《大随圣人:从天牢自救开始》 第1章 天牢之子 林隽,连续九届ufc冠军,不败战神、格斗之王。 某日突发恶疾,全身瘫痪。 诊断结果:脊髓神经元完全坏死。 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给出治疗方案:在他大脑中植入人工智能。 林隽同意了这个方案。 他被推进雪亮的手术室,很快陷入昏迷。 林隽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糙潮湿的石头墙顶。 此刻他的大脑中,出现了电脑关机后重启般的停滞卡顿,但还依稀记得自己应在手术室里。 为何会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无暇多想,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是手术是否已经成功? 他试着动了一下小手指——可以活动; 又依次动了一下其他手指——也没有问题; 用力握紧拳头——成功了! 林隽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翻身坐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下半生只能与床榻为伴的恐惧和绝望。 所以现在无论置身何地,只要能自如活动,对他而言,即使身处地狱,心中快慰也如在天堂! 他环顾一周,四壁都是石墙,墙上有一个铁条封死的小窗。 空气中弥漫着霉腐和血腥的味道——这分明就是一间牢房。 这时大脑运行似乎也恢复了顺畅。 潮水一般的奇怪记忆汹涌而来,冲进了他的大脑: 林隽,字文商,十六岁,大随帝国秦国公林勇次子,京都勋贵集团纨绔群群主,朝歌城青楼恩客天团榜一大哥。 他自小身体羸弱,打架斗殴的动手能力不强,但口舌阴毒下作,典型的嘴强王者实操弱鸡。 昨晚纨绔群出城打猎归来,带着野味到城中最着名的食府“留仙居”嗨皮。 酒宴中途,林隽不胜酒力,担心现场直播,独自下楼到后巷呕吐,然后大脑黑屏断片。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隽心里明白:自己穿越了。 但是我到底在酒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严重到要被关进监牢? 难道是喝高了之后嘴瓢,当众问候了当今圣上及其家人? 而且为何会全身酸软,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就像是刚打完一场艰苦的ufc比赛一样? 门锁响动,有人推门而入。 一个浓眉深目、虬髯满面的壮硕中年大汉走进牢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他一言不发,面色肃然地盯着鼻青脸肿如同一只熊猫的林隽。 前身的记忆告诉他:这就是他老爸,秦国公林勇。 林隽被林勇盯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问道:“爹,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被关进来?” 林勇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天牢!” 说着把手上的一叠卷宗,用力扔到林隽面前:“看看你作的好事!” 林隽一把抓起卷宗,浏览一遍,收获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发现自己已经点亮了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的技能。 坏消息是:明日午时,他就会成为刀下之鬼——他的阳寿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 卷宗里载明: 昨天晚上,包括当朝宰相王盾的儿子王云在内,三名权贵子弟在留仙居后巷被杀。 巡城司赶到时,发现林隽昏迷在杀人现场。 林隽和王云素来不和,几天前在被看楼争风吃醋的时候,林隽还撂下狠话要宰了王云。 现场遗留凶器,正是林隽所携佩刀。 被杀三人身上的伤口,和刀刃完全契合。 留仙居后厨帮工孙大光和对门被看楼丫鬟田小环都证实:亲眼看到林隽手拿钢刀砍杀王云三人。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连夜三司会审,得出林隽就是杀人凶手的结论。 人证物证齐全,无可置疑。 林隽被关进天牢,一直昏迷不醒。 因为被杀的三人都是名门子弟,本案造成的社会影响又极其重大恶劣,三法司向皇帝陛下建议:为朝堂稳固,为民心安定,不宜等到秋后处决案犯;请求明日午时,即行开刀问斩。 开局就是:真地狱模式! 别人穿越,是天选之子; 林隽穿越,是天牢之子。 他一下瘫在了木板床上。 秦国公林勇痛心疾首,后悔不迭。 林隽小时得过一场怪病顽疾,此后身体羸弱。 他又是次子,不能继承爵位。 林勇难免对其极尽宠溺,疏于管教,没想到会酿成今日之祸。 林勇本来对儿子杀人的事情也颇有疑问:这小兔崽子虽是顽劣,但却不至于犯这杀人行凶的滔天大罪? 旁听过三司会审之后,在确凿的人证物证面前,林勇也只能相信:林隽就是杀人凶手。 林隽面对这样险恶的开局,该如何是好? 长久以来在残酷比赛中养成强烈求胜欲望的他在心里狂呼:系统大哥、系统爸爸、系统爷爷、系统祖宗、系统菩萨、系统佛祖,该出来救命了! 大力出奇迹,疯狂的呼唤真的有了回应! 林隽的大脑里跳出一个弹窗:人工智能与大脑融合已彻底完成,是否启用全部功能? 毫不犹豫、毫无迟疑、不假思索,他立刻马上迅速选择了“是”。 大脑再次跳出弹窗:您将拥有一个功能强大、反应迅速、知识渊博、幽默诙谐的人生助手,祝您工作顺利、生活愉快、家庭幸福、万事如意。 林隽长出一口气:助手哥,全靠你了! 融入他大脑中的人工智能火力全开,飞速运转。 酒醉断片之后的事情,实际是储存在前身的记忆之中的。 很轻易地,这些记忆片段被翻找了出来,清晰地呈现在林隽脑海中。 林隽把记忆和卷宗材料结合起来,做出分析之后,真相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水落石出。 但“林隽是杀人凶手”的结论,肯定不能成立。 他当了真凶的背锅侠和替死鬼。 林勇坐在林隽对面,见儿子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沉声说道:“你我父子一场,你还有什么遗愿?现在说出来,为父会尽力去办。” 说完闭上眼睛,强行忍住即将淌出的泪水。 林隽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林勇大吃一惊:“爹,我不是杀人凶手!” 林勇霍地站起:“此话当真?” 随即颓然坐下,看着林隽的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道:“事情证据确凿,三司会审之时,我亲自在场旁听,你此刻还在狡辩?” 他素知林隽自小牙尖嘴利,只要对自己有利,或为躲避祸事,假话不加思索张口就来。 此刻到了生死关头,居然还在想要蒙骗自己。 殊不知三司会审铁板钉钉的重案,哪能轻易推翻? 林隽心里暗自鄙视和吐槽自己这位前身: 身体素质差,跑路不及时; 信誉口碑糟,老爸都不齿。 做人如此,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看来要想凭自己的一面之词翻案,必然难如登天。 小命要紧,有条件要翻案,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翻案。 他站起身来,向林勇道:“爹,我现在酒醒了,已经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林勇点点头:“那你说。”脸上一副“你随便鬼扯,我随便听听”的无所谓表情。 林隽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能不能为自己的穿越生涯成功续航,就要看这位老爸给不给力了,于是大声说道:“爹,人命关天!不管从前怎么样,无论如何,这次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没有杀人,我冤枉!” 林勇终究是爱子心切,心中也怀有侥幸念头,他稍稍坐直身体道:“那你把当时的情况,如实说来,如真被冤枉,我必拼死护你周全!” 第2章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隽见父亲如此这般表态,开始诉说回忆中的事情经过:“昨晚我喝醉了,到留仙居后巷呕吐,看到王丞相的儿子王云他们三个烂仔正在调戏一个少年书生,扯破人家衣衫,按在地上准备用强。” “我上前喝止,和他们厮打,少年书生趁乱跑路。” “打斗过程中,我以一敌三处于下风,就拔出佩刀舞动壮胆,根本就没有砍到任何人。” “突然身后一声巨响,我被震晕。我昏倒之前,少年书生正回头观望,他应看到我并未杀人。” 自古以来,好男风者并不少见。如今大随朝亦不乏权贵在家中豢养娈童。 林隽说王云等几人调戏少年书生,还要集体霸王硬上弓,倒不是异想天开的信口雌黄。 林勇满脸惊诧:“你的意思……你是见义勇为、英雄救……少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自己信不信?” 也难怪林勇难以置信:他素知自己儿子就是个嘴强王者,实操的时候,从来都是躲起来悄悄背刺阴人。 现在林隽居然说自己和对方三人直接对线、正面硬刚,和他的一贯人设天差地别,确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林隽挠挠后脑勺:“当时就是这样……我喝多了。而且看他们都赤手空拳,我腰间有刀。” 原来是酒壮怂人胆,刀挺懦夫腰……倒非事出无因。 林勇看看林隽鼻青脸肿的样子,再想想儿子本来眉清目秀的模样,看得出他显然是曾经和人殴斗,心中倒是信了三分,想想之后摇头长叹一声:“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明日午时开刀问斩,现已亥时。不到七个时辰的时间,到哪里去找这个少年书生?” 父子俩面面相觑,均感沮丧。 林隽作为ufc冠军,性格坚韧不拔,不管面对何种困难,都从不退缩,他脑中飞速转动,很快有了一个计划。 他凑近到父亲跟前,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爹,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勇见儿子的眼神蠢蠢欲动,不由得心中暗生警惕,握紧了拳头。 他下定决心:只要这个逆子敢说出“劫狱”两个字,自己就亲手把他招呼到对面墙上去。 林隽神情严肃,眼神坚毅:“三司会审,我这个犯罪嫌疑人,从头到尾都不在场,就被定了死罪,何其草率?完全无法让人信服!孩儿需要一个机会,就有可能翻案!” 林勇闻言松了一口气:翻案?如果只是翻案这个想法,那就还好,毕竟是在按规矩出牌。 他松开握紧的拳头,略思考了一下:“你有了想法,那可有计划?” 林隽道:“当然有!首先,我需要笔墨纸砚,即刻就要!然后嘛……请父亲去做三件事。” 他低声向父亲如此这般的耳语了好大一阵。 林勇看了林隽一眼:这才是自己这个儿子的一贯作风嘛,暗地里计划周密地撒泼耍赖,而不是明火持杖地喊打喊杀。 不过这个所谓的翻盘计划,在林勇看来,成功率相当不容乐观。 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脸色变得坚定,站起身来,和蔼地向林隽道:“既然你说了三件事,那为父自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办。只是希望这次,你不是在诓骗我。” 脸上露出柔和慈爱的神情,林勇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迈着坚毅的步伐走出了牢房。 林勇出去之后,自有狱卒来锁上房门。 不多时,几名狱卒抬进来一张桌案,在上面摆放好文房四宝,点燃几盏油灯,把房内照得透亮,然后退了出去。 林隽走到桌边,凝神思索,然后提起笔来,在纸上挥毫泼墨,片刻之间一挥而就。 他看着纸上的内容点了点头,自己颇感满意。 于是继续舞笔弄墨,直到把桌上的纸张用完,这才罢休。 林隽累得筋酥骨软,他突然回忆起了前世走上职业拳台之前那段学生时代,假期最后一天吐血赶写作业的末路狂欢,心中涌起一阵似曾相识的怀念和温暖。 疲倦已极时,想起父亲离开天牢时的眼神,林隽感到莫名心安,于是伸展四肢舒缓筋骨,和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隽听到有人啪啪拍击牢门的声音,睁眼一看,几个军士站在门口。 领头的中年军官看林隽醒来,对他说道:“林隽,跟我们走,马上要重新三司会审。” 重新三司会审! 林隽心中狂喜,然后一阵温暖:自己要求的第一件事,父亲已经完成。 三司会审之后,报皇帝亲自复核的死刑案件,除非皇帝陛下自己觉得有问题,本是不必再审的铁案。 老爸确实给力,为自己争取到了重审机会。 他知道以父亲的地位和能力,这第一件事必能办到,但肯定也会付出代价,暗喜之余,心里也不免有点忧虑。 林隽翻身下床,把桌上那叠纸张整齐叠好揣入怀中,和一众军士走出牢房。 中年军官示意其他人走在后面,与林隽并肩而行,低声道:“秦国公昨晚从太庙中请出你爷爷的牌位,抱在怀中长跪于宫门外,高呼冤枉,并用爵位为你担保,才争取到了这次重审机会。” “一旦翻案失败,不但你要被斩首,秦国公也会被褫夺爵位。现已辰时,时间紧迫,你好自为之。” 秦国公在军中素有威望,这中年军官多半也曾在其麾下效力,才会提醒林隽。 林隽心中感激,小声道:“我必尽全力,多谢将军提醒。” 中年军官看看左右,又轻声说道:“地下赌坊为你的案子开出盘口,不判死罪的赔率是一赔六,无罪的赔率是一赔二十三。” 然后咧嘴一笑:“我买了二十两,押你无罪!” 林隽奇怪道:“将军为何对我如此有信心?” 中年军官道:“二公子的身手,我素有耳闻。根据我的经验,即使有钢刀在手,除非你是个修行者,否则根本不可能同时杀死三个大男人。三法司那些官员的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判你有罪。” 林隽脸上一红,原来别人信任的,是自己的身手,而不是人品。 以自己本来的身手,令得他对自己这位纨绔前身,内心相当鄙夷。 中年军官嘴角向后一撇:“后面这些兄弟,也都押了你无罪。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林隽回头看了众军士一眼,大家都向他投射过来友善而鼓励的目光。 他尴尬点头,报以苦笑,稍加思索,到袖中一摸——银票还在,于是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旁边的中年军官手中低声道:“这是一千两,小弟如有不测,就当弥补各位的损失。” 中年军官倒也豪爽,并不推辞,回头招呼了一个心腹过来,将银票交给他道:“赶紧再去买一千两,继续押二公子无罪……” 林隽微微一笑,倒是颇为欣赏这位军官性格。 他一贯都是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做派,当即又向众军士表态:“如我侥幸不死,又被判有罪,诸位可到我府上,凭押我无罪的存根,报销下注金额。” 众人大喜,又纷纷掏出随身银两,交给那个准备再去买一千两的同僚。 这种包赚不赔的事情,都是只恨自己出门带少了银两。 林隽倒是毫不在意,这些人身上能有几个钱?加到一起,可能都还不够自己的一顿酒钱。 出了天牢,林隽被带上一辆马车,向午门方向驶去。 马车里面有座有桌,桌上放着早饭,为即将走上审判大堂的林隽,补充必要的能量。 林隽昨晚连杀三人的事情在三司会审之后,很快传遍了整个朝歌城。 这种武将勋贵和文臣望族之间豪门争斗的狗血剧情,是老百姓最喜欢的热门话题。 林隽的爷爷林岳,是大随帝国开国七大国公之一,林岳去世后,嫡长子林勇承袭了秦国公爵位。 昨晚,林勇请出太庙中陪侍先皇之灵的林岳牌位,抱在怀中长跪于皇宫前疾呼喊冤,把皇帝家门口搞得乌烟瘴气; 今早,宫里传出皇帝陛下决定要重新三司会审的旨意;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地下赌坊开出了本案盘口…… 林勇、皇帝、赌坊一棒接一棒的骚操作接踵而至。 朝歌城的吃瓜群众们对本案的期待值迅速被拉满。 第3章 闪亮登场 皇帝陛下顺应民意,为方便老百姓观看公平、公正、公开的审理过程,特地把会审地点指定在宽敞的午门外。 林隽坐在马车上一边喝粥吃饼,一边看着手里的一张纸。 纸张是从粥碗底下取出的,上面所写信息,就是他请求父亲去做的第二件事。 目光在纸上扫过,林隽非常满意和感激。 他很快记住纸上所有内容,冷静镇定地把纸张撕成小条,吞进腹中。 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林隽心中感慨:午时一到,如果无法翻案,自己就会被推出午门斩首。 广大观众连审判带砍头上下两集连播一起收看,全程无尿点,的确刺激过瘾,怪不得这乌泱泱的收视率看起来如此惊人。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午门外,此处搭起了一个露天的审判大堂,参与本次三司会审的人员,都已经就位。 中年军官拉开车门,让林隽下车,道声“得罪”,给林隽双手上了镣铐,押送他向大堂走去。 午门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老百姓,人群里还有人扯起了横幅,林隽定睛看去,横幅上的内容不尽相同,舆论倾向明显的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严惩凶手血债血偿”、“杀人偿命天公地道”…… 另一派则是“千古奇冤还我清白”、“行侠仗义明珠蒙尘”…… 举着不同舆论倾向横幅的人还在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互相打招呼聊天。 “张老四,死者是你啥人啊?大清早就过来举横幅?” “跟我屁关系没有,我就是来挣一两银子的。对了,三狗子,这人犯又和你是啥关系?你眼屎都没擦干净就跑来喊冤。” “跟我八竿子都打不着。我不也是来挣这一两银子的?” 大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你们发早饭了?待遇不错啊,还有煮鸡蛋。” “鸡蛋都是臭的,一会儿用来扔的。” “啊,我可以扔几个过过瘾不?”职业操守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可以啊!我这儿还有一筐烂白菜,你可劲造就是了,这次金主老板可下了本钱的。” “有没有准备夜香?那东西扔起来贼过瘾。” “你有病?夜香那么值钱,能用来这样浪费?” 虽然今天份属不同的阵营,但并不影响这些泼皮街溜子们开心畅谈。 各为其主的时候常常都有,说不定以后大家还要互相介绍业务呢。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雇主嘛。 押送林隽的军士鸣锣开道,不断甩开响鞭,驱散挤拢来的观众。 场面显得相当热闹,那家伙,真是锣声喧天、响鞭齐鸣、横幅招展,人山人海…… 林隽心里暗自苦笑:刚刚穿越过来,自己就成了大随帝国热搜榜首的明星,现在大明星就要登场了。 即将走近人群,两侧维持秩序的军士齐刷刷撑开手中的大黑伞。 林隽正在诧异的时候,立马明白了撑伞的意义——铺天盖地的不明飞行物向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 人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午门前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欢迎仪式真是隆重热烈。 林隽好一阵,才小心翼翼走完臭鸡蛋和烂白菜铺就的红毯大道,来到大堂边上。 心中不禁感慨:以前每次上台,都是进行卫冕之战,迎接他的是狂热粉丝的加油欢呼和举牌辣妹热力十足的媚眼笑脸,可现在 此次重新三司会审的规格,比上次高了显然不止一个档次。 林隽记得卷宗载明:上次参加三司会审的,是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和都察院副都御史。 再看这次的场面,林隽心里直呼好家伙。 参加重新三司会审的首发官员,堪称大随帝国司法界的全明星梦幻阵容:刑部尚书、大理寺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三法司的一把手大佬,齐刷刷全部到场。 同时,长秋监也派出少令,代表皇帝陛下前来旁听。 为了这次重审机会,秦国公撒泼打滚地赌上了一切。 “小吾小以及人之小”,皇帝陛下体察臣下的舐犊之情,也给足了秦国公面子。 随着一声“人犯带到”,林隽在脑中飞快对案情再次进行了复盘,就像每次走上卫冕的拳台一样,深吸一口气,走上大堂。 大堂正中端坐的,是身穿紫袍的正二品刑部尚书李德,腰间挎着一条玉带,着金色鱼袋,面容端肃、仪态威严。 左边坐着正三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卢悌,整个人看起来清减消瘦,双眼却是灼灼有神,在场中来回逡巡扫视。 右边则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寺卿崔智,肥厚的身躯陷在椅中,圆胖的脸上面无表情,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列席审判的,则是长秋监少令——代表皇帝陛下来旁听的一位老太监。 堂下旁听席还有很多其他官员,林隽的父亲秦国公林勇也在其中。 林隽冲父亲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妥当,让父亲尽管放心。 林勇脸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林隽心头一沉:自己要父亲做的第三件事情,难度极大。 看父亲摇头,应该是第三件事遇到了阻碍。 他尽量让神情显得轻松,朝父亲微微一笑,希望父亲不要过于担忧。 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脑中也有相应预案。 维持秩序的军士将现场的喧闹之声压制了下来。 清场完毕,现场一片肃静,三司会审开始,好戏正式开场。 林隽来到大堂中央,向三位主审官微微欠身施礼。 仪态威严的刑部尚书李德喝问道:“堂下人犯,还不跪下受审?”意欲按套路先给林隽一个下马威。 谁知林隽根本不吃这套,他不卑不亢、大大方方、四平八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回答道:“按《大随皇明祖训》第三百二十八条第二十七款规定:我父秦国公乃一等公,我是秦国公嫡次子,受我父恩荫,免受肉刑拷打,上堂不跪,行走不戴脚镣。请三位大人明察。” 绝大多数重刑犯人过堂,不是疯狂地歇斯底里乱吼,就是吓得语无伦次或是骇得噤若寒蝉。 这样的犯人,给观众们带来的观赏体验感颇为不佳。 林隽镇定自若,上来就有理有据、引经据典和主审官员杠上,如此不走寻常路的奇葩犯人,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朝歌城的吃瓜群众可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对此立刻发出了一片轰然叫好之声。 按大随帝国的规定,勋贵重臣的嫡出子弟,年满六岁之后,必须和宗室子弟们一起进太学读书,《大随皇明祖训》就是必修课的教材之一。 林隽前身虽然不学无术,但是这本典籍倒是从头到尾看过的。 即使他在看的时候心不在焉,但看过的内容毕竟还是留存在了前身的记忆数据库里,人工智能可以迅速翻找出来,即插即用。 堂上三位大佬互相看了一眼,都颇感意外——传闻中不学无术的超级纨绔,居然是最强大脑、记忆达人? 大佬们平时都是做高屋建瓴的方向性指导工作,绝少背记具体的法规条文。 《大随皇明祖训》中的内容大多都是关于宗室和勋贵的,算是相对冷门的法典,他们平时哪会加以多大关注? 现在堂上三位主审官略显尴尬,没有人驳斥林隽是信口雌黄瞎几把乱说——万一林隽是对的,笑话就闹大了。 第4章 走两步 堂上气氛略显窘迫,堂下观审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嘘声,维持秩序的军士好一阵才弹压下去。 大腹便便的大理寺寺卿崔智咳嗽一声,把尴尬掩饰过去,然后说道:“林隽,本案已经一次三司会审,可谓证据确凿。鉴于上次会审时你不在场,为彰显吾皇圣恩浩荡,现特重开三司会审。” “本次会审,你可聘请讼师,为你陈述辩护。如已聘讼师,可传其上堂。” 崔智所言,是向人犯宣布其拥有的合法权利,也是庭审必要程序,彰显了三法司要把此案办为铁案的谨慎和决心。 林隽倒是知道,在大随朝打官司,无论民事刑事案件,和现代社会一样,是可以请专业讼师代理的。 但本案情势紧迫,等讼师看完卷宗了解清楚案情,自己早就狗带了。 “本案,我将自辩。”林隽神情笃定胸有成竹。 全场响起交头接耳唧唧嗡嗡的声音。 大随帝国法律体系完备繁杂,各门类的法规敕令律例多如牛毛,而且互相之间又有交叉冲突,不同类别法令之间,还存在优先级的差异。 非专业人士,在审理过程中,因为不熟悉律令条文规定,必然会吃暗亏,甚至影响到案件最后判罚结果。 这种会被砍头的案子,犯人是权贵子弟,却没有聘请金牌讼师,而且要求自辩,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还是对自己的答辩技巧有着无与伦比、丧心病狂的盲目自信? 面容清癯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卢悌提醒道:“根据大随律例,凡申请自辩者,须在完全清醒状态下,方可进行。你昨晚宿醉,应先证明:你现在已完全清醒。” “哦,大随的律令,醉酒状态被认定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林隽心里表示了解。 怎么判断是否已经在醉酒后清醒呢? 难不成还会拿出测量仪让我吹气? 林隽的疑惑马上得到了解答。 只见几个差役上堂来,在堂中央摆上了两条长凳。 卢悌指着长凳,眯缝着眼睛道:“走两步……” 林隽看了一眼,心里说声卧槽,正式答辩之前,居然还要当众先来一段丢人现眼的平衡木表演?! 这么儿戏吗? 再说这不是女子项目吗? 我可是格斗之王,不是体操运动员。 心里虽然极不情愿,林隽也只有走到长凳前,准备自证清醒。 他试着踩了踩长凳,然后站上去,小心翼翼向前走去,心里不断吐槽: 前身这具身躯真不咋滴,平衡感、敏捷度和前世的自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必须先来一串托马斯旋旋,下法再接一个5257b向后翻腾三周半转体两周半屈体,保证入水时一滴水花都没有 哦,应该是落地纹丝不动才对,咱可不是那种落在线外还要尬拿冠军的无耻小人。 他自忖这样的想法还是夸张了一点,不过来几个前后空翻,对自己来说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第一条长凳刚要走完,他脚下发出咔嚓之声,心道不好时,长凳已经开始垮塌。 草泥马,被人阴了!他心里咒骂。 堂下观众齐刷刷发出了尖叫和惊呼声。 关键时刻,前世长年接受残酷训练形成的本能,及时拯救了他。 他自己都没回过神,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就已经踩上了第二条长凳,像风中的枝头树叶一般,不停地晃动。 随着林隽在长凳上摇摇晃晃,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性急的旁听人员甚至站了起来,后面被挡住视线的人急得一把将其拉着坐下来。 好事的吃瓜群众怎么可能甘心好戏就此落幕?整齐划一地喊道:“稳住!稳住!” 在一片加油打气声中,林隽摇摆幅度慢慢变小,最后终于站稳,观众们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长凳被人做了手脚! 林隽心中极其恼火,他一边在第二条长凳上行走,一边口中喃喃念叨偶像的歌词发泄情绪: 一个马步向前, 一记左钩拳、右钩拳。 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险! 一再重演。 一根我不用的棍, 一放好多年。 它一直在身边。 干什么,干什么? 我打开任督二脉。 干什么,干什么? 杀人凶手的招牌, 被我一脚踢开…… 念到这里,已走到长凳尽头,他一跃而下,愤懑地将凳子一脚踢开,倒是显得颇为潇洒。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林隽强忍脚踝钻心疼痛,向观众们鞠躬答谢——装逼很爽,但会付出代价…… 他转身向堂上三位大佬一拱手:“三位大人,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证明,可以自辩?” 三位大佬交换了一下眼神,刑部尚书李德点头道:“准你自辩,你有何话要说?” 林隽道:“我并非杀人凶手,真凶另有其人。” 李德手抚长髯:“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林隽郑重其事道:“我有人证!” 三位大佬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疑犯说有人证! 上次会审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个情况。 这有很大可能,会导致案件发生难以预测的变化。 李德道:“既有人证,姓甚名谁?” 林隽回道:“小子不知。” 李德微微皱眉:“年龄几何?家住何处?” 林隽继续回道:“不知。” 李德看着林隽光棍的样子,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你是来消遣本官的?” 林隽道:“回大司寇,小子岂敢?” 李德哼了一声:“那你口中的人证,到底在哪里?” 林隽从怀中掏出一叠纸:“证人在此!” 他把其中的一张纸展开道:“小子已经把证人的模样,画在纸上。” 这就是林隽熬夜亡命补画出来的假期作业。 自有书吏来接过纸张,呈在三位大佬案前。 纸上画着一个少年书生的面相,眉目清秀,细唇大眼,一股柔媚之气,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都察院左都御史卢悌看得连连点头,又是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嗟叹道:“如此画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惜啊可惜!” 大理寺寺卿崔智摇晃着肥胖的脑袋问道:“林隽,既然你说这个少年书生可以为你作证,那就让他上堂。” 堂下的朝歌城吃瓜群众都是些自诩通晓时政的热心市民,平时在茶楼酒肆之中指点江山赞画国策那是常规操作,一听崔智这个死胖子明显在故意刁难,顿时发出一阵嘘声。 崔智这种老官僚什么场面没见过? 嘘声四起之下,他依然老神在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毫不在意。 林隽拱手道:“请三位大人准许将此画交给堂下百姓传阅,看是否有人认识此人。” 三位大佬都有些迟疑,堂下的百姓们一起喊了起来:“看画!看画!” 林隽开口道:“根据《大随律令》第……” 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悌严厉制止:“闭嘴!” 三位大佬坐到一起,低声交头接耳了几句,李德道:“将证人画像传阅下去,请诸位在场旁听的大人也看一看。” 没人注意到,长秋监的老太监看了画像之后,脸色微微一沉,立即挥手招呼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向其低声耳语了几句。 小太监听完脸色一变,接过老太监手中的画像叠好揣入怀中,一溜烟地跑下大堂,跨上一匹骏马,奋力扬鞭,绝尘而去。 第5章 浑身解数 林隽对自己的画功,哦,应该是对人工智能假手自己的画功,毫不怀疑。 这数十份画像,已经还原出了前身记忆中少年书生的模样。 可惜的是没有颜料,不然就和彩色打印应该没啥区别了。 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把画像进行最大范围的推广宣传?才是让林隽头疼的问题。 本案涉及军功勋贵和文臣望族两大集团,皇帝陛要处理得不偏不倚,才能让双方都没有意见。 而且鉴于民意沸腾,这种焦点大案,一旦重审,势必会进行面向百姓开放的最高规格三司会审。 林隽赌的就是:案件闹得整个朝歌城街知巷闻,那个少年书生但凡有点良心,就一定会出现在审案现场! 这,就是他计划中,最快找到证人的办法! 林隽向堂上三位大佬道:“在画像传阅期间,小子想对案情进行一个自辩陈述,望三位大人允许。”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三位大佬爽快同意。 差役甩了数下响鞭,大声喊道:“人犯陈述案情,肃静!肃静!” 连喊数声,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林隽身上。 林隽咽了两口唾沫,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方式和腔调,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小子本住在朝歌皇城边, 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昨晚在留仙居,朋友欢聚饮酒宴。 喝到呕吐到小巷,撞见王云欺良善。 可怜无助俏书生,被逼墙角情势险。 两个帮凶拉手脚,王云扯衣又摸脸。 我义愤跟他来翻脸,反被三人狂海扁。 我酒醉手酸脚又软,被打鼻青又肿眼。 挨揍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啊~小子被逼无奈,拔刀于腰间…… 从来不曾习武艺,双手发抖又打颤。 体弱多病无气力,白刃离人八尺远。 身后突然传巨响,惨被震倒在街边。 昏死之前心庆幸,书生逃脱于眼前。 醒来身陷天牢内,判我真凶何其冤? 书生你若来听审,快来大堂的前面。 原原本本说清楚,公正无私讲证言。 午时一过斩我头,速来救我出生天,出生天! 林隽吐词抑扬顿挫颇有韵律,一边口中说唱,一边还有节奏地敲击手腕上的镣铐配乐。 他越说越快,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转过身来朝堂下大声疾呼,以便围观人群能听得更加清楚。 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更有甚者,居然跟着这段rap的节奏一头摇摆。 “天”字尾音拖完,堂下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堂上诸位都是见惯了大世面大案件的人,却也看得呆若木鸡,连三位主审官都没有出言制止林隽。 林隽说完,有些意犹未尽,只恨不能像星爷在《唐伯虎点秋香》里一样,再来一段酣畅淋漓霸气四溢的架子鼓表演以抒胸臆。 他前身本就是个性格张扬、嚣张跋扈的纨绔,苦于肚子里墨水不够,没法人前显圣。 现在为了引起轰动效果,不得不出此下策,当众模仿致敬了一段自己另一位姓周的偶像,希望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已经被压抑的纨绔天性释放出来,反而让他压力减轻,心情舒畅很多。 旁听席上热闹非常,大家纷纷向秦国公林勇竖起拇指,对林隽的表演表示欣赏。 秦国公身边的朋友圈瞬间就为他点了无数个赞。 林勇有点尴尬,也有点自得,还有点感伤:自己这个活宝儿子闹腾了半天,还是没看到少年书生出来作证。 时间流逝,所有的人都在翘首期待。 围观群众左顾右盼,现场一片嘤嘤嗡嗡。 “看到证人出来没有?” “见过这少年书生吗?” “怎么还没人来作证?” “哎哟,日头要到当中了,快午时了!” 林隽心中热切的期待,随着时间慢慢冷却。 他偷眼看看日晷,离午时已经不远了。 刑部尚书李德清清嗓子,威严说道:“林隽,没有新的证人和证据出现,只能维持原审结论。一炷香之后,我等三人就会将情况报知陛下。” 李德说完,有书吏点起一炷香,插在炉中,摆在堂前。 另有一个书吏,把沙漏倒转,摆在香炉旁边。 双重计时,以示公正。 林隽额上沁出汗珠,大声道:“我有异议!” 大理寺寺卿崔智一脸的正气凛然:“本次会审,严格按程序进行,你还有何异议?” 林隽目视崔智道:“本案死者王云,他的二叔母和崔大人的三弟媳是亲姐妹。” 看向李德:“死者李焕,是大司寇五服之内的族侄孙。” 又看向卢悌:“死者郑甫,是卢大人门生郑显的亲弟弟。” “所以!”林隽朗声道:“根据《大随律》第三部第二章第七十三节第一百二十条第八、第二十和第三十六款的规定,我有权请求三位大人回避此案!” 林隽以上所说的信息,就是他请求父亲做的第二件事情,来自他在被押送来的途中,于马车中所看纸条。 他的计划中,如果少年书生没有出现,他就会请求三位主审官回避,拖延时间。 案件审理,程序合法也是至关重要滴。 百官之间,尤其是几个望族,互相联姻的情况比比皆是,不过要在一夜之间把这些关系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是需要极大的能量,才可以做到。 大随司法虽有回避机制,但本次会审之前,几乎无人关注这一点。 顶格的三司会审,必由三法司的最高长官组成审判天团。 在这之前,很少出现过这种高规格的三司会审,而且也从未有人想到或要求过这三位回避。 堂上的三位大佬闻言面面相觑,李德沉吟道:“如果我们三人回避,根据律法,三司会审又不可降档进行。那三法司还有何人可以审理本案?” 林隽道:“按《大随律》第……” 李德一个头两个大,立即摆手制止:“不用说具体条款了,你直接说结论。” 吃瓜群众发出哄堂大笑。 旁听席也是气氛热烈,秦国公身边有同僚向他叹道:“令郎博学强记,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周围众人尽皆连声附和,大加赞赏。 秦国公心还悬在空中,但不得不再次对身边朋友圈密集的点赞微笑答谢。 林隽道:“现在本案三司会审已不可行,我乃禁军左羽林卫振威副尉,身任武职。按律,此案应移送五军都督府管辖审理。” 此话一出,场面一下就炸了锅,大家热烈地讨论起来。 林隽是左羽林卫振威副尉不假,不过这只是荣誉虚衔。 禁军是皇帝亲卫,所有武将勋贵嫡出子弟都挂着品级不一的禁军官衔。所挂职衔不过是皇帝陛下对武将勋贵集团表示的荣宠而已。 包括林隽自己在内的绝大多数勋贵子弟,连禁军大营的门向哪边开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去打卡上班了。 打工?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哪怕是为皇帝陛下打工!!! 开开心心当个没心没肺的纨绔不好吗? 林隽现在抛出管辖权异议的提法,目的就是把水搅浑。 一旦案件真的被移送到五军都督府,以秦国公在大随军中的威望和人脉,翻案难度必会大大降低。 崔智出言反驳道:“按《大随律》的规定,你父亲秦国公曾任北军大都督,涉及其亲眷的案件,在秦国公卸任大都督之后二十年之内,都不能由五军都督府审理。” “秦国公卸任时间,恐怕还不到十年?” 他脸上露出戏谑神情:“至于具体是《大随律》中哪一条款所载,本官记得不甚清楚了。不过,你应该很清楚的,对?” 林隽脸色凝重,缓缓点头:“确如大人所言!” 堂下观众和旁听席一片哗然。 这种局面林隽倒不是没想到,所以才会请父亲去做第三件事情。 上堂时见父亲摇头,他就知道此事可能办得不顺利,现在如何是好? 三法司和五军都督府都不能审,难道要皇帝陛下亲自审案? 再说了,皇族和重臣之间也联姻频繁,那么皇帝陛下需不需要回避? 公堂上下陷入了诡异的僵持气氛之中。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堂下传来:“我来审理此案,如何?” 秦国公看到来人,黯淡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林隽看到此人,心中感慨:父亲终究还是把第三件事情办妥了,翻案有望了! 第6章 有还是没有 话音刚落,堂下围观人群如潮水向两边分开,一人双手负在身后,施施然排众而出,走上堂来。 这人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一身青衫,轻袍缓带,面色清癯,颔下一部黑亮短髯,眉目俊朗,神情颇为潇洒。 看见这人,大堂和旁听席上一众官员纷纷站起身来拱手施礼,连三位主审官也不例外。 青衫人上得堂来,含笑抱拳,和众人打起了招呼。 在场群臣十之八九都跟他相识,不是叫“卫院主”,便是称“卫公”,只有几位年老位尊的重臣,才叫他一声“进忠兄”。 卫进忠,当今大随皇帝陛下驾前第一红人,长秋监监令,大内掌印太监、东缉事院院主。 他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为人心狠手辣,行事杀伐果决。 近在庙堂,远涉江湖,大随帝国无处不在其威慑之下。 他双手沾满朝堂显贵和草莽豪雄的鲜血,被视作人间公敌,人人欲除之而后快。 世人畏其如虎,凡有人见他之时,均只觉心惊胆颤,脸上却又不得不满面堆欢。 林隽所求父亲第三件事,就是要父亲去找到卫进忠,请其看在昔年同在靖王府的故旧交情,接手案件。 本案会进入三法司和五军都督府都无权审理的死胡同,是林隽预想好的计划,之后剩下唯一可行的审案途径就是: 诏狱! 长秋监东辑事院,人称“东院”,其诏狱专门管辖皇帝指定案件,无须刑部发文,也无需经正常规定程序,可自主独立侦查、审讯、判罚、行刑。 诏狱令大随帝官员们闻风丧胆、不寒而栗,林隽却并不畏惧:有什么比砍头还恐怖的? 而且,如果卫进忠愿意接下案件,定会秉公审理,给皇帝、给朝野、给百姓满意的交代。 情况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那么不利——三名死者的父叔辈都是文臣,而三法司却被文官集团所把持。 这也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能不入昭狱,世间谁人想进这不死都要脱一层皮的地方? 只是卫进忠日理万机事务繁巨,未必有闲心接手。 何况隐藏在此案水下的暗流涌动,卫进忠岂能不查? 他是否愿意淌这趟浑水,也是未知之数。 对父亲能否说动卫进忠,林隽并无把握。 他要是不愿意管这种烂事,连皇帝陛下多半也不会勉强。 开审前父亲摇头表示事有不协,现在卫进忠却亲自现身接下案件,令林隽有些疑惑。 尽管结果仍殊难预料,但至少已经不是必死之局。 和大家好一阵寒暄之后,卫进忠才走到大堂前站定,目光在场中逡巡一圈,朗声道:“奉圣谕——” 所有官员起立,站姿端正,肃容静听。 “留仙居后巷命案,案情复杂,兹事体大,特命长秋监东缉事院审理,着三法司将本案移送诏狱。案件审理,尽速进行,不得有误,钦此。” 皇帝陛下都发声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堂上的三位主审官说声“遵旨”,退下堂去,加入到旁听席中。 林隽恍然大悟:原来案子转到诏狱,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而并不是父亲说动了卫进忠。 卫进忠来到正中主审位置坐下,似笑非笑看着林隽,也不说话。 他目光犀利如电,仿佛要看到林隽心里最深处。 林隽被这位号称可止小儿夜啼的魔头看得心里发毛,感觉自己成了一个透明人一般,心中再无任何秘密可言,一时之间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半响,卫进忠才开口说道:“林隽,你听仔细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无子无女,也没有兄弟姐妹,是否需要回避此案?” 林隽毕恭毕敬道:“自然是不需要的。” 卫进忠又抬起头,朝旁听席问道:“诸位大人的意见呢?”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七嘴八舌的回答“卫公英明睿断,必能秉公执法,我等绝无意见。” 卫进忠笑笑说声“好”,然后朗声道:“那就开审。” 他拿起桌上卷宗,扫了一眼道:“案情我已有了解,刚才人犯的精彩自辩,我也听说过了,不过照例还是问一句。” 目视林隽道:“林隽,你认不认罪?” 林隽挺胸抬头,目光坚定:“小子并未杀人,我无罪。” 卫进忠食指在桌案上轻敲:“七日前,你和王云在被看楼激烈争执,可有此事?” 林隽道:“是,不过……” 卫进忠摆摆手:“有?还是没有?” 林隽:“有。” 卫进忠:“你当时有没有说过要宰了王云?” 林隽:“这不过是大家互相放狠话而已,他还说要丢我老母呢……” 卫进忠:“有?还是没有?” 林隽无奈点头:“有” 卫进忠点点头:“有杀人动机。” 旁听席上林勇脸有忧色,死者的亲属们则是面露喜色。 林隽倒是无所谓:卫进忠明显是有备而来,自己只要老实回话就是。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三位主审官退场之后,早有小太监撤下茶杯,沏好新茶之后,奉到卫进忠桌前,他端起茶碗略呷两口,然后说道:“带证人孙大光。” 不多时,孙大光被带到堂上。 他是留仙居的后厨帮工,一副敦厚老实模样。 孙大光已经在第一次三司会审的时候过了一次堂,倒是适应了这种大场面。 他看上去还算镇定,跪在堂下磕了一个头,口称“草民孙大光拜见卫大人。” 卫进忠懒懒问了一句:“你知我是何人?” 孙大光头伏得更低:“小人知道。卫公鼎鼎大名,天下何人不知?” 卫进忠点点头:“好,既然知道,那就老实回话,如有一字不实……” 话并未说完,但里面“你懂的”意思已经表露无遗。 孙大光头快碰到地面,汗如雨下:“小人明白。” 卫进忠这才道:“你的供词里说,你亲眼看到林隽手拿钢刀砍杀王云三人,可有此事?” 孙大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恭敬答道:“回大人的话,确有此事。小人内急,情急之下出门方便,看到……” 卫进忠打断他道:“你看到林隽手中的刀,确实砍中了三人?” 孙大光额上汗珠淌落:“小人确实看到林隽正在向王公子三人挥刀。” 卫进忠眼睛微眯,声音一沉道:“你没听清楚我问的话?——我再问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是否看到——林隽用手中的刀砍中了王云或是旁人?” “有?还是没有?” 第7章 想活命,就来砍我 孙大光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紧张思索回忆,过了一阵才战战兢兢说道:“回大人,没有。” 卫进忠略偏头示意,一名内卫将林隽所画少年书生图像展开在王大光面前。 王大光抬头看着卫进忠,一脸懵逼。 卫进忠问道:“你可在现场看到过此人?” 王大光毫不迟疑:“没有见过。” 卫进忠点点头:“好!下去罢。” 王大光磕了一个头,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卫进忠饮了一口茶道:“带证人田小环。” 田小环上堂之后,作证的过程及结果,和王大光如出一辙: 她出门倒水,看到林隽正在挥刀和王云三人对峙,然后就吓得躲回了屋里,并未见过林隽画的少年书生。 她并没有亲眼看到,林隽持刀砍中了三人。 卫进忠对证人证言作出结论:无法确认林隽砍中了死者,也无法确认现场有少年书生这个人证。 对林隽来说,形势稍微有了一点好转。 至少证人证言并不能证明:林隽亲手杀人。 证人退下后,内卫将证物呈到堂前。 证物是一把钢刀,也就是现场遗留的杀人凶器。 卫进忠指一指刀:“林隽,这把刀是不是你的?” 林隽仔细看了一下:“是。” 卫进忠扬了扬手中的卷宗:“仵作的报告写得很清楚,三名死者都死于刀伤,致命伤口,和这把刀完全契合。” 林隽沉默不言。 旁听席上死者家属则面露喜色。 即使证人没有看到林隽砍人,但凶器是他的佩刀,形势对他还是相当不利。 卫进忠唤过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 小太监点点头,跑下堂去。 卫进忠端起茶碗喝茶,不再开口。 众人见卫进忠端坐饮茶,却不继续审案,于是纷纷交头接耳揣测其意。 旁听席和观众席都是一片卿卿嗡嗡之声。 卫进忠放下茶碗,开口说道:“为审案需要,我请了人前来协助。诸位稍安勿躁。” 大家更加好奇,都是翘首期待,更有人站直了身体垫着脚尖张望,急切想知道卫进忠请了什么人来。 少顷,人群中喊道:“来了,来了。” 人群的喧闹声中,小太监引着一个人走上堂来。 这人是一名高瘦男子,面色蜡黄,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青筋虬结蒲扇一般的大手。 此人顶盔贯甲,分明是一员武将。 旁听席上官员议论纷纷道: “这不是天龙卫的苗彪副统领吗?” “天龙卫是陛下贴身侍卫,苗副统领来此作甚?” “苗副统领可是三品的上境武夫,是不是陛下派来保护卫公的?毕竟那么多人都盼着卫公去” “死”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 苗彪步履沉稳,走上堂来,向卫进忠抱拳施礼:“见过卫公。” 卫进忠点点头,朗声向众人道:“众所周知,苗副统领是位四品武夫,尤擅使刀。朝歌城内,说到刀法之精,无人可出其右。” 然后向苗彪道:“下面的事情,交给你了。苗副统领,有劳。” 大家不知道卫进忠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更是好奇心大盛。 苗彪走到林隽面前,目不转睛地仔细盯着林隽的脸看了好大一阵。 林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就要开始怀疑这位大统领的个人生理取向时,苗彪开口道:“打你的人,下手有分寸,你远非其敌。” 林隽鼻青脸肿,正是昨晚被王云三人痛殴所致。 卫进忠接口道:“死者王云、李焕、郑甫三人,皆习武艺。李焕,还是一名七品武夫。” “与林隽殴斗之时,三人如尽全力,林隽早是个死人。” 言下之意,这三人的身手,完全可以单方面吊打林隽。 以苗彪判断,三名死者在实力方面,对林隽是碾压之势,忌惮将其打死或打成重伤,所以出手时颇有克制和分寸。 简单说:林隽没有能力打赢死者,更不用说杀人。 这些情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在第一次三司会审的卷宗里并未提到。 而如此之短的时间里面,卫进忠却对案件细节情况了如指掌。 东院无孔不入的恐怖,可见一斑。 苗彪朝旁边的内卫道:“打开人犯手上镣铐。” 内卫迟疑地看向卫进忠。 卫进忠不动声色,只说了两个字:“照办。” 内卫上前打开林隽手上的镣铐。 大家不知道苗彪用意,心中充满了疑惑。 苗彪拿起被认定为杀人凶器的钢刀,抽出刀随意舞动几下,将刀鞘扔回给内卫,倒转刀身,刀尖朝自己,将刀柄递到林隽面前:“拿着。” 林隽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接过钢刀。 苗彪认真地说道:“砍我。” 全场一片哗然…… 林隽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苗彪神情严肃,指一指自己颈项:“想活命,就来砍我。” 林隽看了父亲林勇一眼,林勇缓缓点了点头。 他又用问询的眼光看了卫进忠一眼。 卫进忠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林隽一咬牙,顺手挥刀就朝苗彪左侧脖颈处横砍过去。 钢刀不偏不倚,正好砍中苗彪脖子。 砍中的一瞬间,林隽虎口发热,手掌发麻,一个拿捏不住,钢刀脱手坠下。 苗彪中了一刀却若无其事一般,脖颈上连道浅痕都没有。 他迅捷地伸脚在即将坠地的钢刀上轻轻一点,钢刀飞起,分毫不差插回到内卫手中的刀鞘之中。 全场掌声雷动,一片喝彩之声。 彩声停歇,卫进忠向苗彪道:“苗统领,有何高见?” 苗彪回答道:“我亲自查看过凶案现场、死者伤口和凶器,考较了人犯刀技,谨向卫公禀报两点意见。” “一、这三名死者的致命伤口,都在右颈处,均为一刀毙命;” “二、从现场血迹滴落溅射情况看:凶手出手极快,在一瞬间就连续杀死三人。” 卫进忠点点头:“你的结论呢?” 苗彪略一思索道:“凶手是一个用刀高手。”顿了一顿又道:“至少在五品以上。人犯刚刚的出手,远所不及。” 全场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林隽可不是什么用刀的高手。 苗彪所言,大大减轻了林隽的嫌疑。 前世里,林隽是个技击天才,除了擅长徒手格斗,其实对刀剑枪棒器械也颇擅长。 听了苗彪所言,根据自己前世的经验,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大声道:“我有一事,想请教苗统领,请卫院主准许。” 第8章 天选之女 卫进忠颔首道:“讲。” 林隽向苗彪道:“苗统领,你查看过死者伤口了?” 苗彪点头道:“不错。” 林隽又道“致命伤口都在死者右颈处?” 苗彪继续点头:“不错。” 所有人都不清楚,林隽问这些人尽皆知的情况,意图何在,大家不免有些疑惑不解。 林隽又问道:“死者的致命伤口形状,是否几乎完全一样?都是前浅后深?刀刃着力前轻后重?” 苗彪略微回忆了一下:“正是。” 林隽再问道:“苗统领也曾查看现场血迹滴落和溅射痕迹?” 苗彪凝神回忆了一下:“不错。” 林隽突然提高了声音:“请苗统领根据你的经验和判断,告诉卫院主和在场各位:凶手是左手持刀,还是右手持刀?” 苗彪疑惑地看了林隽一眼,脑中思索一阵,脸色微变,又看了林隽一眼,眼神里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意味。 他转身向卫进忠道:“卫公,凶手应是左手持刀。” 卫进忠抚摩短髯:“苗统领如此笃定?” 苗彪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我就是左手用刀,对此非常了解。凶手左手持刀,这点我很肯定。” 卫进忠恍然道:“苗统领所言,让我茅塞顿开,非常感谢。有劳,请回。” 苗彪拱手施礼退下。 案情峰回路转,林隽凭借自己前世的经验,成功取得重大突破! 卫进忠抚髯思索,喃喃自语:“左撇子五品用刀高手” 就在这时,旁听席上有人霍然站起来。 此人身材消瘦须发半白,正是死者王云的父亲,当朝宰相王盾。 王盾之前一直板着脸安稳端坐,见形势变得对林隽相当有利,再也按捺不住。 他大声道:“卫公,即使林隽没有习武,但他不能买凶杀人?林隽体弱,但却未必不可修行,高品修行者杀个七品武夫,轻而易举。” 场下一片嘘声,显然围观群众都觉得这老头子在扯淡,侮辱大家的智商:林隽要是个高品修行者,会被揍得跟猪头一样? 卫进忠闻言倏地抬头直视王盾,面色一沉,眼中寒芒稍闪即逝,脸上马上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现在我奉旨审案,自有公允。王相请勿多言!” 林隽随即大声附和道:“对对对!卫院主秉公执法,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罪之人!” 周围虽然没人说话反驳,但大家心里不免腹诽:你快拉倒!进了东院诏狱,能有几个无罪之人?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无罪也有罪。 卫进忠瞥了林隽一眼:“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这边王盾被卫进忠眼神刺了一下,气势顿消,心有不甘地坐了下来。 卫进忠道:“林隽是不是修行者,稍后自见分晓。” 他对站在堂下站立的一个小太监点点头,小太监会意,马上飞快跑开。 不多时,小太监领着两个人,走上堂来。 堂上堂下的吃瓜群众们一见这两人,气氛一下不合时宜地骚动热烈起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美妇人,三十多岁模样,身着一身玄色道袍,眉眼之间颇有风韵,却面无表情脸沉如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 人群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这不是归清真人吗?她来作甚?” “归清真人是天龙宗睚眦院院主,现在轮到她在朝歌天龙观坐镇,过来一趟很近滴。” “归清真人也是三品高手,而且还是符剑双修,难道是卫公请她到场护卫。防着一旦审案不协,就会有人来要卫公的” “狗命”二字未出口,也被捂住了嘴巴。 等到大家看到归清真人后面那人,场面一下热烈了数倍,群情沸腾,气氛如同开锅了一般。 跟在归清真人后面的是一个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脸上遮着一方白色面纱,依然能看出容貌秀美,神情却和归清真人如出一辙的冰冷淡漠,令人莫可逼视。 她身着一袭白衣,走动之间衣袂拂动,仿如天仙下凡一般。 “顾月影!” “顾仙子!” “天命之女!” 场面轰动热烈,完全是天皇巨星出场才有的排面,比起林隽这位流量明星刚才登场的气势,还要强出不少。 虽然林隽混的是纨绔圈,平时既不习武学文,也不练气修行,但是这位顾月影的大名,的确倒是如雷灌耳,早有所闻。 顾月影属于“老天爷喂饭吃”那种类型的修行者,她天赋相当出众,拜在归清真人门下,在天龙宗下九院中修行。 她在修行界中被誉为“天选之女”,打破了一系列修行纪录,板上钉钉地必然会进入天龙宗上三院。 上三院中最优秀的弟子,将代表天龙宗行走天下,称“天行者”。 顾月影,就是“天行者”的有力竞争者。 而且,她还极为美貌! 归清真人入座,顾月影则站在师傅身后。 卫进忠朝归清真人点头笑笑:“有劳真人。” 见卫进忠客气,归清真人脸色稍霁:“卫公客气。不知卫公急切相邀,所为何事?” 卫进忠一指林隽:“卫某想请真人帮忙,查看此人是否为修行者?” 归清真人颔首道:“可。” 转头向身后的顾月影道:“月影,去看看。” 顾月影点头应道:“徒儿谨遵师尊之命。” 说完轻启莲步,向林隽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一阵淡雅的香味传入林隽鼻中。 这是一种自然清新的少女体香,和林隽流连声色犬马场所有过的体验,截然不同。 林隽不禁心中微微一荡。 顾月影走到林隽身前两三尺处,停住脚步,目无表情地看向林隽,微张樱唇:“伸手。” “啊?”林隽一时之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把手伸出来。”顾月影说话声音稍提高了一点。 “左手还是右手?”林隽看了看自己双手。 “随便。”顾月影语气淡漠。 林隽疑惑地看了顾月影一眼,伸出右手。 “五指并拢,手心向下,手背朝上,抬高五寸。”顾月影提示林隽道。 林隽“哦”了一声,马上按她所说的照做无误。 见林隽已经按自己的要求做好,顾月影缓缓伸出右手,悬在林隽右手下方。 第9章 不讲武德 林隽看了顾月影一眼,不明就里。 她想干什么? 他突然心念电转,想起了自己前世少年时代,经常和小伙伴们玩的一个小游戏。 现在他和顾月影两人手放的位置,就很像是这个游戏的起手式。 林隽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不会真的这么离谱? 他心里还在吐槽,眼角余光瞥到顾月影右掌一闪,从自己右掌下翻上来,“啪”地一声击在了自己右手背上。 这一掌又快又准,而且非常突然,林隽根本来不及避开。 猝不及防,林隽痛得“哎哟喂”一声叫了出来,右掌手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之感。 他低头一看,手背上已经被顾月影这一掌打红了。 “你干嘛打人?”林隽气愤地质问道:“而且招呼都不打一个!” “再来。”顾月影淡淡说道:“只是为了检验你是否为修行者。这次,你看仔细了。” 林隽揉着自己右手,脸上露出有点迟疑的神情——这小姑娘下手可真狠,打人也真疼。 换了前世的自己,挨这一下倒也无所谓,但是现在这具纨绔身体,抗击打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堂下好事的吃瓜群众见林隽畏畏缩缩,一起发出了嘘声。 林隽前世今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既然是为了审案需要,那就再来一次好了。 他把心一横,又把手伸了到顾月影面前。 顾月影伸出手,淡淡问了一句:“准备好了么?” 林隽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盯着顾月影的手,这才答道:“我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他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心道不好,还没来得及闪避,耳中听得清脆“啪”的一声响,手背剧痛——又被击中一掌。 林隽气得暴跳如雷,不受控制地朝顾月影大声咆哮道:“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刚刚说完话就动手!你不讲武德!” 顾月影气定神闲:“我问过你了。” 接着又补了一刀:“你自己说已经准备好了。” 吃瓜群众爆发出哄堂大笑。 林隽一时语塞,冷静了下来,有点气势不足地道:“你不能这样。我说准备好了,那也得再等我一下……”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占理,声音也越来越弱,不过犹在强词夺理:“我说完话和你动手之间,怎么都要有点时间间隔!” “话刚说完,你就动手,间隔绝对在一息之内,这叫犯规!明白吗?” 不知道顾月影是不是听懂了“犯规”的意思,她只是点点头说声“好。” 又伸出手:“再来。” 林隽不停地揉着手,看着顾月影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先说好啊,我说‘好’之后,再等至少三个弹指的时间,才能动手。” 顾月影面无表情:“好。” 林隽也算是阅女无数,不禁心里埋汰:挺好看一个小姑娘,怎么跟个面瘫一样?可惜了。 他伸出手,放到顾月影手的上方,连着深呼吸了几下,看了顾月影一眼。 顾月影淡淡道:“准备好了?” 林隽大气不出,屏息凝神,也不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堂下观众纷纷大喊道:“扇他!扇他!” 林隽对吵闹声充耳不闻,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顾月影的右手。 顾月影的手纤细修长,如羊脂白玉一般,又泛着健康的红色光泽。 林隽前世可是九届ufc冠军,不败战神、格斗之王! 他预判能力超强,战斗嗅觉极其灵敏,才一直都能在对战里占到先机,临场经验可谓相当丰富。 即使今生这位纨绔的身体素质不咋地,但是林隽前世的对敌经验还是起到了作用。 他一直用眼角余光瞥着顾月影,一见对方有个非常轻微的沉肩动作,知道她马上就要动手。 他立刻就要把手移开,不曾想右手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一样,仓促之间移动的速度慢了一拍。 “啪”的一声,林隽又被顾月影打了一掌。 他把手拿到跟前一看,红肿得跟猪蹄都差不多了。 林隽换了一只手连连摆手:“行了行了,我不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格斗之王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先苟延残喘一下再说。 顾月影对林隽的话置若罔闻,又把手伸了出来。 林隽有点恼羞成怒:“我都说了不来了!” 堂下又是一片嘘声。 林隽打定主意:反正被嘘不痛不痒,不管怎么样,老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伸手了。 以前刚刚出道打拳的时候,他也曾被人击倒在地,合理利用读秒时间喘息,然后再起来打倒对手,取得最后胜利,也是一种比赛技巧。 顾月影一句话,瞬间就让林隽改变了主意:“这次,换你来打我。” 林隽一听来了精神,脸上一本正经地问道:“那这次是我在下面,你在上面?” 说完马上对自己相当鄙视——前身的封建纨绔余毒意识还有不少残留,看见漂亮姑娘就不假思索想占人家便宜。 顾月影这样一个黄花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林隽话里卑劣的内涵,点点头道:“不错。” 林隽完全不经大脑地又追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顾月影哪里知道林隽在开车,回答了一声:“无所谓。” 人群里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猥琐哄笑声。 顾月影大惑不解,转头去看归清真人。 只见师傅满脸怒容,右手半缩在袖中,隐蔽地朝自己做了一个幅度很小的挥斩动作。 顾月影狠狠地瞪了林隽一眼。 虽然这前身的思想很猥琐,但是林隽心里觉得:我很爽!谁特么让你不讲武德乱k人的? 他动作幅度很夸张地活动了脖颈,转动了腰杆,抖动几下肩膀,垫着脚尖小小跳跃做了几个试探步,一边跳还一边挥动了几下拳头,同时嘴里发出了李小龙版本的叫声。 林隽把左手的几个指节捏得啪啪作响,抖了抖手,才算是热身完毕。 他郑重其事地把手放到顾月影的掌下,问道:“这次换左手,你准备好了没有?” 顾月影脸上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来。” “来”字刚落,林隽手一抖,却并没有翻上来——这是个假动作。 他又突然“嘿嗬哇呜”地乱叫几声,左手几次作势要动,但最后都没动。 这些不过只是他的试探,意图打乱顾月影的节奏。 顾月影不为所动,手掌纹丝不动。 林隽突然大喝一声,飞快地一抬手掌,全力向顾月影的手掌击落。 眼看就要打中,他眼前一花,顾月影的手掌一下就在眼前消失不见。 只听啪的一声,林隽右边脸上吃痛,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人群中迸发出一片喊好之声。 顾月影虽然是含愤出手,但是终究知道林隽只是个普通人,力道拿捏很有分寸。 不然这一掌打到林隽脸上,不把他满嘴牙打掉才怪。 林隽又痛又急又气,手捂着脸,话都差点说不清楚:“你……你怎么又打人?还打……打脸。不是说这次是我……我打你?” 顾月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快慰之色:“你打我,我可没说不还手。” 说完拂袖转身,扬长而去,留林隽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顾月影走上几步,对归清真人道:“师傅,这个人不是修行者。” 归清真人点点头。 旁听席上一个声音大喊道:“言之过早!我看未必!” 第10章 当场社死 说话的正是当朝宰相王盾。 王盾接着又道:“怎么能凭如此儿戏的方法,就断定林隽不是修行者?” 归清真人没好气地朝顾月影道:“徒弟,没听到有不懂的人在问吗?” 话里的语气对王盾这种非专业人士的武断猜测充满了不满情绪。 顾月影向王盾解释道:“修行者自身带有灵气,近距离被攻击时,灵气会有下意识的反应驱动身体躲避或者进行反击。” “刚才几次,完全感知不到这个人身上有灵气的痕迹,也感受不到气机牵引之力。” 王盾却冷笑道:“可本相闻听,高阶的修行者可以隐藏自身灵气。如果此人境界比顾姑娘高,也可以藏起自己灵气,不被发现。” 顾月影倒是没有反驳,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堂下观众倒是发出一阵嘘声——顾月影是年轻一辈修行者中的翘楚,林隽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不过从道理和逻辑上,王盾所说的,倒也没错。 这时归清真人霍地起身,走上几步挡在顾月影前面,大声对王盾道:“依你之见,我和这少年,谁人境界更高?” 王盾倒也干脆:“那自然是真人境界远胜。” 归清真人右手虚压:“你坐下,我自有道理。” 王盾这才归位。 归清真人走到林隽面前,看了他两眼,冷冷说道:“伸手。” 林隽心道:徒弟都这么狠,当师傅的一出手,还不瞬间要了我这条小命? 他连连摇头,把双手背到身后,打定主意,就算被活活打死,也绝不伸手,口中说道:“我可不伸手,再伸手,手就没了。” 归清真人盯着林隽,口气淡淡地说道:“我数到三,你不伸手,我就打你的脸。” 徒弟不讲武德,这个做师傅的也不按套路出牌! 林隽心中腹诽:哪有这么随随便便就打人脸的? 不过他心中也真害怕,这位目光如冷电一样的美道姑真会啪啪啪啪给自己一顿嘴巴子。 无奈之下把右手伸了出来。 归清真人却并没有打他的手,只是轻轻一伸手,捏住了林隽的脉门。 一股冰冷的灵气瞬间流转过了林隽全身经脉。 归清真人“咦”了一声,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说道:“换一只手。” 林隽依言伸出左手。 归清真人又捏住了林隽左手脉门。 又是一股寒冷的灵气在林隽体内流过。 林隽被冷得牙齿都格格响了几声。 归清真人放开林隽左手,回到位置坐下,若有所思。 顾月影站回到师傅背后,余怒未消地盯了林隽两眼。 旁听席上王盾站起身道:“真人,如何?” 归清真人尚未开口,卫进忠笑笑对王盾道:“王相,今日我在审案,你却几次三番擅自发言,是不是要我请你离开?” 王盾气呼呼地坐下,不再言语。 卫进忠转向归清真人道:“真人有何高见?” 归清真人摇摇头开口道:“道树闭塞、气海坍塌、元阳深埋、宗筋废弛。” 林隽听得一头雾水,却看见顾月影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一瞥,卫进忠脸上表情也颇为精彩,似乎在强行忍住要想不笑。 他知道这几句话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愣神间,又听到归清真人道:“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修行者。” 这句话倒是清楚明白。 林隽压在心里的大石才算落地。 旁听席和观众席中交头接耳,开始热烈讨论归清真人刚才说的几句话。 “这道树闭塞、气海坍塌是啥意思?” “这还不简单?就是他体内的道树是封闭的,开不了灵脉,灵气也无法在气海里面储藏。简单说,就是根本不可能修行。” “那元阳深埋和宗筋废弛呢?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道树闭塞和气海坍塌,导致自身阳气不能运转,所以元阳还埋在身体深处,那个物件只是个摆设,无法行人事滴。” “啊?元阳都还在,那意思是这位还是童子之身?” “那可不是嘛!而且可能一辈子都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阉?” 讨论的声音传到林隽耳朵里面,他闹了个脸红脖子粗。 自己前世可是一夜之间可以七进七出的骁将,现在穿越到这位纨绔身上,居然成了不能人事的废物? 前身的记忆里,这位纨绔还是什么京都勋贵集团纨绔群群主,朝歌城青楼恩客天团榜一大哥。 结果是个童男子??? 而且还不能人事! 就这? 这纨绔的风流人设和实际情况完全是天渊之别…… 林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无地自容,尴尬得差点原地用脚趾抠出四室一厅。 场下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恐怕不出三天,这个爆炸新闻就会传遍朝歌城,让他再次登上热搜榜首。 林隽体会到当场社死的感觉。 他现在倒是宁愿判自己个斩立决,干脆一了百了,省得以后再被万人目光凌迟。 这边归清真人站起身,向卫进忠道:“卫公,如无他事,我就告辞了。” 卫进忠微笑一摆手:“真人请便,有劳。” 归清真人带着顾月影向堂下走去,经过林隽身边的时候,想了一想,停住脚步,脸露怜悯之色地向林隽轻声说道:“少年,你身藏暗疾。一年之内,就会全身瘫痪,恐怕命不久矣。” 说完摇摇头,带着顾月影,走下堂去。 归清真人说话,只有林隽和顾月影能听到。 顾月影神情虽然未变,脸上却闪过一丝怜悯之色。 话音很轻,传到林隽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 他听到这个雪上加霜的噩耗,几乎当场昏厥。 以为天牢开局已经是地狱,其实真正的地狱原来在这里! 自己穿越的起跑线是瘫痪,终点线居然还是瘫痪! 而且,还命不久矣! 他心丧如死,周围的一切都已充耳不闻。 该怎么办? 他很快冷静和清醒。 多少次比赛自己都是如履薄冰败中求胜险死还生? 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子要逆天改命! 老子要打赢这场和厄运的战争! 他目光变得坚毅,也渐渐回过神来。 长久以来一贯的坚韧不拔,让他敢于直面任何险境。 归清真人和顾月影在吃瓜群众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去。 卫进忠伸了一个懒腰,饮了一口茶润润喉咙,拿起惊堂木在桌上拍击了一下。 满堂寂静。 卫进忠朗声道:“审案完毕,林隽无罪,立即释放。” 说完目光严厉地扫视周围一圈,接着又道:“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全场雅雀无声。 堂下的某个角落,押送林隽来的那群军士,尽皆笑嘻嘻地看着领头的那位中年军官,中年军官咧嘴笑着轻声喊了一声:“分钱了!” 林隽看了卫进忠一眼,卫进忠下巴一努,示意他可以离开。 他鞠了一躬,向旁听席走去。 就要林隽即将走到父亲跟前的时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在一片惊呼声中,林隽一头栽倒在地。 第11章 真相大白 林隽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古色古香的房间檐顶。 自己为何会突然昏迷?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软的大床上,屋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檀香味道。 闭上眼睛稍稍凝神之后,他双手撑在身旁,轻轻用力,慢慢坐起。 还好,自己并没有瘫痪,目前还能活动自如。 林隽坐起后,看见床边坐着一个布衣瘦削老者,正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前身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一见林隽坐起,老者轻轻喊了一声:“国公,二公子醒了!” 随着这一声喊,父亲林勇来到林隽面前。 他眼里充满了关切和欣喜,尽量保持着从容的气度问道:“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快告诉温太医为你诊治。” 老者温太医和蔼地说道:“二公子,你心神耗费过巨,已昏迷一天一夜,身体虚弱,现在头晕气短都属正常。好好将养几日,自然痊愈。” 林勇见林隽醒来,吩咐仆人去准备容易消化的食物,然后亲自礼送温太医出门。 不多时,林勇又走了进来,林隽迫不及待问道:“爹,案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勇为了此案,殚精竭虑完成林隽计划的三件事,本就极其劳累。 林隽又在会审现场突然昏倒,林勇就更加感到心神俱疲。 他在椅中坐下,端起茶碗喝了几口,长舒一口气道:“已经结案了。” 瞪了林隽一眼道:“以后安分些,这次就是教训,差点人头不保。” 林隽翻身下床,弯腰穿上鞋,披上外袍走到父亲对面坐下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心道我都已经在全朝歌城群众面前社死,也没脸再出去鬼混了。 林勇道:“谨言慎行,虽然你不是杀人凶手,但是别人难免会怀恨在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林隽应道:“是,孩儿以后外出,一定多加小心。” “外出?”林勇呵呵冷笑:“现在开始,禁足三个月,不准出府门。” “啊?三个月不准出门?”林隽急的一下站了起来:“爹,这时间有点长了?” “怎么?你有意见?”林勇呯地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你闯的祸事还不够大?现在开始,把你那纨绔做派给老子收起来,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林隽蔫蔫坐下,不敢再吱声。 不多时,仆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把饭食摆放在林隽面前。 食物不多,就是一碗白粥,一碟牛肉,一盘青菜。 粥香和菜味四溢,林隽顿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端起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他拿起筷子时,瞥见右手还肿得跟发面馒头一般——顾月影这小姑娘下手可真狠。 要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报复她,不管在上面下面都行!林隽心里暗暗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一念及此,他瞬间想起归清真人对自己说的话: 身藏暗疾; 一年之内,全身瘫痪; 命不久矣! 眼前的饭菜顿时就不香了。 林隽再无食欲,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林勇见儿子刚刚吃得还很香,现在却突然心神不宁,以为他还在想案子的事情,于是安慰道:“不要去想案子的事情了,真凶都已经归案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倒让林隽一下转移了注意力,他有些好奇地问道:“真凶抓到了?” 林勇点头道:“你在会审时昏倒,我就带你回府了。后面继续在审案,听说真凶是个魔族修行者,从镇魔狱中逃出来的。” 林隽道:“那他为何不逃出朝歌城去,要躲在城中杀人?” 林勇道:“应该是想杀人之后,取死者的腰牌或是照身贴混出城。王云他们倒霉,正好撞上了这个魔族人。” 林隽奇道:“那为什么没有杀我?” 林勇没好气地道:“那是你运气好!你被震晕那一身巨响,应该是佛门狮子吼功,有高人惊走了魔族人。” 林隽又问道:“那个少年书生呢?有什么说法?” 林勇瞥了他一眼:“哪有什么少年书生?那都是你的幻觉!” 林隽满脸困惑:“幻觉?什么意思?” 林勇道:“凶手在留仙居后门布了一张臆幻符,你出门的时候中了符,看到的是幻像。凶手想嫁祸于你,才好浑水摸鱼,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案子上,悄悄出城。” 林隽这才焕然大悟:“原来如此!” 林勇点头道:“这个魔族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还真是个五品左撇子武夫,可惜遇到了东院——卫公确实厉害。”轻敲桌面又道:“现在可以放心吃饭了?” 林隽看了林勇一眼,父亲显得很是疲倦,眼里却满是关怀之意,只得强压心中的烦闷,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很快吃完饭,林勇道:“最近你不要出门了,在家修身养性。” 林隽应了一声“是”。 林勇鼻中“哼”了一声,推门离开。 不多时,自有仆童进来,收拾碗筷擦拭桌面,收拾停当后,向林隽微微鞠躬,然后掩门退出。 林隽左右环顾了一圈,屋里的陈设古色古香,看上去用料相当不错,各种陈设华贵精致,不愧是豪阔的国公府第。 他来到窗前,打开窗户透气,却见窗外的院子中有两名兵丁。 他们看了林隽一眼,却并不和他搭话招呼,表情严肃地在窗外走动巡逻。 林隽又来到门口,将门稍稍打开,从门缝里偷瞄出去。 果然门口也守着两名兵丁。 父亲派人把自己看管起来了,林隽摇摇头,回到床上仰面躺下。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 林隽问道:“什么人?” 门外一个清脆的童子声音回到:“二公子,奉老爷之命,给你送书来了。” 林隽懒洋洋地说道:“拿进来。” 一个十来岁的童仆抱着一叠书,走了进来。 将书放在几案上之后,微鞠一躬,然后离开。 林隽的这位纨绔前身,是极其厌恶看书学习的。 但林隽自己平素却有阅读的习惯,加之他正好也想了解一下穿越后的这个大随帝国的方方面面,于是来到桌边坐下。 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看封面——《齐民要术集注》。 翻开细看,记载的是些农业生产技术和禽兽饲养放牧之法。 他一目十行,哗哗翻动书页,把书里的内容尽数记在了脑中。 不过一炷香时间,林隽就把《齐民要术集注》看完。 他闭上眼睛,凝神思考,又把书里记载的方法,和自己脑中人工智能资料库里的相关知识储备结合,形成了一些新的想法。 就在他凝神思考,觉得自己想法颇有新意,沾沾自喜之时,毫无征兆的,突然脑中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嗯……为什么要说“又”呢? 林隽的清醒到此为止。 屋里发出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巨大声响。 门口和窗外看守林隽的兵丁慌忙进屋查看。 只见林隽四仰八叉地昏倒在地上。 第12章 能饮一杯无 林隽潜意识里对醒来已经有些抗拒。 但是偏偏他又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自己卧室古色古香的房间檐顶; 还有满面虬髯的父亲秦国公林勇; 以及,瘦削的老者温太医。 林勇和温太医对视一眼。 加上林隽,三个人同时长出了一口粗气。 温太医向林隽道:“二公子,可感到有何不适?” 林隽感受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头疼脑热胃痛体酸的感觉,于是答道:“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感觉精神劳乏。” 温太医手抚山羊胡须,转头向林勇道:“国公,以我之见,二公子脉象正常,只是精神劳乏,恐怕是神识出了问题。” “这次二公子昏迷的时间不长,不如抓紧时间去天龙观,找位高品修行者查看一二。老夫擅长的是药石之术,如今的情况,老夫也是爱莫能助。” 说着站起身来,向林隽道:“二公子莫要劳神思虑过多,不然恐会伤及神识。” 神识出了问题? 林隽一时头大无比,自己身体孱弱、道树闭塞、气海坍塌,童男不举,现在还加上一个神经衰弱,自己身上是问题集中营么? 这边林隽还在头痛不已,那边林勇已经把温太医礼送出门。 他回转来忧心忡忡地看着林隽,心中也是焦虑万分。 林勇想了一阵,对林隽道:“现是酉时,你用点饭,如能走动,我们去一趟天龙观。” 天龙观在皇城西南,林勇林隽父子二人乘坐马车,不多时就到了。 两人下得车来,之见天色暗沉,眼看就要下雨。 天龙观并不如何壮伟华丽,看上去只是一座平常宅院,毫不起眼,只是大门匾额上的“天龙观”三字,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快步来到门前,林勇向迎客小童说明求见归清真人的来意,小童立即入内禀报。 不多时,小童自观中快步而出,说声“有请”,带领两人入观。 观中曲径通幽,到处草木掩映,走动时几乎不闻人声,真是一个清净所在。 转过两条长廊,再左拐数十步,童子领着二人来到一座院落门口。 院落里松柏高耸,远方传来阵阵琴音,反倒衬得这院中安静闲适。 进得院中,转过一座小石山,来到屋前,屋里已经点起了灯烛。 小童向二人道:“请公子在屋中暂歇,请国公随我去见真人。” 林勇向林隽道:“你在屋里等我。” 林隽点头道:“爹,孩儿知道了。” 小童带着林勇继续前行,林隽自行走进屋里。 林隽正在四处打量,门口进来了一个小童。 小童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壶酒、两个酒杯、一碟花生米。 小童向林隽施了一礼道:“公子,这里有壶绿蚁酒,请慢用。” 林勇还礼道:“多谢。” 小童放下托盘,点起红泥小火炉,将酒温在火上,事毕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林隽在椅子上坐下,闻到火上飘出的酒香味道,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才想起自己这副躯壳的前身原主,可是个好酒的贪杯之人。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顺手拿过桌上的书,开始翻看起来。 林隽到了这个新的世界,身体的原主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就想多看看现在的书籍和资料,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了解。 既然温太医说不能用脑,他就只看不想,脑中反倒变得清醒很多。 说来也怪,林隽看卷宗和《齐民要术集注》的时候一目十行,看起这本书来,速度却慢了很多。 他翻回封面看了一眼,书名是《相经》,是一部专讲看相算命卜卦的书籍。 虽然比看卷宗要慢一点,但是林隽翻起这本厚厚的《相经》,比起普通人来,倒是也颇为迅速,只听到书页被翻动的哗哗之声。 林隽正在看书的时候,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不以为意,只道是小童回来添茶加水,所以并不抬头,只是继续翻看手上的书籍。 进来的人也没招呼林隽,自顾自地在林隽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林隽听到一个醇厚的男子声音道:“好香的绿蚁酒,我可否饮上一杯?” 林隽闻声抬头一看,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中年男子。 此人头戴道冠,身披麻衣,头顶的道冠上镶嵌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光华四射。 他面如冠玉,气质儒雅,颔下一部长须黑得发亮,一身清气,飘飘然有出尘之感,让人一见就生好感。 林隽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给麻衣道人斟了一杯酒,然后自己也举起酒杯,口中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 抄诗嘛,不就是穿越者的基操? 此情此景,如此应景的一首诗,怎能不抄来装装逼? 麻衣道士闻听林隽吟的这首诗,一边饮酒一边品味,愈加觉得这首诗语浅情深,言短意长,很是赞叹,向林隽道:“少年,这首诗我未曾听闻过,可是你自己所做?” 林隽闻言微微一楞,却不露声色,腆着脸皮道:“小子触景生情,信口胡诌,让仙长见笑了。” 麻衣道人又道:“此诗可有诗名?” 林隽回答道:“现在还没有。”接着问道:“仙长名号,可否赐告?” “随园主人。”麻衣道人道。 林隽笑道:“诗名现在有了。” 说着站起身来,来到屋内书桌边,铺开一张纸,取过笔墨,挽起袖子,刷刷刷刷在在纸上挥洒起来。 片刻之间,林隽将诗写好。 麻衣道人走到桌边,侧头一看,口中念到:“问随园主人……先多谢小友赠诗了。” 再仔细一看笔迹,顿时满脸的欣赏之色:“你这笔字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又见遒美健秀,很有大家风范!相当不俗,不错不错。” 林隽拱手谦逊道:“仙长过奖,晚辈愧不敢当。谨以此诗赠与仙长,还望不弃。” 心中暗爽:我粘贴复制王右军,谁看了那都得说声牛叉才对! 麻衣道人一边欣赏书法,一边品了一口酒道:“少年郎,有作诗急智,又有书法造诣,实属难能可贵。可否告知姓名?” 林隽拱手道:“小子姓林名隽,字文商,贱名有辱仙长清听。” 麻衣道人哑然失笑:“林隽林文商,如今朝歌城中,有谁不知你鼎鼎大名?” 第13章 初试 林隽尴尬道:“这名不出也罢,仙长见笑了。” 麻衣道人笑道:“以前听传闻,我只道你是个纨绔少年,不曾想除了会审之时智计百出,还有如此诗才和笔力,堪称可造之材嘛。” 林隽对这麻衣道人大有知己之感,说声“不敢当”,斟满酒杯,起身敬了他一杯。 麻衣道人并不起身,大刺刺地受了林隽敬酒,然后说道:“如我所料不错,你到这天龙观中,是来求医的?” 林隽看了麻衣道人一眼,心中奇怪他为何知道自己来意。 麻衣道人沉吟了一阵,向林隽道:“你能见到我,说明咱们之间也算有些缘法,喝了你的酒,又蒙你赠诗一首,我回赠你一件小物事。”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小的玉佩,放在桌上道:“你的事情,我亦有所耳闻。恐怕要入了天龙宗,方有望解决。” “你从未修行,人家恐怕不会收你。你拿着这方玉佩,去天龙宗找玉清真人,她会给我几分薄面也说不一定。” 林隽什么时候占过人便宜?人家给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当即把身上剩下的银票掏出来放在桌上。 他满脸诚恳地说道:“这里有几千两银票,就当小子孝敬仙长的心意,请仙长莫要嫌弃。” 麻衣道人哑然失笑:“你这小子,倒是乖巧,我若不收,倒是看不起你了。” 说着站起身来,将杯中酒饮尽,拿起桌上的诗作银票,扬长离开。 林隽跟着走到门口,目送麻衣道人离开。 麻衣道人转入小石山背后,一道瘦高人影闪动,紧随他身后离开。 林隽觉得这瘦高人影有些眼熟,又不敢太过劳神去想,唯恐又伤到神识昏倒在地。 门口大风渐起,有雨点开始飘散。 他转身回屋坐下,百无聊赖地饮酒,间或扔几粒花生米在嘴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就算他性格如何坚韧,心中也难免忐忑不安,对自己的未来有着难以捉摸预测的无力之感。 过了一阵,脚步声响起,林隽抬眼看去,小童领着父亲林勇走了回来。 林隽赶紧站起身来。 林勇来到门口,并未进屋,对林隽说道:“走,回家。” 他神情凝重,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隽知道父亲应该已清楚了自己的情况,所以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童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三人不声不响,很快走出了天龙观。 小童将二人送到门外,鞠躬施礼。 林家父子拱手还礼。 小童转身离开。 林勇林隽坐上马车,向秦国公府驶去。 车内光线黑暗,也并未掌灯,父子俩各怀心事,都默不作声,只听得车外雨声越来越大,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过了一阵,林勇才开口说话:“文商,为父想送你去天龙宗修行,回家之后,你准备一下。” 林隽应了一声“是”,然后又道:“父亲,我道树闭塞、气海坍塌、身体衰弱,天龙宗恐怕不会收我?” 林勇头痛道:“为父又何尝不知?要想入天龙宗,还得通过考核选拔。你肉身孱弱、道树闭塞开不了灵脉,神识稍动就会陷入昏迷。怎么通过考核,倒的确是个难题。” 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请归清真人收你为徒,可她说不收男弟子,恐怕也是托词而已。”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竹牌,递给林隽道:“归清真人说最近天龙宗正在招收外门弟子,给了我这枚竹牌,凭竹牌就可以报名参加初试。凡有天赋者,都有可能被选中,你姑且去试一试。” 林隽接过竹牌,心道这不就是准考证么? 还好有个国公老爸,虽然不能直接入选,但好歹拿到了海选资格,不然就凭自己的资质,怎么可能拿得到准考证? 听父亲语气焦虑,他宽慰父亲道:“我这天赋资质,任何一位高人,恐怕都不愿意收我为徒。收我为徒,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其实倒也不是非得入天龙宗不可嘛,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林勇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骗我了,你的情况我都已知晓。入不了天龙宗,你以后可怎么办?唉,你这孩子,气运怎会如此糟糕?” 林隽笑了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轻松一点:“父亲,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天无绝人之路,明日我自去天龙宗试一试,您太过劳累,不必亲自陪我了。” 林勇听到儿子如此说辞,心中稍感安慰:经过这起杀人命案,林隽蹲过天牢,经历三司会审,倒是成熟稳重了些。 听儿子的口气轻松,林勇倒不好显得太过焦虑,说道:“也罢,反正天龙宗离得不远,朝歌城出去也就半日车程。” “明日我让林虎送你去一趟,事在人为,不过不要勉强,人家收不收你,都不打紧。” 虽然语调轻快,但言下之意,对林隽拜入天龙宗一事,其实并不看好, 风雨交加中,马车回到了秦国公府。 父子二人从车上下来,早有仆人撑伞等候,将两人接回府中。 回府之后,林勇困顿交加,嘱咐林隽一声早点休息,就回屋安寝去了。 林隽回到自己房中,将麻衣道人赠与自己的玉佩拿出来,在灯下细细打量。 玉佩小巧,通体透白,一面刻着一把剑,另一面则刻着“生尽欢、死无憾”六字。 他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将玉佩收了起来。 懒得再去费神多想,林隽吹灭床边的灯烛,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林隽就醒了过来。 他梳洗完毕,吃过早饭,走出门去。 秦国公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旁边有一个干练的劲装大汉正在等候。 林隽认识此人,名叫林虎,他跟了父亲十多年,现在是秦国公府的护卫首领。 林虎性格沉稳,见林隽出来,并不多言,只是抱拳一礼道:“二公子,现在出发吗?” 林隽点头道:“走。”说完钻入车厢,闭目养神。 林虎心中微微诧异:这位平时飞扬跋扈的话痨纨绔二公子,刚刚说话居然如此简洁? 他哪知道林隽满腹忧愁,根本无心说话闲扯。 林虎坐上马车,一甩长鞭,驱赶马车跑了起来。 车身微微一震,然后逐渐加速,慢慢进入匀速前进状态。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停住,只听林虎在车外说道:“二公子,到了。” “嗯?”林隽心中奇怪,不是要半日路程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林隽下车,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第14章 送分题 眼前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攒动,不远处有一座高大巍峨的白玉牌坊,上面是“太平镇”三个字。 林虎走到林隽身边,说道:“二公子,从前天起,最近十日,是天龙宗招收外门弟子的时间,来参加初试的人太多,所有车驾都只能停在太平镇外。在镇上通过了初试的人,才能入山参加复试。” 林隽环顾四周,看到人群虽众,但却井然有序。 所有车驾都被安排在镇外的一块大空地上停放,准备入镇的考生也都在排队入场。 林隽暗暗捏了捏袖里的玉佩,有点发愁,这上哪里去找玉清真人呢? 想了想,也罢,不要一上来就想着托关系走后门,不如先自己去考,考不上再做计较。 林隽让林虎到车内休息等候,自行前去镇内考试。 林虎并不言语,也不进车内,就坐在车辕之上,靠着车厢休息。 林隽举步前行,随着人流来到太平镇白玉牌坊下面。 牌坊下,有一些穿着麻袍道衣的天龙宗弟子,在引导考生和回答疑问。 这些弟子看上去个个都很年轻,待人接物礼貌、周到而热情。 这让林隽想起了前世,每当大学里新学期开学时,总有很多学长志愿者在门口迎接新生。 林隽上前找了一个志愿者弟子问了一下,搞清楚了初试流程: 初试可以选择在三门考核内容中任选一门。 只要在神识、灵气和肉身考核中,通过了其中一项,就可以进入复试。 他想了一想,选择了参加神识考核。 自己的肉身不堪一击,体内又丝毫没有灵气,只有神识考核还可以试一试。 不过得注意控制使用神识——他再也不想当众昏死过去。 已经悲惨地社死过一次,最好不要再来一次了。 检查过林隽的照身贴,林隽再向志愿者出示了竹牌准考证,被安排和一众考生排队等候进入考场。 林隽看看排队的长龙,心道不知道要排队多久,才会轮到自己进场。 还好不到一个时辰,就轮到林隽这一波的一百名考生进入考场。 考场就设在镇里戏台下的观众席。 林隽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这个神识考核会考些什么内容。 早知道来之前就应该找个高端的一对一美女家教,恶补一下再抓抓重点——对,最好就是请顾月影这种…… 他正在胡思乱想心猿意马的时候,大家已经分别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百名考生陆续落座以后,试卷发了下来。 林隽定睛一看,试卷居然是一张白纸。 他看看周围的考生,从其他人的表情可以轻易推断出:每个人的考卷应该都是白纸,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一名志愿者弟子走到台前,大声向众人说道:“本次神识考核限时一炷香时间,锣响之后,开始作答。” “考生必须独力完成考核内容,不得交头接耳,互相讨论,否则按作弊论,当场驱逐,永不录用。” “如有疑问,在锣响之后,举手提问。未经允许,不得发言。” 一众考生看着面前的白纸,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说话发问,只得互相看看,大家都是一脸懵逼。 志愿者弟子宣读完考场纪律,在台上正中央所在桌案醒目的地方点上一炷香。 然后取过一根短棍,在放置于桌案旁边的一面锣上敲响。 随着这一声锣响,白纸上突然出现了字迹,正是本次考试的题目。 考生们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防止泄题,所以之前看到的考卷是一张白纸。 考卷上只有一道题目: 请用神识分裂之法结合割圆术,测算圆周率。 林隽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题目。 仔细确认过之后,林隽心里乐疯了,甚至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送分题? easy! 林隽环顾一下四周,几乎所有考生都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在思考。 稳妥起见,他举手示意。 戏台上坐着两个初试考官,其中年纪较轻,看上去眉目舒朗的白衣考官看见林隽举手,风风火火地快步走下台来。 在林隽身边站定后,轻声问道:“有什么事情?” 林隽道:“请问老师,本次考核,圆周率需要测算到小数点后多少位数值?” 年轻白衣考官闻言楞了一下,然后道:“你能算多少是多少,难道你还能把神识分裂成九万八千三百零四份以上,测算到小数点后十位吗?”说完没好气地转身走了回去。 哦,只是小数点后十位吗? 这个世界的数学知识如此落后吗? 林隽转念一想:其实能把圆周率测算到小数点后十位数值,在前世古代都已经算是极其优异的成绩了! 毕竟大名鼎鼎的祖冲之,也才把圆周率准确计算到小数点后七位。 而且祖冲之算出的数值,在世界上维持了差不多九百年左右的霸主地位! 那么,我要不要显得太过出众呢? 把圆周率写到小数点后一两百位的话,会不会被当成外星人抓起来研究? 林隽仔细考虑了一下之后,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写完之后,填上姓名考号,再次举手。 年轻白衣考官刚刚坐下,见林隽又在举手,只得又飞快地走下来,脸色有些难看地问道:“不是刚刚才问完吗?又有什么事?” 林隽自信满满:“我答完了,请求交卷。” 全场正在安静做题的考生们一片哗然,齐刷刷地看向林隽。 林隽满脸堆欢意得志满,终于享受了一次学霸级的注目礼待遇。 年轻白衣考官不以为然,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拿过林隽的试卷瞥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精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答案。 他将试卷拿到眼前,在反复确认好几遍之后,招呼林隽:“你先等一等,不要离开。”。 然后拿着试卷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上戏台,把试卷递给了另一名中年考官。 中年考官是个慈眉善目颇显富态的黑袍人,见年轻白衣考官来回之间有些失态,脸上隐隐流露出不快的神色。 白衣考官见黑袍考官面色不善,却也并不多加解释,只是把手中拿的林隽试卷递了过去。 黑袍中年考官漫不经心地接过试卷,看看上面写的答案,瞬间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第15章 神识之王 林隽试卷上的答案是: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八和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九之间。 黑袍考官用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目光看向林隽。 林隽报以一个自信满满的霸气笑脸。 看着两位考官的表情,傻子也知道林隽给出了正确答案。 全场鸦雀无声。 中年黑袍考官对年轻白衣考官轻轻耳语了几句。 白衣考官走下戏台,来到林隽面前说道:“随我来。” 林隽带着学霸提前交卷的愉悦心情,在一路艳羡的目光中,屁颠屁颠跟着白衣考官来到戏台上。 黑袍考官见林隽走上来之后,站起身来倒背双手,向后堂踱去。 林隽看了带自己上来的白衣考官一眼。 白衣考官挥挥手,示意林隽跟上去。 林隽哦了一声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追了过去。 黑袍考官步入后堂,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目光在林隽身上扫了一圈。 林隽有一种跟着班主任进办公室的感觉,老老实实站着不说话。 黑袍考官抖抖手上林隽的答卷,轻轻咳嗽一声,请了清嗓子道:“你自己做出来的?”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林隽恭敬答道:“的确是学生自己做出来的。” 黑袍考官手扶额头,微微闭眼沉吟了一阵,开口道:“你这答案,委实难以让人相信是一个少年做出的。我想再考考你。” 林隽心里打鼓,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样的刁钻难题,脸上却泰然自若:“请老师出题。” 黑袍考官略一思索,然后语速极快地说道:“灵兽园中有凤凰和麒麟若干,共有头十四,脚三十八,凤凰和麒麟各是多少?” “凤凰九只、麒麟五只。”林隽不假思索答道。 鸡兔同笼? 就这? 三四年级小学生的习题? 能不能出个六年级的? 林隽悬在空中的心放了下来。 这似乎在黑袍考官意料之中,他又出题道:“狗跑五步的时间,马跑三步;马跑四步的距离,狗跑七步;狗先先跑三十丈,马开始追它,狗再跑多远,马可以追到它?” “六百丈。”林隽的回答毫不迟疑。 嗯,追及问题嘛。 想六年级的题目,还真就来了。 林隽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心情开始放松。 黑袍考官又道:“甲乙二人同时从丙地到丁地,甲每柱香的时间行二百五十丈,乙每柱香的时间行九十丈,甲到达丁地后立即返回丙地,在离丁地一千二百丈的地方与乙相遇,丙丁两地相遇多远?” “两千五百五十丈。”林隽脆生生地答道。 相遇问题嘛。 还不是小学奥数题目而已。 这能难倒我? 我脑子里的人工智能是吃素的? 嗯,要注意一下,千万不要昏倒。 这么小的计算量,应该不至于伤到神识? 林隽彻底放松下来。 看林隽轻轻松松就回答出了正确答案,黑袍考官心中的怀疑消去不少,他决定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题目,最后再考林隽一次。 “甲盒中放有三万两千一百八十枚白色围棋子和三万两千一百八十一枚黑色围棋子,乙盒中放有三万两千一百八十一枚白色围棋子。” “每次任意从甲盒中取出两枚棋子,如棋子同色,则两枚棋子皆弃,再从乙盒中取出一枚白色棋子放入甲盒中。” “如棋子不同色,则把黑子放回甲盒中。” “取多少次之后,甲盒中只剩一枚棋子?是何种颜色?” 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黑袍考官看向林隽,嘴角勾起浅笑。 他这道题可是唬住过不少人的。 “六万四千三百六十次,黑色。”林隽平静而笃定地说出答案。 黑袍考官嘴角还没来得及荡漾开来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林隽知道自己又答对了。 装三万多枚棋子,哪里有这么大的盒子? 是须弥芥子空间么? 这道题也用得着用分裂神识去模拟实操拿取棋子? 神经病? 不知道什么是奇数偶数吗? 就这些,想考倒人工智能? 在这个世界,如果神识的作用就是做奥数题,那么请叫我神识之王。 黑袍考官胖胖的脸上僵住的笑容突然之间蔓延开来,似乎在为自己发掘出一个奇才而感到开心。 “恭喜你。”他低头看看考卷上的姓名和考号:“林隽林文商……考号九五二七。你被录取了。” 林隽心中大喜,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学生已经通过初试了吗?什么时候参加复试呢?” 黑袍考官从袖中摸出一枚精致小巧的木刻龙符,递给林隽道:“你刚才已经复试过了。每个主考官都有三个直通名额,你是我给出直接晋级资格的第一人。” “现在开始,你已经是我天龙宗的外门弟子。” “多谢老师。”林隽这下才是真的开心起来,他虽是个纨绔,毕竟出身公侯豪门,待人接物的情商还是超高。 一个毕恭毕敬的鞠躬作揖做得标标准准,口中朗声道:“多蒙老师厚爱,学生斗胆请教老师名讳,不知老师能否见告?” 除了家族之外,最牢固的友谊就莫过于师生、同乡了。 今天不但能够通过初试,顺带居然连复试都不用参加,直接成为外门弟子,林隽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 黑袍考官见林隽如此乖巧,心中大为高兴,伸手虚扶一下,然后拈须笑道:“文商不必多礼。我姓罗名稳字平安,乃螭吻院院长。” 原来此人还是下九院中螭吻院院长! 刚一入门,就抱到如此粗壮的一条大腿,林隽喜出望外,连忙问道:“那么弟子入门之后,是跟着罗院长您修行吗?” 罗稳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说道:“非也非也。你现在还只是外门弟子,要经过选拔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后,才有资格拜师。” 他看林隽脸上露出有点失望的神情,接着又道:“成为内门弟子之后,如果你想拜在我的门下,我倒也是乐意的。” 想了一下又道:“平时上外门弟子公共课时,如果遇到棘手的难题,可以来找我。” 林隽心中大定,看来这位罗院长还是很看好自己的。以后在宗门内遇到什么难题,倒是不妨去找他帮帮忙。 他拱手向罗稳施礼道:“多谢罗院长厚爱,弟子一定努力修行,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第16章 有客来访 罗稳站起身来,拍拍林隽的肩膀道:“文商啊,现在你已经是咱们天龙宗的弟子。本派是天下第一修行宗门,往后可要多加努力,不要堕了师门威风才是。” 被罗院主肥厚的大手拍在自己肩头,林隽受宠若惊,陪笑道:“弟子自当努力,争取早日成为内门弟子。” 心里盘算入门之后,还得找个时间去问问这位罗院长,问问关于自己神识的问题,找出自己无故昏倒的原因,再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这时,年轻白衣考官急匆匆地冲进后堂,大声喊道:“师傅,大事不妙了!” 罗稳脸色一沉:“云泰,我说过多少次了?每逢大事有静气!怎么老是咋咋呼呼的?你入门的时间也不短了,何事如此慌张?” 白衣考官云泰看了林隽一眼。 罗稳指一指林隽,向云泰说道:“林隽林文商,已是本宗外门弟子,但说无妨。” 云泰看了林隽一眼,脸上显出有些吃惊的神色,然后笑了笑道:“恭喜林师弟加入本门。林师弟的鼎鼎大名,近日如雷贯耳,欢迎欢迎。” 林隽心中尴尬,想必自己的糗事也已经传到了天龙宗里,见云泰客气,也热情地拱手还礼道:“以后还请云师兄多加指点照拂。” 云泰点点头:“好说好说。” 然后尽量把语调放得平稳一些,向罗平安道:“禀告师傅,有人来拜山门。嘴上说得漂亮,说是前来求学问道,以弟子之见,恐怕实际是来挑事儿的。” 罗稳呵呵一笑:“天龙宗什么时候怕过有人拜山门?对方什么来头?” 林隽心道:拜山门,那不就是来踢场子吗?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热闹,他自己可也有份参与。 云泰道:“西域月轮明王遣派使者到访,称明王信徒之中,有修行者恳求拜入我天龙宗求学问道。” 罗稳摸摸下巴上的肥肉,撇撇嘴道:“外族人想入门?那就让他们先去礼部审核资格,合格之人申请参加初试,持木牌入场不就行了?” 接着又道:“虽说是有教无类,可要是每个想拜师的人都这样跑来山门口聒噪,那咱们还干不干其他正事?” 云泰看着罗稳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明王使者说这几位西域修行者都资质上佳,所以才亲自带他们来拜山。” 罗稳没好气地说道:“资质上佳?西域的资质上佳,在咱们这里可能啥也不是。难道我们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收的吗?让他们走正轨程序,去朝廷礼部领了木牌再来。” 云泰面有难色:“弟子已经说过了,月轮明王的使者说,明王不愿去礼部。” 罗稳道:“他不肯去?那关我屁事!没有准考木牌,那就不用考了,大家都落得个清闲自在。” 云泰道:“明王说,等把礼部的申领手续按程序走完,初试都已经结束了。他请求本门单独给这几位西域修行者一个初试的机会。” 林隽在旁边听着,明白了事情原委。 大随皇朝一统中原之后,威加海内,四方来朝。 皇帝陛下对帝国周围的诸多异族番国,一直抱有宽容接纳之心。 各国对大随帝国也奉若神明,视作天朝上邦,官方和民间的交流极为频繁。 天龙宗是世间第一修行宗门,也是大随帝国雄视天下的底气所在,所有人都心向往之。 这种普遍仰慕上国文化的背景下,加上民族融合的契机,诸多异族修行者想要拜入天龙宗山门,根本不足为奇。 月轮明王在西域是神一般的存在,信徒不计其数,尤其是在北方辽阔草原,其威望甚至还在草原霸主魔国可汗之上。 他遣使来天龙宗拜山门,如果处理不当,就会影响到大随帝国和西魔国的邦交关系,万一搞出什么外交事故来,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所以这件事情,还真得小心谨慎地处理。 罗稳考虑了一下,向云泰道:“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到,安排几个外门弟子把本场神识考核的答卷收起来。再通知排队的考生们今日不用再等,下一轮的考试暂时停止,明日再考。今天的神识考核到此结束。” 云泰应了一声“是”,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罗稳叹了口气摇摇头,对这个弟子的不稳重大伤脑筋。 他举步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向林隽道:“你随我来,跟着一起去看看。” 说完双手负在身后,不急不缓地朝后堂门口走去。 林隽连忙应一声,跟了上去。 他不敢和罗稳并肩而行,只是跟在其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不疾不徐前行。 从戏台后堂的后门穿出,下了二三十步台阶,两人向太平镇牌坊处走去。 后面脚步声响,林隽回头一看,是云泰追了上来。 云泰朝林隽点头示意,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与林隽并肩而行。 林隽轻声向云泰道:“云师兄,这月轮明王遣使拜山,不会是想要碰瓷儿?” 云泰不解道:“碰瓷儿?” 林隽挠挠头解释道:“小弟的意思,无利不起早,明王是不是借口有信徒想入门,意图捞点啥好处?” 云泰摇摇头:“这倒未必,月轮明王是位有德高僧,几年前我还曾经见过他,此人智慧通达,修身修禅都有极高造诣,据说还是位三品大修行者,但是为人却很低调谦和。” 林隽奇道:“这位高僧自己的信徒,既然天赋异禀,为何不跟他修行呢?” 云泰解释道:“禅教佛门的修行方式,并不适合于每个修行者。本门学问博大精深,兼容并蓄无所不包,儒佛道武各式修行者都能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 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甚至对魔妖等族的修行法门,本派也有研究涉猎。所以天下之大,却人人都想拜入本派。”说着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骄傲自豪的神情。 三人行走时,前面一直有身穿麻袍的弟子在驱散人群开道。 罗稳带着云泰、林隽二人,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来到了太平镇牌坊处的镇口。 此时,牌坊前的空地两边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麻袍弟子们挡在人群前维持秩序,把整块空地留了出来。 牌坊正下方,现在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黑袍人。 罗稳转头向云泰、林隽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说完朝两个黑袍人走去。 两人答应一声,留在原地。 林隽向云泰问道:“云师兄,牌坊下那两位,是什么人?” 第17章 何以声箫默 云泰看了那边两位黑袍人一眼道:“那两位师叔,女子是嘲风院的院长玉清真人,男子则是狴犴院的院长王判王松昂。玉清师叔今日是灵气初试主考,王师叔则是肉身初试的主考。” 罗稳走过去之后,三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 空地的另一边的路口,笔直地站立着一个红衣僧人,正是月轮明王的使者。 林隽心道丫这打扮就和喇嘛差不多嘛。 天龙宗三位院长正在商议的当口,突然从路上隐隐传来一阵丝竹之声。 不多时,这声音越来越近,传到众人耳中也越加清晰。 丝竹之声里面又有梵唱之音,还夹杂着含混不清的歌声。 歌声轻柔温存,语调缠绵悱恻,又像叹息又如呻吟,隐隐竟似男女欢和一般。 此时人群云集,又多是少年男子,听到这声音,一时之间不自觉的就面红耳赤。 林隽看看云泰,这个不沉稳人面色如常,居然像个没事人一般,不由心生好奇,却又不便发问。 云泰也正好转头来看林隽,只见林隽脸上只有些因为挨过揍之后留下的浮肿,却并无丝毫异色,不禁由衷夸赞道:“我听闻林师弟长年出入花丛之间,却保留住了童子之身,对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真是难能可贵令人佩服啊!” 林隽心道“你以为我想吗?”,嘴上还是胡乱谦逊了几句,在他自己看来,这毕竟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然后礼貌性地恭维云泰道:“云师兄正值血气方刚,道心却磨砺得坚如磐石,此时仍能面不改色,让小弟自愧不如。” 云泰呵呵笑道:“这不过是欢喜禅的梵音,小道耳,不值一哂。” 此时梵音越来越近,连里面夹杂的粗重喘息之声,也清晰可闻。 更多的男子面色红涨青筋冒起,人群中也随之响起粗重喘息和吞咽口沫的声音。 当是时,一道清亮的箫声响起,像一柄锋利的长剑一般划破暧昧欲念,将梵音斩散。 众人脑中一清,绷紧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林隽循着箫声望去,只见玉清真人手持一支长箫正在吹奏。 箫声激越,如若金铁交鸣,将梵音完全压制。 梵音低沉渐歇并最终平息。 玉清真人这才放下手中的长箫。 声箫归于静默。 林隽心中赞叹:这位师叔真是吹得一口好箫啊! 箫声和梵音俱都停歇之后,站在路口一直沉默不语的红衣僧人大声喊道:“西域月轮明王特来拜会——法驾到!” what? 林隽心里说了一声卧槽——月轮明王居然自己亲自来了? 路上迤逦行来一队红衣僧人。 红衣僧人人数众多,乍看一眼之下,至少也有得有两三百人。 僧众中有人举旗扛牌,有人挎刀持棍,还有人携带各色乐器,看起来好不热闹。 队伍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顶三十六抬的大轿,看上去流光溢彩极为奢华艳丽。 这么喜气洋洋欢乐祥和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穿着红衣的都是僧人,更像是新婚迎亲出嫁的队伍。 林隽用眼睛余光扫了云泰一眼,心中暗想:这种逼格拉满的出场方式,和星宿老仙相比怕也是不遑多让。这会是云师兄口中,那个年高德勋的低调老和尚该有的做派? 云泰眉头微皱,似乎也有些不解,这和他认知里面的月轮明王可有着相当大的出入。 队伍来到镇前,僧兵护住轿撵,两个僧人上前半掀轿帘。 一个人从轿中款款走出。 这是一个身披月白色僧袍的女子。 她年纪很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模样,只头顶上束了一只乌木发簪,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如瀑布一般自然披散。 女子长相极为美艳立体,鹅蛋脸,鼻梁窄而挺秀、鼻头精致微微上翘,双眼极大,瞳仁黑如点漆,睫毛纤长、右眼角处有一颗泪痣,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林隽心里一阵骚动:这不就是前世里热巴的模样么? 女子身材修长,腰间束着一条银色细带,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凹凸有致,僧袍下的双脚却是赤足,两边脚踝上各有一枚金环,走动时风韵十足。 女子在万众瞩目中显得落落大方,徐徐而行间,目光不住地向周围人群顾盼。 她明明面色端肃,却自带艳媚之气,被她目光所及之人,大都胸口一热,只觉得她只是在看向自己,忍不住都报以微笑。 围观人众心中都在暗暗奇怪,为何轿中出来的是个年轻女子,月轮明王呢? 女子来到天龙宗三位院长面前站定,微微一笑稽首道:“三位院长有礼,后学末进,前来贵宗参拜,叨扰之处,请勿见怪。” 声音娇娆婉转,荡人心魄,虽然是说的正事,却难免让人一听就生绮念。 王凯和罗稳见来人是个美貌妙龄女子,自矜身份,都觉不便接话,于是均把目光投向了玉清真人。 玉清真人见两位师兄弟不开口,显然是把锅甩给了自己,只得上前一步,肃容答道:“不知月轮明王大驾前来,有何贵干?姑娘可否请出明王法驾,当面一叙?” 女子格格一笑,更显得千娇百媚:“玉清真人太客气了。” 接下来的一句,才堪称是石破天惊——“本座,不就是月轮明王?” 她这句话一出,全场一下炸了锅。 月轮明王不是个老和尚吗? 怎么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 而且,此女子尚未剃度,如何做得的西域禅宗领袖? 三位院长也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了,听了女子的话,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极度震惊。 女子面向人群,大声说道:“前任月轮明王,已于上月圆寂。本座按神谕指示,经金瓶掣签,中选接掌法驾,已向大随帝国皇帝天可汗报知,今日已获恩旨准许。” 月轮明王之位,传承方式都是在上任明王圆寂之后,按照他留下的遗嘱,也就是神谕所指示的方向、地点、征兆,锁定继承人范围至十人之内,将每人姓名和生辰八字刻于白色玉签之上,再将玉签放入金瓶之中。最后将上任明王预留的精血滴入金瓶,三日之后取出玉签,仅有一支玉签会吸入精血。 这支玉签上所载名字,就是新任月轮明王。 不过数百年来,还从未有女子成为月轮明王。 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也难怪众人震惊。 玉清真人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向月轮明王稽首还礼道:“恭贺明王接掌法驾。不知明王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第18章 比试 月轮明王向三位院长道:“天龙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门,两位天宗也都是襟怀坦荡、心胸广大的前辈高人,晚辈虽身处西域,内心却仰慕已久。” 三人听她提到本门的两位天宗时,语气中颇为恭敬,不觉心中都生好感。 林隽向云泰道:“云师兄,她中所说的两位天宗,是什么人?月轮明王地位如此尊贵,为何还自称晚辈?” 云泰眼中露出嗔怪之色,显是不满林隽连这些基本常识都不知道,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天龙宗分南北两宗,故有两位掌门天宗。两位天宗地位尊崇,而且都是超越了上三境的大宗师,其他宗门掌门见到他们,一般都会自持弟子礼,是故月轮明王才会自称晚辈。” 林隽恍然大悟,心中暗叹:原来天龙宗有两位如此牛叉哄哄的超级大佬,怪不得本门威名赫赫,声震四海。 只听月轮明王接着又道“本座自感才疏学浅,又见草原上颇有一些极具天赋的年轻人,不忍耽搁其前程。故不远万里,带领他们前来,恳请三位院长给个机会,让这些同在天可汗治下的子民,也能沐浴他的光辉。” 林隽心道:过了啊。这可就有些上纲上线了啊——动不动把皇帝陛下抬出来,把锅甩给三位院主,这t谁受得起? 三位院主却毫不动气,玉清真人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本宗收徒,自有规矩。外族弟子想要入门,请明王移驾礼部,朝廷自有章程。” 似乎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月轮明王又道:“本座刚刚获得朝廷敕封,之前月轮明王之位虚悬,北方草原上诸国人心不稳。故本座必须尽快赶回,安抚民众。时间紧迫,望三位院长行个方便。” 她目光热切,语气真诚:“本座处只有三人,求能初试,并不敢耽误贵派太多时间。” 接着话锋一转:“如有人中选,再补齐礼部手续;如无人中选,本座马上离开。不知三位院长意下如何?” 这种方案,似乎合情合理,令人难以拒绝。 三位黑袍院长凑到一起,紧急商量起来。 月轮明王并不着急,昂首挺胸原地俏立,侧头微微望天出神,直似一尊极尽妍美的玉雕。 围观的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大饱眼福。 不多时,三名院长商量出了结果,玉清真人走上两步道:“明王之议,确有可悯之处。就依明王之见,请选派三人,分别参加三项初试考核。” 月轮明王闻言大喜,连声道谢,脸上明媚笑容如同春花怒放,看呆了周围人群。 道谢之后,月轮明王轻启朱唇,腻声道:“如何考核?请三位院长示下。” 事出突然,三位院长还未就此商定方案,玉清真人回头看看王、罗两位,两人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定见。 只听月轮明王娇媚甜腻的声音又说道:“本座倒是有个建议,供三位院长参考。” 玉清真人微微点头道:“明王请讲。” 月轮明王道:“请贵宗派出已经通过初试的考生,与本座所荐之人比试。比试方式由双方商议决定。本座推荐之人若胜,请准其参加复试。如若不胜,视为初试失败。不知当否?请三位院长定夺。” 三位院长对了对眼神,都觉得这个方案公平合理,而且就算过了初试,己方还有复试这条退路可以腾挪,于是都微微点头。 玉清真人遂向月轮明王说道:“如此甚好。” 月轮明王说声“多谢三位院主。” 回转身,向自己的轿撵走去,身形婀娜,让人忍不住遐想万分。 林隽也正和大多数人一样,开开心心伸长了脖子打望月轮明王摇摆的身姿,突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有点恼火被打扰到,他面色不善地侧头一瞥。 云泰朝他努努嘴,轻轻一指三位院长站的位置道:“师尊刚刚以‘束音为线’的传音入密之法通知我了,让咱俩一起过去他们那边。”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隽一下回过神来: 天龙宗这边要派出已经过了初试的人去和月轮明王推荐人选比试。 自己就是过了初试的人! 而且连复试都过了! 该不会是要让自己出场去跟月轮明王推荐的人比试? 不会真的这么倒霉? 他有点不情不愿不开心地跟在云泰后面朝三位院长站立之处走去。 此时三位院长旁边,已经站立了一些白衣内门弟子,以及和林隽一样身穿常服的少年,这些少年应该也是些过了初试的考生。 走到三位院长跟前,林隽这才看清王判和玉清真人两位的长相。 王判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面目刚毅威严,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而看到玉清真人样貌,林隽楞了一下:玉清真人和之前在午门会审时看到的归清真人,两人在外貌上看起来有着惊人的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归清真人一直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冰冰模样,而玉清真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气息,眼含春水脸带红晕,看着林隽的时候,双目中也有一抹温暖的笑意,还微微颔首打了下招呼。 林隽心里暗自嘀咕:这才是广大年轻男性朋友喜闻乐见的御姐正确打开模式嘛。 暗自捏了捏袖子里麻袍道人赠予自己的玉佩:有机会一定要单独拜会一下这位漂亮大姐姐,看她如此和蔼可亲,自己应该不会像在天龙观时一样吃闭门羹?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玉清真人的声音:“王院长、罗院主,咱们各自从已经通过初试的弟子中挑一个拔尖的出来,与月轮明王比试。看看谁先打头阵?” 王、罗二人还未开口,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弟子愿打头阵!” 林隽和众人都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干瘪瘦小的少年。 王凯向罗稳和玉清真人介绍道:“这少年姓唐,名木,字林森,出自蜀中唐门,是我挑中给出直接晋级名额的考生。” “他命格里面是有多缺木啊?居然叫这样的名字。”林隽暗想道,再看着这少年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不禁怀疑:这位小哥外形如此瘦弱矮小,不但过了初试,还能直接晋级,主考官怕不是得了人家好处? 第19章 文比与武比 不光林隽,其他人也是一脸怀疑的表情。 唐木自己倒恍如浑然不觉,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几个和他一起通过初试的考生:“你们要不要和我争这个名额?” 其他人闻言都吓得脸如土色,纷纷连连摆手,表示不敢与之相争。 这命里缺木的黑瘦少年,肉身能强横到这么令同辈畏惧的程度? 难道他当真非常能打? 林隽和其他没见过唐木出手的人一样,都充满了疑惑。 玉清真人向唐木道:“随我来。” 说完举步走向牌坊前的空地。 唐木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跟着走了过去。 来到空地中央站定,玉清真人向对面的月轮明王朗声道:“明王,请参加肉身考核的人选入场。” 娇媚的月轮明王带着一名壮实的少年走了过来。 这少年显非中原人氏,浓眉深目,身形高大,年纪虽小,脸上却颇见风霜之色,应是经过了长年的强烈日晒光照,整个肌肤,尤其是脸上,都呈现紫黑色之状。 月轮明王带着这紫脸壮实少年来到玉清真人和唐木面前,看了唐木一眼道:“中原之地真是藏龙卧虎,就是这位少年参与比试么?” 然后指了一指自己带来的紫脸少年道:“这是吐番国的松赞王子,六岁起开始修习大金刚决,目今略有小成,已达七品武夫大圆满境界。既然是比试,为表对贵宗的尊敬,王子势必不敢留手,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言下对此番比试已经有稳操胜券之意,对唐木也颇为轻视。 唐木一直是笑嘻嘻的神情,听月轮明王如此说法,并不着恼,只是打量着对面的壮硕紫脸少年松赞王子。 听说松赞王子练过大金刚决,已经是七品武夫大圆满境界的时候,不但没有任何畏惧害怕的神情,眼神反而亮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松赞王子见唐木打量自己,如一尊怒目金刚一般圆睁双眼瞪了回去,似要生吞活剥对面的唐木一样。 玉清真人见月轮明王轻视本门弟子,不禁心中有气,面上却一脸淡然,连自己方出场的人选都懒得介绍,只说道:“废话少说,锣响之后,开始比试。”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月轮明王却没有马上离开,向松赞王子叮嘱道:“松赞,对面这位已经通过了天龙宗初选考核,一定有了不起的身手,你要倾尽全力,千万不要有所保留哦。” 松赞点点头,瓮声瓮气答道:“谨遵明王法旨。” 月轮明王拍拍他肩膀,翩然离去。 场中央就只剩下唐木和松赞王子。 场下林隽偏过头低声向云泰问道:“云师兄,小弟冒昧问一句,你现在的境界是几品?” 云泰不解道:“六品,怎么了?” 林隽又道:“那现在如果是你站在场上,有没有把握以肉身比拼的方式打败这个松赞王子。” 云泰想了一想,诚实回答道:“没有。” 接着又道:“没有必要以短攻长,武夫最强之处就在于近战,一旦被纠缠上之后,就算境界比其更高,也是件极麻烦的事情。” 接着感慨道:“敢站在这松赞王子面前,这位唐木兄弟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肉身比拼嘛,身大力不亏。肉身强横的修行者,大多身形高大魁梧。走武夫证道一途达到大宗师境界的‘霸圣’项飞云、‘武神’关长生,可都有着天赋异禀的伟岸躯体。唐师弟这样的,倒是少见。” 他显然也是不太看好自己这位新扎师弟。 林隽接口道:“小弟倒是觉得未必,我就知道一个武夫,身形干瘪瘦小,却勇武绝伦堪称天下无敌。” 云泰一下来了兴致:“哦?还有这样的人?不知道这位强者姓甚名谁,为何我从未听过?” 林隽微微一笑:“小弟也是在一本古籍里面看到的,此人名叫李元霸。” 云泰凝神想了想:“这人我的确是未听说过。不知是哪本古籍中所载?” 林隽心道你当然没听说过,难道我看过《隋唐演义》也要告诉你么? 口中却道:“小弟看过的时日也有些久了,已经不记得这本古籍名字。” 云泰遗憾地“哦”了一声。 二人不再闲扯,都把目光投向了场中将要比试的两位选手。 场中的两名少年选手年龄相仿,但松赞王子比起唐木,足足高出了一个头,居高临下看着唐木,气势十足。 唐木笑呵呵地看着面前巨灵神一般的对手,不但毫无惧色,反而露出兴奋的神情。 哐当一声,锣声响起。 松赞王子大吼一声,双拳紧握,直愣愣朝着唐木就冲了过去。 唐木却大喊了一声:“停——” 松赞王子不知唐木是何用意,不过还是停了下来。 唐木一本正经道:“我大随乃礼仪之邦,当然有待客之道。我爹常常教导我,做人做事都要留有余地。所以,我想先问问王子:你想武比?还是文比?” 松赞王子被问得一愣:“武比怎么比?文比又怎么比?” 唐木解释道:“武比就是各自用尽手段,打倒对方或者有人投降为止。” 松赞王子脖子一梗:“我是不会投降的!” 唐木挑了一下大拇指以示赞赏,接着又道:“文比就是我打你一拳,然后你打我一拳,也是打倒对方或者有人投降为止。” 他解释完之后,又诚挚地补充了一句:“为免伤和气,我个人建议你选文比。王子远来是客,我可以让你先打我,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人。” 松赞王子脑筋有点转不过来,向唐木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明王。” 唐木一伸手:“王子请便。” 全场观众一阵哄笑,林隽心里暗暗吐槽:感情这王子还是个妈宝男?哦,不对。应该是姐宝男才对。 松赞王子一溜小跑,来到月轮法王跟前,把唐木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月轮明王看看瘦小的唐木,心里犯起了嘀咕。 按道理说,唐木身材矮小瘦弱,相对就更敏捷灵活,武比之时大可闪避趋退,对他更为有利。 要是站定了两人一拳一拳互殴,松赞王子又练过大金刚决,已经先处于不败境地,而且还有先出手的优势,选文比怎么看都不吃亏。 要不就选文比? 第20章 吊打戏耍 但一瞬之间,月轮明王心念电转:凡事反常即为妖,这个瘦弱少年明显就想引导比试进入文比模式…… 虽然不知道他想出什么幺蛾子,但是一定不能让他如愿! 月轮明王把松赞王子叫到跟前,轻声叮嘱了几句,松赞王子连连点头。 松赞王子听完场外指导,又一溜小跑回到场中央,站到唐木面前,大声说道:“我选武比!” 唐木有点意外,点点头道:“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啊。” 不无遗憾地道:“可惜你选择了一个错误答案。” 两人正式放对。 唐木收起笑容,严肃端坐地拱手为礼:“天龙宗,唐木,请指教。” 松赞王子回了一礼:“西域禅宗,松赞石。” 在月轮明王面授机宜之后,松赞王子变得沉稳了。 他没有急于先主动出手进攻,而是活动了一下头颈,然后全身骨节处突然陆续响起,传出一阵炒豆子一般的声音。 片刻之间,响声停止。 松赞王子这才如一头下山猛虎一般,向唐木冲了过去。 快要冲到唐木跟前的时候,他跳了起来跃在空中,双手握拳并在一起举过头顶,以苍鹰搏兔之势,从上往下的狠狠砸了下去。 唐木眼睛一亮,好像是孩童看到了喜欢的玩具一样。 松赞王子的双拳带着风声力劈而下,巨大的威势甚至激得唐木的额前的头发都飘了起来。 就在周围旁观的人群都在为唐木感到担心的时候,他迅捷无伦地一闪身,人如鬼魅一般侧移三尺。 松赞王子这一击完全落空。 闪到松赞王子旁边的唐木伸手轻飘飘的一指点在他的腰上。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却让松赞王子发出痛苦的一声大喊。 松赞王子刚刚落地,唐木如影随形而至,一指点在他的臀部。 又是一声哀嚎响起。 松赞王子回身一脚,唐木轻轻退后一步,又一指点在松赞王子膝弯处。 仅仅一个照面,松赞王子就挨了三指,却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捞着。 松赞王子身形高大魁伟,身手也算敏捷,但是跟唐木一比,迟缓拖沓得像是在放慢动作一样。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唐木的动作如同开了倍速甚至几倍速,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在林隽眼中,自己前世的技击水平,可比这二位厉害多了,可惜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病夫纨绔之身,满身的技艺也无从施展。 林隽回想起自己居然在酩酊大醉时向一个七品武夫叫过板,不禁为自己这身子骨感到一阵后怕。 他凑过去向云泰道:“云师兄,这松赞王子不是学过大金刚诀么?据说练了这大金刚诀,就如同有金钟护体,为何他被唐木轻飘飘戳上一指,就叫得这么惨?” 云泰对林隽这种勤学好问的态度显得颇为满意,热情洋溢地解释道:“文商你有所不知,大金刚决确有护体之效,但只是加强了肉身筋骨的防御,对经脉防护的加成极为有限。” 他指指唐木道:“如果我没看错,唐木应该是灵武双修,他每一指攻击都带有灵气加成的伤害,而且大多点在松赞王子经脉上,会让经脉剧烈震荡,怎么可能不痛?又怎么可能叫得不惨?” 林隽恍然大悟。 如果再有灵气的加成,即使自己前世的武技多么强横,无论如何也不是这些修行者的对手了。可惜自己的道树闭塞 这时只见场上松赞王子如同一头大笨熊一般哇哇大叫惨嚎连连,出手混乱完全不成章法。 唐木就如同一只穿花蝴蝶一般围着松赞王子翩翩飞舞,身姿潇洒灵动。 他不时一指点在松赞王子身上,对方则立即报以一声惨嚎。 松赞王子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他上蹿下跳左扑又倒,甚至在地上打滚。 但是唐木却如跗骨之蛆一般,让他根本没法摆脱。 简单总结:现在场上形势就是唐木单方面殴打松赞王子。 松赞王子虽然有大金刚诀护体,又兼皮糙肉厚,还能勉力坚持,但是这样的坚持却除了挨更多的毒打,没有其他意义。 唐木也很享受这个过程,明显并没有用尽全力,而是像猫儿逗弄老鼠一般戏耍松赞王子。 松赞王子恼羞成怒,突然发起狠来,拼尽全力飞速舞动双拳飞踢双脚,暂时将唐木挡开一下,然后高喊一声:“停!” 唐木退到一丈开外,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道:“怎么?王子准备投降不打了?” 松赞王子呸了一声道:“本王子绝不会投降!” 唐木哦了一声道:“那咱们继续?” 松赞王子心里一阵咒骂,继续个毛啊?继续被你单方面吊打吗? 他伸手制止蠢蠢欲动的唐木道:“先别忙动手。” 唐木奇道:“王子,你打又不打,降又不降,那你到底想怎样?” 松赞王子紫脸一红,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换个打法。”嗫喏着小声向唐木问道:“咱们换成文比行不行?” 眼神中充满了恳求的意思。 唐木还没说话,场边已经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松赞王子一张紫脸涨得通红,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脸皮并不像老江湖们一样厚实。 笑声停歇,唐木道:“改成文比吗?可以啊。我一早就建议过了,文比对你来说更有好处。” 松赞王子见唐木答应了文比,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一下:“是我先打你吗?” 唐木认真点点头:“对,你先打我。” 松赞王子再次确认:“挨打的人不能闪避对不对?” 唐木再次点头:“如果闪避,就是乌龟王八灰孙子。” 松赞王子活动了一下手脚道:“那,现在开始?” 唐木微微一笑:“随时可以。”然后双手背负双手,双脚站定,等着松赞王子出手。 松赞王子退后了一段距离,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右拳。 他不停地深呼吸,脸色慢慢涨得通红,当他提起自己右拳的时候,整个拳头已经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韦陀神拳!”围观人群中发出了惊呼。 这次没等林隽发问,云泰就开始主动为他解说了:“韦陀神拳是禅宗七十二绝技之一,威力极为强大,能将使用者体内能量集中到一拳爆发出来。不过相应需要蓄力的时间就很长,能在实战中用出的人不多。而且以这位松赞王子的境界,应该就只能发出这一拳。” 他看看好整以暇的唐木,不无担心地说道:“不过唐木这样站着不动挨打,是不是也太过托大了?这一拳我是无论如何扛不住的。” 第21章 禺狨之威 松赞王子结束蓄力过程,开始奔跑起来,他越跑越快,双脚踏在地上铿锵作响,地上被踩踏得腾起了一股白烟。 他急速奔跑到唐木跟前两丈之内,速度已经提升至极致,他像武比之时一样,再次高高跳起跃在空中,脸色狰狞目呲欲裂,用尽全力地一拳朝唐木当头砸下,所有的愤怒和憋屈都在这一拳中爆发出来! 唐木完全被这一击的威力所笼罩,他眼中却闪烁起快乐兴奋的火焰。 异变骤起! 唐木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 随着这一声长啸,唐木的身体剧烈地膨胀起来。 一个瘦小干瘪的身躯,转瞬之间变得高大威猛肌肉虬结。 他脸上肉眼可见地生出浓密的金色毛发,如同猢狲降世一般。 “禺狨变身!”旁观群众中有人发出惊呼。 松赞王子的韦陀神拳就在这一刻猛烈地击中唐木胸膛,发出震耳欲聋如金铁交鸣的一声巨响。 变身如巨猿一般的唐木岿然不动,胸口微缩再向外一送,松赞王子像撞上了一堵墙,被反弹得倒飞了出去。 松赞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金色巨猿,哑口无言呆若木鸡,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林隽充满期待地看向云泰,听听他会如何评价解说。 云泰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也是一脸震惊,他喃喃自语道:“禺狨变身!难道这唐木体内还流淌着巨猿真血?” 林隽即使从未修行,也能感受到唐木身上突然攀升高涨的气势。 “六品!”云泰向林隽道:“现在唐木的境界至少已经达到了六品的境界。” 下三境七八九品,中三境四五六品,上三境一二三品,再往上就是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宗师。上中下之间跨越大境界的品级提升,会带来质的飞跃。 场下的观众都能清楚体会到唐木身上那种气势陡然提升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更不用说场上直接面对唐木的松赞王子了。 现在他右拳指骨、掌骨、腕骨、肘骨俱都已经断折,体内浊血翻腾气息散乱,还不知道伤到五脏六腑和经脉没有。 他心中暗暗叫苦,大叹自己命运多舛,怎么会遇到唐木这种怪物? 本来松赞王子在西域也算是少年翘楚,来到天朝上邦的宗门搦战,其实也心怀惴惴。 看到瘦小的唐木出战,他还曾暗自窃喜。 只道和一个刚过初试的瘦弱少年比试肉身,自忖就算不能占尽上风轻松获胜,但至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才是。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全程被貌不惊人的唐木碾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惨败之局,已经无可挽回。 唐木缓缓向松赞王子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快要走到松赞王子跟前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记住要像我一样站住不闪避哦。” 说着抡了抡拳头,向松赞王子道:“沙包这么大的拳头,你见过没有?” 松赞王子眼中流露出恐惧神色,自己主动出手都这么惨,现在对方要打自己,拿什么来抵挡? 拿命来填么? 唐木走到松赞王子面前,将右拳举起,朝松赞王子脸上打过去,动作却很缓慢,充满了压迫感。 松赞王子看着拳头慢慢朝自己的脸打过来,恐惧之心越来越盛。 真正的恐怖,就是刀架到脖子上,却还没有真正砍下来的时候,那个煎熬等待的过程。 唐木不但善于打斗,心理战也玩得贼溜。 松赞王子到底是个少年,终于绷不住硬汉形象,大叫一声闪到一边,忙不迭地连连摆手喊道:“我是乌龟王八灰孙子。我不打了,不打了。” 唐木收回拳头,确认了一下:“你投降了?” 刚刚还口口声声“我决不会投降”的松赞王子脸上涨得通红,却态度端正地回答道:“我投降。” 唐木微微一笑,身形慢慢缩小,脸上的金色毛发也尽数褪去,又变成了那个黑矮瘦小的少年模样。 他一脸诚恳地向松赞王子说道:“一开始我就建议你选文比了,你看是为你好对不对?要是你选文比,说不定一下揍都可以不用挨。武比真的是个错误的选择。” 松赞王子心道:谁知道会遇到你这样的怪物?文比武比,怎么选都是错的! 他羞愧莫名,却也输的心服口服,向唐木鞠躬施礼,退回本方队伍。 周围彩声四起,唐木风光无限,高举左拳,以右拳敲击胸膛,向四周做了一个罗圈揖答谢观众,方才退回到三位院长身后。 林隽朝他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声“优秀!” 唐木微微一笑,点头拱手还礼。 第一场肉身比拼,天龙宗大获全胜,而且赢得干净利落,让对方也输得心服口服,众人俱感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本方输得如此凄惨,月轮明王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沮丧和不快。 她款款而行,来到场中,向天龙宗众人道:“中土大随,果然人才辈出,本座也是大开眼界。既然肉身之试失败,那就请贵宗遣派弟子,让我西域边陲之地的小民,再观灵气神通。” 这就是在叫阵,要进行第二场的灵气比拼了。 玉清真人是灵气初试的主考,心中对人选早已有数。 她朝一个胖胖的少年招招手:“赵赢,此番灵气比试,由你出战,随我来。”当先朝比试场地走去。 名叫赵赢的少年,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颇为喜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听到玉清真人召唤自己,赵赢连忙从人群中走出,跟着玉清真人走进场内。 月轮明王也早已将本方出战的人选,叫到了身边。 西域禅宗这边出战之人,是一个瘦高红衣少年僧人,脸上的皮肤斑驳,有着被强烈日光照射后晒伤的痕迹,他眼神灵动,眼珠滴溜溜地转动,不住打量赵赢。 双方相向而立。 月轮明王道:“灵气比试,不知道以何方式进行?请院长明示。” 玉清真人道:“六品以下修行者,尚无法自如御剑,按常理,应比试符道之力。明王意下如何?” 月轮明王娇笑一声:“真人之意,与本座不谋而合。只是不知这符道比试,又是如何比法?” 第22章 定式符与不定式符 玉清真人目视赵赢,意思要他自己决定比试方式。 赵赢会意,上前一步答道:“符之一道,分定式符与不定式符,比试任何一式皆可,请明王定夺。” 月轮明王娇笑道:“其实本座也不知道我这位师弟宝树上人,更擅长哪种符道,不如都比上一比?” 原来这红衣少年僧人,是月轮明王的师弟,名叫宝树上人。 能被称作“上人”的,绝非易于之辈,即便这红衣僧人看起来不过是一少年,场外一票观众还是都替赵赢捏了一把冷汗。 没想到赵赢不假思索点头道:“既然明王有意,鄙人当然奉陪。” 月轮明王又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如侥幸在定式符或不定式符上任一能胜出,就算我师弟通过考核,不知可不可以?” 说完之后,妩媚的卡姿兰大眼睛看向了玉清真人。 玉清真人笑了笑,也没有和月轮明王讨价还价,只是淡淡说道:“可以。锣响之后,比赛开始。”显得对赵赢极有信心。 说完之后,玉清真人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月轮明王叮嘱了宝树上人几句,也回到本方队伍中间。 场中只剩下赵赢和宝树上人。 宝树上人向赵赢问道:“这位师兄,咱们先比哪项?定式符还是不定式符?”眼神转动,似乎是想从赵赢的回答中来判断虚实。 赵赢一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大师远来是客,主随客便,请大师先选。” 这边林隽又认真地在向云泰请教:“云师兄,定式符和不定式符是什么意思?二者的区别在哪里呢?” 云泰脸上流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向林隽解释道:“定式符,就是已经制作好的符篆;而不定式符,则是在使用时,临时绘制而成的符篆。” “定式符,大都为先贤大能或是师门长辈所制,时间不断推移之下,定式符的威力能效会随着符上灵力的流失而减弱。 而定式符使用时发挥出的效果,则由使用者的灵力强弱所决定。一个低品符修甚至根本无法激发高级符篆。低品者激发的顶级符篆,也发挥不了其全部威能。” 林隽接口道:“就像普通人耍不动霸王枪,但是一到项飞云手中,就成了无坚不摧杀人如麻的战阵圣器?” 云泰点点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而不定式符,就需要使用者自己临机当场绘制,其威能大小通常无法超越使用者本身的品级。”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道:“但是定式符的威能,即使只能发挥出一成,也有可能超越不定式符本身的全部能效。尤其是那些上古符篆,威能奇大,只是很难获取,也不易激发。” 林隽恍然道:“我明白了,定式符上限更高,不定式符则是下限有保证。” 云泰颔首道:“正是此意。林师弟一点就通,不愧是神识强大的直接晋级者。” 林隽连忙微笑谦逊几句。 此时场上只剩下赵赢和宝树上人相对而立。 宝树上人长得瘦瘦高高,眼神灵动机敏异常; 而赵赢长得却圆胖厚实,神光内敛极为沉稳。 两个人站在场上,看起来虽然反差很大,却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宝树上人认真考虑了一下之后,向赵赢道:“我想先向阁下讨教不定式符之术,不知可否?” 赵赢点头道:“悉随尊便。” 二人各自退后三丈,留出足够距离。 符修之间的比拼,和武夫比试时那种贴身肉搏硬桥硬马的打斗不同,双方都会默契地保持一定距离,以符篆之力击败对手。 符师们的认知里:武夫的战斗方式,太过粗俗和血腥了。哪有一点修行者应有的优雅? 赵赢稽首为礼:“天龙宗,赵赢,向大师请教。” 宝树上人合十还礼:“不敢,小僧向赵施主叨扰几式,请不吝赐教。” 场外的林隽突然心念一动,问云泰道:“云师兄,这宝树上人是月轮明王的师弟,那就是西域禅宗的弟子,还可以加入咱们天龙宗么?” 云泰道:“有何不可?咱们天龙宗里带艺投师入门的弟子并不少见。不管你是僧道儒武,只要愿意恪守本宗门规就行。品性端正,确有天赋的修行者,经原来所在门派同意,通过本宗考核合格后,都可以进入宗门修行学习。” 林隽呵呵笑道:“那咱们宗门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了?” 云泰道:“本宗乃天下第一大派,当然有海纳百川胸怀天下的气度。就说这位宝树上人,以我猜测,就是因为符道并非佛门禅宗所长,所以才会想拜入我们天龙宗修行。” 他还充满自豪之情地强调了一下:“说到符道,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们天龙宗,才能与以符道着称见长的道门分庭抗礼了!” 场上的两人见礼完毕,各自取出符纸符笔,准备比试。 一声锣响,比试正式开始。 宝树上人手中的符笔长约六寸,泛着金色光辉,看起来不像一支笔,更像是一根金光闪闪的袖珍法杖。 在林隽看来,这支符笔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再一想,这不就跟镀了金的哈利波特魔法棍一样吗? 宝树上人右手持笔,左手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黄色符纸,用符笔在符纸上飞快写了几笔,然后扬手将符纸朝赵赢抛了过去。 符纸本身轻飘飘的几无重量,但是被宝树上人画上符篆之后,却如同一只通灵飞鸟一般,飞快地朝赵赢激射而至。 飞到半途之时,这张符纸突然“砰”地一声燃烧起来,变成一个头颅大小的火球,划出一道火线,急速向着赵赢飞去。 “火符!”旁边有识得的人叫了出来:“这个火符的威能可不小啊!” 赵赢看在眼里,神情却毫无变化,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张黑色符纸,提起符笔,开始书写。 他手中的符笔看起来和平常写字的毛笔毫无区别,只是在书写符篆的时候,笔身发出明亮的光芒。 “赵赢用的符笔,应该是灵石笔,由一块完整的灵石打造成的,这样的符笔可以保证符篆的稳定性,还可以对符篆威力有一定程度的加强。”云泰不无羡慕地向林隽解释道。 “那这支笔应该不便宜?” 云泰的回答很简洁,四个字:“有价无市。” 赵赢所写的符篆很简单,寥寥几笔而已。 眼看宝树上人的火符距离赵赢只有几尺距离,火光已经映红了赵赢的胖脸。 赵赢抛出了自己手上的符纸。 黑色符纸迎上火球,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的变化。 第23章 大道至简 赵赢扔出的黑色符纸,和宝树上人火符变成的火球,在半空中相遇。 林隽和围观的众人一样,期待地睁大了眼睛,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黑色符纸陡然变大,眼尖的人能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口”字,这个口字被火球映照得发出了光亮,显得极为耀眼醒目。 遇到火球,黑色符纸上的口字仿佛吸了一口气,将火球吞入了黑色符纸里面。 黑色符纸完全包裹住了火球。 火球的光芒和热力完全消失。 黑色符纸自行展开,里面的火球像是被它吞噬了一般,已经无影无踪。 只是黑色符纸上升起的几缕细细的轻烟,似乎证明了火球曾经的存在。 灵力耗尽,黑色符纸随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触地立即化为了灰烬。 火符就这么活生生被闷死了? 宝树上人楞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声势汹汹的火符,这样轻易就被赵赢破解掉了。 他岂肯善罢甘休? 宝树上人迅速又掏出一张黄色符纸擎在手中,提起袖珍魔法杖一样的符笔,飞快地在符纸上画了一个符篆,又朝赵赢扔了过去。 这次赵赢没有再等黄色符纸飞到自己近前再作反应。 宝树上人画符的时候,赵赢也再拿出了一张黑色符纸,在上面简单写了几笔,然后在宝树上人扔出符纸的时候,自己也把黑色符纸丢了出去。 黄色符纸这次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幻化成一个脸盆大小的狰狞厉鬼头颅,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色烟雾之中。 “鬼符!”人群中有人惊呼。 宝树上人改变了战略,准备先扰乱赵赢的心智,再求有所突破进展。 赵赢不慌不忙,甚至神态显得很轻松悠闲,自信沉着地看着自己扔出的黑色符纸。 毫无新意,也毫无意外地,黑色符纸还是像上次一样,迎风涨大展开,上面还是写的一个“口”字。 毫无悬念地,这个口字就真如同一张嘴巴一样,对准迎面呼啸而来的狰狞鬼头连同黑色烟雾用力一吸,将其一起吞入黑色符纸里面包裹起来。 黑色符纸里面传出厉鬼的咆哮怒吼之声,但是片刻之间,鬼叫之声立刻变得低沉暗哑,然后彻底归于沉寂。 鬼符被破解之后,黑色符纸才又轻轻飘落于地,化为灰烬。 宝树上人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他这次同时掏出了两张黄色符纸,他挥动手中的符笔,在两张符纸上连连勾画,然后将两张符纸一起扔了过去。 赵赢照旧还是扔出了一张写着“口”字的黑色符纸。 旁观众人心中有些疑惑:面对两支羽箭,赵赢为何只画了一张符来对付? 宝树上人的两张符纸在空中变化成了白色羽箭模样,发出鸣镝响亮的破空之音,一前一后朝赵赢扔出的黑色符纸射去。 黑色符纸张开“口”字,第一支羽箭被吸了进去,黑色符纸吸入羽箭之后自然收缩,第二支羽箭就没有被“口”字吸入,而是从黑色符纸的边角处透纸而过。 羽箭的速度被黑色符纸有所减缓,但还是在弹指间到了赵赢面前,直指眉心之处。 赵赢早就深吸了一口气,待羽箭到了面前一尺处时,用力对准羽箭吹了一口气。 “噗”地一声之后,羽箭化为烟尘,消失无踪。 旁边的林隽叹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 云泰符合道:“赵赢的符纸上遍布灵力,宝树上人的‘箭符’穿过之后,威能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不过赵赢不避不闪,直接口吐灵气吹散箭符,也可谓是艺高人胆大了。” 宝树上人见两枚箭符又被破解,心中大怒。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纸,忙不迭地开始狂画符篆,画好一张后就朝赵赢扔过去。 接二连三的黄色符纸如同连珠炮一样在空中飞射,幻化为成刀枪剑戟棍棒叉钺方天画戟丈八蛇矛,简直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皆有。 周围众人目不暇接,只觉眼花缭乱,不禁开始为赵赢担忧起来。 赵赢不以为意,只是站在原地气定神闲地开始画符。 他画符的动作也开始加快,一张张黑色符纸从手里飞了出去。 赵赢的黑色符纸将陆续飞来的十八般兵器一一吞噬,吃得连渣都不剩。 宝树上人头上汗水滚滚而下,显得消耗很大,画符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赵赢却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费力劳神的样子,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一张接一张地画着“口”之符,也不抬眼看对方,只是凭着感觉扔出去。 宝树上人花样百出,各种符篆漫天乱飞,场面看起来倒是热闹非凡,却没有任何效果。 赵赢的动作简单而枯燥,画的符篆来来回回就是个“口”字,却把对手克制得死死的。 宝树上人画符的动作越来越慢,显得已经力有未逮。 赵赢还是按着自己的节奏不停画符扔纸。 不多时,赵赢的符纸扔得越来越远,渐渐已经到了宝树上人头顶。 一连几张口字符从天而降,化为如有实状的灵气方板朝宝树上人凌空压下。 宝树上人已经来不及画符抵挡,只有向上伸出双掌,以肉身扛住灵气方板。 一块接一块的灵气方板不断叠加起来,宝树上人的压力在持续增加。 他脸上青筋直冒,双臂双腿也是颤颤巍巍的不断抖动,全身大汗淋漓,通体迅速湿透。 宝树上人自感快要支撑不住,又无法脱身,只得连忙用尽力气大声喊道:“我认输了!” 赵赢闻言,挥手撤去符纸。 宝树上人身上压力陡然一松,重心拿捏不稳,仰天一跤坐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林隽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喊道:“宝树大师这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真是漂亮!” 全场一片哄笑之声。 宝树上人顾不得形象,伸手揉揉屁股,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赢胜了这场不定式符道之争,脸上却殊无自矜喜色,向宝树上人微微点头道:“承让了。” 宝树上人倒是爽快,朗声道:“正所谓‘大道至简’,赵施主以一个‘口’字符,就击败小僧的千变万化,小僧心服口服。” 赵赢道:“侥幸而已。” 宝树上人又道:“虽然如此,还是要向赵施主请教定式符一道,请赐教。” 赵赢的厉害,已经让宝树上人收起了狂傲之心,决定要以压箱底的一枚顶级定式符篆,放手一搏。 第24章 定式符之战 不定式符的比试,以赵赢的获胜结束。 但宝树上人并不慌乱,因为他还拥有一枚顶级定式符,可操必胜之算。 赵赢还是一副沉稳的神情,并没有骄傲自得的意思,对宝树上人的定式符约战,一口应承了下来。 宝树上人向赵赢道:“赵施主,小僧这就要施发定式符,此符威力强大,如感力有不支,请尽速远避,小僧未必能控制自如。” 场下观众见他还没出手,就在自吹自擂,发出了一些嘘声。 赵赢却肃容颔首道:“多谢大师提醒。” 一伸手:“大师请。” 宝树上人颈项中挂着一串蓝色念珠,他把念珠取下,盘腿坐在念珠前面,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宝树上人口中的咒语声越来越急,蓝色念珠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宝树上人面前。 宝树上人从腰间取出一柄短匕,将匕首从鞘中拔出,伸出右手,食指在匕锋上轻轻一划,食指的伤口中立即涌出一道血线。 他将食指点在蓝色念珠串中间最大的一枚念珠上。 念珠应指而亮,念珠上的一枚卍字符篆被宝树上人的精血激发,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整串念珠一共有一百零八颗,每隔几颗念珠,宝树上人就用带血的食指在其中一颗念珠上点了一下,注入自身灵力。 他动作缓慢,每点一下都要歇息片刻,耗费了体内不少灵力。 终于,宝树上人停下了动作,一共点亮了十六枚念珠。 随着十六颗念珠被点亮,整串念珠全部亮起,只是先被点亮的十六颗最为闪亮,尤其是第一枚被点亮的念珠,尤其闪耀夺目。 一百零八颗念珠组成了一个卍字符,悬在宝树上人面前。 林隽不解其意,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堪称修行万事通的云泰。 云泰神情凝重,见林隽投来的疑惑目光,语调低沉不无忧虑地解释道:“这是禅宗的卍字定式符,传说是以佛陀舍利子所制,第一枚带有符篆的念珠应该就是。” 他眼瞅着场中又道:“但是宝树上人的品级境界,不足以一次性完全激发这枚符篆。他就投机取巧,采取了分开十六次,连续激发十六颗念珠的方式来催动符篆。此符威力极其强大,虽然这种方式不能发挥出全部威能,但也非同小可啊。” 说完又后知后觉地道:“我早应该想到了,西域禅宗的蓝色卍字符,就是永恒之意。怪不得这宝树上人的念珠是蓝色的。” 林隽听了云泰的解说,这才明白原委,身为新晋天龙宗外门弟子,同仇敌忾之下,不禁暗自为赵赢感到担忧。 在赵赢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担忧慌乱的表情,但是变得郑重严肃起来。 见宝树上人激发了卍字符,赵赢从怀中摸出了两枚小小的物件,左右双手各攥一枚,体内灵气飞速运转,一张胖胖的肉脸上,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宝树上人激发卍字符之后,又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将其慢慢操控升到头顶之上三丈高处,终于力有未逮,无法再将其升得更高。 他口中爆喝一声:“镇!” 用尽最后的灵力,将组成卍字的一百零八颗念珠,向赵赢发射过去。 念珠组成的卍字符呼啸着从空中掠过,如天上陨落的流星雨,全部指向赵赢,声势浩大,摄人魂魄。 这一次赵赢没有再等对方的符篆近身,就作出了反应。 他朝流星雨一样袭来的卍字符,发出了“啊——”的一声长啸。 他这一声长啸,音波如有实质,挡住了卍字符。 卍字符悬在空中,再难寸进。 宝树上人见状,双手结了一个莲花印,置于胸前,口中念着符咒,不断催动空中受阻的卍字符。 随着宝树上人的催动,卍字符开始变大膨胀,又缓缓向赵赢的方向压了过去。 赵赢口中啸声不绝,握紧了手中的物事,一股肉眼可见电流一样的能量从他双手之中的物事涌出,被吸入手掌,沿着体内经脉奔行,一直上涌到了头部,然后从口中蓬勃而出,形成了一个“口”字形的光环。 还是口字符。 就是这么低调朴实简单枯燥单一的口字符。 一般的符篆,都是以符纸为引,而现在场中比拼的二人,符引都与寻常,大不相同。 宝树上人的卍字符,是以佛陀舍利子为引,蕴含浩荡佛性,只是因为他品级不够,只能勉强激发符篆,无法发挥出此符的全部威能。 而赵赢的口字符,则是以自身为引,从口中而出,又暗合了口字符的真诀,符中饱含他体内的灵气,再加上手上物事剧烈输出的灵气,气势极其雄浑磅礴。 连见多识广的云泰都看得目摇神弛,连连点头赞许:“赵赢的口字符,不但完全发挥出了他全部灵气水准,甚至还压榨出了部分暗藏的潜能,加上他双手里面灵石的加成,威力会成倍增长。最妙的还是这口字符,居然就藏在他的体内。写这道定式符的人,一定是位符道大家。” “他手里的东西,是灵石?”林隽好奇地问道。 云泰非常自信地点头道:“不错,赵赢手中之物,就是灵石,而且大概率是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林隽追问道:“这又如何看得出来?” 云泰道:“如果是下品灵石,吸入的灵气在体内运转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痕迹;如果是上品灵石呢,以他现在的品级境界,体内的灵脉强度又未必承受得住。” 林隽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此时场中的比拼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 宝树上人结在胸前的莲花印已经有些拿捏不稳,双手剧烈地震荡抖动,只是还在勉强支撑。 赵赢也并不轻松,头上有汗珠冒出,虽然神情还显从容,但是却也不及之前,比试不定式符时的淡定自若挥洒自如。 口字符光环和卍字符念珠阵相持了一阵,赵赢持续不断吸入掌中灵石的灵气,再输出到口字符中,口字符的光芒不断地变得更为明亮。 宝树上人激发符篆时,已经耗费体内大部分灵力,只道可以一击必成。他气海中早已空空如也,身上的气势不断衰落,卍字符念珠阵所受到加持的灵力越来越弱,光芒也逐渐变得暗淡。 此消彼长之下,强势的口字符逐渐占了上风,眼看着慢慢将卍字符吞进了口中。 宝树上人浑身如筛糠一般抖动不停,但是还在想要强提灵气,将卍字符从口字符中拉扯出来。 他口中喃喃念到:“以身饲虎,降妖除魔……” 双目中各有一滴殷红的鲜血从眼眶中淌出。 眼看就要被口字符完全吞噬的卍字符,一时之间光芒大盛! 第25章 符道再胜 赵赢的口字符已经完全压制住宝树上人的卍字符,眼看就要获胜。 宝树上人不知用了何等秘法,眼中淌出两滴鲜红的血珠,拉出两条细细的血线。 他口中加快了频率,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口诀。 念珠阵卍字符光芒大盛,开始剧烈膨胀起来,挣脱了口字诀光环的束缚,又恢复到对峙局面,而且卍字符反倒隐隐占了上风。 看着本来已经稳操胜券的局面,又有了变化反复,周围的人群开始有些骚动。 林隽看看云泰,他的脸色也颇为凝重,于是问道:“云师兄,这小和尚眼中流出鲜血,为何一下就逆转了局面?” 云泰道:“这应该是西域禅宗的一种秘法,损伤自己身体,以求压榨出自身全部潜藏的灵力。通常这种秘法都会严重影响到修行者的神识、体魄和经脉,甚至会因此走火入魔。 此战之后,宝树上人必会元气大伤,影响到以后的修行之路。他竟然会出此下策,没想到出家人也会有如此强烈的好胜之心。” 林隽道:“这不是饮鸩止渴涸泽而渔吗?这小和尚未免也太不明智。” 云泰道:“话虽如此,但是如此一来,胜负之数,也就不好说了。” 赵赢此时也是满头大汗,看起来颇不轻松。 他见对面宝树上人用出这种自损的秘诀,微微摇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脸上显出无奈的神情。 赵赢手中的灵石,在双方的口字符和卍字符相持之下,灵能渐渐耗净,他手中持续流动的电流一般的灵气光束,也慢慢变细变暗。 但是他胖胖的身躯,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尤其是丹田的气海之处,在厚实的身躯之下,依然能看到有光亮发出。 云泰喃喃道:“难道?在他气海中,也有灵石!怎么可能?他不怕气海被灵力撑爆,肠穿肚烂么?” 林隽对云泰所言,闻所未闻,好奇问道:“云师兄,气海里有灵石是个什么操作?” 云泰道:“气海一般都是用来储藏自身修炼和吸纳的灵气,能透过身躯看到气海的光芒,那就非得是上三境的修行者才能控制自如的庞大灵气。” 林隽疑惑道:“那为何能看到赵赢气海灵气的光芒?他不可能是上三境修行者呀。” 云泰道:“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在赵赢的气海内,要么有什么宝物,要么就是有品级很高的灵石。魔族人肉身强横,有一些魔族修行者,就会吞下灵石,置于气海之中,在对敌时吸纳,短时间内提高战力。” 林隽道:“难道赵赢有魔族血统?” 云泰道:“怎么可能?魔族修行者额头上都有魔纹。赵赢这么做,对他自己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他的品级境界不足以驾驭如此丰沛的灵气,很可能会爆体而亡。” 两人在说话的的时候,一直看着赵赢。 赵赢脸色开始涨得通红,气海处的光芒开始向上升起,慢慢升到胸口,然后是脖子,最后是头颅。 他张大嘴巴,一团光从口中喷出,向相持不下的口字符和卍字符直射过去。 “妙啊!”云泰兴奋地一把拍在林隽肩上。 林隽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拍得坐在地上。 旁边的三位院长看了他们一眼,云泰连连赔笑,表示不好意思。 他向一脸懵逼的林隽轻声道歉,然后微笑赔礼道:“师弟,不好意思啊。” 林隽不以为忤:“云师兄,为何如此兴奋?” 云泰看了旁边的三位院长一眼,轻声向林隽解释道:“我原本以为赵赢气海里是一枚上品灵石,结果真的就是一枚上品灵石!” 林隽心道:这算是什么说法?绕口令吗?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口中却道:“不是说这样会有爆体而亡的巨大风险么?” 云泰道:“是我没说清楚。赵赢的气海之中,的确是有一枚上品灵石,但是这枚灵石是被一张定式符符篆所封印。平时在气海之中以灵气滋养,不至于让符篆的威能流失。使用时,以气海中的灵气激活符篆,灵石中的灵气自然输入符篆中,也不损耗使用者自身灵气。” 说着大为感慨:“而且封印灵石的符篆,又是一张口字符。这样的构想,真是天马行空,非符道大家,不能为也。” 旁边听他哔哔了半天的罗稳终于按捺不住,回头想要训斥几句,又见其他过了初试的弟子就在身侧,不忍落了云泰的面子,只是淡淡说道:“符之一道,博大精深,这也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技艺。” 众弟子听罗稳如此一说,还是半信半疑,有人觉得他深不可测;也有人心道反正上场的人不是你,你咋说都行 罗稳又缓缓道:“以天为墨,以地为纸,以我为笔,以众生为引,这才是符道的至高境界。” 众弟子境界远远不够,听得都是云里雾里,只是点头附和。 林隽却是心中一动,若有所得。 罗稳大有一种对牛弹琴、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无奈,叹了口气,又继续看场中的比拼。 赵赢吐出口中的光团之后,脸色恢复了正常,神态也变得平稳。 他抛下手中灵能耗尽的灵石,双手交握放于胸前,调整气息。 林隽看他手势,觉得眼熟,再稍微一想,不是道门的太极印么? 场中形势又起变化,赵赢口中的光团口字符,和之前的口字符光环融合在一起,光芒一下变得极其耀眼。 念珠阵卍字符一下完全被吞噬进去,里面发出一阵“噗噗噗噗”光芒熄灭的声音。 片刻后,一百零八颗念珠从口字符中掉出,已经失去了所有光芒。 所有念珠朝宝树上人的位置,激射而出,发出飕飕的破空之声。 宝树上人脸色灰败,摇摇欲坠,哪里还有力气抵挡。 一个人影闪过,挡在了宝树上人面前,正是月轮明王。 月轮明王见宝树上人败象已露,念珠掉出口字符的时候,就已经迅捷无伦地奔行过来。 她几乎脚不沾地,身影如一阵烟雾掠过,旁观之人不禁发出阵阵惊叹。 飞射过来的念珠却并无敌意,在月轮明王和宝树上人面前三尺处掉落于地。 赵赢颔首道:“承让。” 宝树上人被创甚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月轮明王代他还了一礼:“多谢手下留情。” 袍袖一拂,将地上的念珠卷入袖中。 赵赢下场,周遭彩声雷动,赵赢却面色如常,毫无兴奋神情,只是拱手向众人答礼。 连输两阵,月轮明王并无任何恼怒不快之色,向三位院长道:“此战又是贵宗获胜,下面可否进行神识比试?” 玉清上人踏出两步道:“可!请明王派遣人选出战。” 月轮明王微微一笑:“神识之试,本座将亲自下场!” 全场轰动。 第26章 两难的选择 宝树上人输掉了与赵赢的灵气之战。 赵赢手下留情,没有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放了宝树上人一马。 月轮明王将推荐人选参加第三场的神识考核。 她推荐的人选,就是她自己! 全场闻言耸动。 如果说松赞王子和宝树上人参加选拔,还是纯粹出于技术修行、学术交流上的考量,那么以月轮明王如此尊贵的身份,居然要参加天龙宗选拔外门弟子的考核,听起来的确是让人匪夷所思! 其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听月轮明王说自己要亲自下场,三位院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措辞拒绝。 稍微商议了一下,还是玉清真人走了出来,向月轮明王道:“明王身份尊贵,如何能屈尊来本宗做一个外门弟子。” 月轮明王娇笑一声道:“据本座所知,大随天可汗陛下,幼年也曾入贵宗修习,直到现在,依然保留贵宗外门弟子身份。不知是也不是?” 数百年来,中原王朝的皇族贵重子弟,按惯例都会进入天龙宗修行。 当今的大随帝国皇帝也不例外,在幼年曾以外门弟子身份在天龙宗中修行。 天龙宗和皇族之间也有默契约定,为防皇权教权合一,皇族子弟都不能拜入天龙宗上三院和下九院。 皇帝陛下保留外门弟子身份,不过以此表示对天龙宗的信任尊崇,也没有哪个缺心眼的天龙宗弟子会以皇帝师执辈或是师兄弟身份自居。 月轮明王却偷换概念,抓住这个事情大做文章,又说道:“若论身份尊贵,四海之内,普天之下,还有比大随天可汗陛下更为尊贵之人么?他老人家都能做天龙宗的外门弟子,我这蛮荒边陲之地的一个小小禅宗首领,又如何做不得?” 玉清真人一时语塞,想想又道:“明王荣获陛下册封,不日就将启程返回西域,安抚草原诸国民心,哪里有时间长居天龙山中修行?” 月轮明王笑道:“天可汗日理万机,也不曾久居天龙山中。”她还是抓住皇帝陛下的身份继续不放,口风咬得很紧,让天龙宗诸人无可奈何。 玉清真人又道:“明王神通广大,要过区区初试易如反掌,但这是否对其他考生多有不公?” 月轮明王似乎早就料到玉清真人会有如此一说,立即接口道:“本座欲入贵宗山门,当然不能让其他考生觉得有所不公。本座不与诸位考生竞逐神通,只是与大家同场较一国技,以示公平。” 国技?林隽心中暗道:不会是打麻将这么离谱? 在前身这位纨绔的记忆里,现在的大随,可是有打马吊这项运动的,而且在贵族士人之间相当风靡,堪称国技。 玉清真人秀眉微挑:“哦?国技?不知明王说的是哪项国技?” 林隽心中偷笑:玉清真人难道也和我一样,想的是打麻将吗? 月轮明王环顾四周,朗声道:“围棋之道,颇考神识,又是大随国技,本座虽来自蛮荒边地,倒也粗通此道,愿与诸君,交流一下棋艺。” 林隽不禁有些汗颜,原来是自己想歪了,人家月轮明王想比试的根本就不是打马吊这样的民间国粹,而是要比试围棋这种高雅运动的技艺。 也对嘛,西域那种边远的地方,就算她会打马吊,上哪儿找牌搭子去? 这是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也才知道国粹的魅力有多大。 玉清真人一听月轮明王要比试围棋,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随围棋之风盛行,尚在垂髫之年就开始学习下棋的人比比皆是,在场这些通过了神识初试的人里面,要找几个围棋高手,应该不难。 她向月轮明王道:“这围棋的比法,不知道明王准备如何进行?” 月轮明王回答道:“比试之法,本座也有两策,请贵宗选择。” 玉清真人道:“愿闻其详。” 月轮明王朗声道:“今日在场所有考生中,可任选一人出战,与本座一局定输赢,此策一也,不知诸君谁人愿赐本座一战?” 众考生互相打量,又看看三位院主——大佬不言声,谁人会去做这出头鸟? 月轮明王见无人应战,环顾一周又道:“本座闻听刚有一场神识初试结束,共有百名考生参加。本座愿以一人之力,独战百人!此策二也。” 说完下巴微翘,神态倨傲,睥睨众生,简直视对面的一众考生如无物。 我们这一百条精壮的大汉齐上,你受得了么?林隽暗自腹诽,想想前世观赏过的那些多人行的岛国佳片,再看着月轮明王凹凸有致的身材,不禁浮想联翩。 月轮明王这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挑衅了,这委实也太看不起人了。 众考生群情激奋,摩拳擦掌,意欲与月轮明王一决高下。 一直默不作声打了半天酱油的狴犴院院长王判王松昂站了出来,在众考生面前走了一遭,以严厉冷峻的眼神扫视弹压一圈,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玉清真人脸色恬淡,向月轮明王问道:“明王意欲独战百人,请问是如何战法?” 月轮明王此时已经收起了妩媚之色,神情端庄严肃,回答道:“本座将同时与参加神识初试的一百名考生,每人下一局棋,一共就是一百局。” 看着月轮明王由风情万种一下变得圣洁庄严,林隽心中大发感慨:这位大姐瞬间变脸,真是可甜可盐啊。 众人听月轮明王要和百人进行围棋车轮战,都是吃惊不小。 这得要拥有多强大的神识,才敢提出这样狂妄的想法? 玉清真人追问道:“那如何判断胜负?如果各胜五十场,又算谁赢谁输?” 月轮明王斩钉截铁道:“如有一局告负,便算本座输了。” 这下才是真的全场轰动,月轮明王狂得太没边了! 岂知这还不算完,又听她接着说道:“本座用时,百局只需两个时辰。超时就算本座告负。而考生诸君在本座行棋之后,再次回到棋局时,必须落子,否则也应判负。” 说完俏立不语,目视玉清真人。 林隽心道:月轮明王这不就是来侮辱人的?傻缺都知道选二? 不过如果选了二,明王输了不打紧,可谓虽败犹荣;但天龙宗这边若是输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百人会被骂成是一百头猪? 但是选一,对获胜又殊无把握,二这个选项确实太诱人了。 要脸面还是要实惠?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林隽看向正在紧急商议的三位院长,也想知道他们作何选择。 却见罗稳期待的热切目光正好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心中暗道不妙,却听罗稳的声音传了过来:“文商,你过来一下。” 第27章 战吗战啊! 听到罗稳招呼自己,林隽心中顿感不妙。 旁边云泰拍拍林隽肩膀,不无羡慕地说道:“林师弟,你刚一入门,马上就有这样露脸的大好机会,可要好好把握啊!” 林隽心里有苦说不出,面对云泰善意的鼓励,只得点头道:“小弟尽力而为。” 说完快步上前,来到三位院长站立之处。 罗稳向玉清真人和王判道:“此子姓林名隽,字文商,是我发放直接晋级资格第一名考生,神识之力颇为不俗。” 说完略有自得,拈须微笑。 云清真人和王判看着林隽脸上明显的伤痕和浮肿,又知道罗稳为人素来宽和大度,心中不禁暗自对罗稳的赞赏之言打了折扣。 罗稳见二人对自己的话颇有疑虑之色,淡淡说了一句:“此子可是将圆周率算到了十一位数值。” 玉清真人和王判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意。 罗稳将两人的讶异神情尽收眼底,又补上一句:“而且是在考试之后百息内即告完成。” 玉清真人和王判更是震惊,玉清真人脱口而出:“此话当真?” 罗稳呵呵笑道:“当真!不要说你们了,我看到他的答卷之时,也是大吃一惊。所以又加试了凤麟同园、犬马相逐、两人相遇的难题。但是他都在听完题目后,马上就答了上来。” 王凯插了一句道:“罗院长,你不是有一道压箱底的黑白棋子题目吗?没有用那道题考考他?” 罗稳长叹一声道:“都到这地步了,怎会不考?可惜啊,还是被这小子一口就答对了。” 言似憾焉,实则喜之。 这下玉清真人和王判不禁对林隽刮目相看,投去了既赞赏又疑惑的目光。 三位院长的交谈,被旁边的弟子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均感难以置信。 林隽一言不发,杵在原地大出风头,无意之中就装逼成功,心中不禁也有些得意。 罗稳向玉清真人和王凯道:“初试至今,林隽的神识远超他人,以我之见,不如就让他出战,对决月轮明王。” 他回头随口问了林隽一句:“文商,你会下围棋的哦?” 林隽神情扭捏,尴尬地回了一句:“不会……” “啊?”罗稳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于是再确认了一下:“你说什么?你不会下围棋?” 林隽诚恳地点点头:“弟子从未学过棋道。” 虽然在如此严肃的时刻,玉清真人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劲敌当前,本来无论如何都不该笑的,除非忍不住 林隽看她笑靥如花,心道:这位大姐虽然面貌和那位冷冰冰的归清真人酷似,但是显得要可爱多了。爱笑的女孩……少妇最动人嘛。 听说林隽居然不会下围棋,让赞扬了他半天的罗稳也有点尴尬。 不过他并不恼怒,更没责怪,反而称赞林隽道:“年轻人专心追求修行大道,不拘泥在棋艺小道之中,也颇难得。” 也许在他看来,林隽应该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行做题家。 殊不知林隽的纨绔前身一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哪里有时间和兴致下什么围棋? 如今罗稳看好的考生居然不能出场应战,这该如何是好? 罗稳和王判都把目光投向了玉清真人。 虽然身为女子,可她明显才是三人之中的主心骨。 玉清真人无奈道:“都看着我干嘛?让这一百名考生一起出战呗,说不定里面哪只瞎猫能逮到死耗子呢?总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就去惊动天宗?” 罗稳和王判听她如此一说,也是颔首同意。 玉清真人不无嗔怪地横了两位男院主一眼,立马又换上一副淡然的高人风范走出几步道:“既然明王有邀,却之不恭。就依明王之意,由上一场参加神识初试的考生,与明王进行百局棋战。” 月轮明王神情肃穆,合十答谢道:“多谢三位院长成全。” 比赛场地都是现成的,刚刚在戏台下参加完神识考试的一百名考生,又纷纷回到自己的考试座位。 还好大家都是有着喜欢看热闹的天性,遇到西域禅宗拜山踢馆这样的新鲜事,谁也不愿错过,所以都留了下来观看。 前面第一场唐木与松赞王子的肉身比拼、接下来的赵赢和宝树上人的灵力之战,都是精彩纷呈,让众人大开眼界。 现在第三场月轮明王要亲自下场,进行一场百局棋战,让大家充满期待。 有手脚灵活利索的人,赶快爬上戏台屋顶,抢占有利的观战地形。 而戏台下面考场边,也是挤满了观战的人,连过道里面也是被塞得水泄不通。 三位院长坐在戏台上,居高临下可以很清楚看到下面的情况。 每张考桌上都摆好了一面棋盘和两盒棋子,考生则在后面端坐等候。 月轮明王站在一众考生前面,转头向戏台上说道:“劳烦三位院长计时。” 早有手脚麻利的天龙宗弟子在戏台上摆好两具硕大的沙漏,以供计时。 月轮明王向一百名对手合十道:“诸位请持黑子先行,本座将持白子,终局不用贴子。计时开始后,即可行棋。” 她不仅要与百人大战,而且给自己限时两个时辰之内获胜,还要让出先手,可以看出对自己的神识和棋力极其自信,而且同时也表达了对百人团的藐视。 台下也需要参加一局棋赛的林隽从来没有下过围棋,连围棋规则都不知道,于是侧身探头向隔壁邻桌的一名考生问道:“兄弟,围棋规则是咋样的?麻烦你指教我一下。” 还算他运气好,虽然他在神识考试中提前交卷出尽风头,这名被他问到的考生却并未因此嫉妒羡慕恨。 他非常热情地向林隽道:“指教不敢当。时间紧迫,小弟简单给兄台说几句。” “双方轮流在棋盘上下子,黑棋先行,一次一子,最后以双方所围地域大小来决定胜负。” “棋盘上共有三百六十一处交叉点,一方所占交叉点超过一百八十个半即为胜。双方各占一半则为和棋。” 林隽在脑海中把规则盘算了一下,然后打个响指:“了解!” 又向对方拱手道:“多谢了。” 对方微笑拱手还礼。 随着戏台上玉清真人一声“计时开始。”台上两具沙漏被立即翻转。 百名考生纷纷在面前的棋盘上落子。 月轮明王翩然而动,来到第一名考生桌前,食中二指拈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之上。 百局棋战,正式开始! 第28章 百局棋战 一百张棋盘摆开,纵横方向各有十名考生坐在桌后,玉清真人的一声“计时开始”之后,众人纷纷执黑先行,只听一阵落子之声。 屋顶的人居高临下看下去,这百局棋战,也是如同是一盘棋局一般。 纵横十条线构成棋盘,而月轮明王和应战的百人就是局中棋子。 月轮明王在第一名考生面前落子之后,对桌后的考生微微一笑,然后再去到第二名考生桌前。 那考生见到她如花笑颜绽开,脑中一热,竟然忘了去看月轮明王的落子之处,目光贪婪依恋地追随她的身影,不愿有片刻暂移。 林隽在这百人之中,也是棋战中的一员,他随随便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棋,等着月轮明王前来。 此时每个和月轮明王对弈之人,在她来到自己桌前落子之时,和其都只有一桌之隔。 众人无一例外地都会闻到月轮明王身上的体香,这香味虽然浓烈,却并不让人觉得腻味,反而一闻之后,引人沉醉。 月轮明王来到林隽桌前,并不细看,随手从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之上。 落子之后,也是冲林隽微微一笑,然后离开。 这一笑让林隽有些恍惚迷醉,加之香气扑鼻,林隽脑中瞬间感觉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来,想的只有月轮明王那张极具异域风情的美艳绝伦的笑脸,目光也不自觉地从棋盘上移开,追随她的身影而去。 但不知何故,他身上突然有股凉意在体内经脉中一转,凉意上冲至神识之中,整个人立马清醒过来。 林隽收回目光,看看棋盘上月轮明王的落子,神识中做出自然反应,引导他不假思索地落下一枚黑子。 不过短短半柱香时间,月轮明王就走完了第一趟,每名考生面前的棋盘上,都落下了一枚白棋。 月轮明王下完第一圈与最后一名对手的第一步棋,款款而行,向第一名考生的桌子走去,要与众人走第二步棋。 现在参加棋战的考生,都能更近距离看清月轮明王。 她在百桌之间穿梭游走,烟视媚行,僧袍飘拂摆动,腰肢如风中柳枝,一双大长腿的轮廓若隐若现,很容易就勾起一众考生的绮念遐思。 起码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考生,根本就没低头去看自己面前的棋盘,目光像是黏在了月轮明王身上一样,随着她的身姿移动。 月轮明王来到第一名考生桌前,这名考生痴痴看着她,竟然忘了落子,恐怕连棋局这回事情,也早就在月轮明王朝他微笑时,被抛到九霄云外。 月轮明王轻启朱唇:“你输了。” “我输了……”考生喃喃自语,还是没有从沉溺中醒转。 月轮明王转身离去。 其他还有为数不少的考生,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月轮明王,听她说话,其中绝大多数人的念头是:啊哟,她跟他说话了……她是不是也会跟我说上一句?心中不禁一阵滚烫,翘首期盼月轮明王来到自己面前,跟自己也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只有极少数的不到十人,听到“你输了”三字,才醒转过来自己是在和月轮明王斗棋,赶紧去看了一下面前棋盘,考虑如何落子。 这么一趟下来,月轮明王第二轮走完,已经有超过半数的考生因为没有按时回棋,被认定告负。 场上还剩下四十几人,可以有资格走第三步棋。 这完全出乎天龙宗三位院长意料之外。 罗稳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这些考生都是出自于他的考场。 他向另外两位院长抱怨道:“月轮明王以媚功蛊惑人心,动摇对手的心智神识,这样的比试是不是不能作数哦?” 玉清真人看了罗稳一眼道:“罗院长,虽说明面上是棋战,但实则为神识比拼,这些落败的考生连个媚眼的诱惑干扰都抗拒不了,继续比下去又有何意义?” 王判点头附和道:“玉清院长言之有理,能以媚功动摇对方神识心智,的确也是月轮明王的本事。不能抗拒也是考生自己神识不够强大。月轮明王此举,倒也无可厚非。” 玉清真人接过话头又道:“可不是吗?你们看看那位直接晋级的考生林隽,虽然说不会下棋,可是却并没有因此分心走神。强者恒强,罗院长慧眼识珠,看人还是蛮准的嘛。” 罗稳闻言感到心中舒服了不少,再思索片刻,点头认可了两位院长的说法,不再对月轮明王提出质疑。 三人不再多言,又把目光投向了场中。 此时场上剩下的考生,意志都更为坚韧,虽然多少还是会受到月轮明王媚功的影响,但基本能够控制意志神识,去考虑棋局上的应对。 双方到了比拼真正棋力和神识的阶段。 开局阶段,黑白双方落子均少,考生们不需太多考虑,就可以在月轮明王返回之前,及时落子。 月轮明王对自己有两个时辰的限时要求,所以在百桌之间穿行甚速,而且几乎是瞥上面前的棋盘一眼就能应对,出手果断落子如飞。 她一人独战四十余人,同时要应对四十多种风格迥异的不同棋路,却显得轻松写意游刃有余。 与其对战的诸人,大多落棋都越来越慢,进而陷入长考。 时间过半,不时有人因无法按时回棋而被淘汰出局。 林隽却感到颇为轻松,每当月轮明王下出一步,他脑中自然就会有下意识的反应,进而不费吹灰之力地落下一子。 随着时间推移,离月轮明王的限时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此时场上只剩下不到十名考生在与月轮明王对弈。 除林隽之外,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吃力,盯着棋盘苦苦思索,手中拿着棋子犹豫不决,再走几步,恐怕不是投子认输,就会因超时而被判负。 月轮明王又来到林隽面前,放下一子。 从中盘开始,她就已经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少年。 其他人虽然还在负隅顽抗,苦苦支撑和她对弈,但都已经败相已露,自己可谓稳操胜券。 但这个面带青紫伤痕,脸盘有些浮肿的少年,却一直挥洒自如毫无难色。 而且他这一盘还占据了上风,让月轮明王颇感惊讶之余,不得不将主要精神用在了此局。 月轮明王下了一步棋之后,刚刚要走,却见林隽马上就回了一步。 在月轮明王看来,林隽这一步回棋堪称生花妙笔,一下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死角里面。 她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棋局,陷入沉思之中…… 第29章 学霸的心思你别猜 月轮明王站在林隽桌前,看着桌面上的棋局,陷入沉思。 此时棋局已过中盘,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犬牙交错,仿若两军鏖战,阵势非常混乱,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活中有劫,劫中有活,局面极其复杂。 林隽走出的上一步,可谓兵行险着,仿如在万军阵中杀出一支奇兵,大出月轮明王意料,故而让其颇感踌躇。 想了一阵,她拿起一枚白子,准备放下,可就在即将落子的一瞬间,瞥见左上角的一片棋子,“哎哟”一声,又收了回去。 戏台上三位院长都是知棋之人,兼之目力均都犀利,林隽与月轮明王对弈之局,早就尽收眼底。 玉清真人笑吟吟道:“刚才这姓林的少年还说自己不通棋道,在我看来,他棋力甚是深厚雄健,却不愿独自出战去抢风头,谦谦君子颇有国士风范嘛。” 言下之意,以她眼前看到的棋局形势,说什么她也不相信林隽不会下棋,内心认定这少年只是出于性格谦和内敛,不肯在万众之中脱颖而出,独占风头。 她哪里知道,林隽确实从未学过围棋,更不可能想得到,林隽脑中的人工智能计算能力之强大,足以吊打人间一切国手。 林隽所在的前世之中,人工智能功能完备之后,与真人对弈之时所向披靡,未尝一败。 甚至当时的围棋天下第一人与人工智能进行三番对决,结果三战尽墨难求一胜,不由得泪洒棋盘并发出感慨:“人工智能让围棋无聊透顶,人类棋手已经失去存在意义!” 月轮明王就算再强,却也未到天下第一人的境界,焉能是林隽的对手? 王判为人严肃,虽未像玉清真人一样流露喜色,神情却也颇为轻松,他一边审视棋局,一边说道:“如果换我和月轮明王易地而处,十步之内,我必然投子认负。” 说着把目光转向罗稳道:“罗院长,我们三人之中,你的神识最强,棋力也最高,以你之见呢?” 罗稳目光紧盯棋局苦苦思索,长叹一声道:“什么十步之内?换做是我,此刻就已经认输了。这月轮明王确实也足够坚韧顽强,已经被扼住喉咙,还在奋力求生。不知道她还会有何应对之策?” 场中的月轮明王手持一枚黑棋,一直冥思苦想却迟迟无法落子。 百局大战一开始的时候,月轮明王在棋桌之间游走穿梭,仿佛一只翩翩蝴蝶,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而此刻却长久地停驻在林隽桌前,而且面露难色,久久无法落子,显然是遇到了极困难的局面。 这让众人大感诧异,场下也是议论纷纷。 “这少年是谁啊?怎么这么强?” “对啊,这么强的人,刚才怎么不单独出战?” “这你就不懂了,百人一起出战,其他人先消磨掉了月轮明王的锐气,才有如今这少年的大好局面。” “不错,这少年不但棋力雄浑,而且还深通兵法韬略,藏锋于万众之中,月轮明王把他当成一般人来对付,焉能不吃大亏?”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少年目前的局面,也是其他人一起努力为他垫背的结果嘛。” “你的说法,兄弟不敢苟同啊。你看他意态闲暇,说明尤有余力,就算单独出战,也未必不能占得上风。” 从百局大战中已经被淘汰出局的考生,落败之后就离开棋桌,站在考场的边缘。 听身后的人群讨论,也纷纷悄声搭话。 “这个少年,在刚刚神识考核之时,就是提前交卷的。” “可不是嘛,考试刚刚开始不久,他就答完考卷了。” “哇,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啊?也不知道他把圆周率算到多少位了?” “我自己才算到三位数,我想他应该算到五位了?” “五位数?兄台你这估计恐怕有些保守了?以小弟之见,怎么都得有个七八位数?” 云泰正好站在这群人的前面,闻言回头平静地义务帮林隽装了一个逼:“他叫林隽,把圆周率算到了十一位。” 说完之后,傲娇地转回头,留给众人一个孤高的背影。 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同时涌起了一阵自豪:自己居然曾和这样妖孽的存在同场考试!以后可有得牛皮可以吹了。 大家都知道面前这白衣弟子是神识考核的副主考,虽然就是个给主考官跑腿打下手的角色,可人家也是一名有正式编制的内门弟子。 而且这白衣弟子可是亲眼看到了答卷上的答案的! 他说的话绝对真实可信。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刚刚林隽说他没有学过棋道,也从来没有下过围棋” 另一个声音接着又道:“对啊,刚刚开场之前,林隽还问过我围棋的规则是怎么样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一位大国手居然来问我这样的人。” 云泰听到之后,也是极其震惊,心想这个林师弟真的有这么天纵奇才么? 又对这两个质疑林隽的考生颇有微词:老子在捧场,你们却抵黄。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 他脸上却不露声色,再次转头向众人道:“林师弟被罗主考叫到后堂,获得了直接晋级资格,必然是经过了加试难题。至于他口称不会下棋,不过是性格谦和,不愿单独大出风头而已。” 云泰和玉清真人一样,觉得林隽自称不会下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因为不想出风头,心中对林隽更是好感倍增。 他又向后面那名说林隽曾问询围棋规则的考生道:“林师弟向你问询围棋规则,其实颇有深意。他的心思你别乱猜。” 见对方一脸茫然,他又补充说道“林师弟其实是怕你不懂规则而已,如果你果真不知,那就是他告诉你规则了。而且如此一来,你自己加深了对规则的理解,又放松了心情,才能更好地参加棋战。” 说完之后,还略有责备之意的瞥了这名考生一眼,才转过头去。 说是让人不要乱猜林隽的心思,其实乱猜的,恰恰就是他自己。 那名考生做恍然大悟状。 众人也不禁交口称赞:这位林学霸,不但自己谦虚低调,还乐于助人,为队友多加考虑,赛前进行心理按摩,有着相当强的团队合作意识和集体主义精神。 大家一边热烈地讨论,一边看着场中林隽与月轮明王对峙。 月轮明王思索良久,始终不得要领,面对纷繁复杂的局面,只觉得这一步无论下在哪里,都是一个输棋的局面。 与百人对战一个多时辰,又遇到面前这种困局,她感到精神极其疲乏,于是稍稍侧身,半边身子挨上棋桌,长腿一偏,竟然坐了上来。 林隽大吃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月轮明王。 这是个什么操作? 这可是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并非岛国的动作片教室里面啊。 此时月轮明王和林隽近在咫尺,僧袍下的轮廓几乎显露无疑,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腻声向林隽说道:“这位施主,可否劳驾,帮本座一个忙呢?” 第30章 你我约定 月轮明王一偏大长腿坐上林隽面前的棋桌,玉体横陈在林隽面前,凹凸有致波澜壮阔的好身材在薄薄的僧袍下呼之欲出展露无遗。 她向林隽腻声撒娇,要林隽帮她一个忙。 林隽心跳加快,呼吸加速,热血上涌,面红耳赤,神态显得颇为窘迫。 戏台上的玉清真人见状,低声暗骂一声“无耻。” 看看旁边的罗稳和王判,也是连连摇头,心道这两位师兄弟看起来倒是道貌岸然,不过怎么想的就难说了。 臭男人嘛,大家都懂的。 其他考生看到这一幕,大都艳羡不已,简直恨不得马上冲进场内把林隽赶走,自己能以身相替。 林隽心里暗叹一声可惜,心道明王姐姐你可能看走眼了,虽然鄙人英俊不凡气宇挺拔,可惜目前还帮不了你的忙,嘴上却道:“明王有话好说,您身份尊贵,这样子成何体统?” 月轮明王非但没有下来,还向林隽靠近了一点,浓烈的香气弄得林隽五迷三道的。 她带着撒娇的口气道:“你答应帮我,我就乖乖听话下来,好不好?” 帮你吗?林隽心道我现在可帮不了你,我一个不能人事的废物,又不会加藤老兄的鹰爪神功。 要是我来帮你,也不晓得最后得知真相的你,会不会眼泪流下来? 口中却说道:“明王有命,只要合情合理,愿效犬马之劳。” 月轮明王闻言嫣然一笑:“君子一言” 林隽一拍桌子,差点拍到了月轮明王的腿上,连忙缩回手,霸气侧漏地道:“什么马都难追!” 月轮明王向后侧身,从棋桌上下来,俏立林隽面前,提出了她的请求:“请容本座悔棋一步,不知可否?” “啊?”林隽完全没有想到,月轮明王竟然会是这个要求。 虽然他和月轮明王对弈颇感轻松自如,但是他都懒得自己去看棋局形势——反正也看不懂,更不知道输赢。 在月轮明王下完一步棋,他脑中自然就会有所反应指引,按部就班地回以一子即可。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道:自己应该占据了上风,而且,可能是要赢棋了! 大概率自己现在就是全村的希望! 林隽不敢擅自做主,把目光投向了戏台上的三位院长。 按照惯例,罗稳和王判都看向了玉清真人,把锅用目光丢了过去。 玉清真人倒也颇有担当,略一思索,朗声道:“是否同意明王悔棋,由棋手自行决定,宗门不做干涉。”干脆又把锅丢还给林隽自己。 月轮明王捏着僧袍衣角,露出委屈的神情看着林隽:“明明说好的君子一言,什么马都难追。话音未落就想反悔,堂堂的天龙宗高徒,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岂是大丈夫所为?” 林隽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这换了哪个男人,他也受不了啊? 好在林隽还保持着几分清醒,没有忘记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如果我答应了明王的要求,那明王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月轮明王眼眸闪动,显得楚楚可怜又充满了诱惑:“你到底要本座怎么样嘛?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了嘛。” 在月轮明王从桌子上下来之后,林隽已经不再那么紧张窘迫,聪明的智商又占领了大脑高地,斟酌着说道:“要明王如何帮我,现下我还没有想到,就算明王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月轮明王稍稍想了想,立刻应承:“本座答允了。” 林隽立马趁热打铁:“美人一言” 月轮明王娇笑一声:“也什么马都难追。” 林隽伸出右掌。 月轮明王也伸出右掌,肤若凝脂,白如冰雪,玉指纤纤,美不胜收。 她与林隽轻轻击掌为誓,许下了一个两人之间的约定。 击掌已毕,林隽从棋盘上取回自己刚刚所落一子,再伸手示意月轮明王可以悔棋。 月轮明王笑意盈盈,俯身去取自己方才所落一子,弯腰之时,襟怀之间的大好春光若隐若现。 林隽抽动了几下鼻子,涌起一股想要解缆登舟,游遍大好河山的冲动。 月轮明王恍如不知,将棋子拿起之后,狡黠地朝林隽笑笑,然后轻轻落子,放在林隽下一步棋本来的位置。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月轮明王看来,这一步是林隽的奇招,那就提前把它闷死腹中,自己才好在后面闪转腾挪,绝处逢生。 林隽看着月轮明王脸上如同黄鼠狼溜进了鸡窝的得意神情,完全无法共情。 棋盘上还有那么多位置,非得抢这个位置吗?那个地方是会窝金还是会尿银? 他低头看了看棋盘,不假思索地从盒中拈起一枚黑子,随手放了下去。 月轮明王一看林隽下的位置,再一观棋局,笑容凝在了脸上。 戏台上的罗稳一拍大腿,喊了一声“妙哉!” 玉清真人和王判看了林隽落子,再仔细研判棋局,也不由大为叹服。 王判颔首道:“林隽这一步看似死棋,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这老家伙,也是自叹不如啊!” 玉清真人笑道:“正所谓‘弱冠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林隽这少年天赋的确是极高的。这一步堪称‘天外飞仙、神之一手’。不过,我还是更欣赏这少年的品性,低调谦和懂得内敛。” 又向罗稳道:“罗院长,你的眼光真是毒啊!” 罗稳心中熨贴,拈须微笑,脸上喜色更是藏都藏不住。 月轮明王看着棋局上自己的白子被黑子包围裹挟,脑中一片茫然。 黑子带着凛冽肃杀之感,给了她极大的压迫之力。 巨大压力之下,她神识变得混乱,脑中又浮现出一幕幕不堪也不敢回首的过往: 漆黑不见天日的牢笼, 冰冷刺骨的石壁, 狰狞扭曲的面庞, 凄楚惨烈的痛呼, 毒蛇恶蟒一样的长鞭, 蛛网密布一般的绳索 她一手抱头,一手扶着桌角,身躯抖动摇摇欲坠。 林隽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想要伸手相扶,却又不敢。 就在此时,戏台上的沙漏已经走完,两个时辰的比试时间到了。 玉清真人走到台前,朗声宣布:“时间到——棋战结束。” 月轮明王头疼欲裂,听见时间已到的声音,心中一阵悲苦,顿感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稳,向前倒了下去。 第31章 黯然离场 月轮明王在众人惊呼声中,向前一头栽倒。 所幸林隽就在她前方,而且早有准备,见月轮明王昏倒,百忙中来不及再考虑男女授受不亲,慌忙张开双臂接住对方。 林隽本就身体孱弱,这一下软玉温香抱满怀,差点也一起摔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月轮明王被林隽抱住之后,感觉对方身上传来一股清凉之意,神识一下清醒过来。 她见自己躺在林隽怀中,倒是也不害羞恼怒,道声:“多谢”,挣扎着从林隽怀中站立起来。 刚一站好,月轮明王又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连忙伸手想要扶住旁边的棋桌,却在昏沉之中失去平衡感,失手将棋盘推倒在地,黑白棋子哗啦啦滚得一地都是。 林隽见月轮明王脚步虚浮,慌忙上前一步,搀住其胳膊,好让她可以站稳。 说来也怪,林隽一把扶住月轮明王之后,她神识又清澈明亮起来。 月轮明王心中有数:这少年身上必定有着什么宝物,令自己混乱的神识得以清醒。 她反手握住林隽的手,懒洋洋地道:“本座身子不爽,可否扶本座回到轿撵之中。” 林隽心中一喜,暗道这个要求简直太合理了,完全是求之不得。 于是伸出手臂道:“明王有命,乐于效劳”,请月轮明王扶在手臂上面,引着她向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月轮明王灵台清明,想起棋局的事情来,转头向戏台上的三位院长大声道:“这百局棋战,是本座输了。今日得蒙三位院长不弃,准吾等三战,令边荒鄙陋之人大开眼界,本座感激不尽。” 说完之后,她单掌竖于胸前,认真地弯腰向三位院长施礼致意。 虽然三战全都惨败,但是月轮明王坦然认输,气度雍容,足见大家风范。 三位院长也拱手还礼。 既然赢了比试,那就还是得说上几句漂亮话让对方下台。 都不需要罗稳和王判眼色示意,背锅侠玉清真人主动站出来,朗声说道:“今日三战,本门只是侥幸得胜,却一睹西域禅宗风采,果然是非同凡响。明王孤身独战百人,巾帼不让须眉,即便小有挫折,却也是大显神威,让我等众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互相吹捧完毕,跟着当然也要放放狠话,表示自己不是善茬,找找场子挽回一点颜面。 月轮明王飒爽笑道:“玉清院长过誉,愧不敢当,本座他日若有长进,当再登门拜访求教。” 今天虽然输了,姐们儿认栽,但是我还会回来哒,你就等着瞧。 玉清院长当然不会示弱,闻言回答道:“本宗山门常开,随时恭候明王再次大驾光临,期待能再睹明王风采。” 嘿,你要啥时候来都成,我家大门常打开,天龙宗欢迎你又来送菜。 两个女人都是话里有话,眼神中也是绵里藏针,在空中激烈对撞,简直让人觉得耳边都能听到火花刺啦刺啦的声音。 月轮明王道声:“告辞。”转身让林隽扶着自己继续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玉清真人的声音:“明王一路好走,恕不远送。” 林隽一路上让月轮明王扶着自己手臂,鼻中传来阵阵香气,周围到处都是羡慕的眼光,春风得意之下,连脚步也轻快起来。 月轮明王走在林隽身侧,感到从他手臂处传来的阵阵清凉之意,神识中极其受用,不由得边走边多看了他几眼。 林隽眼角余光扫到月轮明王一直不断在看自己,心里泛起嘀咕:她不会因为输棋恼羞成怒,待会儿挟持自己回西域剁碎了喂藏獒? 但是看她投射过来的眼光友善温柔,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接着转念一想:难道她看上我了?会不会把我弄回去做个压教赘婿什么的? 又一想,在天龙宗的家门口,月轮明王恐怕没有这么嚣张大胆?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搀着月轮明王一路走出了考场,那顶逼格十足的华丽三十六台大轿,就等在门口。 林隽把月轮明王扶到轿边,早有红衣僧人上来掀起轿帘,等待她进入轿撵。 月轮明王试着放开林隽的手,神识果然还有一些疲惫虚浮,却已经并无大碍。 她这才放下心来,离开林隽坐入轿中。 林隽拱手笑道:“明王慢走,在下告辞。” 月轮明王微微一笑,此时脸上已经褪去艳丽和圣洁神情,一种年轻女子的清纯取而代之。 她说声“有劳。”身体稍稍后倾,靠在轿中椅背上,满脸疲倦之色,足见此战有多劳神。 红衣僧人放下轿帘,月轮明王的俏脸倩影在林隽眼前被遮挡住,他心中若有所失。 林隽转身离开,刚刚走了几步,突然身后传来月轮明王甜腻的声音:“哎——” 他停住脚步,转身回头,见月轮明王半掀轿帘,俏生生脸上的一对妙目正看着自己,忙道:“明王还有吩咐?” 月轮明王不无幽怨地道:“本座还不知道自己败在何人手下,施主姓名,烦请赐告。” 林隽心道,这是要记住我的姓名好方便秋后算账么?我才没那么傻告诉你真名。 于是郑重其事地肃容拱手答道:“咏春,叶问。” 月轮明王微微点头,喃喃自语:“咏春,叶问” 然后朝这位新鲜出炉的问哥挥挥手,放下轿帘。 西域禅宗一行人黯然离场,真是来的时候有多嚣张,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林隽回到考场之后,却见考场中的每张桌子边都坐满了人。 见林隽进来,靠近戏台下面最前方的桌子边,一个白衣人站起来挥手大喊:“林师弟,到这里来。” 招呼他的人正是云泰。 林隽连忙加快脚步,来到云泰桌前。 桌边还坐着两人,见林隽过来,也站起身来,以示欢迎。 这两人,正是参加肉身比拼的唐木和参加神识之战的赵赢。 云泰见林隽过来,热情地招呼他道:“林师弟,由于连续比试,大家都没顾得上吃午饭,棋局开始的时候,三位院长就安排了弟子去镇上饭庄预订酒食。应该快到了,我去看看,你们先聊。” 说完快步离开。 三人开始先自我介绍。 林隽拱手道:“小弟姓林名隽字文商,朝歌人。” 黑瘦的唐木笑嘻嘻道:“我叫唐木,字林森,蜀中唐门人。有占卜师说我命中缺木,所以叫了这么个名字。” 胖少年赵赢看起来却是满面愁容,但还是不忘向两人见礼道:“兄弟姓赵,名赢,字志贤,巴郡人。” 林隽前身这位纨绔,长期到处乱跑,在豪门深宅和青楼酒肆之间切换自如,察言观色的本能还是留在了大脑之中。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赵赢的情绪低落,心道这小胖子刚刚打得宝树上人血流披面,也是大出风头,为何却颇有忧虑之色。 第32章 有洁癖的小叫花子 见赵赢怏怏不乐,林隽心中奇怪,于是问道:“志贤兄,之前的灵力之战,你简直都赢麻了,为何看上去却兴致索然闷闷不乐?是没打过瘾吗?还是觉得赢得不够干脆利落?” 赵赢叹了口气道:“兄弟本不愿去参加比试,更不想因为赢这灵力之战出什么风头。如今一来,万一要是名声传将出去,那就大大糟糕了。” 原来这小胖子忧心的是自己一战成名。 绝大多数修行者都是巴不得自己能出人头地声名远播,赵赢却因此苦恼,倒是出人意料。 唐木好奇道:“你还怕出名呀?难道我们的理想不是学成盖世神功,然后行侠仗义,威震天下吗?” 赵赢看看四周,没人注意自己三人说话,这才用手捂住嘴巴低声说道:“文商兄、林森兄,实不相瞒,兄弟是自己偷偷跑出来赶考的。” 林隽和唐木对望一言,都“啊”了一声,甚为惊讶。 唐木道:“志贤兄,既然是偷跑出来,那你怎么拿到初试准考竹牌的?难道” 赵赢点点头:“没错,竹牌是我从师傅那里偷出来的。” 林隽道:“修行者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唐木和赵赢看向林隽。 林隽一本正经道:“那叫‘借’!暂借而已。” 这时候,酒饭已经如流水一般送了进来。 林隽劝慰赵赢道:“志贤兄,先吃酒饭,你的事情咱们稍后商议。” 唐木连声附和:“对对对,饿死个人了。先吃饭,先吃饭” 云泰在场中穿梭招呼,走到三人桌前时,告知他们先自行吃饭不用等他,他稍晚会去和麻袍自愿者们一起吃。 三人点头表示知晓,云泰又走到别处吆喝去了。 摆上桌的是三菜一汤,一碟卤牛肉,一钵红烧肉,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豆腐汤。 除了这些,还有三盅酒,一盆馒头。 三人都是感到腹中饥火熊熊燃烧,忙不迭地拿馒头动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赵赢吃了几口菜,先填住腹中的饿意,然后取过一盅酒,揭开瓶盖闻了闻,酒香入鼻,顿感心旷神怡。 他连饮数口,脸上愁容也是散去不少。 林隽也打开酒盅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其实平平,见赵赢颇喜饮酒,于是将自己的酒递了过去。 赵赢正好已经把自己的酒喝光了,见林隽把酒给了自己,不禁大喜,连声道谢。 唐木看起来身材瘦弱,食量却远比林赵二人为大,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三个馒头和一堆菜肴下肚了。 林隽略带诧异神色看了唐木一眼,心想这么瘦小的家伙,怎么会这样能吃啊? 唐木报以一笑,又拿了一个馒头,掰开之后放进去卤牛肉和红烧肉,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油水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他用手背擦了一下,顺手拿起酒盅,也喝了一口,然后摇摇头,觉得滋味不佳,放到旁边不再理会。 三人也不言语,都是闷头吃菜喝酒啃馒头。 不多时,桌上的菜肴就被一扫而光。 唐木揉了揉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发出惬意的一声呻吟,转头一看,却见赵赢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盅。 赵赢见唐木看着自己,指了一指唐木的酒盅道:“林森兄,我看你不甚喜欢饮酒,把你的酒给我行不行?” 唐木挠挠头道:“志贤兄,不是我小气啊。那个我有洁癖。” 这倒让林隽大跌眼镜,唐木吃饭时举止粗豪,身上衣服也多有补丁看起来渣渣洼洼,即使有洁癖,恐怕也是个有洁癖的小叫花子。 赵赢有些失望,却也不好强求,看看手中的馒头,无酒相佐,也甚是无味,取出一张油纸,把馒头包起来放入袖中。 林隽见赵赢喝得不痛快,马上招呼云泰过来:“云师兄,这酒饭吃得不过瘾,能不能再给我们上一桌?账算在我头上就是。” 云泰摇头道:“林师弟,这都是预订好的量,我到哪里去再弄一桌,将就对付一下。”说完又走开去到处张罗了。 赵赢拱手道:“多谢文商兄好意。” 林隽一摆手:“这些酒饭太过粗鄙,以后我请你们去朝歌城里吃好的!” 用饭已毕,大家正在吹牛唠嗑的时候,云泰出现在戏台上,高声说道:“通过了初试的考生,请留下来!另行有事通知。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他眼光扫到林隽这一桌,又喊了一句:“拿到直接晋级资格的考生,也不要走。” 没能通过初试的考生,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频频回头羡慕地看着留下来的考生。 不多时,场中就只剩下了稀稀拉拉不到十名考生,林隽、唐木、赵赢三人又成为了其他人羡慕的对象。 过了初试,但是没有拿到直接晋级资格的考生,先被叫进了戏台上的后堂。 等候期间,有三名麻袍自愿者弟子过来,为三人丈量了身体尺寸,说是要为他们制作袍服。 林隽不胜唏嘘,又想起了前世那些穿校服的青葱岁月。 没等多久,这些考生又陆续走了出来,依次向三人作别,然后离开。 林隽首先被叫了进去。 进入后堂,看见三位院长,林隽连忙躬身行礼。 三位院长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林隽低调谦虚,不愿独出风头的朴实无华品格,给三位院长都留下了既深刻又正面的印象。 他于百局棋战中起到了中流砥柱定海神针的作用,还在让月轮明王悔棋的情况下大获全胜,表现出的棋力也是出类拔萃让人叹为观止。 考试中的圆周率计算和其他的难题应对,相比较之下反而不值一提。 此子神识天赋如此强大,必是可造之才。 三位院长温言勉励一番,大意就是要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好为宗门争光,自己也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林隽连连点头称是,乖巧的模样更是让三位院长大增好感。 玉清真人谆谆教导道:“三日之后,你就可以到宗门来报道了。这几天好好休息,棋战也是颇为劳神,你养足精神,以后的修行是会很艰苦的,千万不要骄傲自满。” 林隽看着玉清真人,心里突然一动: 天龙观中的麻袍道人让自己找她行方便,自己这个毫无预兆昏倒的毛病,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解决? 就是不知道那方玉佩的分量,到底能让她帮多大的忙? 不如姑且试试? 于是他恭敬地说道:“弟子谨遵教诲。弟子有一件物事,是一位朋友托我带给玉清院长的,叮嘱弟子要单独交付,不知道” 三位院长大感意外,互相对望一眼。 玉清真人对林隽印象颇佳,倒是不觉有何不妥,当即站起身来,说声“随我来”,当先而行。 林隽跟着玉清真人进入另外一间屋子。 玉清真人将门虚掩,好奇道:“林隽,何人托你?是何物事?” 林隽道:“是一位叫‘随园主人’的道长,给了弟子此物。” 说着将玉佩取出,递给了玉清真人。 玉清真人接过玉佩,细看之下,瞬间神色巨变。 第33章 玉佩之谜 林隽取出白色玉佩,交给玉清真人。 玉清真人接过玉佩,细看之后,突然神色巨变。 她险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向后跌坐在椅中。 玉清真人桃花也似的俏脸突然变得煞白,将玉佩放到眼前,口中喃喃念到:“生尽欢,死无憾” 把这六字连着念了好几遍,念着念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突然夺眶而出,流过脸庞滴落于地。 林隽大吃一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玉清真人何等样人? 堂堂的天下第一大派天龙宗嘲风院院长,在见到这方玉佩之后,居然会如此方寸大乱! 林隽马上明白,这方玉佩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而且对玉清真人来说极为重要! 玉清真人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在晚辈面前的失态,马上转头擦去眼中泪水,站起身来,走到林隽面前细细打量他,眼中有说不出的温柔和宽慰。 就像是看到什么心爱之物失而复得一般,脸上笑容荡漾,眼里也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林隽只有在自己母亲的眼中,才看到过这样的神色,心中嘀咕: 难不成玉清真人和那麻袍道人有什么瓜葛孽缘故事? 她把自己当成了对方的子侄? 哎哟,别是以为我就是他俩的什么私生子? 他立刻脑补了无数凄美动人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桥段。 我还是得赶紧说清楚。 林隽向玉清真人道:“院长,这方玉佩是一位仙长赠给弟子的,做为弟子赠诗于他的回馈。” 心想我可说清楚了啊,你千万不要误会哦。 玉清真人听林隽说话,眼神中的慈爱之意并不稍减,慢慢又涌起了泪水,包在眼中打转。 她似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力睁大眼睛,才没有再让泪水淌出,柔声说道:“原来你这孩子,还会写诗呀?真是难得。” 语气中充满欣慰,就像是母亲看见儿子取得哪怕是一丁点小小成绩,也要忍不住的由衷夸赞。 林隽心中疑窦丛生,暗自思量:玉清真人夸赞自己会写诗,那说明她听清自己说的话了呀。也肯定知道自己和这麻衣道人不过是朋友关系,为何还会如此姿态? 玉清真人看林隽脸上疑惑的表情,解释道:“我和这玉佩的主人有旧,长久未闻消息,乍见故人之物,所以有些感慨,没有惊吓到你?” 林隽心里疑问更深: 玉佩的主人就是天龙观中那个麻袍道人,两地相隔甚近,他们两人之间,为何还会长久不闻消息? 他口中还是恭敬说道:“院长言重了。您得见故人之物,快慰欣喜,乃是人之常情。弟子感同身受,也为院长感到高兴。” 玉清真人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恢复了常态,向林隽问道:“林隽,你父亲是谁?” 林隽听她提到父亲,立即端正站好答道:“家严林勇。” “林勇”玉清真人想了想:“秦国公?” 林隽道:“正是。” 玉清真人“哦”了一声,微微一笑,仿佛解开了心中的什么疑惑,神情变得轻松,走回椅中坐下。 林隽刚要说话,脑中突然一阵眩晕。 该死,这间歇性晕倒症又要发作了,这次来得真不是时候。 玉清真人刚刚坐下,正要开口说话,见林隽神色有异,身体摇摇欲坠。 她大吃一惊之下,立刻从椅中一跃而起,瞬间来到林隽身边,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说也奇怪,林隽正要昏倒的当口,被玉清真人这么一扶,脑中瞬间清醒精神起来,马上又牢牢站稳。 玉清真人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是太累了吗?”眼神中不无担忧。 林隽本就是要来求医的,这时候正好开口:“院长,我近日好几次毫无征兆晕倒,太医院温太医说是神识可能出了问题。” 玉清真人恍然大悟,马上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玉佩递给林隽。 林隽接过玉佩之后,神识一下变得清明起来,脑中的眩晕之感立刻消失无踪。 林隽好奇地把玉佩拿到眼前端详,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好奇地问道:“院长,为何这枚小小的玉佩,会对人的神识有如此之大的影响?” 玉清真人没有马上回答,转身朝椅子方向走去,掩饰眼中又饱含的热泪,心中更充满了一种笃定的喜悦感。 她已经完全确定了林隽的身份。 脑海里浮现出当年自己还是一个少女时,玉佩主人纵横天下睥睨群雄的英风豪情,心中一时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她背对林隽偷偷抹去眼泪,才转身在椅中坐下,微笑对林隽道:“这面玉佩中蕴含着前辈先贤的神识之力,故能百毒不侵诸邪辟易。” 林隽“哎哟”一声道:“原来那位仙长赠我如此珍贵的宝物,我不过写了一首诗给他,真是受之有愧啊!怪不得今日参加棋战,虽然耗费大量神识,但我却安然无事。” 玉清真人心道:这宝物,和你血脉相通,也只有你才受得起。不给你,那给谁? 口中温言道:“你的神识并不是有问题,而是不够强大。” 林隽有些诧异:“院长,我在初试和棋战的表现,看起来在神识上的天赋还不够高吗?” 玉清真人摇摇头道:“我说的不够强大,是指和你神识运转速度相比较而言。” 她见林隽脸上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又解释道:“你的神识天赋,远超常人;但是你神识的运转之速,更是世所罕见。” 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了神识之力强大无匹的玉佩旧主。 她稳住心神继续说道:“所以你才能在神识初试的时候,很快给出答案;又在与月轮明王棋战之时,落子如飞而安然无恙。” “但神识运行速度过快,很快就会将你的神识耗损一空,进而昏迷晕倒。” “这枚玉佩中,内蕴先贤大能的神识之力,维持住了你的神识运转。你想一想,在随身携带玉佩之后,你是否还晕倒过?” 林隽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获得这枚玉佩之后,自己在神识初试和百局棋战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回答玉清真人道:“的确如此!” 玉清真人颔首道:“如此,就要修炼神识,让神识变得更为强大!你尽管放心,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林隽大喜,躬身答谢。 找到答案了: 自己的神识就像是前世通讯系统的流量包,在以前大脑像2g网络运行的时候损耗慢,现在换成人工智能后,就像进了飞速运转的5g网络,神识流量的消耗,瞬间就会数倍数十倍数百倍增长。 自己要做的,就是升级足够大的神识流量包,以免大脑欠费停机。 玉清真人已经答应帮助自己,这个问题算是有办法解决了。 他身上需要解决的问题,可不止神识这一个,干脆求人求到底,问佛问上天,其他问题也一并找玉清真人帮忙咨询解决算了。 看她这么和蔼可亲古道热肠,一定会帮助自己? 玉清真人看林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问他道:“你是还有什么事想问吗?” 林隽连忙回道:“正是。” 玉清真人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第34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林隽见玉清真人大包大揽,一口应允下来,不禁心中大喜,向玉清真人道:“其实除了神识之外,弟子身上的毛病可着实不少。” 说完摇头苦笑。 玉清真人闻言微笑道:“不必太过担忧,有什么问题,你只管说来。” 语调平和温柔,但是言辞之间霸气侧漏,充满了天下第一大派的气势。 林隽看了玉清真人一眼,吞吞吐吐道:“院长和归清真人,模样长得好像,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玉清真人不明林隽问询之意,看他神色扭扭捏捏,心中奇怪,暗道怎么又和归清真人扯上关系了,但还是开口答道:“归清真人是我孪生姊姊,又是我的师姐。我名叫慕容言悦,姊姊名唤慕容言怡。怎么?你认识她?” 又一想:对了,姊姊不是正在朝歌城天龙观中当值坐镇么?多半是与林隽照过面了。难道林隽开罪了姊姊? 于是说道:“我姊姊这个人,向来是面冷心热。我看你神色不愉,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如果她有什么过于苛责你之处,不必往心里去。” 说完不禁莞尔,想起了多年以前,与姊姊都在少女时期,因为仰慕玉佩主人,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情景。 争论他的剑道还是符术更强,洗剑池路上偶遇时他明亮目光投到何人身上,藏经阁前碰见时他嘴角浅笑到底又是为谁轻轻上扬? 姊妹俩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少女情怀总是诗。 那时候的姊姊,哪里是现在冷若冰霜的模样? 而自己,也不再年轻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隽到没有想到玉清真人一瞬间还有这么多心理变化,见她神色和蔼,连自己两姊妹的闺名都告诉了自己,显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于是大胆说道:“弟子哪里敢开罪归清院长?只是她座下弟子顾月影,在查探弟子是否为修行者时,弟子出言不慎,被她暴打了一顿。” 现在想起当时被顾月影狠狠扇的几巴掌,犹自心有余悸。 玉清院长笑道:“你没事惹月影那丫头干嘛?不是自找没趣么?” 林隽心想还不是因为她不讲武德,我才不积口德,又不便自爆其短,把自己开车的事情说出来。 他含混两句,说起了正事:“为查证弟子是否为修行者,归清院长亲自出手,检查了弟子身体,结果发现弟子身上全是毛病” “哦!”玉清真人一听,一下坐直了身子:“如何个情况?你详细说来。” 林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事关自己性命,不得不如实说道:“归清院长的结论是:道树闭塞、气海坍塌、元阳深埋、宗筋废弛。” “啊?”玉清真人一听,大出意料之外,腾地一下起身,脸上神色凝重,秀眉也皱了起来。 “哦,归清院长还说了。”林隽补充道:“我身藏暗疾,一年之内就会全身瘫痪,恐怕命不久矣。” 玉清真人快步走到林隽跟前,一把拉起林隽右手,握住脉门,一股温热的灵气从林隽全身经脉之中流过。 她放下林隽右手,又拉起他左手,扣住脉门,又是一股温热的灵气从林隽体内流过。 这些操作,林隽参加会审的时候,在归清真人那里有过体验,知道是在探查自己体内的状况。 只是这同门师姐妹,灵气一冷一热风格迥异,不知是何缘故。 没想到这还没完,玉清真人又伸手放在林隽丹田,闭目探查了一阵他的气海,这才拿开手。 想了一下,玉清真人将手掌放在林隽头顶,一股暖流从手掌中倾泻而下,让他浑身经脉筋骨都感惬意舒畅。 林隽心中暗暗默念:仙人抚我顶,赐吾得长生 想来是因为玉佩之故,玉清真人为他做的体检,较归清真人要更为详尽周全。 一盏茶的功夫,玉清真人才将手掌拿开,面上稍有疲惫之色,想来是也费了一番气力。 林隽见玉清真人神色凝重,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恐怕不小。 玉清真人在屋里来回走动,口中默念,心中盘算计较,林隽也不敢发声打扰。 好一阵子之后,玉清真人向林隽道:“孩子,你的身体确是有点问题,现下我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三日之后你来宗门报道时,我们再做商议。” 林隽躬身答谢:“多谢院长,弟子自己的事情,还要劳烦院长如此费心,弟子真是感激不尽。” 玉清真人温和地安慰他道:“不必过于忧心,我已经将灵气输入你的经脉之中,暂可保你无事,三日之后,咱们必能想到办法。你先回家去。” 林隽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烦,连玉清真人现在都搞不定,也只有三日之后再说了。 玉清真人为自己输气保命,可是很大的恩德,足见玉佩主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了。 他向玉清真人行了一礼:“太过烦劳院长,弟子不胜惶恐。那弟子就先行告辞了,请院长保重身体。” 玉清真人听他还在关切自己身体,心里感动,更是坚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帮他的决心。 她眼中尽是依依眷恋之色,但还是开口道:“那你就先去,回家好生歇息。” 林隽道:“弟子谨记,多谢院长提醒。”说完慢慢倒退几步,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听到后面玉清真人招呼了自己一声,忙回过头去。 玉清真人脸上颇有不舍之意,像是母亲看着儿子要出门一样,深深看了林隽几眼,挥挥手道:“没什么,你去。” 林隽点点头,为让玉清真人不为自己担忧,微微笑了笑,才转头离去。 玉清真人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孤高骄傲的身影,和林隽的背影渐渐重合。 她思绪万千,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两行热泪悄无声息地淌落下来。 自己终于又见到了这个厄运连连的苦命孩子,万幸他现在还没有出事,否则悔之不及…… 林隽哪里知道玉清真人内心还有这么多苦情戏? 他走出房门,心情大好。 林隽前世是九届ufc冠军,性格本就坚韧不拔顽强霸气,又从全身瘫痪中穿越到这个世界重新站起,相当于再活一回,已经白捡了一条命,不再对厄运感到畏惧。 虽然沾染了纨绔前身遗留的吊儿郎当习气,他却从未绝望,更不会轻易自我放弃,一直充满了求生欲。 现在有高人相助,林隽更是心中大定。 他拜别了罗稳和王判两位院长,走出后堂,下得戏台,见赵赢和唐木在等着自己。 林隽一拍脑袋,想了起来,赵赢还有个难题等着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呢。 他现在心情愉快,脑中转得飞快,向赵赢道:“志贤兄,你的事情不用焦虑,小弟已经帮你想了一个办法。” 赵赢正急得焦头烂额,闻言大喜:“是吗?什么办法?” 第35章 少年意气 挥斥方遒 小胖子赵赢正在发愁,听林隽说有办法,大喜过望,连忙问道有何办法? 林隽呵呵笑道:“志贤兄,离报道还有三日,这三日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报道入了宗门之后,家里人又能奈你何?” 唐木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又向赵赢道:“胖兄,你就按林隽说的办法做啊。你不是巴郡人吗?这么远的路程,等消息传到你家里,那都不得猴年马月去了?。” 赵赢道:“兄弟倒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我随师傅到朝歌城来,祭奠一个朋友。我趁师傅不注意,‘借’了他身上的竹牌溜出来赶考的。” 他说到这个“借”字的时候,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会心一笑。 修行者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那叫借好。 林隽道:“这么说来,你师傅也并非朝歌人士,你躲起来三天,也不是难事嘛。” 赵赢面有难色:“我师傅倒也确非本地人士,这几日我跟他暂时寄宿天龙观中,盘缠都在他身上,兄弟借竹牌之时有点紧张,忘了从包袱里面借点银两。” “现在我身无分文,对朝歌城也完全不熟悉,到哪里去躲?” 听赵赢说到天龙观,林隽心里一动,想起了在天龙观中邂逅的麻衣道人,于是问赵赢道:“尊师可是一位道士?” 赵赢点点头道:“不错。文商兄为何知道?” 林隽到:“昨夜我在天龙观中,见到一位麻衣道士,四十来岁,看起来英俊潇洒器宇不凡,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哪知赵赢连连摇头:“那不是我师傅。我师傅已经六十多岁了,也说不上仙风道骨。” “而且他昨晚去勾栏听曲了,今早清晨才回来,趁他酩酊大醉睡得沉的时候,我悄悄借了竹牌,搭乘天龙宗回山的马车过来的。” “现在他的酒劲应该已经过了,消息传出去,说不准一会儿就会来这里找我了。” 他神情焦虑,不时看一下门口的方向,似乎师傅随时就会出现在那里。 林隽暗自腹诽:这个道人,六十多岁还在逛勾栏,而且夜不归宿,身体可真好! 他见赵赢为难,一拍胸口道:“志贤兄,干脆你去我家住上三天好了。你师傅就算再厉害,总不至于去我家里要人?” 转头看看唐木道:“林森兄从蜀中远道而来,不如也去我家做客,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如何?” 唐木一拍巴掌:“那是求之不得呀!”又对赵赢道:“胖兄,同去同去。” 赵赢听林隽邀请自己,一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那就要叨扰府上几日了。” 三人计议已定,从考场离开,向镇外走去。 到了镇外停靠车驾的空地处,一眼看去,之前密密麻麻停靠的车驾,已经尽数散去,只剩下一辆车驾。 车辕上坐着一名干练沉稳的劲装大汉,正是林虎。 林虎见到林隽带着两个少年从镇里出来,立即从车上下来,等在车旁。 林隽向赵赢和唐木道:“这是我家车驾,两位请随我登车” 说着先上了马车,赵赢和唐木也跟着钻进了车里。 林虎并不多问,见三人进了车里,吆喝一声,催马前行。 三人在车中坐下,林隽坐在正对车门的位置,唐木和赵赢分居左右两侧。 唐木向赵赢道:“胖兄,我想问问啊,你和宝树上人比试符道的时候,气海中那道威力强大的口字定式符,是你师傅所制吗?” 唐木一直喊赵赢“胖兄胖兄”的,赵赢却不以为忤,反而感到亲切。 他点头答道:“正是,师傅写了这道定式符,封印了一块上品灵石,置于我气海之中滋养,激发之后只是消耗灵石,可以发挥符篆威能而不损自身灵气。” 唐木好奇道:“你师傅自己在符道上特别厉害,就不想你再入天龙宗了?” 赵赢摇摇头:“那倒不是,师傅很希望我能兼容并蓄,集百家之长,在符道上有所成就。” 林隽插了一句道:“那你大大方方给他说一声去天龙宗学习符道,他肯定也会允许嘛,为何害怕被他找到?” 赵赢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林隽和唐木一句:“文商兄、林森兄,你们想没想过自己为何修行?你们的理想是什么?” 唐木不假思索答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小弟的理想,是要率领我大随的铁骑东征西讨,踏平魔族!” 林隽接上一句:“然后抢走他们的钱和女人。” 唐木抠了抠后脑勺,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和他的黝黑皮肤,倒是相得益彰。 林隽向赵赢道:“那么志贤兄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赵赢严肃地道:“匡扶社稷、济世安民!” 说完见林隽和唐木一脸惊讶,解释道:“符道不过是小道耳,我想学的,是经天纬地的大道!” 唐木脱口而出:“原来你是想当官呀!” 林隽道:“如果想从政,那你应该去国子监学习啊,怎么想起要入天龙宗呢?” 赵赢脸上流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现在国子监的学生,都是通过荐举的方式出仕。能被荐举的,都是文臣中的望族子弟,何时才能轮到我?” 林隽点点头,因为自己是勋贵之后,他对此倒是比较清楚: 朝廷现在文官系统用人,都是通过荐举制选拔。 那些有举荐权力的名门望族文臣高官,一言可定他人仕途生死,当然会举荐内部子弟。 非五姓七望的寒门学子,很难有出头之日。 天龙宗也教授儒道,门中大佬也有向朝廷举荐人才的权力,而且宗门内的选拔相对更为公平,所以赵赢才会选择拜入天龙宗学习。 林隽叹道:“志贤兄,兄弟明白了。你如此天赋,如果放弃符道去学儒术,你师傅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赵赢苦笑道:“可不就是这样?”随即又道:“文商兄,你呢?” 林隽还真没细想过这样的问题。 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是什么呢? 其实自己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归属感,穿越过来之后也是在挣扎求生而已,哪里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看着赵赢和唐木期待的目光,他缓缓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赵赢和唐木闻言大为震动! 天边一声闷雷滚过 林隽哈哈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兄弟玩笑之言,两位不必当真。我现在的理想抱负就是——活下去!” 三个少年意气风发,在车上说古道今,谈天论地,混得更加熟稔。 他们也没有想到,今天或认真、或戏谑、或庄重、或轻松的话语,在日后他们都会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去一一兑现 第36章 天堂有路咱不走 三个少年一路上欢歌笑语,马车里其乐融融,满是快活的气氛。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有人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林隽和赵赢循声看向了唐木。 唐木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食量大,肚子又饿了。” 林隽和赵赢看看他瘦弱的小身板,再想想上一顿饭他下肚的馒头和菜肴,如果不是同桌吃饭,简直难以置信。 唐木笑嘻嘻地向赵赢道:“胖兄,我看你刚才打包了一个馒头,不如给我先垫垫肚子?” 赵赢一边从袖中取馒头,一边用很费解的表情看着唐木:“你不是有洁癖吗?” 唐木面不改色:“对呀,我是有洁癖。”话锋一转:“但是你没有啊。” 忠厚老实的好孩子赵赢一边把馒头递给唐木,一边在心中继续梳理这个“洁癖”的思维逻辑。 他想了想不得要领,还是虚心问道:“林森兄,你有洁癖,那就不应该吃我的东西啊?我没有洁癖,即使喝了你剩下的残酒,又怎么会妨碍你的洁癖?” 唐木一边吞咽馒头,一边解释:“我的洁癖,是一种反向洁癖。别人用我的东西我会不舒服,我用别人的,那就无所谓了。” 赵赢一脸无奈,摇摇头看向林隽。 林隽哈哈大笑:“志贤兄,我给你简单总结一下林森的洁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他这个叫占有欲,不应该叫洁癖!” 唐木向林隽竖起大拇指:“精辟!” 马车一路飞奔,一个时辰后,就看到了远处高大巍峨的朝歌城。 城高足有十来丈,左右看不到边界,暮色之下,看起来甚是恢弘雄伟。 林隽经常出入,倒不觉有什么。 赵赢也见识过,虽然现在看见还是觉得心情激荡,却不如初见之时的震撼之感。 唐木第一次见到朝歌城,从窗口中探出头去呀,看得心旌摇晃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赞叹道:“这城也太大了,不愧是天下第一雄城啊!兄弟这次真是大开眼界了!” 林隽作为朝歌城本地人,向两人介绍道:“朝歌城是咱们大随帝国的京都,整个国家的心脏所在。这城就是一座阵,天龙宗几代大能耗费百年之久,才最终布置完备。” 赵赢道:“小弟也曾听师傅说起过,这座天龙大阵威力无比,激发之后,连大宗师也不敢轻撄其锋。” 说话间,马车已到城下,此时正当大随盛世,进出往来的人络绎不绝,车马奔行如同流水一般。 城门的驻军和林虎相熟,看见是秦国公府的车马,并未检查,和林虎打个招呼,就将他们放入城中。 入城之后,唐木更是目不暇接,眼前宽敞明亮一望无际的大道,两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华屋,穿梭如织的车水马龙,都让他倍感新鲜。 大隋帝国对周边诸国宽厚相待,异域民众也对朝歌城充满憧憬向往,纷纷前往朝拜、学习、修行、旅游和行商。 街上随处可见相貌与中原人迥异的异族人,其中还有崇尚大随文化者,身上还穿的中原服饰。 马车在宽敞的大路上走了一阵,拐进一条小巷。 说是小巷,不过是和主路大道相比而已,里面也足以容纳两车并行。 马车进入小巷后,放慢了速度,天色已经擦黑,家家开始掌灯点烛。 星星点点的光亮,袅袅升起的炊烟,将这人间装点得充满烟火之气。 马车停住,车外传来林虎的声音:“二公子,到了。” 三人走下马车,不约而同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唐木和赵赢举目一看,面前是一所宅院大门,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秦国公府”。 门口两侧是青砖高墙,前有碧树红花,看起来颇为豪阔。 林隽向两人笑笑道:“这就是我家了。” 看见匾额之后,赵赢倒是面色如常,唐木有些好奇,向林隽道:“林隽,令尊是秦国公吗?” 林隽微笑点头:“正是。所以我才邀志贤兄和林森兄来我家盘桓几日。这里是我家侧门,咱们悄悄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不知道你们住进了我家。” 唐木叹道:“人都说侯门深似海,你家这国公府就更胜一筹了。” 林隽向赵赢道:“志贤兄,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就不信,你师傅还能到我家里来要人。” 赵赢和唐木都是连连点头,住进秦国公府里,别说赵赢师傅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老道士怎么进得来? 三人说话时,林虎已经下了马车,将缰绳拴在门口的石柱上,正要上前叫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两个人从秦国公府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秦国公林勇,另一人却是一个老道士。 一见这老道士,赵赢吓得一哆嗦,赶紧闪身站在马车后面,以免被他看见。 林隽和唐木面面相觑——不用说了,这老道士肯定就是赵赢的师傅了! 这算怎么回事? 林勇看到林隽回来,心中大喜,招呼林隽道:“文商,快过来。” 林隽夸下海口说自己家绝对安全,邀请赵赢前来躲避风头,他本来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哪知道却是把朋友送到了虎口。 真是天堂有路咱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他一肚子的苦水,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嘴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林勇不觉有异,给林隽介绍道:“这位是龙虎山的张真人,还不赶快见礼?” 林隽向那老道士见了个礼,一边口称“晚辈见过张真人。”一边偷偷打量对方。 这位张真人身形消瘦,头发斑白,松松地在头上随便挽了一个髻,插着一支干柴也似的木簪,一身黑色道袍脏兮兮的满是污渍。 见林隽向自己行礼,他摆摆手道:“不必客气。”手掌干瘦,如同鸡爪一般,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油斑黑垢。 说话的时候,张真人嘴里一股酒气直窜出来,冲进了林隽鼻翼。 林隽稍稍侧头仔细看去,张真人显然已经喝高了,眼神迷离,脸色通红,稀疏花白的胡子上还挂着酒滴。 林隽这才稍稍放心:醉成这样,别说是赵赢,就算一头老虎在眼前,老道士也未必看得入眼。 秦国公府中,四个家丁抬着一顶轿子走了出来。 林勇将张真人扶进轿中,吩咐家丁一声,将轿子抬去天龙观。 抬轿的四名家丁应诺一声,抬起轿子离开。 林勇向林隽道:“这张真人是我请来为你诊治的,今天你迟迟未归,他又喝多了,只有明日再说。对了,你今天初试的情况如何?” 林隽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木刻龙符,递到林勇眼前:“爹,我被录取了!” 这大出林勇意料,半信半疑道:“这不会是你自己找哪个木刻匠人做的?” 林隽急道:“怎么可能?我真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 林勇哈哈笑道:“如此甚好!” 此时一队轻骑奔驰过来,为首一骑手中还牵着另外一匹马。 来到府门前,为首骑士甩镫下马,向林勇行礼道:“国公,该进宫面圣了。” 林勇接过他手中缰绳,翻身上马,向林隽道:“有事等我回来再说。”然后打马扬鞭,和这队骑士一起远去。 这时候赵赢才探头探脑地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向林隽道:“文商兄,我师父明天还要到你家里来,这可如何是好?” 林隽略一思索,计上心来:“志贤兄无需多虑,我还有办法。” 第37章 不打不相识 林隽向赵赢道:“志贤兄,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你放心住在他那里。你师傅住在天龙观,明天又会来我家,你怎么都应该安全了?” 赵赢点头道:“多谢文商兄。” 唐木插了一句:“那事不宜迟,赶紧就出发。”愁眉苦脸地揉揉肚子道:“我肚子都快饿扁了,胖兄的一个馒头,可顶不了多久。” 林隽向林虎交代了一声,说是要带两位同门在附近随便走走,让他自己回去便是。 林虎答应一声,也不多问,驾着马车自行离去。 唐木瞪着林隽道:“大哥,啥意思?马车走了,我们自己走着去啊?我可饿得走不动了啊。” 林隽笑笑道:“林森兄,要去的地方,离此不远,我们走路去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这样也更加隐秘,保证志贤兄的安全嘛。” 唐木问道:“那里应该有吃的哦?” 林隽点头:“当然有,而且味道还挺不错。” 唐木急得抓耳挠腮:“那还磨蹭个啥?赶紧走啊。” 林隽呵呵一笑,当先而行,在前面带路。 唐木和赵赢一前一后,跟在林隽后面。 朝歌城中道路,如同棋盘,九横九纵十八条主路,其他小巷星罗棋布在主路的框架之中,如同一张蜘蛛网一般。 林隽领着两人在小巷之中穿行,没走多久,来到一处宅院高墙之外。 高墙外的路边长着一排松树,林隽在一棵松树前仔细查看,确定了所在位置准确无误。 他左右张望,看四下无人,蹲下身拨开松树旁膝盖高的杂草从,墙体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林隽指指洞口,向两人道:“咱们从这里钻进去。” 说着俯身就准备先钻进去。 赵赢也上前一步,站在林隽身后准备跟着一起进去。 唐木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说了一声:“且慢!” 林隽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不变,回头问道:“怎么了?你不是饿了急着要吃饭吗?” 唐木指了指洞口:“这是什么?狗洞吗?你一个堂堂的国公府二公子,居然要钻狗洞?” 林隽停住动作,直起身来,点头道:“不错,这就是个狗洞,我虽然是个纨绔,但不是傻子。” 他向二人解释道:“我们这群人,经常被家里禁足,所以都会自己偷跑出来找人玩,家家都有狗洞可钻。不钻狗洞走门口,不被人发现吗?现在咱们为了替志贤保密,不得不钻一次狗洞,有什么问题?” 唐木脸色难看:“我不钻狗洞。” 林隽诧异道:“为什么呀?” 唐木道:“我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要钻狗洞。” 林隽和赵赢对望一眼,均感费解。 唐木道:“一句两句我也跟你们解释不清,总之我是不会钻狗洞的!干脆我把这堵墙推倒算了。” 林隽赶紧阻止:“大哥,你脑子有病啊?你把墙推倒了,这么大动静,那还不搞得人人皆知咱们来了?” 唐木退后几步,指了一指墙头:“那就不推墙。其实这墙也不算多高,我可以翻墙过去。” 说着倒退几步,紧了一紧腰带,在两手手心吐了几口唾沫,加速奔跑,然后跳起来在墙上一蹬,又回身抱住一棵松树,再在松树上面蹬了一脚,翻身越过墙头,落入了高墙的另一侧。 唐木那边刚刚落下墙头,这边林隽和赵赢就听见墙内一声爆喝:“什么人?” 接着就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拳脚打斗之声。 林隽赶紧从狗洞里钻了过去。 赵赢虽然身宽体胖,动作倒是极为利索,也几下就钻了过去。 两人站起身来,看见墙内是一个练武场一样的所在,场边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刀枪棍棒,旁边地上散落着些石锁,磨盘和铁胆等锻炼力气的器具。 练武场内,唐木和一个少年正战在一起。 双方都是走的武夫路子,唐木灵活敏捷,如同一只活蹦乱跳的狡兔,上蹿下跳地围着对手转圈,拳头如雨点一样向那少年击出。 和唐木对战的少年,身材高大挺拔,气度沉稳如岳峙渊渟。面对唐木暴风骤雨一样的进攻,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防得滴水不漏。 唐木主攻,少年主守。 唐木的拳头全部被少年以拳、胳膊、肩挡住,这样的攻击对少年来说犹如隔靴搔痒,构不成任何威胁,也形不成任何伤害。 少年间或还会突然还击几拳,搞得唐木手忙脚乱,进攻节奏完全被打乱。 场中飞沙走石烟尘滚滚,两人斗得好不热闹。 林隽生怕被两人误伤,站得远远的。 他不便大声疾呼,以免招来其他人,只得压低了声音,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小声喊道:“都停手别打了自己人!” 殊不知场中这两人都是武痴,遇到这样难分伯仲的对手,打得格外淋漓酣畅,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就如同天上掉下了宝贝一般。 两人心神都在对方身上,哪里听得到林隽的喊声;而且就算听到,恐怕也舍不得停手。 唐木和少年翻翻滚滚斗到百招开外,少年双拳慢慢泛起淡金之色。 不多时,金色转浓,少年一对拳头如同裹了一层金漆一般。 林隽和赵赢对看一眼:这招他们见过,唐木和松赞王子对战之时,松赞王子就用过的韦陀神拳。 只不过松赞王子只能同单拳,而且蓄力极慢;而少年用的却是双拳,蓄力远比松赞王子为速。 少年蓄力已毕,连续用出两记韦陀神拳,攻守之势立刻转变。 唐木交叉前臂做十字防御挡在胸前,被少年两拳打得踉跄后退几步。 他虽然落在下风,却愈加兴奋,仰头发出一声长啸,想要进行禺狨变身。 不曾想一啸之后,身体全无反应。 此时对面的少年已经飞快欺近身来,一记简单暴力的直拳,打散防守十字,隔着唐木小臂砸在他胸口上,打得唐木倒飞出去。 林隽和赵赢正在担忧,唐木却若无其事地翻身爬了起来,朝少年竖起大拇指:“好身手!我肚子饿了,的确是打不过你。” 少年抱拳答谢,也客气逊谢了几句。 两人惺惺相惜,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少年看向林隽:“表弟,你怎么来了?又钻狗洞进来,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林隽说句“找你肯定有事”,然后向赵赢和唐木介绍少年道:“这位是我表哥,姓刘,名华,字东渐,定远侯世子。对了,这里就是定远侯府后院。” 他又向刘华介绍了赵赢和唐木,这才并说明来意,想让两人在定远侯府借住几天,并请刘华秘密安排,少惊动其他人。 刘华性格豪爽,并不多问,一口答应下来。 林隽也是在穿越后,第一次见到这位表哥。 纨绔前身的记忆里,这位表哥颇有担当,平时对自己又多有回护。 要是发生命案那天他在现场,恐怕自己也不会被王云三人围殴,更不会搞出后面这么多幺蛾子了。 他仔细打量刘华,这少年英气勃勃,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醒目颇为俊朗。 刘华向林隽道:“你们吃过饭了没有?要不就在府里用点便饭?” 林隽还没开口,唐木没口子地连声答应:“好好好,吃饭吃饭。” 刘华领着三人走出练武场,迎面跑过来一个少年,边跑边喊:“大哥大哥,有好事来了!” 林隽、唐木、赵赢看到他的脸,不自禁地都在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好一个美少年! 第38章 三年之后又三年 这少年长得高大壮硕,身形看起来比刘华还要强健,但一张脸却长得极为精致,尖脸细唇明眸皓齿,简直比女子还要娇美。 这样一张美轮美奂的脸蛋,长在如此强壮威猛的一具身躯上,却有着一种极其荒诞的和谐感。 美少年见到刘华身边这么几个人,楞了一下,又看到林隽,脸上笑逐颜开,快步走过亲热地搂着林隽的肩膀道:“表哥,你怎么来了?看你在会审现场晕倒,我可着实为你担心。” 拍拍自己的心口又道:“现在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了,这两位兄弟看着面生,是新朋友?” 林隽把美脸少年引见给唐木和赵赢:“这位是我表弟,东渐的嫡亲弟弟,刘洋刘西宴。” 然后又把唐木和赵赢介绍给刘洋。 三人拱手见礼,互道幸会。 刘华等三人寒暄完毕,向刘洋道:“你咋咋呼呼的,有什么好事来了?” 刘洋笑嘻嘻地道:“大哥,我刚刚收到消息,玄机居士今日把头上的白花取下来了,说是晚上要在咸宜观中宴客。” 他见赵赢和唐木两脸懵逼,热心解释道:“这玄机居士原名鱼幼兰,本是朝歌城勾栏的官妓,色艺双绝名噪一时,后来名士温八叉先生给她赎身,两人把臂同游江南,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叹了一口气道:“可惜造化弄人,八叉先生染病身故,鱼幼兰心丧不已,建了一座咸宜观做了道士,号玄机居士,头上簪了一支白色绢花,说是以此为八叉先生戴孝三年。” 唐木问道:“今天刚好满三年了吗?” 刘洋摇摇头道:“何止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老兄!” 赵赢叹道:“这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温先生泉下有知,也颇足慰怀了。” 又向刘洋问道:“西宴兄,这温先生为何号八叉呢?这号听上去着实有点奇怪。” 刘洋道:“志贤兄有所不知,温先生文思敏捷,可在叉八次手的时间内成诗,故号八叉。如果不是有如此才情,以他的丑陋相貌,怎能得佳人青睐?” 众皆叹息。 刘洋又向刘华道:“大哥,晚上去不去咸宜观参加晚宴?” “哦。”刘华听他们说了半天,兴致缺缺,似乎并不如何上心:“她宴她的客,与我何干?我一介武夫,只爱习武练拳打熬身体,闲时最多读读兵书,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 刘洋笑道:“玄机居士才色双绝,如今摘花除孝,朝歌子弟必然趋之若鹜,难道大哥不想去凑凑热闹?” 刘华摇头道:“不想。”说着就向前走去:“先吃饭去,打了半天也饿了。” 唐木一听喜笑颜开:“吃饭吃饭,再不吃饭就得饿趴下了。” 刘洋见大哥要走,赶紧一把拉住,换了哀求的神色道:“大哥,如果你不去,那我怎么进得去?你一定要帮弟弟一个忙,带我进场。” 刘华奇道:“你要去便自去,何必要我一起?” 刘洋吞吞吐吐道:“今天晚上咸宜观的夜宴,只有天龙宗、太学、国子监的弟子、学生,才有资格赴会。每个人可以带一名同伴,你不去,那我怎么进去?” 刘华板着脸道:“你就是看我有太学的学生资格,才来说什么好事。其实不过就是要我带你进去。你喜欢看漂亮女子,我可没这癖好。” 刘洋舔着脸道:“大哥你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就带弟弟走一趟嘛。” 刘华平素颇为疼爱自己这个弟弟,此时见他软语相求,而且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自己还要招待几个朋友,一时之间颇为踌躇。 刘洋察言观色,又颇为了解大哥性格为人,立即看出刘华的心思:“大哥,请表哥和这两位朋友在家先用酒饭,你带我进去之后,马上回来,不就行了?反正咸宜观也不远。” 刘华觉得这建议倒也合理,于是向林隽道:“表弟,不如你和林森、志贤先在家里用些酒饭,我去去就回。他们要借住几日,不过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就是。” 林隽呵呵笑道:“表哥,不如我们三人也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他身上遗留了前身纨绔的一些习性,作为纨绔群群主,青楼恩客天团榜一大哥,一听有漂亮女人可看,还才艺双绝,立刻老毛病发作,巴不得也去凑热闹。 刘华还未说话,刘洋先道:“表哥,你去了也是白走一趟,大哥这次只能带我一人进去。要不以后有机会了,再让大哥带你去一次?” 林隽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木刻龙符:“你看我能不能去?” 刘洋看到林隽手中的龙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是天龙宗弟子?” 林隽颔首微笑:“正是!我今日刚刚成为天龙宗弟子。” 刘洋拱手道贺道:“恭喜表哥,贺喜表哥。”接着又道:“但是林森和志贤两位兄弟,只能有一人可以随你” 话还没说完,就闭上嘴巴瞪大了眼睛。 唐木默默亮出了一枚龙符。 赵赢也默默亮出了一枚龙符。 林隽哈哈大笑:“我的亲表弟呀,现在咱们在场的几个人,除了你之外,谁都有资格单独赴宴。” 刘洋尴尬地笑了笑:“哎哟,我的亲表哥,是我肤浅了。那就不要再啰嗦了,咱们赶紧出发。” 唐木大声道:“能不能吃了饭再走啊?” 刘洋拍拍他肩膀:“林森兄弟,别着急,上车再说,亏待不了你。” 刘华大手一挥:“行,那就大家同去。” 林隽道:“那大家一起钻狗洞出去,免得被侯府人看到,志贤兄的师傅找上门可不妙。” 刘华大大咧咧道:“放心,我府里的人可靠得很,我会吩咐他们保密的。谁敢说出去,我撕烂他的嘴!” 五人同行,从练武场出来,在府中穿行。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走了好一阵,才出得门来。 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比林隽赶考所乘的,要大了不少,拉车的也多了四匹马。 刘华看见摇头叹息,说了弟弟几句:“你就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看咱们家不过是侯府,表弟家国公府都没你这么招摇。” 刘洋笑道:“大哥,不是我爱招摇,是朝歌城的女子们爱讲排场,不如此,我如何与她们同车出游,共赏风光嘛?” 说着率先钻进了车里。 大家陆续进到车里,车中倒是宽敞,众人坐下后,倒不觉拥挤。 唐木刚一坐定,就开始嚷嚷:“有没有吃的?快饿死了。” 刘洋微微一笑:“林森兄弟稍安勿躁。” 他伸手从座位下面拖出了一口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有三层。 最上面第一层里是蜜饯果子, 中间第二层里则是糕饼点心, 最下面第三层,则有一个大酒壶和六七个酒杯。 众人饿了半天,眼睛都绿了,七手八脚地开始吃了起来。 只有赵赢不着急吃东西,斟了一杯酒慢慢饮下,发出惬意的赞叹声。 刘洋看着这些饿死鬼投胎般的家伙,如牛嚼牡丹一样狼吞虎咽自己的精致小食,心痛不已。 林隽笑呵呵地看着刘洋一脸苦相,调侃道:“表弟,你这些东西都是准备用来诱惑女子的?” 刘洋一摆手:“哪有的事?” 又自信满满道:“我,就是对她们最大的诱惑。” 其余四人差点把口中的酒食吐了出来。 林隽道:“表弟,此情此景此车此人,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刘洋奇道:“是吗?表哥念来听一下。” 林隽念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刘洋一脸茫然。 马车一路奔行,五人吃喝聊笑,气氛很是愉快融洽。 半个多时辰以后,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停住。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咸宜观到了!” 第39章 海王出击 马车停稳,外面车夫告知,已经到了咸宜观外。 五人从车中鱼贯而出。 这是朝歌城西边一处所在。 朝歌城中,北面是皇城,南面是平民居所和商肆酒楼。 东西两面靠近皇城是各部衙门以及达官贵人们的居所。 越是靠近皇城的地方,所驻衙署就越重要,而住所主人的身份也愈加尊贵显赫。 西面离皇城稍远就是勾栏青楼区域,玄机居士念旧,把咸宜观建在了附近一座山上。 此时天色已晚,五人下车之后,举目四望,这里视野甚佳,月色当空,可见山下灯火通明,满城皆亮。 为数众多的勾栏瓦肆就在山脚之下,异常的繁华热闹,众人耳边传来阵阵丝竹之音,更远处的城外江水奔流,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已是暮春,阵阵晚风拂面,让人胸襟为之一爽。 五人并未驻足贪看夜景,齐齐来到咸宜观门前。 咸宜观前有一开阔平坦空地,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乎都是身着长衫的年少书生。 五人高矮胖瘦样样占齐,穿着打扮又与众人大不相同,立即引来旁人侧目。 旁人打量他们,他们也在观察别人。 天色已黑,刚刚离得远,只看这些人打扮大差不差,貌似大家都差不多,结果走到近前,才看到其实大有差别。 虽然同是穿着儒衫,有的人身上是粗缯大布,有的人身上衣衫却华贵精美,而且也不只是有中原人士,其他还有穿着长袍大褂的异族人,一看五官肤色便知。 唐木惊叹:“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你们看,比我还长得还黑!” 众人循声望去,果真有两名皮肤黝黑赛似乌碳的学生,也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刘华在太学就学,解释道:“我们太学里面,就读的都是朝廷勋贵和高官家的嫡出子弟;国子监那边就读的则是庶出和寒门子弟,同时也接纳外邦的学生。” 其他几人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还能看到这些书生打扮的异族。 唐木道:“这些人虽然穿着书生袍服,学问怕是有限?居然还想着前来赴宴,说不定连大随官话都说不利索呢!” 刘洋看了唐木一眼道:“林森兄此言差矣,这些异族学生有的在朝歌城待了好多年,平时待遇又好,有好多人连自己的家都不愿意回了。” 接着嘿嘿一笑:“人家的大随官话,说不定比你这蜀味官话还正宗几分呢!” 唐木少年心性,听刘洋这么一说,当真跑到这两名皮肤黝黑的外邦书生跟前,拱了拱手道:“两位老兄请了。” 两人对望一眼,还了一礼,其中一人道:“兄台有何见教?看你这发肤,莫非也是我们西域人氏?” 他发音字正腔圆,标准的大随官话,完全听不出任何异族口音,令唐木自愧不如。 唐木问了一下,为何这么多人待在门口喝风,却不进咸宜观去。 黑人大哥话卑他知,因为来的人多,还要分批考核文化素质,现在他们就正在等着里面的丫鬟叫号呢。 唐木再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前面还排着二三十个号呢。 回到五人中间一说,众人大眼瞪小眼,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刘华和唐木这种武夫本来就对女色毫无兴趣,心里打起了打退堂鼓;赵赢不置可否;林隽听到要等,少了很多兴致。 刘洋一句话打消了大家立马闪人的念头:“来都来了。” 他微微一笑:“我去打探一下,兴许不用排队呢。你们稍等,我去拿号。” 看着刘洋屁颠屁颠跑动的身影,林隽向唐木和赵赢道:“我这个表弟,可是朝歌城头号海王,他一出手,保管马到功成。” 刘华素知自己这个亲弟弟的德行,闻言摇了摇头? 唐木和赵赢对望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困惑:海王?海王是个什么东西? 刘洋兴冲冲地跑到咸宜观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门口放号的两个丫鬟正聊得热火朝天。 他靠拢挨上去轻轻唤了一声:“蕊初姑娘” 其中一个丫鬟听到喊声,转头看来,满脸惊喜:“刘二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向旁边的丫鬟介绍道:“这位是定远侯家的二公子刘西宴,我上次随主人外出踏青认识的朋友。” 说完脸红到了脖子。 旁边丫鬟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女子,一看蕊初神情,就知道眼前这对男女,肯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向刘洋一福,说要去观里面看看,告罪失陪,把两人单独留了下来。 蕊初容貌也算中上之姿,左边嘴角有颗淡色红痣,更增了两分娇媚,双目中眼波荡漾,直勾勾地盯着刘洋。 刘洋笑道:“上次一别,甚是想念,妹子近来可好?” 蕊初叹了一口气道:“能好什么?你这个冤家,骗我上车去赏春日风景,说要请我品酒赏鉴美食,结果” 睁大眼睛瞪了刘洋一眼:“害得我好几天走路都扶着腰,还生恐有了身孕,你真是害人不浅!” 刘洋赔笑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蕊初道:“你是来看我家主人的?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苦命丫头?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太学的学生,倒是有资格进去。” 刘洋食中二指朝天:“我可以发誓,是来看妹子你的。” 说着话锋一转:“我大哥向来仰慕你家主人,他又没有资格进去,所以非要拖着我一同前来。我也无可奈何,陡然看见妹子,心中欢喜,所以前来打个招呼。” 蕊初脸上笑逐颜开:“你这张嘴可真甜,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子?” 刘洋目光在蕊初脸上逡巡:“妹子你的嘴才是真的甜,让人回味无穷。” 蕊初听了心中既羞又喜,此时夜色渐沉,春风料峭,不禁担心起刘洋来:“天气转冷,你现在才来,还不得排上好久?” 刘洋不以为意道:“和妹子一起,我心中火热,哪里还会觉得寒冷?”说着打了一个喷嚏。 蕊初心疼道:“你看,这不就冷到了?” 然后悄悄对刘洋说道:“你把太学的学生腰牌给我看看,下一个号我就让你们先进去。” 刘洋大喜道:“多谢妹子,我的学生腰牌在我大哥身上,他好面子,拿着我的腰牌到处招摇炫耀。” 摇了摇头又道:“除了我大哥,还有三个朋友一起,他们都是天龙宗的弟子。” 蕊初道:“那就一起进去便是,只需要三位天龙宗高徒出示龙符即可。” 刘洋大喜道:“多谢妹子!”甩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过去:“我日后再来寻你。” 蕊初娇羞低头道:“到时候再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你听到叫号,直接过来就是。” 刘洋微微点头,见四下无人注意,一把握住蕊初的手,捏了捏之后放开,这才离去。 他意得志满地回到五人中间:“搞定!下一个就轮到咱们进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蕊初叫号的声音:“请刘洋和他的朋友们入观!” 五人一起上前,就准备进入观内。 背后一个声音响起:“等一等!” 第40章 声名鹊起 五人齐齐转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身后是几个高大健壮的家奴,正气势汹汹地盯着他们。 林隽上前一步道:“老兄,你叫住我们,有何指教?” 那公子哥大声道:“你们明明刚来不久,我们这些人却已经等候多时,为何你们可以插队到我们前面?” 林隽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你不服气?” 依得他前身原来的纨绔脾气,这个公子哥在喊住他们时,就已经会被他叫刘华去痛打一顿了。 蹲过天牢之后,父亲让自己夹起尾巴做人,又加之身上是穿越后的林隽性格,谨慎稳重了一些。 公子哥看他并不畏惧自己,但看这五人身上穿着打扮都很平实,刘洋这个名字自己也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故而心中不以为意。 他听林隽发问,当即答道:“我当然不服气!你们应该按规矩排队。” 林隽并不动怒,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老兄,听口音,你不是朝歌人?” 公子哥脖子一梗:“我是清河郡人,今天刚到朝歌,久慕玄机居士大名,特来拜谒。” 刘华听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早就不耐烦了,闪身站到林隽前面,抢上一步就要动手。 公子哥见刘华威猛,吓得倒退两步,几个家奴赶紧上前挡在前面。 林隽喊道:“表哥且慢。” 刘华最听这个表弟招呼,一听喊自己不要忙着动手,就停在原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公子哥见林隽招呼刘华,以为他怕了自己,得意洋洋地自报家门:“我可告诉你们,我父亲是清河郡守卢礼,我伯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卢悌!” 他向身前的几个家奴大声喝道:“把这几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拖回来排队!敢还手就给我狠狠地打,有事我自会担着!” 几个家奴应诺一声,向林隽五人逼近过来。 这卢公子打着如意算盘,自己出来主持公道修理一下这几个瘪三,并没有什么风险,动静一大,说不定能引起此间主人玄机居士的注意,要是因此得到垂青,岂不妙哉? 林隽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卢公子,你担着?你担得起吗?你还想打我们几个人,须知按‘八议’之律,我们打你可不用商量。” 随即对刘华道:“表哥,可以动手揍这小子了,但是千万要给他留口气,别打死了啊。” 刘华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身形一动,冲向对方。 几个家奴迎上来,被刘华一拳一个放翻在地,瞬间就全部倒在地上哀嚎呻吟。 赵赢看了唐木一眼:“林森兄,我看你也是个武痴,怎么不上去帮帮忙?” 唐木懒洋洋地道:“这还哪轮得到我上去过瘾?就刘东渐的身手,这几个小菜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这边刘华下手倒是也颇有分寸,把几个家奴打倒在地后,一把拎起这位卢公子的衣领,如老鹰捉小鸡一样轻松写意,正正反反连抽了几个大嘴巴子,打得他整张脸又红又肿。 林隽和刘华、刘洋这种勋贵子弟,在朝歌城内都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主,卢公子装逼招惹他们,那真是倒了血霉。 不过这么一闹,旁边等候的书生学子们都被引了过来。 听说卢公子因为阻止这几位爷插队,反被暴打一顿,激发了大家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出言谴责。 卢公子是因为装逼不成反被揍,算是活该。 不过此时也真有正义感爆棚的人站出来为大家发声。 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书生大声道:“咸宜观前,诸人平等,为何你等可以插队先行入内?” 这时见事情闹大,丫鬟蕊初倒是并不畏缩,反而在此刻挺身站了出来。 爱情的力量啊,才会让一个女人这么勇敢无畏。 她从观门内走出,向群情激奋的众人盈盈一拜。 众书生见她谦谦有礼,倒也不好过于为难她,只是有人问道:“请问姑娘,为何会通知这刚到不久的几人先行入内?这委实让我等久候之人心有不甘。” 蕊初笑道:“诸位公子皆知,我家主人颇爱文才风流的名士,凡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有特殊造诣之人,主人求见若渴。这几位公子颇为不凡,又早投递名刺,所以奴婢才冒昧让他们进去,望诸位见谅。” 众书生一听,这话倒是在理,玄机居士与温八叉缠绵悱恻的爱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一直传为佳话。鱼幼兰青睐才子,倒是一点不假。 有一个书生站出来质疑道:“若说这几位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有什么特殊造诣,恐怕难以取信于人。我等既不闻其诗名,也未听过有何其他高才,不如请几位自证一二。” 这五人高矮胖瘦全都占齐,但偏偏就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个正经读书人模样,更不用说什么文彩风流的才子名士了。 林隽面目清秀,本来有几分书生气质,可惜现在脸上肿没消完,形象也打了折扣,当然会让人怀疑。 蕊初听书生动问,因为不知几人底细,一时语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刘洋。 刚刚刘华动手暴揍对方的时候,刘洋知道大哥身手,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早就退到五人团站位的最后面。 这时候看蕊初望向自己,赶紧连声问道:“哥几个,有没有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赶紧露一手啊。” 林隽想了想问那书生道:“下棋也算?” 那书生还未开口,围观者中早有人道:“那当然,围棋乃是国技,如有国手之姿,也能让人信服。” 林隽挠挠头道:“何为国手之姿,小弟不太清楚。我平生只下过一盘棋,只赢过一个人。”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林隽不以为忤,等笑声稍小一点,接着又说道:“我赢的那个人,叫月轮明王,不知道有没有人认识?” 全场轰动,议论纷纷。 这时,人群后排一个声音高喊道:“我认得他!就是他,赢了月轮明王!”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年轻书生神情亢奋,扬起手臂使劲朝林隽挥手:“兄台,可还认得小弟?百人棋战之前,你还关心过我是否懂得围棋规则的!” 林隽定睛一看,果然是棋战之时坐在旁边的考生,连忙抱拳还礼。 那书生向林隽指指点点,口沫横飞地向旁边众人说着什么,明显就是在叙述当时百局棋战的场景。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对对对,就是他,咏春叶问!他送月轮明王上轿之后自报家门的时候,我出恭回来刚好听到了。” 然后这位仁兄也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旁人叙述起来。 “不对不对,他名叫林隽林文商,今日神识考试,求出了圆周率后十一位数值,还轻松解答出加试的诸多难题,拿到了天龙宗神识初试第一个直接晋级资格!我是天龙宗外门弟子,当时也在现场,这些都是亲眼所见!” 马上这人身边也围上了一堆人,听他诉说今日天龙宗神识初试的事情。 林隽、唐木、赵赢根本没想到,他们被天龙宗单独留下来的时候,其他考生都回到了朝歌城中,把天龙宗和西域禅宗的三场比试情况,几乎传遍了整个朝歌城。 代表天龙宗出战的三人,一时之间声名鹊起,名气之大,还在他们自己想象之外。 唐木和赵赢分别参加了肉身和灵力比拼,击败松赞王子和宝树上人之后,名头也在武夫和修行者圈子中传开。 而今晚来咸宜观的,都是些书生,尤其关心百局棋战。 他们对林隽在和月轮明王棋战之中神乎其技的超强棋力,都是惊叹不已。 虽然此间众人,分别来自天龙宗、太学和国子监,但是与生俱来都有大随帝国子民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眼前这三位击败西域禅宗挑战,诸人均感与有荣焉,于是纷纷拱手施礼退去,不再有任何异议。 林隽和赵赢、唐木三人向众人答谢以毕,和刘氏兄弟一起,向咸宜观中走去。 身后又传来议论声:“林隽,是不是先三司会审,然后东院昭狱审理的那位嫌犯?” “不会?那个林隽可是个不能人事的废物!” “听说还是个童男子呢!” 林隽赶紧加快脚步,走进观内。 第41章 七步成诗 五人步入咸宜观,林隽偷看其他几人脸色。 刘华和刘洋是明显知道审案情况的,但保持沉默只字不提,以免伤及林隽自尊。 唐木好像根本就不懂那些话的意思,神色也毫无变化。 赵赢面无表情,边走边出神,对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充耳不闻。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们在尽力表演,可没人介意你林隽是个废物啊。 林隽看大家都没提这茬,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个娇俏的婢女迎上来,领着他们向里面走去。 观内绿树葱茏,繁花如锦,因为今晚宴客,所以每隔数步,树上便挂着一盏琉璃灯,星星点点顺着路径蜿蜒延伸出去,彷如仙境一般。 走出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处庭院,庭院之中栽种满竹子,满目青翠。 一条小溪穿庭而过,溪上跨过一座白玉石桥,桥墩下横着两只乌篷小舟,颇有江南水乡之韵。 玄机居士曾与温八叉同游江南,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美好的时光,因此感怀,将江南水乡景致,移到这咸宜观中。 娇俏婢女领着他们走过石桥,来到一处亭台。 亭台下面已经站着一些书生,正在窃窃私语,不时向亭台里面看去。 朱漆碧瓦的亭台里面,安坐着一名中年美妇,看上去姿色虽还尚可,却远不及世间所传的玄机居士艳名。 五人团中颜值担当刘洋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婢女问道:“这位姐姐,劳驾问一下:为何这亭台之下,站着这么多人?那亭中,又是何许人也?” 婢女见如此一个美少年主动询问自己,又语气温柔言辞谦恭,心中感到亲切欢喜,于是轻声回答道:“说与你知晓也无妨。本来马上你也会知道。” 指了一指亭台方向道:“这亭中之人是我家主人干娘,要在亭中考校诸位文才,要想见到我家主人,需要先过她这一关。你们几位公子,须得有人让干娘满意,才能去见主人。” 刘洋道声多谢,回身把情况告诉了小伙伴们,然后不无担忧地问道:“小弟我是没什么文才的,待会儿咱们之中,由谁出马接招?” 唐木颇不耐烦道:“这个玄机居士怎么这么多名堂?吟诗作赋的事情就不要指望小弟了,我只懂打架,其他一概不会。” 刘华接口道:“我和林森兄弟一样,只会动手不会动口,我在太学里面看过的书都是兵法韬略,文才这两个字是不沾边的。” 刘洋只道有了资格就可以凭自己的盛世美颜征服鱼幼兰,没想到只是想打望一下这位美人,就会有这么多障碍,一时之间也是头痛不已。 他向林隽道:“亲表哥,咱俩差不多,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我看也指望不上你了。” 转头看看赵赢:“志贤兄,我看你倒是满腹经纶的样子,作诗什么的不成问题?” 赵赢笑笑道:“兄弟平时跟师傅学的是符道,我文才平平,也不爱读诗。虽然是看过一些书,都是些治国经世典籍,恐怕此时也用不上。” 刘洋长叹一声:“来都来了看看再说。”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亭下,和先来的人站在一起,望向亭台之中。 见又有人前来,亭中美妇注目片刻,一看哥几个这种打扮造型,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定见,把目光移开,不再留意。 亭中一张石桌上,点着一盏琉璃宫灯,旁边放着一具沙漏。 五人团到来之后,沙漏刚好滴完。 美妇人站起身来,向亭下众人一福,轻启朱唇:“诸位公子,无人在上一轮沙漏计时中,能做出让妾身满意的诗来,让人倍感遗憾。” 稍稍一顿之后,又说道:“妾身马上会重新再计时一次,给出一个字,诸位公子以此字作诗,最快做出让妾身满意之诗的胜出。其他人在此轮之后,就要请回了。” 全场鸦雀无声,静候她给出题目。 美妇翻转沙漏,环视众人一遍,口中说出了一个“风”字。 她一个“风”字出口,亭下众人开始冥思苦想,有人眉头紧锁,有人仰头思索,有人喃喃自语,有人来回踱步,都是在绞尽脑汁想要尽快想出一首诗来。 刘洋看看哥几个,人人都如同泥塑菩萨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在挖空心思作诗的样子。 他仰天长叹一声:“看来我和玄机居士是缘悭一面了,咱们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丢人了,走。” 正要迈步,却被拉住了袖子,回头一看,正是林隽。 林隽笑道:“表弟,就这么想去看这玄机居士?” 刘洋点头道:“色艺双绝哦!难道表哥不想见识一下?” 林隽道:“表弟,明后两天你不要出去鬼混,好吃好喝照顾好我这两位同门,我就带你进去,如何?” 刘洋看看林隽,满脸怀疑:“表哥,不用你说,我也照顾好他们。不过你说带我进去,是不是有点信口开河了?咱俩互相还不清楚,你什么时候写过半句诗?” 林隽呵呵一笑:“那你以前看见过我下棋?刚才门口那些人难道得了失心疯么?” 刘洋一听倒是半信半疑:“行,我答应你,就在家陪这两位朋友,绝不出门,再说我那也不是鬼混,我和她们都是两情相悦” 林隽一摆手:“打住!” 他身上本来就留有前身的纨绔子弟习性,加上归清真人对自己身体的评估,让他很想见见玄机居士这位传说中的超级美人。 在林隽想来,重病就要用猛药,自己这不能人事的重病,说不定就需要服用玄机居士这味猛料才有救,人说病急乱投医,试一下也无妨嘛。 归清玉清两位真人,一看就是得道高人,哪里了解我们男孩子的心思…… 他高喊一声“借过——” 众人正在冥思苦想,却听到有人喊话,不由得把目光刷地投到林隽身上。 林隽从人群中穿过,排众而出,来到亭前,拾级而上。 一边走,一边口中吟诵:“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杆斜。” 七步台阶走完,刚好将全诗念毕。 他的人工智能数据库里,什么诗词没有?这样的逼,不装岂不可惜? 全场一片骚动,议论纷纷。 “此诗抓住叶、花、浪、竹在风力下的易变,表现出风的种种形力、威力和魅力,妙哉!” “观内入门有叶有花,此间有竹,俯瞰见江,融眼前之景入诗,优秀!” “前有温先生八叉做韵,今有这少年七步成诗,信手拈来才思敏捷,厉害!” “难不成我大随帝国又要出一个诗坛大才了?” “我眼前似乎已经有一颗明星在冉冉升起。” 这些书生坦诚地意识到自己的差距,并由衷地赞赏,并不因此嫉妒甚至出言中伤,也是大随帝国强大文化信念的一种体现。 刚刚一轮大家交了白卷,此刻有人站出来,也算是为所有人找回了颜面。 刘华、刘洋、唐木和赵赢面面相觑,继而大喜过望。 如此优秀的一首诗,美妇当然不会不识货,一阵吹捧感言之后,当即拍板同意林隽一行人去见玄机居士。 林隽等人拱手和亭下的人群作别,意气风发地跟着婢女,经由亭台,穿出庭院,向咸宜观深处走去。 第42章 正式入围 穿出庭院之后,一行人向着咸宜观深处走去。 道路两边都是竹林,凉风袭来,竹叶发出沙沙之声,行走其间,微有凉意。 走了不多时,转过一个弯,看到前面有一处院落,十数间房屋,其中一座是楼房,窗口中有灯火映照出来。 来到院落门口,婢女上前拉起门环轻轻叩击几下,声音在晚上格外清晰。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一个俏丽的丫鬟探出头来,见是婢女带着几个人前来,于是将门打开半扇。 她向几人行礼一福:“几位公子前来赴宴,真是令鄙处蓬荜生辉,奴婢代表主人恭迎几位大驾光临,欢迎之至。” 这丫鬟嘴上“欢迎”说得热情起劲,人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且还有意挡住门口,并不动身将五人团迎进去。 刘华、赵赢和唐木都是大惑不解,不知何意。 林隽和刘洋对望一眼,心里明白:这丫鬟是在等着他们给入场费呢! 去青楼和瓦舍打茶围,都是有最低消费门槛的。 像一线的红牌,入场费可是不低的,甚至有可能都够平常人家一年半载的用度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玄机居士已经从良多年,见她还是需要给开桌费。 林隽示意不懂行规的那三位稍安勿躁,然后给刘洋使了一个眼色。 这哥俩是长期在朝歌城红粉圈里打滚的超级客户,刘洋自然是秒懂林隽眼色含义。 他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道:“这位姐姐,我等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什么礼物,不知道可否麻烦姐姐代为置办?” 那丫鬟看刘洋这样一个美少年,还如此知情识趣,心中自然欢喜,应承道:“既然是公子所托,奴婢敢不从命?” 走了两步,凑近刘洋耳边轻轻说道:“前几日我家主人看上了一支步摇,我去代几位公子置办了送给主人,她必定欢喜。” 刘洋满脸堆欢:“多谢姐姐美意,只是不知道这步摇需要多少银子?” 丫鬟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刘洋道:“二十两?” 丫鬟微笑摇头:“两百两。” 刘洋拱手道:“请姐姐稍等。” 他把其他几人叫到旁边:“哥几个,带银票了吗?要两百两入场费。” 刘华道:“两百两倒是不多,不过我刚刚从练武场出来,身上哪里有银子?” 又向刘洋问道:“你的银子呢?府上不是每个月都支了一千两给你用度么?” 刘洋嘿嘿干笑两声道:“不是之前地下赌坊开了表哥有罪无罪的盘口吗?我买了一点,但是没买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在女人身上花过钱?都是女人在我身上花钱好不好?” 刘华瞪了他一眼:“你居然买他有罪?你是欠揍了?”转向林隽道:“表弟,别跟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对了,你身上平时应该都带着银票,要不你先垫着,回头我再给你?” 林隽一摊手:“垫什么垫呀?我要是有,我请不就行了,问题是我身上也没有啊。我的银票算是买了初试准考证了,今天早上去天龙宗考试,我就没想过要带银票,谁会知道现在要用钱嘛?” 赵赢就是因为身无分文才会跟着林隽逃难的,现在全村的希望就只剩下唐木了。 唐木见大家看着自己,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我身上也没有银票。” 听唐木这么一说,其他四人不管是想去或者不想去的人,都是叹了口气。 都走到门口了,架也打了,诗也做了,逼也装了,来也来了,没想到区区二百两银子,就难住了这几位豪阔之家的纨绔。 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打欠条?那也太丢人了! 难道现在打道回府?太让人不甘心了! 唐木见四人神情沮丧,又接着说了一句:“没有银票,不知道金元宝成不成?” 四人闻言,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射到唐木身上:你丫说话不要大喘气成么? 唐木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个行不行?” 刘洋板着脸伸手:“拿来。” 唐木笑咪咪地把金元宝放到刘洋掌中。 五人团跟着俏丽丫鬟走进了院落。 这院中也是颇为精巧雅致,满是江南园林的气息。 门前种着几株芭蕉,青葱翠绿,面朝院子的门帘敞开,垂下流苏丝绦遮挡视线。 几人到时,早有人拢起丝绦,方便他们进去。 刚才还没进到门里,就已经听见有阵阵琴声传来。 已经有四起客人坐在屋里一楼的大厅之中,饮酒、品茗、笑谈、听琴。 这里是待客的主厅,甚为宽敞。 大厅中间安放着一具古色古香的七弦琴,一张摆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案。 大厅四周围着古琴,摆放了六张桌子。 墙角点着檀香,屡屡檀香飘拂,传入鼻中,脑中顿时安宁。 俏丽丫鬟将把五人团领到一张桌边,行礼告退。 大家围桌坐下,马上就有几个小厮上来,摆放酒壶茶具,奉上几盘精致的点心,再为每人盛上一碗银耳羹汤。 林隽上下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屋子挑高很高,二楼上还有一层,垂下白色丝绸帘子,帘后灯光明亮,显然有人居于其后。 此时正有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年轻书生正在抚琴,一边抚琴一边吟唱,颇有古韵。 五人一边欣赏琴音,一边品酒,倒也惬意。 连刘华和唐木这样的武夫,也感觉心神安宁情绪松弛,少了些争雄好胜之心。 林隽把玩手中酒杯,再看看酒具、茶具和盛银耳羹汤的小碗,都是青花瓷图案,碗底游鱼、瓶身牡丹、颇为雅致。 一曲弹完,抚琴书生站起身来,向楼上微微一鞠:“此曲献于居士,还望不弃。” 脸上颇有自得之意,显然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 楼上传出一个女子声音:“多谢公子厚爱,琴音虽妙,可惜与我心境不符。公子请坐,有劳了。” 声音极其柔媚,传入耳中,四肢百骼无一处不熨帖,让人心痒不已。 这时,刚才带五人团进来的俏丽丫鬟端了一盘水果上来,有意无意地站在刘洋身边,轻声给他们解释道:“几位公子来得晚,可能还不知道:主人正在与诸君品评琴道,能得主人青睐者,可以有机会留下来,单独与主人交流。” 说完放下果盘,用期待的眼神深深看了刘洋一眼——这位美貌公子刚才拿出的金元宝,再买两支步摇都够了,说多出来的银钱,是给自己的私房钱,真是太贴心了。 “单独交流?”林隽心道:“那我可要争取一下。何况还有这样的俏丫头在旁边端茶递水加油助威” 他脑补了一下三人同行的画面,又想起自己那令人尴尬的个人问题,不胜嘘唏:自己前世堪称拳坛嫪毐,穿越回来却成了赵高一样的废物,落差也太大了! 瞟了一眼二楼,林隽心里想:这味猛药,会不会就是无能男人的救星呢? 脑中的人工智能飞速运转,他心中一动,长身站起,昂首挺胸,向二楼朗声说道:“在下愿为居士,抚琴一曲。” 第43章 自顾自美丽 楼上那娇媚清丽的女子声音道:“公子请。” 林隽又道:“抚奏之前,在下有一事相求。” 楼上女子明显楞了一下,不是你要弹奏曲子给我听吗? 还求我什么事? 难不成还要给你伴舞? 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道:“公子请讲。” 林隽摸了摸鼻子,笑笑说道:“居士能否遣一婢女,现场教授在下控弦之法?” 满座哗然。 五人团桌上刘氏兄弟和唐木都不以为意,继续饮酒。 唯独懂些乐理的赵赢羞愧地低下头,后悔为何要来此丢人现眼。 这哥们儿,连弦都分不清楚,居然让人家现场教学,现学现卖给美人献奏! 他是神经病? 能进来这里的,自然都是有素质有涵养的朋友,虽然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表情,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但并没有人发声指责质疑。 玄机居士自己就是一个琴道的大行家呢。 人家自己知道怎么办,咱们不要在美人面前跌份儿就行。 楼上的白色纱帘后,坐着一个年轻道姑和一个少年。 道姑闻言蹙起眉头,她也是在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活宝,自己根本不会弹琴,却要叫人现场教授。 不管你多么有天赋,在琴道上没有多年浸淫,也不可能有高深造诣。 你以为自己是天才儿童么? 道姑虽然心中有些愠怒和诧异,但是多年在这种高端娱乐圈子摸爬滚打之后,早就知道这朝歌城中藏龙卧虎,有些人不可轻易开罪。 但是这人如此无礼,如果顺了他的意叫个丫鬟去教他,结果弹奏些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东西出来,把自己好好的复出夜宴搞得乌烟瘴气,传出去自己如何下台?因此沉吟再三,犹豫不决。 对面的少年见她犹豫,笑笑道:“姐姐,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道姑摇头道:“不知。” 少年道:“我收到消息,今日西域禅宗到天龙宗拜山,月轮明王邀百人与她对弈,进行百局棋战,最后惜败。” 道姑不解道:“明王大才,她初到朝歌拜会国子监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听说她曾和几位国手对局,均大获全胜。” 她眼中闪亮,又道“要和百人同时对战,颇耗神识和棋力,落败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与楼下这人,又有何关系?难道” 少年抚掌笑道:“姐姐冰雪聪明,所料不错,明王正是败在此人手底。” 道姑微微颔首道:“那此人果真有些不同凡响,只是不知他何故来扫我的面子。” 少年凑近一点,轻声说道:“姐姐,那倒未必” 道姑看了少年一眼:“嗯?此话何意?” 少年捂着嘴笑道:“此人参加百局棋战之前,曾说他不通棋道,更从未下过围棋!” “啊?”这大出道姑所料,转念一想,随即表情又复平静:“正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这样的天才,咱们大随在二十年前也出过一位,难道现在又有一位?” 随即向旁边丫鬟说道:“这位公子是怎么进来的?” 丫鬟答道:“这位公子七步之内,做了一首诗,王干娘就让他进来了。” 道姑一伸手:“诗呢?记下来了没有?” 丫鬟递过一页纸,上面正是林隽七步成诗所写的《风》。 道姑低声念到: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转头问丫鬟道:“是以风为题么?” 丫鬟回了一声“是!” 道姑大为叹服,她生平最爱一人,就是才思敏捷文彩飞扬的名士,对皮囊看得倒不重,更重内涵而非颜值。 如今诗在面前,又听说棋力雄健,大生好奇之心,于是对丫鬟道:“你且下楼去,和这位公子交流一下控琴之法。” 林隽一直抬头望着二楼,脖子都快仰酸了,听到上面轻微人语,知道楼上多半并非玄机居士一人所在,大概率还有朋友闺蜜之类的在为她把关。 听到楼梯声响,一个俏丽丫鬟从楼上走了下来,来到林隽面前,福了一福:“公子请。” 旁边几桌的人互相对望几眼,不明所以:这是要礼送这位不会弹曲强学琴的滚出去?还是真的要现场教他? 俏丽丫鬟领着林隽来到大厅中央,站在七弦琴旁边,向林隽道:“公子,就由小婢,和您交流一二,谬误之处,还请公子斧正。” “曲有误,周郎顾。”林隽见对方把自己当成是周公瑾一样的风流人物,心中快慰。 再看这么俏丽的丫头,心道只是交流一二吗?我还想交流三四五六七,成百上千呢! 连丫头片子都这么会说话,让人听着那么舒服顺耳,所以入场费这么昂贵确实是有道理滴。 林隽向琴的方向一伸手:“有劳姐姐。只需告诉我哪根弦,发什么音就可以了。” 丫鬟点点头,在琴前坐下,给林隽细细解说每弦琴音和控弦指法。 她一边说,林隽一边点头,牢牢记在脑中。 不过一盏热茶时间,林隽对七弦琴的弹奏之法,已经了然于心。 俏丽丫鬟站起身来,行礼告退。 林隽撩起袍角,偏身在琴前坐下。 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唐木这个吃货,都好奇地停止了进食。 林隽伸手试着先轻轻拨动琴弦,找一下感觉。 琴弦响动,发出仙翁仙翁铮铮之音,颇为悦耳。 他闭上双目,开始弹奏琴曲。 琴曲悠扬婉转,优雅动听,林隽口中应和琴曲,开始吟唱: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乍闻之下,全场人一下都呆住了,这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接着再听,又听林隽唱到: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隶体仿古久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楼上的年轻道姑和少年也是面面相觑,少年吃吃笑道:“姐姐,你看你这屋中尽是青花瓷,这家伙还真有急智!这么多年了,你可不是在自顾自美丽?” 道姑正是玄机居士,她心中最感慨的,却是“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往昔游玩江南的滴滴点点,又涌上心间,一时情思翻涌,眼中包满了泪水。 她勉强控制住情绪,又听林隽唱到: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於碗底, 临摹笔迹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堆积多年的相思挂怀之情,喷薄而出。 玄机居士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她透过纱帘看着楼下抚琴的身影,所见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潇洒倜傥的风流名士,为哄自己开心,一边抚琴一边吟唱。 一曲抚奏完毕,四座皆静,众人都沉醉在优美的词曲之中不能自拔。 林隽知道楼上能看到自己,并不多言,只是拱手答谢,回归自己座位。 不多时,楼上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显是楼上之人已经离去。 林隽心中暗道:这首《青花瓷》写尽了江南风光的旖旎,怎么人还走了?难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又是一阵楼梯声响,还是刚才那个俏丽丫鬟走了下来。 她来到林隽面前:“我家主人,请公子入内堂一叙。” 第44章 玄机居士 俏丽丫鬟下来传话,请林隽入内堂与主人叙话,让其他桌的人羡慕不已。 接着又指指林隽,向其他人说道:“除了这位公子这一桌,其他贵客请回,多谢诸位光临。” 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遗憾,喜的是看中的一桌客人被留了下来,遗憾的是中选之人却不是自己意中之人——那位出手阔绰说话动听的美貌公子。 其他桌的客人听玄机居士下了逐客令,只好站起身来告辞。 虽然心中不情不愿,却还保留着读书人应有的风度。 不过五人团中有刘洋这样跟着混进来的纨绔,其他桌当然也少不了鱼目混珠之徒。 有的是出钱赞助有资格的人,满以为可以进来一睹玄机居士风采,却连面都没见到就被扫地出门,心中难免有些怨怼之意,走的时候口中也有些不好听的言语。 其中一个商贾模样的肥胖中年人一边走一边说:“真是妇人之见!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这诗不诗、词不词的,到底算啥东西?女人家懂个屁!可惜了我这几百两银子。” 林隽一听,上前几步喊道:“这位兄台慢走。” 商贾肥胖中年人回转道,看了看林隽,神态倨傲:“怎么样?有何指教?” 刘华和唐木一左一右,摩拳擦掌地站到林隽身边,只听一声号令,就动手揍人。 林隽赶紧招呼住这哥俩:“别动手,我只是想跟这位兄台聊聊。” 然后向这中年胖子道:“听你言下之意,似乎不太看得起女人,须知你也是妈生娘养,何必出口伤人?” 中年胖子见对方来意不善,心中怂了三分:“夫为妻纲,又不是我说的,这可是夫子说的。” 林隽微微一笑:“兄台看似并非读书人,却还知道三纲五常,也晓得是夫子所言,那兄台可知,其实夫子也是女人?” 正要离去的众人,都停住脚步,听林隽这胡说八道简直大逆不道,有人出口呵斥道:“兄台无端诋毁夫子,说话可要仔细!” 林隽摇头晃脑道:“夫子曰‘沽之哉,吾待价而贾者也’——他如非女流,又怎么会‘待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法反驳。 林隽前身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又是个嘴炮王者,经过天牢和会审,加上被穿越之后的性格影响,低调自律了一些。 可听这胖子看不起女人,他脑中男女平等的意识被激发,一时正义感爆棚,才想要戏弄对方。 见对面众人都不说话,林隽又道:“不只是夫子,其实佛陀也是女人呀!” 对面有人说道:“为何?” 林隽笑道:“《金刚经》中说‘趺坐而坐’,如果佛陀不是女人,为什么丈夫坐了之后才敢坐呢?” 对面的人也不是傻子,都是些饱学之士,听到这里,就知道林隽是在插科打诨,只是不忿那胖子出口伤人,气氛反倒轻松下来。 有人微笑问道:“那么老君呢?难道老君也是女人?” 林隽一挑大拇指:“这位兄台真是睿智!《道德经》上说‘吾所大患,以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不是女人,怎么会有身孕呢?” 对面众人也是哈哈大笑,有些佩服林隽饱览群书,又颇有急智。 气氛缓和下来,大家纷纷拱手施礼告辞,林隽微笑目送。 俏丽丫鬟等在旁边,听林隽在那里鬼扯,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看林隽说完,这才说道:“公子请随我来。” 林隽说声“有劳。”跟着丫鬟向内堂走去。 背后传来刘华的声音:“表弟,我们在此等你,不要夜不归宿哦。” 林隽脸上一红,心想老子现在是个废物,夜不归宿能干嘛?聊人生谈理想吗? 回头向四人道:“你们在此吃喝稍等,我去去就回。” 心想还是见一面,看看这味传说中的猛药能不能治自己的毛病,不能治转身就走。 要是能治那也用不了一个时辰?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丫鬟走进了客厅里面。 客厅里面有扇侧门,走出侧门,来到一处天井,但见四下素净雅致一尘不染,天井中种着几株柳树,柳枝轻轻摇动。 丫鬟带着他穿过天井,来到内堂一处房间。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厅,厅中有桌,桌后是几扇屏风。 此刻,一个年轻道姑,就坐在桌前,面带微笑看着林隽。 林隽一见这道姑,立感口干舌燥,心中突地一跳,胸口如被无形铁锤重重一击,简直要张口喷出血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位姐姐真的很哇塞哦!” 最奇妙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体的某处,有了难以言状的可喜变化。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 终于找到能治自己的药了! 这道姑二十来岁年纪,身穿白色道袍,眉目如画,清丽难言,看似端庄,却又让人忍不住横生绮念。 如此丽人,舍玄机居士其谁? 林隽的前身纨绔和前世格斗之王,都见识过不少颜值超顶的美女。 顾月影美则美矣,可惜年齿尚幼,如鲜花还未盛放,又太过冰冷,只能存欣赏之意。 月轮明王艳则艳矣,但反覆善变让人捉摸不定,又自带妖异之气,令人不敢靠近。 而玄机居士,却能把惊人美貌和圣洁气质结合得浑然一体,却又充满诱惑力。 这就是男要俏一声皂,女要俏一身孝吗? 这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吗? 这就是御姐天花板吗? 这就是道袍诱惑吗? 这就是朝歌热吗? 一瞬间脑中转过了无数念头。 玄机居士对男人看到自己的反应,早已经习以为常,微笑招呼道:“公子请坐。” 声音婉转柔媚,入耳之后让人倍感舒适。 林隽听到她的招呼,稳住心神,在她对面坐下。 玄机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林公子大才,让人好生叹服。” 林隽道:“居士谬赞,愧不敢当。居士如何知道林某名姓?” 玄机居士伸起衣袖,遮住口鼻嫣然一笑:“林公子的大名,最近可是传遍了朝歌城。” 她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会审时机敏练达成功翻案;” “天龙宗考核时牛刀小试直接晋级;” “棋战时独撑危局力挫明王:” “刚刚又七步成诗须臾成曲。” “能得识荆,三生有幸。” 林隽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声谦逊:“侥幸侥幸。” 玄机居士斟了两杯茶水,递给林隽一杯道:“以茶代酒,我敬公子一杯。” 林隽伸手去接,见眼前手掌如白玉雕成一般,浑无半分瑕疵,一时有些失魂落魄。 一失手,茶杯倾覆,茶水倒在了自己外袍上,身体打湿了一片。 玄机居士见状连忙起身,走过来看看林隽身上,关切问道:“林公子,烫着没有?” 香风袭人,林隽暗自沉醉,嘴上还是道:“不妨事。” 玄机居士道:“公子请随我来。” 林隽起身跟着她走进屏风后面。 屏风后是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有好大一桶热水,水面飘满了各色花瓣,袅袅蒸汽氤氲屋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玄机居士看着林隽,眼波流转:“我这里有干爽男子衣裳,不如公子先行沐浴,然后更衣?” 林隽心道:不会?难道她以为打翻茶水这些俗套剧情是我故意的? 再看看对方,眼中明显颇有情意,心想:难道我的毛病根治在即? 一念及此,突然一股冰凉之意传遍全身,之前可喜的变化又归于平静。 他不明就里,稍微一想,猜到了原因,心中有数,于是向玄机居士微笑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就劳烦居士了。” 玄机居士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林隽听到她脚步声响,走到门口,听到吱呀关门之声。 关门之后,玄机居士却并没离去,又走回了这四面屏风围住的浴室。 林隽看她笑靥如花,再看一眼浴桶,心里突突乱跳:这是不是来得太陡了? 第45章 进退两难 玄机居士关好房门,走回房中浴室,笑盈盈地看着林隽。 此时房门一关,四面屏风围住浴桶,热气蒸腾,香气扑鼻,整个空间中满是暧昧的气息。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汇,林隽脑子里哄的一声,热血上涌,身体又发生了可喜可羞的变化,连忙侧过身去。 就听得“喵”的一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溜了进来。 这白猫头大而圆,脸上的一对蓝色大眼睛炯炯有神,如同蓝色的湖水一样干净纯洁。 它胖胖的身形颇为可爱,长着长而华丽的背毛,走动时脚步很是轻盈优雅。 一见玄机居士,它晃晃圆圆的脑袋,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跟前,轻声叫唤撒娇。 玄机居士笑着指着它道:“念奴娇啊念奴娇,你这个小淘气鬼,又去哪里玩耍了?” 说着俯下身,把它抱在怀中,再站起来。 这么一弯腰,玄机居士身前顿时一阵波涛汹涌春光荡漾。 林隽站得又近,一眼看去,玄机居士的大好河山一览无余,他整个人看呆住了。 玄机居士站直身子,看着林隽傻愣愣的样子,轻嗔薄怒地说了一声:“林公子,你看什么呢?” 林隽脱口而出:“胸!” 玄机居士还从未遇到如此干脆坦率的钢铁直男似回答,脸上红了一下,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你说什么?” 林隽稍微清醒了一点:“哦!我说你这只猫,看起来有点凶!” 玄机居士抚摸着白猫的后背,猫儿舒服得缩起了脖子,发出了几声惬意的轻唤。 “我们家念奴娇很乖的,哪里凶了?它只是天生眼睛长得大,林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冤枉它。” 林隽连连点头,心想:我要是这只波斯猫就好了哦,给我个神仙做都不换。 正在胡思乱想间,玄机居士看着林隽惊呼了一声:“林公子,你怎么流鼻血了?” 我去,不会? 林隽这才感到鼻子中发凉发痒,伸手一摸,看到手中一抹鲜血,再低头一看,前面衣襟上也滴上了几滴。 他苦笑着道:“马上要到夏天了,火气大嘛!不妨事。” 玄机居士道:“那林公子还是沐浴,我去为你找件换的衣裳。” 说完她抱着念奴娇走进了内室主卧。 随着玄机居士离开,林隽紧绷的神经和高亢的情绪有所缓解,一阵清凉之意传遍了全身,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包括想松和不想松的,都全部松了下来。 他左右顾盼一下,从怀里掏出天龙观中那个麻衣道人送给自己的白色玉佩,仔细端详。 “生尽欢,死无憾”几个字在眼前晃来晃去。 林隽把玉佩收回外袍袖中,然后除下外套搭在旁边屏风上。 浑身的清凉之意顿时消失,一股火辣辣的念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只想找个出口宣泄出去。 他脑海里绮念丛生,乱七八糟的组合在一起,身上燥热无比。 林隽感到身体都要炸裂了。 与此同时,他脑中神识逐渐开始模糊,眼看整个人就要在身体炸裂的情况下昏倒过去。 他踉踉跄跄地扶住屏风,取下外套,将玉佩握在手中,整个人又恢复了清醒状态。 这下尴尬了 如果带上玉佩,先不说叠俄罗斯方块的时候,带着这东西显得太过违和,而且自己好像带上它就根本无法正常办事; 如果不带玉佩,正常是正常了,可是那是一个昏死状态的正常,就算玄机居士胆子再大,恐怕也不敢做更深层次的交流了? 而且,这种危急情况下,会不会把自己老爸秦国公叫来认领儿子?就像前世看到那些去资助帮扶湿足妇女的热心人,被黑衣蜀黍请家长去衙门里面领人一样? 父亲要自己收敛纨绔做派,夹起尾巴做人的谆谆教导,离现在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要是知道自己跑出来喝花酒,会不会打断自己的腿? 说自己是来寻药求治病的,会不会被打得更惨? 林隽想起那张严肃的面孔,长久以来父亲的积威让他不寒而栗。 某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自己之前禁足期间也经常偷跑出去,难道父亲当真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这种和长辈之间的默契,不能随便打破。 既然这次寻药成功,那就以后稳住了神识再来,机会有的是,诗词也多得是,管够! 想到这里,他穿上外袍,就准备离开。 林隽转出屏风来到花厅,刚要离开,转念一想:我就这么不辞而别,会不会显得很没有风度? 人家刚刚重出江湖,我这一走,会不会让玄机居士觉得她的美貌已经失去了对广大男性的统治力?动摇到人家的信心? 不行,我要有技巧有礼貌地离开。 他眼珠一转,看到墙上的一副江南风景图,计上心来,走到桌边,取过笔墨纸砚,挥毫写下一句诗,然后才搁笔离去。 林隽沿着来路,穿过天井,回到最开始的大厅当中。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刘华、刘洋、赵赢和唐木四人,正在打马吊。 一看这打马吊的排场,林隽心里直呼好家伙。 桌上四人正在打马吊,几个丫鬟婢女则在一边旁观。 是的,就是只在一边旁观——刘洋那一边。 刘洋身边身后围着几个丫鬟,有人给他擦汗,有人喂他喝水,有人给他剥水果,而且交口称赞他牌技高超,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看见林隽出来之后,刘洋向旁边哥几个招呼:“走,表哥完事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唐木嚷道:“别忙呀,这才打几把?”指着刘洋面前厚厚的一摞筹码道:“你一个大赢家,说走就走啊?赢了就跑路吗?” 然后向旁边的赵赢道:“胖兄,你名字里面有个赢字,可就属你输得最多,你不要求个加赛八把?” 赵赢牌品甚好,笑呵呵地道:“看大家意见就是,兄弟唯公议是从。” 唐木转向刘华:“猛将兄,你输得第二多,干脆你要求加赛八把?” 刘华是个干脆人:“加八把就加八把,本来也是估摸着表弟要进去一两个时辰的。” 刘洋点头道:“那就加呗,我无所谓了。” 唐木鼓掌,又竖起大拇指:“有担当!” 然后话锋一转:“我也是个小输家,不可能不让我也要求加赛八把哦?” 桌边众人大笑,几个丫鬟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林隽走进来之后,唐木突然大声道:“咦?你胸口上怎么有血?是被玄机居士打了么?” 众人目光都投射过来。 林隽心道那可不是就被她的颜值暴揍了一顿搞成这样? 他脑中早就想好了说辞,随口应付道:“刚刚做了一幅画,这是颜料,颜料。” 大家注意力都在马吊上,也就没人再去管他。 林隽在他们背后观看,转到唐木身后,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心中疑惑:这家伙看起像个小叫花子一样,身上却有金元宝,而且马吊打得如此娴熟,反差如此之大,到底是何原因? 见他们打得热闹,自己百无聊赖间,突然感到有些内急,林隽连忙找个丫鬟问明更衣之处所在,急匆匆跑了出去。 公共更衣室在大厅侧门外面,他出恭完毕,感觉心神舒畅。 走回侧门时,由于门窄,正好和一个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他下意思地看了一下对方,脑中如有一道闪电划过,大声喝道:“是你!” 此人正是那个据说只存在他幻想里,被王云轻薄非礼的少年书生! 第46章 碾压之势 林隽出恭回来,和一个出门的人撞了一下,抬头一看,居然就是那个以为活在自己幻觉中的少年书生! 少年书生被王云三人调戏作弄,眼看要被用强,自己见义勇为救下他,被一声巨响震晕。 醒来之后,自己已经人在天牢,经过三司会审被当成杀人凶手。 好不容易争取到重审机会,自己出尽洋相大搞花样,想让这少年书生站出来替自己作证。 结果他一直杳无音信,世间好像就没有这人存在过一般。 林隽在审案现场昏倒,醒来后听父亲说,自己是因为中了魔族人的臆幻符,才产生幻觉,看到的少年书生,只是一个幻像。 言犹在耳,可这个少年书生,现在居然就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林隽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就算化成灰,老子也认得你! 他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拼死拼活救了你,需要你站出来作证的时候,你就人间蒸发了!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林隽指着这少年书生,因为兴奋、愤怒,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你?” 少年书生看着林隽,连连摆手:“不是我!” 说完夺门而出,抢在林隽抓住他之前,跑了出去。 林隽大喝一声:“不准走!给我说清楚!” 他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此时天色虽黑,但是因为夜宴之故,整座庭院灯火通透,对方奔走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林隽平时身体孱弱,但此刻义愤填膺又欣喜若狂,一口气憋在胸口,发足狂奔,激发了体内潜能,很快就追到那少年书生身后,伸手一把抓过去。 他还没抓到对方,突然脖后一紧,被一股大力拎了起来,双足还在做奔跑状,却悬在空中,不能寸进。 少年书生就要隐入黑暗之前,转头看了林隽一眼,双手拉住自己眼皮嘴角,吐了吐舌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这才消失在夜色中的树林里面。 林隽心中大急,口中呼喝:“什么人?快放我下来!” 双手乱舞,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灵机一动,朝后面猛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就像踢到了钢板上一样,痛得林隽哇哇大叫,眼泪都险些流了出来。 这时听到后面有人大喊:“快放我朋友下来。”正是唐木的声音。 林隽脖子上拎住他的力量陡然一松,他被像个破布口袋一般被扔了出去。 好在他倒下的地方是块草坪,除了擦破几处油皮,倒是没有伤到哪里。 他刚刚翻身坐起,却见唐木倒飞回来,吓得马上卧倒,才没有被唐木撞到。 他们对面站着一个高瘦黑衣人,脸上蒙着一块黑巾,夜色之中根本看不清楚模样。 唐木刚刚明显是吃了瘪,才会被对方打得倒退了回来。 他倒是毫不畏惧,遇到强敌,反而有些兴奋,大吼一声,又扑了上去。 唐木挥动双拳,像雨点一样朝黑衣人身上招呼过去。 黑衣人一声不响,甚至将左手背在身后,只用一只右手见招拆招,就轻描淡写地把唐木的攻击全部轻松挡下。 唐木的攻击就像是飞蛾赴火,连黑衣人身前三尺之地都进不去。 自己的双拳还无法攻破黑衣人的单掌防御,唐木却毫无退避之意,只是一味地死缠烂打。 黑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突然大喝一声,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闪电般击出,一掌打在唐木前胸,打得他倒飞出去。 唐木落地之后,“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却露出亢奋的笑容。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喊了一声“过瘾!”。 随即仰天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利啸声,身躯迅速剧烈膨胀,变得高大健硕,脸上长出浓密的金色毛发。 正是唐木以此轻松击败松赞王子的绝技——禺狨变身! 黑衣人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欣赏的意味。 唐木变身的金毛巨猿,比对面的高瘦的黑衣人还要高出几分。 他狞笑着露出嘴角白森森的利齿,双拳砸了砸自己胸口,呼啸着朝黑衣人冲了过去。 黑衣人提起双拳,微微活动一下,传出骨节摩擦的噼啪之声。 巨猿唐木冲到跟前,全力一拳当头朝黑衣人挥出。 黑衣人举起自己的拳头,对着巨猿的拳头迎击过去。 拳头相交,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一般的巨响,二者身躯仿佛都不是血肉凡胎,而是金石所铸一般。 巨猿被打得连退三步,黑衣人只是身子略微晃了一晃,一步也没有后退。 唐木悍勇无比,后退之势刚刚站稳,又是一声长啸,扑了上去。 黑衣人双目中射出凌厉的眼光,显然唐木的死战不退,也让他心生怒气。 眼看唐木冲到自己面前,黑衣人一伸手,手中多了一根短棍。 他迎上冲过来的唐木,一棍朝唐木击出,带出风声破空的厉啸之音。 唐木心道不好,连忙伸出双臂挡在面前,随即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黑衣人一棍将唐木打得又退了两步,然后跃在空中,一棍抡了下来。 唐木连忙举起双拳挡在头上。 一声巨响,唐木双脚下陷,被硬生生砸进了土里三寸。 黑衣人根本不给唐木踹息的机会,连续不断地从上往下用棍子狠砸。 唐木就像一颗钉子,被砸得膝盖都陷入了土里。 就在此时,两团金光悄无声息地朝迅速黑衣人袭来。 这两团金光,正是出自刘华使出的韦陀神拳。 黑衣人似乎早有警觉,退后一步,看见是刘华到来,把棍子往身后腰上一插,然后展开双掌一握,将两团金光捏在掌心之中。 刘华见唐木的禺狨变身吃瘪,实力相差悬殊,自己贸然上去帮手,也讨不了好。 于是静悄悄地站在不远处,迅速将韦陀神拳威能聚集,想要偷袭黑衣人。 殊不知这一切早被黑衣人收于眼里,刘华刚一出手,就被黑衣人察觉破解。 黑衣人握住刘华双拳,两人僵持片刻,刘华拳上的金光渐渐被黑衣人抹去,消失殆尽。 刘华见机很快,双臂一抖双拳发力,挣脱了黑衣人的掌握。 他后退几步,站到唐木和林隽身前,双拳紧握,严阵以待。 黑衣人却似乎并没有要追击的意思。 他看了三人一眼,点点头说声:“还不错!” 然后转身走进黑暗之中。 三人哪里还敢去追,眼睁睁看着他自行离去。 唐木收起了自己的禺狨变化,不断抖动着手臂,痛得大呼小叫。 刘华倒是毫发未损,只是面色严峻。 这黑衣人对己方完全是碾压的威势,却并未下重手,显然并无敌意。 刘华向唐木问道:“林森兄,怎么回事?为何与此人动起手了?” 唐木朝林隽一努嘴:“猛将兄,这就要问你家表弟了。” 林隽苦笑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先进去,回头我慢慢说给你们知道。” 第47章 真相只有一个 林隽在咸宜观撞见了朝思暮想的少年书生,正要揪住对方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斜刺里杀出,坏了他的好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 紧要关头,唐木和刘华出现,两个武夫却被黑衣人的武力碾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不敢轻举妄动上去追击。 三人灰头土脸地回到客厅,刘洋和赵赢两人还在马吊桌上对决。 林隽看了刘华一眼,故意转移话题,想让大家都轻松一点:“表哥,怎么他们两个还在打马吊?马吊不都是四个人才能打吗?” 刘华下巴朝唐木努了一下:“林森兄弟教我们玩的巴蜀马吊玩法,叫什么‘血战到底’,有人先胡牌之后,剩下的人继续打,直到有三个人胡牌,或者把牌摸完。” 林隽看看刘洋身前厚厚的一叠筹码:“表弟以前玩过吗?怎么赢了这么多?” 唐木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龇牙咧嘴地说道:“美男兄也是刚学,但是厉害得很,算牌又快又准,简直就是个天生的马吊大宗师。” 这边刘洋和赵赢已经打到了残局,桌面上还剩下海面海底的两张牌。 刘洋停住手,笑嘻嘻地向赵赢道:“志贤兄,最后两张牌就不用摸了?下一张海面的牌要么我自摸番数翻倍,要么最后海底的一张牌你放海底炮也翻倍。你投降,我算你输一半行不行?” 赵赢将信将疑地看了刘洋一眼。 刘洋身旁的丫鬟们一阵轻声欢呼,纷纷赞美刘洋的赢家胸怀。 蕊初用牙签挑起一块水果,喂进刘洋嘴里。 刘洋见赵赢不肯投降,伸手摸起海面的牌,用大拇指审了审:“三万,你要不起。” 把牌放在桌上,果然是一张三万。 他敲敲桌子,指了一指最后一张牌:“这是九筒,你要缺的一门是筒子,必打出来,留在手上就是花猪,得赔全桌满胡。” 说完嘿嘿一笑。 赵赢伸手摸牌,拿到眼前一看,脸都绿了,手中正是一张九筒。 刘洋倚红偎翠,身边一片莺莺燕燕,真是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赵赢老老实实把九筒打出,放了刘洋一个海底清一色。 刘华走到桌前,一伸手把刘洋从桌位上拎起来。 刘洋“嘿嘿嘿”地阻止道:“哥,哥,哥,你弄错了,刚刚第一个自摸的是林森兄弟,该他和你冲位置。” “冲什么位置。”刘华轻轻推了刘洋一把:“走了,回家,今天不打了。” 刘洋意犹未尽:“还没结算呢,我的海底清一色” “先记账。”刘华一边走一边招呼其他三人:“走,回去再说。” 刘洋心思都在马吊和丫鬟们身上,赵赢却注意到了三人进来的样子,知道肯定有事发生。 向丫鬟们道一声“叨扰了。”,跟着走了出去。 五人从咸宜观中辞别,上了定远侯府的马车,向山下驶去。 车内并未掌灯,众人互相看不清脸色,刘洋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又想起没能看到玄机居士,心中颇为遗憾,向林隽问道:“表哥,你看到玄机居士了吗?” 黑暗中传出林隽的声音:“嗯,看到了。” 刘洋好奇地追问到:“色艺双绝,怎么个绝法?表哥你有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老子差点想和波斯猫交换人生猫生了好! 林隽道:“我该怎么形容呢?”总觉得语言和文字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的感受,想了一想道:“这么说:我严重怀疑,温八叉先生是非正常死亡的。” 众人轻笑,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这时,赵赢开口道:“文商兄,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唐木和刘华两个武夫,多半是说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所以直接就向林隽提问。 林隽沉吟了一下:“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人,我以为根本不存在的人。我想要跟他聊两句,却被他跑了。有一个黑衣人在保护他,把林森暴打了一顿,表哥也不是对手。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掉,不敢去追。” 赵赢沉吟了一下,说道:“是和你的案子有关么?” 林隽大为震惊:“你怎么知道?” 赵赢笑了一声道:“文商兄你的案子搞得满城风雨,好巧不巧,我当时就在审案现场,亲眼目睹了审案全程。” 接着补了一句:“你说的那个以为不存在的人,就是你所画的少年书生?长秋监东院结案的时候,已经说了,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林隽道:“不错,我昏倒之后的事情,都是父亲向我转述的,他说我中了臆幻符,少年书生是我自己的幻觉。”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刚才,我的的确确,亲眼看到了这个人!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赵赢的声音有点凝重:“文商兄,我有一言相劝,你慎重考虑一下。” 林隽点头道:“志贤兄请讲。” 赵赢郑重其事道:“不要再去过问这件事情,也不要再去计较追查,以后哪怕在大街上遇到这个少年书生,最好也装作根本不认识。” 林隽疑惑道:“这又是为何?这个家伙良心被狗吃了,兄弟救了他,他却不出来作证,害得我差点掉脑袋。既然让我撞上他,不查个水落石出,心里气愤委实难平。” 旁边的刘华是了解案子情况的,也义愤填膺说道:“表弟所言不错,如此不仁不义之徒,怎能不问他个究竟?” 赵赢笑笑道:“现在闲来无事,我给大家讲个笑话。” 众人尽皆好奇,不知赵赢用意,但是既然他这么说,那就必有用意。 赵赢清清嗓子,然后说道:“虽然兄弟偏处巴郡之地,却听说过这么一个笑话:有一个魔族刺客,到朝歌城刺杀皇帝陛下,虽未得手,却给他逃进了森林。刑部、羽林卫和东院受命捉拿刺客。” “刑部派出所有衙役,去森林里套了每一只线人动物的话,却一无所获。” “羽林卫那帮大爷,连森林都不愿意进去,二话不说一把火把森林烧了,大火熄灭之后,大家伙进去搜查了一遍,说刺客已经被烧成灰了。” “东院就去了两个人,他们在森林外喊了几句,要刺客出来束手就擒,然后冲了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两人拖着一只被打得半死的狗熊出来,鼻青脸肿的狗熊一边摇头一边大喊‘不要打了,我就是那个魔族刺客’!” 车内众人哄笑。 林隽微微皱眉:“志贤兄的意思,此案中那个所谓的魔族真凶,并不是真的杀人凶手?” 赵赢道:“凡事反常即为妖,你这个案子反常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我劝你不要再追究下去。” 林隽心中不甘:“既然志贤兄看得如此透彻,不如为我解惑?” 赵赢叹了口气道:“虽然案子看起来纷繁复杂,其实嘛” 一字一顿道:“真相只有一个!” 林隽心中狂跳,看了一眼黑暗中赵赢胖胖的身影轮廓。 这是工藤新一上身了吗? 第48章 赵柯南 五人团从咸宜观辞别,登上马车,准备返回定远侯府。 回程路上,赵赢劝林隽不要再追究此事,林隽甚为疑惑,请求赵赢解惑。 赵赢见林隽坚持想要知道真相,不得不为他作出分析。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注入灵力,指尖亮起一团微微的光晕。 “这是一张隔音符。”赵赢向众人解释道:“今晚所说,出于我口,入各位之耳,烂在心底,不可与人言也。” 一边说,一边将隔音符贴在车厢内顶棚上面。 微微的光晕散开,众人眼前顿时也清晰了一些,不再是一片黑暗。 刘洋看了发光的符纸一眼,心中暗道:稍后向这姓赵的胖子多要些隔音符,权当抵消他的赌债。以后再和女子们同车出游,岂不更方便? 赵赢哪里知道刘洋还在想这些,沉吟半响,方开口道:“文商兄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就透着古怪,小弟抛砖引玉,和众位兄弟探讨一二。” 唐木道:“胖兄,我也听说了这案子,不过是一知半解,你倒是快点说呀。别婆婆妈妈的跟个说书人似的吊人胃口好不好?” 赵赢微微一笑,伸手虚按一下:“林森兄稍安勿躁,这案子情况错综复杂,非三言两句可以说清,咱们一起慢慢讨论。” 说着目光转向林隽:“文商兄,首先咱们要确定一件事:这个少年书生,是否真的存在?” 林隽急了:“怎么会不存在呢?刚刚我才又看见了!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小王八蛋!” 赵赢看向唐木和刘华:“你们二位刚刚也在场,可看见那少年书生了么?” 唐木和刘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有!” 林隽哑然,从头到尾,除了自己,就没有人看见过这少年书生,他又如何证明? 赵赢却道:“以兄弟之见:这个少年书生,确有其人,基本可以断定!” 林隽霍地目光一跳:“为何?” 赵赢道:“兄弟学过多年符道,虽然我的境界写不了臆幻符,但是却听我师傅说起过。” 林隽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个满脸醉意的猥琐老道,赵赢的师傅,龙虎山张真人。 耳边又听赵赢继续说到:“所谓臆幻符,会让人产生幻觉不假,但是所见幻觉,只会是自己看过或者想过的人物,绝不会凭空臆想出一个从未见识的人物来。” 他向林隽道:“文商兄,你之前见过这个少年书生吗?你如果中了臆幻符,会幻想什么人出现?什么人对你来说最重要?你自己应该清楚?” 那肯定清楚呀,必然是圆圆、热巴、成敏、梅根她们和硬盘里的各位老师啊! 林隽神情严肃恭敬地说道:“当然是伟大神圣的大随皇帝陛下和家严家慈。” “以后还会有玄机居士。”刘洋补了一刀; “以及月轮明王。”唐木也补了一刀; “和顾月影?”连刘华都试着补了一刀。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们,两面来了三刀,是兄弟就都来砍我了! 治病良药鱼幼兰、可盐可甜俏明王、打人最疼顾月影 林隽干笑两声,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要想确认一下,其实并非难事。”赵赢向刘洋道:“只要西宴兄出马,套一下玄机居士身边几个丫鬟的话,不就行了?” 刘洋却面有难色:“要我去欺骗她们真挚的感情,这个” 刘华棱着眼斜觑刘洋一眼:“你去不去?” 刘洋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去去去,表哥的事,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不就是要我牺牲色相吗?那我就为了表哥豁出去了!” 林隽没好气地道:“我谢谢你!亲表弟。” 刘洋呵呵一笑:“亲表哥,不必客气。” 赵赢等他们笑闹完,又说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们假定少年书生这个人存在,那么他为何不站出来为林隽作证?” “因为他良心被狗吃了呗。”林隽自己说完,也心知这绝不是真实原因。 另外三位,两位是脑回路简单的武夫,一位是全副心思都在把妹上的海王,哪里想得到原因? 赵赢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淡淡说道:“因为他身份特殊,不能出来作证!而且——”他压低声音道:“给案件定性的东院,还要抹去他在案子中的痕迹。” “你们觉得,这会是什么样身份的人?” 其他三人继续还在懵逼,林隽却被赵赢点醒。 “志贤兄的意思,这个人的身份,莫非是——” 他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皇子?” 赵赢点点头:“如果这个少年书生的身份是皇子,那么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向林隽道:“我在台下观看,从你提出管辖权异议,要求把案件移送诏狱,到卫公出现,这段时间不长,根本不足以把案情上报给陛下,再传旨东院来接手。” 林隽想了想,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此,于是道:“那为何卫公会及时出现,来接手案件呢?” 赵赢道:“我的推断是,长秋监曾派了一位少令旁听审案,在传阅画像时,这位少令是宫中的老太监,他认出了画中之人,马上派人飞马报送宫中,如果从这个时间开始算,那就相当合理。” 刘洋插了一句道:“有理!所以如此多观看审案的朝歌城本地人,居然都无人识得这个少年。因为他是位久居宫中的皇子!” 赵赢接着又道:“陛下得知此事,必然要把这位皇子找来询问。一问之下,就知道文商兄是冤枉的了。陛下英武睿断、圣明烛照,当然不会当真因此砍了文商兄的脑袋,又不能让皇子出场作证,如之奈何?” 林隽一拍大腿:“当然就是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卫公这个背锅专业户了!” 众人虽然不明“背锅”“专业户”之意,但是林隽话里的意思,都是清楚明白了。 此时,听了半天的刘华说了一句话,推翻了之前所有论断:“我在太学十年有余,几位皇子我都熟识,听西宴对画像的表述,可并没有这么一位在内!” 赵赢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如此一说,神情肃然道:“数千年来,只有当今陛下,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再无其他嫔妃,帝后二位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真是载入青史的一段佳话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赵赢突然说起这个,是何含义。 赵赢见众人不解,笑着问唐木道:“林森兄,你最喜欢吃哪道菜?” 唐木不知其意,不假思索道:“酱猪蹄。怎么了?” 赵赢又道:“如果一日三餐,每顿都让你只吃酱猪蹄呢?你还爱吃么?” 唐木连连摇头:“那我可受不了。” 赵赢微笑不语。 林隽心下雪亮:这少年书生,多半是当今陛下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不知道被藏在哪里养起来,那当然更不能出场作证了! 当今皇后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聪慧英明,干练果决,对陛下登上帝位有莫大助力,就只一点不好——善妒,搞得皇帝后宫中再无其他嫔妃。 今上这种富有四海统御万方的雄主,不出去偷吃点野味,那才是奇哉怪也! 少年书生一旦在公众场合暴露身份,势必戳翻皇帝后宫中的天字第一号醋坛子,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林隽细细想来,背脊上都沁出了冷汗。 看看成竹在胸的赵赢,心中不由感佩,本以为这个胖子只会画符,没想到心机如此深沉聪敏,他应该叫“赵柯南”才对? 林隽向赵赢会心一笑道:“兄弟已经明白志贤兄的意思了。那么如此分析,真凶是谁,相必你也了然于胸了?” 赵赢矜持一笑,自信地点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第49章 心有灵犀 五人团在回程的马车上,讨论林隽之前的案子,赵赢贴出隔音符,给出了少年书生是一位私生皇子的惊人论断。 林隽和赵赢心领神会,其他三人还如在云里雾里,听两人说起真凶,赵赢又说已经知道是谁,而且还八九不离十,顿时来了兴趣。 唐木挠挠头道:“胖兄说少年书生是皇子,猛将兄说他认识全部皇子,少年书生却不在其中,那到底?” 说着左右顾盼,看看刘华、又看看赵赢,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赵赢呵呵笑道:“兄弟也只是猜测,东渐兄说不是,那应该就不是了。” 刘洋道:“刚刚听你说,已经知道真凶是谁,那你倒是赶紧说啊。” 林隽拉了坐在身边的刘洋一把,向赵赢道:“志贤先前之言,兄弟觉得甚为有理,此事就此揭过,不要再提了。” 他深知这事情里面的水很深,涉及到皇族秘辛,知道的人越少好,没有必要把其他几个人牵扯进来,惹出什么祸端。 几个人都不是傻子,听林隽自己不想再追究,而且也不想让其他人知晓更多,那也是为大家好,故而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再追问。 事后证明,赵赢的推断思路完全正确,只是中间有一点点出人意料的小小谬误,即使不中,离真正的真相,其实亦不远矣。 马车奔驰,又回到了定远侯府门前。 此时隔音符上灵力耗尽,微光渐渐黯淡熄灭,赵赢取下符纸,放入怀中。 刘氏兄弟和赵赢、唐木下了车,刘华转头向林隽道:“表弟,你就不要下车了,我让车夫送你一程,你赶紧回家去,免得姑父姑母记挂。” 林隽答应下来,刚要想走,突然心里一动,向刘洋道:“表弟,你过来。” 刘洋听林隽叫自己,赶紧跑过来:“表哥,有事?” 林隽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写字,车上断然是不会有笔墨的——身上可有眉笔?” 刘洋扭捏道:“那都是女人家才用的东西,我怎么会带” 林隽打断他的话道:“别跟我鬼扯——我是知道的,你出去随身都带着眉笔胭脂,给自己涂脂画眉啥的。赶紧的,拿两支眉笔给我。” 刘洋道:“那是给女子们补妆准备的,我不是出于好心嘛”一边说一边掏出两支眉笔递给林隽。 林隽招呼赵赢道:“赵兄,来来来。” 赵赢闻言走到林隽面前。 林隽让刘洋走开,递了一支眉笔给赵赢,低声说道:“你我二人,把自己所想的真凶姓氏,写在手掌之中,写好之后,一起看看如何?” 林隽突发奇想,意图印证一下自己的推断,和赵赢所料,是否存有偏差。 赵赢虽然成熟稳重,到底是少年心性,听此建议,欣然从命。 两人各执眉笔,相背而立,在掌心中写了一个字。 一边写,林隽一边想:咱这也是学了一把卧龙先生和公瑾都督,不知道会不会也被后人传为佳话? 两人写完,把手掌伸出,看看对方掌中的字,果然是同一个字! 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心中均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林隽搓搓手,把掌中的字抹掉,将眉笔递给赵赢,示意他一起还给刘洋,然后钻进马车,和众人拱手作别。 这边马车里的五人组是在怀疑人,而那边咸宜观中的玄机居士却是在怀疑人生。 她在主卧里面抱着念奴娇等林隽沐浴,却没听到应该有的动静。 不多时,又听到林隽出门的声音,她想要追出去,却又抹不开脸面——要是人家是因为紧张去出恭,自己这样追着出去,怕是要闹大笑话。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见林隽久未返回,终于还是走到花厅,却见丫鬟们正在收拾桌子打扫卫生,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客人们都走了?” 离她最近的蕊初答道:“主人,几位公子走了。” 见玄机居士脸色不善,连忙补充了几句:“刚刚林公子从内堂出来,说要去外面更衣,唐公子和定远侯世子随后也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三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对劲,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们所有人就急匆匆走了” 蕊初在打马吊的时候,从刘洋处把几个客人的基本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 她伶牙俐齿,兼之心思细腻处世老道,倒是把当时的情况说得分毫不差。 可是有什么用呢? 愤怒中的女人,通常是没有理智的——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愤怒,也就越容易失去理智。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放女人鸽子,更容易让她们愤怒的了! 蕊初说了一大堆话,玄机居士听到耳朵里面的,只有两个字——走了! 居然有人会放我的鸽子? 她简直难以置信。 林隽见到她之后的所有行为和表现,都让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而现在,冰冷如铁的事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复出的第一晚,就被这个家伙搞得无法收场。 消息传出去,朝歌城的人会怎么说? ——鱼幼兰人老珠黄、颜褪色衰,少年公子面基之后,不堪忍受落荒而逃? 自己还要不要做人? 希望落空,不再抱有侥幸心理,玄机居士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回到后堂,她气得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自己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放过鸽子?在心里痛骂了林隽一顿。 她心口发堵,不停地喘着粗气,波澜壮阔的海岸线也跟着起伏不定。 玄机居士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怀疑一切,不然怎么解释林隽的临阵脱逃? 生了半天气,感到口干舌燥,她准备给自己倒杯茶水喝,刚一伸手,却发现桌上有一张纸,上面还写着一些字。 一时好奇,她顺手把纸拿了起来,还未细看,一笔遒美俊秀的字迹就映入她的眼帘,让人心怀舒畅。 对,没错,林隽又是粘贴复制的王书圣笔迹。 玄机居士烦闷之情稍减,把纸张拿到灯烛前细看,纸上写着: “素闻居士色艺双绝,今日一见,倾国之姿,犹胜传言。” 看到这里,玄机居士微微一笑,心道算你识货,但是为什么你要跑路? 接着往下看: “近日偶有灵感,作得一诗,然有一字,始终无法落笔,卿颇具才名,望可教我。” 哦,真相在这里——原来这位林公子是想考考我,看看我是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漂亮花瓶而已 玄机居士此时不但烦闷之意尽去,还隐隐对林隽起了好感 ——认为他是想要寻觅精神境界上投契的红颜知己,而不是随随便便找个发泄的美丽工具。 这真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间高素质男子啊! 她和温八叉相交几年,在诗道上也有浸淫,向来自负才名,不然如何敢称“色艺双绝”? 这个艺可不是吹拉弹唱巴黎铁塔翻过来又倒过去,而是真正的高雅文化艺术造诣。 林隽此举倒是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自己作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首诗里面差一个字,有什么不好落笔的? 玄机居士继续往下看,看到了林隽留下的一首诗。 她一边默念一边斟酌,初时不以为意,渐渐脸色凝重。 想了良久,诗中缺的这个字,怎么落,自己似乎都不能满意。 第50章 玄甲奔行 林隽在咸宜观留诗一首,诗中缺了一字,玄机居士初时不以为意,只道不过手到即成,不曾想思虑半天,竟然不能落笔。 她索性搁下手中之笔,手托香腮,痴痴冥想。 诗中所写,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令她不由得陷入回忆之中。 门轴轻响,伶俐的丫鬟蕊初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见玄机居士面色已然平和,于是轻声唤道:“小姐” 玄机居士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见是蕊初,轻轻叹了口气,问到:“何事?” 蕊初道:“小姐,家中出了一点怪事。门外草坪上凌乱不堪,像是有人打斗的痕迹,还有两个深可及膝的洞,刚好能踩进去。所以来禀报一声。” 玄机居士“哎哟”一声,心道:莫非是这两起人撞上了? 又问道:“公公子走了没有?” 蕊初是她心腹,一听问话便知其意:“小公子已经走了,我问了冬梅,走的时间,正是林公子出去方便更衣之时” 玄机居士顿时明白,为何林隽会和几个朋友匆匆离去、 小公子经常来拜访探望玄机居士,给她说说最近的新鲜事情,之前已经把林隽的案子向她摆谈过,只不过自己之前并不关切而已。 刚刚在盛怒之下,她也无暇多想,只是一门心思幽怨自己被鸽的事情。 现在怒火熄灭,聪明的智慧又重新占领了大脑高地,她对林隽这位人间高质量男子观感颇佳,不由得关切问道:“林公子没有什么事?” 蕊初察言观色,已知自家小姐对这林公子颇有好感,于是宽慰道:“林公子看起来还好,就是好像摔了一跤似的,衣衫上有些尘土草痕;那个唐公子就比较惨了,两条手臂都肿了,一直在不停叫唤呢!” 玄机居士想起夜宴时,自己从楼上看下去,林隽那一桌人高矮胖瘦五光十色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 蕊初见她发笑,胆子大了一点,又问道:“小姐,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小公子,曾经提起过林公子蒙冤入狱的事情?” 玄机居士点头道:“如何会不记得?还好他吉人自有天相,总算是雨过天晴无罪开释了。” 蕊初走近两步,附在玄机居士耳边说道:“小姐,审案之时,天龙宗的归清真人说了,这位林公子,还是一位童男子!而且不能人事。你会不会是错怪他了?” 玄机居士轻轻拍了一把蕊初,嗔怪道:“你这丫头想死么?也不害臊,没头没脑地说这些干什么?” 蕊初吃吃笑道:“小姐,这位林公子可素有纨绔之名,他如此洁身自好,真是世所罕有啊!” 这还用你说?看见本姑娘之后,还会跑路的,这世上他林隽就是独一份好吗? 终于知道林隽不是因为嫌弃自己年老色衰,只是在意精神交流沟通,还是一位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玄机居士一时心中如小鹿乱撞。 这样的奇男子,不就是自己的意中人模样? 至于有人说他不能人事,那不是瞎扯淡么?自己可是偷偷亲眼所见,他雄姿英发的样子 山下那些庸脂俗粉,他当然看不入眼,无动于衷实属常情;他厮混红尘,不过也是像我一样,在找寻有缘人? 蕊初哪里知道玄机居士还有如此丰富立体的思想活动,她前来劝慰,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滴——小姐要是能和林公子成就好事,那自己岂不是就能经常见到那位刘公子了? 想到刘洋,她心里一阵火热,真是一个毫无死角的美男子啊,简直满足了自己对男人的全部幻想。 这边玄机居士看着桌上自己写满了字的纸张,满心惆怅,到底应该用哪个字呢? 林公子的才学,真是让人肃然起敬万分佩服啊。 对玄机居士也曾肃然起敬的林隽,已经回到了秦国公府。 刘洋的把妹专用豪车停在府门前,林隽从车上下来,心里咯噔一下。 府门前火把林立,灯烛通明,两排甲士在门前排开,父亲林勇正在府门前来回踱步。 不会?都什么时候了?还摆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逮我? 林隽倒是早想好了说辞,心中并不如何惧怕,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一声“爹”。 看看父亲脸色,倒还和善,甚至有几分喜悦和期待之色,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听到林隽问候自己,林勇收起笑意:“嗯,去定远侯府了?” 看见林隽从这辆马车上下来,林勇自然知道儿子是去找刘氏兄弟了。 “是的,爹。”林隽恭敬道:“我三日后就要去天龙宗开始修行,所以特地去向东渐和西宴辞别。” “是炫耀去了?”林勇鼻子里哼了一声:“天龙宗离得又不远,时时还有休沐放假之日。不过有事知道要向至亲和朋友有所交代,为人处世方面,你也算是有所进步了。” 为什么任何时代的家长都喜欢找孩子们挑刺呢? 彰显自己权威的天性害人不浅啊。 大家做朋友不好吗? 林隽心里吐槽,嘴上却恭敬道:“孩儿晓得了!” 又半开玩笑问林勇道:“爹,你这么一位堂堂国公,亲自到门口来迎候,是陛下要来咱家吗?” 林勇正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张望:“这个人在我心中,和陛下一样重要。” 国公爷,你这样说话,我们家有被满门抄斩的危险,你造吗?林隽心里又暗自吐槽了一句。 仿佛知道林隽在想什么,林勇哼了一声道:“就算陛下站在面前,我也敢这样说!” 然后脸上漾起笑意:“你母亲回来了。” 林隽心里习惯性地吐槽“你母亲才” 一下蓦然想起:自己穿越后还没见过母亲呢! 是自己的母亲要回来了? 心中一阵温暖。 这时街面上响起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大。 蹄声如雷,一队骑士如疾风一样飞驰过来。 每一匹马都极为雄骏,全是高头长腿,通体黑毛,奔行之间就如黑色闪电一般。 马上骑士清一色的玄色轻甲,甲胄在火光映衬下闪烁着点点寒光。 这一队骑士人数虽不众多,但气势之壮,直如有千军万马一般。 奔到府门前,前面二十余骑拉马向两旁分开,最后一骑从中奔驰而出。 府门前的甲士全部单膝跪下,整齐发出喊声:“参见镇北大将军!恭迎大将军回府!” 第51章 镇北大将军 暗夜中如黑色钢铁洪流一般的队伍出现在秦国公府门前。 前面的骑士打马分开两边,最后一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骑士,策马来到近前。 林隽定睛一看,正是前身记忆中的母亲——大随帝国镇北大将军刘贞素。 她一身黑色劲装,外披玄色轻甲,柳眉杏眼,英姿飒爽、气度豪迈。 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眼中带有血丝,显得有些疲累。 刘贞素见门口的甲士们行礼,说声“都起来。” 众人轰然应诺一声“谢大将军”,这才站起身来。 林勇笑呵呵地迎上前去,走到夫人马前,伸手想要相扶。 回家的排面已经给得很足了,不至于再甩脸子让人难堪了? 刘贞素将手中马鞭扔给身后护卫,翻身滚鞍下马,连看都不看林勇一眼,快步向林隽走来。 林勇讨个没趣,也并不恼怒,自失地拍一拍巴掌,笑咪咪地跟着走了回来。 林隽心中激动,连忙迎了上去,喊了一声“妈。” 刘贞素一把拉住林隽的手,仔细端详了半天,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半晌才道:“你的案子已经了结了?我送你大哥到北境拒魔城军中,返程路上收到消息,说你酒后杀人,可有此事?” 林隽任由母亲拉着自己的手,一边朝府里走去,一边给她讲述案子讲过。 他口中所讲,自然是东院作出结论的官方说辞,没有把自己和赵赢推断的事情真相说出来。 刘贞素听完林隽叙述后,连连点头:“好孩子,你做得对,路见不平就该拔刀相助。别说那几个小王八蛋不是你杀的,就算是你所杀,那也是正当防卫!” 转头冷着脸对林勇道:“你怎么当父亲的?当年百万军中冲锋陷阵,死战不退的血气到哪里去了?就任由其他人作践孩子?” 林勇陪着笑脸道:“夫人说得是,这次算是我处理失当了。” 刘贞素杏眼一瞪:“什么叫‘算是’?本来就是你没有处理好!要是我在,非得进宫去找陛下和娘娘说理不可!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又向林隽道:“他是不是又关你禁闭了?别听他的,现在我在府中,你随意出去玩耍就好。关在家里还不闷成一个大傻子?” 林勇连连点头:“好好好,都依得你。进去说话,进去再说嘛。”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推着夫人和儿子往里面走,一家三口走进了府里。 门前所有甲士和骑士都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满脸严肃,完全就当这一家人不在自己眼前一样。 林隽穿越之后,这是第一次见母亲,之前事态紧张,加上突然爆出身体的问题,也无暇去多想。 现在乍见母亲,再一看她这派头,记忆中的母亲形象立即鲜活起来。 林隽的外公刘信,是大随王朝开国元老之一,曾追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周国公、征北大将军。 可惜他只有刘贞素这么一个女儿,不能承袭国公之位。 刘信过世后,皇帝指派刘氏本族过继了一个侄儿给他,降一等爵位成了定远侯。 刘信是大随五军都督府中,第一任北军大都督,在北境军中威望极高。 刘贞素虽是女子,却勇武过人,战阵之上又颇有谋略,从小被当成男孩子一般教导,跟着父亲到处征战,斩将夺旗锐不可当。 先帝驾崩之后,刘贞素继续在北境率军与魔族鏖战,不断积功升迁,获封“镇北大将军”。 最尊贵的三公级别大将军称号之下,就属“四征”“四镇”“四平”和“四安”将军名号最为荣耀显赫。 “四平”和“四安”将军中除了极个别的资深者,只有获封“四征”和“四镇”将军号者,方可称“大将军”。 刘贞素以女子之身,能获封“镇北大将军”,自古从未有之。 除了自身军功显赫和父亲余威加成之外,和如今的皇帝陛下魄力胸怀之大,也有莫大关系。 而且她和当今母仪天下的独孤皇后,是幼时就结识交好的玩伴闺蜜,无形中又有极大的助力。 她听儿子说起案子的整个过程,心中知道丈夫所为皆在法度和情理之中,但是武人的耿介性子,还是让她内心极不舒服。 林勇虽是承袭了父亲的秦国公之位,但论在军中的名气和威望,真还未必在夫人之上。 他性格宽厚,对家人颇为包容,所以刘贞素对他说话,口气才如此之冲。 实则夫妻二人互相知根知底,说什么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秦国公虚怀若谷,镇北将军心直口快,倒是绝配。 林隽一边走一边看看父母,父亲是座大靠山,母亲又是宠娃狂魔。 怪不得前身这位纨绔,为何明明不能打,还会如此嚣张跋扈了。 三人回到府中,到花厅中坐下,林隽乖巧地站在母亲身后,轻轻给她捶背。 刘贞素回程路上得到儿子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心急如焚,星夜兼程地赶回来,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其实心中已经安定。 她是个极爱面子的人,丈夫秦国公收到前哨消息,立刻安排这么大的欢迎排场,又亲自到门口守候,再大的怒气,其实此时也已经消了。 林勇和林隽轮番陪着和她说话,家庭气氛和睦又融洽,刘贞素板着的脸色终于松弛了下来。 父子俩悄悄默契地对视一眼,眼神中互相给对方点个赞。 刘贞素终究是太过劳累伤神,转头看着林隽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是要找门亲事,让你这猴崽子安定安定了。” 从古至今,家长们最乐意干的事情就是催婚吗? 可我这身体情况,现在是说这事情的时候? 但是又不好现在给老妈明说,她听到之后还不得着急上火啊? 林隽偷眼看了看知情的父亲,示意父亲赶紧给自己解围。 林勇心知肚明,咳嗽一声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咱们肯定要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今天晚上一时嘛。” 然后满脸关切地向夫人道:“你一路快马加鞭地回来,身心俱疲,有什么改日再说可好?” 又转头向林隽道:“天色已晚,你也回去休息。” 林隽赶紧向父母行礼问安,麻利地闪人溜了。 他今天也是奔波劳累了一天,感到极其疲乏,回到自己屋里,发现一个大大的浴桶已经放在屋中。 心中一喜之下,三下五除二地卸掉身上衣衫,连蹦带跳地跨进浴桶之中,蹲下来将身体完全浸泡在水中。 热气蒸腾,一股温暖惬意瞬间包围了全身,舒服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脑中突然一阵眩晕,林隽倒也习惯了,在桶里直起身来,取过外袍,想要把玉佩拿出来。 摸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林隽头上一下冒出了冷汗,是不小心掉出来丢在哪里了吗? 他开始紧张地回忆起来。 “你是在找这玩意儿吗?”一个女子柔媚的声音从林隽头上方向传来。 第52章 皎皎水中共月轮 林隽循声向上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坐在房中横梁之上,背靠梁柱,两只白玉一般的双足在空中轻轻摆动晃荡,足踝处的金环闪闪发光。 她身披一件月白色长袍,双目眼波流转,脸上媚态横生。 左手支腮,右手之中把玩着林隽的白色玉佩,笑盈盈地俯视下方,不正是月轮明王? 林隽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一下想起自己正在沐浴,赶紧稍微蹲下来,双手扶住浴桶边缘,向月轮明王道:“明王夙夜到访,舍下蓬荜生辉,不知有何指教?” 月轮明王格格一笑:“本座败于咏春叶问手下,心中感佩不已。却没想到这位叶问,却是秦国公府的二公子林隽林文商。公子可真是会捉弄人,让本座好找。” 林隽想起月轮明王问起姓名时,自己灵机一动,胡乱报了个名号“咏春叶问”,结果现在还是被人家找上门来,不由得略显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道:“在下祖籍咏春县,叶问是我初时表字。我一见明王,就倍感亲切,故才将私隐告知。难道明王不能领情?”倒打一耙,神色如常。 他一边嘴上说话,一边在心里盘算,如何把自己的玉佩要回来。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用武力方式解决问题的途径,想都不用想了。 如今之计,只有凭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想办法说服对方把玉佩交还给自己。 月轮明王看林隽的目光一直瞟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微微一笑,将玉佩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林隽道:“林公子,这玉佩是件宝物,既然你我一见如故,不如送给我。一别之后,就如你陪在我的身边一样,我也好有个念想,你看如何?” 月轮明王说话的时候,悄悄把“本座”换成了“我”,拉近二人之间距离,一股暧昧情愫,在房中弥漫荡漾。 林隽心道:如果你只是想要这玉佩,早就拿着东西闪到天涯海角去了。 还用在这儿跟我墨迹半天? 另有所图,以为我看不出来? 于是笑嘻嘻大大方方道:“如果明王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了。这样的玉佩,我家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不要我多拿几面给你?” 刚刚说完话,林隽脑中又是突然一阵眩晕,双手一个把扶不稳,噗通一声坐进浴桶,连吞了几口自己的洗澡水进嘴里。 他这一下猝不及防,坐下的动作太大,浴桶里面的水哗啦啦地溅了好多出来。 林隽伸手把住浴桶壁口,用力撑了一下,从水里探出头来,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睁开眼睛。 看来今天用脑是有点过度,神识的流量貌似剩得也不多了,再不拿回玉佩,自己怕是又要出丑。 月轮明王看他神情,再一想棋战之后的情形,微一思索,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林公子,咱们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互相打哑谜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好不好?” 林隽点头道:“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递进的情绪都省略,让我们现在就开始这段感情这次谈话。” 月轮明王伸手掩口轻笑,更增妩媚之色:“林公子说话好有意思,那我就直抒胸臆了。” 林隽心道:我可不只是说话有意思,这胸臆早就该舒了嘛。 口中道:“明王但说无妨。” 月轮明王刚要开口说话,神情一紧,凝神侧耳细听,然后向林隽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左右环顾一圈,并无合适的藏身之所,她略一踌躇,然后如一缕轻烟从梁上滑下,钻入林隽的浴桶之中,整个人都埋入进去。 水面波澜荡漾了数下,却并无一滴水花溅出来。 月轮明王屏息凝神,盘坐桶中,将玉佩贴在林隽丹田之处。 林隽顿感神识清明,听到门枢响动,慌忙站起来,背朝门口方向,挡住对面的视线。 “这么大的人了,洗澡的时候还是爱玩水!”进门来的是镇北大将军刘贞素,一边埋怨,一边朝木桶这边走过来。 “妈,你别过来!”林隽回头看见母亲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连忙大声阻止:“我已经洗好了,马上就出来,您回房休息去。” 刘贞素从小就是男子心性,倒也没有多想,啐了一口道:“你是从我肠子里面爬出来的,我有什么没见过?现在还害起羞来了!” “妈!大将军!”林隽加重了语气:“我都十六岁了!已经是天龙宗的弟子了!不是小孩子了!” “哟!这么了不起啊?”刘贞素虽然是位大将军,但是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一听孩子的课业优秀成绩拔尖,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脸上尽是笑意:“好好好,我就是休息之前,来看你一眼,那你也赶紧擦干了身子就寝,千万不要着凉,有什么明天再说。” 说着退出房间,一边关门一边还在唠叨:“这些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没个人来服侍,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她哪里知道,家里这些丫头可都怕了服侍这位爷,轻薄调戏当然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有些其他恶趣味的事情发生。 所以准备好浴桶之后,只要林隽不主动招呼,谁也不会傻愣愣地待在这里等着了。 月轮明王一直待在水里,一张俏脸在水面波光粼粼之下如神仙一般,一双红唇更是美得惊心动魄摄人魂灵。 林隽突然想起:在水下这么久,她不用换气么?要不要人工呼吸一下,千万不要憋坏人家了。 一念及此,猛地深呼吸一口,对准水下那张明艳的脸庞,就要凑将上去。 月轮明王一伸手,食指按在林隽唇上,稍稍起身,将头探出水面,笑道:“林公子,你意欲何为?” 她这一出水,就真如芙蓉盛开一般,明丽照人艳光四射,把林隽看得目瞪口呆。 “啊”林隽揉揉鼻子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一直憋气,把自己给憋坏了吗?所以准备帮你一下。” “多谢林公子美意。”月轮明王的眼波和水波交相辉映,让人迷醉,她左手一直将玉佩按在林隽丹田之处,伸出右手,一指抵在林隽心窝处:“我想和林公子做笔交易,大家都各尽心意,如何?” “走心吗?”林隽心道:“走肾也不是不可以啊。把手放我心口,我不答应的话,是不是会被当场击毙?” 嘴上说道:“愿闻其详!” 月轮明王目光下移:“林公子怒剑出鞘,如此剑拔弩张、白刃相向,让我在这里怎么说?”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说话的时候,都能感到对方口中气息,桶里水汽蒸腾、春色一片。 第53章 来得巧不如来得早 林隽顺着月轮明王的下移的目光,扫了一眼水面下的世界,顿觉两人之间的情形确实有点尴尬微妙。 他站起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把锅抛给对方:“那么以明王之见,该当如何?” 月轮明王拉过林隽的手,将玉佩塞进他手里,嫣然一笑道“劳驾让一让。” 她将林隽轻轻推得靠在桶壁上,让他昂扬奋发的出鞘白刃离得稍远一点,然后身形袅袅从水中拔起。 此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湿透,衣衫贴在身上,这样一下从水里起来,凹凸有致、横看有岭侧成峰的身材,让近在咫尺的林隽看得血脉贲张。 他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也不见月轮明王如何用力,站起身后,却还在凭空继续向上升起,直到双脚都露出水面。 她诡异地悬浮在浴桶上方空中,看上去如同飞天神祗。 稍微运转了一下体内灵气,月轮明王身上腾起一阵水雾,竟是将体外和衣衫上的水,尽数逼了出来。 一阵带着体香的雨雾从天降临,将浴桶中的林隽笼罩其中,他简直难以自控,想要伸手去拥抱空中那尊神像。 金环闪动,一对白玉也似的双足落在地面上,月轮明王宝象庄严,气定神闲,又变成了一副世外高贤得道圣人的模样。 林隽仔细看看——这片刻之间,她身上衣衫已经是全部干了。 月轮明王朝林隽微微一笑道:“我到旁边等你。” 腰肢摆动,如风中杨柳,迤逦而行,来到桌边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林隽。 林隽尴尬道:“我这就要出浴了,明王可否暂避一下?” 月轮明王掩口而笑,却不言语,转过身去,背对林隽。 林隽从浴桶中爬出来,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擦干身上水渍,换上干净衣服,来到桌边月轮明王对面坐下。 林隽伸手拿过两盏茶杯,给月轮明王和自己各倒一杯,示意对方喝茶。 月轮明王端起茶杯道:“我一向自负棋力不俗,也赢过些大随国手。却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输给林公子,可谓心服口服。我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聊表景仰之意。” 然后一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亮出杯底笑道:“我先干为敬。” 林隽心里大呼可惜,喝茶哪里是这样牛嚼牡丹、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方式? 斜觑月轮明王一眼,心道这位大姐的派头,拼酒应该是把好手? 他端起茶杯,站起身来,也是一饮而尽,举杯微笑示意,然后说道:“明王就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咱们这就直截了当,进入正题。” 月轮明王笑道:“林公子遗失的玉佩,我已经捡到交还于你,小小事情虽不足挂齿,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盼望公子成全。” 高!实在是高! 林隽心里疯狂吐槽:你丫偷了我的东西,还说是我自己遗失,本来就应该还给我,还显得自己拾金不昧高风亮节,让我欠了一个人情 要不是打不过你,看我不收拾得你嗷嗷乱叫?! 林隽把玉佩轻轻拍在桌面上:“我刚刚说了,这样的东西,我家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明王若是喜欢,不妨拿去。对了,要不要我给你再多拿几面?” 说完微笑看着月轮明王,心想: 反正老子只有一年好活了,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老子可有天龙宗背书,以后不一定非得指望这东西。 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找上门,恐怕是有求于人。 真正乐于助人,义务扶你上轿的,可是鄙人! 简直黑白颠倒、混淆是非! 求人应该是你现在这个态度吗? 月轮明王见林隽笑嘻嘻的和自己绕弯子,娇嗔一声道:“林公子,刚刚才说要坦诚相见,怎么穿上衣服,换个地方,就不认账了?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林隽心道:你说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海王,那可是我表弟刘洋,并不是区区在下! 他脸上继续保持笑容,嘴上说道:“明王,是你先开玩笑的。” 月轮明王笑得花枝乱颤,看得林隽眼睛发直,她轻轻戳戳林隽大腿道:“林公子,和一个女人计较,可不是大男子所为。” 林隽呵呵笑道:“大男人所为,就不是和明王长夜相对枯坐了。而是做些大家都爱做的事情”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月轮明王一眼。 月轮明王刚要说话,神情一肃,侧耳一听,低声笑道:“林公子,你妈又来了。” “你妈才”林隽心里还没回怼完,就听见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他无奈一摊手,向月轮明王做个歉意的表情。 月轮明王环顾一周,走到塌前,扭头朝林隽妩媚一笑,掀开床帘钻了进去。 林隽心里狂跳。 这时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随后在门口停下,有人轻轻拍门,刘贞素在门外问道:“文商,你睡下了么?” 林隽走到门口,想了想,将门打开,见母亲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两个玄甲卫士。 刘贞素身上的甲胄已经卸下,穿着一身玄色外袍,少了几分凌厉之意,她眉头轻皱,向林隽道:“方才我听说,今日你和西域月轮明王对弈。取胜固然是好事,但是只怕也开罪了她。我们纵不畏惧于她,但也要有所防范。”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进屋里,四下张望。 林隽心道要坏事,要是被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娇滴滴的月轮明王,那还不得被父母一顿男女混合狠k? 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伸了一个懒腰,打了几个哈欠,除下外衣,坐在床边,就像平常一样向母亲说道:“妈,我困得很,先睡了。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刘贞素手持灯盏,在屋中走动,仔细查看,口中答道:“你只管放心睡,我带了两个玄甲护卫来,今晚上他们会守在你门口,有什么事情,你叫一声就行。” 林隽知道母亲是关心自己,不好驳其美意,只得应允下来。 心里叹息一声:我这妈宝男的既视感,怕是要在月轮明王心里根深蒂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伟岸辉煌的大国手形象? 他怕母亲来拉开床帘查看,自己先偏身伸腿上床,然后抬眼向床里看去。 见月轮明王玉体横陈,躺在床内巧笑嫣然,双目之中眼波闪动,一副戏谑调笑的神色。 一双会说话的卡姿兰大眼睛仿佛在说:来得巧不如来得早,在你妈预判我要来之前,我就已经先来了 林隽羞愧莫名,很想捂住自己的脸。 刘贞素查看了一圈,放下心来,吹灭房中灯烛,走出屋子,反手吱呀一声带上了房门。 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只听月轮明王轻轻嘤咛一声,投入林隽怀中。 第54章 月轮明王的过去 刘贞素查看完儿子的房间之后,吹灭灯烛离开,两个玄甲卫士守在房门之前。 林隽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月轮明王已经投怀送抱,揽住他的腰身。 林隽心中既喜且惊,伸手也环抱住月轮明王,却发现情形有些不对,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月轮明王身体僵硬,而且不住颤抖。 她的头一直埋在林隽怀中,似乎不敢抬起,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 林隽不明就里,只得一手握住她的手掌,一手在她背后轻拍,以示安抚。 他将月轮明王手掌捏在手中,只觉对方掌中全是冷汗,似在极其恐惧惊惶的情绪之中。 月轮明王感到林隽掌中传过来的阵阵温暖,心中逐渐安稳下来。 她轻轻拿开林隽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伸出手来,指尖发出微光,一张符纸从手中升起,贴到床顶之上。 林隽目光随着那团微光移动:“这是隔音符,我才见过。” 月轮明王此时已经恢复常态,只是还一直握着林隽的手掌,没有松开。 “是那个只会写口字符的小胖子?”月轮明王微微笑道:“这不是隔音符,只是一张光明符。” 她指了指床顶上那团微光:“这张符,只是发光,可以持续三四个时辰。” 转头目视林隽:“小胖子那个隔音符,如果能发光,说明他天赋虽高,境界却是有限。那样的符灵力流失极快,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 “那现在咱们说话要小声一点,门外有人守着呢。”林隽一手握着月轮明王的手不便松开,用另一只手捂在嘴上,轻轻说道。 “你妈出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激发了一张隔音符了。”月轮明王指指床顶:“你看。” 林隽凝神定睛一看,果然在发出微光的光明符旁边,还有一张符纸,如果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我们说话的声音,再大外面也听不见。”月轮明王向林隽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声音再大外面也听不见? 林隽恶趣味地看了看月轮明王,心里浮现出一句话: 你叫,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月轮明王看林隽神色,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嗔怪地掐了他一把:“想什么呐?” 林隽吃痛,连忙收起念头,揉揉被掐痛的地方:“说正事,说正事,明王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月轮明王接下来一句话,骇得林隽差点掉下床去。 “你能不能陪我睡三个晚上?” 她神色安静平和,就跟在说“你能不能陪我吃顿饭?”一样平淡坦然。 林隽脱口道:“你说什么?” 月轮明王收起笑脸,认真严肃道:“我说,我需要你,陪我睡三个晚上。” 林隽尴尬道:“明王,你开什么玩笑?” 月轮明王一本正经:“你先开玩笑的。” 继而一笑:“我没开玩笑,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隽揶揄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想的哪样?” 月轮明王脸上微微一红,竟然有了小女儿害羞姿态。 她犹豫了一下,向林隽道:“我现在跟你一样,自身也有点问题,我们合则两利,可以各取所需。” 林隽不解道:“明王境界远在鄙人之上,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月轮明王叹了一口气,翻身躺平,目光发直,怔怔地看着床顶的微光,身前的峰峦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美不胜收。 林隽也不说话,只是握着月轮明王的手,看着她的优美轮廓。 床内空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月轮明王胸前突然剧烈起伏,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半晌,她终于开口说道:“我是一个很苦命的人,曾经有过一段相当糟糕的境遇。到现在为止,我都一直都没有办法真正的走出来。” 林隽没有想到,月轮明王会在这个时候,向他讲述自己的身世遭遇,不由得好奇心大盛,用心聆听。 月轮明王也不看林隽,自顾自继续说道:“我曾经遇到一个人,以为是自己的救星,结果却是命里的劫数。” 说着她坐起身来,松开手,背朝林隽,缓缓褪去身上衣衫。 只见她光洁如玉的后背上,横七竖八的全是伤痕,有的时日已久已经有些暗淡,有的却是新伤堪堪愈合。 整张背上的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林隽目瞪口呆,完全被震惊到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月轮明王复又披上衣衫,面对林隽侧卧躺下,注视着他说道:“我曾经被关在地底不见天日的黑牢五六年,如同禽兽一般被人圈养、捆绑、鞭挞、折磨。我想过死,但是我不能死,因为我最在乎的人,需要我活下去。” 她翻身看着头顶的微光:“所以我不能呆在黑暗的环境里,否则我就会想到那些过去,我就会害怕、恐惧,会因此疯掉。” 她说着话,一大滴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中流下,在白玉一般的面庞划过,滴落在枕头上。 林隽这才明白为何她会在黑暗之后,投入自己怀抱,会如此恐惧。 他开口安慰道:“不管黑夜多么漫长,终究总会天亮,只要有勇气,有信心,就可以等到光明。现在,你不是已经等到了?” 月轮明王微微点头:“不错,我等到了光明,我隐忍了十多年,终于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得偿所愿。可我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体内有极大的隐患,现在我即将要进行大境界上的突破。” 转头向林隽道:“所以才会到天龙宗拜山,希望可以克服这个极大的障碍,没想到却被你搅黄了。” 林隽心中连说索瑞,口中道:“我这不是也不知道嘛?” 月轮明王点头道:“不知者不怪。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就是一个人的命数。可能我的命不好!可当你扶我上轿之后,我却有了希望。” 说着深深注视林隽:“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陪我三个晚上,度过这个难关。” 林隽小心翼翼道:“明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二人的境界高下,可谓天渊之别,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可能帮得上你?不要因此断送了我的小命才好。” 月轮明王道:“你自己是不行。” 随即加上一句:“但是加上一物,就可以!” 第55章 千年修得共枕眠 林隽一愣,随即会意,拿出玉佩晃了晃:“就是这个?” 月轮明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向林隽问道:“你可知道,此为何物?” 林隽把玉佩拿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不就是块玉佩?但是我身上带着它的时候,神识就会很稳定清醒。” 月轮明王道:“是了,林公子可知,这枚小小的玉佩内,却有一位高人的一缕神识分魂。” “啊?”林隽长大了嘴巴:“高人?神识分魂?什么意思?” 其实他听玉清真人说过,只是为了降低月轮明王警惕之心,故而假装不知。 看着林隽的白痴样,月轮明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解释道:“有一位绝顶高手,将自己神识的一缕分魂,放入了这枚玉佩中,所以才能助你神识稳定。而且这玉佩之妙,恐怕不限于此,因为所修法门有别,现在我也不甚了解而已。” 林隽将信将疑地看了月轮明王一眼:“既然如此,为何你不直接拿走玉佩?我不是说你偷了我的玉佩啊,我知道明王可是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拾金不昧、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美人。” 月轮明王被他逗得花枝乱颤:“你这张嘴,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你呀,可真是会哄女孩子。” 林隽一脸肃容:“哪里哪里,明王品德高尚、志向远大那是人所共知有口皆碑的,我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而已。” 两人近在咫尺,又睡在同一张榻上,符光微照,气氛融洽,林隽说起话来也轻松自如很多,心性中纨绔的一面又不自觉地展现出来。 说到哄女孩子,刘洋他就真的只是弟弟好吗? 月轮明王娇嗔道:“别把话题扯远了,说正事呢!” 林隽笑道:“好好好,让我们圆规正转,哦不是,让我们言归正传。” 他认真地向月轮明王提出自己的疑问:“正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带着这样一件重宝,那不引来其他人的觊觎吗?不是每个人都像明王一样高风亮节视宝物如粪土的,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月轮明王道:“你不要捧我,这样的宝物,谁人见了不心动?我当然也不能例外。” 林隽心里一动:“但是你心动却没行动,又是何故?是不是这玉佩,本身有什么玄妙之处?” 月轮明王坦然点头道:“我现在正处生死存亡关头,什么仁义道德,都只好暂且抛到一边,只求先活下来再说。可惜你的玉佩,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林隽一挑大拇指:“明王襟怀坦荡,令人佩服。好巧不巧,我现在的情况,也和你差相仿佛。” 月轮明王道:“你和玉佩,单独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帮助。以我推断,这玉佩只有感受到你的血脉,才能被激发作用。” 纤纤玉手一指林隽:“所以如果玉佩在你身上,你就可以大大助我一臂之力,你可愿意?” 说完目注林隽,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林隽哈哈一笑:“明王是个爽快人,那咱们就不妨有话直说。你要我帮忙,我有什么好处?” 心道没有好处谁帮忙啊?又不是扶你过马路这么简单,千万不要搭上我的小命才好。 月轮明王笑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件合则两利的事情,我们配合得好的话,大家都有不小的好处。” 配合?要怎么配合才算好? 林隽差点脱口而出:“你喜欢在上面?还是喜欢在下面?” 却见月轮明王又目光中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道:“林公子,你可知道?你扶我之时,我便知你身体有疾,恐将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夙夜冒昧来访,告知于你。” 说完之后,她满以为林隽会大惊失色,追问原因。 却不料林隽瘪瘪嘴道:“诚如明王所言,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一年之内,我就会一命呜呼?” 这下反倒是月轮明王不由得大为吃惊,对林隽刮目相看——面对如此厄运,还能淡定从容,倒实非易事。 她突然间恍然大悟:“林公子,你参加天龙宗初试,原来目的是和我一样的?也是为了活命而已。” 林隽摆摆手道:“非也非也,我想拜入天龙宗中修行,是为了我大随帝国的富强繁荣,我个人的生死荣辱,那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心想自己越把生死看淡,对方就越不好坐地起价,自己还价的空间才更宽裕。 月轮明王哪里会相信他的鬼扯,但是也不揭穿他,只是说道:“林公子,大半夜的,我们废话少说,讲明条件,就好就寝,你看如何?” 林隽一听“就寝”二字,来了精神:“就寝?怎么个就寝法?” 心说难道就在这里? 还是在月轮明王那顶大轿子里? 或者自己要去找表弟刘洋借一下他的把妹豪车? 也不知道月轮明王爱什么调调。 月轮明王道:“我需要在你这里安睡三晚,稳定心境;回报是,我会助你延寿一年。林公子,你觉得这笔交易怎么样?是否可行?” 林隽心里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陪睡三晚,就可以换来一年寿命?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月轮明王:“就这么简单?我就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做?” 月轮明王点点头道:“不错,你只需要握着我的手,让我安睡三晚即可。” 林隽道半信半疑:“你不会对我用什么采阳补阴之类的秘法,把我当成一个炉鼎用完即弃?” 月轮明王啐了一口:“你想到哪里去了?又不是让你同我行什么双修之术。” 她平躺身体,目光幽幽地看着床顶:“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好觉了。不管多累多困,我都无法安然入眠,即使偶尔睡去,也尽是做些恶梦,醒来之后总是疲惫不堪。现在我马上要面临一个大境界的突破,心境稳定,至关重要。” 林隽心道:你那是神经衰弱好吗?失眠多梦应该及时去医院就诊才对。 口中答道:“既然如此,那我只有好处,又没有损失,何乐不为?正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与明王缘分不浅啊!” 月轮明王听林隽答应了自己,高兴得腾地一下坐起,兴高采烈对林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林公子,你坐起来。” 林隽虽不知为何,但还是依言坐起。 月轮明王伸手放在林隽头顶,一股冷清气息的灵气倾泄而下,在经脉之间迅速奔走了一个周天。 她放下手掌之后,面色惊异道:“已经有人为你灌注过灵气了?” 林隽这才想起,对啊,玉清真人不也是这样给自己输入灵气的吗? 他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 月轮明王沉吟道:“令尊令堂都是走的武夫一系。此人并非你的至亲,却能耗费自己真元,为你灌注灵气,可见交情匪浅,你可是欠了人家一个大大的人情” 林隽心道,原来玉清真人跟这玉佩主人,真的交情很深。 这边月轮明王好歹是有求于自己,玉清真人那可是只求付出不计回报的。 月轮明王输完灵气,加之又经过百局棋战,也是困顿劳乏,偏又怎么都睡不着。 她侧卧下来,面对林隽,招呼道:“你也躺下来。” 林隽依言躺下,面对月轮明王,伸出手来。 月轮明王见林隽诚实守信,心中大为宽慰,伸手与他相握。 一股强大的舒适安定之意从林隽手中传来,她神识马上宁静下来,瞬间睡去。 林隽一看,啊哟,这就是她说的自己睡不着觉? 不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秒睡的吗? 不多时,月轮明王竟然打起呼噜,发出了鼾声 第56章 护弟魔 林隽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太阳的光辉已经从窗口照射进来。 他是被母亲一巴掌扇醒的,喊了几声没反应之后,镇北大将军刘贞素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到了儿子撅起的屁股上。 艰难睁开眼睛之后,林隽下意识地朝床里面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了月轮明王的踪迹。 刘贞素和普天之下的所有母亲一样,一迭声地催促他赶紧起床,应该吃早饭了。 林隽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伸了一个悠长的懒腰,连打几个呵欠。 刘贞素满眼疼爱的神色,吩咐丫鬟把洗漱用具拿了上来。 林隽翻身下床,接过水杯,用盐水漱漱口吐掉。 他一边漱口,一边想:现在还在用盐水漱口,给大随帝国带来一个牙刷的小发明,看来也是势在必行了。 即使不靠这个发家致富,因此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点痕迹,也是很好的。 漱口完毕,丫鬟递过来拧干的毛巾,林隽擦了把脸,顿时清醒了不少。 放下毛巾,刘贞素一把拉起儿子的手,把还在睡意中打转的林隽拎到桌边。 桌上已经摆着一盘已经削皮切片的桃肉,还有由冒着热气的稀饭、馒头和剥好的白水蛋组成的早餐三件套。 林隽昨天的消耗很大,以至于他还没有数清楚月轮明王长长密密的眼睫毛到底有多少根,就已经在对方呼呼作响的鼾声中入眠。 他一边吃早饭,一边和母亲闲聊,说到了母亲的北境之行。 说起林隽的大哥,镇北大将军刘贞素言谈举止中充满了一个学霸母亲的自豪感。 秦国公府未来的支柱,自然是嫡长子林远林武略。 这位继承了父母骁勇善战基因的弱冠武夫悍将,已经远赴北境拒魔城军中历练。 天下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 秦国公政务繁忙,自然是离不开朝歌城的。 于是镇北大将军亲自陪同大儿子去到北境军中。 北境各军均曾在秦国公或镇北大将军指挥下征战,有了母亲的亲自到场背书支持,林远的军旅生涯,自然会顺利不少。 前身纨绔的记忆中,林隽的这位嫡亲大哥林远,沉稳寡言勇悍可靠,是他在朝歌城中横行无忌的最大倚仗。 从小到大,只要与人发生争执,不管对错,林远都会义无反顾、毫无道理、不讲底线地站在弟弟一边,不知道为他的烂事和其他人打了多少次架。 甚至于林隽会有这样的怀疑:即使有一天需要为自己去闯刀山火海,大哥林远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简直就是个爱无止境的护弟魔嘛。 林隽自小身体赢弱,林远却是个天生的战士,因为他的存在,上到皇子,下到混子,没有几个人敢主动招惹林隽。 林远和当今的皇太子一同读书,相交莫逆,意气相投,是太子的发小。 皇帝陛下和皇太子都已经默定林远是东宫的班底,大随帝国军界的未来柱石。 这样一个烙印清晰无误的标准太子党,对其他皇子从来就不假辞色。 他过硬的身手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又让混子们也退避三舍。 可惜啊林隽心里叹息道:明明我应该穿越到林远身上,才符合我格斗之王的人设嘛。 林隽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母亲的絮絮叨叨。 精明干练的镇北大将军,此时也不过是个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普通母亲而已。 待林隽吃完早饭,放下饭碗,母亲又敦促他吃了桃肉,说起要去看看玄甲卫的操练,这才起身。 玄甲卫是大随帝国最精锐的铁骑,林隽前世身为格斗之王,来了兴致,要跟母亲一同前去看看。 刘贞素闻言颇感意外,平日里这个小儿子对打打杀杀是毫无兴趣的,今天怎么会却突发奇想? 也许是儿子在慢慢长大懂事,做母亲的当然感到开心欣慰,刘贞素也未多想,带着林隽去了演武场。 府中的演武场并不像军中校场一样宽大,没有办法跑马,此时玄甲卫们并未着甲,而在进行步战演练。 见镇北大将军到来,自然有人引领着她到演武场前的台上坐下,林隽规规矩矩站在母亲身后,不断地到处张望。 玄甲卫中,都是人高马大身强体健的战士,骑射步战俱佳,可谓优中选优。 世人认知中,弓箭手都不擅近战,实则大谬不然。 史上能开一石以上硬弓者,像李广、吕布、薛仁贵、岳飞等世之名将,无一不是臂力雄绝之辈,近战操刀砍人不但不是弱点,反而会是敌人的噩梦。 玄甲卫就是这样,不但御术射术精湛,刀枪拳棒也是颇为不弱。 此时大家正在对练拳脚,翻翻滚滚打得好不热闹。 在林隽看来,此时恐怕还未在军中普及擒拿格斗的技术,场上诸人拳脚颇显简陋,更多是靠蛮力和个人武勇。 但是说到蛮力和武勇,就个体而言,中原战士的普遍素质哪里比得上天生钢筋铁骨的魔族? 林隽看得技痒,向母亲道:“妈,我也想下场去跟他们打一下。” 刘贞素闻言吃了一惊,回头看看儿子:“你说什么?” 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闭着眼睛随便在场下划拉一个人出来,打个林隽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成问题。 林隽吃过早饭之后,注意到自己身体之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玉清真人和月轮明王注入自己体内的灵气一直在不停运转,让自己的身体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充盈感。 当然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笑嘻嘻地对刘贞素道:“妈,我昨天从一个武夫同门那里学了两招,想找人印证一下,你能不能让哪位大哥陪我练练?他们不会真打我对?” 刘贞素摇摇头道:“你从小并未习武,学了两招三脚猫功夫有什么用?他们是上惯了战阵的人,手脚沉重,很容易伤到你。” 这时,站在刘贞素身侧的一个劲装大汉站了出来,抱拳道:“大将军,末将愿陪二公子练几招。” 林隽闻声看去,此人身材健硕,头大如斗,笑容可掬,见林隽看自己,拱手向林隽道:“末将方大,愿向二公子请益。末将脑壳生得大,大家都叫我方大脑壳,二公子这样叫我就行。”说完呵呵一笑。 此人是刘贞素的护卫队长,从小就跟着刘家征战,一直忠心耿耿。 此时看他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上了战阵可是杀人魔王一样的存在。 刘贞素知道他武技强横,要陪自己小儿子玩耍胡闹,也是一片好心,犹豫一下,向林隽道:“那你就跟方将军练一练,大家点到为止。” 第57章 小试牛刀 镇北大将军刘贞素同意林隽和方大练练手,要他们“点到为止”。 方大心领神会,知道这句“点到为止”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抱拳应诺,走到场中。 听说初学乍练的林家二公子要跟方大过手,玄甲卫纷纷停止训练,都站到场边观望,但是无一人喧哗议论,足见军纪严明。 林隽挽起袖子走下场,颠着步子活动了几下,再拉伸拉伸筋骨,算是先热身。 方大笑道:“二公子,我技艺低微,不如先由你攻我。二公子家学渊源,我只能全力防守不敢还击,看能不能挡竭力抵挡几下二公子的高招。” 林隽心道:这哥们儿看起来憨憨的,实则真是懂事。 就是不知道,我现在能发挥自己前世几成水准? 从来还没跟人动过手,这个力度如何拿捏倒是个问题。 方大见他踌躇,以为他不放心自己,当即扎个马步,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大咧咧地说道:“二公子,请进招。” 林隽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打成什么样子,万一” 方大:心想哪有什么万一?我要是连你的三拳两脚都扛不住,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 口中说到:“二公子尽管放心,末将皮糙肉厚,还是能挨得住几下的。” 林隽想了一想,走到方大跟前,将手掌轻轻放在他肌肉凸起的胸前。 方大楞了一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解地看着林隽。 这是要搞什么调调?这位二公子不会有龙阳癖好? 林隽口中说了一声:“来了。” 也不见他如何用力,手掌离开方大胸前半尺,然后迅疾地向前一推。 方大踉跄着后退了步,才把稳住身形,一脸愕然的看着林隽。 装!你就装! 围观的众人心里吐槽不已:这么轻轻地推一下,就要连退好几步,而且还似模似样地脚步踉跄几下。 方大队长你平时看着是个老实敦厚之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会拍马屁的戏精了? 演得有点过了啊。 林隽刚刚那一下,用的是截拳道里面的“寸劲”。 寸拳以本能为主导,以潜能发挥为主体,讲究天人合一,把对人体极限的压榨,稳定至一种常态,讲究在短距离内顶点发力。 可谓至简、至灵、至威和至猛。 虽刚极却举重若轻,于无声处听惊雷。 此时林隽躯体里灵气流转,唤醒了格斗之王本能的身体记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武技的认知,并未贸然发力,只是用了两三分劲道而已。 见方大虽然踉跄着退了两步,顿时放下心来。 “再来?”林隽一掌击出之后,体内灵气奔行更为舒畅,令他更是技痒难止。 方大有点懵圈,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对方推动的,早上自己没有喝酒啊? 但是他自恃武勇,只道是自己稍微大意,而林隽不知道何时练了几分蛮力出来而已。 他听林隽说还要再来,于是走上两步,又站到林隽跟前。 林隽刚要动手,想了一想问道“方将军,你要不要抱个沙袋挡在胸前?” 方大心道:就您那名声,我挡您一击还要去抱沙袋,以后都不用在玄甲军中混了 口中说道:“不必。” 心道刚才只是自己大意,这次小心一点就是。 林隽稍稍退后一点,说道:“那我来了?” 方大点头道:“二公子请。” 林隽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灵气运转,力注右臂,迅疾地以寸劲之法一拳打出。 这次他在拳上比刚才多加了两分力道,想看看自己用一半力量之后一拳的威力。 方大一个赳赳武夫,哪里把这轻飘飘毫无威势的一拳看在眼里。 他满不在乎地挺胸相迎,还略微留有余力可以后收,以免二公子骨折脱臼。 林隽这看上去轻描淡写的一拳迅速击中方大胸口。 方大像是被铁锤击中一样,踉踉跄跄连退十几步,终于拿捏不住,一下仰天摔倒,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有玄甲卫悄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刚刚只是退两步,现在还要故意震伤自己喷出鲜血?这演技实在是太烂太浮夸了,辣得简直都没法看 方大你这个蹩脚戏子! 只有方大自己有苦说不出,林隽拳刚及身,他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劲,赶紧提了一口罡气护住心脉,不然自己猝不及防之下,说不定会被打成重伤。 刘贞素的境界远比众人为高,眼力当然也更毒辣,一见林隽把方大打倒,立即起身沉声道:“不用再打了。” 她从台上走下,伸手扶起方大,关切地问道:“受伤没有?” 方大苦笑道:“还好,多谢二公子手下留情。” 刘贞素用惊讶的目光看了林隽一眼,向他说道:“跟我回屋去。” 转头向方大道:“你去找大夫看一看,所用药费,到府内账房报效支取。休息十日,再来效力。” 方大拱手称谢。 旁观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镇北大将军的为人和性格,她这么一说,难道林隽真把方大打伤了? 刘贞素和林隽离开演武场,向家中后堂走去。 林隽一路上边走边感知自己的身体,第二拳打出之后,灵气运行更为顺畅,整个身体明显又轻快有力了一些。 但是体内的灵气似乎减弱了一点,无法靠自身生出,来弥补流失的那部分。 原来灵气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啊?林隽边走边想:不对,只是我自己体内不能再生,这就是道树闭塞、灵海坍塌造成的了。 刘贞素一路上也没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两人来到后堂客厅中坐下,刘贞素疑惑地向林隽问道:“儿子,你说跟同门学了三招两式?就是这个?” 林隽点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会把方将军打吐血。” 刘贞素摇头道:“你错了!方将军是怕伤到你,没有运护体罡气。不然他一个六品武夫,会被你打到吐血?” 又向林隽道:“你体内为何会有灵气?虽然我自己不修行,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林隽知道瞒不过目前,索性大大方方说道:“灵气是天龙宗的玉清真人输入我体内的。” 刘贞素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你父亲昨天晚上已经告诉了。这些灵气很是珍贵,相必是供你用来疗体治病的,以后注意不要这么浪费了。” 她天性坚强刚毅,虽然知道儿子的身体情况相当堪忧,却并不像其他女子一样焦虑不安忧愁不已。 她久经沙场,于武一道的眼力很是毒辣精准,一下就看出林隽动手时用了灵气,所以不免有些疑惑:“为何玉清真人会把灵气灌注给你?咱们跟她似乎交情不深啊?” “可能是看我长得帅嘛!”林隽笑嘻嘻地掏出玉佩:“这是一位道长朋友送给我的,让我拿着去找玉清真人,她就帮我了。” 刘贞素接过玉佩,看着上面“生尽欢、死无憾”六字,陷入沉思之中。 第58章 报喜鸟 林隽见母亲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扰,坐在旁边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阵,刘贞素才回过神来,向林隽笑了笑道:“有朋友愿意帮忙,当然也是好事。以后不要妄动灵气,得来不易,可要好自珍惜。” 林隽连忙点头称是。 这时,一个仆人急匆匆跑进门来,向母子二人行了礼,禀报道:“夫人、二公子,有贵客到访。国公爷请二公子到府门外迎接。” 此时是在府中后堂,仆人们都称刘贞素“夫人”,而不是“大将军”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林隽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刘贞素微一思索,向林隽道:“既如此,那你就快些去,免得你父亲说你。好好待客说话,不要失了礼数。” 林隽笑笑站起身:“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丢了您的脸。” 说着跟着仆人走了出去。 来到秦国公府门外,除了几名卫士,却并未看见有什么贵客。 林隽转脸看向仆人,那仆人素知林隽的纨绔脾气,吓得脸都绿了:“二公子,是国公爷遣人回府传话,小的才急速进来禀报的。” 林隽身上虽然还有前世的记忆和习气,但经过此前的天牢案件,加之穿越之身的性格虽然霸气,但却并不蛮横无理,倒没有像从前一样对此大发雷霆。 仆人本来已经在瑟瑟发抖,但看看林隽的脸色还算平静,慢慢放下心来,垂手恭敬站立在一边陪同等候。 此时暮春时节,今日天气尚好,桃红柳绿,莺歌燕舞。 几只喜鹊一边鸣叫,一边从林隽眼前飞过。 见状林隽心道:出门遇见报喜鸟,倒是个好兆头,看来今日必遇贵人无疑! 不多时,只听马蹄声响,车辙之声越来越近,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停在秦国公府门前。 车帘一掀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和林隽四目相对,大家却是认识。 这人眉眼妩媚,左边嘴角有颗淡淡的红痣,正是玄机居士的丫鬟蕊初。 蕊初一见林隽,大喜过望,连蹦带跳地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林隽面前。 她向林隽福了一福:“婢子见过林公子,林公子安好。” 林隽心中奇怪,为何玄机居士会上门探访,而且父亲会未卜先知地叫自己出来迎候? 何况以玄机居士的身份地位,不足以让父亲发号施令要求自己出迎? 但是一想到玄机居士的面容和身段,林隽心里一阵火热,脸上笑着应付蕊初:“蕊初姑娘你好。” 他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向马车里张望:“你家主人呢?怎么不出来?” 蕊初见林隽猴急的模样,捂嘴噗呲一笑:“林公子,就只婢子一人前来,替我家主人送一封书信。” 说着将一封书信递到林隽面前。 林隽恍然大悟,疑惑尽去:父亲要自己迎接的,必然另有其人。蕊初来此,只是凑巧而已。 信封素色淡雅,林隽拿到手里,鼻中闻到还有一缕淡淡的甜香,心神为之一爽。 他细细一看,信封并未封口,取出里面的信函,展开之后,一笔漂亮的字体映入眼帘。 字如其人,清丽雅致,颇有风韵。 林隽再看信的内容: 文商公子如晤: 见字如面,幼兰万福。 昨夜相会,倾盖如故。 抚琴吟曲之情,先行谢过。又得蒙公子赠诗一首,心中不胜欢喜。 然穷吾之智,仍不能填此空缺。辗转思琢,不得其解。 愿奉公子为一字之师,开我茅塞。 今遣婢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使我失望也。” 再看信纸后面,还附着一张纸,上面写了好多字,显然是玄机居士在思考琢磨的时候,留下的字迹。 林隽心道:要帮忙开你茅塞吗?那倒是乐意之至。 蕊初见林隽看完信,凑上一步道:“林公子,我家主人遣我前来求教,请公子指点一二。” 接着脸上微微一红道:“林公子,这是主人吩咐我要办的事情。我自己也有点私事,还想请林公子帮忙。” 林隽呵呵一笑:“蕊初姑娘但说无妨。” 蕊初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林隽道:“这是我自己亲手所绣的一个香囊,烦请林公子交给令弟刘西宴公子。” 虽然性格开朗大方,蕊初到底是个女流之辈,说到后面,声音渐小,几不可闻。 林隽心想:不用你说,我用大脚趾母就能猜到,这东西是给我那位海王表弟的。 心里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前世的学生时代,热心帮同学传递情书,不就是这个样子? 林隽接过香囊,放在袖中道:“蕊初姑娘尽管放心,我一定亲手转交表弟。” 蕊初欢喜感谢道:“多谢公子。” 林隽“嗨”了一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两人聊得正欢的时候,听到马蹄声响,又有一脸马车快速驶了过来。 林隽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家的马车,那就是父亲请的贵客到了。 自己要迎接的正主儿到了。 蕊初机灵聪慧,看林隽脸色,和在门口等候的情形,就知道他马上将有要事,于是说道:“林公子,婢子就不多打扰了。请林公子赐字,婢子带回去给主人。” 林隽正想说出这个字,无意中抬头一看,心里有了计较,走了两步,轻轻一伸手,拉下路边的一条柳枝,折了一段下来,递给蕊初:“带回去给你家主人,她一见便知。” 心道:我都把提示给到这个程度了,你要再写不出来,那温八叉先生恐怕就要掀棺材板了,那咱们也不用做什么灵魂伴侣搞啥精神交流了,直接就当彼此是一起放鞭炮的朋友妥妥的。 蕊初虽不明其意,仍是接过柳枝,行了一礼,上了马车。 她拉开半幅轿帘,轻声道:“林公子,主人说欢迎你随时到咸宜观做客,她定将虚左以待、扫榻相迎。” 林隽点头微笑:“多谢。” 蕊初又指了指林隽袖子,双目盈盈,腮边泛红,却不言语。 林隽颔首道:“我知道,你放心。” 蕊初这才放下车帘,马车绝尘而去。 这边蕊初刚离开,那边秦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府门前。 车帘一动,首先下车来的,正是林隽的父亲,秦国公林勇。 他神态恭谨,在车旁等候。 车帘又是微微一动,走下一个人来。 林隽一看——这人才见过不久,自己倒是认识。 第59章 这不是钱的问题 林隽折下一段柳枝,要蕊初带回去给玄机居士,说是以她的悟性学识,必可解开一字之惑。 蕊初坐上咸宜观的马车,刚刚离开之后,秦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府门前。 先下车的是秦国公林勇,跟着又有一人从车中走出。 这个人林隽倒是认识,而且昨天刚刚见过。 此人正是赵赢的师傅,龙虎山张真人。 只是此时的张真人,和昨天晚上相比,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昨天晚上的张真人一副烂醉的模样,身上穿的也是一件残留着污渍的老旧道袍,头发散乱随便挽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支干柴一样的木簪。 而现在林隽面前这位张真人,可谓容光焕发气度高雅。 他身披一件崭新的青色道袍,斑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戴着一顶金光闪闪的道冠,连长髯都是打理得清清爽爽,好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 林勇迎候张真人下车之后,向林隽招手道:“文商,快过来给张真人见礼。” 林隽连忙紧走几步上前,刚要躬身施礼,张真人摆摆手道:“繁文冗节就免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办。” 林隽一下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行礼好,还是不行礼好。 林勇忙陪笑道:“多谢真人成全,快里面请。” 又向林隽道:“还不在前面引路,请真人到后堂客厅宽坐。” 林隽想起,昨天晚上在侧门遇到父亲和这老道,父亲说是请他来为自己诊治的。 昨日张真人喝得酩酊大醉,只好把诊治之事顺延到了今日。 没想到还没吃午饭,父亲就去把他请了过来,应该是一大早就去守候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和自己前世那些为了让孩子能早点看病,去医院彻夜排队等着挂号的父母,又有什么分别? 林隽心中感激,微笑回头看了父亲一眼。 林勇点头报以一笑,表示已经明白儿子心意。 林隽在前面带路,林勇陪着张真人在身后一边走一边闲聊。 老道士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甚至林勇说什么可能都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是随口敷衍一下而已。 三人到了客厅,镇北大将军刘贞素已经等在门口。 她虽是女流,却很是慷慨豪迈,并无寻常女眷的扭捏之态,双手抱拳道:“张真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多谢真人肯为犬子诊治,有劳了。” 张真人一挥手:“举手之劳,林夫人不必客气。” 四人进了客厅,林勇将张真人让道上首就坐,自己和刘贞素坐在下首左右相陪。 还未等到下人奉茶完毕,张真人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向林隽道:“二公子,你到我跟前来。” 林隽依言走到他跟前。 林勇笑道:“冒昧请真人莅临寒舍,为犬子诊治,多有打扰。犬子现在的情况是” 他正准备详细向老道士介绍林隽病情,却被老道士粗暴打断道:“国公不必多言,昨天已经知晓大概,我一看便知。” 说着伸出右手,搭上林隽右手脉门。 林隽仔细看去,张真人的手也与昨日所见,大不一样。 昨天见到时,他的手上还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缝里面还残留着油斑黑垢。 而现在所见,老道士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甚至还能看到指甲盖上的月牙。 林隽心里嘀咕道:这老道士把自个儿打理得这么端庄圣洁,又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是有皇位等着他去登基么? 张真人把食中二指搭在林隽右手脉门上,闭眼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换只手。” 林隽又换左手,张真人手搭他的脉门,闭眼冥思。 老道士为林隽诊脉的时候,林隽只觉得有一根针在自己体内穿行游走一般,很快就把他的七经八脉游览了一圈。 老道士放下林隽的手,手抚长髯道:“二公子的情况,和国公所说,基本一致,目前看来相当不容乐观。” 说着站起身来,向林勇道:“国公,简单说:贫道才疏学浅,感觉已经无能为力,建议你们去天龙宗看看,或许有救。” 林勇和刘贞素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失望之情。 林隽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妙,连天龙宗的玉清真人都感到相当棘手,张真人说无法可施,那也在情理之中。 他见老道士打扮的如此焕然一新,还是先来给自己看病,虽然态度略显潦草敷衍,但是还是心怀感恩。 今天回家之后,他又换了衣服,带了银票在身上,于是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双手恭敬地递给老道士:“多谢真人费心,这里有一千两,聊表谢意,万望不要推辞。” 其实他见这老道士昨日穷困潦倒的样子,就揣测他是不是囊中羞涩。 虽然今天看起来倒是换了个人,但是自己的谢意还是要表达的。 就怕这老道士是个淡泊名利、视钱财如粪土的高人,不肯收受。 殊不知,老道士一见银票,顿时两眼放光,嘴上说着:“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地驱使右手接过了银票。 林勇一见,呵斥林隽道:“无知小儿,怎可如此亵渎仙长?” 转头向刘贞素道:“夫人,麻烦你去取一万两银票出来,以做诊资。” 刘贞素会意,向张真人说声“请道长暂歇,我去去就来。”飞快闪身进了后堂。 张真人笑眯眯地把银票塞进袖子里,嘴上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夫人请自便。” 然后走到林隽跟前,说声:“请二公子坐下。” 林隽依言在椅子上坐下,张真人以手抚在林隽头顶,一股灵力汩汩而下,进入林隽体内,和玉清真人以及月轮明王给林隽灌注灵气的方式,几无区别。 刘贞素回到客厅的时候,老道士已经灌注灵气完毕,拍拍手坐在椅上,拈须笑道:“贫道已经将自身灵气注入二公子体内,可暂保半年无恙。” 又叮嘱林隽道:“二公子以后应平心宁神,少与人争强斗胜,可保更长时间平安。” 林隽点头表示知晓。 刘贞素走到老道士跟前,递出一叠银票:“真人,这里是五万两,不知道能不能多为犬子注入一点灵气,保他长久一点安泰?” 老道士接过银票,犹豫再三,点了一万两收下,将其余银票放在桌上,向刘贞素道:“夫人,这不是钱的问题” 刘贞素又掏出一叠银票放在老道士面前:“这里还有五万两” 十万两啊!十万两白银! 张真人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把目光从银票上移开:“如若再继续灌注灵气,会伤到贫道元气。” 说着站起身来,使劲把头扭开,说道:“真的不行!至少今天不行!” 他单掌竖在胸前,微微躬身行礼:“多谢国公和夫人厚赐。贫道告辞了。” 说完抬脚就向门口走去,完全不敢回头,生怕再看银票一眼,就会改变主意。 林勇在后面说道:“真人且慢,我安排马车送送你。”然后追了上去。 林隽感受了一下体内游走的灵气,比起之前又更加丰沛了,心中一热,想起玄机居士。 这一来自己应该不用玉佩,就可以在咸宜观横行无忌了? 第60章 一字之师 老道士龙虎山张真人看在银票的份上,为林隽灌注了灵气,让他又开始对自己和玄机居士之间产生了憧憬和幻想。 月轮明王虽然也美,但是毕竟来自西域,非我族类,又是个难以捉摸的女强人,大家的亲密关系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显然林隽潜意识里最想亲近的,还是温柔漂亮的玄机居士。 他当然不能跟刘贞素说要去咸宜观把妹,笑嘻嘻地对母亲说道:“妈,刚才出门去接张真人,遇到了一个朋友,托我带个东西给西宴表弟。没事的话,我现在就去定远侯府了。” 刘贞素叹了口气道:“刘洋这孩子,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打小就得女孩子们喜欢。不用说,肯定是女孩子要送什么礼物给他?” 再拉着林隽的手,细细看了他一遍:“咱们家林隽生得也很好看呀,可为什么就没女孩子喜欢呢?” 说完之后,心中黯然,明知林隽身体有疾,还不知道如何根治解决,心中起了烦忧。 林隽一看母亲神色,就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安慰母亲道:“妈,我已经是天龙宗的弟子,玉清真人已经答应帮我想办法了,您就别担心了。” 接着话锋一转:“您可别看不起我,喜欢我的女孩子,可也不少。” 说完哈哈大笑,冲母亲挥挥手,向门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我妈要是知道顾月影和我玩“打是亲骂是爱”的打手游戏,月轮明王和我一起沐浴还牵手同床共枕睡觉过夜,玄机居士为我扫榻相迎,不知道会不会惊掉她的下巴。 当然自己也不是重色轻友的人,还是先去定远侯府,约上五人组一起去咸宜观,也好有个掩护。 想起玄机居士的颜值身段,忍不住口干舌燥,心中一片火热,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林隽的思念,咸宜观中的玄机居士打了一个喷嚏。 她痴痴倚立门口,口中还在反复念叨诗句,始终想不出那个字来,心中嗔怪:这个害得人无法安枕入眠的坏东西,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看我? 脚步声响,玄机居士心跳骤然加速,脸上一红,转回房中,坐在桌边,垂首等待,不时偷眼观望一下门口。 已经死寂熄灭多年的情愫,似乎又在一夜之间重燃,让她恢复了少女时的心境。 门轴轻响,丫鬟蕊初走了进来。 玄机居士看看她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微微有点失望,却并未表露出来,淡淡问了一声:“见到林公子了?” 蕊初答道:“是,婢子见到林公子了。已将主人的信函带到,他看了很是欢喜呢!” 玄机居士心中一阵甜蜜:“林公子可曾赐告:这一字为何字?” 蕊初道:“那倒是没有。” 玄机居士叹了口气道:“他终究还是看不上我这浅薄女子。” 蕊初忙道:“主人错了,林公子将此物给我,要我转交给你。” 说着将手中的柳枝递给玄机居士。 玄机居士拿着柳枝,不解地看了看蕊初。 蕊初道:“主人,林公子说,你看到此物,便应该知道是什么字了。” 玄机居士目注柳枝,翠嫩盎然之色映入眼帘,仔细想来,仍然不得要领,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过得片刻,她脑中突然灵光乍现,随即恍然大悟。 这一下玄机居士只觉心中块垒尽去,心中茅塞顿开,笑容不自禁地溢满脸庞,轻轻一掌击在桌上,喊了一声“妙!笔墨伺候!” “什么事情这么妙啊?”一个人跨进了房中。 玄机居士和蕊初循声看去,一个青袍老道正笑嘻嘻地走进房来。 正是龙虎山张真人。 这时候林隽如果看到,心中疑惑就会得到解答了:老道士如此穿着打扮,不是有皇位要登基,而是要去把妹。 玄机居士站起身来,向老道士行了一礼:“道长请坐,奉茶。” 蕊初上前,给张真人斟茶,然后退到一边。 另外有侍女听到玄机居士吩咐后,将文房四宝拿到了桌上。 张真人叹道:“幼兰,好久没有看到你如此开心的笑脸了,难得啊。” 玄机居士微微笑道:“道长请先宽坐,待我书写完毕,再和道长叙旧。” 张真人点头道:“能一饱眼福,岂非幸事?轻便。” 玄机居士提起笔,开始在纸上书写。 老道士站到她身侧,一边看她写,一边念道:“汀口洼洲一水间,吴山只隔数重山。——当年幼兰曾住江南,原来是怀旧作诗,依依之情可见,轻松愉悦之心立显,不错不错” 玄机居士听他吹捧,噗呲一笑:“这首诗不是我写的,是别人赠给我的。” 老道士一听,立刻拉下脸:“这一句之中出现两个山字,我看作诗的人,才情也是平平。” 看玄机居士接着又写,不自禁跟着念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他念完一下愣住:我尼玛这确实写得太妙了,自己吹还是不吹? 玄机居士写完之后笑道:“这个‘绿’字折磨得我夜不能寐,我是做梦也想不到,还可以将‘绿’字活用在此处。” 她脸上满是崇拜之色:“如今一看,这位公子的才情确实胜我十倍,比之温先生,恐怕也不遑多让。堪为我的一字之师啊。” 老道士拉长了脸坐下,却又无话可说,他此次到朝歌城,除了祭奠一位故友,也是来看望一下玄机居士。 当年他对玄机居士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奈何佳人心有他念,只得将感情锁在心底。 温先生亡故后,他对玄机居士照顾有加,这咸宜观的修建,他就出力甚大,花了不少银钱。 玄机居士为温先生守孝十年,从不抛头露脸,除了温先生留下些财物,张真人平日里也资助了不少,才能维持体面的生活。 所以他才会替林隽诊治,其实也是为了玄机居士攒点家底。 感念张真人一片痴心,玄机居士曾说,如果哪天自己心中放下了温先生,没遇到能再让她动心的人,余生就愿意跟随老道士。 这不就是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极品备胎吗? 昨晚咸宜观夜宴,就是玄机居士在挑选心仪之人,老道士不敢面对,才喝得酩酊大醉。 醒来之后,听说无人在咸宜观中留宿过夜,不禁大喜过望,兴冲冲就想跑过来,却遇到守在门外的秦国公林勇,万般无奈之下先去了秦国公府一趟。 张真人见此时情景,知道玄机居士已然对写诗之人极为倾心,虽然大失所望,但是心中也为她感到高兴,只是口中还是说着硬话:“妙手偶得一诗,很是寻常。不知道这人琴棋书画,其他又是如何?” 玄机居士笑道:“这位公子很是不凡,道长颇擅书画,不如看看此人书法?” 说完将一张纸递给张真人。 老道士漫不经心地接过,口中说道:“说到书法之道,世上我还没见有几人” 说着一下瞪大了眼睛,将纸拿到眼前反复细看,两眼放光像是看见了天大的宝贝一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是谁人所写?” 玄机居士见状有些奇怪:“这是秦国公府的二公子林隽林文商所书。”说完脸一红,低下头去。 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道士已经冲出了门去。 张真人一路冲出咸宜观,秦国公府的马车还等在门外,准备送他返程。 见老道士跑出来,车夫连忙招呼“道长,车在这里!” 老道士头也不回:“马车太慢了!我自己跑去快一点!” 喊声中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第61章 找啊找啊找传人 老道士看到林隽的手书之后,如获至宝,连心心念念的玄机居士也被他一下抛在脑后。 他心里热得发烫,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子的传承有望了! 龙虎山以符道之术享誉天下,可惜香火不旺,因特殊的传承原因,能继承衣钵真传的弟子,代代皆是单传。 龙虎山的掌门,执掌门户之后,之前不管叫什么名字,都得改姓“张”。 老道士张真人名叫张九六,是龙虎山第九十六代掌门,已经年过花甲,衣钵传承成了他最大的心病,直到现在,他还没找到让自己满意的张九七。 要么愿意拜入门的人天赋不够,要么难得天赋够高的又大多不愿意进这人丁单薄的宗门,所以空有道门大宗的名头,却始终寻觅不到合适的衣钵传人。 赵赢本身的符道天赋是极高的,因为命格的原因,家里将他送到龙虎山修行,张九六一则却不过情面,二则看赵赢也有天赋,于是收他做了记名弟子,看能不能培养成衣钵传人。 可惜没多久,老道士张九六就看出赵赢这孩子志不在此——赵赢用在看典籍经藏上的时间,要远远多过于研习修行符道。 师徒二人貌合神离,学的固然心不在焉,教的也是懒心无常,要不然赵赢也不止单单只会一个口字符了。 只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之前,张九六也不敢放弃,好歹先抱住赵赢这根救命稻草,可以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 符道就像罗稳说过一样,到了至高境界,能以天为墨、以地为纸、以我为笔、以众生为引,随心所欲,纵横寰宇,这对个人的绝对天赋,尤其是神识和灵力,有极高的要求。 而有这种天赋的人,为何不去学剑道、儒道甚至武道?说到底,符道只是个小道,修行的性价比,确实不高。 符道对修行之人要求还比较苛刻,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符篆的书写。 林隽的书法,在普通人看来,无非是赏心悦目、美轮美奂的一幅字而已。 但是在张九六这样的符道大家眼中,这幅字内含与万物众生融洽之意,与自然天地和谐统一之感。 这样的天赋在他的符道生涯中,堪称生平仅见,世所罕有! 在此基础上,培养出一个超越品序的符道大宗师,也不是不可能! 他如何能不如获至宝? 一想到这样的天才,存在随时夭折的可能性,他又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来不及等马车了,张九六催动灵气,展开身法,不惜损伤真元,一路如流星飞驰一般,朝秦国公府冲刺。 一路上他暗暗后悔,当年自己也是太过懒惰,自忖凭符道之术就可纵横天下,要是勤勉一些,修了剑道,现在御剑飞行,岂不快多了? 一口气都不敢歇的张九六,飞速赶回了秦国公府。 府门前的卫士眼前一花,然后听见门板一声巨响,紧闭的两扇大门已经轰然倒地。 从未有过如此嚣张硬闯国公府的事情发生,府内立即响起警钟。 墙头上出现了数十名弩手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那个冲入府内的身影。 一队甲士从府中冲出来,迎着张九六拦截过去,有人喊道:“来者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张九六已经冲入人群,如热刀切膏,甲士们被一阵巨力扫到两旁,无人能挡。 又有人高喊:“放箭!” 强弓硬弩纷纷射出利箭,箭头闪着森森寒光,向张九六激射而至。 张九六浑不在意,身上泛起一阵清光,箭支到了他身前三尺,便纷纷坠地。 他无意伤人,只想最快速度找到林隽。 张九六心性简单烂漫,疏于人情世故,又遇到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连通报都等不及,就直接闯入秦国公府。 但是他再嚣张粗疏,也不敢将境界提升至上三品。 修行界中世人皆知,除了寥寥几位大宗师,只要在朝歌城中,把境界拔高到上三品,得不到阵法认可,就很有可能招致天龙大阵的扑杀。 张九六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按之前的来路,闯到花厅门口,大声喊到:“林隽何在?” 林勇和刘贞素夫妇已经走出花厅,两人面面相觑:这老道士才走不到两个时辰,现在又跑回来作甚? 这么心急火燎的破门而入,难道给他的银票是假的不成? 林勇走上一步,拱手道:“张真人,林某自问待客不敢有怠慢之处,不知何故大动肝火?” 张九六只是着急发问:“林隽呢?让他出来见我。” 林勇不知他找林隽何事,于是小心问道:“真人垂问犬子,不知有何指教?” 张九六道:“本座要为他治病!” 接着又补充一句道:“还要收他做徒弟!赶快叫他出来。” 林隽一无所知,还在定远侯府的水阁中悠闲地磕着瓜子。 他来到定远侯府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日上三竿,刘洋居然都还没起床! 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四个人回到侯府,打了一晚上马吊,直到卯时方止。 刘华和唐木两个武夫,和衣在马吊房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吃早饭,然后去练武场对打了一阵。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倒是均感酣畅淋漓。 赵赢则是在客房打坐了半个时辰,便复精神抖擞,给仆人说了一声,令他去刘华的书房中翻阅典籍。 林隽来邀约四人同去咸宜观,刘洋还未起床。 午时已到,四人只得先在定远侯府吃午饭,等刘洋起床之后再一同前去咸宜观。 吃饭的时候,唐木不断催促其他三人,要他们快点吃完,好再打马吊。 三人不胜其烦,加之对马吊也颇有兴致,于是草草吃了饭食,来到马吊房开始修筑长城,进行国粹交流。 此时没有了刘洋这尊马吊大神,四人之间交锋颇为焦灼激烈。 几圈下来,其他三人都赢,就只赵赢一人输了。 林隽一边摸牌,一边向赵赢道:“志贤兄,为何感觉你心神不宁?莫非还在担忧你师傅的事情?三万” “碰!”赵赢伸手捡过三万摆在自己面前:“我始终感觉师傅好像就在附近,随时会找上门来。五条。” “我胡了。”刘华拿过五条,说道:“不会,你师傅哪会知道你在这里?” “放心好了。”林隽笑嘻嘻拍拍赵赢肥嘟嘟的胖手:“你师傅来过我家了,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急匆匆地走掉了。” “哦。”赵赢长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林隽一拍自己胸口:“我打包票,你师傅今天是不可能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房门响动被人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打头是秦国公林勇,后面就是赵赢的师傅——龙虎山张九六张真人! 当的一声,赵赢手中刚刚摸的一张马吊,掉在桌面上。 第62章 记名弟子 林隽正把胸口拍得山响,担保张九六不可能会到定远侯府来找赵赢,老道士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热火朝天的马吊场鸦雀无声。 林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已经是第二次在他刚刚说完担保没事,就被老道士的突然出现打脸了。 赵赢涨红了脸,就像前世跑到网打游戏的孩子,被家长逮个正着。 他站起身来,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师傅” 张九六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徒弟,拉长了脸冷冷说了一声:“我没你这样的徒弟!” 赵赢楞了一下,然后追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张九六一指林隽:“这是你朋友?” 赵赢点头道:“没错,这位林公子是我的好朋友。” 张九六嘿嘿一笑:“那现在考验你们友情的时候到了。你让林隽拜我为师,我就同意你去天龙宗修行。”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林隽身上。 林隽本来也是在看别人家笑话的,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了焦点。 他茫然地看着张九六:“道长,你又喝过酒了?” 张九六朝林隽走上几步,仔细看了几眼,只觉得越看越是喜欢。 林隽被他异常热情殷切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道这老道士怎么回事?为何要收我为徒,连自己的徒弟都不要了。 张九六拍拍林隽肩膀:“来,借一步说话。” 林隽看了一眼父亲,林勇点头示意他过去。 他站起身来,走到张九六身边。 刘华在旁边道:“道长,要不要给你们安排一间静室?” 张九六傲然道:“不必。” 掏出一张符纸抛在空中,一指点在符纸上,抡圆了胳膊一圈,一道金光闪过,一口大钟将自己和林隽罩在里面。 林隽伸手在钟壁上轻轻碰了碰,感觉如有实质,眼中闪过诧异惊羡之色。 张九六手抚长髯:“如何?是不是很神奇?林隽,想不想学?” 林隽满腹狐疑:“道长,不管我想不想学,我总得先弄明白,你为什么想收我做徒弟?” 张九六刚想说在玄机居士处看到了林隽的手书,又觉得会不会让他觉得我为老不尊,一个老年人还要去泡妞把妹,于是斟酌了一下道:“我在一个朋友处,看到了你的手书。” “哦?”林隽奇道:“那是我随便写的。其实我跟这位朋友也是初次相识,谈了几句,倒是投缘。我赠诗一首,他回赠了我很贵重的礼物。不知道这和道长想收我为徒,有什么关系?” 他以为大家都是信奉老君的,这张真人和随园主人多半是道友,而且都在天龙观中,因此看到自己的《赠随园主人》,倒是在情理之中。 张九六却以为林隽说的是玄机居士,心道原来老子赞助的财物,都变成妹子打赏你的礼物了。 心里顿时感觉不平。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林隽成了自己的徒弟,自己也不过是为徒弟打工而已,何况自己还收受了人家一万一千两银票呢。 这么一想,老备胎顿时心平气和不少,嘴上还是酸溜溜地道:“我跟这位朋友,倒是有差不多十年交情了,你跟她只是一面之缘,却如此相投,真是令人羡慕啊。” 林隽听老道士东拉西扯,哪里知道实则他是心里有些不平衡,想起一会儿还要去咸宜观把妹,忍不住催问:“道长,咱们不扯远了,不如就说说收徒的事情?” 张九六一想对啊,老子不要扯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了,传承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于是向林隽解释道:“你的手书,从中可以看出符道的绝顶天赋,你要是拜我为师,在符道上可以成为最顶尖的人物。怎么样?” 说完用期待热切地目光看着林隽。 林隽摸了摸鼻子道:“可我身有隐疾,连道树都是闭塞的,怎么修行?”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张九六拍了拍胸口。 “想办法?也就是没把握了?”林隽一摊手。 “你的情况有点复杂具体,谁也没把握,除非”张九六倒不好出言诓骗,脑中想到一人。 “除非什么?”林隽追问道:“是不是只有天龙宗里,才有人可以治好我?” 张九六老脸一红:“只能说希望比较大。” 林隽道:“那我本来就是天龙宗弟子了,不如就在宗门里医治。” “你这个天龙宗弟子,是外门的。跟着我,就是唯一嫡传弟子,资源都不一样呀。”张九六试图说服林隽。 “算了。”林隽想了想道:“道长自己说过了,会伤到你的元气。十万两银子都不止的事情!我怕以后辜负道长期望,那就很对不起了。” 他内心倒是很感激,但确实也对自己没底,以后要是达不到老道士的预期,懒得大家来扯皮,反正有天龙宗这座大靠山,何必要去欠这么大的人情? 张九六道:“什么十万两银子?!”循循诱导道:“不如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你先做我的记名弟子,我同意你和赵赢去天龙宗。这样总可以了?” 心道:像林隽这样的绝顶天赋,了解到符道的真正奥义之后,一定会因此入迷,到时候就会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的衣钵了。 林隽想了想,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处,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会不会有蹊跷? 张九六见林隽目光中充满怀疑,赶紧说道:“我马上为你治病,如何?” 林隽见他满眼诚恳,终觉没有太合理拒绝的理由,于是点头道:“那行,只是记名弟子哦!” 张九六开心得一蹦八尺高,脑袋咚地一声撞在钟顶。 他挥手撤去符篆,金光溃散,大钟立刻消失不见。 林隽暗戳戳地想:这个符倒是可以学,以后把妹的时候,把自己和妹子一起罩在里面 张九六一脸兴奋,但是强自压抑,向林勇道:“劳烦国公安排一间静室,我要给弟子林隽诊治。” 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林隽。 林隽摸着鼻子嗫喏道:“记名的,记名的,和赵兄一样。” 秦国公府中,林隽按张九六的示范,盘坐在原地,双手扶膝,尽量将神识放空,身体放松。 张九六坐在林隽身后,一手放在林隽头顶,绵绵灵力不断注入其体内。 两人身上都慢慢开始散发出阵阵烟气。 老道士头上更是布满了汗珠,不断地淌落下来。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几个时辰 林隽心里突然惊觉:月轮明王是不是该来睡觉了? 第63章 今夜你会不会来 林隽这么一分心,张九六立刻有了觉察,掌中的灵气尽收,沉声道:“今天就先到这里。” 老道士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慢慢站了起来。 林隽赶紧收敛心神,不再去想月轮明王,马上站起身来,向老道士行了一礼:“多谢道长。” 看到老道士神态疲惫,本来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斑白头发都被汗水浸湿,心中也颇为感动。 张九六拉长了脸:“怎么?到现在了,还不舍得叫声‘师傅’?” 林隽连忙说道:“多谢师傅,只因师傅为我诊治之后,我的精神还有点恍惚,一时不慎,请师傅见谅。” 张九六捻须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是个学符道的好料子。这么静坐了四个时辰,也未分心走神,少年人心性倒是难得。” 其实林隽前世就经过类似的训练,保持精神的高度专注放空。 听起来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又要专注,又要放空,实则是很困难的一个训练。 平常人即使在放松的时候,其实也难免会东想西想,很难集中注意力去专注到放松精神这一件事情上。 只有万物不萦于怀,才能和天地自然做到真正的融合统一。 怪不得张九六喜形于色,大叹自己眼光高明。 林隽见老道士辛苦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想起张九六连午饭都还没吃,于是急忙说道:“师傅,先去吃饭,你应该也很饿了。” 老道士却一摆手:“你自我感知一下,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林隽感到身体轻盈,比起月轮明王给自己灌注灵气之后,又多了些充沛旺盛之感,于是笑道:“我感觉身体状况挺不错的,就是感觉好像有点憋得慌,有一股力量想要发泄出来。” 张九六点点头道:“这是应有之状,你本身的气海中不能储藏灵气,注入体内的灵气只能在经脉中流转,所以会觉得有憋胀之感。” 林隽奇道:“为何要在我体内注入灵气?这又是何用意?” 张九六想了一想,字斟句酌地解释道:“你道树闭塞,所以自身无法蕴生灵气,我探视了一下,现在暂时还无法根治,我已经将闭塞之状略做疏导。” 又拍拍林隽肩膀道:“你的经脉和寻常人大不相同,没有灵气滋养,已有衰败迹象,如不灌注灵气,一年之内恐怕就会全身瘫痪。” 林隽未尝修行,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听张九六解释之后,才有所了解。 又听老道士说道:“他人灌注灵气,终非长久之计,问题的关键,在道树上。还是要想办法让你的道树自身萌发,开出灵脉,才是根治之法。” 说完双眼发神,似乎是在思考办法。 林隽见张九六还在为自己殚精竭虑,忍不住出声提醒:“师傅,办法可以慢慢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赶紧先去吃饭。” 张九六倒的确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么长时间为林隽灌注真气,也伤到了元气,听林隽劝自己吃饭,觉得这孩子倒也有孝心,自己没白疼他这一场。 只是觉得事情颇多艰难,又想起赵赢这个偷偷溜跑的不肖之徒,还有枉费十年心血的玄机居士,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吃饭。” 林隽哪知道老道士还有这么多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连忙打开门,等着师傅一起去吃饭。 秦国公林勇就守在门口,见两人出来,千恩万谢地挽着老道士的手,亲热地攀谈起来,想了解儿子的情况。 三人一路走到客厅,刘贞素已经站在桌旁迎候,将张九六让到上首就坐,自己和丈夫左右相陪,林隽自觉坐到下首。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老道士看来也是个吃货,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大块朵颐起来。 知道张九六好酒,饭桌上自然也备有好酒佳酿,老道士喝了两杯,本来泛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秦国公夫妇心怀感激,不断向张九六敬酒,老道士倒也来者不拒,杯到即干,颇为海量。 只是林隽要敬他酒的时候,被老道士阻止,要他这段时间戒酒戒色,修心养性。 林隽只得悻悻坐下,想了一想,以茶代酒,敬了师傅两杯。 酒过三巡,张九六已经又有了醉意,林勇盛意挽留,老道士就住在了秦国公府客房。 仆人带着张九六去休息之后,秦国公夫妇又叮嘱了林隽几句,要他回房早点休息。 林隽知道张九六要自己戒色戒酒,那都是为了自己好,不过一想到不能去咸宜观和清丽绝伦的玄机居士言欢座谈,还是颇感遗憾。 转念一想:啊哟,月轮明王是不是该来了? 一念及此,赶紧加快脚步向自己卧室跑去。 门口还是站着两名玄甲卫士,看见林隽,只是点头示意,并不开口。 林隽进屋之后,反身拉好门栓,屋里已经点起了灯盏,他游目一望,并未看见月轮明王倩影,只有一个浴桶放在屋角,袅袅水汽正在蒸腾而上。 他在桌边坐下,闭目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有一种真切的充实感。 脑中胡思乱想,无法安宁,知道月轮明王要来,却又不知道她何时来,林隽一边期待一边胡思乱想,无法平静下来。 等得片刻,时间却迟滞得仿佛不曾流动,心中烦闷,他干脆站起身来,准备先去沐浴,再慢慢等月轮明王到来。 屋顶上瓦片突然一串轻响,林隽心中一动,看看门口,又怕卫士知觉。 一声猫叫之后,瓦片响动声由近去远,很快寂静无声。 他心中略感失望,除去外衣,向浴桶走去,再看看屋上房梁,也是空空如也芳踪无觅。 亥时报更之声传来,林隽不禁有些担忧,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今夜你会不会来? 玉佩放在外衣中,今天并未有什么耗损神识的行为,林隽定定神,感觉自己很是清醒,放心宽衣,准备跨进浴桶里面。 刚刚走到桶边,林隽弯腰低头,伸手准备去试试水温,却见一张明艳绝伦的脸庞从水中升起,玉臂探出,纤手一伸与林隽的手相握,盈盈一笑道:“怎么现在才来?” 此时水波荡漾,水雾氤氲,整个空间温暖而湿润,流动着暧昧气息。 林隽吓了一跳,然后又复惊喜,目光所及,好大一片毫无遮挡的春光尽显。 此人巧笑嫣然,眼波流转,满面红晕,好一朵出水芙蓉花。 不正是林隽此刻心心念念所想的月轮明王? 第64章 明王再临 林隽在屋中等待月轮明王,却久候不至,百无聊奈之下,准备先行沐浴,却不料月轮明王就在水中等候。 她拉住林隽的手,稍稍用力,林隽便站立不稳,向她扑了过去。 月轮明王站起身,也未见如何动作,只是双手轻轻一举一放,便将林隽置入桶中,如搓弄婴儿,毫不费力。 两人相对而坐,比起上次,少了一些尴尬,多了几分熟悉。 不过月轮明王上次身上还披有一件僧袍,此次却不着寸缕,只是双手交叉自然放在前面,挡住了林隽的目光。 林隽摸了摸鼻子笑道:“明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进屋了,也不吱声?” 月轮明王娇笑道:“我早就到了。你回来时间也不长?仆人送进这浴桶,也就一盏热茶功夫而已。” 林隽自己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时间走得很慢,哪体会到其实才过去这么片刻而已。 月轮明王又道:“我久候你不至,身上疲倦,本准备先行沐浴,怎么知道你这个无德之人,会这时候凑过来?” 林隽心道:摆明了你就是想诱惑我,难道不晓得我随时会回来? 口中说道:“我哪里知道这浴桶之中,还有个娇滴滴的美人?只是明王沐浴,为何要整个人都潜在水中?不然我也好早点知觉,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得罪了。” 说着目光下移,水波荡漾,美人如玉,只是重要细节,却是看不真切。 月轮明王道:“潜藏水中,与这俗世暂时隔绝,两耳不闻江湖声,双目不视红尘事,才能潜心吐纳,安稳进境。” 她见林隽目光贼兮兮地东溜西转,佯怒道:“你这家伙,好不规矩,坏了我的清修,还偷看人家沐浴。你倒是说说看,该怎么罚你?” 林隽心道:尼玛明明是你把我拉进桶里来的好伐?而且这是我家,我的房间,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来洗澡,藏在水里也不吱声,还要怪我罚我? 但是他深知和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尤其是和月轮明王这种漂亮的女强人。 和女人讲道理? 那就是你不讲道理好不好? 脸上陪笑道:“明王想怎么罚我?如果不是想要我这条命,怎么都可以。” 月轮明王格格一笑:“如果我就是想要你的命呢?” 林隽腆着脸笑道:“那你怎么舍得?我这条命,可是要留着陪明王睡觉的。” 月轮明王道:“亏你还记得,这么晚不回家,我还以为今天不用给你留门了呢。” 言辞中略带调笑责怪之意,恍如一个妻子正在嗔怪晚归的丈夫一般。 林隽此时和月轮明王近在咫尺,对面吐气如兰,甜香扑鼻,不由得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在水下利刃出鞘,剑拔弩张。 想起刚刚认的记名师傅张九六叮嘱自己要戒色,心中一凛,也暗暗警惕:月轮明王如此放肆大胆挑弄自己,后面必有目的。 于是向月轮明王道:“明王比我来得早一些,如果沐浴已毕,不如先出去稍候片刻,我洗好了就出来陪伴明王入眠。” 月轮明王见他眼中神色闪动,知道他在怀疑自己别有用心,笑了一笑道:“大家这样坦诚相见,我为你灌注灵气,也更融洽便利,现在咱们合则两利,林公子无需多疑。” 说着微微靠近林隽,伸出手来,放在林隽头顶。 她这一伸手,春光尽显,白雪峰头的风景,让林隽一览无余。 林隽心神剧烈震荡,耳边传来月轮明王的声音:“闭眼,放松神识和身体。” 一股灵力从林隽头顶倾泻而下,比之昨日,似乎又有精进。 “嗯?”月轮明王诧异道:“为何你体内有如此精纯雄厚的一股灵力。” 她催动灵力感知了一下,又道:“这是道门的灵力属性,又有哪个女道士看上你了?这么拼命为你灌注,恐怕自己都会伤及元气。” 林隽哪会合盘托出告诉她事情,只是继续闭着眼睛道:“是我父亲的一位好朋友,是位男道士,这可是花了十万两银子的!” 月轮明王将手掌抽离林隽头顶,背靠桶壁,双臂环在肩膀,看着林隽,默默沉思。 林隽感到没有动静,睁开眼睛,却看见月轮明王正在默然思索,不知何故,于是问道:“明王何故沉默?” 月轮明王道:“这道士的境界很高,你这十万两银子花得很值,只怕还是个人情价。他的灵力已经完全压住了我的,如果继续和你同眠,只怕会影响我的心境。” 林隽心想,那咱们就各睡各的,聊聊天唠唠嗑,天亮了你又回去不就行了? 嘴上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敢再劳烦明王,不如我去客房,明王在此安睡即可。” 月轮明王撇撇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只道我不知你心中所想?” 林隽一脸诚恳:“我真是这样想的,给我灌注灵气的道长叮嘱我了,要戒色!” 他说话的时候,把“戒色”二字尤其说得重了一点。 接着又道:“像明王这样的绝色,我如不去客房,只怕是难戒得很。” 月轮明王道:“双修本就是一种修炼法门,只是你现在境界太低,简直就是毫无境界可言,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这种情况,哪里需要戒什么色?你莫不是被人诓骗了?” 说着双目灼灼,直视林隽。 林隽倒是毫不心虚,张九六的确是叫他戒色戒酒,不过老道士藏了私心,只是不想让林隽去找玄机居士厮混而已。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林隽又怎么可能知道? 月轮明王又道:“这道门灵气如此醇厚,我要是强自想要压过一头,恐怕也要伤及元气,这可如何是好?” 林隽道:“那就不必劳烦明王,咱们各自安歇,你睡床上,我睡椅中,咱们秉烛夜谈,精神交流交流,不也是桩美事?” 心道:虽然我现在对你来说没有价值,但总不可能开口逐客?深更半夜,让一个女孩子离开,还是太过残忍和不解风情。 月轮明王舒展眉头,笑笑道:“我想到一法,可事半功倍,不伤我元气。那个道士,可用不了这法子。” 林隽看着她的笑容,有种不祥之感,心道你刚刚才说过的,不会是双修大法啊。 他不自禁后退一步,背后已经贴住桶壁。 月轮明王眉开眼笑,如花朵绽放一般,她上前靠近,玉臂环绕,搂住了林隽脖颈。 林隽一阵眩晕,唇上一甜,一股灵气传了进来。 他脑中轰鸣,一下晕了过去。 第65章 口字符的魔咒 林隽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天上一轮皓月。 月正中天,耳边传来风声,身上感到了丝丝寒意。 转动脖颈,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正是月轮明王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感到身上软绵无力,正被月轮明王打横抱起,在急速向前奔行。 夜风拂动,吹起她的一头长发,发丝飘在林隽脸上,一直痒到心里。 林隽只记得月轮明王以口灌注灵气给自己,自己却一下子昏厥过去。 他好奇问道:“明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月轮明王嫣然一笑:“带你去一个可以治好你病的地方。” 我这算不算是被绑票了? 林隽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道月轮明王偷偷带走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但随便想想,就知道决计不会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准备好心给自己治病。 该不是要把自己当成炉鼎,最后炼成药渣? 林隽一阵不寒而栗。 他刚才扭头的时候,已经瞥见了身后雄伟的朝歌城城楼,在夜色中点着星星点点的火炬,显得更是壮观绚丽。 月轮明王抱着林隽,奔行时脚步依然轻盈,丝毫没有滞涩之感,眼看离朝歌城已经越来越远。 林隽心中有些着急,但倒也并不慌乱,向月轮明王道:“明王,你该不是想带我回西域?” 月轮明王并不低头看他,目视前方,口中答道:“林公子,我看你颇有慧根,不如你来做个我座下的禅子,咱们日夜相伴,岂不美哉?” 林隽笑道:“明王,我六根未净,身体孱弱,可经不起去西域这样长途跋涉的折腾,只怕还没走到一半,我这小命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月轮明王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庞,笑道:“你大可放心,前面不远,有马车等候,这一路上我亲自服侍你,包你平安无事。” 原来这臭婆娘早就没安好心,连撤退路线都选好了! 林隽心里暗自叹息:自己穿越之后,怎么会遇到连番厄运?又是蹲天牢,又是活不过一年,现在还被人万里绑票,这都什么事嘛? 月轮明王突然停住脚步,左右顾盼,看着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弥漫的薄雾,轻轻“噫”了一声:“怎么感觉在原地打转,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多远似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颗指头大小的圆珠,催动灵力,圆珠顿时亮起。 月轮明王将亮起的圆珠向空中一抛,悬在头顶一丈高处,将方圆十数丈的范围照得透亮。 她看了看周围,若有所思,然后挥手一招,明珠立刻飞到面前,晃得林隽几乎睁不开眼睛。 月轮明王接着光细细查看感知,伸手到林隽头顶摸索,一声冷笑之后,手中多了一枚银针。 “化符为针,觅踪符中还藏了一个小小的迷魂阵法。”月轮明王将手掌用力握紧,一阵银光碎屑从指缝中洒落。 她由衷向林隽赞叹道:“将这枚符篆藏在你头顶百会穴中,一旦你离开朝歌城天龙大阵范围,就会自动激发。好手段啊!” 这枚符篆被拔除后,薄雾立即散开,月轮明王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山,转过小山山口,后面的驿站门外,就有她安排的接应马车。 月轮明王收回明珠,打横抱好林隽,沿着官道飞快前行。 她心中清楚,这符篆被激发之后,自然会有人前来搭救林隽,于是运足了灵气全力飞奔。 刚到山口,只见皓月当空,星辉灿烂之下,一人头戴金冠,道袍飞扬,背负长剑,倒剪双手,背朝自己方向,飘然而立,一派仙风道骨。 林隽看到这人,心里暗暗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这样保持高人风范装逼,你倒是赶快动手把我救下来呀! 他此刻还不知道:数年之后,也是在月轮明王怀中,他将看着这个背影像一尊神祗一般挡在身前,而自己却渐行渐远,而那也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龙虎山张九六大天师。 林隽心中一下充满希望,大声喊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 挡在路中间的,正是龙虎山老道士张九六张真人。 听到林隽的喊声,张九六保持着优雅的风度慢慢转身,一看林隽的样子,却瞬间破防:“你这小兔崽子,又勾搭上一个小姑娘,还玩什么私奔?” 老道士看着月轮明王僧不僧俗不俗的样子,心里也犯了嘀咕,皱着眉头保持着师傅威仪,又斥责道:“让小姑娘抱着到处乱跑,成何体统?还不赶快下来?” 为什么要说“又”呢?师傅,您老人家这样会破坏我纯洁滴形象,影响我高质量养鱼滴! 林隽心里暗自抱怨。 他躺在月轮明王怀中一摊手:“师傅,情况你都看到了。弟子也不想这样的,我现在浑身酸软,腿脚都不听使唤,劳烦您老人家来扶我一把?” 月轮明王格格一笑道:“老道长,令徒体有暗疾,本座大发慈悲,准备救他于苦海。你可不要耽误了正事。” 老道长?张九六心里一下对自己产生了疑问。 今天为了把妹,他本来精心把自己形象好好打理了一番,好显得年轻帅气一些。 没想到对面这个美艳女子,对自己张口第一个字,就是个“老”字,他心中一阵伤感:怪不得玄机居士今天对自己毫无感觉,现在年轻漂亮女孩子们审美,和自己还是有太大差异了 月轮明王见张九六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哪里知道是因为自己叫他一声“老道长”而起,既然对方不让路,那就只能自己开路了。 不知道对方虚实,样子看起来还是挺唬人的,月轮明王不敢贸然全力相搏,试探性地出手想看看对方深浅。 手掌微微一张,面前多了八张符篆,悬在身前空中,滴溜溜转动,组成了一个卍字符。 月轮明王伸指一弹,卍字符亮起,朝老道士激射而至。 飞到半途,卍字符突然一下涨大数倍,每一笔划都像一支光剑,飞速转动成了残影,在林隽看来就像是是发着光的直升飞机螺旋桨一般。 张九六一见之下,被气得笑了:天下有几个人敢在我面前玩符?有没有搞错?! 他朝卍字符方向抛出一张符纸,用手虚空一点,符纸瞬间变大,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张口将发着光的卍字符吞了进去。 老道士用的,正是口字符。 老调重弹,万试万灵的口字符又成功把卍字符吃掉了。 “你是赵赢那个小胖子的师傅?”月轮明王吃了一惊。 心中埋汰:这口字符是你家祖传下来的见面礼吗?师徒俩跟人动手,一上来都是用这个! 张九六听月轮明王说话,楞了一下:“不错,我是小胖子赵赢的师傅。小姑娘,你怎么称呼?” 第66章 明王大战张九六 林隽生怕张九六不知道月轮明王虚实,会因为没做到知己知彼而吃暗亏,在旁边赶紧大声介绍道:“师傅,这位大美人可是西域禅宗的月轮明王。您老人家了解一下。” “月轮明王?”张九六一脸疑惑:“不是个老和尚吗?” 他看着月轮明王,疑窦丛生:“怎么变成个小姑娘了?” 月轮明王笑道:“老道长,上任明王已经圆寂,现在由本座接掌明王之位。” 张九六面色一沉:“本尊乃是龙虎山掌门张真人,不要‘老道士老道士’的叫个不停好吗?就算要叫我道士,能不能不要加个‘老’字在前面?” “好的。”月轮明王微微笑道:“张老真人。” 张九六气得胡子都在抖动:“小丫头,上任月轮明王应该是你师傅?他可都不敢这样称呼本尊!” “哦?”月轮明王眼波流转:“那张真人跟上任明王交情匪浅了?那真是失敬了。” “那是!”张九六手捻长须悠然自得,信口胡吹道:“上任明王和本尊一见如故,差点还结拜为异性兄弟呢!” 他见月轮明王是个女子,修为明显也颇为不弱,兼且今日自己为林隽耗费了不少元气,也不太想动手打架。 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有交情可攀,何必要动手? 其实张九六和上任月轮明王没见过几次面,撑死算是个点头之交,连熟悉都说不上,更不用说什么结为异性兄弟了。 月轮明王看张九六道貌岸然,白须飘拂的仙风道骨样子,脑海中一下涌起某个人的容颜相貌,心中生出无比厌憎痛恨之感,断喝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接招!” 她将林隽抛在身边地上,双手掐了一个法诀,口中默念,身后浮现出一尊三丈多高的法相。 法相通体红色甲胄,横眉怒目,手持双锏,一条红龙盘旋其后,背生双翅,只见其首不见其尾,张开血盘大口,露出利刃一般的尖牙,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毗流博叉法相!”张九六微微诧异,点头赞许:“不愧是西域禅宗的首领,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就已经进入上三境,可以祭出西方广目天王法相,不错不错!” 又向月轮法王道:“明明刚刚大家还说得好好的,干嘛要动手呢?” 月轮明王此时眼神已经变得凌厉狠绝,内中充满杀伐之意,她仰天狂笑:“既然张真人是老明王的的故交好友,那本座就送你去十八层地狱下面见他!” 诅咒自己的上任明王,甚至有可能是她师傅的人,下十八层地狱,由此可见,她对上任月轮明王有多么深恶痛绝! 她体内的灵气流转,神识控制着毗流博叉法相,抬起右足,向张九六的方向一脚踏下。 巨大的天王法相威势逼人,这一脚如泰山压顶,眼看就要把老道士踏成肉泥。 林隽躺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已经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现在心里才开始有点后怕。 平素私下里自己和月轮明王调笑胡诌,对方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漂亮姐姐而已。 现在如此一看,她要弄死自己,和踩死一只蚂蚁,只怕没有什么区别。 张九六看起来却并不太在意,还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已经到了自己头顶上方的天王法相巨足,啧啧称赞,品头论足:“小姑娘月轮明王,年轻人里面,你算很不错哦。不过你这法相看起来品质不太纯,你才晋上三境不久?” 月轮明王咬牙切齿道:“关你屁事!杀你足够了!” 她全力催动法相,一脚轰然踏下。 林隽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一脚要是把师傅踩死了,还有谁来搭救自己? 穿越过来之前,他也经历过极其艰难困苦的比赛,心志极其坚韧,虽然很是担忧,但此刻却是紧张地睁大了眼睛,想看看张九六如何应对。 张九六一直分心关注着林隽的情况,眼看他正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关切,一时间心中温暖有加。 他就更想在这新徒弟面前展示、显摆和卖弄一下,好让他心悦诚服,甘愿学习符道,接掌自己的衣钵。 老道士面对法相巨足,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双手依然倒剪在身后,只是朝天上吐了一口气,喷出一枚符篆,在他头上幻化为一面金色长盾。 毗流博叉法相一脚踩在金色长盾上,夺目刺眼的金色光芒接连爆裂闪动,发出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 张九六潇洒地朝金色长盾一指,口中轻喝一声:“退!” 金色长盾发力一掀,巨大的毗流博叉法相踉踉跄跄,连退数步。 林隽只感到天地都在摇晃一般,看着巨大的天王法相朝自己和月轮明王的方向倒退过来,又无法躲避,只怕自己要被一脚踩为肉泥。 心里悲伤地哀鸣:师傅,你老人家装逼就装逼,不要搞得这么写意,就这么被一脚踩死,我真是好冤枉! 眼看毗流博叉法相的巨足要踩到自己和林隽,月轮明王手上法诀一紧,脸上红一下白一下交替闪动了几下,立刻稳住了法相的身形。 张九六拈须微笑:“小姑娘,你现在不过是刚入三品。本尊已经二品多年,你不是我的对手,就不要打了好不好?你把我徒弟留下,我既往不咎,你自行离去就是。” 月轮明王怎肯甘心,口中念咒催动法诀,神识和灵力飞速运转,法相之身瞬间缩小了一半,变得只有一丈来高。 但是变小的法相,却更加光华耀眼,仿若如有实质。 张九六此时反倒变得谨慎紧张起来,也不再装逼摆什么pose了,双手一晃,各多了一把符纸。 月轮明王还在催动法相不断变小,直至只比一个普通人高出一头。 林隽目测,现在这尊法相大概就两米左右高,浑身上下灵气流动,气势极其雄浑,尤其是那条红色长龙,虽然缩小了很多,却如同一条真龙,跃跃欲试马上就要飞出去一般。 月轮明王似乎也到了自己的一个极限,毗流博叉法相身上的气势不再继续攀升,而是稳定在了现在的阶段。 张九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将手上的符纸又收了起来,长出一口气道:“原来还是在三品阶段,那就还好,应付得来。” 他带着自己觉得很诚恳的笑容向月轮明王道:“小姑娘,不要强行拔高自己的境界,这样对元气损伤会很大。即便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是打不过我的,所以没有必要动手嘛。” 月轮明王笑道:“没有真的打过之前,那又怎么知道?谁晓得老真人你是不是在唬人呢?” 张九六一听她又喊自己“老真人”,笑容顿时消失,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毗流博叉法相几近真人大小,也如同一尊真神,在月轮明王驱动之下,跃在空中,挥动双锏朝张九六当头砸下。 红色长龙仰天做长啸状,也朝张九六飞扑而至! 第67章 中和符道大战天王法相 月轮明王祭出毗流博叉法相,也就是禅宗镇守西方的广目天王法相,却被张九六的盾符轻松正面刚退。 老道士看出月轮明王只是刚入三品不久,自己已在二品境界日久,劝她不要再打,却被拒绝。 月轮明王激发灵力,将天王法相压缩,反倒更具威势。 此时毗流博叉法相飞跃空中,舞动双锏砸向张九六,背后红色长龙也朝老道士飞扑而至。 张九六神色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但也并不慌乱,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 法相手中双锏砸下,正中张九六面门。 林隽几乎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出乎意料,被双锏砸中的张九六,一下化作一缕青烟,只有一张符纸还在原地。 “傀儡符!”月轮明王吃了一惊:自己本以为已经用神识锁定了张九六所站方位,才毫无保留地全力一击,却击中的是一枚傀儡符而已。 张九六却从法相身后冒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柄佛尘,他从佛尘上截取了一根尘丝,插入法相头顶百会穴中。 法相立即脸露喜色,作出欢喜大笑状,却又无法发出声音,情形看起来颇为诡异。 林隽再看向月轮明王,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却又是紧张的与人搏杀神态,而她自己似乎并不知道。 同时张九六挥动佛尘,刷地一下扫在红龙身上,红龙被这一下扫得马上倒飞了出去。 月轮明王见一击落空,控制法相向左转身,顺势左手一锏砸向身后。 幽灵一般的张九六只是一低头,就避开了这一锏,又从佛尘上截下一根尘丝,插入法相左腋下极泉穴。 法相一下怒气勃勃,暴怒如狂,直如要失去理智一般疯狂挥动双锏乱舞乱砸。 林隽再看月轮法王,她也是眉毛倒竖,目呲欲裂的一脸怒色,对自己的情绪变化似乎并无察觉。 她控制着红龙再次想去撕咬张九六,刚飞到老道士身边,又被一佛尘扫飞出去。 法相再挥动右手,持锏朝张九六横扫过去。 张九六人在空中打横飞起,悬停了片刻,法相右锏正好从他身下掠过。 在此期间,他又把一段尘丝,插入法相右边面颊太阳穴中。 法相顿做哀鸣愁苦之状,丢掉手中双锏,以手掩面,似在悲痛哀嚎一般,偏又一丝声音也无,整个场面显得非常怪诞。 林隽又朝月轮明王看去,她也是不自禁地泪流满面,而还在不自知的状态,咬牙切齿地做着凄惨悲哀表情,勉力维持法诀,催动法相攻击。 再次扑上去的红龙,毫无悬念又被一佛尘扇到半边,再也爬不起来。 而还深陷在极度哀伤痛苦状态下的毗流博叉法相,身形有些失去控制,想要伸手去捡起地上的双锏,却动作迟缓举步维艰。 张九六转到法相身后,将一截尘丝,插进了法相会阴穴中。 此处为男女快乐的源泉,毗流博叉法相状若癫狂,脸上做开怀大笑表情,在原地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林隽再看月轮明王,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却露出妩媚妖艳的笑容,双手只想举到头顶挥动,心中快乐无法言语,直欲高声大呼喊叫出来。 这样一来,月轮明王手中的法诀终于拿捏不住了。 她双手一松,整个毗流博叉法相和红龙一起溃散,化为一阵尘埃,消失殆尽。 张九六将佛尘插回腰间,手抚长须,又是一派飘然出尘的高人风范,向月轮明王笑道:“小姑娘,怎么样?我说你打不过我对不对?” 他有意向林隽显摆,解释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我这‘中和’符,已经手下留情,不然就会伤到你元气了。” 目光转向月轮明王道:“不如大家讲和,我之前说过的话还继续算数:你留下我徒弟,自行离去,我绝不追究阻拦,你看如何?” 月轮明王紧抿嘴唇,心中实在震撼:二品与三品之间,虽然都是上境,但是差距却如此明显,要是我也到了二品 她侧头看向林隽,心中一阵火热 自己刚入三品时间不长,可惜现在的境界并不稳定,也并没有什么良策,但是自己又必须要尽快冲击二品境界。 月轮明王昨夜为林隽灌注灵气时,已经探知林隽元阳尚在,而且具有不可预测的强大能量,如能被自己摄取,将是极大助力! 所以她才在今晚安排了这个计划: 首先自己潜入秦国公府林隽的房间,充分调动和激发他的情欲,潜藏浴桶,请林隽入瓮,只是临时起意,即使没有浴桶,她也会想其他法子; 再以口为林隽灌注灵气,再次确认了他的元阳尚在这个事实; 然后在他意乱情迷之时,偷袭他神识将他震晕,不如此,她也没有绝对把握,能控制住林隽的神识; 最后将他带走,去城外和等候的马车会和,连夜赶回西域去。 只是功亏一篑,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却被这个老道士所阻。 月轮明王极不甘心,可对方比自己要高一个境界,而且稳定性也远超自己,难道就这么放弃? 她白色的牙齿咬住下唇,不断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红唇上似要滴出血来。 月轮明王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脸色松弛下来,双掌合十,口宣佛号,向张九六道:“真人技高一筹,本座甘拜下风。就依真人所言便是。” 张九六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应付起来好像轻松写意还颇有富裕,其实也是费尽心神。 双方如果继续缠斗下去,就算最后能赢,那也是场会伤到元气的惨胜。 没有必要嘛! 他单掌竖在胸前,脸上酝酿起优势一方得体而谦和的笑容,正准备逊谢谦让,大家商业互吹几句,心中警兆突现! 一枚圆球悄无声息地从月轮明王掌中激射发出,到了张九六面前的时候,才突然发出炫目耀眼的光芒,照射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月轮明王已经压榨出了自己所有灵力,将首任月轮明王传下的一枚舍利子激发,这是她用于护身的最大凭仗,此时也在所不惜了。 而且同为上三品修行者,她又是西域禅宗首领,居然是在已经认输后,以偷袭的方式,来攻击张九六! 她希望能借这一击,打倒面前这个碍手碍脚又碍眼老道士。 为了活下去,为了强大,面子和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张九六确实也没有想到,月轮明王居然会偷袭自己! 他毫无思想准备,舍利子的光团眼看就要击中他! 林隽一边为张九六担心,一边心里吐槽: 长得漂亮的女人不可信啊! 越漂亮就越会骗人! 又是个不讲武德的家伙! 对了,我为什么要说“又”? 光球即将击中张九六,老道士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又能如何应对呢? 第68章 桃花影里飞神剑 月轮明王与张九六大战一场,以三品之境界,将广目天王法相威能激发至巅峰状态,仍然被老道士一顿痛打。 她佯装认输服软,却以舍利子暴起偷袭张九六。 老道士毫无防备,眼看就要被光团击中。 就在张九六身前一尺之处,陡然红光一闪,挡住了舍利子光团,使其难以寸进。 “剑灵!”月轮明王脱口喊出,一时目瞪口呆。 一把深红色的桃木剑挡在张九六面前,发出暗沉低调内敛的红光,稳稳挡住了舍利子。 月轮明王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呼啸而过。 尼玛不是说好的符道大师吗? 为什么还会有剑修才会修炼的剑灵? 桃木剑不是用来驱魔赶妖的仪式性摆设吗? 如何还能挡住威力强大的舍利子? 张九六被月轮明王的偷袭也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在面前画了一道盾符,心里大喊“糟糕”的时候,桃木剑已经挡在面前。 此刻被桃木剑保护住之后,老道士已经回过神来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地大骂:“你这小姑娘好阴险!明明已经投降认输,却来偷袭于我,真是有失身份!” 月轮明王却显得比张九六还要气愤,瞪圆了卡姿兰大眼睛斥责道:“你这个老道士,为老不尊,明明是个大符师,实际却是符剑双修。你这么欺骗一个年轻女子,传出去不丢人吗?” 被倒打一耙,张九六却噗呲一笑:“本尊什么时候说过我只是大符师了?龙虎山历代掌门,都持有七星桃木神剑。” 他一指身前的桃木剑:“满天下的高品修行者都知道这剑自有剑灵。你不晓得,还来怪我?你怎么出来混的?” 月轮明王此刻哭笑不得,表情尴尬地来个默不言声。 她体内灵气已经尽数注入舍利子之中,自己此刻元气大伤,看着老道士还在精神抖擞地破口大骂数落自己,心中也是暗暗叫苦,接下来可怎么办好?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他会不会用其他方式折辱自己? 一念几此,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盘踞心中已久的梦魇身影。 一时间心旌激荡,身形都摇晃了几下。 张九六见月轮明王不言不语,而且身体微微晃荡,以为她又在压榨潜力憋什么大招。 他心里谨慎警惕的同时,也是怒火中烧,起了好强争胜之心,打算奋起神威,雷霆一击,抢先将其彻底打服。 张九六在虚空中一指桃木剑,准备把灵力向剑身中灌注进去。 令在场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桃木剑似乎根本不想鸟他,悬停在舍利子前面,毫无变化。 这下就尴尬了,还是在自己新收录的,准备传承衣钵、委以重任的弟子面前。 张九六强自干笑了两声,向林隽解释道:“这神剑中的剑灵是祖师爷修炼出之后,传下来的,非大宗师之境界,不能自如驾驭,这个重任以后就要交给你来完成了。” 他挽起袖子,整了整自己因打斗散乱的衣襟,向林隽道:“要让神剑听令,大宗师以下境界,还是需要有仪式的。好徒弟,你看仔细了。口诀你现在不会,以后我自会传给你。” 说着他双手结了一个太极法决,面色严整端肃,口中念念有词。 念了一阵咒语之后,张九六这才重新小心翼翼地凌空一指桃木剑。 这次桃木剑有了反应,随着张九六的灵力注入,剑身上亮起七点寒星,正是北斗七星状。 本来只是懒懒挡住舍利子的桃木剑,一时之间光芒大盛,完全遮蔽了舍利子的光辉。 舍利子一击未中,在和桃木剑对峙之时,灵力就不断在消耗流失。 而桃木剑却是新得助力,此消彼长之下,开始从僵持局面,变成把舍利子倒推回去。 此刻桃木剑的剑柄上也有一团耀眼夺目的璀璨之光亮起。 “超品灵石!”月轮明王现在恍然大悟:原来桃木剑的剑柄上有一枚超品灵石,可以持续不断以灵力滋养剑灵。 超品灵石,与其他灵石都不一样。 其他灵石被激发之后,随着时间流逝,蕴藏的灵力都会不断流失。 只是灵石的品阶不同,流失的速度有所差异而已。 大部分的低品灵石,一经激发,灵力就很快会消耗殆净。 而超品灵石,则与天地同根,和日月同寿,灵力永无枯竭。 龙虎山镇山之宝桃木剑上,就是有着这样一枚超品灵石。 张九六现在不过是以自身灵力激发桃木神剑,并不能真正以自己的神识驾驭神剑。 所以本质上来说,老道士还只是一个大符师,而并非大剑师。 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什么符剑双修,不否认的原因,纯粹是想借月轮明王之口,给自己脸上贴金,在徒弟面前装牛批而已。 刚刚张九六被月轮明王偷袭的时候,桃木神剑中的剑灵感知到危险,主动出鞘化解了危机。 真正要和剑灵沟通并能驾驭,需要达到大宗师的境界才可以。 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桃木神剑真正的全部威力。 仅凭剑灵自己,只能在有巨大危险时聊以自保,却很难有意志区分正邪敌我进行攻击。 现在剑灵感受到了老道士的意志和尊重,持续向舍利子施压,逼得舍利子不断后退,光芒也迅速黯淡下来。 桃木神剑完全压制住舍利子,嘚瑟地自己在空中舞了几个剑花,发出利啸之声,顶着舍利子向月轮明王激射而至! 月轮明王此刻已经灵力耗尽,心知无法抵挡,心里哀叹一声,就要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林隽,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她一把抓起林隽,挡在自己身前。 张九六本来还是拈须自得,看到林隽被月轮明王拖到身前,心中大急,连忙用神识召唤桃木神剑回来。 桃木神剑却置若罔闻,继续飞射前进。 红色的剑光已经照在了林隽脸上,仿佛是一阵桃花雨飘落,花影映红了林隽的面庞。 桃木神剑耀武扬威地飞到林隽身前一尺之处,突然像是楞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然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令自己极为恐惧的事物,桃木神剑瞬间飞快后退,连头都来不及掉,还是剑尖朝着林隽,剑柄朝着张九六,拼命飞了回去。 刷地一声,桃木神剑插回剑鞘之中,老道士的神识甚至能感知到它在瑟瑟发抖的情形。 林隽回头去看月轮明王。 两人对视一眼,月轮明王略显尴尬,她一招手,收回舍利子,然后向林隽娇嗔道:“有危险的时候,男人难道不应该站在女人前面?” 林隽苦笑一下:“现在没有危险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月轮明王娇笑一声:“那可未必。” 话音刚落,她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匕,架在林隽脖子上面。 第69章 何妨举世为敌 月轮明王假装认输,以舍利子偷袭张九六,却被龙虎山镇山之宝七星桃木神剑中的剑灵感知,挡住了她的全力一击。 张九六调动剑灵反击,逼得舍利子节节后退。 眼看就要击中月轮明王,她将林隽挡在自己身前。 桃木神剑的剑影映红了林隽脸庞。 张九六召唤桃木神剑退回,却不被理睬。 就在林隽身前咫尺之处,放飞自我的桃木神剑,却感知到了危险而恐怖的气息,唤起了它曾经被毒打痛殴的惨痛记忆。 来不及掉头,它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张九六背后的剑鞘之中,瑟瑟发抖。 张九六不明就里,只道是月轮明王身上还有其他什么名堂。 满腹狐疑之时,月轮明王已经将一把明晃晃的短匕,架在了林隽脖子上。 林隽和张九六都吓了一大跳。 张九六气得差点跳了起来,顾不得高人风范,暴跳如雷道:“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赶快把手里的刀子放下来,伤到我徒弟,本尊可要跟你算账!” 林隽不敢乱动,陪着笑说道:“明王,大家有事好商量,动刀动枪的干什么?来,把我脖子上的家伙事儿放下来,大家坐下来四四六六说清楚就是了。” 月轮明王笑嘻嘻地说道:“打架本座是打不过张真人了,只能甘拜下风。恳请张真人让条道,让我们一起回西域去。” 她凑近林隽耳边,轻轻说道:“林公子,你不应该跟我说,你应该去找你师傅,让他大人大量,放我们大家一条生路才对。” 月轮明王吐气如兰,发丝又飘拂在林隽脸上,让他心里痒痒的,五味杂陈,又是悸动又是恐惧,有点害怕又有点甜蜜。 可西域肯定是不能去的,自己可不想当炉鼎里的药渣。 他向月轮明王道:“明王,不如大家打个商量,最多我再陪你睡上几晚,帮你安然入眠巩固境界,你看可好?” 月轮明王笑道:“几晚哪里够?” 她扬声向张九六又道:“张真人,劳烦您移开大驾,本座借用林公子一年半载而已,到时候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徒弟就是。” 张九六听月轮明王没有再叫自己“老道士”,倒是心平气和不少。 他皱着眉头道:“小姑娘,就凭你刚才偷袭我的行为,说实话,本尊有些信你不过,不如你放了我徒弟,待他身强体健之后,本尊再让他陪你一段时间。” 说着拍了拍自己胸口:“本尊可是言出如山,一诺千金,你完全可以放心。” 月轮明王哀声恳求道:“张真人,我的事情可是迫在眉睫,我保证,一年之后,把林公子完完整整交还给你,如何?” 张九六一口否决:“那可不行!你以为只有你的事情,才是十万火急么?” 月轮明王长笑一声,脸色一沉:“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手中一紧,短匕抵拢了一些,林隽脖上皮肤似乎都要渗出血来。 张九六一看大急:“你快把刀子放下来!” 月轮明王格格娇笑:“那你让路,我就放下来。” “你先放刀!” “你先让路!” 两人陷入先放刀,还是先让路的死循环,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一阵呼啸破空的风声从朝歌城的方向传来。 在场三人,张九六正好迎面看个正着。 月轮明王不敢掉以轻心,拿捏稳林隽,稍稍侧头用余光瞥着老道士,再看向后面。 林隽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乱动,只得全身僵直地呆立不动。 片刻之间,有两人在星空皓月之下急速御剑而来,飞行高度只在数丈高空。 看见场中情形,二人驱剑飞抵过来,在月轮明王左右落地,落地之后,空中的宝剑刷地一声,自动归入鞘中。 她们与张九六形成犄角,对月轮明王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中年美妇,身披玄色道袍,气度颇为不凡。 左边的美妇人眉眼之间颇有风韵,面沉如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正是天龙宗归清真人。 右边一人,却面带红晕,眼如春水,则是天龙宗玉清真人。 这二人一位是睚眦院院长,另一位则是嘲风院院长,既是孪生亲姐妹,又是同门师姊妹。 天龙宗两位院长夙夜联袂御剑而来,可见对此事所视甚重。 月轮明王心里也是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就是绑了一个天龙宗还没报道的外门弟子,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一个张九六自己都打不过,何况还有这两位大高手。 唯一的凭仗就是手里的林隽这条命了。 林隽眼中余光瞥见是这两位漂亮大姐姐来了,心中踏实了不少。 归清真人曾经为自己诊病,而玉清真人更是第一个为自己灌注灵气的人,对自己可谓是关怀有加。 看见二人前来,他心中自然欢喜,转念又心中暗自疑惑:她们怎么会知道我被月轮明王绑票了?来得这么及时? 玉清真人走近一点,关切地看了林隽一眼,示意他不要惊慌,向月轮明王道:“明王别来无恙,为何挟持我天龙宗弟子?可知后果严重?” 另外一边归清真人并不说话,只是用冷如寒霜的目光,牢牢盯在月轮明王身上。 这边月轮明王只有硬着头皮道:“是林公子心慕西域壮观,要想去见识一番的,你说是不是?林公子?”手里的短匕又紧了一下。 林隽苦笑着一摊手:“大家都看到了,我能说不是吗?” 张九六心中大急,大喊道:“小姑娘,你慢点!千万不要伤到我徒弟了!” 归清真人和玉清真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这老道士显然是在阻拦月轮明王,双方多半已经比斗过一场。 月轮明王不敌,才会拿林隽当人质要挟张九六。 林隽在张九六心目中的地位必然颇为重要,只不过她们都没有想到,林隽居然会是老道士的徒弟。 她们是认识张九六这位大符师的,玉清真人向张九六道:“张真人安好,林隽何时又是龙虎山的弟子了?为何初试时未曾听他提起?” 张九六捻须笑道:“林隽今日见了本尊神通,心悦诚服,甘愿跟着本尊学习符道。” 天龙宗和龙虎山都是天下有数的名门大派,互相有弟子带艺投师,倒也不是不行,但是都应先行取得师门允可。 林隽拜张九六为师,并没有请示宗门,此为大忌。 归清真人一听,脸已经拉得老长。 玉清真人则目视林隽:“林隽,可有此事?” 心道这孩子不懂规矩,病急乱投医,倒也不能全怪他。 林隽连忙答道:“记名的,只是记名的。” 玉清真人放下心来,又向月轮明王道:“明王,天龙宗和西域禅宗,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请明王给个面子,放了林隽。” 话说得已经很婉转,并没有仗着天下第一大宗的名头压人,也算是给足了月轮明王面子。 月轮明王却格格一笑道:“你们都说林隽是自己宗门的弟子,我倒是有个主意。” 她看了看围住自己的三人道:“干脆你们打一场,谁赢了,我就把林隽给谁?” 张九六当然是不愿意再打的,他给林隽灌注了灵气,刚刚又已经打过一场,元气受损,对面的两位自己就不是善茬,而且背景又这么唬人。 天龙宗两位院长也不是傻子,会被月轮明王驱虎吞狼,坐收渔利。 玉清院长皱起眉头:“明王真的要和本派为敌么?” 月轮明王仰天大笑:“既不能生,又何妨举世为敌?”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月轮明王,你还要胡闹多久?” 第70章 大救星再登场 月轮明王以林隽为人质,要挟龙虎山张九六与天龙宗两位院长,让他们打上一场,谁赢了,她就把林隽交给谁。 大家谁都不是傻子,张九六和两位院长自然不会如她所愿大打出手,让她有浑水摸鱼的可趁之机。 眼看大家又都要僵持住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月轮明王身后传来:“月轮明王,你还要胡闹多久?”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中年人从树下暗影中踱步而出,慢条斯理地走到大家面前。 此人四十来岁,一身青衫,轻袍缓带,面色清癯,眉目刚毅俊朗,颔下一部黑亮短髯,走动之间,神情好不潇洒。 开始他还在林隽和月轮明王身后,看着走得不快,片刻之间,就已经从林隽视线里面出现。 看见此人,林隽心道:“难道这次又是他来打救自己?” 此人正是当今大随皇帝陛下驾前第一红人,长秋监监令,大内掌印太监,东缉事院院主——卫进忠。 之前林隽的杀人命案,就是卫进忠在关键时候出现,接收案件,最终为林隽翻案的。 所以林隽对其一直心怀感激。 月轮明王一见卫进忠,瞳孔急剧收缩,显得极为恐惧。 连林隽也能到她呼吸变得急促,按在自己肩膀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倒是拿匕首的手,还安稳如初。 他心里暗暗祈祷:大姐你可要千万拿稳了啊,不要一下抹了我的脖子。 月轮明王心中害怕,语气却还颇为稳定平缓,问候一声:“见过卫公。” 卫进忠向天龙宗两位院长和张九六分别点头致意,然后在月轮明王身前站定。 他瞥了一眼月轮明王手中的明晃晃的短匕,开口道:“把匕首放下。” 月轮明王拿匕首的手稍微松了一点,却并未放下,向卫进忠道:“卫公,请多海涵,小女子也要自保。若无林隽在手,这三位大高手,还不把我活活打死?” 卫进忠面前,月轮明王都不敢自称“本座”,而是换成娇滴滴的“小女子”,向其示弱。 卫进忠稍稍皱眉:“我保你无事,放下匕首,我从不受人要挟,也不喜欢这样和人说话。” 他看了月轮明王一眼:“你应该很清楚。” 月轮明王和他对视一眼,情不自禁打个哆嗦。 忤逆卫进忠之言的人,就她所见,最后只会变成一具尸首,而且死得苦不堪言。 想起卫进忠身上的残忍和凶戾,月轮明王慢慢垂下了握着匕首的手,但是另外一只手还放在林隽肩上,不敢拿开。 卫进忠点点头:“很好,现在可以说事情了。放了林隽,你说条件。” 月轮明王苦着脸道:“卫公,林公子关系到我的生死存亡,只求卫公恩准他随我回西域暂住一年,我担保他平安无事。” 卫进忠笑笑道:“你自身难保,怎么保全他?你是在和我开玩笑?” 月轮明王一咬牙:“既然卫公知道,那我自身不能保全,只有与林公子玉石俱焚了。” 林隽一听,吓了一大跳:“明王,咱们从长计议,不要如此想不开啊。” 卫进忠一摆手,示意林隽闭嘴,又向月轮明王道:“你的功法修行上,是有点问题,自己想另外的办法。没有到非林隽不可的那个程度。你以前可以有办法,那之后也可以。” 月轮明王惨笑道:“那我又只有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做下累累罪孽,西域因此板荡,卫公岂能坐视不管?” 卫进忠淡淡道:“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能不能把林隽好好带走。” 月轮明王道:“卫公对我,有再造之恩,把我从地狱之中解救出来,我一直心怀感激。我如能境界稳固精进,安抚稳固西域,对大随天可汗陛下也是好事。” 见卫进忠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又道:“我只是需要林公子陪伴一年而已,请卫公恩准。” 卫进忠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然后又微微笑道:“你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拿陛下来压我?” 月轮明王低头道:“不敢。” 卫进忠面色一沉:“你已经敢了!我做事,无一不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随帝国。” 他目光深邃,紧盯月轮明王双眼:“月轮明王这个位置,我可以扶你坐上去,同样也可以扶别人坐。我并不在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什么阿猫阿狗,我只在乎,这个位置上的人,听不听我的话。” 月轮明王面色极其难看,吞下一口唾沫,艰难开口道:“卫公,须知狗急跳墙,猫怒挠人。” 卫进忠仰天大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了月轮明王。 月轮明王接过一看,手中是一串蓝色念珠,正是宝树上人平时所佩戴,不禁脸色大变。 卫进忠冷声道:“今日如林隽有任何损伤,我必百倍加于此人之身!你自己考虑一下。” 月轮明王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一见此物,她万念俱灰,这是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千倍万倍之人。 她能够受尽屈辱活下去,就是为了此人,又如何能忍心见他遭受卫进忠的各种折磨? 月轮明王长叹一声,松开了搭在林隽身上的手。 林隽顿感身上一轻,赶快离开月轮明王身侧,不自觉地来到玉清真人身边。 玉清真人笑靥如花,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还不快谢过卫公?” 林隽赶忙向卫进忠拱手作揖,朗声道:“多谢卫公的再次救命之恩!” 卫进忠微笑点头,又转向月轮明王道:“你走。宝树留在朝歌城,我确信林隽身体无恙,再让他回西域见你。” 他怀疑月轮明王会不会在林隽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所以要把宝树上人留在朝歌城中作为人质。 月轮明王不敢再争辩,双手合十,向卫进忠行礼道:“拜托卫公,对宝树上人略加照拂,我必感恩回报。” 卫进忠点头道:“无须多虑,我自会安排。” 又沉吟了一下:“你的问题,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但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好自为之。” 月轮明王道:“多谢卫公挂怀。” 她又向张九六、天龙宗两位院长分别施礼,致歉多有得罪。 事情最终还是得到了妥善解决。 月轮明王看向林隽,目光中深情款款:“林公子,欢迎日后来西域做客,本座必尽地主之谊。” 林隽笑道:“多谢明王厚爱!” 心中感慨:月轮明王如此妩媚圣洁,可甜可盐,自己真的到了西域,日后会不会乐不思蜀,恋栈难去? 他一念及此,突然胸口一痛,喉头一甜,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第71章 明王告别 林隽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在场所有人都楞住了。 玉清真人连忙一把扶住林隽,关切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担忧。 其他人却是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月轮明王。 卫进忠一下拉长了脸,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张九六则是急得一下跳了起来,大声斥责道:“小姑娘,你对我徒弟做了什么?让他都吐血了!” 归清真人什么话也没说,冷峻如千年冰川一样的脸上,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她身后背负的长剑却“噌”地一声,从剑鞘中飞出,悬在头顶,遥遥指向月轮明王。 月轮明王自己也是大惑不解,倒是也不惊慌,只是向卫进忠道:“卫公,我可什么手脚也没敢做,请卫公明察。” 玉清真人一手扶着林隽,一手握住他的脉门,运转灵气探查之后,向众人说道:“他是被剑气所伤。” 月轮明王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剑气所伤? 不是什么暗伤,那就还好。 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张九六。 归清真人也收回了自己的飞剑。 老道士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自己驱使七星桃木剑碾压舍利子,想要以绝对实力镇住月轮明王。 结果放飞自我的桃木剑一路嘚瑟,在月轮明王把林隽作为挡剑牌的时候,不管自己神识招呼,执意保持前进要给月轮明王一点颜色瞧瞧。 老道士正在懊悔不迭的时候,桃木神剑又像见到猫的耗子一样,来不及转身,就飞快逃跑。 它躲回剑鞘里面瑟瑟发抖,剑柄上的超品灵石光芒也随即熄灭,完全隐藏起自己的存在感,像是在恐惧和躲避什么极其恐惧的事物一样。 七星桃木神剑本是龙虎山的镇山之宝,由历代掌门持有,威力极其强大,就算不是由大宗师激发驾驭,其剑气也非同寻常。 这样一来,林隽这样毫无修行基础的人,就被凌厉的剑气所伤到了。 张九六一脸尴尬,连忙跑到林隽跟前,看看他的脸色,再伸手把脉,点点头道:“还好还好,似乎伤得不重,并无大碍。” 虽然和老道士相熟,归清真人也忍不住冷冷吐槽了一句:“张真人,他刚才可是吐血了!这样也并无大碍?” 张九六心中其实颇为自责,也不好还口,从怀里摸出一枚指头大小的金丹,递给林隽:“来,先把这枚金丹服下去,对稳固伤势应该有帮助。” 林隽吐血后,倒也不觉特别难受,只是胸口处似乎被剑气所伤,隐隐作痛。 他恭敬接过张九六递来的金丹,说声“多谢师傅。” 张九六点点头,示意他赶紧服用。 林隽刚要拿起金丹吞下,却被玉清真人所阻拦:“张真人不曾修行丹道,这金丹是不是能对症疗伤,也未可知,回到宗门再议。” 张九六一下不乐意了:“玉清院长,你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啊?虽说天龙宗是天下第一,可林隽是被龙虎山的桃木神剑所伤,我的金丹自然是对症的。” 玉清真人看了一眼归清真人,两姐妹一人是符剑双修,另外一人是阵剑双修,都不习丹道,无法做出判断。 但是听张九六这么一说,两人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老道士舐徒情深,眼看着为了林隽刚刚才和月轮明王大打出手,总不可能害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虽然只是个记名的。 两位院长对视一眼,心意也比寻常人更为相通,各自都轻轻颔首点头。 玉清真人向林隽道:“既如此,那你就先服了这枚金丹。” 林隽心想,在前世的那些玄幻仙侠小说里面,倒是经常可以看到什么金丹妙药,吃了就会功力暴增,修为大涨之类的。 也不知道自己手上这枚金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功效? 他将金丹送入口中,微微仰头,将金丹吞下腹中。 这金丹下肚之后,一股暖流立即流遍了林隽全身,热乎乎地很是舒服,胸口的痛感也大为减轻。 林隽向张九六道:“师傅,这金丹好像真还有些效力,我现在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张九六捻须自得,斜眼瞥了瞥不识货的天龙宗两位院长道:“我这金丹数量稀有,平时我自己都不舍得服用,效果当然会不错了。” 见林隽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常态,月轮明王向众人合十施礼道:“如今林公子已经无事,那本座就告辞了。” 除了卫进忠只是稍稍颔首表示知晓,其他人还是还礼给以足够尊重,恭送月轮明王离开。 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前的时候,月轮明王转头朝林隽笑道:“林公子,多谢昨夜相伴,这是近十年来,本座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她这回眸一笑,意味深长,林隽从她眼中,看到一份从未有过的纯真,还有隐隐的一抹凄凉。 月轮明王身影已经没入黑暗中,但她的声音还继续传来:“盼望林公子能早日来西域做客,本座一定盛情款待,扫榻相迎。” 声音渐远渐轻,最后终于寂静无声。 这位性格反复无常,脸色阴晴不定的月轮明王一走,林隽才算是舒缓了一口气。 但不知为何,又对她充满同情恻隐之心,还对她这一走之后,有着一些难以言状的挂怀和担忧。 卫进忠向在场诸人点点头道:“事情已了,我告辞了。” 身形闪动,青衫一晃,已经消失在通往朝歌城的官道上。 看着他步履轻快,步幅不大,眨眼之间却就已经在数丈开外。 张九六向林隽道:“徒弟,现在已经没事了,咱们慢慢走回朝歌城,回秦国公府去。” 玉清真人道:“张真人,林隽身被剑创,需要随时观察。他是本派弟子,就不劳张真人费心了。” 张九六悻悻道:“玉清院长,你也不能这样看不起人嘛,好歹林隽也是我的记名弟子。” 玉清真人笑笑道:“为防再出意外,林隽还是到天龙观中暂住两晚,待后天一早,便好去山门中办理正式的入派手续。” 另一边的归清真人看张九六神态疲乏,于是说道:“张真人,你这段时间本来就寄宿在天龙观中。现在真人消耗甚大,不如也一同回天龙观,就不必要回秦国公府了。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张九六一听是和徒弟一起住,那倒也无妨,于是回答到:“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继续叨扰贵派几日了。” 玉清真人对林隽道:“那你就跟我一起,乘坐我的飞剑回天龙观好了。” 归清真人道:“师妹,还是乘坐我的飞剑,你给林隽灌注过灵气,剑上再多站一人,你的消耗又会加大了。” 她面冷心热,对自己人还是关怀备至。 玉清真人笑笑:“不妨事。” 说着放出飞剑,让林隽站了上去,然后自己站到林隽身前,准备御剑飞走。 却听归清真人道:“等一等。” 第72章 听御姐讲那过去的事情 归清真人走到林隽跟前,掏出一张符纸帖在林隽身上,然后运转灵气激发,向玉清真人道:“林隽体弱,我在他身上激发了一张定风符,这样就不怕高空风大天冷了。” 玉清真人微微一笑:“姐姐想得周到,是我疏忽了。那我先出发了。” 归清真人点头道:“好,你走前面,我跟在你后面就是。” 旁边张九六大喊道:“累了一晚上了,能不能让我也搭个顺风车?哪位院长的飞剑让我站一站可好?” 玉清真人并未回答,只是向张九六拱拱手,御剑带着林隽飞上天空。 归清真人祭出飞剑,自己站了上去,然后向张九六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张真人自行回城,得罪了。” 话音一落,飞剑一闪,已经从原地消失。 张九六摇头苦笑:“这些小姑娘,可都真不懂事!” 艰难地迈开步子,靠这双脚向朝歌城方向走去。 林隽站在玉清真人身后,一起御剑向朝歌城方向飞去。 这是他第一次乘坐飞剑,颇感新奇,不住地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满心雀跃和欢喜。 脚下玉清真人的佩剑长约三尺,两人站在上面,距离隔得很近。 玉清真人身上的体香,不时传入林隽鼻中,闻着很是舒适。 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放心和安宁。 晚上高空中的夜风迎面呼啸而来,却被符篆挡了下来,他也并未因此感到寒冷。 想起给自己贴符篆的归清真人,他回头向后看去。 归清真人就在身后不远之处,道袍裙裾飞扬,仿佛神仙一般。 林隽心里稍一走神,身形晃了一晃。 玉清真人一直对此有所注意,马上伸手扶住他,稳住了他的身体。 她回头朝林隽笑笑道:“你第一次在剑上飞行,可能稍微会有不习惯,不要害怕,你搂住我的腰就可以了。” 林隽乖巧地道:“弟子怎敢亵渎院长,这可万万使不得。” 玉清真人温和地说道:“大家份属同门,守望相助,又有何不可?” 她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又道:“男儿大丈夫在世,无需婆婆妈妈。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胸怀天下,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说到这里,玉清真人眼中仿佛又出现了那个人潇洒不羁、卓尔不群的身影。 当年自己第一次乘剑飞行,也是这样站在他的身后。 他御剑行空,带自己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自己则躲在那个高大孤傲的背影身后,看尽了脚下的大好美景。 林隽伸手轻轻扶在玉清真人腰间,只觉触手温软,她的腰肢纤细而富有弹性,仿佛少女一般。 两剑三人急速飞行,很快就到了朝歌城边。 虽然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四面城楼上的火把延绵不绝,气势雄浑,从天空看下去,仿佛是圣域神宫一般。 玉清真人将飞剑驾驭得和城头齐平,来到城楼前,面前一个波纹状的法阵陡然亮起。 法阵的光芒将玉清真人和随后而来的归清真人都笼罩其中。 同时城楼上有守军大声喊道:“来者何人?为何深夜御剑入城?” 玉清真人朗声答道:“天龙宗玉清真人、归清真人,有急事要到天龙观去。” 守军首领走到城墙边,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两位院长,请稍等。法阵识别完毕后,自会放二位入城。入城之后,不可再行御剑飞行,规矩两位都清楚,末将就不详细再说了。” 玉清真人点头道:“多谢将军。” 片刻之后,法阵光芒熄灭,玉清真人和归清真人御剑飞过城头,然后降落在城内。 林隽也从飞剑上跳了下来。 两柄飞剑各自插回两位院长背后的剑鞘之中。 城楼下停着一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向天龙观驶去。 坐在车里,归清真人挥挥手,激发了一张光明符,车内足可视物。 玉清真人看了看林隽,关切问道:“你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 林隽感受了一下,笑笑道:“院长请放心,我感觉并无什么大碍。” 他看着车顶上的光明符,又向玉清真人道:“院长,为何我们还要换乘马车,不直接御剑飞回天龙观去?” 玉清真人道:“朝歌城中,布有天龙大阵,严禁任何人当空御物飞行。即使是城外十里之地,也只有经过天龙大阵认可,方能飞行。否则就将遭到天龙大阵无情灭杀。” 林隽点头道:“这个天龙大阵威力这么强大吗?” 归清真人插了一句嘴道:“本宗开始布置天龙大阵之后,几百年来,从来还没有人敢在朝歌城中飞行。你道几百年间,世上还不曾有过英雄圣贤么?” 玉清真人补充道:“即便是本宗的两位天宗,虽然都是大宗师境的修行者,都不曾在朝歌城中御剑飞行过。” 林隽奇道:“既然是本宗所设法阵,那咱们自己的两位大宗师飞一飞什么的,无伤大雅?” 归清真人瞥了他一眼:“你当皇帝是摆设么?” 林隽恍然大悟:“对了,要是有个大宗师成天飞来飞去的在城里晃荡,皇帝陛下怕也是不会安心的。” 玉清真人道:“这样在朝歌城中飞行,和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又有何区别?史册中,又有几个皇帝容得下这等人?” 林隽道:“那倒也是,有这样的人,皇帝陛下恐怕是觉都睡不好?” 玉清真人笑笑道:“那倒未必,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先帝和今上都赐过他可城内御剑飞行,没有他,皇帝才是睡不好觉呢!” 说着脸上泛起笑容,想起那人带着自己从皇城上呼啸而过的情形。 林隽好奇之心大盛:“还有这样的人?此人姓甚名谁?为何弟子从未听过?” 玉清真人脸上微微一红,竟然起了一副少女模样神态,一时难以措辞。 林隽心痒难止,正要继续追问,归清真人严厉的目光扫到他脸上:“这是你一个外门弟子该关心的事情吗?” 说完忍不住责怪玉清真人道:“师妹,你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这是他现在该知道的事情吗?” 车轮响声停歇,马车停住,已经到了天龙观门口。 三人陆续下车,玉清真人向林隽道:“这两天你就暂时住在观里,我和姐姐一起在此坐镇,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 林隽点头称是。 玉清真人又道:“待会进去之后,再仔细检查一下你的剑伤,不要留下后患。” 林隽当然表示感激不尽。 林隽也不知道为何她们姐妹二人会如此上心,自己不过是个区区的外门弟子而已。 大概还是因为那块玉佩的原因。 想到这里,林隽心里有了疑惑: 玉佩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 会让玉清真人如此上心? 而且今天晚上卫进忠的出现,是不是也与此有关呢? 第73章 传说中的大人物 三人下了马车,天龙观门口挑着两盏灯笼,门口却无人值守。 归清真人上前敲了敲门,声音在深夜很是响亮。 不多时,吱呀一声,大门开了半扇,一个小童探出头来,见是归清真人,忙把另外半扇大门也打开。 林隽跟着两位院长走进天龙观中。 归清真人从小童手中接过灯笼,向他说道:“你自去值守,不用管我们。” 小童应诺一声,回到大门内旁边小屋之中。 归清真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弯弯绕绕走了一阵,把林隽带到一个院落之中。 推开院门,里面有几间客房,归清真人向林隽道:“你暂时就在客房将就住一晚,有什么明日再说。” 林隽应声道:“多谢院长。” 玉清真人拍拍林隽肩膀:“走,进屋去,我看看你的伤口。” 三人一起走进客房,归清真人提起灯笼四周一看,找到灯盏所在,点亮烛火,屋中顿时亮堂起来。 玉清真人向林隽道:“林隽,你脱下外衣,我看看你胸口伤势。” 林隽点点头,依言将外衣脱下,敞开衣襟,将胸膛露了出来。 玉清真人仔细看了一下,扭头向归清真人道:“师姐,你也看看,他胸口看起来似乎并无异状,只是略有红色剑气伤痕而已。” 归清真人上前,也看了看道:“并没有创口,只是不知道伤及内腑深不深,毕竟他刚才吐血了。” 玉清真人向林隽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林隽感知了一下身体:“两位院长,弟子自觉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吐血之后,反倒感觉精神和身体健旺了一些。” 两位院长对视一眼,玉清真人道:“把两只手伸出来。” 林隽不知她是何用意,拉好衣襟,听从吩咐把两只手伸了出来。 玉清真人握住林隽左手脉门,对归清真人道:“师姐,你从他右边经脉探查。” 归清真人闻言握住林隽右手脉门。 二人同时催动灵气,在林隽体内运转了一周。 林隽感觉冷热两道灵气,在自己体内奔行交汇,却又圆融合一,倍感舒适。 两位院长几乎是同时放下手。 玉清真人道:“经脉的确是被剑气所伤,有所震荡。” 归清真人点头道:“只是并未伤及心脉和根本。” 又皱眉道:“龙虎山这七星桃木神剑的威能不止如此才对啊。” 玉清真人笑笑道:“林隽,把你上次给我看的玉佩,拿给师姐也看一看。” 林隽摸出玉佩,递给了归清真人。 归清真人不解地接过玉佩,拿到近前,在烛光下细看。 这一看之下,也和玉清真人初次看到玉佩时候一眼,她脸色神色瞬间大变。 虽然没有像玉清真人一眼当即落泪,可也看得到她神情一下变得既欣喜又惆怅,眼眶之中泪光盈盈,泫然欲滴。 她背过身去,伸手轻轻擦了擦眼睛,才转头回来,向林隽道:“我之前说你命在不久,并非虚言,你也无需太过焦虑,我们自然是要给你想办法的。” 林隽心里大为震惊:为何归清真人一看见这玉佩,瞬间从冰山美人就变成一个热心大姐? 这玉佩的主人真是不简单啊! 莫非也是一位超级海王? 可自己明明就是在天龙观,从麻衣道人那里获赠玉佩,当时归清真人就在天龙观中坐镇。 他们两人如果是老相好,不可能不见面的呀? 林隽闹钟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想法: 麻衣道人,并不是玉佩的真正主人! 玉佩真正的主人,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是为何麻衣道人,会把这枚玉佩赠给自己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恍惚的时候,听归清真人说了一声:“上去。” 他顺着归清真人手指一看,正是客房中的木床。 “啊?”他不是很确定,又看了看玉清真人。 玉清真人笑道:“听话,我们马上要给你疗伤。” 林隽来到床边,脱下鞋子,盘腿坐了下来。 两位院长也来到床前,脱鞋上榻,左右分开,盘腿坐好,分别伸手按在林隽头顶。 一冷一热两股灵气源源不断注入林隽身体。 林隽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吗?感觉是挺舒服惬意的。 耳边传来归清真人严厉的声音:放松神识,不要分心。 林隽不敢再胡思乱想,放松身体,很快陷入忘我状态。 归清真人伸手取出两站符纸,一左一右贴在林隽耳边,确认其不能听到声音后,急不可耐地向玉清真人道:“师妹,这玉佩明明就是小师叔的,你我都见过,怎么会在林隽身上?” 玉清真人道:“你明知故问,玉佩会在林隽身上,那说明什么问题?你还不清楚么?” 归清真人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当年小师叔一剑纵横天下,坠魔渊前一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自己也飘身跃入渊底。我至今也不知是何原因。” 玉清真人叹了一口气道:“小师嫂突然和孩子一起消失,小师叔循迹追入魔界,只是夺回了孩子,师嫂从此却杳无音信。你不觉得此事甚为诡异?” 这些成年往事,压在心头,两人都有百般疑虑,却始终不得其解。 归清真人肃容道:“你可记得,当年中土修行界各大宗门,尽遣高手奔赴坠魔渊,是为何故?” 玉清真人想想道:“钦天监监正夜观星象,说是冥王降世,已从北境赶赴中土,所以他们才不允许小师叔带这婴儿踏足中原,还要大开杀戒,将父子两人斩杀。” 归清真人叹了一口气道:“仅凭监正一面之词,各派就妄开杀戒,其实不过是见不得小师叔风头太盛,而且又坚定站在晋王一边。” 玉清真人点头道:“当年太子与晋王夺嫡日趋激烈,我们天龙宗南北归一也进展顺利,小师叔是最合适的宗主人选,各方岂能坐视。” 归清真人眼中闪着骄傲的光芒:“小师叔惊才绝艳、天纵奇才,一人独战魔族高手和中土各派,杀得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当时他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了。” 玉清真人也是笑道:“要不然怎么会是本门史上最强‘天行者’呢?” 归清真人神色黯淡下来:“可惜他自己跃入了坠魔渊中,生死不知,此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玉清真人同样神情哀婉:“他留在宗门的魂灯,在坠魔渊大战之后,就已经自行亮起,说明魂灯中的那缕神识,感知不到主魂灵魄,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两人都是神色黯然,心中一阵阵痛惜。 归清真人和玉清真人沉默下来,继续给林隽灌注灵气,突然之间,归清真人“咦”了一声:“怎么林隽的身体里面有些不对?” 第74章 又见月影 玉清真人楞了一下,也感知到了灵气灌注的滞涩,点头道:“林隽体内,似乎还有其他灵气,而且颇为不弱。” 归清真人闭眼感知,然后道:“有股比较强的,是道门的气息。” 玉清真人道:“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龙虎山张真人的了。为了林隽这个记名弟子,他还真花了血本,这样的灵气强度,只怕也要恢复十天半个月了。” 归清真人又道:“弱一点的,是禅宗的灵气,应该就是月轮明王灌注给林隽的了。这倒令人费解,她为何会如此行事?看她和林隽的关系,让人也捉摸不透。” 玉清真人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先合你我二人之力,将林隽体内的道门禅宗灵气压制住,以我天龙宗的浩然气灌注经脉,护住他的身体。” 归清真人也已知晓林隽真实身份,只是会竭尽全力,点头应承下来。 两人不惜损耗元气,源源不断将灵气注入林隽体内,强自将他体内原有的禅、道两股灵气镇压住,再将天龙宗的浩然之气灌注林隽全身,护住他的经脉。 林隽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昏睡状态,仿佛置身火炉之中,而这火炉之中偏又是一缸冰水,让他享尽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一直到天色发白,遥远的街巷外传来鸡鸣之声,两位院长才停了下来。 两人都是脸色发白,满头大汗,身上也都湿透了。 林隽缓缓睁开眼睛,只觉这一觉醒来,自己神完气足,左右一看,下了一跳。 两位院长眼中都是红色血丝,神态极其疲惫,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玄色道袍都已经打湿了,贴在身上,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来。 看到林隽醒来,玉清真人缓缓道:“林隽,现在你的经脉里面已经被浩然气所包裹保护起来,剑伤也无大碍,待你入宗门报道之后,咱们再来想完全之策。” 林隽慌忙起身,向两位院长躬身行礼道:“多谢两位院长厚爱,弟子受此厚恩,心中惭愧。” 玉清真人道:“你既是我天龙宗弟子,又和我们的故友有缘,这也算不得什么。” 林隽心情激荡,他又不是瞎子,两位院长这么倾尽全力帮他,他一看便知,心中充满感激。 归清真人看着林隽,眼神在慈爱中带了几分严厉,开口道:“林隽,既然是天龙宗弟子,日后行事,当然要行正道,千万不要走上歪路。” 林隽躬身应道:“弟子必定谨遵院长教诲。” 他此时对两人有了亲切之感,倒去了一些畏惧生疏之心,小心问道:“那我喝酒赌钱,算不算不务正业走了歪路?” 归清真人脸上一沉:“入了宗门,当然一心都要用在修行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即使并非违背门规·,也要少想。” 林隽被怼得哑口无言,不敢再说话。 心道这两师徒真是一个德性,归清真人就更是怼王之王。 玉清真人等归清真人说完,接口道:“人之精力有限,而修行之路却无涯,你本身体又有暗疾,日后更要勤加努力,归清院长也是为了你好,心中万不可有怨怼之意。” 林隽点头道:“弟子不敢。” 心道以后被这两位监督修行,苦日子恐怕还在后头。 两位院长下得床来,叫上林隽,一起去吃早饭。 出了客房的院落,来到前厅,归清真人吩咐小童去厨房把早饭送上来。 小童刚出门,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隽定睛一看,又是一个熟人。 这人一袭白衣,容貌秀美,神情却平淡冰冷,正是在会审现场痛打过林隽的天命之女——顾月影! 两人一照面,都是吃了一惊。 林隽极为精明,笑嘻嘻地拱手打了一个招呼:“顾师姐好。” 顾月影不置可否,看向归清真人。 归清真人点头道:“月影,林隽已经通过测试,获得直接晋级资格,现下是本门的外门弟子了。” 顾月影对林隽的纨绔做派并无好感,只是礼貌点点头,话都懒得和他说一句,来到归清真人旁边站定,躬身行礼道:“师傅早,玉清师叔早。” 玉清真人笑道:“月影境界日趋精进,日后必成我天龙宗的中流砥柱,明年的大比,还要指望着你给本门争光哦!” 顾月影对着玉清真人这样的长辈,仍然是不苟言笑:“玉清师傅谬赞,月影愧不敢当,自当竭尽全力,不至损了本门威名。” 言辞之间似在谦逊,实则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说话之间,几个小童已经将早饭送了上来。 四人围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天龙宗虽是大宗,归清真人坐镇天龙观,用度看看起来却并不奢靡,早饭只是平常的稀饭面饼白水蛋,只是比普通人家多了些时令水果而已。 众人默不作声地吃饭,三位女子很快就吃饱停箸。 只有林隽还在大吃,昨天对他来说消耗太大,也饿得实在有点狠。 他喝了两碗稀粥,整了三张面饼,还吃了一盘水果,才满意地停下来。 看他食欲旺盛,玉清真人和归清真人对视一眼,均感欣慰。 这时候,门轴吱呀一响,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这人蓬头垢面,衣衫散乱,双腿发沉,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喊一声:“累死本尊了,有没有饭吃?” 此人正是一路走回来,几乎是走了一个整晚马拉松的张九六。 此时的张九六,又从器宇轩昂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变成了邋遢猥琐气喘吁吁的老神棍。 林隽站起身来,走到张九六面前,刚想说话,打了个饱嗝。 张九六脸色不愉道:“你这是干什么?想让我猜你吃了什么吗?” 林隽对张九六可是一点都不惧怕,笑嘻嘻地道:“师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张九六道:“老子为了救你,元气大伤,再运转灵气赶路,那不得闭关个一年才怪。” 林隽道:“你身上不是有银票吗?进城之后可以雇辆马车啊,哪里需要自己走路?” 张九六瞪大了眼睛:“雇车?老子的钱,可是有用的!我什么时候自己花钱坐过车?” 林隽无语 归清真人吩咐小童赶紧去给张九六端早饭,然后对林隽道:“我跟玉清院长今天要闭门休息一下,你自己也好好休息。” 林隽道:“是。”然后又道:“明天要去宗门报道,今天我想回家住,和父母告别,也收拾一下行李。” 归清真人和玉清真人对视了一下,倒是都觉得不好强行阻拦,毕竟林隽还未入天龙宗山门,而且回家和父母告别,也是人情应有之意。 沉吟了一下,归清真人道:“既如此,那你就回家去。” 转头向顾月影道:“月影,你跟林隽一起,明日和他一起回宗门。”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都“啊”了一声,神态均显得颇为意外。 第75章 我要打十个 林隽和顾月影坐在马车中,向秦国公府驶去。 两人之前曾在三司会审现场见过面。 为了测试林隽是否为修行者,顾月影痛打了林隽一顿,把他的手打得跟红烧猪蹄似的。 车厢里面的气氛尴尬而微妙。 林隽凑在车窗处,不时往外面张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顾月影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看都不看林隽一眼。 好在时间并不长,马车就到了秦国公府。 两人下了马车,门口有仆人迎上前来,带着两人向府内走去。 一边走,仆人一边向林隽禀报:“二公子,昨儿晚上,长秋监东院来人,送了口信给家里,说找您有事,让静候回府便是。您没什么事?” 谁都知道长秋监东院找上门来,准没什么好事,家里不由得有些担心。 再加上林隽之前的案子最后是由东院审结的,虽然找林隽去核实些细节,完善首尾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么大晚上悄没声的把人带走,家里人还不知道,未免让人脊骨生凉。 林隽知道这是卫进忠不想让自己父母担心,所以派人来安抚,至于父母是不是知道内情,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一边走,林隽一边问道:“我父亲母亲现在都在家里么?” 仆人回道:“国公爷一早就进宫去觐见陛下去了,夫人倒是在家等着您。” 林隽心道:父亲一定是怕皇帝还在对案子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才一早就跑进宫去探查口风去了。 不多时,仆人领着林隽和顾月影来到后堂,进了花厅。 镇北大将军、秦国公夫人刘贞素正端坐等候,面色倒是坦然,不见有何焦急。 一见林隽进来,刘贞素霍地站起,快步走到林隽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东院深夜找你,所为何事?” 林隽还未回答,刘贞素又埋怨道:“现在卫进忠越来越放肆了,以前同在晋王府之时,和你父亲还是颇有交情的老兄弟,现在找我儿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林隽生恐母亲担心,又不便说自己是被月轮明王绑票,只得安慰母亲道:“一点小事,妈你不要担心了。东院那帮人做事你还不知道?父亲去找陛下了,卫公自然会给他一个说法的。” 刘贞素看见林隽身后的顾月影,稍有点吃惊,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带这么个美貌少女回府,于是问道:“这位姑娘是?” 林隽忙介绍道:“妈,这是天龙宗的顾月影,归清真人的得意高足。啊,这个,我出了东院和她偶遇,因为上次案子的事情,顾师姐帮了我大忙,我特地邀请她回府吃饭,以示谢意的。” 顾月影也不揭破他,向刘贞素行了一礼:“久仰镇北大将军威名,前辈乃是我等女子楷模,晚辈冒昧打扰,请多海涵。” 刘贞素看着顾月影,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不妨事不妨事,顾姑娘的大名,我也是很如雷贯耳,以后还要劳烦你多照拂我家林隽一二,我就感激不尽了。” 林隽一看自己老妈笑眯眯的眼神,再看她看着顾月影的神态,心里想:坏了,我妈肯定是以为我在泡这妹子,那眼神就跟看儿媳妇似的没啥区别。 他还在胡思乱想,刘贞素已经轻轻一巴掌拍到他背上:“还不请顾姑娘坐?木得根个泥塑似的!” 林隽悻悻笑道:“我晓得的。”转头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请坐。” 顾月影却道:“不知贵府有空地没有?我上午还没做早课,能不能借宝地练习?” 刘贞素笑道:“那是有的。” 转头对林隽道:“你带顾姑娘去演武场,那里宽敞。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她早知顾月影名声,见她愿意跟儿子回府,只道她是对儿子也有好感,就想创造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她哪里知道,顾月影不过是奉了师傅归清真人之名,充当林隽的保镖而已。 林隽带着顾月影来到演武场,现在演武场上空无一人,倒是显得清净,地势宽敞,很是适合修行。 顾月影向林隽道:“你站远一点,不要伤着你。” 林隽闻言说声“好”,屁颠屁颠地跑远一些,站到一棵大树下面,驻足观看顾月影修行。 顾月影走到场中间,屏息凝神,气运全身,然后刷地一声,拔出来背后的长剑。 林隽双手环在胸前,斜靠在大树上,优哉游哉地看着顾月影练剑。 长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顾月影身边环绕游走,带起她衣袂飘飘,仿佛是随时要乘风而去。 那剑是越舞越快,幻化为一条银色蛟龙一般,在顾月影身畔上下翻飞左右盘旋。 舞到急处,顾月影大喝一声,长剑脱手而出,飞射进一棵高大粗壮的古松树身,直没至柄,剑柄犹在嗡嗡颤动。 林隽不由得大声喊了一声“好!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好剑法!” 顾月影瞥了林隽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却没有说话。 她纵身跃上古松,拔出钉入古松中的长剑,然后跃下树梢,还剑入鞘。 这时林隽身后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鼓掌之声,他回头一看,方大正领着一队玄甲卫走进演武场来。 大家一边进场,一边热烈鼓掌,显然都被顾月影的剑法震撼折服。 顾月影脸色平和,只是淡淡拱手答谢。 方大晃着大脑袋跑到林隽身边,笑容可掬地请安,然后问道:“二公子,这是你朋友?” 林隽对这位机灵懂事的卫队长颇有好感,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啊,不错,这位贵客叫顾月影,是我在天龙宗的同门师姐,未来天行者,天下正道之光。方将军有何见教?” 方大笑道:“顾仙子的大名,小将早就如雷贯耳,不知道能不能让她指点一下我们玄甲卫呢?” 林隽心里拿不到主意,沉吟了一下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师姐。” 方大退到一边,静候林隽消息。 林隽走到顾月影身边,笑嘻嘻地道:“顾师姐,这是我妈麾下的玄甲卫,对你的剑术十分倾佩,想请你指点一二,你看?”说完目注顾月影,看她是何意思。 顾月影面无表情道:“实战本就是修行的终极目的,指点说不上,和诸位切磋一二,倒也无妨。” 林隽笑道:“他们哪是你的对手?可不要把人打伤了,到时候我妈脸上不好看。” 顾月影神情严肃道:“玄甲卫沙场上纵横无敌,结阵而战,数百上千铁骑一样可以斩杀上三境的修行者,我也可以借此练习一下自己的实战。” 林隽道:“单打独斗,他们应该不是你的对手,那你看大家如何对战?” 顾月影想了一想,冷冷说道:“我要打十个!” 第76章 修行界的叶问 顾月影此言一出,玄甲卫心中均感忿然。 虽然对方是一个修行者,声名在外,说要一人对战十个全副甲胄的战士,还是让玄甲卫们感到有些吃惊。 他们都是跟随镇北大将军南征北讨,百战余生的虎贲之士,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开口却就要对战十个人,未免也有些看不起大家了。 场上气氛尴尬,顾月影静静第伫立在原地,目光淡然。 林隽凑上去,腆着脸笑道:“顾师姐,你一个人打十个,会不会勉强了一点?” 顾月影淡淡道:“我是为了他们好,不然我自己也达不到练习的效果。” 林隽自讨没趣,心道就你牛批,一会儿被打哭了可别觉得丢人。 他是知道母亲手下这群老兵战斗力的,也见过他们的对战演练。 母亲也提到过,中三境六品以下的修行者,五个玄甲卫即可进行围杀,顾月影这口气也有些大了。 林隽走到方大身边,轻声说道:“方将军,不如你安排十个甲士,跟我师姐过过招?大家点到为止,你看如何好?” 方大心里嘀咕:又是点到为止?上次的点到为止打得我狼狈不堪,这次又来?对了,我为什么要说“又”? 虽然心里吐槽,嘴上却乖巧地道:“二公子放心,我懂的,我亲自上阵,陪顾姑娘过过招。” 心道一看就知道自己二公子对这漂亮姑娘有意思,陪她玩耍一下,让二公子开心,又有何妨? 当下方大点了几名玄甲卫出来,加上自己,一共十人,走到场中,抱拳向顾月影道:“请顾姑娘指点,不吝指教。” 顾月影点点头,走到场中间,向方大道:“这位将军,不知可有练习所用木剑。” 军中练习,未免误伤,会备有木制刀剑枪具,方大听顾月影动问,顺口答道:“有的,顾姑娘是要我等众人用木剑吗?” 顾月影道:“劳烦将军暂借一柄木剑给我。” 自有一名军士将木剑奉上一柄,递给了顾月影。 方大见对方用的是木剑,向参加对战的玄甲卫道:“那咱们也换成木制刀枪。” 却听顾月影道:“不必。各位还是用真刀真枪就是。” 林隽吃了一惊,这和送死又有何异?要是顾月影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如何向两位院长交代? 哦,我看分派给我的保镖不顺眼,所以让家里的人痛打了她一顿? 自己不被两位院长狂喷一顿才怪。 他连忙开口:“顾师姐,你可想清楚了。他们都是百战虎贲,你用一柄木剑,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顾月影神色默然,淡淡说声“无妨。”缓步走到场中。 场中的玄甲卫面面相觑,都看向方大。 方大道:“既如此,那就领教顾姑娘的高招。所有人,拔刀。” 整齐划一刷的一声,十人全部拔出腰间佩刀,散开队形,将顾月影围在当中。 顾月影环顾一周,向方大道:“可以开始了么?” 方大此时脸色凝重,全神贯注,回答道:“请顾姑娘进招。” 顾月影身形一动,众人眼前一花,只觉白影闪动,当当两声,就有两名玄甲卫手腕被木剑刺中,手中钢刀当啷坠地。 这下众人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紧守门户,有人进攻,有人防护,迅速结成一个小阵,进退之间颇有章法,看得出是久经沙场,互相之间很有默契。 顾月影如同一道轻烟,在玄甲卫的阵外游走,身形快捷无比,出剑快如雷鸣电闪,每次木剑一出,便有一人中剑。 玄甲卫凶悍绝伦,也有疯狂舞刀进攻之人,可刀影闪动,连顾月影的衣角都碰不到。 不过一盏热茶功夫,十名玄甲卫手中长刀均被击落。 如果顾月影用的是自己的佩剑,只怕这十人的手都已经废了。 林隽这是第一次看到剑修出手,只觉目驰神摇,惊叹不已,心道我哪里是什么叶问,这位才是修行界的叶问嘛! 顾月影的境界,目前还不能御剑伤敌,一旦突破到中三境,要斩杀寻常战士,岂不是跟杀鸡没有区别? 顾月影收起木剑,攸忽后退,向众人鞠躬一礼:“月影冒犯,多有得罪。” 众人尽皆叹服。 方大拱手道:“顾姑娘神乎其技,剑法精妙绝伦,我等很是佩服。” 顾月影道:“对战十人,已是上限,战阵之中,面对千军万马,我这微末伎俩,哪里有施展余地。冲锋陷阵,攻城略地,还是要靠诸位。” 她话说得漂亮,众人心服口服,也有台阶可下,倒并无任何怨怼之意。 顾月影能以一柄木剑,击败十名玄甲卫,也足见其修行功力了。 众玄甲卫心悦诚服,向顾月影抱拳施礼,退了下去。 这时候,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到林隽跟前,喘着大气说道:“二公子,定远侯家的小侯爷来了,还带着几个朋友一起,说是要见你。他们正在花厅等着你呢。” 林隽一听是表哥刘华到访,带的人多半就是马吊四人组,于是向顾月影道:“我表哥来找我了,我先去看看,要不你再自己练练。” 顾月影道:“师傅要我看着你,寸步不离,既然有客到访,那我随你同去。” 林隽点点头,两人一起返回了后堂花厅。 马吊四人组正围坐在桌边喝茶聊天,一见林隽和顾月影进来,都是楞了一下。 林隽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天龙宗的顾月影顾师姐。” 正在喝茶的赵赢和嗑瓜子的唐木对望一眼,站起身来,一起行了个礼喊了一声:“顾师姐好。” 顾月影微微颔首回礼。 刘洋看得眼睛都直了,刘华看在眼里,轻轻在桌下踢了弟弟一脚,刘洋才回过神来。 这位海王看见漂亮女人就想亲近,笑嘻嘻地向顾月影道:“顾仙子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是幸甚。” 林隽心道:表弟你就拉倒,不要什么鱼都想去尝鲜,这可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鲨鱼。 他向顾月影分别介绍了四人,各自见礼,然后才坐了下来。 还是刘洋率先开口:“表哥,我收到请柬,今天晚上玄机居士又要在咸宜观夜宴,这次是她要为大家表演琴技曲艺。请柬已经送过来了,你的也在我这里。” 说着把一张素雅的请柬递给了林隽。 林隽心中一喜,打开请柬看了看。 大意就是玄机居士获赠妙曲《青花瓷》,要在夜宴上演奏,能得到邀请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名士。 说白了就是开演唱会嘛。 刘洋又道:“我听说去参加宴会,还得交每人一千两的入场费,就咱们这一桌,不用给钱,表哥你的面子可真大!” 林隽心中大喜,又可以去见这位温柔漂亮的大姐姐了,轻轻一拍桌子:“那好嘛,咱们晚上一起去!” 话音刚落,旁边的顾月影淡淡说了一句:“不行!你不能去。” 第77章 顾月影的另一面 林隽诧异道:“为何我不能去?” 顾月影冷冷道:“师尊要我寸步不离跟着你,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林隽笑笑道:“有我表哥和唐木一起,他们都是武夫,应该没问题的。” 说着看到赵赢,于是又道:“对了,还有这位符道高手一起,又有何惧?” 顾月影看了几个人一眼:“他们加一起,也挡不住月轮明王几招。”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起上次在咸宜观被黑衣高手暴打一顿,根本无力还手的场景,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林隽看了一下尴尬的马吊四人组,再看看顾月影,认真道:“顾师姐,如果再加上你,那跟月轮明王,是不是可有一战之力?” 顾月影冷冷道:“嗯!应该有机会可以喊救命。” 然后又加重语气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去那个地方。所以,你也不能去。” 旁边刘洋眼珠一转,向林隽眨眨眼睛道:“表哥,我们上次去咸宜观,玄机居士都在帷幕之后并未出现,但听说她天香国色,美不可言。” 然后转向顾月影道:“如今我看到顾姑娘,却有些好奇了,不知道哪位更胜一筹?” 林隽立即会意,长叹一口气道:“可惜我是没眼福了,表弟你去看过之后,再回来告诉我即可,我还是就待在家里。” 从来漂亮的姑娘,听说还有其他貌美的女子,好奇心之甚,恐怕还在男人之上。 林隽和刘洋一唱一和,想说动顾月影也一同前去。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再漂亮、强悍、冷漠、高傲的女人,也是女人。 顾月影面露犹豫之色:“据说玄机居士色艺双绝,我也早闻大名。不过这样的场合” 说着又看了看林隽:“而且你身受剑气所伤,万一” 旁边赵赢凑上来,一脸诚恳严肃地道:“顾师姐,你师承归清真人,是我辈年轻人中的翘楚。据我所知,朝歌城中布有天龙大阵,任何其他宗门高手,都不能发挥上三境的修为。” 他用胖胖的手拍了拍身边的唐木:“这位兄弟你看他黑弱瘦小,实则肉身极其强横,还通晓禺狨变身之术。他可在初试的时候拿到了直接晋级名额。” 然后又指了指刘华:“而这位老兄,你一看他昂藏魁梧的身躯,就应该知道他身手不凡。他的韦陀神拳也很有些火候了。” 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弟也略懂一点符道之术,拿到了灵力初试的直接晋级卡。” 他成竹在胸地说道:“再加上顾师姐你的剑道,咱们四人一起,遇到不能发挥上三境实力的修行者,难道还没有一战之力?” 刘洋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对啊,总不可能有哪位大宗师来找咱们的麻烦?” 众人尽皆附和,纷纷暗地里向赵赢竖起了大拇指。 见顾月影似乎有些心动,但是却还有些犹疑,善解人意的赵赢加上了最后一把火:“顾师姐作为我辈楷模,当然不宜以女装抛头露脸,不过——” 他向林隽道:“顾师姐和林隽兄的身材差相仿佛,如果借穿他的书生袍服,只怕是比刘洋兄还要俊秀几分。” 赵赢看上去胖乎乎的人畜无害,实则脑子极其好使,他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让顾月影倒是也有些信服,一双美目看向林隽。 林隽此时如果还不懂,那就真是白痴了,连忙一迭声道:“包在我身上了,正好我还有几件新袍子没穿过呢!” 他来到花厅门口,唤过来两个丫鬟,让她们去找几件自己未穿过的新袍子,然后带顾月影去客房更衣。 顾月影向林隽道:“师傅吩咐过,要我寸步不离跟着你,你跟我一起去客房。你在外门等候,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是。” 林隽“嗨”了一声道:“我的顾师姐,难道我上茅房你也要跟我一起。现在我家府里面,身边又有这几位陪伴,你放心前去就是。” 顾月影想了一想,倒是也有些道理,于是跟着丫鬟去客房更衣。 她刚刚走了没多久,唐木跑到门口瞅了几眼,把门关上,然后贼眉鼠眼地向哥几个说道:“顾师姐已经走远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开溜了?” 他以为大家一唱一和,就是要把顾月影调虎离山,然后才好跑路。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林隽心道:这哥们儿难道是直男癌晚期吗? 刘洋白了他一眼:“你有病?这样放人家鸽子,你不怕被她打死吗?” 连和唐木一样同属四肢发达武夫一系的刘华也道:“人家顾姑娘明显都同意跟大家一起去了呀。有这样的一个大高手同行,何乐不为?” 唐木看了看其他几人鄙夷的眼神,才知道自己完全会错了意,悻悻地不再言声。 不多时,花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此人一身淡蓝色轻袍,背负长剑,头发以玉簪束起,眉目清雅俊秀。 她神情斯文淡然,气质英姿飒爽,从容不迫地走到诸人跟前——好一个仗剑书生顾月影! 她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林隽和刘洋二人更是眼睛发直,脸色微微一沉道:“有何不妥么?” 林隽和刘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兄弟,你很懂也!”的赞许。 老牌海王刘洋连忙道:“哪里有何不妥?我等从未见识过,女子穿男装能有如此飒爽不凡的样子,一时失态,请顾姑娘不要见怪。” 顾月影面色如常,却也不吃他那一套,向众人道:“晚上出去,大家均需小心谨慎,林隽你更是不要离开我左右。” 林隽笑道:“谨遵师姐之命。对了,既然大家伙儿都在,今日又是谷雨,也算是个过节气。干脆中午就去得意楼吃饭,那里美食甚多,又在长秋监东院旁边,也非常安全。” 他一拍胸口:“我请客!” 顾月影一口否决:“不行!” 众人正在垂头丧气之时,顾月影好像突然回想起什么,又听她问道:“林隽,你刚才说什么?” 林隽“啊”了一声,不解地回答道:“我说,我请客。” “这句前面呢?” “就在长秋监东院旁边,很安全。” “不对,这句前面。” “中午得意楼吃饭,那里美食甚多。” “哦?都有什么吃的?”顾月影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林隽嘴里麻溜地一串抖落了出来:“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顾月影一点头:“走!” 率先走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顾月影这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仙女一般的人物,居然是个吃货?! 一阵哄笑闹腾,大家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此番前去,将会亲历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谋刺。 第78章 谷雨行动 六人坐在得意楼头,好不得意。 一身男装的顾月影居中而坐,面前是一大盘剁成小块的红烧猪蹄。 她的吃像倒是很文雅,只是面前逐渐堆积起来的碎骨,显示着她的好食欲。 其他人也是吆五喝六,把盏言欢,好不惬意。 只有赵赢从一开始喝了两杯酒,吃了几筷菜之后,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林隽拿起筷子敲了敲赵赢面前的酒杯:“你这杯酒喝了半天了,还剩这么多,你养鱼呢?” 赵赢勉强笑了笑,却向吃得正起劲的顾月影道:“顾师姐,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附近若有如无地,时不时有修行者气息出现。” 顾月影放下筷子,向赵赢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在东院旁边,东院里高手如云,有修行者的气息出现也很正常啊。” 赵赢皱眉道:“不是的,这些气息,就隐藏在楼下周围的人群之中,而不是在东院那个方向。” 顾月影奇道:“你能感知到这附近有修行者气息?” 赵赢缓缓点头道:“不错!” 顾月影道:“难道是冲咱们来的?”说着站起身来。 众人都是心里吓了一跳,饭也不香了,刘洋道:“那咱们赶紧回。” 赵赢摇头道:“应该不是冲咱们来的。刚来的时候,我就有所感知,只是这些气息,现在越来越明显了。” 顾月影知道,有的修行者天生感觉灵敏,比其他人更容易察觉到周围灵力气场变化,赵赢应该就是这种。 刘华道:“这里就在东院旁边,有卫公坐镇。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话出无心,却未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有人不但要在这里搞事情,而且对象正是卫公卫进忠! 今日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谷雨,宜出行、祭祀、除服、入殓。 现在正是午时之末,这个时候,人很容易疲倦劳乏,加上愈见阴沉的天气,那就更适合刺杀了。 长秋监外热闹的大街上埋伏着八名杀手,他们之前都没有照过面,互相之间也都不知道姓名,更不知道彼此来自何处,师承何门何派。 他们这次联手出击,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卫进忠。 八名杀手隐藏在喧闹的人群中,就像是八尾游鱼,躲在莲叶下面的阴影中。 他们有的在路边梳洗马匹,有的坐在茶摊上饮茶,有的站在街边看散乐,有的是在墙角打盹的乞丐,有的则是在酒楼上醉眠的食客,还有人在相师桌前卜吉问凶求前程。 所有的藏身方式,看起来都毫无破绽。 长秋监的大门突然开启,先开的是左边的大门。 里面有人迈步走出,第一个人出门迈的是左脚。 先开左门,先迈左脚——这是确定目标出现的信号。 长秋监中行出一队轿辇,前有两骑开路,中间是一顶十六抬大轿,轿子前后各有十名护卫,最后仍有两骑压住队尾。 卫进忠有上百名义子,其中最出色的,被称作“五虎五彪”,五虎为文职,五彪则为武职。 今日跟随卫进忠出行的都是“五彪”中人,前面两骑是郭耳甜、淳于显,后面两骑则是何云隼和袁应垂。 四人在军中各有重要职衔,此时却都甘当卫进忠的跟班护卫。 见到卫进忠出来,得意楼上的六人投箸停杯,站到楼头观望。 只见队列中步行的护卫们衣甲鲜明,人人精悍。 即使在这很容易放松懈怠的地方和时刻,每个人看上去仍然很是警惕惊觉。 轿辇很快来到街面上。 这一阵一直有风,一座酒楼顶上那面陈旧的酒旗像是不经意间被风吹断,飘荡掉落下来,这是行动开始的暗号! 大街上的散乐班中,敲响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声,传递到每一名刺客耳中。 谷雨行动!必杀卫进忠! 天公作美,此时刮起一阵旋风,乌黑的云层滚滚压在城头,阳光被完全遮蔽,天色迅速黯淡下来,人群开始四散,呼爹唤儿声不绝于耳,场面显得极其混乱。 天上响起一声炸雷,十数匹路边的健马被惊到,瞬间扯脱了羁绊,朝长秋监的队伍直冲过去。 马群蹄声轰鸣,奔行如雷,眨眼间就冲到长秋监队伍前十步距离,刘华目力甚佳,又颇通骑术,沉声道:“马下有人!” 六人循声都凝神向马群看去。 只见藏身马腹下的骑士迅疾翻身跃上马背,双手连连挥动,数十枚暗器呼啸旋转,朝长秋监队伍最前面的两骑激射而去。 而这个时候,同时发生了很多事情: 茶摊边一名刚刚饮下一大碗老荫茶的脚夫,霍地抓起身边的挑棍用力一握,挑棍的木质外皮纷纷剥落,变成一根崭亮的铜棍。 脚夫握住铜棍,迅速起身,冲向几步开外的长秋监队伍前段护卫。 围在散乐班边上看表演的一名闲人,伸手在腰间一摸,手上多了一把精光闪耀的长剑。 他迅速伸指在剑刃上一抹,剑身上多了几滴鲜血,鲜血迅速渗开,剑身立刻变得血红,嗡嗡作响间,从他手上飞起,向后段的护卫斩去。 墙角打盹的乞丐,双目睁开,起身端坐,把用来乞讨的破碗翻过来扣在地上,伸指在碗底飞速敲击。 长秋监队伍所在的路面,忽然塌陷了几寸下去,猝不及防的护卫和轿夫左摇右晃,整个队伍在那一刹那陷入了混乱之中。 队伍左侧的酒楼二楼上,趴在窗户边醉眠的一名食客突然睁开了眼睛,清醒得像是刚洗了一个热水澡一样。 他飞速起身,从脚边包袱里取出一架弩具,支在左臂上,向队伍中瞄准。 相师摊前问卜的客人伸手入怀,掏出两张符纸一晃,符纸开始熊熊燃烧。 他把符纸抛起,体内灵力急速运转,朝符纸猛地吹了一口气,符纸上的火焰大盛,变成两团火球,朝队伍末尾两骑飞去,速度虽不算飞快,声势却足以骇人。 这些不过都是牵制,真正的杀招却是来自天上! 街边的散乐班正在表演缘杆,下面托杆的力士将杆向上用力一顶,长杆之上的舞者持剑凌空飞起,来到轿顶上空。 舞者身着彩袍,脸上戴着夜叉法相的面具,看上去如同厉鬼从天而降! 这名舞者头上脚下向轿子俯冲,俯冲过程中咬破舌尖,朝剑身上的一张符纸喷出一口鲜血,符纸顿时发出明亮的光芒,长剑变得如同一个耀眼的光球一般。 舞者挥动长剑凌空奋力斩下,发出风雷呼啸之声。 托杆力士将舞者送上高空后,握杆在手,用尽全力将杆子朝轿辇掷出,长杆飞行中带出凄厉的破空之音,令人心惊胆战。 掷出长杆之后,力士手持一杆长枪,跃向轿辇。 美食六人组在得意楼头上目不暇接,心摇神弛。 ps:明日上架,开通权限后会马上更一章,恳请支持正版订阅,谢谢各位书友。 第79章 血战长街 赵赢感叹道:“这个刺杀计划,制定得真是很不错的。” 其余几人不由得一起转头看向他。 刘华好奇道:“志贤兄,如何个不错法,你给我们说说看。” 赵赢此时一改平时笑容可掬的萌萌哒形象,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姿态,为众人分析解说: “由藏身马腹的御修,随马群突然出现,牵制队伍前面的两名高手。” “脚夫武修冲击轿前护卫,闲人剑修阻隔轿后护卫,两人同时出手,让护卫难以结阵,首尾不好相顾。” “相师摊旁的符修挡住队尾压阵的两位高手,只求拖延他们一下而已。” “乞丐阵修发动阵法动摇整支队伍,让人心处于慌乱状态。” “酒楼上的器修以弩具做远距离狙射,引而不发,待机增援全场。” “真正的杀招来自散戏班的缘杆二人组。杆上的那名舞者催发长剑上的符意杀气,发出远超自己本身境界的凌空一斩。” “持杆力士则以天生神力,掷出长杆并持枪向轿辇冲锋,上下夹击,务求一击必杀!” “这个杀局的部署,应该是对卫公的出行,已做过多次的分析和演练,完善而富有针对性。 “刺客们又耐心地等到了现在这个合适的时机——午时末,正是人在一天中最易懈怠困境的时刻之一。” “卫公看来恐怕会有危险!” 卫进忠对林隽有两次救命之恩,林隽一听大急:“那你们这几个能打的,倒是赶快去帮忙呀。” 刘华和唐木对视一眼,正要动身,顾月影却道:“都不要动!” 众人又向顾月影看去。 顾月影肃容道:“我们现在的实力,出手也没多大意义。” 她指了一指对面不远酒楼上手持弩具的器修:“就只是这个距离,我都不能以灵力御剑伤到那个人,看似不远,实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何况!”她加重语气道:“卫公岂是如此容易对付的?如果这样就能让卫公陷入险境,那他现在已经死了一百次有余了。” 话里透露出对卫进忠强大的信心,虽然其他几人也不知道,她这信心从何而来。 顾月影叹了一口气道:“继续看看,我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这样近距离旁观生死相搏的实战机会,也并不多,我们应该珍惜。” 她心中有了一些无力感,更加坚定了要加倍努力修行的决心。 长秋监队伍最前面的郭耳甜、淳于显,面对的是发出暗器的御修。 修行御物的修行者,需要以自己的灵气和所御之物结合,再进行远程攻击。 因所御之物越重,操控也越难,故中三境和下三境的御修一般都是操控小巧的器物,只有上三境的高品御修,才有操控沉重庞大之物的能力。 御修本身体内的灵力越盛,与所御之物磨合越久,攻击力就越强大。 郭耳甜、淳于显在这个当口,还仪态闲暇地互相对望了一眼,身形壮硕高大的郭耳甜指了指策马冲过来的御修道:“交给我。” 淳于显是个看上去很严肃的中年人,脸上不苟言笑,只是微一点头道:“好。” 郭耳甜微微一笑,身影突然一下从马背上消失。 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跃在御修马前三尺处的空中,手中一柄长刀力劈而下,将对方两人带马,从中间斩为两半! 漫天的血雨溅了郭耳甜满身。 他俯身蹲下,从御修的左边身体内摘下了什么东西,几口吞了下去,血水顺着嘴角流淌。 郭耳甜身后的淳于显已经挡在暗器射向轿前的路上,他一边将刚刚接住的御修发出的暗器抛落在地上,一边不屑道:“都是些什么破铜烂铁?” 看了前面血人一样的郭耳甜,皱眉嫌弃道:“俗人呐!每次都要弄得这么血腥。” 楼上的吃货六人组隔得较远,却也被郭耳甜刀劈活人的气势所震慑。 尤其是刘洋,看到血人一样的郭耳甜,喉咙中泛起酸水,一阵阵感到恶心。 御修的牵制瞬间便告失败,郭耳甜和淳于显二人却并未再有其他行动,更没有去轿前救护,只是原地观望。 而此刻,全场各处,发生剧变! 手持铜棍的脚夫刚刚奔出几步,突然心口一痛,脚下一软,一口气几乎就要提不上来。 他将铜棍拄在地上,双手用力握紧,才没有倒下。 面相憨厚老实的茶摊老板慢慢踱步过来,笑眯眯地问道:“五步断魂茶,可还算甘美?一个中三境的四品武夫,也敢来刺杀卫公?活腻味了是吗?” 脚夫大吼一声:“你是谁?长秋监的人?” 茶摊老板从袖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继续笑着说道:“我不过是长秋监中一个小小探子,贱名不足挂齿。” 脚夫奋力想要挥动铜棍,却心中剧痛,全身酸软无力,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茶摊老板微笑上前,一脚踹翻脚夫,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提起脚夫发髻用力后扯,露出颈项,将短刀架在脚夫脖子上,慢慢一寸一寸割了下去。 楼上四处张望的刘洋正好看到这边,再也忍受不住,打了一个干哕,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其他几人循声看去,也是感到一阵阵恶心反胃,但好歹没有像刘洋一样吐得满地都是。 看散戏的闲人剑修正在催动剑诀,眼前突然一花,头颅两侧剧痛,两边太阳穴各插进了一支步摇。 他顿时灵气不济,飞剑立刻坠地。 耳边传来两个女子娇滴滴的嬉笑讨论声,一个女子道:“这位剑师怎么如此胆大?区区五品境界,没有近身护卫,就敢飞剑离身,他不要命了么?” 另一名女子笑道:“咱们一人赠他一支步摇,权做他的护卫,护着他去见阎王爷,不就好了吗?” 剑师目呲欲裂,颓然倒地。 楼上六人看得胆战心惊,尤其是顾月影,因为恰好她也是剑修。 她虽然天赋极高,但是目前境界还不能御剑远距离出击,平时也从无这样的与人生死相搏,看到如此场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暗道自己以后要多向宗门长辈请教实战经验,否则遇到类似情况,自己不免要吃大亏。 端坐敲击碗底的乞丐阵修正在加快敲击的频率,背心突然一痛,一个童子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哎哟,这人背上怎么挂着我的小青龙,是想拐跑我家孩子吗?” 乞丐闻言心中一寒,随即全身麻痹不能动弹,颤声道:“五毒童子?你什么时候也加入长秋监了?” 背后的童子道:“卫公威震天下,看得起我这小孩子,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能为卫公效力,我们五仙教均感与有荣焉。你一个四品阵师,来凑什么热闹嘛?可惜了这条命了……” 乞丐嘴唇翕动,却听不清说的什么,他身体迅速僵硬,随即歪倒在地。 阵法停滞,再也不能发动了。 楼上唐木看到这一幕,向众人道:“五仙教实际上叫五毒教,在我们西南相当有名。掌门五毒童子,外貌看起来是个小孩子,实际上年龄都快六十岁了,应该就是下面这个人了。” 赵赢点头道:“我倒是也听说过五毒教的名头。五毒童子成名也有些年头了,他的名号,我还是幼童时,就被我妈拿来吓唬过我。说是再哭就丢给五毒童子去喂蛇呢!” 首发章节,麻烦各位书友支持订阅一下,谢谢谢谢。 第80章 天幕危机 转瞬之间,前来刺杀卫进忠的修行者,就已经折损过半。 林隽如释重负,放下心来,感叹道:“卫公果然老谋深算,似乎早有防范。” 赵赢看着斜对面酒楼上的器修,沉声道:“卫公是不是事先就有谋划,看看他如何解决这名刺客,就知道了。” 吃货六人组把目光投向了这名手持弩具,在高处寻机狙射和掌控全局的刺客。 酒楼二楼端着弩具逡巡全场的食客器修,在郭耳甜刀劈御修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次“谷雨行动”的不对劲。 卫进忠似乎对行动计划早有所知,并做了针对性的部署防范。 他准备立即朝轿撵攻击一次,然后马上抽身离去。 器修正要发射弩箭的时候,却听到后面有利器破空的声音。 他并未慌乱,往右边迅捷地一闪,飞快转身准备发射弩箭。 眼前雪亮的刀光一闪,已经斩断了其弩具上的机簧。 他再退一步,看到的,却是之前为自己这桌上菜的店小二,手持两把菜刀,向自己抡动斩来。 食客器修以手中弩具为盾,不住遮挡店小二两把菜刀的攻势。 两人在酒楼上的桌椅之间辗转腾挪。 店小二身形瘦小灵活,在方寸之地趋退如神,手中两把菜刀更是舞得如同两团雪球一般。 食客器修只有不断闪避,手上弩具几下就被斩得粉碎。 不过半柱香时间,店小二忽然停住攻势,双臂环抱,看着还在退避的器修,吹了一声口哨,神色间颇为自得。 器修这才喘过一口气,正在奇怪店小二为何不再追击,突然感到手脚都是剧痛无比。 他低头一看——自己双手上的筋肉已经被尽数剔除干净,只剩下森森白骨,再一看双足,也是如此。 器修剧痛攻心,再也站立不住,大呼一声,扑地而倒。 店小二吹着欢快的口哨上前,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一刀,一刀,用力地斩落。 吃货六人组看不清楚全景,只听见随着店小二每一刀斩下去,就会响起一声惨呼。 不见其景,只是听在耳中,都让人心里瘆得慌。 刘洋战战兢兢道:“实在是太残忍了,看不下去了。赶紧回去。” 说着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又要呕吐出来。 刘华一把扶住他,拍了拍弟弟肩膀:“不要慌,现在形势还不分明,不能妄动,以免被误伤。” 刘洋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再去观望。 他想伸手堵住耳朵,偏偏又有顾月影这种女子在场,虽然是男装打扮,但是刘洋也不想丢脸,只好心惊肉跳地硬撑。 他看看还在继续观望的其他几人,心里又是佩服又是诧异。 顾月影声名在外,不惧这种场面,实属正常。 刘华和唐木都是凶悍的武夫,和人肉搏近战也是常事,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但也能稳住心神。 赵赢一直都是沉稳气度,遇事荣宠不惊,在和宝树上人比拼符道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 当然,在马吊场上表现得就更为明显,这点刘洋非常清楚: 因为赵赢打马吊几乎都是输,而且输得很多,但是并不急眼,反而笑呵呵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极品马吊伴侣。 对了,胖兄还欠我几百两马吊差账呢! 一想到这里,刘洋顿时心平气和了不少,烦闷的情绪也瞬间开朗起来。 看了一眼林隽,心想其他人不惧这种场合还好说。 为何大家同为纨绔,表哥平常比自己纨绔得多,他怎么不显惊恐之态? 刘洋哪里知道,林隽前世身经百战,流血负伤都是家常便饭。 虽然林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充满血腥和诡异的刺杀场面,而且身上也还遗留有前身的纨绔习气,但是骨子里却已经隐藏着那个格斗之王的凶悍霸气,哪里会畏惧这种场面? 酒楼之上的器修被解决的时候,场上同时还发生着其他变化。 赵赢本身也是符修出身,又把目光投向了相师摊前发出火符之处。 除了正在惊魂未定的刘洋,其他四人也看向了那边。 相师摊前的符师杀手正在奋力催动火符,却看到摊主站起身离开。 符师倒是不以为意,摊主这时候要逃离刺杀现场,人之常情而已。 自己也无暇顾及要杀人灭口之事,就算他运气好。 摊主走了几步之后,却停下了脚步,回过身,诡异地朝着符师一笑,指了一指符师身下。 符师不明所以,向身下看去,却看见自己袍服下摆上贴着一张符纸。 摊主脸色红了一下,跟着又青了一下。 随着他脸色的变化,符师身下的符纸一下爆燃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的威势远在符师杀手自己刚刚释放的火符之上,把他完全裹在火球之中,顷刻间便烧为了焦炭! 摊主看着火光摇头道:“四品下境,符道才算刚刚入门,就急不可耐地来送死,太草率了啊……” 赵赢神情镇定,背上却渗出了冷汗。 生死存亡之间的符师之争,绝不是自己和宝树上人较量时的那种君子之战。 符师之间的实战拼斗,也不见得就会堂堂皇皇,反而是充斥着阴谋和算计 八名杀手发动刺杀之局,现在就只剩下了直接攻击轿撵的两人。 刘洋也再度勇敢地站起身来,加入了观战团。 吃货六人组把目光都投向了杀局的中心——卫进忠轿撵所在之处。 舞者从天而降的一剑,符篆上的威力已经激发到极致! 这一剑之威已经达到四品大圆满境界,非上三境修行者,恐怕无人敢于硬接。 这才是来自天幕之上的最大危机。 而在朝歌城中,除了被天龙大阵接纳认可的修行者,任何人敢于展露上三境的修为境界,都会被大阵扑杀! 除非你是大宗师。 卫进忠将如何应对? 舞者一剑斩中轿顶,轿身上浮起一阵青光。 青光之中闪现出一片符文,将这一剑的威力尽数吸纳。 这一剑所有的攻势,如泥牛入海,杳无回应。 舞者剑斩轿顶,自己也被这一剑的威力反弹顶起,飞回到高空之中。 力士掷出的长杆,飞抵轿撵前的时候,也被护住轿撵的符文清光挡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好在他本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已经顺利冲到了轿前。 力士奋勇大喝,将体内灵力尽数灌入长枪之中,舞动长枪向轿中刺去。 他本身也是天生神力,长枪枪身似曲似直从空中横过,一杆枪被使得如同一条蛟龙一般,气势极为奔腾雄浑。 得意楼上观战的六人中,有人平静、有人担心,也有人好奇。 这轿中到底有没有人? 如果有人,他怎么抵挡这凌厉的一击? 第81章 青袍杀神 轿中一直悄无声息。 长枪去势如龙。 得意楼上观战的吃货六人组,都不由自主把心提了起来。 长枪即将刺入轿撵里面的时候,轿中伸出了一个拳头。 一个白皙、镇定、冷静的拳头。 毫无花巧地,一拳击在了枪尖上。 长枪剧烈震颤,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的长蛇,气势一下委顿下去。 轿子微微一颤,一个青色人影闪出。 他一连轰出三拳,三拳一气呵成,每一拳都准确打在长枪上,一拳击出,就打断一截枪杆。 三拳之后,力士虎口崩裂,血流如注。 他再也拿捏不稳,手中枪杆当啷坠地。 但是此人极为悍勇,虽败不退。 他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挥动右拳向轿中人全力击出。 轿中跃出之人,青衫短髯,意态闲暇,正是东院院主——卫进忠。 这世上绝少有人看到卫进忠亲自出手,吃货六人组也是只闻其凶名而已。 如今看到他肉身如此强悍,出手又如雷鸣电闪,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是大为震惊。 卫进忠见力士挥拳向自己击来,口中朗声说了一个“好”字,不避不闪,也是挥拳相迎。 力士的拳头远比卫进忠为大,但是卫进忠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两人双拳相击,发出一阵血肉之躯不应有的金铁交鸣之声。 力士悲吼一声,右拳骨骼已经尽碎。 他尤在死战不退,左拳又全力挥出。 卫进忠也挥动拳头,更是后发先至,又是一拳打碎了力士左掌骨骼。 他身形如鬼魅一般,双拳双腿击出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力士身上。 周围的人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耳鸣的骨骼碎裂之声。 片刻之后,卫进忠突然停住攻势,双臂背负身后而立。 力士的双臂双腿的关节骨骼已经被他尽数击碎,整个人委顿不堪,一下跪在地上。 卫进忠居高临下如同神祗,微微一笑,嘴角还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就是卫进忠。现在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为我效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低沉而有磁性,神态又显得那么温文尔雅。 仿佛只是一位文质彬彬潇洒倜傥的俊雅中年书生而已。 卫进忠,这个被全天下视为虎狼,名字可止小儿夜啼的杀神权阉,居然是这样一个外貌文雅贤达,出手却强横暴虐之人。 这时被反弹到高空的舞者已经停止上升之势,因使出超越自己本身境界的一剑,已经耗尽灵力,从空中挣扎着坠落于地时,已经无法运转灵力保护自身。 虽然就地翻滚卸去了一些冲击力,但明显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连着吐出了几口鲜血。 舞者挣扎着爬起身来,脸上的夜叉法相面具已经碎裂,露出真容后,众人看到的却是一个面目姣好的年轻女子。 长秋监一众人等将女子围在中间,却不上前擒拿抓捕。 郭耳甜、淳于显、何云隼和袁应垂四彪挡在护卫们前面,从四个方向堵住了舞者逃跑的出路,除了肋生双翅或是御剑而行,舞者已经无路可逃。 四彪眼中都流露出凶猫戏耍逗弄老鼠的神情,期待、愉悦并跃跃欲试。 刺杀之局告破。 观战的吃货六人组都长出了一口气。 朝歌城中,不比寻常之地,有天龙大阵的限制,四品水准的发挥,基本已是极致。 而这八名刺客全部都有中三境的水准,尤其是舞者来自天幕之上的一剑,最具威力。 但这个杀局却被逐一找到弱点并针对击破,只有事前洞悉对方全部计划,才能做出如此精妙的应对,这也足见东院和卫进忠的可怕。 林隽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场3d电影一般,有一种近在眼前却恍在梦中的不真实。 耳边听到其他几人正在议论纷纷。 刘华和唐木都在感慨卫进忠的肉身强横,要是换了自己上去对阵,只怕下场更惨。 顾月影惊叹那从天而降的一剑之威,和赵赢探讨了一下护住轿撵的定式符篆品级,两人一致认定,那很可能是出自二品以上符师手笔。 这个符篆的精妙之处在于,它只能防护,并无任何攻击只能,这就没有触发天龙大阵的风险,却能护住轿中的安全。 被卫进忠打得筋骨尽断的力士,听到招揽自己的邀请,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却不言语。 卫进忠抓住力士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力士虽然身高体壮,卫进忠将他提在手中却如握婴孩。 脸上完全是一副毫不费力的神情,让人觉得他手中轻如无物一般。 力士四肢软软下垂,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 舞者看着卫进忠手中提着的力士,眼中又是心疼又是关切。 卫进忠提着力士走到舞者前面十步左右,脸上还是带着和蔼友善的表情:“八个刺客当中,只有你们两人是一起来的。这位是你丈夫,还是兄长,或是同门?” 舞者双目赤红,似要流出血来一般,大声吼道:“你放开他!” 卫进忠闻言微微一笑,将手一松。 力士一下从他手上掉落,双足着地之后不能支撑,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被打碎的膝盖骨倒刺入肉,他痛得满头大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为了不让舞者担心,他一声痛呼也没有发出,嘴唇都被自己咬得鲜血迸裂。 旁观的六人组一见之下,感同身受,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洋更是伸手揉了揉自己膝盖,确认它们还完好无损,才长出了一口气。 舞者两眼流下泪来,向卫进忠道:“你把他扶起来。” 卫进忠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舞者哽咽道:“他是我相公,你杀了我们,不要折磨他了。” 卫进忠把力士再次提在手中,向舞者道:“有本事的人,我都看得起。” “我并不是喜好滥杀无辜的人。” “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劝劝你家相公,为我效力?” 他眼中略带一点欣赏眼光看了看力士一眼:“四品的金刚境武夫虽不罕见,但确实也不太好找。我会安排治好他的伤,也不追究他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责。你看如何?”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是一种发自内心很自然的客气。 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一副跟人商量的口吻,很是亲切。 舞者听到卫进忠的话,不禁犹豫了一下。 贪生怕死本就是人的本性,有机会活下去,谁又真的想死? 舞者正值青春美貌年华,现在有机会可以活下去,她心中不由得一阵踌躇,望向了卫进忠手中提着的力士。 力士被卫进忠握住后颈,四肢被打断,无法点头摇头或是作出手势,口鼻之中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只是眼神异常坚定,给了妻子一个明确的信号——绝不可能为卫进忠效力。 看到丈夫的眼神,舞者神情也从犹豫变得坚定,慢慢挣扎着站起身,一字一顿地道:“绝——不——可——能!” 这一切似乎在自己的判断之中,卫进忠脸上神情并未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把手一松,将力士重新丢在地上,转头向郭耳甜、淳于显温言道:“郭将军、淳于将军,我想麻烦你们两位,把这人十根手指全部斩断。”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舞者道:“每斩一根手指,问这位夫人一次,愿不愿意为我效力。十指不存,人就不用留着了。” 他口中说的事情如此残忍,口气却是如此温和。 就算是周围长年跟随他的人,对着这尊神态温和的青袍杀神,也感到不寒而栗。 郭耳甜、淳于显闻言都是一躬身应道:“遵命。”也不废话,就朝力士走去。 舞者长叹一声,倒转长剑朝自己颈项抹去,准备自刎于丈夫受罪之前。 她长剑还未及颈,手腕却是一麻,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跟着眼前一花,背心一麻,全身酸软,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第82章 此间少年 制住舞者的,正是卫进忠。 他凑近舞者耳边,颔下短髯在舞者脖子上磨砂,张口咬着舞者的耳垂低声含混着声音说道:“你如此青春年少,还未享尽人间男女情爱之福,这么走岂不可惜?” 他指了一指力士:“刚才我给过你相公机会,他没有要。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做我的姬妾,你要不要?” 说话间,卫进忠的双手在舞者身体上游走狎弄。 舞者明明满腔仇恨愤怒,身体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亢奋舒爽,心中屈辱至极,双眼中泪流不止,她颤抖着声音道:“你杀了我!” 卫进忠微笑道:“我从来不杀女人。” 说完之后,突然收起笑脸,把舞者朝何云隼抛过去。 观战的吃货六人组听不清场中各人到底在说什么,看到卫进忠的动作,不禁面面相觑。 唐木直愣愣地问道:“刚才卫院主在这女刺客身上找什么?难道她身上还藏着什么凶器?” 林隽一本正经地回答他道:“林森兄真是目光如炬,你看这女子身上,不是藏着好大一对胸器?” 唐木挠挠头道:“没有啊,我没看见呀。” 刘洋这时候也终于恢复了过来,笑嘻嘻地道:“林森兄,你看得不够仔细,这么明显你都看不见?” 唐木大惑不解,明明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呀? 可怜的幼稚版本的钢铁直男,哪里明白这两个老司机心领神会,正在把车开得飞起。 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旁边林隽和刘洋相视一笑,互相眨了眨眼睛。 顾月影虽也不解其意,但料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又看见两个纨绔正在挤眉弄眼,一下想起三司会审时林隽的前科劣迹,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并不言语。 那边场中的何云隼接住舞者后,不解地看向卫进忠。 卫进忠轻抚短髯道:“何将军,明日你会到镇魔狱当值,我想烦劳你,把这个女子带给狱中那些被关押的魔族强者们享用。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如果有兴趣,不妨自己先享用这道美食,恭喜你。” 如同一尊铁打金刚的何云隼在旁边早就看得蠢蠢欲动,闻言大喜过望:“谢卫公恩典。” 这时头上一道炸雷响起。 谷雨之日,正好遇雨。 卫进忠掉头走入街边廊下,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他目光锐利,早就看见得意楼头观战的吃货六人组,想了一想,转头向身边的郭耳甜道:“郭将军,劳烦你,把得意楼头那几个少年请过来。” 郭耳甜拱手道:“谨遵卫公之命。” 说完之后,掉头冲进雨幕,向得意楼跑去。 六人组手上都有雨伞,这是郭耳甜在得意楼征用的。 他们在漫天雨幕之中走过来的时候,卫进忠正在洗手。 卫进忠把手腕上的袖子高高挽起,正蹲在街边,伸出双手,就着屋檐流淌下来的雨水,认真地洗手。 他把每根手指,每条指缝,都洗得干干净净。 血水顺着他的双手不断滴落,汇入地面上的水流之中。 卫进忠身前的雨水变成了一滩红色,红色的雨水被水流带走,慢慢变淡,终于变得再无血色。 袁应垂站在卫进忠五步之外,左右顾盼,提防再有刺客前来。 卫进忠见六人到来,慢慢站起身来。 袁应垂默默递过一条白色的干净丝巾。 卫进忠接过丝巾,微笑颔首道声“谢谢”,用丝巾把手擦干,再递还给袁应垂。 身后有护卫早已摆好了几张凳子,卫进忠居中坐下,向六人笑道:“诸位请坐。” 屋檐之下不算宽敞,卫进忠左右各摆放了三张板凳,郭耳甜和袁应垂左右分立,站在后面。 六人互相看了看,林隽率先将伞递给旁边的一名护卫,光棍地走上去坐了下来。 其他五人一见,心里虽不明白卫进忠为何要见自己,心中略有忐忑,但也纷纷入座。 顾月影还在忿忿刚才林隽和刘洋开车的事情,径直走到林隽对面坐下。 刘洋想要去挨着顾月影坐下,被她眼睛一瞪,赶紧跑到林隽那边,挨着已经入座的大哥刘华坐下。 卫进忠将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意。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晋王府时,侍立在少年晋王身后,看着也是如此模样的一群意气勃发的少年,谈笑风声戏谑打闹,恍如就在昨日。 看着卫进忠有些出神,众人也不敢言声,此间一片安静,只有连绵不绝的雨声。 过了半晌,卫进忠才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道:“诸位一定很好奇,为何会请你们过来?” 林隽两次蒙他相救,第二次就近在昨日,心中对卫进忠感激中又带着畏惧,可不敢回答什么“因为看我长得帅”之类的蠢话,只是老老实实答道:“晚辈不知,请卫公明示。” 卫进忠呵呵笑道:“你这小子,昨日刀子还架在脖子上,今日就又在到处乱跑,胆子可真不小啊。” 林隽心中对卫进忠又尊重又畏惧,当成了父亲一样的长辈。 他哪敢说自己是带着吃货美人出来享用美食的,更不敢说晚些时候还要去咸宜观把妹。 灵机一动道:“因为明天要去天龙宗报道,所以请几位同门吃饭,请了我两位表兄弟作陪。” 卫进忠并未深究,缓缓道:“我之所以要见见诸位,是因为觉得你们这群年轻人,颇有胆识,我对你们有所寄望,想跟你们多说两句。” 他手抚短髯:“今次这群修行者谋刺于我,你们站在楼头观望,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景。如今我大随帝国虽如日方中,可内忧外患不绝。只怕有些担子,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要试着慢慢挑起了。见点血,不完全是坏事。” 众少年不语,只是低头沉思,琢磨他话中之意。 卫进忠笑笑道:“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早?” 他转头看向林隽,目光中微有忧色,又颇有期许:“林隽,你身体有恙,隐有暗疾,明日入宗之后,要好自修行,万不可自我放弃。” 顿了一顿又道:“你身上的天赋,也许你自己也未完全清楚。你从小养尊处优,近日却经历了几次劫难,马上又要修行,不要有畏难情绪。” 林隽心道:卫公你想多了,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很惨,现在这么多漂亮的姐姐妹妹环绕周围,我哪里会就此躺平?我的理想可是要做圣贤的! 嘴上恭恭敬敬地道:“卫公明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真的猛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卫进忠一拍大腿:“说得好!” 林隽对面的顾月影眼神一亮,脸上忍不住露出讶异之色 第83章 奔赴天龙宗 卫进忠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右手虚按一下,示意林隽坐下。 他颔首道:“你能悟出这个道理,那这些苦就没有白吃,只是在真的到了需要生死看淡的时候,你要豁得出去才行啊!” 说完抚髯微笑。 林隽心道:这道理可不是我自己悟出来的,那是周先生教的,可惜卫公你不认识。 嘴上却道:“卫公教诲,一定谨记在心。” 卫进忠微微点头,又转向顾月影笑笑道:“顾姑娘这身书生打扮,倒是雅致。” 顾月影脸上微微一红:“月影胡闹,卫公见笑了。” 卫进忠笑道:“顾姑娘天纵奇才,实在是我大随修行界未来的栋梁。修行方面的事情,有归清真人教导,我也不便置喙。” 他目注顾月影道:“只有一言相告:修行之事忌讳闭门造车,各种法门用于实战,要会灵活变通,不必过分拘泥,墨守成规。你今日男装出行,便足可见灵活变通之宜。” 顾月影仔细体会,深有感触,拱手致谢道:“月影受教了,多谢卫公。晚辈必勤加修行,付诸实战,将自己的剑道尽快练到更高境界。” 卫进忠点点头道:“剑道境界自然是越高越好。” 环视众少年一圈又道:“只是这世上最厉害的道法,却不在各大修行体系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 卫进忠慨然长叹一声:“从古至今,最厉害的,都是人心呐。” 说完目视雨幕,眼光直直地似乎要看穿这场大雨一般。 赵赢看着卫进忠,小心说道:“刚才的一场杀局,卫公谈笑间将之化解,看起来举重若轻,实则要洞悉敌人安排,然后做出精准应对,颇费精力,我只是旁观,就觉不易。” 卫进忠笑着指指赵赢:“赵赢赵志贤,我没有记错名字?巴郡赵刺史的儿子,龙虎山张九六真人的高徒。” 赵赢微感诧异,转念一想,东院的情报网蛛连密布,卫进忠知道自己,倒也不如何稀奇,点头道:“正是晚辈,卫公的应对,晚辈很是佩服。” 卫进忠略微有点意外:“你所学的是符道,对这种布局运筹之事,为何如此上心?” 赵赢肃容道:“符道乃小道耳,晚辈心中所想学的,是安邦定国的大道。” 卫进忠一挥手:“我这些阴谋诡计,不是堂堂正道。我能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只有一件而已。” 赵赢拱手道:“请卫公明示。” 卫进忠微微一笑,稍稍加重语气:“我自认有几分识人之明。所以能见人之长,避其所短。把可以用的人,放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赵赢若有所悟,也知道这并非易事,单是“识人之明”这四字,有几人能够做好? 唐木见卫进忠此刻言笑晏晏,并非传说中那么凶残可怖,也忍不住开口道:“卫院主,刚刚看你肉身如此强横,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自己也是走的武夫一途,所以倍感兴趣。 卫进忠看看唐木,笑笑道:“你是蜀中唐门新一辈里最小的老十三,还是丐帮帮主的记名弟子,有位相师说你每月必做一日乞丐,才能避免血光之灾。我没说错?” 其他几人闻言都看向唐木。 林隽心道:怪不得这家伙看起一身破破烂烂,像个小叫花子,出手却又豪爽阔绰。 原来他是蜀中唐门这个豪阔门第的幼子,平素最得唐门唐老太爷宠溺的,那就难怪了。 卫进忠又笑笑道:“我的练法都是些傻功夫,未必适合你,不过我也送你一句,先学会能挨打,再学怎么打人。” 唐木有所感悟。 平时在家族中练习,大家因他是最得老太爷宠爱的老幺,都不会也不敢下重手打他。 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受过多大挫折,更没被社会毒打过。 大家境界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比的就是谁更能聪明地扛揍了。 卫进忠站起身,向刘华又说道:“你就无需我多说了,统兵打仗、运筹帷幄的事情你上了战阵,拼过刀见过血才知道,好好多读几本兵书,以后自然有用得上的时候。” 刘华起身抱拳认真答了一声“是”,又才坐下。 这时大家把目光都看向了刘洋,又看看卫进忠。 林隽心道:对这位海王,不知道卫公有何寄语,把刘洋安排明白了,才能看出卫公的水平。 卫进忠见众人的目光在自己和刘洋之间来回逡巡,已经是明白了大家在期待自己的点评。 他哈哈一笑:“刘西宴这样的人才,也算罕有,比之高品修行者还要难得。以后如果有机会,考虑去礼部的理番院,代表我大随帝国去各番国出使走一走,展示一下天朝上国的男子神威。” 林隽听得噗呲一声偷笑出来:卫公真会用人,让刘洋去祸害那些异族番邦的女子。 这时,只听得健马长嘶之声,屋檐外的雨幕中听到有人喝道:“东院在此办事,来者何人,立即下马,否则格杀勿论。” 另一个声音答道:“秦国公府林虎,前来寻我家二公子,不知是否在此?” 卫进忠朗声道:“让他进来。” 中气十足,声音透过雨幕传了出去,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片刻后,一个中年大汉披着一身黑色毡衣,大步走到屋檐前,正是秦国公府的护卫首领林虎。 一见卫进忠,林虎愣了一下,随即就在雨地中单膝跪下:“末将林虎,参见卫院主。” 卫进忠淡淡道:“免礼,请起。” 林虎说一声“谢院主。” 然后站起身来,向林隽道:“二公子,天龙宗来人通知,今晚亥时之前,前往初试地点报道。” 林隽愣了一下:不是明天报道吗?怎么时间提前了? 卫进忠沉吟了一下,向林隽道:“今天朝歌城内有些不安宁。刚刚我所遇之事,可能只是个开始而已。宗门要你们提前归山,也是怕有弟子无端遭了池鱼之殃。” 然后转头向郭耳甜道:“咱们东院衙署所去不远,安排车马送他们前去。” 郭耳甜遵命离开。 林隽心里暗道倒霉,明明晚上是去见玄机居士这位漂亮大姐姐的,结果学校通知提前开学了。 卫进忠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众人见状,急忙也起身站了起来。 卫进忠环视一圈,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说了一句:“都各自努力。” 然后走进雨中。 早已经撑开雨伞等候的袁应垂立即尾随跟上,将伞举在卫进忠头上。 四周各处涌出护卫,将卫进忠拥在当中,逐渐远去。 林隽放眼看去,卫进忠此刻置身众人中央,但不知为何看着他的青衫背影,却有一种孤寂萧瑟的感觉。 不多时,两辆马车到来。 林隽向顾月影道:“顾师姐,我和唐木、赵赢两位,就准备赶去天龙宗了,你和我两位表兄弟一起乘车,送你回天龙观。” 顾月影想了一想道:“师傅让我一定要和你寸步不离,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宗门去。” 林隽心想一路上有美人相陪,那倒好,于是点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就出发,今日雨大,等赶到初试的镇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得晚饭吃呢?” 顾月影脸一沉:“你就知道吃!” 林隽心道:那个吃货好像不是我唉。 嘴上却不好反驳,笑嘻嘻地说道:“是是是,我就是个吃货。” 然后也不去看顾月影,和刘华、刘洋拜别,登上马车。 剩下的五人互相道别,也各自进了马车。 雨声还是很大,林隽和唐木、赵赢心中都是充满了向往和期待,马上就要拜入天下第一宗门修行了! 林隽心中还有几分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堆毛病,有没有办法根治? 马车在雨中一路前行奔赴天龙宗,少年的心已经放飞起来。 林隽看了看顾月影,车厢中光线昏暗,她脸上忽明忽暗,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心中还是很感激她,为了保护自己,不辞辛苦地奔波。 而正是顾月影的这个决定,挽救了林隽的性命! 归山的路上,还有极大的凶险,正在等待他们 第84章 雨中杀局 马车在滂沱大雨之中,奔赴天龙宗。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唐木在黑暗的车厢中开口说道:“胖兄,把你那可以发亮的符纸拿一张出来呗。这样黑漆漆的怪不舒服。”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赵赢正在身上摸符纸,就听到顾月影说了一句:“不必。” 又接着说道:“这样就很好。” 赵赢停住了摸符纸的举动,车厢内继续归于平静。 女生不是都很怕黑吗? 林隽心道:这顾月影倒是个异类,居然不怕黑暗,反倒很乐意待在里面一样。 他又想起月轮明王,那个看起来强大、坚韧、狡黠而身世颇多坎坷波折的漂亮御姐,是如此害怕和畏惧黑暗。 这两个女子,还真是两个极端啊。 马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在半个时辰之后,还是驶出了朝歌城。 林隽从后窗望出去,城楼上已经亮起了灯火,在雨幕中融成了光晕,仿佛是一座神城。 马车又向前驶出了一段距离。 顾月影突然在黑暗中开口道:“天龙大阵已经发动了。” 林隽不解道:“为何会发动天龙大阵?对了,你怎么知道呢?” 顾月影道:“天龙宗内门弟子,能感应到天龙大阵,在阵法范围内,境界还会有所加成。” 林隽会意:“那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意思了?在大阵里面,和其他宗门的同级别修行者拼斗,天龙宗内门弟子岂不是稳操胜券?” 顾月影道:“天龙大阵一旦启动,需要本宗高手操控维持,所耗灵石也是一个极大的数目,所以不会轻易发动。” 她感知了一下:“现在大阵只是一个最初级的防御启动方式,还不是遇到大敌的终极形态。阵法范围已经缩到朝歌城墙范围以里,是一个比较常规的预警状态。” 她松了一口,归清真人坐镇天龙观,势必会主持阵法,现在不是有大敌到来,那就还好。 只是天龙大阵的护持范围缩小,在朝歌城到天龙宗山门这段路上,自己身为天龙宗内门弟子,却得不到来自阵法的助力,不禁让她心中感到有些隐隐不安。 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马车转入山路,道路崎岖泥泞,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道路两旁都是森森树林,本来天色就极其阴暗,天空又在下着大雨,顾月影掀起车帘望出去,视线所及,几乎都是重重雨幕树影。 她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 顾月影沉声向车内其他几人道:“提高警惕,我总觉着有点不对劲。” 唐木大咧咧道:“你太过谨慎了?这里离着天龙宗又不远,还有人敢在这里对咱们干什么事情不成?” 林隽脸色也变得凝重:“不要忘记了,咱们刚刚看到行刺卫公的行动,可就是在长秋监东院门口!那些修行者都敢在卫公这尊大神头上动土,何况是咱们?” 他转头向赵赢道:“赵兄,之前对卫公的杀局发动之前,你就有所感知。现在你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没有?” 赵赢道:“现在大雨滂沱,我的感知也受到影响,但是我跟顾师姐一样,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加重语气道:“自从转入山道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就像是正在朝着一个陷阱走去一样。” 林隽道:“你们谁身上带着什么刀剑之类的家伙没有?你们倒是能打,我手无寸铁,可就只有眼睁睁等死。” 唐木却还是大咧咧毫无畏惧的口气:“林兄,你哪里用得着什么家伙防身?你直接张嘴把别人说死,不就行了。” 林隽心道:你以为我是那些键盘侠、职业喷子么?有如此高的境界和深厚功力。 车轮辙辙向前,继续在黑暗树林下的山路中前行。 顾月影心中警兆突现! 还没等她来得及行动,车厢外的马匹一阵长嘶。 赵赢大喊一声:“跳出去!” 肥胖的身形异常敏捷地从车厢中跃了出去。 四人片刻之间就都跳出车去。 这时马车轰然一声,倾覆于地。 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都倒在了地上,八只马蹄都被齐齐斩断,正在痛苦悲鸣。 “绊马符!” 赵赢和顾月影不约而同喊了出来。 四人刚刚站稳,突然迎面传来激烈的破空之声。 赵赢显得早有防备,虽然在大雨之中被淋得颇为狼狈,但是胖手十指连弹,发出了数张符纸。 符纸在大雨中亮起,全是一个一个的口字符。 这些口字符在四人面前迅速涨大,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面光盾。 飞速破空而来的,黑漆漆乌压压的一大片,看起来像是弩箭,密密麻麻地撞向光盾。 一阵刺啦噼啪的声音之后,光盾黯淡下去,还好也挡住了袭来的弩箭。 四人还没来得及喘息定神,只听头上一声巨响,一棵大树向下倾倒,正向他们砸了过来。 唐木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身躯极具膨胀,脸上生出浓密的金色毛发,他立即激发了禺狨之身。 唐木所化的金色巨猿向上跃起,双拳全力击出,正中树干,将大树打得偏了方位,向另外一边倒了下去。 树下的顾月影大喊一声:“小心!” 此时唐木人在空中,脚下无根,旧力方竭,新力未生。 大树上跃起一个魁梧的身影,手持一柄黑色大锤,凌空向唐木砸来。 此人全身黑衣,煞气涌动,跃在空中,仿佛一尊魔神。 唐木拼命运转灵力,双臂护住自己,以肉身硬扛了这一锤。 一声闷响,唐木被砸得从空中跌落,口中喷出鲜血,倒在泥泞之中,一时爬不起身来,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魔族修行者!”顾月影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在离天龙宗如此近的地方,居然有魔族修行者潜入,还能掐准了天龙大阵收缩阵法威力的时间,对自己几人出手,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来不及细想,黑色大锤已经从天而降,向自己呼啸而来。 长剑出鞘,亮起一片光华,顾月影身着的是一袭书生袍,举剑相迎,仿如谪仙。 剑棍相交,顾月影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胸中一阵气血翻腾。 那使用黑锤的魔族修行者也被她一剑,击退了出去。 一声怪笑,魔族修行者舞动大锤,又攻了上来。 顾月影走的并非武夫体系,刚刚不得已正面硬刚一下,已经吃了一个暗亏。 现在不敢再与其正面硬接,只是展开身形,出剑迅捷无伦,长剑如一条发光的银龙,围住魔族修行者身躯,攻其必救。 魔族修行者肉身强横,但是身法却远不如顾月影灵动,一时间被逼得节节后退,只能以巨锤遮挡,将顾月影的攻势挡住。 顾月影现在还未到可以御剑的境界,只能与魔族修行者近战。 而魔族修行者素以肉身强横着称,此人又转入防守护得严密。顾月影的剑不能伤到其要害,暂时也无可奈何。 两人一时相持不下。 赵赢和林隽正要过去查看唐木伤势。 又是一阵弩箭破空之声。 赵赢道:“林兄,你去看看唐木。”激发口字符抵挡弩箭。 林隽跑到唐木身边,将他扶起。 唐木此时的禺狨之身已经消退,脸色惨白。 林隽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唐木笑道:“放心,死不了。” 两人说话之间,突闻一声利剑破空之声。 循声望去,一人手持长剑,从顾月影和魔族修行者战团的另一边树上,飞身扑下,破空而来,转瞬即至。 雪练一样的剑光,照亮了林隽的面庞。 他瞳孔收缩,头皮发麻,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第85章 大宗师神识 林隽第一次感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森冷剑光的寒意。 生死关头,他脑中的人工智能飞速运转,清晰捕捉到了这道剑意,体内被归清真人、玉清真人、张九六和月轮明王灌注的灵力瞬间涌动到双掌上。 他双手合十,“啪”地一声,将对方的长剑合在双掌之中。 剑尖,离他的眉心,不到三寸距离。 顾月影一声清啸,急出三剑,逼退魔族力士,飞奔过来。 持剑袭击林隽的人身材高大颀长,一身黑袍,黑巾蒙面,戴着一顶黑色斗笠,面貌藏在斗笠和黑巾之下,根本看不清楚。 见林隽夹住自己长剑,他微微惊讶,“咦”了一声,手腕轻轻一转。 林隽只觉手中剧痛,急忙松手丢开长剑,退后几步。 他将双掌拿到眼前一看,上面两道深深的剑痕,几乎深可见骨,不断往外涌出鲜血。 黑袍剑客挥动长剑,正欲上前再向林隽刺出。 躺在地上的唐木一跃而起,飞起一脚向黑袍剑客侧踹过去。 黑袍剑客轻巧地向旁边踏出一步,闪过唐木这一脚,突然毫无征兆闪电般地一脚凌空踢出,正中唐木肚腹之处。 唐木被这一脚踢得直飞出去,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撞在路边一棵大树上,被弹落回地面,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黑袍剑客一脚把唐木踢飞出去,身形如鬼魅一般闪动,顷刻之间就到了林隽身前。 他这次一展长剑,幻化出六七道剑影,雨幕之中一时透亮,让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根本分不清哪道剑影才是真正的攻击所在。 碾压似的气场,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林隽脑中的人工智能,却正确识别出了真正的攻击位置所在。 同时,他身上的白色玉佩产生了感应,发出炽热的信号,似乎是在提醒林隽自己的存在。 林隽不假思索,将玉佩抓在手中,对准黑袍剑客的剑尖,挡了过去。 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的豪光闪过。 黑袍剑客被震得退后了几步。 而林隽的手臂一阵酸麻,几乎就要拿捏不住玉佩。 他手中的鲜血浸透了白色玉佩,玉佩上的光芒传入掌中伤口,然后没入身体之内。 这团光芒在林隽体内飞速流转了一圈,即使在昏暗的雨幕之中都是肉眼可见,然后又从林隽掌中闪出,重归玉佩里面。 玉佩中光芒一闪,又复熄灭。 “神识分魂?!”黑袍剑客大为讶异,惊叹出声! 他声音低沉暗哑如同钢铁,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类说话的声音。 修行界总所周知:只有大宗师级别的绝顶高手,才能将自己的一缕神识分魂,寄予物中。 而只有经过其亲自抚顶或者是其直系血亲,才能激发受益。 而林隽的玉佩中,居然就有着这样一缕神识分魂。 大宗师的神识分魂! 林隽只觉此时心跳剧烈加速,胸口灵气奔涌澎湃,似乎整个人都要炸裂一般。 脑中沸如岩浆,痛不堪言。 他双膝跪地,撑在地上,闭上双眼,握紧双拳,指甲都陷入到掌心肉里。 黑袍剑客知道事不宜迟,立即挥剑而上,要在林隽被神魂激发潜能之前,将其毙于剑下。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顾月影还在几丈开外,眼看已经救林隽不及。 她一咬银牙,长剑脱手飞出,如同一道银龙,向黑袍剑客激射而去。 灵力灌入长剑之后,她的身形明显慢了下来。 之前与她缠斗的魔族修行者正在后面追赶,见顾月影掷出手中长剑,一声爆喝之后,也将手中的大锤朝顾月影背心投去。 此时场上情况环环相扣。 林隽正被大宗师的神识分魂控制,全身经脉沸腾似要燃烧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黑袍剑客飞身而上,剑指林隽,要快速将其格毙以防夜长梦多; 飞奔而来的顾月影,则是把手中长剑掷向黑袍剑客,意图拦住他; 而顾月影身后呼啸而来的,则是魔族修行者的黑色巨锤。 场外两人还有两人,却无法干预战局。 赵赢正在催动口字符,挡住密密麻麻的第二轮箭雨,他左支右绌,已经显出疲态。 唐木靠在树上,骨骼痛得似乎要裂开一般,身躯却又发软,连动一下都困难。 顾月影的长剑如一条银龙般带着厉啸声到来。 黑袍剑客不得不暂时放弃杀掉林隽,先挥剑挡住顾月影的长剑。 他一剑将顾月影的长剑格挡出去,又准备挥剑上前。 长剑却如有灵性一般,划了一道弧线,又向黑袍剑客追去。 顾月影已到林隽近前一丈之地。 她停止飞奔,站在原地,以手驭诀,脸色煞白,御剑进击。 黑袍剑客啧啧称奇,应对挥洒自如,却未再去管林隽。 而黑色巨锤马上就要击中顾月影的后背。 林隽双眼突然睁开,闪电般地一掠而起。 就在黑色巨锤击中顾月影后心之前的瞬间,他一拳迎击上去。 铁锤被林隽一拳砸飞出去。 正在飞奔追来的魔族修行者楞了一下,林隽已经如狂风卷来,一拳迎面打出。 林隽这一拳来得极快,又充满了凌厉的气势,拳头上灵气笼罩的范围,连带雨幕都发生了倾斜。 魔族修行者知道此时决不能转身逃跑,否则必被这一拳重创。 他怒吼一声,挥动拳头,毫无花巧地和林隽对了一拳。 一声巨响,林隽身子晃了一晃,而魔族修行者则被打得倒飞出去。 他落地之后,身体晃了一晃,想要强自撑住。 魔族修行者心口剧痛,双膝一软,一下跪倒在地。 然后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箭,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 他毫不迟疑,立即站起来转身就跑,几个闪身,就没入树林的黑暗雨幕之中,再无踪迹。 林隽跟他对了一拳,体内之前被几位高手灌注进去的灵气也消耗得七七八八,身躯发软,一下坐到在地。 顾月影唤回长剑,退到林隽跟前,气喘吁吁,显然消耗极大。 这时射来的箭雨也已经停歇,赵赢累得不行,体内灵气几乎见底,他艰难走动到唐木旁边,背靠大树,不住喘息。 黑衣人看看四人,发出金属摩擦一般的笑声:“你们谁想第一个死?” 他指指顾月影:“超越自己境界强行御剑,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已经伤及根本,再敢出手,必死无疑。” 又指指林隽:“刚才的两拳之后,强大的气势马上急剧衰落。很显然你体内并无自己灵气,我再出剑,你只有束手待毙。” 又看看唐木和赵赢:“你们两个,想先死,恐怕都没力气走到我面前了。” 说完弹弹手中长剑,摇头叹息:“算你们运气不好,我本来是要在这里等候天龙宗大师兄的,结果你们当了替死鬼。” 四人互相对望一下,看着大家的惨状,都是从头顶凉到脚底。 顾月影嘴角正有鲜血溢出,闻听黑袍剑客之言,朗声说道:“阁下的确境界非凡,而且并未尽出全力,我家大师兄,也未必是你对手。” 转头看向林隽:“假以时日,他若修行,必能杀你。” 黑袍剑客听到前面,心中颇为受用,听到后句,却大为不喜。 他语带不屑:“是吗?他有本事杀我?” 顾月影道:“你出招一直刻意留手,藏头露尾,又故意改变了说话的声音,让人看不出你的师承。但以刚才交手看,平心而论,就天赋而言,也许跟我大师兄在伯仲之间。” 她再看看林隽:“但比起他,却是有所不及。” 黑袍剑客森然道:“是吗?” 顾月影道:“你如果和我大师兄一样恃才傲物,眼高于顶,敢不敢放他一条生路?三年之后,再来受死。” 黑袍剑客怒极反笑:“我不是你大师兄那种沽名钓誉、妇人之仁的道学之士。既然你说这小子天赋极高,那我就更要及早铲草除根,免生后患。” 说完运转灵气,将剑提起,指向林隽。 顾月影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坚毅。 她反握长剑,把剑尖对准自己,向林隽、唐木和赵赢道:“我需要你们为我,争取一炷香的时间,否则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86章 必死之心,以命相博 顾月影神情肃穆,向林隽、唐木、赵赢道:“请你们三位为我护法,我需要一点时间。” 她微微仰头,朝来时之路望了一眼。 也不知道,大师兄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应该会很快了? 他这次出山,披霜饮雪风餐露宿的,一定很辛苦?吃得饱睡得暖吗? 一个人孤身上路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呢?想起我还在等他。 我如果死在这里,他会难过的哦?这难过不要太久才好。 他那么惊才绝艳,那么讨人喜欢,即使我不在了,也会有人代我照顾他的。 那么,就再见。 你一定要幸福哦。 不用记得,有一个人那么地爱着你。 此时此刻,她脑中浮现出的,是那张温煦如同春日一般的英俊笑脸。 倾盆而下的雨水在脸上流淌,没人能看到她眼眶中肆意奔涌而出的泪水。 她极快地平静下来,向林隽三人道:“拜托你们了,我要在这里——” 最后坚定了一次必死之心,淡淡吐出了两个字:“破境!” 对面的黑袍剑客颇为意外:“破境?你疯了!” 顾月影淡淡一笑:“与你无关。” 黑袍剑客冷哼一声:“值得么?” 顾月影长叹一声:“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 她举起剑来,轻轻在自己额上刺下,一滴鲜血从额上飞了出来。 这一滴鲜血悬停在她头上,如注的暴雨倾泻而下,也不能动其分毫。 顾月影闭上双眼,盘膝坐下,手上掐了一个法决,开始沉浸在入定状态之中。 她完全不再顾虑场中情况,把自己的生死交到林隽三人手上。 悬停在她头顶上的血珠发出鲜红的亮光,仿佛是一颗璀璨耀眼的宝石。 雨幕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无法进入顾月影身边三尺之地。 她,开始破境。 黑袍剑客森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三人尽数杀死在你面前,看你如何稳定神识来破境?” 顾月影双眼紧闭,充耳不闻,头上的血滴变得更为明亮。 一直在旁边默不言声的赵赢蹲下来,向靠在树上的唐木道:“林森兄,你是唐门子弟,身上应该带着‘饮鸩丸’对不对?给我几粒。” 唐木一贯的大大咧咧,闻言也是大惊失色:“胖兄,你失心疯了?‘饮鸩丸’又不是糖豆子花生米什么的,能随便吃吗?” 赵赢笑笑道:“我在《北溪全经》中读到过,这药丸能在瞬间拔高人的境界,只有你们蜀中唐门才有,不要藏私,快点给我几粒尝尝。” 唐木解释道:“胖兄,不是我吝惜,这东西是能提高境界。但是以压榨身体潜能为前提的,吃一粒没有半年一年时间缓不过来。你还想几粒一起吃,疯了?” 一向沉稳和善的赵赢突然之间暴怒,甚至脱口噼里啪啦骂出一串巴蜀俚语:“唐幺娃子,你个批瓜娃子,莫像个哈婆娘一样拉稀摆带的哟!快球点给老子!” 唐木看着暴跳如雷,头上青筋虬结的赵赢,艰难地从怀里摸出几粒药丸,递给赵赢两粒。 赵赢看了看手上的两粒:“怎么只给我两粒?” 唐木笑了笑道:“胖兄,你不能想着吃独食嘛,兄弟也留两粒自己吃。” 赵赢哈哈大笑,笑得都流出了眼泪,他一巴掌拍在唐木肩膀上:“要得!好兄弟,我们一起去弄那个批哈儿。” 唐木被他这一巴掌拍下,痛得龇牙咧嘴,笑道:“要得!弄死他个龟-儿-子!” 两人相视一笑,各拿起一枚饮鸩丸吞了下去。 就在这当口,黑袍剑客手中长剑已经脱手飞出,呼啸着直奔林隽而去。 而他自己展开身形,朝赵赢和唐木飞奔而来。 他准备不再留力,以神识控制灵力御剑去斩林隽,而以肉身之力来扑杀赵赢和唐木,在最短时间内,将三人一并除去。 上三境以下的剑修与多人交战时,没有武夫对自身进行护持,一般都不会轻易御剑对敌。 一则灵力耗费极大极快,二则一旦剑被敌人缠住,自身就会陷入险境。 黑袍剑客敢于同时分击三人,可见对三人的水准不屑一顾,当然也是基于对自己神识、灵力和肉身的极其自信。 林隽、赵赢、唐木三人分别拿到了神识、灵力和肉身的直接晋级资格,正好也是一个三位一体的完美搭配。 他们将如何应对? 林隽眼中,长剑如同一条发光的巨蟒,伸出了蛇信,要将自己吞噬。 玉佩突然若有所感,又在他掌中发出炽热的信号。 他下意识地举起玉佩,挡在面前。 长剑刺中玉佩。 这次碰撞却悄无声息,剑佩之间,亮起了一片反弓形的光幕。 光幕上传来极大的压力,向林隽碾压过来。 他双臂举起,用尽残存的全部灵力,将玉佩挡在面前。 光幕还是继续前进,后面的剑气将一尺之内,洒落的雨水切割得粉碎。 林隽知道:一旦光幕推进到自己身体一尺之内,身体也将被剑气所伤。 他看着不断向自己逼近的剑尖,拼命凝聚灵气抵挡,脑中默念着:“你这把破剑,为什么不去死?草泥马,去死、去死” 黑袍剑客已经逼近唐木和赵赢。 赵赢脸上泛起一片红晕,腹中突然亮起,他张口一吐,朝黑袍剑客喷出了口字符。 口字符发着光朝黑袍剑客激射而至。 黑袍剑客随手一掌,向口字符拍了过去,想一下把其打飞。 谁料他刚一拍到口字符上,手却被黏在了上面,还传来一阵刺痛灼烧的感觉。 他忙一伸手,想要用另外一只手把口字符扯下来。 只听唐木一声长啸,已经变成禺狨之身,朝黑袍剑客扑了过去。 黑袍剑客一边用手撕扯口字符,一边瞥了唐木所变巨猿一眼,迅捷无伦地朝他踢出一脚。 他一心三用,当然不如之前单打独斗时那么得心应手,这一脚没有踢中唐木,反倒被唐木一拳打中了肩膀。 黑袍剑客中了一拳,却混若无事,抖抖肩膀,抢入巨猿怀里,一肘撞在其胸腹之处。 巨猿痛得大声惨呼,一时气息不畅,又被黑袍剑客一脚踹倒,踩在脚下。 林隽这边压力顿减,和飞剑的光幕形成僵持之势。 他不断在脑海里诅咒飞剑去死。 不曾想,在自己的咒骂之下,这剑真的摇摇欲坠,光幕也黯淡了下去。 他脑中灵光一现:自己好像可以用神识去影响和控制对方的剑! 另一边,黑袍剑客把巨猿踩在脚下,正在撕扯手上的口字符,却见飞剑就要坠地,大吃一惊:“神识控剑?” 只有大宗师境界的剑修,才能以神识控制其他人剑中的剑灵。 林隽玉佩中的大宗师神识分魂,在黑袍剑客分神之际,已经占据了对长剑控制的上风。 黑袍剑客一身闷哼,光幕又复亮起。 林隽脑中头疼欲裂,神识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般。 但他不敢停歇,只有继续不断通过神识去控制对方长剑,神识中不断加强意念:这把破剑,给老子去死!就算老子要死,你也要先死!去死—— 黑袍剑客控制长剑的神识随着距离会有减弱,此刻他虽加强了念力,但是却不敌林隽强悍坚韧的神识。 相持片刻之后,长剑光亮尽灭,当啷坠地。 林隽眼前一黑,神识仿佛要四分五裂一样,他抱着脑袋倒伏于地。 黑袍剑客大怒:“你们这三个蝼蚁,不杀你们,如何泄我心头之愤?” 他低头一看,这时候,口字符已经如同一根发光的绳索,将他双手绑缚起来。 黑袍剑客用力一挣,符篆上的亮光不断被扯成碎片,向地上洒落,眼看就要被他挣脱开。 赵赢微微一笑,又吞下一枚丹药。 符篆上亮光大盛,重又将黑袍剑客双手锁紧。 黑袍剑客一边继续想要挣脱符篆,一边向离赵赢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如此一来,束缚他的口字符篆威力就会减轻一些。 赵赢跌坐在泥泞中,七孔流血,还在不断催动灵力加强符篆的力量。 他转头向倒在泥泞中的唐木道:“唐幺娃子,老子走不动了,只有靠你了,一定不能让他走开。” 唐木惨笑,也又吞下一颗丹药,用尽最后的气力,扑上前去,牢牢抱住黑袍剑客的右脚,不让他离开。 黑袍剑客右脚被抱住之后,感到如同被一把铁锁牢牢固定在地面上一般,无法再进一步。 他抬起左脚,猛地跺下去,一脚跺在唐木背心。 唐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黑袍剑客一直不停地在唐木身上猛踩猛跺。 唐木口中鲜血狂喷,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赵赢脸上惨白,笑道:“老唐,你是个狠人,老子佩服你。”说完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微弱,只有胸口还在轻轻起伏。 黑袍剑客终于挣开唐木的搂抱,束缚他双手的符篆也终于黯淡无光。 三人以命相博,终于为顾月影争取到了她需要的时间。 天上一道闪电划过,顾月影睁开了双眼 第87章 天罚降临 顾月影头上悬停的血滴,在一瞬间爆发出明亮夺目的金色光芒。 这一粒血珠,已经变成了金色! 金色光芒大盛之后,血珠一闪,钻入顾月影额上伤口之处,随即隐没。 顾月影头上的伤口随即完全愈合,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缓缓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黑袍剑客。 天边滚过一声声闷雷,电光不断闪烁。 正在倾盆而下的暴雨,在这一刻,以顾月影为中心,百丈之内,骤然收住。 这百丈范围,就是她现在可以御剑出击的范围。 她晋升至中三境,六品剑师,与之前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黑袍剑客此时已经招手唤回自己的长剑,闷声道:“你不愧是天龙宗年轻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剑修,竟然让你破境成功了。” 话锋一转:“不过,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你不过也才六品。” 顾月影淡淡道:“是么?” 旋即又道:“一剑之后,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三品以下,均非我一剑之敌。” 神情平淡,语气从容。 她正上方的天空此刻乌云堆积,云中闪电密布,天地之威,恐怖如斯。 黑袍剑客突然间恍然大悟:“你之前刻意压抑了自己修行破境的速度?所以一旦破境,比同境界的修行者会强出太多。” 他又鼓掌赞赏道:“而且你现在强行破境,还会引来天罚之威!你是想借天罚之力发出一剑,妙啊!” 林隽此时已经醒转过来,只是全身骨骼都像断了一样,疼入骨髓。 现在连简单呼吸一口,空气都像钢刀刮过他的心肺,让他痛不欲生。 他的神识里面,像是被燎原大火烧过的草原一般,留下一片新鲜空旷的焦味。 此刻他躺在地上,看着顾月影头上的乌云密布,云层里面蕴藏的雷电之力正在迅速聚集。 而刚刚破境成功的顾月影,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仿佛一尊战神。 林隽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他幼年时,在看《龙珠》漫画的时候,看到在那美克星上,天生战士孙悟空亲眼目睹,挚友小林被宇宙霸主弗利萨化为灰烬。 出离愤怒的孙悟空,变成了超级赛亚人! 而眼前的顾月影,就恍如那个超级战神,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他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甚至因此战栗,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的是,顾月影在堪破生死一线之际,也才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得以强行破境。 不是忘却,不是想念,而是放下。 放下,不是简单的自我强制和约束。 而是一种极致的真实自我意识体现。 放下一切,就是得到一切。 随心所欲,从念而流。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她做到了。 因此破境。 但是危机并没有就此过去。 黑袍剑客此时的境界,还是在顾月影之上。 所以顾月影才会选择强行破境。 不破境,则众人皆死。 强行破境,则会招来天罚,以天罚之力,才能真正和黑袍剑客抗衡。 以天罚之力发出的一剑之威,三品以下,莫能抗手。 这黑袍剑客当然不是三品大剑师,否则此刻四人,早就已经是四具冰冷的尸体。 三品大剑师,当然也不会舍得自己的一身修为,来天龙大阵的边缘横跳冒险。 远处的朝歌城传来一记嘹亮的钟声,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听到这钟声,林隽识海为之一下清明,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他甚至能用手肘撑在地上,半坐起身体。 林隽朝赵赢和唐木看去。 赵赢的呼吸很微弱,但是节奏渐趋平缓。 唐木趴在地上,但是身体开始慢慢蠕动,似乎想要爬起身来。 顾月影看看朝歌城的方向,轻声向林隽道:“天龙大阵又扩散开范围了,我们已在大阵覆盖之内。你们外门弟子,也持有龙符,可以获得大阵加持。” 林隽心道:怪不得我感觉舒服多了。 又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的黑袍剑客道:“你还不走?现在有天龙大阵加持,你已经不能轻易获胜!小心大师兄马上回来,代表月影惩罚你!” 此时顾月影头上的乌云中雷电已经开始零星向下劈落。 天罚之威,即将降临。 顾月影向黑袍剑客道:“你走,我不想杀你。现在我有天龙大阵加持,天罚之威倍增,你接不住这一剑的。” 黑袍剑客傲慢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云层雷电:“是么?” 然后又道:“我想试试。” 话音刚落,一道光柱般的雷电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朝顾月影汹涌而来。 顾月影身上金光闪耀,光芒大盛,长剑凌空飞起,朝光柱迎去。 长剑快要飞抵光柱的时候,在空中一转,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向黑袍剑客飞去。 光柱一分为二,一束光柱向飞剑追去,而另一束光柱向顾月影倾泻而下。 顾月影逆天而行,强行破境,引来天罚。 天罚当然是要毁灭她的神识、躯体和灵气,抹灭掉她在人世间的一切痕迹。 她以神识控制飞剑,把全身所有灵气注入剑内,将一半天罚之力引向黑袍剑客。 这一剑之威还得到了天龙大阵的加持,威力强大无匹。 即使是三品修行者,恐怕也不敢正面硬接这一剑。 而黑袍剑客早已经祭起自己的长剑。 他念了几句古怪晦涩的经文,然后将一口鲜血喷在长剑之上,长剑上立即黑烟缭绕,魔气纵横。 顾月影冷哼一声道:“你果然也是魔族人,此刻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她催动神识,驱使飞剑在前引路,将天罚雷电光柱引向黑袍剑客。 而与此同时,她祭出了一张符纸,升到自己头上三丈之处,变化为一张太极图,滴溜溜地空中旋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天罚。 林隽心中感慨:大户家的孩子是不一样啊! 赵赢身上有张九六植入体内的口字符护身; 唐木满身都是金元宝,刚才还和赵赢一起吃了什么丹药。 也不知道是他俩谁请的客? 吃了之后,这二位胖瘦头铁立马就能欢蹦乱跳跟人动手开杠。 顾月影就更是离谱老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随身还有太极图符篆这些高级货,居然可以用来抵挡天罚! 这就离了大谱了! 再想想自己,原生家庭里面除了锦衣玉食和银子,其他连个护身的法宝都没捞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偏心给了大哥林远了? 又一想,自己多次遇险,都多亏了玉佩保命。 自己不过是写了一首诗给那个随园主人,就得了如此厚赐,这笔买卖的性价比真是奇高。 这位随园主人,还真是修行界的大土豪! 以后有机会,我还要继续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他一边左顾右盼看着两道光柱,一边胡思乱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既盼着这天罚之力强大一些,代表月影好好把黑袍剑客惩罚一顿。 又担心天罚之力过强,会伤到顾月影。 就在他犹豫矛盾的时候,两道天罚光柱分别准确击中了自己的目标! 第88章 玉石俱焚,敌我同寿 顾月影的长剑,像一道绚丽的银色长虹,引着一柱气势磅礴的天罚雷霆,直奔黑袍剑客而去。 黑袍剑客不敢怠慢,立即祭出长剑,手掐法诀,口念符咒。 长剑上立即黑烟缭绕,魔气纵横。 很明显,他的真实身份,的确是一名魔族剑师。 须臾之间,银虹已经激射至黑袍魔族剑师身前一丈之地。 他口中本一直在念诵晦涩难懂的古怪经文。 此时突然停下,黑袍剑客吐气开声,发出一声断喝:“咄!” 他伸手以食中二指一挥,悬停在其身前,魔气四溢的长剑立即一闪,朝银虹迎击而去。 银色和黑色的两柄长剑在空中相遇,发出呲啦一声交鸣。 银剑之前顿时亮起一道光墙,璀璨夺目耀眼生辉。 而黑剑上则腾起一股黑色的熊熊魔焰,看上去极其恐怖妖异。 银虹带起的光墙,被黑剑所燃起的黑色魔焰所阻,无法前进,一时之间僵在原地。 而后面天罚雷霆的光柱已经接踵而至,一头轰击在光墙之上,将银色长剑一并吞噬。 顾月影脸色严峻,举目望了望头顶苍穹之上。 天空中另一道天罚光柱已经倾泻而下,打在她头顶正上方的太极图上。 光柱如瀑布一般,连绵不绝冲击在太极图上,四溢的雷电闪着灿烂的火花,如流水一般从太极图的边缘奔涌而下,光华四溅。 此时顾月影整个人如同被站在一个由雷电构筑的笼子里面,恍如神仙一般。 林隽目眩神摇,看得目瞪口呆,心道:传说中的天打雷劈,就是现在这个场景吗? 要是换了是自己,恐怕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攻击黑袍魔族剑师的天罚光柱推动着光幕向其迅速压了过去。 魔族剑师嘿嘿一声怪笑,然后发出一声高亢无比的长啸。 黑色魔焰瞬间气势变得雄浑无比,连天罚雷霆都被暂时挡住。 魔族剑师居然还有余暇开口说话,傲然轻蔑道:“下三境破境的天罚之力,也不过如此而已嘛,又能奈我何?” 顾月影眉头微皱,旋即眼神变得明亮而坚毅。 如果不能一剑毙敌,此战仍是死局。 那么,别无选择,现在就只有走计划的最后一步。 不惜玉石俱焚,只求敌我同寿! 她伸出食指在自己额间轻轻一划,一粒金色血滴立即从额上飞了出来。 悬在顾月影身前,发出金色光辉,滴溜溜转动不停。 她向黑袍剑师遥遥一指,金色血滴立即迅捷无伦地飞了过去,速度迅捷无伦,甚至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金色的残影。 随着金色血滴飞出,顾月影头上的天罚雷霆似有灵性一般,立即掉头朝相同的方向,紧追而去。 她已经用尽全部神识和灵力,身体近乎虚脱,连站立姿势都再也无法维持。 顾月影只得缓缓盘膝,原地坐下,慢慢调息。 失去她控制的太极图,重新又变成一张符篆,从空中慢慢飘落,跌在她的面前。 此时空中乌黑云层并未散去,里面还有越来越密集的雷电在聚集闪烁。 林隽抬头看天,心中无比担忧:要是再降下来一道天罚雷霆,顾月影如何还有余力能够加以抵挡? 最后结局必然是身死道消,神识泯灭,所有痕迹都将从这世上被彻底抹去。 他焦急的看着天空云层,心里默默祈祷,乌黑的云层和密布的雷电都快快散去。 另外一边,顾月影的金色血滴冲入正在和黑色魔焰僵持的光墙之后,如同是一枚火种被丢进了油锅,顿时引沸了整个光墙。 整面光墙一时光芒大盛,逼得黑色魔焰开始缓缓变弱,并不断后退。 后面追赶的另一道天罚雷霆光柱也冲入光墙,与之合二为一。 金色血滴在光墙中穿行,准确地找到光墙中的银色长剑,立即附着其上。 银色长剑在被金色血滴加载之后,瞬间也变为金色,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合二为一之后的天罚雷霆光墙,有着排山倒海一般气势,迅速向前移动,将金色长剑裹挟其中,向黑色魔焰推进过去。 整面光墙,都变成了金色! 天龙大阵范围重新放开之时,唐木就已经有了知觉,他肉身本来极其强横,有大阵之力加持,此时他已经艰难地爬到了赵赢身边。 看到气势磅礴的金色光墙正在碾压魔焰,他轻轻呼唤赵赢:“胖兄,你还没死?” 赵赢呼吸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的感知极其敏锐,所以得到天龙大阵的加持之力也就更多一些。 他已经感到了天罚之威,和魔族黑袍剑客气势的衰减。 听到唐木的呼唤,他还是懒得睁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累得慌,现在懒得连眼皮都不想动了。” 唐木心道:你这嘴皮子不是动得挺溜的吗? 又听赵赢解释道:“我这样闭眼冥想,恢复得会快一些。你别在旁边叽叽歪歪的烦我。” 唐木笑道:“快睁眼看神迹了,不然以后你一准儿后悔。” 赵赢还是不睁眼:“老子说不睁眼就不睁眼,就算是佛陀、老君和圣人一起来了,老子也绝不睁眼。” 唐木轻轻说了一句:“睁眼,免你一百两黄金的马吊差账。” 赵赢刚要睁眼,马上又使劲闭上,还价道:“下次马吊,绕我三次满牌不胡?” 唐木一本正经道:“那你必须先喊一声‘英雄饶命’。” 赵赢喘息着说道:“成交。” 他慢慢睁开眼睛,也被眼前的金色光墙所震撼,双眼发直目瞪口呆。 两人刚刚插科打诨,实际都是在以说话的方式,维持鼓励对方的一口生气。 避免在重伤之际因沉默失去知觉,不能坚持到救援到来。 此时众人眼中,黑色魔焰愈来愈弱。 不多时,终于被强大的金色光墙轻松碾压,直至完全消失。 金剑继续前行,金色光墙向黑袍魔族剑师直压过去。 金色光墙马上就要来到他身前。 黑袍魔族剑师见势不对,慑于这天地之威,终于放弃正面硬接的妄念。 他甚至来不及转身,飞快地展开身法急速后退,连看都不看身后,直接撞入了后面的丛林之中。 金色长剑一路追赶过去,天罚雷霆的金色光墙跟着席卷进了丛林。 片刻之后,在远远的地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经久不息,传来阵阵回音。 天罚之力,金剑之威,天龙大阵的加持,就算是上三境的修行者,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黑袍魔族剑师,不自量力,终于被代表顾月影的雷霆一击所惩罚。 这么强悍无伦的一击之下,他应该是尸骨无存了? 赵赢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和唐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两人受伤都极重,虽然有天龙大阵加持,七孔之中都还时不时有鲜血溢出。 林隽长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小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但是他抬头看看天上,不由得大惊失色。 又有一道天罚雷霆,正从云层中呼啸而下,直奔顾月影而来。 顾月影抬头看着向自己奔袭而来的雷霆,脸上无悲无喜。 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既然是自己所选,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那就都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她最后朝天龙宗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有自己留下的痕迹和欢喜。 大师兄应该会记得自己的? 不过希望他最好可以忘记…… 哦,还有师傅。 她如果知道我成功破境,还发出过这样她都不能正面硬接的一剑,会不会因此为我感到开心高兴? 师傅啊,以后我不能再侍奉左右了,您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您面冷心热,孤独半生,虽然自己很强,还是寻觅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人。 她已经无力抵挡这记天罚。 最后一瞥之后,顾月影收回视线,阖上双眼,平静地等待雷霆到来。 朝问道,夕死可矣。 已经亲身感受过了更高层次的境界,可以虽死无憾了。 雷霆从天降临,如同星河坠地,倾泻而至。 顾月影感到了死亡的寒意。 朝歌城中,也能感到这惊天动地的天罚威力。 归清真人和玉清真人心中若有所感,不约而同从房中奔出,飞上檐顶,眺望远处的奇异天象。 玉清真人向归清真人道:“姐姐,你继续在天龙观中坐镇,我去看看。” 说完运足灵力,向天罚降临之地飞奔而去。 张九六正在酣睡,突然一阵心悸,翻身坐起,跃上房顶,看着远方天边的异象,心中充满担忧。 顾月影正在闭目等待天罚,她的身体却突然感到一阵温暖。 他被一个人有力地抱在了怀里。 抱住她的,正是林隽。 林隽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天罚雷霆, 又看看雷霆之下盘膝而坐的顾月影。 突然觉得这个貌似强悍无匹的女子,是那么的形单影只、孤独苦寂。 他也难以相信,如此清丽秀美的一个女子,性格居然会如此决绝刚烈! 林隽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能让一个女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他心中热血燃烧,忍着浑身伤痛,用尽最后一口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 在顾月影被天罚击中之前,他扑上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林隽用自己的后背,隔在她和天雷之间。 他希望可以用自己的身躯,为她分担这雷霆轰顶,哪怕减少一点点伤害,都可以。 耀眼夺目,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天罚雷霆,如星河从天倾泻,将两人完全淹没其中 第89章 舍生取义 就在今日 天罚降临,雷霆呼啸而至。 电光闪耀,火星四溅,以林隽和顾月影为中心,周围三丈之内,已经全被雷电之力尽数覆盖淹没。 林隽奋不顾身扑过来抱住自己的时候,顾月影是知道的。 但是她并没有推开他,因为她已经毫无力气。 她也没有说一句话,矫情地让林隽离开。 在她内心深处,也一直渴望能这样被人温暖和保护。 可是有谁知道呢? 在师傅和长辈们的眼中,她是最优秀卓越的弟子,必定要担起宗门未来的天行者候选。 而在自己一辈的同门们看来,她是如此强大、刚毅、果决,她是只能仰望的天命之女。 那么大师兄呢? 他会和自己谈天说地。 只不过说的,都是探讨修行法门、谈彼此的理想、畅想各自人生的。 孤傲的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知己。 其实有谁想过? 自己本身也只是一个少女。 和普通少女一样,也会伤春悲秋,也希望被人关心宠溺。 已经坚强得太久,也已经很累。 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温暖而坚定地拥抱过自己。 这一刻终于可以摘下强者的面具,享受哪怕短暂一刻的温柔和安逸。 她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内心变得充盈,所以也就没有让他离去。 就这样,有人一起,路上倒也不寂寞。 何况这家伙油嘴滑舌,还相当有趣。 早知道,第一次见面,打他的时候,就不那么用力了。 可是,谁让这家伙如此让人一见生厌呢? 想到这里,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嘴角竟然有了一抹笑意。 她轻轻闭上眼睛。 内心感到无比的平静和笃定。 林隽并不知道顾月影的想法,他自己只有一个念头: 要全力保护眼前这个少女。 哪怕是豁出命去。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根本不需要走到这里。 即使在这里,之前她如果要独自逃走,也并非难事。 可她留了下来,甚至做好了准备,牺牲自己。 如果就看着她死在面前,自己还算是个男人吗? 恐怕余生都会内心难安,痛恨和鄙视自己! 天罚可以来,我也可以死。 但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她的前面,才不会留下任何悔恨和遗憾。 他心中怒吼:来,该死的天罚,该死的雷霆,朝我一个人来,不要伤害我的战友,我的伙伴,我怀中的少女! 舍身取义,就在今日! 雷霆带着无上天威,将他们淹没。 赵赢和唐木就在七八丈开外。 天罚的光芒照射在他们身上,二人感觉皮肤都如同要裂开一般。 更不用说就在天罚中央的林、顾两人了。 赵赢和唐木痛苦不堪,眼睁睁看着并肩浴血的同门,就要魂飞魄散,惨死在自己眼前。 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 唐木仰天嘶吼,止不住地泪如泉涌,无力地挥拳一下下砸在地面上,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从手上传来的剧痛。 赵赢神情肃穆,脸色平静,眼中泪水一直打转,倔强地不肯滴下,只是不自觉地将拳头用力握紧,指甲深深陷入了掌中,也不自知。 天罚光柱一直持续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才开始慢慢变得黯淡起来。 唐木和赵赢惊奇地发现:林隽和顾月影还在光柱之中,而且似乎还活着! 天罚降临的时候,林隽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随着他心里的吼声,雷霆真的冲着他一个人来了。 来自天罚雷霆,一股强大丰沛的力量,从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疯狂地钻进他的身体,向他的气海汇聚。 而他的气海仿佛是一个有吸引力的无底洞一般,无穷无尽的雷霆之力被不断灌注进来,还不能将其填满。 他全身汗毛炸起,骨骼一直像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乱响,气血飞速运行,雷霆之力还在各道经脉之中到处乱窜,神识里面如同被一千把钢刀搅拌,每一片肌肤似乎随时都会被撕裂,痛得苦不堪言。 偏偏口舌也不听使唤,连痛呼都发不出来。 天罚之力渐渐散尽,林隽全身每一处似乎都要裂开一般,神识一片黑暗,就此昏死过去。 即使这样,他还牢牢抱着顾月影,没有放开。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都是满脸惊奇和欢喜。 唐木肉身之力在四人中堪称最强,在天龙大阵加持之后,回复了一点元气。 他试着站起身来,全身关节都在轻轻作响,紧咬牙关,坚持住了站立姿势,然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天罚之地挪去。 顾月影一直闭着眼睛,完全放空自己,平静地等待最后一刻来临。 良久之后,突然感觉四周万籁俱寂。 心中好奇,心道: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周围如此安宁。 她到底是少女心性,不管在人前多么冷傲坚强,还是对鬼神怀有本能的畏惧之心。 眯缝着轻轻只挣开一丝眼睛,却看见对面有一个身影正缓缓走来。 她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这是牛头还是马面?来拘我来了吗? 为何这牛头马面的身形并不高大恐怖,甚至有些矮小瘦弱呢? 对了,林隽那家伙去哪里了? 被牛头马面中的一个先捉走了吗? 一念及此,她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却看到对面缓缓走来的身影,正是唐木。 神思回转,这才发现,林隽还从后面紧紧搂着自己。 她心里泛起一阵甜蜜。 大家都没有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是能活下来的感觉,还是很美妙的。 尽管觉得舍不得,她还是轻轻拍拍林隽的手:“好了,可以了,快松开。” 林隽却没有松手。 顾月影顿时霞飞双颊,轻嗔薄怒地用力一挣,脱离了林隽的怀抱。 她扭头正要说上两句,却见林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月影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摸林隽脉门,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她再将头靠在林隽胸口上去听,也没有心跳的声音。 她战抖着把手伸到林隽鼻子下面,半晌之后,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已经感受不到林隽再有呼吸。 唐木已经走到跟前,见顾月影的动作,忙问道:“顾师姐,老林咋样了?” 顾月影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唐木忙来到林隽跟前,加快步伐牵动了他的伤口,这十来步的路痛得他呲牙咧嘴、呼哧带喘的。 他和顾月影一样,探了林隽脉门,听了心跳,去感知呼吸,然后如被五雷轰顶一般,颓然瘫坐下来。 唐木嚎啕大哭着喊道:“我草,老林,你特马的倒是说句话啊!” 此时剑光一闪,玉清真人已经御剑赶到。 她在近处飘然落下,见场中情况,皱眉向顾月影问道:“月影,怎么回事?” 顾月影泫然欲滴道:“师叔,林隽他他死了” 说完之后,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第90章 谁若挡我,我便杀谁 玉清真人闻言,心底发沉,脸色大变,身形一晃,马上到了林隽身边。 她拿起林隽的左手,从脉门输入灵气,凝神静思。 过了良久,又拿起林隽右手,依然从脉门注入灵气,仔细探查。 片刻之后,转头向顾月影道:“他没有死,体内还有生气。” 顾月影大喜,然后又疑惑道:“那他怎么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而且脉搏也停止了。” 玉清真人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他现在情况很遭,他的神识似乎已经沉睡过去了,而体内经脉更是伤得一塌糊涂。” 转头厉声向赵赢和唐木道:“你们还能不能走?” 唐木和赵赢都愣住了:尼玛我就算能走,难道现在还能用自己这双腿,硬走回去?那不得猴年马月了? 玉清真人也不多言,向三人道:“都上车。” 她弯腰将林隽打横抱起,几步来到马车前。 玉清真人一手扶着林隽,一手扳住车辙,微微一用力,将倒在路边的马车扶了起来,再把林隽放进车厢里面。 她这几下举重若轻,显得毫不费力,令人难以相信,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女子所为。 唐木听玉清真人一声招呼,连忙加快脚步向赵赢走去,准备扶赵赢上车。 哥俩对了一个眼神:马的蹄子都被斩断了,怎么把车拉回去? 难不成玉清真人还能现变几匹马出来不成? 玉清真人挥动长剑,刷刷刷几下将系在马身上的缰绳尽数斩断。 此时顾月影见唐木扶着赵赢,正在吃力地拼命想赶过来,立即过去,在另一侧搀住赵赢,加快步伐一起向马车走来。 三人走到马车前,看到玉清真人在四个车轮上,都贴上了一张符纸。 见人到齐,玉清真人喝道:“进车厢去。” 三人依言一一进到车厢里面。 玉清真人飘然跃上车顶,弹指一挥,一团亮光她手中射出,悬停在车厢前方三丈之处,把方圆五丈之地都照得透亮。 她运转灵力,四个车轮上的符篆一起同时亮起。 不用马拉也开始奔行的马车,向天龙宗山门方向,疾驰而去。 光明符在前面照亮路途,后面玉清真人站立在车顶之上,衣袂飘飞,仿佛神仙中人。 车厢之中,三人都是忧心忡忡。 黑暗之中,也看不到林隽现在的模样,更是让人放心不下。 唐木向赵赢道:“胖兄,你吐出口字符的时候,干嘛不拿两块灵石握在手里呀?这样也可以多坚持一会儿,兄弟我也不会被揍得这么惨了。” 赵赢道:“我吐出那张口字符,本身就有上品灵石之力。而且我经脉和神识也承受不了再加载更多灵力了。” 他闭目休息了一下,开口道:“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透着蹊跷。” 顾月影心有同感,立即接口问道:“何出此言?” 赵赢道:“我们接到秦国公府来人的通知,就马上出发,怎么会有魔族修行者来得及在这里伏击我们?而且刚好掐准了天龙大阵收缩防御的时间。” 唐木道:“算我们倒霉呗。你没听那个黑袍剑客说,他是专程在这里等天龙宗大师兄的?我们正好撞上了而已。” 赵赢摇头道:“不对。如果他是在这里等大师兄,天龙大阵加持之下,他不怕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顾月影赞同道:“不错,而且他怎么确认攻击对象就是我们?今天接到通知要回天龙宗报道的弟子,绝不止你们三人。” 赵赢的声音略显疲惫:“顾师姐说得对。对方应该是预谋要攻击我们三人,只是不知道顾师姐也在一起。如果今天只有我们自己三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顾月影有些费解道:“对方为何会如此了解我们的行踪呢?而且时间点掐得如此精准。” 赵赢森然道:“我觉得,天龙宗里面,有魔族奸细!” 顾月影有些不快:“天龙宗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有内奸?” 她平时只顾着修行,不太留心这些,而且天龙宗里面弟子成千上万,她连人都不是全部认识。 虽然自觉平时接触过的弟子都是些良善之辈。但是稍微一想,赵赢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因此下面要驳斥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只听赵赢又说道:“以我看来,这个局是这样的:先安排刺杀卫公,在朝歌城制造混乱,引得天龙大阵收缩,露出阵法覆盖的破绽之处。” “刺杀卫公的同时,天龙宗通知我们,今晚亥时之前,需往初试地点报到。” 他声音凝重:“可是我们在路上,可曾遇到过一个,前往报到的弟子?” “所以,这个杀局根本就是针对我们的,而且很清楚我们的功法特点,以弩箭迫使我出手,又安排了一个魔族力士偷袭唐木。这样黑袍剑客杀死林隽,将轻而易举。” 顾月影接口道:“只是没有料到,我也会跟你们一起到来?” 赵赢道:“这是对方计划的一个疏漏之处,本来也大概率不会有顾师姐这样的高手同行,最多是国公府的几名护卫而已。岂有一战之力?” 他语气郑重:“我们回到天龙宗之后,问一下,今天到底有没有通知新入宗门的弟子,要在亥时之前报到,就知道这个局,到底是不是针对我们的了。” 他靠在车厢壁上,感觉此次加入天龙宗,有着很大的隐忧和风险。 就像水面下有一头看不见的巨兽潜伏,在对自己几人择机而噬,不由得忧心忡忡。 马车飞速前进,到了初试的镇上。 此时已近亥时,镇前高大巍峨的白玉牌坊下,却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几人在车内看到此种情景,心生疑惑:难道赵赢的判断是错的?这么热闹,很像是新生报到的场面嘛。 真的就是今天晚上亥时之前报到? 魔族修行者偷袭自己,其实就只是一次意外的无差别攻击? 马车驶近镇前,镇前却亮起一个法阵,法阵后传出一个声音:“天龙宗今晚宵禁,来者止步。” 随着这一声喊,马车停了下来,玉清真人朗声道:“是谁在这里主持阵法?” 法阵一晃,一个人影从后面闪了出来,向玉清真人笑道:“原来是玉清院长,今晚宵禁,所有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山门。” 此人看面相不过四十多岁左右年纪,头发却已经白多黑少,身上一件玄色长袍,到处都是补丁。 玉清真人识得此人,是囚牛院副院长周坪,听他言语不善,当即眉头一皱道:“周副院长,我也是闲杂人等?” 周坪嘿嘿一笑:“我可没这么说过。玉清院长当然不是,不过马车中呢?是不是都是本门弟子?” 玉清真人点头道:“不错,是顾月影和三名新入本宗的外门弟子,前来报到。” “哦?”周坪手抚下巴,做为难状道:“外门弟子不是明日辰时之后才开始报到么?现在时辰未到,我可不能擅自放他们进去。” 车内几人心中剧震:明日辰时之后报道!果然自己几人,是被报道通知诱骗过来。 魔族修行者就是准备,在他们失去天龙大阵加持那段时间里面,半道截杀他们! 周坪见玉清真人脸色铁青,又解释道:“本来我是在这里主持明天的迎新准备事宜的,刚才传来天罚异象,大师兄才传令结阵宵禁的,请玉清院长体谅一二。” 周坪口中的大师兄,则是下九院中,囚牛院院长沈沉。 囚牛院是下九院众院之首,沈沉则是中生代弟子中的大师兄,素有威望,一直主持下九院的事务。 玉清真人见周坪不肯让道,林隽又命在顷刻,心中焦虑已极,一时之间勃然大怒,背后长剑出鞘,遥指周坪。 她厉声喝道:“今日谁若挡我,我便杀谁!” 第91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乘车辆被阵法拦下之时,赵赢就撩开车帘一角,在往外观察。 见玉清院长和守阵之人对峙,转头向顾月影道:“顾师姐,这位周副院长,是不是囚牛院的周坪周副院长?” 顾月影有点吃惊:“你认识他?” 赵赢摇头道:“不认识。” 然后又道:“既然是想要拜入山门,我便对各院院长和副院长,都粗略了解过一二,所以知道。” 另外一边唐木也正伸头探脑地在观看外面情况,听两人议论,缩回头来说道:“这位周副院长,还真是节俭,身上衣服的补丁,比我这小叫花子只多不少。难道也是乞丐出身?” 赵赢微一沉吟,向唐木问道:“林森兄,你身上可还有金元宝?” 唐木点头道:“有啊,你问这个干嘛?” 赵赢伸手:“给我一锭。” 唐木现在对赵赢颇为信服,也不问原因,掏出一锭金子,递到赵赢手中。 车外现在气氛颇为紧张,玉清真人悬在头上的长剑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会朝周坪激射过去。 周坪见状,吃了一惊,大声道:“玉清院长,你可不要胡来,本宗的规矩,你难道不知?在山门之前无故对同门动手,你担待得起?” 平时玉清真人为人谦和有礼,从无这般急眼的模样。 周坪心中其实也有几分畏惧,害怕她真的动手,又接着道:“这样,你们在此地暂候,我马上去向沈院长请示。” 玉清院长脸色一沉:“来不及了!我要即刻进宗。再不让开,休怪我不讲同门之谊!” 周坪这下被将了一军,一边担心不放行玉清真人真的动手,自己要吃眼前亏,一边又担心如果示弱放行,自己以后会被同门耻笑,说是怕了对方。 一时之间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道:“弟子赵赢,有要事需向囚牛院周院长禀报,请周院长准许。” 周坪循声望去,一个满脸是血,一声污泥的胖少年正在躬身向自己行礼。 这胖少年模样虽然看上去颇为狼狈,但气度沉稳,给人观感甚佳。 再听他喊自己“周院长”,有意去掉了那个“副”字,周坪心中感到颇为熨帖,也正好借这个台阶下来。 他面色还是保持严肃的样子,点头说道:“准了,说。” 赵赢默默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身体,步履稳健地快速走到周坪面前,向周坪鞠躬为礼:“弟子赵赢,向周院长问好,这里有弟子的身份证明,请院长过目。” 说完,双手摊开,放到周坪面前。 周坪心中不屑: 一个外门弟子,不就是持有一张木制的龙符么?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你真的是新来的外门弟子,我也不能违了大师兄的命令,随便放你们进去啊? 他目光扫到赵赢手中,却一下定住不能移开。 赵赢手掌之中,除了一枚木制龙符的外门弟子身份证明,还有一锭黄灿灿的金元宝! 周坪条件反射性左右顾盼一下,弟子们都在身后的法阵之中。 他伸手取过木制龙符,顺便把金元宝拿回,揣进了自己袖子里面。 赵赢见他收了金元宝,又朗声道:“禀告周院长,弟子今晚和另外几名同门回山,在路上遇到天罚雷霆,结果被波及受伤。有一位同门受伤很重,需要及时救治,请院长念在事情紧急,放我几人进山。” 他大声说完,确定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之后,又凑到周坪跟前,笑眯眯地小声说道:“周院长,家父是巴郡刺史,车中还有一位同门,是蜀中唐门的唐十三少,日后周院长可要来巴蜀做客,让我们两家聊表谢意。” 周坪收了金子,又听这少年和同伴都大有来头,态度顿时有了变化,虽然脸色还是严肃,眉梢眼角却带着笑意,他拖长了声音道:“既然如此,鉴于情况如此紧急,你们也确系本门弟子,那本院长就破例一次,让你们进去。” 他向车顶的玉清真人道:“玉清院长,你可愿意为这几人作保?” 玉清真人见他口气已经松动,自然也就大家各退一步,不再咄咄逼人,点头道:“我来作保便是!” 周坪向身后道:“打开法阵,放他们进去。”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几人不但进了山门,周坪还安排了一辆用于明日迎接新生的马车给他们乘坐。 马车从镇中奔出,直奔天龙宗山门而去。 玉清真人端坐在车厢靠前的正中。 赵赢、唐木各居一边。 顾月影则在车尾,将林隽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扶着他身体,尽量少受颠簸。 玉清真人扶着额头,双目紧闭,心中颇为恼火。 自己平素为人和善,紧急关头却缺乏了对人的威慑之力。 要是换了冷面冰脸的姐姐归清真人,她恐怕只会说“让路”两个字? 自己就是太优柔寡断了。 要是小师叔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办呢? 唉,他哪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天下人看到他那张臭脸,谁还敢阻拦他? 嫌自己命长吗? 唯一的一次,前有中土各派拦截,后有妖魔二族追击,满以为正邪合流,就可以把他怎么样。 结果呢? 还不是被他杀得血流成河,日月无光,人皆丧胆,神鬼辟易。 想起多年前的那次旷世之战,玉清真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她睁开眼,借着车内光明符的亮光,看了看车内几名少年,目光停在赵赢身上。 赵赢若有所感,抬头看了玉清真人一眼,又低下头去。 玉清真人向赵赢道:“赵赢,是?你跟周副院长说了什么?他就如此轻易同意开阵了?” 她心中确实困惑,自己拼着要跟周坪动手,对方还犹豫不决的,这胖少年过去说了几句,周坪居然马上就同意开阵放人了。 何其令人费解? 赵赢道:“回院长的话,弟子给了周院长一点见面礼,顺便请他到巴蜀之地做客,就是如此。” 玉清真人不是笨人,一点就透,只是这种曲意逢迎的事情,自己是做不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道:“你倒是聪明伶俐,就是去做这等事,让你受气了。” 赵寅笑笑道:“不妨事,弟子现在受的气,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玉清真人闻言大为震惊,仔细看看赵赢,长叹一声,又向顾月影道:“月影,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顾月影颔首道:“师叔请讲,月影恭听。” 玉清真人语重心长道:“你的天赋远比我和你师傅当年为高。我们只是一心埋头修行,做人上却不懂圆融变通,不懂得人情世故,这点上,你不要学我们。” 顾月影点头道:“弟子谨记师叔教诲。” 玉清真人想起当年,小师叔也是训自己,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你这个猪脑子啊!怎么一点都不会做人?” 你才是猪脑子好? 有人那么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 正在沉思之际,耳边出来顾月影的声音:“到山门了。” 玉清真人收回遐思,略微一想,将一面玉牌递给顾月影:“带他们去我的听风楼。我去找人来看看林隽。” 说完之后,她从车厢内走出,放出飞剑,御剑而行,片刻之间,就消失无影。 第92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时间流逝,也不知道到底是过去了多久。 林隽逐渐的有了一点点意识。 但是他却并没有任何感觉。 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 他的整个人,仿佛是置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开不了口,也睁不开眼,而且也没有疼痛的感觉,甚至他对自己的身体,毫无任何感知。 难道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要不然为何我的眼前,连一丝丝的光亮都没有? 或者难道我已经是置身地狱? 要不然为何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那么,我还有灵魂存在吗? 他脑中浮现出自己看到的最后一幕: 身边是绚烂夺目,正在爆鸣厉啸的雷霆闪电。 但眼中却只有近前徐徐飘动的乌黑长发,欣长白皙的脖颈。 哦,鼻中还传来少女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一下想起了顾月影。 她在哪里? 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已经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一念及此,他的心突然猛地一痛。 啊,原来我还会心痛。 那是不是我还没有死? 心痛的感觉之后,突然之间,他神识之中一片清明。 耳边先是一阵嗡嗡作响,然后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好了,这位师弟的心跳、脉搏和呼吸都已经恢复正常了。大家散了,三日之后继续再来这里。”这是一个林隽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走动。 又听刚刚说话的人说道:“玉清师叔,这位师弟的神识还在混沌状态之中。这三日之内,找几个熟人多和他说说话,增强他的求生欲望,三日之后的救治,希望会大一些。” 什么?救治?希望大一些?那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重症监护室吗? 林隽想张口问一句,却发现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里。 只听玉清真人的声音说了一句:“好。”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好”字,就能听出极其疲惫的感觉。 应该是在竭尽全力救治我?林隽心道。 “那我三天之后再来,告辞了。”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应该是说话的人走了出去。 林隽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开口说话,神识里面又是一下剧痛,他马上又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朦朦胧胧之中,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林隽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琴声。 琴韵婉转柔和,宛如天上神仙轻语,又似朝露缓缓从花瓣滑落,晨风轻轻拂过柳枝。 他心神极其安宁,耳中萦绕琴音,只感觉似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摩自己头顶,仿佛孩提之时,回到母亲怀抱之中一般。 琴音续续不绝,林隽神识越发清晰,只是苦于身体仍然毫无知觉,否则早已翻身坐起。 过得良久,琴音方尽。 地面传来沙沙走动之声,似是有人走到他的近前。 半晌之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唉,你这孩子,真是好命苦。” 正是玉清真人的声音。 此刻林隽如能做出表情,脸上一定是个赞同的苦笑。 刚从天牢脱困,又发现身上一堆要命的毛病,才要进入天龙宗修行,却被天罚雷劈。 又听玉清真人道:“说是要多说点话给你听,好让你有求生之欲。我跟你这孩子,也没见过几面,说什么好呢?” 似是在沉思措辞,四周一阵安静。 “虽然你神识混沌。我所说的内容,你应该听不清晰,即使听到了也记不住,还是跟你说几句。” 林隽心道:不会呀,我听得很清楚,而且多半应该记得住。 只听玉清真人说道:“先告诉你好消息——跟你一起来的两个少年,都已经没事了,只是要将养一段时日,你大可放心。” 嗯,这倒是个好消息!知道了唐木和赵赢没事,他心中一阵开心。 心中一宽之后,他旋即又想到:顾月影呢?她怎么样?我都没死,她应该会没事的? 一阵忐忑之感袭来,就像前世明明知道自己考得不错,试卷发下来之前,仍然不敢笃定的心情。 还好又听玉清真人马上说道:“月影这孩子,得你拼死佑护,也平安无事,就是她的剑被天罚之力毁掉了,得重新挑一把来练过。” “不过她之前所用那把剑之中,并无剑灵。现在破境之后,正好重新挑把有剑灵的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就好!顾月影没事就好! 林隽心中快乐得想要飞起来一样。 只听玉清真人又叹道:“你这孩子,怎么也还是那个人的老样子?蛮劲发作之下,就完全不管不顾的。” 那个人?林隽心道:哪个人呀?关我什么事?为啥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但是听玉清真人口气,似嗔实喜,心道她口中这位,一定就是这位资深美人的老相好?对了,一定就是那个听她提起过的小师叔! 果然听玉清真人道:“你现在哪里能跟小师叔比?他可是纵横宇内,天下无敌。不过,你这奋不顾身的脾气,倒是跟他一模一样。” 我哪里有什么脾气?更谈不上奋不顾身,只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而已嘛。 四下又陷入安静,玉清真人似乎在想着什么旧事,沉湎其中,忘记了言语。 过了一阵,又听她说道:“这次我带你回山的时候,还被人阻隔在山门外,跟我讲什么规矩。我也是个笨人,居然还跟人墨迹了半天,差点耽误了正事。要是换了小师叔当年的脾气……” 她似乎在悠然神往,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当年他从北境归来,前有中原各派高手阻拦,要他交出冥王之子,后有妖魔两族强者追来,让他留下圣人之裔。” “那些家伙说什么,决不允许此等可怕之人降临于世,这是修行界已经达成共识的规矩。你知不知道他说什么?” 林隽心道:我怎么知道?您倒是说呀。冥王之子?圣人之裔?又是什么东西? 玉清真人长叹一声道:“小师叔笑了笑说‘规矩?我掌中的剑,就是规矩。’” “这一战,真是日月暗淡,惨绝人寰。人魔两边,居然破天荒的联起手来,想要杀了他。” 林隽心中感慨:这小师叔是个什么样的神人? 居然敢于和人魔两边的高手同时开打。 这人有神经病?不会跑路吗? 玉清真人道:“咱们宗门当时又顾着另外一件大事,根本腾不出人手去帮忙。他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跟人家几百上千号人打了个稀里哗啦的。” “现在想一想,他这人就是性子太傲气,都不愿意暂时避一避。不然也不会生出这样大的祸端。不过,如果不战而走,那他,也就不是小师叔了。” 林隽听到玉清真人所言,心下雪亮:这位漂亮的院长大姐,根本就是她小师叔(自己应该叫‘小师叔祖’?)的迷妹嘛。 这位大哥听上去确实够猛,不过怎么从来没听周围的人提起过他呢? 他心中好奇心大盛:玉清院长,您继续。到底这位猛人后来咋样了呢? 玉清真人却不再言语,脚步声响起,她似乎又走开了。 不多时,林隽耳边传来“仙翁仙翁”几声:玉清真人又开始抚琴。 这次琴音却是大开大合,慷慨激昂,充满激越杀伐之意。 林隽仿佛置身刀光剑影的战场一般,脑中浮现出一个于万众之中挥洒自如,纵横无敌的身姿。 这个人的形象既模糊又清晰,仿佛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他面对环伺的重重强敌,却谈笑自若,豪气干云。 虽千万人,吾往矣。 琴音渐渐低沉,终于停歇。 林隽再次昏睡过去。 第93章 顾月影的树洞 林隽的神智时而浑噩,时而清醒,但是身体却仍然毫无感觉,似乎只是一具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躯壳而已。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耳朵里面又传来阵阵琴声。 林隽心中一动:玉清真人又来了? 他现在神识清明,琴声也听得格外清晰。 曲调婉转悠扬,沉浸其中,眼前仿佛就是一派江南水乡的好风景。 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脑中一个闪念:尼玛这不就是《青花瓷》么? 是玄机居士来了? 自己就演奏过一遍,她就把曲调全记下来了?不愧是色艺双绝啊! 心中一热,脑海中浮现出玄机居士鱼幼兰的可人模样。 一曲奏完,传来脚步接近之声,鼻中似乎也能闻到阵阵香气。 林隽如在梦中,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力有未逮,神识根本找不到眼睛在哪里。 他心中叹道: 老子该不会又要全身瘫痪了? 好歹身体也给点反应好吗? 对了,我为什么要说“又”。 正在自怨自艾之时,已经听到有人在自己旁边坐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家伙,倒还真有些才华。” 林隽一听这声音,心中欢喜四溢,要是身体能听使唤,他简直高兴得要当场跳起来。 这个声音,正是顾月影。 林隽心中大惑不解。 她怎么也会弹《青花瓷》的曲调? 怪不得这体香的味道如此熟悉。 这个香味曾被自己拥在怀中,只怕是今生今世,都再难忘记。 顾月影在林隽身边坐下后,又开口说话道:“这《青花瓷》的曲调,格调的确高雅悠远,会是你这个家伙即兴写出来的。” 林隽心道:当然不是啦,但是谁知道呢? 反正偶像哥和文山兄又不能顺着网线过来打我,我只是优秀作品的搬运工,丰富大随帝国的文化生活嘛。 只听顾月影又道:“这位玄机居士也当真了不起,只听过一遍,就把此曲都记住了,现在她天天这么弹唱,全朝歌城可说是街知巷闻。要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了,你可就大大出名啦。” 林隽心里“哇哦”了一声:玄机居士还真是大随帝国的当红顶流啊,以后如果自己还要装逼的话,就请她帮忙推广作品好了。 顾月影不再说话,轻轻低声哼唱起《青花瓷》来,歌声清丽悦耳,让林隽心旷神怡,渐渐竟然觉得自己如浴春风,身上有了一些被吹拂的凉意。 顾月影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轻轻哼唱,似乎是走到窗边,放下了帘子。 歌声时远时近,林隽心中偷笑:我现在听到的,居然还是环绕立体声的live版本。 词曲入耳,他心中很是减少了一些压抑之感,烦闷的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一曲哼唱完毕,顾月影又转回林隽身边坐下,没有言语。 林隽凭着直觉,感到她似乎是在端详自己。 果不其然,又听顾月影道:“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第一次见到你,还是三司会审的时候。你上蹿下跳,蹦的跟只猴子一样,飞扬跳脱的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让人一见就生厌烦。” 林隽心中汗颜:那么严肃的公堂,自己那样胡来,好像是不太合适。 不过,这也不能成为你见面就暴打我的理由啊? 喜欢吃猪蹄,难道就要把我的手打得跟猪蹄似的? 顾月影似是有些疑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轻浮无礼,却又悍不畏死。飞扬跋扈,却文彩横溢。你是准备做一个富贵荣华的二世祖,还是经天纬地的真国士?” “这么有才华,不如去当圣人?” 说完自己咯咯而笑,也觉得颇为有趣。 顾月影自小跟着归清真人,就养成了冰冷孤傲的性格,平素从不与人多有言语,但她到底是个少女,心底原是青春活泼心性。 此时对着一个不能说话,也听不清记不住自己言语(玉清真人说的)的林隽,又需要多说点话,用声音来刺激对方的求生欲,于是才放心大胆地把少女心性显露出来,不设心防侃侃而谈。 林隽听到她的话,心中也颇为疑惑: 对啊,这具躯体的前身,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纨绔,自己本身却是个自律坚韧的格斗之王。 两者合而为一之后,那么现在,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或者,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一时思虑不清,突然脑中跳出一个念头: 其实,何必想那么多! 其实就是一句:尊重内心,做好自己。 纨绔也好,圣人也罢,从心所欲就是。 最重要的是,先活下来才行。 远大的理想或是苟且的人生,都需要有身体的本钱,才能去实现。 此时又听顾月影缓缓吟诵:“汀口洼洲一水间,吴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林隽心中一震:这不是我写给玄机居士的诗吗?怎么,也街知巷闻、有口皆碑了? 只听得顾月影说道:“你这好为人师的家伙,还要当人家的什么‘一字之师’,现在这诗已经也满城皆知,大家都惊叹你这‘绿’字惊艳了全诗呢!好了,你又大大出了一次风头。也不知道人家的江南生活,你是如何能写得如此入魂动魄的?” 接着长叹一声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个福气,有人为我写上一首。” 林隽心道:怎么感觉有种醋坛子被打翻的味道?不要急,等我能写字的时候,自然会给你写的。 转瞬心中黯然:不知道自己这废物一般的状况,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顾月影又开始轻轻哼唱《青花瓷》,她唱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后,停了下来。 然后一声嗟叹道:“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我在等他回来。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可真叫人担心。” 林隽脑中一转,自然知道她口中这个“他”,说的就是那位大师兄。 虽然知道,本来自己和顾月影之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也不可能有什么,而且此事和自己也没有关系,但是不知为何,他却胸中酸楚,心里猛地一痛。 又听顾月影幽幽道:“这本是我的妄想,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有如此想法。他是个身上有婚约的人,即使现在尚未成亲,将来那也是别人的夫君。我何必要念念不忘,心中一直记挂?” “可是我就是止不住的要去想他,知道要见面就会忐忑欢喜,看到他就会莫名的开心。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说不到什么私人的事情,可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就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我给他写过很多书信,但是他一个字都没看到,因为都被我自己焚烧殆尽。” “我拼命修行,只为追上他的境界,让他刮目相看,能和他并肩而行。很辛苦的时候,我想想他的样子,就可以坚持下去。” 林隽又是心酸又是欢喜,没想到顾月影冰冷决绝的面孔下,还有如此的少女情怀。 也对,哪个少女不怀春嘛? 只是她这次所爱,恐怕是所托非人了,言辞之间,也可以听得出她饱受情伤困扰。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最是折磨煎熬。 情之一字最伤人。 顾月影沉默了一阵,又开口道:“几日之前,他就应该归山了,可是为何到现在还杳无音信?” 语气之中,颇多担忧。 林隽心道:她这份情愫,平时不能向任何人倾吐,闷在心里面,恐怕都要憋出病来了,现在正好向自己这个树洞宣泄一下情绪,倒也是人之常情。 要是她知道我听得见…… 她会不会杀了自己? 林隽不寒而栗。 这时,传来吱呀一声,似乎是门开的声音,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顾师姐,大师兄他回来了!” 第94章 醋坛子的忧伤 林隽听到,顾月影似乎一下站起身来,向说话的女子问道:“大师兄他现在哪里?” 那女子答道:“我听说大师兄刚刚回来不久,一回来就进囚牛院了。囚牛院的人说,好像是受伤了,而且还不轻,你要不要马上去看看?” 林隽听到顾月影猛地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心里猛地一沉,一阵酸楚,一阵失落。 唉,大师兄回来了,自己又算什么呢? 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最多就是个普通朋友? 他正在暗自神伤之际,又听到顾月影脚步声回转的声音。 听她脚步声回到自己旁边,跟着又听到她说道:“不必了,我不去看了。” 来报信的女子显得颇为错愕:“啊?顾师姐,你不要去看看么?” 顾月影淡淡道:“我这里还有事情,以后再说。” 那报信的女子说了声“好”,然后又是关上房门的声音。 林隽心中实是欢喜无限,却又难以形容,更无法表露出来。 只听顾月影道:“既然他已经回来了,那我也就安心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喃喃自语道:“我在破境一战,抱必死之心的时候,就已经放下这一切了。怎么还会如此忧心?又何必如此?” 林隽心里吐槽:你这是已经放下的样子?恐怕是不好意思才对? 不要自欺欺人了,想去就去呗,不然又要担心半天。 又听顾月影道:“生死之前,最能考验一个人,天罚之下,又有几人敢为自己承担?” 她的语气真挚而诚恳:“谢谢你,让我第一次有被人拼了命要保护的感觉。” 林隽心道:也不用感谢啦,是你先拼命的,而且还是为了保护我们几个大男人。 顾月影又道:“不知道换做是大师兄,看到我在天罚之下,又会不会舍命来护着我呢?” 林隽心道:那还用说?肯定会帮你扛下来呀。 却听顾月影道:“不会的。他心中只有扬名天下,比肩昔日的小师叔祖。哪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小丫头搭上自己性命?” 沉默良久,顾月影不再说话,脚步声离开林隽旁边。 不多时,琴声想起,她又开始抚奏。 这次的琴曲平和清淡,让人心境安宁,林隽慢慢又沉睡过去。 林隽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阵念经的声音唤醒的。 念经的声音很熟悉,经文内容却从来没有听过。 听在耳中,心神轻松安宁。 而且虽然他的身体仍然不能动弹,但居然居然有了一些感觉。 天气很舒服的,皮肤的感觉不冷也不热; 窗外有风吹过,穿屋而过,自己的头顶的发丝在颤动,鼻中传来花香,口中却在发苦,这些感觉都是那么真实。 躯壳里好像被掏空了一样,一丝力气都没有。 他能感知自己的手脚、五官、肌肤,只是不能使唤这一切而已。 连抬抬眼皮、张张嘴巴,都不可以。 林隽心里还是一阵欣喜:自己对身体从完全麻木,到有了现在的各种感知,看来一切都在好转。 过了一阵,念经的声音才停住。 旁边传来一声大大的呵欠之声,然后是有人站起,又在伸懒腰的声音。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这小兔崽子,千万不要出事啊!老子下半辈子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正是龙虎山掌门张九六张真人。 听到张九六的声音,林隽也是开心不已。 他想起这老道士开始急着要走,后来又非要自己拜他为师,为了自己和月轮明王大打出手,还给自己灌注灵气,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又听张九六在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不由得一阵歉意:也不知道师傅念了多久的经了,就只是为了自己这个记名弟子。 张九六喝了水,开口说话道:“老子已经为你念了《太上三元赐福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妙经》、《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清净经》,把口水都念干了,你可不能辜负老子啊。” 林隽心中一阵感动: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师傅对自己那可还是巴心巴肠的好啊。 又听到张九六一屁股坐到自己旁边,发出一声惬意的轻唤,似乎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他向林隽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子辛辛苦苦等了十年的玄机居士,就被你一晚上连锅端了,真是气死老子了。不过还好,也因此看出你的符道天赋,收到个好徒弟。可谓因祸得福,也算是值得了!” 林隽心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尼玛师傅你不是看到《赠随园主人》,才确定我的符道天赋的?其实我有啥天赋?我到现在一个符都还不会画呢…… 张九六又道:“你那首什么‘春风又绿江南岸’,诗才我看也是平平,不过字嘛,确实堪称天才!老子还从来没见过,谁的字能有如此天人合一的圆融之感。难得,难得……” 怎么承认别人的才华就这么困难呢?虽然这个才华是王先生的。 至于这笔天人合一的字体嘛,是另一位王先生的,只不过师傅你不认识他而已…… 这时又听张九六声音有些低沉郁闷地说道:“现在龙虎山中,弟子们的天赋尽皆平平,赵赢这小胖子,我早看出他心思不在符道上面。好不容易收了你这个徒弟,可千万不要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声长叹,不胜唏嘘:“不然老子百年之后,这衣钵就可就没法传下去了。老子可就是龙虎山的大罪人了。” 林隽闻言心中暗下决心:那以后我就勉为其难,也学学符道,把您老人家的香火传下去。 张九六咕嘟咕嘟又喝了几口水,然后又道:“你这小子,透着点古怪。我这桃木七星神剑里面的剑灵,可一直是嚣张跋扈得紧的。” 他似在思索,喃喃自语道:“事后仔细想想,区区一个月轮明王,都已经使出压箱底的舍利子来偷袭我了。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吓得退桃木神剑的东西?剑灵唯一一次被别人揍得服服帖帖,那还是多年前遇到宁折那个家伙的时候。可宁折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个百年不遇的怪物。” 宁折?宁折又是个什么人? 林隽心中疑惑。 张九六却没有再继续沿着话头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语气颇为沮丧,甚至有些忧伤:“我又去过咸宜观了,说要赠给玄机居士一些银子,可她现在说什么也不肯收了,应该是看上你小子了!” 长叹一声:“那以后你就好好照顾她一二。当然要先好好学习符道,我让你戒色,虽然有点私心在里面,毕竟那是为了你身体好。以后真的迫不得已要破戒,不戒也就不戒了。” 林隽心里疯狂吐槽: 原来师傅这个老醋坛子,让自己戒色根本就不是为了治病保命! 好,以后就谨遵师命,天天想上。 张九六说到这里,又站起身来,口中说道:“我再为你念一遍经,希望你可以早日醒来。” 诵经声中,林隽又慢慢睡了过去。 第95章 卧龙凤雏的表演 林隽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如坠冰窖之中,浑身发冷。 他的神识一下变得无比清明透彻。 耳边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曾师兄,你这法子行不行啊?你看看老林,他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一个憨厚老实的声音道:“唐师弟,这你就不懂了。来,你仔细看,林师弟身上是不是已经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前一个声音,正是来自唐木。 而这后面一个来自什么“曾师兄”的声音,林隽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在林隽耳边响起:“嗯,倒的确是起鸡皮疙瘩了。曾师兄,要你每日都为林隽擦拭身体,多有辛苦,真是感激不尽。不过,你这诊治的办法,先禀报玉清院长了没有?不要弄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可不好收拾?到时候大家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声音,林隽倒也识得,正是小胖子赵赢。 只听那“曾师兄”呵呵笑道:“无妨无妨,赵师弟你尽管放心。我在上修行者救治示范大课的时候,教授的先生们不止一次这样演示过的。以冷热相间的方式刺激,可以帮助唤醒这位林师弟的神识和身体。” 赵赢半信半疑,又无法驳斥,只得道:“那就有劳曾师兄了。” 唐木却很机灵,立即把锅甩了出去,在林隽耳边说道:“老林,现在正在为你用冷热交替大法擦拭身体的,是曾杰曾敦之师兄,日后你好起来了,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接着听到赵赢接口道:“文商兄,我和林森兄,还有你,已经被分派到同一个寝舍。这位曾师兄将和我们一起同住,指导我们的日常生活。他对我们关照有加。这几日,见我和林森行动颇为不便,都是他主动来为你清洁擦拭身体,不然你都要发臭了。” 林隽心中感激:这位曾师兄,倒真是一个热心人,回头请他到朝歌城里去玩耍一番。 只听那曾师兄道:“大家都是同门,不必如此客气。我也只是一名外门弟子,不过比你们先入门一年,更熟悉一点宗门里的情况而已。” 林隽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宗门已经安排好了自己和唐木、赵赢同住,还委派了这位曾师兄来照顾自己这些新入门的弟子。 考虑确实是颇为体贴周到了。 又听唐木道:“烧热水都还好,凝水为冰,还要曾师兄耗费灵气,还是挺麻烦的。” 听得曾杰道:“也没什么费力的,就当是日常修炼。要不是你俩手上有玉清院长的玉牌,我一个外门弟子还不能来呢,也当是开开眼界。” 听到赵赢又道:“曾师兄,我看这一路上都是女弟子居多,而且好像跟你也颇为熟识,都在跟你打招呼,难道你还没来过嘲风院中?” 曾杰呵呵笑道:“这嘲风院中,的确是女同门要多一些,我这种外门弟子哪能随便进来?我这人性格还算随和,也肯为大家跑跑腿帮帮忙什么的。虽然没来过这里,但在嘲风院外,也跟她们时有接触,打过些交道。” 林隽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又是一个刘洋一样的海王?借着照顾自己的幌子,跑进来打望把妹?这么讨女同门们喜欢,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么? 思索之间,他感觉一坨冰块一直在自己身上游走,浑身都冷得发颤。 好不容易等到冰块离开身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曾杰道:“两位师弟,来搭把手,咱们把林师弟换一面。” 三人夯吃夯吃小心翼翼地把林隽换了一面,变成背面朝上。 曾杰开始用冰块在林隽背上擦拭,冷得他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唐木正轻手轻脚地托着林隽的脖子,把林隽的头微微抬起,以防他不能呼吸,见状怒赞道:“曾师兄这招果然有用,老林背上也起鸡皮疙瘩了。” 林隽听赵赢还是不放心道:“曾师兄,我看过《北溪全经》,没见到有这么一个法子呀?” 又听曾杰解释道:“赵师弟,你看的版本是公众版,不是齐全的。除了公众版,《北溪全经》还有北宗版和南宗版之分,你以后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等到背面被冰块擦拭完,林隽又感到肌肤上一阵滚烫,一条热毛巾开始在自己背上抹得虎虎生风。 只听曾杰一边抹,一边说道:“先用冰块刺激,再用热毛巾擦拭,这样双管齐下,林师弟明日接受会诊之时,身体的基础条件就会更好一些。” 明日会诊?什么意思? 林隽还在想着,又被三人翻了一面,变成正面向上。 他突然意思到,自己身上可是啥都没有,而直接面对这三人。 还好,现在醒不了也动不了,日后也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曾杰认认真真用滚烫的热毛巾在林隽身上正面擦拭,擦得他皮肤都开始泛红。 突然之间,林隽感觉曾杰的动作停了下来。 就听唐木问道:“曾师兄,你怎么停下来了?” 只听曾杰“嗯——”了一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唐木和赵赢异口同声道:“哪里不正常了?” 曾杰道:“你们看,这里是不是不正常?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隽大窘,已经知道曾杰指的是自己身上什么地方。 又听唐木懵懂道:“没什么不正常啊。不就应该是长成这样?最多就是大家的尺寸不一样嘛。” 听得曾杰咳了两声道:“唐师弟,你每天早上睡醒了之后,也还是这个样子?就没有一点变化?” 唐木恍然大悟道:“那变化可大了!原来如此,老林的暗疾,就是这个毛病呀?” 只听赵赢冷静地补了一刀:“归清院长亲口说过的,林兄还是一个童男子。” 林隽心中疯狂辩解:不是这样的!不信你们可以去咨询玄机居士!哦,还可以问问月轮明王! 他知道,自己又在这个小型现场社死了一次,而且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那种。 心道:随便你们怎么想了。反正以后老子会找玄机居士证明自己清白的。 全身擦拭完毕,林隽又听到曾杰说到:“两位师弟,昨天晚上我教你们的,都记住了吗?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却听平时沉稳大度的赵赢结结巴巴地道:“这样不好?多丢人啊!” 唐木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不是为了让老林早点醒过来。” 又听赵赢反驳道:“你这么无所谓,那你干嘛不肯钻狗洞?你告诉我原因,我就同意。” 这次变成唐木开始期期艾艾的有点口齿不清:“这个……因为……” 赵赢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别婆婆妈妈的,要说就说,不说就拉倒。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么一激,唐木的声音一下变得干脆起来:“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钻狗洞,正好遇到狗洞另一边钻了一只狗进来。我,我被它在鼻子上咬了一口……所以” 闻言林隽几乎笑出声来,可惜了,他还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只听曾杰略微有点嗔怪道:“两位师弟,不要闹了,赶快开始好吗?我教你们这个,是为了帮助林师弟尽快恢复,这里只有咱们几人,林师弟听不清楚也不会记得你们说过什么,有啥不好意思的?” 过了片刻,林隽听到几声咳嗽,然后是唐木和赵赢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唐木, 大家好,我是赵赢, 今天,我们给大家表演一段滑稽戏, 滑稽戏,讲究说学逗唱…… 林隽心里差点疯掉:搞了半天,这对卧龙凤雏,是要给自己表演一段相声! 虽然段子很老套,卧龙凤雏的表演也很青涩。 林隽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快乐。 他在两人的声音中,慢慢又沉睡过去。 明日,就是他的会诊之日。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就此永远沉睡下去。 甚至有一点点担心:自己被这么多人当成树洞,他们一旦知道,自己已经洞悉了他们的秘密…… 他满心欢喜地在黑暗之中等待,等待明日到来的黎明。 第96章 再次社死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迷迷糊糊之中,林隽只觉得胸腹之间极其烦闷,全身骨骼和经脉都像是断了一样,气血偏又运转极速,说不出的难受。 他体内同时有数道灵气在游走,从双手双足,头顶小腹不断向气海堆积。 每道灵气都中正醇厚,冷热温凉各异,交汇缠杂,在他经脉中奔行。 他一时左边手臂热得发烫,右边胳膊却冷得战栗,头上如浴春风,脚底却似踩沃雪。 他仿佛是在梦中,这感觉却又如此真实。 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还是根本无法控制唇舌发出声音。 林隽心中疑惑:难道我已经死了吗?说好的会诊呢? 他脑子里几乎一下炸开:难道已经治疗失败了?自己已经狗带,宣布剧终了? 这种穿越剧,我这个男主角哪可能这么早就下线? 不过,自己身体里这乱七八糟的灵气到处乱窜,又是何道理? 他正在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一个少年惫懒稚嫩的声音:“玉清师叔,你的灵气不要分岔,别想着还要去相助别人。你要以手太阴肺经为主,灌注进他的中府、太渊、少商这条线。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玉清师叔?是玉清真人吗? 林隽心中略微踏实了一些:这是在给自己会诊? 只听这少年又呼哧呼哧在吸气呼气,林隽鼻中传来一股前世闻过的熟悉气味,但是神思疲乏,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何物的气味。 旁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沉厚的声音:“张师侄,这里是在救人呐,你能不能待会儿再抽你的旱烟?” 哦,对的,就是烟叶的味道。 林隽自己不抽烟,但是前世他周围朋友中,烟民不在少数,所以这味道真是熟悉而又陌生。 这沉厚的声音,林隽似曾相识。 但是他现在本就神识困顿,人工智能也暂时处于罢工状态,自然也不会进行自动搜索了,一时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被唤作“张师侄”的少年,似乎却没有一丁点的敬畏之心,懒洋洋地道:“王师叔,这位师弟头发上满是臭味,我若是不抽管烟,怎么压得住这味道?” 林隽一下想起,曾杰来为自己擦拭身体,还搞什么冷热交替刺激大法,但的的确确好像是没有给自己洗过头。 一想到这里,他自己鼻中仿佛都闻到了一股头发的馊味。 听得那张师侄又抽了一口旱烟,然后道:“王师叔,你别盯着我看呀!我脸上又没开出花来。看看你的灵气走对路线没有,你负责的是手阳明大肠经,通商阳、手三里、迎香一线。” 王师叔?林隽这才想起,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负责入宗时肉身主考,狴犴院院主王判王松昂。 王判“哦”了一声,似是在专心探查灵气线路,不再言语。 又听得有一人道:“张师侄,我看林隽口唇似乎在颤动,双眼也在转动,他是不是快要醒过来了哦?” 接着又呵呵笑道:“我一会儿还有个马吊局,去得晚了,恐遭几位牌友埋怨。” 这个声音林隽就很熟悉了,正是发给他直接晋级卡的人,螭吻院院长罗稳罗平安。 林隽听到椅子响动,然后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走过来,应该是这位“张师侄”正在走动。 脚步声在林隽跟前停住,这少年似在观察,片刻之后道:“这位师弟的神识有些混乱,此刻如有他最记挂的人前来呼唤,自然会醒来了。” 罗稳语声微带焦虑:“总不可能现在去把秦国公夫妇请来,而且他们也进不来呀!不然他们知道消息之后,早就来了。唉” 林隽听了半天,这下终于心中百分百笃定,胸口中大石落地:自己还没有死!而且正在被几位大佬集体会诊治疗。 还好罗院长没说去请玄机居士或者月轮明王,当然了,也不知道这二位能不能进宗门来,大概率是不行滴。 不过看来自己把妹的事迹,还没有被传扬出去,现在大家知道的,还是我的诗与才华。 至于说到我最记挂的人是谁? 没错,我这个乖乖仔最记挂的,毫无疑问是父亲秦国公林勇和母亲镇北大将军刘贞素、还有我的护弟魔大哥林远。 当然了,必然还有英明神武的大随天可汗皇帝陛下。 虽然我只远远见过他几次,连他长什么样都搞不清楚。 也好,不是嫡长子,被陛下亲自接见走过场的场面事,不用自己去应付。 他脑中还在胡思乱想,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声音传来:“林隽醒了吗?” 一听这个声音,林隽双眼倏地一下睁开。 这个声音林隽再熟悉不过了。 大家曾一起并肩浴血奋战,还互相奋不顾身舍生相救。 自己昏迷的时候,她还被自己这个树洞知道了一些小秘密。 来人正是顾月影。 林隽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板上,周围一圈站着好几个人。 他能认得的,就有玉清真人、罗稳和王判三位,另外几个人却不认识。 刚刚“张师侄”说到,只要有林隽记挂的人此时来呼唤一下,他自然就会醒转。 因为林隽尚未婚配,大家默认他最记挂的人,当然是父母兄长。 没想到的是,顾月影正好就进来问了一声。 然后,林隽下意识地马上睁开了双眼,瞬间醒来。 再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这是林隽第二次在大型现场,当众社死。 还好他现在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不然一定会闹个面红耳赤。 林隽想要解释几句,却发现喉咙像被大火烧过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正在为他灌注灵力的几位,脸上都浮起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互相之间还对了对眼神,传递着“你懂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林隽尴尬得正想用脚趾抠出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时候,脚那头传来一个声音:“你的脚趾能不能先别乱动,影响到我为你治伤了!” 林隽的脚趾一下僵在原地。 又听“张师侄”道:“无妨了,既然这位师弟已经醒转来,诸位师叔就可以停手,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正在为林隽疗伤的几人一听,如释重负,收手的收手,放脚的放脚,然后陆续向玉清真人告辞。 林隽心里雪亮:原来这帮大佬,都是玉清真人请过来滴! 他此刻感觉疼痛减轻了很多,想要翻身坐起来,却感觉浑身绵柔无力。 突然身体一轻,再扭头一看,原来是顾月影搀着自己的胳膊,扶自己坐了起来。 他刚想说话,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喉管似乎都粘连在了一起,无法发出声音。 顾月影一手搀扶着他,一手将一杯水递到他的嘴边,轻声道:“你慢慢喝点水,不要着急用力。” 林隽点头示意感谢,凑到杯前喝了两口。 清水入腹,他顿感胸中一爽,喉咙一松,终于可以开口:“多谢。” 声音暗哑,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97章 行走的不定时炸弹 林隽视线还有点模糊,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又转动了几下眼珠,向对面看去。 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身穿青袍的少年,十六七岁年纪的样子,一脸惫懒模样,额角比寻常人要高,粗眉下却是一对细眼,看着总觉得有点怪异。 他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根旱烟管,时不时呼哧抽上一口,吐出一团烟气。 玉清真人应该是不喜这烟气的味道,远远坐在另外一边角落里,开口道:“林隽,你面前这位师兄,名叫张自淳。就是他为你诊治的,还不赶快谢过你张师兄?” 林隽闻到烟味,倒是有一种熟悉的温馨感觉,仿佛又和前世的那群烟民损友,共处在一室,乾坤变换、物是人非,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他暗中试了一下,手脚似乎已经可以活动,于是艰难地要下床来作揖拜谢。 张自淳见状,风轻云淡地摆摆手道:“林师弟,这就不必了。你我虽然南北有别,但毕竟还是份属同门。玉清师叔又如此看重于你,我岂能不尽力为你医治?分内之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太客气啊。” 他一边对林隽说话,一边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林隽身边的顾月影。 林隽四肢百骼都如同在醋缸中浸泡一般,酸得几乎无法动弹。 他勉强抱拳向张自淳拜谢道:“多谢张师兄。” 张自淳一直盯着顾月影看,林隽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位张师兄到底是玉清院长请来的?还是看在顾月影的面子上来的呢? 又悄悄转头看了看顾月影——被张自淳直勾勾地看着,她脸色平静淡然,似乎一丁点不舒服的意思都没有。 莫非张自淳就是那位她口中的“大师兄”? 这张师兄的模样,骄傲是有点骄傲,但是看上去也不像少女们很迷恋的帅气形象呀? 不但不帅气,反倒感觉有些人间烟火气…… 这南北有别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师兄拿起烟杆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语气中微带不快道:“林师弟,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看着我,去看旁边的顾师妹呢?” 他烟杆在桌上这么一敲,玉清真人脸上肌肉抽搐一下,张嘴想要说什么,想了一想,复又闭口不言。 林隽听张自淳在说自己,连忙转头向他看去,想要赔句不是。 结果一看之下,张自淳还在继续直勾勾地看着顾月影。 虽然我已经知道顾月影对大师兄你颇有情意,但是你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一直盯着人家看,到处乱送秋天的菠菜,是不是也太对其他人视若无物了哦? 他心里还在埋汰,却听顾月影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这位张师兄,眼睛……有点问题。你以为他看的甲,其实他自己眼中看到的,却可能是乙。” 林隽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张师兄,是个斜视眼! 他脸上肃穆,向张自淳道:“请张师兄海涵,小弟这脖子僵得厉害,所以不自觉活动了几下。” 说完摇摇头,活动了几下肩颈。 实际的情况也的确如此,他现在全身酸痛,各个关节都像被浆糊黏住了一样,非常的难受。 听林隽这么一说,张自淳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向林隽道:“你已经昏睡了十余日了,身体还不在正常状态,慢慢恢复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林隽想了一想,追问道:“恢复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是多久?” 张自淳抽了一口旱烟,徐徐喷出一口烟气,然后回答道:“因人而异,也许三天。” 林隽一听,心中欢喜。 却听张自淳又加了一句:“也可能是三年。” 林隽张大了嘴巴,心道这跨度也尼玛太大了? 旁边顾月影道:“张师兄,就林师弟这情况,恢复起来,恐怕要不了三年?” 张自淳目光一转,看着玉清真人嘿嘿一笑道:“顾师妹,这位林师弟,能不能再活三年,恐怕都是未知之数。” 屋内听他说话的三人,已经来不及介怀张自淳的声东看西。 玉清真人霍地一下站起,声音发急:“张师侄,你不是说把体内残留的天罚之力,驱赶进入灵海,林隽的身体就会自然痊愈,然后醒转过来吗?” 张自淳又把目光一转,看着林隽道:“玉清师叔,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林师弟,他是不是已经身体痊愈?现在是不是已经醒转过来?” 玉清真人快步上前,把住林隽脉门,细细探查了一遍。 片刻之后,她点头道:“不错,他身体里面已经没有天罚之力残留,经脉也只是有些受到震荡的迹象。” 玉清真人看向张自淳:“为何你又说他有可能活不过三年?” 张自淳抽完最后一口旱烟,将烟管在鞋底磕了一磕,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啊。我给大家解释一下。” “第一:林师弟的气海里汇聚了天罚之力,但是他的气海仍在塌陷状态,所以天罚之力有多大,目前并不清楚。一旦气海里面有灵气开始运转,就会激发天罚之力,他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谁也不知道。所以他要尽量不去运转灵气。” “第二:如果要把天罚之力散发出去,又不伤害身体,那么就要从灵海里面分批限量地逼出天罚之力,从与气海相连的灵脉中排放出去。这个时候,就需要激发灵气去驱赶天罚之力。” “第三:林师弟他的道树是闭塞的,所以根本开不出灵脉。” “又要尽量不用到灵气,又必须用灵气逼出天罚之力。” “逼出天罚之力的路径,是道树开出的灵脉;而道树偏偏闭塞,开不出灵脉。” “如之奈何?” 张自淳一摊手:“咱们就只有寄望于林师弟体内的天罚之力,自己乖乖听话,一直老老实实待在气海里面。”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张自淳叹了口气:“林师弟这种疑难杂症,简直闻所未闻,还好我读过《北溪全经》的北宗版本,里面有几个类似的单个问题,我把几个病例组合在一起,融会贯通,才制定出现在这个方案,暂时把他救了回来。至于后面,就看他的造化……” 说着脸露自矜之色,对自己的创造性决定,似乎颇为满意。 看造化?林隽心里吐槽:尼玛这是不是就是碰运气的意思? 林隽沉吟了一下,问道:“张师兄,我想请教一下:天罚之力在我气海之中,随时都会跑出来么?” 张自淳道:“这个,我也不敢断言。但是你气海坍塌,自己控制不了,不排除随时有天罚之力跑出来的情况。” 林隽一听,伤透了脑筋:气海里面的天罚之力随时会爆发出来 那自己岂不是一个行走的不定时炸弹?! 万一天罚之力溜出来,老子是赌它枪里没有子弹?还是藐视它没有枪头捅不死人? 张自淳话刚说完,众人就见林隽胸腹之下的气海之处,鼓起一个气泡一样的东西。 第98章 魔鬼筋肉人的诞生 林隽不知所措,瞬间僵在原地,向张自淳看去,看他怎么处理。 却听张自淳一声惊呼,大叫了一声“不好!” 他把手中的烟杆随便一丢,马上抱头蹲了下来,紧紧缩成一团,手迅捷地一挥,面前瞬间竖起了一面光盾。 玉清真人见状,也是有了自然反应,一念所及,长剑刷地一声脱鞘而出,挡在她的身前。 林隽脑中一下浮现出极其恐怖的念头: 天罚之力跑出来了? 难道我这是要自爆了? 他转头一看,顾月影却没有任何动作,还是站在自己身边,继续扶着自己的胳膊,也不言语。 见林隽向自己看来,她移开视线,眼神看向前方,脸上神情淡然,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 真是视死如归的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大难临头之际,林隽却由衷在心中为其大赞了一声。 过了片刻,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张自淳小心翼翼看了林隽这边一眼,然后撤去光盾,捡起烟杆,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站在林隽身体,歪着头看了一下林隽身体:“嗯,看样子。这应该是天罚之力从气海跑出来了。” 然后他倒转烟杆,握着杆身,在林隽气海鼓起来气泡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 气泡没有任何反应。 玉清真人长剑归鞘,也走了过来。 走到林隽身边之后,她伸出手来,也想去探查一下。 张自淳大声制止道:“玉清师叔,不可!” 玉清真人马上停住手,瞥了张自淳一眼,脸色微微一沉。 张自淳见状,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玉清师叔,现在还不知道,林师弟体内冒出来的这股天罚之力,会不会受到外界灵力刺激,产生变异或者爆发。” 他吸了吸鼻子:“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好些。” 玉清真人脸色才缓和下来。 林隽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胸口的气泡状的鼓包,又有所忌惮。 张自淳又伸出烟杆,加上少些灵力,在上面轻轻戳了一下。 毫无预兆,嗙的一声,他被反弹了出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冲击之势不绝,张自淳又连带椅子,一起撞在了墙上。 好好的一张檀木椅子,被撞得四分五裂。 玉清真人眼角抽动了一下,显得有些心疼。 这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张自淳哼哼卿卿了几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倒是没有受伤,又步履蹒跚地走到旁边,找了另外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下去。 “咔嚓”一声,他所坐的椅子又裂开了几条缝,接着分崩离析,散落于地,四分五裂地满地都是。 玉清真人嘴角连着抽搐了好几下,心中很是痛惜,可一时之间,又不好开口责备。 人可是自己去请来的 张自淳这次应该是有所警惕,居然还保持着端坐的一个马步姿势。 他回头看看四分五裂的檀香木椅,脸上也流露出抱歉之色。 他还是识货的,知道这椅子价值不菲,心道: 赔我是赔不起的,玉清师叔这种高风亮节的师门长辈,应该也不至于要我照价赔偿? 小心看了玉清真人一眼(实际大家都以为他看的是林隽),这位漂亮师叔倒没有特别不快的意思,只是眉头已经皱到了一起。 这一下谁也不敢再去乱动林隽气海冒出的鼓包。 就在这时,气海出的鼓包却有了变化。 突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然后片刻之间就消失无踪,仿佛根本就没出现过一样。 众人正在诧异,却听见极速的“格格格格”之声。 确实林隽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架,在急剧地互相叩击。 顾月影扶着林隽手臂的地方,也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她下意识地一下放开了手。 只见林隽身躯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身上的衣衫突然绷紧,肌肉膨胀发硬,头顶上还冒出了一缕青烟。 “这股天罚之力扩散了。” 张自淳点点头确认道:“应该是渗入到全身经脉和肌肉里面去了。” 林隽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从气海鼓包处扩散,全身像被通过电一样。 然后这一刻他感觉肌肉膨胀发硬,经脉剧震收紧。 不过还好,这种通电的感觉,很快停了下来。 林隽低头一看,自己衣衫已经绷紧,全身肌肉膨胀虬结。 他这副身躯,变成了魔鬼筋肉人的样子! 他目瞪口呆,转头向张自淳道:“张师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自淳沉吟片刻,看着顾月影,反向林隽问道:“林师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隽道:“我感觉好像全身都在发紧,整个人浑身都是力量憋在身体里,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张自淳道:“现在应该是有少量的天罚之力从气海溢出,又融化在你身体里面。” “不知为何你的身体还能承受?我的印象里,只有血统纯正的高贵魔族,才会有如此强悍的肉身之躯。” 他手抚下巴,显得颇为费解。 林隽想了想道:“之前我体内也接受过别人灵气灌注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自淳一摆手:“那不一样的。别人灌注给你的灵气,都是在体内温养过的,天罚却是原始蛮荒的自然之力,充满毁灭万物的杀意戾气。” 他挠挠后脑勺,想了一想又道:“这种情况闻所未闻,我以后也只有请教师祖师傅,原因我现在也不得而知。” 林隽着急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我身体里这天罚之力,弄得我随时要炸裂一样。” 张自淳闭目思索,突然一睁眼道:“或许这样做,可以让你排出渗入体内的天罚之力!你不妨试一试。” 林隽急忙道:“怎么做?” 张自淳道:“找一处僻静所在,寻一棵大树,或是找一坨巨石。每日拼命拳打脚踢,试试看能不能把这股力量散发出去?” “从学术角度理解,天罚之力其实也是一种灵气,只是更为纯粹和自然。就和观星获得星辰之力,是一个道理。只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而已。” “只要是可以消耗灵气的诸般法门,理论上都是可以消耗这部分力量的。” 说到这里,张自淳问了一句:“林师弟,其实你不会拳脚功夫也无妨,随便挥拳出脚都可以。” 拳脚功夫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林隽心道:好歹我前世拿过ufc冠军的,而且是连续九次! 心中稍感安慰,好歹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又感慨自己刚醒的时候,还身体发虚,现在却是个快要爆炸的能量小子。 这时,门口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 刚刚为林隽集体疗伤的那些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门。 随着脚步声响起,好几个人走进了屋里。 第99章 我什么都不知道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道士,看起来很是有几分枯瘦憔悴模样,正是龙虎山掌门张九六张真人。 后面两人,则是赵赢和唐木这对卧龙凤雏。 两人此时看起来精气神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脸上还少点血色,应该是还没能完全复原。 走在最后的一人,林隽却不认识。 这人看着二十多岁年纪,身上穿着一件麻袍道衣,看穿着应该是一名外门弟子。 他身材不高,看上去很是敦实,腮边一圈稀稀拉拉的胡须渣子,眉毛粗短,眼睛有神,脸上一直挂着和气的笑容,仿佛随时都会说出一声“恭喜发财”的样子。 林隽向张九六、唐木、赵赢都打过了招呼,目光停在那麻袍外门弟子身上。 目光一瞥,看他手中提着一个水桶,还拿着一条毛巾,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立即想起这人是谁。 林隽微微一笑,向这外门弟子打了个招呼:“曾师兄,你好。” 想起这位曾师兄天天来为自己擦拭清洁身体,还不辞辛苦用了什么冷热交替刺激大法,而且悉心教授了卧龙凤雏为自己表演滑稽戏(虽然这表演听起来,还有些生硬和青涩)。 他心中对这位曾师兄,还是颇为感激,想着等自己身体康复之后,带他去朝歌城好好玩耍一番。 也不知道这位曾师兄,是喜欢美食、美酒还是美人呢? 管他的,到时候先喝酒吃饭增进感情,然后去夜店会所勾栏潇洒,给这位热心的师兄安排个一条巨龙般的殷勤款待,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名外门弟子正是曾杰,他拿着水桶毛巾,想在林隽的会诊结束后,再为他擦拭清洁一下身体。 听林隽招呼自己,曾杰楞了一下:“林师弟,你认识我吗?” 旁边张自淳接口道:“林隽在昏睡之时,可能神识已经有所复苏,但是却不能动弹和说话,所以是不是因此,记住了这位曾师弟来为他擦拭身体呢?”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自淳这句听似平平无奇的话,却如同向在场每人的心湖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滔天大浪。 这孩子是不是也听到我对小师叔的倾慕了?——玉清真人心中一颤,把目光投向林隽。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对大师兄的苦苦相思了?——顾月影脸色一沉,看向了林隽。 这下徒弟知道老子这个师傅,是个备胎加醋坛子了?——张九六心中大窘,目注林隽。 我尼玛他知道我们对他的私人物品评头论足了?而且听过我们讲的蹩脚滑稽戏了?——卧龙凤雏对视一眼,有种冲动,想把林隽再此打晕过去。 尤其是唐木,自己的狗洞成年旧事又多了一个人知道,真想去把这个装睡的家伙掐死。 众人的目光充满杀气,都投射在林隽这个树洞身上,看他如何反应和解释。 推己及人,既然自己在林隽身边吐露过心声,恐怕其他人也不能幸免。 毕竟要求大家都要尽可能多说话,来刺激林隽的神识。 没想到这家伙的神识早就苏醒了! 真是祸从口出 反正如果今天要社死,就大家一起社死。 当然,如果大家都要社死,不如先把林隽打死 林隽额头瞬间汗珠密布:一旦他们得知,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秘密 张自淳已经明显察觉到这个屋子里面气氛的诡异,向众人一拱手:“诸位,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慌不择路地准备夺门而出,结果一头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令人侧目。 他一边揉着头,一边落荒而逃。 众人又把目光汇聚到林隽身上。 经过张自淳这么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林隽心中立即有了主意。 他咳嗽一声,对众人如刀锋一般凌厉的目光恍如不觉,脸上浮现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曾师兄,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记得了吗?初试那天,我在现场见过你。” 曾杰刚才听张自淳所言,再看众人神情,立即秒懂,呵呵一笑:“可不是吗?林师弟那天大展神威,力挫月轮明王,我还历历在目呢!” 众人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原来如此。 这时,唐木直愣愣地来了一句:“曾师兄,不是,怎么我不记得,初试那天在现场见过你?” 曾杰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林隽看着唐木渴求知道真相的神情,心中吐槽:你这个单细胞生物,是要把大家一起害死吗? 赵赢接口道:“林森兄,我记得在现场,也见过曾师兄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曾杰又笑道:“那天人太多,唐师弟没见到我,也实属正常。我那天接待的人也很多,但是你们三位的事迹,倒的确是亲眼目睹的。” 玉清真人看了曾杰一眼,目光中颇有深意,淡淡地一锤定音道:“不错,那天我也见过你。” 曾杰忙拱手为礼:“玉清院长主持大局,运筹帷幄之中,让西域禅宗无功而返,弟子也是亲眼所见。” 众人这才齐刷刷地一起松弛下来。 好了,不管曾杰那天是不是在现场,最起码大家都不用担心社死了。 林隽连忙补上一句:“昏迷期间,我什么都不知道,多谢大家的照顾。” 虽然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也算是表达个心迹: 你们的事情,我是不知道滴。 就算知道,也是不会到处乱说滴。 请大家一定放心,不要因此对我有什么想法。 玉清真人走到林隽跟前,仔细看了看。 只见林隽除了变成肌肉先生,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不妥。 她温言道:“林隽,记得张师侄所说,抓紧时间,尝试一下把天罚之力散出去。” 林隽点头应是。 玉清真人又道:“现在你暂时没什么状况了,就去自己寝舍。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说着将一面玉牌递给了林隽:“要到我这里来,记得拿玉牌,才会被放行。” 林隽接过玉牌,连声道谢,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居然身体不再虚浮,也没有疼痛之感。 曾杰早有准备,递过一双靴子。 林隽穿好靴子,向玉清真人拜别。 旁边张九六道:“徒弟,你先自回寝舍去,我跟玉清院长还有点私事要聊。” 林隽点头答应,看了张九六一眼,又看了看玉清真人,心道:难道师傅自感在玄机居士那里无望,要转移目标了? 张九六见他神色,心中早猜了个七八分,呵斥道:“赶紧滚蛋。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隽呵呵一笑告辞,和顾月影、同寝舍三人一起出门而去。 此时夕阳西下,四人走在山道上,一身清风、满目苍翠,扑鼻而来的是漫山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顾月影走在最前面,林隽看着她的背影,却不敢上前,生怕大家尴尬。 耳边却传来顾月影低声哼唱的声音,他凝神一听,不正是《青花瓷》? 林隽心中一动,快步追了上去,和顾月影并肩而行。 第100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大章 纪念) 林隽赶到顾月影之侧,和她一起并肩而行。 顾月影侧头看了林隽一眼,并不说话,只是继续小声哼唱前行。 从旁边看过去,她的侧面正在阳光映照之下。 在温暖的光晕下,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整个侧面的轮廓,在阳光下给人一种纯净圣洁的观感。 林隽瞥见她挺翘的睫毛,心中一动:这比起充满异域风情的月轮明王,也是不遑多让嘛。 耳边传来顾月影低声婉转的歌声,林隽浑身仿佛都轻了几十斤,简直飘飘欲仙,美不可言。 他心中只盼着这条山路,永远都走不完才好。 一起走了一段路,顾月影口中哼唱完。 林隽笑着搭讪道:“顾师姐,你唱得很好听哦。” 顾月影看了他一眼:“不是因为这词曲很好的缘故么?” 林隽呵呵一笑:“词曲固然也不错,但比起你的歌声,却要逊色上不少了。” 顾月影面无表情道:“大诗人谬赞,我愧不敢当。” 顿了一下又道:“你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林隽心知,她肯定对自己是不放心的,认为自己这个树洞,听到过她的心声。 始终想来探一探虚实究竟。 他忙解释道:“此声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我倒是真的第一次,听到顾师姐哼唱此曲。” 顾月影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是么?” 林隽连连点头:“确实如此。难道顾师姐之前还唱过么?” 顾月影脸色淡然:“无所谓了。” 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林隽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样,其实都应该要多谢你的了。” 虽然她只是微微一笑,这一刻却如春花瞬间绽放,一时将林隽看得呆了。 他这么一发呆,脚下一乱,差点拌了自己一跤,双手乱挥,想要找回平衡。 顾月影见状,忙伸手相扶。 两人双手交握,却同时心中一颤,如同触电一般,连忙分开。 林隽尴尬道:“我身体里面这天罚之力,太过恼人,我还是离顾师姐你远一点。免得殃及池鱼。“ 顾月影柔声道:“无妨。要死早就死了,等不到现在。” 林隽见她如此豁达,倒不好现在退后让她独行,免得让她觉得,自己看她不起。 顾月影脸上微有忧色,又向林隽道:“但这终究是个大祸患,你还是要按张师兄所言,看能不能将天罚之力从体内排遣出去。” 林隽点头称是,然后好奇道:“那位张自淳张师兄,就是本门大师兄么?我看连玉清院长等几位长辈,似乎都很服气他安排的样子。” 顾月影点头道:“不错,张师兄就是大师兄。” 林隽闻言心中一沉,却又很疑惑,这位大师兄外貌举止看起似乎平平无奇,并没有多么狂傲酷拽炫的拉风模样啊。 难道顾月影钟意的,居然是这种一身烟火气的男人? 他正在疑惑之际,又听顾月影道:“张师兄是北宗的大师兄,我们经常说的‘大师兄’,是指咱们南宗自己的大弟子。” 林隽一下想起,之前在说到《北溪全经》的时候,就说有什么南北版本之分。 现在听顾月影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咱们天龙宗有南北宗之分?” 顾月影点头道:“嗯,张自淳师兄,是天龙北宗掌门的嫡传大徒孙。 她指指林隽:“你我、还有后面的三人,都是南宗弟子。” 林隽奇道:“为何咱们宗门还会有南北之分呢?” 顾月影淡淡道:“一时半刻,我也跟你说不清楚。以后有时间的话,你问问跟你同寝舍的那位曾师兄,就清楚了。”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生硬,她又道:“北宗掌门丹道医术通神,张自淳师兄所学就源出于他,我们南宗弟子,对北宗的丹道医术向来是服气的。所以几位师叔,才会对张师兄言听计从。” 五人一路沿着山路向下,说笑间已经来到山脚。 山脚处有一个大门,门口有几名白衣女弟子值守。 见了顾月影,都脸色肃然地拱手为礼。 等顾月影和林隽前脚走过,却面带笑容和后面的曾杰打了招呼。 顾月影一路上似在思考什么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此时出了嘲风院,顾月影脸色微微一红,从身上取出一张符篆,交给林隽:“今晚亥时,激发这张符篆。” 说完也不等林隽回答,马上放出飞剑,看都不再看林隽一眼,纵身上剑,扬长而去。 林隽接过符篆,刚想说自己根本不会激发,却见顾月影已经在八丈开外。 他口中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后面曾杰、赵赢和唐木已经跟了上来。 曾杰笑眯眯地道:“林师弟,你一直昏迷不醒,这些时日都靠灌注灵气维持,现在有没有饿得慌?”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林隽感觉虽然身上肌肉虬结,身躯发涨发硬,但是肚皮里面却是饿得咕咕乱叫。 于是点头道:“师兄,小弟还真饿得很了。不知道到哪里去用饭。” 曾杰还没开口,唐木就已经开口道:“老林,咱们得去饭堂吃饭。唉,这饭堂的饭食,真是不提也罢。” 林隽奇道:“哦,不好吃吗?那咱们下馆子去呀。” 曾杰招呼道:“先上车,车上说。” 一辆马车慢慢驶到面前。 四人陆续钻进马车。 在车中,从曾杰之口,林隽了解到天龙宗南北之分的缘由。 三百年前,中原帝国爆发王朝内乱。 天龙宗在内的各大宗门,被卷入其中。 中原修行界相互厮杀倾轧,一片腥风血雨,各派实力都大幅衰落。 一直被压在北境之外的魔族趁势崛起,挥师南下,兵锋直指中原。 生死存亡之际,中原各宗门终于暂时放弃门户之见,团结共抗魔族。 天龙宗率领中原修行者,向魔族发起反击。 双方进行了多次惨烈的修行者大会战,俱都死伤无算。 正面战场上,中原大军无法抵御魔族铁骑进攻,被迫全面放弃北境战场,全军南撤。 天龙宗将门下弟子一分为二。 宗主命座下二弟子率年轻弟子保护百姓民众渡江南撤; 而自己则亲身出战,与座下大弟子率宗门高手,与魔族修行者决战,为南迁者争取时间。 天龙山之战,堪称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修行者之战! 此战之中,天龙宗宗主和魔教教主同归于尽,均告陨落; 天龙宗大弟子身受重伤,其余参战弟子,十不存一; 而魔族参战的修行者,则近乎全军覆没! 借助天龙宗的牵制和巨大牺牲,百姓和其他宗门得以成功撤离。 该年正是当时的大锦皇朝永康四年,史称“永康南渡”。 永康南渡之后,天龙宗二弟子率南渡弟子再择良地,开山复建宗门; 留在北方的大弟子,则率残余的弟子隐藏潜伏下来,与魔族抗争。 宗主陨落之前,并无传位令旨。 两大弟子未便擅专,故都放弃继承宗主大位。 双方在南北各自传道授业,如此代代相传之下,天龙宗慢慢分成了南北两宗。 天龙宗宗主之位,已空悬三百余年。 林隽听完,不胜唏嘘,不知道天龙宗历史上,还有如此悲壮惨烈的过往。 马车停住,唐木拉开车帘看了一眼“到了。“ 四人走下车来。 林隽下得车来,看到面前是一座两层高的一座石楼。 石楼高大宽敞,此时已经有一些弟子穿梭其中,更有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 林隽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唐木拍拍林隽肩膀:“走,吃饭。” 手却像触电一样被弹开,他一脸诧异:“你身上长刺了?” 林隽苦笑道:“兄弟,不要轻易碰我,我现在可是天罚代言人。” 三人面面相觑,大摇其头。 曾杰叮嘱林隽一声,小心不要碰到其他弟子,当先领路走进饭堂。 唐木和赵赢一左一右,将林隽护在中间,也走了进去。 四人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曾杰带着唐木去买饭菜,林隽和赵赢则在桌边等候。 不多时,曾杰和唐木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过来,将饭菜摆放上桌。 林隽一看,饭食颇为简单,两盘卤肉、三碟青菜,一人一大碗米饭。 唐木撇嘴道:“老林,将就吃,好菜咱也买不起。” 林隽奇道:“你的金元宝呢?” 曾杰笑道:“林师弟,宗门之内,不能使用金银,都是由宗门配发龙币,要有功绩点了,才能换取龙币。” 林隽这才明白为何唐木这个大胃王会如此不舒服了。 新弟子入门,哪里来的功绩点去兑换龙币? 四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曾杰也向林隽讲了一些宗门的基本规则,让其有所了解。 宗门之内不能使用金银,所以大家都只有凭自己的努力去挣功绩。 故而遇事人人争先,个个奋勇。 林隽心中感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内卷现象也如此严重,自己想躺平的话,恐怕连饭都吃不饱喽! 大家草草吃完晚饭,走出饭堂,天色已经开始黑下来。 林隽也不辨方向,跟着三人信步而行。 走了一炷香左右时间,来到一排木楼下面。 曾杰转头向林隽道:“林师弟,咱们到了。” 林隽放眼看去,这一片有十来栋筒子楼一样的木房子。 每一栋都是五层高,此刻四人所站位置,正是在第四栋楼栋门口。 走进楼里,林隽仿佛回到了前世学生时代一样。 这寝舍里满是熟悉的味道。 空气中飘荡着饭菜味道,夹杂着混合了汗水的荷尔蒙气息,楼道里人声鼎沸,此起彼伏都是呼朋唤友之声。 此时天还没有全黑,楼里面已经有了灯光。 林隽仔细一看,发出光亮的不是烛火,而是一枚枚在烛台上转动的符篆。 曾杰见林隽看得认真,解释道:“这些光明符,灯座下所连的阵法可以持续提供灵力,每个月换一张就行了。” 来到三楼,四人走到一个房间门口。 林隽抬头看了看,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书“四三一四”,应该就是寝舍号了。 曾杰掏出一枚木制龙符,贴在门把手之处,房门应声而开, 走进屋里,正对是一个小厅,外面有一个露台,左右各有两个房间。 曾杰带林隽进入左边一间,推开门,里面也亮着一张光明符。 林隽看了看,问曾杰道:“曾师兄,这光明符晚上一直亮着,怎么睡得着觉呢?” 曾杰笑道道:“亥时之后,房间内的光明符会统一熄灭,不用担心睡不着。你自己先休息,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尽管问我。” 说完带上房门出去。 房间不大,林隽目测在十平米左右。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柜而已 他在床上坐下,伸手把顾月影给自己的符篆拿了出来。 看了半天,不得要领。 他脑中开始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时间不知不觉悄悄流逝。 耳边传来打更之声。 林隽心里“哎哟”一声,翻身坐起。 此时房中的光明符熄灭,已经是亥时了。 林隽想了一想,走出房门,来到赵赢门前,将他叫上,一起来到楼下。 赵赢也不多言,下楼之后才问道:“文商兄,何事单独叫我?” 林隽掏出符篆,递给赵赢:“你能不能帮我激活这个符篆?” 赵赢接过符篆道:“我试试,如果需要念解封的咒语,那就不行。” 话刚说完,符篆亮起,变成一把发光的小剑模样,从赵赢手中飘出,一直滴溜溜地转圈。 赵赢道:“这是一个定位符。这种符有雌雄两枚,你这枚是雄符,所指的方向就是雌符所在。” 看着发光的小剑一直转圈,赵赢又道:“现在雌符还没激发,所以雄符一直在转圈。” 话刚说完,雄符突然停止转动,指向了一个方位。 林隽道:“我是不是顺着指的方向,就可以找到雌符?” 赵赢点头道:“不错。” 他掏出两张符纸,向林隽道:“我给你贴上两张神行符,应该可以走得快一些。你身体应该吃得消?” 林隽笑道:“我现在就是要把身体里的洪荒之力排遣出去,跑快一些,更合我意。” 赵赢点点头,将符纸一边一张,贴在林隽左右大腿上面。 他突然问道:“文商兄,别怪我多嘴。虽然是在宗门内,但是你要去见谁,看方便说一声不?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林隽脸上发热,看看左右,在赵赢耳边轻轻说了顾月影的名字。 赵赢会意,摆摆手:“那你赶紧去。我回去就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隽尴尬道:“志贤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赢挥挥手,不再说话,转身走进了楼里。 林隽双腿感觉充满力量,却又异常轻快,手托发光小剑雄符,一路奔行出去。 他快速地在山道和树林中穿行,晚风拂面,一颗心轻快得仿佛要飞出胸口一样。 奔跑了半个时辰左右,来到一片树林中,发光的小剑突然从他手上飘起,剑尖朝向天上。 林隽吃了一惊,顺着剑尖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 树梢上亮起了一团光亮,顾月影正坐在一截粗大的树枝上,看着树下的自己。 她白衣如雪,青丝飘扬,纤纤玉手中拈着一张光明符,身后月华灿烂,仿佛神仙中人。 树上垂下一条长绳,林隽伸手用力握住。 顾月影伸手一提,林隽就飞了起来。 直到和顾月影齐平高度,她袍袖一卷,将林隽引到身侧坐下。 “你不害怕坐在这么高的地方?”顾月影淡淡道。 还好我没有恐高症! 林隽笑道:“不害怕。” 朝顾月影看去,月色映照下,她明眸皓齿,朱唇琼鼻,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顾月影道:“谢谢你能来陪我。我本来以为,你来不了的。” 林隽道:“符篆倒是赵兄帮我激发的,我自己可不会。” 顾月影道:“你的朋友,倒是不少。” 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林隽这次注意到,两人中间,放着一个酒壶,一个酒杯。 顾月影见他看着自己饮酒,似乎有些惊奇,淡淡道:“我这样的女子,是不应该饮酒的,对不对?” 林隽笑道:“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谁说女子就不能饮酒?顾师姐巾帼不让须眉,豪气干云,我很佩服。” 顾月影看着半空中的月亮,轻声说道:“我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或者是很开心的时候,就会独自一个人,来这里自斟自饮几杯。” 她一饮而尽,看向林隽:“你是第一个来陪我的人,我很开心。” 说着嫣然一笑:“对了,你要不要喝一杯。” 林隽哈哈大笑:“当然要喝!不过一两杯太少,怎么也得三四五六七八杯才过瘾。” 顾月影将酒杯斟满,递给林隽。 林隽接过酒杯,却愣了一下。 杯口上有一个红色的胭脂唇印,分明就是顾月影留下的。 他看看顾月影,这才发现她薄施粉黛,分明是画过妆容了。 顾月影见林隽看着自己,伸指轻敲酒杯:“你养鱼呐?” 林隽连忙端杯一口饮尽,口唇间仿佛还有一抹胭脂香气。 他胸中一股热气直冲上来,身体舒展轻快了很多。 顾月影道:“张师兄要你排遣体内天罚之力,此处就是个好所在。” 说着袍袖一卷,裹住林隽身体,两人一起从树上跃下。 空中四目相对,暗香袭来,佳人近在咫尺,林隽心中雀跃,几乎要喊将出来。 两人落地,顾月影笑笑道:“你可以开始了,这里安静偏远,可以大展拳脚。” 林隽拱手道:“请顾师姐观看指教。” 说着摆开架势,打出一套拳法。 他前世是ufc冠军,所会拳种既多且杂,此刻不假思索,随心所欲地施展出来,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林隽的拳脚不停击打在大树身上,发出巨大的轰鸣。 随着大树不断倒下,林隽只觉得体内的那种绷紧的感觉在不断减轻。 他大叫一声:“酒来!” 顾月影倒满一杯酒,扔了过来。 林隽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掷还。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只觉酣畅淋漓。 如此饮得数杯酒,打了一阵拳,林隽心中只觉无比畅快,绷紧的肌肉和经脉放松了很多。 他还要再饮,顾月影倒转酒壶示意:“没有酒了!” 林隽收手,走到顾月影身边,笑着拱手道:“多谢顾师姐。酒是好酒,就是喝得不过瘾。” 顾月影笑道:“那就让你过够瘾,随我来。” 身形一晃,向远处而去。 林隽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走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明镜般的湖水。 月光照在湖面,湖边赫然停着一只小舟。 两人登上小舟,林隽摇动船桨,向湖心划去。 到了湖心,顾月影抽开身后船板,将一个酒坛,放在了两人中间。 她取了两个碗出来,林隽赶紧提起酒坛,各满上一碗。 月色洒落在酒中,闪闪发光。 两人端起碗,将月光和酒一饮而尽。 此时湖边繁花盛开,风中传来阵阵香气,连饮数碗之后,两人都有了醉意。 顾月影脸上红霞满布,笑意盈盈:“我闻听你有七步成诗之名。我走七步,你能不能为我作诗一首?” 林隽此刻也是酒酣耳热,闻言哈哈大笑:“有何不能?作诗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是,你如何在这湖面上走出七步?” 顾月影一挥手,腰间一柄长剑飞出,悬停在湖面上。 她飘然而起,落在长剑之上,足下一点,人又飞起,长剑在湖面上,向她飞出的方向追去。 空中传来顾月影的声音:“第一步……” 她身姿曼妙,在水面上翩翩而行,如同仙子当空飞舞一般。 林隽看得目摇神弛,站起身来,双手倒背,逼格十足地朗声念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诗念完,顾月影正好再次踏足船板之上。 她心中激荡不已,林隽这诗写的,正是她之前月下独酌之情。 而这诗中二、三、四、五句又一直暗和她的名字巧妙相连。 如此急智,天下能有几人? 顾月影不由得对林隽诗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并肩而坐,顾月影指着湖面喃喃道:“你看那里的明月。我们所在之处,到底是天上?还是水里?” 林隽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 接着又大笑道:“我只晓得,现在给我个神仙换,我也不做。” 此时月已中天,顾月影侧头看着林隽,眼中波光闪动:“谢谢你今天来陪我。” 她别过头去,眼泪轻轻流了出来:“今天是我的生辰。从来没有人,陪过我过这么快乐的一天。” 第101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林隽闻言,心生怜悯:自己不管前世今生,过生日那天,可都是热闹得很的。 每逢生日,前世的一众损友都会道贺,大家插科打诨,整日都在狂欢。 后世虽然还没亲身过生日,但是记忆中的这位纨绔,生日那天也有家人和朋友陪伴。 没想到的是,顾月影这位天之骄女,却从来都是自己独自过生日。 这时,又听顾月影道:“今日是我生辰,你可否也为我,抚奏吟唱一曲?” 她目视林隽,双眼中波光粼粼,颇有深意。 我能说不可以吗? 林隽心里感慨: 女人的攀比心理,可真是太过强烈了点啊。 我为玄机居士抚琴,弹唱了《青花瓷》,写了“春风又绿江南岸”,那是为了人前显圣而已。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嘛? 单纯就是为了把妹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过要是我敢说声不,明天赵赢他们,是不是就要来这湖里打捞我的骸骨了? 好嘛,现在顾月影要的诗,咱是写了,还差着弹唱呢。 顾月影见林隽沉吟,脸色微微一变:“你是不能?还是不行?” 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能和不行? 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林隽笑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可咱们目下在这湖上舟中,哪里来的乐器?” 心道:要不我就清唱一曲? 话未说完,就见顾月影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如同守在木桩旁边的猎人,等到一头自己撞上来的蠢猪。 她微微一笑,抽开船板,拿出了一件乐器。 林隽心中惨叫一声:尼玛居然被人家预判了我的预判。 顾月影手中,赫然是一把琵琶。 林隽看着琵琶,心中暗暗叫苦。 顾月影在琵琶上轻轻拨弄了几下,目注林隽:“用这把琵琶,为我弹奏一曲,如何?” 林隽苦笑道:“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根本就不会弹琵琶” 顾月影点点头:“我信。” 林隽松了一口气。 却听顾月影又道:“我可听说,你在与月轮明王对弈之前,说过自己不会下围棋;在抚奏《青花瓷》之前,也说自己不会抚琴。” 眉目中波光流转,看着林隽道:“有些人一法通则万法通,是不是说的就是你?为了其他女子,你什么都是一学即会。难道轮到了我这里……” 话未说完,里面的杀意,却是昭然若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隽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就麻烦顾师姐示范一二,我看看自己这个蠢人,能不能一学即会?” 顾月影犀利的目光剜了他一眼:“你若是蠢人,只怕这天下没几个聪明人了!” 说完将左腿架在右腿上,拿起琵琶夹好保持稳定。 她左手在上,以拇指和食指捏住拨弦;右手做圆形手型在下,扫动琴弦,发出声音。 顾月影给林隽示范了姿势,讲解了基本的指法和技巧,然后将琵琶递给他。 林隽接过琵琶,深吸一口气,脑中人工智能运转——还好目前功能又恢复正常运行了。 他试着照猫画虎地拨弄了几下,很快找准了音阶,心情放松下来。 向顾月影微微一笑:“那我就献丑了。” 开始一边弹奏琵琶,一边口中吟唱: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 谁在用琵琶弹奏? 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心道送了《青花瓷》给玄机居士,那咱就送《东风破》给你。 都是偶像的佳作,免得说咱厚此薄彼。 顾月影先是坐着,静静听他弹唱。 突然心中若有所感,起身俏立船头,开始拔剑舞动。 林隽只见眼前一团雪亮的剑光在月华下闪动。 顾月影的黑发红唇,却惊心动魄地愈加醒目。 从此以后,他永远都记住了这个晚上 一曲终了,顾月影收剑于后,笑意盈盈地目注林隽:“以曲佐剑,真是人生快事!” 林隽放下琵琶,也是鼓掌大笑:“这琴曲配上剑舞,确实是天作之合。” 随即又大煞风景地加上一句:“要是我们去天龙山大门前表演,会不会有很多同门打赏龙币呢?” 他此时居然还在惦记:自己没有功绩点,龙币肯定不够花的事情。 “铮”地一声响,顾月影的长剑钉在林隽身前不足一尺的船板上。 剑身犹在轻轻晃动。 这脾气也太暴躁了? 顾月影呵呵一笑道:“我这把新的剑,还没有见过血,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你在开什么玩笑? 试试那是可要逝世的! 林隽伸手轻轻握住剑柄,试着用力一提,将宝剑横在面前。 月光如水,在剑刃上流淌不息。 他脱口而出:“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顾月影稍一错愕,又复平静,对林隽这出口成章的才华,已经习以为常。 赞了一声“好诗”,接过林隽接过来的长剑,她款款在林隽面前坐下。 此时月色正好,两人相距咫尺,林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顾月影的样子。 她全身白衣,黑发披肩,头发上束了一条银色带子,月光映照下,灿然生辉。 之前见她,都是清丽的模样,今日却画了淡妆,肌肤胜雪,红唇艳丽,娇美无匹。 林隽不由得看得有些呆住了。 顾月影见状,用剑柄轻轻戳了他一下:“你看什么呢?呆子一样。” “啊。”林隽向天上的星河看去:“我在看天上的星星,比起昨天晚上,到底少了哪一颗?” 顾月影不解道:“你看这个作甚?” 林隽笑眯眯地道:“看见天上哪颗星星少了,不就知道你是什么神仙下凡了么?” 顾月影啐了一声:“你这个人就是油嘴滑舌,好没正经。”心中却颇欣喜。 她向林隽道:“等你安顿好了,不忙的时候,陪我一起去趟剑冢。我要去那里挑一把剑。” 这就跟陪女朋友逛街shoppg一个意思? 而且长了见识,还不用自己埋单! 那必须去呀。 忙不忙都得陪啊。 林隽笑道:“没问题。不过你现在,不是已经有佩剑了么?” 顾月影就像是大考之后,考了好成绩的学生,脸上流露出喜悦神情。 她向林隽解释道:“我现在用这把剑,只是死物而已。暂时用一下没有问题。” “剑冢中的剑,都是有剑灵的。现在我的境界,已经可以去剑冢挑剑了。” “到时候要和剑灵沟通。看看有没有哪柄宝剑,能看上我这个笨丫头?” 林隽呵呵笑道:“恭喜恭喜。只怕到时候为了被你挑中,这些剑灵要打起来。” 顾月影呵呵一笑道:“能选到一把就不错了。等你以后境界到了,自然也可以去挑剑。你天赋这么好,可要多努力啊。” 林隽心道:也不知道我这身体,撑不撑到那时候? 见顾月影笑意盈盈,突然心中一动:“你身上还有没有光明符。” 顾月影点点头,伸手一晃,激发了一枚光明符。 林隽伸手要过符篆,向顾月影道:“我给你唱首歌。我唱的时候,你在心中许个愿望,不要说出来,就会灵验。” 顾月影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林隽伸手将光明符放在她面前,轻轻唱道:“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 唱完之后道:“可以睁眼了。” 顾月影睁开眼。 林隽朝光明符努努嘴:“吹口气。” 顾月影向林隽掌中的光明符吹了一口气。 林隽合上双掌,遮蔽了光明符的亮光。 他向顾月影笑道:“我在一本古籍里面看到的,说这样做,你的生辰愿望就可以实现。” 顾月影回报一笑,心中安慰:真是这样,那你可就会平平安安的了。 林隽从怀中掏出玉佩,递给顾月影:“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把这个送给你。” 顾月影是亲眼见过这枚玉佩神奇的,深知林隽此举,无异于将性命交托给自己。 她心中感动,又感不便拒绝,想了一想道:“我收下了,只是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代为保管一下,劳烦你了。” 说着接过玉佩,解下头上束发的银带,系在玉佩上,又递还给林隽。 林隽接过玉佩,上面似传来的,还有顾月影的发香。 他开心一笑,将玉佩又放回怀中。 此时月明星亮,月华和星河倒映在湖面之上,仿如仙境。 周遭万籁俱寂,只有花香随着阵阵清风袭来。 顾月影目注林隽道:“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说完微微一笑,娇媚无限。 第102章 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暗夜之中寂静无声,时间一直悄悄流逝。 开心是短暂的,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已经渐渐有了曙光浮现出来。 顾月影站起身来,裙裾袍袖随风飘扬,仿佛仙子下凡一般。 她朝着已经黯淡的月华注目片刻,回头向林隽道:“咱们走。” 放出长剑,顾月影纵身上剑,然后袍袖一卷,将林隽也拉了上去。 两人御剑而行,向来路飞回。 剑的高度并不高,时不时从林间树梢掠过,清凉的晨风带着微凉的露珠,时不时滴在二人脸上。 鼻翼中传来少女的香气,还有树叶的清新,林隽一时心神俱醉,只愿一生,都能如此飞翔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顾月影很快就将飞剑降至了地面高度。 她袍袖一挥,将林隽从剑上放下,遥遥指了指方向道:“此地离你的寝舍,步行路程不到半个时辰,我就不送你了。” 林隽点头称谢,心中恋恋不舍,并未拔腿走开。 顾月影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我从来没有如此开心。” 说完御剑而行,转头扬长而去。 林隽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无踪,才向寝舍的方向走去。 他一路行走,感觉神清气爽。 经过昨天晚上一阵拳打脚踢的发泄,他身体里面发涨的感觉减轻了很多,虬结发硬的肌肉也松弛了不少。 回到寝舍门口,时间已经是卯时之末,晨曦显露无疑。 林隽悄悄走上三楼,掏出龙符打开房门。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三位室友的房门都还紧闭,看来没人知道自己夜不归宿的事情。 他轻手轻脚溜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呆呆出神,还在回想昨天的事情。 这一切仿佛都是梦境一般,如此的不真实。 他从怀中拿出玉佩,上面绑缚的银色丝带,还飘散着淡淡香味,告诉他这一切确实发生过。 整晚未睡,渐渐困意涌上来,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把他吵醒。 林隽打着呵欠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正是曾杰憨厚的笑脸:“林师弟,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林隽点头答应,走出房门。 赵赢安坐等待,唐木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动。 一见林隽出来,唐木眉花眼笑:“走走走走,吃饭吃饭。” 四人一起出门,朝饭堂走去。 来到饭堂,端了早饭,四人围桌而坐而食。 唐木一边啃着面饼,一边向林隽道:“老林,你怎么睡得那么沉?我还以为你先出门拉屎去了呢。” 赵赢瞥了唐木一眼:“林森兄,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种事情?” 唐木连表歉意:“不好意思啊。” 又向林隽道:“胖兄说你肯定在屋里,曾师兄可是敲了老半天门了。要不是胖兄拦着,我都想把你的门给拆了。” 林隽不好意思道:“可能第一天住这里,我还是有点不习惯,夜里有些失眠,直到早上才睡着,所以睡得沉了一些。” 说完看了赵赢一眼。 赵赢若无其事,继续喝粥吃饼。 四人专心吃饭,并不多言语,却听到隔壁几桌在议论纷纷。 “前几天大师兄回来了,知道不?” “不知道啊,没听说,也没看见呀。” “那是因为他受了伤,回来就闭关疗伤了。” “大师兄这么厉害,谁能把他打伤?” “大师兄是厉害,不过那是和同境界的修行者比——我听说他这次被两个四品魔修截杀呢!” 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曾杰转脸凑过去道:“听说大师兄不是五品境界吗?被两个四品魔修截杀,能逃脱就很不容易了。” 旁边的一个年轻弟子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道:“那你就错了!大师兄虽然受伤,可是斩杀了两个四品魔修的!有魔丹为证!” 林隽等四人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越境斩杀高品修行者,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这样一下就斩杀两名的,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又听一名年轻弟子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咱们天龙宗,越境斩杀那是家常便饭。” 说着以手掩口,放低声音道:“你们想一想当年的小师叔祖,他越境斩杀的记录还少吗?” 有人接口道:“那倒是,大师兄可一直是以小师叔祖为榜样的。” 旁边的人道:“我听囚牛院的内门弟子说:大师兄这次是在大战之时,突然破境到四品,才能斩杀了两名四品魔修。” “那严格来说,他不算越境斩杀了?” “怎么不算?开打的时候,大师兄可是五品境界!破境也是战斗的一种法门嘛。” 林隽等几人越听越是心惊,顾月影强行破境,还需要他们三人护法争取时间。 三人几乎是豁出了性命,才让顾月影破境成功。 破境成功之后,还要依靠天罚之力,来与魔修对抗,否则还是必死无疑。 而这位大师兄,一边跟高过自己境界的两名魔修大战,一边还能破境。 破境之后,就斩杀了两名在同级浸淫很久的魔修。 这是个什么样的妖孽人物? 又听有弟子说道:“大师兄的道树开出了一百道灵脉,咱们宗门新一代弟子里面,那可是独一份!” 林隽心里奇怪,那顾月影呢? 她的道树开出了多少道灵脉? 他的疑问立刻得到了解答:“连顾月影这种天赋,也只开出了九十八道灵脉,当然了,咱们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一个弟子冷哼道:“我听说顾师姐灵脉开得极早,她每一次破境,都有几率再开出新的灵脉。其他人,可绝少有能二度开灵脉的。” 旁边有弟子附和道:“那倒也是,他们二人,远远超过其他年轻一辈的弟子。放眼整个大随修行界,也是顶尖人物了。” 另一名弟子道:“我听说独孤家那位无双公子,也和顾师姐一样极年幼时就开出灵脉,而且和大师兄一样,都是一百道!” “要不然怎么说大师兄和无双公子,是咱们修行界新一代的‘帝国双璧’呢!” 众人一阵唏嘘,这里吃早饭的都是些外门弟子,而且还有不少是新近入门的。 对这些顶尖存在,大家都是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及。 众人议论纷纷,艳羡不已。 林隽一桌的四个人,倒是都挺沉得住气。 曾杰不时和其他人互动一下,其余三人自顾自地吃着早饭。 林隽心道:这不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反正和自己这种小透明又没关系。 当成神话听听就好,也不用太过在意。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一想到顾月影和大师兄的关系,心中又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就在大家说得气氛热烈之际,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大师兄来了!” 这一声如同一记惊雷,引得众人顿时停住议论,纷纷朝门口看去。 第103章 大师兄 只见空中剑光一闪,一人御剑而来,落在饭堂门口。 这是一个高大英挺的青年,一身白衣如雪,只一条青色腰带迎风飞扬,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勃勃之气。 此时饭堂门口人已经很多,但是在万众之中,此人仍是引人注目,一眼可见。 飞剑自动归鞘,青年向饭堂里面走来。 此刻剑已藏锋,但他整个人就如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光彩照人,锋芒毕露。 这就是天龙宗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 四人听周围的人轻声低语,正在议论纷纷。 “大师兄怎么会到外门弟子饭堂来?” “是啊,他是来找人么?” “要是谁能和大师兄扯上点关系,以后还不在咱们外门弟子里面横着走啊。” 林隽和众人一样,也好奇地向大师兄看去。 他的观感中,这位大师兄恐怕是个对自己极为严苛和自律的人。 他走路的姿势自然潇洒,但是每一步的步幅,都像是经过丈量一般精准一致。 不光是步幅,连走动时候,双手稍微扬起的高度,每一次几乎都一模一样。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是从上一步粘贴复制过来的一般。 很显然,这里的弟子,平时都没什么人和大师兄有过交道。 虽然个个都是伸长了脖子张望,却没有人贸然出声打招呼。 大师兄一脸淡然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一直走入饭堂之中。 大家都在好奇,大师兄他到底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大师兄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打饭的窗口,亮出自己的一面银色龙符。 掌勺师傅楞个了一下。 大师兄居然是专程跑到这里来吃早饭的? 他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温度合适的稀饭,放进托盘。 然后又放了一叠刚出锅的饼,和一叠切得细细的胭脂萝卜泡菜到托盘里。 大师兄端起托盘,转身走开。 他直接向林隽一桌走来。 很明显,他就是冲着这桌人来的。 旁边就近的地方就有空位,可大师兄看都没看一眼。 曾杰八面玲珑,十分机灵,见状马上起身,迅速把自己的饭碗饼碟收入托盘。 他笑眯眯地向大师兄道:“大师兄,请坐这里。” 大师兄一言不发,端端正正坐了下来,开始喝粥吃饼。 林隽和唐木、赵赢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师兄为何要来自己这桌,和我们这三个外门弟子同桌吃饭? 见大师兄不说话,林隽朝唐木和赵赢偏偏头,示意大家开溜。 他刚刚站起身,大师兄伸出手指对准他,然后敲敲桌面,示意他坐下。 林隽又只好坐下。 他隐隐猜到,大师兄来找自己,应该和顾月影有关。 只是其他人却不知道原因,还有不少人羡慕不已,向这桌投来热切的目光。 虽然不敢高声议论,大家还是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桌是什么人啊?大师兄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吃饭?” “不知道啊,大家都是新人,是不是大师兄他们家亲戚?” “那也不对啊,你看大师兄都一言不发。” “难道他们得罪过大师兄?” “不会?得罪过大师兄,他们还能入门?” “就是嘛,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物?咱们这些外门弟子,在他面前如蝼蚁一般。他哪有空来理会咱们?” “那大师兄到底来干啥呀?”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还是你去,我可没那胆子。” 林隽见大师兄要自己坐下,心里忐忑不安,心道:我可没给大哥你带绿色帽子啊,千万不要误会…… 一念及此,他下意识地朝大师兄看去。 大师兄的头发乌黑浓密,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头上扎了一个发髻,上面是一枚绿色的碧玉。 林隽视线下移,大师兄坐在他的正对面,正好一览无余。 他见大师兄看都不看自己,只是喝粥吃饼,于是大着胆子仔细端详了起来。 大师兄的一张脸瘦长单薄,下巴尖尖,额头饱满偏窄。 一双剑眉微微挑起,显得锐气十足。 鼻梁高直挺拔。 眼睛细长,单眼皮,深邃的眸子中闪闪有神。 嘴巴小而薄。 他的五官单看并不特别出色,但是组合在一起,给人的直观感觉就一个字——帅! 再配上这头长发和穿着打扮,林隽感觉这位大师兄,仿佛就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脑海里忽然跳出前世一个巨星的形象和名字。 嗯,这位大师兄和古装的伊面还真有些相像。 再看大师兄吃饭,他每吃一口饼的时间几乎都一样,咀嚼的次数都是十次,然后就吞咽下去。 林隽心道:这位大师兄莫不是有强迫症?难道他是处女座?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大师兄已经吃完早饭,放下了饭碗,抬眼看了林隽一下。 林隽被他这冷电一般的目光,看得直冒冷汗。 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传来,让他感到几乎马上就要窒息。 不至于? 我和顾月影之间可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们之间可是纯洁的同门关系。 他露出一个自己觉得还算得体的笑容,朝大师兄点点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在大师兄看他的时间不长,短短一瞬而已。 大师兄站起身来,向林隽淡淡说了一句:“多谢。” 说完之后,转身扬长而去。 大师兄御剑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周围的人立马涌了上来。 “这位师弟,你跟大师兄是啥关系啊?”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还不是和你跟他的关系一样,普通同门而已。 “这位师弟,大师兄刚才是不是跟你说谢谢了?你帮了他什么忙啊?” 难道我要告诉你:在他百忙之时,我帮他给女朋友过了一个生日? “这位师弟,你住哪个寝舍呀?大家都是新人,交个朋友呗。” “我见过你,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对!叶问!叶问是不是你?” 林隽不胜其烦,一边拱手赔笑敷衍,一边和曾杰三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自己也很困惑。 对啊,大师兄来找我干什么? 就只是为了来说声谢谢? 对了,他怎么会认得我呢? 大师兄御剑回到囚牛峰,落下剑来,回到自己的寝居。 刚一进门,只见一个黑袍人坐在房间里,似乎在等自己回来。 一见黑袍人,大师兄躬身行礼,也不说话,垂手恭立。 “你去找林隽了?”黑袍人开口问道。 大师兄稍稍迟疑了一下,回答了一声“是。” 黑袍人轻抚长髯:“有何观感?” 大师兄想了一想道:“平平无奇。” 黑袍人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要记得自己所背负的重任,不要轻视任何人,不管是朋友或是敌人。” 大师兄点头道:“是。” 黑袍人又道:“这次去北境,你的事情做得比预期还要好。虽然最后小有挫折,不过能因此破境,也算圆满。” 闻言大师兄的双拳忽然不自觉地握紧:“是我大意了。” 黑袍人道:“无妨。” 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又向大师兄道:“林隽这个人,身上有些事情,我现在也看不透吃不准,你不要去动他。” 大师兄声音有些干涩:“那他跟月影师妹” 黑袍人语重心长道:“大丈夫岂能沉湎于儿女私情,你应该清楚,自己和谁有婚约。也应该知道,你身上寄托了多少人的期望。” 大师兄沉默一阵,又道:“林隽会不会就是冥王之子?” 黑袍人摇头道:“应该不是。冥王之子当年已经死在坠魔渊中了。如果林隽是冥王之子,他身上的魔气,又怎么可能在天龙山中掩藏得住?” 大师兄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在他身上,连一点灵气或是魔气的波动,都感觉不到。” 黑袍人道:“他只是我们计划中,一个意外出现的棋子,是福是祸,现在也说不清楚。” “他的事情,以后你不要插手,我会处理。每个周密的计划,总会有所变数,随机应变就好。” 大师兄点头道:“好。” 黑袍人眉头微皱,喃喃自语:“林隽啊林隽,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他口中的林隽,此刻却正在烦恼之中。 第104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 林隽和曾杰、赵赢、唐木四人正在四三一四寝舍中,围桌而坐,长吁短叹,苦恼不已。 曾杰向林隽:“林师弟,我看你愁眉不展,何故如此?” 林隽皱眉道:“曾师兄,你也看到了,不是明知故问么?” 曾杰微一沉吟:“你是说大师兄吗?我看他对你并无恶意嘛。” 唐木接口道:“对呀,不但没有恶意,而且还跟你说谢谢。对了,他干嘛要谢你?” 林隽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旁边赵赢一直沉默不语,突然问了林隽一句:“大师兄跟顾师姐之间,关系应该很不错?” 林隽心道我怎么能把人家的小秘密,一个少女的心事说给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听呢? 他闪烁其词道:“我猜,应该很不错。” 曾杰想了一想道:“平时倒也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来往。两人师承不同,学院也不一样,没听过谁说起他们相处如何。” 唐木道:“对了嘛,就算大师兄对你有什么意见,还有顾师姐照顾咱们。毕竟大家同生共死一场。” 林隽脑海中又浮现起和顾月影在一起时的情景: 毅然破境赴死的决绝眼神,天罚雷霆之下少女孤独无助的背影,残有胭脂的酒杯,湖面如仙子飞舞的身影 他正在遐想,耳边又听曾杰笑道:“对嘛,林师弟背后还有玉清真人和归清真人二位院长,天龙宗里面还是有所凭仗的。” 却听赵赢笑笑道:“曾师兄,请教一下,大师兄的姓名,你可知晓?” 曾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了。大师兄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水字,字华冰。” 林隽心道:真是人如其名。 当时大师兄看自己一眼,那感觉就如同冰针入体,极寒刺骨,却又像雪崩威势,令人胆寒。 如此冷冽的压迫感,又让人如芒刺在背,渗出冷汗。 这种人,得罪不起啊! 不过赵赢问他名字干什么? 难道还可以画个圈圈诅咒他吗? 有可能——毕竟胖兄是学符道专业出身的。 他转头去看赵赢,却又听赵赢道:“那你们知不知道,玉清和归清二位院长,又姓什么呢?” 唐木一巴掌拍在赵赢胳膊上:“胖兄,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干干脆脆抖落出来行不行?” 赵赢疼的咧了一下嘴,向三人道:“兄弟入学之前,对宗门里面的大人物,还是做了一些了解的。据我所知,玉清和归清二位院长,都复姓慕容,是大师兄的嫡亲姑姑。” 这下搞鸡毛了! 自己最大的凭仗,居然是大师兄的姑姑。 那就更不能得罪他了。 四人正在唉声叹气,房间里响起一个声音:“林隽,楼下有人找。” 林隽循声望去,看见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在门口上方,那里贴着一张符篆。 曾杰笑笑道:“这是传声符,咱们天龙山的法阵范围之内,可以传声。” 林隽心中感慨,这还真有些前世住学生宿舍,被楼下的传达室叫去见妹子的感觉了。 楼下是谁来找我? 难道是顾月影? 一想到这里,从凳子上一跃而起,飞奔下楼。 屋中三人面面相觑,曾杰嘿嘿笑道:“我大胆猜测,应该是个女子来找林师弟。” 不过曾杰猜错了,楼下来找林隽的,可不是妹子,而是一个老道士。 龙虎山张九六真人。 张九六见林隽下来,只说了一声:“跟我走。” 林隽跟着他,一起朝前走去。 两人到了天龙山山门,张九六向守门弟子出示了一枚玉牌,然后二人被放行进去。 进了山门,张九六辨明方向,两人先是穿过一条很长的峡谷,然后一路向上,一直朝一座山峰上走去。 一边走,老道士一边向林隽道:“徒弟,我带你去见位故友。我也多年不见他了。” 说完长叹一口气,颇为感慨。 林隽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这座山峰高大雄奇,刚刚走过的峡谷两边,则还有九座稍小的山峰。 见林隽正在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张九六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为他解说道:“那九座山峰,分别是囚牛峰、睚眦峰、嘲风峰、蒲牢峰、狻猊峰、赑屃峰、狴犴峰、负屃峰、螭吻峰,取龙生九子之意,九峰合称为天龙前山。” 又指指脚下:“咱们现在所在,称天龙峰,则是天龙后山。” “天龙前山,有下九院。” “天龙后山,则有上三院。” 林隽道:“师傅,您怎么会这么清楚?” 张九六似在回忆往事,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你师傅我,曾经也是天龙宗的一名外门弟子。” 林隽心中吐槽不已: 难道龙虎山都是到天龙宗来挖墙脚,传承本门香火吗? 那到底是教授道门符术,还是学习技校的挖掘机技术呢? 两人走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一处绝崖之上。 周围松涛阵阵,瀑布轰鸣,倒是一个颇有仙气所在。 林隽心道: 高人见面,都要约在这么有逼格的地方吗? 就像前世那些电影里面,见面总要在天台一样? 也不知道师傅约了什么人见面?他心中也有些好奇。 张九六向林隽道:“这里叫自量台,是天龙宗门人反躬自省,面壁思过之处。” 林隽放眼看去,三面都是危崖,只西南方向,有一条山间小径通往这绝顶之上。 绝顶上面,有一个山洞,洞前则是一片开阔平整的平台。 平台东侧,有一座十多丈高的方形石台。 石台从下往上,逐渐变小变窄,等到得最高之处,仅余三丈见方。 此台便是“自量台”了。 此刻两人就站在“自量台”下。 张九六一挥手,摘下背上桃木剑向地上一指。 地上多了一坛酒,两个酒碗。 林隽艳羡道:“师傅,你身上还有空间装备啊?” 张九六一愣:“什么空间装备?哦,我这七星桃木剑,倒是可以储物,不过装的东西不多,比不了禅宗的芥子空间。” 他提起酒坛,斟满两碗酒,然后将两碗酒都端了起来。 张九六咕咚咕咚将一碗酒一气饮尽,然后将另一只碗里的酒,倾倒在面前的地上。 连干三碗,方才止住。 林隽恍然大悟:师傅是来祭拜故友的。 张九六向林隽道:“我这位故友,是天龙宗里面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当年我跟他不打不相识,结为了至交好友。我对他,是很佩服的。” 林隽心道:佩服?恐怕您是被人家打服了? 张九六眼光闪动,神情悠然,似在缅怀过往:“他这人,向来放纵不羁我行我素,多有违背门规之处,被罚在自量台面壁思过,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脸上露出微笑:“我一听传闻,修行界中说他又做了某某事。我就知道,他又会被罚面壁思过,就早早带着酒来,陪他品酒论道。” 张九六目视远方,沉默半晌,突然长叹一声道:“可惜他英年早逝,我已多年不见他了。” 转头看向林隽:“我在一个,嗯朋友那里,见你诗才和书法都颇不凡,你就代我写两句,祭奠一下故友。” 他神情萧瑟:“我老了,以后你就代师傅来拜拜故友。” 说着在面前石台上,从桃木剑中取出笔墨纸砚,目注林隽。 林隽见师傅头发斑白,对故友之情深厚殷切,心中也是感怀。 他略一思量,走上前去。 仔细将纸抚平,提笔写下上联: 君埋泉下泥销骨。 第105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 林隽不假思索,提笔一挥而就,继续写出了下联。 张九六见他写完,提起纸来,吹干纸面上的墨迹,喃喃念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一瞬之间,老道士百感交集,回想起与故友的那些过往,不禁老泪纵横。 林隽见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是默立一侧,静静不语。 张九六伸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拿着挽联来到绝崖边上,目视远方,心中惆怅不已。 林隽连忙跟上几步,追上去向张九六说道:“师傅,逝者已往。您老人家可千万要看开些。” 张九六回头瞪了林隽一眼:“臭小子,你想到哪里去了?” 心道老子还没享受够这人世繁华呢!传承也还没落实,怎么可能就自寻短见? 他右手一微微晃,手中的纸张燃起。 手一松,染着火光的挽联飘向远方。 张九六看着远去的火光慢慢熄灭,长叹一声:“宁折啊宁折,老兄弟可有些想你。” 宁折? 自己在昏迷的时候,听到过张九六提起过这个名字。 这个人好像是个很牛批的人物,还吓退过七星桃木神剑中的剑灵。 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样看来,应该也是天龙宗的弟子? 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傅,宁折是谁啊?” 张九六道:“论辈分,他应该是你的小师叔祖了。” 林隽心中一动:明白了,宁折,就是玉清院长口中的小师叔,一人单剑独挑黑白两道的那位超级牛人。 他又向张九六道:“师傅,这位宁前辈,很了不起么?我不止听一个人说起他了。” 张九六“嘿嘿”一声道:“这个人,岂止是‘了不起’三个字能形容的?” 想了想又道:“古往今来,修行界中,恐怕也没几人能像他这样特立独行,惊世骇俗了。” 说着,挥挥手道:“你跟我来。” 张九六当先而行,带着林隽走进自量台旁的山洞之中。 进得洞来,少了山风吹拂,林隽身上顿时暖和了很多。 张九六放出一枚光明符,洞中顿时有了光亮。 林隽环视周围,却见洞中别有天地。 这山洞颇为宽阔,甚是整洁,看得出平时应该经常有人前来打扫。 洞中有石床石桌石凳,角落里还堆放着大捆的柴禾干草。 林隽猜测,应该是给在此面壁思过的弟子,过夜御寒所用的。 张九六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招手让林隽在自己旁边坐下。 他环视了一圈,喟然长叹一声道:“物是人非啊,和宁折这家伙在这里喝酒,好像还是前几天的事情。可他都已经走了十五年了。” 想起刚刚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尤记得当年自己和好友都方盛年,如今却天人相隔。 故友叱咤风云、纵横天下,却早埋骨泉下,污泥销骨; 而自己虽然寄身人间又是十五年,却已经头发如雪,两鬓染霜,不由得心下黯然。 定定神,张九六向林隽笑笑道:“我第一次见到宁折这家伙,还是二十五年的事情。” 林隽对这位神奇的小师叔祖,也是充满了好奇,一听张九六开始讲他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集中注意力仔细倾听。 “我以前也做过天龙宗的外门弟子。”张九六指指林隽身上的衣服:“我也穿过你这身麻袍。” 林隽低头看看身上,自己身上,已经是一身天龙宗外门弟子的麻袍。 这身衣服看起来朴实寻常,自己也并未多加注意。 张九六稍微眯缝着眼看了看,指了指林隽左边胸口:“九五二七,这是你的外门弟子编号。我的编号当年是多少来着?” 他思索了一下:“嗯,好像是四七二九。” 林隽也看了看自己左边胸口,有一道白线绣出的九五二七。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师兄怎么会认得自己,对对直直就朝自己来了,原来自己还有学号! 张九六道:“天龙宗里,为了方便区分。外门弟子穿麻袍,内门弟子着白衣,师门长辈们,都是穿的玄衣黑袍。” 他嘿嘿两声道:“宗门大了,规矩也大,就连当今的皇帝陛下,也是穿过天龙宗麻袍的。” 林隽心中一动:“师傅,那有位张自淳师兄,为何是穿的青袍?” 张九六道:“能入天龙后山,进得上三院,服色就不受约束了。” 林隽心道:原来这里的规矩这么大,优秀学生才有穿衣自由,真是内卷得太严重了! 张九六又道:“后山弟子们嘛,又大多喜欢穿青袍,你猜为何?” 林隽不明所以,笑嘻嘻道:“因为显得英俊?” 张九六瘪瘪嘴:“那是因为宁折喜欢穿青袍!人人视他为榜样,连其他不能着青的弟子,也要在腰间束条青带之类的。” 林隽一听,顿时明白: 大师兄腰间有条青色腰带,头上发箍是青色玉佩。 不是因为喜欢头上青青,而是他在表达对偶像的崇拜和向往! 说白了,就是一种致敬行为。 这位偶像哥都不在人世十多年了,还在继续引领修行界的时尚,真是令人震惊! 对了,卫公也是一身青袍…… 难道卫公,也是这位偶像哥的粉丝? 张九六接着又道:“扯远了。咱们说回正题。” 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仿佛又回到初见故友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我三十多岁,还不是龙虎山的掌门,独自一人,游戏红尘行走世间,好不快活。” 林隽心中暗暗感叹:快乐单身汉,钻石张九六,真是领悟了人生真谛啊! “有一次到西方游历,我在沙漠中追逐三日,终于斩了两名妖修。功德圆满之下,自然破境,到了六品。” “我心中很是自得,那时候我还在剑符双修,用的正是七星桃木剑。” “破境之后,可以凌空御剑,我的神识感受到了剑中剑灵,就试着御剑出了几招。没想到剑灵还真听我招呼,我当时高兴得可是不得了。” “这时候,我听到背后有人说了一句‘道士老兄,你的剑,耍得不对’。” “我当时吓了一跳,怎么有人到了我背后,自己居然也不知道。要是来的是对头,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回头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袍少年,笑嘻嘻地正在看着我,大摇其头。” 林隽问道:“这青袍少年,就是小师叔祖了?” 张九六点头道:“可不就是他嘛。我当时哪里知道是他?心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却来对我指指点点,心中当然是很不服气的。” “他见我一脸的不以为然,说要跟我过几招,我也是少年气盛……哦,中年气盛,当然也有些好奇,就答应了。” “我见他年少,担心不要出手打死打伤了他,免得他宗门面上不好看,就问他现在是个什么境界。” 林隽道:“小师叔祖那时候才十六七岁,恐怕境界不会太高?” 张九六道:“他说自己也就七品,但是叫我不要留手,免得大家打得不尽兴。” 林隽道:“那你没有伤到他?毕竟你境界要高一些。” 张九六长叹一声:“宁折是个修行界百年难遇的奇才,惯于越境争斗,可我当时哪里知道?” 林隽“哦”了一声道:“那你们过了几招?大家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恐怕要大战个百回合,才能分出个胜负?” 张九六脸色略有些尴尬:“我就出了一剑。” 第106章 开灵脉 “一剑?!”林隽大感意外:“这么快就结束了?” 张九六摇摇头道:“我激发七星桃木剑,出了一剑。然后这剑就跟疯了一样,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自己去跟宁折打了起来。” 林隽大吃一惊道:“师傅,您这剑威力巨大,月轮明王尚且应付不来,小师叔祖怎么接得住?” 张九六“嗨”了一声,脑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向林隽道:“宁折可是开心得不得了,说道没看出这把剑倒是不错,可以帮助他破境了。” “说完之后,他就破境了,之后满到处追着七星桃木剑一阵打。这一战下来,剑灵三年都不敢出鞘,我也只有专心修行符道了。” 林隽嘴巴张得老大,眼前仿佛出现了宁折在满沙漠里,追着七星桃木神剑狂k的情景。 他回过神来,向张九六道:“小师叔祖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境破了?而且刚刚破完境,他一个六品的修行者,还到处追打连三品月轮明王都搞不定的桃木神剑?” 张九六点点头:“当时就是这样。只不过那一刻的桃木神剑,是被六品的我所激发,威力远远不如月轮明王面对之时。” 林隽心下释然:这才符合逻辑嘛。但是这样随便越境打人,也相当骇人听闻了。 他想了想又道:“师傅,你和小师叔祖破境之后,难道都不需要闭关稳固境界吗?还马上都可以跟人动手?” 张九六道:“我跟宁折的这次破境,都属水到渠成之举,自然不需要再闭关。” 他手抚长须,脸露微笑:“这样不打不相识,我跟他就成了朋友。一起在世间行走,斩妖除魔,好不快意——就像他所说的:生要尽欢,死亦无憾。” 听到这里,林隽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玉佩,递到张九六面前:“师傅,你可识得此物?” 张九六接过玉佩,看到上面的“生尽欢、死无憾”六字,脸上神色变幻,向林隽道:“这应该是你小师叔祖之物。” 林隽大吃一惊道:“师傅,您怎么知道?” 张九六喟然长叹:“你小师叔祖,姓宁名折,字尽欢。” 他将玉佩递还给林隽,问道:“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目注林隽,神情显得极为关切。 心中终于清楚:为何月轮明王挟持林隽之时,七星桃木神剑在失去控制,即将刺中林隽之时,会突然狼狈折返、落荒而逃。 自己这个弟子,和故友有什么关系? 林隽接过玉佩,向张九六道:“这玉佩是一位中年道士赠送给我的。” “哦?”张九六微微皱眉:“这道士多大年龄?是何模样?又为何会赠送玉佩给你?” 林隽回想了一下道:“大概四十来岁,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自称‘随园主人’。因为弟子写了一首诗赠给他,所以他回赠了玉佩于我。” 张九六心中一动:这年龄和气质,和宁则倒是有些相像。随园主人?倒是没有听说过。 他急忙追问道:“他长什么样子,说得详细一点。” 林隽略一沉思,脑中的人工智能立即运转,赠送玉佩给他道人的形象,立即浮现出来。 他向张九六道:“师傅,我能画出来。” 张九六急忙从桃木剑中取出笔墨纸砚,放在石桌之上。 林隽站起身,提起笔来,在纸上飞速画起来。 不多时,一个麻袍道士的形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张九六一见此人,错愕地“哦”了一声,又一拍脑门:“嗨,我早该想到是他了。” 林隽放下笔,向张九六道:“师傅,您认得此人?” 张九六点头道:“认得。” 然后又郑重其事道:“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这个人是谁?合适的时候,我想他自己,会告诉你。” 林隽满腹疑团: 赠送玉佩给自己的随园主人到底是谁? 他的身份来历,看来肯定是非同一般。 他为何要将小师叔祖宁折的玉佩赠给自己? 为何自己能被玉佩中的神识分魂佑护? 他眼前有无数的疑团,在迷雾中根本看不清楚。 这时,他掌中的玉佩,突然开始发出了光亮。 接着整个山洞中也开始有了光亮。 一时之间,山洞里面亮如白昼。 林隽感到气海之中,开始发涨,似乎又有天罚之力在涌动翻滚。 张九六正在诧异,一见林隽脸色不对,连忙问道:“徒弟,你怎么了?” 林隽额上青筋暴起,只觉得气海中有一头猛兽要钻出来一样。 他一字一顿艰难地道:“师傅,我气海中的天罚之力,应该是要出来了。” 接着道:“师傅你不用管我,你先走。” 张九六却立在原地,眉头紧锁,似在思索什么难题。 突然他眉头舒展,一拍巴掌,向林隽道:“徒弟,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事不宜迟,你赶紧坐下。” 林隽依言坐下,张九六道:“脱下鞋袜。” 老道士口中说话,手中一晃,多了两枚闪着灿烂光芒的金针。 林隽此刻已经脱去了鞋袜。 张九六蹲在他面前,拿起林隽右脚,用金针在上面比划。 林隽此刻胸腹中张得极其难受,已经渗出了满头大汗,犹在和张九六开着玩笑:“师傅,您这是要干嘛?在脚底板刺字吗?左脚清明,右脚反复是不是?” 张九六一脸诧异道:“什么清明反复的?” 旋即正色道:“我要马上为你,开灵脉!” “开灵脉?” 林隽一听完全懵逼了:“师傅,我的道树都是闭塞的,怎么开灵脉?” 张九六道:“来不及细说了,放松神识!” 说着将手中金针,刺入林隽右脚足底。 林隽只觉得,仿佛有一个太阳钻进了自己右脚足底一般,整条右腿都其烫无比。 还没回过神来,左边足底又被刺入了一枚金针,同样是如此的感觉。 他尽量放松神识。 神识之中一阵轰鸣,他清楚感受到,两枚金针各自拉出了一条金线,一直从足底连到了道树上。 道树上金光闪耀了几下,又马上黯淡。 此时他气海中的天罚之力又涌了出来,比之上次的一个小气泡鼓包,汹涌澎湃了很多。 天罚之力一经涌出,大部分掉头而下,直接向双腿中的金线灌入,然后沿着金线流入气海之中。 剩余部分,慢慢流入其他经脉之中,他全身的肌肉又变得膨胀和坚硬起来。 心中烦闷之感一去,他正要开口向张九六问询,却一下愣住了。 张九六斑白的头发,就在这一瞬间全部变得雪白。 再仔细一看,连胡子和眉毛,也尽数变白。 林隽一下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第107章 双喜临门 张九六还瘫坐在地上,神态极其疲惫,见林隽一副忧心错愕的样子,摆摆手道:“不妨事。” 林隽赶紧上前,把张九六搀扶起来,坐在石凳上。 张九六仿佛在一瞬之间,老了十岁。 他须发尽白,额头的皱纹如斧凿刀刻,愈加明显。 休息喘息了一阵,张九六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向林隽道:“徒弟,我在你体内,开凿了两道灵脉。” 林隽闻言,大吃一惊:“师傅,什么意思?开凿了两道灵脉?我的道树不是闭塞的么?” 张九六脸上泛起笑容,显得颇为自得:“刚才你的天罚之力又涌了出来,你可知是何缘故?” 林隽摇头道:“我不知道。” 张九六伸手指指头顶:“这个山洞里,有宁折的气息,甚至可能还有我们感知不到,他的神识。” 他又指指林隽:“你所持的玉佩上,也有宁折的神识,与此地的遗留之气,产生了强烈共鸣。天罚之力有所察觉,才又会涌出。” 林隽思索了一下:“师傅,您的意思,是不是小师叔祖的神识,反应太过剧烈,惊动了我体内的天罚之力?” 张九六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为你开凿的两道神识,是用的祖师爷传下的两枚开脉神符。这两枚定式符,本来单单以我的神识之力,是无法控制的。” “我见有宁折的神识加成,灵机一动,当机立断,动手给你开灵脉,这才水到渠成,侥幸成功。” 林隽见张九六气息衰败的样子,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师傅,看起来您消耗颇多,您没什么事?” 张九六摆摆手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我需要回龙湖上去闭关调养一段时间了,否则可能会有跌境之忧。” 林隽张大了嘴巴:“如此凶险啊?” 张九六道:“我也没有太大把握,所以将两道灵脉开在你的双腿,不用经过你的五脏六腑,相对来说危险小一些。” 林隽诚恳躬身道:“多谢师傅厚爱。” 张九六手抚长髯,长叹一声道:“这也是你的造化,如果不是在这山洞中,也不可能成功的。” “你自己本身道树闭塞,不能开出灵脉。现在有了两道灵脉,可以尝试由这两道灵脉排遣出去。只是……” 说道这里,张九六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 林隽被他这一眼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问道:“师傅,只是什么?” 张九六呵呵笑道:“这次你必须要戒色了!两道灵脉都通过了你的屏翳穴,你要是在欢快行事的时候,天罚之力喷涌出来……” 林隽被他一说,吓得打了一个冷战,心道: 那我这不就成了一个人间大炮打桩机了? 正在开开心心和漂亮姑娘们打成一片的时候,把人家炮决了? 又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张九六: 尼玛上次师傅你也是让我戒色,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张九六哪里知道他在想这些,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是童子之身,没有那种经历,还是容易坚持的。” 林隽心道:师傅您不知道,我前世可也是去过会所,跟嫩模秉烛夜谈,探究过俄罗斯方块一百零八种拼法的大折学家! 记忆犹新啊! 他嘴上恭恭敬敬道:“是,师傅的教诲,徒儿时刻铭记在心。” 张九六道点点头道:“我需要调息一下,你也自己先休息一下。” 他说着盘腿而坐,手上捏了一个法诀,开始调整气息,不多时,本来煞白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 林隽不想打扰师傅,信步走出了山洞,来到自量台下。 他靠在石台上,向绝崖之外看去。 耳边松涛阵阵,眼前白云悠悠,不禁有些出神。 突然神识中跳出一个弹窗,好久没有响动的人工智能系统提示: 身体开通两条新的信息渠道,激活隐藏数据库,获赠两本秘籍。 what? 还有这样的好事? 林隽还没反应过来,神识中已经开始加载秘籍。 一瞬之间,秘籍就加载完毕。 第一本秘籍是——《神行百变经》! 提示:需要把第一本秘籍学会,才能得到第二本秘籍。 林隽飞速地把秘籍在脑中过了一遍。 这是一本教授身法和步法的秘籍。 《神行百变经》共有三层: 第一层:如何将灵气运转于双腿经脉和穴位之间,长时间保持高速奔行,练成之后,可日行千里。 第二层:如何运用法门,增加纵向跳跃和攀爬之力,练成之后,翻墙上树,不过等闲事情。 第三层:如何在方寸狭小之地,闪转腾挪,躲避别人攻击。 林隽腿上有两条新开的经脉,有天罚之力灌注其中时,正好以此法门,来尝试进行控制和驾驭。 此刻他全身都是气力,正好想要宣泄出去。 于是按照秘籍所载,在平台上展开身法,按第一层所载法门,开始疯狂奔跑。 他越跑越是欢畅,身体也愈加轻快。 眼瞅着自量台,林隽心中一动,跑了过去。 他按第二层法门,展开身法,如一只轻快的猿猴,从自量台下攀援而上。 毫无滞涩,林隽一气呵成地登上了自量台顶。 自量台上三丈见方,山风吹来,人有飘飘欲仙之感。 林隽又按秘籍所载,按第三层法门展开身法。 他如同一只穿花蝴蝶,在自量台顶穿梭进退,趋退如神。 一时之间,自量台顶上仿佛同一时间出现了好多个林隽,令人眼花缭乱。 他练到酣处,心念所动,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变成脚上头下的姿势。 林隽以双手为支撑,在台上游走,身法灵动,快捷无比。 练了好一阵,林隽才又翻身重新站定。 他身在高处,环视周遭,不禁感到一阵意气风发,胸襟大畅之下,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啸一声。 他心中喜不自胜:今天自己开了灵脉,还得到了秘籍,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这时,弹窗又提示,他已经练成了《神行百变经》,立即会获赠第二本秘籍。 第二本秘籍很快加载完成。 林隽神识中出现了秘籍名字。 他咋看之下,大吃一惊,差点掉下自量台去。 第108章 神秘咒语 第二本秘籍赫然是——《葵花宝典》! 为什么会是这本书? 人工智能怎么会做这种推荐? 第一本秘籍,倒是很合适: 第一,知道我打不过人,最重要的是跑路逃命; 第二、两条腿开了灵脉,把天罚之力宣泄出去,免得人间大炮炸膛,害人害己。 可这《葵花宝典》是怎么回事? 我可是童男子诶! 这一世还没享受过真正的男欢女爱! 人工智能系统是秀逗了吗? 不会真的把我当成是无能之辈了? 那只是暂时的好不好! 林隽心中正在疯狂吐槽,神识中又跳出一个弹窗,解答了他的疑问: 猜你喜欢。 林隽顿时无语…… 再看看前两句,毫无疑问和悬念: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我练个毛线呀? 如果不练,以后再开灵脉的时候,赠送的秘籍加载不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林隽瞬间从双喜临门的愉悦之中,跌入无尽的烦恼。 这时,台下出来一个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你跑到那上面去干嘛?” 林隽转头一看,张九六已经站在自量台下,看上去人小的跟片树叶似的。 调息了一阵之后,老道士明显精气神好了很多,连连招呼林隽赶快下来。 林隽听得出来张九六的担心,纵身一跃,从台上跳下。 张九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却见林隽身法灵动潇洒,每下得一丈左右,脚尖就在台上轻轻一点,卸去下冲之力。 几个起伏,就到了台下,站在张九六面前。 老道士脸上略有诧异之色,忍不住问道:“你会这御体之术?” 林隽干笑两声:“说出来也许您不信:这是我刚学的。” 张九六当然不信,只是以为林隽不愿意说出真实情况,也并不强求,只是要他练习的时候,多加小心。 说着,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郑重其事地递给林隽。 林隽接过锦囊,看看张九六:“师傅,我可不可以打开?” 张九六摇摇头道:“现在不要打开。这是师傅我留给你,保命的一张符篆。万急时刻,你可以激活这张符篆。平时不要打开,免得灵气泄露。” 林隽有些为难:“师傅,可是我不会激活符篆啊。您还没教过我符道呢。” 张九六微微一笑,从怀中又掏出一本经书,递给林隽道:“你的天赋是很高的,比我见过所有学符道的人都要高!” 等林隽接过经书,张九六又补上一句:“当然比起你师傅我的天赋,还是略逊了那么一筹。” 他指指林隽手中的经书:“不过也是足够的了。你先自己研读这本书,掌握一些基本法门,等能自如控制灵气了,就可以激活符篆了。” 林隽看了一下手中经书——《太玄符经初探》。 刷刷刷刷,片刻之间,就翻完了整本书。 张九六道:“现在不着急,拿回去慢慢看,我当年单是看这本书,就看了三个月。” 林隽将书递还给张九六:“师傅,我看完了。” 张九六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跌境了,以至于产生了幻听:“你说什么?” 林隽认真点点头:“师傅,这本书我看完了。” 张九六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翻开书,随便考了林隽几段经文。 林隽分毫不爽地背了出来。 张九六嘴巴张得老大,随即心中一阵狂喜: 老天有眼!终于赐给了我龙虎山一个天才少年! 他心里一阵激动,然后稀里哗啦掏了好几本经书出来,要林隽浏览背熟。 一盏热茶的功夫,林隽就把这几本经书全部默记下来。 张九六尝试着乱翻书页,考了林隽几次。 一个字都没有错。 张九六拈须微笑,满脸都是喜气,叮嘱林隽道:“你虽然已经掌握了符道法门的诸般理论,但是要融会贯通,学以致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切忌心浮气躁,骄傲自满啊。” 林隽躬身恭谨答应下来,然后收好锦囊,问张九六道:“师傅,书中所载,威能巨大的定式符,都有制符人自己才知道的启封咒语,不然谁都可以用了对不对?” 张九六点头道:“不错,是这样。” 林隽又道:“那您给我的锦囊里面,必然是枚定式符,启封咒语您还没告诉我呢。” 张九六把脸一沉:“你慌什么?我自然会告诉你,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林隽见张九六如此神秘,不明原因,也不敢再问。 张九六自感调息已顺,要回龙虎山中闭关一段时间。 林隽于是又和老道士一起,原路返回,来到山门之处。 山门前就有摆渡马车,可送人去镇上换乘。 张九六让林隽回去休息,林隽却执意不肯,非要把老道士送到镇上不可。 两人到了镇上,也正好是饭点,于是寻了一处酒肆,一起坐下用饭。 张九六颇好杯中之物,林隽陪他吃了几杯酒。 他眼看着师傅脸上有了些血色,心中才稍微安定。 张九六饭菜吃得少,酒倒是喝了数杯,谈兴渐渐上来。 林隽一直心中疑惑,于是向老道士打听,为何小师叔祖的神识分魂,会对自己有所作用? 张九六猜测,秦国公也许和宁折相识,请他为幼时体弱多病的林隽抚顶,所以才能感知其神识。 林隽在前世也看过些小说,想起里面的狗血桥段,试探着问师傅,自己会不会和小师叔祖有什么血缘关系? 张九六却告诉他,宁折曾经从北境魔国带回一个婴儿。 但是不确定婴儿和宁折的关系,而且宁折抱着婴儿,一起跳入了坠魔渊中。 从此世间,再无宁折的任何消息。 林隽又想趁着张九六喝得眼花耳热之际,问出随园主人的真实身份。 毕竟玉佩中有小师叔祖的神识分魂,说明两人之间,绝对关系匪浅。 没想到老道士酒喝了不少,人还是很机灵,听林隽问起,只是笑笑不答。 酒足饭饱之后,张九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林隽。 林隽愕然,不解其意。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玄机居士已经不再接受我的帮助了。” 他看了林隽一眼:“这些银两,你找机会给她。” 林隽答应一声,看看师傅苍老而尴尬的样子,心里想笑,又有点悲凉。 他只好不多言语,把银票收了起来。 两人走出酒肆,张九六雇了一辆马车,再叮嘱了林隽一番,就准备离去。 林隽突然想起什么,向张九六问道:“师傅,你还没告诉我,锦囊中符篆的解封咒语。” 张九六恍如未闻,钻进车厢。 车刚启动,车帘拉开一道缝,传出张九六的声音:“我爱玄机居士。” 林隽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师傅不马上告诉自己,这神秘的咒语。 再抬眼看时,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第109章 求学生涯 正式开启 接下来,新的修行求学生涯,终于正式开启了。 天龙宗的授课方式,和林隽前世的大学差不多。 除了神识、肉身和灵气相关的几门必修课之外,学生们还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去上一些感兴趣的选修课。 林隽每天和同门一起,穿行在寝舍、教室和饭堂的三点一线的简单路线上。 他感到了久违的平静和安宁,甚至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 天罚之力暂时也没有再出来作怪,岁月静好,风平浪静。 他恢复了前世的规律作息和锻炼习惯。 每天早上卯时就起床,然后用半个时辰跑步去到自量台,再用半个时辰跑回寝舍,冲一个凉水澡。 冲澡完毕,和每天辰时准时起床的三位舍友,一起去饭堂吃早饭。 饭堂的食物说不上可口,但是也绝不难以下咽。 刚入门的新弟子,每人每天都会被配给十个龙币,但每餐饭就需要三个龙币。 龙币是不能花钱购买的,只能凭功绩点兑换。 所以饭量大的唐木,还需要曾杰这位老大哥接济。 慷慨的曾杰,把自己勤工俭学得来的功绩点,兑换了一些龙币,来满足唐木的胃口,并且婉拒了唐木的金元宝谢意。 令得三位师弟交口称赞他是“大丈夫”、“真男人”、“好汉子”。 曾杰并不是真的很老,甚至并不是看上去的二十多岁。 他的实际年龄,只有十八岁,不过就比林隽大了两岁而已。 林隽心中暗暗震惊于曾杰师兄面相的少年老成,于是在早上外出跑步的时候,更加注意保护自己的脸庞。 天晴的时候,他会遮上一块面巾;下雨的时候,则会再戴上一顶斗笠。 风雨无阻地把跑步习惯坚持了下去。 如此一来,每跑一回,从气海里溜出来的天罚之力都会减轻一点。 对于腿中的两条灵脉,他也逐渐开始熟悉。 甚至偶尔可以用神识控制,让里面的天罚之力有所运行。 时间很规律的过去,春去夏来。 此时的天龙山,春意却更加旺盛,并未有夏天的炎热,很是舒适。 这期间,发生了几件事情。 第一件事:顾月影闭关了。 从她的生日那天晚上之后,林隽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顾月影。 听曾杰说,她已经开始闭关,要稳固自己的境界。 林隽心里若有所失,却也暗自为她开心高兴。 第二件事:玉清院长离山了。 临走之前,玉清院长把林隽叫去了自己的听风楼,查看了林隽的身体状况。 张九六为林隽开出了两条灵脉,令她喜上眉梢,颇为高兴。 叮嘱了林隽一番,又塞给了他一包龙币。 林隽问起玉清院长离山的原因。 她说这个事情是机密,也不能透露给他知道。 但是从她凝重的神色看得出来,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第三件事情:秦国公夫妇也离开了朝歌。 离开之前,父母一起到山外的镇上,见了林隽一面。 曾杰强烈建议全寝舍的人,都陪林隽去了一趟。 因为他们每个月的月底,才能休沐三日,休沐的时候方可以出去。 秦国公夫妇请四三一四寝舍的四位少年,饱餐了一顿,唐木当然是其中最开心的一个。 父母告诉林隽,他们要离开朝歌一段时间,让他照顾好自己。 林隽知道父母离开,一定是军机要事,也并不多问。 母亲镇北大将军刘贞素看着林隽的样子,既有些心疼,也颇感安慰。 孩子的吃像,看得出来天龙宗里的伙食应该不怎么好,不能和自己府上相比。 但是林隽的精气神却有了明显的变化,更加的阳光和健康,倒是让她很欣喜。 第四件事:大师兄没找自己的麻烦。 自从他来饭堂莫名其妙感谢过自己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 林隽一直心中隐隐担忧,因为某些不可言状的原因,大师兄会对自己不喜。 可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大师兄恐怕眼角里,根本就没有自己。 自己啥都不是,区区一个无名小卒,他又怎会在意? 时间悠闲地过去,林隽也很快适应了修行生涯。 虽然对他来说,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并没有任何专业方面的收获,但是他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直到这一天,他连闯了几个祸事。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舒服又惬意。 午饭后的第一堂课上,大家都难免有些昏昏欲睡。 这一堂课,是神识必修课。 弟子们都打着呵欠,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等着教授前来授课。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教室里面走进了两位教授。 前一位大家都是认识的,狻猊院的朝元真人,一位严格认真的神识学教授。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朝元真人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位年轻人,是来自大随东北方高鲜国的朴昌镐。 他来天龙宗交流学习,今天作为客座教授,为大家讲一堂课。 天龙宗兼容并包,海纳百川,有着博大的胸襟,经常和邻国的修行宗门交流互动。 这位朴昌镐教授,就是这些前来交流的修行者之一。 朴教授的大随官话说得还算可以,只是带着一股异域风味,听得懂,有点吃力而已。 他先简单进行了一个自我介绍,让在座的弟子们清楚了解到,他在高鲜国是一个多么出色牛批的青年才俊。 虽然天龙宗内大牛代代辈出,大家还是给与了朴教授礼貌的掌声。 朴教授微笑接受了弟子们的掌声,然后开始讲述,他对于神识修行的一些理解和看法。 他谈到了围棋这项大随帝国的国粹,建议弟子们选择围棋来对神识进行磨砺。 朴教授一脸真诚,告诉弟子们,他上午跟朝元真人手谈了两局,都获得了胜利。 朝元真人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你远来是客,让着你点,就当真了么? 弟子们在入格训练时,都学习过这类礼节,知道朝元真人多半放水宴客了。 对朴教授的自我肯定,兴致缺缺,昏昏欲睡。 这时候,朴教授抛出了一个震惊全场的观点: 据高鲜国修行界考证,围棋是由他们发明的。 林隽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轻笑——尼玛真是离了大谱。 他因为昏迷的原因,没有参加新弟子的入格训练。 其他弟子都因为专业的入格礼仪培训,对这种荒谬可笑的说法,忍住了发出笑声的冲动。 连一脸错愕的朝阳真人,也忍住了要问候朴教授家人的冲动。 你是来交流学习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这边朴教授脸色一沉,目光转到林隽身上:“这位小道友,嗯……九五二七,对,就是你。我的说法,有什么问题吗?” 第110章 我给教授上课 对于高鲜国这帮单眼皮棒子的说法和做法,林隽在前世就有所了解。 前世里面,他们认为天朝的文化和人物都是他们的。 天朝神话是他们的,因为《山海经》中提到的很多神人神物,都在他们古墓壁画中出现过; 圣人是他们的,因为棒子半岛最早建立政权的人叫箕子,宋国第一个国君是箕子的亲戚微子,圣人是宋国贵族后代,所以圣人就是棒子祖宗箕子的后代; 诗仙青莲是他们的,并为此抗议天朝歪曲历史,剽窃了他们的文化,同时,他们还把浣纱女神和大明药王也归入自己国籍; 天朝文字是他们的,是他们先发明了文字,随着迁居中原,才把文字带到了天朝; 医学是他们的,凭证是1596年编制的一本《东医宝鉴》,其实质不过是一名热爱医学者学习天朝医学后的集成读本; 风水是他们的; 端午节是他们的; 道门是他们的; 活字印刷和浑天仪,甚至连豆浆都是他们的 尼玛还能更不要face一点吗? 没想到,穿越到了现在的大随王朝,棒子们还是这个德行。 林隽决定让他开开眼界,给这位教授上一课。 听到朴教授的问询,林隽笑嘻嘻地说道:“朴教授说围棋源自高鲜国,我这里倒是有一局棋,想请教授指点一二。” 朴教授倒不是完全的酒囊饭袋,对围棋技艺也有所造诣,一听之下,连声叫林隽把棋局摆出来。 众弟子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林隽身上。 林隽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 早有助教在讲台上摆好了棋盘棋子。 林隽也不言声,左手黑子,右手白子,轮流如飞落子。 朴教授初看不以为意,随着棋子落在棋盘上越来越多,他只看得额上汗水不住淌落。 朝元真人在旁边观看,也是越看也是心惊。 黑白双方交织缠斗,战局厮杀惨烈,中间更无一子回转余地。 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一着出错,满盘皆输。 朴教授惊诧道:“不知道这局棋,是哪两位大国手所行?” 林隽淡淡一笑:“不敢称国手,这是在下与西域月轮明王,在百局棋战之后,又单独所对弈的一句。” 林隽与月轮明王的百局棋战,早已传遍朝歌。 所以他才信口胡吹,这是自己和月轮明王单挑的棋局。 朴教授素擅围棋之道,在高鲜国可谓举国无敌。 他醉心此道,因此到了朝歌之后,也打听过何人精通棋艺。 初来乍到,他对百局棋战之事,也有所耳闻。 但他向来自负,对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并不如何看得入眼。 此刻见了棋局,轻视之心,方才尽去,不禁感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朴教授见林隽下了一子之后,却停住不再放下一枚棋子,不禁着急问道:“下一步却又怎样?” 林隽微微一笑:“以教授之见,该当如何?” 心道:不让你殚精竭虑考量,怎让你中我的计? 朴教授苦苦思索,沉吟良久,手指轻轻敲击,说什么也没法把棋子放入棋局。 林隽见他脸色涨得通红,轻轻落下一子。 朴教授恍然大悟,大喊了一声“妙!” 林隽笑道:“这是月轮明王高招,自然精彩。下一步,我也是如有神助,才能应对。” 朴教授看着棋局,连声问道:“那么道友下一步,又是走在何处?” 林隽却不落子,只是笑笑道:“请教授指教。” 说完就不再言语。 朴教授也是好强,不再出言相询,只是看着棋局,定定思索。 他汗出如浆,青筋暴起,一直沉默思考,手中拈着棋子比划,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去。 一声沉厚的钟声传来,这堂课到时间了。 朝元真人在林隽要朴教授思考棋路的时候,便知道其用意。 他是个洒脱的聪明人,强制克制自己,不去看棋局,免受其扰。 此时听到钟声响起,喊一声“下课”,让学生们离去。 林隽见朴教授对身边一切恍如未闻,倒是有点佩服,拱拱手,又向朝元真人鞠躬,自行离去。 刚刚走出教室门口,就听到朝元真人惊诧的关切声音:“朴道友,你怎么吐血了?” 林隽心中暗爽:这是前世刘仲甫和骊山仙姥的“呕血谱”。你不过一介凡人,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以一己之力解出,不吐血才怪呢。 他脚步轻快,很快和同门们来到操场上。 今天下午第二堂课,是肉身训练的必修课。 任课的蒲牢院阳克诚教授,也带来了一位高鲜国的拜访学者,客座教授。 弟子们一看,不禁都开始窃窃私语。 因为这位客座教授,是一名黑黝黝的昆仑奴。 他自我介绍,名叫德罗巴约。 林隽一下想起,前世那位进球之后滑跪庆祝,球场上都是三道杠的魔兽。 再看看,两人长得倒是很像。 自己面前这位,好像还要更为凶悍强壮。 因为仰慕大随文化,德罗巴约穿的是一身随装。 他肌肉虬结的身躯,套在长衫之中,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大随帝国开国之后,就免去了昆仑奴的奴籍,赐予其平民身份。 昆仑奴肉身强悍,几可比拟魔族,又忠勇善战,故大多投身军中。 大随的军中,就不乏昆仑奴出身的中下级军官。 但是这样去到高鲜国效力的昆仑奴,倒是不多见。 林隽心道:高鲜国学咱们大随,倒是学了个似模似样,修行界里,现在也开始规划起外援来了。 德罗巴约先是表达了对天龙宗的景仰和向往,然后说要和大家交流一下。 林隽看了旁边的唐木一眼,心想单挑这种事情,应该是这种武痴出面了? 没想到的是,德罗巴约说动手争斗,拳脚无眼,恐伤和气。 他想和大家一起跑一跑,切磋一下肉身的速度耐力。 显然是事先和阳克诚教授有过交流,阳教授认可了这种方式,并且为大家策划好了路线,已经事先报备清理出了道路。 林隽心想:原来就是跑步啊?那倒是无所谓,跟着大家一起跑跑就行。 这个德罗教授心思也算厚道,倒是不讨厌。 阳教授把路线一说,林隽心中偷笑:不就是自己晨跑的路线? 大家纷纷脱去外衣,只穿里面的贴身劲装,开始做热身拉伸。 林隽和唐木拍拍赵赢的肚子,调侃他能不能跑完全程。 赵赢笑嘻嘻地说,跑不动就当散步也行。 天气正好,这么活动活动,也很舒服。 又听阳教授向弟子们说,这次竞足,都不能运转自己的灵气,只能纯靠肉身的双腿。 大家面面相觑,比肉身强悍,除了魔族,几人能比过昆仑奴? 这不还是砸场子来了么? 这时,助教开始往弟子们腿上贴禁灵符,保证竞足是公平进行。 林隽本来体内经脉中,就没有自己的灵气。 他新开的灵脉中,是天罚之力,禁灵符完全起不到作用。 贴与不贴,对他来说,毫无区别。 这种纯粹比拼肉身双腿之力,对于林隽来说,完全就是开挂。 他心中默念:我又得给这位教授上上课了。 让你看见我的尾灯,哦,我的背影,就算我输 不多时,所有人都准备妥当,德罗巴约自己双腿也贴上了符篆,以示公平。 阳教授一声令下,德罗巴约和一众弟子们,都跑了出去。 第111章 天龙山车神 竞足的路程,就是林隽每天早上晨跑锻炼的路径。 对这条路,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从寝舍到自量台,距离是一万二千三百四十米。 他每天晨跑,单面需要的时间,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前世一万米跑的男子选手世界纪录,是二十六分十一秒。 但是这条路是自然路径,要爬坡上坎,消耗比平坦的赛道,自然要大了很多。 就林隽自己的感受,如果是在平地上,以他现在的脚程速度,跑一万米,大概也就在半小时左右。 虽然都还不能算是是真正的修行者,但是开了灵脉,又有天罚之力的加成,就能达到前世人类所能触碰到的身体极限。 更不用说真正的修行者,在突破身体的桎梏之后,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林隽很有信心,可以跑过这位高鲜国的规划棒子修行者德罗巴约。 一则大家都没有灵力加成。 就凭肉身长途奔行,大致的水准,应该不会高于前世所能达到的极限。 二则他算是开了外挂,有天罚之力加成。 而且平时的晨跑,他有意识地对腿中两条灵脉进行尝试性控制,并未竭尽全力。 三来嘛,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条赛道了。 哪里是可以加速的直道,哪里有需要小心的山间急弯,他都一清二楚。 天色正好,一群外门弟子,和肤色黝黑醒目的德罗巴约,一起奔跑在山道上。 这条路上景致很好,绿树葱茏,碧色掩映。 路边上还有在修行的其他弟子。 他们一路上,有看到洗剑池旁三三两两切磋剑道的同门,还有尝试御剑飞行的人群,草场上奔行着飞禽走兽,那是有人正在练习以神识控制动物。 刚刚开学的这段时间,大家平时待在课堂里面,学习基础知识的时间比较多,现在都是大开眼界。 林隽和一众同门一样,对这一切都颇感新奇,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被他们看见的那些先入门的弟子们,对这群眼界浅薄的师弟师妹们,懒得搭理,只是自顾自的各自修行。 是的,林隽他们新入门这一百多名弟子中,还有二十来名女弟子。 此刻更是像出笼的麻雀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在这一刻,林隽仿佛回到了前世,找到和同学们一起外出春游的感觉。 德罗巴约身高腿长,跑起来的姿势也很舒展,他并未急于发力狂奔,而是也和这些同行的天龙宗弟子们一样,好奇地左顾右盼。 并不是每个人都完整走过这天路,路上居然事先已经布置好了标识,让大家不至于迷路。 跑了没多久,进入了峡谷。 峡谷里面的路变得狭窄了一些,大概仅容两车并行的样子。 一直跑在最前面的德罗巴约开始逐渐加速,整个队伍的速度也被带了起来。 等到穿过峡谷,能跟上他的弟子,就仅仅还剩下两名。 其中一人当然是天天坚持晨跑的林隽。 而另一人,居然是小胖子赵赢! 反倒是以肉身之力着称的唐木,已经和大部队落在后面十丈开外。 林隽侧头看看旁边和自己齐头并进的赵赢,有些惊讶:“胖兄,你居然这么能跑?” 赵赢额上已经大汗淋漓,听林隽动问,勉强笑笑道:“我长年跟着师傅在外闯荡,习惯了。老唐养尊处优的时候多,所以持久之力差了一点。” 此时山道已经开始向上,奔跑起来就更加费力。 赵赢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粗重和急促起来,他看着前方十来米远的德罗巴约背影,向林隽道:“老林,你不要管我了,跟上去。尽量不要输得太多。” 林隽点点头,正要加速,听到后面有人说道:“你们两人不错,都尽量坚持,每一次磨砺,都是一次修行。” 两人回头瞅了一眼,阳克诚教授正在身后,大步流星,衣袂带风地赶了上来。 他仪态轻松自如,再一看他腿上,也没贴什么符篆,明显是运行了灵力在奔行。 到了这时候,还有两名弟子能跟住前面的昆仑奴,倒是也让阳克诚教授有些意外。 看到赵赢这个小胖子汗流浃背的样子,他呵呵笑道:“能逼出自己的极致,也是不错的体验,好好坚持下去。” 再看看林隽,连粗气都不出一口,阳克诚心中倒是有些惊奇。 他看了一眼林隽:“九五二七,如有余力,那就开始发挥出来,就算不胜,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 林隽点头应了一声“是”,暗暗运转了一下灵脉中的天罚之力。 经过这段时间的天天晨跑,体内这股生冷桀骜的力量已经消耗了不少。 他也在一定程度上对之有了熟悉,并有了一些在灵脉中控制的意识和技巧。 此时阳克诚让他尽力施展,于是林隽尝试着调动加强了一下力量,速度立即提了上去。 只见他身影在山道上连连闪动,很快追上了前面黑色的背影。 德罗巴约一个人跑在前方,山风吹拂,正在洋洋自得之际。 突然旁边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有人跑到了他的前面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发之际,他就看过了这群弟子,里面很明显没有魔族或者妖族血统的修行者。 他自信就凭自己的肉身之力,应该很轻松可以碾压这群弟子。 此刻见居然有人轻轻松松就超过了自己,心中大为震惊。 但是他也并未慌乱,因为自己并未用尽全力。 见前面的人在发足狂奔,德罗巴约也开始倾力冲刺。 山道上的林荫之下,两个人影快如奔马,身后都激起了一阵烟尘。 德罗巴约确实肉身之力相当强悍,不多时就要追上林隽。 他越追越近,眼看林隽奔跑的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德罗巴约心中大喜,迈开两条黝黑的大长腿,用尽全力从林隽身边冲了过去。 两人此时所在之处,正是一条长长的直道,路上全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视线也被阻隔。 德罗巴约冲过林隽身旁之后,眼前豁然一亮,前面居然是一个急转弯的绝崖。 怪不得林隽会在此地减速,他对地形实在是太熟悉了! 德罗巴约拼命用力,想要减缓速度。 由于前冲之势太猛,又毫无心理准备,他还是冲出了山道。 还好崖边树木众多,他人在空中,踏足一棵树上,借反弹之力又回到山道之上。 惊魂稍定,再向前方看去时,林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林隽的身体就像是一部狂飙的赛车,而他自己就是天龙山车神。 他完全进入了人车合一的境界,轻松自如地在山道上加速减速还漂移。 很快,他就率先跑到了自量台所在的平台上。 林隽轻轻松松地攀上自量台顶,放眼四顾,胸中豪气顿生。 他大声高喊:“我赢了……”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传到了后面还在山路上的同门们耳中。 大家都是会心而笑,与有荣焉。 等了一阵,林隽向下方看去,正好看到阳克诚教授和赵赢也上了平台。 “那个昆仑奴棒子去哪里了?”林隽心中奇怪。 他纵身从自量台上跳下。 眼前却是黑影一闪。 迎面德罗巴约正在准备要攀上自量台来,却被跳下的林隽撞个正着。 而在刚刚上来的阳克诚教授和赵赢看来——林隽正飞起一脚,把昆仑奴踹下自量台来…… 第112章 暴打国舅爷 天龙前山的会客大厅中,高鲜国的使臣,正在和天龙宗的院长们扯皮。 此次高鲜国派出使团,前来大随朝歌城朝见皇帝陛下,以示臣服拥戴。 高鲜国使团中,也有不少修行者,早就听闻天龙宗的赫赫威名。 由于地处穷乡僻壤,棒子修行者们难免有些夜郎自大的感觉。 以为在自己那屁大点的地方横行无忌,就一样可以在天龙宗这太岁头上动动土。 接着交流学习的名义,高鲜国修行者想来砸砸场子,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而且现在天龙宗的答复,是一名刚入门的外门弟子所为,他们如何肯信? 棒子们一口咬定,把德罗巴约一脚踹下高台的,肯定是一名天龙宗的高手所为。 好在德罗巴约的确是身体好,命也硬。 他不过就是断了胳膊和腿,折了几条肋骨,检查之后,发现并未伤及五脏六腑,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他正浑身被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躺在担架上喘息呻吟,连话都说不出来。 德罗巴约受的是外伤,而朴昌镐教授,则是受的内伤。 他委顿在椅中,还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口中喃喃念到:“这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走呢?” 苦苦思索期间,不时还有一缕鲜血,从口角溢出,他自己竟然全无知觉,可见沉溺迷恋之深。 林隽垂手低头站在大厅中央,静静聆听双方扯皮。 他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老老实实讲了三遍。 甚至每一遍的讲述,连一个字都不多不少。 可是高鲜国的棒子们,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说辞——他凑巧跳下来,正好撞上了准备上台的德罗巴约教授…… 而且由于他的说辞,每次都一模一样,被棒子们怀疑是有长辈为他打好草稿,让他硬记下来的。 甚至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天龙宗大弟子。 这上哪里说理去? 不过被棒子这样侧面肯定,他心中倒是有点窃喜,人皆有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高鲜国的人坐在大厅右边,为首之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小眼睛中年人,身上有着明显而强烈的高鲜国男人特征。 此人名叫崔乘赫,是高鲜国国君的小舅子,担任高鲜国使团团长,也是一名修行者。 天龙宗的人在右边,中间主位上,则是狴犴院院长王判王松昂。 崔乘赫正在唧唧说个不停,他的大随官话说得倒是极为顺溜,而且当地口音不重,很容易听得清楚。 “王院长,贵宗作为天下第一大派,总不能这么欺负我们这些番邦小国?”他愤愤不平道:“你看看,我们的朴教授现在还在吐血,德教授也受了重伤,难道这就是贵宗的待客之道?” 王判面色严整,不卑不亢道:“崔使者,我派弟子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朴教授是自己悟不出棋路。至于德教授嘛……” 他想了想道:“就只是个误会。” “误会?”崔乘赫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德教授可是个七品修行者,而且天生强悍肉身,一个外门弟子,能凑巧把他伤成这样?” 王判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偷偷问过最先登上平台的阳克诚教授和赵赢。 两人的说法出奇一致——什么都没看见。 现在德教授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林隽是最早登上自量台的人,满山弟子都听到他大喊“我赢了”。 此后就是德罗巴约上了自量台,因为灵力不能运转,身躯缺乏保护,受了高空坠落的重伤。 林隽说是从自量台上跳下的时候,遇到德教授往上爬。 大家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不是真的如林隽所说,现在暂时成了一件无法对证的事情。 崔乘赫对王判护犊子的态度极其不满,嚷嚷道:“王院长,贵派在天下修行界中,位望最尊,万望不要寒了我们这些小国之民的心。” 说着哼哼道:“我倒是听过这么一句话——修行这件事,就是大家争斗一场,最后总是天龙宗获胜。” 王判觉得这件事情,也有些不好处理。 他当然不会惧怕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棒子国舅爷。 只是目前情况有些特殊,宗门内的高手开始分批向西边和北境出发。 据他所知,帝国五军都督府也开始调配军马,重兵精锐已经向西边和北境集结。 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个时候,大随皇帝陛下应该是要在西、北两线有所动作,同时已经向天龙宗求得了支援和呼应。 所以,要暂时安抚好高鲜国这个吵闹的邻居,不要在东北方向造成隐患。 今天的事情可大可小。 处理好了,大家握手言欢,烟消云散; 处理不好,可能就是一场外交风波,会给大随帝国的全盘计划带来影响。 他眉头微皱,向崔乘赫道:“崔使者,你说了半天,到底想怎么样?” 崔乘赫道:“贵派所说,就是这名‘九五二七’外门弟子误伤到的德教授,我不是很相信,想亲自验证一下。” 王判道:“你要如何验证?也去跑一趟自量台么?” 崔乘赫大摇其头:“没有必要。既然说九五二七肉身的腿脚之力胜过德教授,那么也是肯定胜过我了。” 他指指大厅中央:“就在这里布一个一丈见方的禁闭法阵。我和他一起进入法阵,都不运转灵力,双手涂抹白灰,去点在对方身上,谁身上白点少为胜。一炷香的时间,他若能胜我,我就服气。” 王判目视林隽,意思是征询他自己的意见。 林隽心想:如果不运转灵气,自己的“神行百变”,在这样狭小的方寸之地,正好派上用场,有何可惧?” 于是向王判点头示意,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王判于是答应了崔乘赫的要求,当即在大厅中央,布下一个一丈见方的禁闭法阵。” 林隽和崔乘赫相对而立,十指都涂抹了白灰,准备停当后,分别向王判示意可以开始。 于是王判喊了一声“开始”。 两人都没有急着出手,在法阵内缓缓游走。 转了几圈,两人的速度都是越来越快,相距也越来越近。 崔乘赫突然发一声喊,欺身突进,双手向林隽戳来。 林隽运转神行百变的身法,如同一只滑溜的泥鳅一般,在狭小空间里面腾挪闪转,间不容发中伸指点在崔乘赫身上。 崔乘赫倒是没有运转灵力,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先天金刚体魄。 林隽用手指闪电般戳在他身上,却像是戳中了一块铁板,猝不及防之下,痛得自己差点跳了起来。 十指连心,他动作也一下慢了下来。 崔乘赫嘿嘿冷笑,这正是他计划的。 他有先天金刚体魄,先就处在只打人不会挨打的优势境地。 这个九五二七就算身法灵便,但是在狭小的法阵之内也无处可跑。 痛打一顿这个九五二七,才能找回一点面子! 林隽吃痛,气海中一下有了感应,天罚之力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他大吃一惊! 崔乘赫正好近身过来。 林隽浑身都是磅礴的天罚之力。 他只对自己双腿灵脉略有控制,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打死这个棒子,搞出什么外交纠纷。 林隽尽量控制好力量,抬腿踢中一脸得意坏笑的崔乘赫。 崔乘赫被禁闭法阵所阻,没能被踹出去。 林隽只觉身体如要炸裂一般,要急着出去宣泄。 看到崔乘赫又扑过来,只得加了点力,希望能把其踹出去。 法阵只是晃了一晃,崔乘赫还在阵内。 林隽心中无奈,又担心把这家伙踢死。 只得试着不断加力,终于连踢了五六脚之后,把崔乘赫踹出法阵去。 崔乘赫被踹出法阵之后,一路飞出了大厅门口去。 林隽一拳打在法阵之上,法阵顷刻碎裂。 他生怕伤到厅内之人,闪身出了大厅,对着墙壁一阵乱打。 尘土飞扬,砖石四溅,墙壁一段段被打得垮塌下来。 林隽终于恢复平静。 现在包括天龙宗和高鲜国使团的众人,都亲眼看到: 林隽暴打友邦国舅爷,还现场当面拆了一堵石墙示威。 误会大了…… 林隽心中暗暗叫苦: 我如果说,是为了这位国舅爷生命安全着想,才被迫暴打他一顿。 也不知道有不有人会相信? 第113章 合法摆谱 烟尘慢慢散去之后,林隽从一堆断壁残垣中走了出来,身上满是砖石碎屑。 他看见崔乘赫还目瞪口呆地楞在原地,于是露出尽量友善的笑容,走了过去。 林隽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有个赔礼道歉的姿态,安抚这位被自己暴打了一顿的高鲜国国舅爷一下。 崔乘赫看见林隽朝自己走来,一下回过神来,大声叫道:“你你不要过来!” 他拔腿就跑,飞快地冲进大厅内,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林隽欲言又止,见对方像躲避瘟神一样迅速逃离,只得苦笑一下,也走进了厅里。 王判院长是参见过对林隽的会诊救治的,心里大概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他的苦衷和林隽是一致的——真相说出来,高鲜国的使团,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如之奈何?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到的是,林隽不按规矩,连续猛踹崔乘赫国舅,一直把人家踹飞到了院子里。 而且他还跟出去,示威一样地打垮了一堵墙…… 这该如何措辞? 王判院长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看了崔乘赫国舅一眼。 还好,这位国舅爷的先天金刚体魄还是很结实的,看起来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坐在椅子上喘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看见王判的眼光扫向自己,崔乘赫此时惊魂已定,猛地站起身来。 王判正在搅动脑汁,苦苦思考如何为林隽开脱,却听崔乘赫说道:“九五二七道友技高一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本人极为佩服!” 厅内所有的人,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把目光投到崔乘赫身上。 林隽刚刚走进厅内,闻言也大为惊诧:自己不会把这位国舅爷的脑子打坏了? 崔乘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堆起一脸微笑,向林隽拱手道:“多谢道友手下留情,鄙人深感足下高义。” 林隽心道:我倒不是手下留情,想留也没法子控制,算是脚下还是有点轻重。 不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笑脸相迎了,林隽当然也是乐得就坡下驴。 他也拱手还了一礼道:“在下刚才所为,也确属情非得已,请道友海涵。” 高鲜国使团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明白:在国内一直横行霸道的国舅爷,为何现在态度如此温和,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软弱。 互相看了几眼,忍不住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语。 崔乘赫对自己人可就没什么好脾气了,听到嘤嘤嗡嗡的低语议论声,转头用威严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高鲜国使团立刻鸦雀无声。 看来这位国舅爷,在高鲜国内,积威还是很深重的。 只有朴昌镐教授,还沉浸在自己的黑白世界里不能自拔。 他又突然从口中涌出了一股鲜血,喃喃自语道:“下一步,又该如何走呢?” 崔乘赫和王判对视一眼,彼此都很尴尬——这件事情,总要有个台阶让大家都能下嘛。 王判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朝朴教授坐的位置,努了努下巴。 林隽点头会意,向王判请示,说是愿意把棋谱摆出来,请王判准许。 王判拈须微笑,很高兴林隽如此伶俐上道,于是招呼一名弟子给了林隽一副围棋。 林隽拿着棋盒子,来到朴昌镐教授面前。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是合法地摆谱了。 朴教授面前已经有棋盘放好。 林隽拿起棋子,落子如飞,把“呕血谱”摆了出来。 场边众人也很好奇,什么样的棋谱能让人冥思苦想到吐血,纷纷都围过来观看。 一边观看,一边不断有人发出感叹,对此局对弈双方的棋力,都是佩服不已。 等到终于摆放到让朴教授吐血的一步,林隽停了下来。 朴教授眼睛一亮,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林隽。 旁边围观的人也是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冲上去拉起林隽的手,代他走了下一步棋。 林隽笑眯眯地看着朴教授:“弟子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朴教授一脸茫然。 旁边的人也是腹诽不已:你这小子好不懂事,明明是你在摆谱,还要请教人家问题? 又听林隽道:“朴教授,您能不能告诉我:围棋是中原还是高鲜发明的?” 这下目光又全部集中到朴昌镐教授身上。 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又一阵青,嘴唇翕动,想要说话,却又听不见声音。 崔乘赫也是旁边观看棋谱的一员,此刻急得几乎要跳脚,见朴昌镐教授呆得像根木头,忍不住威严地连声咳嗽了几下。 朴昌镐会意,用蚊子一样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中……中原的。” 林隽用手拢在耳朵后面,一脸没听清楚的表情:“啊?什么?弟子没听清楚。” 朴昌镐长叹一声,闭上双眼,索性大声道:“我说——围棋,是中原发明的。” 林隽微笑着点点头:“多谢朴教授为大家解惑。” 然后继续拿起棋子,摆完了整盘棋谱。 旁观的人群得知这盘棋,是林隽和月轮明王所下,更是嗟叹不已。 他们对林隽的棋力当然是心悦诚服,对落败方的月轮明王能屡出奇招,也很是感佩,尽去了对女棋手的轻视之心。 林隽心道:明王姐姐,我可又为你打响了一次招牌,为你把广告都打到高鲜国去了,以后见面,可得好好感谢兄弟一番。 棋谱摆完,宾主尽欢。 虽然林隽不明白,为什么崔乘赫完全不追究林隽的责任,也一改之前的态度,根本没再要求王判院长给他一个交代,但是事情能如此解决,他也还是很乐意的。 此时,门外走进来了白衣弟子,他径直来到王判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王判脸上惊疑之色一闪即逝,看了传话的白衣弟子一眼。 白衣弟子点点头,表示确定。 王判脸色凝重,缓缓点头。 白衣弟子拱手施礼,拜别出门离开。 这边王判转头向崔乘赫笑道:“崔道友,今日虽然事出误会,但是我天龙宗自有门规法度,本宗决定还是要给贵国一个交代。” 他眼光变得有些严厉,看向林隽道:“现在决定,要处罚弟子九五二七。” 林隽和崔乘赫都是“啊”的一声,大吃一惊。 第114章 被罚面壁思过 一听要处罚自己,林隽楞了一下。 why?尼玛现在气氛其乐融融,受害者都不追究了,为何自己人还要搞自己? 崔乘赫也是一脸懵逼。 我根本没有要求处罚这名九五二七弟子了呀? 压根儿也没说要追究他的责任,为何会突然出这个幺蛾子? 厅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明明就是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团圆结局,为何王判院长要强行加戏? 王判咳嗽一声道:“九五二七伤了邻国道友,虽属无心,但也不可不罚……” 林隽心中不服,大声道:“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他解释道:“弟子并未有心,要伤害高鲜国的道友,请王院长明察。” 崔乘赫在旁边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九五二七道友言之有理,王院长对他就不要太苛责了。” 王判脸色一沉,向林隽这个杠精道:“长辈训话未毕,你就打断说话,还有弟子礼仪?打塌了门外的照壁,不是损坏公物?这些都是要受罚的,你可知晓?” 林隽被训了几句,声音低了一些,损坏公物这倒是真的,他犹在争辩道:“王院长,根据门规第三百二十五条,不是故意损坏公物,照价赔偿,可不受惩罚……” 王判先是一愣,然后呵呵笑道:“照价赔偿,那你一年的龙币都不够赔偿的。再说了,你那还不是故意的?我意已决,无复多言。” 林隽刚想说自己有一大包龙币(玉清真人给他的),可以用来赔偿。 他再想一想不妥,只好不再言语,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看王判要如何罚自己。 王判微微一笑,看向崔乘赫:“崔道友,现在拟对林隽处以面壁思过之罚,你觉得如何?” 崔乘赫一愣,旋即明白了王判用意: 看似是在征求自己意见,实则是要彻底堵住自己的嘴,免得自己以后到处去说天龙宗仗势欺人。 想通了这一层,再一想这种惩罚不痛不痒,大家在邦交层面上也都有了台阶可下,倒是也乐得卖对方一个顺水人情。 于是点头道:“贵宗处事公正,鄙人没有任何异议。” 王判点头:“那道友有没有建议,面壁思过多长时间为宜?” 崔乘赫随口道:一年……” 一下看到林隽脸色铁青,马上改口道:“肯定是严厉了些。半年……” 再看,林隽脸色还是不善,于是又改口道:“也嫌太长了。不如让九五二七道友面壁个天,我看也就差不多了。” 林隽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王判道:“这怎么能行?天太少了!” 向林隽道:“罚你面壁十日,还不谢过崔道友?” 林隽虽不情愿,但是看王判这样子,面壁思过肯定是跑不掉了,好在时间也不长,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于是向崔乘赫拱手道谢。 这样一来,高鲜国使团也再无话说,崔乘赫带着自己这群人告辞离去。 这场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出了大门,朴昌镐来到崔乘赫身边,左右顾盼无人,于是轻声问道:“国舅爷,为何轻易饶过那个九五二七?” 崔乘赫此刻脸色有些发白,鼻尖上都沁出了汗水,向朴昌镐道:“你还年轻,不知道十多年前的一桩震动天下的旧事。” 他抬头看天,目光中充满恐惧:“那时我还是个少年,跟着族中长辈,去凑热闹看魔教追杀一名天龙宗高手。” 崔乘赫吞了一口唾沫,又继续说道:“没想到除了魔教,中原各派居然也在大随国境边等候,要截杀那个人。” “我一直隔得很远,那个人的样子,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穿着一身青袍。” “坠魔渊前一场大战,他杀了很多人,有魔族人,也有中原人,鲜血把整片天空都染红了,但是他的青衫上,似乎连一滴血都没有。” “我现在一想起那个场景,都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他转头向朴昌镐道:“你知道,我的先天感知天赋,举国无双。我从天龙宗那个叫九五二七的少年弟子身上,又感到了十多年前那种恐怖的威压。” “这名弟子,和当年那个青袍人,一定有着很深的渊源。” 崔乘赫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我能感觉到,他刚才确实不想伤害我,每一脚其实都有留力。” “而且这个人,未来必然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存在,现在让他知道我的友善,只会对我们有好处。” 朴昌镐恍然大悟,才知道了崔乘赫的真正用意。 两人都默然无语,和高鲜国众人出了天龙宗,登车离去。 这边王判院长让众人散去,却把林隽单独留了下来。 王判关切地向林隽道:“林隽,我是认识你的,也知道你大概的情况。你刚才的情形,是不是会诊时的病症又发作了?” 林隽点头道:“多谢王院长关怀,确实如此。” 王判揉了揉眉心,又说道:“这次罚你面壁思过,一则是你行事确实有鲁莽之处。” 他站起身来,走到林隽跟前道:“虽然我也不清楚,高鲜国的人为何不追究?但是不罚你,终究是落了人家口实,传扬出去,于宗门面上,总是不好看呐。” 林隽点点头道:“弟子省得。” 王判见他没有再和自己争辩,也觉欣慰,又说道:“二则嘛,你体内的毛病,时不时发作,终究是个隐患。你看今日,就当众爆发出来了。你先面壁静思十日,把情况稳定下来,也是好事。” 林隽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多谢王院长关怀,弟子认罚。” 随即又道:“弟子怎么个面壁思过法呢?是在寝舍里面吗?” 王判摇摇头:“不是。” 林隽心道:是了,在寝室里面壁思过,那不就是合法翘课休息? 对了,自量台好像就是本门弟子面壁思过之处。 于是向王判道:“弟子明白了。弟子这就回去收拾收拾,晚点去自量台上面壁思过。” 王判摆摆手:“你不用去自量台,你这次面壁思过的地方,不在那里。” 林隽闻言大惑不解:“那弟子应该去何处?” 王判手抚胡须,说出了一处所在:“长明祠!” 林隽微感错愕,他知道长明祠是什么地方。 但是没有想到,自己面壁思过的地方,居然会是在那里。 第115章 镇祠神兽 长明祠,是天龙宗的宗祠所在,供奉的是前代的先贤魂灯牌位。 天龙宗的弟子,但凡进入中三境之后,就会有门中的神师,摄其一缕神识,置入魂灯之中。 魂灯中的神识,能感知到本体时,能压制住点燃魂灯的火符。 一旦主体消亡,魂灯失去压制,火符就会点燃魂灯。 如果弟子功德足够,就会被移入长明祠之中,接受后世膜拜,飨食人间烟火。 去那里面壁思过? 向各位长辈先贤忏悔? 林隽心中正在疑惑,只听王判院长说道:“长明祠在天坑地缝之下,有护祠法阵之力加持,对你稳定住身体里面的乱力,颇有好处。” 他顿了一顿,颇有深意地补充说道:“并不是每个弟子,都有资格进长明祠的。就我所知,之前还没有哪名弟子,进去过的。你要好自珍惜。” 林隽闻言恍然大悟:说是要罚自己,实则倒不如说是奖励。 因为自己为宗门争光,以外门弟子身份,完胜了高鲜国那三名棒子? 那不如直接发龙币给自己…… 哦,不行,这样搞,棒子们会心怀怨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鲜国的人明面上不追究自己,但是落人话柄,终究有些后患。 想通了这一节,林隽顿感心平气和。 他躬身向王判鞠躬,诚恳说道:“多谢王院长,为弟子考虑如此周全。” 王判不再多言,挥挥手道:“你回去收拾一下,今日就前去。”“ 然后加重语气道:“你记得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将去长明祠。” 林隽心中有些疑惑,但见王判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得点头答应,然后拱手告辞而去。 看着林隽离开的背影,王判心里也在嘀咕: 掌门此举,又是意欲何为呢? 为何会对一个外门弟子,如此上心?” 他突然脸色微变:难道?……这可是名外门弟子啊! 林隽走出大厅,唐木和赵赢在外等候,三人一起向寝舍方向走去。 唐木问了一下林隽情况,赵赢并不多言语。 林隽不便明言,只推说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去何处面壁。 三人回到寝舍,楼下有一白衣弟子等候。 看了林隽麻袍上的编号,又验过了龙符,白衣弟子交给林隽一面玉牌,然后告辞离开。 收拾好几件换洗衣服,林隽和唐木、赵赢打了个招呼,离开寝舍,向长明祠方向走去。 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在入格训练的时候,熟悉了解宗门各地所在,每人手中还发有一张地图。 林隽看过地图,里面的内容已经烂熟于心,所以很清楚自己应该行走的方向路线。 他又穿过那条竞足路过的峡谷,到了山脚下之后,却不再向山上的自量台方向走,而是要继续前行。 道路一路蜿蜒向下,他来到一处绝崖所在。 此处云雾萦绕,道路到此断绝。 路旁有一座三丈余长的龙形石雕,栩栩如生,直如要破空飞去。 林隽围着石龙查看了一圈,取出玉牌,放入龙口之中。 石龙双目立时亮起,但听一阵摩擦转动之声,有一个大竹篓,从崖下云雾中探了出来。 林隽取回玉牌,跃入竹篓之中。 竹篓在空中平平穿行,只见一片片云霞从头顶飘过。 他俯视下方,却是满目的葱葱郁郁,看不见任何其他东西。 过了一阵,竹篓停住,林隽走了出来,只见所在是一片广场。 广场上有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上面有四个金色大字“泽被众生”。 牌楼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令人肃然起敬。 旁边有一座石楼,楼前有几名白衣弟子正在洒水打扫。 见林隽身穿麻衣,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却没有多言语,也并不前来相询。 林隽拱手施礼,从广场上穿行而过,向牌楼走去。 从牌楼下走过,林隽看到的,是一个深陷的天坑。 他目测了一下,现在所在的天坑口部直径大概有两百丈,深也有两百丈,越是往下,越是收窄。 天坑中四面都是绝壁,岩石如刀劈斧削一般峻峭。 岩壁上丛林遮天蔽日,森然欲合,如同一口绿色的深井。 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以青石板铺就,从他所在之处一直蜿蜒下去。 天坑之底,有一进的宅院,其中可见一座灯火辉煌的宏大祠堂。 林隽顺着小路向下,走向天坑之底。 以他的脚程,都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坑底。 此时仰头看天,人如在一口井里,耳边传来流水潺潺之声,想是附近应该有暗河流过。 他走到宅院门口,只见金边朱漆的大门紧闭,门楣上一块匾额,上书“长明祠”三字。 林隽敲敲门,等了一阵,却无人答应。 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迎面是三尊人像石雕。 中间一人是一身儒生打扮,高额长须,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握住一卷书籍。 左边的人看起来像个农夫一般,短衣窄袖,还挽着裤腿,手中拄着一把锄头。 右边之人则是一身戎装,全副甲胄,看起来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林隽知道,中间之人,就是天龙宗最后一位宗主。 左右两侧则是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应算是南北两宗的开派祖师爷。 他向三尊雕像鞠躬行礼,然后才走了过去。 转过一面照壁,后面就是供奉魂灯的长明祠了。 在天坑上面的坑口处看,还不觉得如何,此刻站到面前,才觉极其宏伟壮观。 整座祠堂高达二十丈,共有十层,每层都是灯火通明,看上去如同神祗一般。 他正要迈步走进底楼大殿去,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动物低吼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如同老虎狮子一样的猛兽所发。 林隽额上渗出了冷汗。 不会是要把我献祭,来投喂什么镇祠神兽? 声音似乎就是从眼前楼中传出来的,而且越来越近,让他很是有些畏惧。 他左右顾盼,周围什么趁手的家伙事都没有。 突然眼前一亮,角落里有一把扫帚。 林隽也不管那么多了,赶紧跑过去把扫帚抓到手里。 刚刚拿好,就听到一声低沉嘶吼,从背后传来。 神兽已经从祠堂里出来了。 他连忙握紧了扫帚,脚下用力,准备随时开溜。 一见面前的神兽,却大出意料之外,让他哭笑不得。 第116章 守灵人 林隽面前的神兽,不过是一只狮子狗一样的小动物。 它身长不过一尺,浑身都是长长的金毛,两只眼睛却是紫色的,剔透明亮如同水晶一般。 金色狮子狗在林隽面前一丈开外,蹦蹦跶跶的很是可爱。 看见林隽手中拿着扫帚,朝林隽叫嚷了几声。 果然这声音,就是他之前听到,以为的猛兽之声。 林隽大跌眼镜: 这么小的一只狗,怎么会发出如此令人恐惧的声音? 吓老子一跳! 一见这么小一条狗而已,他顿时放下心来,迈步就要进殿。 正在此时,一个人从殿中走了出来。 此时殿前灯火通明,但林隽一见此人,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身材枯长高瘦,脊背佝偻,穿着一身青色粗布衣衫。 他头发蓬乱,似乎很久没有洗过了,口边腮旁满是胡须,看不出年龄。 最引人注目,一见难忘的,却是脸上横七竖八的伤痕。 这些伤痕显是被利器所伤,已经有些时日,早已经结疤,但纵横交错的痕迹,却甚是可怖。 林隽压住心中的惊恐,拱手施礼道:“弟子林隽,奉命前来面壁思过,特报告尊长知晓。” 那青衣人目注林隽,恍如未闻。 林隽见对方全无反应,也不知所措,令人都在原地楞了半晌。 过了一阵,青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指指自己耳朵,向林隽摆摆手。 接着他又微微张口,指指自己的嘴巴,再继续摆摆手。 林隽恍然大悟:这位面相恐怖的大哥,原来是个聋哑人! 他走上两步,将玉牌取出,递给青衣人。 青衣人接过玉牌,看了两眼,然后又递还给林隽。 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枚竹制龙符,在林隽面前亮了一下。 林隽仔细一看,上面有“守灵人”三字,却并无名字姓氏。 他明白了:青衣人是宗门派驻在此地,守护长明祠魂灯灵位的守灵人。 见林隽点点头,青衣人收回龙符,指指林隽手中的扫帚,又指指他拿扫帚的地方,示意他放回去。 林隽此时初见青衣守灵人的惊惶之心,已经平静下来。 他将扫帚放回原处,回头见守灵人抬脚走进大殿,连忙也跟了进去。 金毛狮子狗可能是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的缘故,对林隽颇有兴趣。 它一直跟在他身后,一对紫色眼睛好奇地不停眨着,不时在林隽腿上蹭上一下,显得极为兴奋。 守灵人将林隽带入殿中。 大殿正中,摆放着一些魂灯和牌位,林隽也来不及细看姓名。 守灵人拿过三支香点燃,递给林隽。 虽然知道了对方听不见自己说话,林隽还是微笑点头道谢,才接过点燃的三支香。 他稍稍晃动一下,将香上明火摆灭,恭敬地双手举起与额平齐,躬身敬礼。 对这些宗门前辈,他心中是充满景仰的,他们为了中原大地子民,可谓是抛头颅洒热血,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脚下这方土地。 上香完毕,他又行了叩拜礼。 守灵人站在他身后,眼神中光芒微微闪动,若有所思。 礼毕之后,守灵人转身走出大殿。 林隽也起身跟了出去。 大殿外有一排小屋,应是守灵人的居所。 守灵人推开其中一间,示意林隽就住在此屋。 晚上两人一起在灶房吃了晚饭,只有一碗白饭,两盘青菜,一丝荤腥都见不到。 相处时间稍久,林隽倒是慢慢习惯了守灵人那张脸,初见时的惊诧恐惧慢慢已经消散。 守灵人只是自己埋头吃饭,并不看林隽一眼。 林隽知他是个聋哑人,此刻也只好不做声,自己闷闷吃饭。 勉强哄饱肚子,林隽回屋,坐在桌边,一手托腮,怔怔出神。 脑中顾月影、玄机居士、月轮明王的身影轮番出现,间或又是其他熟识之人的影像在脑海中浮出,一时之间寂寞如霜,心乱如麻。 一灯如豆,夜色弥漫。 门口吱呀一声,金毛狮子狗钻了进来。 它蹲在林隽跟前,好奇地打量着林隽这个新来的家伙。 林隽试着伸手去摸了摸它的背。 金毛狮子狗先是往后缩着象征性躲避了一下,然后就任由林隽在自己的背上抚摩。 不多时,还发出惬意的呼呼声。 林隽向它道:“小家伙,你有没有名字?” 金毛狮子狗闭着眼睛,理都不理他。 林隽想了想:“你的眼睛像紫色水晶一样,我决定称你为‘阿紫’,你觉得怎么样?” 在林隽的抚摩下,阿紫舒服得打了一个呵欠,并未对此有所异议。 林隽逗弄了一阵阿紫,倦意上涌,准备就寝。 阿紫却跑到门口,用前爪将门推过去关上,然后跑回来,跳到床上,在床脚的位置蜷成一团,准备就在这里睡下。 林隽见状,也乐得有个伙伴陪他,少了一些寂寞孤单。 以后的每天,林隽都准时起床晨跑。 阿紫会跟着他一起,沿着青石步道,跑到天坑坑口的广场,然后再折返回来。 然后林隽就看见守灵人,已经拿着扫帚在扫地。 吃过早饭之后,守灵人会继续进祠堂里面去清扫,林隽就坐在照壁前,面壁静思。 这里没有人来检查他是否面壁,也没有人来打扰他静思。 除了吃得不好,隔壁住的邻居面相恐怖之外,这里简直就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 林隽能感到体内的天罚之力,在这里明显有被压制住的感觉。 他吃过午饭之后,都会午休一刻钟。 起床之后,就走出去,沿着地底暗河的方向,在周边到处走一走。 里祠堂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草场,暗河在这里浮出,汇入一个湖泊之中。 也不知道这个湖泊,和顾月影生日那天晚上泛舟的湖泊,是不是连在一起的。 这里空气很好,林隽下午喜欢在草场上行走。 他勤勉地练习神行百变,为自己以后修行生涯遇险跑路,打下坚实的基础。 练过跑路技巧之后,林隽一边行走,一边调息体内的天罚之力,默默运转张九六师傅传给自己的那些经文。 他走着走着,在符道修行上,有了第一次感悟。 完全是在不经意之间,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而又突然。 他画出了第一道符。 第117章 第一道符 林隽来到长明祠面壁思过的第三天。 这天下午,他按惯例午休了半个时辰,然后准备去湖边的草场上感悟。 欢蹦乱跳的阿紫,在他身边蹦跶个不停,对于出门这件事情,显得兴奋不已。 天气有些阴沉,林隽抬头看看天上方形的口字坑口,上面已经有了几坨阴云。 为了不让兴高采烈的阿紫失望,他还是决定出门去走一走。 一路来到了草场上,阿紫兴奋地在上面奔跑跳跃,像个欢快的小孩子一般。 林隽无意识地在草场上漫步,一边走,一边反复尝试运转师傅张九六传给自己的符道经文。 草场一直都是很平整的,可是林隽今天的漫步,却遇到了一坨大石。 他抬头看看天坑上面的崖壁,难道是上面的石头松动,掉了下来? 还好自己不是那个恰逢其时的倒霉蛋,以后倒是要稍微注意。 阿紫朝林隽跑了过来,在他腿上蹭了几下。 林隽心中一动,围着这坨石头跑动起来。 阿紫楞了一下,然后追了过去。 它刚要追上林隽,林隽又加快了速度跑开。 阿紫欢快地继续追了上去。 一人一兽,奔跑的速度,都越来越快。 林隽目不斜视,只是围着石头跑动,神识中想得却是符篆之道。 天上一声闷雷滚过。 雨点飘了下来。 林隽和阿紫下意识地想朝祠堂方向跑去。 却咚地两声,都被弹了回来。 林隽伸手摸了一下,感觉手上如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他心中蓦然一动: 自己刚刚所想的,是一道“金钟符”。 这道符,是师傅张九六在定远侯府的马吊房展示过的。 林隽一直很羡慕,想要学会这道符,把自己和漂亮姑娘一起关在里面…… 比如,顾月影、玄机居士、月轮明王…… 他看了看摔在自己身边的阿紫。 雨水从天而降,沿着金钟符形成的空间边缘流淌,却一滴都没有漏进来。 我是什么时候画的这道符呢? 林隽环顾一圈,发现这金钟的范围,正是刚刚自己和阿紫围着石头跑动的圆圈路线。 他在跑动的时候,无意之中,画出了自己修行生涯的第一道符。 而且是以天罚之力为墨,以草场为纸,以自己双足为笔,以大雨为引。 他忽然想起罗稳院长说过的,符道的至高境界: 以天为墨,以地为纸,以我为笔,以众生为引…… 一入符道,我就达到至高境界了? 这么简单吗? 难道我真就是符道界里,万中无一的天选之子?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异变突起! 身边躺在地上的石头,突然剧烈地颤动,迅速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跳了起来。 林隽大吃一惊,正在不知所措目瞪口呆之际,石头人抡起一把大锤,朝他当头砸下。 他脑中一下闪现出,谷雨那天晚上,到宗门报道的路上,中了埋伏的事情。 这个石头人,看身形和手持的大锤,分明就是那天出手重伤了唐木的魔族修行者! 林隽已经无暇思考,他背后就是金钟之壁。 来不及去检索如何撤去符篆之力,他要先避开这魔修的雷霆一击。 刻苦练习神行百变的跑路技巧,派上了用场。 他立即运转第二层功法,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一锤。 使锤的魔族修行者,藏在伪装过的石头里,躲在这里准备伏击林隽。 本以为林隽毫无防备,这一击必告全功,没想到却被轻松避开。 林隽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这位老兄,又是你?好巧……” 魔修一身灰袍,脸上蒙着黑巾,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眼睛里有些惊诧之意。 尼玛据说这是一个从来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 也太离谱了! 给消息的人,是故意整我吗? 他知道事不宜迟,这里是天龙宗的地头,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得起。 一声低吼,又是一锤向林隽拦腰扫去。 林隽的神行百变身法,早就烂熟于心,不假思索地又避了开去。 魔修吃了一惊,看得出来,对面这小子身法灵活,自己短时间之内,恐怕会拾掇不下。 他目光一扫,看到了旁边的阿紫。 这条金毛小狗,应该就是这小子的家养宠物了,还陪着他出来走动,应该会很爱惜? 魔修一声低吼,抡起大锤,转头向阿紫砸了过去。 阿紫这傻子,还蹲在那里,看着两个人闹腾,可能觉得很有趣。 魔修的大锤带着风声朝它砸下,它居然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都不知道要跑开躲避。 林隽这几天都和阿紫为伴,已经有了感情,他不假思索地闪身前趋,挡在阿紫的前面。 面对砸下的大锤,他双臂一架,护在头顶,心中暗暗叫苦,只有硬接这一锤。 魔修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赌对了,林隽会为了这条狗,来硬扛自己一击。 上次被你借其他人的灵力,打得老子躺了半个月。 这次看我不把你砸为肉酱,才能泄了我心中那口憋屈的怨气。 一声闷响,大锤砸中了林隽。 魔修手中的大锤脱手飞出,他胸口一闷,一股大力反弹回来,震得他朝后飞了出去。 飞了没多远,背后又是一痛,仿佛撞在一堵墙上,又朝前飞出。 林隽一把抱起阿紫,在金钟内趋退如神,躲避在钟壁之间被弹来弹去的魔修。 刚刚大锤击中林隽,他体内平缓的天罚之力有了感应,立即向双臂被击中之处急剧涌去。 这一击之后,他身体之中,一下感觉舒畅了很多。 比起自己去对着大树拳打脚踢,效果要来得更快更显着。 在钟壁之间连弹了十来下,魔修的身体才停止了下来。 此时他脸上的黑巾已经掉落,露出了一脸惊诧的表情。 他四处打量,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空气里被弹来撞去。 埋伏之前自己观察过了呀,根本没有埋伏 林隽现在才可以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已经两次想弄死自己的魔修,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身体壮硕高大,面目普普通通,丢到人群中就认不出来那种。 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啊 青年魔修惊疑不已,一把从地上抄起大锤,虎视眈眈地盯着林隽,却没有再着急出手。 两人四目交投,均感这次重逢,有一点点不合时宜 金钟罩里,尽是尴尬的气息。 林隽硬扛了这一锤,只觉得身体舒泰无比,自从天罚之力入体之后,没有一刻比得过刚才挨到那一锤的时候。 对于天罚之力,除了能运转双腿灵脉,身体其他地方,他还是无法自行控制的。 原来要宣泄把体内的天罚之力宣泄出去,还有挨打这么一个好办法…… 这是要逼得自己,成为一个受虐者么?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办法,不如…… 第118章 我用刀柄捅死你 林隽朝青年魔修笑笑道:“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情?” 正在发愣的青年魔修“啊”了一声,表情错愕,显然没想到林隽会说出这句话来。 林隽放下手中的阿紫,向他说道:“请你用力,拜托你用你最厉害的一招,来打在我的身上。” 这么不合常理的要求,青年魔修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过,一下楞在原地。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看林隽,沉思半晌,然后缓缓提起了手中的大锤。 林隽略微还是有点紧张,紧紧盯着对方,脚下随时做好一旦接不住,就立马跑路的准备。 青年魔修脸色严峻,全力运转体内魔气,灌注进了手中大锤之中。 大锤上魔焰缭绕,看上去甚有气势。 林隽平静心境,等待对方的重重一击。 青年魔修大吼一声,一锤当头砸下。 林隽还是双臂一架,挡在头上。 大锤就要砸中林隽的时候,青年魔修诡异一笑。 他手中一转,大锤稍稍后缩,然后下沉两尺,再闪电一般向前一探,击中了林隽胸口。 青年魔修使诈! 看似要砸林隽的头,实则真正的目标,却是林隽防护薄弱的胸口。 大锤正好击中林隽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其实,林隽的人工智能系统,和他自己多年的格斗经验,已经分析判断出了对方的真实战略意图。 但是他心中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静茹姐姐给的?),坦然挺起胸口,硬接了这下重击。 他胸口处的天罚之力,更胜散在四肢百骼之中。 这一下硬接魔修的大锤,马上把对方顶得飞了出去。 青年魔修这次出手的时候,已经有所心理预期,刚一感到大锤上传回来的巨力,立即撒手后退。 他受到的震荡没有上次那么剧烈,因为早有准备,被反弹回去之后,他就像陀螺一样转动身体,沿着金钟内壁滚动,卸去了那股巨力。 失去控制的大锤,在金钟符里乱飞。 林隽连忙把阿紫抱在怀里,看到大锤过来,就挥手把它再打出去。 这样挨了一击,又拨弄了一番大锤之后,林隽顿感神清气爽,四肢百骼和全身经络都轻快松弛了好多。 青年魔修在金钟罩内无处可避,还挨了自己的大锤几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大锤掉在地上,青年魔修看了一眼,想去捡起来,犹豫一下,没有动手去拿。 捡起来干什么? 继续打自己? 林隽怀里的阿紫,此时低吼了一声。 青年魔修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显然和林隽第一次听到阿紫的声音一样。 没想到这样的一只小兽,会发出如此恐怖的吼声。 阿紫从林隽怀里跳下地来,跑到大锤前面。 大锤上面还有细微的魔焰蒸腾。 阿紫发出欢快的声音,一口咬在了大锤上。 林隽和青年魔修都大吃了一惊。 眼瞅着阿紫,就这么一口一口地,把整柄大锤,像吃面饼一样,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大锤,阿紫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变化。 它发出一声舒服的低鸣,像人吃饱了饭之后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回林隽身边,在他腿上蹭了几下。 林隽看看阿紫,又看看青年魔修,说了一声:“谢谢……你的,大锤。” 青年魔修脸色变得铁青,知道自己现在被困在一个看不见的罩子里面,症结必然就在对方这小子身上。 他稍一思量,屈指微微一弹,一团黑色粉末从指间猛然激射而出,在林隽面前炸开。 林隽猝不及防,暗道不妙,刚刚屏住呼吸,鼻中传来一股腥臭之味。 他脑中眩晕了一下,神识为之一昏。 青年魔修一跃而至,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短刀。 他见林隽中了自己的迷魂散,心中暗喜,左手按住林隽肩膀,右手一刀朝林隽心脏位置捅了过去。 短刀即将刺中林隽的一瞬,旁边闪过一道金色光芒。 林隽脑中昏迷转瞬即去,却见青年魔修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按着自己肩膀。 只觉胸口轻微一痛,他连忙低头一看,然后朝青年魔修道:“老兄,你干什么?” 青年魔修冷笑道:“我要杀了你!” 林隽“啊”了一声道:“可是你的刀,只有刀柄……” 青年魔修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短刀,只剩下一个刀柄,刀身从护手处已经齐齐断裂。 林隽拍拍他按住自己的手:“你的刀身,好像又被吃掉了。” 青年魔修停住动作,听到一阵清脆的咀嚼声音,循声看去。 阿紫正在吞咽着短刀刀身,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的刀在刺中林隽之前,被阿紫咬去了刀身,只剩下了刀柄 青年魔修悲从中来,仰天长啸:“老子不管了,就算只有刀柄,我也要捅死你。” 他用刀柄在林隽身上连戳了数下,弄得林隽很不舒服。 林隽下意识地一抬腿,把他踹飞了出去。 此时金钟符被多次撞击之后,符篆之力减弱很多。 魔族青年终于以强横肉身,借助林隽的一踹之力,撞破符篆,冲了出去。 他被外面的大雨完全打湿,对着林隽破口大骂:“你的狗吃了我的锤子,还吃了我的刀,你自己还要踢我一脚!你有没有人性?” 林隽摊摊手:“老兄,是你要先杀我的。还有,我也不是有意要踹你。” 他耸耸肩:“你刚刚站的位置,确实太帅了,我情不自禁就一脚踹了出去……” 此时青年魔修已经站在草场边缘的高坡上,下面就是湖水。 他恨恨看了林隽一眼,从坡上跳了下去,应该是要从水中逃去。 林隽一伸手:“老兄,那里……” 然后听到哎哟一声惨呼,他才来得及把后半截话说完:“……的水很浅呢。” 林隽在神识中检索了一下符篆经文,从金钟符中出来。 他双手抱头挡雨,跑过去一看,草坡下面已经看不到人影。 再看向远方,湖面上雨幕茫茫,十步之外,就看不清楚了。 雨势很大,林隽连忙又跑回金钟符内。 看着阿紫,他心中不禁暗暗吃惊:这小家伙居然是以金铁为食,恐怕不是只简单的金毛狮子狗? 过来一阵,雨终于停了。 林隽撤去金钟符,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疑惑。 喜的是,自己画出了修行生涯的第一道符,而且看来效果蛮好的样子; 疑惑的是,为何在天龙宗里,还会出现魔族修行者来暗杀自己? 雨停之后,湖水迅速退了一截下去,湖边草地上,有一尾尾鱼在跳跃翻动。 林隽很是欢喜,吃了几天的素了,嘴巴里淡得要命,看来终于可以打打牙祭了。 他脱下外袍,捡了数尾大鱼,包在袍中,赶回祠堂去。 不多时,祠堂里飘出烤鱼的香味。 林隽坐在灶台前,看着慢慢变得焦黄肥美的烤鱼,不禁连连吞咽口水。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好香的鱼啊!” 第119章 神秘来客 林隽在长明祠面壁思过,同住的守灵人是聋哑人,平时只有阿紫相伴,发出一些声音。 此刻却有人在自己身后说话,这里又是天龙宗的重地,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朝说话方向看去。 他循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和尚慢慢地踱了进来。 这个和尚须眉皆白,长方脸,一对眼睛灼灼有神。 他一身粗布衣衫,风尘仆仆的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林隽知道,这里是天龙后山,心想难道这个老和尚也是和自己一样,被罚来面壁思过的? 阿紫见了这老和尚,却是显得熟识,跑上去在他腿边亲昵,还居然摇起了尾巴。 老和尚看着烤鱼,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神情甚至显得有些猴急,似乎马上就要伸手去拿烤鱼一般。 林隽心中疑惑,却未缺了礼数,估摸着这老和尚应该是长辈,于是朝他点点头:“弟子林隽,见过大师。” 看老和尚急吼吼的样子,又不知道应不应该招呼他吃鱼,毕竟和尚是吃素的。 林隽心下颇有些踌躇。 老和尚闻言楞了一下,然后笑笑道:“姓林的小娃娃,老夫可不是和尚,不必称什么大师。” 林隽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这老人虽然是个光头,头上却并无禅宗的戒疤,是自己先入为主,有些孟浪了。 光头老人一屁股大马金刀地在林隽对面坐下,说道:“老夫是个郎中,你叫我一声老药师就行了。” 林隽看看灶上,烤鱼此时正好到了火候,于是取下放入盘中,端到老药师面前。 他知道这天龙后山之中藏龙卧虎,也不敢怠慢,只是恭谨说道:“前辈,如不嫌弃,请尝一尝弟子做的烤鱼。” 老药师闻言大喜,也不用筷子,伸手将烤鱼取过,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将盘中烤鱼一扫而光。 他一面吃,一面不住赞赏:“了不起,了不起,小娃娃能整治出这般美味烤鱼,真是妙极。” 林隽捡回了五六尾肥鱼,老药师一边吃,他就一边继续在火上烤制。 老药师一边吃着大赞,一边招呼林隽自己也吃一些。 林隽只是微笑不语,把鱼都放到了老药师面前的盘中。 过了不多久,这几条烤鱼,都被老药师尽数吃光,连鱼骨都被他嚼碎了吞下,不留一刺。 他哈哈大笑,用手擦去嘴边的油渍,啧啧叹道:“我倒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吃到这样自然纯正的美食了。” 侧头一看林隽,他还连一口鱼肉都没吃到。 老药师不觉心中歉然,向林隽道:“哎哟,我只顾着自己吃,都忘记了你这做鱼的人,还没吃上。” 林隽呵呵一笑:“弟子以后可以再烤制就是了,前辈如此赏脸,弟子甚感荣幸。” 老药师点点头:“你这小娃娃,倒是晓事。这样,我也不能白吃你的烤鱼。既然你是修行者,心中有什么想学的没有?老夫倒是可以教一教你。” 林隽心道:这老药师真是好大的口气,难道我想学什么,你就能教什么吗? 想起他自称是个郎中,心中一动,向老药师道:“前辈,您赏脸吃了弟子一点东西,弟子本不应该奢求有所回报。不过弟子身上有些隐疾,不知道前辈方便为弟子诊治一下否?” “哦?”老药师白眉微微一挑,看了看林隽:“你过来。” 林隽心中一喜,连忙走到老药师面前。 老药师看了看他的瞳仁和舌苔,又以一指搭在他的脉门上,闭目沉思。 林隽凝神静息,这次却和月轮明王、师傅张九六、天龙宗诸位长辈给自己诊治时以前不一样,他体内感知不到对方任何气息。 心中惴惴,这莫不是个骗吃白嫖的老神棍? 过了一阵,老药师收回手指,手抚白须,说道:“小娃娃,你的情况,有点复杂啊。” 林隽点头道:“前辈所言甚是,弟子体内的毛病,很难治愈。前辈如觉费神,也大可不必为弟子耗损精气。” 老药师听出林隽话中有不相信自己之意,却并不动气,只是淡淡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有几分豪气,身体里面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却毫不在意。” 林隽心想:明明几位长辈已经把天罚之力归拢到气海之中,师傅张九六又在自己腿中开了两道灵脉,不知道这乱七八糟和一塌糊涂,又是从何说起? 他一边想,一边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老药师见他脸色,便知其意,笑笑道:“小娃娃还不相信我?你的气海中有雷霆之力,如不早日散尽,必伤全身经脉。你体内只腿中有两道灵脉,时日再久一些,其他经脉反复被天罚之力洗刷,恐会尽数断绝。” 林隽闻言吃了一惊,不由得背上渗出了汗水。 老药师又说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症,既然今日有缘吃了你的烤鱼,老夫就帮你治了这病。” 林隽一听之下,一阵狂喜,可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和轻易,令他又难以相信。 老药师手抚白须,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你的道树有些问题?” 林隽道:“弟子知道,我的道树闭塞,所以开不出灵脉。” 老药师冷哼一声:“是哪个蠢货说你道树闭塞的?” 林隽楞了一下,随即朝老药师鞠躬一礼:“弟子不敢劳动前辈大驾,为弟子治病。前辈刚刚所言之人,都是弟子长辈,弟子不敢闻长辈之过。” 老药师不以为忤,只是笑笑道:“你倒是个不怕死的倔娃娃。我说他们任何人几句,却又怎地?好了,既然你不喜,那么我们就只说治病的事情。” 他指指林隽道:“你的道树,并不是闭塞,而是被封印了。” 林隽大吃一惊:“被封印?” 老药师点点头:“你体内有天罚的雷霆之力,有道门之力,禅宗之力,还有浩然之气,这些东西杂糅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全部迸发出来。” 又指指林隽身体:“为今之计,就是将它们赶入你的道树之中。以其之力,自内冲开你道树上的封印。冲开封印之后,自然可以开出灵脉,此时就可将各种灵力,散入灵脉之中,方可保你无虞。” 林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情况。 为何会有人封印自己的道树? 老药师的说法是否可信? 他一时难以决断。 老药师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神色犹豫不决,也不再多言,只是静坐观望。 过了好一阵,林隽终于决定,试上一试。 这老药师能来到这里,绝非常人。 而且阿紫这头小神兽,还要对他摇头摆尾,说明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应该不至于要害了自己。 他向老药师拱拱手道:“弟子不才,那就有劳前辈了。” 老药师让林隽坐下,一指置于他的眉心。 第120章 限量珍藏版《北溪全经》 林隽只觉身上一紧,全身所有力量都一起奔涌,仿佛都被吸往道树之处。 而道树则第一次有了感觉,微微一颤,然后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老药师背负双手,又踱回到林隽地面坐下。 林隽感受了自己身上一下,确实再也没有任何天罚之力的迹象,胸腹之间气海之处,也消去了烦闷涌涨之感。 老药师就这么用一根手指,在自己眉间点了一下,就妙手回春,彻底把自己治好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么看来,境界绝对是深不可测。 林隽心中疑惑,但是礼数不可或缺。 他站起身来,向老药师鞠躬道:“多谢前辈。” 老药师手拈白须,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接着话锋一转:“小娃娃的手艺着实不赖,如果真想感谢,不妨再做点美食来老夫品尝一下。” 林隽面有难色:“此地只有青菜白米,也做不了什么美食。日后弟子请前辈去朝歌城中享用美食可好?” 老药师大摇其头:“那些大鱼大肉,老夫都吃腻了。红尘美食,其实远不如这山间野鱼。” 林隽心中一动:“既是如此,日后如有机会,弟子给前辈做点平常菜式,比如回锅肉啊,蒸豆腐啊,炒白菜啊之类的。您看如何?” 老药师闻言大喜,连声说妙。 他深知越是真正的美食,越是在平常的菜肴之中,才能显出奇妙之处。 于平淡中显神奇,才是厨道的妙处。 他吞了几口唾沫,向林隽道:“要老夫说,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就做上一两道,给老夫尝尝如何?” 林隽挠挠后脑勺道:“弟子刚刚已经说过了,此间只有青菜白米,弟子也没有办法。” 老药师意味深长一笑:“就说蒸豆腐,你需要什么食材?” 林隽心道:难道我说要什么,你还能给我变出什么来不成? 既然老药师动问,他掰着手指道:“白菜只要菜心,要鸡油加虾米生炒,除了豆腐,还要火腿。” 他一边说,老药师就一边从怀中向外取东西。 等林隽说完,眼前就摆放好了他需要的食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老药师:我尼玛您是哆啦a梦?想要什么就能拿什么? 老药师笑嘻嘻地看着林隽,用手指指了指食材:“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林隽想了一想道:“前辈,不是弟子诓骗于您,现在还是不行。” 老药师白眉微皱:“却又是为何?” 林隽道:“这道菜,要将豆腐削成圆球,再将火腿上也削出同样大小的洞来,再将豆腐置入洞中,弟子灵脉未开,控制不好手上力道。” “弟子腿上倒是有灵脉,可不能用脚来做这事?” 他想了一想又道:“前辈当然可以完成,但是这种事情,自然是应该由弟子来尽孝心,怎么能劳烦前辈亲自动手。” 老药师点头道:“我若亲自动手,倒是有些瞧你不起了。” 他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似在思索办法,看了看林隽,忽然道:“我倒是有了一个主意。” 林隽点头道:“请前辈明示。” 老药师呵呵一笑:“不如,老夫收了你做徒弟?” 林隽吓了一跳,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底细呢,于是拱手道:“弟子非是不愿拜前辈为师,只是弟子已经是天龙宗外门弟子……” 说着看向老药师,看他是何反应。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老药师是个大头来头之人,但是自己如要拜他为师,也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老药师点点头道:“你这娃娃,倒是懂事。你拜老夫为师,却也不算坏了天龙宗的规矩。” 林隽踌躇道:“不知道前辈是否认识罗稳和王判两位院长,他们均待弟子甚厚,不如弟子面壁结束之后,请示过长辈,再做计较?” 玉清真人此时已经不在宗门之内,所以林隽还是想问问罗稳和王判两位院长,这师傅到底拜不拜得,才好放心。 老药师嘿嘿笑了两声道:“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拜老夫为师,你这娃娃却还在犹豫。罗稳和王判这两个小子,如听到老夫要收你为徒,只会为你高兴而已。” 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听他如此一说,林隽本来也对老药师极有好感,心道大不了再多一个记名师傅而已。 当下他再不推辞,向老药师鞠躬道:“既如此,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药师一摆手:“先不要慌,老夫虽然也想收你,但素来不喜蠢笨之人。你先看看这本书再说。”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了林隽。 林隽接过书,看了一下封面,上书“北溪全经”四字。 这本经书,他是知道的,同期的赵赢就看过公众版,曾杰师兄看过南宗版,来交流学习的张自淳师兄看过北宗版。 这本书又是什么版本? 他疑惑地看了老药师一眼,问了一句:“前辈,您这本《北溪全经》,是什么版本的?” 老药师道:“我这本,是手抄卷,全天下,仅此一册。” 林隽心中感慨:居然还是限量珍藏版,那肯定是很值钱了。 他一边翻动书页,一边向老药师道:“《北溪全经》的确是一本了不起的鸿篇巨着,弟子之前从未看过,也不知道能看懂多少。” 老药师微微一笑:“这本书很了不起吗?我看也是平平无奇。” 《北溪全经》,是修行界的标准教材,囊括了各种修行法门。 其公众版本,主要记载的,是各种药石之术,世间医者多按其记载,循例行医诊治,救人无数。 里面也记载有一些基础的修行法门,指点初入门的修行者学习,一直进阶到下三境的顶峰。 南宗版本,则是对中三境的一些法门记载,以及丹道、符术、阵法等各种指引。 北宗版本,里面还有更为齐全的医道记载。 至于唯一限量珍藏版,都没几个人听说过,更不知道里面记载了些什么。 《北溪全经》的作者,是天龙北宗的现任掌门,卿北溪。 卿北溪,神仙级别的人物,诸道法门,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按林隽前世的说法,那就是修行界的泰山北斗。 这位让人高山仰止的大佬,是如今世上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宗师之一。 听到老药师所言,似乎并不觉得这本书有多么了不起。 林隽心道你就算再牛批,也不能损我天龙宗的面子啊, 他当然要维护天龙宗的尊严。 从书中收回视线,林隽郑重其事地向老药师道:“前辈,您这样说就不对了。这本书恩泽天下,造福万民。您怎么可以说它平平无奇呢?” 老药师一脸淡然:“因为这本书,是我写的。” 第121章 再开灵脉 林隽闻听老药师说,《北溪全经》就是他所写,脑中如一道惊雷闪过。 面前这个吃货老光头,居然就是卿北溪! 天龙北宗掌门! 修行界屈指可数的大宗师! 他完全傻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药师见林隽呆若木鸡,似乎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内,指指林隽手中的书册:“先看看。咱们先解决你身上的事情。” 林隽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张口结舌道:“您,您就是卿天宗?” 卿北溪微微一笑:“看起来不像?你觉得,老夫应该长成什么样子?” 林隽见他态度很是和蔼,显得极其平易近人,心思也活络过来:“我就是觉得,怎么看着您这么与众不同,仙风道骨,肯定是一位世外高人……” 卿北溪揶揄道:“小娃娃,你现在知道老夫是谁了,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那肯定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啊! 这么粗壮的一根大腿摆在面前,怎么可能不珍惜? 等失去之后,再来追悔莫及? 林隽当即就要跪下拜师。 但是他只觉身体一沉,根本跪不下去。 卿北溪道:“我说过了,我不喜欢蠢笨的弟子,收了只会徒增烦恼。你若天赋不够,我就只当你是个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也是弟子嘛,张九六师傅对自己这个记名弟子,不就是好得不得了? 林隽笑眯眯地向卿北溪道:“师傅,难道不先行个拜师礼?您好歹……” 卿北溪一摆手:“我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你赶紧看,先别废话了。” 林隽连忙点头,马上把手中的《北溪全经》拿起来,仔细翻阅。 片刻之后,林隽放下手中书册,抬头疑惑道:“这本经书,怎么就只是一本目录?” 卿北溪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声:“再看,仔细看。” 林隽心中一动,将神识沉入进去,这次发现书中,别有洞天。 他将神识沉浸在哪条目录中,神识中就会跳出相应的书籍。 这本限量版的《北溪全经》中,怕不是有上千册典籍。 林隽看了一阵,只觉目眩神摇,只得将神识从书中移出。 他抖了抖手上的书,眉头皱起:“师傅,这本目录上有这么多书,以弟子之见,光是看,恐怕也要看上个把月?” “个把月?”卿北溪看了林隽一眼,长叹一声道:“我是看了三年,练了三十年,才有今天的境界。” 林隽神情颓然,一摊手道:“怎么绝世神功,动辄就要练个几十百把年的?弟子现在练还来得及么?” 卿北溪指指林隽手中书册:“我自己一边练,还要一边写。你现在拿到手上的,都是现成的功法。今日不需要你看完,只需看其中一门功法就可以了。” 林隽心中不禁大为敬佩,自己光是看,还有人工智能的加持,都如此费劲。 写这本书的卿北溪,那真是牛得没边没缘了。 卿北溪道:“你看看第二卷,第三小卷,第七十三章《道树高等封禁术全真模拟》,按所载诸种法门,根据你的自身情况,试看能不能运转灵力。” 林隽闭上双眼,将神识沉浸进去,按书中所载,运转法门,默默感受体内灵力。 一盏热茶的功夫之后,他睁开双眼:“师傅,我试过了,我能感受到道树里面的灵力涌动,但是却似乎隔了一堵墙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卿北溪闻言,脸上微有惊诧之色:“这么快,就悟透法门了?你的神识天赋,还不错哦。” 林隽心道:弟子我的神识,是有超级人工智能加持的,当然比师傅您想象的要强大,弟子那是带着ai在修行。 他口中道:“可能是运气好。弟子自己也不敢确定。” 卿北溪微微沉吟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你至少得看上一晚,才能悟透此篇。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些低估了你。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开始,为你再开几道灵脉。” 说着拍拍手掌,站起身来。 “再开灵脉?”林隽长大了嘴巴,大吃一惊。 张九六可是拿出了压箱底的传家宝贝,冒着堕境的风险,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有玉佩之力的加持,才避重就轻地,在自己足底勉强开出了两道灵脉。 现在卿北溪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就说要帮自己再开灵脉,仿佛在说吃饭喝水一般轻松写意。 而且言下之意,还要开出几道! 难道这就是大宗师的实力? 卿北溪手捻白须道:“你道树被封印,我要揭开你的封印,让你现在就可以开出灵脉,倒也可以。不过这么做,却不是上策。” 林隽都快听傻了,想了一想道:“师傅,既然能揭开道树封印,开出灵脉,那是好事一件啊!为何又不是上策?” 卿北溪解释道:“万事万物,讲求道法自然。你道树被封印,以外力揭取,不如你自己从内冲出封印。”“ 这样一来,一旦道树脱困,开出的灵脉,数量和质地,都远胜外力所致。” “你如今神识和道树隔门相望,手中却没有钥匙。咱们现下,先在这门上钻上几个孔,在你体内构筑完整的循环,后面就靠你自己了。” 卿北溪说完站起身,来到林隽跟前。 他让林隽放松神识和身体,闭眼禁言,继续运转法门,自己将手掌放到了林隽头顶。 林隽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中,浑身被丰沛温暖的气息笼罩。 恍恍惚惚之中,他隔在道树封印背后的神识,感受到一股细如针尖却又强大无匹的灵力。 这股灵力,带着他的神识,瞬间穿过了道树上的封印。 他只觉道树上微微一动,一根如有实质的灵力流动出来,在体内流转,形成了一道灵脉。 接着如法炮制,感到道树上连连有灵气溢出,不断拉出新的灵脉。 只听卿北溪在耳边说道:“你体内有七道浩然之气,这就是有七名天龙宗的弟子,给你灌注过灵气了。小娃娃的面子很大呀!” “嗯,有两道灵气差不多一模一样?应该是慕容家那对孪生小丫头片子。这就只能开做一道灵脉了。” 卿北溪不愧是大宗师,谈笑之间,就在林隽体内,开出了六道灵脉。 灵脉一成,林隽体内一下充满了力量,却又轻快无比。 心中喜悦,实在是难以形容,真想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 开出六道灵脉之后,却又听卿北溪道:“这灵脉中杂糅交缠的禅门灵力又是怎么回事?小家伙,你的东西有点多啊!” 林隽稍一思索,便想起这禅门灵力,应该是月轮明王灌注进自己体内的灵力。 卿北溪道:“这禅门之力,就纳入气海之中去。” 话音刚落,林隽感到胸腹间塌陷的气海,微微有了鼓起的感觉,不再是空空如也的烂口袋一般。 过了片刻,耳中听到卿北溪说道:“可以了,睁眼。” 第122章 爱与和平 林隽睁开眼睛。 眼前的所有的一切,明显都变得更为清晰。 卿北溪脸上的皱纹、锅台上的灰尘,墙顶的蛛网,看在眼中都很清楚。 稍微一定神,对周围的感知,也更为敏锐。 远处的鸟鸣,长明祠中守灵人扫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他看了看卿北溪,心中也有一点担心,为了自己,师傅会不会耗损元气。 卿北溪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状,更不像张九六一样简直像丢了半条命一般。 林隽这才放下心来。 卿北溪也在看着林隽。 他端详了半晌,点点头道:“看起来是没问题了。其他细节问题,咱们稍后再说。” 然后又向林隽道:“你跟我来。” 他说完之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林隽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跟了上去。 卿北溪走出房门,直接向长明祠走了进去。 林隽不明其意,也默不作声,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走进长明祠,一直向上走去,一直走到了顶楼上面。 顶楼上面,供奉着一座神像。 神像有一人多高,是个中年书生模样,背负长剑,仪态庄严,栩栩如生。 守灵人正在这层楼洒扫,见了卿北溪上来,和他交汇了一下眼神,然后退到了一边。 卿北溪取过香烛点燃,对着神像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然后站起来身来。 他回头向林隽道:“这是咱们天龙宗的开派祖师宋祖师爷,你过来磕头。” 林隽平时都是面壁思过,很少进这祠堂楼上来,只是知道里面供奉的,都是前辈先贤。 听卿北溪说这尊神像是祖师爷,连忙也点燃香烛,上前跪下磕头行礼。 行礼完毕,卿北溪笑吟吟地道:“林隽小娃娃,现在我就收你为徒,做我的关门弟子。” 林隽一听,心中大喜,连忙跪下叩头,算是正式拜师。 他心中喜悦,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磕了多少个头,直到卿北溪叫住他,这才停止。 卿北溪拈须微笑道:“我多年以前,收过两名弟子,此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天赋既高,又踏实肯学的孩子。你要好好修行,记住不要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林隽连连点头,心道我肯定得认真修行啊,不然我丢得起脸,师傅您也丢不起不是? 正式拜师完毕,卿北溪带着林隽从楼上下来,出了长明祠,就在阶梯上坐下。 林隽看看卿北溪,师傅随便就这么一坐,这位大宗师,真是太洒脱了。 卿北溪指指自己旁边,示意林隽坐下。 林隽稍一犹豫,相处一阵,知道这位师傅没什么架子。 于是走上前去,稍稍侧身,斜签着身子,半边屁股坐在师傅下一步阶梯上。 卿北溪拍拍林隽肩膀:“徒弟,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修行?” 为什么要修行? 林隽从来没有很认真去想过这个问题。 之前修行,都是为了活命,被迫营业。 现在身上隐疾已除,那为何还要修行呢? 保家卫国,有兄长这些武夫去浴血拼命; 济世救民,自己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愿景; 长生不老,这里虽然是个高武世界,但似乎修行者的寿命,也和常人无异。 如果说是无所事事毫无理想当条咸鱼,会不会被师傅当场打死? 是啊,为什么要修行呢? 林隽看向卿北溪:“师傅,我之前,是为了活命才修行。现在性命无虞,倒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何还要修行了。您当初,是为什么要修行呢?” 卿北溪却没有马上回答,他从怀中摸出一根烟管,又掏出一把烟叶开始填充。 林隽说声:“师傅,我来。” 他从卿北溪手中接过烟管烟叶,细细地填充好,才递还给师傅。 卿北溪接过烟管,轻轻一吸,里面的烟叶就冒起火星被点燃了。 林隽一下想起,在给自己会诊的现场,吞云吐雾的北宗弟子张自淳。 心道原来北宗流行抽这玩意,我是不是也要去搞一根烟管,否则会不会显得不合群? 这边他还在胡思乱想,却听到卿北溪道:“我为什么要修行?” 他吐出一口烟雾道:“那是五十多年前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有一次,我跟着一位师兄,在外游历行医。” “我那时候,学的是医术和丹道,只想治病救人,对打打杀杀的法门,是很不喜欢的。” “那些年,北境连年战火,到处都在打仗死人。” “我和师兄来到一个小村子,这里地处偏远,还算太平。” “我们帮村民们看了病,大家伙儿很是感激,留了我们师兄弟二人吃饭。” 林隽心中纳闷,暗想:难道大宗师也会得老年痴呆症? 要不然师傅絮絮叨叨,说这些毫无关系的事情干嘛? 他不敢打断师傅的话,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卿北溪继续又道:“我们刚刚吃完饭,来了一队魔骑。我和师兄与他们厮杀……” 他闷头又抽了几口旱烟,沉默了一阵。 “师兄为了保护我,中了六刀,鲜血一直不停地往外涌。” “这么多年了,那位师兄的样子,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我只记得,他看着我,口唇翕动,不断地往外吐血,但一直说不出话来。” 卿北溪放下手中烟管,目光定定地看着远方,似乎沉浸在当年的情形之中。 “师兄就死在我的面前,魔族人把村子里的男人都杀光了,女人和粮食,全部都被他们抢走。” “我身受重伤,侥幸未死,却目睹了这一切。”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先好好修行,再学治病救人。” “掌中先得有剑,医术才能救人。” 他转头看向林隽:“你现在知道,师傅为什么要修行了?” 没想到师傅居然曾经也是一个愤青,和周先生一样,为了救国图存,愤然弃医从文。 哦,不对,师傅是大宗师,医术丹道还是捡回来了的。 听师傅动问,林隽满脸坚毅,紧握拳头:“修行,是为了抢回属于我们的女人和粮食!” 卿北溪啪地一声削了林隽一个头皮:“好好说话。” 林隽苦笑一下:“师傅,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太好嘛。” 他被师傅所言,触动了心里柔软之处。 之前为了活命,无暇来想修行的目的。 现在看来,大随帝国和魔族势同水火,双方不同戴天,迟早必有一战。 自己既然是大随的一份子,而且都已经被魔族差点搞得挂掉。 那么,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修行都是为了,准备将来和魔族的战争。 想起战争,他心中非但不惧,反倒有热血在隐隐沸腾。 林隽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朋友的情谊。 他甚至还和顾月影、唐木、赵赢同生共死。 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感情,他爱这里。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家人、朋友和女子。 以暴制暴,才有安定与和平。 他目光坚定,看向卿北溪:“师傅,我想我知道了,是为何修行?” 卿北溪目光中满是期待:“为何?” 林隽一字一顿道:“爱与和平。” 卿北溪眼神闪动,若有所思。 第123章 大随小当家 林隽和卿北溪说说笑笑,也了解到了一些修行界的事情。 师徒两人言语投契,倒是颇为相得。 卿北溪无子无女,两个徒弟又早离开自己,闯出了很大的名头,也甚少与他见面。 他一人独行天下,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现在年老,心中难免孤苦寂寞,忽然之间,却收到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年弟子,心中的快乐,其实并不下于林隽抱上了大宗师粗腿的欢喜。 因此谈兴大发,跟林隽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林隽的树洞属性,又一次被开发了出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二人谈笑之间,厨房的方向,飘来米饭的香味,耳边也听到青菜下锅的声音。 卿北溪拍拍自己肚子,向林隽笑道:“徒弟,刚刚吃的烤鱼,味道确实不坏。你说还要做一道蒸豆腐的好菜,不知却又如何?” 林隽试着运了运灵气,道树上新开出的六道灵脉,运行还有些滞涩。 他向卿北溪道:“师傅,您为我开出这六道灵脉,现在还不能纯熟运转,只怕我还得找个法子练上一练。” 卿北溪稍稍思索了一下,向林隽道:“你看看《北溪全经》中的第二卷中的《异常灵脉运转法门探讨》,十多年前,我跟南宗掌门叶师弟有过讨论。” 林隽答应一声,取出怀中的《北溪全经》,将神识沉浸进去。 看了片刻,按照书中记载,尝试了一下,只觉突然道树上一动,上面的六道灵脉齐齐涌出灵力来。 这股灵力中又夹杂着辛辣暴戾的天罚之气,在灵脉中涨涌,就像来不及放出水去的沟渠,一阵一阵憋闷。 卿北溪看林隽脸色不对,在他额上点了一指,然后说道:“尝试用神识去感知控制,稍微慢一点。 林隽被点中这一指之后,灵脉中的肿胀之感立刻消失,六道灵力丝滑一般地流过灵脉之中,在身体里运转一圈,又流进气海之内。 他又从气海中试着控制灵力,输出到身上奇经八脉之中,如此运转几次,已是圆润如意。 卿北溪点点头,拈须微笑点头:“不赖不赖。” 他站起身来,向灶房的方向走去:“来来来,试一试,现在能不能做蒸豆腐了。” 林隽连忙起身,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伙房,只见守灵人坐在桌边,已经开始在吃晚饭。 他见两人进来,也不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刨着自己碗中的青菜白饭。 虽然只是粗茶淡饭,守灵人却是吃得津津有味,甚是香甜。 烤鱼都被师傅吃了,下午又和魔修打过一场,林隽现在也确实有些肚饿。 他赶紧走到灶台前,准备尝试作出这道蒸豆腐来。 灶台上,还摆放着卿北溪带来的豆腐、白菜、鸡油、虾米和火腿。 他先取过火腿,运转灵力,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些小洞。 戳完之后,拿到眼前看了看,每个圆孔的大小,都是一般大小。 他点点头,暗自觉得满意。 林隽又将豆腐托在手上,轻轻掰下一块,在指间搓动,弄成一个小小的豆腐珠子。 豆腐嫩滑,触手即烂,这对他运转灵力控制手指,是个极大的锻炼和考验。 开始的时候,他的速度很慢,也弄坏了好些豆腐。 待到后来,灵力运转的法门运用得纯熟了,动作越来越快,成功率也见水涨船高了。 把一大块豆腐用完,堪堪弄出了二十来个豆腐小圆珠。 再把豆腐圆珠塞入火腿上的孔洞之中,把火腿用布包起来,放入锅中开始蒸起来。 运转灵脉来做一道菜,也不知道是不是杀鸡用了牛刀? 这样下去,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做个“大随小当家”了。 林隽坐在灶膛前,控制火候,火光照在他面庞上,映出一脸镇定专注之色。 卿北溪又从怀中掏出两个物事,抛到林隽跟前。 林隽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两根番薯。 他抬头看了师傅一眼:自己记忆中,现在的世界,没有吃过番薯啊。 卿北溪笑了笑,指指林隽手中的番薯道:“我前不久在西域游历时,发现了此物,人称”番薯“,我试着吃了一些,发现并没有什么药石功效,烤起来吃倒是不错。” 林隽“哦”了一声,已明师傅之意,于是将番薯丢入灶膛之中。 他好奇问道:“师傅,您云游四海,难道看到什么东西,都会试着吃吗?” 卿北溪点头道:“不错,药石之道,也是修行。我遍尝百草,吃过的毒物也不在少数。” 他指指自己头顶:“你看,每次要将药石毒气排遣出体,弄得我这头发都掉光了。” 林隽心生感佩之情:原来师傅光头的原因,是为了天下百姓,遍尝百草所致。师傅不光有大宗师的境界,还有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不多时,锅中水汽蒸腾,一阵阵的香味飘了出来。 卿北溪鼻翼翕动,唇边白须颤抖:“好香好香,又有口福了。” 他搓着手在灶台边走动,一边走一边急不可耐的样子,不住地追问林隽,还有多久才好。 林隽一边宽慰师傅不要着急,一边心中暗暗好笑:师傅这位大宗师,在美食面前,像个孩童一般,也是个吃货。 对了,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他心中一下浮现出顾月影的样子。 男装书生打扮的顾月影,坐在得意楼头,身前是一大盘猪肘…… 林隽心中一甜,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卿北溪看见林隽发笑,于是问道:“徒弟,你笑什么?” 随即斩钉截铁地道:“是不是在想媳妇儿了?” 林隽面上微微一红,还好灶膛前的火光下也看不出来,尴尬一笑道:“师傅,我还没成亲。” 卿北溪一拍自己脑门:“对哦,你还是童子之身。” 有您这样说自己徒弟的吗? 林隽心中暗暗嗔怪了一声,再抬头看看屋里的守灵人。 守灵人已经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 他听到卿北溪说话,置若罔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林隽心中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这位大哥是个聋哑人,这次自己不用社死了。 又过了片刻,林隽将布包好的火腿取出锅。 他将火腿里面的豆腐取出,将虾米和白菜菜心混在鸡油里面稍微炒制一下,然后和豆腐一起再上锅蒸制。 林隽将弃置不用的火腿,切成片状,放在盘中准备待会儿佐饭。 他见阿紫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于是取了两片火腿,放在它的面前,看它要不要吃。 火腿味道很香。 阿紫却毫无兴致,它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林隽端出蒸豆腐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声音:“什么菜这么香啊?” 林隽循声望去,心中一阵狂喜。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白衣如雪,容色秀丽,正是顾月影。 第124章 豪情还剩 一襟晚照 林隽喜出望外,连忙迎上前去:“顾师姐,你怎么来了?” 心中奇怪:难道顾月影这样的学霸,也犯了什么错,要跟自己一样被罚面壁思过。 顾月影脸色从容淡然,只说了声“待会儿再说。” 她就从林隽身边走过,向桌前走去。 林隽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耳中传来卿北溪的声音:“徒弟,不要透露为师的身份,也不提起你已经拜师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看看卿北溪。 卿北溪坐在桌前,一脸的若无其事。 林隽会意,师傅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术,只让自己听到声音。 顾月影在身前,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向师傅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师傅的提示。 卿北溪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看看顾月影道:“女娃娃,吃了晚饭没有?既然来了,那不如就一起用个晚膳?” 顾月影知道这里是本宗重地,见这光头老者大咧咧地坐着,必是门中长辈,倒也不便怠慢,拱手为礼道:“谢过前辈,弟子已经用过晚膳了。” 林隽已经跟了上来,笑嘻嘻地顾月影道:“顾师姐,这位老先生是本门的前辈,刚刚来祭拜了一下门中先贤。你称他药老就好。” 卿北溪此时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招呼顾月影:“女娃娃,这姓林的小娃子,做得这道菜着实不赖,你也来尝尝。” 他一边说,一边唇上、舌尖、喉头都在翕动,不住地赞赏“好吃,妙极!” 林隽向顾月影道:“顾师姐,来都来了,不如尝一尝我做的这道食物。” 顾月影看了他一眼:“你还会做菜么?倒是有些名堂。” 她一面说,一面看了看桌上,脸上显出犹豫之色:“要不今晚就不吃了?” 林隽察言观色,知道有师傅这个长辈在场,女孩子面皮薄,不好上桌。 他轻轻扯了一把顾月影的袖子:“顾师姐,这位药老前辈很是和蔼,对咱们这些晚辈,也并无架子。你虽然用过晚膳,稍微再吃一点,也无妨嘛。“ 顾月影这个吃货美人,到底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于是上前几步,也在桌边坐下。 林隽殷勤招呼,给顾月影放了碗筷,让她也尝尝。 顾月影伸出筷子,轻轻一夹,豆腐却散了开来。 她眉头微微一皱,转头向林隽道:“这是豆腐?” 林隽点头微笑称是。 顾月影有了准备,再伸筷子去时,稳稳夹起了一块,送入口中,细细一品,轻轻点头,向林隽道:“好吃。” 卿北溪见了顾月影夹豆腐的手法,颔首笑道:“小女娃的功夫不赖嘛,这么一筷子的功夫,至少得是六品往上了。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中三境,不错不错。” 顾月影生性清淡疏冷,听了卿北溪夸赞,并无自矜之色,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前辈谬赞,弟子愧不敢当。” 卿北溪连吃了一阵,大呼过瘾,接着又长叹一声:“可惜此间无酒。老夫性喜饮酒,却又担心因酒误事,故身上从不携酒。” 转头向林隽道:“你这里,有酒没有?” 林隽连连摇头:“这里只有青菜白米,弟子从未见过守灵人饮酒。” 卿北溪大摇其头,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顾月影默不作声,却从身后取出一只葫芦,放在桌上。 她向卿北溪道:“前辈,弟子这里,倒是有一葫芦酒,请前辈试品一下,可还入得口去?” 卿北溪大喜,夹手取过葫芦,拔去瓶塞,一股酒香,立即从葫芦口中飘散出来。 他连吞几口唾沫,也不见有任何动作,一股酒液,从葫芦口中飞出,落入卿北溪的口里。 卿北溪闭上眼睛,咕咚一声吞下,长吁了一口气,向顾月影竖起拇指:“妙极!” 林隽见状,又连忙取出三只酒碗,给三人各倒了一碗。 灶中传出红薯香味,顾月影目注林隽:“还有什么吃的吗?” 林隽点头一迭声地道:“有有有。” 起身到灶膛边,用木枝掏出烤好的红薯。 此时他运转灵力已经颇为自如,用手将滚烫的红薯的外皮剥去,也并无任何不适。 顾月影见状眼神一闪,又看看兀自吃喝的卿北溪,心中为林隽感到高兴。 林隽将红薯剥好,用两只碗放好,在卿北溪和顾月影面前各放了一只。 红薯此时色泽金黄,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 林隽向顾月影道:“这是药老前辈从西域带回的好东西,你试试?” 顾月影从来没有吃过这等食物,一试之下,大为欢喜,不多时就将红薯吃完。 卿北溪和顾月影这对老少吃货,以酒佐菜,将桌上的蒸豆腐,火腿片和红薯一扫而光。 林隽自己,倒是没有吃了多少。 心道:原来顾师姐刚刚说的“要不今晚就不吃了?”,是让我今晚不吃了…… 卿北溪开开心心吃完之后,才发现林隽好像没吃什么,伸手再取出两只红薯,讪讪向林隽道:“要不你再去烤两只吃?” 待林隽洗完碗筷,耳边传来一阵二胡的声音。 他走出房门,此时天边只剩一些夕照微光。 卿北溪坐在院中,正在拉着二胡,顾月影则俏立在他身侧。 见林隽出来,卿北溪停下手中拉动的动作,长叹一声道:“我在北方游历,习得这嵇琴。如今我年纪见老,琴声也多暮气。两个小娃娃,可能拉得一曲?” 顾月影看着林隽,向卿北溪道:“前辈,我这林师弟,就算是不会拉琴,您现下马上教教他,他就能会!他不但会拉,而且还会吟唱。” 卿北溪白眉一展,看向林隽:“这女娃子所说,果真如此?” 林隽微微一笑:“不是的。” 然后又道:“我不用您教,我会拉这嵇琴。” 这二胡前世就会,哪里还需得着让人来教? 只是,拉哪首曲子,才显得应景呢? 师傅虽然是一代宗师,听他口气,却也有点年老的颓唐之意。 不如…… 好,有了! 林隽从师傅手中接过嵇琴,想了一想,开始拉了起来。 他一边拉琴,一边唱到: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 一曲毕了,正是日落之际。 卿北溪白须轻动,晚照在襟,心中豪情又起。 明知自己年事已高,事又颇多艰巨,却又隐隐有了年少时的好胜之心。 他目注林隽,心道自己这个娃娃弟子,倒是会拍马屁。 口中所唱的,岂不就是自己一生写照? 顾月影倒是毫不惊奇。 之前林隽已经在她面前展示过了,他在词曲乐器方面的超强学习和创造能力。 只是让她有点没想到的是,除了讨女孩子喜欢的婉约之词外。 这家伙居然还能信口唱出,如此豪迈奔放的曲子。 这倒是又刷新了她对林隽的认知。 怪不得这家伙,勇于从容赴死,站在自己身后,去承受天罚一击。 原来他的内心,还有如此豪情奔涌的一面。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夕照下的林隽一眼…… 第125章 大宗师传艺 时间流逝,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顾月影抬头看看身后,长明祠中灯火通明,如同神仙洞府。 她向卿北溪微微躬身一礼:“前辈,弟子将去楼中守灵,请恕不能相陪。” 卿北溪微微一笑,挥挥手道:“守灵吗?好事啊,女娃娃自便即可。” 顾月影看了林隽一眼,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转过照壁,然后拾级而上,消失在长明祠中。 林隽见她进了长明祠,扭头向卿北溪道:“现在可以说话了?” 卿北溪点点道:“但说无妨,女娃娃听不见咱们说话。” 林隽指指长明祠的方向:“师傅,顾师姐去守灵,是个什么意思?” 卿北溪摸摸自己油光锃亮的脑门,若有所思道:“这女娃娃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做,所以来此守灵。天龙宗弟子,凡到修行重大关节,可报请来此守灵三日。” 林隽疑惑道:“来这里守灵三日,有什么用吗?” 卿北溪道:“此地供奉本宗先贤魂灯灵位,是天下修行气运最重之地,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么?” 林隽恍然大悟:“那倒是,这样对修行肯定是有莫大助力。” 随即又道:“那为何弟子会被罚到这里面壁思过,而不是去自量台呢?” 卿北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罚你来此。日后你自去问罚你之人便是。” 林隽心道:这话我问得出口吗?我虽然是您的弟子,在南宗,还是一个小透明外门弟子而已。 见卿北溪说不知缘由,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好再问。 他想了一想,又换了一个话题:“师傅,以后我是不是就跟着您修行了?” 卿北溪摆摆手道:“我身上事务繁巨,过了今晚,就要离开。” 林隽一听,连忙道:“那您有没有什么绝技,可以传授给我?好歹我不能丢了您这位大宗师的面子。” 卿北溪呵呵一笑:“我收你做徒弟,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手抚长须,目视林隽:“你那两位两位师兄,都大着你二三十岁,他们自己的徒弟,几乎也都比你年龄为大。” 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道:“我要是不认真教教你,让你被师侄们比下去,我这张老脸,也就不用要了。” 林隽附和道:“可不是嘛。师傅,您得把你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我。我一定认真努力修行,绝不丢了您的脸。” 卿北溪手捻白须,看看林隽道:“你说说看,你现在都会些什么呀?” 会些什么? 我会写诗,我会唱曲,我会咏春,还会跑路。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拿到台面上来给师傅说呢? 他偷眼看看卿北溪,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卿北溪见他犹犹豫豫的扭捏样子,忍不住笑笑道:“你不让我看看你会什么,我怎么教你?” 林隽心中一动,向卿北溪道:“师傅,弟子会画符。要不您看看?” 卿北溪点点头道:“好,你画出来我瞧瞧。” 林隽走到空地中央,脑中想着之前画的金钟符法门口诀,开始转起圈来。 这倒是有些出乎卿北溪意料之外。 林隽想以自身为笔,以天地之力画符,卿北溪倒是看出来了。 不过,这是林隽这种层次的修行者,能做的事情? 林隽转了十多二十来圈,停住脚步,伸手摸了摸自己四周的空气。 让他大失所望,也有些疑惑,并没有画出金钟符。 这是怎么回事? 卿北溪看着一脸茫然的林隽,开口道:“你之前是不是这样转圈,画出过符篆?” 林隽点头道:“对啊,而且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 他摸摸鼻子道:“不知道为何现在却不行了。” 卿北溪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道:“下午之时,是不是你画出的第一道符?” 林隽大吃一惊:“师傅,您怎么知道。” 卿北溪笑笑道:“你下午画符时,心无旁骛,正逢破境,这道符借了天地之力,也是恰逢其时。哪里能是你现在境界可以维持的常态?” 林隽愕然道:“破境?破什么境?” 卿北溪指指林隽身体:“徒弟啊,你这个蠢萌之人,你现在已经是九品境了!” 林隽一下呆在原地。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经进入了九品境! 老子是个修行者了?! 他心中一时欢喜不已。 这时又听卿北溪道:“你境界低微,遇到高品修行者时,几乎全无还手之力。你知道,你现在最该学的是什么吗?” 林隽略一思索:“挨打抗揍,打不过人家,就尽量不要被打死。” 卿北溪摇摇头道:“你的境界,怎么抗揍?随便一个中三境的修行者,三两下就可以打死你。” 林隽一摊手:“那我应该学什么?看相望气吗?只要察觉到有高品修行者的踪迹,立马远远避开,不去和人家照面。” 卿北溪哈哈一笑道:“你这家伙,我看最应该练练乌龟铁头功。” 林隽一愣:“有这样的功法吗?听起来好憋屈。” 卿北溪正色道:“现下你最需要学的,是如何逃命。” 他语重心长地向林隽道:“你境界太过低微,难免遇到高品修行者。现在打不过,其实也不打紧,很正常嘛,但是别蛮干,要学会逃命。” “逃命吗?”林隽心情一松:“逃命我很擅长的。” “哦?”卿北溪来了兴趣:“你演示给为师看看。” 林隽躬身答应。 他凝神定心,感受了一下双腿之中的灵脉,开始运转神行百变的法门,开始在院中空地上展动身形,跑动起来。 他跑了一阵,然后停下来,向卿北溪道:“师傅,您看如何?” 卿北溪点点头道:“应付那些蠢笨的武夫,倒也是够了。如果是越到其他剑修、术士、符师和阵师之类的,却嫌不够。” 他见林隽脸上神色似有不解,随手抽出烟杆一抛。 烟杆似有灵性的活物,朝林隽飞了过来。 林隽听师傅说道:“继续跑,用刚刚的身法。” 于是他又开始展开身法开始跑动。 烟杆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一直贴在他的身后,不时就戳上一下。 如果师傅是敌人,林隽身上,恐怕都已经被扎了无数个窟窿。 林隽见无法摆脱烟杆,索性停了下来,看着卿北溪道:“师傅,您是大宗师。要收拾我,当然手到擒来。换了别人,我看未必。” 卿北溪大摇其头:“就凭你这点雕虫小技,就算长明祠中那个小女娃,要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林隽一摊手:“那如何是好?” 卿北溪道:“你得先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林隽挠挠后脑勺:“那应该怎么做,才能隐藏自己的气息呢?” 卿北溪一指他身上:“看看《北溪全经》,不懂就多看书!” 第126章 找自己 林隽闻言,连忙取出《北溪全经》,向卿北溪问道:“师傅,这本书里面,参考文献都有上千册。要不您给指点一下,我现在该看哪篇?” 卿北溪将烟杆召唤回手中,填入烟叶,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他抽了几口,吐出烟气,然后说道:“基础功法里面,自己检索一下,这么低端的功法,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林隽盘腿原地坐下,用神识开始疯狂在书中检录,很快找到了《屏息术初探》、《屏息术要诀》和《屏息术诸症答疑》这几本。 林隽请教师傅,是不是练这些书上的功法。 卿北溪点点头,也不言声,只是看着林隽练习。 林隽先是看了《屏息术入门》,看完之后,立即就感到神识一阵眩晕。 他连忙把神识从书中退了出来,不敢再马上去看下一本。 林隽感到心中一阵烦闷,不解地看向师傅道:“师傅,这功法怎么练得我想吐似的?”。 自己的神识有人工智能加载,绝对比同境界的人强大很多。 为何只是看了一册功法,就会如此难受? 卿北溪见他神情难受,想了一想道:“啊,对了,你现在的境界不过才九品。这些功法,虽说是基础法门,也得中三境的时候慢慢练,才能承受得起。” 他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神色:“你的两位师兄,之前入门后,都跟在我身边了好长时间。他们练这门功法的时候,可都已经是六品了。唉,我都快忘记,怎么教下三境的弟子了。” 林隽心中疯狂吐槽:师傅您是老糊涂了吗? 刚刚才说过我破境成为九品修行者,转背就忘记得一干二净。 他转念一想,其实这也难怪。 师傅这样的大宗师,多少年没接触到自己这种低微境界的弟子了? 他根本就没有从自己这个角度,考虑修行事情的习惯。 卿北溪诧异地看了看林隽:“你看了几页了?居然没有吐血,有点名堂啊。” 林隽用手在胸口顺了顺气,然后道:“师傅,《屏息术初探》,弟子已经看完了。” 卿北溪吃了一惊,纵然他阅人无数,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眯着眼睛,有些怀疑地看着林隽:“你说什么?你看完了?整本书都看完了么?” 林隽点点头,开口将一段口诀滔滔不绝地背了出来,丝毫不爽只字不错。 卿北溪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开怀大笑,赞赏道:“真是虎父无犬子,你这小家伙,还真是有点让我吃惊!” 林隽愣了一下,问道:“师傅,我父亲是名武夫,您以前见过他?他的神识很强吗?” 卿北溪闻言咳嗽了几声,似是被烟叶呛到了,然后说道:“老子说的这个虎父,就是我自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道理你不懂?” 林隽暗自摇头:原来师傅这种大宗师,虚荣心也如此之强啊! 他借此也趁机恭维师傅道:”师傅,您当然是不必说了,那肯定用的时间比弟子更短,弟子哪能跟您相提并论?” 卿北溪摇摇头道:“你也不用捧我,为师当年在你这年龄,神识当然也算相当不错。不过比起你来,还是可能有所不及。” 他目光看向远处:“能跟你相提并论的,另有其人。” 林隽好奇道:“是我的两位师兄么?” 卿北溪又摇摇头道:“不是,你的两位师兄固然也算天赋超群,但相比之下,也还是差了一些。” 林隽不由得好奇之心大盛,向卿北溪问道:“师傅,那您说的这人,又是何许人也?” 卿北溪毫无征兆地脸色一沉:“你还有时间跟我扯这些?赶紧运转法门,好好练功!” 林隽见师傅态度突然变得严厉,也不知是何缘故,只得住口不问,开始按经文记载运转法门。 一旦踏入修行者的门槛,除了纯靠肉身之力的武夫,自身都会有灵气反应。 高品修行者对低品的探查,只要略微用心,就可清楚知悉。 而品级相近的修行者之间,在大家拼斗的时候,也会很容易感知。 除非你愿意被对方活活打死,都不运转体内灵力。 所以为何在会审的时候,顾月影会用如此儿戏的打手掌方式,来探查林隽是否为修行者。 而归清真人,则只是需要以灵力在林隽体内游走一圈,便可一清二楚。 两人境界相差悬殊,林隽的体内情况,在她眼中,根本就无处遁形。 专门探查修行者气息的宝物也有,但是为何会审时没有用到林隽身上?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以归清真人的境界,就是来走一趟的事情。 不过是需要她的身份,来做一个权威公正的背书而已。 林隽很快将《屏息术初探》的功法运转了一遍,向卿北溪道:“师傅,我已经练过了。您看需要怎么测试一下不?” 卿北溪只是抽着烟管,头都不抬,向林隽道:“你出门去,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会来找你。” 林隽点点头,心道原来是玩捉迷藏的游戏,倒是有趣。 于是他拔腿走出门去。 此时天色已黑,他辨明方向,向草场的方向走去。 在草场转了一圈,他来到那个呆萌魔修落水的地方,在草坡下面盘腿坐好。 心中默默运转功法,收敛起身体全部气息,将自己融入黑暗之中。 过了没多久,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林隽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物抵住了胸口。 他胸口上微微一痛,像是被一块火石烫了一下。 连忙向后缩了缩身体,低头一看,原来是卿北溪的烟斗。 林隽垂头丧气地回到卿北溪身边,嘟囔道:“师傅,您的境界,当然可以找到我了。换个人,不一定?” 卿北溪淡淡道:“我只用了三品之力,你还得再练练。” 三品? 林隽心中暗道:三品高手就是归清和玉清两位美女院长那种级别了,遇到这种境界的修行者,我还跑个屁呀? 洗干净脖子等死不就好了? 但是师傅要自己继续练,那也只有继续练不是? 他又把神识沉入《北溪全经》中,找到《屏息术要诀》,开始学习。 这本要诀又要更加深奥晦涩一些,林隽不时有些疑难,一一向卿北溪请教。 卿北溪听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连很多基础的法门都不懂,也是大摇其头,不得不耐心逐一解释。 这次学的时间又要长了一些,林隽学完之后,心中更加烦闷,只觉几乎都要吐出一口老血。 他再次离开长明祠,在草场上转着圈圈踱步,脑中默默地消化功法和师傅传授的要诀。 林隽眉头紧锁,始终不得要领,神识中想着功法,走到了湖边也不自知。 脚上传来凉意,林隽这次发现,自己已经踏足在湖水之中。 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紧走几步,“噗通”一声扎入水中。 林隽屏息凝神,运转功法,放松神识,把自己认知为一尾水中之鱼。 此时他的心跳已经极其缓慢,好久才会动一下,呼吸也已经几乎停止。 整个人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而自己的气息已经化作湖中的一条鱼。 他的神识在湖底穿梭游动,好不自在。 这次应该找不到我了? 正在开心之际,他的面前,忽然亮起一点火光。 火光来自烟斗里的火星。 烟斗也追到了湖中,在林隽面前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写出了一个“回”字。 林隽再次无功而返。 院中,卿北溪笑呵呵地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林隽。 他笑着点头道:“有进步了,这次我用到了二品之力,才找到你。” 林隽想说句:要不就到这里? 但是看到师傅殷切的目光,又只得把话吞回到肚子里。 默默翻出《北溪全经》,找到《屏息术诸症答疑》。 很费劲地看完了之后,他细细回想了一遍,然后把神识沉浸进去,又看了一遍。 他想着三本经文所载,将其融会贯通,信步走出门去,再一次来到草场上。 林隽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完全放开了自己的神识和心灵。 他双手枕在头后,看着坑口上的月亮和星星。 周围很安静,听得见蟋蟀和青蛙的声音。 青草从泥地中奋力上窜,露珠从叶片上滚落。 他彻底平静下来。 他就是这片草地。 他正在青草之间跳跃; 他正在湖畔水边夜鸣; 他正在奋力向上生长; 他正在无声往下滴落。 他看到一点火星从远方飞来,在草地和湖面上飞行逡巡。 火星盘旋了很久,终于一无所获,又飞了回去。 这次终于成功了! 林隽很开心,准备回去。 可是自己呢? 自己在哪里? 他已经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所在。 他开始找自己。 坑口上开始泛起曙光,有蝴蝶闪动翅膀,在花间飞舞。 天上掉落下来雨滴。 雨水开始大了起来。 长明祠旁的蝴蝶挥一挥翅膀,就会引来天龙山的一场大雨吗? 哗啦啦啦啦,天在下雨; 哗啦啦啦啦,云在哭泣; 哗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 蝴蝶无处可避,翅膀被雨水打湿,跌落在长草上,不停地挣扎,想要再次展翅。 林隽脑中如电划过的一闪念——我就是这只蝴蝶! 他蓦然睁眼。 漫天大雨撒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天色已明。 林隽,再次破境! 第127章 天龙宗秘辛 林隽通体湿透,心里却很是欣喜。 他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看见卿北溪正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 林隽不便打扰到师傅休息,取过衣衫,到灶房中换好。 此时大雨已经渐渐停歇,天色慢慢亮起。 这时候灶房中只有他一个人。 想了一想,他开始准备早饭。 将白米淘洗干净下锅熬着粥饭。 他坐在灶膛前,再仔细环视自己身体。 昨日午后的画符破境,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破境。 而晚上的屏息到忘却自我至破境,让他终于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 他能清楚感知道自己的道树上的孔隙,气海慢慢的充盈,八道灵脉中的气息流转。 神识也为之更加敏锐。 屋瓦上的雨水沿着檐角慢慢滴落,外面有飞鸟早出觅食。 他心中甚是欢喜。 锅中传来米香。 他揭开锅盖看了看,然后洗净切碎了一把青菜丢进去。 切菜的时候,每一刀下去,都有着清晰的认知,每段青菜的长短都达到了完全一致。 修行破境,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锅中青菜粥翻滚,浓浓的香气四溢出去。 林隽看到灶边上堆放着几颗番薯,也捡起丢进灶膛里面去。 “嗯,在做早饭了吗?”卿北溪伸着懒腰走了进来,鼻翼翕动,看着锅里。 林隽赶紧站起来:“师傅,您起来了?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卿北溪走到锅边,点点头道:“还行。” 他看看林隽:“又破境了?还可以啊。” 林隽呵呵一乐,拿过一只碗装上水,撒了几粒盐,递给卿北溪:“师傅,您漱漱口。” 卿北溪接过碗:“小家伙还挺有孝心。” 他包了一口水,漱漱口然后去门外吐掉,转头回来,仔细打量了林隽一下。 点点头赞许:“一日连破两境,不多见啊。” 林隽自己也不知自己这破境,是个什么水平,摸摸鼻子道:“也是师傅您教导有方,我才能破境。对了,师傅,我这种破境的速度,您看怎么样?” 卿北溪手抚长须:“嗯,凑合,马马虎虎。” 他伸头看向锅里:“是不是熬好了,盛一碗给我。” 林隽闻言连忙盛了一碗粥,放到卿北溪面前。 粥刚出锅,异常滚烫,卿北溪端起来却恍如未觉,连喝了几口,然后道:“你修行起步很晚了,这么赶上一赶,也许来得及。” 他放下碗,坐到桌边,手抚白须道:“我倒是看到过,有人一日连破三境。朝为常人,夕入七品。此后每年一破境,区区数年,便至一品。” 林隽笑道:“师傅,您说的是你自己?” 卿北溪摇头道:“不是我,我自认天赋绝顶,却也花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功夫,才到一品。我说这个人,是我的师弟。” 林隽心中一动:“师傅,我听玉清院长他们提起过一位小师叔,甚是了得,不知和您说的这位师叔相比,却又如何?” 卿北溪长叹一声:“慕容小女娃口中的小师叔,可不就是我这个小师弟?” 他似乎在回忆当年的情景:“宁折这个家伙,可是狂傲得紧。我当年到了一品境界后,就想要找个传人,这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宁折。这家伙的天赋让人叹为观止,我就一心想要收他为徒。” 林隽微微一笑。 这不就和张九六想要收自己为徒的时候一样? “可这家伙说,他不想修行,因为他觉得,修行这件事,对他来说很简单,也相当无趣。他只想悠游山河,感受人生。而且他觉得,天下没有人,可以配当他的老师。” 林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这么优秀吗? 修行是件很简单的事? 他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还好有个他的朋友,建议他修行试试看,说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他才勉强答应了入天龙宗门墙。” “我于是代师收徒,认他做了师弟。” 卿北溪想起当年,还是一脸庆幸之色,他端起粥碗,喝了几口,继续接着说道:“这家伙确实不是吹牛,入门当天,就连破三境。” “我看如果他愿意,只怕再破三境,也不是问题。” “不过这小子还是知进退的,说是不能再破境了,否则会招来天罚,他暂时还不想得罪老天爷。” 林隽如在听神话一般,哪里想到世间还曾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牛批的人,真是在谁口中说出来都牛批。 他向卿北溪道:“师傅,那这位小师叔,现在是怎么个状况。” 卿北溪脸色暗淡下来,沉默了一阵道:“这是本门的一桩秘辛,时机成熟之时,你自会知晓。” 林隽之前在昏迷充当树洞之时,是听到过玉清院长说起宁折的,现在又问问师傅,是想印证一下她的说法。 他自己身上,有一枚宁折的玉佩,而且似乎和他神识相通,这让他一直有些困扰和好奇。 只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和这位小师叔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林隽见师傅神色不喜,连忙转移话题道:“师傅,您真是教导有方,弟子蒙您指点几句,就能破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卿北溪闻言,倒也有点欢喜,向林隽道:“也是你自己悟性不差,我也教不了那种蠢笨如牛的弟子。” 林隽呵呵笑道:“师傅,您如此厉害,而且来都来了,不如也指点指点顾师姐。” 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她也是本门弟子,要不然,干脆您也收她做弟子好了。” 说完满心期待地看着卿北溪。 卿北溪看看林隽,对他夹带私货的心思,洞若观火,只是微微一笑道:“第一,小女娃已入中三境,南宗中必然已有师傅。” 他措辞了一下,又道:“这第二嘛,她的天赋差了点,也做不了我的弟子。” 林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顾月影的天赋,还差了点? 那我这样的天赋,难道比她还高? 他满腹狐疑,看着卿北溪的目光就有了些怀疑之色。 卿北溪一看他脸色,便知其意,也不做解释,只是淡淡道:“你不用胡思乱想。我肯收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此时锅中的青菜粥已经熟透,咕嘟咕嘟一直冒着气泡。 林隽开始盛饭的时候,顾月影也走了进来。 吃货的出现,总是那么及时。 她在长明祠中守灵一夜,神态却不见疲惫。 见了林隽,顾月影眼中一亮:“林师弟,你昨晚是不是有所进境?今日看起来,似乎与昨日有些不同。” 林隽挠挠头笑道:“有点小小进步,不值一提。吃饭吃饭。” 他为顾月影也盛好青菜粥,然后从灶膛中掏出番薯,剥好皮放在盘子里,招呼大家一起吃。 三人吃完饭,卿北溪向林隽道:“咱们去外面一趟。” 林隽连忙答应下来。 卿北溪转头又向顾月影道:“小女娃有没有兴趣,也跟老夫出去走一走?” 顾月影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这光头老者不是寻常人,轻轻点头道:“前辈召唤,是弟子之幸。” 三人一起从长明祠中行出,一路慢慢走着,来到草场上。 卿北溪环视一周,找个地方站定,随手掏了一把铁锹出来,扔在地上,指着地面比划了一下大小,然后向林隽道:“姓林的小娃娃,在这里的地上挖个坑。” 林隽愣了一下:“挖坑做什么?” 卿北溪微微一笑:“把你自己埋进去。” 第128章 一日破三境 林隽和顾月影对望一眼,都是大吃一惊。 顾月影忍不住问道:“前辈,您这是要林师弟挖个坑,把自己活埋进去?” 卿北溪点点头道:“没错,就是如此。” 林隽虽然知道师傅肯定不会害自己,但还是问了一句:“弟子把自己活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死?” 他一边问,一边看着卿北溪的脸色。 卿北溪眼望远方,也不看两人一眼,只是淡淡道:“有老夫在此,大可放心去死。” 林隽不再多言,捡起铁锹,开始挖坑。 卿北溪看看林隽,又看看顾月影,若有所思。 他手抚白须,向顾月影道:“女娃娃,你到长明祠中守灵。如我所料不差,你应该是要到剑冢中去选剑了?” 顾月影早知卿北溪必非常人,听他所言,倒也并不吃惊,点头道:“正是如此,弟子守灵完毕,就会择日前去剑冢之中选剑。” 旁边正在吭哧吭哧用力挖坑的林隽一下想起,顾月影生日那天晚上,正是要自己陪她一同前往剑冢,去挑一把剑。 他不由得看向顾月影,心中很是为她高兴。 正好顾月影也在看向他,两人视线一触,又都收了回去。 林隽心中禁不住地微微一甜,手上更是有力。 卿北溪微微一笑:“女娃娃,你现在是中三境,虽可御剑,但如无人在旁护持,飞剑离身,风险很大,你可知晓?” 顾月影想起那日,亲眼目睹诸多修行者行刺卫进忠的事情。 她自己看到过,一名剑修,没有武夫护持的情况下,被两名妇人轻松杀死,不禁心中微微一寒。 又想起那日山道上与魔族剑修之战,对方境界实力远过己方四人,却被四人搞得狼狈不堪,终致功败垂成。 向卿北溪道:“确如前辈所言,弟子也曾见过此等情景。” 卿北溪道:“未到上三境之时,若无必要,剑在自己手中,才是最保险的。我看你身法轻灵,既然有缘,我们大家探讨几式可好?” 顾月影听他口气,虽说是探讨,实际上是要传授自己剑技,忙拱手道:“弟子不才,请前辈指点。” 卿北溪一伸手,地上的一株青草飞起,落在他掌中。 他转头向顾月影道:“如遇大家境界差相仿佛,始终是剑离自己越近,威力越大。” 弹弹手中青草,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你是剑修,应该知道,只要长剑在手,天下无人能进你叶师祖身前一尺之地。” 顾月影当然知道,卿北溪口中的“叶师祖”,就是天龙南宗掌门叶仁清,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 只是这位祖师爷,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宗门的事务,哪里还有时间,来指导他们这些孙子辈的弟子修行? 卿北溪不再多言,两指拈住青草,说声“看好了”,开始展动身形。 青草在他手中,挺直立起,真如一柄青色宝剑,发出破空之声。 宗师之境,草木竹枝,皆可为剑。 别人都是举重若轻,卿北溪却是恰恰相反,青草在他手中却是举轻若重,如有实质。 青草如长剑挺出,气势如虹,时如飞龙无痕,时如山岳巍立,变幻莫测。 顾月影暗自记忆,饶是她天赋过人,也是有些应接不暇,感觉很是吃力。 但好在她能看出来,这剑法和本宗所学,似出自同源,只是较自己之前所学,更为高深玄妙一些。 一趟剑法练下来,卿北溪微微一笑,向顾月影道:“小女娃,如何?” 顾月影皱眉道:“弟子共有四式不明,想向前辈请教。” 卿北溪点点头:“只有四式,也是不错了。” 林隽一边挖坑,一边也在时时观望。 卿北溪身法迅捷无伦,天龙宗用剑的技巧林隽又一窍不通,几乎是看了个寂寞。 听闻顾月影只有四式看不明白,心中也是佩服不已。 卿北溪瞪了林隽一眼:“你看了也不懂,好好挖坑。” 林隽连忙低头继续使劲挖坑。 卿北溪向顾月影细细讲解了她不懂的地方,又道:“你跟我一起练一趟好了。” 两人并肩而立,同时出剑。 一个如同飞鹰,另一个如同仙鹤,在草地上翩翩飞舞。 同时练完收招,林隽忍不住丢下铁锹,拍手叫好。 卿北溪瞪了他一眼,林隽赶紧捡起铁锹,加紧挖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是八品境界,挖个坑当然并不困难。 不多时,他跳进坑里,又挖了一阵,终于把一个深到可以埋了自己的坑挖好。 卿北溪站到坑边,向林隽道:“你看看《淬体经》,照着练练。” 林隽掏出《北溪全经》,开始用神识找寻功法。 旁边顾月影有些吃惊:“前辈,淬体之术,不是中三境的武夫,才修炼的吗?林师弟,现在可以修行这本功法了?” 卿北溪不置可否:“练练看,也无妨。” 林隽很快翻到了功法,在神识中过了一遍,向卿北溪道:“我看完了。” 现在卿北溪对他这种飞速过完一本功法的事情,也见怪不怪了,点点头道:“你开始按功法记载修行。” 林隽闭上双眼,远转法诀,逐渐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卿北溪挥挥手,林隽挖出的泥土轰然填入坑中,将他埋了起来。 顾月影张张口,似乎要说点什么,想了一想,终于还是闭口不言。 此时林隽全身如被万千尖针攒刺,偏又动弹不得。 每一方肌肤,每一寸骨骼,每一个毛孔,似乎都痛得要高呼喊叫出来,却又无法言声。 一股裹挟着天罚之力和浩然气,禅门和道宗灵气的强大力量,在他体内开始疯狂撞击流淌。 一阵剧痛之后,他体内的力量从身体里,有要倾泻而出的迹象,身体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埋着林隽的坑口上方,泥土开始轻轻抖动,似乎下面的林隽,要破土而出。 卿北溪见状,朝坑口挥手作出下压之势,坑口又恢复了平静。 刚刚缓了一口气的林隽,要倾泻的巨力倒灌入体,身体中传来加倍的痛苦感觉。 他此时神识清明,但又不能视、不能言、不能听。 只有身体每一处传到神识中的痛楚。 这让他几乎要放弃运行《淬体经》的功法。 强悍坚韧的意志,还是让他坚持了下来。 身体里的力量和潜能,把整个身体都冲刷了无数遍。 痛感慢慢减退,他感到身体里的力量以更汹涌的方式,要倾泻出去。 地面上的卿北溪看了看逐渐隆起的土堆,一迈步站了上去。 所有的力量又被逼回林隽的体内。 他的身体里,似乎成了一个修罗场,无数道力量在里面拉扯,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杀死,令他痛得快要失去意识。 林隽仿佛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即将失去所有感觉。 一直随身所带的玉佩,此时和他有了感应。 林隽的神识,在崩溃的边缘,被一股不可知的力量唤醒。 他忍住凌迟般的痛苦,强行驾驭神识,继续运转功法,清晰地去感知每一帧的痛苦。 痛苦聚集,满布在他的身体,但是他也能感知到,痛苦之下身体每一处被淬炼后的强大。 这些强大,渐渐聚集道了一起。 卿北溪感觉到了脚下的力量。 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背负双手,走远了几步。 向忧心忡忡的顾月影招招手,让她站在自己身侧。 顾月影也感受到了,自己脚下的大地,仿佛有一头凶兽,即将要冲出牢笼。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地炸裂。 一个身影破土而出,带起滚滚烟尘,宛如蛟龙腾飞,冲上高空。 林隽此时如获新生,有无法言喻的痛快淋漓,忍不住在天上张臂狂啸。 卿北溪微微点头:“不错,又破境了。” 从昨日午后行走画符入九品,到夜晚化身为蝶入八品,再到此时埋身淬体入七品,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林隽,一日破三境! 第129章 送别卿北溪 林隽从空中落下,对身体的控制,入微如意。 他双足踏在草地,也只是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足印而已。 脱胎换骨一般的感觉,让他兴奋不已。 林隽在草场上肆意奔跑,口中长啸不止。 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他看向卿北溪和顾月影,两人也投来赞许的目光。 林隽一阵小跑,来到二人身边,兴奋地说道:“我感觉,好像又破境了。” 卿北溪点点头:“大胆一点,把‘好像’二字去掉,你现在已经是七品。” 林隽闻听之下,又是愕然,又是欣喜。 昨日午睡起身,自己还是个废材而已。 不到十二个时辰,自己居然连破三境! 我真特么的是个天才儿童! 顾月影一贯的淡然,此刻也禁不住又是吃惊,又是为他高兴。 她浑然没有想过,自己比林隽还小着两岁,境界却要更高一些。 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林师弟,不用太久,你也可以在剑冢之中去选剑了。” 一旦跨入了中三境,剑修就能与剑灵感应。 此时林隽已经是七品,距离中三境,也不过是隔了一道门槛而已。 卿北溪向林隽道:“七品到六品,是大境界的跨越,并非易事。有的修行者,一辈子就卡在了这道门槛上,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万万不可有自得之心。” 林隽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颔首道:“是。弟子当谨记前辈教诲,日后自当更加勤勉,不敢有丝毫懈怠之意。” 卿北溪指指湖面,向林隽道:“你昨天做的鱼不错,小女娃还没吃过,你去捉些。” 林隽知道师傅此言,必有深意,当下颔首向湖面走去。 他慢慢走入湖底,睁着双眼四处观望。 一群群游鱼在他身边盘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伸手去做,游鱼在水中何等迅捷? 林隽刚有动作,便身躯一弹,迅速离开。 他凝神一想,运转屏息术的法门,在湖中盘腿坐了下来。 他仿佛变成了湖底的一块石头,收敛起呼吸,甚至连目光都变得木然,再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 鱼儿从他身边时时游过,就在附近盘旋嬉戏。 林隽突然闪电般伸手,连连捉住数尾肥鱼。 他每捉住一条鱼,就向上发力抛出。 一瞬之间,十多条白花花的鱼儿从湖面跃出,准确地落在岸上两人脚边,还不停地蹦跶。 林隽此刻已经知道自己能圆转如意地运用屏息之术,而自己躯体的力量、速度跟反应也得到极大提高,已经大大强过了前世。 他笑嘻嘻地从湖中走了出来,脱下外袍,兜起岸上的鱼儿。 卿北溪点点头道:“走,差不多该回去做午饭了。” 背负双手,施施然当先而行。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并肩而行。 回到长明祠中,林隽回房换了一身衣衫,准备开始整治捉到的鱼儿。 他刚刚走到伙房门口,卿北溪扬手丢了一个小小的物事过来。 林隽伸手接过,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枚古铜色的指环。 他不解地看向卿北溪。 卿北溪指指他手中的指环:“这是一枚空间法器,里面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我到处乱逛收集的,送给你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看看法器认主的功法,很简单。我已经抹去这指环上我的神识,你可以让它认主,归你自己所用。” 林隽掏出《北溪全经》,找到相应功法,这种法器认主的道法倒是相当简单。 虽然他还不能分裂出自己的神识,但是滴血认主这种初级法门,用在这种没有灵智的法器上,已经足够了。 林隽试了一试,将指环戴在左手中指上,很快认主完毕。 指环里能承载多少东西,和主人的神识灵力成正比。 里面每多一样东西,对神识和灵力都有所消耗。 他现在道树依然被封印,不能自身修炼产生灵气,倒是不宜放太多的东西。 他查看了一下指环里面,多是些药石和食材。 卿北溪游历天下,到处采集,储备里面,倒是有些让林隽意外和惊喜的东西。 他将鱼打理干净,然后在伙房里面整治。 里面油烟大作,传出阵阵香气,馋得卿北溪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垂涎欲滴。 顾月影是晚辈身份,只是默默待在旁边,轻轻翕动鼻翼。 卿北溪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屋里。 顾月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两人进屋时,正看见林隽将锅中的鱼倒入一个大盆,又在上面撒了些红红白白的细碎东西。 他在锅中倒上油,烧得滚开之后,将沸油淋在大盆之中。 一阵滋啦之声中,一股油烟腾起,屋中满是四溢的香味。 林隽招呼两人:“好了,可以吃鱼了。” 他在指环中发现了居然还有辣椒这等东西。 干脆就做了一盆水煮鱼。 卿北溪哪里吃过这等美食,他虽然是一代宗师,却也没有想到过辣椒可以用作调料。 一时之间食指大动,他招呼顾月影和自己一起坐下,两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们刚刚开始吃鱼,门外守灵人走了进来。 见有人正在吃饭,却也并无任何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向灶台走去。 林隽指指桌边空座,示意他也去吃。 守灵人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地将铁锅提起,拿出门外洗净,给自己炒了一盘青菜。 林隽心中感叹,天天顿顿都吃白米青菜,这人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他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也就懒得再去招呼。 四人各据一方,吃着饭食。 守灵人只吃白饭青菜,并不动筷去挟鱼肉,很快吃完,就走了出去。 卿北溪一边酣吃,一边高呼过瘾。 顾月影并不言声,只是埋头大吃,身前堆起一堆鱼骨。 林隽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心中很是快意。 吃饱之后,卿北溪将碗一推,拍着肚皮哈哈笑道:“这顿鱼真是吃得过瘾。老夫的五脏庙啊,什么时候才又能这样过次瘾?” 林隽笑道:“您要是喜欢吃,我再给您做不就成了吗?” 卿北溪摆摆手道:“不行不行,老夫还有事。用过这顿饭,可就要走了。” 林隽闻言,心中不舍,站起身来:“您这就要走了吗?” 卿北溪点点头道:“不错,老夫事情繁巨,不能再多待了。” 他向林隽和顾月影道:“两个小娃子都不错,你们继续吃。以后好好修行,你们的路还长着呢。肩膀上的担子,也会越来越重的。” 手抚长髯感叹道:“像现在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只怕也是不会多了。少年得意之时,就多快活些时日。” 顾月影倒是干脆,放下手中筷子,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蒙前辈教诲,弟子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努力修行,不辜负前辈期望。” 卿北溪点点头,走出房门,向长明祠门口走去。 林隽追了出去,见顾月影没有跟出来,向卿北溪道:“师傅,我送送你。” 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卿北溪心中也颇为安慰,这个少年弟子天资既高,又颇有感情,也不枉费了自己一番心血栽培。 他抬头看看云雾笼罩的天坑坑口,向林隽道:“在坑口上面,我约了个人见面。既如此,你就随我一起。” 林隽连忙点头答应,跑回去跟顾月影打了个招呼,和出门卿北溪一起踏上青石山道,向坑口上面走去。 师傅约的人会是谁呢? 他心中暗自揣测。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此人自己却是熟识。 第130章 论双修的必要性 两人拾级而上。 此时新雨之后,空气清新,鸟雀在树木之间啼鸣,清泉在青石之上流淌。 行走其间,让人心情分外舒畅。 林隽和师傅一边走,一边闲聊。 卿北溪向林隽讲了一些北宗师门的事情,让他知道了自己的两位师兄和一些师侄情况。 林隽在心中默默记下,免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 卿北溪取出烟管,点起烟叶,一边吞吐烟雾,一边向林隽道:“徒弟,现在我把《北溪全经》传给了你。你闲暇之时,可选择适合的功法修炼。只是不要贪多嚼不烂,记得循序渐进才是。” 林隽点头称是,向卿北溪道:“师傅,为何这本经书,会有如此之多的版本呢?” 卿北溪道:“南北两宗,各有所长,两宗归一之前,少不了一些门户之见。我倒是不想藏私,巴不得门中弟子人人都能成才,可惜……” 他长叹一声:“我和叶师弟,其实早有并派之意。不过此事太过艰巨,非我二人所能一言决定。” 林隽暗自一想,心中马上清楚,南北归一,虽然是好事,但是天龙宗会因此更为强大,恐怕大多数人都不想见到。 他隐隐感觉,这其中必然有极大阻力,不光是朝廷,其他宗门会有顾忌,只怕天龙宗自己宗门之内,也未必人人愿意。 他安慰师傅道:“南北归一,当然并不容易,只能徐徐图之,师傅也不用因此过虑。” 笑嘻嘻地道:“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时机成熟时,自会水到渠成。” 卿北溪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此前我们有些太过操切,满以为就凭我等几人之力,必可办成。如今看来,倒是不能急于一时,功成也不必在我。” 他看看林隽道:“就交予你们这些后人去办。” 林隽顿感身上多了一些责任,想想又觉得倒是不必过于有什么压力,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关门弟子,上面还有两位师兄顶住呢! 他想了一想道:“师傅,我拜您为师的事情,为何要向顾师姐保密。” 卿北溪笑道:“那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按南宗的规矩,好好修行,成为内门弟子,再进入后山上三院中,一切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林隽皱眉道:“弟子听说上三院很难考进,我可以么?” 卿北溪瞥了他一眼:“连上三院都进不去,还有什么脸说是我的弟子?” 林隽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心中却多了些自信。 卿北溪又道:“我把《北溪全经》传给你,你日后如能自创法门,或者有什么建树,也可以录入进去,有合适的人选,也不妨传授些出去。” 他神色有些黯然:“我也一把年纪了,想要再多传些人技艺,也是力不从心了。” 转头用期许的目光看向林隽道:“你天资聪明,日后好好修行,必成大器。” 林隽心道,师傅心胸真是开阔,不但没有门户之见意图藏私,反倒鼓励自己可以把师门的功法传扬出去。 可是我哪有什么屁的功法可以记载下来,还要传出去?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 《神行百变经》就可以给几个小伙伴练一练,大家以后遇到打不过的强敌,跑路的时候都可以潇洒利落些。 《葵花宝典》呢?传给谁? 总不可能去坑害小伙伴们? 卿北溪见林隽沉思,于是半开玩笑道:“要你日后把自己所得,记入《北溪全经》,你不会觉得师傅这个老家伙沽名钓誉?” 林隽忙道:“不是的,师傅。有您的鼎鼎大名,这本经书名头才足够响亮,弟子倒是怕自己能力境界有限,不能克绍其裘,做些狗尾续貂的事情,坏了师傅您的名声。” 卿北溪哈哈大笑,摆摆手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师傅我修行几十年,也没见过几人有你这样的天赋。” 他指指林隽手上道:“指环里也有些丹药,你以后也许用得着,有空自己去清点。你的体质,现在还不适合服用,要谨慎一些。” 林隽点点头,想起唐木和赵赢在生死关头服用丹药,差点把小命搭上,也是心有余悸。 卿北溪又向林隽道:“至于什么法器符篆灵石之类的东西,为师自己几乎用不着。我能用的,现在给你,你也用不了。你不会怪师傅是个穷光蛋,没什么奇珍异宝给你?” 林隽连忙道:“师傅对弟子恩重如山,还为弟子开了六道灵脉,弟子感激不尽,哪里还有其他妄念?” 卿北溪点点头道:“你现在的境界虽然已经到了七品,可是却怪异得很。” 他掰着指头道:“你的神识,远不止七品境界。” “肉身之力,比之寻常七品也强出不少。” “灵力嘛,道树还被封印,几乎等于没有。你体内的天罚之力不能再生,用尽则无,这倒是个问题。为师如果强行揭去你的道树封印,会影响到日后的灵脉开启,所以现在不宜如此进行。” 林隽点点头道:“师傅,那我如何才能自行冲破道树上的封印呢?” 卿北溪皱眉思索,一直沿阶而行,并不说话,看起来这个问题,并不好解决。 林隽跟在师傅身后,也不说话,不去打扰师傅思考。 过了一阵,卿北溪若有所思,转头向林隽道:“我记得南宗有一门《观星经》,可以借助星辰之力,融入道树,不过能不能冲开封印,我不能肯定。” 他欲言又止,然后又向林隽笑笑道:“再辅以一法,成功几率,就可大增。” 林隽见师傅神色古怪,不知就里,好奇道:“师傅,是什么办法?” 卿北溪口中吐出两个字:“双修!” 林隽吃了一惊,然后心中一喜:这算什么?奉师命把妹? 卿北溪缓缓道:“其实不必视双修之术如洪水猛兽,这也是修行的一种法门。” 他拍拍林隽肩膀:“你现在的条件,正是适合,你现在元阳尚存,如能以双修之术,辅以元阴之力,阴阳交汇之时,冲击封印,可以事半功倍。只不过……” 笑笑看着林隽:“这样的道侣,可不好找啊。” 有什么不好找的? 天坑下面的长明祠中不就有个现成的? 林隽立即迅速脑补了岛国佳片里面的诸多双修技巧,心中不由得火热。 卿北溪啪地一个头皮削在他脑门上,笑吟吟地道:“你这坏小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林隽揉了揉头,笑嘻嘻道:“师傅,弟子没有乱想,我正在进行学术性的思考。” 卿北溪收起笑脸,郑重其事道:“双修之术,并不是什么邪门歪道,但是要顺应天道,用于正途。更不能因此沉湎其中,误了修行正事。” 林隽也一脸严肃道:“弟子谨记。” 不是我想,而是双修已经有了必要性。 他凑到师傅跟前:“师傅,那么这样顺应天道的功法,在哪里才有得学呢?《北溪全经》里面有没有?” 卿北溪板着脸道:“为师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何尝看过这样的功法一眼?” 林隽心道,难道师傅您现在也还是童子之身,就算不需要练习双修之术,但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需求? 不太可能? 这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嘛。 此时又听卿北溪缓缓道:“据我所知,南宗里面,倒是有部这样的功法。你可以想想办法,请南宗的同门帮忙借阅一下。” 说完瞥了林隽一眼,目光转向山下,意味深长。 林隽秒懂,点点道头:“师傅,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不是爱双修,我只是要修行,别叫我停下来,上进心是我的指南针,做什么都认真。 嗯,事情就是这样! 如此而已。 卿北溪手抚长须,仙风道骨,正气凛然:“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两人登上坑口,来到广场上,只见巨大的汉白玉“泽被众生”牌楼下,正站着一个青袍人,在等候他们。 第131章 卫公的邀请 见到林隽和卿北溪走在一起,青袍人微微有点诧异,看了一看卿北溪。 卿北溪见他神色,便知其意,呵呵笑道:“小卫,这是我新收的关门弟子,林隽。” 转头向林隽道:“还不见过卫公?” 林隽紧走两步,上前拱手施礼:“林隽见过卫公。” 青袍人,正是东院院主,卫进忠。 林隽见卫进忠出现在这里,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卫进忠笑笑道:“恭喜卿先生,又收到一位高徒。您这位徒弟,我们倒是熟识。” 卿北溪拈须笑道:“老夫一把年纪,都是马上要进棺材板的岁数了,还能收到这么个聪明肯学的小徒弟,也算是老天爷眷顾了。” 林隽心中暗暗为师傅点赞:在卫公这种牛人面前,师傅还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把自己抬得还蛮高的样子。 卫进忠看了看林隽,点头道:“不错啊,这才多久,看起来都已经快要进中三境了。” 林隽心中吐槽:卫公您有如此识人之明,当初何必还请顾月影来胖揍自己一顿? 而且,归清真人轻飘飘的几句话,还让自己在朝歌城众人面前社死…… 卿北溪闻言却是面露喜色,老怀安慰。 卫进忠轻轻拍了拍林隽肩膀:“以后更要勤奋修行,咱们大随帝国的未来,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他抚摩着自己黑亮的短髯,半开玩笑道:“从今以后,月轮明王要再想挟持于你,可就没有上次那么容易了。” 林隽神色略显尴尬,想起上次自己被月轮明王挟持,性命危在旦夕,简直是狼狈不堪。 张九六和天龙宗两位院长明明打得过月轮明王,偏偏又投鼠忌器,一时也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卫公出来,三言两语就摆平了事情,自己才能得救。 他心中暗自发誓:老子一定要好好修行,以后再也不要让人拿枪顶着我的头。 哦,不对,应该是:再也不要让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卿北溪看看林隽,向卫进忠道:“小卫,我这个弟子,现在还本事低微,你可要帮我照看一二。” 卫进忠微笑点头:“先生放心,卫某自会尽力。” 林隽向卿北溪道:“师傅,卫公已经救过弟子几次了,真是弟子命中的贵人。” 卿北溪点点头,又和卫进忠寒暄了两句,看起来两人早就熟识。 两人却并未向林隽解释为何约在此地见面,一起并肩而行,向广场上的石楼走去。 卫进忠一路上和卿北溪轻声交谈,不时发出笑声,很快来到楼下。 三人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卿北溪想了一想,转头向林隽道:“徒弟,我有些事情,要和小卫细谈,你在旁边的房间,等着便是。” 林隽躬身答应,待两人进房间之后,推开旁边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进屋之后,推开窗户,一眼望去,满目苍翠,禁不住的一阵心神舒爽。 此处看出去,外面层峦叠嶂,诸峰耸峙,仿如仙境一般。 林隽并非有意想听隔壁的墙角,只是下意识地听了听周边声音。 周围除了松涛燕鹤之声清晰入耳,却不闻一丝人音。 他自失的一笑:师傅是什么样境界的人?怎么可能让人听到自己的墙角。 林隽百无聊赖,在屋内走动,看到房中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 他心中一动,想起师傅告诉自己,可以把自己会的东西,也写入《北溪全经》。 于是从指环中取出书册,浸入神识,想把《神行百变经》和《葵花宝典》都写入进去。 试了一下,却不可行,必须先将经文誊写在纸上,才能用神识扫过之后录入。 林隽遂铺开纸张,在上面撰写两本功法秘籍。 对于《神行百变经》,他早就烂熟于心,而且自己亲自修行已毕,熟极而流,倒不用着急。 所以他先写的是《葵花宝典》。 他全神贯注地在纸上书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突然听到有人在门上敲击了几声。 他抬头一看,正是师傅卿北溪,身后还站着一身青袍的卫进忠。 卿北溪向林隽道:“臭小子,为师这就要离开了。你不送一送老子?” 林隽连忙搁笔,将《北溪全经》收入指环之中,急匆匆跑了过去。 卫进忠向卿北溪抱拳道:“先生请多保重,你们师徒肯定有些私房话要说,就请恕卫某不再相送了。” 卿北溪点点头,看了看卫进忠,郑重其事道:“小卫,你做的,都是些神憎鬼厌的苦事情,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卫进忠含笑答应。 卿北溪转身下楼,林隽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楼底,来到广场之上。 卿北溪眼神柔和,充满了关切,看着林隽道:“为师还有好些事情,要去处理。临到老了,却也闲不下来,以后你要好自修行,别丢我这老家伙的脸才是。” 林隽和师傅相处时间虽短,心中却是不舍,语音微带哽咽:“师傅,您不能再多留几日了?” 卿北溪抬头看天,长叹一声道:“你这小娃子,很对我的脾气,又做得一手好菜,我也舍不得现在就去。” 他微微一笑道:“可为师也是身不由己,越到年老,却越是心热。还需要奔走世间,去忙活些事情。” 又想起什么似的,向林隽道:“为师虽然年迈,可这胸中豪情,多少也还剩得些,这一襟晚照,你不是都替为师唱出来了?对了,你这曲子很好,叫什么名字?” 林隽揉了揉眼角,轻声道:“叫做笑傲江湖曲。” 卿北溪微笑点头:“笑傲江湖曲?不错不错,有些意思。” 又向林隽道:“为师这就要先走了,日后你我自会相见,你自己努力修行。” 他指指二楼方向:“有什么麻烦事情,尽管去找小卫,他会帮你的。” 林隽闻言倒是心中欢喜:抱上师傅这位大宗师的粗腿,的确是好处大大滴。 卫公这种名满天下,万人惧怕的杀星,在他口中,也不过是“小卫”而已。 自己马上又可以抱上卫公的大腿,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卿北溪摸摸林隽头顶:“徒弟,小卫这个人,心肠是好的,就是杀心重了些。不过,他坐在那个位置,也是有很多的不得已。” 他凝视林隽,语重心长道:“你小师叔宁折也是如此。他一生纵横天下,恩仇快意。可天下之人,哪里是一把剑杀得完的?你自己嘛,日后做事之时,也时时想一想圣人的仁恕之心,如非万不得已,不要妄动杀念。” 林隽点点头:“师傅,我记住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是不是这个道理?” 卿北溪微微点头:“乖徒弟。” 然后轻轻说声:“为师这就走了,你自己保重。” 说着身形一晃,人已经在空中几丈高处,脚下多了一把长剑。 他微笑向林隽挥挥手,长剑一闪,人就消失在了远处天际。 林隽看着天边呆呆出神,心中惆怅,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此时脑中一闪念,自己写的《葵花宝典》,还在楼上房中。 他连忙跑了上去。 林隽跑回刚才的房间,看到卫进忠正以手托腮,拿着他刚才写的纸张,正在凝神细看。 卫进忠听到脚步声响,看是林隽进来,扬扬手中的纸张:“是你写的?” 林隽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啊,对,正是晚辈所写。” 卫进忠徐徐念道:“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你什么意思?” 林隽心道糟糕,莫不是卫公以为,我在暗戳戳地嘲讽他是个阉人? 他心中一凛,偷眼去看卫进忠。 却见卫进忠目光中似有笑意,向林隽道:“你写得出这个?” 林隽灵机一动,朗声道:“卫公,这部功法,是记载在《北溪全经》中的,晚辈今日见到卫公,想起卫公对我的救命之恩,所以……” 他笑眯眯地道:“晚辈准备把这部功法献给卫公,请卫公参详一二。” 林隽心中实在是没底,虽然这部秘籍倒是高度适合卫公这种特定人群。 不过这个世界里,这部功法是否有用,他心中却是殊无把握。 只得扯上《北溪全经》这张虎皮来充大旗。 但是自己确实也没说谎啊,本来也打算把《葵花宝典》记录进去,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他偷看卫进忠的脸色,也不知道自己这马屁,有没有拍到马腿上? 卫进忠脸色如常,林隽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他把这些已经写出来的功法,在手中翻看了一阵,向林隽笑笑道:“坐下说话。” 林隽松了一口气,在卫进忠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就算他现在已经进入七品,也知道卫进忠对自己甚是不错,但看见对方,心中还是一阵阵的生出寒意。 规规矩矩地在卫进忠下首坐好,也不多言语,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卫进忠手抚颔下短髯:“怎么?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跟我说话的样子?” 林隽摸摸鼻子道:“哪里,晚辈在等卫公示下。” 卫进忠指指林隽的指环道:“卿先生把《北溪全经》传给你了?” 刚才林隽去送卿北溪之前,卫进忠的确是看到,他把桌上一本书册收进了指环。 想必那就是《北溪全经》,所以卫进忠倒是不怀疑林隽所言的真实性。 林隽点头道:“是。晚辈身上这本《北溪全经》,是师傅亲手撰写的,全天下就只有这么一本。” 他这么一说,也是为自己这本功法加强了可信性。 卫进忠淡淡道:“这是天龙北宗的功法,你擅自交给我,是否有不妥之处?” 林隽一听知道有戏,卫公多半是看上这本秘籍了。 他凑过去笑眯眯地说道:“卫公,师傅嘱咐过我,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可以将功法传出去。” 他一拍巴掌:“还有比卫公您更合适的人选么?” 卫进忠淡淡一笑,笑容中却似绵里藏针:“你是在笑我是个太监么?” 林隽一听,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卫公,晚辈是觉得您是位正人君子,忠心国事,这才想把功法交给您参详一二。” 卫进忠哈哈大笑:“你少拍我的马屁,我心中又何尝不明白?多少人都在痛骂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宦官阉人,无非是陛下养的一条恶犬而已。” 林隽见他神态豁达和蔼,也去了些畏惧之心,大着胆子道:“卫公您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就算是做太监,也做到长胡子这么有突破性。看起来和堂堂男子,又有何异?” 卫进忠平素看似斯文有礼,实则所有认识他的人,和他相处之时,大都怀着畏惧戒备之心。 此时有林隽这么一个人和他插科打诨,反而让他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的晋王藩邸,那几个日后都成为天下巨擘的少年,还在身边戏谑笑闹。 他疲倦的眼中,泛起久违的笑意。 林隽又在他耳边继续拍着马屁道:“卫公您威加海内,何人敢轻视于您?所以晚辈才觉得,这本功法交给您,可以真正物尽其用。” 卫进忠稍微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又回复了常态,闻言摇头道:“人家只是怕我,而不是敬我。我在天下,只有恶名。” 林隽却慷慨激昂说道:“名满天下,则谤满天下。卫公,您这是有大丈夫的所为,才有大丈夫的担当。晚辈敬佩不已,还要多向卫公请益学习。 卫进忠拍拍他肩膀:“好了,少贫嘴了,既然蒙你盛情,我也就不推辞了,你把剩下的功法,一并写出来给我。” 这种大大提高印象分,巴结大佬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林隽一拍胸脯:“请卫公稍等,晚辈这就写来。” 卫进忠点点头,站起身来,自到窗边,推开窗户,负手眺望远方,不再打扰林隽。 林隽聚精会神,撸起袖子,认真写了起来。 过了一阵,林隽刷刷刷刷挥洒而就,向窗边的卫进忠道:“卫公,晚辈已经写完了。” 卫进忠来到桌边,收起纸张,向林隽道:“如此多谢了。” 林隽心中一动,向卫进忠道:“卫公,晚辈有件小事,想请卫公帮忙。” 卫进忠呵呵一笑,指指林隽道:“原来你这小子,还有事情要我相帮,并不是真心赠送功法。” 林隽挠挠头道:“那倒不是,晚辈只是突然想起,并非有心如此。” 卫进忠笑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林隽看看卫进忠,心道:总不可能你还会说出“得加钱”这种话? 只听卫进忠道:“你现在诗书双绝之名,已经传遍朝歌,还做了玄机居士的一字之师,七步成诗之才,我还未见识过呢!既然你这么能写诗,不如也赠我一首?” 说完笑吟吟地看着林隽。 人前显圣的时候又到了! 只是把妹的诗好找,适合拍卫公马屁的,又用哪一首呢? 林隽脑中飞快转动,他目光无意中落在白色墙壁上,一拍大腿:有了! 他铺开纸张,提起笔来,一挥而就,然后递给卫进忠。 卫进忠拿起纸张,边看边念道: 千锤百炼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念完之后,沉吟半晌,沉默不语。 林隽也不知道卫进忠的心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良久,卫进忠长叹一声:“多谢了,一个少年,居然明白我的心志。” 转头向林隽道:“你的忙,我帮了,你说,什么事情?” 林隽见状,放下心来,向卫进忠道:“我想请卫公帮我查一个人,我把这个人,画下来给您。” 他说完,铺开纸张,把转圈写符破境时刺杀自己,最后跳湖逃走的魔修模样,画了下来。 林隽一直搞不明白,为何此人要针对自己? 在山道上刺杀过自己一次,还把唐木打成了重伤。 在长明祠外,又刺杀过自己一次。 虽然被自己的天罚之力吓走,但是难保没有第三次。 不把事情搞清楚,弄明白到底是谁要杀自己,林隽也是难以放心。 以东院之能,此人若在朝歌城附近,应该很容易把他揪出来。 卫进忠接过纸张,看了看收起来,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看看林隽,若有所思。 卫进忠拍拍林隽,让林隽在自己身边坐下,向林隽道:“你现在的境界也算马马虎虎了,我有件事情,也想和你商量。” 林隽忙道:“商量不敢当,请卫公吩咐。” 卫进忠摸出一枚铜制腰牌,轻轻放在桌上,向林隽道:“我想邀请你,加入东院,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132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林隽看了看桌上的铜牌,又看看卫进忠,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愣在了当场。 加入长秋监东院? 难道要去当个太监? 他顿感那个地方一凉。 不对,刚刚加入,不可能是太监的品级。 世人只以为阉人就是太监,林隽自己还是清楚的:只有混到了阉人界的天花板,才能被称作“太监”。 五虎五彪人家只是义子,都是在其他职能部门有正式编制滴。 为卫公效力,不过是友情客串一下而已。 卫进忠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林隽。 林隽小心翼翼地问道:“卫公,晚辈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关于身体暗疾的问题,已经治愈,所以……” 我这天阉的问题,已经被治愈,不知道卫公是不是看中了自己这一条? 卫进忠哈哈一乐:“你这小子,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要进东院,就必须净身么?” 东院是个极其神秘的组织,林隽当然也不知道其入职要求,把头一偏:“难道不是?” 卫进忠点点头:“东院里面的人,不是皆为宦者,也有很多忠君爱国之士。” 指指林隽道:“怎么可能让你净身?就算我有这个想法,秦国公也不会答应啊。糊涂。” 林隽心道我倒不是糊涂,大家四四六六讲清楚,总是要好一些。 他想了一想,向卫进忠道:“卫公,晚辈境界低微,也不知是何缘故,得蒙卫公错爱,不知能否明示?” 不问清楚就入职,那也太草率了一点。 林隽现在想起谷雨那日的刺杀行动,自己亲眼目睹,东院的人个个出手冷血残忍,杀人跟杀鸡就没啥区别。 我连鸡都还没杀过一只呢! 进了这样的单位,和这些热爱杀戮的同事待在一起,和一只哈士奇进了虎狼窝,有什么区别? 卫进忠听林隽发问,笑笑道:“你说想查个人,我就顺便想起了。你这小子,聪明伶俐,如今境界也进展神速,是个好苗子。” 他看林隽神色犹豫,又说道:“别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我东院。怎么,你不愿意?” 林隽挠挠头道:“东院权势很大,晚辈是知道的,当然也想在这棵大树下乘凉。不过上次晚辈亲眼目睹长街血战,现在心中尤有余悸,只怕以后耽误了大事。” 卫进忠手抚短髯乐道:“怕死就说怕死,没什么可以丢人的。东院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跟人动手拼命的。再说了,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属下,去白白送死。” 他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叩击:“不久之后,会有一件事需要处理,我想了一想,恐怕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林隽心中思索,师傅卿北溪告诉自己,有麻烦可以去找卫公。 之前卫公也救过自己的命。 用大脚拇指想,这位大佬也不必处心积虑来害自己。 此节想通,他站起身来,向卫进忠拱手施礼:“属下见过卫公。” 卫进忠点点头,脸上微笑道:“免礼。你这小子,倒是伶俐。你加入东院之事,就限于你我二人知道,不必再告知第三人。” 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记住,是任何人。包括你的那些红颜知己。” 林隽脸上微微一红,点头应承道:“属下省得,请卫公放心。” 卫进忠拿起铜牌,递给林隽道:“这是你的身份凭证,就凭此牌,可以便宜行事。” 林隽恭恭敬敬从卫进忠手中接过铜制腰牌,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还隐隐地有一些忐忑和茫然。 这面铜牌,可是合法的杀人执照啊。 自己这就成了东院的职员了? 东院之名,威震天下。 林隽心中顿时有了一种腰杆挺直的感觉。 他看了看铜牌,上面刻着编号:零零柒。 神经病?到了这个世界,还有零零柒? 卫进忠指指他手中铜牌:“在你之前,还另有六位同僚,都只有我知道他们的身份。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保密。” 林隽翻来覆去地把铜牌在手上把玩,心中有了一种神圣的成就感,老子也是有公家编制的人了! 他笑嘻嘻地向卫进忠道:“卫公,那我现在就是朝廷的金牌小密探了?” 卫进忠摇摇头:“你不是。” 他又取出一面金牌,放在桌上,指指自己鼻子:“陛下的金牌密探,只我一人而已。” 林隽作势去拿桌上的金牌,看看卫进忠脸色,见他并无反对之意,才将金牌拿起来。 金牌入手微微一沉,比他那面铜牌重了一些。 仔细一看,上面刻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金牌在手,林隽仿佛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他看完将金牌又放回桌上,看看卫进忠,听他还有什么吩咐。 卫进忠站起身,向林隽道:“你要我查的人,我查到之后,会差人传给你。” 林隽点头道:“是,也不是很着急。” 他想把自己被刺杀的事情告诉卫进忠,让他帮忙彻查一下。 转念一想,这可能还涉及到天龙宗宗门之内的人,自己先找几个小伙伴,尤其是小侦探智多星赵赢,一起商量商量,再看要不要借助东院之力。 卫进忠向林隽道:“我这就回去了,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林隽也站起身来,向卫进忠道:“暂时没有了。多谢卫公栽培。” 卫进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向林隽道:“你给自己想一个代号,东院内做隐秘事情的人,都有一个代号。” 这一下林隽犯难了。 我这么优秀的人才,应该怎么称呼自己才足够拉风足够屌? 算了,隐秘战线的工作者,代号都是很低调的。 他想了想,向卫进忠道:“老鬼。您觉得怎么样?” “老鬼?”卫进忠颔首赞许:“这个代号不错,年纪轻轻的少年,却是一名老鬼。” 然后又道:“现在你自己想一句接头暗语,我差人来找你,会先跟你对暗语。” 林隽不假思索:“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卫进忠点点头:“不愧是七步成诗的才子,我记住了。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出去。” 说着双手负在身后,施施然走出门去。 见卫进忠出门,林隽才又坐回板凳上。 脑中一阵混乱。 自己这就加入东院了。 还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反正木已成舟,加入东院,肯定是利大于弊,他也懒得再去多想,站起身来,走下楼去。 顺着原路从天坑下行,他又回到长明祠里。 一走进去,就看见顾月影坐在树下,手托香腮,似乎正在沉思。 她看见林隽回来,脸上漾起一丝笑意。 林隽走上前去,向顾月影道:“顾师姐,我回来了。” 顾月影点点头,大眼睛眨了眨,向林隽道:“我饿了。” 此时已经到了晚饭的饭点。 伙房里燃起灶火,林隽开始烹饪晚饭,熊熊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 顾月影倚在门边,看他忙活,心中充满了安宁和平静。 林隽一边向灶里加柴火,一边向顾月影道:“顾师姐,稍等一阵,就可以吃了。” 锅中传出阵阵香气,顾月影强自压住腹中饥火,轻声道:“不急。” 灶中不时传出火星爆裂噼啪声,林隽专心做菜,顾月影看着他忙碌。 两人偶尔目光相交,都马上转了开去。 过来一阵,林隽做好菜肴,端到桌上,让顾月影上座来吃。 守灵人是自顾自惯了的,时而也不吃晚饭,林隽也就没有出去找他。 此时天已擦黑,林隽点起烛火,两人相对而坐,开始进食。 桌上有一菜一汤。 林隽先是指着那道菜向顾月影介绍道:“这道菜,叫做‘矫若游龙五珍脍’,是为想起那日你在我家以一敌十,身形矫若游龙,得来的灵感。你尝尝。” “名字不错啊,就是味道不知道如何?”顾月影吃了一筷,心中大赞。 她向林隽点点头:“好吃。嗯,那昨晚的那道蒸豆腐呢?我看做得也很考究,如果只是叫‘蒸豆腐’的话,有些配不上菜的美味。” 林隽竖起大拇指:“顾师姐真是美食界的大宗师,大行家,那道菜,也有个名字,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 顾月影一边筷子不停,一边问道:“好美的名字,你这家伙倒是名堂很多。为何会是这个名字呢?” 林隽笑笑道:“那火腿上挖了二十四个孔洞,填入二十四粒豆腐丸子,可不就是二十四桥明月夜?” 接着向顾月影解释道:“这食之一道,大有讲究。火腿味浓,豆腐味淡,火腿极荤,豆腐极素,两者相融,阴阳协调,包含了儒家和道门思想。” 顾月影听得大为心折,对林隽又有些刮目相看。 这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少年,居然还有这等思想和境界? 她伸筷子指指桌上的汤钵:“那这道汤,又是什么名堂?” 林隽道:“竹解心虚,乃是君子;莲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这汤中的笋丁和莲子,说的就是君子。” 顾月影横了他一眼:“君子汤?你哪里像君子了?” 林隽笑笑摆摆手道:“还有这去核的樱桃,里面放的是雀肉,意寓雎鸠。” 他轻声念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隽目注顾月影:“所以这道汤,叫做‘好逑汤’。” 顾月影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瞪了林隽一眼,却不说话,只是埋头吃菜喝汤。 林隽呵呵一笑,也不再说话,给自己盛汤夹菜,吃了起来。 两人默默吃完晚饭,林隽开始清洗碗筷。 顾月影并未出手帮忙,也不离开,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林隽忙碌。 林隽收拾好了灶台,洗干净双手,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晚上要继续守灵吗?” 顾月影点点头道:“现在还早,出去坐坐。” 说着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门外院中,也摆着板凳座椅,顾月影随便坐下,开始看向天上的星星。 想起生辰那日晚上,林隽调侃自己是天上星宿下凡,心中也是轻轻一甜。 林隽也抬头看着满天星斗,再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顾月影,她整个的侧面轮廓看来极其柔美清丽,让他心中酣美,如同饮了一壶醇酒一般。 今晚的天气很好,星星都在闪着光芒,林隽指指天上,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看,织女星多么明亮耀眼,银河对岸和她相对的牛郎星,就黯然失色了。” “嗯?”正在抬头看着星星的顾月影愣了一下:“织女星?银河星?牛郎星?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是什么意思?” 林隽暗自后悔,这个世界和自己前世的不同,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浑然忘却,脱口而出了在这世界根本不存在的名称。 他只得自圆其说道:“这是我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的故事。要不我讲给你听?” 顾月影点头道:“好。” 林隽凑过去,指着天上的牛郎织女星和银河,讲述了这个爱情故事。 顾月影听得很入神,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星空。 林隽鼻中传来她的香味,只想时间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不要离开。 讲完牛郎织女的故事,林隽只听顾月影轻轻叹息了一声,面沉如水,却并不说话。 他心中暗道糟糕,明明顾月影倾慕大师兄,而大师兄偏偏又身负婚约。 两人俱都好胜上进,恐怕可以见面的时候,都不多。 这不跟牛郎织女差不多? 只不过他二人之间的银河,是大师兄的婚约罢了。 林隽想了一想,口中开始念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顾月影霍地转头看着林隽:“这又是你现做的。” 林隽心道硬着头皮,坦然点头:“嗯。” 顾月影看着他:“下半阙呢?” 林隽又开口念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完林隽念的这阙词,顾月影脸色顿变柔和,目注林隽道:“谢谢你,写词安慰我。” 不知为何,虽然她是在道谢,林隽却心中一阵酸楚。 他看着星空,不再去看顾月影,自顾自地哼哼起歌来。 等他停下来,顾月影问道:“你唱的是什么呀?虽然调子很好听,可我怎么听不懂呢?” 林隽心道:你当然听不懂了,这是粤语歌。 我也不想让你听懂,我自己懂,就可以了。 林隽转头朝她笑笑:“这是我一个东南海边的朋友,来朝歌城的时候唱过的,我觉得好听,就记下来了。” 顾月影好奇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林隽摸了摸鼻子道:“无赖。” 顾月影皱眉道:“好奇怪的名字。” 又向林隽道:“第一次见你,你可不就像个无赖一般?” 林隽摊摊手道:“现在也是啊。如果跟大师兄比的话。” 顾月影不愿再沿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仰头看着星空,不再说话。 两人都安静默然地看着天上璀璨银河,各有所思。 突然,顾月影回头看看林隽:“林师弟,我有一门功法,想跟你说一下。” 她双眼中流光闪动,很是兴奋:“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林隽心中一动,坐直身体:“是吗?是什么功法?” 第133章 凌晨四点的朝歌城 顾月影若有所思,伸臂指指天上繁星,皓腕如雪,白臂如玉,向林隽说道:“你看看天上。” 林隽听她所言,于是抬起头来,放眼向天上望去。 此刻他们二人正身处在天坑地缝之底,只能看到头上的一块天幕。 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这时候天幕之上繁星闪耀,如梦如幻。 顾月影缓缓说道:“本宗有一门功法,是以观星之术,和天上星辰呼应。再将吸纳的星辰之力,转为自身之力。” 她转头看向林隽:“你现在体内道树闭塞,不能通过自身的道树开出灵脉,来修炼生出灵气。倒是可以试一试,以观星之术,看能不能找到你的本命星辰,吸纳星辰之力。” 林隽一下想起,师傅卿北溪曾经说过,天龙南宗之内,有一部功法叫做《观星经》,可以将星辰之力融入道树,并借助其力,来冲破自己道树上的封印。 他再顺着师傅卿北溪当时说过的话,往下再想一想,顿时有些挠头。 卿北溪当时曾经说过,如果能再找到一个身具元阴之力的道侣,辅以双修之术,在林隽的元阳和道侣的元阴之力交汇之时,来冲击封印,便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可是这样的道侣,又到哪里去找呢? 他转头瞄了一眼顾月影。 难道这件事,也要着落在顾月影身上? 自己是不是癞蛤蟆惦记上天鹅肉了? 顾月影见林隽看了看自己,却哪里知道,他还有这些小心思,只道是他对自己刚刚所说的观星之术,还有些怀疑。 她向林隽道:“这本功法,故老相传,其实是一名魔族修行者所创。众所周知,魔族一直身处贫瘠的北地,灵石资源相当匮乏,天地之间的灵气也很稀薄,很不利于修行。” “他们的修行,除了杀戮其他修行者,掠夺内丹和吸食灵气之外,还有个途径,就来自于向星辰借力。” 她说话的口气很平淡,里面却充满了冷酷残忍之意:“有时候,超过两名以上的修行者,甚至会和同一颗星辰产生感应,为了独占星辰之力,互相之间只能不死不休。” 林隽之前的印象里面,只知道魔族修行者天生肉身强横。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魔族的灵力修行之术。 他乍听之下,颇感残忍。 可转念一想,又替魔族感觉有些无奈,甚至觉得还有一定的合理性。 资源有限,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暴力淘汰。 其实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这个规律都基本一致。 如果中原也像北地一样,修行资源匮乏,恐怕到处也是腥风血雨。 这也难怪魔族一直觊觎中土之地,也是为了自己种族的生死存亡,在挣扎搏命。 林隽收回心思,想了一想又道:“这部功法听起来如此玄妙,对修行者的境界有要求吗?我现在不过只是区区七品,也可以练吗?” 顾月影点头道:“任何品级的修行者,都是可以修炼的。” 林隽有些兴奋道:“那等面壁思过结束之后,我就去问问曾杰师兄,怎么才可以借到这部功法。” 他心中有些高兴,顾月影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 如果不是恰逢师傅卿北溪这种大宗师提醒,没有顾月影现在帮他考虑,他哪里会知道还有《观星经》这些好东西? 卿北溪说过,林隽的道树,只是被封印,而不是闭塞。 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告诉顾月影。 他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只有大能之士,才能封印别人道树。 而且应该是在他幼时,道树就已经被封印。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隐情,他决定要自己去悄悄查明。 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免得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现在,自己也是东院的007,应该可以寻求到一些资源了。 顾月影听林隽说,等他结束面壁,就去找曾杰询问,如何才能借到《观星经》。 她向林隽微微一笑道:“《观星经》可不是外门弟子可以看的。而且需要上千功绩点,才能去藏经阁借阅,你的功绩点,怕是远远不够?” 林隽闻言一下泄了气,自己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转正,成为内门弟子。 而且自己正在被罚面壁思过,会不会被扣减功绩点,尚不得知。 要想凭功绩点去借阅《观星经》,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星空,心中一片惆怅。 顾月影看他失望,却并未出言安慰,向林隽道:“其实修行这种事情,也是要讲求一些缘法的。” 她转头向林隽道:“我倒是去借阅了《观星经》的上册,可是观望了多夜星空,都一无所获,也没有能够找到自己的本命星。” 她说着站起身,向林隽道:“我要进屋喝口水,然后就进长明祠守灵了。你自己再待一会儿。” 说着加快脚步,向灶房走去。 林隽点点头道:“好。” 他站起身来,追上两步道,笑眯眯地对顾月影说道:“顾师姐,我来给你倒水。” 顾月影侧头看看他,淡淡道:“不必客气,你还有正事要做。也不知道今晚一夜,你能不能做得完?你还是回刚刚咱们坐的地方去。” 她说话时眼光闪动,似有深意。 林隽“哦”了一声,心中酸了一下。 热情舔狗被女神冰冷拒绝的懊恼,立马充斥了大脑。 他也没来得及去细想顾月影话里的意思,只得蔫蔫地又依言回到原地。 林隽无精打采地坐回板凳上,无意中朝顾月影刚才坐的地方瞟了一眼。 嗯?凳子上是什么物事? 林隽伸手将凳子上的东西拿了起来。 这是一本老旧泛黄的书册。 封面上有三个很大的字。 本书的书名。 观星经! 再仔细一看,三个大字下面,还有两个小字——上册。 林隽朝灶房的方向望去。 顾月影也正好从灶房出来。 两人视线相接,林隽眼中满是感激之意。 顾月影却淡淡的面无表情,目光在林隽手中的书册上掠过,朝林隽轻轻点头,转过照壁。 林隽满心的欢喜。 也明白了顾月影此举深意。 这是她和林隽之间的秘密。 她只是可能,也许,或者不小心把书册落在了这里。 而拾书不昧,高风亮节的他,把书册归还了主人。 只不过归还的时间,是在明天早上而已。 因为顾师姐在长明祠中守灵,不能受到打扰。 没有人违反门规。 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林隽再次朝长明祠方向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心中的辛酸和委屈,化作了满腔兴奋和欣喜。 祖先有灵,一定要保佑师姐,顺利挑到称心快意的好剑,在修行路上再进一步。 也请保佑我,能顺利冲破封印,开出灵脉。 他排开杂念,屏息凝神,翻开了《观星经》第一页。 林隽脑中的人工智能飞速运转,很快就将《观星经》中的功法经文,全部加载完毕。 《观星经》中的上册,主要是讲的两方面的内容: 第一,如何运转法门,在观星的同时,去和天上的星辰产生感应。 第二,如果能够与天上的星辰之间,产生了感应联系,如何去吸纳星辰之力,进入自己的身体。 至于经文下册,据林隽自己估计,应该就是对进入身体的星辰之力,如何运用的法门了。 如果和星辰之间,根本就产生不了什么感应联系,那下册功法,也就只是摆设而已。 也就没必要再花费功绩点,去借阅经文了。 本宗师门还是蛮友善的,不坑自己家的弟子。 再想想师傅卿北溪,把整本《北溪全经》都传给了自己,那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林隽收回心思,仰头望着星空,神识中默默运行法门口诀,一颗一颗星星地感应过去。 过了一阵,他的头都仰得酸了,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一颗星星搭理他。 天上繁星浩瀚如烟海一般,要找到自己的本命星,又谈何容易? 林隽站起身来,在院中活动筋骨,走动了一阵。 他想了一想,干脆把两条长凳拼到一起,躺在上面,仰望星空。 顾月影方才也在长凳上坐过。 林隽鼻中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他自失地一笑,可能不过是心境憧憬而已。 不管什么样的女子,也是吃五谷杂粮,何况顾月影还是个无肉不欢的吃货美女! 自己想象中的淡甜香气,也许是加了一层滤镜的作用所致? 说不定她刚才还暗暗在凳子上放了臭屁呢? 林隽自己想得乐了起来,捂着嘴巴独自偷偷开心。 此时正是初夏,天气微凉,清风阵阵,万籁俱寂。 林隽已经修行过淬体之术,倒是不惧夜里的轻微凉意,反而觉得很是舒适。 他仰面躺在条凳之上,一颗一颗星辰地逐一尝试过去。 他先是选中了北斗七星,俱都没有感应。 然后又是选取了一些明亮闪耀的星星,也都没有能够产生什么联系。 他倒并不灰心,知道这种功法,绝非能短时间之内一蹴而就。 强如顾月影,不也还没找到自己的本命星? 大师兄呢? 他有没有修行过这门功法? 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本命星? 林隽微微自嘲地一笑,自己虽然一日破三境,到底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三境外门弟子小透明。 怎么就在痴心妄想地去和大师兄攀比? 别人可是修行界的帝国双璧之一! 对了,另外那位独孤家的无双公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的自己,只顾着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去了,几曾关注过这种修行界的天之骄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么了不起? 真是好大的口气! 既然是无双公子,为何又是双璧之一? 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他一时间思潮翻滚,神识信马由缰,念头魂游天外。 突然之间一个激灵: 我为何要去想这些现在和我不相干的人? 我首先需要做好的,是我自己。 林隽约束起自己的神识,又集中精力开始观星。 他有着超越这个世界人的认知,对星辰之力的理解,也有所不同。 天空繁星之所以看起亮度各异,实际有绝对亮度和相对亮度之别。 天文学中,将绝对亮度称为绝对星等,将相对亮度称为目视星等。 林隽之前先是尝试过目视星等最亮的天狼星和其他亮的星星。 现在,他把视线转向了绝对星等最亮的一颗星辰。 这颗星辰,叫做海山二,坐落在船底座。 这颗星辰看起来毫不起眼,平平无奇,很是黯淡。 林隽默默运转法门,眼观海山二,半晌也没收到任何感应。 他又把视线依次转向手强星和尾素三,这些绝对星等亮度极高的星星,也一直没有产生共鸣。 林隽暗暗感叹,我的本命星啊,你到底在哪里? 他心中一动,我不会是天煞孤星? 此念一出,他心中顿时惶恐不已。 虽是初夏凉风习习,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想去看天煞孤星,但是又被这个念头折磨得无法安静。 到后来,心道:如果本命星是天煞孤星,大不了老子不练这门观星术了,也不要和它有什么感应。 他怀着忐忑犹豫之心,终于还是将视线转向北斗。 北斗七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即为“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对星主本人,并无影响,但是对其周围之人呈极恶之势,其家人大多都会遭遇不幸直至死亡。 林隽目视天煞孤星,在神识中运转功法。 时间静静流逝。 过了半晌,林隽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天煞孤星也没有任何共鸣和反应。 孝顺父母,兄友弟恭,娶妻生子的愿景,还可以继续。 他满眼都是繁星,到后来都不知道,该选取哪颗来感应。 干脆随心所欲,看到哪颗就是哪颗。 神识中一直默默运转法门,观望漫天的星斗。 长夜漫漫,凉风习习,不知什么时候,林隽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隽的神识中突然响起一声钟鸣。 他一下醒了过来,慢慢睁开了双眼。 此时天坑顶上,已经露出轻薄微弱的曙光。 天快要亮了。 神识中再次跳出弹窗,来自人工智能系统提示: 秘籍《葵花宝典》已修行完毕…… 身体一次性开辟六条新的信息渠道…… 将获得新的秘籍…… 获取数量每次上限为三本…… 本次开始…… 上本秘籍修行完成后…… 根据身体实际情况再进行赠送下本…… 马上开始加载,本次赠送的第一本秘籍。 林隽心中大为感慨: 原来秘籍是可以让别人代打练级的! 也可以算作是自己的业绩。 真是要多谢卫公了,解决了自己的一个大难题。 看看人家卫公, 位高权重,日理万机,肉身强悍,道行高深,都还在熬夜练功。 一个站在万众之巅的人,都还在如此内卷拼命! 居然还要熬夜疯狂修行! 如果我问他一句,卫公你的人生为何如此成功? 他会不会回答我“你有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朝歌城?” 卫公尚且如此,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不刻苦努力修行? 在他心中激情澎湃,胡乱脑补,欲以卫公为楷模,怂恿自己,也开启内卷模式之际,赠送的功法已经加载完成。 林隽的神识中出现了秘籍名字。 他哑然失笑:我就知道是你! 第134章 修行了一本假经? 这本秘籍叫做—— 《六脉神剑经》。 林隽才新开完六道灵脉,果然就来了这本《六脉神剑经》。 其实在他开灵脉的时候,心里就有所预感,人工智能,会不会给自己推荐这本秘籍。 果然不出所料啊…… 六脉神剑经,名为剑经,实则并非剑法,更像是剑气。 是以体内灵力运转,通过灵脉加强,激射而出,以求制敌。 林隽体内上半身中,有卿北溪为他开凿出的六道灵脉。 而灵脉与人自身经脉的区别: 除了可以运转灵气之外, 还可以通过修行各类功法,让灵脉在体内不同各处运转,附着本身经脉之上,加强威能。 理论上,同一道灵脉,如果运用自如得当,既可以从手指指尖发出剑气,也可以在额上开出一道灵目。 所谓灵脉可以让高品修行者手眼通天,就是此意。 只是灵脉越多,需要的灵气越盛,对神识控制灵脉的要求也相应越高。 林隽现在体内,不过只有八道灵脉,而他上身之中,则有六道。 他的神识在人工智能加持下,强大程度,远超同境界的修行者,要驾驭六道灵脉,是很轻松的事情。 林隽将《六脉神剑经》在神识之中,细细过了一遍,试着将六道灵脉附着在这出剑六脉之上,运转了一遍功法。 毫不费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简直是丝滑一般的顺畅。 六脉神剑经一共有六道。 右手拇指,手太阴肺经,少商剑。 右手食指,手阳明大肠经,商阳剑。 右手中指,手阙阴心包经,中冲剑。 右手无名指,手少阳三焦经,关冲剑。 右手小指,手少阴心经,少冲剑。 左手小指,手太阳小肠经,少泽剑。 林隽尝试了一下,控制自己的六道灵脉,试着以少量灵力,按剑经法门运转,以指为剑,发出六道剑气。 空中嗤嗤嗤嗤嗤嗤连响六声,剑气破空之音,清晰可闻。 林隽第一次就成功地连续发出了六道剑气。 他心中不由大喜,自己练这本剑经,一气呵成,完全没有生涩的感觉。 可不像姓段的那个傻子一样,时灵时不灵。 但是高兴过后,林隽心中又涌出隐忧: 六道剑气一发,自己气海中的灵力,便明显地被消耗了一些。 自己现在不能靠自身的修行来获取灵力,只能是靠道树中库存的那些天罚之力,和之前张九六、月轮明王他们几位高品修行者输入的灵力维持。 一旦这些力量用尽,自己不就是拿着一把没有装填弹药的ak47,只能坐以待毙? 不行,今天晚上还要继续修行《观星经》。 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道树上的封印冲破,争取能自主修炼出灵力。 虽然六脉剑气要消耗气海中的灵力,但是为了能熟练掌握这门功法,林隽还是继续又试演了几次。 只是在发出剑气之时,可以地减少了灵力的输出。 这么练了一阵,他发现,其实六道剑气,出自不同的六脉,还是有着差异的。 右手拇指,少商剑,剑势雄浑,磅礴大气。 右手食指,商阳剑,巧妙灵活,飘忽不定。 右手食指,中冲剑,大开大合,气势雄迈。 右手无名指,关冲剑,拙滞古扑,沉稳稳健。 右手小指,少冲剑,轻灵迅捷,快同疾风。 左手小指,少泽剑,悠忽来去,变化精妙。 林隽练了几趟,心中突然奇想: 为何这六脉神剑经,是从右手五指加左手小指发出。 那自己能不能从左手的五指,再加上右手小指,另走六脉,再出一套剑气呢? 想法一处,他的好奇心简直难以遏制。 运转功法,将灵脉调整到左手经脉,再试着以镜像原则,尝试发出剑气。 他刚刚运转功法,胸口一阵剧痛,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林隽连忙停止了从左手发出六脉神剑的尝试。 他抚摩着剧痛的心口,好一阵才平静缓和下来。 认真思索了一阵,他的结论是: 六脉神剑经,只能从右手和左手小指发出,必然有其道理。 人的身躯经脉,并非完全对称,而且还有五脏六腑各居其位。 刚刚自己贸然运行功法发剑,险些伤到了心脏,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高深的秘籍功法,不是想当然就可以做出修改。 像欧阳老毒物那种逆练《九阴真经》成功的,可不是谁都可以。 而且他应该也不算是逆练成功,不是把自己都练成神经病了么? 超级强大的神经病患者,是何等样人? 那不还是个神经病? 林隽不再继续练习《六脉神剑经》,继续躺回条凳上。 他看着渐渐亮起的天幕,找寻残余的星辰。 来者不拒地随意尝试,默默运转《观星经》法门,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本命星。 令他感到遗憾的是,直到最后一颗星辰消失在天边,他都没能成功。 林隽打个哈欠,站起身来,向灶房走去。 天色渐明,顾师姐只怕也是要结束今天的通宵守灵了。 该去做早饭了。 林隽点燃灶火,将白米洗净下锅。 他将昨天特意剩下的一尾鱼,剖洗干净,做了一锅鱼片粥。 熊熊灶火燃起,映亮了他的脸庞。 炊烟袅袅升起,灶房中传出阵阵人间烟火的香气。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林隽一边搅动饭勺,避免锅中粥被熬煮糊了,一边心中暗自还是有些欢喜。 虽然还没找到本命星,但是毕竟《观星经》的法门在手,只要坚持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水到渠成地遇到意外惊喜。 而且已经练成了《六脉神剑经》,算是有了远程打击的武器,就是不知道这剑气的威力如何? 还有《神行百变经》在身,又学会了屏息的法门,跑得远远的让别人找不到自己。 近战之时,自己经过淬体之后的肉身,也强悍了很多,自己前世的格斗之术,也将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简直现在就想出去,找个人打一架试一试。 突然之间,他心中一动:为何《六脉神剑经》已经修行成功,人工智能却没有新的功法推荐给自己? 难道没有找到自己会喜欢的? 想起人工智能推荐《葵花宝典》时的理由——猜你喜欢,林隽不禁莞尔。 为何没有新功法推荐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快要挠破头的时候,门上响起轻轻的叩击之声。 林隽从灶膛后抬起头来一看。 门口站着的,正是顾月影。 她白衣如雪,背后映出太阳初升的曙光,仿如下凡仙子。 林隽一时看得有些出神,都忘记了说话。 顾月影走到近前,看看锅里,翕动着鼻翼闻了闻,转头向林隽道:“这个粥的味道,怎么闻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林隽这才回过神来:“哦,这是鱼片粥。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顾月影微微皱眉:“你昨天晚上睡觉去了?没看看天上的星星?这么早起床,就为了做一锅鱼片粥?” 林隽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顾月影的意思。 她应该是觉得,自己为了讨好她,没有练《观星经》。 这位吃货美人,如此关心自己修行,还在对吃食的兴趣之上。 虽然女强人的人设有点不那么平易近人,但是她对自己这份怒其不争的关怀,还是令林隽心下颇有些感动。 他笑笑道:“唉,昨天晚上的星空倒是灿烂明亮,可惜我这个笨人,看了一个整晚,看得肚子都咕咕叫了,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顾月影闻言,脸色和蔼下来:“一时半会没有头绪,也没什么打紧,我其实也看了不短的时间,至今还在原地。说不定就得多看些时候,才能够得窥门径。” 林隽站起身来,搓搓手道:“好了,先填饱肚子。” 他笑嘻嘻地一边盛粥,一边向顾月影道:“顾师姐,先吃粥,完了一会儿我给你展示一下,我新学的一门技术。” 顾月影有点好奇地看了林隽一眼,却也并不发问,安之若素地坐在桌边,等着喝粥。 林隽看她模样,并没有因为连熬两个通宵而生出的熊猫眼,心中也是暗暗奇怪。 两人一起喝粥,也不再多说话。 喝完粥,林隽去洗锅碗,顾月影坐在旁边,静静等待。 等林隽做完事情,两人一起来到院中。 顾月影向林隽道:“你不是有什么新技术要展示么?要不就现在好了。” 林隽微微一笑:“顾师姐,你看好了!” 他说着催动灵力,用右手小指发出了一记少冲剑,朝着院中一丈开外的一颗大树的枝条刺去。 大树的枝条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晃一下。 林隽一下傻了眼。 他看看顾月影,顾月影也看看他。 场中气氛,顿时显得略微有些尴尬。 林隽摆摆手道:“这次可能是我操作有误,咱们从头来过啊。” 他聚精会神,认真将《六脉神剑经》的功法在六道灵脉之中运转,然后架势十足地大喝一声,朝大树的枝条,连发六道剑气出去。 大树枝条依然稳如泰山,没有一丝晃动的痕迹。 这就尴尬了…… 辛辛苦苦练了好一阵,还以为捡到宝贝了,结果连根树枝都搞不定? 这是什么乐色功法? 姓段的家伙好歹还时灵时不灵,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自己才是个傻子? 林隽见顾月影一脸狐疑的表情,她明显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的样子。 他干脆跑到大树跟前,再次发出六道剑气,近距离地刺向树身。 这次他加大了发出灵力的强度,空气中都能听到剑气呲呲呲呲连续不断破空的声音。 林隽一连发出灵力六剑,树身上却连道浅浅的痕迹都没有。 林隽看着毫无变化的树身,一时之间呆若木鸡。 丢人丢大了! 为什么刚才初学乍练的时候,不找个参照物看看效果? 满以为在美人面前可以显圣露脸,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他正在发呆之际,旁边传来顾月影的声音:“林师弟,我猜,你是不是,发出了剑气?” 林隽一脸茫然,傻傻地点头答道:“没错啊,我好像是发出了剑气的。我甚至还听到了‘呲呲呲呲’的声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 他伸出手去,在刚才用剑气刺去的树身上抚摩,不解地看向顾月影:“顾师姐,你也觉得我是发出过剑气吗?刚才的剑经修行,难道是个幻觉?” 顾月影此时却满脸严肃:“我的确也听到了,剑气破空之声,绝对不是什么幻觉。不过,你现在的境界,都已经到了能以指发剑的程度了吗?” 她向林隽道:“你现在还是在下三境的七品而已,甚至还没开出灵脉,怎么可能以指为剑,发出剑气?” 林隽完全搞不懂状况:“啊?那要什么境界才可以?” 顾月影看看林隽,摇摇头道:“我也搞不清楚你的状况。你这个人,真的是太与众不同了。我自己现在,还不能发出指剑剑气呢!” “你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她看着林隽,心中多了很多疑虑。 这个看起来境界低微的家伙,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初见时,他还是个毫无修行根基的普通人而已。 再见的时候,只是病情严重的准外门弟子而已。 回山路上与魔修大战之时,他突然爆发的一拳,重创了那个用大锤的魔族武夫。 与魔族剑修殊死搏斗时,又以一块玉佩挡住了对方的全力一击。 重伤回山昏迷数日,醒来却炼化了天罚之力。 对了,这臭小子昏迷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自己心里的那些秘密? 入门之后,听说又把高鲜国的那些修行者们搞得狼狈不堪。 吐血的吐血,骨折的骨折,还暴打了人家的国舅爷。 他被罚到长明祠面壁思过,却能一日连破三境。 对了,那个教了自己剑法的白胡子光头老者,又是宗门里的哪位前辈? 为何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甚至都没听说过,后山的哪位长辈,和此人长得相似。 这老者应该是教了林隽一些东西的。 现在林隽居然还能够发出剑气了! 一个从未修行过剑道的家伙,居然能以指代剑,发出剑气! 他到底是什么妖孽降世? 林隽见顾月影目光一直灼灼闪动,看着自己,也不免有些尴尬。 他咳嗽一声,挠挠头道:“顾师姐,你在想什么?我现在也没法确定了,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发出剑气。” 林隽心道:莫不是系统给我推荐了一本假的《六脉神剑经》? 难道自己修行了一本假经? 顾月影闻言,略一思索,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你发出剑气,应该是确凿的事情。” 林隽一摊手道:“那为何树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顾月影却不说话,一伸手,掌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她身形一晃,一剑朝林隽刺去。 第135章 来自禅宗的馈赠 林隽大吃一惊。 怎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顾月影却突然向自己出剑? 自己哪里开罪她了? 糟了,是不是刚才的鱼片粥忘记放盐了? 他脑中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明晃晃的剑尖已经到了眼前,夺目生光。 林隽脚下自然而然地展开了神行百变的步伐。 他这一展开身法,心中却喊了一声“糟糕”! 为何腿上的两条灵脉运转倒是自如,步伐却沉重缓慢了很多? 万幸之中,顾月影这一剑,来得却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迅疾。 林隽倒是间不容发地险险避了开去。 他避开顾月影的这一剑之后,又连忙退开好几步,不解地看向顾月影。 林隽一脸懵逼,紧盯着顾月影。 她如果再继续向自己出剑,就只好大叫救命。 只不过这里只有一个听不见人说话的守灵人,也不知道,叫破喉咙的话,会不会有人搭理? 好在顾月影并不继续向林隽出剑,而是一剑刺向了他身后的大树。 没有想象中长剑刺入大树的干脆利落之声。 剑尖刚一接触到树身,便如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长剑一般,将长剑带开,滑过了树身。 顾月影收剑入鞘,转过头来,向林隽道:“现在你明白了?” 林隽看看树身,顾月影刚刚刺中的地方,也像自己的剑气刺过去的时候一样,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顾月影收起长剑,走到林隽身边,指着大树向林隽道:“这一棵大树,叫做娑罗双树。是本宗的镇祠神树,我们现在的境界,怎么能动其分毫?” “娑罗双树?”林隽大惑不解道:“那不是禅宗的护宗神树么?怎么会在我们天龙宗的祠堂门口?” 林隽在典籍中看到过相关记载,知道娑罗双树,其实和禅宗颇有渊源。 据说佛陀在八十岁的时候,在河中洗了一个澡,然后上岸走到娑罗双树下。 他在树下铺了草和树叶,然后头向北,面向西,头枕右手,右侧而卧,最后以此姿势涅盘升天。 娑罗双树,可以说是禅宗的圣物。 怎么会在这里? 顾月影看看林隽:“我还以为你只会写诗做饭,没想到连禅宗的渊源,也知道不少。” 林隽心道:我知道的东西,可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呢! 我还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呢! 难道也要告诉你么? 他口中却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偶尔看到过一点点记载而已。” 顾月影哪里知道,林隽脑中还在想着茴香豆这些东西。 她抬头看看大树,向林隽道:“咱们天龙宗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并不排斥弟子带艺投师。历史上有不少禅宗的高手,就曾经拜入咱们的山门。” “我听师傅说,这株娑罗双神树,还是三百年前永康南渡之时,从北方移植过来的。当时天下大乱,魔族肆虐,禅宗人才凋零,眼看宗门都要不继,哪里还有余力来管这些事情?” 林隽走过去摸了摸树身,转头向顾月影道:“所以,咱们南宗前辈南渡之时,就把这株神树给顺过来了?” “顺过来?”顾月影想了一想,皱眉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只是禅宗这株神树而已,为了人族的修行界未来,咱们宗门作出了极大牺牲,才保全了很多门派和其圣物。” “永康南渡之后,禅宗无心他顾,一意恢复壮大宗门。也曾向咱们宗门表示,愿意让这株神树长在此地,庇护天下。所以也并未向咱们索取。” 向咱们索取? 有两位大宗师坐镇,给禅宗八个胆子,也不敢来上门讨要? 林隽点点头,愤愤不平道:“那其实咱们还亏了!禅宗把这株树寄养在此,吸取此处的天地灵气,咱们应该向他们收取保管费用的!” 饶是顾月影性格恬淡,闻言也忍不住轻轻朝林隽白了一眼。 这家伙写诗唱曲,立意高远,字词优雅,怎么脑子里这么多市侩想法? 两人都朝这神树看去。 林隽平时并未注意,此刻听顾月影提起,才想起仔细去看这株神树。 娑罗双树又名“七叶树”,因其树叶似手掌,多为七个叶片而得名。 此时已经是初夏,正是娑罗双树花开之时。 放眼看去,花如塔状,又像是烛台,如手掌般的叶子托起宝塔,又像是供奉着烛台。 倒是与长明祠所处的氛围,很是贴合。 林隽细看那花,只见四片淡白色的花瓣向外尽情吐露芬芳。 日光之下,花瓣上泛起淡淡黄色,显得很是为清丽。 顾月影此刻俏立花下,更是有一种圣洁端庄之感。 她看着林隽淡淡道:“所以,并不是你的剑气有问题,而是因为你的剑气,根本伤不了这株神树。” 林隽这下才心中释然,暗道自己错怪了系统大哥。 他连连在神识中道歉,也不知道,人工智能会不会原谅他,如此的才疏学浅和短见陋识。 顾月影又指指身后的长明祠,向林隽道:“这里供奉着长明祠中的前辈先贤英魂,内有强大的阵法结界。大宗师以下,任何人到了这里,修为都会被有所压制。” 她似笑非笑看着林隽:“你以为刚刚的那一剑,是我真正想收手么?我也无法在此地,尽展境界的。” 林隽心中暗自吐槽:你倾尽全力刺我一剑,难道年纪轻轻的就想守活寡么? 难道你的本命星,才是天煞孤星? 一念及此,马上又暗自在心中“呸呸呸”了几下,连说自己是童言无忌。 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刚才我想闪避的时候,步伐比寻常情况下,要沉重缓慢了很多。差点就被你一剑刺中了。” 顾月影微微一笑道:“你大可把心揣在兜里,我那一剑,刺不中你的。” 说完顿觉有些不妥,连忙别过头去。 林隽呵呵笑笑,心中一阵欣喜。 两人站在树下,均不言声,时间仿佛静止住了一般。 过了一阵,顾月影开口道:“你刚才那步伐,还有些名堂。是那位贪吃的药老传给你的么?” 林隽心道:说到贪吃,你顾月影只怕也和师傅他老人家半斤八两而已。 菜一上桌,你们两个吃得酣畅淋漓,早把我这厨子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摇摇头回答道:“不是药老传给我的。我从另外的地方学到的这门功法。” 他转头看向顾月影,她欣长优美的侧影正好映入眼帘,让他心中加速跳动不止。 听顾月影问起,似乎对这门功法有些兴趣。 林隽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再稳一稳心态,尽量用平缓的口气向顾月影问道:“顾师姐,你要不要学一学《神行百变经》这门功法?” 既然有宝,人家都已经问起,何必要藏私? 这不是个提高印象分的绝佳机会么? 林隽当然不会错过。 “《神行百变经》?”顾月影微一思索,点头道:“原来这门功法叫这个名字,好啊。” 她向林隽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你,教一教我这个笨丫头。” 林隽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顾月影偷偷给了他《观星经》,他终于也可以投桃报李,教授对方一门功法了。 林隽想了一想道:“顾师姐,这里既然有阵法结界,那不如咱们到外面去学?” 顾月影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向长明祠外走去。 这是,活泼可爱的阿紫也跑了过来,亲热地在林隽腿边磨蹭。 这家伙上次跟着林隽出去溜达,吃了一把大锤,还吃了一把短刀,得了好处,又来粘林隽来了。 林隽有些为难,上次完全是恰逢其会,那个呆萌魔修大汉,把菜送上门来。 这又不是一种常态化的一日三餐。 他俯身轻轻在阿紫头上揉了揉,呵呵笑道:“阿紫,我要跟顾师姐出门练功,我身上也没什么可以给你吃的,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出去转转也行。 阿紫仿佛能够听懂林隽说的话,一溜烟的跑到门口,瞪大了紫色的眼珠,蹦跶着等候二人。 顾月影此时才听清楚林隽喊阿紫的名字,她眼眸一亮:“你刚才叫它什么? “阿紫啊。”林隽笑眯眯地指指阿紫道:“你看这条小狗,多可爱,它眼睛是紫色的,所以我才叫它阿紫。” 一偏头,林隽见顾月影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忙问道:“顾师姐,有什么问题吗?” 顾月影像是在憋着笑,下巴朝阿紫的方向努了努:“你说它是什么?一条狗?” 林隽一脸愕然:“难道不是?” 顾月影摇头道:“当然不是。” 她郑重其事地说道:“它是一头金毛犼!本宗的镇派神兽之一。” “啊……”林隽张大了嘴巴。 自己居然把这样一头凶兽金毛犼,当做是人畜无害的狮子狗。 怪不得这家伙,只吃金铁,给它吃鱼吃肉都不屑一顾。 他想起自己刚刚到长明祠,还没看到金毛犼,只是听到声音的时候,的确是脊背发凉,冷汗直冒,以为遇到了什么凶兽。 顾月影点点头,继续道:“它也不叫阿紫,人家有名字,叫做金光仙。” 林隽不是不知道金毛犼这种神兽,只是没看出来,它居然长得像是一条狮子狗。 金毛犼,有着极其恐怖的力量,据说可与神仙叫板对阵,有着极深的道行。 可它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林隽和顾月影一边并肩前行,一边问道:“那为何金光仙会是现在的小狗模样?” 两人跨过祠堂大门的门槛,向草场方向走去。 顾月影道:“传说中,金毛犼是观世音菩萨的坐骑,颇有神通,凶猛异常。” 她低头看看正在围着两人打转撒欢的金光仙,又说道:“我听长辈们说过,这只金毛犼,也是三百年前南渡之时,从禅宗来到我们宗门的,所以对娑罗双树有天然的亲近。” 原来娑罗双树和金毛犼,其实都是来自禅宗的馈赠。 又听顾月影继续说道:“本来天龙山内,也无人管束这金光仙,它自己最乐意待的地方,却是这长明祠中。” “它没有认主之前,如果一直保持巨大身躯的原形,消耗会特别大,所以才会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它都是自己吸食天地灵气,不需要刻意进食。” 林隽这才明白原因,看着乖巧的金毛犼,摸了摸鼻子,向顾月影笑道:“顾师姐,你看金毛仙对我挺亲热的,你说它会不会是想认我为主?” 顾月影哑然失笑:“等你成了大宗师再说。要想让它认主,先得会和它进行神识沟通,你入上三品的境界之前,是没法和鸟兽沟通的。” 林隽知道,有专门修炼神识的修行者,境界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与飞禽交流,和走兽沟通,驾驭各种禽鸟畜兽,来为自己做事。 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有没有机会修行到这个境界? 有空的时候,再来翻翻《北溪全经》好了。 两人说说聊聊,一路走向草场。 路边有些大树,树枝在微风中轻轻飘荡摆动。 林隽心中一阵悸动,忍不住一时技痒,下意识地运转法门,发出了一道剑气。 他走在顾月影的左边,所以是用左手小指,发出的少泽剑。 空中一声剑气轻响。 一截树枝从中断折,轻轻掉落地上。 《六脉神剑经》,不是垃圾功法,特此证明。 林隽心中一阵欢喜。 看着掉落在地的树枝,顾月影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身上,到底还埋着多少宝藏? 两人来到草场上,林隽先向顾月影演示了一遍《神行百变经》的功法。 顾月影一边看,心中一边赞叹。 她现在也是中三境的修行者了,御剑飞行当然不在话下。 但是一旦要与人近战,尤其对手如果是肉身强横的魔族或者武夫,这门功法,到时候就可能会大派用场。 而且如果所处的环境是在室内,比如山洞、岩穴、深渊或者地宫之中,那么进退之间,也就多了更多选择和应对。 试想一下:总不能大家每次打架之前,先把房子拆掉,或者是将大山掀翻,再来动手? 而且在某些禁地和结界之内,是没有办法御剑的,那就不得不持剑近战。 林隽先将第一层功法,细细口述给了顾月影听。 第一层的功法要诀,也不算太多,大概一两千来字。 顾月影也是天资极其聪颖,听第一遍后就大概记住了全篇,听第二遍后几乎就没有什么遗漏。 到了林隽讲第三遍时,已经是了然于胸,她只是问了几个解难之处的要诀。 她凝神思考,将功法在神识中过了一遍,然后向林隽点头道:“我来试试。” 林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月影展开身法,在草场上奔行起来。 只见她白衣飘飘,翩若惊鸿,宛如仙子。 青青草场上,一道白影悠忽闪过,一时间看得林隽有些呆住了。 奔行了一阵,顾月影来到林隽身旁,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道:“我觉得这本功法,总有哪里不对劲。” 第136章 有技术含量的修行 林隽看顾月影神色不对,忙问道:“这功法哪里不对了?我自己练过的,而且还用过几次了,感觉完全没有问题啊。” 顾月影摇摇头:“倒不是说有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我在运转灵力的时候,总有不顺畅的感觉,无法将功法运转至最流畅的境地,但是又不明白其中原因。” 她看看林隽:“你体内道树闭塞,还没有开出灵脉,应该是以天罚之力在本身经脉中运转,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 我的双腿中,可有师父张九六开出的两道灵脉呢! 但是林隽又不好向顾月影明言。 他还是有着几分大男子的虚荣心滴。 在林隽的体内,一共只有别人帮忙开出的八道灵脉,张九六开了两道,卿北溪开了六道。 比起顾月影,那是天差地别。 虽然不知道为何各种功法,自己运转起来丝滑一般的顺畅,但是这寒碜的灵脉数目,还是令他有些难以启齿。 自己要刻苦修行,到了顶峰,才好和人家相见对不对? 他只有含含糊糊答应一声,也不说破,自己身上已经开出了八道灵脉之事。 顾月影哪里想得到,会有大能之士,已经替林隽开出灵脉? 她只是怀疑自己修行《神行百变经》的时候,是不是在哪个细节上出了小问题。 林隽见状,又把功法细细向顾月影背诵了一遍,供她印证。 顾月影听完,又自己运转功法,继续练习。 这时候就可以看出来,顾月影是一个天生的修行者,即使天赋极高,也还是非常刻苦努力。 她一直在操场上奔行,几乎都不停歇,看得林隽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过了一阵,顾月影停了下来,她皱眉向林隽道:“林师弟,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 “说什么麻烦嘛?顾师姐你太客气啦。”林隽笑眯眯地道:“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师弟效劳的,你尽管开口。” 顾月影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你能不能把记载这门功法的书册,借给我看几日?” 林隽一摊手:“我身上可没这门功法的书。” 顾月影微感失望,“哦”了一声道:“那就算了,也没什么打紧。” 林隽指了一指自己脑袋,笑咪咪地说道:“虽然我身上没有这本书,但是已经装在我神识里面了。” 顾月影脸上微微一喜,道:“那你能不能把功法写下来给我?会不会太麻烦你?” 林隽“嗨”了一声道:“哪有多麻烦,也就是一个时辰不到的事。你什么时候要?要不,咱们这就回长明祠去?我立马写给你。” 顾月影点点头:“如此当然最好。不过,我要留在这里继续修行,看看问题出在哪里。麻烦你独自回去写一下,行不行?” 她似乎有些歉意,又补充了一句道:“当然,你不写或者是晚些写,也可以。” 林隽内心是有些舍不得离去的,但是一想人家顾月影,她一直在为自己想办法考虑,还冒着违反门规的风险,把《观星经》偷摸给了自己。 有什么理由不给她这个顺水人情? 反正现在都是同门,以后应该有大把机会和时间可以遇见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脸上洋溢着热情开心的笑容,满口答应下来,向顾月影道:“我捉两尾鱼,就回去写经文,然后中午做鱼汤给你吃。” 天坑之中,除了湖泊之中的鱼,也没什么新鲜食材了。 只有变着花样,做不同烹饪方式的鱼来吃。 林隽来到湖边,看着湖中的游鱼。 湛蓝的湖水清澈见底,能清晰看到湖中大群的鱼在游来游去。 林隽并未下水,而是《六脉神剑经》的功法,瞄准水中游鱼,发出一道剑气。 剑气如水,被他瞄准的鱼,继续如常懒懒游动,并无任何反应。 林隽顿时傻眼:怎么回事? 尼玛刚才来的路上,明明用剑气可以斩断树枝的啊。 这里是片神湖? 里面也有阵法和结界? 他挠挠头,有些大惑不解。 “你看到的鱼,并不是在你以为的位置。”耳边传来顾月影的声音。 林隽闻声侧过头去,顾月影正站在他的身边。 她指了一指面前的湖泊说道:“眼睛是会欺骗人的,眼见未必为实,神识强大的修行者,还可以用自己的神念制造各种幻像,所以” 顾月影看着林隽道:“你以后也要修行神识类的功法,不要被眼睛所欺骗,学会用神识去感知。” 我的神识,可是有人工智能加载的,为何也会产生错误认知? 嗯,有什么地方不对。 林隽仔细想了一下,人工智能有超强的记忆、分析和学习能力,但是,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对外界的感知的能力。 每次遇险的时候,自己从未得到过预警。 没有完美的系统啊! 林隽心中感慨。 以后这方面的修行,看来还得靠自己。 顾月影见林隽凝神思考,突然伸手拉起了林隽的手。 林隽毫无思想准备,险些就要喊出一声:“师姐请自重。” 好在还是把这句讨打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面。 顾月影却面色如常,向林隽道:“你闭上眼睛,试试尽量放开神识。” 林隽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而行。 他一闭上眼睛,神识中清晰出现了一尾鱼的位置。 耳边传来顾月影的声音:“发出剑气。” 林隽伸指,发出了一道剑气。 他睁开眼睛,看到湖面近处,漂起了一尾鱼,鱼身上还有明显的剑气伤口。 顾月影松开手,点点头道:“就是这样,等你到了中三境,修行一下炼神之书,感知之力,也会大幅加强的。” 林隽恍然,原来如此,自己要走的修行之路,还很长呢。 顾月影又道:“其实并不是每个修行者,都会神识、肉身和灵力三者都强大。但是,相互之间,是可以协同练手的,比如刚才,我来感知,由你发出剑气。” 各自发挥自己的长项,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目的。 不管在哪个世界,团队合作精神,都是很重要的。 顾月影说完,看看林隽淡淡道:“我继续去修行了。” 然后转身离开。 林隽自己闭上眼睛,试图再去进行感知,却没有任何效果。 自己这个初学乍练的下三境,和顾月影之间,确实还有着鸿沟一般的差距。 可明明湖中之鱼,就在眼前,自己的剑气会落空? 看到的东西,实际位置并不在那里。 他脑中灵光一闪,冒出三个字——折射率。 光在空气中和水中的折射率,有所差异,所以剑气如水的位置,才会发生偏差! 这个时候,人工智能就有用武之地了。 林隽的目光锁定一尾游鱼,换算过折射率之后,发出一道剑气。 水中鱼儿应声浮起。 科技知识和道法修行,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并不矛盾嘛。 我的道路,应该是有技术含量的修行。 林隽捡回水面上的两条鱼,向还在继续苦练的顾月影挥挥手,开开心心向长明祠走了回去。 他回到长明祠,先是把《神行百变经》写了出来。 日渐方中,顾月影还没回来,林隽就去伙房,准备熬制鱼汤。 鱼汤熬在锅中,传出阵阵香气。 顾月影真是一名坚韧不拔的修行者,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看来对修行的执着,还是远在美食诱惑之上啊。 想想人家顾月影如此优秀,却还在一直在修行路上内卷,林隽也坐不住了。 左右现在无事,他把《北溪全经》取出,翻阅起来。 林隽知道,天龙北宗尤其擅长药石、医术和丹道,于是翻到这方面的内容看了看。 他看到一篇《天下药石总览》,来了兴趣,神识也飞快加载完成。 刚刚加载完成,神识中跳出一个弹窗,来自人工智能系统的提醒: 条件已经具备,获得新的秘籍。 林隽大为好奇,这次又出来了什么新秘籍? 第137章 找到我的本命星 林隽从人工智能系统已经拿到了三部秘籍功法。 第一部,是《神行百变经》; 第二部,是《葵花宝典》; 第三部,是《六脉神剑经》。 而现在,系统给出了第四部—— 《生死符》。 林隽一直心中还在纳闷: 为何在自己已经练好了《六脉神剑经》之后,很长时间都,还没有第四部功法秘籍推荐给自己? 原来人工智能系统,也要根据他的自身情况,进行研判,然后才会有所推荐。 那为何现在会把这本《生死符》推荐给自己呢? 林隽神识扫了一遍功法,心中恍然大悟。 应该是自己看过了《天下药石总览》的缘故,加上身体里又开了六道灵脉,人工智能才会把这本《生死符》赠送给自己。 “生死符”是运用酒水等液体,将阳刚之气,转为阴柔,使掌心发出的灵气冷冽赛过寒冰,手中液体凝结,裹挟其中的药物,此时画出一道冰符,打入别人体内,再化入脉络骨髓之中。 中了生死符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完全受制于制符者,故名“生死符”。 生死符中,有制符者下的药石,又有阴阳转换之力。 药石配法,只有下药者自己知道。 而阴阳之力转换之时,将液体凝成薄冰,如何附着阳刚之力,又如何附着阴柔之力;如何附着以几分阳,几分阴,先后顺序可异,多寡之数也随心所欲。 一片生死符,千变万化,唯有制符者自己知道如何解去药石之力,和阴阳之力多寡虚实。 这本《生死符》的功法中,还附赠了一册《六阳掌》,以此掌法,才能制作和化解生死符的阴阳之力。 林隽将《生死符》的功法在神识中过了一遍,了然于胸。 心中一阵高兴,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多了一项功法,总归是好事。 这门功法,正是阴人的好妙技。 对了林隽忽然一想:我现在不是东院的零零柒么? 这门功法,以后拿来逼供,或者发展什么线人之类的,不是量身定制? 他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伸头去看锅里的鱼汤。 鱼汤已经熬制得很浓稠,阵阵香气扑鼻。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叫顾月影回来喝鱼汤的时候,耳边传来门枢转动的声音。 顾月影推门走了进来。 她脸色红润,看起来出了些汗水的样子。 这么跑一上午,没大汗淋漓全身湿透都不错了。 嗯?她身上怎么还没湿透呢? 林隽偷偷瞄了顾月影一眼,微微有点失望,确实是身上没有打湿。 他站起身来,把鱼汤盛好,端上桌子。 顾月影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也没动筷子。 林隽又炒了一盘青菜,给两人各舀了一碗米饭,坐到了顾月影旁边。 他向顾月影微微一笑道:“顾师姐,一时半会儿的,有点小问题没搞明白,其实也不打紧。以你的天分,以后稍许花点时间,自然就会融会贯通了。” 顾月影不置可否,端起碗来,喝了两口鱼汤,脸色才见缓和了些。 林隽见她脸色好转,又道:“《神行百变经》的功法,我已经写好了,一会儿我就拿给你。先不要去想修炼的事情了,吃饭吃饭。” 顾月影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谢,开始喝汤吃鱼。 吃了几口,感觉甚是美味,心情也就好了一些。 她一边吃,一边向林隽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东西么?” 林隽停下正在夹鱼肉的筷子,转头向顾月影道:“对啊,顾师姐,我都没看出来,你还是个” 他把“吃货”二字生生咽了回去,说的是:“美食品鉴家。” 林隽笑嘻嘻地道:“任谁一看,都只会觉得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才是。” 顾月影眼神有点呆滞,定定看着盆中冒着热气的鱼汤,一时没有说话。 她意识到自己在发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恬淡的神情,轻轻说道:“我是个孤儿,自幼由师傅和玉清师叔带大。” “我从小练习的功法,和道门天、地、人三系中的天系功法,源出一脉,讲求清静自然。” 林隽暗道:怪不得第一次见这师徒两人,都是冷冰冰寒冰也似,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只听顾月影接着又道:“我练了这功法,就一直在竭力克服自己的各种欲望,一心只想修行。” 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心中的情愫,此生恐怕很难达成,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林隽已经了解她的意思,点点头道:“可是你这样的妙龄少年,正是感情和欲望充沛的时候,所以你把所有的情绪,都投射到了食物上?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顾月影微微点头,端起鱼汤慢慢喝了起来,不再说话。 林隽看着顾月影,慢慢说道:“其实每个人都是有欲望和需求的,无论多么强大的修行者,也不能例外。” 他放下手中筷子,掰着手指头道:“大致来说,人有五个层次的需求。” “第一,生理需求。” “第二,安全需求。” “第三,感情需求。” “第四,尊重需求。” “第四,自我实现需求。” “你把对感情的需要,投射到了食物上,以此来避免感情需求,对修行的影响。” 顾月影有些吃惊地看着林隽,这番话,她听了简直振聋发聩,完全说到了自己的心里。 这个纨绔子弟,怎么还能有这么超卓的见识? 她再次刷新了对林隽的认知:“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林隽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笑笑道:“怎么可能是我?啊,是我在一本典籍里面看到过的。” 顾月影“哦”了一声,点头道:“能说出这种话的,境界肯定很高?是哪位大宗师?” 林隽摸了摸鼻子道:“这位大宗师嘛,名叫马斯洛。” “马斯洛?”顾月影摇摇头:“没听说过。” 马斯洛是漂亮国的大宗师,你当然没听说过啦。 她以手托腮,眼神恍惚,在面前鱼汤盆中腾起的热气中游移,幽幽道:“其实我的需求,也有所寄托,只是,唉” 鱼汤不鲜了。 林隽一听此言,胸中一痛,如被重锤一击。 尼玛她明显说的,就是大师兄好。 自己除了一个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还有什么能跟别人比?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即使帅这种见仁见智的事情,自己也很难相比。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一阵刺痛,一时间连体内的灵力,也不再流动: 每当她意有所指,眼神总是那么温柔,神情总是那么亲切。 我就颓唐得,仿佛丧失了所有尊严和荣誉。 连聊以自卫的剑气,也被夺去 两人默默吃完饭,都不再言语。 用过饭之后,林隽去把写好的《神行百变经》取来,将《观星经》放在后面,一起交给了顾月影。 顾月影说声“谢谢”,接过经文,向林隽道:“我继续去修行了,你自便就是。” 林隽听她言下之意,似乎不欲自己同行,于是点点头笑道:“正好下午我也要面壁,那就不去陪你了。” 顾月影点点头,走出门去。 林隽坐在娑罗双树下,静静地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饭的时间到了,顾月影也没有回来。 林隽也没有去吃晚饭。 一直到天黑,顾月影才回来。 她向林隽点点头,直接走进了长明祠中去守灵。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林隽继续把两条长凳拼起来,躺在上面数星星。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不能走到顶峰,哪里有资格去相见呢? 他强打精神,开始运转《观星经》的功法。 眼睛都看花了,还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他已经熬过了通宵,又为情所伤,强自打起精神这么观星,终于还是有些抵挡不住倦意。 林隽双眼发沉,慢慢地将要闭上。 他提醒自己不可睡去,却终于睡去。 在睡梦之中,他的神识中,还在运转着《观星经》的心法要诀。 朦朦胧胧中,林隽感觉道树之中,有灵力在缓缓流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 神识中的感知变得清晰,的确是观星经起了效果。 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何如此难以找到自己的本命星。 他指着天上笑道:“原来,我的本命星,居然会是你!” 第138章 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 林隽抬头看着天空,头上一片湛蓝,如同是刚刚洗过一般。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 万里无云,更无星辰。 他再很认真、很仔细地运行了一遍《观星经》。 一边运行,一边观察自己体内的状况。 功法运转一遍之后,他发现确实和太阳有了某种感应。 由此可以确定:他的本命星,就是天上的这轮红日。 林隽终于明白了,为何会连熬通宵,却都徒劳无功。 因为他的本命星,本就不在那璀璨的银河星幕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隽的认知,与现在的世界,当然有所差异。 他很清楚的知道,太阳,其实也不过就是一颗恒星而已。 太阳,也是星辰,当然属于《观星经》可以感应的对象。 离这方土地,最强大的星辰,毫无疑问,当然就是太阳。 林隽充满信心,自己可以说是抱上了,在这个世界能找到的,最粗壮的一条大腿。 从此以后的修行,当然会另有天地。 他微微一笑,胸中豁然开朗。 找到了自己的本命星,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去冲击道树上的封印了。 林隽并没有急于一时,他闭上双眼,懒懒地躺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昨夜又在长凳上躺了一个通宵,实在也是有些筋酥骨软。 揉揉头,凉风习习,甚是惬意。 他从狂喜中慢慢冷静下来。 鼻中传来淡淡的娑罗双树的香气,他忽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此地修行。 顾月影呢? 难道还在长明祠中守灵? 林隽翻身坐起。 他发现一条白色的披风,盖在自己的身上。 林隽拿起披风,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举目四望,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凝神静听,也没有任何声音。 他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走入长明祠中。 长明祠楼底大殿中,灯烛灿然,寂静无声。 他拾阶而上,从大殿向楼上走去。 林隽走遍了每一层楼,都没有看到顾月影。 为何她会不告而别? 即使守灵结束,也该和自己打声招呼再离去才是。 他看看手中的白色披风,上面似乎还有少女的香气。 林隽把披风收进指环里面,满心怅惘,慢慢下楼,从长明祠中走出。 他来到前面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守灵人已经开始在扫地。 见到林隽,守灵人面无表情,也无任何表示,只是继续自顾自地扫着地。 知道对方是聋哑之人,他对自己视若无睹,林隽不以为忤,点头微笑示意,向灶房走去。 桌上粥尚温,也不知道是顾月影所留,还是守灵人准备的。 碗边并无片言只语。 林隽坐在桌边,心绪有些不宁。 他始终不明白,顾月影为何会突然变得冷淡下来。 林隽仔细回忆昨日的情形。 突然心中一动。 顾月影修行的功法,要讲求清静自然。 昨日交谈之后,她有意疏远自己,焉知不是对自己有了情意? 为免影响到修行,才会如此行事。 林隽这么一想,忧虑尽去,心中顿时开怀,端起粥碗,大口喝了下去。 吃过早饭之后,林隽抖擞精神,准备好好练练《观星经》。 走出灶房,他抬头看看天上,此时已经是初夏,阳光已经有些猛烈。 娑罗双树投下斑驳的树影,地上晃荡着点点光斑。 林隽在照壁前盘腿坐下,运转功法,凝神去感受天上的太阳。 此时他收起了一切私心杂念,只是一心修行。 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已经展开,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 倾泻而下的阳光,将力量注入了身体。 林隽能清楚感到,自己仿佛使浸泡在一口无形的大缸之中。 而缸中满盛的,就是充满磅礴阳刚之力的日光。 此时他发现了一点问题。 他的体内,并不能形成一个顺畅完整的流动循环。 太阳的星辰之力,只能从他自身并不强大的经脉中进入,流入道树,仿佛进入了无尽深渊,从此断绝,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他的八道灵脉,并不能自行摄取星辰之力。 林隽仔细回想了一下师傅卿北溪所言,心中对此有了一个判断: 必须要不断通过运转《观星经》的功法,摄取本命星太阳的星辰之力,在道树中积累下来,去冲破道树上的封印,再自然开出灵脉,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他一边运转功法,一边去仔细感受道树中的情况。 时间慢慢推移,太阳当空,此时是日照最强烈的时段。 虽然摄入的力量一直很微弱稀少,但是随着星辰之力的不断流入,林隽渐渐感受到了自己道树的变化。 所有的星辰之力,在道树中开始堆积,仿佛是一颗种子,在萌动发芽,想要顽强地生长出来。 而道树上的封印,就如同是压在这颗种子头上的一座大山,巍然不动。 我这是要当修行界的愚公了呀。 林隽心中暗自感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移开道树上的这座大山? 时间慢慢推移。 林隽从此开始规律地早睡早起,每天都在照壁前面壁修行。 上天也很眷顾,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是红日当空的好天气。 微弱的星辰之力一直在不断积累,道树里的这颗种子,也愈发强健有生气。 长明祠中,并没有人来打扰林隽的修行。 只有守灵人偶尔在他身后扫地。 他好像是知道林隽在修行一样,扫地的声音,似乎也比之前温柔了一些。 平时活蹦乱跳的金毛仙阿紫,也没有来打扰林隽。 懒洋洋地躺在离他不远的树荫里,陪着他修行。 他仿佛与世隔绝,从此没有和任何外人有过联系。 林隽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孤单承担着万钧之力的齐天大圣一般,在等待冲开封印,破土而出的那天。 我的观世音菩萨,你又在哪里? 眼前浮起那个人的身影。 他会心微微一笑。 到了第三天中午,修行终于有了进境。 林隽照例吃完青菜白饭,来到照壁之前,盘腿而坐。 他运转《观星经》法门,吸取太阳的星辰之力,将微弱但源源不断地力量储存在道树中,时不时地去冲击一下封印。 他也不记得,这是自己多少次的尝试了。 这次星辰之力冲击在封印上,有了反应。 他的感觉,好像是五指山上掉了一块小小的石头一般。 这种感觉,极其微弱,但是格外清晰。 道树上的封印,终于有了第一次松动。 虽然还是像高山一样,坚实地镇压住他的道树。 但是却让林隽看到了希望。 他继续蓄力,继续冲击,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每一次的冲击,都很是微弱,但是每次,都会带来封印的一点松动。 林隽一直不停地冲击,虽然收效甚微,却绝不气馁,更带来了强烈的信心。 不管他多么坚韧,多么顽强,但是都没法做到废寝忘食。 因为,太阳终究还是落下去了。 这种忘我的修行,还是令人身心神识都极其疲惫。 林隽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爽的腰肢,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足,慢慢走到灶房。 守灵人都会给他留着青菜白饭。 林隽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感受自己身体内的变化。 随着以道树中的力量去冲击封印,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道树中本就还有一些天罚之力,和张九六、月轮明王,天龙宗诸位高人的残存的灵力,所有的力量都混在一起,冲击的势头倒是渐次加强。 但是每次的冲击,力量都会从道树上开凿的灵脉中溢出,再进入气海之中。 他的气海坍塌,虽然卿北溪已经利用月轮明王的禅宗之力,帮他撑起少许,但长此以往,还是是容纳不了这么越来越多的灵力的。 而且道树中的冲击之力溢出之后,他自己不能控制这些力量,再通过灵脉回到道树,形成良性循环。 总不能等着气海被撑破,当一个自爆人? 如何是好呢? 他陷入了沉思。 林隽思索一阵,出了长明祠,向草场方向走去。 第139章 请打开你的格局 到了草场上之后,林隽将气海中的力量,运转到双腿中的两道灵脉之中,开始疯狂地奔行起来。 现在他吸收过太阳之力后的灵力,比之前要强了很多。 他的身体经过修行淬体术后,也更为强悍,与之前天差地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林隽在草场上跳跃,奔行,甚至还翻起了筋斗。 他一边在空中旋转,一边还时不时地运转《六脉神剑经》,发出剑气。 两种功法的运转都极其顺畅,让林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不知疲倦地奔跑,腾跃,出剑。 林隽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 那就这样在青春的岁月里面,肆意挥洒,少年。 在运转《神行百变经》和《六脉神剑剑》的时候,林隽可以感觉到,功法的威能有一定程度的增强。 假以时日,一直这么累积下去,气海中积攒的太阳星辰之力转化的灵力越多,自己使用发出的各种功法,当然威力会更为强大。 但是依然存在很大的问题,他气海的容量极其有限,那么能够供自己使用的灵力,也就有了一个上限。 他现在是七品,但是却没有从道树自行开出灵脉。 有限的八条人工开凿出的后天灵脉,输出灵力的时候,威力自然就要大打折扣。 症结在于,还是必须冲开道树上的封印。 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而且修行这门功法,到底会不会受制于天气,也尚未可知。 林隽这几天还没有遇到恶劣的天气。 比如太阳被大雨或者阴云遮蔽的时候,《观星经》的功法是不是依然可以奏效,还未曾尝试过。 如果必须在晴日才可修行,那么看不见太阳的时候,如果不能运转功法,那就有些糟糕了。 何况现在的情况,摄入的太阳星辰之力,与封印道树的力量相比,相差实在是太过悬殊。 出山之后,是得打听一下,怎么才可以搞到双修的功法。 对了,还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双修道侣。 他脑中又浮现出顾月影的身影。 一个闪念之后,他心中又隐隐觉得,理论上,月轮明王,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只是为了修行,自己这学术性的想法,应该不算是渣男? 想一想总不能说有错啊。 修行之路漫漫,还有很多困难和问题需要去克服啊。 道且漫长,还是一步一步来。 林隽运转了一会儿功法,才停了下来。 这样的一阵消耗之后,气海中的灵力,果然是减少了一些。 此时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树梢。 他看着皎洁的玉盘,蓦然想起:顾月影练成《神行百变经》了么? 有自己写给她的经文,应该没有问题? 第一层功法她都练得不顺畅,却还要自己写给她全本经文,真是有点贪心。 林隽摇摇头,女人啊…… 突然一个念头袭上心头:她会不会是想要拿上经文,去向其他高品修行者请教? 她会向谁请教呢? 这还需要问么? 答案简直昭然若揭,呼之欲出。 林隽心中一酸,一下跌坐在地上,半天不想动弹。 他既然把功法写给了顾月影,自然也不就不会介意她如何使用。 但是一想起她和其他人探讨研究,一起有所发现进步,一起开心欢愉, 林隽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他暗暗告诫自己: 格局! 你的格局呢? 请打开你的格局? 天色渐黑,夜风微凉,耳边传来阵阵蛙鸣。 湖水荡漾,正在皎洁的月光中波光粼粼。 林隽收起颓废的心思,强迫自己一定要先强大起来。 自身足够强大,才会有跟人掰掰手腕的资格。 不然自己凭何走上与强大对手角逐的战场? 看着湖面,他突然想起,还有一门功法,自己还没有进行实质修行。 正所谓“艺多不压身”,不如就现在试试好了。 他慢慢起身,来到了湖边,弯腰掬起一捧清水。 水在手上,他开启神识,开始运转《生死符》的功法。 此时他气海中的灵立,正是阳刚十足的太阳之力。 按照法门要诀,灵力阴阳转换,他手中升起缕缕寒气,手中的清水,立即变成了一片薄冰。 法门是没有问题的,但似乎比起《神行百变经》和《六脉神剑经》,灵力消耗要更快更大一些。 他此时正站在湖边,看着平静的水面,一时童心大起。 林隽扬扬手,将手中寒冰像打水漂一样发出, 寒冰在水面上连着蹦跃起伏了十余次,点起阵阵涟漪,才沉入水中。 随着寒冰沉底,他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这个“冰”字! 林隽再将脑中的《天下药石总览》过了一遍,神识一动,掌中多了几味药剂。 再掬了一捧水入手,以《生死符》法门,将药剂融入寒冰之中,这样以来,一片薄如蝉翼的生死符就制作完毕。 他一抖手,用“六阳掌”的手法,将生死符发了出去。 几不可见的一道寒光一闪,生死符钉入一棵小树的树干里。 这里没有人可以做活体实验,药剂的配比对树木也起不了什么作业,纯粹只是练练手,把技巧打磨圆熟而已。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成为生死符下第一个活体实验品? 林隽微微一笑,心中颇为安慰,自己又掌握了一门技艺,就多了一分自保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隽每天都和太阳一起作息。 日出修行,日落而息。 他欣喜地发现,随着对功法运用的日益熟练,每日吸取的太阳之力,都似乎比上一次更多一点点。 可惜这种事情,没法加倍努力。 他只能在白天有限的时间里面,抓紧修行。 甚至为了少去方便,连水都喝得很少,嘴唇都干得起了壳印。 令他欣慰的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照的时间也逐渐更长一些,收获也与日俱增。 到了要离开前的一晚上,他的气海之中,快要容不下这些灵力。 他在灯烛下,翻看了张九六留给自己的符道书籍。 现在对他而言,画出一些基础的符篆,已经手到擒来,不再是什么难事。 他运转灵力,画了一些火符之类的基础定式符,收在指环中,以备不时之需。 太阳升起。 终于过完了面壁思过的最后一日。 现在林隽就可以离开长明祠了。 他没有立即离开。 林隽一早就起床,又到草场上去走了一阵。 默默回想,自己这些天的收获和际遇。 他今天很安静,也有些沉默,突然发现,似乎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 在湖边站立了良久,他才离去。 林隽走进灶房的时候,却有点意外,因为他发现,守灵人似乎在等着自己。 桌上依然是白粥和面饼,还在冒着热气。 守灵人静静坐在桌边,见林隽进来,才拿起面前的碗筷,开始吃起早饭来。 林隽微笑点头示意,在守灵人旁边坐了下来。 第140章 林隽出关 相处了一段时日,林隽看惯了守灵人的面貌,已经不如何诧异和恐惧。 他一边吃饭,一边偷眼看看守灵人,低声道:“前辈,不知道你为何会在这里守灵?你的脸上被伤成这样,一定也有什么故事?” 林隽刚来长明祠面壁思过的时候,卿北溪和顾月影接踵而来,传艺的传艺,谈心的谈心,好不开心热闹。 中间还遇到卫公,受邀加入了东院,成为拉风的铜牌小密探零零柒。 可卿北溪和顾月影相继离开,林隽自己孤零零地面壁修行,憋得还是有些难受。 看看眼前的守灵人,对方又聋又哑,也没法交谈,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可有个人说话,也比闷出病来好? 何况,对方似乎是刻意等在这里,要给自己送行。 他想起自己被天罚之力击中后,昏迷那段时间里面,不知道当了多少人的树洞,也知道了太多的秘密。 玉清院长诉说了她对小师叔的崇拜与倾慕之情; 顾月影弹奏哼唱《青花瓷》,开玩笑挖苦自己,建议自己不如去当圣人; 还有,她对大师兄的记挂和担心 师傅张九六生怕自己短命,为自己不停念诵经文,来保佑自己,吐槽自己挖了他的墙角,撬走了娇媚可人的玄机居士 唐木和赵赢这对卧龙凤雏好兄弟,在曾杰的教导下,为唤醒自己神识,为自己表演滑稽戏(也就是说相声。) 他想起这些,心中一阵温暖。 而自己呢?可以向谁说自己的心事? 现在眼前,就有一个比自己还要合格的树洞。 守灵人正是。 他又聋又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而且就算他万一真的听得见,那也讲不出去啊。 再万一他还能说话,这里平时人迹罕至,也没谁来听。 自己的心事,这样看来,即使讲给守灵人听了,也没有多大暴露出去的风险。 于是林隽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当然没有说到自己的前世,只是把自己面对的困难,还有自己的那些情愫,说了一些。 一开始说的时候,他还偷眼不时瞄一下守灵人,看有没有注意自己。 到后来,瞥见守灵人只是偶尔看他一眼,而且目光茫然,似乎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这才放下心来,逐渐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他说得最多的,自然是顾月影。 他们如何初识,自己如何被她暴打一顿; 她如何被自己和几个损友诓骗穿上男装,共赴美食之旅; 吃货六人组如何在得意楼头目睹杀局,见识到卫公的算无遗计; 回天龙宗的路上,如何并肩应敌,生死相依; 自己昏迷的那些日子,她来把心事说给自己听。 …… 他说了半天,转头发现,守灵人一直没有离开,耐心坐在桌边,正看着自己。 林隽明知对方听不见,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摸摸鼻子道:“这都是晚辈自己的一些小心事,真是打扰到前辈了。” 守灵人一直如雕塑一般不变的表情,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丝笑意。 他拍拍林隽肩膀,示意林隽跟他一起出去。 守灵人带着林隽来到照壁之下,指指天上太阳,又指了指照壁,然后离开。 林隽不明其意,思索了一下,难道守灵人见自己日日面壁,知道自己是在修行什么功法? 今日本来是结束面壁思过的日子,林隽原计划吃过早饭之后,就离开长明祠。 他想了一想,盘腿坐下,运转起《观星经》的心法,然后看向照壁。 平日里他全副心神都在修行上面,根本就没注意过照壁上是什么。 此刻看去,照壁上刻的,似乎是一些文字。 随着运转心法,林隽惊奇地发现,照壁上的文字在他神识中愈加清晰。 这是《观星经》的下册! 观星寻找本命星,都是在夜晚,谁又会在晚上,去看照壁上的文字? 而且需要在找到本命星之后,运转《观星经》,才能看到这部下册。 他很快在神识中加载完成了这卷下册。 林隽疑惑地看着守灵人正在扫地的身影。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既然看到了《观星经》的下册,林隽也就无暇再去多想,开始专心按功法修行起来。 《观星经》的下册,讲的是如何运用和转化星辰之力。 天罚之力,星辰之力,都是来自天地的原始之力。 这种力量,纯粹而自然,但是却难以驾驭,运用法门的时候,也不够圆转如意。 如果将这些力量,通过下半部的法门,先在体内进行炼化,再为自己所用,既更好掌握,也更能发挥出效力。 这道理就像在汹涌澎湃的大江之上,修筑起水电站一样,将怒龙一样的波涛之力,转换成电的形式输出。 可以更有计划,更有把握,更有效力地运用这种强大的天地力量。 林隽默默地根据法门,一边感应天上太阳,吸取其中的星辰之力,一边将这股力量按法门进行炼化转换,再让其流入道树之中。 时间慢慢流逝。 林隽的道树中,又积攒起了一些太阳之力。 他又尝试着去冲击了一下道树上的封印。 虽然依然未能有什么大的突破,但是他发现,冲击的力量明显比之前更猛烈了一些。 这次冲击,依然有力量溢出了道树,流入气海。 而林隽的感觉是,这次流入的力量更为醇厚,少了那种辛辣的戾气。 夏天的天气,变化是很快和难以预测的。 已经连续晴了几日,此刻天气骤变,有乌云出现在天坑上方,遮住了太阳。 林隽对太阳的感应,立刻中断。 很快,就下起了一阵夏日的瓢泼大雨。 他再也无法感应到太阳之力。 林隽站在屋檐底下,望着茫茫雨幕。 他心中已经有了结论:运转《观星经》,必须要有星辰的光辉,落在自己身上,才能有所感应。 自己现在,其实就是一个行走的太阳能修行机器。 全套功法在手,之后还有时间来研习修行。 林隽头戴毡帽,披上蓑衣,踏上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向天坑之顶走去。 说是罚他面壁思过,其实质,就是在闭关修行。 他今日出关,就将开启新的征程,走入一段可歌可泣的岁月。 这段日子,是林隽一生中最为美好和静谧的时光。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141章 东院密使 林隽回到从山门出来,并没有任何人来等候迎接他。 没有想象盼望中的顾月影的倩影。 甚至唐木和赵赢这对卧龙凤雏也没有来。 难道大家都把我遗忘了? 这才短短的十天啊。 还是我自己记错了时间? 他仔细地在心中默默想了一下。 没有错,今天距离被罚面壁思过,刚刚已经过去了十一天。 电影里面那些蹲大狱的人,出来的时候,照例都还会有什么损友和红颜知己来欢迎呢。 他心中微微有一些意外,也有一点失望。 林隽慢慢沿着山道走回去。 走出天坑,只有微雨。 有些让他意外的是,整个宗门里,好像都安静冷清了一些。 之前和高鲜国的修行者德罗巴约比试竞足的时候,一路上还是很热闹的。 到处都能看到修行的弟子。 现在却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影。 他回到寝舍的时候,发现平时喧闹的楼栋,似乎也有些寂静。 林隽有些不解。 他走上三楼,来到四三一四号房,掏出木制龙符,刷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很是安静。 他看了看,桌上有一张纸,似乎是一封信函,随随便便地压在一锭金元宝下面。 林隽走过去,拿起金元宝,取出下面的信函,浏览了一遍。 他看完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心中阴霾尽去。 信是赵赢写给他的,内容是这样的: 文商兄: 今日开始,连续三天,都是休沐之日。 早上东渐兄派车来接吾等三人,去朝歌城中小聚,不意吾兄尚未出山。 兄应知晓,马吊之局,迫在眉睫,救局如同救火,刻不容缓。 为解刘氏贤昆仲燃眉之急,我与林森兄先到定远侯府去,兄面壁解禁之后,速速前来会和。 敦之师兄因师门差遣,已经出门数日,如先归来看到此信,请转交文商兄。 桌上金元宝,乃林森兄所留,唯恐兄身无车马之资。 另有西宴兄口信:朝歌城外春江夜游盛宴在即,玄机居士也有花船入水,兄见信之后,望略思佳句妙词,以助其声势。 林森兄催促甚急,愚弟志贤就此搁笔。 林隽看完信,会心一笑。 仿佛看到唐木急得抓耳挠腮,一直催促老实人赵赢写快一些。 两个家伙,就是打麻将去了。 朝歌城外每年春夏季节,都有花船游江,争夺花魁的盛会,林隽是知道的。 以前的他,胸无点墨,半天都憋不出一首诗来,当然只有看热闹的份。 没想到今年,还要去写诗吟词,助玄机居士一臂之力。 想起玄机居士的惊人美貌,已经过了些青菜白饭素日子的林隽,禁不住也有了些憧憬。 玄机居士闭门十年,今次落船,一定要给足她面子。 正在林隽笑眯眯地遐想之际,听到门上几声轻响,有人敲门。 是曾杰师兄回来了? 不对,如果是他回来了,自己就会开门。 林隽倒是没有什么惧怕戒备之意,在这天龙宗集体寝舍,总不会还有人来刺杀自己? 他过去把门打开,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认识的人。 此人一身白衣,是一名内门弟子,之前林隽参加初试的时候,就是他在监考答疑。 这人眉目疏朗,脸带微笑,正是螭吻院弟子云泰。 云泰的师父,是螭吻院院长罗稳,林隽对这对师徒,观感一直颇佳。 一见是云泰,虽然不明其来意,林隽还是将门大开,热情邀请他进来。 云泰进门之后,顺手将门关上,指了一指房中的桌子,到桌边坐下。 林隽也跟他一起,来到桌边。 云泰却先未说话,激发了一张隔音符,将自己和林隽罩在其中。 林隽看着云泰,心中满腹狐疑,这位云师兄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话? 还需要先激发隔音符。 自己跟他也不是很熟啊。 我去,他不会是那方面的取向有问题? 趁着大家都出去嗨皮去了,来霸凌自己这个新学弟。 林隽心中暗自戒备,暗自运转《六脉神剑经》,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看着云泰。 云泰确定隔音符激发之后,开口向林隽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大出林隽意料,吃惊不已。 云泰说的是:“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林隽下意识回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两人都是微微一笑,原来大家都是东院的自己人。 林隽悄悄松去了剑气。 接头暗号一对上,云泰站起身来,恭敬向林隽施礼道:“属下丑字档百骑探子云泰,见过林密使。” 林隽这个半吊子东院密使,根本还没来得及向卫公询问自己的职级。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密探而已。 见云泰如此恭敬,倒是吃了一惊,忙道:“云师兄不必客气,请坐。” 云泰说一声:“谢大人。” 才侧着身子坐了下来。 他看看林隽,又道:“林密使能来指导属下工作,真是倍感荣幸。属下唐突,不知道能不能看看大人的令牌?” 还蛮谨慎仔细的嘛。 林隽微微一笑,取出卫公给自己的铜牌,递给了云泰。 云泰双手接过,仔细验看了一阵,才又双手奉还,一脸歉意道:“属下无礼,请大人恕罪。” 林隽摆摆手道:“云师兄如此谨慎,也是应该的。” 云泰一脸羡慕道:“大人如此年轻,就做到了铜牌密使,真是前途无量啊。” 林隽看云泰有些拘谨,有意要缓和一下气氛,半开玩笑道:“云师兄,怎么?看小弟年纪轻轻,心里一定在想,卫公怎会任用这种不靠谱的家伙?” 云泰腾地一下站起,一脸诚恳道:“东院之内,绝无任何人,会质疑卫公的任何决定。属下绝无此意,请大人明察。” 林隽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连忙招招手道:“云师兄,坐坐坐。” 云泰说声“多谢大人”,方才落座,脸上还有些许惊惶的神情。 林隽看着云泰,认真说道:“云师兄,以后咱们还是师兄弟相称,不要属下大人的,听着怪别扭。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规矩。” 云泰看了看林隽,心中虽然还有些疑惑,但还是先满口答应下来。 他是知道的,东院里面,可都是些狠角色。 能拿到令牌这种杀人执照的,那就更是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手宿耆。 云泰在初试时见过林隽,还为他解说了唐木和赵赢与西域禅宗的比试。 当时虽然知道林隽神识极为强大,也目睹了他百局棋战大破月轮明王。 但是无论无何,他都难以想象,林隽会是东院的铜牌密使零零柒。 所以这就是卫公与众不同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猜到卫公的心思。 卫公从不会犯错。 整个东院,没有人敢,也没有人会,去置疑卫公的任何决定。 卫公在东院,就如同神明。 林隽想了想,向云泰道:“云师兄,客气的话就不说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云泰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林隽道:“我有事情,要向林师弟禀报。” 第142章 幕后大神 林隽接过云泰递过来的物件,低头一看,是一封信函。 他看了看云泰。 云泰忙道:“林师弟,这是院里刚刚送来的东西,说是你要的资料。我拿到以后,就马上来找你了。” 我要的资料? 什么资料? 我什么时候向东院要资料了?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接头的暗语虽然对上了,林隽也相信云泰的身份,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他将信函递还给云泰,微微笑道:“云师兄,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拆开它?” 云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林隽应该是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他心里不但没有怨怼之意,反而对这位师弟的行事缜密,有了佩服之心。 不愧是我们东院的铜牌密探零零柒,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云泰迅速接过信函,毫不犹豫地拆开,抽出信纸。 他闭上眼睛,将信纸放到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以示并无毒药之类的东西。 这才将信纸递给了林隽。 林隽心中暗暗赞许:这位师兄倒是聪慧伶俐,怪不得能进入东院。 他展开信纸看了看,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这的确是自己要的东西。 信纸上,是一个人的资料。 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张三。 职业是石匠,年龄三十岁,住在朝歌外城东北边的银窝巷。 三年之前来到朝歌。 家中有一个妻子周氏。 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名叫张俊洁。 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朝歌市民。 林隽曾经画了一个人的图样,请卫公调查此人的底细。 这个人,就是两次伏击自己,所用武器是一柄大锤的魔修。 原来是一名石匠。 倒是一个好的身份掩饰。 云泰见林隽看着信函沉思,静静坐在一边等待,也不说话打扰。 过了一阵,林隽向云泰道:“云师兄,你是内门弟子,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悄悄探查几个事情?” 云泰见林隽发问,连忙点头道:“林师弟你太客气了,尽管吩咐便是。” 林隽面色凝重道:“我想知道,当日到秦国公府去通知我回山之事,是宗门里哪位弟子去办的?” 令林隽没有想到的是,云泰马上答了上来:“林师弟,你是想调查,你最近遇到伏击之事?” 林隽点点头道:“我总觉得,暗中有人在针对我,不查个清楚,始终有些难以心安。” 云泰道:“在你遇到伏击之后,院里就开始着手在调查此事了。我今日来找你,除了把信函交给你,另外也有相关情况,要告诉你。” 林隽点点头道:“云师兄请讲。” 云泰凑近了一点,低声道:“林师弟,这件事情,的确是有些蹊跷。” “第一,接到宗门通知,须在当晚亥时到镇上报道的,就只有你。另外两位师弟,则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才会一同赶回宗门。” “第二,去秦国公府通传的弟子是谁,已经无从查起,据说是一个相貌很普通的人。也许是经过了易容之术变化。甚至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天龙宗弟子。。” “但是那天,外事堂的令符,的确是失窃了一枚,无法确认是被何人盗取。很有可能,去通传之人就是手持的这枚失窃的令符。” 林隽顿时明白,这就是宗门里有魔族的内应,才会针对自己布局。 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小透明,为何这么煞费苦心来搞我? 他有些费解。 林隽心中一动,又向云泰问道:“云师兄,最近宗门里,有没有什么楼堂修缮或者制作兵刃的事宜?这种事情,需不需要从外面找人?” 云泰微感吃惊,然后想到什么似的道:“前几日,山门外的太平镇上的牌楼进行了修缮,请了一些石匠前来。但是最后结算工钱的时候,却少了一个人来领取。” 他看看林隽,心中感到有些惊奇,又更加心悦诚服。 林师弟明明被罚去面壁思过了,怎么会知道这些? 宗门里面,东院恐怕还安插了其他人才是。 林隽听云泰说完,也是微感诧异:“云师兄,为何少了一个石匠来领工钱,你也会去留意这些小事?” 云泰笑道:“我曾经参加过东院的专门培训,知道要留意身边一切反常的事情。那日正好是我在分发工钱,积攒功绩点,所以记得很清楚。” 林隽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义务劳动,不要工钱的那位石匠,就在这里。他是来伏击我的,可惜让他跑了。现在我看他还能跑到那里去?” 云泰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给林隽的信函,就是这名刺客的资料。 林隽心中一沉,今天才拿到资料,那名魔修刺客,应该已经跑了? 或者,会不会干脆被人灭口? 应该不至于,那名刺客虽然看起来有些蠢萌,但是应该不会笨到自己去说,已经被自己看到了相貌。 事不宜迟,应该马上去找到这家伙。 林隽想了一想,自己现在已经是七品,加上云泰,二人联手,拿下魔修,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他微微一笑,向云泰道:“云师兄,我想请你一起,办件事情,你看如何?” 说完心里有些歉意,今天是休沐日,还要云师兄在法定假节日加班。 云泰却道:“没有问题,林师弟随便差遣便是。我平时也没怎么出过外勤,承蒙师弟看得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隽从云泰脸上,看到的是诚挚的表情,和为大随帝国奋斗的热情,不由得顿时心生感佩之心,又向云泰道:“云师兄,咱们这次,可能要跟人动手,你也可以不用去。” 云泰非但不惧,反而是一脸兴奋之色:“林师弟,我随时做好了为大随帝国,为东院牺牲的准备。只要是东院的事情,我就义不容辞。” 卫公果然是会用人啊,不知道给这些下属打了多少鸡血? 看看云师兄这慷慨激昂的样子,只怕是卫公让他马上从自量台上跳下悬崖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林隽一挑拇指:“若关社稷生死以,不以福祸趋避之。云师兄真乃大丈夫也!” 嗯,大丈夫? 林隽下意识地朝云泰身下扫了一眼。 云泰哪里知道林隽在想什么,只是欲欲跃试道:“林师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林隽想了想道:“事不宜迟,咱们不如即刻就动身。动作搞得利索一点,说不定还能赶上春江的盛会呢!” 云泰微一思索,向林隽道:“林师弟,咱们半个时辰之后,在山门口见如何?” 他指指自己身上白衣:“我去换件常服,免得惹眼。” 林隽暗赞,不愧是老探子,经验的确比自己这半吊子丰富多了。 白衣服上面溅血,的确是太过打眼。 两人约好时间,云泰拱手告辞,收起隔音符,迅速离去。 林隽脑中暗暗思量。 原来东院早就在调查自己遇到伏击的事情了。 他心中默默赞许,东院不愧是大随帝国最有效率的机构,办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但是他转念一想,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对啊,遇到伏击的时候,我还没有加入东院啊。 东院为何在那个时候,就会介入调查了? 他越想越有些不对劲。 自己被罚面壁思过,为何是去长明祠,而不是去自量台? 为何碰巧会在那里遇到北宗掌门,大宗师卿北溪? 为何他会收自己为徒,还为自己开了六道灵脉? 为何他会把《北溪全经》珍藏限量版传给自己,而不是传给两位师兄? 为何正好顾月影会来长明祠守灵,传给自己《观星经》? 为何长明祠的照壁上,会有《观星经》的下卷。 这些问题,在脑中萦绕,却根本没有答案。 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指挥牵引。 但却对自己并无恶意,反而大有助力。 也不知道,是哪尊大神,在幕后保佑庇护自己? 林隽想得头疼,索性不再去想,将身上麻袍除下,换上一身常服,走出门去。 他准备去山门口和云泰汇合,先去找到那个石匠魔修张三再说。 抬头看看天上,阴云密布,似乎又要下雨了。 第143章 瞌睡虫的惊神刺 林隽和云泰坐在马车中,向朝歌城驶去。 闲来无事,林隽对东院也颇多好奇。 只不过云泰的丑字档百骑探子,到底是个什么职级,他也不清楚。 林隽又觉得不便问得过于直接,显得自己这个高阶铜牌密探,有些掉价,也损害了卫公识人之明的美名。 云泰是个机灵人,一上车就已经激发了隔音符,但是却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厢一边。 他根本不问林隽,到底是要去哪里,更不问是要去做什么。 林隽心中暗暗赞许,卫公果然是治军有方,用人得宜。 初试那天观看唐木、赵赢和西域禅宗的松赞王子、宝树上人比拼之时,云泰师兄可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热情洋溢地为大家进行了多角度全方位的讲解。 此刻,他却判若两人,如同一个哑巴一样,面色严肃地正襟危坐,不发一言。 谁会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东院的暗探? 林隽决定要打破车厢里面这尴尬的气氛,咳嗽一声,引起云泰注意后,笑笑道:“云师兄,没必要这么严肃,咱们都是为大随尽忠,为东院效力,又份属同门,就如同是兄弟一般相处就好。” 云泰点点头道:“多谢师弟,是我太呆板了。” 林隽摆摆手道:“云师兄,你看,刚刚才说了要兄弟相处的,何必这么客气?” 云泰脸上泛起笑意,坐得笔直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林隽见他神情松弛下来,才笑笑问道:“云师兄,你加入东院有多久了?” 云泰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林师弟,本来按东院的规矩,密探之间,互相之间是不能询问对方底细的。不过你是铜牌密使,知道我的情况,也是份内之事。” 他凑近林隽,低声道:“我加入东院,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 林隽好奇道:“你十二年前,就已经进入天龙宗门墙了吗?” 云泰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十多年前,天下曾有一次大变故,我全家都在这次浩劫之中死去,就只剩下我一人。卫公见我年幼,便将我收留在了身边。。” 林隽笑笑道:“那为何林师兄又入了天龙宗呢?” 云泰脸色严肃,向林隽道:“卫公身边,颇有些有天资的少年。他老人家安排了人教我们修行,并筹划让我们加入各个宗门,以为朝廷耳目。” 他脑中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年,大家即将离开东院,动身前往各个宗门的情景。 卫公一身青衫,笔直地站立在东院正厅“尽忠报国”的牌匾下。 在他的身后,就是东院供奉的武圣牌位。 卫公端着酒杯,对着眼前这群少年,说了一段话。 他语调低沉,神情庄重肃然。 云泰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卫公那天的声音: 我身边曾经有一位,最信任、最得力,也是最亲密的战友, 如今,却成了我们大随最可怕的敌人。 他熟悉我们东院的一切,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流程,所有的技巧,所有的手法。 甚至有一些,还是他所创造设立。 如今,因为他的背弃,我们每天都在失去战友。 我们已经,或将继续蒙受惨痛的损失。 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挑起担子,成为帝国新的血液,扭转这个局面。 你们是藏身黑暗之中,带来光明的无名战士。 帝国的丰碑上,必将有你们的名字。 我在这里送你们启程,并将一直陪伴你们同行。 你们以后的人生,会很艰辛。 很多时候,你们会处于孤立无援的情况, 路怎么才能走下去,你们要自己决定。 他环视众人一周,双目中充满期许之色,徐徐将酒杯端起,最后微笑着说了一句: 祝你们在修行界一帆风顺,干杯,各位宗师。 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云泰第一次在东院里,听到卫公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而接下来的日子,他也暗中得到很多助力,进入了天龙南宗。 他顺利地从一名外门弟子,变成了下九院的核心内门弟子。 卫公从来没有交付过任何任务给他,只是要他认真修行。 他的代号,叫做“瞌睡虫”。 而这只瞌睡虫,现在终于被唤醒。 林师弟这位铜牌密探凌凌漆,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但是他绝不会怀疑卫公的决定。 他一定会听林师弟的命令,做好一切力所能及,甚至不能及的事情。 宝剑藏锋十年,今日终于出匣。 所以云泰心中,没有半分惧意,而是充满了兴奋劲和使命感。 林隽却不知道,云泰心中还有这么些心理活动,不过看其神情,也能猜到个几分。 他们现在要去找那名魔修刺客,林隽也想了解一下,云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准。 林隽在之前唐木与松赞王子比拼肉身之力的时候,记得云泰好像说过,他是七品,不过林隽不知道他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云泰是罗稳院长的弟子,估计应该是修行的神识类功法? 林隽向云泰问道:“云师兄,你修行的是什么类别的功法?” 云泰见林隽动问,忙答道:“我主要修行的是,是神识之力。在阵法布置和刺激神识方面,有点小小心得。” 林隽点点头:“阵法我见识过一次,这个是不是需要提前布置?” 云泰道:“林师弟所言及是,而且阵法布置,不单要看阵法师本身的修为,有时候还需要借助道天地自然之力,很是玄妙,我也是初窥门径而已。” 林隽想了一想,又道:“那么刺激神识又是什么意思?” 云泰微微一笑:“林师弟勿怪,我给你展示一下?” 林隽心中好奇,点头道:“没关系的,云师兄尽管一试。” 云泰朝林隽用力看了一眼,林隽和他四目相对,正在不明所以之时,脑中神识突然一下刺痛,像是被一根针刺中了一般,然后一阵眩晕。 他晃了一晃脑袋,才清醒过来,向云泰道:“云师兄,我刚才神识中突然刺痛一下,是不是你出招了?” 云泰忙站起身,拱手道:“请林师弟恕罪。” 林隽拍了拍云泰的手:“云师兄,你又在客气了,赶快坐下,说好了咱们兄弟相处的。” 他目视云泰,好奇道:“刚才这一下,是什么道理?” 云泰道:“刚才的这一下,我用的是‘惊神刺’。不过需要与对方神识交汇之时,才可使用,刚才我与林师弟对视之时,你的神识,就在开放状态。” 林隽拍掌赞道:“好功法呀,不声不响,就把人给搞的晕头转向,还怎么打架?” 云泰苦笑道:“这门功法的确神奇,不过我修为尚浅,必须与人对视才可施展。” 他不无遗憾道:“若是上三境的修行者,神识强大者,修炼之后,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敌人,就可发出。” 林隽道:“无妨,咱们这次要去见的人,我估计,也就是个六七品的武夫,咱们应该hold得住他。” “齁?”云泰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多问。 林隽笑笑道:“就是搞得定的意思。” 云泰对他很是信任,说话也很坦诚,让林隽颇有好感。 林隽思量了一下,把相关情况,也一一告知了云泰,只是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在长明祠中面壁思过,只说自己在天龙山中遇到了伏击。 云泰皱眉道:“这个魔修好大胆子,居然敢在宗门内动手。以师弟之言,他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而且在潜伏之时,还隐藏住了身上气息,宗门之内,一定有他的内应。” 林隽点头道:“林师兄所言甚是,我也有此怀疑。” 他郑重其事道:“林师兄对宗门之内,比小弟要熟悉得多,麻烦平时留意一下。” 云泰正色道:“那是当然,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最为可怕,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找出来,否则会成心腹大患。” 马车声辙辙响动,向朝歌城驶去。 朝歌外城东北银窝巷中,有个张记石铺。 张记石铺门前,有人“当当”扣响了门环。 第144章 爱捉迷藏的刺客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石匠铺并没有开门。 敲门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 过了好一阵,里面才有应道:“来了。” 木板门“吱呀”一声,微微打开了小半扇。 开门的是一个壮硕高大的青年汉子,面目普普通通,他一手把门,一边打量门外之人。 门外敲门的是,一个黑衣女子,她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娉婷而立。 这女子身材婀娜,脸上戴着一方黑色纱巾,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却可轻易判断,正在妙龄。 看到门后的张三,黑衣女子微微一笑,指指门边的招牌问道:“请问,是张师傅么?” 声音柔媚,明显是个弱质女流。 张三见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心中有些讶异,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女子找上门来。 不过见对方是一介女流,他防备之心放下了不少。 自从几日前刺杀伏击林隽,被林隽看到了真面目之后,他从湖中水遁逃出,连工钱都不敢去领,一直躲在家中不敢开门。 妻子周氏问起他为何不开门营生,他只推说是受了风寒,在家中休息几日。 一连小心过了几日,却并没有任何麻烦,他也就渐渐放下心了。 朝歌城中的人,得有几十万,他面相普通,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他头上来? 听黑衣女子问自己,他不动声色,继续把住门口,点点头道:“不错,在下就是张石匠,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黑衣女子眼波流转,向张三道:“我家主人,想要打造一尊石雕,不知道张师傅愿不愿意接下这笔生意?” 张三本就是以石匠营生为自己做掩护,不接生意,倒是容易教人生疑。 他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说声“请进。” 把黑衣女子让了进来。 门后是个院子,堆着一些石料,还有若干座石雕。 黑衣女子在石雕中游走,一边看,一边点头称赞:“这些石雕的手艺,看上去很不错。张师傅的手艺,很是精湛。” 张三脸上浮现起憨厚的笑容,呵呵笑道:“姑娘过奖了。” 随即又道:“不知道姑娘,想要打造什么石雕?是人物呢?还是飞禽走兽?或者是什么奇花异树?石料是自己提供,还是交给我包料一起?” 黑衣女子答道:“我家主人,想要打造的是,是一尊人像。石料的事情嘛,稍后再议。” 张三点头道:“没有问题,姑娘既然要打造的人像,可曾带有画像?” 黑衣女子摇摇头:“不曾。” 张三愣了一下,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不露痕迹地倒退两步,靠在一尊石雕上,背后悄悄伸手握住了放在石雕上的铁锤。 他皱眉向黑衣女子道:“没有画像,请恕在下无法打造石像,姑娘不如回去,取来画像,咱们再做商议便是。” 黑衣女子摇头道:“那可不行。要是空手而归,只恐我家主人会怪罪下来。张师傅还是帮帮小女子的忙。” 张三握紧了铁锤,脸上神色自若道:“既无画像,在下也难为无米之炊,请姑娘见谅。” 黑衣女子轻轻转动伞柄,皱眉道:“虽然没有画像,但是我却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此人名叫濮天波,不知道张先生认不认识?” 张三面不改色:“在下不认得。姑娘如要想要寻人,应该去找官府帮忙。” 黑衣女子格格一笑:“这个濮天波,是个很厉害的杀手,藏得也很深。我家主人找他做事,他搞砸了两次,你说该不该罚?” 张三大惑不解:“姑娘说的什么?在下为何完全听不懂?” 黑衣女子也不去看他,伸手弹了弹面前一具石雕头上的雨水,面有忧色道:“这个人如若不早日成为一具石雕,我家主人难以安寝,所以……” 她目注张三,展眉轻笑道:“就要麻烦张师傅了。” 张三瞳孔猛地紧缩,眼中精光闪动,和刚才憨厚朴实的石匠,气质完全判若两人。 他见对方把自己的底细调查得如此清楚,知道事情难以善了。 官府没有来寻自己,倒是买家来杀自己灭口了。 他就是杀手濮天波,自己以为大隐隐于市,就可以逃脱之前那些纷扰。 生活清苦,还是偶尔偷偷接点难度不太大的活儿,补贴家用。 他从不接那些高赏额高风险的单子,也尽量在隐藏真实的实力,不想引起注意。 万万没想到的是,却接到了林隽这个烫手山芋,看上去是个轻松捡钱的活,现在搞得还自身难保了。 他一声不响,突然舞动铁锤,朝黑衣女子当头砸下。 眼前人影一晃,黑衣女子已经轻飘飘闪过一边,躲过了这一锤。 张三一击不中,连连挥动铁锤,继续朝黑衣女子砸去。 黑衣女在在石雕中闪转游走,看上去颇有余暇。 张三天生神力,一直不停地追着想要锤打黑衣女子。 两人四周都是石雕,铁锤不时抡在石雕上,溅起漫天的石粉,加上蒙蒙雨线,不免让人视线受阻。 张三力大,也够敏捷,但是黑衣女子却如鬼魅一般,在石雕中穿梭,让张三也无法完全抡圆了铁锤来击打。 漫天都是石粉和雨点。 不多时,黑衣女子身影闪动,站到了门边。 石粉落尽,已经不见了张三的身影。 这家伙居然已经跑了? 追打只不过是做做姿态而已,真实目的是把视线搅浑,他才好跑路。 真正优秀的杀手,永远都懂得先如何自保。 院中再无张三的身影。 黑衣女子却并未有任何着急的样子。 她朝院子里面的屋子,吹了一声口哨。 屋门打开,又有一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抱着一个女童走了出来。 旁边一个年轻少妇,满脸惊恐之色,跟在后面也走了出来。 白衣女子一边走,一边逗弄女童:“你是叫张俊洁对不对?今年四岁了是?” 女童稚气未脱,手中还拿着一个糖人儿,也不知当前的情势凶险,点头道:“对的啊。姐姐你说,我爹爱捉迷藏,要我帮你找他。他看到我,就会出来。我都出来了,怎么没看到我爹呢?” 白衣女子摸摸女童头顶,微微一笑,大声道:“张师傅,你藏到哪里了?你女儿在找你。” 院中的一尊石雕突然一动,身上的石粉纷纷掉落,一个人直起身来,双目中尽是怒火,看着白衣女子,沉声道:“不要动我的家人。” 白衣女子并不理他,对怀里的女童说道:“你看,你爹被咱们找到了,他还生气了呢。” 女童向张三奶声奶气地喊道:“爹,不能赖皮,被找到了不可以生气的。” 张三强自压抑心中怒火,看看黑白两名女子,再看看妻女,一阵心酸。 他向白衣女子道:“麻烦你把孩子放下,我跟你们出去。” 转头向妻子周氏道:“我跟这二位姑娘,出去做点石匠活,你们自己吃饭,不用等我。” 他不愿意妻女受到伤害,也不想孩子看到自己的惨状,至于出去之后,是什么情况,就听天由命。 这些人找到张三,自然有把握杀了他。 他只希望自己这条命,能换来妻女平安。 白衣女子和黑衣女子对视一眼,缓缓把女童放下地来。 女童跑到张三身边,听父亲要出门,抱着他的腿,很是亲昵和不舍。 张三一阵心酸,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林隽。 一看院里这么多人,他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笑容道:“大家好。” 第145章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林隽和云泰走进“张记石铺”院门,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却站着好几个人,一时搞不清楚状态。 不过院中只有一个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张三。 林隽只好先冲院里的人点点头,微笑着问候了一声:“大家好。” 此时的情况有点复杂。 林隽和云泰,要来找刺客张三,也看到了张三,而且可以很容易猜到,衣着朴实的妇女就是张三妻子周氏,小女童是张三的女儿张俊洁。 可这白衣和黑衣两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又是几个意思? 黑衣女子和白衣女子来找张三,杀他灭口的,但是现在找上门来这两个年轻人,又是谁? 场中只有张三自己心里明白,两起人,都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他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快杀了他(她)们!” 在林隽和云泰听起来,白衣和黑衣女子两人,就是张三的同伙,他在招呼她们来杀自己。 而在白衣黑衣女子看起来,林隽和云泰就是张三的朋友,他在招呼二人向自己动手。 张三看起来面相普通憨厚,智慧还相当不低。 场面顿时乱了套。 两名女杀手同时各发出了一柄飞剑,向林隽和云泰射去。 林隽和云泰暗暗叫苦,他们以为张三就是自己一个人,通过前几次的交手,林隽满以为能轻松搞定。 在马车里,他和云泰还制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 由云泰先以惊神刺干扰张三的神识,再由林隽动手,拿下张三。 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 这两名女子还能御剑,至少是六品境界,搞得林隽和云泰有点措手不及。 来都来了,如之奈何? 白衣女子离云泰更近一点,发出飞剑之时,眼眸闪动,还定定地朝云泰抛了一个媚眼,干扰他的心神。 也多亏了她这一下自作聪明。 云泰双目与白衣女子对视,运转神识,很轻易地就感受到了白衣女子的神识,发出了一记惊神刺。 白衣女子神识中突然一下剧痛,眼前一黑,对飞剑失去了控制。 飞剑“当啷”一声,掉在了雨地里。 另外一边,林隽展开神行百变的功法,险险避开了黑衣女子发来的飞剑。 飞剑在雨幕中划了一道弧线,又向他飞来。 林隽不假思索,伸出手指,发出了一道剑气,准确击中飞剑。 飞剑剑身弯曲,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跌落于地。 “剑气!”黑衣女子惊呼了一声。 她立刻收回自己的飞剑。 此时白衣女子也缓过神来。 两名女子对望了一眼,心有灵犀,默契地同时喊了一声:“走。” 两人站立之处,腾起一股黄色的烟雾,笼罩住了她们的身影。 天上雨水一直在飘洒,林隽伸出双手接住雨水,运转功法,在手中凝成薄冰,制成了生死符。 他朝两名女子站立之处的黄色烟雾,各发出了一枚生死符,也不知道打中没有。 黄色烟幕很快散去,两名女子已经杳无踪影。 场中剩余几人面面相觑。 林隽轻声向云泰道:“云师兄,那两名女子,为何跑掉了?我们不一定打得过她们?人家至少是六品。” 云泰略一思索:“可能是做贼心虚?她们应该是以为我们还有强大后援。” 张三本想用驱虎吞狼之计,趁着四人不明对方底细,让他们大打一场。自己好趁乱带着老婆孩子跑路。 谁曾想,他刚刚把孩子抱到手上,场面就已经稳住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有点尴尬。 打破场上尴尬气氛的,是张三的妻子周氏。 她大大方方走到林隽和云泰面前,万福施礼,然后道:“多谢两位仗义出手,赶走了那两个恶女子。她们闯入家中,还想要加害我夫君,多亏你们二位及时出现啊。” 林隽和云泰对看一眼。 事情和想象中,似乎有点不一样啊。 原来那两名女子,跟张三不是一伙的。 怪不得院子里看起来一片狼藉,多半刚刚已经在这里动过手了。 林隽见周氏施礼,只得双手虚扶一下,满脸正义凛然道:“原来这两名女子是来捣乱的,我们也是碰巧了。” 他看着张三,语带双关地道:“我与张大哥是好朋友,今日特来拜会他的。张夫人太客气了。” 张三走上几步,将怀中的女儿交给妻子,皱眉道:“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看林隽和云泰,拱手道:“多谢二位。” 林隽笑笑道:“张大哥,咱们可真有缘,又见面了。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张三一伸手道:“两位里面请,我这里简陋,只怕怠慢了二位。” 他说完把心一横,在前面带路,连地上的铁锤也不捡了。” 周氏带着女儿去了后面卧室。 张三请林隽和云泰在堂屋就走。 他家里的确是简陋,桌椅看起来都有些老旧,也没有什么装饰陈设。 三人落座。 林隽向张三道:“张师傅,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我想找你问点事情。” 张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下去,却沉默不语。 林隽见他不说话,于是笑笑又道:“其实你说与不说,也没多大关系。你自己看到了,已经有人来找你杀人灭口了,说不定还要殃及你的妻女。” 张三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水都洒了几滴。 他看看林隽道:“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我告诉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林隽指指房中道:“我看你生活也颇清贫。我想你,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已。应该不想搭上全家性命才对。” 他取出东院铜牌,轻轻搁在桌上:“我是东院的人。” 声音又转得冰冷严肃:“你惹上大麻烦了,知道么?” 张三怎么可能没听过东院的大名,闻听林隽说是东院的人,额上立马沁出了汗水。 林隽看他神情,将铜牌收起,又说道:“你配合我,我保你全家平安。” 张三看了林隽一眼,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自己看到过这少年出手三次,第一次自己被他一拳重创; 第二次伪装成石头,暴起发难,却被他避开,然后自己越打他,他还越欢喜; 第三次,就是刚刚,这少年还能发出剑气。 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去接了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惹上了东院里的煞星。 既然有东院的名头,张三也就有了几分底气,试探着问道:“这位大人,如果我把知道的都说了。是不是就可以保我全家平安。” 林隽一脸严肃:“我们东院的一贯宗旨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己掂量掂量。” 张三此时已经汗出如浆,他艰难地吞咽了几下,伸手擦去头上的汗水,点点头道:“我愿意配合大人,请大人随意询问。” 原来当官这么过瘾的,林隽心中暗暗有些得意。 以前他仗着秦国公二公子的身份招摇过市,不过是仗着父辈的威势。 而现在自己,已经是堂堂的朝廷命官,而且是有实职的编制。 看着对面曾经气焰嚣张的狂徒张三,现在乖巧懂事,那种代表朝廷和正义的感觉,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向张三道:“你不要紧张,如实回答就可以。” 张三点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老实回答。” 林隽眼神一闪,突然间变得凌厉,他直视张三道:“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第146章 幕后黑手 张三看着林隽,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道:“大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你。” 林隽闻言没有发怒动气,面色如常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来杀我?” 张三道:“我是在地下黑市,接的这个悬赏任务。” 林隽看了云泰一眼,眼神中有些疑惑。 云泰会意,向林隽解释道:“朝歌城的确是有一个地下黑市,那里可以发布悬赏任务,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什么千奇百怪的任务都有,还可以进行各种物品交易。” “那里很隐秘,没有人知道买卖双方的身份,所以交易颇为频繁。” 他曾经在东院接受过培训,又经常会读到东院的谍报,所以对朝歌城内的情形,要比林隽这个只知道醉生梦死的纨绔,自然要清楚得多。 林隽点点头,转头向张三道:“你曾经埋伏过我两次,这两次,都是同一个雇主发布的赏格任务么?” 张三道:“各种悬赏任务,都是有等级要求的。其实,第一次伏击大人您的任务,赏格比较有限,对于接任务人的要求,标准也并不太高。七品武夫就行。” 这是看不起谁呢? 林隽的自尊心,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他想了想,驳斥张三道:“第一次伏击我的时候,在从朝歌城到天龙宗的路上,不止你一个人出手。还有一个黑袍剑修,那可是个高品级的魔族人,他到底是谁?对了,你是不是魔族人?” 想起差点把自己、唐木、赵赢、顾月影四人一锅端掉的魔族剑修,林隽现在脊背还有发凉的感觉。 要不是顾月影舍命强行破境,召来天罚降临,以此攻击魔族剑修,己方四人,只怕全部都要交代在那里。 张三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解释道:“大人,我的确是魔族人,但是只有一半魔族的血统。因为得罪了魔族的贵人,为了避祸,才带着老婆孩子逃来这里。” 他知道东院的名声,肯定已经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所以倒也不敢撒谎。 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情况,他又向林隽道:“大人,那名魔族剑修,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什么人?更没有看到过他的真面目。” 想了一想,张三又补充说道:“那人还特地掩饰了自己的声音,我就更是无法判断,只能知道是个男子。” 旁边云泰道:“那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张三道:“我接悬赏单的时候,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每个人的任务都是分解过的。” “我的任务是需要一个伸手敏捷的七品武夫,躲在树上,在大树倒下砸向马车之后,会有一个少年武夫从车中出来挡树,我只需要重创他,让他失去战斗力就可以了。” 林隽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又问道:“那为何你在完成自己任务之后,没有离开?” 张三尴尬道:“因为,临时有人加钱了。” 林隽和云泰对视一眼,均感诧异。 云泰道:“什么意思?” 张三于是把那天的情形详细告诉了两人。 当天,张三赶到伏击地点的时候,时间还很早。 他一直有早到的习惯,早一些了解清楚状况,对任务就会多一分把握。 这个习惯,帮助他完成过很多任务,所以他一以贯之。 天上下着很大的雨,他站在指定让他埋伏的大树旁边,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的伪装术和屏息术都很出色,靠在树上,仿佛就是树干的一部分。 运转功法是很耗费灵力的,他已经探查过,四下无人,所以并没有刻意将功法运转到极致。 他听到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眼前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张三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铁锤。 黑袍人开口道:“不用紧张,我们是同行。” 他说话的声音很古怪,完全不像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 张三并没有说话。 黑袍人拿出了五百两银票,告诉张三,他会出手刺杀这次的行动目标。 马车里,可能会有一名白衣少女剑修,如果张三能拖住她,等黑袍人完成刺杀,就可以得到一千两。 张三顺口问了句,如果杀死她呢? 黑袍人说没有必要,但是如果她妨碍到了刺杀行动目标,那么可以杀掉她,赏格是五千两。 所以那天的雨中伏击,张三才会纠缠顾月影,不让她去救援林隽。 等他被林隽重击受伤,马上就逃走,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没有必要把命送在这里。 林隽听完,陷入了沉思。 他们在出发之前,要杀他的人,并不知道顾月影会同行。 但是后来又临时调整了计划。 因为知道了顾月影也和他们在一起。 再问起第二次的伏击,也是一样,根本不知道发布任务的雇主是谁,也就无从查起。 这个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文官集团那帮人? 不会啊,自己并不是那天血案的真凶,东院昭狱已经盖棺定论。 西域禅宗? 不至于,月轮明王更想要我鲜美的肉身,而不是我这条命。 他隐隐觉得,刺杀自己这件事情,是从自己参加天龙宗初试开始的。 从他百局棋战力挫月轮明王,一战成名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但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想要自己这条命。 林隽想得脑仁生疼,索性不再去想。 他站起身,向张三道:“你们换个住处,这里不安全。” 张三点点头道:“是,大人。我们是搬去东院里住吗?” 我自己都还没进过东院大门呢! 林隽脸上神色淡定,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交给云泰:“云师兄,咱们来时雇的马车还在门外,本来是准备送咱俩去看花船夜游的。” “现在看来,我这个人比较打眼,看来要劳烦你跑一趟,悄悄地帮他们租间房子,安排个临时的住处了。” 云泰倒也并不推辞,接过金元宝放入怀中道:“林师弟,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处理就是。处理好了之后,我自行回山等你。” 张三一家人迅速收拾好细软,与林隽和云泰出门。 林隽目送云泰和张三一家人登上马车离开。 他在细细的雨丝中,慢慢行走,满脑子里都是问号。 空气很清新,走在雨巷之中,他烦闷的心情也得到了一些缓解。 这个问题,看来短时间来无法解决,也没有必要纠结。 晚上还有花船夜游,马吊四人组此时应该已经去了,倒是可以同他们商议一下。 尤其是要看看,分析判断能力堪比工藤新一的赵胖子,有什么看法和推断。 想起这几位朋友,林隽心情开朗了很多。 他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脚下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天色渐沉,雨已经停了,天上还出现了一轮明月。 花船夜游,就快要开始了。 第147章 共赴盛会 林隽从银窝巷中转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雨住云收。 天边竟然还有一抹斜阳,伴着几许晚照。 正常情况下,从此地赶到江边码头,步行还得有一个多时辰。 马车他已经让云泰带着张三一家乘坐离开,自己如何能按时赶到江边码头? 这么走路去,只怕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身后传来细碎的马蹄声,林隽转头看去,一个中年书生正骑在一匹青鬃马上,在街面上徐徐而行。 青鬃马很快来到林隽身边,他一伸手,拦住了马头。 中年书生愕然道:“这位公子,你有何事?何故将我拦下?” 林隽笑道:“我想问问,先生此马,价值几何?” 中年书生不明林隽用意,心中倒不介意。 就像现在看见一辆别致的汽车,有兴趣的人也会询问车主一样,其实是一种喜爱赞赏的表现。 中年书生想了一想,回答道:“我这马儿,血统纯正。我买它的时候,还是一匹小马,花费两百两,现在恐怕得五百两银子。” 林隽点点头,笑笑道:“我想出一千两银子,买下这匹马。不知先生能否割爱?” 中年书生咋闻林隽所言,吃了一惊,想了一下,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在心中计较盘算,最后还是说道:“不好意思,公子,我这马不卖。” 林隽不动声色:“两千两?” 林隽加价之后,中年书生面上反而有不愉之色:“这位公子,你未免把人看轻了。” 林隽再次加码:“三千两。” 他身上揣着张九六给自己的十万两银票,虽然这些银票也是他自己家里的。 林隽本身就有浓重的纨绔习气,现在他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中年书生奇怪地看了林隽一眼,然后道:“年轻人,大随帝国治下,并非有钱就可横行。今日我也有急事,花船夜游在即,恕我不能从命。” 说完抱拳说声“告辞”,催马离去。 林隽心中暗暗赞道,还是这个世界的读书人,更有风骨啊。 原来也是去参加花船夜游的同好,真是失敬了。 现在如何是好?怎么才能及时赶过去? 他本来不欲在赶路这种事情上,无端浪费力气。 只是此时迫于无奈,他只好从师傅张九六留给自己的符篆中,找到两枚神行符,贴在自己腿上。 林隽现在已经是七品,气海中也有了些外来的杂七杂八的灵力,他在腿中两条灵脉里运转神行百变的功法,激活了神行符,一路飞奔,绝尘而去。 不多时,他就赶上了骑马的中年书生,笑着拱拱手,超过对方急速离去。 越是靠近码头,人车越是众多,一路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 出行之人,多是书生打扮,人人高冠博带,长袖飘飘,均是要共赴盛会的打扮。 林隽展开神行百变的身法,在车马之间闪转腾挪,一路向前,甚至比健马还要快上一些。 这样一来,他就显得很是特立独行了。 路上的人纷纷侧目,议论不止。 “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跑的这么快?” “啊,我认得此人,不是什么咏春叶问吗?” “对哦,听说前段时日,在和西域禅宗的月轮明王百局棋战中,大出风头呢。” “错啦,这个人叫林隽,颇有诗才,据说还在咸宜观前七步成诗呢!” “对对对,玄机居士复出那晚,他还写了一首《青花瓷》相赠。” “可不是嘛,现在此曲,已经在朝歌城中的勾栏酒肆之间,传唱甚广了。” “听闻此人还是玄机居士的一字之师,‘春风又绿江南岸’那个‘绿’字,真可谓一字通神。小弟自己私下想了无数个字,想要尝试替代,什么‘过、满、到、去、暖’字,可都没有这个意境。” “这人据说颇有诗才,我还以为是个翩翩公子,怎么跑起来如此神速?难道还是锻造肉身的武夫不成?”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可听说了,高鲜国的修行者到天龙宗交流。一个被他的棋谱难到吐血;一个跟他竞足输了,还被他从高台上一脚踹了下来;连高鲜国君的小舅子,也被他暴打了一顿。” “他怎么连马都不骑?这么耗损灵力,着急跑去江边干嘛?” “我听说林隽被师门惩戒,罚他面壁思过十日。总是心中着急,要去见玄机居士这位红粉知己。” “那可不是,这位林兄,之前一直都是勾栏青楼的常客,面壁思过之后,佳人等候,心中岂会不急?” “不是小弟背后说人言语啊,我可听说,三司会审之时,天龙宗的归清真人,诊断出他那方面,有点问题。” “这位仁兄,此事恐怕已经有所改观。我听天龙宗的朋友说了,他入山之时,被天罚之力波及,宗门里的高手前辈给他诊治过了。你看他现在龙精虎猛的样子,应该怕是痊愈了。” “啊,怪不得他跑得这么快,换了是你我,恐怕比他还心急。” 大家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声。 俱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大家都懂的。 吃瓜群众一边热烈讨论,一边都在费解,这个家伙的诗才和行事作风,甚至是修炼体系,反差如此之大,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车水马龙的队伍中,有一辆马车里面,却很安静。 听着外面好事者沸沸扬扬的议论之声,车里男装打扮的顾月影一脸阴沉。 坐在他对面的,是器宇轩昂面目英俊的大师兄,慕容华冰。 慕容华冰微微皱眉,向顾月影道:“顾师妹,这个林隽,还真有趣。” 顾月影却没马上答话,心道这个家伙就是如此闹腾,见一个女子,用得着如此心急? 她拉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入眼的只有熙熙攘攘的车马人群,却看不见林隽的身影,心中似乎有一点点失落的感觉。 回头朝慕容华冰道:“这个家伙,不就是这个样子。对了,大师兄,怎么会想起来凑热闹看花船夜游啊?” 慕容华冰人前都是冰冷生硬表情,此刻却微笑道:“我见你心绪似乎不宁,现下正值休沐之日,所以邀你外出散散心。你我都一心向道,但这种红尘俗事的热闹,其实也是一种人生经历和修行。” 顾月影仔细想他话中之意,点点头道:“见过万事,不萦于心,才能更纯粹地修行。” 慕容华冰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林隽一路狂奔,来到江边码头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喘息方定,就有人来到面前,正是定远侯府的下人。 林隽跟着下人,登上一艘游船。 船上安安静静,垂手站着一些下人丫鬟,见了林隽,都是默不作声地躬身施礼。 引路的下人将林隽带上二楼。 刚到楼梯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道:“你们全部,都要糟糕了!” 第148章 人品守恒定律 林隽闻声迈入船舱之中。 这艘游船的二楼上,是一个大大的花厅。 此时马吊四人组,正在热火朝天地研习国粹,连林隽走进来,也没有人关注。 林隽进舱,正好看到唐木已经站了起来,他双手合十放在头顶,嘴里念念有词。 唐木念完之后,大喝一声,在桌上一拍,将手中一张马吊牌亮了出来。 其余三人,赵赢、刘华和刘洋,都伸长了脖子了出去看,神情显得很是紧张。 看到桌上的牌,四人都是一愣。 唐木旋即哈哈大笑,指着自己鼻子大声吼道:“我,我唐林森,自摸关三家没有胡,卡五条赌的杠上花!我就是这样的一个莽夫!” 其余三人都是唉声叹气,刘洋更是满脸的不服气,口中喃喃念叨:“你这是什么狗屎运气嘛?我说你是人傻运气好。你刚才去方便了没洗手是?” 林隽心中好奇,紧走两步上前,探头一看,唐木亮在桌面上的马吊牌,却并不是五条,而是一张白板。 这是什么玩法? 他向正在喜形于色的唐木道:“老唐,你们这是什么新花样?怎么有个白板?” 沉迷于国粹而不能自拔的四人,现在才发现林隽的到来,均是热情洋溢地点头致意。 唐木指指面前的白板,向林隽解释道:“老林,是这样的:因为美男兄马吊技艺太高超,每次都能把牌算得分毫不差,老是他一个人赢,大家都没了兴致。” 他拍拍旁边赵赢肩膀道:“胖兄突发奇想,别出心裁,提议加入两个白板做混儿,就是可以当做任何一张牌。这样一来,任何人就没法精细计算牌局,场面也不至于一边倒了。” 林隽看看赵赢,亲热地拍拍其后背:“志贤兄,你有一套啊,你这脑瓜子,可真是灵光。” 赵赢久不见林隽,心中也很是想念,拍了一把林隽,呵呵笑道:“我也是先前输得太厉害,被西宴兄折磨得太惨,裤子都要输掉了,这才穷及生智,出此一策。” 这种加入两个白板做混儿的巴蜀马吊玩法,有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和趣味性,个人之间算牌能力的差距瞬间被拉近。 尤其适合唐木这种,猛打猛冲的莽力式搏命赌运气打法。 刚刚的这把牌,他从赢每家一番,变成赢每家三番,还带一根暗杠的雨钱。 本来这种烂牌,自摸胡牌关三家都实属不易,他还去赌了杠上花。 确实如刘洋所说:真是人傻运气好。 他们玩的川蜀式马吊玩法叫“血战到底”,唐木先胡牌,其他三人还得继续。 刘洋心中不服,一直絮絮叨叨地说唐木的打法不合理。 而且听刘洋的口气,似乎改变打法之后,他已经输了不少,从之前最大的赢家,变成了最大的输家。 一局打完,四人换了一张牌桌,自有丫鬟上来,在刚刚打完的桌上重新码牌。 林隽跟着四人走过去,不解道:“为何要换一张桌子?” 刘华笑笑道:“表弟,这是我建议的。这样一来,效率更高一点,不用浪费时间去码牌。而且因为白板比较重要,为公平起见,我们都不自己洗牌码牌了,以防有人知道白板的位置在哪里。” 林隽心道:那也是因为你家定远侯府有钱有人,才可以玩这些花样。一般的百姓家里,哪里能像这样搞? 刘华这种武夫,一到打马吊的时候,脑筋也变得如此灵光。 国粹果然是锻炼人的神识啊…… 他转念又一想:是不是在适当的时候,考虑搞个麻将机出来…… 这会不会是个商机? 麻将机的机械原理并不多么深奥复杂。 就是不知道,灵石的灵力能不能取代电能呢? 林隽脑子里还在想着麻将机的事情,耳边听到刘洋喊道:“表哥,你干脆来买匹马,有个新加入的人,也好帮我冲冲手气。” 几人平素打的都是十两银子一番,林隽哪里会在乎这点输赢,随口答应道:“行,不影响你们正常玩耍,我买海底那张马吊就是。” 四人拿完起手牌,每人都拿出三张,待当庄的唐木扔完色子,再按照点数交换。 这在巴蜀马吊玩法里面,叫做“换三张”。 有了林隽的买马加入,刘洋的手风似乎真的好了起来。 巴蜀马吊玩法,玩家都需要在万筒条里面舍弃一门的牌不要,叫做缺门定张。 这一局,唐木、刘华、赵赢三人,都缺万字。 只有刘洋一人要万字,这叫做“睡宽床”。 刘洋看着手中的牌,喜上眉梢,笑呵呵的合不拢嘴,口中说着“看我这局不弄死你们。” 林隽心中好奇,走到刘洋身后去看,也是为之咋舌。 刘洋这局缺门的是筒字,手上一共十三张牌,就只剩下两张条字,其余全是万字,而且,他手中还有一张白板! 牌局不过转了五六圈,刘洋就碰了三对万字,还剩余四张牌在手中。 这时候,唐木摸牌之后,打了一张一万出来。 林隽一看,刘洋手中还剩一对一万,一个二万,还有一个白板。 他向刘洋道:“表弟,你是不是已经胡牌了?还是清一色对子胡?” 刘洋呵呵乐道:“我睡万字宽床,这种牌,怎么可能胡?必须要自摸,把他们三家全部关起来。” 林隽皱眉思索道:“难道还要把白板当做一万用?来赌一个杠上花吗?” 刘洋摆摆手道:“表哥,请看正确的示范。” 他喊了一声“碰”,拿出一对一万碰牌,然后打了一张二万出去,手中只剩下一张白板。 刘洋回头朝林隽笑笑:“表哥,你看我现在胡什么牌?” 林隽略一思索:“除了筒字,万字和条字都可以胡。” 刘洋一拍巴掌,哈哈大笑,啪地一声把白板扣在自己面前,向牌桌上其他三人叫嚣道:“你们随便打,我只会自摸,绝不会胡你们的牌。” 清一色、金钩吊、单吊白板…… 三人面面相觑,这还打个鸡毛? 转了一圈,轮到刘洋摸牌,他开开心心伸出手去。 旁边唐木开始小声念叨:“筒字,筒字……” 刘洋白了唐木一眼,一看牌,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把牌打了出来,是一张五筒。 唐木和赵赢一起大叫一声:“我胡了!” 同时伸手要去抓那张五筒。 两人对视一眼,改为在空中击掌相庆。 刘洋一炮双响,一下跑掉了两家。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该他摸牌,场上就只剩下了刘华一人。 刘洋又伸出手去。 这次唐木、赵赢和刘华三人,一起冲那张马吊大声喊“筒字,筒字。” 可见刘洋之前把三人赢得有多狠,搞得大家都同仇敌忾了。 林隽看得好笑,和这些家伙在一起,心情顿时轻松愉快了好多。 刘洋摸起马吊,看了一眼,脸色阴沉。 这次他摸的,居然又是一个筒字,是一个八筒。 刘华看了八筒一眼,冷静镇定地说道:“我也胡了。” 把自己的牌倒下来:“我是一个龙七对。” 清一色、金钩吊、单吊白板的宽床靓仔刘洋,居然连一家都没关到,还挨了一个龙七对的重锤! 刘洋双眼一闭,头一仰,满脸的痛不欲生,靠在椅背上。 唐木嚷嚷道:“不要急,还有老林买的马在海底。” 林隽回过神来,伸手去把海底那张马吊拿过来,用大拇指审一下看是什么牌。 其余四人都紧张地看他脸色。 如果买中刘洋,其他三人赢的都会翻倍; 如果买中其他三人,刘洋就可谓是雪上加霜。 林隽脸色古怪,没有说话。 唐木性子急,大声道:“老林,你到底买中谁了?” 林隽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买中的是谁。” 他缓缓亮出手中的马吊,是一张白板。 刘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其余三人哈哈大笑,唐木更是笑得差点喘不上气。 他向林隽道:“老林,白板是混儿,可以做任何牌,默认是买中最大的赢家。” 林隽指指自己:“那就应该算我买中表哥,也赢了一个龙七对?” 三人纷纷点头称是。 除了痛苦不堪的刘洋,大家都是哈哈大笑,连旁边的丫鬟,也是忍俊不禁。 刘洋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林隽拍拍刘洋的肩膀,安慰道:“表弟,正所谓‘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嘛。你以前两头都占,是要遭天谴的!现在的情况,才符合人品守恒定律。我大胆猜测,你的艳遇已经在路上了。” 诸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此时,一阵丝竹之声响起,江心中的花船渐次亮起,好一片灿烂。 花船之夜,现在正式开始了。 第149章 几曾着眼看侯王 江心中停着十数艘花船,此时几乎是同时亮起,万灯齐照,把江心映得透亮。 江边的游船也纷纷相继亮起灯火。 一时之间,处处笙歌,点点星火,好一片繁华景象,旖旎风光。 此时这条春江,仿佛就是神宫琼楼,世外仙境一般。 林隽和刘氏兄弟,之前也来凑过热闹,倒还不觉得如何。 只刘洋啧啧两声道:“这次的夜游,比之往常,好像又热闹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有玄机居士参与的缘故?十年前了,咱们都还是小孩呢,哪里见识过她的风采。” 唐木和赵赢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毕竟少年心性,感到很是好奇新鲜,一直左顾右盼,指指点点地笑说个不停。 天公作美,一轮皎洁的圆月,正在当空,将光辉洒了下来。 林隽看着眼前一切,心境却出奇地平静。 山道上的血战,濒临死亡的沉睡,面壁思过的修行,突破自我的破镜,甚至是刚刚在张记石铺的交战和盘问,和这一刻相比,简直恍如隔世。 他自己内心,都泛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份安宁,能持续多久? 虽然自己一直在修行的道路上进步,但他始终感觉有种无形的力量,在试图左右自己的命运,让他在稍微平静安宁的时候,又会隐隐生出一些不安的感觉。 此时人多眼杂,又是和马吊四人组刚刚重逢,他也没有时间,把自己最近的情况详细讲述出来,等等再说,先快快乐乐过完今晚再说。 既然玄机居士出场,自己肯定是要想办法助其声势的。 咱要钱有钱,要才有才,必定要推她上这今晚的花魁之位。 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只听得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响起。 锣鼓声中,一个个的烟花如流星一般飞上天空,爆出一个个灿烂的光团,把夜空映照得透亮。 烟花一直不停,江上人声鼎沸,掌声雷动。 林隽放眼看去,除了沿着江边的游船,岸边也站满了百姓,扶老携幼,呼朋唤友,个个都是兴高采烈,满脸笑容。 好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他心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想要好好修行,用自己的能力,来守护眼前这些人们,让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过了好一阵,烟花才渐渐散去。 此时江中各船中,又是丝竹声大作,甚为热闹。 丝竹声中,中间最大的一艘花船上,高高升起了一个望斗。 望斗中站着一人,正向江的两岸打量。 那里距离这岸边得有十来仗远,也看不太清楚此人相貌,只能看到大袖飘飘,颇有几分谪仙模样。 又过了一阵,丝竹声停息了下来。 一把醇厚的男子声音,从江心中高处传出,想是这望斗之人正在说话。 虽然相距不近,又在江上,但是此人的声音,却清楚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足见其修为深厚。 “鄙人柳咏柳澹人,得蒙众美所托,任今晚花船夜游总评判,向到场诸位问好。” 刘华噗嗤一笑:“这不是柳先生吗?今晚能请动他,面子不小啊。” 赵赢转头向刘华道:“东渐兄,这位柳先生,可是礼部大宗伯?之前还在国子监里,担任过祭酒的那位?” 刘华点头感慨道:“正是,柳先生得有十年,没有出任过花船夜游的总评判了?” 唐木手搭凉棚,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楚,这位柳先生长得什么样,回头向赵赢道:“胖兄,这位柳先生,很了不起吗?他来当总评判,能让人人都服气?” 赵赢呵呵笑道:“柳先生可是读书人的楷模。此人颇有文人儒者风骨,他弱冠之时,就曾有不少豪族想要拉拢他,举荐他出仕为官,却被他拒绝了。你猜他是怎么回绝人家的?” 唐木摇头只说不知。 林隽在神识中搜索了一下,找到了这位柳咏柳澹人的资料,徐徐开口吟道:“我不求人富贵,人需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自是布衣卿相。” 赵赢点点头道:“据说先帝看到此句,倒是哈哈大笑,写下评语‘柳咏不求富贵,谁将富贵求之?任做布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所以柳先生对外都戏称,自己是奉旨填词。” 刘洋接过话头道:“我听说,柳先生很是穷困潦倒了一些时间,全靠在勾栏瓦舍中填词,得一众女子接济,才算没有饿死。” 赵赢点点头道:“就算如此,柳先生还写下‘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让人感佩不已。” 林隽心中感慨:这位大哥真的很牛批,不但吃软饭,还是吃千家万户的软饭,简直就是软饭界的王者至尊天花板。 也可以想见,此人有多么才华横溢,才会让如此多女子倾心,一力相助。 这样的人当总评判,还会有谁不服气? 刘华道:“柳先生满腹经纶,诗词于他也是小道而已。据说陛下登基之后,和他一见如故,方才破格起用,也不用规矩太过约束于他。柳先生有大才不假,也可见陛下容人之量。” 林隽深以为然,心中暗自称道:先帝让去填词的人,陛下却将其简拔于瓦舍勾栏之中,还委以重任,真是好大的魄力! 他还在沉思之中,耳边又传来柳先生的声音。 只听柳先生说道:“此次花船夜游之会,朝歌十二仙子,将依次出场,驱船至江边,为大家献艺。花魁所属,由所获缠头之资决定。评判一唯共议是从,绝无偏私。” 这就是要看各位中意仙子们的恩客,如何布施了。 林隽之前,也凑过两次热闹,还兴之所至当过榜一大哥,硬生生用钱砸出过花魁。 此时想来,颇有些少年荒唐之意。 待到柳先生说完,又是一阵丝竹齐鸣,一艘花船从江心缓缓驶出,向江边缓缓行来。 花船上挂满了纱帐宫灯,看上去甚是富丽堂皇。 待到了近处,才看清楚这艘花船周围扎满了荷叶,船舷边上都是荷花灯,船上青色纱帐掩盖,只能隐隐看到人影。 这种若隐若现,更惹得众人翘首期待,心中着痒,恨不得跳进江去,游到船上去看看。 唐木这种急性子,更是抓耳挠腮,伸长了脖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惹得其余几人相顾莞尔。 这一艘莲花主题的花船到了江边,突然拉起船边窗帷,船上坐着一个身穿藕色长裙的女子。 这女子明眉皓齿,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风情。 看其船头招牌,此女应叫欧玉莲。 她一边抚琴,一边唱到: 新莲映多浦,迢递绿塘东。 静影摇波月,寒香映水风。 金尘飘落蕊,玉露洗残红。 看着余芳少,无人问的中。 歌声婉妙,沁人心脾。 莲花船从江边徐徐而过,只留下袅袅余音。 江边一时掌声雷动。 如此这般,一连过了十艘花船,船上女子都是颇有姿色,让众人大饱眼福。 直到此刻,却还没看到玄机居士的花船到来。 唐木侧头向刘洋道:“美男兄,为何还没看到玄机居士?” 刘洋头都不回,懒洋洋地道:“越在后面出场的,那当然就越为重要了。” 对嘛,这就是排面和逼格。 大家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之声。 这次,剩余的两艘花船,同时驶了出来。 第150章 压轴大戏 只见两艘花船,一左一右,分别从江心群船聚集之处,缓缓驶了出来。 一艘往上游方向,一艘则是向下游方向,几乎同时到达江边。 然后两船掉头,相向而行。 这次的压轴大戏,竟是两船同出。 说明在评审看来,剩下的两女,应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唐木左顾右盼,然后向刘洋道:“美男兄,这哪只船,才是咱们的熟人玄机居士的啊?” 刘洋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信口拈来道:“我也看不出哪只船是玄机居士的。但据我判断,逆水而行的下游花船,能在众人面前停留时间更长,应为玄机居士所在。” 林隽微微点头,暗道有理。 说是两船同出压轴,实则还是略有轻重之分的。 然后又听赵赢问道:“虽然如此,能与玄机居士同时在最后压轴出场,另一人应该也颇不简单。西宴兄可知是何人?” 刘洋一指林隽:“可不就是表哥的老熟人。” 林隽闻言很是纳闷,指指自己鼻子:“我的老熟人?我只是与玄机居士有些相熟,另一人难道我也认识?还是老熟人?” 刘洋哈哈大笑道:“表哥,去年此时,你挨姑父的一顿板子,难道忘记了?” 林隽挠挠头,突然一拍大腿:“你说的是倪玉绡?” 刘华凑趣道:“表弟,你去年大醉之时,足足砸了五万两银子,生生为这位倪玉绡砸出了一个花魁的头衔,还获邀上其花船共度良宵……” 说到这里,刘华心中一醒,自己这位表弟那方面有点问题。 而且去年他在上倪玉绡的花船之时,已经喝得烂醉,只怕也做不了什么了。 去年五万两的过夜费,显得性价比不高啊。 想起这茬,刘华就不好再让下说。 林隽不以为忤,也是哈哈一笑,原来自己这位纨绔,如此的挥金如土,一掷万两。 刘洋见自己亲大哥停住不说,也明白了关节所在,接过话头道:“十年之前,玄机居士艳压群芳,而倪玉绡却是去年的花魁,现在风头正劲。却不知道今夜,表哥是会帮谁呢?” 唐木大声道:“这还用说?那当然是帮玄机居士了。” 回头向林隽道:“老林,你说是不是?” 林隽其实对倪玉绡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此刻想起玄机居士的可人模样,心中不由一阵火热滚烫,点头道:“那是当然。” 两只花船在江岸边的一众游船前缓缓滑行,每经过一船,就会有人送上缠头。 林隽所在的坐船,几乎就在两只花船之间的正中位置。 顺流而下的花船要快一些,所以他们先看到的,就是这只花船。 这艘花船上,和之前那些扎着绢花的船只不同,上面全是真树和真草真花。 树木枝丫横斜,花朵叶片错落有致,极具天然淡雅之意。 花船中的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年纪,眉眼盈盈如波,身材婀娜有致,极为明艳动人。 如今在月光水影中看去,她一身白裙飘飘,真如洛神凌波复生,飘然有出尘之姿。 此女真是如今朝歌勾栏界最当红的歌姬,倪玉绡。 倪玉绡所乘的花船,也有上下两层。 此时她正在上层船舱窗边,轻抚慢捻拨弄怀中琵琶,口中唱道: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 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声音软糯,仿佛就在耳边呢喃,让人一听就有筋酥骨软之感。 唱到最后,花船正好经过林隽所在坐船。 倪玉绡正好和林隽四目相接,她目光中颇有幽怨之意,深深注目,然后低下头去。 赵赢拍拍林隽肩膀,呵呵笑道:“文商兄,此女似是专门对你吟唱此曲,你去年走后,是不是再没找过人家?” 林隽略显尴尬:“要不是挨了父亲一顿打,兄弟都不记得有此事了。” 心中有些歉疚,让船上下人送了一千两的缠头,去倪玉绡的花船上。 倪玉绡的坐船过去不久,逆水而上的那只花船,也终于快要来到林隽他们面前。 几个人等了好久,忍不住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唐木道:“不知道玄机居士今天会表演什么曲目?” 他看了林隽一眼:“不会又是老林的《青花瓷》?” 刘洋摇摇头道:“今天这种如此正式的场合,大家都较着劲呢!我猜测,玄机居士应该会选一首工整的诗词?” 他看看林隽道:“表哥,你那首大作,美则美矣,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怕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表演?” 林隽点点头,呵呵道:“我无心为之,赠与玄机居士,也不求为世人所知。不过听说,她已经引得朝歌城中开始传唱,倒是令我有些意外了。” 几人谈笑间,玄机居士的花船,已经来到近前。 这首花船,又和之前其他完全不一样,装点得极为素雅清淡,不见片叶只花。 船舱窗边的女子,正是玄机居士。 上次相见,她还是一身清丽端庄的道姑打扮。 而今晚却似刻意梳妆打扮了一番,她身着一袭红裙,依然是眉目如画,极尽妍丽。 尤其是周围陈设都极素雅,月色之下,与她这一抹红色形成了绝大反差,给人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 可见其时用尽了心思。 船过之时,她手抚琴弦,曼声唱到: 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两船交错而过,玄机居士久不见林隽,眼中尽是关切思念之情。 一字之师,一面钟情。 她眼波流转,一直在林隽身上停留。 林隽也一直呆呆看着玄机居士,一时恨不得马上跨过船去。 玄机居士吟唱的这首词,充满了思念的缠绵悱恻之意。 “入骨相思知不知”一句,更是画龙点睛之笔,谐音双关,充分表达了玄机居士此时心态。 林隽不由得一时听得有些痴了。 刘洋见状,轻轻拍拍林隽肩膀:“表哥,今天晚上一定要助她拿下花魁,保你登上花船。” 花船渐渐离去,林隽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道:“还没打赏呢。” 刘洋笑嘻嘻道:“小弟已经先替你打赏了三万两,我晚点找你报销啊。后面如有什么不利情况,咱们再继续补上。反正今天晚上,这个花魁,咱们要定了。” 林隽微微一笑,拍了拍刘洋的肩膀。 今日朝歌城外,冠盖云集,此次盛会,多的是权贵名士前来,其中不乏出手豪阔之人,各船的打赏,都不在少数。 两只压轴出场的花船返回之后,自有人开始检点清查缠头。 一待清点完毕,再看是否有人加码,否则就将按照缠头数额,宣布此次花魁人选。 等待期间,不但参与夜游表演的众女子心中忐忑期待,江边船上和岸上的一众观众,也是等得心焦。 林隽心道:这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要是待会宣布结果的时候,柳先生也像某电视台歌唱节目的主持人一样,啰嗦废话半天,只怕会被众人口水淹死。 正在他想到柳先生的时候,只见江心花船的望斗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应该是要宣布评审结果了。 第151章 竞逐花魁 众人见江中花船上又升起望斗,有人影出现在望斗中,全都安静下来,等着宣布结果。 又是柳先生的声音,从江中传来,让每个人都可以听到。 只听柳先生大声道:“此时各船的缠头,已经清点完毕,开始宣布本次夜游的诸位仙子排名。” 接着柳先生开始向众人宣读名次和缠头数额。 朝歌城中,豪阔之家甚多,大随帝国又风气开化,不光是江边各船有打赏,甚至岸上有普通观众,也会对心仪对象,打赏一二,都是些心意,却也不在数额多少。 即使最少的一艘花船,所获缠头,价值也在白银三千两以上。 越是读到后面,众人都越是紧张期待。 一场花船夜游,开场和压轴当然最为重要。 到第三名时,果然是开场驾着荷花船的欧玉莲。 欧玉莲也堪称是朝歌城中,现在最当红的歌妓之一了。 她能拿到这个第三名,倒是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欧玉莲所获颇丰,也足有一万六千两。 接下来,就是要宣布第二名,剩下的一个人,当然就是今日花魁。 玄机居士色艺双绝,十年前就已经拿过一次花魁。 而倪玉绡则是去年的花魁,正是风头十足的时候。 两人旗鼓相当,鹿死谁手,殊难预料。 林隽所在坐船的几人,虽然期待,却也并不紧张。 刘洋探头笑嘻嘻地向林隽道:“表哥,我刚才看倪玉绡的花船上,缠头不少,未必就会比玄机居士少哦。” 刘华跟着打趣道:“表弟,现在整个朝歌城中,皆知玄机居士属意于你,好多人由此断了念想,转而助资其他女子,你害得人家,损失可不小。” 林隽微微笑道:“无妨,这损失,我自会弥补她。” 他心道身上还有师傅张九六给自己的十万两银票,虽然也是自己家的,若她真的落后,此刻将十万两赠与她,却又何妨? 此时,柳先生朗声宣布了获得第二名的人选。 获得第二名的,是倪玉绡。 她所得缠头,共计有三万三千两,足足是第二名欧玉莲的两倍还有余。 欧玉莲和倪玉绡并称“花国双玉”,去年还在激烈争夺花魁。 林隽这个搅屎棒大醉之后,稀里糊涂把倪玉绡送上花魁之位。 一年时间过去,有了花魁头衔之后,此时两女已经有了明显的高下之分。 如果不是玄机居士此次出场,倪玉绡将以碾压之势夺魁。 接下来,柳先生又宣布了第一名,当然是玄机居士,缠资三万八千两。 柳先生宣布完名次和缠资数额之后,船上岸下,都是一片鼓掌叫好之声。 前两名差距倒是不大,大家颜面上也都还过得去。 若非林隽的坐船打赏三万两,玄机居士的八千两,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当然也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玄机居士已经心有所属,当然就少了很多谄媚讨好打赏之人。 林隽心想,如果不是自己,现在会不会是师傅张九六,一下打赏十万两? 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微笑。 船中诸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是险胜,终究还是胜了。 虽然现在玄机居士排名第一,还不能理所当然认为就是花魁,因为还有一个程序要走。 那就是:加钱。 果然听到柳先生高声道:“为公允起见,现在诸位还可以继续打赏,以总额为准,排定最后名次。鄙人将驱舟前往江岸,请大家稍等片刻。” 他说完话,身影一闪,就从高处的望斗中消失。 不多时,一叶扁舟从江心划出,向着岸边方向驶来。 到了离江岸五丈距离,停了下来。 舟上除了两名划船的舟子,还有一人,立在船头。 天色已黑,看不清此人面目,只能隐隐看到一个枯瘦身影,大袖飘飘。 赵赢点头赞叹道:“大宗伯的修为真是精深,以灵力为锚,将小舟定在江中,没有分毫摇动,真是让人佩服!” 此时小舟上的人朗声道:“鄙人已经到来,如还有馈赠者,尽可明言。” 他话音刚落,只听有船上的人大声道:“我赠李双双姑娘黄金一百两。” 接着不断有人出言进行打赏,一时间各船的缠资又有所上涨。 只是这些上涨的幅度,远远威胁不到前面两名玄机居士和倪玉绡。 此时打赏的,都是平时各位女子的恩客,只为表明心迹,让自己属意姑娘的名次更靠前一点,显得更为风光,到没有想过要争到花魁之位。 都是后面十名在激烈争夺,要出言再对玄机居士和倪玉绡进行馈赠的,倒是寥寥无几。 过了一阵,出价的声音越来越少。 到了后来,终于再也无人出价。 今夜玄机居士的花魁头衔,看来稳了。 按照惯例,作为馈赠最多的林隽,将被邀请登上她的花船,共同把盏言欢。 如果花魁和恩客两厢情愿,还可以共度良宵。 林隽心中暗暗欢喜,心道我肯定是不会拒绝。 旁边的马吊四人组也是欢声笑语,心情颇为畅快。 小舟上的柳先生等了片刻,复又朗声道:“如果再无人有意馈赠,今日花船夜游名次,便按总数记取了。” 他话音刚落,隔着林隽所在坐船,隔了五六条船的距离的一艘游船上,传出一个清晰的年轻男子声音:“柳先生,我出一万两白银,赠予倪玉绡姑娘。” 此时的气氛本来已经渐渐安静,此言一出,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这个突然杀出的程咬金一喊价之后,倪玉绡的四万三千两,已经超过了玄机居士的三万八千两。 有人出头,帮倪玉绡整花魁了! 林隽和刘洋对视一笑,完全在预计之中。 玄机居士和倪玉绡之间,差距本来就不大,必然会有人出来捧倪玉绡,与玄机居士争上一争,才符合常理。 林隽看看刘华,伸出两根手指头,点头示意。 他们所乘坐船,是刘华家定远侯府的,名义上他现在才是此间主人。 刘华气息雄浑,大声道:“我出二万两白银,赠予玄机居士!” 这一下群情耸动,玄机居士的五万八千两,又反超了倪玉绡现在的四万三千两。 有热闹看了。 刘华喊完,只听之前喊价的人又喊道:“我再出一万六千两,赠予倪玉绡姑娘。” 这样一来,倪玉绡的的缠头,就变成了五万九千两,堪堪压过了玄机居士。 尼玛这是在针对我啊。 林隽心中笑笑,又伸出三根指头。 刘华大声道:“我再出三万两,赠予玄机居士。” 玄机居士名下的缠头,来到了惊人的八万八千两白银。 这个数字已经相当骇人,从未有哪位花魁,能收到如此多的缠头。 去年林隽稀里糊涂大大打赏了五万两,倪玉绡的缠头总额也不过是六万两出头而已。 江上一片寂静。 所有目光都投向了之前出价的游船。 果然没有辜负万众期待,里面又传出声音:“我也再出三万两,赠予倪玉绡姑娘。” 林隽几人面面相觑,均觉不可思议。 倒不是他们出不起银子,只是对方只是每次都压住自己这边一千两,针对得太过明显。 没完没了是? 刘华看看林隽,林隽点点头,摇了摇手掌。 刘华大声喊道:“我再出五万两,赠予玄机居士!” 这一下,就直接打赏了十万两白银出去。 所有人都不禁咋舌,为了为心仪女子拼个花魁名号,真是太舍得了。 去年林隽砸下五万两,为倪玉绡拿到了花魁,羡慕之余,大都还是觉得荒唐。 今年全城人都知道,他必然又会为玄机居士争夺,只是没想到有人横插一杠,让林隽的荒唐翻倍。 事情没有完,先前竞价的人又发声了:“我也再出五万两,赠予倪玉绡姑娘。” 林隽几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对方为何如此针对? 到底是谁,这么拼了命的要为倪玉绡争这花魁? 他们心中很是好奇,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令他们根本就想不到的是,与他们竞价的,竟然是一个他们的老熟人。 第152章 加钱大赛 本来去年林隽的五万两打赏,就已经是一个极其荒唐的出价。 而今年,荒唐已经翻倍。 难道对面那位出价的朋友,现在也酩酊大醉了不成? 就这十万两,都已经可以为倪玉绡赎身,再置办家当,基本上后半生都无忧了。 和林隽打擂台的朋友,并没有喝醉。 不但没有喝醉,甚至今晚一滴酒都没有沾过。 清醒无比,冷静非常。 而且正在气头上。 毫无来头的一种生气。 这个人,正站在船上窗边,冷冷地板着脸,面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须臾之间,就花了十万两出去。 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个人,正是一身男装的顾月影。 站在顾月影旁边的人,高大英挺,脸上却带着苦笑:“师妹,为何要去拆林隽的台?何苦来着?” 顾月影“哼”了一声道:“大师兄,你心疼自家银子了?” 慕容华冰摇摇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好心疼的。我只是好奇,咱们只是来看热闹的,何必自己去当这热闹?” 顾月影脸色如常:“我就是见不得林隽这家伙,嚣张跋扈小人得志的样子。听说去年他上了倪玉绡的花船,今年还想去上玄机居士的船。” 她啪的一拍船栏:“一天都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还要不要修行?我作为师姐,有责任管束他一下。” 然后侧头向慕容华冰道:“大师兄,待会儿赢了,你是不是要上倪玉绡的花船呀?” 没等慕容华冰答话,传来了柳先生的声音:“丙十三号船的朋友,现在出价已到十万两,你需要实际拿出银票或银两才行。现在还不能认定,你的第四次出价有效。” 丙十三船,正是慕容家的坐船。 大随帝国除了战船之外的船只,分为甲乙丙丁四等。 甲等是皇家船只, 乙等则是勋贵重臣家的船只, 丙等是其余有地位的家族和臣僚家船只, 丁等则是一般用船。 这种场合,皇族是不能来参加的,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坐着皇家船只来,否则会被朝廷御史这班职业喷子弹劾,喷得满脸都是唾沫星子。 所以今晚是看不到甲等船只的。 有身份有地位的重臣,一般也不会公开出现。 林隽他们乘坐的定远侯府船只,是乙二十二号,出现在这里,都属乙类船只中比较少的。 打赏当然不能空口无凭。 丙等船只的信用上限,就是十万两白银。 慕容世家原来也是皇族,历史变迁风云变幻,现在已经不再是高门豪族。 家里的船只,只是丙等,有着十万两的信用上限。 现在柳先生要他们拿出十万两银子或银票来,实则非常公允。 像定远侯府这种乙等船只,就算没有带够十万两,府中是必然有的,日后也决计不会不给,哪个家主,也丢不起这人。 就像去年的秦国公府,白白给出了五万两,气得秦国公提起板子把林隽暴打了一顿。 连一向宠溺心疼儿子的镇北大将军刘素珍,也没有上前劝阻。 但是林隽认下的账,秦国公府是决计不会赖皮的。 慕容华冰听柳先生要他即刻拿出十万两来,想了一想,身边的确还真没有这么多银子。 他微微一皱眉,心中一阵憋屈,有一种被人看轻的挫败感。 顾月影看他脸色不善,轻声道:“大师兄,我只是胡闹一下,搅搅局恶心那小子一下,也就行了。要是没有这么多银子,就算了。” 慕容华冰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心中更是不爽,脸上却不动声色:“顾师妹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用心?你尽管放心,林隽今晚,决计当不上这恩客。” 他向柳先生道:“我有一物,请柳先生鉴之,能当得多少银子?” 说着转身回到舱中,拿起桌上的一幅字,卷了起来放置在卷轴中,又走到船边窗前,朝柳先生掷了过去。 此前,他和顾月影二人,正是在欣赏这幅字。 卷轴上被灌注进了灵力,像长了眼睛一样,对对直直朝柳先生飞去。 柳先生待卷轴到了身边之后,招招手,将卷轴收到掌中,然后抬头朝慕容华冰坐船方向赞了一声:“这位朋友,境界不错啊。” 慕容华冰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弯。 顾月影见柳先生称赞大师兄,倒很是为他高兴。 她看了慕容华冰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柳先生取出卷轴中的字,看了之后连连点头,朗声向众人道:“这幅字,是温八叉先生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真迹。至少可当得六万两白银。” 温八叉先生已经身故,所以他的真迹,当然价值不菲。 只是现在慕容华冰拿温八叉先生的真迹,赠予倪玉绡,那不就是在打玄机居士的脸? 岸上也是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此刻林隽这边,即使拿再多的的银子出来,意义上也已经无法相比了。 只听慕容华冰又道:“柳先生,此幅真迹,我并非要赠予倪玉绡姑娘。” 情况真是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柳先生奇道:“那你要赠予何人?” 慕容华冰道:“请你转告玄机居士,如果她愿意接受我为今晚恩客,此幅字就可以相赠予她。如她看不上这幅字嘛……” “不如我就当场焚了它。” 这就是在赤果果地威胁人了啊。 温八叉先生,对玄机居士来说,意义重大。 所以这幅真迹,玄机居士认定价值在多少银子之上,其他人都没话说。 而《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也称得上是传世名篇,又怎忍心让其毁于一炬? 这必将使玄机居士陷入两难境地。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林隽所在的乙二十二船。 林隽略一思索,向刘华耳语了几句。 刘华大声道:“柳先生,我这里,也有一幅字,烦劳先生转交玄机居士。” 柳先生道:“可否见告,是何人所做?温先生的真迹珠玉在前,其他人的嘛……” 听他言下之意,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刘华道:“是秦国公府二公子林隽新近所写的一首词,想请玄机居士为大家诵奏。” 此言一出,人群又热闹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 都知道温先生八叉成韵,林公子七步成诗,但终究林公子的作品少了些,恐怕还是难和温先生这样的宗师比肩。 柳先生自己就是诗词界的大家,他微微皱眉道:“林公子的诗,我有听过,《风》之一诗,工整秀丽,却少了些风骨。” 想了一想道:“闻听林公子有七步成诗之才,诗中有一句‘入竹万竿斜’,吾正爱竹,如林公子马上能以竹为题,赋诗一首赠于我。过得了我这一关,那我也不妨帮忙送他这一次新词。” 尼玛现在这些人,怎么都老想着白嫖老子的诗? 林隽迫于无奈,只得赶紧启动人工智能,去找诗满足柳先生。 他咳嗽一声,大声说道:“末学林隽,现赠诗于柳先生,请先生斧正。” 说完开始朗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柳先生一听,大为感慨:好小子!这首诗就是在暗搓搓地拍老子的马屁,赞赏老子的风骨嘛。 他心中高兴,大声道:“妙哉!好诗!多谢馈赠。林公子,请把你新做的诗词,交予我。” 林隽道:“请先生稍后,晚生马上写来。” 这次,又该用哪首诗词装逼,才能力压温八叉先生呢? 林隽眼望夜空,心中一动:有了! 第153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 林隽很快写好。 他的灵力运用,还没有到收发自如的境界。 将诗文装入卷轴之后,由赵赢凌空发出,送到了柳先生船头。 经过生死之战后,赵赢的境界,也有了跨越式的进步,已经到了七品大圆满境界,隐隐摸到了中三境的门槛。 乙二十二号船和丙十三号船争斗激烈,程度到了荒唐的地方,让人大为感慨的同时,也无人再参与竞价。 柳先生带着两个卷轴,又向江中心的花船返回。 现在所有人都极其期待,到底玄机居士会做何种选择? 丙十三号船献出了温八叉先生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真迹,让金银钱财在其面前,都立时黯然无色。 那么乙二十二船,由最近风头正劲,刚刚又敏捷成诗的林隽,做出的一篇新作,能不能与之匹敌? 玄机居士是个重感情的人,否则也不会为温先生闭门十年。 况且她颇有才具,堪称“色艺双绝”,自然不会违心评判。 林隽曾为其“一字之师”,此次又能写出什么样的盖世名篇,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万千怀疑的目光,都投向了乙二十二号船。 连丙十三号船上的顾月影,也有些坐不住,一直看着江中花船方向,看有什么动静。 慕容华冰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招呼窗边的顾月影道“师妹,你大可放心,世间能有几人,在诗词一道上的才学,能超过温八叉先生?” 顾月影点头称是,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其他人不论,林隽这家伙张口就来,仿佛脑中有无穷无尽的诗句。 自己生日那天,随随便便一想,就赠了自己一首《月下独酌》。 如果说有谁,真能和温先生的敏捷才思相提并论,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人恐怕就是林隽。 这个家伙,总是能带给人意外和惊喜。 她看了慕容华冰一眼,心中也很是感激。 大师兄为了自己高兴,大违本性陪着自己胡闹,挥掷万金却面不改色,还献出了如此珍贵的一副真迹,可见其对自己的一片真情,只是 他为什么会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呢? 可惜。 另外一边的乙二十二号船上,众人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虽然都见识过了林隽的诗才,但是温先生毕竟大名鼎鼎,早就如雷贯耳,如今想要凭一首新作把他比下去,只怕很难。 但是大家都是朋友,也不好表露出怀疑之色,反倒都为林隽打气,豪言必胜。 林隽微微含笑,也不言语。 他心中极其笃定,此作一出,必定功成。 如果这首佳作大家都不懂赏识,那才是真的没有天理了。 就在这时候,江边的人群发出一阵喧闹,只见一艘花船,从江中心驶了出来。 这艘花船,正是玄机居士刚才所乘坐船。 江边期待已久的人群,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过不多时,花船就来了岸边近前,停在了乙二十二号船正对面。 花船停好之后,窗边的帷幔慢慢被拉起,让人大吃一惊。 放眼看去,此时船中,居然有三位参与今夜竞逐的仙子。 正是玄机居士,倪玉绡和欧玉莲。 这三人一起出现在玄机居士的花船之中,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已。 此时花船离停靠在江边的众船已经很近,不过两三丈距离。 玄机居士上前一步,向江边万福一礼。 众人知道她有话要说,喧闹的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 玄机居士顾盼一周,目光滴溜溜地在林隽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微微垂下眼帘。 此刻林隽就站在她对面,两人隔江而对,中间似乎有些情愫在隐隐氤氲。 玄机居士开口道:“蒙林公子不弃,赠新作一篇。览阅之后,奴家心中不胜惶恐。如此佳篇,非我一人所能承受得起。” 众人一听,均觉有些诧异,什么样的文章,能好到玄机居士觉得承担不起? 只听玄机居士又道:“评判团诸位名士,建议由倪、欧两位姐妹,与我共同演绎。以期能将此词之意,能向诸位表达万一。” 她话一说完,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柳先生自不用提,他的词作大家都是有口皆碑的,布衣卿相可不是浪得虚名。 连他都认为,林隽这首新词如此优秀,那就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了。 词作之力,又有谁能出柳先生之右? 大家都是充满了期待。 玄机居士又道:“林公子已经做好曲谱,与词一并交付。奴等诸人之中,玉莲妹妹琴技最妙,由她为大家奏曲。” 欧玉莲也站起来向众人施礼致意,然后坐回琴旁。 这个林隽是个什么妖孽? 不但写了词,连曲谱都写好了?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说是他现写的,谁特么的会相信? 玄机居士又说道:“若论舞技,当然是首推玉绡妹妹,由她为诸位舞此一曲。” 倪玉绡也起身向众人施礼致意。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 玄机居士环顾四周,微微笑道:“小女子不才,为诸位吟诵此词,望诸位不弃。” 这下就热闹了,玄机居士念词,欧玉莲抚曲,倪玉绡伴舞。 何时能看到这样的牌面? 这种王炸组合,在大随帝国勾栏演艺史上,恐怕也是空前绝后了。 还未开始表演,气氛就已经极其热烈。 这边花船中,身穿藕色长裙的欧玉莲调好琴,试音轻抚几下,发出“仙翁仙翁”之声。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欧玉莲拨动琴弦,琴曲响起。 玄机居士随着曲调,开始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时虽不是中秋佳节,但天上月轮正圆,月华甚明。 倪玉绡一袭白裙舞动,神姿飘逸,彷如月宫中的仙子一般。 这场视听盛宴,让众人如痴如醉。 歌声琴声停下,片刻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今夜来的,有很多儒生读书人,纷纷交头接耳开始议论。 “此词从布局方面来说,上片凌空而起,入处似虚;下片波澜层叠,返虚转实。最后虚实交错,纡徐作结。妙啊妙啊!” “此词设景清丽雄阔,以咏月为中心表达了‘归去’与‘人间’、离欲与入世的矛盾和困惑,以及旷达自适,人生长久乐观和美好的愿望,远不止是字面之意,极富哲理与人情。” “贤兄所言极是,我看此词,立意高远,清新如画。最后以旷达情怀收束,情韵兼胜,境界壮美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总而言之,这首词,立马就被围观的人群给吹爆了。 丙十三号船上的顾月影,站在窗前,也是陶醉其中,连连叹息,心中感慨:又被这个家伙大出风头了!他那猪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慕容华冰并不醉心与诗词之道,但是只要不是白痴,就知道这首词好到不能再好了,他心中有些郁闷,自己机关算尽,却并没达到目的。 心中不爽,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淡淡向顾月影道:“师妹,今天晚上是赢不了林隽了。” 顾月影摇摇头道:“算他运气好!” 接着又愤愤道:“这家伙耽于享乐,不爱修行,只怕是今天晚上又要上人家花船,去烂醉一场了!” 慕容华冰看看天色道:“师妹,我准备即刻就开始在此继续修行了。你要不要在此船留宿?” 顾月影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道:“我还是回天龙观去看看师傅,在那里暂住一晚。” 慕容华冰点点头道:“也好,此时此地,不便御剑飞行。岸边有我府上的马车,你让下人送送你便是。” 说完自顾自推门走了出去。 另外一边的乙二十二号船上,则是喜气洋洋,一片欢声笑语。 一个下人跑上楼来,大声道:“这里有玄机居士给林公子的一封信。” 第154章 玄机居士的邀请 林隽正要伸手去接取信函,却被表弟刘洋抢先上前一步,笑嘻嘻地从下人手中劈手夺了过去。 他扬扬手中的信奉,笑眯眯地向林隽道:“表哥,玄机居士必有回赠诗句,不如大家一起欣赏学习一下。” 然后向其他几人说道:“诸位兄弟,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都是少年心性,闻言大声叫好,连平常稳重的赵赢,也是凑到了刘洋身边,想要先睹为快。 林隽干笑两声,他知道众怒难犯,自己不能去扫了这群家伙的兴,只好默不做声,静待刘洋拆开信函,向大家说个分明。 刘洋拆信的当口,林隽举目向窗外看去。 此时玄机居士的坐船,已经渐行渐远,离开了江边。 花船的幔帐已经放下,再也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刘洋拆开信函,取出里面的信纸,拿到鼻子边嗅了一下,啧啧称赞道:“好香啊!” 旁边的唐木急不可耐,催促道:“你倒是快念呀!” 刘洋这才展开信纸,大声诵读起来。 玄机居士回赠给林隽的,是一首短诗,只有四句。 无限荷香染暑衣,阮郎何处弄船归? 自惭不及鸳鸯侣,犹得双双近钓矶。 刘洋读完之后,唐木一脸茫然,转头向赵赢问道:“胖兄,这首诗,不是写给老林的?阮郎又是哪个乌龟?” 赵赢微微一笑,手指林隽:“不就是文商兄这只乌龟?阮郎,是女子对情人的昵称。” 唐木点点头道:“嗯,我懂了。现在就在江上,玄机居士是约老林去钓鱼吗?可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呀,怎么钓鱼?” 赵赢痛苦地捂住脸:“你出去,我不认识你。” 众人哈哈大笑,刘洋将纸张折起收起,连同信函一起,递给了林隽。 林隽接过信函纸张,顿感满鼻生香,心神不由微微一荡。 他轻轻一捏信函,微感有异,将信函口拉开一点,只见里面还有一张纸。 林隽将这张纸取出,就着头上挂着的宫灯细看,上面还有一句话,写的是: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他看完不禁莞尔,原来玄机居士的邀请,竟然如此的热情直接和奔放大胆。 大随帝国的风气,开化的很呐! 朝玄机居士的坐船又望了一眼。 那花船已经驶入江心中一片灿烂的灯火中,让人不禁心中满是期待憧憬。 唐木见林隽又拿了一页纸出来,窜上来伸手就想夺取。 林隽下意识地体内灵力一转,在双腿灵脉间运行,展开神行百变的身法避开,然后把信函和纸张收进指环里。 唐木扑了一个空,楞了一下,然后赞了一声:“老林,你这身法很妙啊。比起面壁思过之前,似乎又有了一些长进。” 林隽笑道:“还没来得及向众兄弟说呢,我现在可也已经是七品啦。”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唐木和赵赢二人,更是吃惊不小。 他们曾经并肩而战,同生共死,对林隽的底细,还是很了解的。 林隽在面壁思过之前,还不是个真正的修行者,因为体内有其他人输入的灵力,加上天罚之力,才能与修行者有所周旋。 而不过短短十天,就连破三境,从普通人变成了七品修行者,怎么不让人诧异? 唐木和赵赢,还有刘华,或是体修,或是符修,或是武夫,都是从小开始修行,历经多年的磨难,才进入到现在的境界。 此中的诸多不易,他们都心知肚明。 林隽所言,也确实太过令人震惊。 要是他们知道,林隽是在一日十二个时辰之内,连破三境,只怕是要惊掉他们的下巴。 诸人之中,赵赢虑事最为周全,见天色已晚,向林隽道:“老林,这些事情,容后再说,你还是先去赴会。” 今日的花魁争夺之战,最终以林隽所在的乙二十二号船大获全胜告终。 玄机居士毫无疑义地夺得了花魁头衔。 她写给林隽的信函,已经明白无误作出邀请。 刘洋笑嘻嘻地道:“表哥,你还不快去,只怕人家等得心急,到时候说我们这群兄弟耽搁了你,我们可就冤枉了。” 刘华也是摆摆手:“表弟,赶紧走,让下人驾小舟送你过去。” 唐木一脸暧昧笑容道:“老林,你快风流快活去,我们四人,就在船上打个通宵马吊,等你凯旋归来。” 林隽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向四人告辞,就准备下楼离去。 此时,周围传来一片闹哄哄的声音。 只听得岸边船上,到处都是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玄机居士的坐船离开江边之后,人群本来逐渐在开始散去,此时却又停住脚步,都向江心方向看去。 只见江心处花船上的望斗之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手中升起一团亮光,正在徐徐向空中升起。 嗯?是在放孔明灯吗? 就算是放个孔明灯,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对了,怎么会有如此明亮夺目的孔明灯? 只听赵赢说道:“这是有人,我估计这个人是柳先生,正在向儒圣献祭文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文商兄刚刚新写的那首词!” 此时岸边人群也是在猜测议论。 “那是柳先生吗?他在干什么?” “据我猜测,柳先生是在向儒圣献祭文章。” “向儒圣献祭文章,需要上三境的修为,而且如果献祭未果,会大大损耗元气,弄不好会跌境的!” “柳先生敢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对诗词的研判能力,应该有绝对的自信。” “那现在献祭的诗文,莫非就是……?” “不错,小弟和这位兄台想的一样,一定是刚刚林公子所写的那首‘明月几时有’,此词精彩妙绝,倒是值得一试。” 众人说话间,升到高空的那团亮光,突然变得绚烂无比,如烟花一般绽开,点亮了整个夜空。 亮光绽放的时候,从朝歌城中传来一记响亮的钟声! 这是来自国子监中的钟声。 如献祭的文章被儒圣英魂认可,国子监中的儒道气运钟,便会自鸣。 越是卓越的文章诗篇,钟声响起的数目便会越多,有史记载以来,上限是三声钟响。 除非特别有把握,一般不会有儒道修行者轻易献祭诗文,轻则大伤元气,重则会跌境。 但是一旦献祭成功,就会凝聚起气运,恩泽天下所有修行儒道的读书人。 柳先生固然是慧眼识雄文,但是这种为了天下,敢于自我牺牲的精神,也充分展现出了儒道领袖的风骨。 钟声响起,大随帝国境内的所有儒道读书人,都有了感应。 包括林隽自己在内,都有心中一暖的感受,天地之间无形之中,向这些读书人,灌注进了儒道气运。 林隽的道树上,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隐隐觉得上面的几个孔洞,似乎又大了一些,而自己的气海,则又有所充盈。 这就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儒道圣人之力。 众人都默然静立在原地,感受这股丰沛的力量,刷新自己的神识和身体。 过了好一阵,这种感应才慢慢退去消失。 赵赢向林隽郑重一礼:“文商兄,感谢你为天下读书人带来的气运福祉。” 林隽自己完全也呆住了,他何曾想到过,自己为了帮玄机居士夺得花魁,装逼抄录了这首千古名篇,居然会带来这么大的反应? 他木然站立在原地,心中混乱已极,有些沾沾自喜,又有些羞愧莫名,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一时之间思潮涌动,竟然都忘记了要向赵赢回礼。 还是唐木打破了沉寂。 他是个不修儒道不如何看书的体修,对此并无什么感应。 见林隽呆立当场,上去拍拍他肩膀道:“老林,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楞在这里了,赶快去玄机居士的花船。别让人家等得心急。” 林隽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多谢林森兄提醒。” 他稳稳心神,向众人拱手道别,走下楼去。 林隽站在轻舟前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花船群,心情也是激荡不已。 他到了玄机居士花船的船舷边,早有人在船上看见,放下绳梯,接了他上去。 林隽上得船来,站在船头处,心中正在措辞,见到玄机居士如何说话,才显得热情而不失含蓄。 就在此时,他看见船尾有人走了出来。 那人听见船头响动,也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林隽对上视线。 林隽脑中灵光一闪,他认得此人。 他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第155章 老天爷都保不住他,我说的 林隽看得分明,这人分明就是自己救下,却从始至终,都未曾出面为自己作证的少年书生! 之前在咸宜观中,他也曾在外出方便时,见到了这个少年书生。 正要留住此人,问个究竟的时候,却被这个少年书生的神秘护卫,把自己和唐木、刘华三人揍了个灰头土脸。 据事后合计,林隽和赵赢分析,这名少年书生,极有可能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私生子。 老子辛辛苦苦写了半天诗,又出了这么多银子。 还要和人pk半天,搞了这么多花样,费不完的心思。 结果又被你这臭小子先拔头筹,轻轻松松溜到了玄机居士船上,占老子的便宜? 这个人渣! 林隽越想越气,仿佛感到自己头上多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心中大怒,哪里还管得这少年是不是什么皇子? 你丫凭什么不参加真金白银的公平对决? 为何不守规矩? 皇子就可以白嫖老子的玄机居士吗? 林隽立马向船尾方向追了过去。 那少年书生见林隽追来,倒也并不慌张,还向他挥挥手作别,才转头纵身一跃,跳下船去。 等林隽追到船尾,只见一艘小舟,已经离开了玄机居士的花船,向旁边不远处一艘大船划去。 少年书生站在船尾,见傻傻立在花船上的林隽,还做了一个鬼脸。 给老子带绿油油的帽子,还要嘲弄我? 管你是谁,老子都要弄死你! 蛮劲发作之下,林隽气往上冲,左右顾盼一下,见船尾下还系着小舟,当即也愤然跃下。 玄机居士就在这里,反正她又不会跑,先追上这臭小子,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林隽心中一直都有疑问,也想印证一下自己和赵赢的分析猜测。 所以即便这少年书生,很大可能是皇子身份,他也无所畏惧。 总不可能,找他问个话,还要砍掉脑袋不成? 他奋力划动船桨,向小舟追去。 林隽现在已经是七品修行者,又修行过淬体之术,身体素质早就远超常人。 他在满腔愤怒驱使之下,用足了吃奶的力气,越划越快,和前面小舟的距离,也快速拉近。 前面小舟靠上了不远处的一艘花船。 这首花船看上去,比之其他船只,都要高大豪阔些。 船头顶上,还有一个望斗,想必刚才柳先生就是在此处,献祭了林隽的《水调歌头》一词。 林隽追到船下的时候,少年书生已经沿着绳梯,攀上了大船。 他见林隽正准备攀上船来,顺手从头上摘下发簪,朝林隽投掷下来。 林隽现在的反应和身手,和往日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他稍一偏头,一伸手,就接住了这枚发簪。 抬头一看,少年书生的身影已经从船边消失。 事不宜迟,千万不要再让这家伙从眼前溜走。 林隽将发簪咬在口中,手足并用,向船头攀爬上去。 鼻翼中隐隐传来发簪上的香气。 他心中暗暗咒骂,这个娘娘腔,搞得他自己香喷喷的一身。 怪不得会被王云这些坏小子看上,老子好心救你,却被你如此调戏! 看老子追上你,不打烂你的屁股。 遇到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一边暗暗咒骂,一边迅速攀爬了上去。 眼看就要到船头,他侧头听听,没有什么声音。 上面应该没有什么埋伏。 林隽用力一蹬腿,双手同时发力,一跃而起,猛地跳上船头。 他刚刚落地,还未站稳,突然眼前一花。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如水银泻地般的刀气! 出刀攻击林隽的人,身形都藏在刀光之后,一时也看不清楚。 林隽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地一个打滚,避了过去。 然后他迅速起身,运转神行百变的功法,竭力腾挪瞬移,避开了漫天刀光。 刀气就在林隽身后。 无论他如何闪转变化步伐,森寒的刀气,都如跗骨之蛆一般,贴在他背心之处,随时都要刺破他的肌肤一般。 这在他练成《神行百变经》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已经把灵力在腿上两条灵脉中,运行刀极致,还是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刀气。 突然之间,林隽听到身后微微“咦”了一声,刀气瞬间消弭。 他惊魂方定,回过头去,背后夜风阵阵,空无一人。 林隽再抬头一看,看到那少年书生已经上了甲板的二层,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林隽又回头看看身后,环顾四周一下,半个人影都没有,难道刚才是个幻觉? 他指着那少年书生大声喊道:“有种的不要走!” 少年书生朝他吐了吐舌头,身影从船栏边消失。 林隽心中大急,双足发力,猛地一蹬地,身躯拔地而起。 他伸手在二楼栏杆上面一扶一拉,就落在了二楼的甲板上。 少年书生已经快步走进船舱,进去之前,还回头挑衅地看了林隽一眼。 林隽拔腿就要追进去,突听一声轻喝:“站住!” 然后舱顶和甲板两侧,悄无声息地涌出一班甲士,全都张弓搭箭,对准了林隽。 亮铮铮的箭头,全部指向林隽身躯,只要他稍有异动,只怕马上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林隽鼻尖上的汗珠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顿时放心下来。 这些甲士并不是禁军内卫打扮,而是一身黑色的玄甲军。 北境的玄甲军,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不是禁军内卫,那就完全不虚了。 何况出现在这里的还是玄甲军,出了事也有老爸老妈兜底。 看来分析有误,这少年书生,只怕是北军中哪位将领的子侄。 那我怕个几把毛啊? 他成竹在胸,先高举双手,免得被误会杀伤。 然后大喊一声:“东院办案,谁人敢阻拦于我?” 大喊声中,一面铜牌出现在他手中。 林隽高擎铜牌:“我乃东院铜牌密使,都不要乱动!” 卫公你不要怪我暴露身份啊。 大随境内您的逼格最高,提您的名号最好使,何况还有东院铜牌,不得不先扯扯您的虎皮。 他一脸的笃定,高声说道:“东院正在追捕人犯,请你们配合。” 林隽手指船舱方向,声音铿锵有力:“刚刚这个人犯,我抓定了!老天爷都保不住他,我说的!” 所有甲士都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保持张弓搭箭的姿势。 但是,林隽看这些甲士,所有人的眼光里都有一种戏谑之意。 他们看着林隽,都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船舱里传出一个男子的醇厚沉静的声音:“让这小子进来。” 众甲士顷刻之间如潮水一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林隽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可能是北军将领中的哪位叔父辈。 事情迫在眉睫,已经无暇去人工智能系统里,调取声音来进行匹配查验了。 他心心念念想的是:可不能再让那臭小子溜了。老子一定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船舱里大不了就有个北军的高级将领,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就是父亲的老部下而已。 林隽来不及再多想,抬腿就迈步走进了船舱。 一进船舱,他立刻尴尬在了原地。 林隽瞬间明白,为何甲士们看自己,会像是看傻子一样了。 第156章 绝对不当缩头乌龟 林隽跨进门之后,只见船舱花厅里,摆着一张大圆桌,桌边坐了四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而这四个人,林隽居然全都认识或者见过。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中年道士,身披一件麻袍,气质飘然出尘,仿佛神仙中人。 此人正是林隽在天龙观中偶遇,并赠送保命玉佩给他的随园主人。 随园主人左边,坐着一名中年蓝衫书生,气质潇洒飘逸,林隽却并不知道其姓名。 这人正是林隽刚刚赶来江边路上,准备出重金买下其坐骑的那位。 而随园主人右边坐着的,则是一个身形矮小枯瘦的白衣和尚。 但这名和尚,其实不是和尚,而是一位大将军。 林隽认识此人,正是现任的大随北军大都督。 梁国公陈之云。 陈之云幼时身骨不佳,但颇有慧根佛缘,剃度之后入了禅宗,修行佛法。 待到他十八岁那年,父亲老梁国公逝世,他为嫡长子,又还俗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梁国公一脉,也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心腹武将,传到陈之云手中,已经是大随帝国的第三代梁国公。 陈之云今年三十出头,已是武将勋贵年轻一辈中,最年长的一位。 无论年龄、资历、爵位、职级,都已经是第三代中第一人。 这位同辈带头大哥,和林隽的护弟魔大哥林远走得很近,但是跟林隽交往其实不深。 两人只是互相认识而已。 看见林隽,陈之云淡淡点了点头,表示已经认得他了。 林隽心道:怪不得门外守卫的甲士,是北军的玄甲卫,原来他们的大都督在此地。 而坐在下首的,则是一个青袍中年人。 他现在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正是林隽的顶头上司,卫公卫进忠。 尼玛这是一个什么组合? 而且权倾朝野的卫公,居然还坐在下首? 道僧儒宦都齐活了,看起来四人之间颇为熟识,都是笑眯眯地看着林隽这个不速之客。 林隽心里犯起了嘀咕,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船底。 毫无疑问,这四位,应该都是大佬级的人物。 既然刚刚已经高喊过自己正在查案抓捕人犯,林隽心道自己也不能就此犯怂,反而让卫公丢了面子。 管尼玛的,反正先保住认识的卫公这条大腿,总不会错。 他拱手向卫进忠道:“卫公,属下正在抓捕一名疑犯,贸然闯入此地,就各位恕罪。” 卫进忠看了随园主人一眼。 随园主人只是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 卫进忠转头向林隽道:“查什么案子?” 林隽恭谨回答道:“就是当初差点判了属下死刑的那个案子,属下看到了那个案子的重要人证,所以才一路追了过来。” 卫进忠皱眉道:“你不知道?那个案子已经结案了。” 林隽点点道:“是,虽然案子已经结了。但是事关属下自己,里面尚有疑问,所以才想要查出真相。” “真相?”卫进忠抚髯道:“我已经给了世间一个真相。有什么问题?” 林隽笃定道:“属下又见到那名少年书生了!这是重要人证。” “少年书生?”卫进忠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少年书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案子里面,从未有过一个少年书生出现。” 尼玛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明明我刚刚亲眼看到,那臭小子一路跑进来的! 林隽心中不甘,嘴上却不便再争执,脸上自然流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随园主人开口道:“林密使,你刚才追赶的,的确是我家的孩子。” 林隽闻言,抬头看向随园主人,抱拳道:“那麻烦您,请您家公子出来,我问他几句,解了我心中疑惑就行。” 随园主人微微笑道:“你能不能看在咱们相识一场,不要再过问此事?” 林隽脸色肃然,抱拳凌空一拜道:“国法在上,恕我不能因私废公。” 随园主人不以为忤,端起一杯酒饮下,又问道:“林密使,不能给个面子?” 林隽斩钉截铁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随园主人抚掌大笑,指着卫进忠道:“卫院主,你这个属下调教得很好啊。你看看。他连朕的面子都不肯给。” 卫进忠闻言连忙起身请罪。 林隽耳边却如闪过一道炸雷。 朕? 他说什么? 他是不是说了“朕”? 林隽脑中嗡的一下。 虽然他心中有点隐隐的预感,但当真的知道,面前的随园主人,就是当今大随皇帝陛下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随园主人,谁人才配称这大随的主人? 不就是帝国如今的最高主宰,大随靖威皇帝? 自己真是个猪脑子! 他再偷眼看看靖威皇帝身上的穿着。 心中恍然,一下想起来了,连偏远所在的月轮明王都提到过: 那是因为靖威帝曾经入天龙宗修行,做过一段时间的外门弟子。 为表示对天龙宗的尊崇,才会以帝皇的九五之尊,经常穿着一身麻袍。 而天下人都知道,靖威皇帝信奉道门,所以才会做道士打扮。 那块救命玉佩如此珍贵,什么人才能随随便便就赠送给自己? 真是因为自己的那首诗? 想起自己当初还和皇帝一起安坐喝酒,心安理得高谈阔论,他额上开始浸出了汗珠。 此时又听靖威帝带着调侃的语气笑道:“老天也保不住他?你说的?” 刚刚说话的时候有多拉风,现在吃屎的感觉就有多尴尬。 林隽艰难地咽下一口苦水,先向靖威帝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单膝下跪,朗声道:“微臣禁军左羽林卫振威副尉,东院铜牌密探林隽,不知圣驾在此,冲撞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接着又认怂道:“陛下在微臣心中,大过天地,请陛下明鉴。” 靖威帝呵呵一笑,向旁边站着的卫进忠道:“卫院主,这是你的属下,你说说看,该怎么责罚这个小子?” 卫进忠脸色如常:“无端冲撞圣驾,行同谋逆,当斩。” 林隽当然不会认为,卫公真的想宰了自己。 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维护靖威帝的权威而已。 如此才能更好地保全自己。 果然又听卫进忠接着说道:“但是主上在此,奴婢岂能擅自做主,恭请陛下圣裁。” 靖威帝点点头,向林隽道:“林隽,你知不知道?你未经允许,一脚踏入此地,就已经是犯了死罪?你的生死,就在朕一念之间。” 林隽心中一动,皇帝这么给自己压力,似乎又留了话口,无非就是不想自己再查这件事情而已。 他也从父兄口中,听说过这位靖威帝的脾性:最是看不起软骨头的人。 你越是软弱可欺,他就越是瞧你不起; 反倒是敢犯颜直谏的臣子,他倒是越发欣赏器重。 尼玛今天这个事情,我又不是不占理,凭什么就被吓成一只缩头乌龟? 绝对不当缩头乌龟! 这是原则问题! 干脆豁出去,赌上一把大的,赢个盆满钵满,也不一定。 如果能抱上皇帝这条世间最粗壮的大腿…… 想到这里,他大声说道:“微臣忠心国事,即使失于粗疏,也非有心之过。如果陛下因此降罪于臣,甚至将臣斩首,那就是冤枉贤良,不教而诛。” 林隽抬头直视靖威帝,正色道:“而且陛下自己有错在前,不自察查,反倒苛责于微臣。臣,不服气!” 好家伙,大家心中直呼好家伙。 皇帝还没责难他,他倒先说上了皇帝的不是。 靖威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157章 世上最大的白痴 卫进忠立刻呵斥道:“放肆!林隽,你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吗?” 靖威帝挥挥手,冷冷向卫进忠道:“你闭嘴,让他说。不然天下人还真以为,朕是个不教而诛的无道昏君。” 他是天下共主,自然有其城府,虽然收起笑容,但是语气却并无任何震怒之意。 靖威帝向林隽道:“你刚刚说朕,有错在先。朕想知道,错在哪里?你说说看。” 林隽坦然道:“启禀陛下,《皇随祖训》有令,任何皇族男子,都不得买春狎妓,可陛下今夜却在此地宴饮,可不是违反了祖训?” 他言辞尖锐直接,一语中的,直接就叫破了皇帝陛下出来把妹子的事情本质,一点台阶都不给皇帝下。 而且还搬出了祖训压在皇帝头上。 这是要跟皇帝陛下抬杠吗? 只怕是靖威帝登基以来,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赏之意。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不但不怕虎,连靖威帝这位真龙天子,林隽都不怕。 靖威帝不置可否,指头轻轻在桌面上敲击,并未直接回答林隽的质问,而是向林隽道:“自古多的是故意犯颜谏言,借此邀宠的佞臣。朕并不是昏君。我问你,你是不是也安了此心?就当真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说着冷电般的两道目光,投到林隽脸上。 皇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已经赶鸭子上架,这把要么大赢,要么就是大输。 林隽只有硬着头皮,坦然硬着靖威帝的目光,大声道:“微臣家中殷实,又并非嫡长子,之前只想做个田舍翁,了此一生。但蒙陛下圣恩,卫公教诲,以及在宗门的修行学习,方知要一改旧习,重新做人,报效国家和朝廷。” 他这番话,倒是也合情合理。 之前林隽就是朝歌城中出了名的纨绔,终日只知道寻花问柳,醉生梦死。 很多像他一样,无望继承父亲爵位的勋贵子弟,就一心只想躺平,安享荣华富贵。 靖威帝脸色有所缓和,看看林隽道:“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很大,居然还敢责难于朕!” 林隽一脸坚毅道:“父有诤子,不败其家。君有诤臣,不亡其国!” 靖威帝听到林隽此言,面色稍霁,捻须微微一笑道:“还算是有志气。” 他一抬手:“好小子,起来说话。” 林隽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有些窃喜。 看来这一把大的,自己赌对了。 他口中说着“多谢陛下”,然后站起身来。 靖威帝道:“既然你问朕,朕也给你一个答复,免得你心中不服。” 林隽看着皇帝,默不作声,干脆给他来个默认。 微臣就是心里不服气。 靖威帝指指林隽,又转头向卫进忠道:“卫院主,你看看你这属下。你们东院纠察朝廷,居然查到朕的头上来了。” 卫进忠跟了皇帝二三十年,深知其脾性,听他如此说话,知道皇帝已经对林隽有了欣赏之意,只是微微欠身,也不多说话。 靖威帝敲敲桌面,向林隽道:“你说祖训有法,皇族男子不得买春狎妓,你哪只眼睛,看到朕违背祖宗成法了?” 我尼玛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几位大佬在这花船堆里,难道是来商议国家大事的? 林隽嘴巴张了张,耸耸肩,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靖威帝站起身来,走到白衣陈之云旁边。 陈之云虽然已经还俗多年,却并未蓄发,看上去还是和尚模样,所以被称为“佛帅”。 靖威帝拍拍陈之云肩膀,向林隽道:“今日佛帅返京,邀朕一叙,何来的狎妓之说?” 然后指指卫进忠:“你们家卫院主,他能狎妓?” 天下恐怕也只有靖威帝,敢这样对卫进忠说话了。 卫进忠闻言不动声色,似乎说的事情,根本和自己无关一样。 林隽忍不住开口道:“陛下,难道刚刚夜宴之时,也无侍女?微臣分明闻到有女子脂粉香气。” 这船舱花厅中,明显充斥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夜宴之时,有女子陪侍,其实是一种时尚。 何况今晚还在花船盛会的脂粉窝里。 要说这里,一直没有女子前来陪侍,那才是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只是此刻,饮宴完毕之后,要商议事情,才会屏退歌姬。 林隽之前过惯了这种花天酒地的生活,里面的道道当然完全门清。 他冲口而出,又向皇帝怼了回去,只是口气已经不是那么强硬。 靖威帝似乎早知道,林隽会有此一问,哈哈笑道:“朕只是个来吃饭的客人,主人安排了什么,那是他的盛情。” 他走到林隽面前,戏谑道:“朕又没有给付银钱,能算是买春?你这结论,是不是下得过于武断?” 林隽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皇帝,又迅速低下头。 心中暗暗腹诽。 老子玩完之后不给钱,就不算买春了。 是这意思? 他竟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驳斥。 只好微微欠身,向皇帝说道:“微臣不知详情,错怪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靖威帝点点头道:“朕现在责罚你,还算不算是不教而诛?” 林隽大声道:“陛下的心胸,比天空还要辽阔,比大地还要宽广。以臣愚见,陛下必不以此事责罚微臣,以失知人之明。” 靖威帝拍拍林隽肩膀:“好了,不要拍朕马屁了,以后好好干你的差事。” 说着走回自己的位置去,坐下之后,笑吟吟地看着林隽,眼中颇有欣赏之色。 林隽却又道:“微臣还是一事,要向陛下禀告。” 靖威帝点头道:“讲。” 林隽道:“陛下刚才已经说过,微臣所追之人,就是皇子。” 他抬眼直视皇帝道:“这位皇子,微臣在咸宜观见过,刚刚又亲眼所见,他从玄机居士的花船下来。不知这位皇子的行径,是不是违背了组训,请陛下明示。” 将军! 林隽在心里大吼一声,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好嘛,你说你没有,那你家儿子呢? 刚刚你自己可是亲口承认的! 出乎林隽的意料,靖威帝神色安静,并没有因为他的穷追猛打而有任何愠怒之意。 不对。 皇帝非但没有生气,而且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隽瞬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陷阱。 而且是皇帝有意挖的一个坑。 他看看卫进忠,卫公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再看看其他两人。 中年书生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而佛帅陈之云,却在自斟自饮,瞟了林隽一眼,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自己哪里错了? 林隽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就听有人说道:“姓林的臭小子,你是在找我吗?” 话音刚落,从花厅内室的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 少女一身淡黄衣衫,走动之时环佩轻响。 虽尚未发育完全,却也看得出是个明艳秀丽的美人胚子。 她一张笑嘻嘻、红扑扑的鹅蛋脸上,两只大眼睛中的黑亮眸子闪闪发光,看着林隽,一脸得意的神情。 这少女是谁? 我什么时候找过她了? 林隽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看着少女,他的确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隽赶紧火速开始运转人工智能系统,把少女的面貌在数据库中进行比对。 对比完毕,很快就有了结果。 林隽终于明白,为何靖威帝和卫公、佛帅这几位大佬,会像看白痴一眼看自己了? 他满肚子苦水没处倾倒,恨不得马上能原地消失。 心中痛骂自己有眼无珠,果然是世上最大的白痴。 第158章 真正的凶案真相 黄衫少女看着呆若木鸡的林隽,笑嘻嘻地问道:“林公子,你不认得我了吗? 林隽一肚子苦水,点点头道:“在认,在认。” 黄衫少女朝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认出来了没有?” 林隽早就认出来了,这黄衫少女,就是自己刚刚一路穷追不舍的少年书生。 他瞬间明白,为何自己追问靖威帝,是不是有皇子买春狎妓,也是违反了祖训的时候,场中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和看白痴一样没有多大分别。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黄衫少女,身体尚未发育完全,脸上还有几分稚气。 之前三次见到她,都是在灯光昏暗之时。 自己又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其也是到处把妹、喝花酒的同道纨绔,才没有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靖威帝笑笑向林隽道:“林隽,朕刚才说了,你所追的人,是朕的孩子。她是朕的女儿太平公主。朕乃天子,口无虚言,可有欺哄于你?” 皇帝真是个老银币! 他说是他的孩子,那我必然以为就是皇子啊。 谁特么想得到是个少女? 有人会去计较皇帝说的是“孩子”还是“儿子”? 原来早就埋好了坑,在这里等着自己! 林隽心中极其懊恼,没想到这样被人皇帝阴了一把,还没处去讲道理。 现在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王云几个烂崽在喝醉之后,想要非礼的是太平公主(也不知道这位公主,大晚上跑到这些男人们混的鬼地方去作甚?) 自己见义勇为出手,正在被烂崽们痛殴之时,被前来接太平公主的护卫救下。 护卫见公主受辱,当时也未必认得烂崽们是权贵子弟,大怒出手,做掉了几个胆大包天的色胚。(当然也不排除他就是故意的。) 还没来得及善后,巡城司的人马上就到了。 护卫只能带着太平公主离开。 留下昏倒的林隽还在原地。 太平公主肯定是私自溜出宫来的,回宫之后也不敢吱声。 护卫之人,考虑公主的名节声誉,也只能向皇帝瞒报此事。 纸里包不住火。 等案发之后,林隽所画的太平公主女扮男装图,被旁听的长秋监的老太监认出,派人飞马回宫禀报了皇帝。 太平公主当然是不能出头作证的。 而且事涉文官集团和武将勋贵长期以来的固有矛盾,皇帝当然也不好直接出面。 林隽甚至怀疑,老爸和皇帝的关系亲密,说不定早就有所沟通。 会审时的表现,不过做给众人看的。 老爸这演技,啧啧啧…… 老戏骨啊! 最后,这个烫手山芋,理所当然就扔给了卫公,毕竟他是靖威帝的背锅专业选手,也不在乎多这一个了。 所以,卫公会比合乎常理的时间,还要早一些出现。 审理过程中,才会定调:现场并没有出现过少年书生。 凶手是谁? 很重要吗? 东院要找个替死鬼,还不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至于杀死烂崽们的真凶们嘛。 在咸宜观被暴打之后,分析案情之时,他和赵赢各自在手心写的,都是一个“苗”字。 指的就是天龙卫副统领,上境武夫,刀法大家苗彪。 左手用刀,三品境界,当晚的公主护卫。 杀人动机,杀人能力,真凶特征,如果代入苗彪的条件,那是一应俱全,全部具备。 唐木曾经被太平公主的护卫,用一根短棍,打得双足都陷入了地里。 事后,林隽他们几个少年,查验了唐木小臂上,被短棍打击之后留下的痕迹。 这痕迹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反向“令”字。 苗彪用来殴打唐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短棍,而是出入宫禁的金牌令箭。 刚刚林隽攀上船来,出刀攻击的人,应该也是苗彪。 他早就在船头看到了是林隽追来,只是出手稍微警示了一下而已。 否则自己恐怕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开玩笑,人家苗统领,可是朝歌城中耍刀最在行的上三境武夫! 不行啊,自己的境界,还是太低了。 在绝对的境界碾压之下,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修行不能松懈,自己必须要更高、更快、更强才可以。 现在想来,赵赢这个胖子,的确是心智过人。 辅以自己的人工智能系统分析,把事情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虽不中,但不远矣。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少年书生,并不是皇子,而是一位公主。 人家不是去泡玄机居士,更不是要给自己戴绿油油的帽子。 她只是玄机居士的粉丝加闺蜜而已。 林隽看了看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的太平公主,心中也释然了一些。 不怪自己眼光拙劣,这位公主,的确是太平了些。 太平公主瞥见林隽正在看自己,抢白了他一句:“你看什么看?不服气啊?” 林隽清楚明白,所有的文学和影视作品里面,刁蛮公主都是惹不起的。 只好赔笑道:“哪里哪里,殿下天姿国色,微臣见识浅薄。现在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失态,请殿下恕罪。” 一听林隽说“第一次见到”,靖威帝和卫公对视了一眼。 他这么一说,以前关于案子的事情,已经按官方说辞,所有当事者,都已经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小子上道! 太平公主大大的眼睛闪动,白了林隽一眼,却并不领情:“你少来!你看着玄机姐姐时候,那色眯眯的样子,以为我没看见吗?我就是不明白,她看上了你哪一点?” 我猜测是每一点,林隽心中暗自回答。 太平公主走了两步,来到蓝袍中年书生身旁,向他问道:“大宗伯,这姓林的臭小子,写的诗词,当真就那么好?玄机姐姐可是一直赞赏不已。” 林隽目光转到中年书生身上。 原来这位以铮铮读书人风格,扛住自己银子加价攻势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儒道领袖,柳咏柳澹人! 他之前不久,还冒着跌境的风险,以林隽的《水调歌头》献祭儒圣,为天下读书人凝集气运! 柳咏目注林隽,微微一笑,点头嘉许道:“林公子刚才的那首词,堪称千古绝唱,得到了儒圣英魂的感应认可。” 然后长叹一声道:“诗为正宗,词为小趣。从来无有词作,能获儒圣英魂认可。我自作词千万首,却都是些,人之私情感触,至多与温八叉并肩,比起林公子的佳作,境界上那是有所不及了。” 摇摇头道:“难怪儒圣英魂,从未有过感应,几次祭文之后,我都不敢再做尝试了,直到看到此词,才又有了一试的念头。” 说着站起身来,认真向林隽施了一礼,一改平日的放荡不羁之色,郑重其事道:“林公子,天下修行儒道的读书人,都要多谢你了!” 林隽听得汗颜,连连回礼逊谢。 太平公主看着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她既然能做玄机居士的闺蜜,那就决计不是不通文墨的草包。 林隽此词高妙,她自然也清楚。 只是好到了什么程度,因为从未有过如此佳作,她也没有很明确无误的认知。 此刻听柳先生把这首词吹爆了,专业权威人士的评价,当然值得信赖。 靖威帝哈哈大笑:“林隽这小子,倒是颇有些才华,天龙观偶遇时,还赠了朕一首诗呢。” 说着把《赠随园主人》背了出来。 他背完之后,大家一阵赞赏。靖威帝也是面有得色。 卫进忠笑着向靖威帝凑趣道:“陛下,林隽也曾赠给奴婢一首诗。” 说着把《石灰吟》背了出来。 靖威帝听完,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进忠,这的确是你的人生写照啊。” 说着目光变得温暖,看了卫进忠一眼。 卫进忠不敢和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心中暗自感动。 刚刚在大江之上,林隽向柳咏赠了一首《竹》,以此诗赞赏他的风骨,大家都是知道的了。 屋里这四位大佬,就只有北军大都督,佛帅陈之云,还没有得到林隽赠诗。 陈之云向林隽看了一眼道:“贤弟,我有一事请教。” 秦国公府和梁国公府是世交,所以陈之云称林隽为“贤弟”。 林隽心中一跳:怎么?佛帅也想白嫖我一首? 口中道:“世兄有何吩咐?” 第159章 全村人的希望 陈之云目注林隽,笑笑道:“诗为正道,词为诗余,刚刚大宗伯以词献祭儒圣,已经是担了莫大的风险。贤弟这词,我闻所未闻,很是有些惊诧。” 词在现下,只是流行于民间,配合乐曲产生,主要用于娱乐和宴会演奏,在儒道文人眼中,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民间的词,大多是反映情爱相思之类的题材,被视为诗余小令,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儒道大家倾注心力于此。 到了大随立国之后,民风开化,儒道也受到影响,开始百花齐放起来。 温八叉和柳咏两位,开始大力填词。 两人都是文思敏捷,才高八斗的儒道名士,有了这两人做表率,读书人才开始注重起填词之技艺。 不过现今读书人所作出的词,大多题材狭窄,风格艳丽,脂粉气浓烈,连温八叉和柳咏也不能脱此窠臼。 今晚林隽所做的《水调歌头》,为有词以来,从未见过之风格,清丽绝伦,还蕴藏了极深的哲思。 柳先生自然是识货的,所以才敢于以此篇,献祭儒圣英魂,并确实得到认可和回应。 陈之云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是大随帝国着名的儒帅,也感受到了刚才的气运之力。 他向林隽道:“我是在沙场上厮杀的粗人,此时在想,贤弟能不能,作出一首词来,唱出我等武夫的意气?” 说完之后,充满期待地看着林隽。 他是沙场宿将,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身经百战,从他的角度,对词的创作,进行了一个开拓性的展望。 也是希望林隽,在儒道上找到新的突破方向。 一时之间,满厅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林隽身上。 责任很重大啊。 我不过只是想帮帮玄机居士而已,不想这么拉风出名。 林隽一时有点头疼。 这就是装逼带来的副作用。 你越表现得越牛批,大众对你的期待就越高。 尼玛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好不好? 难道还要担负起振兴儒道文坛的重任? 林隽看看屋中几人,一时也很无语。 前面装了那么多次逼,现在要说不行,大家都会很失望? 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 永远都不可能! 他微微一笑,向陈之云道:“世兄所想,小弟也曾有考虑。今日见到世兄风姿,想起世兄驰骋沙场,纵横无敌的英姿,倒是有词一阙,想赠予吾兄。” “哦!”几位大佬对视一眼。 说来就来? 说写就可以写? 真的这么天赋异禀,文思敏捷? 靖威帝当即开口,转头向太平公主道:“太平,磨墨。” 太平公主看了林隽一眼,嘀咕道:“父皇,这臭小子什么人嘛?就算他有点文才,难道写词还要我来伺候?” 林隽连忙逊谢道:“陛下,微臣自己来就可以。” 靖威帝面色严肃,向太平公主道:“皇儿,不要任性。此事你能参与,也是荣耀一件。” 太平公主见靖威帝如此说,只得噘着嘴巴去到书案边,铺开纸张,取过砚台开始磨墨。 她将墨磨好之后,冲林隽道:“姓林的臭小子,还不快过来写?” 林隽笑笑道:“多谢公主殿下!” 他几步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来,凝神稍以思索,开始笔走龙蛇,在纸上挥洒起来。 太平公主就站在林隽身边,看他一边写,自己一边轻声念,越到后来,越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她的声音很小,桌上四位大佬一边等待林隽写词,一边在把盏欢饮。 太平公主所念,他们也并未留意,只能林隽写完之后,再来细品。 不多时,林隽便将词作写完。 太平公主小心吹干墨迹,将纸张捧到靖威帝面前,向旁边的陈之云道:“大都督,我不太懂这种词,但是读来却是热血沸腾,要迫不及待先给我父皇看看了。” 说着在靖威帝面前放下纸张,向陈之云欠身施礼道:“请大都督见谅太平无礼。” 陈之云挥挥手,不以为意道:“陛下在此,原本就该如此。” “什么好词,能让朕的皇儿,如此上心?”靖威帝呵呵一笑,心中好奇,拿起纸张,放眼扫去。 他看完之后,猛地在桌上一击掌,大喊了一声:“好!” 然后看着林隽道:“有志气!如果我大随男儿,俱都如此,何愁魔族不灭?” 靖威帝说着,把纸张递给陈之云:“佛帅,你看看。” 这首词,是林隽相赠给陈之云的,自然是符合陈之云的身份和经历,赞赏的,也是其功绩和志向。 陈之云看完之后,只觉得这阙词完全道出了自己的抱负志向,心中一时豪情大起。 他也没顾忌君前失仪,放下纸张,来到窗前,仰天长啸一声。 柳咏和卫进忠见陈之云如此姿态,也是心中大奇。 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陈之云位置上,一起品读。 读罢之后,两人也是心中激情澎湃。 柳咏本身性格就比较外向奔放,大声赞叹道:“此词一出,之前我们那些风花雪月的词作,都是些于国无用的无病呻吟啊。” 他双眼放光,看向林隽:“以后儒道文坛,你要多努力啊!” 卫进忠性格沉稳,看了之后,一言不发,却眼神灼灼,看向林隽的时候,又是疑惑又是期许。 显然根据他的情报所得,对林隽的定位,有了超出范围的认知。 靖威帝待陈之云坐回位置之后,微笑着向林隽道:“林隽,你是我大随子弟,今日才具,朕已深知,你且努力修行,朕对你期许颇深,不要令朕失望。” 林隽欠身道:“微臣自当努力,绝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 靖威帝点点头道:“年轻人,能写出这样两首词来,足见襟怀广阔。你少年心性,朕也不想多约束与你,你现在就跪安。” 他拈须微笑道:“良辰美景,佳人等候。朕可不想,你以后来说朕不识情趣。” 林隽脸上一红。 尼玛桌上这几个大佬,全都知道,自己现在跑过江心来,是来泡玄机居士的。 还好看起来大家都很开明。 不但没有像长辈父兄一样,苦口婆心劝自己要努力学习,反而鼓励自己天天向上,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看着第一次要出去和妹子越会的子侄一样。 就只差说一句“开车谨慎,注意安全”了。 他惭愧莫名,单膝跪下,向靖威帝行礼,这才告辞离开。 林隽心中有些惭愧,大家看他离去的时的眼神,就是在看着全村人的希望一般。 他甚至起来一个冲动,要不今天就回去修行?不要去沉湎于女色了可好? 背后脚步声轻响,林隽回过头去。 只见卫进忠跟着走了出来。 他在林隽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林隽连连点头,表示我已经收到老大您的指示。 卫进忠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又走了回去。 林隽刚要离开,听见后面有人喊道:“等一等。” 第160章 花国传说 今夜退役 林隽正要下台阶,听见后面有人喊,回过头一看,眼前蓝衫晃动,是柳咏追了出来。 柳咏出了花厅,不在皇帝面前,就没那么严肃,脸上神情温和,走到林隽跟前,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林隽倒不怀疑这位前辈的取向问题,这位柳先生年轻时,可比自己还要荒唐得多,日日眠花宿柳,夜夜笙歌莺语,绝对是吾辈需高山仰止的楷模。 只是被他这么一看,心中难免也有些忐忑。 柳先生叫住自己干什么? 他是礼部尚书,跟自己的业务,可毫无关系。 来参加夜游盛会之前,林隽在路上邂逅柳咏,还想砸钱买下他的马。 现在又被看见急匆匆闪人,肯定被柳咏认为是心急火燎要去把妹子。 林隽心道:这位文坛前辈,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急色鬼,要好心提点自己几句? 一想到这里,倒是有些羞愧,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柳咏却丝毫没有前辈的架子,拍了拍林隽肩膀,赞许道:“年轻人,能写出如此有情怀意境的佳篇,真是难能可贵。” 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你的儒道老师,不知是何许人也?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弟子。” 我能告诉您,那些佳篇,都是抄的吗? 咱不是优秀作品的创作人,我只是一个优秀作品的搬运工而已。 林隽嘴上却恭恭敬敬道:“晚辈没有儒道老师,在太学中上过几年大课,之后全靠自己读书领悟。” “天才!”柳咏啧啧称奇,然后拈须沉吟道:“怪不得,我仔细想了一遍所有认识的儒道大家,没有一个人,曾经写出过如此佳篇,更不用说教出个弟子,能做此词了。” 难道面前这位大佬,也想收我做弟子? 林隽看看柳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宗伯之意,难道是想?” 柳咏是个精灵剔透的人精,一看林隽眼色,便明白了其意思,呵呵笑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收你做弟子的意思。” 他长叹一声道:“就凭你写这些诗词,我也做不了你的老师。” 林隽照例逊谢几句,然后对柳咏一通商业猛吹,把柳咏说得满脸笑意。 柳咏摆摆手道:“你不要奉承我。我之所以出来,是想提醒你两句。” 该来的,还是会来滴。 林隽点点头:“晚辈恭听先生教诲。” 柳咏一摆手道:“教诲说不上。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当年自己的模样。” 啊,原来是这样,柳先生看着我奔赴花船的匆忙,满满都是自己少年时的影子…… 柳咏收起笑容,正色继续道:“今天晚上《水调歌头》一出,我本以为,已经无词可与争锋。而你刚才写给佛帅的词,又让词道别开洞天,明日必名动天下。” 他郑重其事地看着林隽道:“你如此年轻,即享盛名,不要因此自满不前啊。此时锦绣盛世,底下却暗潮涌动,你可知自己重任在肩,容不得乐享安逸?” 林隽点头道:“先生教诲,铭记于心。” 柳咏点点头,斟酌了一下道:“我料不日便会有担子,落在你肩上。今夜有醇酒佳人,不妨沉醉一次。” 接着又换了笑脸道:“今夜再辛苦,明日也不要恋榻,有事情。” “啊?”林隽奇道:“什么事情?明日先生找我有事?” 柳咏微微一笑:“不是我找你,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说着摆摆手道:“去,我年龄大了,多啰嗦了几句,耽搁你的良辰美景了。” 柳咏说完,不再管林隽,自回身向船舱中走去。 林隽正在诧异时,眼前看到黄影一闪,耳边听到环佩声响,是太平公主又追了出来。 太平公主一脸笑意:“臭小子,等一等,父皇让我送送你。” 我尼玛…… 你们这样十八轮流相送,到底还要不要我去找玄机居士? 林隽心里大发牢骚,嘴上却老老实实道:“不敢有劳殿下相送,我自去就可以。” 太平公主双眼一瞪:“我偏要送你,你要怎地?” 林隽心中苦笑,哪里惹得起这刁蛮公主? 太平公主快步走到林隽身边,和他并肩站立,指指楼梯口道:“我知道你急着去找玄机姐姐,没事,你放心,我不耽搁你的事情。我就简单说两句。” 简单说两句? 不会是前世班主任那种“简单说两句”? 船上楼梯倒颇为宽敞,足够两人并肩同行。 太平公主脸上微微红了一下,轻声道:“父皇要本宫,谢谢你。” 谢谢我?谢我什么? 满船追杀你吗? 又听她说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见义勇为,英雄救美,难道不是我这种朝歌城五好市民该有的素质么? 林隽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妄自居功,反倒是越低调越好,只是笑笑道:“公主殿下说笑了,大家素不相识,哪里有什么恩不恩的?” 太平公主听林隽如此一说,更是放下心来,觉得这个家伙,倒是很懂事。 于是两人默契地不再提此事。 太平公主一边走,一边向林隽道:“林公子,玄机姐姐对你可是仰慕得很,你一定要好好对她才是。” 关你屁事! 一个小黄毛丫头,就来管大人的事了。 林隽口中真挚无比地道:“那是当然。” 接着口风一转:“只是刚刚蒙陛下圣训,又受大宗伯提点,我准备立马回家,秉烛看书,苦读修行,不准备去打扰玄机居士了。” “那怎么可以?”太平公主停住脚步,转头瞪着林隽,大声道:“你可知道,玄机姐姐说你满腹才华,却不为天下所知,为你大为不平。所以才会参加这次大会,去竞逐花魁。” 她撇撇嘴道:“玄机姐姐十年前,就已经是花魁了!你以为这花魁的虚名,她当真看在眼里么?她是想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知道你的才具!” 林隽心中恍然大悟。 他还以为,玄机居士参加竞逐花魁,是因为觉得有了自己助力,拥有一台行走的诗词at机,当然是胜券在握。 没想到她却是用心良苦,为了自己扬名。 太平公主又道:“之前大宗伯献祭诗文成功之后,你不知道,玄机姐姐有多高兴!我可从来没有看见,她如此开心的笑过。” 此时之世,女子的社会地位,还是多为男人附庸,像玄机居士闭门谢客十年之久,已经实属罕见之举。 她是青楼出身,理想中的最终归宿,还是希望找个有担当的心仪男子可以依靠。 林隽心中一阵感动,没想到玄机居士会对自己如此倾心。 仔细想想,其实自己哪里配得起她? 她所仰慕的,自己那些才华,其实都是搬运过来滴…… 两人一路走,都是太平公主在说,林隽不发一言,只是倾听。 太平公主又说了,玄机居士已经决定,今晚之后,就再也不会抛头露脸,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进行表演,重新又为某人闭门,不问世事。 林隽心中感慨:这位御姐,还真是容易为才华这个东西上头,而且又颇专一痴情。自己以后,倒是不能始乱终弃。 今夜就是她的顶峰,打完世界杯决赛夺冠,立马原地退役。 从此以后,花国江湖再没有姐的身影。 留下的,只有姐的无敌传说。 第161章 大家都很看好你 两人走到船舷边,林隽向太平公主拱拱手,准备就此告辞。 他忽然脑中一闪念,一下想起了什么。 林隽伸手取出一支发簪,正是太平公主之前投掷自己的那支,向她递了过去:“殿下的东西,微臣不敢藏私,特地原物奉还。”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林隽手中发簪,却并未伸手来接,笑咪咪地说道:“嗯,这个,就当本宫赐给你的令箭。” 令箭? 去号令侍候你的那群宦官、丫鬟和老妈子? 做你的全职公主助理? 太平公主见林隽傻傻木在原地,没有收回发簪的意思,娇嗔一声道:“本宫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记住了!你不光是卫院主的密探,也是本宫的眼线。” 她笑盈盈道:“以后朝歌城有什么风吹草动,外出听到奇闻异事,你可要一一如实报给本宫知晓哦。” 哦,原来如此,是当公主殿下您的狗仔队啊。 林隽看看太平公主,年纪这么小,也喜欢听八卦么? 怪不得有人说,爱八卦,就是女人的本能。 林隽于是收起发簪,恭谨点头道:“微臣遵命,愿为殿下效力。” 太平公主挥挥手道:“你赶紧去,不要让玄机姐姐久等了。” 她格格笑道:“只怕现在,她已经焦心得很了。” 林隽正色道:“微臣今晚不准备去了,我要抓紧时间修行。” 太平公主脸色一紧:“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 林隽哈哈一笑:“殿下,是你先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 玄机居士已经孤苦伶仃地等了十年。 我有义务有责任去关怀,让她享受正常女子的生活才是。 可惜了,殿下她不懂,这种语言艺术,叫做“callback”。 太平公主作势飞起一脚,就要朝林隽踢过去。 林隽轻飘飘地一闪,拉住绳梯飞快爬了下去。 他下到小舟之上,看到太平公主还在甲板上看着自己,一对大眼睛,在月色下灼灼有光。 林隽挥挥手:“殿下,我告辞了。” 太平公主点头道:“嗯。” 然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大声道:“姓林的臭小子,大家都很看好你,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你要努力哦。” 大家? 这个大家,都包括谁? 林隽提起船桨,向太平公主笑道:“殿下,看好我的,包不包括你?” 太平公主脸蛋微微一红,所幸是在晚上,林隽也看不清楚。 她嘴上却很倔强:“你先做出点功绩来,本宫再来掂量。本宫机灵着呢,可没有玄机姐姐那么好哄骗。” 林隽哈哈一笑,拱手作别,摇动船桨,在月色下向玄机居士的花船方向划去。 太平公主俏立在船头甲板上,目光一直追随这林隽小舟,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有些甜蜜,有些酸涩,还有些失落和怅然。 太平公主并不是口出虚言,大家的确真的很看好林隽。 这个“大家”,至少就包含了,现在正在船舱花厅中宴饮的四人。 柳咏已经归来坐下。 靖威帝看看三人:“这次的事情,朕意,交给林隽去办,众卿意下如何?” 他先向卫进忠道:“卫院主,朕要你观察林隽这小子,是否能胜任此任,你先说说。” 卫进忠站起身,刚要说话,被靖威帝阻止:“朕说过很多次了,不是上朝和其他正式场合,不要有这么多规矩,让人怪不自在。” 他用手指敲敲桌面:“坐下说话。” 卫进忠微微一笑,说声“谢陛下”,然后安稳坐下,看看柳咏和陈之云道:“林隽这小子,和其他年轻人,很是不同。人很机灵,需要搏命的时候,也豁得出去。” 靖威帝点点头道:“你的意见,就是同意了?” 卫进忠点头道:“臣无异议,只是……” 他看看靖威帝道:“此事不在大随境内,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只怕救援不及。” 柳咏接过话头道:“陛下,你知道,微臣是个最没规矩的,卫公说话不爽利,听着别扭,难听的话,我来说。” 他看着靖威帝道:“林隽的才具,那是没话说的。这么一个好苗子,要是折损在这次的事里面,陛下,你舍不得舍得?” 靖威帝沉吟不语,又把目光投向了佛帅陈之云。 陈之云虽然年轻,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却已经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为人沉稳老练,见靖威帝看着自己,知道是想知道自己的意见。 他想了一想道:“臣家与林家,虽是世交,臣却与林隽并不相熟。他昔日的纨绔之名,倒是有所耳闻,不知道为何最近,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陈之云抖抖手中林隽写给自己的词作:“若非亲眼所见,臣也很难相信,如此豪气干云的佳作,会是出自一名少年之手。” 他转头向卫进忠道:“卫公,林隽身上的灵力似乎有些微弱,不知境界如何?” 只是这样看一看,当然是看不出境界的。 在座四人眼里,林隽的境界,不用说都知道,那是很低微的。 但是低微到什么程度,却不得而知,恐怕只有无所不知的东院,才会有所了解。 卫进忠笑笑道:“打架他不一定在行,逃命的本事却是第一流的。而且还颇有些福大命大的意思。” “那就是说,他身上也许还带着不俗的气运。”陈之云点点头,向靖威帝道:“臣也无意见,此事需要北军配合的,恭听陛下圣裁。” 靖威帝一拍桌面:“好!玉不琢不成器,想朕当年,不过也是如此年纪,就已经率军出征了。年轻人,需要多些磨炼才是。” 他亲自拍板道:“那就让林隽,去办此事。朕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为了大随的千秋万世,必要的时候,朕连自己都豁得出去。” 靖威帝站起身来,向三人道:“你们各司其职,为林隽此次之事,做好一切协调准备事宜,不必事事都报朕知晓。” 他环视一周,又道:“卿等三人,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是绝对信得过的。林隽出发之前,朕也会再亲自见他一次。” 三人齐声答应。 不在场的林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给安排了。 靖威帝迈步向门口走去,口中说道:“看了一晚上热闹,现在年岁见长,人也劳乏了。朕这就回去休息了,你们自便就是。” 三人连忙迈步,一路陪着靖威帝走出去。 来到甲板上,靖威帝抬头看看月亮,点点头道:“良辰美景,希望这小子,今夜有个好心情,后面的事情,做起来可就有些难了。” 说着回头,向柳咏呵呵笑道:“澹人,按照常理,明日是否又有气运降临?到时候,这家伙会不会还在赖床?错过这场机缘?” 柳咏也是呵呵一笑:“陛下放心,臣已经提醒过林隽了。他应该会有所警觉。其实,即使他像臣年轻时一样不争气,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床,那也不是太妨事。” 靖威帝点点头:“你是儒道大师,既如此,那朕就放心了。” 说完挥挥手,走下楼梯去。 墙角暗影闪动,一个瘦高身形的人出现,跟着靖威帝离开。 正如靖威帝所料,林隽的心情确实不错。 玄机居士的花船,就在眼前。 他心中着实欢欣鼓舞,一阵阵的兴奋之意涌动。 船桨将水面上的月光摇碎,让人几不知是天,还是在水。 看着花船,林隽忍不住都想高喊一声:“神仙姐姐,我来了!” 第162章 夙夜观神剑 林隽心心念念的神仙姐姐,此刻正坐在窗前,一颗芳心忐忑不安,惦记着该来的人,为何还不来? 玄机居士给林隽送去回赠的诗,还悄悄大胆地另外附赠了一句。 现在想起来,还煞是羞人。 她虽然已经不是未尝情事的少女,却已经十年,未有过实际之行径。 玄机居士正是青春年华,孤枕枯灯,也是极其难熬的。 可惜在这世上,她再也未有遇到过,如温先生一般才华横溢的男子。 已经看过了云端的风景,她哪里还有兴致,再去俯就那些俗人? 直到遇到了这个如阳光一样俊朗的少年。 他比自己还小着好几岁,写出的诗文,却往往出人意表,令人大为震惊。 不但会写,还会弹琴,甚至还能谱曲。 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惫懒的家伙,应该是假装不会抚琴,好引起自己的注意? 不过得承认,被他得逞了。 他成功地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青花瓷》不过是他小试牛刀,初露锋芒。 昨天晚上万众之前,他的那首《水调歌头》才是光芒万丈,压过了存世所有词作。 连儒圣英魂,都对此认可感应。 国子监的气运钟,都为此佳作,应声响起。 柳先生看到这首词的时候,当即就决定,要以此篇献祭儒圣英魂。 旁边有人问他,此举会不会太过冒险。 毕竟不能成功,还有跌境的危险。 柳先生哈哈大笑着说,如果这首词都得不到儒圣英魂认可,那以后大家伙干脆都把笔给扔了,还写什么词呀。 想起种种,玄机居士心中又是骄傲,又是甜蜜。 她想亲自去迎接,终于还是守住了自己最后的矜持,派了婢女蕊初前去船头迎候。 可是刚刚蕊初急急忙忙来报:林公子刚刚登上花船,就看到了正好离开的太平公主,紧追而去。 太平公主这个少女,虽然年幼,和自己却是性情相投,很是谈得来。 知道今日有此盛会,就一定要来为自己呐喊助威。 她是习惯了女扮男装的,自己倒也不以为意。 之前蕊初有偷偷向她禀报过,定远侯府的二公子刘洋,在向他打听太平公主的底细。 蕊初这孩子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没有走漏口风。 只向刘洋说,那个少年书生,也是玄机居士的仰慕者而已。 玄机居士想到这里,心里轻呼一声“糟糕”。 难道刘洋公子,已经向林公子说了此事。 林公子看到女扮男装的太平公主,误以为自己芳心不定,导致醋意大发,才会去追太平公主,要说个清楚。 其实玄机居士哪里知道,刘洋找蕊初厮混,查探到了自己以为的真相之后,根本就没跟林隽说,生怕他因此作出不智之举。 在刘洋看来:女子嘛,尤其是这种勾栏欢场中的女子,何必对其用情至深,太过较真? 再说了,以表哥这种身份和才华,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玄机居士脑中胡思乱想,不时到窗前船边去眺望几眼,忧心不已。 林隽已经追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都还没有踪影。 不会是像上次在咸宜观一样,一去黄鹤就杳无踪影? 他身份贵重,不会是嫌弃自己的残花败柳之身? 林隽追去之处,玄机居士知道有权贵人物所在。 她虽然没有亲自看到,但是从太平公主神情谈吐便知。 不由得又有些害怕,林隽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事。 夜色渐沉,还不见林隽前来。 玄机居士手托香腮,又是失望,又是担心,竟然怔怔流下泪来。 正在她黯然神伤之际,耳边传来一人吟诵诗词的声音。 只听有人在门边朗声念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玄机居士抬眼一看,正是林隽,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林隽从靖威帝处离开之后,拼命滑动船桨,向玄机居士的坐船赶来。 等他跃上花船,正看见在等候自己的蕊初。 蕊初一见林隽,大喜过望,就要去向玄机居士禀报。 林隽飞快上前,拉住了蕊初,想她轻声道:“我自去见你家主人,给她一个惊喜。” 蕊初是个知情识趣的姑娘,噗嗤一笑,倒是觉得这个林公子真是善解人意。 于是向林隽指明了玄机居士的舱室所在,手捂嘴巴,笑嘻嘻地告退下去。 林隽轻手轻脚走上二楼,透过门缝,看到玄机居士正在暗自垂泪。 虽然如此,也是姿色秀丽,楚楚动人,更是让人起了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 他推开房门,脑中一闪念,张口就吐出了这首诗。 玄机居士一见林隽,霍地站起,双眼中流光闪动:“你来了?” 她心中豁然开朗,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林隽微微一笑:“怎么?我不能来?” 老子是今天晚上的大赢家,我不来,还有谁可以来? 玄机居士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恭候公子多时,请坐。” 林隽却并未就坐,而是回身关上门。 等他再转头看时,玄机居士已经在向内室走去。 怎么能让佳人在眼皮子地下溜走? 林隽紧走几步,拦住她的去路。 玄机居士满脸红霞,表情略显局促,声音小如蚊蝇:“请容奴家先去查看水温,才好服侍公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之后要发生些什么。 不过玄机居士到底还是女子,有些害羞,也实属应有之意。 她说完之后,见林隽还是不让路,心中一时如小鹿乱撞,低声道:“今晚林公子为我争得花魁之名,我当然知道,要……好好感谢公子。” 林隽双手一撑,将玄机居士逼得靠在船舱壁上,笑嘻嘻地托起她的下巴,直视她道:“你要怎么感谢我?” 玄机居士虽是勾栏之中出身,但之前所结识的,都是些彬彬有礼的文人名士。 何尝被人这样壁咚调笑过? 她走又没法走,躲也没处躲,缩在林隽双臂之间,楚楚可怜,更是让人想大快朵颐一番。 看着林隽霸气侧漏的表情,玄机居士哀求道:“林公子,请放奴家……” 她话只说到这里,就再也无法说下去。 玄机居士红唇被堵住,简直无法呼吸。 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周围,自己根本无法脱离。 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几下,她很快软得像一滩烂泥。 林隽自己仔细感知,发现自己的毛病,经过诸番治疗之后,似乎已经不见踪迹。 此刻美人在前,其他事情,一切烦恼,都尽数被抛诸脑后。 玄机居士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林隽,掩面踉踉跄跄冲进内室。 林隽哈哈一笑,举步追了进去。 室内灯光黯淡,只有两盏红烛摇曳。 玄机居士已经缩在榻上一角,向林隽低语哀求道:“把灯吹灭。” 林隽一伸手指,发出剑气,烛光应声而熄。 满屋俱黑,只听得到粗重的呼吸,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林隽心中默默道: 今晚哥终于要为自己正名! 老子绝不是无能之辈! 时间流逝…… 第163章 醒卧美人膝 美人甚好,林隽却并未贪杯,更未一醉不起。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船面的甲板上。 初夏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躯上,晨风温暖而带着湿意,从船舷穿过,吹动他的发梢,一切都很美好而惬意。 柳咏柳大宗伯,要他不要贪睡,早上会有事情发生。 林隽醒来的时候,玄机居士尤枕在他的臂弯中酣睡,昨晚很是操劳她了。 林隽轻轻挪出自己的手臂,爱怜地捋捋玄机居士凌乱的头发,然后起身走出舱去。 他在甲板上信步而行,左等右等,并未有什么异常情况。 看着太阳升起,他心中一动,索性开始修行起《观星经》。 林隽的身体也极其劳乏,像永动机一样马达轰鸣了一晚,任他是铁打的,也有些腰酸背痛的感觉。 他试着躺在温暖的甲板上,开始运转功法,发现其实不用正襟危坐,也可以有很好的效果。 昨天晚上的儒道气运入体,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又有了一些变化。 阳光的力量,从每一个毛孔渗入,再在体内流走和汇聚。 道树上的通道,又拓宽了一些,灵力流转也更自如和迅速。 气海也鼓胀了少许,能储备的灵力,也多出了一些。 他逐渐放松自己,感到《观星经》的运转,似乎不再需要投诸自己全部的精力。 此时在江面上,除了江水流淌之声,很是安静。 初夏的阳光温暖而灿烂,江水一碧到底,鸟群在船桅边嬉戏。 远处是巍峨的朝歌城,日光映照下,气势恢宏壮丽,仿如一座神都。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美好。 时间如果一直停驻在这里,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背后响起门轴的响动声,林隽应声回头看去。 一个清丽端庄的少妇走上甲板,正是玄机居士。 她穿着一件宽大而舒服的白色袍子,江风吹动,将白袍刮得紧贴在身上,凸显出凹凸有致的身型。 林隽心中一片火热,这就是昨天晚上,自己一直在疯狂掠夺和索取的绝色。 玄机居士秀发松松挽起,显是一个出嫁妇人的发式。 林隽心中一阵温暖,从此她就要退出花国江湖,只为自己一人厮守了。 他心中又微微一沉,感到一些责任和压力。 玄机居士轻盈地向林隽款款走来,白袍下露出一双洁白晶莹的玉腿。 林隽这才注意到,她是赤着双足的,完美无瑕的足型,让他颇感陶醉。 昨夜全无灯火,一片漆黑,现在他才能欣赏到,这如同艺术品一样的双足双腿。 他心中一动,这样的双腿,比起月轮明王的大长腿,只怕也是不落下风。 林隽拍拍自己面前的甲板,微笑道:“来陪我躺一会儿。” 玄机居士走到林隽跟前,却并没有依言坐下,而是伸出一只脚,用脚趾在林隽脚心划动。 她脸上绽开了少女一般甜蜜妩媚的笑容,林隽仿佛看到百花都在此时开放,一时之间颇为心醉,甚至脚底痒痒的感觉,都变得很轻微。 林隽收腿,微微起身,一把拉住玄机居士的纤手,将她扯到自己面前坐下。 他刮刮玄机居士鼻子道:“原来你也是这么调皮的么?” 经过昨夜的倾心深入交流,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 玄机居士瞪大了眼睛,晕生双颊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调皮?你昨天夜里,闹腾得像只猴子,把我折磨得还不够么?” 林隽哈哈一笑:“我以为你喜欢嘛。十年孤寂,才有了这一晚的欢愉。” 玄机居士长叹一声道:“你现在是天龙宗弟子,还要修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空又来看我。” 她看着林隽,眼中有些不解之意:“你昨夜如此折腾,为何?……” 说到这里,玄机居士看了林隽一眼,有些害羞,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两人在甲板上相对而卧,近在咫尺,玄机居士说话吐气如兰,让林隽又有些陶醉。 他不明玄机居士所言,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道:“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玄机居士思索了一下,低下头轻声道:“你,你为何不肯给我一个小猴子?” 她说着勇敢抬起头,双眼直视林隽道:“你是怕我出身低贱,辱没了门楣么?” 林隽听得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玄机居士开始说话。 玄机居士脸上有点犹豫之色,还是继续向林隽倾诉心中款曲,只是声音轻细,几乎微不可闻:“如果你担心,因此需要给我什么名分,我不要名分,也可以。” 话说到这里,她毕竟是个女子,不敢再看林隽,白皙的脖子上红了一大片,连林隽昨夜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也变得不再那么明显。 林隽现在终于搞懂她的意思,是在问自己,为何不给她一个生养孩子的机会。 他自己其实也很纳闷,而且倍感无辜。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为何元阳一直没有反应,还像个钉子户一样,牢牢扎根在老子身体里面,让人都没法酣畅淋漓。 林隽揉揉玄机居士的头,一脸诚恳无奈的表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法播撒出种子。” 玄机居士一脸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林隽。 林隽苦笑道:“不瞒你说,我的身体里面,的确是有暗疾。开始满城传言,我不能正常行人事,并不是瞎说。” 玄机居士捂住嘴巴,指着林隽:“那你昨天晚上,差点要了我的命。” 林隽摸摸鼻子,笑嘻嘻道:“你竖起降旗的时候,我就已经收敛了。我也没想到,为何会是这样两个极端的情况。” 他翻了一个身,仰面躺在甲板上:“这种情况,我也毫无头绪,只有去宗门里问问同门,查查典籍了。” 玄机居士啐了他一口:“这种事情,你也问得出口?” 对哦,这种事情,我去询问别人,人家会不会是觉得我在炫耀? 林隽有点头疼。 见林隽脸色略显焦虑,玄机居士起身坐起,让林隽把头枕在自己腿上,给他按摩头顶。 林隽心中感动,她昨夜也很辛苦,却还在想着帮自己按摩放松。 这个世界的女子,与自己前世相比,确实有些不同啊。 夜宿花船中,醒卧美人膝。 这样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想换啊! 他枕在玄机居士腿上,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阵阵酥松感觉,惬意无比。 这样过了好一阵,他肚子传出咕咕的声音,逗得玄机居士娇笑几声,一阵花枝乱颤。 林隽睁开眼,正好看到玄机居士身前,好大一片壮阔风景。 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玄机居士连忙拉紧自己的白袍,把风景裹在里面。 林隽呵呵一笑,开口念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玉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玄机居士娇嗔一声:“你这人,好没正经,取笑人家。” 她目光无意一扫,更是羞涩不已:“你看看你这家伙,又在想什么坏事了?” 林隽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挠挠头道:“我不是故意的,这种情形完全是自然而然发生。” 他认真道:“这表示了我对你的尊敬。” 玄机居士迅速起身,笑笑道:“谁要你的这门子尊敬?” 她迈步向舱内走去,边走边道:“你饿了,我去叫早饭来吃。” 早饭很快放在了甲板上。 一条清蒸鲈鱼,两只烤乳鸽,一碗浓浓的鸡汤,还有一盘新鲜的水果。 林隽看看玄机居士:“你准备要撑死我么?你自己不吃?” 玄机居士正站在船舷边,笑笑道:“我正在轻断食,你昨夜辛苦,多吃一点。” 她伸手拉住一根绳子,正在奋力向上提,也不知道绳子上是什么东西。 林隽本想去帮手,却被她笑笑阻止。 绳子提上来,绑着一个密封好的酒罐子。 打开之后,传出四溢的酒香,原来是葡萄酒。 玄机居士皱眉道:“现在夏日,也无寒冰,只有在江中浸上一晚,滋味恐怕差了些,你将就着喝。” 林隽微微一笑,将酒倒在杯中,手握酒杯,运转生死符的法门。 片刻之间,酒杯壁上就有了一层薄冰。 他将杯子递给玄机居士:“共饮此杯。” 两人言笑晏晏,情意款款。 正在此时,毫无征兆地,甲板上一阵晃动,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164章 白日焰火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儒生。 他身形瘦高,二十左右年纪,像是晕船一般,在甲板上踉跄了几下,方才站稳。 年轻儒生距离林隽和玄机居士,不过一丈距离。 林隽身形闪动,挡在了玄机居士面前。 年轻儒生眼睛细长,鼻梁高窄,头发微微卷曲,却是峨冠博带,穿戴甚是整齐。 莫名其妙,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玄机居士一眼。 不会是什么藏在舱底的隔壁老王? 他这衣冠楚楚的样子,也应该不至于的哦? 玄机居士与林隽对视一眼,林隽在她眼中看到的,也满是疑问。 她连连摆手,轻声道:“我不认识他。” 哦,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说。 林隽放下心来。 那年轻儒生环视了周围一圈,看看林隽,开口道:“林隽林文商公子?” 林隽点点头:“没错,是我。阁下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年轻儒生又道:“水调歌头,是林公子所做?” 林隽“啊”了一声道:“是啊,是我写的。” 总不可能是苏先生派人顺着网线过来打我? 他迎着年轻儒生有些疑惑的目光,坦然确认了自己对《水调歌头》的知识产权。 年轻儒生整整衣冠,向林隽郑重行礼道:“多谢林公子,为天下儒道读书人凝聚气运。” 你要谢我,也不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阴悄悄出现? 无端端看到我女朋友的好风景,怎么算? 我可是花了十万两银子的门票钱滴! 嗯,还要记得把银票交给玄机居士。 话说回来,我还没吃早餐呢。 林隽一边心里吐槽,一边还是恭敬还了一礼:“兄台不必客气。” 心想要不是昨天晚上柳先生提醒我,早上有事发生,你就吓到我啦! 年轻儒生行礼完毕,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陈,名德,字恒兴,国子监的太学博士。” 哦,原来是高级知识分子啊? 怪不得目不斜视,也没偷偷看玄机居士。 果然是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的。 林隽拱手道:“幸会幸会,陈博士这突然出现,吓了兄弟一跳。不知道兄台找我,有何贵干?” 陈德解释道:“我受大祭酒的嘱托,来寻林公子。” 大祭酒,也就是国子监的校长,他老人家找我干什么? 难道是昨天晚上,为儒道凝聚了气运,要派人来表彰我么? 林隽看看陈德,试探着问道:“陈博士,不知道大祭酒派你来找兄弟,有什么指示?” 陈德看看朝歌城方向,回头向林隽道:“此刻时辰未到,稍后片刻便知。” 林隽见他现在不肯说,也不多问,向陈德道:“陈博士吃了早饭没有?要不一起?” 陈德坦然点头:“我今天,倒还真没来得及吃早饭,那就叨扰了。” 玄机居士见陈德虽然来得突然神秘,人却文质彬彬沉稳有礼,心中去了惧怕之意。 她从林隽背后探出头来,向陈德道:“陈公子,不如到下面船舱客厅中,慢慢用饭。” 陈德却摆摆手道:“多谢姑娘好意了。就在此地最好。” 就在这里? 吃早饭? 甲板上连张桌子都没有。 林隽和玄机居士对视一眼。 尼玛我们在这里吃早饭,那是情趣,现在多个明晃晃的大灯泡,算怎么回事? 林隽心道,既然对方说就在这里,那必然有其原因,那就看看究竟。 他向陈德拱手笑道:“这里风景倒是很好,只是没有坐处,要委屈陈博士了。” 说着伸手相请,自己先长跪下来。 陈德还礼,也和林隽相对长跪。 玄机居士只穿了一件白袍,说声“失陪”,告退下去。 不多时,有丫鬟新拿了碗筷酒杯上来。 林隽指指面前的蒸鱼和乳鸽,向陈德道:“陈博士,请不必客气。” 陈德却摇摇头道:“多谢林公子美意了,我自己带得有早饭,讨杯酒喝就行了。” 林隽忙斟了一杯酒给他。 陈德接过酒杯,看着杯子上凝结的水滴,点点头道:“冰镇葡萄酒,林公子好雅兴。” 说着端起酒杯,向林隽道:“我敬你一杯。” 林隽连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两人举杯共饮。 陈德从怀中掏出一张面饼,就着葡萄酒开始吃饼。 他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抬头向朝歌城方向望去。 林隽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么,既然他现在不肯说,林隽也就不再问。 他昨夜极其劳乏,腹中感到饥饿,并不顾忌自己形象,一阵胡吃海喝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都沉默地吃着自己的早饭。 忽然之间,陈德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饼,霍地站起,口中说道:“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林隽正想发问,身体里面毫无征兆地一阵灵力涌动,似乎在和什么有所感应。 朝歌城上空,突然亮起一道璀璨夺目的豪光,几乎能与太阳争辉。 豪光所在处,慢慢凝聚起一团流光溢彩的云霞。 一记嘹亮的钟声,从朝歌城方向传来。 陈德看向林隽,正色道:“国子监里的气运钟,又响了!” 又响了? 又有人在向儒圣英魂献祭文章? 昨夜柳咏以林隽的《水调歌头》献祭儒圣英魂时,因为是在晚上,并未看得很清楚有云霞。 此刻光天化日之下,豪光照射,云霞斑斓,尽入眼底。 不过这次,为何没有昨天晚上气运钟响时的强烈感觉? 林隽心中正在疑惑,他的耳边,分明又听到一声钟响。 这次的儒圣英魂感应,引发了两声气运钟的自鸣! 空中的豪光随着钟声,更是加倍璀璨闪耀。 而流光溢彩的云霞,也更为广阔沉厚。 钟响余音袅袅,豪光没入云霞之中。 云霞突然如烟花一般绽放开来,漫天都是流星雨奔涌一样的气运闪过,在高空中向四面八方激散出去。 整个天空中,连太阳都几乎被完全遮蔽了光芒。 辽阔高空中,仿佛有神仙在白日间燃放焰火。 如此神迹,让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陈德回过头,郑重向林隽施礼道:“林公子,又要谢谢你了。” 林隽正看得目眩神摇,闻言呆了一下:“啊?谢我干什么?” 陈德点点头,言之凿凿地道:“因为带来这两声钟响的,又是你。” 第165章 星河因我落九天 林隽指指自己鼻子:“我?你说这气运钟,是因为我的缘故,又响了?” 陈德笃定地点点头:“不错,就是因为你林公子。在我出发前,大祭酒交代我说,准备向儒圣英魂再次献祭一篇佳作,是你林隽林文商昨夜所作。” 林隽一下回过神来,应该就是昨天晚上,自己赠给北军大都督“佛帅”陈之云的那阙词作。 这的确是一首充满豪情壮志的千古绝唱,但是令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又会把此篇献祭给儒圣英魂,献祭此篇。 而且在献祭之后,居然会引发了儒道气运钟的两声自鸣。 两人抬头望天。 只见漫天都是瑰丽无比的气运云霞,而且范围越来越大,正在向四处八方流动。 此时观之,让人目摇神驰,竟有一种头晕眼眩的感觉。 陈德感慨道:“这气运散落在大随四面八方,天下读书人都能得到一些气运。从此儒道气运大涨,国运也会因之强盛啊。” 他转头向林隽道:“林公子,此篇佳作,我还没曾拜读过,但看大祭酒信心满满的样子,便知是难得的绝世好词。此刻,只怕自国子监开始,已经在广为诵读了。” 陈德所言非虚,此刻的国子监内外,早已经是人声鼎沸,议论纷纷了。 数不清的儒生,都沐浴在气运云霞之下,感受儒道光辉。 人人都是神情振奋,激动不已。 “看来咱们儒道自此要大大振兴啊,昨晚气运钟想过一次,小弟已经感觉受益匪浅。没想到今日早上,还有两声钟响。” “这还真是天降异象啊,气运钟已经几十年都未曾响起过,这一响,居然就是连续两次!” “那可不是,不但响了两次,刚刚的第二次,还是响了两声!”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我已经听说,昨天晚上的气运钟自鸣,是因为柳大宗伯向儒圣英魂献祭了一阕词。” “一阕词?有没有搞错?你确定?词乃诗余小令,之前可从未听说向儒圣英魂献祭过的。” 说话的人,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兄弟昨天晚上,就在春江之畔,亲眼所见,岂会有错?” 原来这家伙昨晚没有刻苦读书,是去喝花酒去了。 众人嗤之以鼻。 国子监中的很多儒生,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苦学之人,昨天晚上那种豪奢的花船夜游,也有不少儒生并未前去。 即使去的人,几乎也是和朝歌城的吃瓜群众在外围观看。 所以也不清楚现场献祭好戏的细节。 像刚刚说话之人,应该权贵子弟或者其朋友,偷摸溜到了江上的船中,因恐众人鄙视,所以一开始才没有说明。 说话的人看周围的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立即高声道:“诸位仁兄如若不信,小弟现在马上将此阙词诵出。”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此人马上抑扬顿挫地将《水调歌头》吟诵了一遍。 也亏得他记性不错,又喜爱此词,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背错。 在他背诵完毕之后,全场一片安静。 然后突然开始喧闹起来,满场都是对这阙词的溢美之词。 其实这也很正常。 这阙词,放到什么时候,都一定会被识货之人吹爆。 热议声中,有人问道:“哪位兄台知道?如此佳作,是何人所作?” 还没有人回话,就有最快的人接道:“既然是柳大宗伯献祭给儒圣英魂的,想必就应该是他所作了?” 立刻有人反驳道:“兄台此言差矣,柳先生作词,固然精致美伦,但是却没有这种磅礴豪放的胸襟。” “对哦。”有人赞同道:“不过如今儒道文坛,还有哪位大家,能做出这样的词来?” 有人道:“我在猜想,会不会是温八叉先生遗作,此时方现人间?” “绝无可能!”此言一出,马上被人否定掉:“温先生存世之词,都是些花间闺房词作,或秀丽或凄艳,但绝不会是这种超迈情爱的风格!” 众人面面相觑时,起初背诵《水调歌头》的儒生,终于找到了话缝,高声道:“诸位,这阙词,是林隽林文商公子现场即兴所作,小弟亲眼得见,绝无虚言!” 众人一时愕然,然后轰然惊叹。 大家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超凡脱俗境界的佳作,会出自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之手。 此时提林隽之名,在国子监中,已经可谓是众所周知。 他七步成诗,现场写就《青花瓷》,已经传到了国子监中。 七步成诗固然是才思敏捷,所作的《风》之一诗,也算佳作。 但是对《青花瓷》则是褒贬不一,还有很多读书人,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新鲜的词曲。 一时之间,现场沸反盈天,热闹非常。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又听到有人高声道:“此词如此清雅飘逸,出尘绝伦,那么今日气运钟连响两声,又是献祭了什么佳作?居然还在此篇之上?” 众人都是好奇不已。 此刻,国子监摘星楼上,传出一个雄浑醇厚的男子声音:“诸生安静,静听佳词。” 声音清晰,传出很远,几乎是十里之内,皆可闻之。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翘首望着摘星楼的方向。 摘星楼顶,两鬓斑白的大祭酒,目视北方,吐气开声,开始吟诵: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永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嗟叹山缺。壮志饥餐妖虏肉,笑谈渴饮魔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吟诵声音豪迈铿锵,一字一句,仿佛就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词诵毕,群情激奋,满座皆惊。 永康南渡,是中原人族心中,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创疤。 之后三百年间,中原王朝更迭,屡次北伐,大都师劳无功。 直到先帝创立大随帝国,王朝霸业才开始有了气色。 当今靖威帝即位之后,更是收复了大片故土,将西域版图都纳入治下。 万邦来朝,共奉今上为“天可汗”。 可即便如此,中原大军的兵锋,最远也只达北方嗟叹山前,无法深入魔族腹地。 中原王朝屡次北伐,都无法越过此山,只留下一声嗟叹,所以此山被称为“嗟叹山”。 此时的儒生嘛,都是心潮起伏,不能自己,更有人热泪盈眶,仰天长啸。 念诵之声停息片刻之后,朝歌城上的气运云霞间光芒大盛,瞬间迸裂开来。 无数的儒道气运,划破天幕,像一道九天之外的星河,向大随帝国的疆域倾泻,在四面八方洒落下来 第166章 陈博士讲学 此刻站在船头甲板上的林隽和陈德,被眼前这样的壮观,完全惊呆住了。 林隽自不必说,他从来就没修行过儒道,也没有和儒道中人深交过。 昨天晚上的气运钟一声响,因为是在夜晚,他还没有多么直观的感受。 而今日气运钟一响起来,就是两下,气势之壮阔,远远不止是昨日的两倍。 令他心旌摇动,目眩神移。 陈德虽然自幼修行儒道,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国子监博士,在儒道上造诣已然不凡。 但是看到这种瑰丽的儒道气运播撒,也还是头一遭。 心中的震撼,实在是难以言表。 但是他还牢牢记得自己的使命,强自收敛心神,向林隽道:“林公子,请坐下,我有事要给你讲。” 林隽依言跪坐在甲板上。 陈德也跪坐在他的对面。 磅礴的儒道气运,从两人头顶倾泻下来,将两人笼罩其中。 林隽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战栗的感觉,只觉得所有毛发都要竖立起来一般。 他看看对面的陈德,陈德面无表情,好像全无知觉一般。 陈德镇定平静地向林隽道:“林公子,我受大祭酒委派,前来为你讲学,我今日要给你讲的,是《圣人经》中篇目。不知道林公子看过《圣人经》中几篇?” 林隽强自克制住自己身体的澎湃之感,向陈德道:“小弟没怎么看过这本书。” 这个回答,倒是在陈德意料之中,林隽的纨绔之名,满城皆知,他要是个爱读书的人,怎么会在勾栏界有如此鼎鼎大名? 林隽之前的有名,是因为爱砸钱,也能砸钱,属于长期当惯了榜一大哥的金主。 说到读书人,也有在勾栏界声名显赫的,比如柳咏先生。 但是人家,那是凭才华混饭吃,各位女主播,是争先恐后给他打赏的,想要在他那里求得一首好词。 不过昨夜之后,林隽在业界的风评,应该也会有大大的改观了。 陈德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递给林隽道:“那就请林公子,先看第一篇,最好是能够记背下来。不知道林公子需要多长时间?” 林隽接过书,尽量挤出一个笑容道:“很快。请博士稍等片刻。” 他说着,从陈德手中接过书,看看封面,写着“圣人经”三个字。 “很快?”陈德皱眉道:“很快是多快?” 林隽一边飞速地翻动书页,将上面的内容,全部飞速加载进人工智能系统,一边口中随意回答看一声:“很快……就是很快的意思。” 陈德不便再打扰他,微微闭上双目,感受和吸纳周围的强大儒道气运。 他一个周天还没运行完毕,耳边就听到林隽说道:“陈博士,我已经背完了。” 好快的速度! 陈德心中暗自赞叹。 自己当初完全背熟这一篇,可是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陈德睁开眼睛,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讲学。 他还没开口,林隽将《圣人经》递了过来。 陈德并未伸手去接,向林隽道:“林公子,我讲解的时候,你可以边看边听,加深记忆。待我讲完之后,你还可以先把这本书收在你处,以后应该还会用到。后面篇目的内容,有时间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先熟悉一下。” 林隽很想风轻云淡地一笑装逼,可惜现在儒道气运急剧灌输进身体,他的肌肉,骨骼和经脉都有些不受自己控制,表情管理也有所力不从心。 只得狰狞着表情道:“不用,我已经完全记住了。” 陈德吃了一惊,看看他道:“记住了?你说的是第一篇记住了吗?” 林隽摇摇头:“不是第一篇。整本书,我都记住了。” 陈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隽点点头确认:“是的,就是整本书的内容,我都已经记住了。” 怪不得他可以写出如此耀世佳篇,连儒圣英魂都能感应。 陈德心中暗道:这位林公子,真是个天才! 他伸手接过林隽递过来的《圣人经》,然后正襟危坐道:“那我现在开始为林公子讲学,咱们先讲《圣人经》的第一篇,学而篇。” 林隽昨晚已经被柳咏告知,不要睡懒觉,会有大件事发生。 可这事情之大,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祭酒安排陈德博士来给自己讲学,必有深意。 他强自克制住身体,勉强也保持了一个庄重的长跪之姿。 陈德欣赏地点点头,开始讲学:“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随着他抑扬顿挫的声音。 涌入林隽体内的儒道气运,开始平静下来,变得醇厚温暖,源源不断地在体内流动。 他感到自己的神识变得敏锐清明起来。 原来听讲学,是起到帮助自己安稳吸取气运,这么一个作用。 柳咏先生应该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并为自己做好了妥善安排。 林隽的心中,对这位潇洒的儒道前辈长者,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他的道树上,被卿北溪开出的六道灵脉,将封印撑开了更大的缝隙。 灵力的流转循环,变得更为迅捷、流畅,参与的数量也以倍增。 气海很明显地鼓胀起来,几乎有半个气海,都已经变得充盈,可以储备的灵力数量,也比之前多出不少。 随着陈德的讲解声,最开始急速狂暴涌入的儒道气运,逐渐变成了涓涓细流,被林隽慢慢吸收殆尽。 国子监博士,本来职责就是教授儒学,陈德对讲学之事,熟极而流,娓娓道来,毫无滞涩。 他一口气把《圣人经》第一篇的十六章全部讲完,才停了下来。 他端起酒杯,畅饮了一杯,这才长长出了一口,向林隽笑道:“林公子,可以试试你的儒道境界了。” 儒道境界? 我什么儒道境界? 我都还没修行过儒道好吗? 他疑惑地问道:“陈博士,我哪来的什么儒道境界?我都没修过儒道。” 陈德指指天地,又指指自己心口:“儒之大道,存于天地,发自内心。你虽未习儒道,但却所做佳篇,已得儒圣英魂认可,昨晚加今日的三声气运钟响后,你就已经是儒道中人!” 这么神奇吗? 林隽看着陈德,有些不敢相信。 陈德微微一笑道:“林公子,我来给你示范一下,什么是儒道之术。” 第167章 儒道之术 林隽虽然已经是七品境界,更有一日破三境的超神表现,但是对于儒道之术,却还从未见识过,心中也是充满了好奇。 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满是期待地看向陈德。 陈德向林隽问了一句:“林公子,你现在的境界,是几品?” “七品。怎么了?”林隽随口答道,心中疑惑。 难道博士你展示儒道之术,还和我的品级有关系? 陈德点点头:“我那就放心了。” 林隽绕绕头,有些不解其意。 陈德神色严肃,看着林隽,张口说道:“一刻钟内,林隽不能站起。” 嗯? 这是几个意思? 林隽心中疑惑,一听陈德之言,下意识地就想起身站起,用实际行动来进行一个逆向证明。 他发现,陈德此言一出,自己真的就无法站起。 双腿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神识已经感知不到其存在,灵力倒是能在灵脉之中流动穿行。 可是他的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自我控制。 林隽脑门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陈德指指林隽双腿:“这就是儒道之术,言出法随。儒圣英魂恩泽处,相同境界之下,碾压任何修行体系,可称无敌。” 怪不得你个衰人要问老子的品级。 林隽心中暗自后悔,为何要老老实实告诉陈德,自己是七品境界。 现在好了,已经变成了一个高位截瘫。 尼玛儒道之术这个“言出法随”,也太过逆天了,随便说句话,不管对方是什么修行体系,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人搞残。 惹不起啊,惹不起! 林隽看看自己双腿,心中一阵苦涩,向陈德道:“我这样子,会不会变成残疾?” 陈德微笑道:“林公子,无须担心,一刻钟之后,禁制自解,你又可以恢复自由。” 林隽指指自己双腿,睁大了眼睛瞪着陈德:“陈博士,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要拿小弟身体来展示?” 陈德道:“不如此,你如何能对儒道之术,有个印象深刻的感知?” 去你麻的地,你干嘛不用自己的身体展示? 老子又不是受虐狂人。 你把天上的鸟群给忽悠瘸也行啊! 林隽苦笑道:“博士兄,你还是先把禁制给我解除了。这种感觉,实在是有点不舒服。” 陈德一摆手道:“那怎么可以呢?现在即刻解除禁制,怎么证明,禁制的有效期,的确能有一刻钟?你会不会因此质疑‘言出法随’的力量?” 林隽连连拱手:“博士兄,兄弟绝对不会怀疑。我信,我相信还不行吗?” 陈德呵呵笑道:“林公子不用如此着急,你也已经是儒道中人。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儒术能力,来解除这个禁制。” 林隽半信半疑,指指自己鼻子:“我自己就可以解除真言禁制?” 陈德认真点点头:“不错!” 接着补充道:“只要儒道的境界,达到我的水准,七品就可以。或者你此刻破镜,在其他修行体系中,达到六品,就有一定概率可以。” 儒道七品? 此刻破境? 达到六品? 一定概率? 这么多前置限制条件! 你可拉倒。 林隽向陈德问道:“陈博士,小弟想请教一下:你现在是儒道几品?用了多长时间达到现在的境界?” 陈德想了一想道:“我现在是儒道七品,接近大圆满境界。” “我一岁十个月二十一天,开始识字。” “七岁三个月十三天,进入儒道九品境。” “十三岁六个月零八天,进入儒道八品境。” “十八岁七个月二十一天,进入儒道七品境。” 林隽吃了一惊,连天数的记得如此清楚,这是个什么人呐! 儒道的修行,真是太漫长了。 几年才进一境,陈德都修行了差不多二十年,还是个下三境的水准。 林隽好奇地问道:“陈博士,你的这个修行的进境速度,在儒道中算是个什么水准?” 陈德脸上露出自矜之意,字斟句酌道:“我的速度只能算个将就。也就是大随开国以来的这三十四年来,第一个在二十岁前入儒道七品。比之前辈先贤,那就是望尘莫及,拍马也赶不上了。要想有所成就,没有个十年的苦读功夫,那可不成。” 林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绝世神功,都要练他个十年,才能略有小成? 他看了一眼陈德,这家伙居然还在一本正经叹息自己进境太慢! 尼玛全国第一名,还不够你臭屁的? 你是不是凡尔赛本赛? 他歪着头,戏谑地向陈德道:“博士兄,你从识字,到进入七品境,用了十六年还有多。小弟一个从未修行儒道之人,你觉得,要进入七品境,需要多长时间?” 陈德摇摇头到:“我不知道。” 然后又说道:“应该会很快,这是大祭酒说的。” 老子连大祭酒的面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这就把我安排了? “很快?”林隽疑惑道:“很快是多快?” 陈德微微一笑:“很快就是很快的意思。” 林隽看了陈德一眼,我尼玛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给我callback呢! 他双手一摊:“陈博士,那麻烦你教教兄弟我,该怎么修行儒道?” 陈德郑重其事地道:“我已经教过你了,林公子。” 教过我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刚刚从见面到认识,还不到半个时辰好吗? 陈德又道:“林公子,先前我已经给你讲过《圣人经》的第一篇了。这就是儒道修行的法门。” 林隽感知了自己身体里面一下。 没错,体内好像是有一股充沛醇厚的儒道之力,可好像神识根本就控制不了这股力量。 最多算是提高了我的身体素质,其他还有什么鸟用? 他叹了一口气道:“博士兄,还是得麻烦你,再教教我,我现在根本不得要领。你不是国子监博士吗?干脆劳烦你,再给我上上课。” 陈德微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如林公子,你也给我讲讲,你对师道的认知?” 这还考起我来了! 你还真问对人了。 林隽张口就来:“吾师道也,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陈德听完,点头笑道:“我原本以为,大祭酒所言,多少有些不实。不曾想,世上真有如林公子这般,生而知之者。” 林隽听他所言,心中开始腹诽:这位陈博士,还真是不迷信权威,连自己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的大祭酒的话,都敢怀疑。 他正在思虑间,体内的儒道气运之力突然开始运转。 林隽脑中嗡的一声,神识好像被透凉的水浇了一遍,一片清明。 对面的陈德看看林隽,微微一笑道:“林公子,你已是儒道八品了。” 第168章 半日破三境 儒道八品? 我才刚上路呢?这就已经八品了? 林隽一脸茫然,向陈德问道:“陈博士,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是儒道八品?” 陈德道:“此两次国子监气运钟自鸣,响了三声,皆与你有关。昨夜儒道气运加身之时,你就已经入了儒道。” 那九品呢? 直接就跳过去了么? 还是被你吃了? 林隽看着陈德,有些不敢相信。 陈德见他满脸疑惑之色,又解释道:“儒圣英魂,泽被人间,能感应世之一切。你的词作,被儒圣英魂认可,引发气运钟自鸣。因此产生的儒道气运,一半都会被你所摄取。” “你本无儒道根基,大祭酒今日又要献祭,所以才会差遣我,前来为你讲读《圣人经》,打开儒道之门。否则你摄取的儒道气运,也会慢慢流失。” “方才第二次钟响之后,听完我的讲读,你并已悄然升到九品。” “而刚才对师道的讨论,林公子所述观点,是前所未有的创新,却又正和了圣人之学的道理。因此你才短短时间之类,就此破境,进入八品。” 林隽点点头道:“我有点明白了,儒学之道,如春雨入夜,润物无声。天地之间,凡受儒圣泽被,有所成就,便会相应提高自己的境界。” 陈德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隽疑惑地看着陈德道:“陈博士,你从求学问道开始,到晋升八品,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我在如此短的时间,就达到八品境界,难道你不会因此有所疑问?” 陈德闻言,微微一笑道:“林公子,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会因此嫉妒和有所不甘?” 林隽点头道:“陈博士是个痛快人,倒是我可能小瞧你的胸襟了。” 陈德一脸真诚:“我只会高兴,怎么会因此嫉妒不甘呢?儒学能因此变得更为昌盛,天下读书人都能因此进境,是莫大的好事。” 他指指自己道:”我也是受到恩惠的人之一,因为要为你讲读,又在气运加身时,离你这位引发钟鸣的高贤最近,我得到的气运加持,也远比其他人为多。” 陈德呵呵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林公子才是。我想不久之后,我就能进入儒道中三境了。”说着两眼放光,满是期待和憧憬之色。 林隽拱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如此说来,咱们大随帝国境内的修行者,都会因此有所提升了?” 陈德道:“那倒不是,只有修行儒道,信仰儒圣的修行者,才有可能得到儒道气运。林公子应该听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儒道之学,冠绝群伦,其他法门,莫能相抗。” 林隽想了想,皱眉道:“我有一事不解,想向陈博士请教。” 陈德点头道:“林公子请讲。” 林隽疑惑道:“既然儒道泽被世人,为何不能让世人都多读书呢?” 他直视陈德道:“如我所料不错,陈博士府上,恐怕也是世家大族,否则怎么可能有条件从幼时起,就开始修行儒道?” “那么那些农夫呢?兵丁呢?商贩呢?他们都不配读书?” 现在的大随帝国,阶层分化还是极其明显。 世人不能学习读书写字的,并不在少数。 读书修行儒道,其实是一种群体很固化的行为。 只有那些高门大阀的士族,才有读书和出仕的权利。 即便出仕,也需要有前辈和权贵举荐。 寒门子弟要实现跃迁,现在的通道极窄,目前还根本没有科举选拔人才一说。 陈德被他问得一愣,他从小读书,却并未想过,为何自己可以读书,那些贩夫走卒,却没有读书的机会。 现在林隽提起,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看事情的角度和立场不同,即使陈德已经是儒道七品,在仓促之间,却也难以想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他看向林隽,诚恳请教道:“那么依林公子之见呢?又该当如何?” 林隽想了想到:“我觉得,应该让每个人,都可以读书。不看门阀出身,唯才是举,任人唯贤,儒道才能长久昌盛下去。” 这番话,在陈德听来,振聋发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指向了他的思维盲区。 历史有其局限性,不管多么高瞻远瞩的人,看事情分析问题,所站的立场,都有自己具体所在的时代背景限制。 在现在的历史条件下,林隽的说法,对儒道修行的准入资格,具有很大的颠覆性,甚至认真说起来,都显得离经叛道了。 一时口快,林隽噼里啪啦说完之后,抬头看看天上,儒圣英魂应该不会放个炸雷,劈了自己? 再看看陈德,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似乎正在思索。 林隽心中有点后悔,不应该这么口嗨,把自己后世的观点,来提前灌输给现在的读书人。 要是陈德把自己扭送国子监,当成儒道哥白尼,在摘星楼顶活活烧了示众,那自己才真是得不偿失。 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啊。 陈德脸色严峻,好一阵才开口说话。 他倒是没有反驳林隽的言辞,似乎也有感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林公子,你也是权贵之后,应该知道:你的这种想法,就算有少许人觉得有理,但就凭个人之力,恐很难实现。” 林隽真诚地看着陈德,言语掷地有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功成不必在我,但求无愧于心!” 他此话说出之后,体内的儒道气运,开始如热血一般沸腾起来。 气运在他体内奔行数周,充斥全身每一处所在。 每一寸肌肤,每一节骨骼,每一分神识,每一段经脉。 无所不在,无处不存。 林隽的神识,也因此变得更为强大和敏捷。 此时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浓烈的凛凛意气。 此时陈德长身而起,向林隽郑重施礼道:“多谢林公子教我。” 林隽连忙也站了起来,严谨回礼道:“不敢当,是陈博士教了我才对。” 他说完话,心中一闪念: 我站起来了! 林隽此刻,晋升儒道七品。 从昨夜入儒道,到现在晋七品,还不到六个时辰。 林隽在半日之内,连破儒道三境! 第169章 言出法随的威力 陈德曾经说过,林隽如要打破言出法随的禁制,那么在儒道境界上,就至少得达到和陈德同样的品级——儒道七品境界。 他现在随念而起,很明显已经不受陈德的真言限制。 结论只有一个:林隽已经进入儒道七品。 破境之时,正是气势最强大的时候。 陈德也感受到了林隽身上的巨大变化,拱手祝贺道:“恭喜林公子,又破境了。” 他是林隽破境的唯一现场见证者,也是感慨不已:“如此破境速度,怕不是要成圣人?” “圣人?”林隽此刻还在迷茫之中,闻言有些局促:“陈博士,有你这样取笑人的?” 陈德正容道:“绝非玩笑之语。我闻听十余年前,就有圣人之裔降世的说法。” 他正视林隽道:“难道要应验在你的身上?” 林隽连连摆手:“陈博士,不要乱开玩笑。” 想了一想,向陈德道:“陈博士,我破境之事,还望能代为保密。” 陈德点头道:“我会将此情形,报知大祭酒。其他人,我是不会说的,请林公子放心。” 现在林隽已经不想再出风头。 正所谓“树大招风”,他本来就觉得有人在针对自己。 如今又有如此重大的变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见陈德应允下来,林隽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的读书人,很重信誉,一诺千金,绝不至于将林隽现在的底细,去大事宣扬,透露给其他人知晓。 林隽知道自己身体里面,因为儒道气运的加持,已经有了变化,但是如何运用,还不得而知,于是向陈德道:“陈博士,我想请教一下:这儒道之术的法门,应该如何运用呢?” 陈德道:“真言出自于内心,言即心声,言出法随。儒道中人开口,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一言九鼎。” 他指指两人头顶的天空:“儒圣英魂存乎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恩泽我等。你所出之言,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境界可达之内,即可应验。” 林隽思忖道:听这意思,就是修行儒道之人想什么,说出来,就可以应验的样子。 他看看陈德,陈德正在等待林隽自己思考。 刚刚气运钟响起的时候,二人都正在吃早饭。 然后是陈德为林隽讲学,两人又讨论了一阵师道和儒学受众问题,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把早饭吃完。 林隽此时正在思考之中。 陈德应是腹中饥饿,拿起自己剩下的饼,正在吞咽咀嚼。 林隽看着陈德吃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心中一动,开口说道:“陈德讨厌吃饼。” 陈德正开开心心吃着饼,一听林隽此言,整个动作一下停住,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平时一贯喜欢食用的面饼,不知为何在此时,显得面目可憎,说什么也无法再吃下去。 陈德尝试了一下,强行将面饼送入口中,却泛起一阵恶心。 他将酒杯端起,浇了些葡萄酒在面饼上,猛地塞入口中一咬,开始使劲咀嚼。 还没等他吃上几口,喉咙一紧,一阵强烈的呕吐之意翻涌上来。 陈德连忙一闪身,来到船舷边,一张口,将刚才吃进去的面饼都吐了出来。 林隽在旁边都看傻眼了。 自己就这么随便说了一句,陈德怎么会如此之大反应? 陈德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高冠,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回到林隽面前,长跪而坐。 他向林隽道:“林公子,你看到了,言出法随,就是这个样子。” 林隽忍住心中的笑意,连连道歉道:“对不住了啊,陈博士。我就是看到你在吃饼,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摸了摸鼻子,又向陈德道:“陈博士,这有点不对啊。为何我晋升儒道七品之后,可以解除你的真言,对我的限制?而你也为七品,还是接近大圆满境界,怎么会受到我的言语影响?大家可是品级一样的,这好生令人费解。” 陈德长叹一声道:“林公子,儒圣英魂认可你的文章,气运钟响起,向人间播撒儒道气运,所有读书人都因此得到恩泽。这些恩泽,都是因你而来。所以……” 他看着林隽,认真地说道:“你在儒道之中,同品无敌。” 同品无敌? 林隽闻言大吃一惊,心中顿时一阵激动。 等一等,让我安静地捋一捋。 根据陈德的说法: 儒道可以碾压其他修行体系,同品下的其他体系修行者,都是渣渣。 而自己,在儒道中,同品无敌。 换言之,所有修行者,只要是不超过七品,都不是自己对手? 他眼神一亮,向陈德道:“陈博士,按照你的说法,我能不能这么理解:现在小弟我,就是下三境中第一人?” 不料陈德却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他摇头道:“林公子,请你注意措辞的严谨,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林隽一愣,然后把自己的逻辑分析,讲给了陈德听,看他是怎么个说辞。 陈德听完之后,向林隽道:“你的这个逻辑分析,很有问题。” “第一,你在儒道七品无敌,是因为修行儒道之人,都得到了你引发的气运恩泽,而不是因为你的境界更高。” “第二,你现在初入儒道七品,还未到七品顶峰的大圆满境界。面对其他修行体系,比如剑修、阵修、符修,此类高端修行体系的大圆满境界者,还不敢说稳操胜券。” 陈德说完,林隽恍然大悟,自己的等量换算,有些想当然了。 此时陈德又皱眉道:“林公子,我有一言相劝:治学应有严谨之风。你的真言出口,未免有一点过于随意了。” 难道我跟人拼斗的时候,还要先打个草稿再说不成? 让人家先等一等,我想好了再来打过? 对敌的人,肯答应? 林隽想着,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脸上就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他嘴上还是答应道:“多谢陈博士指点。” 陈德见林隽神色,便知他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语重心长道:“林公子,需知真言出口,便有莫大威力,应该谨而慎之。比如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可就让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吃饼了。” 啊?有这么严重? 林隽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对儒道之术,认知太过肤浅,态度也有偏随意了,他向陈德歉意道:“那对不住了啊,陈博士。我刚刚说的话,没个有效期之类的吗?” 说完之后,他一下想起:陈德说“林隽不能站起”的时候,前面有加上“一刻钟”的条件限制。 陈德点头道:“除非我的境界,能超过你;又或者你身死道陨。否则你刚才那句话,就会一直应验。” 这就是儒道之术“言出法随”的无上威力了。 林隽心生后悔,一脸诚恳道:“陈博士,这的确是兄弟一时疏忽了。我能不能再说点什么,让你重新爱上吃饼?” 第170章 吵架王 林隽心中充满了歉疚之情,没想到自己一言之失,害苦了人家陈博士。 让陈博士一辈子都再也不喜欢吃面饼,即使他曾经那么钟情爱食。 他想了一想,没有贸然发出真言来纠偏,而是问了陈德一下:“陈博士,我现在能不能另外说一句,比如‘你爱吃饼’之类的话?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恢复食欲,不被我的话所限制?” 陈德摇摇头道:“真言哪是如此随便可以更改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看着林隽微微笑道:“第一,你的境界还只是七品,不能随意删改已经说出的真言。” “第二,即使你的境界提升了,要做更改,则会被气运反噬,恐有风险。如果因此跌境,你也愿意承担?” 怎么动不动就要跌境? 林隽一时头疼不已。 那如何是好? 陈德安慰他道:“林公子不用太过歉疚。我吃不吃饼,倒也无伤大雅。” 说着戏谑道:“还好你没有说,我不爱再吃饭。” 林隽点点头道:“对哦。陈博士,要是在儒道中,有境界更高的人,说一声不让咱们吃饭,那咱们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陈德哈哈一笑道:“不准进食之类的话,不过是玩笑之言,林公子不必当真。言出法随,也要符合天地规则,不能违背常理。比如我让你一刻钟不能起身,就无伤大雅。真要让人永远不能进食,有悖于人伦天理,儒圣也不会答应的,更不可能应验。” 他又向林隽道:“说儒道碾压其他法门,并不是能彻底改变规则。而是对法门规则,可以有小小灵活的调整,这就能占尽上风了。” 他以指做剑,向林隽做虚刺之势,然后说道:“譬如有剑修攻你,你说一声”剑尖歪斜三寸”,不就刺不中你了?” 林隽恍然,如此一来,只要说一句话,儒修就立于不败之地。 怪不得儒道如此逆天,而修行的进境,则会如此缓慢。 连陈德这种大随立朝以来,最年轻进入七品之人,也用了小二十年的时间来修行。 高品的儒修能够量产的话,还有其他修行者什么事? 刚刚听到陈德开玩笑,说林隽是什么圣人之裔。 要是想修行到圣人这种境界,还不知道有那么长的命没有? 对了,圣人不就是儒圣吗? 难道还是个境界? 想到这里,林隽好奇地向陈德问道:“陈博士,儒圣之力,泽被众生。难道在他老人家之后,还有人可以达到一样的境界?” 陈德道:“儒圣开儒道,为万世师表,当然不可复制。但是天地之间,一直有气运孕育,传说到某个时候,会有圣人之裔,再开儒道新境界,成就圣人之姿。” 他在儒道浸淫已久,胸有成竹,侃侃而谈道:“林公子应该知道,天下任何修行法门,俱有九品。九品之上,超凡脱俗,便是大宗师。天龙宗里,就有这样两位。” 林隽点点头道:“不错,确如博士所言。” 心里想起自己的师傅,天龙宗北宗掌门,大宗师卿北溪,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又听陈德道:“林公子可知,大宗师之上,还有一个品级,只有我们儒道修行者,才有机会去触摸到。” 林隽心中一动:“陈博士说的是……圣人?” 陈德点头笑道:“不错,正是圣人之境。吾生也有涯,而学无止境。林公子你的际遇,百年难得一见,已经领先很多,让人羡慕不已啊。” 林隽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道:“我不过是走运而已,其实肚子里,可没什么真才实学。” 陈德却道:“儒学大道,并不在寻章摘句,也不是做书牍案头的老学究就行。感应自然,寻求天理,开人愚昧,济世扶危,都是儒道所求。” “之前林公子的师道之言,人人都应读书之语,都是大智慧,岂可妄自菲薄?” 那些话,其实都不是我原创的。 看着陈德的一脸真诚,林隽竟然第一次,为自己搬运学识的行为,感到有些莫名的羞愧。 但总不能自己打脸? 他也只好不发一言,逊谢两句,心虚地接受下来。 陈德看看天色,向林隽施礼道:“林公子,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就准备要回去复命了。今日得晤高贤,也是受益不浅,多谢了。” 林隽忙拱手还礼道:“哪里哪里,陈博士为我讲学,我才是真的受教良多,感激不尽。”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向陈德道:“陈博士,如果再有像刚才你那样,向小弟我发出儒道真言的,我该如何应对?” 他摸摸鼻子一边思索,一边道:“是不是品级足够,就不用搭理?品级不够,就闭眼等死?品级差不多嘛,就看运气?哦,不对,品级差不多,应该没人能胜过我。” 陈德想了一想道:“大家都可以言出法随时,品级高的,固然占优。但是每说一句真言,都会消耗自己身上的气运。” “别人说你的剑尖歪斜三寸,你再出言纠偏,回正三寸也就是了。” “说到最后,品级悬殊不大,就看谁的气运储备更多了。” “如今看来,两次气运钟自鸣之后,天下恐怕没有多少读书人,身上的儒道气运,会超过你的了。” 一边听陈德说,林隽脑子里一边浮现出两个儒生面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场景。 搞了半天,儒道修行者干架,其实就是打嘴炮嘛。 圣人,不就是嘴炮之王? 他脑中浮现出自己运用言出法随的形象——风度翩翩、逼格十足地张开双臂,摆出一个黄飞鸿之姿。 而身后则高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是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吵架王。 陈德见林隽脸上浮现出笑容,好心提醒道:“林公子,儒道之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气运可以加身,同样也会无形退散。” 林隽一下回过神来:“啊?那应该如何是好?” 陈德指指自己脑袋:“多思考,多读书。” 然后看向远方,语声坚定:“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自会有成。” 林隽点头道:“多谢博士指点。” 然后又道:“儒道之术斗法,小弟还未试过,不知能否与博士试一试?” 陈德点点头道:“那我就陪林公子一试。我发一言,林公子自行纠正。” 他看看林隽,开口道:“林隽上衣坠地。” 林隽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上的上衣无风而动,一下滑落下来。 没有上衣遮挡,林隽上半身躯体一览无余。 前胸后背腹部全是殷红的口唇咬痕,粗略一瞥,至少得有二三十个之多。 一直躲在舱内偷看的玄机居士,在看到自己昨夜的杰作一瞬之间,满面通红,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林隽毫无思想准备,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下意识对陈德说了一句:“你放屁!” 第171章 粗鄙的真言 随着林隽的一声“你放屁”,他掉在甲板上的上衣,又瞬间穿回到身上,遮住了玄机居士留下的满身功勋,仿佛从来就没掉下去过一样。 林隽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儒道之术的法门如此简单,言出法随果然就是打嘴炮而已。 陈德愣了一下,这都可以? 在他的修行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过,有人说出如此粗鄙的真言。 还在他发愣的时候,却听林隽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陈德头顶上的高冠,掉落于地一刻钟。” 陈德头上的高冠,应声掉落在地上。 他呆了一下,立即开口道:“吾头顶的高冠,回复原来位置。” 两人都看着地上陈德的高冠。 高冠静静躺在甲板上,毫无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 陈德心中涌起了一个冲动。 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你放屁”三个字从喉头蹦到了他嘴巴边上,又在舌头上翻转打滚,但是迟迟羞于启齿。 陈德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天人交战,理智与冲动在脑中缠斗在一起。 他心中的谦谦有礼君子,终于还是战胜了蠢蠢欲动的恶魔,最终放弃了说脏话的念头。 陈德长叹一声,擦去了自己头上的汗珠,暗道自己确实就不是干坏事的那块料。 林隽张口就来的脏话,他却羞于脸面,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也知道,即使说出来,也未必会有什么效力。 但是从未有过的新鲜刺激感,却让他很想去做一个尝试,费了好大心力,才把这个脏兮兮的念头压制下去。 陈德弯腰俯身,想要把自己的高冠捡起来。 高冠却像长在甲板上一样,任他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 陈德直接放弃了努力,披散着头发,向林隽拱手道:“林公子的确是生而知之者,而且如此的与众不同,陈某今天也是大开了眼界。” 林隽觉得陈德在内涵自己,在修行儒道的人群中,出现了自己这种出口成脏的奇葩。 他脸上还是笑嘻嘻地,拱手还礼:“哪里哪里,今天还要感谢陈博士,为兄弟指点迷津,引导进了儒道的全新天地。” 说着弯腰去拿地上的高冠。 林隽只是一伸手,就将高冠毫不费力地捡了起来。 他是真言发出者,看来不受自己的真言约束。 林隽将高冠递还给了陈德。 陈德说声“多谢”,伸手接过高冠。 就在此时,林隽感到体内的儒道气运,突然一下瞬间消失了一些。 他面色一变。 陈德察颜观色,一见林隽脸色变化,摇摇头道:“林公子,你是不是感知到,体内的儒道气运有所流失?” 林隽点点头,脸上凝重:“陈博士,高冠并未回复原状,戴到你头上,为何会如此?” 陈德道:“你刚才的真言是‘高冠掉落地上一刻钟’,你不受自己真言限制,但是也会遭到反噬。你亲手让高冠离地,也是出尔反尔。” 他郑重其事道:“如果你把高冠戴回我的头上,那反噬之力会更强,跌境都不是没有可能。” 林隽吓了一大跳,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发真言的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说了之后,就要一言九鼎,绝不去自作更改。 陈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高冠,然后摸出一本册子,递给林隽道:“林公子,你既然已经入了儒道,我代表国子监发放这一册《个人真言手札》给你。 林隽接过册子,随意抖动翻看了一下,上面一片空白。 他不解地看着陈德。 这个小册子,是拿来干嘛用的? 陈德解释道:“这本手札,会自动记录,你曾说过的个人真言。册子记满之后,你需要重新领取一本,才能继续运用言出法随之术。” 他郑重其事地向林隽道:“真言手札,是要留给后来的读书人看的,我多一句嘴:林公子口出真言时,一定要慎重。” 没有这本册子,我说的话,都不着数了? 怪不得高门大阀,一直把持着读书的权利。 连赵赢这种地方官员子弟,都知道自己很难在国子监出头。 那里朝歌城的权贵子弟云集,赵赢为了修行儒道,不得不另辟蹊径,转而去天龙宗修行。 自己并非嫡长子,其实之前入学几年,也在国子监受不了什么重视,都是上点泛泛而谈的大课而已。 根本没有专门的座师来一对一指导。 全靠了自己有外挂,把高逼格的诗词搬运到了现世。 不然继续像诸多寒门弟子一般,苦修儒道,拿不到真言手札,也是白忙活一场。 林隽顿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要让天下人都有书可读,在现今的世界,谈何容易? 自己的手札,还会给后人看? 这是自己写给未来的书信? 那的确是要谨慎一丢丢,要是自己说的话不得体,搞不好会被读书人骂死。 毕竟,很多儒生,都堪称职业喷子,喷起人来,威力堪比自己前世所在的那些键盘侠。 见林隽接过了手札,陈德拱手笑道:“如此,我就告辞了。请林公子赐小舟一只,我好回到江边去。” 林隽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对了,陈博士,你怎么到这船上来的?不能原路返回吗?” “可以倒是可以。”陈德点头道:“我来时,时间紧急,故而动用了真言,来到林公子身侧。此时无事,又何必发出真言,无端消耗气运?” “明白了。”林隽朝船舱喊道:“兰姊,烦劳你一下,请为陈博士安排一条小舟,送他过江边去。” 舱门拉开了一道缝,玄机居士鱼幼兰从后面探出头来,微微一笑道:“请陈博士移步下楼,此船边上,便有小舟。” 林隽向陈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他入舱下楼。 陈德摆摆手道:“既然舱中有女眷,我进入多有不便,我就此告辞。” 说着轻轻一跃,足尖在船舷上一点,在空中向林隽拱拱手,跳了下去。 玄机居士这才从门后跑出来。 林隽和她并肩站在船头,看着陈德昂然立在船头,衣袂纷飞,向江岸驶去。 心中颇为感激,这位年轻的鸿儒博士,将自己带上了儒道之路。 林隽回头看看玄机居士。 她的身上,此刻还是只裹着一袭宽松的白袍,不禁心中一动。 玄机居士看林隽瞧着自己的眼色有些不对,轻咬贝齿,眼神流转,轻声道:“你这家伙,又在想着什么坏事?” 林隽微微一笑,张口说道:“鱼幼兰身上白袍,掉落于地一炷香时间。” 玄机居士还没回过神来,身上的宽大的白袍,就掉在了地上。 而她身躯之上,再不存半缕,一时之间,林隽饱览了大好风景。 玄机居士又羞又急,颤声道:“林郎,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这样成何体统?” 林隽哈哈一笑,除下自己上衣,将玄机居士裹在里面。 玄机居士依偎在他胸前,两人相视而笑,均感欢乐无边。 第172章 不堪入目的手札 林隽将玄机居士拥在怀中,看着她娇媚无限的样子。 初见之时,玄机居士是道姑打扮,一身白色道袍,让其显得端庄圣洁,却又让人情不自禁,生起想要去冒犯侵占她的感觉。 而昨夜她又是另外一种造型,一袭红裙艳压群芳。 如果那红裙穿在其他女子身上,就会显得有些俗气;而在玄机居士身上,确实美不胜收,华丽炫目至极。 林隽情不自禁地,又有了正常的反应。 玄机居士依偎在林隽怀中,感受着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很是安定。 她虽然并非初尝个中滋味,但想起昨夜的荒唐旖旎,也是面色羞红。 在林隽的目光注视之中,低下头去,白色的脖颈上显出一片红潮,使得林隽种下的草莓,都不再那么明显。 她用手将林隽撑开一些,嗔怪道:“你这只不安分的臭猴子,又在打些什么坏主意?” 洁白的皓齿轻轻咬住殷红的嘴唇,眼波流转,使劲瞪着面前的坏家伙,伸出纤纤玉指,在林隽鼻子上点了点:“现在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你不要乱来才是。” 林隽哈哈一笑,将她打横抱起,向船舱走去。 灿烂的阳光洒在他的胸膛上,散发出强烈雄浑的男子气息。 玄机居士一手搂住他脖子,一手使劲在他胸口捶打,着急轻声喊叫:“你这个家伙,又想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林隽任由她的粉拳在自己胸口捶打,迈步走进了船舱。 他把玄机居士轻轻放下在榻上,双手撑在她的头侧,双眼直视着她双眼,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玄机居士感到局促,用力想把这登徒子推开。 可她无论如何用劲,对方却一步步逼近过来。 就在此时,“喵”的一声,一只猫从窗口跳了进来。 此猫浑身雪白,猫头又大又圆,一对蓝色大眼睛如何湖水一般湛蓝。 它身形虽然圆胖,却很可爱,走动时仪态优雅,脚步轻盈。 白猫来到两人跟前站定,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 “念奴娇看着呢!”玄机居士借机推开林隽,翻身站立起来,将雪团一样的白猫抱在怀中,挡住了林隽的眼神。 林隽摸摸鼻子,心道还好昨晚关好了门窗,不然就被这念奴娇搅了好事。 他此刻身上还没着衣裳,环视了一圈,昨晚凌乱不堪的现场,已经被打扫收拾清洁。 自己的衣裳,也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春凳上。 林隽干脆起身,将衣裳穿好。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向玄机居士道:“兰姊,我还有事情,这就准备先走了。” 玄机居士抱着白猫,走上两步,神色顿转楚楚可怜:“不吃了午饭再走吗?” 林隽见她神态不舍,温言道:“我其实何尝不想,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可我的确有任务在身,望你体谅。” 玄机居士点头道:“男儿志在四方,自当有所抱负和担当。” 她妙目凝视林隽,似乎想把他完全看进自己心底,柔声道:“只盼望你,若有那么一时半刻,能够想得起我,也不枉了这一场相识了。” 林隽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结束停当,微笑回答道:“昨天晚上,我怎么可能忘记?” 玄机居士见他调笑自己,心情又好了一些。 她出身勾栏,这种迎来送往,也算是见得多了。 只是她自视甚高,轻易不曾与人颜色,一旦交付出了自己,难免和大多数女子一样,也有了患得患失之心。 但是玄机居士终究还是心性透亮,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向林隽笑道:“那你稍等片刻,我更衣送你。” 林隽本想拒却,不欲她如此麻烦,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抽身离开,是不是显得很有些拔吊无情的凉薄劲? 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等待玄机居士更衣。 玄机居士手指一转,要他转身,再指指门口,要他到那里等候。 林隽心里嗨了一声,女人就是这样,什么都看过了,也交付给了心上人,还是会如此形式主义地害羞。 他点点头,长叹一声,干脆走出门口,来到甲板上,盘腿坐下,感受温暖的阳光。 林隽等了一阵,玄机居士却还未出来。 根据经验,等女人是很需要时间的,他也不着急,干脆又运转起《观星经》功法,从自己的本命星太阳那里,获取星辰之力。 又过了一阵,他突然心中一动,把陈德给自己的《个人真言手札》取了出来。 之前他只是粗略地一抖一瞥,看到几乎都是空白。 现在左右无事,干脆看看上面有何记载。 他刚刚取出册子,背后门响,玄机居士走了出来。 此刻她薄施淡妆,看上去又是一种别致的风韵。 玄机居士见林隽手中握着一本书册,只道他在等自己的时候,也不忘用功苦读,心中更是倾慕不已。 他走到近前,好奇地看着林隽手中的册子问道:“林郎在读什么书?” 林隽抖抖手中的书册道:“兰姊,如今我已经是儒道七品。这本册子,是我个人的真言手札。” 玄机居士饱读诗书,又和儒道中人接触较多,是知道一些其中门道的。 她一听爱郎已经是七品儒者,喜上眉梢道:“我的林郎,真是了不起。这本手札,等你日后有所成就,可是要流传千古,供后人拜读的哦。” 说着跃跃欲试道:“快让我看看,现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然后一下从林隽手中,把册子夺了过去。 林隽挠挠头,也不好阻止她,毕竟不在这样才艺双绝的女子前面装装逼,也是很难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 玄机居士满脸期待地翻开册子,只见第一页上写着三句话。 她小声地念了出来。 “你放屁。” “陈德头顶上的高冠,掉落于地一刻钟。” “鱼幼兰身上白袍,掉落于地一炷香时间。” 这手札,简直不堪入目啊! 这些真言流传到后世被看见,会不会被后人狂喷? 林隽大窘。 玄机居士倒是觉得颇为有趣,忍不住捂嘴而笑。 见林隽有些难堪,她把册子递还给了林隽。 林隽伸手接过,颇觉尴尬。 还好只有玄机居士一人看到。 他暗暗提醒自己,有生之年,决不能再让人看到。 否则迎接自己的,只怕又是一次大型社死现场。 林隽一下想起了什么,取出一叠银票递给玄机居士。 昨天晚上喊的数,那是必须要兑现的。 玄机居士却并未伸手来接,只是说道:“我现在不缺银两,你先留着,或许有用。” 林隽却不容她拒绝,将银票塞入她手中,认真说道:“这是我师傅张九六,托我转交的。” 蕊初和刘洋交好,听到刘洋说起过,林隽拜师张九六的事情。 玄机居士也早从蕊初之处,知道林隽拜了张九六为师。 想起老道士对自己的一往情深,终究还是被自己辜负,也是颇有些过意不去,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师傅,他是个好人。” 哦,古往今来,备胎们的命运如此相同,都是被盖上一个好人章。 林隽再次轻轻拥抱了玄机居士一下,然后走到船头,口中轻轻念了一句什么。 玄机居士并没有听清,林隽到底说了什么。 毫无征兆地,林隽的身影,一下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手中的银票,还有余温。 而林隽的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173章 吾好梦中杀人 昨夜从靖威帝坐船处辞别的时候,卫进忠在私下叮嘱了林隽几句,要林隽今日去东院找他,有任务要分派给他。 林隽刚刚抬头看了看天色和日头,知道其实现在时间尚早。 按正常速度,他此时乘船过江,再在岸边雇佣马车前去东院,时间上都完全来得及。 不过既然初学乍练了儒道之术“言出法随”,林隽不免心中跃跃欲试,也想尝试一下。 卫进忠并未明确,要他今日何时前去,恐怕是考虑到林隽少年心性,会一晌贪欢。 一夜醉卧花丛,第二日一般都很难早起。 林隽被陈德引导进入儒道,心中涌起为国为民的情绪。 而且他不想沉醉温柔乡,因而被卫公轻视,所以拒绝了玄机居士的留饭好意。 他口中轻念的是:“我将出现在卫进忠身边一丈之处。” 林隽真言出口,眼前一花,清光闪动处,神识之中一阵眩晕。 天旋地转之间,他眼前一碧万顷的浩荡江面,突然换了景致。 林隽站稳身形,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处院子中。 头顶上是一棵青翠欲滴的参天大树。 此时阳光灿烂热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而他正前方一丈之处,一人身着青衫,正手持一柄长剑舞动,身姿飘逸,神情潇洒,正是卫公卫进忠。 卫进忠见林隽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脸上平静泰然,毫无惊诧的之意。 林隽满脸堆笑,刚要躬身行礼,和卫进忠打个招呼,却听卫进忠轻喝一声:“看剑。” 他眼前寒光一闪,雪练一样的剑光,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林隽心念一动,下意识地运转神行百变的功法,脚下倒踩七星,一边避退,一边大喊:“卫公,别出剑,是我!” 卫进忠并未收剑,脸泛微笑,嘴上道:“我知道是你小子。” 他身形快如闪电,如同鬼魅一般,手中长剑伸缩,犹如活物一般,吐出寒光射信向林隽喷发。 林隽运足了双腿上的灵力。 经过几次破境,儒道气运加身,此时他体内的灵力运转速度,已经远超最初学会神行百变之时。 可是不管他如何闪避趋退,剑光都如影随形,理他喉咙只有几寸之遥。 难道我这么突然出现,让卫公觉得我是刺客不成? 林隽满头大汗,眼前只有剑影,根本来不及去看卫进忠的神色表情。 他又心念电转,看着剑影,运转体内的儒道气运,请说一声:“剑尖在我一尺之外。” 话音刚落,眼前剑尖为之一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了一下,荡开少许,到了林隽身边一尺之外。 林隽此时终于缓过一口气,才来得及看了一眼卫进忠。 卫进忠脸上神情轻松,见自己手中长剑偏开,点点头道:“言出法随,有点名堂。” 接着手中长剑一紧,寒光骤起,向林隽卷来。 林隽听卫进忠道:“你只管出招,任何法门都可以。” 我能有什么招啊? 除了用神行百变逃命,其他招数在卫公你老人家这里,还能有用? 林隽此时心中平静下来,知道卫进忠是在试试自己的深浅。 东院耳目广步,自己和高鲜国修行者比赛脚力,暴打人家国舅爷的事情,肯定是传到卫公耳朵里了。 和云泰去找张三,自己用的生死符之法,应该也被云泰看到了眼里,只是不知他是否清楚其中奥秘,有没有向上级报告而已。 咦?生死符? 此时卫进忠的剑光虽紧,却很明显留有余地,只是保持在林隽身前寸外,给足了他强大的压迫感。 既然卫公不会伤人,那林隽就有了主意。 院子角落里,有一口大大的水缸。 水缸中是几株睡莲,此时季节,只有莲叶,并无莲花。 林隽向水缸移动过去,伸手抄起一捧水,运转“生死符”的功法,凝成几片寒冰,扬手向卫进忠激发出去。 寒冰到了卫进忠身前,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一堵墙,立即粉粹,激起了一片水雾。 林隽练过淬体术,心道反正卫公不会伤我,干脆来犯险试试。 他运转灵力在双手,要去空手入白刃,试图钳制住卫进忠手中长剑。 卫进忠轻笑一声:“好大的胆子。” 长剑一缩,林隽扑了一个空。 接着长剑一伸一侧,剑身“啪”地一声击打在林隽手背上,立即显出一道红色印痕。 林隽被这样一抽,痛得龇牙咧嘴地差点跳起来。 卫进忠这样一直紧逼,林隽身边全是剑影。 他又舍不得花掉身上的儒道气运,所以被搞得狼狈不堪。 可以闪避的线路越来越窄,他背后一痛,原来已经退到了大树的位置。 眼前的剑尖上寒光一闪,直接向他的咽喉处刺过来。 利剑破空之声,清晰可闻,就在耳畔。 林隽此时不敢再赌卫公的长剑里,没有子弹。 万一把自己和大树串在一起,那才是冤枉。 他迫不得已之下,心念电转,口中轻说一声:“我在大树上面一丈。” 眼前一花,他已经站在大树枝丫上。 低头一看,卫公背负双手,正仪态闲暇地抬头看着自己。 寒光闪闪的长剑,钉在树下的地上,还在微微颤动。 林隽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还好,卫公不是真的想要我的狗命。 卫进忠朝林隽招招手:“下来。” 林隽从树上一跃而下,来到卫进忠面前,苦笑道:“卫公,你可把属下吓得不轻。” 卫进忠微微一笑:“臭小子,你这样无声无息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可也吓得不轻。” 林隽赔笑道:“卫公您老人家神功盖世,高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哪里会被吓到?” 卫进忠手抚短髯,半开玩笑道:“要谋刺我的人,数不胜数,还好现在是青光白天;换了我在睡梦之中,出手可就不会如此容情。” 哦,难道卫公和曹丞相一样,也好梦中杀人? 林隽连连点头道:“卫公要我今天来东院,我这出现的方式,的确是突兀了一些,请卫公恕罪。” 卫进忠看看林隽:“你学会言出法随了?现在是儒道几品?” 林隽谦虚道:“我不过是跟着国子监的陈德博士,学了《圣人经》中几篇文章,境界还是不值一提的区区七品。” “呵呵,现在还知道谦虚了。”卫进忠一乐道:“你刚刚搞出的动静很大啊,国子监中气运钟连响两声,满天的儒道气运降临。” 他走上两步,拍拍林隽的肩膀道:“你这儒道修行,就我看来,只怕还是从昨晚钟响开始的。半日破三境,了不起啊。” 林隽摸摸鼻子道:“马马虎虎而已,也全靠了陈博士,专程赶来为我单独讲学,才能有如此进境。” 卫进忠点点头:“面子不小啊!你可知道,国子监博士单独讲学,是陛下才有的待遇?” 坏了,人家纡尊降贵来给我讲课,我都还没付课时费呢? 而且还一时疏忽,害得人家陈德博士下半辈子,都吃不上饼了。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请陈博士,去勾栏好好地享受一回。 就是不知道他这样的读书人,好不好这一口。 林隽脑子里正想着陈博士,耳边却听卫进忠说道:“言出法随,是要消耗气运的,要谨慎。” 他忙点头道:“是,属下谨遵卫公教诲。” 说到言出法随,林隽好奇地向卫进忠问道:“卫公,这么多人看你不顺眼,你就不怕,有人像我刚才一样,用言出法随的法门,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图谋不轨?” 卫进忠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 第174章 给卫公的小小建议 卫进忠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戏谑的神情:“怎么?难道你认为,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来到我身边?” 林隽暗想:就算在你看来,我是不值一提的阿猫阿狗。可我刚刚不是就用“言出法随”之术,到了你身边? 我不过是儒道七品,尚能如此。 其他境界更高的儒道修行者,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 林隽有些困惑,愕然道:“卫公,我刚刚不是?……” 卫进忠“嘿嘿”两声道:“你在天龙宗修行,不知道有屏息之术?上课没认真听讲?况且我若有心隐藏自己,有几个人能找到我?” 他指指林隽道:“气运钟响之后,我就专程在等你前来了。你小子心性还不错,没有沉溺在花魁的温柔乡中,难以自拔。” 说完手抚短髯,哈哈大笑。 林隽心道侥幸,还好自己来得早,没有留在玄机居士那里吃午饭,不然岂不是要被卫公取笑看轻? 既然领导表扬自己,那自然要礼尚往来才是。 他赶紧也拍了拍卫进忠的马屁:“卫公神机妙算,属下当然揣测不到。” 接着又适当表示关心道:“只是属下的境界低微,不值一哂。但世上必还有很多高品的儒道修行者,境界远胜于我,也许卫公需要提防一二才是。” 卫进忠背负双手,眼望天上,悠然道:“儒道的修行法门,我也略知一二。用一张嘴,是杀不死人的。况且我猜,也没有哪个儒道中人,会把自己送到我面前,来自找没趣。” 说完看看林隽,眼神中的意思,就是这个自找没趣来显摆“言出法随”的人,也就只有你这愣小子了。 林隽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道:“那是那是,卫公境界高妙,上次在得意楼上,属下已经亲眼目睹过了。对了,上次看您出手,出拳真是稳狠准,没想到剑法也如此精妙。” 卫进忠拔出地上的长剑,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长剑发出铮铮之声。 他目注长剑道:“我也是才试着练了练剑招,这就是你赠给我的秘籍,那本《葵花宝典》中的妙招。” 哦,原来刚刚卫公展示的,是辟邪剑法呀! 林隽一脸热忱,点头道:“这本秘籍,我看到之后,就觉得非卫公莫属。现在看来,也算是为它找到了合适的修行者。” 他有些好奇,不知道这本秘籍,在现在的世界里面,练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水准,于是向卫进忠道:“卫公,这部秘籍,练成之后,威力怎么样?” 卫进忠并未直接回答,身影一闪。 林隽眼前一花,感觉好像卫进忠的样子出现了重影一般。 他再眨了眨眼睛,定神一看,卫进忠就站在原地,似乎都没动过。 但是此时的林隽,已经并不是个修行小白。 他很清楚感知到,卫进忠已经出手过了。 他突然心底一凉,自己身上不会莫名其妙少了什么物件? 林隽赶紧伸手,在身上到处摸了一遍。 还好,一切都完整如初。 他长出一口气之际,一截树枝,轻飘飘地从眼前掉落,跌在身边的地上。 林隽抬头一看,刚刚自己站立在树梢之处,已经少了一根细长的树枝。 树枝上的断口,新鲜而平整,分明就是刚刚被卫进忠一剑斩落。 这门绝技,真是瞻之在前,悠忽而后,飘忽不定,神鬼莫测。 怪不得黑木崖上,那么多大高手一拥而上,也搞不定东方大姐,还险些全军覆没。 林隽拍着巴掌笑道:“卫公真是武道大家,新学的剑道,就如此厉害。” 卫进忠一摆手,制止了林隽的吹捧:“这门功夫,和御剑伤敌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不过在近战之时,方寸之地,能有不错的效果,消耗也更小些。” 他又看看手中长剑:“这《葵花宝典》,追求的是极致的速度和身法,如此一柄长剑,似乎并不能圆转如意。” 你看,即使卫公这样的修行天才,和东方大姐浸淫《葵花宝典》其中很久相比,认知上还是有差距的。 不得不说,每一个进步,都是需要时间来积淀。 好在自己是站在东方大姐和岳先生这种巨人肩膀上的,对此可以有一个前瞻性的看法。 林隽向卫进忠道:“卫公,虽然属下不懂这《葵花宝典》的修行法门,但听您如此一说,既然是追求极致的速度和身法,我倒是不自量力,想给卫公一点小小的建议……” 卫进忠斜觑林隽,饶有兴致道:“哦,说来听听。” 林隽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卫公,您说要是把这柄长剑,换成一枚绣花针……” 卫进忠闻言眼神一亮,看着林隽的眼神,一下有了欣赏之意:“一法通则万法通。你这小子,修行了儒道之后,真是开窍了啊?都可以指点我了。” 林隽低头道:“属下岂敢?只是一个建议而已。” 卫进忠丢掉手中长剑,空手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 他拍拍林隽肩膀:“好小子,我算是没有看错你。你又帮了我一个忙啊。” 林隽被这样一拍,感觉自己身子都轻了几斤,笑嘻嘻地说道:“即使我没说,以卫公的境界,以后自然也会领悟。属下何敢居功?” 说到这里,他不禁好奇道:“卫公,属下一直有个疑问。看您的境界和气质,连三品的月轮明王都是服服帖帖。那么,您到底是几品境界?” 卫进忠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隽,眼神灼灼,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 林隽连忙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好一阵,才听到卫进忠道:“我的境界,没人知道,连陛下都从不过问。想试探我底细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怎么,你想知道?” 是是是,卫公您的底细,那是大随帝国的高度机密,怎么能随意让人知道? 林隽轻轻拍了拍自己嘴巴:“属下多嘴,卫公您就当我放屁好了。” 卫进忠不以为忤,双手负在身后,举步前行,一边走,一边道:“你跟我来。” 此处是一进宅院,院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七层高楼。 卫进忠举步在前,向底楼的大门走去,林隽赶紧跟了过去。 走到楼前,之间门口两侧各有一联。 上联是:浩气丹心万古忠诚昭日月, 下联是:佑民福国千秋俎豆永山河。 进了大门,是一个大殿,殿上供着一座神像。 神像有一丈五六尺高,面如重枣丹凤眼,五绺长须飘胸前。 一身金色战甲,外罩绿色袍服。 看上去神威赫赫,正气凛凛。 正是东院供奉的祖师爷,武圣关长生。 武圣神像上方则是一块牌匾,上书“尽忠报国”四字。 卫进忠转头向林隽道:“去给祖师爷上柱香。” 林隽是卫进忠直接收入东院,并未经过什么入院仪式,此时也算是补上了。 他点燃香烛,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参拜完毕,才来到卫进忠身边。 卫进忠点点头,举步向楼上走去。 两人拾级而上,卫进忠不说话,林隽也只好沉默不语。 来到楼上,卫进忠走进一间屋子,林隽想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屋中陈设很是俭朴,一桌几凳而已。 桌凳看起来都有些陈旧,却很干净整洁。 卫进忠在桌边坐下,招呼林隽在自己对面也落座。 他看着林隽,肃容道:“老鬼,现在,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想要交付给你。” 第175章 灵珠降世 卫进忠没有直呼林隽之名,而是喊出了他的代号,林隽闻听之下,立刻嗅到了其他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连忙起身站起,拱手道:“请卫公示下。” 卫进忠伸手虚按一下,示意让他坐下,不必太过拘礼。 林隽这才小心地坐了下来,看着卫进忠。 卫进忠并未说话,似乎是在措辞,过了片刻方说道:“你要去一趟西域。” 去西域? 林隽知道卫进忠后面肯定还有话说,所以安静等待,并未急于发问。 卫进忠果然又道:“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天象有异。多日观察后,监正向陛下呈上了密报。” 他看了看林隽,一脸严肃道:“玄武灵珠,即将临世。” 玄武灵珠? 是什么东西? 卫进忠看着林隽一脸茫然的表情,知道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给他解释了一下。 “天上星宿,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对应在世上,则有四枚灵珠,内蕴星辰之力,威力无穷,灵力无限。” “三百年前,天龙宗以四灵珠为阵眼,在旧日天龙山中设下大阵,与魔族一众高手,玉石俱焚,共归于尽。” “时至今日,大阵封印已经接近消散,四大灵珠将各归本位,降临当世。” “中原各宗门和魔教,以及四地八荒的异族,都会逐渐有所感应,去追逐获取灵珠,以获得其无上威能。” “现在最先即将要临世的,就是北方的玄武灵珠,此次你前去西域的任务,就是要将玄武灵珠,带回中原。” 卫进忠说完,双眼注视林隽,神色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为何位属北方的玄武灵珠,会降世在西域? 这么重要的物事,难道不应该是那些一品二品的大人物,前去争夺吗? 我这样不入流的小角色,会不会一出场就立马gg? 林隽心中充满了疑虑,看向卫进忠的眼神中,立刻显示出他的忐忑和迷惑。 他来自异世界,进入东院也算是半推半就半卖半送。 虽然他知道卫进忠的威名,也见识过其超绝恐怖的境界,但是却并不像云泰这种卫公的死忠粉一样,对其盲目崇拜和迷信。 想了一想,林隽小心翼翼向卫进忠道:“卫公,事关重大,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何会选中我前去?” “不能!”卫进忠的回答简单而果决。 果然在东院之内,任何人都不能质疑卫公的决定。 还好,卫进忠也补充说明了一下:“选中你前去,自然有原因。东院办事,你只需执行,不用发问。”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卫公就是如此霸气侧漏啊 林隽心中无奈,已经上了东院的船,而且他还当着陛下的面,高喊自己是东院的人,在奉旨查案,现在如果要退出…… 他想了一想大随的律法,最轻也要流放三千里。 那不是还得去西域? 林隽只能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卫进忠点头道:“这才像个东院人的样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觉得自己境界低微,到时候可能连性命都难保,是不是?” 林隽连忙道:“卫公英明神武,实有知人之明。您也知道我现在的修行水准,到了那种神仙打架的场合,岂不是瞬间被秒得渣都不剩?” 卫进忠稍稍愣神了一下,想了一下“被秒得渣都不剩”是何意,很快明白了林隽的意思。 他摆摆手道:“你不要太过担心。朝歌城是天下英雄汇聚之地,西域那些边远蛮荒之地,哪里有这么多高品?月轮明王的境界,都已经到顶了。” 的确如卫进忠所言,林隽之所以觉得危险,因为身在朝歌城,这里是大随帝国中心,也是这个世界的焦点所在。 城外还有天下第一修行宗门,天龙宗。 所以强大的修行者,在这里比比皆是。 可谓是中境多如狗,三品满地走,就连二品也并不罕见,甚至还有天龙南宗掌门这位大宗师境坐镇。 林隽自己也在天龙宗修行,强者见得多了,才会觉得自己的境界,完全不够看。 西域那么广袤偏远的天地,即使有修行者蜂拥而至,单位面积下,强者密度还是要低得多了。 卫进忠又道:“要想获取灵珠,只有上三品以下境界的修行者才可以。灵珠一旦感应到强大的修行者气息,就会自己销声匿迹。” “你要直面的对手,最多就是中三境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林隽一听,这才稍稍放心,心道就算打不过,现在自己凭着神行百变,逃命总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卫公知道林隽此刻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跑路逃命,大大丢了东院的面子,只怕会用冰冷的眼神把他凌迟。 卫进忠又宽慰林隽道:“东院会有其他人,陪同你前去。在此行动中,听从你的差遣。而且在西域,也有我们的人潜伏,会接应帮助你。” 哦,原来派了帮手一起去呀?而且还有陀地接待,那就让人放心多了。 林隽放下心来:就是嘛,我这大随帝国的未来花朵,卫公也不会让我含苞待放时就凋谢才是。 他想了一下道:“卫公,我自己能不能找几个同门,一同前去?” 卫进忠点头道:“这次你会跟着使团一起,前往西域。如果想找同门一起,也可以,一并安置进使团就是。” “使团?”林隽好奇道:“这次是要去西域出使吗?” 卫进忠端起桌上茶碗,饮了一口,放下茶碗道:“不错,吐番国已经向陛下求亲,最近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出来了。” 哦,怪不得昨天夜里,陛下会在花船上见礼部尚书柳咏,还有北军大都督“佛帅”陈之云。 不对啊,之前卫公要招揽自己进东院的时候,就说有事情要交给自己去办,当时他就应该知道这个计划了。 林隽仔细一想:应该是陛下和卫公商定了大概方案之后,才召见的大宗伯和佛帅。 至于为何要在花船上商议国事嘛。 一则,是因为方便避人耳目; 二则,多半是知道自己这个关了禁闭的家伙,会急不可耐地跑去寻欢作乐。 他担心地看了卫进忠一眼,这位大神,真是心机深重,难以揣测。 林隽再一想,刚刚卫公说了什么? 求亲? 他是知道的,陛下只有太平公主这一个女儿。 一想到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豆蔻少女,就要远赴西域,牺牲自己毕生的幸福,去换来帝国暂时的稳定和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屈辱感。 大随帝国如此强盛,难道还需要和吐番和亲? 太憋屈了! 但他一个小人物,哪里能改变这样的结局? 卫进忠并未留意林隽的情绪细小变化,站起身来,走到墙壁面前,那里挂着一副地图。 他负手而立,站在地图前端详思考,良久之后,转头向林隽道:“此次使团出发之时。佛帅就会率北军,在拒魔城一线以东,挡住东魔国的铁骑。” “玄甲军也有一部精锐,已经潜行至吐番国境,配合西军都督府,防范西魔国的推进。” “包括天龙宗在内的中原大宗门,都提前已经派遣了人手,前往西域。” 他神色凛然,郑重向林隽道:“此次只会是修行者之间的争斗,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也绝不能让灵珠落入异族手中。老鬼,切记。” 第176章 摘星行动 林隽从未见过卫进忠以如此郑重其事的口气和人说话,心中顿感有了些压力。 不管面对何事,似乎从来都难不倒卫公。 三司会审时,把看起来复杂的局面,一番安排之下,立即变得简单明白。 即使不久之前在得意楼前,刺客群起攻之,刀兵近在眉睫,卫进忠也是毫无惧色,他挥洒自如,潇洒应对,一切都尽在掌握。 而这次,似乎他也有了一些隐忧。 世人视卫进忠如虎狼,林隽却看他颇为亲切,心中有话倒也不会藏着掖着。 他吞了一口唾沫,看了卫进忠一眼,然后说道:“卫公,属下自会拼尽全力,去争取拿到灵珠。不过” 卫进忠瞥了他一眼:“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是。”林隽点点头,继续道:“卫公,这个不计一切代价,属下以为,可不包括我的生命。” 他大着胆子说完,又偷看了一下卫进忠脸色,还好看起来还算平静,然后林隽把头低了下去,等卫进忠训斥自己。 没想到卫进忠“嘿嘿”笑了两声,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肯定贪生怕死。” 他拍拍林隽肩膀道:“你以为,我是个喜欢叫人去送死的上司?” 林隽忙道:“属下不敢。” 卫进忠叹了口气道:“现在看似太平盛世,实则暗流涌动。稍有差池,帝国暗疾就会爆发出来。东院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愿意让其无谓牺牲。” 他口气变得温和:“人的生命,都很珍贵。我自己从前,何尝又不是一条贱命?你越是惜命,生死关头却越容易豁不出去,也就越是容易死去。” 林隽闻言,也是颇多感慨。 自己前世在格斗场上,每次都要面对全力相搏的对手,只有将生死和胜负之心置之度外,反倒能脑中一片清明,做出正取的应对。 到了现在的世界,自己睁眼醒来,就身陷天牢囹圄,不足十二时辰的时间,就可能会被砍掉脑袋。 由此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惜命之心? 可后来,为何目睹天罚降临,自己会一往无前地挡在顾月影身前? 当时根本都无从考虑。 少年气盛,血气方刚,为了自己觉得的事情,还是会豁得出去。 卫进忠态度和蔼,并未因此斥责自己,的确是一个体察下情的好上司啊。 想到这里,林隽肃容道:“需要豁出去的时候,属下必不会丢了东院的面子。说起来,属下也是经历了生死关头的人了,请卫公放心。” 卫进忠点点头道:“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此行甚是艰险,你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你要走上的战场,并不在大随境内。” 他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此行,东院会全力支持你。你现在的境界,还是不错的,就是少了些实战,就欠缺些狠辣果决。面对敌人时,不要有妇人之仁。” 我可是打了多年职业拳赛的,还打过毫无规则限制的地下黑拳,那可也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林隽知道卫进忠时好意提醒自己,于是立即应承下来:“属下谨记卫公教导,面对敌人,一定会不择手段,用尽心机,以撂倒对方为最终目的。” 卫进忠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有如此心境,可以前去了。” 林隽想了想道:“卫公,那我以什么身份前去?需不需要回宗门,先去请个假什么的?” 他现在是天龙宗的外门弟子,虽然平常的课业考核,并不如何严格,全凭弟子们自觉,但是要长期缺课,恐怕还是要走一走请假程序的。 卫进忠早就考虑周全,淡然一笑道:“天龙宗也会全力参与这次行动,你需要哪几名同门一起,回山之后,商量一下,把名字报给我,自有安排。” 林隽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卫进忠起身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说完向楼梯口走去。 林隽赶紧也跟了上去。 两人下到最底层,然后走出这座金色木楼,向着院门口走去。 走出大院,一路上都是绿树掩映,却不见一个人影。 令人闻声色变的东院,居然内部连个巡逻值守的护卫都没有。 林隽心里清楚,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不知道有多少法阵、机关、陷阱和隐藏的护卫在暗处。 这里的防范严密程度,只怕都不会逊色于皇宫大内。 两人一边走,卫进忠一边向林隽说道:“东院之内,共有五座木楼:东边翠楼、西边白楼、南边朱楼、北边墨楼,各有职责。刚刚所在的金楼,是我平时所在之处。” “这五栋木楼,就是东院的枢纽,心脏所在之地。” 他伸手指了指面前已经不远的一栋墨色木楼:“这是情报汇集分析、拟定行动方案的所在,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林隽左右观望,其他几处木楼,也可以看见檐角房顶,果然是青、白、红、黄几色。 心中暗忖道:叫什么翠楼嘛,叫青·楼的话,岂不是更接地气? 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来到墨色木楼门口。 墨楼的门口两侧,倒是昂首挺胸站着几个着甲卫士。 看见卫进忠,几名甲士只是眼神示意一下,却如雕塑一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 门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中年男子,面貌普通,身形高矮胖瘦适中,只是脸上一股精悍之色。 他微微躬身向卫进忠施礼,并不说话。 卫进忠道:“前面带路。” 黑袍男子转身就向楼里走去。 三人走入楼中,进到了一间房中。 卫进忠大刺刺地坐下,林隽见黑袍人恭谨站立,于是也在卫进忠旁边肃立。 卫进忠并未招呼林隽就坐,他看了黑袍人一眼:“都安排了好?” 黑袍人回答很简洁:“是。” 卫进忠点点头,指指林隽,向黑袍人说道:“这就是老鬼,这次‘摘星行动’,由他前往西域。” 黑袍人点头道:“明白。” 卫进忠想了一想,又道:“你把黑蛇和白蛇先叫过来。” 黑袍人点点头:“是。” 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卫进忠向林隽道:“这个人,叫墨云,是我的左右手,可以信任。” 林隽也不知道,墨云到底是黑袍人的名字,还是代号? 卫进忠不说,他也不便问,只是点头答应,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这个黑袍人墨云看上去很精明,却寡言少语。 看看人家那冷酷到底的王牌碟中谍的风范。 他再想想自己吊儿郎当,在卫公面前还都如此饶舌,哪里像是个搞情报工作的料? 摘星行动? 林隽刚刚听到卫进忠说起行动名称。 此时内心也禁不住有些激动:自己终于也要像真正的凌凌漆一样,参与正式行动了! 白蛇和黑蛇,肯定就是像自己的“老鬼”一样,是人员的代号。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跟着门轴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林隽抬眼一看,下意识地就挡在卫公前面。 这两个人,自己居然认识! 第177章 我想做个好人 此时走进屋内的两人,是两名女子。 一人着黑袍,一人披白纱,分明就是林隽在银窝巷中“张记石铺”里面遇到的,准备要将张三一家灭口的杀手。 林隽完全不假思索,身形一晃,就挡在了卫进忠的前面。 他手无寸铁,暗中已经运转灵力,准备发出六脉神剑。 “你挡着我干什么?”身后传来卫进忠的声音。 林隽退到一侧,看看两名女子,向卫进忠道:“卫公,这两名女子,属下曾经见过。有一名杀手暗算我过,杀手暴露身份之后,这两人昨日准备杀人灭口的时候,正好被属下撞见。还和她们交过手,结果被她们跑了……” 等一等,她们为什么会跑? 为何不把我一并灭口? 至少应该先做一个尝试才对啊。 “她们是我东院的人。”卫进忠气定神闲地说道。 what? 林隽心中一沉,看向卫进忠的目光,顿时有了疑惑之色。 卫公为何要派人去闪人灭口? 难道要买凶杀自己的……? 林隽一脸懵逼,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没有她们配合你演戏,张三会轻易向你吐露实情?”卫进忠淡淡说道。 林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女子,也就是东院的黑蛇白蛇,是卫公派去做做样子,恐吓张三全家的。 怪不得象征性地接触了一下,她们就立即遁走。 可是卫公怎么知道,自己会去找张三? 而且就算他算到自己会去,为何时间会掌握得如此精准。 而且,黑蛇和白蛇是先于自己到达,还和张三干了一架。 除非,自己和“瞌睡虫”云泰离开天龙宗的时候,就有人报告给了东院。 即使如此,东院要马上布局,时间安排上也很局促啊。 他蓦然想起,自己告知云泰,要他和自己一起办事,云泰说要先回去换衣服…… 卫公在自己身边也安插了钉子! 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也对,卫公所坐的位置,恐怕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 卫进忠见林隽傻傻发呆,咳嗽了一声,将林隽的注意力提醒回来。 他向林隽道:“她们两人,也将会在使团中,以公主侍女的身份出现。” 卫进忠分别指指了两名女子:“黑衣楚楚,白衣怜怜。得意楼上,你其实已经见过了。” 林隽这才想起,在得意楼上目睹谷雨杀局的时候,这两名女子,曾经悄无声息出现,斩杀了一名剑修刺客。 在张记石铺的时候,黑蛇和白蛇都蒙着脸,而且当时情况紧急,林隽也根本想不到她们会是东院的人。 现在卫进忠一提,他才回忆起来。 想起刚才自己刚刚的失态,大水冲了龙王庙,林隽不免有点尴尬。 他笑着向两人拱手道:“多有得罪,两位姊姊请多照顾小弟一二。” 两女均是福了一福还礼,说声:“客气了。” 此时隔得近,林隽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她们。 两人面貌近似,都是杏眼柳眉,琼鼻樱口,脸上自有一股媚态,身材都是凹凸有致,却又各有风韵,不尽相同。 此时两女却都是脸色严肃,站姿端庄,一句多的话都不说。 卫进忠道:“她们二人,都有妖族血脉,精擅媚术,剑道也过得去。” 他看看林隽,笑道:“你以为就凭你和瞌睡虫,就这么轻易将她们惊走么?” 林隽有些汗颜,现在才算搞清楚了真相。 自己本来就是个半吊子,云泰也不怎么能打,全是对方演戏,才让自己过了一把当张三救命恩人的瘾。 不知道是卫公先就预案,还是知道自己行动后临时做的计划。 不管怎么样,卫公的心机,东院的效率,都显得非常可怕。 还好,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要是被东院惦记上,那真是瞌睡都睡不着了。 林隽侧身向卫进忠笑着奉承道:“多谢卫公,安排如此周到。卫公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属下对卫公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大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旁边两名女子哪里见过这样和卫公说话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之意。 尼玛东院之内,还有人敢在卫公面前如此话多? 两女再看卫进忠,卫进忠脸上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卫进忠耐心地等林隽把自己的马屁拍完,然后才又说道:“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比如,我就想不到,她们还吃了你的亏。” 吃了我的亏?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当然,卫公你要怎么说都可以。 毕竟这是是你的地头你话事,都不用等到晚上十二点以后。 他有点困惑道:“卫公,属下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和这二位姊姊,就打了个照面。她们见到我和瞌睡虫,就马上抽身离开,放了属下一马。” 林隽一摊手:“我怎么会让她们吃了亏?” 卫进忠淡淡道:“你在她们身体里,留下了什么东西?让她们昨晚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boss,你这样说话,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昨晚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睡的,是玄机居士好吗? 我能留下什么东西在她们身体里? 连玄机居士那里,我都没法留下她想要的东西呢! 等一等,好像是我误会了…… 我习惯性地想歪跑偏了。 难道是当时在“张记石铺”中,我发出的生死符? 不错! 怪不得刚刚卫公向我试剑《葵花宝典》之时,轻松就化解了“生死符”! 他显然早有防备,都没让寒冰近身,原来已经提前知道了这门功法的施发情况。 林隽一想明白,向两女问道:“两位是不是觉得身上发痒,经脉之中时寒时烫?” 两女对视一眼,一起缓缓点头。 林隽向卫进忠道:“卫公,当时我不知道她们两位,是咱们东院的自己人,才以阴阳之力融合,发出了‘生死符’。这个确实也只有施发之人才能解除。” 他向两女连连道歉:“对不住了,两位,我这就给你们化解。” 却听卫进忠道:“等一等。” 林隽闻声回头看着卫进忠。 卫进忠道:“据我估计,你这‘生死符’,短时间内应该不致命。但既然叫了这个名字,最后总是会要了人命的,最晚在什么时候,必须化解?” 林隽道:“半年之内,并无大碍。但到一年,就必须解去。” 卫进忠想了一想,淡淡道:“那就等‘摘星行动’结束,你们从西域回来之后,再解了就是。你现在不必虚耗灵力。” 林隽无奈地看了两女一眼,露出歉意的神情。 两女却脸色柔顺,神情如常,并无任何怨怼之意。 看来是早就习惯了卫公的这种工作作风了。 卫进忠摆摆手,向两女道:“你们下去。出去之后,让墨云把下一批人叫进来。” 两女应声道:“是。” 然后恭谨地退了下去。 等她们下去之后,卫进忠向林隽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有些残忍?连自己东院的属下,都不怎么顾惜?” 林隽心中确实有这种想法。 他不太能理解,为何卫公不让自己化解两女身上的生死符。 卫进忠缓缓说道:“她们都有妖族血脉,到了西域之地,更能发挥境界,可以成为你的良助。” 接着话锋一转,看着林隽道:“但是她们服我,却未必服你。我很愿意去相信别人,但是吃过一次大亏之后,我信任制度,多过于信任人性。” 他叹了口气道:“你如果确实心中不忍。你在外,有临机处断之权,我的命有所不受。在路上或是到了西域,你要怎么样,难道我还管得了你?” 林隽有些明白了卫公的良苦用心。 卫公这是自己做恶人唱白脸,然后把做好人唱红脸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让她们对自己感恩戴德,才会尽心办事。 卫公驭人之术炉火纯青,可见一斑。 他却又对自己明言,就是在教自己啊。 林隽心中一阵感激。 在这样两位娇媚可人的小姐姐面前,林隽当然想唱友善可亲的红脸了。 是的,我想做个好人。 多谢卫公给我机会。 门外脚步声响,又有几人前来了。 第178章 连升五级 门外脚步声轻响,陆续走进来了三个人。 林隽一看,这三个人,都是在谷雨杀局那天,自己在得意楼头见过的。 虽然进来的三人,看上去面相和打扮,都是普普通通,把他们丢在人堆里,也是毫不显眼难以察觉,但是在人工智能的比对之下,林隽还是轻易把他们认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相憨厚老实的中年人。 谷雨杀局那天,他的身份是一个茶摊老板。 这样的人,在朝歌城中,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他完全隐藏起了自己的修行者气息,将毒茶奉给四品武夫刺客,待其出手时,正好毒发,失去了抵抗之力。 于是他将这名武夫刺客,碎割脖颈杀死。 一个看上去与世无争,满脸和气的普通小生意人,却是这样下手狠辣无情的东院密探。 毫不起眼,泯然众人。 这个人的代号,叫做“黄牛”。 黄牛后面,是一个看上去身形瘦小,表情有些木讷的少年。 谷雨杀局那天,他的身份是酒楼里面一名端菜上酒的店小二。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任何人也不会想到,这样其貌不扬的人,杀起人来,就跟杀鸡没有什么区别。 一对菜刀在他手上,就像是冬日飞雪一般。 那日林隽亲眼看到,他就是用手中这样的一对菜刀,活生生地劈碎了一名使用弩机的修行者刺客。 少年的代号,叫做“螳螂”。 最后面的人,脸上带着一丝惯有的微笑。 其他任何人在这间屋子里面,见到卫进忠,都是神情严肃。 只有这个人,在卫进忠面前,都毫不隐藏脸上的笑意。 卫进忠看见他的笑脸,眼中光芒反倒不可察觉地黯淡了一下。 这个人在谷雨那天的身份,是一个占卜摊上的算命先生。 他发出的火符,将符修刺客,化为了一团火球,很快烧成了一堆焦炭。 现在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袍,嘴上两撇胡须,看上去就是个落魄的读书人而已。 这个人的代号,叫做“蚂蚁”。 黄牛、螳螂、蚂蚁都是中三境的修行者,擅伪装、埋伏、收敛气息,三人一组,配合默契,杀人于无形。 除了都很会杀人,黄牛擅长丹道,散播毒物;螳螂是武夫,勇力过人;蚂蚁符阵双修,长于布置陷阱,埋设圈套。 此次前往西域的摘星行动,卫公给林隽的配置,一共有两组人。 黑白双蛇一组,黄牛、螳螂、蚂蚁一组,几乎就是谷雨行动中,破解对方杀局的半套人马。 像五虎五彪,自身就有要职在身,在朝歌城偶尔客串一把尚可。 要远赴西域,就只能动用东院自身的班底。 林隽看了一下,卫公也算是把自己的一部分家底掏给自己了。 心中也很是感激。 他计划再带上马吊四人组,如此一来,明处暗处,都有照应。 就是不知道顾月影,愿不愿意同去? 如果她也一起同去,大家已经在血战中有了一定默契,可以生死相托,成功的几率,应该又会大上一些。 卫进忠把林隽介绍给黄牛、螳螂、蚂蚁,要三人配合他完成摘星行动。 三人都是神色恭谨地答应下来。 一一向林隽抱拳见礼。 林隽回礼之后,卫进忠让他们退了下去。 卫进忠看着林隽,神色严肃道:“现在开始,我把这五个人的性命,交付到了你手上,他们会为你做一切事情。此行凶险,希望能对你有所助力。” 林隽心中生出强烈的责任感,点头道:“多谢卫公厚爱。除了自己,我也会尽力,让每个人都活着回来。” 卫进忠点头道:“他们虽然也杀人,但是在我看来,都是大随的好子民。不要让任何人做无谓牺牲,每个人的生命,都要有价值。” 他看着林隽,语重心长道:“我带你上路,不可能永远扶着你,要让人服气,你还得靠自己的为人,和本事。” 这是几个意思? 林隽心中暗忖:莫不然卫公还对我寄予厚望,以后还要升我的职位,交给更重的任务? 或者,这是职场画饼? 他从未有过带领团队的经验,自己当拳手的时候,也只需要一个人独自苦练就好。 对手情报,技术分析,数据汇总,方案制定,合约签订,一切事情都有专业的团队去做,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现在却要担负起这样一个重任,这么多人的性命,可能就在自己的决策一念之间。 他不禁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定要把这个摘星行动,交给自己这个修行界初哥、东院萌新来负责?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陛下和卫公、大宗伯和佛帅,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小弟何德何能,能让几位大佬都首肯?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现在想要说什么不去,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回去找兄弟几个合计合计。 我自己,会以什么身份去西域呢? 总不可能是赐婚使? 人家韦爵爷,那可是爵爷! 我呢?一个小小的左羽林卫振威副尉。 林隽想到这里,试着向卫进忠问道:“卫公,属下以何身份出使呢?属下的身份,似乎有些过轻了。” 卫进忠哑然失笑,指指林隽道:“莫不然你还以为,自己要当个赐婚使?” 这点自知之明林隽还是有的,他笑笑道:“卫公开玩笑了,家严的身份还可以,我算哪根葱嘛?” 他父亲林勇乃是当朝国公,身份贵重,倒是可以的,并非虚言。 “这种事情,还劳烦不到令尊大驾。”卫进忠道:“他此刻也在西北边境,陛下另有安排。” 他看看林隽道:“你是使团护卫队首领,将统领左羽林卫一部,负责保卫使团安全。” “我的档次恐怕不够?”林隽想了想说道:“我这个振威副尉品级低,又是虚职” “还没做事,就在嫌自己官小了?”卫进忠半开玩笑地看着林隽笑道:“你想有个什么职级?左羽林卫大将军好不好?”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林隽见卫进忠脸色和善,笑嘻嘻地道:“属下前往西域,代表的是大随的脸面,也是卫公和东院的脸面,总不能让那些异族看轻我对不对?请卫公明鉴。”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脸面。再说了,你是振威副尉吗?” 卫进忠露出疑惑的神色:“你不是翊卫羽林中郎将吗?” “啊?”林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有些摸不着头脑:“卫公,你记错了?我什么时候,是翊卫羽林中郎将了?” 振威副尉是从六品虚衔,而翊卫羽林中郎将,却是正四品的实职。 中间差着足足五级。 卫进忠笃定第点点头道:“我没有说错。从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就是了。” 第179章 消失的明王 卫公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给自己连升了五级? 林隽大喜过望,但是却小心翼翼地求证道:“卫公,这需要请旨?” “嗯,的确是需要有圣旨才可以。”卫进忠点点头,淡淡说道:“回头我给你写一道,也就是了。” 牛批! 卫公威武! 林隽虽然知道卫进忠圣眷深厚,驾前当红,而且能量巨大,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靖威帝对他的信任,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卫进忠本身除了东院院主,还是长秋监的监令,大内掌印太监,负责对圣旨用印。 但是圣旨的撰写,其实没他什么事。 而且一般来说,拟旨和用章,皇帝都会刻意地将人分开。 如今看来,皇帝很信任,卫公也不避嫌。 卫进忠轻描淡写地说写一道圣旨,就可以火箭似提拔林隽,让其连升五级! 可见权势滔天到了何种程度。 当然这也可以看出,靖威帝对他的高度信任。 没有皇帝的默许,这种做法,和给自己挖坟,有什么区别? 而且林隽隐隐觉得,给自己升官这件事情,恐怕是皇帝和卫公早就商量计划好的。 在自己这头驴要辛苦拉磨之前,先给点甜头尝尝的意思。 他当然感恩戴德,立刻又向卫进忠表示了大大的忠心。 卫进忠等他说完,又道:“除了摘星行动本身,你此次前往西域,还有其他事情,也需要顺便处理一下。” 还有其他事情啊?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还不知道,是些什么高难度的问题等着自己呢。 林隽马上脸色一苦,向卫进忠道:“卫公,还有什么事情?属下能力有限,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定?” 卫进忠并不说话,拿出一叠纸来,交给林隽:“你看看。” 林隽接过纸张,仔细阅读起来。 这些纸上,记载的是几份情报,来自西域。 第一份情报上面,记载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月轮明王归,之后不出,已十日不闻消息。 月轮明王绑架林隽失败之后,就返回了西域烂陀寺中。 但是据情报所载,她归寺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也打探不到她的任何音讯。 林隽向卫进忠道:“卫公,您的意思,是要我去查查月轮明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为何会无故消失?” 卫进忠点头道:“我的人,平时距离月轮明王很近,就潜藏在其身边。现在她突然消失,对我们的计划,会有影响。所以,你需要找到她,帮助我们完成摘星行动。” “属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月轮明王不是三品境界么?”林隽挠挠头道:“玄武灵珠感应到月轮明王的气息,不是会隐藏自己,和我们躲猫猫么?” 卫进忠已经逐渐习惯了林隽说话的方式,并且能秒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躲猫猫”听起来是很形象贴切,卫进忠也不自觉莞尔。 他解释道:“西域禅宗一系根在西北,玄武灵珠对其天然亲近,所以应该不会排斥月轮明王,即使她是高品境界。” 林隽有些疑惑:“玄武灵珠不应该在北境出现么?怎么会和西域禅宗亲近?” “你这个小子,目光就只在朝歌城附近的女子身上打转?平时关心过天下疆域么?” 林隽顿时汗颜。 我的目光,也不是只在女子身上打转嘛,好歹在修行上,也有些小成就了。 天下疆域如此之大,我之前不过就是个朝歌城纨绔,哪里会有什么远大的战略眼光…… 卫进忠知道林隽修行日短,难免会有疑惑,于是为他解惑道:“北境正北方是坠魔渊,坠魔渊中魔气深重,灵珠天生排斥妖魔之气,不会在正北方出现。” “东北方是嗟叹山所在,那是魔族圣山,灵珠也不会去东北方。” “西北方向虽妖族众多,但是有西域禅宗一直镇压,所以……” “玄武灵珠,只会在西北方向的西域临世。而且作为西域禅宗领袖,月轮明王对玄武灵珠的感应,要比其他人更敏锐,能更快锁定其确切位置。” 林隽恍然大悟,原来月轮明王这位御姐,就是寻找玄武灵珠的指路明灯啊! 但是,她自己不会吞没灵珠么? 他转念一想,也不应该说人家吞没。 灵珠乃是天地间的无主之物,有能力者得之。 自己这种先入为主的心态,完全就是把灵珠,当成了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一般,还是需要注意一下。 没得手之前,都是镜花水月。 拿到手了,那才是自己的东西。 虽然帝国的大佬们,不一定会赞同自己的这个看法。 他们肯定认为:所有的灵珠,都是属于我们大随的。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林隽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卫进忠点点头道:“这个倒不需要太过担心,即使拿到灵珠,以月轮明王的境界,也不敢把灵珠留在自己身上。” 林隽想了想,也对,月轮明王的三品境界,虽然算是上境了,但是比起一二品还是不够看的。 如果她身怀如此重宝,各族的高品修行者,必会蜂拥而至,向她索要。 她难道不怕,别人杀她夺宝么? 想起这茬,林隽也有些头疼:西域在大随境外,就算拿到玄武灵珠,自己怎么带回来? 自己使出言出法随的效力,恐怕达不到这么远的距离? 只听卫进忠又道:“而且我们东院,不久之前,才帮过月轮明王大忙,她能坐上明王之位,我东院可也出力不小。” “哦?”林隽好奇道:“咱们东院的营业范围,都辐射到西域这么远的地方去了吗?” 东院开发拓展业务,都已经搞到国境线的千里之外去了! 卫进忠淡淡道:“何止是西域,就算是魔教之中,也有我们的人。” 他随即又说道:“东院扶保月轮明王上位,也是为了大随西北方向的安定需要。上任明王近来越发乖张,又和她之间恩怨深重。所以,既然看到了有这样的机会,咱们干脆就换个人来当明王好了。” 卫进忠说起来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一件区区小事一般。 林隽却知道,换掉月轮明王这样的事情,要做起来,只怕是要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争斗。 上任月轮明王,说不好就是被咱们东院做掉的 东院就像是一头潜伏水中的猛兽,水面上看见的,只是张开的血盆大口,而水下还暗藏着锋利的爪牙。 世人只见东院跋扈嚣张,却难知晓,在暗潜深处,东院还潜伏了多少力量。 林隽现在清楚了自己第一个额外的任务:寻找消失的月轮明王。 他接着拿起第二份情报,看了起来。 林隽一边看,一边皱起了眉头。 他看完之后,向卫进忠道:“卫公,这种事情,难道也是我们东院的业务范畴?” 卫进忠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情里面,透着很大的蹊跷?” 第180章 连环凶杀案 第二份情报,有四五页纸,每张纸上,报告的内容其实大致都差不多。 报告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某宗门的某某弟子,毫无征兆下,修为境界突然大进。 但是,却在短时间之内,又毫无迹象地暴毙。 各宗门对其死因,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这些情报中提到的宗门,都是些西域的中小宗门。 而境界突然大涨之后,又迅速暴毙的,又都是些年轻男性修行者。 这些暴毙的弟子,还都是各宗门中,被看好的年轻俊彦。 而从境界大涨到暴毙,短则一天,长则三日,无一幸免。 单个事情,在那些宗门自己看来,也许都并不引人注目。 但是东院的暗探收集的情报,现在放到一起这么一看,短时间之内就爆发了这么四五件出来,那就显得蹊跷离奇了。 林隽看完情报,皱眉向卫进忠道:“卫公,此事看来,的确有些让人费解。不过,难道西域修行宗门里发生的这些烂事情,咱们也要伸手去管一管?” “属下哪里有这个能耐,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他心道:西域在咱们大随帝国疆域之外,而且又是修行界的事,东院的手未免伸得太长,闲事也管得太宽了? 先不说送亲使团的安保问题,尼玛一个摘星行动,就必然会搞得自己焦头烂额了。 加上还要去寻找月轮明王的踪迹,这工作量明显已经饱和了。 卫公还真是看得起自己这个职场新人,看样子他这是继续在给我加担子啊。 这趟差事看起来是公费出国旅游,实际上不就是白加黑还九九七吗? 他偷眼看了一眼卫进忠,不知道卫公这位boss会不会也告诉自己:这对你来说,其实是一种信任和福报? 卫进忠见林隽脸色,知道他已经有了畏难情绪,温言道:“其实让你去查这件事情,是为了你好。” 看,我说什么? 来了? 林隽默不作声,看卫公接下来,又会怎么继续忽悠自己。 果然又听卫进忠开始说话:“这件事情,东院的分析,可能会和月轮明王有关。如果搞清楚了真相,对你此次的行动任务,或不无裨益” 林隽一个激灵,看向卫进忠道:“卫公,你的意思是?难道觉得这事情,和月轮明王有关?” 卫进忠缓缓点头道:“你记不记得,月轮明王想要挟持你回西域,最后无功而返,她离开之前,说了什么?” 月轮明王离开时,说了什么? 林隽陷入回忆之中。 她原话说的是:盼望林公子能早日来西域做客,本座一定盛情款待,扫榻相迎。 说的是要热烈欢迎款待本公子,有什么问题? 林隽看向卫进忠,疑惑道:“月轮明王说欢迎属下去做客,卫公看来,有什么问题吗?” 卫进忠瞪了林隽一眼:“你这小子,我看总有一天,会栽在女人手里。你当真以为,她是真心诚意要款待你?听不出话里的弦外之音?那你再想想,她之前还说了什么?” 林隽蓦然警醒。 月轮明王挟持林隽之时,请求卫进忠,让她带林隽回西域一年,但是被卫进忠当即拒绝。 被拒绝之后,月轮明王曾说过:“那我又只有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做下累累罪孽,西域因此板荡,卫公岂能坐视不管?” 难道,这些事情,都是月轮明王做的? 为了她自己能迅速提升境界,所以做出这些伤天害理、滥杀无辜的事情? 林隽想了想有点头疼。 虽然他知道月轮明王是个狠角色,但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和杀人如麻、满手鲜血的恶魔联系到一起。 这可不是一般的凶案。 看上去,也许是练功不慎,导致走火入魔的自然死亡。 但往深处想,就是一连串连环杀人的恶性事件。 而且现在被卫公怀疑的对象,还是在西域被奉若神明的禅宗首领! 真是细思极恐。 林隽小心向卫进忠道:“卫公,这种事情,您可以大胆猜测,属下却只能小心求证。没有确凿证据,恐怕也不能妄动。” 卫进忠撇了林隽一眼:“我既然如此猜度,自然有我的道理。” 他轻轻敲敲桌面道:“你可知晓?西域禅宗有一门功法,练的就是双修欢喜禅,讲求阴阳相济。用男子做炉鼎,并非没有先例。” “而且,这段时间,她无端消失,做什么去了?” 林隽心中一动,卫公的言下之意,就是月轮明王人间蒸发这段时间,对某些年轻男性修行者,用了双修欢喜禅的功法,把对方练成了药渣。 简单四个字:采阳补阴。 这样一看,如果这个连环杀人凶手,真的是月轮明王,那么杀人动机、能力、时间,都一应俱全。 该不会和自己最初被判杀人的案子一样,纯粹是个巧合?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所有看起来的巧合,不过都是经过了精心设计而已。 林隽此时也想起,自己差点被月轮明王挟持前往西域。 不是师傅张九六老道士赶到拦阻,和月轮明王大战了一场,自己的命运只怕也差不多。 张九六搞不定月轮明王的时候,天龙宗的归清、玉清两位真人也及时到场威慑。 最后卫公现身出来,才一锤定音,把自己从月轮明王的魔掌之中救出。 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月轮明王的境界,远在自己和团队中任何一人之上,他想起来,还是有点心虚。 于是向卫进忠道:“卫公,要是凶手真的是月轮明王,那我这不是把自己送上门去吗?” 卫进忠饶有兴致地打量林隽一下,戏谑道:“她怎么会舍得如此对你?你对她来说,至关重要,还不得把你供起来?” 林隽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道:“卫公就不要取笑属下了。属下确实有点担心,卫公不在那里,如果真的凶手是她,我们这个使团里,只怕没人是她对手。” 卫进忠呵呵笑道:“你怕什么?你的现在的境界,逃命还有什么问题?天龙宗早就有人前往西域了,何况烂陀寺中,也有暗子,你放心前去就是。” 林隽拍拍胸口,终于有点放心的感觉。 对哦,玉清师叔等宗门高手,都已经外出了,应该就是去了西域。 那我怕个鸡毛呀? 月轮明王要是敢乱来,干脆咱们就砸了她的烂陀寺! 唉,仗势欺人,也不是本凌凌漆的行事作风! 哦,至少现在不是 到底凶手,会不会是月轮明王呢? 一般来说,连环杀人者,都会有些很扭曲的心理历程。 对了,月轮明王曾亲口说过,她有一段黑暗的过往岁月。 被人圈养,丢进阴森恐怖的地牢里面。 铁链缠身,绳索捆绑,皮鞭抽打,留下满背的伤痕 尼玛干这事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真是太没人性了。 他一下又想起了月轮明王那光洁如玉后背。 横七竖八的全是伤痕,新创旧疤纵横交错,让人触目惊心。 不对,等一下,有问题! 月轮明王后背肌肤上的画面,一下定格在林隽的神识里,清晰分明。 他再确认了一下,才向卫进忠道:“卫公,属下觉得:这个连环杀人的凶手,可能不是月轮明王。” “哦?”卫进忠眼神一闪:“为何?” 第181章 守宫彼岸花 林隽看看卫进忠,张口欲说,却又闭上了嘴巴。 他脸上神色扭捏,似乎有些不好措辞。 卫进忠淡淡道:“不就是男女之间那些事情,有什么不好启齿的?但说无妨。” 他心想,可能因为自己是个太监,所以林隽吞吞吐吐的,生怕说出来开罪了自己。 林隽却道:“卫公,您误会了。属下和月轮明王之间,那可是清清白白的。” 卫进忠一挥手打断他:“我不关心你那些烂事。你直接说重点。” “是!”林隽点头道:“卫公,属下见过见过月轮明王的后背。” “见过她的后背,那又怎么了?”卫进忠沉吟道:“就能说明:她不是凶手?” 林隽郑重其事道:“卫公,属下亲眼得见,月轮明王的背心中央,有一朵守宫花。” 卫进忠一下明白了林隽的意思。 他一下坐直了身体,和林隽对视一眼,看到其眼神中的确定无疑。 卫进忠神情严肃,缓缓点头道:“那如此说来,月轮明王,当时还是完璧之身!凶手嘛,那当然就不会是她了。” 卫进忠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境界很高,而且不乏修行常识。 月轮明王到天龙宗拜山的时候,一副招摇过市风情万种的做派。 她擅长的功法之一是欢喜禅。 加之卫进忠过去和她有过合作,对她过去的情况,也已经有一些了解。 所以早就认定,她并非完璧之身了。 现在林隽所言,月轮明王的背心既然还有守宫花,那么就说明,她还未曾与人双修过。 卫进忠也在心中警醒了自己一下:这件事情上,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认知错误。 虽然并未酿成大错,但是以后做判断,也需要更谨慎严密些。 修行者们都知道:女修如果是完璧之身,则双修之时释放出来的元阴之力,对男性道侣将有极大的助力。 像月轮明王这种上三境的高品水准,如果是完璧之身,是断断不会和西域那些不入流的小宗门弟子双修的。 她要挑选双修道侣,尤其是初次合体修行的对象,标准和要求,必然极为苛刻。 所以林隽所说如果属实,那么月轮明王,就绝不会是这个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凶手。 事情突起波澜,扑朔迷离,卫进忠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林隽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月轮明王的背影。 她的后背光洁如玉,背心中间的肌肤上,有一朵鲜血般殷红绚烂的彼岸花。 彼岸花,曼珠沙华,恶魔的温柔,就是月轮明王的守宫花。 月轮明王背上的花瓣,满是创痕,看起来支离破碎,却又倔强地绽放开来。 一眼看去,仿佛尽是悲伤的回忆。 也不知道,谁才能抚平这些累累伤痕 林隽正在为月轮明王有些感伤的时候,耳边传来卫进忠的声音:“这件事情,我暂时也有些想不明白。” 连卫公都想不明白,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隽道:“卫公,那您看这件事,我如何处理?” 卫进忠神色凝重,缓缓说道:“你不要觉得,此事肯定会与你无干。到了西域,你不理事,事也会找上你。” 他向林隽叮嘱道:“灵珠降世之际,更是各方势力汇聚,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跳出来,虽然咱们大随修行界已经有所准备,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小心是必须小心的。 林隽暗自打定主意,任务肯定是尽全力去完成。 不过要是出现危及自己性命的情况,那还是要拔腿就跑,溜之大吉滴。 他点点头道:“多谢卫公提醒。属下虽然品级境界不咋地,自保还是有点心得的。” 卫进忠闻言莞尔。 这小子说得挺好听,什么自保有心得? 不就是跑路跑得很利索。 他指指林隽手中:“把剩下的情报看完。” 林隽看看手中,除了刚才的两份情报,还剩有几页纸没看,不禁心中叫苦。 都已经这么多麻烦事了,怎么还有要看的东西? 卫进忠看林隽一脸痛苦烦恼的样子,摇头道:“臭小子,你这里才多少点事情?我从执掌东院以来,哪天处理的事情,都不比这少。” 林隽一边翻看情报,一边苦笑道:“卫公,不是我说啊。您怎么能拿你自己,和属下相比?您日理万机这精神头,这我可拍马也赶不上,也是学不来的。” 卫进忠叹了口气道:“等哪天,你也坐到我这位置上,不学也得学了。” 林隽吓了一跳,停下翻看情报,看看卫进忠道:“卫公,你开玩笑的?我可不想……干不了这种事情,您还是早点另择高贤。” 说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再瞥了卫进忠一眼。 他差点就说出“不想当太监”几个字,虽然悬崖勒马,但卫公恐怕已经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卫公可千万不要以为我在内涵他啊。 卫进忠却并不再言语,以手扶额,似乎有点伤神,静静等着林隽看完。 剩下的这几页纸,其实说的都是西北宁州府的事情。 宁州府,是大随帝国西北通往西域的咽喉之地。 西北之地,土壤贫瘠,闹饥荒,是很平常的事情。 今年宁州府,不出意外地闹起了饥荒。 闹饥荒,自然是要死人的。 但是宁州府报上来的数字,有些太过让人匪夷所思。 一场饥荒,因此而死的,还不到十个人。 这就离了大谱了。 有人具折弹劾,宁州府之所以报上来的死亡人数这么少,是因为存了坏心思,要向朝廷骗取救济灾民的钱粮。 林隽手上的,就是宁州府呈给朝廷的灾情报告。 以及臣子们弹劾,狂喷宁州府的奏折。 这些文臣,都是些职业喷子,哪怕没有调查,缺乏真凭实据,也可以凭着自己的想象和猜度,把人家喷得狗血淋头。 反正说错了也没人会被追究责任,那就想怎么喷就怎么喷好了。 大家喷喷人,不但锻炼了文笔口才,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嘛。 而且这还是职业素养的体现! 咱们可是有事没事就在帮陛下盯着,还时时提醒,没有白拿朝廷的俸禄! 宁州府距离朝歌太远,来来回回的和朝臣们吵架,也太过费时间。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派人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院当然是陛下最信任的。 虽然现在没有明旨,会排出使团。 但是不用陛下吩咐,卫公已经心领神会,把这个调查核实灾情的活,主动接了下来。 林隽粗略扫了一遍奏折,心中已经对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松了一口气,这个事情相对而言,倒是简单很多。 后来他才明白了一个道理: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看起来简单的事情,背后隐藏的,却可能是惊涛骇浪。 卫进忠见林隽看完最后一份情报,神态明显放松了一些,笑道:“这第三件事,不用去跟人打生打死,是不是轻松了很多?” 林隽点头道:“属下不敢欺瞒卫公,这件事情,比起前面的两件事,自然是轻松些。属下只需认真核实情况,把真实情况上报即可。” 卫进忠点点头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你要做的事情,我说清楚了。帮手呢,也给你配了几个。就我看来,你这个队伍里,还有点欠缺。” “哦?”林隽好奇道:“还欠缺什么?请卫公明示。” 第182章 最简单也最困难 卫进忠道:“摘星行动,要在西域进行,使团里面,还缺了一个熟知西域详情的向导。” 啊? 林隽愣了一下。 不是说好的:有陀地接待内应吗? 而且又不是真的去公费旅游,还要什么向导? 既然我们人多势众,有谁敢跳出来叽叽歪歪,一路平推过去,不就完了? 他不解地问道:“卫公,咱们东院的营业范围,不是包括了西域在内么?” 再晃了晃手中的纸张:“刚刚这些情报,摆明了就是当地的暗探上报的。我们有需要的时候,让他们配合一下,不就行了吗?还需要找个专门的向导?” “熟知西域的,那应该是魔族或者妖族的人,靠不靠得住,只怕都是个问题。” “再说了,我们大随军方和修行界宗门高手都出动了,还怕谁来着?” 卫进忠摆摆手道:“西域如此辽阔,能让所有暗探全部进入使团?” 他看着林隽,摇摇头道:“现在也不是打大战的时候,军方的调度,只为威慑妖魔两族。大家心知肚明,都只会对峙,互有忌惮,不会真的就打起来。” “向导靠不靠得住?需要你自己判断。” “至于高品级的修行者嘛,难道你还能指挥得动别人?” 林隽一听,确实有理,有个熟知西域各地情况的可靠向导,至少跑路的时候,不至于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死地。 他笑嘻嘻地道:“卫公,你既然考虑得如此周全,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 卫进忠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好气地道:“我这里,倒也不是没有人选。只不过,现在有个合适的目标,需要你自己去说服他。” “哦?”林隽思前想后半天,绞尽脑汁费劲心思,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狐疑地看了看卫进忠,心道boss你不会是在耍我? 卫进忠却不言语,站起身来道:“事情我都说完了,你赶紧准备去。” 向导到底是谁啊? 卫公您还没说呢! 尼玛大人物为什么都喜欢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自己很有逼格一样? 卫进忠瞪了他一眼:“向导是谁,稍后你自会知道。还待在这里发愣干什么?赶紧准备你的事情去。” 林隽并未立刻就走,而是腆着脸问道:“卫公,属下这次带这么大个团队出去,有没有工作经费拨给我啊?” “工作经费?”卫进忠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笑骂道:“臭小子,昨夜争花魁的时候,十万两丢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现在做点事情,就知道来找我要钱了?” 林隽摸摸鼻子道:“卫公,属下这个人,一向是公私分明的。再说了,那十万两,可不是我自己的,属下是替我” 他“师傅”二字刚到嘴边,顿觉不妥,自己还是应该为师傅张九六,保留一点颜面。 于是接着道:“替我的一位好朋友,转赠给玄机居士的。” “好个公私分明啊。”卫进忠呵呵一笑:“明面上使团的费用,礼部自然知道去和户部扯皮,用不着你操心。你私下的用度嘛” 林隽赶紧接口道:“卫公,属下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还计划动员一票同门,一起为咱们东院打工,也不能让人家义务劳动,干帮忙对不对?” “这些事情,你不要跟我说,我管不了那么宽。”卫进忠摆摆手道:“你去找墨云,他知道怎么处理。” 林隽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卫公,马上就是晌午了,咱们东院,中午没有工作餐吗?属下都饿了。” 心道我可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人家玄机居士留我吃饭,我都义无反顾头都不回,来了东院领任务的,难道都不安排自己员工吃个便饭? 东院这种重要单位,集体伙食应该很不错? 卫进忠看着他惫懒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嘴里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林隽心想事成,留在了东院吃午饭。 他现在的所在,是墨云的住处。 墨云这个人,一定是个工作狂。 因为他的住处,就在东院里面。 林隽不知道,这个人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家室,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事情,需要他来亲自处理。 他们从墨楼走到墨云的住处,一共不超过一千步。 但是这一路上,就有七起人,赶来向墨云请示和汇报工作。 墨云这个人很安静沉默,神色淡然,惜字如金,每次开口说话,都很简明扼要。 来请示的下属,也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墨云的住处,陈设很简朴,一张木床,床边一架衣橱;一张木桌,两把凳子,还有一张书案。 房间很大,因为两边墙壁上,安放着堆满了卷宗的书架。 书架上的卷宗,码放的很整齐,看上去甚至可能会让人密集恐惧征发作。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跟豆腐块似的。 所有的家具陈设都一尘不染,整个房间都整洁而有序。 林隽心中暗道:难道又是一个强迫症晚期的处女座? 他瞬间又想起了走路时候,每一步的步幅都一模一样;每吃一口饼,咀嚼次数和时间都完全一致的大师兄。 成功人士,都需要这么自律的吗? 墨云见到林隽从墨楼出来,只是说了一句话:“跟我来。” 然后就领路走在前面,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隽心中暗忖:难道卫公说的向导,就是墨云? 我可不想和这位大哥一起久待,这样闷葫芦似的,还不把人憋死? 墨云带林隽进屋,指指凳子:“坐。” 然后就走进了后面的小屋。 这位大哥还真是不愿意多说话,连个“请”字都不愿意说。 林隽在屋里左右张望,得出了墨云必定是个工作狂的结论。 后面的小屋里面,响起了下锅的声音。 林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现在才下锅。 还以为墨云会带自己去集体食堂恰饭呢,结果是他自己做。 他踱步到小屋门口,鼻中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伸出头一看,墨云正在炒的,是一锅蛋炒饭。 墨云听见脚步声响,回头看了一眼,说声:“稍等。” 回头继续炒饭。 他握住锅铲的手很稳定,翻炒的频率恒定得让人感觉枯燥。 林隽笑道:“不着急。”又好奇道:“墨兄,你不喜欢说话吗?” 墨云没有回头,淡淡道:“卫公不喜欢人啰嗦。” 林隽心道:不会啊,卫公的话也不少嘛。 转念一想: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 也对,卫公的事情那么多,在东院里面说一不二,恐怕只有这个职场萌新,才那么多嘴多舌。 林隽看着锅中的腾起的烟气,笑笑道:“劳烦墨兄了,咱们出去吃也行啊,何必自己做?” 墨云这次回头看了林隽一眼,说道:“这样,我能放松。” 每个人,压力和情绪堆积到一定程度,都需要一个释放的方式和渠道。 方式方法千奇百怪: 有的人大哭一场,有的人痛饮烂醉,有的人口若悬河,有的人擦洗厕所。 而墨云放松自己的方法是:做饭。 墨云不再说话,沉默地继续炒蛋炒饭。 林隽倚在门上,百无聊赖,下意识地嘴边哼哼: 嘿,蛋炒饭,最简单也最困难, 饭要粒粒分开,还要沾着蛋。 嘿,蛋炒饭,最简单也最困难, 铁锅翻不够快,保证砸了招牌。 嘿,蛋炒饭,最简单也最困难, 这题目太刁难,可我手艺并非泛泛 听着林隽哼唱,墨云并未出声,只是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蛋炒饭很快炒好,摆放在了桌面上。 两人相对而坐,每人面前一盘,数量完全一致。 林隽甚至怀疑,如果仔细一粒粒数下来,米的数量都会一样。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蛋炒饭很快吃完。 墨云起身,向林隽道:“走。” 林隽愕然道:“去哪里?” 墨云淡淡道:“找人。” 第183章 东院人不坑东院人 墨云带着林隽出了东院,穿过门前大街,走进对面的小巷中。 进入小巷,又走了一百几十来步,墨云停在了一户寻常人家门口,伸出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他敲门的方式,很有节奏韵律。 每一下敲击之间,都有一定的时间间隔,间隔时间两长一短,先长后短。 敲门之后,静默了片刻,应该是门后的人,在向外观察。 过了一阵,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半扇。 一个人露出半边身子,探出头来确认了一下。 这人一身粗布长袍,嘴上两撇胡须,看上去一副穷酸读书人样子。 嗯,这人不就是才见过的,代号“蚂蚁”那位算命先生? 他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去西域的么? 我们来找他干什么? 林隽满腹狐疑。 但是他知道墨云是个闷葫芦,也就不便开口发问,只是看他带自己来自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蚂蚁见是墨云站在门前,将门打开半扇,将墨云和林隽让了进去。 两人进去之后,蚂蚁跨出门槛,左右张望一下,确认没有尾随盯梢的人,才进来将门关了起来。 蚂蚁拱手向墨云施礼道:“见过墨楼主。” 原来墨云,是墨楼的楼主。 墨云微微颔首:“人呢?” 蚂蚁道:“在屋里。” 墨云微微点头:“带路。” 蚂蚁应声“是”,走在前面,将墨云和林隽带向屋门走去。 屋里面,到底是谁? 林隽心中很是有些期待和好奇。 他开始以为,卫公要他去说服的是墨云,如今看来,应该另有其人。 难道?这个人又是个我认识的熟人? 三人走近门口,只听屋中,隐隐传出琴声。 琴声婉转,有若高山流水,让人入耳忘俗。 林隽暗道:屋中之人还在抚琴,琴声如此清丽,难道要见的,是个女子? 林隽走进屋中,一眼就看到了抚琴之人。 一个面目普通,高大壮硕的青年汉子。 这个人他倒的确是认识。 这个人曾经两次埋伏袭击他,然后又被他所救的。 张三。 杀手张三。 杀手张三正坐在一具瑶琴前,双手轻弹,抚奏琴曲。 尼玛一个冷血无情的职业杀手,砸锤抡锹的石匠,还会弹奏如此高雅的琴曲? 这极大颠覆了林隽的认知。 难道要找的向导,就是张三? 我不是拿了金元宝给云泰,让他找个地方把张三一家安顿下来么? 林隽心中疑窦丛生,一时之间却又不好发问。 听见门响,张三见是林隽等三人进来,连忙停下双手,站起身来,抱拳道:“见过三位大人。” “濮天波,去西域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墨云并未回礼,只是冷冷问道。 没错,林隽心道:果然就是要这个张三,同去西域。 张三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回大人的话,濮天波已经死了,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草民也不想再去西域,此生都不想再去了。望大人体谅。” 林隽也看过张三的资料,这家伙本名叫做濮天波,几年前隐姓埋名来到朝歌城。 他化名张三,一边做石匠,一边接杀人的活。 至于张三来朝歌城之前的经历,林隽所看的资料上,没有记载。 墨云看了林隽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到桌边,拉开一张凳子,用袖子拂了拂凳面上的浮灰,然后坐了下来。 意思很明白了:兄弟,该你上了。 林隽猜想,说服张三,也许这是卫公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他要让张三心悦诚服地前往西域,才不会三心二意,在关键时刻下出软蛋来。 不过看张三的态度,对去西域公费旅游,似乎毫无兴致,甚至还有些排斥的情绪。 我可听说过,西域那边的姑娘,都是大眼睛高鼻梁,个顶个的漂亮。 这都不想去见识见识么? 难道张三在西域,有过什么伤心的往事不成? 好,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说客技术了。 林隽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向张三道:“张师傅,昨夜今天,休息得可还好?” 张三向林隽拱手道:“谢大人关心,还好。昨夜到现在,都有东院的人保护草民一家,还是很安全的。” 林隽看了蚂蚁一眼,中午吃蛋炒饭之前,还在墨楼里见过他。 在蚂蚁外出时,应该是有其他东院的人在这里,保护张三一家人。 林隽心中暗暗叹息:这特么都是什么世道哦?杀手还要别人来保护…… 东院应该也是觉得张三有利用价值,不然保护他干什么? 监视居住,这种说法,可能更贴切些。 蚂蚁见林隽看自己,却一改在卫进忠面前的拘谨,笑容可掬地主动解释道:“林将军,这里是院里分配给卑职住的。张三一家,现在暂时租住在这里。” 林将军? 林隽一听,心里先是美滋滋的。 正四品羽林中郎将 连升五级的喜悦又甜蜜起来。 再听到后面,感觉有些不对。 什么? 这里是蚂蚁的住所? 住得离单位这么近,如此爱岗敬业吗? 还把自己的住所都租出来了? 等一等。 什么叫“租”出来? 难道张三住在东院的产业里面,还需要付钱? 谁付的租房子的钱? 我这个冤大头吗? 意思是:我用自己的钱,租了自己单位的房子,给张三居住? 搞清楚真相的林隽,心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委屈地看了墨云一眼:“墨楼主,张三住在这里,还需要我付钱?” 墨云脸色如常:“生意而已。” 蚂蚁笑嘻嘻地补充道:“林将军,东院也是有正当营生的,这个院子里,小人只住了一间,其他房间闲着也是浪费……” 所以就租给我这个冤大头? 云泰师兄办的事情,真是得力! 回去见到他,我一定要让他说一百遍: 东院人不坑东院人。 他心中愤愤不平之际,墨云又丢了一句出来:“还有保护费。” 保护费? 什么意思? 林隽愤怒的眼神看向蚂蚁。 蚂蚁笑嘻嘻地说道:“东院也提供护卫服务,同样是收费的。” 接着补充道:“听说是林将军要保护的人,所以东院安排了双倍护卫标准,来保护张三。” 林隽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尼玛我还在想着让卫公掏钱…… 这些家伙,已经把老子的金元宝,先整进东院账户里面了。 他想了一想,向墨云问道:“墨楼主,就已经交付的钱。张三一家,还可以住多久?” 墨云冷静地接口道:“明日午时。” 林隽向张三一摊手:“张师傅,你都听到了,我的积蓄,就只够你们一家住三天。” 他长叹一声道:“明日午时之后,这房租和保护费我也交不起了。对不住了,我就保不了你了。” 张三脸色平静,点头道:“多谢大人关心照顾。劳大人破费,草民已经很是感激了。我们一家搬出去,也就是了。” 林隽露出担心的神色:“那又遇到杀手,找你杀人灭口,如何是好?” 他说着露出责备的表情:“就算你觉得自己是烂命一条,那你的夫人和孩子呢?” 这句话,明显击中了张三的软肋,他的表情变得犹豫焦虑起来。 张三并不是个蠢货,东院的三个人一唱一和,什么交不起房租和保护费,根本就是扯淡嘛。 他们无非就是要自己去西域,心甘情愿为东院卖命而已。 可他的确是今生今世,都不想再回去西域。 张三打量了林隽一下,然后说道:“大人,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第184章 满门尽灭 林隽和墨云对视一眼。 单独聊一聊? 什么意思? 难道张三看不出,墨云的气场,才是这里的话事人? 但是既然张三提了条件,那就是有得谈,没必要立刻回绝他的要求。 林隽脸上的表情很和善,笑笑向张三道:“这里几人,都是东院的人,你不用有所疑虑,畅所欲言就是。你的租金和保护费,还要墨楼主给你想办法。” 尼玛不能老是白花我的钱对不对? 赶紧把这口大锅,趁机丢出去才是。 墨云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张三。 张三倒是很冷静,也坚持自己的要求,说要跟林隽单独谈一谈。 他向三人道:“如果担心我对这位林将军,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可以把我锁住都可以。” 张三曾经两次埋伏袭击林隽,他也想到了,林隽会不会担心,单独说话的时候,会出现什么状况。 林隽暗忖:这家伙老婆孩子还在东院手里,之前被黑蛇白蛇假扮杀手灭口的时候,他都没逃跑,现在恐怕也舍不得? 凡事都要讲逻辑,这家伙不会蠢到现在还想杀我? 名义上,我还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呢!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林隽走到墨云身边,轻声道:“墨楼主,不如就让兄弟跟他聊一聊?” 墨云当然知道,林隽在卫进忠面前都是谈笑自若的样子,肯定是很被其器重。 东院耳目广布,他对林隽的底细和情况,也是一清二楚。 见林隽对自己如此尊重,虽然脸色如常,心中还是很熨贴,当即站起身来。 他走到张三面前,从怀中摸出一页纸,递给了张三,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蚂蚁见状,向林隽笑笑道:“林将军,卑职就在门外守候,请放心。” 然后才跟着墨云走了出去。 林隽暗自点头:这家伙很会来事。 林隽见墨云和蚂蚁两人都出去了,上前几步反手带上门,取出一张隔音符激活。 转头着向张三道:“张师傅,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张三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林隽。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但是前面三次,要么是在打斗,要么是情势紧急。 现在张三这么看林隽,倒让林隽心里有点没底。 这家伙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过了一小会儿,张三才开口道:“林将军,你们东院,是想要我和你们的人,去一趟西域对?” 林隽点头道:“没错,我们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就我个人来讲,我并不想强迫你。” 张三点点头道:“多谢林将军体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全家都在你们手里。你们即使强迫我,我也不得不去,对不对?” 林隽叹了口气道:“虽然我想否认,但是好像是的。我更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前往。” 张三抖抖手里的纸张,这是墨云刚刚递给他的,向林隽道:“这是一张房契,应该就是这个院子的。东院做事的风格,我是很了解的,不是东院的自己人,就是东院的敌人。” 苦笑一下道:“我能不去?” 林隽将凳子拉得更靠近张三一点,以示信任,然后道:“张师傅,据说你对西域的状况,极其了解,想是在那里居住过很久。可否告诉我,为何却不愿意再回去?” 张三脸上露出一个惨笑:“林将军,我的全家老小,都死在那里。我自己也在那里,经历过九死一生,有很多糟糕的回忆,那里还有不少我的仇家。” 他目视林隽道:“如果换做是你,你愿不愿意回去?” 林隽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如此抗拒。” 他向张三道:“可是你单独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做不得主的。” 张三看着林隽,眼神灼灼:“我的确是很爱惜我的夫人和女儿,但要我去西域,等同于让我去送命。我若不在了,她们又如何生存下去?” “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我若不去,好歹还能苟活几日。东院就要追究我,曾经行刺你的罪行,也不过是我一人承担而已,何况罪也未必致死。” 林隽耐着性子听张三说了半天,见他始终不愿意前去,心中有些不悦,皱眉道:“张师傅,既然你不愿意去,何必又要单独和我说话?须知我的时间,也还是有些紧的。” 言下之意,你扯了半天淡,就是为了逗我玩,浪费我的时间是? 他毕竟少年心性,见事情不顺利,多少还是有了点焦躁的情绪。 一旦意识到了,马上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又向张三闻言道:“张师傅,你跟我一起去西域,我一定尽量会保护好你。至于你的家人,也会被妥善安置好的。” 张三笑笑看了一眼林隽:“林将军,你刚刚才加入东院?你觉得,你可以保护我,还有我的家人?” 林隽被他一句问得有点尴尬。 就像当初第一次去逛勾栏,却被接待的姑娘问了一句“是不是第一次来”一样。 尼玛难道我还不能收你当个小弟? 对了,还没问过卫公,作为大内密探零零柒,我能不能收个线人什么的? 不会说到线人费,东院也要让老子自己出? 他撇撇嘴道:“为何会有如此说法?难道以我们东院的力量,还不能保护你?” 张三道:“东院外出大随疆域之外执行任务,也并非事事成功,可为何从未听说过,东院在其他诸国,出过事情?” 林隽还未曾想过这么远,一听张三说,倒有点好奇:“那是为何?” 刚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自己一个东院人,东院的事情不清楚,居然还要去问外面的闲人…… 张三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点,只是说道:“东院暗探外出大随执行任务,一旦被捉住或是杀死,东院会声称对任务一无所知。” 林隽闻言一想,这倒也合理。 东院要做的,恐怕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当然不能随便承认,不然只怕会引发外交风波,严重的话,说不定会导致战争。 他疑惑地看着张三:“你怎么会如此清楚?” 张三却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然后问了林隽一个问题:“林将军,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我能否全心东院效力。” 林隽点头道:“但说无妨。” 张三再度打量了林隽一下:“林将军,你今年,是不是十六岁?” 林隽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何会问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过还是点点头道:“正是。” 张三点点道:“林将军,你的答案,我很难满意。我想给你讲一件过去的事情,讲完之后,我们再商量,我去不去西域的事情,你看如何?” 林隽被张三搞得疑窦丛生,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张三要说,也不妨让他说说了。 于是林隽首肯道:“请讲。” 张三目视空气,双眼发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说道:“那是十六年前的一件事情。那一年,我全家老小,都被杀得一干二净,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第185章 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林隽闻言大吃一惊,嘴巴微微张开:原来张三还有这么凄惨的过去。 张三似乎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继续讲了下去。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也很低沉,脸色变得暗淡,额上青筋虬结,甚至有些扭曲。 “那一年,我只有十二岁。我的爹爹妈妈、兄弟姐妹,仆人丫鬟、家丁护卫,全都一个个死在了我的眼前。” 他眼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天熊熊燃烧的大火,淋漓惨红的满地鲜血。 “我父亲,是魔族的一个将军,我的母亲,却是一个中原女子。” “那天夜里,魔皇派来的禁卫军,突然围杀了我的满门,全家上下三百二十七口人,仅仅我一人得免。我全家被杀的原因,是因为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张三转头看着林隽,眼光闪动,声音带着悲凉之意:“我的母亲,是大随帝国东院的暗子。” 听到这里,林隽的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响。 这么说来,如果他所言非虚。 这个张三,居然是东院烈士的后代! 怪不得他会了解东院的事情。 但是新的疑问又产生了: 张三全家被魔皇屠杀,为何他当时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却能逃掉? 逃掉之后,他为什么不投奔东院,而是待在西域? 他的这一身修为,又是谁传授给他的? 张三说到这里,艰难地咽了两下唾沫,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林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杯水递到了张三面前。 张三接过水杯,连喝了几口,惨败的脸色才见缓和了一些。 他向林隽说道:“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能逃过魔皇禁卫军的屠杀,对?” 林隽点头道:“是,张师傅当时还是个十二岁的孩童,却能逃过这次劫难,虽然幸甚,确实也让人匪夷所思。” 张三惨笑道:“这也许是不幸中的大幸。我生来就有一种天赋,能隐藏住自己的气息。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就能根据周围环境,把自己变化形状,融入进去。” 他这么一说,林隽倒是想起了之前两次,张三袭击自己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是在回天龙宗的山道上,张三隐藏在大树上,完全藏起了自己,让唐木毫无察觉,因此遭到了重创。 第二次是在长明祠外的湖边草场上,他居然伪装成了一块石头,而自己却毫无知觉。 还有林隽不知道的第三次,黑白双蛇假扮买家去杀张三灭口。 但是张三却化身为石雕,躲在了一堆雕塑里面,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林隽心里嘀咕,难不成这哥们儿,就是修行界的变色龙? 那他这天生神力,大锤舞得虎虎生风,也是天赋所致? 此时又听张三继续说道:“那天晚上,吃过了晚饭,妹妹要我陪她捉迷藏。她闭上眼睛数一百下,再来找我。” “我少年心性,想要在全家人面前逞能,于是就在家中的院子正中央,那尊观音菩萨像下面,屏住气息,把自己化作了一个石雕一般的善财童子。” “全家老小,都在乐呵呵地看着五岁的小妹妹找我。她在院子里面找啊找啊,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大家都知道那个善财童子就是我,可是也没有人告诉她。” 说到这里,张三双眼放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又看到了那晚全家其乐融融的场景。 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变得暗淡下去。 “毫无征兆地,大门轰然倒地,四周墙上都出现了魔族强者,一起出现的,还有无数道寒光闪动的刀光剑影。” “家里的卫士,在极短暂的时间之内,就全部被制服。” “父亲用极其严厉的目光,警告我不能妄动。我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我不能动,不能喊,只能静静地看下去。” 林隽听到这里,心里都有了不适之感,真不知道张三当年,小小少年,是怎么可以撑下来的。 张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接着又说道:“父亲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手,因为带队来的,是禁卫军大统领,二品武夫的境界。而且禁卫军在那时候,也还没有不利于我家的任何一个人。” 说到这里,张三停顿了下来,然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卫士被制服之后,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瞧不清面目,看不出年龄,开口说话,居然每句话里,都能变换几次口音。”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林隽听到这里,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人开口第一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爱吃饭爱针线。可是母亲听到这句话,居然全身颤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母亲平素是很淡雅温和的一个人,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她向黑袍人问道——真的是您吗?您为何会这么做?” 林隽听到这里,虽然张三口中,这两人当时的话有点拗口,但是其实意思是很明白的。 黑袍人就是张三母亲的单线联系人,他所说的话,就是接头的暗语。 张三的母亲,很清楚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什么身份。 她震惊于对方的变节投靠魔族,都忘记了说接头暗语,而是想对黑袍人的身份和行为,再次做一次挣扎的确认。 张三看着林隽道:“林将军,你知道这个黑袍人,是什么人么?” 林隽道:“我不知道。但是如此看来,此人在东院的身份地位,应该很高才对。” 魔族将军的夫人,由此人单线联系,这种宝贵隐秘的暗子,怎么可能轻易让其他人知道。 张三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继续回忆,又说道:“黑袍人听了母亲的发问,叹了一口气道‘东院已经背叛了太子,太子为靖王所杀,我们从此,无家可归。’” “黑袍人要母亲和他一起,投靠魔族,为太子报仇。母亲却拒绝了他的要求,说这是大随的家事,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背叛大随。” 林隽心中暗暗为这位母亲喝彩,大义当前,不计私利,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耳边又听张三继续说道:“黑袍人对母亲说: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不愿意做自己人,就是我的敌人。对敌人,我从不心慈手软,说杀全家,就杀全家,一个人都不会少。就算你儿子逃掉,我以后也会想办法,把他找出来杀掉。” 张三低下头,双手扶着额头,声音变得嘶哑低沉:“他真的,就这样杀了我的全家。他们一开始,准备先留下我的父母,还有所有孩子,把其他人在我们眼前杀掉,但是清点人数的时候,却马上就发现少了我。” 林隽心中生起一股寒意,这个黑袍人真是太过冷血残忍。 “黑袍人说话的口音一直在变,但是口气却很平淡温和。杀人对他来说,就跟杀鸡一样没有区别。” “他们把我的弟弟,妹妹一个一个,在父母面前杀掉。我的父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发现已经被法阵禁锢住了身体。这个黑袍人的修为境界,也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黑袍人每号令杀一个人,就问我父母一次,孩子在哪里?被杀的人,都知道我就站在他们面前,但是没有一个人,把我说出来。” “杀到只剩下我父母的时候,大统领负责动手杀人的一个属下,问黑袍人说,这个女人如此美貌,可不可以让大家,在她丈夫面前,轮流折磨一番?” “黑袍人没有说话,却挥手一巴掌把他打飞了出去,就在我的头顶上方爆成肉泥,溅落在我头上身上,到处都是。” “我不能闭上眼睛,甚至也不敢流出眼泪,脸上也不可以有任何表情的变化。我就看着他们,折磨并杀死了我的父母。” 说到这里,张三转头看着林隽,平静地问道:“林将军,你觉得,东院的人,还可以相信么?” 林隽哑口无言,为东院出了这样变节的高层,惭愧莫名。 张三又道:“我找林将军单独说这些话,自然有我的目的。我想找你,确认一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我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我愿意去西域。” 第186章 魔神降临 林隽听到张三所述,他满门都在自己眼前,被斩尽杀绝,不禁后背发凉。 他此刻意识到,自己在大随境内,朝歌城中,过的简直就是温室中花朵一般的日子。 此番外出西域,只怕是颇多艰难凶险,心中也多了些沉重感觉。 此刻听张三说,要找自己确认一件事情。 如果答案是张三想要的,他就愿意去西域。 林隽有些疑惑,张三要找自己确认何事? 他点点头道:“张师傅,你说来,我看看能不能为你解惑?” 张三看着林隽道:“你我第一次相遇,是我在天龙宗外的山道上埋伏你。我记得,当时你的境界并不如何出色,却一拳将我打到吐血。” 他眼中神色闪动:“你当时手握一枚玉佩,里面有大宗师的神识分魂,可是如此?” 林隽愣了一下,不知道张三问起此事,是何用意,点头坦然相告道:“我的确是有这样的一枚玉佩,不过里面是不是什么大宗师神识分魂,我不能确定。” 张三伸出手道:“林将军,我能不能看看这枚玉佩?” 林隽乍闻之下,毫无心理准备,这对他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保命神器。 犹豫了一下,林隽还是取出玉佩,递给了张三。 张三将玉佩接过,仔细查看起来。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将玉佩又递还给了林隽。 张三递还玉佩的时候,林隽注意到,张三的双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看着全家人死在眼前,都不曾眨一下眼睛的铁石心肠之人,此刻说话声音也有点发抖:“林将军可否见告,此玉佩,是何人所赠?” 这枚玉佩,林隽已经知道,应该是小师叔宁折宁尽欢之物。 从辈分上来说,宁折本应该是林隽的小师叔祖。 不过在卿北溪收了他做关门弟子以后,宁折就是林隽的小师叔了。 十六年前,小师叔已经在坠魔渊陨落。 天龙宗长明祠中,他的魂灯已经感受不到本体主魂,因此亮起。 林隽在面壁思过之时,已经见过小师叔的魂灯灵位。 这枚玉佩,是靖威帝交给他的。 他心中涌起一个疑问,为何皇帝会把这枚如此重要的玉佩,赠送给他? 林隽见张三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正在等待答案。 但是自己总不能说,这是皇帝陛下御赐的? 他想了一想道:“这枚玉佩,是其主人的朋友,一位身份极其尊贵、地位相当显赫的长者,交给我的。” 张三陷入了沉思之中。 林隽收好玉佩,向张三道:“张先生,你已经看过玉佩了?我也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张三神色有点犹豫,一直不停地打量林隽。 林隽心里暗笑,我又不是漂亮姑娘,你这么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突然心里一沉,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脱口而出道:“张师傅,你这样打量我,是不是觉得,我和玉佩的主人,面容长得有些相像?难道你见过,玉佩主人长什么样子?” “我的确是见过玉佩主人的模样。”张三点点头道:“而且,十六年前,我还见过这枚玉佩!” 林隽一下坐直了身体,急忙问道:“那以你看来,我和这玉佩主人,是不是……?” 他心里一阵紧张,难道自己转世附体的,是小师叔的儿子? 再想想看父亲秦国公林勇和母亲镇北大将军刘贞素的面貌,他心中疑惑更甚。 默默地用人工智能系统进行了对比,自己和父母,在面貌上,却并不如何相似! 这在之前,林隽可完全没有想到过! 难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林隽对前身的记忆,停留在四五岁的时候,之前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 但是所有记忆中的片段,父母对待他,只怕比亲儿子,还要亲一些。 他脑海中混乱无比,心中一片茫然。 耳边听张三说道:“林将军,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无法确定。” 林隽不解地看着张三道:“为何?面貌上像与不像,不是很容易看得出来么?” 张三道:“我已经记不清楚恩公的相貌了。不过他的绝世风姿……” 说到这里,就闭口不再说下去。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您这气质,跟人家相比,那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林隽尴尬地笑笑,吐了一口,看着张三道:“不要紧。对了,你说这‘恩公’,又是何意?” 张三目光中涌起了光芒闪动:“因为就是这位高人,救了我的性命,对我来说,恩同再造,难道不是我的恩公?” “哦?”林隽好奇道:“你说的这位高人,是在什么时候救了你?” 他正在感到奇怪:张三当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童而已,是怎么离开已经变成地狱一般的家里的。 张三闭上眼睛,脸上的神色显得痛苦而恐惧,过了好一阵,又才接着开口说道:“我的父母,也被这帮人,慢慢折磨死在我的面前。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都已经感到了麻木。” 他双眼中瞳孔突然紧缩,人也稍稍蜷缩了一些,看向林隽道:“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黑袍人,慢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踏出,都会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我看着他站在我的面前,仿佛就是一尊魔神降临世间一般。” 张三垂下眼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黑袍人伸出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头顶上,说话的口气,还是毫无感情冰冷刺骨。他说:看着全家人,都死在自己面前,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是要我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 林隽心中一阵毛骨悚然:什么样的人,才能有如此深沉和残忍的心机,如此折磨一个十二岁的孩童。 为什么他会问张三是什么感觉? 难道这个黑袍人,他的家人,也曾经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所以他才会如此疯魔癫狂? 张三道:“既然被黑袍人发现,我自忖必死,所以也不再掩饰。我手无寸铁,只是下意识地一拳向他打了过去。我被黑袍人按住了头顶,拼命拳打脚踢,却连他的一丝毛发,都触碰不到。” “当时,我很绝望,也不知所措。” “黑袍人看着我,突然之间哈哈大笑,即使他在笑的时候,声音依然在不停变换,根本听不出他本来的声音。” “黑袍人笑得正酣畅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传来,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面。黑袍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我能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轻微颤抖,说明他也有点兴奋和紧张。” “那个声音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你为何要这样做?” 林隽心中一紧,已经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第187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这个说话的人,一定就是小师叔宁折了。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跟这个黑袍人还颇熟悉。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什么意思? 这个黑袍人,原来又是什么身份? 林隽心中暗自分析: 根据张三之前所说,黑袍人似乎应该也是东院的人。 当年太子与靖王夺嫡,失败身死。 这个黑袍人也卷入了其中,导致全家被株连。 想到这里,林隽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洞悉了当年夺嫡之争的一些内情。 他看了张三一眼,怪不得他会要求,单独与自己交谈。 张三见林隽看自己,又继续讲道:“黑袍人听见说话的声音,放开了按在我头顶的手掌,转身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我当时所站立的位置,也正对着大门口。黑袍人转身之后,我就看见了进来的人。” 说到这里,张三眼中放光,满是景仰崇拜之意。 林隽所遇到的人,无论是谁,玉清真人、张九六老道长,大宗师卿北溪,提到宁折的时候,表现出的,都是或敬佩、或欣赏的正面情绪。 他自己是天龙宗弟子,每每及此,也都是心中欢喜,与有荣焉。 此刻听张三说起小师叔时,又是如此。 林隽知道小师叔这个人,一剑独行天下,纵横无敌。 却不知道当年,在魔族禁卫军重重包围,又有黑袍人和魔军大统领这种高人压阵的情况下,又会有怎么样拉风的表现。 他看着张三,目光中也充满了期待。 张三定定神,又继续说道:“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了一个青袍人。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孩,长得并不特别魁梧高大,神情也显得很平静。但是他身上,似乎有道无形的光芒,就算在万众之中,你一定也会第一个注意到这个人。” “满场都是魔族的禁卫军,其中更是不乏高品修行者在内,但是这些人看着青袍人,眼中都满是敬仰畏惧之色。” “黑袍人对他到来,似乎并不在意,他听这青袍人发问,内心显是愤懑已极,仰天狂笑。” “黑袍人虽然是在大笑,但是那笑声听起来,满是凄凉愤怒之意。” “黑袍人大笑了好一阵,才停住笑声,他摇头叹息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我为大随帝国出生入死,可大随,又给了我什么?” 林隽也是暗自摇头叹息:改朝换代之时,尤其是发生夺嫡之争,那真是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一帝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权力斗争就是这么残酷和血腥。 只要站错队,不管你能力如何,都很难有什么好下场,大概率会遭遇清洗。 像李大帝和魏人镜那种君臣相得的情况,千年难遇。 他正在思索间,只听张三又道:“青袍人神色有些黯淡,说道:是大随对你不起。可是,你也不该就此投靠魔族,与大随为敌。” “黑袍人嗤之以鼻:我不是与大随为敌,我只是要杀了靖王这个逆贼,为太子爷报仇。” 林隽明白了:黑袍人是东院的人,曾经为大随帝国,与魔族浴血拼杀,而他背后的靠山,就是当年的太子。 虽然不知道宁折的立场,但是他绝对应该不是站在太子一边的。 太子与靖王(也就是现在的靖威帝)在当年,为了储位水火不容,争斗不休。 最后靖王突然发动兵变,突袭斩杀了太子,旋即自己成为太子,最后登上皇位。 为尊者避讳,这些成年旧事,当然不能让东院其他人听见。 如今的东院,在卫进忠的掌控之下,可谓铁板一块。 而卫进忠,可是靖威帝面前的头号红人。 这些是是非非,在自己这个后人眼里,却又如何评判才是? 林隽脑中又浮现起靖威帝的身影。 平心而论,陛下登基以来,文治武功都比起先帝有了更大建树。 大随威名远播,周围的各番国都奉大随为宗主国。 而靖威皇帝,更是被史无前例地称为“天可汗”。 皇帝陛下,其实对自己也不错,又是赠送玉佩,又是升自己的官职…… 他心中稳定下来,暗暗叮嘱自己:不管怎么样,往事已矣。 自己就是大随臣子,皇帝陛下的忠实走狗,必定要为大随效忠尽力。 想到这里,心中大定,向张三道:“张先生,这黑袍人如此一说,显然是铁了心要跟大随为敌了。那后面又如何呢?” 张三听他发问,继续说道:“青袍人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约定?” “黑袍人听到这句话,似乎也平静了一些。他让侍卫,去我家,找了一坛子酒出来。他们两人,碰碗连干了八下,然后一起把手中酒碗,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青袍人点头说,我们喝了这八碗酒之后,八拜之情,就此断绝。以后你若杀我,不算忘恩;我如杀你,也不算负义。” “黑袍人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可以让青袍人带我离开。说是今天不想和他动手。” “青袍人还没有说话,魔军大统领却跳了出来,说知道他要来我家救人,才会慢慢地杀人,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青袍人看着大统领,满脸不屑之色。眼中神色,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一样。但是他却没有开口说话。突然之间,大统领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在地。” “我见他脸上,从额间到鼻头,再到下颌,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新鲜剑痕,正在不断流出鲜血。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青袍人到底是怎么出的手。” “他环顾四周一圈,单掌作了一个揖,朗声说道:我宁折曾与在场诸位,有并肩共战之谊。今日我找回了我的儿子,心中很是快活。我不想再费力杀人,也不想见到你们身上的血。请诸位不要让我为难。——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恩公的名字,叫做宁折。” “场中那么多人,听了宁恩公说话,都像定在了原地一样。他们面面相觑,到底无人出手。恩公走过来,朝我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我的眼泪才一下流了出来。” “恩公一手抱着怀中婴孩,一手牵起我,从一路血泊的路上,就这么走了出去。” 林隽听到这里,不禁心中又生疑问: 为何小师叔曾经会和魔族禁卫军并肩作战? 他怀中的小婴儿,到底是谁? 他想到这里,转头看向张三。 张三此时正好也向林隽看来,说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宁恩公怀中的婴孩。那个孩子睡得很香甜,脸色却不太好。” 说到这里,张三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看到那个婴孩的胸前,就挂着一枚小小的玉佩。” 第188章 爱你孤身走暗巷 林隽听到张三如此一说,脑中“嗡”的一下,又把玉佩拿出来在手中抚摩。 玉佩温润光洁,入手的感觉很舒服。 让人感觉不到,它曾经见证过血腥屠戮。 林隽心中生起疑问:十六年前,小师叔宁折的儿子,胸前就佩戴着这块小小的玉佩。 他如果没有死,到现在,就是十六岁。 而自己,今年也是刚好十六岁。 这是巧合么? 张三见林隽陷入沉思,又说道:“宁恩公救出我之后,我们就一路向南,要回到中原去。” “在路上,他教了我一些修行的法门,让我受益匪浅。” 林隽向张三道:“那如此说来,你还是你这位恩公的徒弟了?” 张三大摇其头,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恩公说,我太笨,随便教了我一点,以后不准说是他的徒弟。”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恩公说,他没有这么蠢笨的徒弟。” 林隽想起了大宗师卿北溪,也曾说过,以顾月影的天赋,都做不了他的徒弟。 这两位门内的杰出人物,还真是眼高于顶。 出于情谊,可以教授一二,但是要说是自己的徒弟,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林隽向张三道:“你们一路向南,要回到中原,难道这一路之上,都没有人来阻拦你们的吗?” 听张三所说,灭他家满门的,是魔族禁卫军。 由此可见,他的家里,应该就是在魔族都城之中。 从那里要回到中原,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关卡和险阻。 张三道:“怎么可能没有人来拦阻。但是这些人,我一个都没见着面。” 林隽大奇道:“这又是为何?” 张三微微抬头,目视房顶,似乎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 他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话道:“恩公带着我一路南行。我也问过他,为何我们要这么乘坐马车而行?像他这种境界的修行者,难道不是应该精通一些瞬移的法门么?” 林隽心道也对,儒道的“言出法随”,不就是可以实现瞬间移动的么? 只不过境界越高,言出法随的范围越大。 像小师叔这种境界,要瞬移个几百千把里,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林隽心中疑惑,又听张三继续道:“恩公笑笑道:瞬移哪是什么多么高深的法门?不过我的儿子,身体有点小毛病,他承受不了这种法门。” 原来如此,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成了小师叔的拖油瓶。 张三又道:“我们三人,乘坐着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南方走。中间有好多次,恩公把他的儿子,交给我暂时照看一下,然后他就会瞬间消失。” “用不了太久,他就会回来,坐在车上,抱着小公子逗弄。我知道,他一定是去阻挡那些追击的魔族人。可是他每次回来,身上的青袍上,还是干净整洁。他的整个人,也是如同春风一般和煦,连一丝杀气都没有。” 林隽心中暗暗叹息,如果不是有碾压一般的实力,像小师叔这样的走法,只怕是走不了多远,他们几人就会身首异处。 张三又继续道:“我们就这个样子,一直走啊走,走了足足有两三个月,才到了魔族地盘的边界。” “我虽然从小是在魔族的地头上长大,可是现在全家,都被魔族禁卫军所杀,现在到了边界,居然心中还有些怅然和不舍。对即将到达大随那边的新生活,也有了一些期盼。” 林隽点头道:“你当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经过这样的惨剧,还能好好生活下去,也殊为不易。” 他想了一想,又道:“你不是三年前来的朝歌城么?那这之前的时间,难道都是待在西域?” 张三脸上凄苦的神情一闪而过,然后说道:“林将军,你以为这就完了么?我们到了大随地界,就安全了么?” 林隽诧异道:“难道不是?到了大随的国境之内,难道魔族还敢胆大妄为地追杀过来?” 张三苦笑了一下,然后道:“何止是魔族?大随境内自己的宗门,妖族,都来了不少高品修行者。” 他脑中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也是张三,最后一次和宁折待在一起。 从此以后,宁折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那天晚上,篝火燃得噼噼啪啪,一阵阵的夜风,吹得地上忽暗忽明。 宁折抱着儿子,倚靠在车辙上,取出了一个酒葫芦,一直在慢慢地小口喝酒。 他看着呆坐身边,沉默不语的张三,笑了笑,然后把酒葫芦递给他:“你要不要喝两口。” 张三犹豫了一下,把酒葫芦接过来,闭上眼睛,先试着抿了一口。 一道辛辣的酒线,一直从他的口唇烧到了心里。 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之意。 他干脆又喝了一大口,浑身的血肉,仿佛也激活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喝了几口酒,张三把酒葫芦还给了宁折。 宁折自己饮了一口,然后逗弄怀中婴孩道:“儿子,你要不要尝一尝?” 张三心里一惊,这么小的孩子,也让他喝酒吗? 他却又不好开口说话,阻止宁折。 宁折用手指,蘸了一滴酒,抹在了儿子的口唇上。 张三伸长脖子,偷眼看时,那婴儿却在咂巴嘴,脸上还有些笑意。 宁折转头向张三道:“明日开始,我就没法照顾你了。到处的阿猫阿狗,都跑来想要我们父子俩的性命,你自己看顾自己。” 说到这里,张三见宁折脸上,却毫无惧色,于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宁折一直在逗弄孩子,似乎明日的各方追杀,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脸上表情恬淡,仿佛是带着孩子外出踏青一般。 宁折把孩子抱起,托在眼前,喃喃道:“儿子,你到底是冥王之子,还是圣人之裔呢?” 张三在旁边听得心神剧震,他父亲是魔族大将,他当然知道:“冥王之子”或者“圣人之裔”,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是这种人,降生于世,那么整个天下的历史,都会被改写! 两人相对静坐,只有篝火燃烧时,间或溅起一些火星,发出一些哔哔啵啵之声。 张三也是很多年之后才知道,明日的宁折,将独自对抗天下人。 他将带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孤身走入,被刀光剑影遮蔽的深渊暗巷。 第189章 爱你不跪的模样 “冥王之子”降世,魔族势力将得到空前壮大,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无尽的杀戮和黑暗,是大随帝国之内各大宗门,所不能接受的,必须除之而后快。 而“圣人之裔”出现,天下就将会是修行儒道的读书人话事,从此以后,妖魔各族永远抬不起头做人,也必须将其铲除。 而这样的惊世之人,居然就是着落在,这样一个婴孩身上。 不管这个婴孩,是“冥王之子”或者是“圣人之裔”,他的存在,都将打破天下各大势力之间的平衡。 所以天下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死,永远不存在这个世上。 人、魔、妖族,极有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而守护这个婴孩的,只有他自己的父亲,宁折。 就算再大的风雨,再大的压力,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 那天晚上,宁折似乎根本不在意,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他一直不停地喝酒,有了醉意之后,和张三这个孩童说了很多话。 宁折告诉张三,那个黑袍人之所以留下张三,是故意的。 他并没有安什么好心,只是希望有人一直仇恨和记住他,让他自己,不能有懈怠之时。 宁折告诉张三:不要报仇。你的天赋,练上一百年,都追不上这个黑袍人。 自己跑得远远的。 隐姓埋名,最好是他能忘记,还有你这么一个人。 先不要去大随了。 大随帝国里,还有不少人,愿意为黑袍人效力。 去西域,现在那里,大随的触角和魔族的势力,都还没有进去。 张三说,他想报答宁折,虽然自己境界低微,连对方的皮毛都不如。 但他还是希望,宁折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报答他的恩情。 张三说这句话的时候,宁折正抱着儿子在逗弄。 他见张三的表情如此郑重,于是笑笑说:“那不如这样,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就报答我的儿子。” 他一边抚摩着儿子胸口前的玉佩,一边说道:“以后谁戴着这块玉佩,你就当他是我的儿子好了。你要还的人情,就还给他就是。” 张三在那天夜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宁折。 他只听说: 宁折在坠魔渊前,和千万人对峙。 他们要宁折把婴孩交出来,就可以不做其他任何计较。 宁折怎么可能,向这些人低头。 他用他的剑,给了这些人答案。 即使在很远的地方,张三都能看到,那个方向的天幕,在那日殷红一片。 宁折在大杀四方之后,大笑三声,抱着一个婴孩,跳入了坠魔渊中。 后来也有很多起的修行者,小心地进入到坠魔渊,但是却无功而返,没有找到宁折和婴孩的任何踪迹。 张三的思绪,到这里为止。 他看着林隽,上下打量了很久,想要看看,眼前这位年轻的林将军,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婴孩。 当年的婴孩,长大以后,怎么还可能认得出来。 张三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林隽也明白了,为何张三要找自己确认,要看自己的那枚玉佩。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张师傅,你既然在山道那晚,看到我手中的玉佩,为何还要在长明祠又来埋伏?” 张三笑笑回答道:“林将军,我跟你交手,其实每次,都没有尽全力。我体内有魔族的真血,还可以变身进行境界的提升。” 林隽一下想起了唐木,他在禺狨变身之后,立即境界大涨,肉身也更为强横。 唐木都如此。 何况是有魔族真血的张三? 张三和自己对战之时,应该有所保留,而且在长明祠外的湖边,他并没有过多纠缠,就立即遁走,说明他并没有刻意要取自己性命。 林隽看向张三,心中一动:这人还在少年时,就可以不动声色地看着,全家人都一一死在面前。 他当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如此珍视妻子和女儿的性命? 张三却并不知道,林隽此时心中所想。 他向林隽说道:“林将军,既然这枚玉佩,在你手中,那么我就视你为恩人。我愿意与你同去西域,还了这份人情。” 林隽大喜,站起身来,搓搓手道:“如此,多谢张师傅了。” 搞定了这件事情,林隽心中一下轻松了很多。 既然事情说完,也就将房门打开。 墨云和蚂蚁,此刻都还在外面的院子里等候。 见房门打开,也就走了过来。 墨云并未开口,只是有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林隽。 林隽点点头,示意已经把事情办妥。 墨云并未因此喜形于色,脸上的神情,还是平淡如初。 他转头看着蚂蚁,微微点了点头。 蚂蚁立刻会意过来,向墨云拱手道:“请墨楼主放心,后面保护张三家小这些事情,卑职自会安排妥当,不劳楼主费心。” 墨云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林隽刚想跟着一起出去,蚂蚁叫住了他:“林将军,您不需要再回东院里面了。属下已经为您备好了车马,送您回天龙宗去。” 林隽想了一想,说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在江边船上等我,我得去找找他们。” 昨夜他乘小船过江,到了玄机居士的花船上过夜。 马吊四人组可说的是,要在江边船上,打个通宵等他回去。 蚂蚁赔笑道:“林将军,刘氏贤昆仲,已经返回定远侯府。而天龙宗中您的师兄弟,也已经返回天龙宗了。他们也已经得到暗示,将会有一次远行,此时只怕已经在准备了。” 然而林隽回到天龙宗,来到自己寝舍楼下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赵赢和唐木。 他们可没有做什么远行的准备。 两人面对着一大群人,正在大声解释着什么事情。 先看见林隽的,是唐木。 他一见林隽,立刻指着林隽过来的方向,大声喊道:“林隽回来了,我刚刚就说他不在,你们还不相信。” 林隽看见这群人,他们有穿麻衣的、有穿白衣的、也有穿其他颜色衣服的,很明显,是各种阶层的弟子都有。 他不明所以,愣在了当场。 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见到林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拱手,端正地向林隽行了一个礼。 这又是几个意思? 林隽一脸懵逼。 第190章 栽在女人手里 一大堆人在一起,二话不说,就郑重其事地向林隽作揖施礼,这一下把他弄了个手足无措。 他连忙也站直身体,毕恭毕敬地向诸人还礼。 林隽偷眼看了一下,这些人里面,穿啥服色的都有。 有的是穿麻袍的外门弟子,有的是穿白袍的内门弟子,还有几个衣着颜色花花绿绿的,应该就是天龙后山的上三院弟子了。 这些人如此举动,却是为何? 他看向唐木和赵赢,两人和林隽之间隔着这一大群人,说话是不方便的。 赵赢指指天上,唐木却手指连点比划。 林隽看着这卧龙凤雏的举动,却也难以在一时之间会意。 诸人和林隽见礼完毕,纷纷走上前来,将林隽围在中间。 林隽心中有点发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脸上带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问道:“诸位师兄来找小弟,不知有何见教?” 周围的人立即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一时间人声鼎沸,林隽哪里听得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唐木用了武夫的蛮劲,在前面开路,带着赵赢一路喊着“借过,我们是林隽室友”,才在无数白眼之下,挤进人群,来到了林隽身边。 而此刻的林隽,脸上都已经被喷了不少的口水。 尼玛你们到底是要赞美我,还是想喷死我? 唐木和赵赢一左一右,把林隽和人群隔开,林隽这才得以喘息。 赵赢附在林隽耳边道:“你唤醒气运钟的事情,在宗门里面,已经传得可是沸沸扬扬了。这些师兄弟,都是来找你品评指点诗文的。” 赵赢以手指天,应是天降儒道气运之意; 而唐木的手指连点,就是气运到处降临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都是来追星啊。 林隽一念及此,想到了答案:国子监摘星楼上的气运钟响,一定是让天龙宗修行儒道的弟子大有收益。 现在看来,他们一定知道了,就是自己写的《水调歌头》和《满江红》得到了儒圣英魂的认可,才会跑来堵自己。 林隽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他们找我点评个鸡毛啊? 老子既不是国子监的祭酒博士,又不是儒道大宗师。 我不过是高端文学作品的搬运工而已。 不过这个真相,当然是不能说出去的。 十年辛苦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怪不得那些文娱明星,都如此的想要走红。 也难怪不计其数的扑街小透明作者,也有一颗想要成神的心。 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啊。 不过,老子哪里会点评?还是想办法敷衍一下,把大家支走就是。 林隽既然知道了诸人的来意,脑中就有了应对之策。 他张开双臂,向下虚压两下,大声喊道:“诸位英明神武的师兄弟,麻烦大家静一静,请听小弟一言。” 听到林隽的招呼,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林隽。 林隽笑笑道:“小弟猜想:大家应该是因为小弟的拙作,侥幸得到儒圣英魂认可,引起了气运钟自鸣,所以才来找到小弟。不知是也不是?” 众人连连点头,人群中一片“正是”“不错”之声。 林隽又道:“小弟也是偶有灵感,才有这样一两篇词作。即使让小弟再重来一遍,也未必能再写出如此水准的作品。加上又是大宗伯和大祭酒两位献祭,我想多半儒圣英魂,多多少少也会给他们二位一点面子。其实小弟本身的水平,哪里够资格来点评诸位师兄的大作?” 人群中一个白衣弟子大声道:“林师弟,你可太谦虚了。你的那两篇词作,我已经拜读过了,完全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外又有一名麻袍弟子大声道:“林师弟,谦逊的确是人之美德,但是藏私,可就不是了!” 又有一名白衣接茬道:“林师弟,你的诗才,那可是有口皆碑的。七步成诗,绝非浪得虚名。我辈弟子,应有当仁不让之担当。你不要存了韬光养晦之意。” 然后又是一名蓝袍弟子道:“林师弟,儒道气运恩泽天下,大家很承你的情,我们来此,都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多做些佳篇出来。也希望你能指点一二,大家也能一起进步,减轻些你的担子。” 一名白衣弟子附和道:“林师弟,气运钟每年可以自鸣三次,今年之内,还有一次机会,你可要抓住啊。我们都很看好你。” 又一名白衣弟子道:“林师弟,有史记载以来,从未有哪年,气运钟可以自鸣三次。就在之前十二个时辰之内,就已经自鸣两次,加起来还有三响。为了儒道昌盛,你可要上点心啊!” 点心?什么点心? 你们开玩笑? 就算我还能写诗词,也不能如此儿戏才是。 对了,既然今年还有一次配额,有时间的时候,要不要再去找找大宗伯,或者陈博士,搬运一篇佳作过来,再让气运钟响一次呢? 人群里面又是一阵热议,大家纷纷表示了对林隽的强烈信心,也希望得到他的指导点评。 林隽不禁有些汗颜。 多么淳朴的师兄弟啊,大家无一人质疑: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能写出如此佳篇。 而是都心悦诚服,还集体来鼓励他写出新的好作品。 不过点评这个事情,有点难为人了? 我可是管搬,哦,不是,管写不管评,管杀不管埋滴…… 林隽满头大汗,连连拱手逊谢,心道我懂鸡毛个指导点评呀。 也难怪大家会想要找他指导点评。 既然能写出感动儒生英魂的诗篇,难道自己还看不出诗词的好坏? 给大家伙指点评价修改一下,是多大个事情? 以后大家拿着自己的诗作,不也可以蹭蹭自家师兄弟的光环? 虚荣心可是人皆有之的。 我这首诗词,可是感动了儒圣英魂的那位师弟,亲自评点修改过的! 拉风不拉风? 牛批不牛批? 林隽一直想要回避。 可这些师兄弟们殷勤的求指导点评,他又没有特别合理的拒绝借口。 他是个刚入门不久的萌新啊! 大家找你,不是看得起你? 这个面子都不给,是不是太不会做人? 而且此时,又有人开口,一句话直接把他锤死。 “林师弟,满城皆知,你是玄机居士的‘一字之师’,一个“绿”字的改动,就成了点睛之笔。难道林师弟只有对女子,才有指导的耐心?” 坏了,我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栽在女人手里。 这么一说,我还能怎么拒绝? 周围都是殷切的目光,热情的言语,林隽第一次觉得,太出名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在他局促尴尬的时候,人群外面有人咳嗽了两声,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你们不好好修行,都跑来这里干什么?” 第191章 金刚芭比 听到这个声音,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 这个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威严,但却稍显稚嫩。 甚至语气中那份想要强作老成的镇静淡定,似乎也有一丝刻意的味道在里面。 林隽朝前面看去,随着说话声响起,人群如同波涛一般,被从中间分开。 两个人从人群分开的缺口之处,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一边向前走,周遭的弟子们一边都在纷纷点头招呼道:“大师兄好。” 走在前面的人,是个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 他一身青袍,高额粗眉细眼睛,手中还提溜着一根烟管。 这正是北宗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张自淳。 在林隽被天罚劈中之后,这位张大师兄,就亲自在会诊现场坐镇。 他掌握全局,指挥整个治疗行动,连诸位院长大咖长辈们,对他都是极为服气的。 现在周围的弟子们口中高喊“大师兄好”。 这个大师兄,并不是那个显赫声名在外,号称“帝国双璧”之一的南宗大师兄慕容华冰。 不过张自淳这位北宗的新一代大师兄,显然也是极得人心,而且颇有威望的。 众弟子看到慕容华冰,如同见到天人一般。 只会觉得自己和对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心中只有敬畏之意。 而此时众弟子见了张自淳,尊重是足够尊重的。 但是他们眼中的友善笑意,脸上的轻松神情,说明这位大师兄还是很得人心的。 张自淳一边走,一边用烟杆指着一名麻袍弟子道:“王涛,我给你配的九转衍经丸坚持吃没有?吃了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开始修行,效果才最佳,你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这名被他的烟杆指着的麻袍弟子,一脸懵逼。 旁边隔了两人的一名白袍弟子赔笑道:“大师兄,我才是王涛,我在这里。” 唐木和赵赢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林隽一下想起,当初自己刚刚醒来,张自淳一直盯着顾月影,但是说话口气又完全是冲着自己。 顾月影悄悄告诉自己,他才知道,这位大师兄眼睛有斜视的毛病。 林隽一把搂住唐木和赵赢两人肩膀,将他们拢到自己身前,低声说道:“这位张大师兄,眼睛……有点问题。” 两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张自淳却不自知,或是并不留意。 他只是一路上边走边指指点点的,训斥了好几个弟子 被他训斥的弟子,倒是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并不还嘴,不过也没有离去。 张自淳在医术和丹道上,得到了北宗嫡系真传。 他在南宗交流学习这段时间,倒也造福了不少南宗的弟子。 所以他在这些弟子里面,倒也大受欢迎,而且颇有威信。 不多时,张自淳来到了林隽面前,眼睛看着唐木,拱手说道:“我专程前来恭喜林师弟。也感谢林师弟,为儒道昌盛,做出了如此大的成绩。” 林隽对张大师兄的声东望西,早有心理准备,连忙拱手还礼道:“张师兄谬赞,愧不敢当。” 他是卿北溪的关门弟子,那就是张自淳的正宗师叔。 但是现在还没有公开他的这层身份,他当然还是以南宗外门弟子自居。 张自淳“嗨”了一声道:“林师弟何必自谦?你这份才华,那是根本遮挡不住的。你再谦虚,我可就要觉得你这人,有点虚伪了啊。” 林隽内心,其实很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交流风格。 不过张自淳以大师兄之尊,专程来找自己,还这么捧着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事? 先吹捧一通,再说正事,这些套路大家都懂的。 林隽心道:张自淳救过自己一命,他如果有什么事情,无论如何,哪怕是要找自己代笔两首诗,都一定答应下来。 他想到这里,拱手向张自淳道:“张师兄,你专程前来,应该不只是来恭喜小弟才对,不知有何指教呢?” “爽快人!”张自淳指指林隽道:“我就喜欢你这样说话的方式,大家不用虚头巴脑地绕来绕去,半天都说不到正题。” 他转身过去,把站在自己身后,一起前来的那个人,一把拽了出来。 然后向林隽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陈良,他有件小事,想求你帮个忙,可他自己又不好意思说,我就带他来了。” 林隽这才看清楚,和张自淳一起前来的人,也就是他师弟陈良的样子。 陈良一副清秀模样,脸上神情有些青涩。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黄色袍子,这黄色明艳靓丽,就算是穿在女子身上,只怕也嫌耀眼了一些。 而很明显的是,他这件黄色袍子下面,就没有穿什么衣物了,鼓胀虬结的肌肉,在衣服贴身之处,看着格外明显。 林隽脑中瞬间跳出四个字: 金刚芭比。 而且是颇有魏晋风骨遗风的金刚芭比。 不知道这位金刚芭比找自己,会有什么事要帮忙的? 看上去,这位仁兄应该是个武夫。 他总不会要找自己,需求文学儒道方面的帮助? 陈良看着林隽,行了一礼道:“林师弟的大名,已经如雷贯耳。我心中很是倾慕佩服不已,所以才冒昧前来拜访,请多见谅。” 林隽笑道:“陈师兄,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力所能及处,小弟一定效力。” 陈良犹豫了一下,旁边张自淳不耐烦道:“你一个武夫体系的人,怎么做事说话都婆婆妈妈的?你倒是赶快拿出来呀。” 见张自淳催促,陈良这才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林隽道:“林师弟,这是我最近灵感来时,所做的一首诗,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忙看上一看,指点一二?” 说完之后,陈良期待热切的目光投向了林隽。 打脸来得太快了,刚刚林隽才在心里叮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帮张自淳的忙。 自己的预判,也出了超级大的失误。 完全低估了眼前这位金刚芭比武夫。 人家还会作诗! 可不是像自己一样,是个诗词的搬运工而已。 怎么办? 现在不光是陈良,其他所有在场的师兄弟,都用期待的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 没办法了,只有打肿脸充胖子了。 尽自己所能,贴切地吹捧一通好了,希望能混得过去。 林隽从陈良手中,接过了他的诗作。 他看了一遍之后,再反复确认几遍。 林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特么的让我怎么吹? 不如让我去死了算球。 第192章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周围的弟子们,见林隽在看了陈良的作品之后,却闭上眼睛半天不说话,都感到很是好奇。 大家都不知道陈良到底写了什么出来,会让林隽这位公认的未来儒道大宗师,陷入深深的沉思里面。 所有人面面相觑,纷纷开始猜测,低声议论起来,场中一片嘤嘤嗡嗡之声。 “莫不是又有什么惊世之作诞生了?你们看,林师弟的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对啊,可是他的表情,为何和你便秘的时候,看起来差不多?”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林师弟久久不语,没有马上念出来,我猜测一定是在回味?还有,你为什么知道,我便秘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两位师弟,不要胡扯了。以我猜测,是不是儒道盛世,即将到来了?刚刚才出了《水调歌头》和《满江红》这种前所未有之大作,难道今日,又会出了什么鸿篇?我很有些期待的。” “对啊,要是又是佳篇,由哪位大儒献祭,岂不是一年之内,气运钟可三次自鸣!” “可能性不大?谁以前看过这位陈良师兄的作品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纷纷摇头否认。 “这位陈良师兄,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人知道没有?” “我可听说,陈良师兄修行的是武夫一系,也懂些符道,可从来没听说过,他学过儒道哦。” 有人轻声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听说昨天的儒学大课,教习把一个在课上喋喋不休的后山弟子,赶了出去” “我昨天就在课堂上,被赶出去的,好像就是这位陈师兄呢。” “那会不会,他这篇作品,让人不堪入目,林师弟都无法品评措辞?” “这位师弟,请慎言,不要轻易诋毁同门师兄弟。两个月之前,你可听说过林师弟有什么才名?” “对对对,还是要听过了才好评价。如今可是盛世,儒道昌盛在即,突然多出几个有才华的修行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陈师兄被赶出去,说不定只是单纯因为多嘴多舌,破坏了课堂纪律而已。” 大家议论纷纷,都看着林隽,很好奇陈良到底写了什么出来。 唐木是个急性子,见林隽仍然不说话,靠过去一伸手,把他手中的纸张拿了过来。 林隽手中一轻,连忙睁眼一看,纸张已经在唐木手中。 他心中一阵轻松:这个人,终于不用自己亲自去丢了。 唐木看了看纸张,却没有说话,仿佛有点不知所措。 他紧走两步,来到赵赢身边,把纸张亮在赵赢面前,让赵赢也看清楚了全诗。 赵赢看完,一脸严肃,对唐木点头道:“好诗!” 唐木“哦”了一声,大声向陈良问道:“陈师兄,你介不介意,小弟把你的大作,大声朗读一遍?” 陈良脸上显出有点羞涩的表情,又明显有些期待,点头道:“我倒是不介意,那就劳烦这位师弟了。” 唐木咳嗽了一声,把纸张拿在面前,就准备开始念诵。 赵赢悄悄挪动几步,离开唐木身边,看了陈良一眼,眼中满是同情。 众人都饶有兴致地盯着唐木。 唐木大声念道: 下雨淋成一条狗, 旁听儒学被赶走。 别人问我惨不惨? 请你借我一把伞。 唐木念完之后,围观的人群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有数人“噗呲”一声,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陈良见众人的反应,脸色瞬间一下涨得通红,双手不自觉地揉捏着衣角,眼中露出极其局促的神情。 他是来找林隽求教的,于是转头向林隽,不自信地小声问道:“林师弟,我这首诗,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这意思,我还得评价评价? 您还不赶快自己消失? 无辜的林隽,在陈良执拗的眼神注视下,赶紧在人工智能系统中,去搜索寻找评语。 围观的弟子们,脸上都露出或是失望,或是嬉笑的神情,不约而同地看着林隽,想听听他如何评价。 毕竟林隽刚刚以两阙词,征服了儒圣英魂。 他的那两首作品,可谓是开了儒道文坛,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前人笔下,可从来没有如此类似的作品诞生。 而陈良这首作品,在前世,那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林隽看了陈良一眼,心里嘀咕: 这位大哥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 打油诗这么新潮的东西,他都能自主创作出来? 围观弟子们现在都是万众期待,等待林隽的评价。 林隽轻轻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向陈良拱拱手,然后开口道:“小弟才疏学浅,略做评价两句,说得不对的,请陈师兄指正。” 后山弟子,得罪肯定不能得罪滴,何况还要给张自淳大师兄一个面子? 只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通了。 陈良听他愿意评价指点,脸上有了欢喜神色,连忙还礼,请林隽畅所欲言。 林隽斟酌了一下,把想好的说辞,暗中飞速过了一遍,然后才开口说道:“小弟以为,诗词创造,是为反映社会百态,体现人的精神境界,倒不一定非要追求辞藻华丽。”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可尼玛再不华丽,也不能这么通俗? 林隽接着又道:“我们读陈师兄这首诗,读到的是什么?我认为,是刻苦修行,一心向道的顽强精神。” “虽然下着雨,依然冒雨前往旁听儒学课程。即使因为修行体系的原因,不被任课教习接纳,但是依然有着乐观主义精神。” “请注意,这句诗里的‘借’字,用得极为传神,准确地表达出了陈师兄谦逊质朴的品格,正好暗合儒道的‘克己修身’大义。” “大家想一想,这里为什么是用‘借’字,而不是用‘送’‘给’‘拿’‘赠’这些字呢?” “说明在陈师兄的潜意识里,就深植着这种有借有还的契约精神。” “短短的一首诗,完全体现出了陈师兄高尚的品格,还有学习精神,而且诗风平淡朴实,完全不露痕迹。” “好诗!” 林隽说完之后,偷眼朝天上看了一下。 还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儒圣英魂没有降下雷霆,来活劈了自己。 他噼里啪啦地说完,这才在心中暗暗长出了一口粗气。 旁边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大家完全没有想到,这首如此直白儿戏的诗里面,还有这么大的信息量。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交换意见。 大部分人都很疑惑,但是对林隽的评价,偏又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开始有些自我怀疑,这些年自己的学习,是不是有了欠缺。 只有林师弟这种学识和才华,才能体会到如此高妙的境界。 林隽见众人议论纷纷,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心中一动,决定要为大随的文学昌盛,干脆再添加上一把熊熊大火,他大声道:“小弟还有一言,愿与诸位师兄弟共勉。” 第193章 三重境界 众人听林隽还有话说,马上都停止了议论,纷纷向他看了过来。 林隽拱手,向周围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朗声道:“既然今日在此,说到诗词和学问之道,小弟有点浅见,愿意与诸位师兄弟探讨。” 众人很是好奇,不知道他又有何话要说。 刚刚林隽对陈良打油诗的评价,可谓角度清奇,振聋发聩。 大家现在对他,更是充满了期待。 林隽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深吸一口气,双手背负身后,摆出一个看上去潇洒的姿势道:“小弟窃以为,诗词之境界,有三重,在于立意、追求和获取。” “第一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学问之道,也同乎其理!” 林隽说完之后,场中先是一阵沉寂,然后轰然热烈,大家开始讨论起来。 看着大家神情振奋的样子,林隽心中也有点小小得意。 正所谓“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与渔”。 既然这么多热爱儒道和文学的同门在这里,自己不如把一些先进的文学作品生产经验,搬运过来教给大家。 这三重境界,可不是兄弟我胡诌的。 那可是王先生总结出来,世人都认可滴。 林隽四下张望之际,神识中冷不丁钻入一个声音:有点意思,嘿嘿。 这一声,把林隽吓得一个激灵。 他立即左右顾盼,想要找到声音来自哪里。 可现场气氛浓烈,周围人头攒动,根本分辨不出来,这声音到底是谁所发出。 这时候,场中气氛已经极度高涨。 众弟子纷纷与同门讨论交流,自己听了林隽这段“三重境界”之言的心得。 一名麻袍弟子道:“在小弟看来,这三句诗,概括的三个境界,并不只是限于诗词而已啊。但是我心中模糊,却讲不太清楚,不知道列位师兄弟,有何感受?可愿意教教小弟?” 一名白衣弟子大声道:“小弟愿意抛砖引玉,先说点自己的看法。” “这第一重境界嘛,在我看来,也可以说是形容儒道无涯,只有勇于登高望远者,才能寻找到自己要达到的目标,只有不畏惧修行的孤独寂寞,才能探索有成。” 旁边的弟子闻言之下,想想自己的修行经历,连连点头,大有同感。 接着又一名白衣弟子道:“这位师兄说得是!经师兄的讲解,小弟细想之下,倒是对第二重境界,也有了一点认识。” “这第二重境界嘛,可以看做是为了追求真理或者追寻自己的理想,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就是累得躯体消瘦,也不曾有过后悔。” 众弟子一听,又联想到自己的辛苦修行,不禁连连赞同称是。 陈良听得心痒难止,也大声道:“诸位师兄弟说得有理。这第三重境界嘛,我就有很切身的体验。” 旁边的人听得大奇,都纷纷看向陈良。 陈良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却又一下有些羞涩起来,脸色一红,居然一直红到了耳根之处。 师兄弟们用真挚热情地眼光看着陈良,鼓励他说出自己的故事。 陈良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尽量努力大声说道:“我一直坚持自己的理想,在修行之余,刻苦认真地写诗,曾经多次向别人求教,却都被嗤之以鼻。” 林隽心道:难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不是每个看过你诗的人,都叫特能说 陈良把充满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林隽,认真说道:“就在我自己都想要放弃的时候,得知了林师弟的才名。” “我今日冒昧前来求教,未曾想,却被林师弟如此高度评价和肯定,让我觉得林师弟就是那个,站在灯火阑珊之处的知音。从此以后,我又有了继续努力写下去的信心和动力。” 林隽在心中哀叹一声:对不起,陈师兄,是我害了你…… 你应该好好修行武夫体系,这项对你来说,应该是最有前途的技能。 被陈良的话所感染,众弟子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陈良更是情绪激动,眼神中充满期待地向林隽大声道:“林师弟,其实我此番前来,身上还带得有其他几首……” 林隽赶紧道:“陈师兄,你的大作,我也需要很长时间,来领略其中深意。刚刚这首诗极其玄妙,等小弟完全理解透彻之后,再来拜读其他大作。” 一想起还有其他几首这样的打油诗,等着要自己亲自点评吹捧,林隽心里就一阵后怕。 他胃部有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觉,甚至不得不转身偷偷打了两个干哕。 见到了儒道的明日之星,又一起对学问之道热烈地讨论之后,大家终于心满意足,准备散去。 他们太热情了,林隽不得不和这些热情洋溢的师兄弟们一一告别。 每一名同门,脸上都是诚恳坦率的笑意,他们和林隽拱手见礼,依依惜别。 甚至有些性格外露的弟子,临走之前,还用力握住林隽的手,要他多加努力。 林隽终于享受到了,一种众星捧月一般的感觉。 师兄弟们的手掌中,充满了真挚的热度。 他完全能感受到,他们青春的热血。 他也未曾想到过,之后的岁月里面,这些激情澎湃、青春飞扬的同门们,会追随他一起,把热血抛洒在这个世界里。 人群散去,张自淳和陈良留了下来。 看得出来,陈良的情绪,很有些不平静,此刻他的脸色,都还有些发红。 现在寝舍门口,就留下了林隽、赵赢、唐木、张自淳和陈良五人。 赵赢有些好奇地问陈良道:“陈师兄,小弟有个疑问,你如此……大才,不知道你的儒道和诗词才学,是哪位大儒教的?” 其余几人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陈良,甚至包括张自淳在内,他也搞不清楚,这位师弟,到底啥时候会写诗的。 林隽心中嘀咕:陈良修行的是武道,那授业师傅,肯定就是个武夫啊。 这尼玛答案很明显了好吗? 他的语文,就真是体育老师教的! 不过他的这位体育老师,会不会也是个穿越者哦? 要不然怎么写的打油诗? 陈良扭捏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是……自学的。”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都张大了嘴巴。 第194章 被扫地出门的师兄弟 自学成才? 这么屌的么? 即使是写的一首打油诗…… 要知道,这种创造性的行为,在文风上,是一种极大的突破。 在修行的角度上看,相当于是自己无中生有,甚至是开宗立派! 这是一种思维上的创新,从旧有的思想惯性和禁锢中,挣脱出来。 听陈良说他是自学,林隽也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林隽自己本身,其实没多少才学,不过是搬运了高级的文学艺术作品。 陈良这种,才是实打实的自己有……嗯,水平。 何况,他的修行体系,还是武夫! 林隽好奇道:“陈师兄,你是怎么想起要写这些……诗的?” 陈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没有特别想过,当时的情景下,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脑海里。” “我去旁听儒学课,教习却把我赶了出去。” “当时门外正好又是在下大雨,旁边有同门问我是何感受,看他们神色,分明就是在觉得我很凄惨。” “我想课是听不成了,反正要回后山去,这么远的路,还是借一把伞,更为妥当一些。” “就这么一来,四句诗词,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面。” 林隽竖起大拇指:“陈师兄即兴成诗,兄弟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陈良咧着嘴笑道:“哪里哪里,林师弟的七步成诗之才,早已经是全门皆知,我也是很佩服的。” 唐木接茬好奇问道:“陈师兄,你去旁听儒学大课,为何会被教习赶出来呢?” 陈良还没开口,张自淳却先颇有些愤愤不平道:“还不是因为饱读诗书的教习,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们北宗这些粗鄙的人。” 陈良叹了口气道:“不错,不只是我,连张师兄也被赶出去过。” 林隽大吃一惊,看向张自淳道:“张师兄,连你都被教习赶出过教室?” 这位北宗新一代弟子里的大师兄,在一众院长大咖面前,都是谈笑风声游刃有余,没想到居然也会有如此境遇。 天龙宗自三百年前分为南北两宗以来,一直同气连枝、互相呼应。 两边弟子交流频繁,近些年,更是有合并归一的趋势。 如此大好形势之下,暗中还是龃龉不断,连北宗新生代的首徒,都在南宗被赶出教室,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林隽因为昏迷,并没有参加新弟子的入格训练,赵赢附耳在他旁边轻声解释道:“宗门里很重视授课教习的权威,任何听课的弟子,管你外门内门,前山后山,上三下九,要是不守课堂纪律,都会被赶出去的。” 这位教习还真是会选对象立威…… 陈良听张自淳说起此事,也是有些义愤填膺:“张师兄不过就是把旱烟,递给我,让我也抽了几口,我俩就被教习赶出了教室。我们抽几口旱烟,又不影响到谁。真是吹毛求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等一等,这两位大哥,在课堂上抽旱烟? 而且还递来递去? 林隽、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都均感无语。 此时的大随帝国,南北文化差异还是很大的。 修行儒道的读书人,几乎都在南方。 林隽和赵赢打小就要读背经史,自不必说,就算是唐木,也是要被家族强行按着头学习规矩的。 三人都出自权贵、豪族、官宦之家,虽然林隽跋扈,唐木莽撞,但大规矩他们是懂的,愿不愿意遵守,那是另外一回事。 而北方三百多年来和魔族对峙、作战,民风就要彪悍豪放得多。 张自淳和陈良从北方来到南宗交流学习,也不知道南宗这些细致的规矩,觉得课堂上抽几口烟,又有什么关系? 即使有人好心提醒,只怕他们也会浑不在意。 从给林隽会诊时,张自淳大咧咧的举止,应该就看得出来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犹在不服气:明明咱们看到自己北宗掌门师祖,大宗师卿北溪给长辈们训话,大家伙儿都还在抽着旱烟,那也无人过问无人干涉呀…… 林隽一想:还真是,在长明祠面壁思过那段时间,师傅卿北溪和自己呆在一起,可还真是烟杆不离手滴…… 尼玛这两师兄弟把课堂搞得烟雾缭绕、乌烟瘴气,人家教习应该忍了很久了。 因为张自淳自己抽完,还递给陈良抽,才被忍无可忍的教习一起赶了出去。 这种文化理念上的差异,要想短时期消除,只怕不容易。 南北并宗的事情,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陈良犹在忿忿:“要说我们抽烟,影响到了其他同门,都还勉强算个理由。昨日的儒学大课上,把我赶出去,简直就很没道理。” 林隽好奇道:“那昨日又是怎么个状况?” 陈良道:“我就是在课前,去找教习,恭恭敬敬地请他,点评指导一下我的诗。可是他看了之后,就不允许我上他的课了,说是怕耽误不起其他弟子……” 教习先生是对的! 而且很勇敢! 兄弟自愧不如! 林隽对这位刚正不阿、嫉俗如仇的教习,心中油然生出敬意。 这时又听唐木好奇道:“陈师兄,你给教习看的,应该不是今天这首?今天这首,好像是你被赶出课堂之后,抒发郁闷之意的。” 陈良道:“不错。我昨天给教习看的,是另外一首诗。” 一听陈良此言,林隽心中一紧,他连忙向唐木猛使眼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唐木向陈良问道:“那昨天那首诗,是怎么写的呢?” 林隽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想要把唐木活活掐死。 而赵赢面色沉稳,双手却在颤抖,想要把唐木的那张嘴撕烂。 两人看陈良嘴唇翕动,心中都无比想逃离此地。 但是同门之谊,让他们只能待在原地,满脸期待地看着陈良。 陈良兴致盎然,大声朗诵道:“夏日修行太阳高,全身就像在发烧。股沟腋下都是汗,取张符纸擦擦蛋。” 他念完之后,满是期待地看向林隽。 被人吹捧,看来是容易上瘾啊! 可是刚刚对陈良的第一首绝世佳篇的吹捧,已经耗光了林隽所有的洪荒之力。 这次他只能尽量显出一个不离谱不尴尬的笑容,点点赞许道:“好诗!” 说完之后,看见对面的赵赢,喉头翕动了几下,脸色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好。 两人都怨恨地看了看唐木。 唐木恍如未觉,正在真心诚意、满脸笑容地为陈良鼓掌喝彩。 陈良见大家如此欣赏赞许,也开心得不得了。 他向林隽说道:“林师弟,你我一见如故,我看你也特别亲切。这样,我送一个见面礼给你。” 见面礼? 千万不要赠诗给我! 我肯定一定确定自己坚持不住了。 陈良手中,多了一物。 林隽一见不是纸张,松了一口,问道:“陈师兄,这是何物?” 第195章 我是有钱,不是有病 陈良抖了一抖,把手上之物展开,却是一件薄薄的透明上衣。 这是什么意思? 在现在的世界,也有这种透视装? 林隽再仔细打量陈良,这位仁兄一身风骚明艳的黄色外袍,内里却是挂着空挡。 脸上是青涩害羞如同女孩子一般的表情,身躯上的肌肉筋骨却是坚实贲张。 明明是一名肉眼可见躯体极其强悍的武夫,行为举止言谈诗作又像个后现代主义愤青。 他现在要赠送给自己的,居然是一件透视装? 赠送衣衫,意义可是非同一般。 而且还是如此前卫酷炫的造型。 林隽心道:这位陈师兄,不会是取向那方面有啥问题? 他口中还是按惯例客套了道:“初次见面,怎么好受陈师兄如此重的礼物?还是请陈师兄收回去。” 陈良“嗨”了一声,露出责怪的表情:“我一见林师弟,大有知己之感。正所谓宝剑赠侠士,红粉送知己,此宝正好赠予师弟。” 什么红粉知己的,瞎比喻什么呢? 我们之间,只是纯洁的师兄弟关系好吗? 等一下,此“宝”,这是个什么宝物吗? 林隽愣了一下,本想问问是何宝物,但是问了再收,似乎显得自己很没有格局。 于是干脆说道:“既然是宝物,那小弟就更承受不起了。请陈师兄还是收回去。” 陈良脸色一沉:“我都拿出来了,林师弟推三阻四,那就是看不起人了。” 林隽无奈一笑,刚想伸手去拿,陈良又笑笑道:“林师弟如果不想落下无功受禄之名,也大可花点银钱买去嘛。” 陈良做慷慨状道:“大家同门师兄弟,我给你打个折好了。” 搞尼玛半天,不是白送给我的? 这位陈师兄,看着青涩得跟个小姑娘一样,心机重的很呐! 销售技巧这么出色,还修行干什么呀? 去朝歌城里勾栏当大茶壶去算了。 虽然林隽心里有些不满,感觉陈良算计了自己。 不过他一向出手豪阔,手上倒也不缺钱,心想大不了花个几十百把两银子买下来,结识一位后山的朋友,以后在北宗里面也先埋点人情。 当下一边心里麻卖批,一边脸上笑嘻嘻地说道:“打折?打什么折?正所谓‘倾盖如故、白头如新’,就凭咱们这一见如故的交情……” 林隽一拍胸口:“陈师兄,我出原价两倍,收了你这件宝物。” 他指指陈良手中的透视装,问道:“这宝物,要卖几多钱啊?” 陈良大喜道:“两倍价格,就不必了。” 他自信满满道:“我这件宝物,价值五百两。” 哦?五百两,比预想中贵了一些。 不过无所谓了,五百两又不是出不起。 交个朋友而已。 林隽正想掏银票,听到陈良口中又吐了两个字出来,这两个字是:黄金。 what? 五百两黄金? 那就是五千两白银。 你为什么不去朝歌城里抢钱庄? 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凯子? 我家里就算是开矿的,也没必要这么造孽对? 我是有钱,又不是有病…… 林隽脸上虽未动气,却稍稍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陈良见他面色有异,倒是立刻会意过来,向林隽道:“林师弟,你可知这是何物?” 林隽尽量让脸上变得平和一些,淡淡道:“小弟不知,请陈师兄明示。” 陈良郑重其事道:“这其实,是一件盔甲!” 什么盔甲这么了不起,要卖我五百两黄金? 张自淳看着林隽旁边的唐木(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看东言西),接口向林隽道:“林师弟,你心中千万不要觉得,陈师弟是在诓骗你,想要讹诈你的银钱。” 我没这想法啊。 他想讹诈我的,明明是黄金…… 张自淳也算是救过林隽的性命,而且他又是北宗的大师兄,林隽对他,当然还是要给足面子的。 他当下说道:“张师兄,请恕小弟明言:小弟实在不知道何种盔甲,可以卖出五百两黄金的价格?” 当时市面上,造价最贵的手工战甲,一副的价格,也绝不超过十两黄金。 你这透视装,就算是黄金做的,那也没有五百两这么多啊。 林隽笑笑接着又道:“如果陈师兄手上短缺银两花用,只管直言便是,小弟白送五百两黄金,又有何妨?” 陈良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解释道:“林师弟,你误会了。我这件盔甲,叫做‘天蚕宝甲’,是我自己亲手用天蚕丝制成的。足以抵挡七品以下的武夫,肉身全力一击。” 他的双眼中满是真诚:“我已经听说过了,知道林师弟有一种神奇的步伐,可在方寸之地与人争斗,而不被正面击中。” “但若是对方境界高深灵力强大,你就未必能一定稳稳避开,此时天蚕宝甲就有了作用!” 林隽心道:如果真有这样一件宝甲,去西域那边出差,安全不也更有保障? “能挡七品境界武夫的全力一击?”唐木听到陈良如此说辞之后,信手就拿过宝甲,在手中用力一扯。 薄薄的一件透明甲衣,在唐木的暴力撕扯之下,像面筋一样被拉长。 唐木手上的劲一松,甲衣又恢复了原状。 林隽心中暗赞了一声:“妙”! 陈良道:“天蚕宝甲的妙处,可不止这些。” 他向唐木索回宝甲,穿到身上。 天蚕宝甲上身之后,几乎是透明的,又很贴身。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再凝神仔细去看,很难察觉。 陈良运转了一下身上灵力,宝甲上突然一亮,浮现起一些符文,然后又慢慢黯淡了下去。 “这是我自己亲手画上去的符篆。”陈良指了一指甲衣上浮现的符文:“激发之后,可以防住七品以下的灵力攻击,对敌之时,就可以不用分心。” 他向赵赢道:“这位是赵师弟?我知道你和唐木师弟,跟林师弟同时入门,又住一个寝舍,你擅长符道,可以一试。” 赵赢点头道:“正是小弟,陈师兄既然这么说,小弟就冒昧得罪了。” 他取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写了一个“火”字,然后朝陈良丢去。 火符到了陈良身边,一下烧成了一个火球,撞到甲衣之上,立刻被反弹出去,甲衣上连痕迹都未留下一点。 围观四人看见火符遇到甲衣无效,都是赞叹不已。 林隽心道:七品境界以下,这件“天蚕宝甲”既可以防住物理攻击,还可以防法术攻击,的确是很不错滴。 卖这么贵,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陈良见四人赞赏,脸上颇有得色,又向向四人道:“我这甲衣,还有其他妙处!” 四人都是少年心性,闻言连连催促陈良,要他再做展示。 连张自淳也不知道,原来陈良亲手所制的“天蚕宝甲”会有如此多的功能。 陈良平时应该也很少有机会,这么在人前炫耀自己的手艺,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他向四人道:“诸位可看好了!” 第196章 大型车祸现场 陈良用左手拉住胸前的天蚕宝甲,轻轻向外一扯。 宝甲上在胸口正中的位置,露出了一道缝隙。 众人不明其意,陈良把衣服扯开,这是要干吗? 陈良看了众人一下,微微一笑,右手取出一枚灵石,在大家面前示意了一下,再将其塞入宝甲上的这道缝隙之中。 他轻轻一拍胸口位置,稍以灵力激发,整件天蚕宝甲一下就亮了起来。 陈良向四人解释道:“我专门在天蚕宝甲上,对应胸口膻中穴的位置,设置了这个机关。只要从膻中穴发出灵力,就能激发甲衣上的神行符。” 他说完之后,双足稍稍用力一蹬。 他人一下就跃在了空中,轻轻松松到了三四丈高的位置。 陈良在空中还炫耀似地翻了一个跟斗,这才落地。 他落地之后,不无炫耀地向观看的林隽等四人道:“此时甲衣的动能由灵石提供,还不需要消耗自身的灵力。大家觉得我这个创意,如何?” 林隽挠挠头道:“陈师兄,那为何激活甲衣上的其他符篆之后,不也以灵石供能呢?而是要以自身的灵力去维持?” 他身上现在只有八道灵脉,自身灵力产能有限,所以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其他三人听林隽一说,心中均想:对啊,为何不让甲衣上其他所有符篆功能,也都用灵石来供能呢? 这样一来,就可以尽量少消耗自己本身的灵力了。 四人都看向陈良,想听他如何解释。 陈良被林隽问得一愣,似乎在他设计这件甲衣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思索了一下,解释道:“我想自己在设计的时候,应该是有这样的考虑:其他符篆,都是在与人争斗之时激发使用。为确保自己能掌握符篆状态,所以不用灵石供能,而是使其完全处在穿戴者的掌控之下。此其一。” “灵石品质,良莠不齐,用低品灵石嘛,万一正是在打斗激烈的时候,突然消耗完了灵石之中的灵力,那就会导致被动;如果用高品灵石嘛,那又太不合算了。此其二。” “要用到神行符的时候,大多是在赶路之时,毕竟御剑飞行和瞬移之术,下三境的弟子,是很难掌握和灵活运用的,而且所耗灵力,也远远多于穿戴这件宝衣,此其三。” 哟嚯,这么会忽悠人啊? 编的挺唬人的嘛。 哥们儿你真有急智! 林隽刚刚一看陈良被自己问得发愣的样子,就知道这什么一二三,就是他现编出来的。 事实的真相应该是:这哥们儿压根儿就没有做过完备的设计方案,属于一边施工建设一边改规划设计方案图纸那种情况。 他也不去戳破陈良,笑笑道:“听陈师兄的意思,穿上这件甲衣,还可以激发神行符,加快脚程?” 陈良微笑颔首:“不错,正是如此!” 众人见他刚才轻轻一跃,便跳到了三四丈的空中。 这句话,倒不是虚言。 赵赢好奇问道:“陈师兄,那你这甲衣上身,到底能跑多快呢?” 陈良道:“这个嘛,因人而异,天赋高一些的,当然就跑得更快一点了。” 唐木是个看热闹唯恐事不大的,听陈良如此一说,提议道:“陈师兄,你既然是名武夫,那么在穿上甲衣后,脚程当然会很快,不如……” 他指指林隽道:“你和老林比一比。” 林隽一个看热闹的人,没想到自己会被扯进来,连连摆手道:“不用比了?陈师兄有这件宝甲的加持,那当然应该厉害些。” 他这么一说,反而激发了陈良的好胜之心。 陈良在制好这件甲衣之后,还并没有穿戴起来,与人比拼脚力。 林隽不久之前,和高鲜国使团的昆仑奴修行者德罗巴约,比过竞足。 德罗巴约拼尽全力,甚至用了盘外招,却害得自己冲出赛道,差点掉入悬崖下面。 天龙山车神林隽大获全胜。 两人那天单挑之时,宗门里面好多人都看见了。 陈良当然不会不知。 他向林隽道:“林师弟,不如咱们就随便比一比?反正同门之间,也不会真的因此伤了和气。就当是测试,正好也可以看看甲衣的功能,是否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调整修缮。” 既然陈良这么说,林隽倒也不好推辞。 而且这甲衣是要卖给自己的,试驾一下看看是否需要整改?倒也是应该的。 当下两人约好,比赛的路程不用跑得太远,到山门之处,就可以了。 两人并肩站立,等候张自淳发令。 旁边唐木戳了戳赵赢:“胖兄,你更看好谁?” 赵赢不假思索道:“那肯定是林兄啊。你呢?” 唐木道:“我倒是更看好陈师兄一点,他的武夫品级,应该比我还高才对。” 赵赢听唐木如此一说,于是低声问他道:“干脆咱们赌一把?” “我很怕你吗?”唐木看看赵赢:“怎么赌?” 赵赢想了一想道:“咱们是自家兄弟,我不占你便宜。咱们就一赔一的赔率,输家给赢家洗一个月脏衣服。怎么样?” 唐木想了一想,倒也公平合理,于是答应下来。 他也没有想想,虽然貌似公平合理,可他身材瘦弱,穿的是多大尺寸的衣服? 而赵赢这个胖子,又是穿的多大尺寸的衣服…… 此时张自淳已经喊了一声:“开始!” 林隽和陈良两人,闻声一起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其他三人欢呼着追了出去。 两人速度都很快,一开始还在齐头并进。 在快要出寝舍区域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现在的道路,笔直朝前,两边都是寝舍。 而到了寝舍尽头的地方,道路有一个九十度的弯折转向。 在到达转弯处之前,林隽已经有意识地在放慢速度,准备最有效率地过弯。 而陈良不但没有减速,反而速度越来越快。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陈良直接冲出了赛道。 他冲进了路边一口池塘里,惊飞了水面上方盘旋的蜻蜓与蝴蝶。 这是一个大型的车祸现场……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陈良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大家面前。 他拉起甲衣弹了弹:“诸位,看见没有?这件甲衣,还可以防水。我身上被它遮挡住的部分,可是一点都没打湿!” 众人看看他身上,上半身的确是没打湿。 明艳的嫩黄色袍服下摆,已经完全贴在双腿上,显示出健美的轮廓。 能防水又怎么样? 难道我拿它当雨衣穿? 五百两黄金啊!可不便宜。 方向这么不好控制,而且好像拐弯都困难的样子。 穿上它就得一往无前? 林隽有些怀疑,当年斩颜良诛文丑的时候,关王爷身上,是不是就穿了这么一件天蚕宝甲…… 林隽向陈良道:“陈师兄,你这宝甲,似乎……有点小问题?” 陈良想了一想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第197章 无中生有的祸事 陈良捋了一捋自己完全已经湿透的头发,再伸出袖子优雅地擦去脸上的水渍,潇洒地甩了甩袖子,伸手去怀里掏出了一件物品。 他把这件物品,在四人面前出示了一下:“我应该是忘记了穿戴此物,所以才会上下躯体失衡,因此掉进池塘。只要我将此物穿戴好,整个身体处于和谐状态,那应该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林隽等四人甚是好奇,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陈良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良双手各执物品一端,向大家展示了一下。 这是一双透明的袜子。 肉色的,长筒,丝袜。 天蚕丝袜…… 陈良单腿站立,脱下鞋子,面色坦然地,在众人面前穿上了这双肉色丝袜。 他一边穿,一边笑着解释道:“小弟除了自制天蚕宝甲之外,我还制了这一双袜子,上面也有我绘制的符篆。” 林隽注意到,陈良脚上穿的,还是一双草鞋。 他的一双脚上,还满是从池塘中带出的污泥。 而陈良,就这么从容镇定,风轻云淡地蹬掉脚上的草鞋,穿上了天蚕丝袜,再穿回草鞋。 隔着袜子,都能看到他脚趾缝中的泥垢。 林隽心中被震撼到了:草鞋搭丝袜,这是个什么销魂的神仙配置? 他看着陈良草鞋中还在蠕动的脚指头,心里嘀咕:难道这双现穿过的原味丝袜,也要卖给我? 我可要不起! 陈良穿戴整齐,自信满满地向林隽道:“林师弟,这次我没有问题了,咱们重新来过。” 林隽犹豫了一下道:“不用再比了?” 顿了一下道:“我相信陈师兄的手艺。宝甲我买了。” 他只有绝口不提丝袜的事情。 太羞耻了! 如果要穿成这样才能逃命…… 那我宁愿去死! 听林隽不太愿意再比,大家都有点意兴索然的意思。 陈良却哪里肯依,他一定想要为自己正名,非要和林隽再比一次不可。 林隽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这次开始比赛的路程,林隽建议:就从拐弯完毕之处开始。 这段路到山门之前,剩下的就只有一条平直的大路,不用再大角度转弯。 不用再管这紧身塑形内衣和丝袜的效果如何了。 林隽只想早点结束比赛,买下陈良师兄身上的装备,结束这场噩梦。 赵赢再次一声令下,林隽和陈良又奔跑了出去。 林隽只想今早结束比赛,开始全力奔跑起来。 陈良不甘示弱,运转灵力催动符篆,与林隽并驾齐驱。 两人奔行极速,道路两边的景物不断倒退,只闻耳边呼呼的风声。 山门离此并不远,很快就已经出现在两人眼前。 林隽和陈良咬得很紧,一路上几乎都在齐头并进。 需要冲刺了。 林隽开始加速。 陈良同样开始加速。 两人的身影,如同两颗彗星一般,投向山门方向。 林隽堪堪领先一个身位,眼瞅着胜利在望,他心中却殊无兴奋欢乐的感觉。 只是觉得有些如释重负,可以在下一刻解脱出来。 就在此时,从山门中急速驶出一辆马车。 此时林隽在左,陈良在右,眼看林隽就要先行撞上马车。 林隽心念电转:必须要避开马车,以免酿成真正的交通事故,搞出一个大型惨烈撞击的车祸现场。 他下意识地提前往左边闪开位置,躲避马车。 林隽同时侧头一看,陈良目呲欲裂地满脸挣扎狰狞表情。 但是他脚下方向,却一寸都没有偏移,正对对直直地朝马车冲去。 马车上的车夫吓得面如土色,大喊大叫起来。 林隽心里一阵恍然和悲凉:尼玛原来陈良这位大哥,在激发了神行符的情况下,高速奔行时,他根本就不会转弯! 林隽脑海中飘荡着五月天高亢的歌声: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林隽及时地运转体内儒道气运,脱口而出一句:陈良右移一丈! 言出法随之力,这就是儒道之术! 还好刚刚掌握了这门神奇的技术,马上就派上了用场! 林隽心中暗自郁闷:尼玛老子身上的儒道气运,就这么平白无故被消耗了一些。 天蚕宝甲,还是让他打个狠折 还没等林隽思考完毕,他就立即傻眼了。 因为在他说出真言的时候,车内同时有人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我的马车左移一丈。” 当时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是: 高速奔行的陈良,正要和飞快行驶的马车相撞。 撞上之前的一刻,林隽说出真言。 陈良向右边移开了一丈,他开始拍着胸口吐着气庆幸。 同时,马车中也有人说出真言,马车左移一丈。 因为陈良和马车是相向而行, 所以马车和陈良同向横移一丈。 陈良和马车,轰然正面撞在一起。 在撞上的一瞬间,车厢内有个人影一闪而出,提溜起车夫的后领,闪电般地扔了出去。 然后这个身影,一闪而逝。 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声响起。 陈良将两匹拉车的健马,撞得向两边倒了下去。 然后他再将整个车厢,撞得四分五裂…… 林隽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惨烈车祸。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谁特么让你多嘴的?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避免发生所有的事情。 就因为多了这么一句嘴…… 无中生有搞出了祸事! 真正的技术? 我特么这才是展示了真正的闯祸技术啊! 祸从口出,说得真是不错。 怪不得圣人告诫大家,要谨言慎行。 今天这事情,我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其实,我明明是出于好心…… 陈良被马车这么一阻拦,前冲的强大动能被卸下了一大半,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他一边拍打胸口位置的灵石,一边再往前冲出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林隽再朝陈良看去,他居然毫发无伤,的确是拥有强悍的武夫体格。 看着陈良的胸前,灵石还在闪烁着光芒。 林隽心中暗自吐槽:大哥你还真是位钢铁侠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场好好的竞足比赛,最终还是以搞成惨烈的车祸结束。 林隽再向车厢内跃出的人看去,不禁心中一沉。 此人身穿玄色长袍,很明显,是一位宗门内的教授长辈。 闯大祸了! 如果我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人家相不相信? 第198章 来自师兄的挑战 一阵惊天动地的动静之后,周围的弟子都被车祸的声音所吸引,立刻围拢过来。 周围很快就是密密麻麻的大圈人,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热闹嘛,人人都有这颗好奇的心,从古到今,从普通人到修行者,概莫能外。 林隽看着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群,心中有点发虚,这毕竟不是啥好事。 他再向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马车旁边不远处看去,受害者站立旁边,倒是显得气定神闲,面色平静。 从马车上及时遁出,躲过了陈良撞击的玄袍人,大概三十来岁年纪,颔下五柳长须,倒是没有发怒生气,只是双眉微微皱起。 旁边的人群悄悄议论起来,声音也传入了林隽耳朵里边。 “这不是囚牛学院的唐英唐博鹄副院长吗?怎么他的马车都被人撞成这样了?” “刚刚听到一声巨响,我也是才赶过来的,有没有哪位师兄,看到了事情经过?” “小弟就在不远处,我倒是看到了:刚刚有两位师弟好像是在竞足,飞奔过来之时,马车正好就从山门里驶出来了。结果双方都是躲闪不及,就撞到了一起。” “不太可能!怎么会躲闪不及的?双方不知道避让一下吗?” “对啊,就算马车在高速行驶状况下不好驾驭,但是身为修行者,控制自己的身体,总不应该有问题?” “师兄你说得有理。也奇了怪了,我明明看到竞足的两人,其中一位同门已经提前避开,另外一名同门要撞上马车的时候,也瞬间往旁边移开了一丈左右的距离。可最后还是撞上了!” “唐院长可是儒道中三品的境界,轻松说一句话就可以避开的事情,难道……他是故意撞上去的?” 众人纷纷都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马车残骸边的唐英唐副院长。 这些弟子议论的声音,同样也传入了唐英的耳朵里面。 唐英听到这里,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尼玛老子明明说了,让马车移开一丈,结果还是被撞上了,到底谁他么的故意? 我上哪儿说理去? 众弟子们一是大多没有亲眼看见,二是极少看见的人,也不会想到是林隽和唐英都用出了“言出法随”的技能,反而无巧不成书地令人车撞了满怀。 唐英毕竟是长辈,还是要保持自己的高人风范,没有当场勃然大怒。 他看了一眼惨烈的现场,又看着正走回来的陈良,心中突然一动:这不是要自己点评指导他的《擦蛋诗》,然后被自己赶出课堂的那名弟子? 啊,对了,之前还有一次,他和另外一名弟子,在课堂上嚣张地抽旱烟,就已经被自己赶出去过了。 好哇!原来在这里等着埋伏我。 新账旧账一起算,是这意思吗? 等陈良走到唐英跟前,定睛一看,也是傻了眼:这不就是两次把自己赶出课堂的教习? 完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故意在这里等着,偷袭埋伏报复他的? 这下误会大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还没说话,张自淳和唐木、赵赢也挤进了人群。 张自淳看着唐英,好奇道:“刚刚怎么回事?” 虽然目光看着唐英,但张自淳自己的认知里面,他是正对着自己师弟陈良在发问。 这下误会就更大了…… 唐英心中一阵恼火:这个家伙,好像是北宗派过来交流学习的,还是新一代弟子里面的什么大弟子。 之前在课堂上抽旱烟,也被自己赶出去过的。 你们北宗的规矩,就这么目无尊长? 说话之前,都没有个表示尊敬的称呼? 唐英沉下脸,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你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应该你们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林隽也已经挤进了人群,一见现在的情况,知道唐英肯定是误会了,连忙大声道:“唐院长,弟子有话要说。” 唐英看了他一眼:“你是何人?有何话说?” 林隽此时刚刚才返回宗门,没有来得及换上有学籍编号九五二七的麻袍,所以唐英也完全不认识他。 林隽拱手道:“唐院长,弟子林隽。弟子想说的是,刚刚的事情,完全是个误会!” 误会? 唐英冷哼一声。 我都用上了言出法随之力,结果还是被撞上。 埋伏我的时候,很有心机嘛,连我躲开之后的预案都准备好了的。 林隽见唐英不说话,而且脸色不愉,一定是没有听到自己也用了“言出法随”之术。 他于是大声解释道:“唐院长,刚刚之所以会凑巧撞上,是因为弟子用了言出法随之术,让陈师兄偏移一丈,避免撞上您的马车。没想到,您也同时让马车也移开一丈,所以” “你说什么?”唐英闻言一愣:“你用了言出法随之术?” 场边一片哗然。 虽然很多弟子都知道,林隽写了佳篇,得到儒圣英魂感应。 但是林隽之前从未修行过儒道,能让造成如此惨烈车祸现场的陈良,在高速运动状态下产生精确的位移,那林隽在儒道上的境界,至少得有八品? 昨日入儒道,今日就八品? 有点太不把其他修行儒道的弟子当人看了? 如果他们知道,林隽在儒道上,已经半日破三境…… 此时,一名面容清秀、身材瘦削,文质彬彬的年轻白衣弟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向唐英行了一个礼,说道:“师傅,请准许弟子,和林师弟进行儒道之术切磋。” 场边一阵轰动。 “这是唐院长的得意弟子啊,赵晋赵季歌。” “赵师兄的儒道境界,据说已经有七品了。怎么会向林师弟邀战?这会不会有点欺负人了哦?” “不一定哦,林师弟引发气运钟自鸣,实力不容小觑。” “以小弟看来,虽然林师弟文采斐然,不过在儒道上的浸淫日浅,境界应该还是不如赵师兄的。” “赵师兄以七品境界去挑战林师弟一个外门弟子,看来有以大欺小之嫌哦。” 听着议论纷纷,这边赵赢和张自淳对视一眼(赵赢见张自淳看向的是身边的唐木,知道他实际是看的自己。) 赵赢悄声道:“张师兄,我怎么感觉,这位赵晋师兄是在故意找茬?” 第199章 儒术比拼 张自淳低声向赵赢道:“林师弟一个外门弟子,之前因为气运钟自鸣的事情,可谓出尽了风头。赵晋师兄是本宗新一代弟子中的儒道第一人。他能不想压制住林师弟,以夺回那些本来应该属于他自己的荣耀?” 赵赢点点头低声道:“怪不得,刚刚来拜会老林的同门里面,没有一个是囚牛学院的弟子。” 赵晋本是天龙宗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虽然不及大师兄慕容华冰的声名显赫,可是在儒道上,那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新人啊。 谁曾想,一夜之间,所有的风头,都被林某人抢光了。 要说赵晋一点情绪没有,那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众所周知,林隽引发了气运钟自鸣,儒道上的境界必然已经不俗。 但是赵晋自忖,我已经是儒道七品,真的比拼起来,怎么都不可能会输给林师弟这位儒道新人的。 而且他也不觉得,林隽会接受自己的挑战。 赵晋也是希望借此,压压林隽目前在宗内弟子们心中的气势而已。 不然以后,谁还知道我这个天龙宗儒道最强新人呢? 天龙宗弟子,严禁在门内私斗。 林隽和陈良竞足,不会伤及对方身体和神识,所以不算违规。 此时赵晋要想和林隽比斗一场,那就得师门长辈允许。 所以他才向唐英提出了建议,请求和林隽在儒道上切磋一番。 唐英看了林隽一眼,却并没有马上表态。 林隽听赵晋搦战,再听到旁边弟子们的议论,心中已经了然。 这位赵师兄,绝逼是嫉妒羡慕我了,恨不恨就不清楚了。 他倒也并不如何惧怕,笑嘻嘻地向赵晋道:“赵师兄,这就不必了?小弟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不愿意比试?”赵晋微微一笑道:“那林师弟你刚才所说的,什么使用言出法随之术,就殊不可信。请向吾师赵院长,磕头认错。认错之后,那就不必比了。” “赵师兄此言差矣。”林隽大摇其头道:“根据《大随律例》第四卷第五章第八节第三百二十五条第七款,人车在主行道上相撞,车主和雇车人,应负主要责任。” 林隽神威重现,再展三司会审时的雄姿。 听林隽滔滔不绝的说出法律条文,赵晋也是愣了一下。 人群中传出嬉笑议论之声。 “林师弟可是蹲过天牢之人,还上过三司会审的大堂,听说当时他就引经据典,把几位大人搞得很是狼狈。” “对啊,他这样博闻强识的能力,倒是真的很少见。” “这下有意思了,赵师兄该如何应对才好?” “小娃娃好厉害的一张嘴巴!”旁边一直沉默观看的唐英,此时见了林隽牙尖嘴利的样子,反倒是呵呵一笑。 他走上一步道:“《大随律例》此款条文注解:人车相撞,车负主责,前提是人受伤或是死亡。现在有人因此受伤或是死亡么?” 姜还是老的,林隽一下想起来:资料显示,唐英当年,就参与过《大随律例》的注解修订,所以对这部分条款的理解,比世上所有人都要深刻。 这是林隽第一次在咬文嚼字上吃瘪。 他立即用人工智能系统一扫,的确是如唐英所说。 这一来,他对唐英倒是佩服不已,拱手坦然道:“多谢唐院长告知,是弟子错了。” “此事弟子虽出于好心,但也因此酿成小祸。虽未有人因此伤亡,弟子也是歉疚不已,恳请唐院长大人大量,能予海涵。” 这个台阶已经搭好了,下不下就看您了。 作为后辈我也认错了,总不能伸手打我这个笑脸人? 唐英微微点头:“知错就认,认了能改,善莫大焉。这件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 一听唐英这么说,林隽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了嘛,weare伐木累,和和气气的多好。 林隽这口气还没松完,却听到唐英又道:“同门之间,切磋一下,也无伤大雅。” 他目视林隽:“不过你如真的不愿意和赵晋比,也由得你。” 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啊。 还帮着你家徒弟壮声势来着。 林隽心中有些犹豫,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本来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多得罪人。 正在考虑要不要干脆认怂,结果此时他眼中余光一瞥,在人群中,看到了顾月影! 这个脸,无论如何不能丢! 这个怂,打死老子也不会认! 当下林隽不再犹豫,抬头挺胸,朗声向赵晋问道:“小弟才疏学浅,不知道是怎么个切磋法?” 就算要比,也先问清楚规则,如果只是像和陈德博士那样斗斗嘴,那也无所谓。 七品之下的儒道读书人,吵架老子怕谁来着? 赵晋口中吐出三个字:“对对子。” 你输定了! 林隽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他点头道:“好!” 赵晋又道“对对子之时,同时比拼言出法随之技,输的人,磕头认输。” 林隽满脸笑容:“好,请赵师兄赐教。小弟不敢僭越,请师兄先出上联好了。” 赵晋点头说声“好”。 两人走到场中,目视对方,开始缓缓游动转起圈来。 越转越快,越走越近,林隽甚至能看清楚赵晋嘴角边的汗毛。 他下意识地稍微退远了一点。 赵晋眉毛一振,开口道:“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林隽磕头认输!” 林隽楞了一下,只觉膝盖一沉,就要跪将下去。 他知道,只要自己对不上这对子,真言就立即要在自己身上应验,连忙开口道:“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又三心二意,一等下流!你放屁!” 刚一说完,他立即就稳住了身形。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哄笑声。 对是对的极为工整的,破解真言的三字经,粗鄙是粗鄙,可也算是言简意赅…… 林隽心中暗暗感谢了陈德博士。 “图画里,龙不吟,虎不啸,小小书童可笑可笑!林隽磕头认输!” “棋盘上,车无轮,马无缰,叫声将军提防提防。你放屁!” 又是一阵掌声和笑声响起。 “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林隽磕头认输!” “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你放屁!” 赵晋挠挠头,大声道:“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林隽磕头认输” 万众瞩目下,林隽看了顾月影一眼,潇洒地回了赵晋道:“八目共赏,赏花赏云……赏月影!你放屁!”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顾月影。 顾月影见众人朝自己看来,脸色一寒,转身拂袖而去。 林隽心道:别走啊,咱还没说上一句话呢! 赶紧朝赵晋甩过去一句:“烟锁池塘柳。赵晋拱手认输!” 这千古第一绝对,赵晋在片刻之间哪里能想出下联? 赵晋心中着急,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他吐血的时候,还是在向林隽抱拳,拱手认输。 林隽笑道:“对对子本不必太过当真,今日季歌兄竟然激情澎湃,对出偌大一口鲜血,可谓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弟实在是佩服!” 周围的气氛活跃起来。 林隽打败了本宗的儒道最强新人! 唐英的弟子被林隽击败,却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情。 他先拍拍了赵晋后背,帮他止住吐血,然后来到林隽身边,笑笑向林隽道:“林隽,林文商,不错不错!明日上午巳时之后,午时之前,前来囚牛院我的住处。我有事情找你。” 林隽愣了一下。 有事您现在不能说? 不过他看看周围热闹鼎沸的样子,心中一下明白:这个事情,不方便现在说。 懂了! 林隽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唐英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转身离去。 林隽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位唐博鹄院长,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 第200章 主动送上门的小弟(整百大章 纪念) 热闹看完,人群散去。 唐英院长带着嘴角还在时不时流血的赵晋离去。 张自淳和陈良也向林隽等三人作别。 临走之前,陈良脱下身上的天蚕宝甲和天蚕丝袜,说什么也要送给林隽。 盛情难却之下,林隽不得不笑纳了这份重礼。 他忍住胃部的翻涌,把天蚕宝甲和丝袜收进了指环里面,来了个眼不见为干净。 当看到林隽把东西收进指环里面的时候,张自淳和陈良对视了一眼(张自淳师兄双目所看的,当然不是陈良的眼睛)。 他们都是脸上神色稍变,同时有点疑惑的神情。 陈良张嘴想问点什么,却被张自淳扯了一把衣袖而阻止。 张自淳把拉陈良的手,在自己大腿上擦了擦,然后拍拍陈良肩膀,招呼他一起离开。 这些小动作,自然被林隽看在了眼里。 他心中一动:自己这枚指环,是师傅卿北溪所赐。 卿北溪是天龙北宗的掌门,张自淳和陈良都是北宗弟子,说不定见过。 不过他们既然不问,自己也就乐得不提。 难不成大家清理一下师门关系之后,还要他们两位叫自己一声“小师叔”不成? 自己这个小师叔,和自己的小师叔,那可是天差地别…… 告辞之前,张自淳到林隽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大意是有什么好事,可要带着我们师兄弟俩一点。 林隽也不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是后山的弟子,我一个外门弟子,能有什么好事情能带着你们? 除非…… 难道张师兄和陈师兄,也想去勾栏嗨皮嗨皮? 一想到去勾栏嗨皮,林隽立即想起了曾杰师兄。 这位热情善良的生活辅导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自己本来是想趁着休沐的时间,请他朝歌城中乐呵乐呵的。 可从长明祠出来之后,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一个。 难道也和这次的“摘星行动”有关? 林隽又转念一想:应该不至于?外门弟子,也就做做外围的打杂后勤事情,哪里要忙到人都看不见去哪里了。 即使要忙的,也是内门的核心弟子,比如顾月影这种。 对了,顾月影呢? 去哪里了? 林隽连忙到处观望。 现在人群刚刚散去,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他垫着脚看,跳着脚看,却也看不到顾月影人去了哪里了。 唐木拍拍林隽肩膀,好奇问道:“老林,你看什么呢?” 林隽脸色微微一红:“没事。” 赵赢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别看了,人早走没影了。咱们回去” 林隽和赵赢、唐木回到了寝舍。 三人在桌边坐下,林隽看着卧龙凤雏二位,郑重其事道:“两位兄弟,我有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 唐木笑嘻嘻地冲赵赢道:“胖兄,还是你来说好了。” 赵赢点点头,向林隽道:“老林,是不是想和我们商量,要出远门的事情?” 林隽愕然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随即一下想到:卫公说,已经通知了马吊四人组,要他们各自准备,他们应该已经知道风声了。 赵赢点点头道:“今日一早,卫公就已经遣人来船上通知,并且安排了车马送我们回山。要我们等你回来,说是可能要有一趟远行。” 唐木满脸的兴奋之色,抓耳挠腮道:“老林,咱们是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出去跟人干架?上次一战之后,我的境界有了不小的突破,正好练练手呢!” 赵赢摇摇头道:“林森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你的志向是要当大将军的,兄弟建议你,不要每天都想着亲自上阵打打杀杀的,” 林隽点头符合道:“志贤兄所言甚是。” 转头向唐木道:“林森兄,以后你真要带兵打仗,每阵自己冲锋在先,亲冒矢石,身犯险境,这绝非帅才所为。” 唐木大大咧咧道:“躲在别人后面,那多不过瘾!怕死还当鸡毛个将军哦。” 他感慨道:“实战之中,得来的经验是无法想象的。之前我还从未与人性命相搏,上次一战,差点被人活活打死,没想到进境却因此有了突飞猛进。” 林隽看了唐木一眼:你丫是赛亚人么?越被打得半死,恢复之后就越能打的。 想起山道上的浴血一战,三人当时可谓险死还生,都是不胜唏嘘。 赵赢正色向林隽道:“老林,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东院的身份?” 林隽听他发问,犹豫了一下。 卫公告诉过他,东院铜牌密探零零柒的身份要保密。 但是面对这两位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而且赵赢都已经问到了嘴边,此刻隐瞒不说实话,以后还如何同心并肩? 零零柒的身份可以保密。 说是为东院做事,应该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林隽点点头道:“不错,这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我是在为东院做事。卫公曾经叮嘱过,要我一定保密,所以……” 他脸上有些歉意:“我不是存心要欺骗你们。我就是在长明祠面壁思过的时候,加入了东院。到了定远侯府的船上,又遇到花船夜游盛会,眼多口杂,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说完之后,林隽看看赵赢和唐木,看他们是何反应。 赵赢和唐木都板着脸。 唐木道:“老林,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你这样,终究是有点不够意思啊。” 林隽笑嘻嘻地道:“回头有了时间,去得意楼,我请客,吃完饭,去勾栏消遣消遣?” 赵赢摇摇头道:“这可太轻松啦,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情。” 林隽双手一摊:“那两位兄弟,你们说要如何?”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都是双目一脸,然后异口同声道:“我们也要加入东院。” 唐木笑嘻嘻地补充说道:“打虎亲兄弟嘛,我和胖兄也入了东院的话,给你打打下手,你不就如虎添翼了?” 林隽愕然,这两位还送上门要给自己当小弟? 他看看两人道:“你们怎么想要加入东院呢?能不能加入东院,我说了可不算,你们若有心,我去问问看。” 回头问问卫公去,我能不能收两个外围的小弟? 也不知道东院的编制和经费紧不紧张? 无所谓了,大不了我自己给他们发工资买五险一金…… 尼玛张三这个线人全家的住宿费和保护费,都还是老子自己出滴! 唐木腆着脸道:“老林,帮忙想想办法呗。东院中有了功绩,也可以外放领军的。我听说卫公自己就曾领军打过仗的。” 赵赢接茬道:“我们也不是想要一来就干啥大事。一切都按规矩办就是。咱们能不能升迁,全凭自己本事。” 说着叹了口气道:“现在朝廷这个荐举制,我们不是豪族出身,想要凭本事有所作为,何其难也。” 现在还并没有科举考试这种制度,朝廷任用官吏将领,多还是凭着大佬举荐。 赵赢父亲是个地方官吏,说话力度在朝歌城极其有限。 唐木家族远在西南,虽然在地方上有很大话语权,可是到了朝歌城这里,他要想当个将军之类的,没有大的际遇,是很实现的事情。 东院的话语权,放眼整个大随帝国,都是很重的。 卫进忠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把林隽从一个从六品,提拔到正四品,连升五级,不在话下。 当然这件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卧龙凤雏了,免得他们心理失衡。 林隽本身是国公嫡子,虽然不是长子,却也很早就开始挂上了从六品的虚衔。 这在唐木和赵赢身上,却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这个世界里,阶层固化其实已经相当严重,林隽和陈德博士也谈到过这个问题。 即使再有能力,没有一个好出身,想要出头也是极其困难的。 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和现实。 林隽穿越之后,越来越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他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也是徒唤奈何。 就算是靖威帝,也要平衡下面的各种关系。 改变世界,谈何容易? 天龙宗的修行者,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是闷头苦修的做题家,还是像赵赢、唐木一样,有着自己对天下、社稷的抱负。 为何要修行? 还不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 林隽答应唐木和赵赢,向卫公举荐他二人加入东院,两人开开心心才放过了林隽。 当然得意楼吃饭加勾栏嗨皮的补偿,还是必须完成滴。 让卧龙凤雏明确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林隽也就可以开诚布公地把任务说出来,让他们也先了解一下摘星行动的目的。 听完林隽的叙述,唐木倒是颇有兴奋之色,说有机会到西域,与其他国家和族群的武夫较量一番,一定可以大开眼界。 赵赢却是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有了凝重之色。 他考虑了一阵,向二人道:“两位兄弟,这个摘星行动,甚是艰巨啊!要在西域与魔族妖族争斗,情况瞬息万变,再详尽的计划,都难免遇到突发状况。” 林隽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卫公非挑我去不可,到时候只有多加小心了。不过有宗门长辈和朝廷的大军在侧,我倒不是特别担心。” 唐木附和道:“咱们天龙宗可谓天下第一,谁来惹咱们,就算咱们自己打不过,也有人出头就是了。胖兄多虑了?” 赵赢看了二人一眼:“我担心的,就是咱们自己内部人的问题。上次山道遇险,要说宗门里面没有内奸,我是不相信的。” 林隽心中一沉,又想起张三说起的那个可怕的黑袍人。 连东院的人都可以背叛大随,除了在座三人,再加上刘氏兄弟,还有几人可以完全信任? 世事多艰啊,只有尽力而为。 哦,还有顾月影…… 他心里一阵温暖。 三人一直聊了很久,林隽又把卫公给自己交代的其他三个任务,也告诉了唐木和赵赢。 唐木没心没肺,听过就算了。 而认真负责,已经把自己代入东院员工身份的赵赢,为此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一早起来,林隽还记挂着唐博鹄院长找自己的事情。 他和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赵赢一起端着碗漱口的时候,还探讨了一下。 赵赢也想不出个究竟,不过他的意见,一定是和这次外出西域的事情有关。 如果是儒道方面的问题,没道理不可以当面讲啊。 只有前往西域这件事情,现在还在筹划阶段,是需要保密的,才会需要林隽当面去谈。 林隽想了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卫公说朝廷方面,会和天龙宗有所交流沟通,那么宗门里面肯定也会有些人员调配。 难道唐院长也会参加西行?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赵赢探讨。 赵赢也觉得很有可能,提醒林隽,如果宗门要派弟子加入使团,说不定就是唐院长带队。 东院应该已经知会宗门,林隽是必须要去的。 所以唐院长,才会单独要见林隽? 赵赢还提醒林隽:他了解过本宗院长们的脾气。 这位唐院长,是寒门出身,曾经入仕做过几年官,虽有大才,却不会逢迎,被豪族高官们不喜。 他自感怀才不遇,愤而辞去官职,最后入了天龙宗来当教习。 林隽虽然出身武将勋贵集团,也要小心一点,毕竟有个纨绔的人设,不要让其不喜。 林隽默默记在心里,原来这位唐院长,曾经还是个愤青。 柳大宗伯当年也有一段时间,是在勾栏间卖文为生。 这个世界的文化界高人,原来都这么有个性啊? 两人洗漱完毕,进屋把唐木从他的床上拎起来,一起去吃了早饭。 然后林隽就单独去见唐英院长。 唐英院长的住处,是在囚牛峰上半山之处,一个幽静的院子里面。 林隽进了院子,只见院子中间一道石桥,通往门口。 石桥下面,则是池塘,池塘里面种的是莲花。 此时已经是初夏,莲叶碧绿,莲花也有开了一些,传到林隽鼻中,都是淡雅的香气。 他来到门口,门口垂着一副竹制的帘子,挡住了视线。 林隽整了整衣服领口,抚平胸口上的褶皱,在门口朗声道:“弟子林隽,前来听唐院长训示。” “进来,门开着。”屋内传出唐英淡淡的声音。 林隽掀起门帘,迈步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客厅,陈设布置很是雅致。 唐英就坐在一把椅子上,不冷不热地看着林隽。 他身后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正是莲花盛开的情景。 原来唐院长这么喜欢莲花的么? 林隽向唐英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站好,看他有何吩咐。 唐英见林隽进来行礼完毕之后,却并未没有就叫他坐,只是淡淡说道:“我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叫你去做。” “请唐院长尽管吩咐。”林隽小心说道:“就是不知道弟子有没有这个能力,做好院长吩咐的事情。” 谁知道要去做什么事情?话是不能说满的,万一说不到就尴尬了。 这位唐院长还真不见外,一见面就吩咐起自己来。 唐英不置可否道:“这件事情,倒是容易做的,而且对你只有好处。不过嘛,我想先亲眼看看,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 什么能力? 林隽看了唐英一眼:“请院长明示。” 唐英拈须道:“林隽,我闻你有七步成诗之才。你的几首大作,我也看过了,的确是不同凡响,不过,你能不能现在给我展示一下?” 这个世界的人,原来都喜欢白嫖的么? 还好我的诗词够多…… 林隽面不改色:“唐院长谬赞,弟子愧不敢当。但长辈有命,弟子不敢不从命。请院长命题。” 唐英点点头道:“你的诗词功力,很是了不起。那么,写文章又如何呢?你自己想想看,一炷香之内,写一篇文章给我看看,如何?” 哦,现在的人,白嫖诗词不过瘾,已经开始打算白嫖文章了 写一篇什么文章,才能讨得这位唐院长的欢心呢? 一阵微风吹过,林隽心中一动:有了! 第201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唐英要林隽写一篇文章,却并未给他命题,而是要林隽自由发挥就可以。 这样的事情,林隽倒是第一次遇到。 之前各位大佬找他白嫖,不是让他写诗,就是要他填词。 要求写文章的,这倒是头一遭。 这位唐院长的口味,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啊。 不过这怎么可能难得倒强大无匹的人工智能? 倒是写什么,让林隽稍微有点犹豫。 文章必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在少数。 不过林隽和这位唐博鹄院长,素无交情和来往。 他对唐院长的个人喜好,也缺乏必要的基本了解。 一时之间,林隽倒也不能判断:写什么文章,才能准确地拍中这位唐院长的马屁。 一阵清风吹过,他脑中为之清醒。 想起来之前的时候,赵赢给自己介绍过的唐院长基本情况,她再向唐院长坐着的位置看了一眼,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他向唐院长行了一礼,说声“弟子献丑”,就来到书案前面,提笔挥毫开动起来。 片刻之间,林隽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吹干纸面上的墨迹,双手奉上交给了唐英。 唐英接过纸张,他早知道林隽颇有才名,倒是有些期待。 他先粗略扫了一眼,脸上立即露出欢愉之色,然后一下坐直了身体,朗声读了起来。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先贤五柳独爱菊。自立随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五柳先生,是永康南渡前的一位名士隐者,他不愿与当时当权者为伍,隐居南山之下,传为美谈。 菊花和莲花虽然都不满现实,同样都是弃职挂冠而去,但菊花就像五柳先生一般,采取消极避世态度,莲花则敢于面对现实,像唐博鹄院长一样,在污浊生活中保持它高洁的情操,还在天龙宗中教书育人。 因此,莲花比菊花显得更加可贵! 唐英平素就爱莲花的风骨,所以满院都是种了莲花,所坐之处,背后也是一副莲花图。 林隽就是看到了这幅莲花图,才有了写下《爱莲说》的主意。 他这个马屁,审时度势,恰到好处,无论力道还是角度,都结结实实拍到了唐英的心坎上。 饶是唐英平素极有城府,此时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唐英读完之后,连连点头,向林隽道:“这篇《爱莲说》,深得我心,我就收下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错不错,写得很好!” 林隽见唐英满意,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放心把彩蛋也送了出来。 他笑着对唐英道:“唐院长必然知晓:这莲花又是禅宗中的圣物,如来、观音均以莲花为座。” “贤者有云:‘故十方诸佛,同出于淤泥之浊;三身正觉,俱坐于莲台之上’,此处还有一首《题莲诗》,弟子冒昧,想一并赠予院长。” 唐英一听来了兴趣。 怎么? 嫖一送一? 还有这等好事? 文章如此出色,诗还能差得了? 林隽这名弟子,难道有作诗冲动症不成? 他哈哈笑道:“既如此,还不速速念来?” 林隽开口朗声道:“佛爱我亦爱,清香蝶不偷。一般清意味,不上美人头。” 唐英微一沉吟,双眼目注林隽道:“西域诸国,信奉禅宗,想不到,你对禅宗也有如此认识……” 随即点头道:“这西域,你大可去得。” 林隽放出后面这个彩蛋,就存了点到“西域禅宗”这个心思,来试探一下。 唐英思维敏锐又博学多才,对林隽的小心思,洞若观火,也不愧是儒道大家。 他自忖聪明绝顶,那么这种知情识趣的学生,那也是大大对了他的脾气。 林隽听唐英此言一出,就知道果然是因为西域出行的事情,把自己找来。 心中对赵赢这位胖版卧龙的机智聪慧,也是多了一分敬佩。 唐英向林隽道:“你稍等我片刻。” 他几步走书案之前,伸手提笔,将林隽刚刚所念的诗,写到了背后的莲花图上。 写完诗词之后,自己端详一下,觉得颇为满意,放下笔来,轻抚长须,胸襟畅爽,哈哈笑出声来。 林隽心中嘀咕:难道这首诗的版权,也给我一并没收掉了? 都不注明一下,来自林隽小友所赠…… 他这边腹诽别人,却未曾想过,文章和诗的原创版权,可是来自人家刘诗豪…… 唐英放下笔,招呼林隽坐下,双方这才聊到正题。 林隽稍稍斜签着身子坐下,并未把屁股坐实,以示对老师的尊敬。 唐英看在眼中,见这学生恭谦有礼,心中更是好感大增。 双方都是聪明人,心中已有默契,也都已经预判到对方知道了西行之事。 唐英道:“林隽,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们说话直接一点,就不要绕弯子了。” 林隽点头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弟子效劳,请唐院长示下。” 唐英看了林隽一眼道:“说实话,我心中,是不喜欢你这样的豪门子弟的。纨绔子弟嘛,行事作风难免嚣张跋扈一些,你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的……” 林隽心里一顿:难道还在别扭着昨天的事情? 不是才说大家不绕弯子直接进主题么? 再说了,撞你马车的又不是我,而且我是一片好心。 他看看唐英,唐英的脸色倒是很平静。 林隽脑中念头一闪:难道是因为,把他的得意弟子赵晋,这位儒道最强新人弄吐血了? 唐英就像是林隽肚子里面的蛔虫一样,开口又道:“昨天的事情,我并不介怀。我说的不喜,是因为豪门子弟,大多尸位素餐,却又挤占了寒门弟子上升的通道。” 他目光转向林隽道:“你也应该知道了,不久就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西域完成,宗门的意思,是你必须要前去。而让我带队,我一开始,对你可没什么信心……” 唉,前面多年的声名狼藉,这短时间的声名鹊起,怎么还得清哦。 林隽尴尬地笑了笑,向唐英解释道:“唐院长,弟子之前年少孟浪,行事是唐突了些,不过现在……” 唐英摆摆手道:“不用解释。昨天的事情之后,我心中已经有数,虽然是纨绔子弟,好歹你还是愿意讲道理的,不是都搬出了《大随律例》么?” 说完呵呵一笑。 林隽大窘,昨天搬出《大随律例》,却并未曾想到,人家唐院长就是行家里手,自己的脸可被打得啪啪啪啪的。 唐英接着又道:“此次朝廷请求宗门协助,要我们派出十个人,随朝廷的使团前往西域,宗门已经把这个担子,交到我身上了。” 赵赢这个卧龙,果然是神机妙算啊,你真的很强也,小弟不得不服。 只听唐英接着又道:“选人的事情,我想交给你来做。” “啊。”林隽闻言,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唐英:“唐院长,这个,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唐英点点头,确认道:“有什么不妥当的?我的意见,就是让你,来做选人的事情。你记清楚了:这不是私相授受。我们之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要你来做选人这件事,完全是出于公心。” 我来挑人? 我在宗门里认识的人,加起来一共有没有十个? 让我数一数…… 第202章 大黑锅,我自己背 林隽暗道:怪不得北宗张自淳大师兄要悄悄告诉自己,有啥好事要带着他俩。 真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啊。 后山之中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又联想起自己刚刚回到宗门内的盛景。 蜂拥而至的同门师兄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看自己? 会不会是西行的事情,早就到处透露了风声…… 这个任务可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的,也不知道,知道真正的行动目的之后,还有多少人敢冒死前去。 好,既然唐院长要我牵头,那我看看,宗门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是自己认识的。 他心中默数:自己、卧龙加凤雏、曾杰师兄、张自淳大师兄、陈良师兄、瞌睡虫云泰师兄,最多加上顾月影,满打满算,一共才八个人…… 尼玛连个基本盘都凑不齐。 搞鸡毛哦,会不会被别人笑死? 总不可能,把长明祠那个扫地的守灵人和金毛仙也算进去。 林隽正在心里数人的时候,耳边又听唐英院长说道:“林隽,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要找哪些人?” “啊!”林隽点头道:“唐院长您真是睿智英明,弟子想的,正是此事。” 他犹豫了一下:“弟子在宗门里面认识的人,都不到十个。” 唐英微微一笑:“这次出行西域,你和我,是必须要去的。我这边,我只点一个人的名,就是昨天和你对对子的赵晋赵季歌。” 他手抚长须道:“至于其他人嘛,由你全权决定。确定好了之后,把名单报给我就行。” 这不人就齐了? 我们八大金刚,加上唐院长师徒两人,不多不少,正好十人。 当然还是得再征求一下其他意向人选自己的意见,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滴。 林隽这下心中大定,站起身来,向唐英拱手道:“唐院长,弟子已经清楚了。那弟子这就告辞,回去准备。” 唐英点点头,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行,那你就抓紧。” 他微微一笑:“抓紧时间,不然到时候,找你的人可就多了。确定名单之后,好歹我这里还可以为你挡一挡。” 林隽愣了一下,心道难道由我选人的事情,还要公告出去么? 唐英见林隽神色变化,便知其意,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让你选人,本来就是宗门的意思,昨日我出山门,本来就是想先悄悄找你,说说这件事情。嘿,没想到……” 得了,我算是清楚了,什么帮我挡一挡,那都是擦屁股的事情了。 前面得罪人的这口大黑锅,还是必须我自己来背。 唐院长果然是英明睿智! 林隽不再多说,向唐英行礼告辞,飞速地赶回了寝舍。 卧龙凤雏正在翘首以盼,一见林隽回来,三人立马召开了小范围紧急会议。 林隽把唐英要自己选人的事情,告诉了唐木和赵赢。 他也把自己所计划的人选,说了一遍,看两人有什么参考意见没有。 当然,主要是看赵赢有什么意见。 毕竟,现在神机妙算的志贤卧龙,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智慧的化身。 至于林森凤雏嘛…… 林隽看看和他一样在等待赵赢说话的唐木,这位就是团战里面扛伤害的坦克了…… 有段时间没见过唐木出手了。 据他自己说,他的境界在山道血战之后,也有了很大提升。 作为一名正宗武夫,不知道现在,他能不能打出令人惊艳的伤害输出…… 赵赢想了一阵,先说了自己的第一个意见:“我不建议,把顾月影师姐纳入十个人选里面。” 林隽和唐木对视一眼,均感意外。 顾月影和他们三人,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应该说互相之间,也有了极大的信任。 而这种可以把后背交付给对方的信任,这在突然情况和危急关头,是至关重要的。 林隽知道赵赢绝不会无的放矢,静静等待他解释原因。 赵赢却并没有马上解释,只是问林隽道:“老林,你知道不知道?为何一旦消息传出去,大家都会争着想要去西域?” 林隽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有师门长辈带队,又有朝廷的大军牵扯威慑护卫。大家不知道‘摘星行动’的目的,会觉得任务相对简单,刷功绩点也来得轻松些?” 赵赢摇摇头道:“宗门之前就有人手在调配,不少高品级的长辈和弟子,已经陆续离开宗门,不会没有风声传出来的。” 唐木点点头道:“对哦,就像刚刚老林猜测的那样:昨天来的那些弟子,有可能就是想在老林这里混个脸熟,可以帮忙说上两句话。” 林隽沉吟了一下,也说道:“不错,之前咱们还在奇怪,为何昨日来的那些人里面,没有囚牛院的弟子?开始我的猜测,是有点问题的。” “有唐院长带队,他自己当然会在本院里面选弟子,找我说话,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赵赢自问自答道:“这次外出西域,任务的艰苦,其实很多弟子是可以猜得到的,但是为什么都还愿意去呢?” “一则嘛,是因为在朝廷的使团里面,自身安全相对更有保障,毕竟大部分人还是怕死的。” “二则嘛,是因为费用有朝廷承担报销,宗门里面也会有补贴的。不然为何只有十个人的名额?你以为朝廷的用度,没有计划的么?开销过大,礼部和户部不被言官们喷死吗?” 唉,又是那群职业喷子…… “三则嘛,出这种任务,宗门里面有功绩点可以刷;朝廷那边,说不定还能搞到军功!” 说到这里,赵赢看看林隽道:“老林,你家是将门,朝廷的军功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 大随帝国对军功极其看重,奖励也颇为慷慨,但是考核是极严格的。 这次出使西域,摆明了大概率是要跟魔族、妖族掐起来的。 同样都是干架,在朝廷的使团里面,还无端端会多出一份军功来。 像唐木这种修行武夫一道的弟子,怀着为国征战四方志向的,不在少数。 做同样的事情,安全度更高,还可以多出一份军功来,你说香不香? 那为何赵赢不建议让顾月影加入使团呢? 赵赢见林隽看着自己,笑笑道:“老林,你觉得顾师姐,她是缺军功的人么?难道她的志向,也像令堂一样,要去当个女大将军?” “她需要的是修行。如果觉得有必要,宗门自会安排她去西域。你把她拉到朝廷的使团里面,反而会束缚她的手脚。” “以顾师姐在宗门里的地位,那么多弟子都听到风声了,她会不知道?为何她不找你?昨日我好像在人群里看到她了,她有没有留下来,给你说想跟你去西域?” 林隽汗颜,会不会是我的对子,把人家给气走了? 八目共赏,赏花赏云赏月影嘛 唐木斜觑林隽,嘿嘿笑道:“老林,你只怕是存了私心。” 林隽推了唐木一把:“少胡说,我可是一片公心。” 唐木和赵赢相视而笑。 笑容的意思很明显:你快拉倒,你蒙谁都行,还蒙得住咱哥儿俩? 林隽尴尬道:“那就先不考虑顾师姐好了。除非她自己找上门,否则咱们就当她自己有安排了。” 他看看赵赢道:“那现在多了一个人的缺口,我可没有其他熟识的弟子了,怎么办?” 林隽入门之后,就是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多天,抢救回来之后,没多久又被罚去长明祠面壁思过。 正儿八经待在宗门里学习上课的时间,也是有限,所以确实也认识不了几个人。 赵赢想了一想道:“我心中倒是有个人选。” 第203章 旅行团筹备会议 林隽看看赵赢:“哦?志贤兄心中已经有合适人选了?” 赵赢的智慧,根本不用怀疑。 他推荐的人,应该没有问题。 林隽好奇地追问一句道:“这个人,我认识么?” 赵赢摇摇头道:“你在宗门里,才待了多长时间?肯定不认识啊。” 接着又道:“不但你不是认识,其实我跟这个人,也不算多熟。” 尼玛你自己都不熟悉的人,你也敢让我带上去闯西域? 林隽疑惑地看看赵赢。 他知道胖卧龙是个很沉稳老练的家伙,绝不会轻易地推荐人选。 既然他觉得合适,那就必然有充足的理由。 赵赢见林隽看着自己,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语气慎重地说道:“因为这个人,很质朴进取,也敢拼命。” 接着又道:“咱们一会儿去找找这个人,跟他谈一谈,你自己再斟酌决定。” 林隽点点头说了声好。 三人又继续开会讨论其他人选。 赵赢道:“你是准备要带上张自淳和陈良两位北宗的师兄的,需不需要先问问,他们自己的意见是什么?我的判断,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他们当然不会拒绝了!”林隽笑嘻嘻地说道:“张师兄已经私下有话给我,让有什么好事带着他俩呢。” 唐木接茬道:“这话说得模糊。人家说有好事带着他们,指不定说得是吃吃喝喝之类的事情。咱们这次去西域,遇到可未必是好事哦!” 赵赢拍了唐木一巴掌:“老唐,只有你才觉得吃吃喝喝是好事?去西域的事情,后山应该比前山还早收到风声。” 他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思索道:“张师兄带陈师兄来拜会老林,还送了天蚕宝甲这等贵重礼物,绝不会就是因为老林天花乱坠地恭维了那首诗。” 行了,大哥你能不能再提陈良师兄的诗了? 林隽对当时自己的奉承之词,还有那两首奇葩无比的打油诗,至今想起都还有点反胃恶心的感觉。 他一度怀疑,儒圣英魂会不会当场降下雷霆,活活劈了自己 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忠厚单纯的北宗弟子,原来心里面也这么多弯弯绕绕啊。 果然是如卫公所言,世上最高段位的法门,就是人心。 这种事情上,自己还够得修行。 至于吃吃喝喝是不是好事情,不止唐木会有如此想法? 难道顾月影那个吃货,不也是这样想的? 唉,可惜了,根据赵卧龙的分析,的确是不方便去主动邀请她同行。 对于张自淳和陈良两位北宗弟子,赵赢认为是可以去询问的,甚至如果他们本意不是要同去西域,也应该要争取一下。 张自淳师兄的医道境界是很强的,万一遇到有人挂彩受伤中毒之类的,也有些保障。 陈良师兄制作装备的能力,已经实践过了,虽然显得不是很成功。 不过林隽心中也有点疑问,这种转弯都费力的情况,是不是陈良师兄自己的运动神经有些问题 就是想起来,天蚕宝甲上面的体味有点膈应人,不然自己也穿上试试了。 我这位天龙山车神,不至于把车开翻到池塘里的 尤其是那双天蚕丝袜,打死自己怕也不会穿的? 头疼啊,这天蚕丝装备还可以防水,那怎么洗干净? 林隽心中一动:这些北宗人士,似乎都有些不正常啊。 目前他见过的北宗那边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张自淳大师兄的眼睛,斜视的问题有点突出。 陈良师兄不知道是运动神经障碍,还是维持平衡的小脑有些不发达,转弯都不利索。 甚至连宗师境界的师傅卿北溪,都有脱发的问题,自己第一次见他,还误以为他是个禅宗的和尚,称其为“大师” 难道是因为他们浸淫医术丹道,带来的后遗症? 说到陈良,唐木提醒林隽,记得要给他报销购买天蚕宝甲的费用。 价值黄金五百两的银票,唐木说他已经偷偷塞给陈良了,当时林隽正在忙着和赵晋师兄斗嘴,他就帮林隽先垫付了 虽然用的是从刘海王那里赢的马吊费。 陈良师兄收到银票,当时还是很开心的。 他还说,自己还有其他一些奇思妙想的装备,以后可以继续打折推荐给识货的三兄弟 陈良师兄本身,好像是一名器修,搞些莫名其妙的神奇装备出来,倒也不无裨益,说不定关键时刻,还是个惊喜。 当然,纸和笔是不能再给他的。 他的巨作,大家都有些承受不起。 关于北宗两位弟子,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 然后又讨论了一下,要不要带上曾杰师兄的问题。 关于曾杰师兄,问题不在于三人是不是愿意带他同去。 三人都是一致欢迎同意的。 现在的问题是,曾杰师兄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踪迹。 卧龙凤雏要不是时不时偷偷对练一下滑稽戏,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识过曾杰这个人了。 如果说曾杰是跟随师门长辈,已经先行去了西域那边布局,那为何不坦然告知大家,有事要外出一趟,不说目的地都是可以的。 赵赢的建议,先暂时保留一个曾杰师兄的名额,等他回来了,再同去便是。 如果出发前还找不到他人,那就提前几天另行物色,反正肯定是不愁找不到人去的。 林隽心中暗暗纳闷,总是感觉宗门里面,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连一个外门弟子身上,都透着些神秘气息。 最后要讨论的,就是云泰师兄了。 三个人也并不反对去找云泰师兄,不过赵赢似乎看出些什么,问了林隽一句,为何想起要找云泰师兄。 云泰师兄作为一名内门弟子,并不是能打的类型,不然很有可能已经被师门派遣出去了。 林隽当然知道这点,但是他却并不方便现在就直白告诉唐木利赵赢,说出云泰是东院瞌睡虫的身份。 而且云泰师兄在师门内,也算交游广阔信息灵通的那种,他不可能没听到风声的。 为何他自己不来找林隽? 是不是卫公另外对他有安排?就是要他留在宗门里观察和打听消息。 林隽也不知道,宗门内还有多少东院的耳目。 问问云泰师兄自己再做定夺就好了。 关于赵赢的疑问,倒是很好解释。 毕竟云泰师兄,是林隽再宗门里面,认识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一。 林隽参加初试,还是云泰师兄监考的呢。 与西域禅宗的比拼,云泰师兄还声情并茂地为大家进行了全程解说 西域公费旅游名单讨论完毕,意向人员名单大概就这样定下来了: 与会三人和唐英、赵晋师徒,有五人是必去的。 北宗的张自淳和陈良两位师兄,大概率会去。 曾杰师兄和云泰师兄,还需要找到人,问问他们自己意见。 林隽看向赵赢:“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一下,志贤兄你看好的那个人了?” 第204章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 就不是问题 赵赢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就在隔壁。” 怪不得他一点都不着急,原来人就在隔壁啊。 林隽在寝舍待的时间不长,周围住的也是外门弟子,他都还不认识呢。 当下拍了赵赢一把:“胖兄你可以啊,跟旁边的同门都混熟了。” 赵赢咧嘴一笑,摇摇头道:“不是我认识的。” 他指指唐木:“是林森兄先认识这个人的。林森兄,你现在知道是谁了?” 林隽看向唐木:“哦,原来交游广阔的,是林森兄你啊?” 唐木脸上露出有点尴尬的神情:“我一猜胖兄说的就是他。我是跟他,打架认识的”唐木跟定远侯世子刘华见第一面的时候,也是打了一架。 难道不打不相识,又结识了一位新朋友? “这位宋兵宋桑泥师兄,比咱们早入门三四年。天天一大清早,就在咱们房间隔壁的公共厕所里冲凉水澡。” “上午没课的时候,想睡个懒觉都被他吵醒。所以我跑去制止,话不投机之下,就跟他打了起来” 原来赵赢推荐的这名弟子,姓宋名兵字桑泥,还是个天天早上冲凉水澡的自律狂魔。 印象里面,前世的太祖皇帝陛下,也有冲凉水澡和冬泳的习惯 都是些狠人啊! 林隽闻言哑然失笑,也没有去问唐木打架的输赢。 看唐木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用说,那他肯定没打赢 三人站在隔壁四三一二寝舍门口,赵赢敲响了房门。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高马大的年轻壮硕弟子打开了房门。 一看对方模样,就知道是名赳赳武夫,林隽心中感叹:唐木如果没打赢,倒也情有可原。 不曾想高大弟子开门之后,看见赵赢,开口问道:“赵师兄,你是来找宋师兄吗?他现在不在。” 要找的人,原来不是这位壮硕弟子。 赵赢问道:“那宋师兄去哪里了?可否见告。” 壮硕弟子道:“宋师兄好像说是去洗剑池了。” 赵赢道声谢,然后三人下楼,朝洗剑池方向走去。 一路上,赵赢和唐木向林隽说了些这位宋兵师兄的情况。 宋兵比他们早入门三年多,是名剑修,来自北境的山里,据说家里三代都是猎户。 这位师兄的境界,已经是剑道六品,可现在都只是名外门弟子。 宗门里把他安排给了隔壁房间,让他做了一名新弟子引导者。 就像曾杰师兄,是他们仨的生活辅导员一样。 林隽觉得很是意外,一名中三境的六品剑修,居然还只是一名外门弟子? 同样都是剑修,顾月影破镜之前,还只是七品,可早就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赵赢道:“我这位宋师兄,为人有些孤僻,而且” 他想了一下道:“有点喜欢钱财的意思。” 唐木插了一嘴道:“你能不能说得通俗易懂一点?他就是爱财如命好吗?明明打架之后,大家都受了点伤,他还非要我单方面赔他汤药费” 哦,爱财如命呀? 那就简单得多了。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赵赢摇摇头道:“看问题不能这么肤浅。据我观察,这位宋师兄平时很是俭朴节约,听说他外出完成任务,获得的功绩点,大多也兑现了银钱。” 他看看二人道:“我感觉,宋师兄修行,就是为了来挣钱一样。他这样一直没有功绩点,也没有哪个学院院长愿意栽培他,所以才会一直是外门弟子。” 赵赢想想又道:“但是他自己的用度,又很简朴,身上的袍子都穿得很久了。明明宗门每年都又发新袍服的,却不见他穿。我想其中必有原因。” 林隽立即想起了前世看过一部电视剧《血色浪漫》。 里面男主也算是个纨绔,和朋友都把自己的新制服,送给了一名家庭困难的战友家人穿,全家人身上一水儿绿油油的制服。 他脑海里浮现出宋师兄大大小小一家老小,都穿着宗门外门弟子袍服的样子 不多时,三人来到洗剑池畔。 唐木努努嘴:“那不就是宋兵师兄了?” 林隽朝他努嘴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名十八九岁的麻袍弟子,正在洗剑池畔,认真地擦拭一口长剑。 和他想的不同,这位宋师兄并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武夫形象。 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和唐木差相仿佛,身上的袍服已经洗得发白,衣服上有好几个补丁清晰可见,但是却很干净整洁。 宋兵挽着袖子,蹲在池边的一棵柳树下,正在认真仔细地擦洗手中的长剑。 他不时把明晃晃的长剑拿到眼前端详,又把自己觉得还不够闪亮的地方擦一擦。 看到林隽三人走过来,宋兵瞅了他们一眼,并不说话,继续洗剑。 三人走到宋兵旁边,赵赢笑笑道:“宋师兄,有点事情想找你。” 宋兵继续擦剑,点点头:“说。” 尼玛说话口气这么拽的么?林隽心中暗暗稀奇。 赵赢似乎很了解宋兵的说话风格,对他的冷淡不以为忤,继续道:“宗门最近会安排人手,前往西域,我们想请宋师兄同行。” 宋兵闻言停住擦剑,扭头看了三人一眼:“人选的事情,你们能做主?” 林隽点点头道:“可以。” 宋兵闭上眼睛想了一想:“好。每天一百两银子。” 我就喜欢和这样干脆爽利的人打交道! 林隽微微一笑:“没问题,我甚至可以先付些定银。” 宋兵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出发之前,先付一万两,多不退,少要补。” 去西域一个来回,怎么也得几个月的,宋兵的喊价,倒也不离谱。 林隽笑笑道:“宋师兄,你认识我么?不怕我给不起钱?” 宋兵平静地说道:“你找我去西域,就得给钱,我做不做事,都得给。给不出来,我会找你算账。我管你是谁,欠我的钱,圣人佛陀老君都必须给。” 唐木嬉皮笑脸道:“宋师兄,你跟着走一趟,难道不用出剑,也要每天收一百两么?不能打个折么?” 钱不是给不起,给多少钱,能做什么事情,总要问清楚。 “需要我出剑。”宋兵看了三人一眼:“得加钱。” 然后补充道:“每次一千两。”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也能遇到加钱哥 有本事的人,才敢喊价,林隽倒不在意这点。 现在说清楚,总比到时候打起来之后,临时喊价要强。 他满口答应下来。 为了表示诚意,他马上取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递给了宋兵。 宋兵站起身,接过银票,看了一眼:“这个钱我收了,就不会退。” 林隽点点头:“没问题。” 宋兵的剑已经擦得很亮很亮,他看了之后,觉得很满意,把剑插回了剑鞘里。 他看看三人道:“走。” “啊?”三人面面相觑,林隽向宋兵问道:“宋师兄,去哪里?” “剑冢。”宋兵淡淡道:“是时候换把剑了。” 第205章 剑冢 换一把剑? 宋师兄是什么意思? 刚刚才把长剑擦洗得雪亮照人,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宝剑会不会觉得宋兵师兄是个渣男? 林隽一头雾水地看着宋兵,不知道他为什么换剑。 更不知道,为何换剑,还要自己同去。 宋兵却懒得跟他解释,自顾自地迈步朝前走去,也不管三人是否跟来。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赵赢小声地向林隽道:“宋师兄是六品境界的剑修,不用说那是已经可以御剑的,也有去剑冢选剑的资格。” 他看看宋兵的背影,又急着说道:“不过我在剑道大课上听说过,不是每个有资格选剑的弟子,去剑冢之后,都会得到剑灵呼应认可。一旦选剑失败,是会有被反噬的危险的。” 林隽想了一想,点点头说道:“以我看来,恐怕不只是有反噬的危险那么简单。一旦选剑失败,多半还会动摇道心,引起修行者强烈的自我否定和怀疑情绪。这给以后的修行,将会带来极大的影响。” 唐木笑嘻嘻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宋师兄现在去选剑,是因为已经收了一万两银票。心里有底,就算选剑失败,他也是不会退钱的” 林隽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一万里银子和修行前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宋师兄应该是有很强烈的自信,才会去选剑。” 赵赢点点头道:“老林说得对。而且我觉得,宋师兄让我们陪他一同去选剑,也是显示他的实力和诚意。” 唐木捂着嘴笑道:“对对对,宋师兄要让老林觉得,他这一万两的银票,可没有白花。” 对了嘛,人家收费,就给你的待遇和感觉。 让你亲眼看看我有多强实力,也让你放心踏实把业务交给我。 这位宋师兄,虽然爱财,但是却还是很有超级保镖的职业素养嘛。 宋兵不紧不慢在前,三人在他身后两三丈远的距离跟着。 从洗剑池转过一处山坳,前面就是剑冢。 林隽和赵赢、唐木三人,还是第一次来剑冢。 一见眼前的景况,林隽也颇感有些意外。 在林隽的认知里面,剑冢就应该是一处荒凉苍茫之地。 满地都插着前辈先贤用过散落的宝剑,默默诉说着那些辉煌荣耀的过往,充斥着血腥肃杀之意才对。 没想到的是,转过山坳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青山环抱之中的一处平湖。 湖水很蓝,却深不见底,即使在这初夏,也透着些寒意。 在湖边上,矗立着一座高达三丈的石碑,石碑上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剑冢! 剑冢二字,不知道是出自哪位英雄前贤之手,笔意淋漓,每一笔每一画看起来都如一柄宝剑相似。 笔画中剑气森森,似乎要从石碑中跃然而成,破空飞去一般。 岸边有一条路,向湖中延伸出去。 到了湖中心的位置,则有一处祭坛一样的建筑。 祭坛高约五丈,上面四四方方,以粗粝的青石板铺就,看不到任何的雕栏装饰。 此时湖边已经围站着不少弟子,不过湖中央的祭坛上,还是空无一人。 宋兵走在前面,林隽三人紧随其后,一起来到湖边。 想来宋兵孤僻的性格,宗门里认识他的弟子都知道,所以也没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昨日来找林隽的弟子不少,此刻见了他,都是微笑着示意。 而赵赢和唐木,似乎就已经和很多弟子熟识了,一路上都在不断地和人互相致意。 四人刚刚站定,一名白衣弟子就走了过来打招呼,此人正是东院瞌睡虫云泰。 这下好了,一会儿都不需要去找云泰师兄了,抽空问他一句就行。 云泰的性格外向热情,连看着宋兵的冷脸,他也不介意以自己内门弟子的身份,打了一个招呼。 一阵寒暄之后,林隽问道:“云师兄,今天怎么这里有这么多人?对了,这里不是叫‘剑冢’吗?怎么既看不见剑,也看不见冢呢?” 听林隽噼里啪啦问出一长串问题,云泰耐心解释道:“听说今天大师兄也要来试剑,所以这么多弟子来围观。” “你看不见剑,因为剑都在湖底里面。此处湖水出自地心灵泉,可以滋养剑意。已故的那些先贤的佩剑,养出了剑灵的,在剑主陨落之后,都会自己飞回这湖中,等待下一任合适的剑主前来。” 今天连大师兄都要来试剑? 那可真是大场面了啊。 宋兵却依然面色如常,似乎大师兄来与不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云泰凑到林隽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林师兄,你最近可是大大出名,抢走了大师兄不少风头哦。” 关我鸡毛事啊? 林隽心想:我跟他,都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和级别的选手好吗? 大师兄会跟我较什么劲? 他哪里知道,花船夜游之会,最后和他竞价的,就是大师兄慕容华冰? 林隽在那晚出尽了风头,搞定了花魁,又引发了国儒道气运钟自鸣。 昨日回到宗门里面,很多弟子都跑来致谢,感谢他带来的儒道气运,让大家的境界都有了提升。 不可否认,也肯定有些弟子,是抱着想来混个脸熟的心思,希望有机会跟着去参加个公费旅游什么的 之后在车祸现场,林隽又轻松击败了囚牛院弟子赵晋,虽然他说了脏话,那还是有些不雅的。 不过赵晋的确是输了,他可是宗门新一代弟子里面的儒道第一人! 林隽这强劲的势头,隐隐已经有了威胁到大师兄的意味。 宗门里面,已经有弟子暗戳戳地在拿两人进行对比了。 虽然两人地位相差悬殊,但林隽最近接连搞出事情来,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而大师兄自北境归来之后,在宗门里面一直悄无声息。 难怪要挑现在的时间来试剑。 再不露一小脸,只怕大家都要忘了他才是宗门的天选之人了。 大师兄要来试剑 林隽心中一动:那么顾月影呢?她今天会不会也来试剑? 她不是说要自己陪她来选剑的吗? 怎么都没知会自己一声? 明明昨天才在车祸现场见到她了呀。 她倒是拔腿就走,都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唉 在她心中,只怕是更想大师兄来陪她选剑? 林隽心中一酸,有了一股难言苦涩的滋味。 他左右顾盼,到处张望,结果也没看到大师兄或是顾月影的身影。 云泰见林隽东张西望地在看什么,拍拍他肩膀道:“林师弟,你到处张望,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到底在找谁啊?” “哦,没有。”林隽连忙否认三连,掩饰自己的心理活动:“我没张望,我不着急,我也没找谁。” 她今天,到底会不会来呢? 第206章 试剑开始 听到林隽心虚的否认,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 唐木呵呵一笑道:“少来,你一定是在找顾师姐!” 林隽一脸尴尬:“我是在看看周围景致而已。你们看嘛,今天的天气多好:云朵多白,湖水多蓝” 赵赢撇撇嘴:“算了,老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连老唐这个大老粗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费力?” 唐木一瞪眼:“胖兄,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大老粗?” 赵赢微微一笑:“你莫多心,我没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候,众人的耳边,听到一声钟声响起。 云泰向大家解释道:“钟声一响,就表示现在可以开始试剑了。” 林隽转头向云泰道:“云师兄,你今天来剑冢,也是准备要去试剑么?” 云泰笑笑摇头:“我是来看热闹的。大师兄试剑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 他指指湖中的祭坛道:“我不修剑道,本身境界也不够,只怕连那座试剑台也上不去的。”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一座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石台嘛。 有什么好上不去的? 云泰解释道:“要试剑,就必须放开自己的神识,去感应剑灵。一旦进入湖水范围,神识就会感应到来自湖底的万千剑意。不是每个人的神识,都能承受得起剑意伤害的。” 原来如此,三人恍然大悟。 唐木想了一想道:“那我不放开自己的神识,不就可以上试剑台了?” 赵赢看看唐木,问他道:“你不放开神识,怎么感应剑灵去试剑?你不试剑,上试剑台去做什么?” 唐木一下被问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变得轻快了很多。 林隽偷眼看看宋兵,他如同一尊石像一般,一直双手环抱胸口,眼睛盯着试剑台方向,不发一言。 唐木跟宋兵打过一架,也算是比较熟识有点交情了,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凑上前去问道:“宋师兄,试剑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去呢?一会儿好剑让别人挑走了,那多可惜。” 宋兵淡淡说了一句:“还不是时候。” 说完之后,仍然保持这酷帅的姿势,并不着急有所行动。 云泰向唐木道:“唐师弟,宋师弟现在不着急去,也是试剑的礼仪。对于这个事情,你可能就不是很清楚了。” 试剑还有什么礼仪? 林隽从未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也会亲身试剑,所以他也根本不清楚,试剑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于是向云泰问道:“云师兄,试剑之事,有何礼仪?” 云泰道:“一般来说,越是自认剑道修为不错的弟子,越会晚一些出场试剑,以示谦让恭谨,也表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愿意把先行挑剑的机会,让给其他同门。” “试剑之事,并非单单是剑主择剑,剑灵也会挑选剑主。剑主越强大,才会有越厉害的剑灵与其感应。” “所以”云泰看了林隽一言,意味深长地说道:“林师弟,你想找的人,没这么快出现的。” 哦,明白了。 林隽搞清楚了云泰所说的意思: 不管你什么时候出场,只要自己够屌,名剑好剑会上赶着来找你。 要是自己境界稀松平常,那就算你第一个人出场,也不会有剑灵鸟你。 顾月影的境界自不必说,天之骄女,那肯定是很晚才会出场。 至于大师兄嘛,那必然就是在最后压轴出场了。 不知道他们两人出现的时候,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众人都看向通往试剑台的湖中道路,钟声响过一阵了,现在都还没有人去试剑。 看来大家都自视甚高嘛,而且颇有谦谦君子之风。 如此安静了一阵,通往试剑台的路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身影。 这是一名穿着白衣的年轻内门弟子。 湖边安静的气氛,终于活跃了起来。 白衣弟子脸色肃穆庄重,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湖中走去。 四周围观的弟子都攥紧了拳头。 大家心中,都在默默为这名勇敢打头阵的弟子加油打气。 这名白衣弟子,步履缓慢地向湖中试剑台走去。 他越走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突然之间,他手抚心口,哇地一声,张嘴突出一口鲜血来,显然是被剑意所伤。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两名白衣弟子,抬着一副担架,飞快地冲过去。 他们把受伤的同门放入担架之中,然后又退了回来。 看来试剑受伤,这是经常性的事件啊,宗门的善后工作,如此的完备 所有围观的弟子,给受伤被抬走的勇者,送上了热烈的退场掌声。 接下来,又有三名白衣内门弟子鼓足勇气,做出了尝试。 第一名弟子,坚持走到了试剑台下面,想要迈步登上去的时候,双腿之中仿佛灌注了铁石一样,拼尽全力也无法走上台去。 他满头大汗地尽了自己全力,最后颓然无力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担架冲上去把他抬了下去。 湖边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名弟子,情况要好一些,他勉力攀上了试剑台。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也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担架又飞快地冲上去,把这名弟子也抬了下去。 湖边再次响起热烈掌声。 第三名弟子,比之前两位,又好上一些。 他很顺利地登上了试剑台,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稳稳站定。 湖边众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此时都是放下了心。 大家翘首期待,看他能选中一把什么样的宝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平静的湖面一直平静,连个涟漪都没有。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水里连个气泡都没冒出来。 林隽心中开始怀疑:这哥们儿会不会是根本就没有放出自己的神识? 湖边开始有了嘤嘤嗡嗡低声讨论的声音。 试剑台上的弟子尴尬地环顾四周,又等了一段时间,最后垂头丧气地走下台来。 不过这一已经有了很大进步,最起码,他不是被担架抬下去的。 热情的观众,依旧不吝惜地把掌声送给了他。 这名弟子退场之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弟子再登场了。 宋兵回头看看林隽几人,淡淡说道:“我去试剑了。” 他说完之后,不紧不慢地朝湖中的试剑台走去。 宋兵走上通往试剑台的湖中道路之后,场面的气氛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吃瓜群众纷纷开始讨论。 “这位同门是谁啊?他可穿的是外门弟子袍服。” “现在外门弟子都可以去试剑了吗?会不会太过自信了?” “我认识他,他叫宋兵,听说是六品境界的剑修。” “兄弟,你开玩笑?六品境界,还是外门弟子?” “这位师兄,你有所不知了,这位宋师兄,没能成为内门弟子,可不是因为他境界高低的原因。” 接着一堆人开始八卦起来 宋兵对周围议论的声音充耳不闻,步伐的节奏依然不变。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试剑台下,然后又不紧不慢地登了上去。 等宋兵在试剑台上站定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的身上。 林隽他们三人,比起其他人,又更多了一些期待和忐忑。 也不知道这一万两的银票,会不会就这么打了水漂? 宋兵师兄,他能不能试剑成功呢? 场边所有人都翘首以待。 第207章 贪狼 宋兵站在试剑台上,周围的弟子们都看着他,议论纷纷。 “刚刚有四名内门弟子,都试剑失败了,不会这名外门弟子倒能成功?” “宋师兄的剑道造诣相当不凡,比不少内门弟子还要高深,我倒是觉得,他很有机会。” “理论上来说,他的境界已经到了六品,完全可以御剑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剑灵认可。” “宋师弟稳稳当当上了试剑台,神识并未被剑意所伤,神识强大的程度,不用质疑,就看他和剑灵之间的感应了。” 众人议论声中,林隽心中也很期待,默默地为宋兵师兄加油,希望自己刚刚出手的一万两银票,千万不要瞬间就打了水漂 湖面依旧很平静。 宋兵将长剑从剑鞘之中拔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慎重,显得也很缓慢。 长剑雪亮,刚刚才被擦拭过,在阳光下闪闪耀眼。 一道带着寒意的剑气,从长剑上散发出来,湖边的弟子们都能感受得到。 修为稍微弱一点的,甚至在这初夏晴日,都因此打了个寒战。 “宋师兄的境界,的确是很强啊。”云泰感慨了一声:“他现在这把剑,应该是在洗剑池里面,常常擦洗以温养剑意的。” 林隽闻言好奇地问道:“云师兄,我们来之前,宋师兄就在洗剑池畔,擦洗他这把剑。洗剑池中的池水,也可以温养剑意么?” 云泰指指湖面方向道:“洗剑池中的池水,就是从这湖里流出去的。因为湖中沉有前辈先贤用过的剑,所以不允许在此湖中洗剑。” “因此修行剑道的弟子,通常都是在洗剑池畔温养自己的用剑的。” 林隽恍然道:“怪不得那池子,要被称作洗剑池呢。” 他们正在交谈的时候,试剑台上的宋兵,又有了动作。 宋兵将剑横在身前,伸手用手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抹,一滴鲜血融入了剑身。 他将饮过自己鲜血的长剑,抛在空中,双手恰了一个法决,以神识控制住长剑。 长剑在空中舞动,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朵剑花。 随着剑花的出现,湖面上开始有了动静。 平静的水面,冒出一个个的气泡,水底下涌出了一道道的剑气,向空中的剑花飞去。 宋兵见状,控制着剑花向湖面降下。 剑花越舞越急,离湖面越来越近。 水面上的动静,也随之愈来愈大。 “有剑露头了。”云泰沉声道。 旁边的林隽等几人,连忙凝神向湖面看去。 湖面上有十数柄长剑,从水底慢慢探出了头来。 宋兵这是以自己的精血喂饲长剑,引出了湖底下的群剑。 见有剑出现,宋兵伸出手指微微一点一抬。 剑花一下从接近湖面的位置,急速向空中升起。 随着剑花升空,水面下已经露出半截的十数柄长剑,一起从湖面跃出! 湖边围观的弟子们,发出一阵惊呼之声。 居然有多达十柄以上的剑灵,在追逐宋兵以神识控制的剑花。 林隽和唐木、赵赢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十多柄长剑,一起向空中的剑花追了过去。 追逐的过程中,这些长剑还在互相撞击,不时地有长剑在被撞击之后,坠入湖面之中。 没过多久,即将追拢剑花的时候,一柄闪耀着红光的长剑,将其他长剑都撞得掉进了水里面。 最后剩下的这柄剑,越追越快,化作一道红色光芒,撞上了剑花。 剑花消散。 空中只剩下了这柄红色的神剑。 红色的神剑在空中腾跃飞舞,挽起一朵比刚才更耀眼的红色剑花。 “刚才宋师兄的剑呢?”林隽大惑不解,向云泰问道:“云师兄,宋师兄自己的剑,到哪里去了?为何突然消失了。” 云泰看着空中的红色剑花,点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宋师兄刚才的那把剑,已经被吃掉了。” “吃掉了?”林隽和赵赢、唐木三人面面相觑。 “这把剑,叫做贪狼,已经吞噬了宋师兄的剑。贪狼剑的剑灵,也接受了他的神识。” “从此以后,宋师兄在一天,这把剑,就已经奉他为主了。” 不只是云泰才看出,这柄红色神剑是贪狼剑。 此刻周围的人群,讨论声早就已经沸反盈天了。 “宋师兄选的,是贪狼神剑,此剑历任剑主,可都不凡啊。” “不错,贪狼神剑的历任剑主,巅峰之时的境界,就没有弱于三品的。” “何止是三品?有好几位剑主,曾经都是到过二品境界的。” “这把剑剑主的二品,和平常的二品,还有些不一样。” “啊,这位师兄。请问是不一样,是如何个不一样法?” “这把剑的剑主,最精擅的,是搏命和刺杀,杀伐之气极重,多有越级斩杀修行者的成绩。巅峰二品之时,就算是很多一品境界的修行者,也不敢轻撄其锋的!” “诸位同门可知?这把剑的上一任剑主,就是在三十七年前,刺杀魔皇的时候陨落的。而且据说他当时不过是名二品剑修,还是让魔皇受了不轻的伤。” 这就很牛批了,一个二品境界的剑修,都敢去刺杀魔皇,而且还让其受伤。 魔皇身边守卫森严,高手如云,甚至魔皇自己,也从没听说过境界会低于二品的。 在众人的惊羡声中,贪狼剑停止了舞动,滴溜溜地在空中盘旋。 宋兵放下手上的法决,向贪狼剑招招手, 贪狼剑化作一道红色光芒,飞向试剑台上的宋兵。 宋兵背后升起一柄剑鞘。 “当啷”一声,贪狼剑入鞘。 试剑之日,宋兵是第一名寻剑成功的弟子。 长剑沉睡三十七年,今日终于又寻到了它的剑主。 周遭一片欢呼声,掌声雷动。 宋兵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他抱拳拱手,做了一个四方揖,答谢众位同门的喝彩。 “好威风啊!”唐木感慨一声,喃喃道:“亏得我还同宋师兄打了一架,他当时要是用剑,我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隽笑道:“他舍不得用剑的,那可是要花一千两的。” 他心中也是喜悦务必,宋兵试剑成功,对西域之行大有裨益。 自己这一万两银子的定金,现在看来,暂时是没白花了。 宋兵带着贪狼剑,神态如常,步伐也依旧是不紧不慢。 他从试剑台上下来,又不紧不慢地沿着湖中道路,走了出来。 一路上投向他的,全是羡慕钦佩的眼光。 等回到众人身边,林隽等几人都是大大地夸赞了宋兵师兄一番。 宋兵还是一副冷酷慵懒的神情,好像刚刚试剑成功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林隽心中暗暗称道:这才是做万两银子大业务的硬手,应该有的造型嘛。 这时,旁边的唐木喊了一声:“又有人去试剑了!” 第208章 破军 有宋兵成功的珠玉在前,大大鼓舞了周围弟子们的士气。 一时之间,又开始有弟子鼓足勇气,前去试剑台上尝试。 现在出场的,都是些内门弟子,再也没有看到一名外门弟子出来。 宋兵这种奇才,还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很可惜的是,一连出场了七八名弟子,也无一人能够成功。 抬着担架的白衣弟子,又来了业务,忙得不可开交。 这边刚刚才抬完一名同门下去,那边又倒下了一个。 担架不是在抬人,就是在去抬人的路上 但是弟子们精神可嘉,一直都有人前赴后继地努力做出尝试。 一连抬走了七八个人之后,就没有人再出场了。 场面又开始冷寂下来。 突然之间,有人高呼一声:“有人来了!” 湖边闪过一道剑光,白衣飘飘,顾月影御剑而至。 场边冷清的场面,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声。 顾月影的赫赫大名,宗门里的弟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能不能选到一把剑。 唯一的疑问,就是她会挑中哪把剑而已。 林隽一见顾月影,心中瞬间一阵激动,心跳也为之加快。 想到她生辰那天晚上,要自己陪她来试剑,自己现在却单独前来,林隽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不过为何没有看到大师兄? 他不是也要来挑剑的么? 顾月影站在通往湖中试剑台的路口,离林隽并不远,她向林隽看了一眼,目光中隐隐有嗔怪之意,然后口唇微微翕动。 林隽耳中响起顾月影的声音:“你这个家伙,原来已经自己来了。怪不得去寝舍那边,都找不到你。” 哇,顾师姐好犀利! 现在的境界,都已经可以传音入密了。 林隽微微一笑,目光中报以内疚歉意神情。 等一等,尼玛我为什么要向她表示歉意? 明明昨天车祸现场大家都对过眼神的,你自己不说今天来试剑 心中不爽,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林隽冲顾月影点点头,握紧了拳头,示意要她加油。 顾月影会意,嘴角轻轻一瞥,转身朝试剑台走去。 和宋兵试剑的时候不同,顾月影的步伐却显得极其轻快,她如同一缕白色轻烟,悠忽之间就上了试剑台。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升高,万道金色光芒,碎洒在湖面上,闪耀着粼粼波光。 众人屏息以待,看顾月影会如何试剑。 林隽是第一次来剑冢,之前从未想过试剑会是如何的情景。 他看到试剑成功的,只有宋兵一人,于是凑过去问道:“宋师兄,你刚才的钓鱼试剑大法,看起来很有效,都有那么多剑上钩。那以你之见,顾师姐会不会也用此法试剑呢?” 宋兵看都没看他一言,目光也盯在顾月影身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知道。” 大哥,我可是你的客户也,您对尊贵的客人,起码的职业热情都没有吗? 就这么酷酷地让人看你侧脸的吗? 见林隽吃瘪,云泰知情识趣地凑过来打了个圆场:“林师弟,你问宋师弟,确实他也不知道。” 林隽看了云泰一眼:“哦?宋师兄不是才试剑成功了么?应该有经验的?” 云泰笑道:“虽然我也不是剑修,但是剑道的基本理论,在基础大课上也有讲到的。” 他指指湖中试剑台道:“每个人的剑道修行方式,不尽相同。试剑之法,也会有所差异。不过殊途同归,都是要以神识和剑灵沟通。” 云泰看着宋兵道:“林师弟刚刚说的‘钓鱼试剑大法’,其实倒是颇为形象。宋师弟正是以剑上精血里的神识气息为饵,钓起了贪狼剑这条大鱼。” 林隽点点头道:“明白了,就是要让剑灵感受到,试剑者神识中的剑道之意嘛。” 云泰笑笑道:“正是如此,不修剑道,则神识中无剑意,境界再高,又如何驾驭剑灵?” 此时旁边不止林隽一人在听云泰解说,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纷纷点头,明白了其中道理。 林隽呵呵笑道:“云师兄,你真是见识广博啊,什么都知道。” 云泰汗颜道:“林师弟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入门时间早些,兴趣爱好多点,即使自己不修行的科目,也有认真在听罢了。其实都是些基础知识而已嘛。” 宋兵又淡淡说了一声:“开始了。” 众人马上把目光,都投到了湖中试剑台上的顾月影那里。 顾月影上台之后,就盘膝坐了下来,一直做闭目冥想状,也不知道她到底意欲何为。 此时,顾月影突然睁开了双眼。 眼中光芒闪动,灼灼有神。 她伸指在自己额间轻轻一划,一滴金色的血珠,飞了出来。 这一幕林隽和唐木、赵赢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山道血战之时,顾月影要三人为她拖出时间,她强行破境,就是如此的操作。 金色血珠升到空中,顾月影双手也是掐了一个法决。 她双手的姿势,倒是和刚才宋兵的法决手势,几乎一模一样。 湖面上的金色血珠,顿时金光大盛,投射到了湖面之上。 金光洒落之际,湖水开始剧烈震荡,一道道剑气,从水面下生出,向金色血珠投射而至。 顾月影手指不断地做出掐捏之势。 她每一下动作,就会掐断一缕剑气。 林隽看了宋兵一眼,欲言又止,想要动问,又怕自讨没趣。 此时宋兵却主动开口了:“她在拒绝。” 颇会察言观色的云泰立马接口道:“她是在和已经向神识示好的剑灵沟通,一直觉得不满意,拒绝了接受剑灵的认主意愿。” 我尼玛人家前面的师兄弟,除了宋兵搞到一把贪狼剑,其他人都没剑灵鸟的。 你还在挑肥拣瘦,真够你拽的 过了好一阵,顾月影眼中光芒一闪,伸手一招。 湖底之下,一柄宝剑冲天而起,向金色血珠激射过去。 顾月影脸上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悬停在空中的金色血珠,一闪而逝,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向顾月影飞回,没入她的额间。 冲出水面的宝剑,也跟着飞快追了过来。 到了顾月影身侧,宝剑翻滚腾跃如同在撒欢一般。 顾月影一伸手,握住了剑柄。 再向身后一送,将宝剑插入鞘中。 “破军神剑!”宋兵微微点头:“好剑!” 第209章 大师兄试剑 宋兵居然会主动说话,而且一说就是好几个字,这倒是很难得。 听他说顾月影选中的,叫做“破军”神剑,而且还是把好剑,众人都有些好奇。 好剑必然是好剑嘛,不然顾月影也不会接受这把剑的剑灵。 但是怎么个好法?大哥你倒是有个说法才是啊。 林隽也不在意,自己刚刚才遭到宋兵师兄的冷脸,凑上去笑嘻嘻地问道:“宋师兄,顾师姐选中的这把‘破军’神剑,到底好在哪里呢?能不能劳烦你简单介绍两句?”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投向了宋兵。 宋兵多少还是给了林隽这位大金主一点面子。 他虽然还是一脸酷酷的表情,嘴上却淡淡说道:“破军神剑,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见多识广的气氛大师云泰,还是知道一些这把剑的情况滴,开口详细补充道:“破军这把神剑,瞬时爆发的杀伤力极强,勇往直前,是一把极富血气的大杀器。” 此时周围的其他弟子,也在议论纷纷。 “破军神剑的剑灵,居然选中了一名女弟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以顾师姐的剑道天赋,被破军神剑看中,也不足为奇啊。” “这位师兄,你这么说,就有些想当然了。有记载以来,破军神剑的剑主,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位是女子之身!” “这位师弟所言甚是!破军神剑的剑主,巅峰境界最低也有二品,甚至到过一品境界的,也有三位。” “最近的一位剑主,就是出自后山上三院,据说其境界,是历任剑主最高的一位,已经是半步大宗师之境了。” “这些剑主,个个都是血气极盛的剑修,出手就是石破天惊,死在这柄剑下的高品修行者那可是太多了。” “就因为这把剑的破坏力太大,对剑主的天赋要求极为苛刻,能被破军剑灵接纳,顾师姐的天赋的确是罕见,不愧是天之骄女。” “这把神剑已经沉寂了快要一甲子了,万万没想到,重现天日之时,居然是选中了一位女剑主。” 也有老成一点的弟子叹息道:“破军神剑,总是冲锋在前,往往不惧孤剑深入,屡屡将自身陷入险地。不乏剑主因为太过悍勇刚直,被多人围攻还死战不退,结果身死道陨。希望顾师妹不要如此才好……” 众人的议论声中,顾月影已经从试剑台上飘然而下,沿着湖中道路,走了出来。 一众弟子都投去了由衷钦佩的目光。 有什么好说的嘛,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林隽几人附近,也有弟子在哀叹:“我比起顾师妹,还早入门三年,人家都在挑挑拣拣了,我却连试剑台都上不去。” 听了这名弟子的哀叹,其他人也是深有同感,周围一片长吁短叹之声。 林隽心道: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九年义务制的教材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人家上清华,你上的是南翔? 这个天赋的差距,还真不是靠勤学苦练就可以弥补的。 后天的努力刻苦,可以保证修行境界的下限不会太低; 但是决定境界上限的,往往还是人的天赋。 最可怕也让人最绝望的是,天赋比你高得人,比你还努力…… 林隽想想顾月影,选剑之前,还到长明祠连续守灵了几晚,来稳定自己的心境。 人家的成功,还真不是躺赢的。 再想一想看,连卫公这样牛批的人物,拿到《葵花宝典》之后,也是在夙夜练习,自己还收到了人家神功大成的信息…… 只有自己这个挂逼,才是真的不劳而获…… 他心中不禁有些担心,从人品守恒定律的角度来说,自己现在轻轻松松的不断破境,这些债,以后搞不好是要付出代价的。 出来混,迟早要还…… 应该不至于,自己穿越之后,醒来就在天牢,差点还被送上断头台,后面又各种花式出状况,被天罚之力贯体险些原地爆炸。 债,也应该还得差不多了…… 顾月影走出剑冢之后,并未立即离去。 她朝林隽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并未过来。 林隽想要主动过去攀谈几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人群爆发出一阵爆炸般的喧闹欢呼声。 一道剑光从山坳闪过,在湖面盘旋了一圈,然后飞到试剑台上。 剑上站着的一人,白袍凌风,头上青带飞扬。 此人身形高大挺拔,面相丰神俊朗,英气勃勃如同仙人,正是大师兄慕容华冰。 大师兄一出场,这下场面就热闹了,周围的弟子全都兴奋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 “大师兄果然来试剑了!今天真是不枉此行啊。” “这可是大师兄第二次来试剑了,他第一次来试剑,还是三年前的事情。” “不错,上次大师兄来剑冢,没几个人看到,这次可有看头了。” “我上次倒是在场。我记得大师兄上次来,挑中的是一把‘寒凛’剑,也是一把好剑。” “可惜啊,听说大师兄在回山的路上,被两名四品魔修伏击,受了重伤,剑也被毁掉了。从此世间再无这柄‘寒凛’剑了。” “大师兄果然是天赋惊人,受了重伤,都如此快就恢复了,还可以试剑。” “他对自己,要求还是严苛。身体刚刚恢复不久,就来试剑了。据说第二次试剑,难度可比第一次要大多了。剑灵已经对剑主有所熟悉,上次被选中的剑折损,其他剑灵有所感知,也会有所顾虑的。” “大师兄自己,肯定也会对剑灵有更高要求了。所以他要试剑成功的难度,恐怕也不低就是了。” “你看大师兄,驾驭着一把临时用剑,都可以在湖上飞过,却未被剑意影响,足见其境界之高了。我倒是觉得,大师兄此次必选中一把绝世名剑。” 众人叽叽喳喳的嘈杂议论声中,大师兄慕容华冰已经御剑飞行到了试剑台上。 他轻轻一跃,从剑身上飘身而下,站直在试剑台上,翩翩而立。 林隽看得艳羡不已,这么拉风酷炫吊炸天的出场方式,大师兄做起来却毫无装逼的痕迹,显得那么自然和谐。 人家这么拽,好像就是天生一般的。 林隽心中涌起一个很不应该的屌丝恶作剧心理:这么帅气的出场方式,要是试剑失败,那该多丢脸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也是妄想而已,大师兄怎么可能试剑失败? 自己这种想法也很要不得滴,太过小人之心。 大师兄的脸色却很平静,他向周围看了一圈,看到了顾月影,眼神稍稍停顿,然后又收了回去。 众人都安静下来,看大师兄准备如何试剑。 大师兄一伸手,握住了悬停在面前的长剑。 第210章 七杀 湖面很平静,围观的众人也屏住了呼吸,静待大师兄试剑。 林隽也和众人一样,对大师兄的试剑,充满了好奇。 不过他在等待之余,还是向顾月影的方向,投去了一瞥。 顾月影此时全神贯注地看着大师兄,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欣赏之情。 林隽黯然神伤,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还在暗中和大师兄比较? 昨日众弟子找上门来的喧闹,和此刻的万众瞩目全民期待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大师兄随便出个场,就把自己的风头给盖过去了。 不得不服啊,林隽暗自摇摇头,也把目光投向了试剑台的大师兄身上。 大师兄长剑在手,脸上是肃穆庄重的神情。 他将长剑举过头顶。 长剑上突然光芒大盛,如同是一道闪电掌握在大师兄手中。 “剑芒!”这次连一直平静冷酷的宋兵师兄,都情不自禁地脱口惊呼出来。 “只有接近四品大圆满的境界,才可能以普通长剑,发出剑芒啊。” 云泰叹息道:“大师兄的境界,果然是让人叹为观止,拍马也赶不上。” 林隽看看周围,每个弟子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们显然是被大师兄的境界震惊到了。 大家都知道大师兄很强,特别强,超级强,但是强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离谱的。 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四品大圆满境界,进入上三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二十来岁的上三境修行者,举世能有几人? 林隽再偷眼看了看,已经试剑成功的宋兵和顾月影。 宋兵师兄脸上还是酷酷的表情,不过他双眼微缩,明显也对大师兄的境界,有所吃惊。 而顾月影脸上,则是一种“果然如我所料,大师兄就是这么厉害”的释然开怀神情。 林隽心中叹息:大师兄出手,果然惊艳全场,人家最后压轴出现,是有道理的。 等他再向试剑台看去,只见大师兄手中的剑芒,已经越来越炽烈,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场边众人,都和林隽有同样的感觉。 随着大师兄手中的剑芒越盛,也有强大的剑意释放出来,让人都有了一种白刃加身之感。 围观的人群抵挡不住剑意的侵袭,开始慢慢向后退去。 林隽跟着人群一起后退,此时人头攒动,场面开始变得混乱。 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挡住了林隽的视线,都已经看不到湖中的情景。 林隽一边后退,一边左右观望。 进来的时候并未注意,现在他才发现,就在身后的山壁上,有着一列石阶。 石阶并不多,也就三四十步左右。 而且这石阶极窄,掩映在山壁之中,不易发觉。 林隽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下就看到了这石阶。 他招呼了身边的赵赢和唐木一声,拔腿就往石阶跑去。 站得高,才看得远嘛,不如到石阶顶上去看,这样就不会遮挡住视线了。 此时宋兵和云泰和他们三人之间,已经隔着一些人。 二人听到林隽喊了一声什么,一开始也并未注意。 等到二人看到他们三个跑向后面,想要招呼一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顺着三人奔跑的方向一看,宋兵和云泰,也发现了山壁中的石阶。 宋兵和云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意。 云泰叹息道:“大师兄境界尽展,居然让剑梯都显现出来了。这三位师弟,难道是还想上剑梯去不成?” 宋兵看了三人一眼:“无妨。” 云泰点点头道:“他们肯定是上不去的。那自然也就没有危险了。” 他神情一紧,向宋兵道:“我也有点受不了大师兄这剑意了,我要退后一点。” 宋兵点点头,却一步未退,还是双手环抱胸前,看着湖中的试剑台上炽烈的剑芒。 林隽三人跑到石阶前,抬腿就迈了上去。 赵赢和唐木刚一踏上石阶,就“哎哟”一声,赶紧退了下来。 此时林隽已经跑了好几步,听见两人发喊,回头一看,赵赢唐木两人还站在原地。 他招呼二人道:“走啊,上石阶顶上去看,愣着干嘛?” 赵赢皱眉道:“我一上石阶,就感觉有一道剑意袭来,你没有感觉到吗?” 他扭头看看唐木:“老唐,你也是有这样的感觉?” 唐木点头道:“我也是这样啊,感觉有道剑意要来刺我。” 林隽低头看看石阶,又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啊。”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都感诧异。 此时前方又传来一阵惊呼声。 林隽也无暇再去想二人的话,说声“那我自己上去了。” 然后转身就继续沿着石阶飞快走了上去。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大师兄身上,根本就没有人发现,林隽登上了山壁间的石阶。 林隽站上最上面一步石阶后,试剑台上的情况,现在已经是一目了然。 此刻大师兄手中的剑芒,已经覆盖了整个试剑台的范围。 片刻之后,只听大师兄大喝一声:“去!” 他手中的剑芒,如同银瓶迸裂,一下爆炸开来,尽数倾泻进了湖中! 剑芒入湖之后,湖中的水面顿时沸腾起来。 肉眼可见的有无数柄宝剑,如同游鱼一般,在湖中飞快穿梭。 整个湖里面,都是剑芒闪动,而湖中的宝剑,都在追逐和吞噬这些剑芒。 大师兄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似乎也有不小的消耗。 突然之间,有几十柄长剑跃出水面,向大师兄飞了过去。 长剑来到大师兄面前,围着他开始盘旋飞舞。 大师兄闭上双眼,凝神感应,不断地轻轻摇动手指。 他每摇动一次手指,就有一柄长剑又飞回湖中,没入水中。 如此几次,湖中再也没有长剑跃出。 湖面慢慢趋于平静。 难道大师兄试剑失败了? 没有寻到心仪的宝剑? 众人心中开始有了疑问的时候,突然水中连续发出七声剑啸之声。 七柄颜色各异的长剑,衔尾从水中鱼贯而出,一起飞向空中。 这七柄长剑升空之后,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长剑越转越快,众人眼前感到一阵眼花缭乱。 七柄长剑转得只剩残影之时,转动之势戛然而止。 众人定睛一看,发出一阵惊呼之声。 七柄长剑,已经合为一柄! 这柄长剑流光溢彩,在阳光下变幻莫定。 此剑发出森然剑气,凌厉无匹,杀意四溢。 大师兄双目突然睁开,精光四射。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点点头,伸手一招,长剑飞入手中,尽在掌握。 围观的人群中,有弟子惊呼道:“七杀神剑!” 七杀神剑,是天龙宗历史上,杀人最多的一把剑! 第211章 杀破狼 七杀神剑,剑意分为七道,在剑冢中养意,已近百年。 百年之间,天龙宗内,无人能得其剑灵认可。 今日大师兄慕容华冰试剑,与七杀剑中的剑灵有所感应,并最终互相认可。 七意合一,并为一身,再度重现世间。 七杀剑并未立即归鞘,而是在师兄头顶之处,缓缓盘旋。 大师兄微微张口,喷出一口精血,落在七杀神剑的剑身上。 献血融入剑身,七杀神剑慢慢落下,悬停在大师兄身前。 剑灵认主完毕,大师兄此时正式成为七杀神剑的新任剑主。 湖水中的剑芒,这才开始慢慢黯淡散去。 沸腾不已的水面,逐渐重新归于平静。 但是大师兄试剑成功之后,场面立即就炸开了锅,众弟子们开始议论纷纷。 “大师兄居然得到了七杀剑剑灵认可!七杀剑的上一任剑主,可是百年前的本宗南宗掌门啊!” “七杀神剑的杀伐之气极重,历任剑主均是坚毅威勇之修啊!上任剑主,更是大宗师的境界。以后本宗剑道重任,就要着落在大师兄身上了!” “是啊。本宗现在虽有两位大宗师坐镇,可都年事渐高。中生代的师叔们,现在连个接近一品上境的都没有。眼看大宗师之境,就要后继无人了。” “师弟慎言,可不要如此私下议论长辈。” “这位师兄,你太谨慎了。本来就是客观存在的事情,为何不可以说?” “师兄言之有理,现在宗门内虽然不乏一品高手,不过剑修嘛,好像还没有一品的哦。” “这下有大师兄执掌七杀神剑,本宗的剑道再次威震天下,就算是再出一名大宗师,也是指日可待了。” 也有谨慎的弟子道:“七杀神剑,剑灵本身的威势极重,对剑主影响很大。遍观历任剑主,掌剑之后,性格多会变得刚烈偏激、逞强好胜又勇于冒险犯难。剑道之路跌宕起伏,大好大坏,实在是难以定论啊。” 这名弟子说得很隐晦,并未直接点明,七杀神剑的剑主,掌剑后的一些诡异变化。 其实很多弟子也心知肚明:七杀神剑的上任剑主,虽是入了大宗师之境,却在破境不到十年之后,还在盛年之时,就突然无端陨落。 他的意外陨落,还造成了宗门内的震荡, 至于个中原因,却无人知晓。 最要命的是,前任剑主的陨落,并非孤例。 七杀神剑的历任剑主,虽然都是境界极高的大能之士,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善终的。 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剑主的性情也会为之改变。 大师兄敢于选择这把神剑,其实从运势方面看,是有很大风险的。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看出大师兄的与众不同之处,也体现了他对自己极其强大的信心。 没有逆天改命的气魄,就算被七杀神剑的剑灵看中,只怕也是不敢选择的。 大师兄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他选中七杀神剑,应该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自信能掌控这把神剑,而不是被剑所导引。 从漫长的宗门历史角度来看,七杀神剑,基本代表了天龙宗剑道的最高战力。 七杀神剑,是一柄正义暴力之剑,杀伤力极强。 所谓七杀者,杀傲慢、杀嫉妒、杀愤怒、杀懒惰、杀贪婪、杀暴食、杀色欲。 不光杀人,也杀自己。 七杀剑主,要斩尽自己的七情六欲,才能将此剑的威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不得不说,这正好也完美适配大师兄这样的剑道修行者。 他可是有着极度强迫症的超级自律狂魔。 林隽在石阶上看得很清楚,心中叹息一声,自愧远远不如,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 不知道自己何时才有机会,也能到这剑冢来试剑。 转念一想,还试剑? 自己都从来没有修行过剑道好不好? 连刚上路都说不上 他看着试剑已毕,就准备从石阶上下来了。 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剑冢之中,发生了巨变! 大师兄试剑之后,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身形轻轻一晃,上了七杀剑,就准备御剑离开。 而就在此时,七杀剑却从大师兄的足下飞离,跃上了高空。 大师兄猝不及防之下,身形一个踉跄,从空中跌落下来。 好在他境界深厚,反应也很机敏,双臂微微一振,就在空中稳住了身体,潇洒飘逸地落到试剑台上。 七杀神剑为何会突然失去控制? 大师兄大惑不解,脸色铁青地看着高空中的七杀神剑。 如果这样试剑失败,那这个脸就丢大了。 他连忙释放出神识,想要去和七杀神剑的剑灵沟通。 可七杀神剑并未给予他回应。 大师兄隐隐感觉到,七杀神剑的剑灵,此时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之中。 有些畏惧,有些战栗,有些期待,还有些兴奋。 为何会是这样的情况? 大师兄百思不得其解。 出现这种峰回路转的场面,周围的吃瓜群众也都一下看得迷茫了。 很明显,大家都看出来了,此刻七杀神剑,已经不在大师兄的掌控之内了。 “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七杀神剑会脱离大师兄的控制?” “刚刚七杀神剑不是已经认主了吗?” “对啊,大家都亲眼看到大师兄的精血融入剑身的。” “神剑认主之后,剑灵很少会违背剑主神识意愿的,可现在七杀神剑明显已经不听大师兄召唤了。” “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一片沸反盈天的议论声中,又有两道剑光闪过,向七杀神剑飞去。 而这两道剑光,一道来自宋兵的贪狼神剑,一道来自顾月影的破军神剑。 站在宋兵旁边的云泰惊诧道:“宋师弟,你为何要放出神剑?” 宋兵此刻也有些保持不住冷酷的表情,露出惊疑的神情道:“不关我事。” 云泰大吃一惊。 再看顾月影那边,她脸上的神情也说明了,破军神剑的出鞘,并非来自她自己的意愿。 三柄神剑的剑主,都在此刻失去了对剑灵的控制。 这三柄神剑,悬停在试剑台的上方,不停地盘旋飞舞,剑气激荡,平静的湖面开始再度沸腾起来。 有弟子突然大声喊道:“水面降下去了!” 众人的目光,本来大都在三柄神剑之上,听到有人喊叫,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湖面。 正如刚才那名弟子喊叫的那样,湖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消退下去。 宋兵看看湖面,又看看空中盘旋飞舞的三柄长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下皱起了眉头。 顾月影白衣飘飘,目注神剑,也是若有所思。 大师兄背负双手,伫立试剑台上,他是受到剑气震荡最剧烈的人,却泰然自若,只是神情也变得凝重。 林隽在石阶之上,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突然之间,他脑中浮现出《北溪全经》中的一页,上面有一句话:杀破狼聚,天下易主。 此时,他怀中的玉佩,也有了感应! 第212章 无双 七杀、破军、贪狼,合称杀破狼。 百年之前,天龙宗杀、破、狼三剑齐出,天下巨变。 而百年之后的今天,三剑再次重新同时聚首,现世人间,又是何预兆? 三柄神剑之上的剑气大盛,试剑台下的湖水飞快退去。 湖水很快接近干涸,露出了湖底的模样。 不计其数的长剑,立在地上,或是黯淡无色,或是耀目生光。 这才是剑冢真正的模样。 埋没于湖底的万千神剑,今天重见天日! 它们与天上的杀破狼三柄神剑,天地呼应,也相继发出道道剑意。 此刻林隽怀中的玉佩,热得发烫,似乎对剑意,也有所感应。 林隽茫然失措,将玉佩取出,握住手中观看。 往日洁白无瑕、晶莹剔透的玉佩,竟然通体变得殷红,泛起了一阵血色之光。 林隽手中,还留有山道血战之时的创痕。 此时玉佩光芒映照之下,创口突然迸裂,鲜血流淌,满手都是。 玉佩中光芒一闪,没入了林隽手中的创口之中。 林隽眼前一黑,神识一阵剧痛,像是被一道剑意劈中了一样。 这剧痛的感觉,很快过去,林隽惊奇地发现,神识之中,有了一柄剑的模样。 就在此时,空中杀、破、狼三剑的剑意大盛,放出炽烈的剑芒,合在一起,倾泻而下,击中了试剑台下湖底正中的位置。 剑芒汩汩而下,不断击打在地面上。 片刻之间,地面被剑芒击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穴。 此时围观的众人,还根本没意识到,山壁的隐秘石阶上,还有个林隽。 看到湖底被剑芒击出的黑洞,大部分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这黑洞里面,有什么秘密? 幽深的黑洞,仿佛张开的大口,要择剑而噬一般。 有人道:“这湖水退去,露出地面的剑冢,怎么让人感觉心神不宁?” 其中有浸淫剑道时间比较久的弟子,斟酌其词道:“我似乎记得,这样的情况,曾经出现过一次。” 旁边的人大奇道:“是吗?这位师兄,这样的情况,之前居然也出现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二十多年之前了。” 当然不止这名弟子一个人知道这些宗门旧闻。 宋兵看着地面的黑洞,也在微微颔首:“二十多年了啊,居然可以亲眼看到。” 顾月影喃喃自语:“小师叔祖试剑时候的事情,又要重演了么?” 而大师兄则是不发一言,只是扬眉张目,四处观望。 那边议论纷纷的弟子还在继续。 “二十多年前,有个人试剑的时候,也出现出这样的情况。” “我知道了,你说的,可是小师叔祖?” “不错,据传当年小师叔祖试剑之时,万剑齐鸣,可他都看不上。小师叔祖释放出剑意,湖水干涸,从地底生出了一把宝剑,才合乎他的心意。” “是的,我也听师傅说过了,七杀神剑是杀人最多的一把剑。而小师叔祖的那把剑,却是有史以来,杀意最重的一把。” “小师叔祖的剑,斩杀的都是高品修行者,可从来都看不上凡庸之辈。” “那把剑,在坠魔渊一战饱饮鲜血,让人闻之胆寒。可惜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了。” “七杀神剑存世已几百年,所以杀人无数。而小师叔祖,只不过是自己那把剑的第一任剑主。所以斩杀人数不及七杀神剑,但杀气之重,却是远胜。” 有性急的弟子问道:“各位师兄,你们说了半天,小师叔那柄神剑,叫什么名字?” “无双!盖世无双的无双!” “难道从这地底出来的,就是小师叔祖用过的无双神剑?” 众人又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了湖底的黑洞。 “不可能的,小师叔祖的无双神剑,已经陷落在了坠魔渊中。并没有听说飞回宗门剑冢,宗门的《万剑谱》我看过,记载无双神剑所在的记录,最后就停留在了坠魔渊中。” “那倒也是,不要说咱们今天在场的这些弟子,放眼全宗门,甚至是全天下,又有谁能得到无双神剑的剑灵认可?” “还不一定就是会出来什么东西呢?” 众人议论纷纷中,试剑台上的大师兄左右顾盼之间,已经看到了山壁石阶上的林隽。 “剑阶!”大师兄脱口而出,甚至都有点失去了镇定:“怎么会有人,出现在剑阶上?” 众人看大师兄一直朝着山壁的方向观望,也一起齐齐回头看去。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山壁之上,出现了一道石阶。 而石阶尽头,还站着一名身穿麻袍的外门弟子! 这名弟子,正是林隽。 大多数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天龙宗人才辈出,当然也不乏懂行的弟子。 宋兵、云泰和顾月影看到剑阶上的林隽时,都是脸色一变,显得极为吃惊。 围观的弟子有人侃侃而谈。 “据说试剑之时,剑意浓烈到一定程度时,受到剑意感召,就会在剑冢中出现一道剑阶。” “剑阶一共有三十六梯,每一道剑阶上,都有一位前辈留下的一道剑意。” “如无剑意认可,是没法登上剑阶的。” “据说登上剑阶之后,没能试剑成功的话,会被三十六道剑意,斩为齑粉。” “上一位在剑阶上试剑成功的剑修,据说正是小师叔祖。” “现在剑阶上站着的,怎么是名外门弟子?” “我认得他,不就是林隽么?引发了儒道气运钟自鸣的那位!” “没听说过他修行过剑道啊?怎么他能登上剑阶呢?” “难道是用了儒道的‘言出法随’之技,他的境界,现在就能以儒道之术突破剑意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众说纷纭,都是搞不懂现在的状况了。 开剑阶,还好解释,可能是因为大师兄释放的剑芒中,剑意太过旺盛浓烈之故。 可一名根本没有修行过剑道的外门弟子,居然可以登上剑阶? 剑阶里面的三十六道剑意,全部都睡着了吗? 只有林隽自己清楚,他修行过《六脉神剑经》。 可六脉神剑,严格来说,那可不是剑道! 众人看看林隽,又看看湖底的黑洞,都有了一种感觉:这个黑洞里面,会因为林隽,出来一把剑。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杀、破、狼三剑的剑芒消散,黑洞露出了清晰的洞口。 在围观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有一把剑,从黑洞之中,缓缓升起。 第213章 剑出 一阵惊呼声之后,众人都是屏息以待,把目光投向了洞口,想要看清楚,从洞中升起的,是怎样的一柄剑。 洞口中的剑,先是只探出了一个剑柄,就停在那里,然后就静止不动。 众人等了一阵,见这柄剑还不现出真容,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据说当年小师叔祖试剑,无双神剑现世,当时可是有很大的异象的。” “嗯,我也听说了,当年无双神剑出现之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何止是这样,听说最后还降下了天罚。那把无双神剑,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小师叔当年的境界,据说也不过是中三境,可他一剑在手,随便挥洒,就将天罚之力击散,真是太过逆天了。” “你们看!好像要变天了!” 有弟子这么大喊一声之后,众人都又把目光看向了空中。 不知不觉中,此时太阳已经被云层遮蔽。 而乌云已经越来越厚,天色阴沉下来。 一阵狂风大作,有零零散散的雨滴开始向地面洒落下来。 剑冢上方的天空,传来雷声的闷响。 这一切的征兆,和宁折试剑,无双神剑现世的情景,简直如出一辙。 难道,今日也会有天罚降临? 洞中的这柄剑,又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天龙后山某处,有人驻足看着剑冢上方的云层,那里面蕴含着冷电之力,而且有聚集加剧之势。 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似乎想起些什么往事。 片刻之后,他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中,百味杂陈,悲喜交集。 他伸出手,向剑冢上方挥了一挥袖子。 然后再也不去看剑冢方向,迈步离开原地。 剑冢上方刚刚还乌云密集,而且还飘起了雨滴,雷鸣电闪都已经可以闻听看见。 突然之间,不知何故,雨住云收,太阳又高挂空中,将光芒洒向大地。 剑冢里面围观的弟子,都是不明所以。 看着天气无常变幻,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天气重归晴朗之后,悬停洞口之处,只露出一个剑柄的洞中之剑,开始有了动静。 这把剑,非常缓慢地从洞中升起,逐渐将整把剑的全貌,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洞中升起的这把剑,和众人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这把剑并没有任何寒光耀眼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如何出奇,甚至有些古朴而笨拙。 剑身很厚重,整把剑黝黑无光,看上去就像是铁石粗坯打造一般。 说它是一柄剑,倒不如说是一片剑形的铁板,倒来得更形象妥帖一些。 这柄剑从洞口升起之后,平直地开始在空中飞行。 但是它飞行的方向,却并不是向着林隽的方向。 剑阶上的林隽,在洞中之剑出现后,总觉得这种剑,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自己从未修行过剑道,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黑色的厚重长剑,沿着湖边,从众人眼前缓缓飞过。 它飞行的速度很慢,但是却极其平稳,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围观的弟子看着铁剑从自己面前飞过,开始热烈地议论起来。 “这把剑,是不是在找寻合适的剑主?” “那边剑阶上,不是有一名弟子么?难道这把剑,不是因为与他有了感应,才会从洞中出来的?” “此剑明明现在是在寻找剑主,看起来,似乎和剑阶上的同门,并无干系的样子。” “这把剑锋芒全无,也感受不到有什么剑意,到底成色如何也难以看出,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今日反正来都来了,有此机会,不如放出神识一试好了。” “不错,现在剑在眼前,又不需要冒着风险去试剑台上了,姑且试试,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于是有弟子放出神识,向缓缓飞行的厚重铁剑释放过去。 可无一例外的,没有任何弟子,能感受到此剑中的剑灵气息。 厚重铁剑绕着湖边飞行了一周,似乎一无所获。 突然之间,铁剑飞行的方向一转,向湖中心试剑台的方向飞了过去。 众弟子看到,大师兄的双手,也捏了一个法诀。 他双眼紧紧盯在铁剑上面,口中念念有词。 刚刚在之前试剑的时候,大师兄挥洒自若,在与七杀神剑的剑灵沟通之时,都没有用手恰这法诀! 大师兄如此的郑重其事,众人顿时明白:这把看起来貌不惊人的黑色铁剑,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大师兄的剑道天赋,绝对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高的一个。 而且他曾经两次试剑成功,经验当然也是众人之中,最为丰富的一个。 铁剑到了大师兄身前三尺之处后,就静静地停在那里,不再前进。 它似乎也在打量。面前的这名境界远超其他人的弟子。 大师兄加快了口中的念念有词,手上的法诀也开始有所变化,头上汗如雨下,显然已经用尽了全力。 铁剑依然停在三尺之地,一动不动。 此时石阶上的林隽,手中创痕中又开始流出鲜血,浸湿了紧握住的玉佩。 玉佩中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意念,从林隽手中的创痕之处涌入,一直冲进了他的神识之中。 他神识里面,刚才因为剧痛产生的长剑形状的印记,开始闪烁起来。 剑印一明一暗的频率,慢慢开始加剧。 随着神识之中剑印的明灭,林隽的神识又开始剧痛起来。 而这种强烈的痛感,是有着一定节奏的,与剑印明灭的频率,完全吻合。 剑印暗,则会疼痛,剑印亮起,则痛感消失。 林隽尝试把所有的神识之力,都集中道剑印之处,剑印亮起的时长,很快盖过熄灭。 神识中的剑印长明,向周围发出了剑意的感召。 先是插满湖底的那些长剑,开始无风摆动起来。 但是传递给林隽神识中的信息,这些湖底的长剑,并不是在呼应他神识中的剑印。 这些长剑传达出的意念,是——恐惧! 然后空中的杀、破、狼三剑,也开始嗡嗡发出剑鸣,似乎如临大敌。 再然后,是悬停在试剑台上,大师兄正在试图沟通的黝黑长剑,突然转头,向着林隽的方向,飞了过去! 第214章 你过来呀! 黑色长剑转向飞向林隽的一刻,大师兄脸色瞬间一红,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手中的法诀之势一下散去,心中突突乱跳,神识也有些晃荡的感觉。 大师兄看了飞走的黑色长剑,轻轻叹息一声,盘腿坐下,开始打坐调息。 众人眼前一花,一道白影一闪,顾月影已经出现在试剑台上。 顾月影来到大师兄身前,眼中此时都是关切之色。 她看着大师兄,却并不言语。 大师兄挤出一个笑容,轻轻说了一声:“无妨。” 顾月影知道大师兄素来性格极其要强,自己也不便出手相助,于是只是袖手静静地站在一边。 她看看大师兄的脸色,似乎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见顾月影上了试剑台,倒也不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同门弟子之间守望相助,本是应有之意。 此处又以大师兄和顾月影二人境界为高,顾月影上试剑台去观望大师兄有无状况,也并没有人觉得是出于私情。 顾月影心中倾慕大师兄,宗门之中并没有人知道。 两人平素几乎从不在旁人面前结伴出现,都是在私下交谈相会,两人之间暗暗情愫,也只有二人自知。 也许,晓得其中一些端倪的,还有林隽。 可此刻的林隽,根本已经无暇去顾及大师兄和顾月影之间的事情了,黝黑的铁剑,已经呼啸带着强烈的剑鸣之声,向他飞了过来。 林隽从未想过,自己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明明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 我就是来看宋兵师兄试剑的吃瓜群众而已。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站在试剑台上,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但是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正朝自己飞来的黑色铁剑,并没有任何恶意。 相反,这柄铁剑传达给林隽神识中的信息,充满了兴奋期待,甚至是一种欢悦开心的感觉。 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重新又相遇一般。 黑色铁剑从试剑台上飞离,以一种和自己笨重身躯不相符合的飘逸轻灵之姿,向剑阶顶上的林隽飞了过去。 它飞过湖面上的时候,湖底下的群剑,竞相歪斜或是弯曲。 就是像帝王经过自己的臣民,将军检阅自己的部属。 群剑向黑色铁剑表示着一种,发自本能的畏惧和尊敬。 黑色铁剑飞到剑阶面前,速度开始变慢下来。 剑柄朝上,剑尖朝下,从空中降落下来,停在了剑阶前面。 此时林隽神识中的剑印,已经变得越来越明亮,亮起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他能够感知到,剑阶前的黑色铁剑中,也有一个意识,想要和自己亲近。 但是这种意识,只是一种还很模糊的感觉,应该是来自这柄剑中的剑灵。 但是林隽现在还不能和剑灵沟通,处于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地。 众人见黑色铁剑停在剑阶前,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此时试剑台上的大师兄已经恢复了常态,他看了一眼顾月影一眼,眼中生起感激之色。 他们两人之间,均知对方对自己有的情意,大师兄倒是没有言谢。 他收起打坐的姿势,站起身来,与顾月影并肩而立。 此时黑色铁剑停在剑阶之前,不再向上飞去。 大师兄轻声说道:“顾师妹,你要不要过去剑阶那边?” 顾月影听大师兄问自己,不解其意道:“过去做什么?” 大师兄神色严肃道:“如果这柄剑无法登上剑阶,林师弟试剑有所不顺,恐有危险。” 顾月影“哦”了一声道:“这柄剑,会登不上剑阶么?” 大师兄脸上微有忧色,点点头道:“三十六级剑阶之中,各有一道剑意,如果此剑不能跨过剑意,试剑就算是失败了。” 顾月影黛眉轻轻皱起,也有了一点担忧之色:“听说当年小师叔祖试剑的时候,也出现了剑阶……” 大师兄轻轻叹息了一声:“放眼天下,有几人能和小师叔祖相提并论?何况,你比我更了解林师弟。你听说过,他有修行过剑道?” 他一向心高气傲,从不服人,此刻说出这句话来,可见当年的宁折,对后辈的影响有多么大了。 连大师兄这种眼高于顶的修行界帝国双璧,都是对宁折佩服不已,视为榜样偶像一般。 一个是天赋绝顶神仙一般的顶尖人物,一个是根本没有修行过剑道的萌新,如此一比较之下,林隽成功的可能性,只怕是微乎其微。 顾月影看着高处林隽的身影,虽然脸上微有忧色,却用很肯定的语气道:“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对林师弟,却有很强烈的信心。” 她看看大师兄道:“不管之前,林师弟有没有修行过剑道。我都觉得,他此次机缘巧合之下的试剑,必定成功。” 天罚之力都奈何不了的妖孽,发生什么事情在他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 一念及此,顾月影猛然之间想起,天罚之力从天上倾泻而下时,自己已经在闭目等死。 就在那一刻,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拥抱住了自己。 有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天罚雷霆前面…… 她看着林隽,脸上有了些温暖的颜色。 大师兄看看顾月影的神色,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然后又马上回复转来。 心中对这个境界远远不如自己的外门弟子,往日不屑一顾的心态,不自觉地有了些改变。 他心中隐隐有些悔意,为何自己要大展境界,以至于召唤出了剑阶。 大师兄环顾了一下四周,此时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剑阶上的林隽身上。 这份引人注目的荣耀,长久以来,本来只是属于大师兄一个人的。 剑阶顶上的林隽,此刻却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事情。 他也并不知道,如果试剑不成,自己会有危险。 看着不知何故停顿下来的黑色铁剑,他将神识集中,不停地向脑中闪烁的剑印灌注进去。 剑印越来越亮,林隽对黑色铁剑中剑灵的感应,也越发清晰。 剑灵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所以才停驻不前。 林隽在神识中的剑印中输入自己的意念,冲着黑色铁剑呼喊道:“你过来呀!” 黑色铁剑若有所感,剑身一振,轻轻一动,跃上了第一步剑阶。 第215章 三十六天罡 黑色铁剑如同有灵性一般,似乎是听懂了林隽的召唤,剑身轻轻振动。 剑柄在上,剑尖在下,微微一动,就跃上了第一步台阶。 众人见黑色铁剑一动,几乎都是屏息凝神,目光定定地看着这把貌不惊人的铁剑。 刚才黑色铁剑从试剑台转身,飞向剑阶上的林隽之时,一路经过了湖底的诸剑上空。 在它飞行的时候,诸剑都不同程度表现出了敬畏和恐惧之意。 此时众人已经知道,这把剑绝对是一把好剑。 只不过面面相觑之下,竟然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出这把剑的名字,更不用说知道其来历了。 这把剑,就真的像是凭空从地上长出一般,人间从未有人清楚它的存在。 长剑上阶,黝黑的剑身突然一闪,又随即黯淡。 此时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却明显浓烈了一点。 紧接着,黑色铁剑的剑身一展,又跃上了第二级剑阶。 众人一片哗然,众目睽睽之下,黑色铁剑真的开始攀登剑阶了! 而且,它应该是获得了第一级剑阶中剑意的允可,才能再上一步。 “这把剑,不是通过了第一步剑阶上的剑意认可。”试剑台上的大师兄瞳孔微缩,转头向顾月影说道:“它是吞噬了剑阶中的剑意。顾师妹,这把剑,可是极不简单呐。” 顾月影却并未回头,一直看着剑阶上的黑色铁剑,口中说道:“故老相传,只有夺天地造化的神剑,才能吞噬剑意。连七杀、破军、贪狼这种品级的剑,也做不到这一点。”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大师兄,你可曾听说,有哪位剑道大师,其佩剑可以吞噬剑意的?” 大师兄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听师傅说起过,小师叔祖的‘无双’神剑就可以。但是当年小师叔祖试剑之时,‘无双’神剑并未吞噬剑意,是在坠魔渊之战的时候,才开始出现这种情况。” 他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师傅说,那个时候,小师叔祖和无双神剑,已经入魔了!” 此桩秘辛,顾月影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也大吃了一惊。 虽然不知何故,她一直对林隽充满了信心,但是此刻心中,也开始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难道这柄黑色铁剑,会是一柄魔剑? 魔族的修行功法,就多有掠夺他人修为和气运的法门。 具体到剑道上,魔族上三境的剑修,常常也会驱使佩剑吞噬他人剑中的剑意。 可如果这柄剑真是一柄魔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剑冢之中? 顾月影虽然天赋超群,但是毕竟修行时日尚浅,一时间也没有答案,只是困惑不解。 剑阶上的黑色铁剑,上了第二级剑阶之后,剑身之中又是一亮,然后随即黯淡熄灭。 剑身之中散发出的剑意,又多了一分。 林隽神识中的剑印,随着黑色铁剑吞噬进了剑阶上的剑意,就会更明亮一点。 黑色铁剑在第一步剑阶上亮起的时候,林隽神识中的剑印闪耀了一下,有两个字同时也亮了一下,似乎是“天巧”二字。 此时,黑色铁剑跃上第二步剑阶之后,又吞噬了一道剑意,林隽神识中的剑意一闪,同时又有“天哭”二字闪亮了一下。 林隽心中一动,凝神数了一下剑阶的级数。 目力所及,数目立即了然于胸。 此道剑阶,一共有三十六级。 天巧、天哭都在三十六天罡之列。 难道这三十六级剑阶,就是三十六道天罡剑意? 黑色铁剑继续上行。 果如林隽所猜测那样,随时剑身中的剑意亮起,他也看到了天暴、天慧、天牢、天败、天损、天罪、天竟一道道剑意之名。 黑色铁剑拾阶而上,如有灵性,速度也越来越快。 很快,它就来到离林隽只有三步之遥的距离。 然后,它就停在了那里,不再上行。 众人都先是大为震惊。 围观的诸名弟子,其中有些并不是第一次观人试剑。 就像是大师兄的第一次试剑,在场的弟子中,就有至少半数是亲眼看到过的。 但是像这今天这样,有人不是在试剑台上,而是在剑阶上试剑,却都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看着黑色铁剑停在剑阶上,仅仅只有三步之遥,却不再有所动静,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为何此剑停住不动了?真是让人看得有点心急啊。” “我听师傅说起过有关剑阶的事情。师傅说他曾见过小师叔祖试剑,当时也是出现了一道剑阶,不过小师叔祖试剑,则是一气呵成,潇洒利落得很。” “不管怎么样,天下能有几人,可以和小师叔祖相提并论呢?这道剑阶,我数了一下,一共有三十六步。我师傅曾经说过,这三十六道剑阶,应该就是三十六道天罡剑意。” “此剑已经迈过了三十三道剑意,为何此刻会裹足不前?会不会是已经力有不逮,品级有所不够呢?” “那倒不是,三十六道天罡剑意汇聚,极有可能会降下天罚雷霆。剑灵是有灵性的,恐怕是在担心这位同门,承受不起?” “此剑出现之时,大家应该看到了,天象当时就已经出现了异常,可突然之间又恢复如初,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围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此时日头当空,哪里有半点要降下天罚雷霆的迹象? 林隽见黑色铁剑就停在自己面前三步之处,却不再有所动静。 他心中着急,就要迈步下去。 刚刚一有动作,就发现自己面前,横着一道强大的无形剑意。 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只要他迈出这一步,恐怕就会被剑意所伤。 林隽一时之间,不敢稍作寸进。 天龙后山某处,有人神识中生出感应,暗自在心中叹息道:“你犹豫不前,难道还在念念不忘,寻找我么?” 他多年不曾展过境界,刚才出手驱散天罚时,也许留下了一丝自己的痕迹,被剑灵强大的本能所察觉。 他伸出手,朝剑冢方向的天空一挥一抹,尽数消去了自己的气息。 随即身影凭空消失。 随着这人的动作,黑色长剑轻轻一振,又开始有了动静。 第216章 万剑之龙 黑色神剑,剑身上豪光连闪,瞬息之间,一连上了三级剑阶。 林隽神识中连续浮现出“天机”、“天罡”、“天魁”三道剑意的名字。 黑色铁剑吞噬了这三道剑意之后,已经来到了林隽身前。 林隽和黑色剑龙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伸手可及。 林隽神识中的剑印,开始持续亮起,似乎有所感应。 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黑色铁剑的剑柄。 黑色铁剑却悠忽后退,让林隽这一下握了个空。 全场一片哗然。 咋的?这位剑主不是你喜欢的? 已经呆呆看了半天的唐木,转头向赵赢问道:“胖兄,这柄大老黑剑,是不是不喜欢老林?它怎么扭扭捏捏的?” 赵赢也早就看得有些失神:“你问我?那我去问谁?大哥,我也不修剑道的!” 旁边传来云泰的声音:“这柄剑,应该是有所犹豫。” 两人回头一看,云泰和宋兵已经来到了身边。 云泰平常都是一副人畜无害和蔼可亲的神情,此时脸上的神情也有些紧张:“这把剑,绝非凡品,此刻还在犹豫,要不要认林师弟为剑主。” 宋兵看着剑阶上的方向,脸上依然是酷酷的表情。 唐木和他的关系,要亲近一点,凑上去问道:“宋师兄,以你之见呢?这把剑为何犹豫?” 宋兵视线不移,还是看着剑阶,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 唐木讨了个没趣,却听宋兵又补充说道:“但我有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 会有大事发生? 两人都有些为林隽担心起来。 试剑台上,大师兄和顾月影看着这一幕,也开始交谈起来。 顾月影道:“大师兄,为何此剑不愿认主?” 大师兄此刻神情很有些严峻:“虽然我也认不出这柄剑的来历,但以我的直觉,此剑绝不是第一次现世。它知道在认主之后,必会有异象发生。” 顾月影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把剑,在衡量林师弟是否能承担起异象后果?所以有所怀疑和犹豫?” 大师兄点点头道:“不错。” 他抬头看看天上仍在盘旋的杀、破、狼三剑,向顾月影道:“虽然七杀神剑已经认我为剑主,但是我此刻根本无法与剑灵沟通。” 顾月影点点头道:“不错,我也失去了对破军神剑的控制。而且,我能感觉到,破军神剑中的剑灵,此刻一直处在非常奇怪的情绪中。” “期待、兴奋、敬畏而又恐惧。”大师兄道:“我此刻能感觉到的,七杀神剑的剑灵就是这种状态。”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隐隐的忧虑。 林隽见黑色铁剑后退,自己握了一个寂寞,心中不由得有点尴尬。 大哥,你来都来了,何必如此腼腆? 你是一把铁剑也! 一把黝黑厚重笨拙的铁剑! 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林隽一边腹诽,一边踏上一步,弯腰再次朝黑色铁剑伸出手去。 黑色铁剑刚刚一退,已经到了台阶边缘,此时已经退无可退。 林隽坚定地伸手,握住了剑柄。 全场的吃瓜群众,此刻都是屏息凝神,翘首期待。 林隽握住剑柄之后,想要将剑提起。 他这一发力,黑色铁剑却纹丝不动,如同从古至今,就生在那里一样。 全场一片哗然。 林隽再次发力,黑色铁剑依旧一动不动。 他是练过淬体术的人了,身体强度早就今非昔比,这一阵发力,居然拿不起这柄长剑。 林隽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还有顾月影注目,他怎能丢这个人? 他默默催动灵力,将气海中的灵力运转起来,发力一提。 黑色长剑一动不动。 我尼玛你是剑阶钉子户么? 老子今天就非把你拆迁了不可! 还反了你了不成? 林隽这下有点毛了,干脆松开手,运转神行百变的功法,将双腿的灵脉中灵力运转开来。 他一发狠,一脚朝黑色铁剑扫去。 扫腿的时候,他很注意地避开了剑锋的位置。 虽然这柄剑,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剑锋。 这柄剑本来应该最锋利的位置,起码也有一指之厚,就像是一柄毛坯剑没有开过锋一般。 林隽一脚扫中了黑色长剑。 脚面上传来一阵剧痛的感觉。 他仿佛踢中了东海龙宫里面的定海神铁。 林隽痛得龇牙咧嘴,抱着脚在原地,单脚连蹦带跳转了好几圈。 这么严肃庄重的试剑场合,下面的弟子看着这一幕,居然都笑出了声。 发出笑声的人里面,甚至还有对他特别担心关切的唐木和赵赢。 试剑台上的顾月影也不禁莞尔。 这个活宝,什么时候都能搞出这种好笑的事情。 想想三司会审的时候,他也没少搞事情耍活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伙故意的? 云泰一边笑,一边看了看身边的宋兵师兄。 酷得一塌糊涂的宋兵师兄,嘴角也轻轻撇了一下。 这下尴尬了…… 此时林隽右手中还握着玉佩,他刚才只是左手单手握剑发力。 他见不管怎么样,长剑都纹丝不动,干脆把玉佩揣起怀里,双手一起握住剑柄,用尽力气向上一拔。 林隽的右手中的创痕刚才崩裂,一直血流不止,此刻他右手之中,都还满是鲜血。 他双手握住剑柄之后,鲜血也沾满了剑柄,顺着剑身一直流淌下去。 林隽这一次发了狠劲,要和黑色铁剑角力。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黑色铁剑此刻忽然似乎失去了重量。 从万钧之重一下变得轻若鸿毛一般。 就像是定海神铁变成了绣花针似的。 林隽这一下的狠劲大发,黑色长剑又突然失重,令他一下失去了重心。 他向后一个踉跄,后背猛地撞上了山壁。 而黑色长剑,被他抡起拍在了自己脸上。 唐木和赵赢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顾月影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轻轻惊呼。 大师兄看了顾月影一眼,脸上不愉之色一闪而逝。 林隽被黑色长剑这一下,拍了个七晕八素眼冒金星。 还好他很快地回过了神来,赶紧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上:情况还算好,没有哪块骨头发生了状况,我英俊的相貌应该还是得以保全。 林隽低头一看,自己右手创痕中的鲜血,已经隐没进了黑色铁剑的剑身。 他用长剑撑在地上,站起身来。 林隽刚刚站直身体,神识中的剑印突然大亮。 他手中的黑色铁剑,也随之一下光芒大盛。 与此同时,湖底那些剑,纷纷腾空而起,齐齐发出剑鸣。 空中盘旋的杀、破、狼三剑,也是在这瞬间,一起发出剑鸣之音,与诸剑应和。 所有长剑的身上,都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剑芒。 杀、破、狼三剑飞向高空,诸剑尾随而上。 三剑在前,万剑于后,如同一条剑龙在空中飞舞。 万剑之龙在试剑台上空盘旋一圈之后,发出凌厉的剑啸之声,张牙舞爪地向林隽飞射而至。 第217章 第三本秘籍 林隽面对朝着自己鸣啸咆哮,席卷而来的万剑巨龙,顿时傻了眼。 他目瞪口呆、茫然失措。 虽然万剑巨龙因为盘旋了一周,转头之后,尚在远处,但这浩荡声威,却是足以让人失魂落魄,心惊胆寒。 这些剑,想要干什么? 万剑一起飞来,难不成是要把我戳成马蜂窝? 我得罪你们了么?诸位剑灵大佬。 我应该怎么办? 林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黑色铁剑。 一剑在手,有所凭仗之后,他似乎心安了一些。 林隽挥剑指向迎面而来的万剑巨龙。 手中的铁剑,依然闪耀着光芒,但是却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的动静。 林集不断催动神念,着急地呼唤剑中的剑灵: 你特娘的赶快给我点反应啊。 大哥,大祸事就要临头了! 现在就是靠你显灵的时候了。 你认我为剑主,难不成是要咱哥俩抱着一起玩完? 剑灵沉默,根本就不屌林隽。 场下的众人,此刻都是看得面色大变。 这万剑齐出的盛况,所有人都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不由得目摇神驰,胆战心惊。 唐木和赵赢这对多嘴多舌的卧龙凤雏,都张大了嘴巴,根本说不出话来。 云泰看着天空中呼啸而过的万剑巨龙,不由得忧心忡忡。 宋兵虽然还是一脸酷酷的神情,但是也不自觉地眉头紧锁。 试剑台上的顾月影眼中,却并没有看向万剑巨龙。 她一直看着剑阶上茫然无助的林隽。 顾月影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此时易地而处,林隽又会如何行为? 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来到自己身前,挡住这条剑龙? 就像当初天罚降临时候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顾月影神情变得坚毅。 她身形一晃,就要奔向剑阶。 刚一迈步,她手腕一紧,已经被人拉住。 顾月影回头一看,拉住她的,正是大师兄。 大师兄面色凝重,轻轻摇摇头道:“没有用的!” 顾月影奋力一挣,想要甩脱大师兄的掌握。 大师兄感到顾月影发力,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度,让顾月影无法挣脱。 他语气稍显严峻:“顾师妹,你此刻失去对破军神剑的控制,已经无法御剑,及时到达剑阶之上了。” 稍微顿了一顿,大师兄又放缓语气道:“即使你能赶到林师弟所站立之处,这万剑之威,也是你我没法抵御的。” 他平生向来自负,此刻也不惜放低身段,只为了劝住顾月影。 顾月影稍一思索,知道大师兄也是好意,担心自己因此受到伤害。 她点点头道:“大师兄,我知道了。请你松开手。” 大师兄出了一口气,这才将顾月影的手放开。 低头一看,顾月影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已经有了大师兄捏过的指痕。 大师兄满脸歉意道:“顾师妹,对不住了,我只是一时情急。” 顾月影面无表情地冷冷道:“不妨事。” 话刚说完,突然之间,她身形急闪,瞬间就下了试剑台,向着剑阶的方向奔跑而去。 大师兄猝不及防,连忙一伸手时,并没有拉到她。 他苦笑一下,也并未再去追赶,只是英气俊朗的脸上,瞬间沉了下来。 顾月影飞身跃下试剑台,一路奔行极速,很快就到了湖边。 此时从湖边到剑阶的路上,已经被看热闹的弟子们站满。 顾月影放眼一看,简直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她抬头看看天空中的万剑巨龙。 此时剑龙已经到了自己头顶正上方了。 她心中大急,也顾不得太多,轻轻一跃,就凌空而起。 此时没有办法御剑,她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胸中一口浊气上涌,身躯就沉了下去。 她看准位置,在下方弟子的肩膀上轻轻一踏,喊了一声“得罪”,又再飞跃而起。 此时喧闹的吃瓜群众们已经注意到了,正在和剑龙赛跑的顾月影。 人群中发出大喊的声音。 “是顾师姐!她是要去剑阶上面!” “大家都让一让啊,赶快让顾师姐过去!” “卧槽,这位师弟,你不要乱挤啊。你踩到我的脚了。” “这位师兄,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想给顾师姐让条路出来而已。” 人群之中,一片混乱。 大家挤挤挨挨,很多人都被挤得歪歪倒倒的。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就会出现严重的踩踏事件了。 此时寡言少语的宋兵,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大家举手!” 说着他率先将双手举起,双掌摊开朝向天空。 他这炸雷一般的一声大喊,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众人立即会意过来,纷纷像宋兵一样,将双掌摊开,朝向天空。 万千双手一起伸出,空中的顾月影一眼望去,蔚为壮观。 她心中也是一阵感动。 此时刚好她的身躯又落了下来,她看准方位,双足正好踏在宋兵的手掌中。 宋兵力透臂膀,奋力一送,将顾月影高高地托飞出去。 顾月影得宋兵一臂之力相助,凌空而起,飞行之速也愈见快速。 白衣凌风,顾月影一个起落,就到了剑阶之上。 此时剑阶上的三十六道天罡剑意,已经尽数被黑色铁剑所吞噬。 顾月影在剑阶上的飞快奔行,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而有所滞涩。 林隽看到了飞奔赶来的顾月影,心中无限感慨。 此时顾月影离他,已经很近。 而呼啸的剑龙,也已经马上就要抵达。 他心中一阵温暖,又有些为顾月影感到担心。 林隽嘴唇翕动,想要让顾月影退去。 但是一转念,他又闭口不言。 如果能劝退眼前这个刚毅果决的白衣女子,那她也就不是顾月影了。 就在此刻,他手中黑色长剑若有感应。 林隽神识中一直亮起的剑印上,幻化出三个闪光的大字—出剑招! 出剑招? 出什么剑招? 我根本就不会剑招好不好? 剑灵大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现在到哪里去学剑招? 还来得及? 你是在开玩笑? 剑灵大哥你不要耍我了。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救命恩公终于及时出现,虽迟但到。 林隽的神识中,跳出了一个弹窗,是来自人工智能系统的提醒: 身体一次性开辟六条新的信息渠道,将获得新的秘籍…… 获取数量每次上限为三本,已经获得《六脉神剑经》…… 已经获得《生死符》…… 秘籍《六脉神剑经》已修行完毕…… 秘籍《生死符》已修行完毕…… 正在加载第三本秘籍…… 林隽一下想起:师傅卿北溪给自己开了六道灵脉的时候,系统曾经提示过: 这次在开出新的灵脉之后,可以获得三本新的秘籍。 每次开灵脉,都可以获得秘籍奖励。 第一次是记名师傅张九六为他开灵脉的时候,他获得了《神行百变经》和《葵花宝典》。 每本秘籍,都需要前一本秘籍修行完成之后,才可以解锁。 至于由谁来完成秘籍的修行,倒是无所谓的。 比如解锁《六脉神剑经》,就是因为卫公完成了修行《葵花宝典》的任务。 而且如果要解锁下一本秘籍,还需要林隽自身具备了某项技能。 所以在他解锁《生死符》之后,一直都没有第三本秘籍加载的信息。 就连林隽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有一本秘籍可以加载的福利。 此刻突然出现的第三本秘籍,应该就是因为今日来剑冢观摩试剑,结果林隽获得了黑色铁剑中剑灵认主所致。 林隽暗自祈祷: 希望这次的秘籍,是一本真剑谱。 《六脉神剑经》是过不了这关的。 哦,还有,诸神请保佑,千万不要给我《辟邪剑法》这本秘籍! 那我宁可死在这里。 也绝不可能当众自宫的。 拜托了! 林隽神识中,正在飞速加载第三本秘籍的时候,万剑巨龙已经呼啸而至。 凌厉肃杀的剑意,割得林隽遍体生寒。 看着迎面而来,飞在最前面的杀、破、狼三剑,林隽头上的汗水汩汩而下。 ps:感谢书友凉生初雨洛的打赏和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最美养老人和大修罗的月票支持。感谢所有书友的订阅支持。 第218章 天外飞仙 林隽审视了一下神识之中的弹窗,加载第三本秘籍的进度条,还差一丢丢才能拉满。 他心中大急。 都什么时候了?系统大哥你能不能快点? 你这样慢吞吞的,会出修行重大安全事故的! 此时白衣闪动,顾月影已经到了剑阶之顶。 她见林隽脸色难看,安慰地朝他微微一笑。 然后转身挡在林隽身前。 顾月影掐起法诀,催动神念,想要去尝试阻止,已经奉自己为剑主的破军神剑。 她已经看出来了,万剑巨龙应是以杀、破、狼三剑为首。 只要自己阻止了破军神剑前进,就有望让万剑巨龙停住。 宋乒见状,也双手掐起法诀,开始闭目催动神念,去尝试和贪狼神剑中的剑灵沟通。 试剑台上的大师兄犹豫了一下,双手微微一动,刚刚放到胸前,做了法诀之势,内心中却又千般不愿万般不肯,一时之间也没有去催动自己的神念。 顾月影此时距离破军神剑,已经不足一丈距离。 不知道是剑意还是山风,轻轻吹起了她黑色的长长发丝。 她清楚感知到了,破军神剑中剑灵的不安和恐惧。 它似乎极其忌惮,林隽手中这柄黑色铁剑。 而且此刻的剑灵,似乎也已经失去了大半灵智,处在一种疯魔亢奋的状态中。 但是破军神剑毕竟刚刚才认了顾月影为剑主,此刻还是因为她的神识召唤,出现了那么一刻的犹豫。 贪狼神剑,因为宋乒的神识呼唤,剑灵也同时有所迟疑。 杀、破、狼三剑一体飞在最前面。 在其他两剑停下来之后,七杀神剑也顿时在空中一下迟滞了。 整条剑龙,都在空中静止了一瞬。 大师兄还在犹豫,要不要调动神念去召唤七杀神剑中的剑灵,让它也停止下来。 但是就在他这犹豫的一瞬之后,万剑巨龙身躯一振,构成龙身的万千长剑纷纷晃动起来,在太阳照射下,就如龙甲粼粼生光。 龙头处的最前端的七杀神剑上寒光一闪,发出尖锐的剑鸣之声。 杀、破、狼三剑立刻一起再次破空前行。 整条剑龙光芒大盛,朝顾月影扑了过来。 顾月影微微闭上眼睛。 我已经尽力了…… 你曾经不顾一切地以生命救过我,给了我最温暖的拥抱。 而今日此刻,我终于也有机会,为你挡在前面一次。 不知道你会不会记得,你眼前我的背影? 或者,我们会一起陨落,同时上路? 顾月影微微叹息一声。 她手腕处微微一紧,有人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顾月影一睁眼,看到了林隽的笑脸。 不知何故,她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居然有种莫名的心安。 哪怕是面对可能转瞬即至的死亡,似乎也并不值得自己恐惧和担忧。 林隽踏上一步,将顾月影轻轻牵到自己身后。 他挺起胸膛,挡在了她的身前。 林隽举起另一只手中紧握的黑色铁剑,指向万剑巨龙,口中轻喝了一声:“斩!” 第三本秘籍,因为顾月影和宋兵为他争取到的一瞬时间,已经加载完成。 这本秘籍,的确是一本剑谱。 而且万幸不是《辟邪剑法》,此处应感谢可亲可敬的玄机居士鱼幼兰姑娘。 这本剑谱中,只有一记剑招。 这记剑招的名字,叫做——天外飞仙! 一剑神降,天外飞仙! 这一式天外飞仙,来自前世传说中,白云城主叶孤城所创。 此剑招聚集了天上众神之力,如青天白云一般无暇无垢。 白云城主发出的巅峰一剑,其剑意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如惊芒掣电,又有如长虹当空,锋芒毕露,可怕到不能抵挡。 而如今在林隽手中,以这柄貌不惊人的黑色铁剑使出,却又如何。 林隽神识中的剑印大亮,黑色铁剑中的剑灵也传来了欢呼雀跃之意。 他体内所有的灵力急速流转,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迅速从手中奔涌进了黑色长剑之中。 黑色长剑此刻反而变得暗淡无光。 本来剑身上亮起的光芒,完全熄灭。 林隽惊恐地发现,手中的黑色铁剑,很快就将他体内的灵力吞噬一空。 万剑巨龙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剑随意走,他发出了这一记天外飞仙。 围观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林隽手中的黑色铁剑突然爆出灿烂炽烈的剑芒。 一剑斩中了万剑巨龙的龙头。 一声几乎要撕裂天幕的剑啸齐鸣之后,组成万剑巨龙头颅的杀、破、狼三剑,被林隽手中的剑芒斩得飞起,各自向自己的剑主激射而至。 此刻杀、破、狼三剑被天外飞仙斩中之后,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又恢复了常态。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一剑之天威,促使三剑,去了不臣之心。 大师兄手指转动一下,七杀神剑悬在他头上,缓缓盘旋转动。 宋兵一招手,将贪狼神剑收回剑鞘之中。 顾月影却是轻轻一跃,拉着林隽一起跳上了破军神剑。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站在顾月影的剑上。 顾月影生辰那天,也曾经带着林隽,乘坐她的剑,御剑飞行。 她在林隽耳边轻声道:“你这招剑意未尽,剑龙也还未散,继续斩下去!” 林隽此时体内已经再没有灵力。 就在这么一瞬之间,黑色铁剑就将他体内的所有灵力,吞噬殆尽。 但正如顾月影所说,他的天外飞仙,还剑意未尽,要向万剑巨龙的龙身斩去。 但剑中所剩灵力,似乎有些不足以驾驭此招了。 剑灵已经向剑主林隽发出“余额不足,请求充值”类似的意念。 林隽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心念电转,马上开始运转《观星经》。 太阳,就是林隽的本命星! 《观星经》运转起来之后,又有灵力产生,灌注进了黑色铁剑之中。 顾月影驾驭破军神剑,带着林隽一路飞行。 林隽手中剑芒璀璨,剑意浓烈,将一条万剑巨龙,从中剖开! 万千柄长剑,在林隽和顾月影身后纷纷飞舞坠跌,重新掉入剑冢湖底之中。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威势和速度。 顾月影御剑带着林隽,从远方高空返回的时候,所有的长剑,又都返回到剑冢湖底中。 破军神剑从湖面上经过的时候,诸剑如有灵性,都在弯腰低头。 黑色铁剑升起的那个黑洞中,喷发出汹涌的水柱,湖底也开始有水漫上来。 肉眼可见的速度,湖面在迅速升起,又将万千柄长剑淹没。 顾月影和林隽飞回到剑阶顶上。 两人险死还生,相视一笑。 此刻两人才发现,还紧紧地牵着手。 顾月影手掌轻轻一挣。 林隽会意,轻轻地松开了顾月影的手。 剑阶下的弟子们早就看得如痴如醉,此时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声。 多久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了? 先是一堆弟子试剑,除了一名外门弟子宋兵,其他人能站到试剑台上的,都寥寥无几。 大多数弟子,都是被白衣担架队给抬下去的。 宋兵试剑成功,获得贪狼剑认主,已经殊为不易。 接着是顾月影试剑,以金色血珠的金光,成功召唤破军神剑认主。 再之后就是大师兄试剑,将七杀神剑的七道剑意归一,合剑认主,举重若轻之下,已经看得众人钦服不已。 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今日试剑的大结局了,没想到还冒出了林隽这个妖孽人物。 一名外门弟子,站在剑阶上,召唤出了一柄无人知晓的神秘铁剑。 虽然这剑阶,大概率是被大师兄召唤出来的。 不过能站上去,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剑阶上面,还有三十六道天罡剑意! 再接下来万千长剑升空,在杀、破、狼三剑带领下,以巨龙之姿,意欲吞噬剑阶顶上的林隽。 顾月影在众人臂助之下,抢在巨龙到达前的一刻,为林隽出剑,争取到了一瞬时间。 而林隽这一剑,威力之大,世所罕见。 顾月影御剑飞行,林隽发出剑招,斩散了万剑巨龙。 那一刻,两人简直如同是神仙一般。 众人也不知道,林隽一个从未修行过剑道的人,是如何发出这一剑的? 但众目睽睽,林隽就是这样,发出了一剑 剑冢之中,掌声和欢呼声响起一片。 剑阶顶上,林隽向顾月影轻轻道了一声谢。 顾月影看林隽脸色惨白,知道他消耗巨大,问道:“你还好?” 林隽神识中的剑印已经熄灭。 他此刻只感觉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 听见顾月影问自己,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刚刚说完,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顾月影的白衣上面。 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林隽失去了意识。 第219章 你为何如此桀骜 天龙前山,议事大厅。 大师兄慕容华冰、顾月影、宋兵三人正站在门口,等待宗门长辈召唤。 三人并未交谈,都沉默不语。 宋兵性情冷淡孤僻,有意站得离其他两人要远一点。 慕容华冰和顾月影其实一直都关系亲近。 但不知何故,此刻顾月影也有意无意地离开慕容华冰两步距离。 她脸沉如水,侧过脸去,连看都不看慕容华冰一眼,明显有些情绪。 慕容华冰看看顾月影的脸色,心中很清楚她不快的原因: 之前万剑巨龙呼啸而至,扑到剑阶前面的时候,顾月影和宋兵都拼尽全力在催动神识,阻止龙头处的破军和贪狼两柄神剑。 而他自己,却没有任何举动。 导致万剑巨龙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 正是这一下停滞,让林隽有了挥剑发招的时间。 但是如果慕容华冰也像宋兵、顾月影一样,催动神识去阻止已经奉他为剑主的七杀神剑,那么万剑巨龙会不会就彻底放弃攻击意图呢? 现在已经无法知道答案。 顾月影隐隐知道,慕容华冰没有出手的原因。 但是这个缘由,让她颇为不快。 三人互相都不搭理,一时之间气氛冰冷。 而议事大厅之内,现在却是另一幅光景,里面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对今天弟子们试剑的事情议论纷纷。 今日剑冢试剑,本来是一次寻常的事情。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注目的,那也是因为大师兄慕容华冰将出现,进行第二次试剑。 他已经试剑成功过一次,因此今日的再次试剑,宗门内不管是长辈,还是寻常弟子,对其都有不小的期待。 慕容华冰试剑,应该是今天试剑最大的看点。 就算是有人想到顾月影也会前往剑冢试剑,但一则她是女子之身,二则刚刚晋级破境至六品,境界都尚未完全稳定。 所以大家对她,也不会有特别高的期待。 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试剑,居然搞出了如此之大的动静。 试剑最开始,和往常的情况一样,白衣弟子担架队日常频繁出场。 按照惯例,先抬了一些对自我估计有误的莽撞试剑弟子下去。 然后是宋兵这个事前无人知晓的人上场,获取了贪狼神剑。 贪狼这种品级的神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出现的。 要得到其中的剑灵认可,就更加难得。 何况,宋兵还只是一名外门弟子。 按平常的情况看,事情发展到这里,就已经是一次值得宗门开心快慰的试剑了。 毕竟有一名外门弟子能脱颖而出,并不多见。 跟着顾月影出场,获取了破军神剑。 她以女弟子之身,取得杀伤破坏力如此强大的神剑,实属罕见。 而大师兄慕容华冰出场之后,举重若轻地选中了七杀神剑。 杀、破、狼三剑聚首之时,剑阶也出现了。 结果万剑齐飞,其目标居然是剑阶上的一名外门弟子。 这名外门弟子,正是林隽。 最离谱的是,林隽召唤出了一柄貌不惊人的黑色铁剑。 以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招,斩开了万剑巨龙。 这如何不令人诧异? 林隽为何能登上剑阶? 他又是怎样召唤出的黑色铁剑? 这柄黑色铁剑是什么剑? 林隽从来未修行过剑道,他发出的威力奇大无比的剑招,来自何人传授? 这些问题,让议事大厅内的院长和教授们,都感到极其疑惑。 试剑之时,引发了万剑巨龙腾空的偌大动静,宗门内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今日巡山的值守院长,是狴犴院的院长王判。 王判是名武夫,并不懂得御剑飞行之术,等他以最快速度赶到剑冢的时候,已经是林隽斩开万剑巨龙之后的事情。 王判看到林隽在剑阶上突然晕倒,然后剑阶垮塌,变成了一抔灰土。 顾月影抱着林隽,御剑而下,来到了地面上。 王判大概问清楚了事情过程之后,先仔细查看了一下林隽的情况。 他虽然不擅长医道,但是也能看出林隽是消耗过巨,并无生命危险。 于是他指派与林隽同寝舍的唐木和赵赢,将林隽先带回寝舍休息。 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通过寝舍中的阵法,向议事大厅传声通报。 唐木和赵赢带着林隽离开剑冢之后,王判招呼已经试剑成功的慕容华冰、顾月影和宋兵三人,一起前往一时大厅。 又指派了几名弟子,分别前往通知其他院长和重要教授,前来议事大厅商量。 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王判觉得也有必要,让现在还在宗门内的院长教授知晓。 他让慕容华冰等三名试剑成功的晚辈弟子,等在议事大厅之外,待人到齐之后,再向他们发问。 天龙宗为配合朝廷的西北的行动,已经派遣了很多高品级的修行者出去,此时剩下在宗门各院中的中坚力量,已经不多了。 诸位院长和教授都渐次来到。 议事大厅之中,人渐渐多了起来。 王判把自己所见所知的情况,先向大家陈述了一遍。 很多人在路上,通过前来召唤议事的弟子之口,都已经听闻了今日试剑之事。 此时听了王判所言,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坐中有一人,长得慈眉善目、颇显富态,正是初试之时,录取林隽,给其发放直接晋级卡的考官,螭吻院院长罗稳罗平安。 此时其他几人都在看着他,七嘴八舌地向他发问。 “罗院长,林隽是由你录取进来的,他到底修行过剑道没有?” “罗师兄,听说林隽还曾经得到了你发的直接晋级卡,都没有参加复试,那当时你看出他什么天赋了?” “罗师弟,林隽是不是在跟你修行?你是不是教授过他剑道?” 罗稳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面对周围如连珠炮一般的发问,却一点也不着急。 他等众人都发问完毕,然后才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道:“诸位师兄弟,不错,林隽是我录取的,而且我还发给过他直接晋级卡。” “不过,当时我只是见他神识出众而已。你们也知道的,西域禅宗的月轮明王当时还和本门弟子进行了百局棋战,林隽胜出了啊。所以我录取他,可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他是不是修行过剑道,我哪里清楚?他又不是我的弟子。” 说着罗稳笑嘻嘻地环顾一周:“何况众所周知,我自己也不精于剑道。我自己的剑道修为,也是稀松平常,怎么可能教得出来这样的弟子?” 他转头向王判道:“王院长,你说你当时赶到剑冢,只见了林隽昏倒,没有看到他发出剑招的情况。不过,你应该看到了他召唤出的那把剑才对。是不是这样?“ 王判摇摇头道:“我没有看到那把剑。”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蒲牢院的阳克诚教授向王判问道:“王院长,你怎么会没有看到那把剑呢?” 王判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面目刚毅威严。 此刻他神情严肃,看上去就更让人有压迫之感,他听到阳克诚发问,回答道:“林隽在昏迷之后,手中的长剑从空中坠落,插入了地上,直没至柄,因此,我也没能够看到那把剑的样子。” “王院长,那你怎么不把剑拔出来呢?”发问的是狻猊院的教授朝阳真人。 “我试过了。”王判脸色严峻:“可是没有拔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均感诧异。 这柄剑,为何如此桀骜不驯? 王判可是一名肉身极其强大的三品武夫。 他居然会无法从地上把一柄剑拔出来,那确实是太过令人诧异了。 阳克诚手抚下巴,思索着道:“不久之前,林隽把高鲜国的崔国舅暴打了一顿,倒是展示过他的肉身强大。不过,那也不至于强过王院长呀。” 朝阳真人接茬道:“阳师弟,你想的方向不对。是否能拔出剑,可能和肉身强大与否,没有多大关系。” 阳克诚看了朝阳真人一眼:“那以朝阳师兄之见,又是何原因呢?” 第220章 儒道大家 出口成脏 “是因为剑本身的原因!”朝阳真人手抚颔下长须道:“本来按道理说。一柄剑自身不管多么沉重,但都不至于让王院长这样的三品武夫,都无法从地上把它拔起来。” “但是这柄剑的剑灵,本身过于异常强大,它认谁为主,谁才可以使唤得动。” “朝阳教授言之有理。”王判点点头道:“大家想想看,当年小师叔的‘无双’神剑,除了他自己,放眼天下,还有谁能拿得动?” 罗稳皱了皱眉头说道:“林隽这名弟子,的确是神识天赋出众,对于剑道修行大有裨益,但不管怎么样,恐怕也不能和小师叔相提并论?” 众人一时之间,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门口人影一闪,黑袍展动,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众人见此人进来,都是微微欠身施礼招呼,有的人嘴上喊着“大师兄”,有的则是喊着“沈院长”。 此人神情沉稳,走路的时候从容不迫,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正是囚牛院院长沈沉来了。 囚牛院乃是天龙宗下九院之首。 院长沈沉,则是南宗掌门叶仁清的大弟子,一直主持掌管天龙前山下九院的事务,在宗门内素有威望。 沈沉微微颔首,和一众院长教授们打完招呼,也不多做寒暄,直接走到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 坐下之后,沈沉向王判道:“王院长,事情的大概情况,本座已经知道了。把三名试剑成功的弟子叫进来,本座有话要问他们。” 王判答应一声,起身出门,把厅外的慕容华冰三人叫了进来。 三人进来之后,依次向厅内的长辈们行礼,然后垂手恭立,等候发问。 沈沉向三人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三人所述,都是大同小异。 只是顾月影和宋兵,都说到了自己曾经试图催动神识,召唤破军和贪狼神剑,阻止万剑巨龙。 而慕容华冰却并未提到这点。 他并未有过阻止七杀神剑的尝试。 沈沉听完三人说话,脸色沉了下来。 他两道冷电一样的目光,投射在慕容华冰身上,口气颇为严峻:“华冰,你是本门下一代弟子中的首徒,为何不阻止七杀神剑?为师平日里时时教你,同门之间要守望相助,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听见去?你是怎么为师弟们做表率的?嗯?” 说到后面,口气越发严厉。 说完之后,沈沉更是“啪”地一声,在桌面上拍了一掌。 慕容华冰正是沈沉的嫡传大弟子,听师尊说话的口气很严厉,而且已经动怒,连忙单膝跪下解释道:“禀告师尊,弟子在之前,曾经试图以神识与林师弟那柄剑沟通,耗费过巨,当时……” “当时弟子还在试剑台上,七杀神剑已经到了剑阶之上,相隔有些距离,弟子已经无力再去控制七杀神剑了。” “不管怎么说,弟子都是首徒的身份。总是弟子处置不当,才会引发如此大的动静,请师尊责罚。” 说完之后,他脸上满是自责的神情,低下头去。 沈沉听慕容华冰解释完之后,不置可否,微微转头看向宋兵问道:“你大师兄所言,可是属实?” 宋兵面对沈沉这样的重量级大咖,似乎并不多么畏惧,他脸上依旧是一脸酷酷的表情。 听到沈沉问自己,他只是回答道:“不清楚。” 慕容华冰闻言,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只不过因为此时他正低着头,无人察觉他的表情变化。 沈沉又看向顾月影,口气就温和了很多:“月影,当时你在剑阶之上,你可清楚情况?你大师兄所说的,可是实情?” 顾月影犹豫了一下,看了慕容华冰一眼,然后说道:“禀告沈院长,大师兄的确是有尝试过,去控制林隽的那把剑。” 沈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旁边的囚牛院副院长周坪道:“沈院长,既然顾月影如此说法,那就不必太过苛责华冰了。他当时已经尽力了。” 沈沉缓缓环视了厅内坐着的院长、教授们一圈。 王判和罗稳是在座诸人中,唯一的两位正职院长,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也都开口请求沈沉,不要责罚慕容华冰。 沈沉的脸色,这才松了下来,向慕容华冰道:“华冰,你是下一代弟子中的首徒。众望所归之下,大家自然对你的期望就高。为师对你的要求,也就严苛些。日后你要多加注意,做好本门弟子们的表率,可不要辜负了长辈们的期望。” 慕容华冰忙道:“弟子谢过师傅和诸位师叔的教导提点。弟子知道,越是对弟子严格一些,就越是为了弟子自己好。弟子并不敢有任何怨怼之意。” 沈沉点点头道:“你清楚这层意思就好。” 问清楚了事情,沈沉挥手让三名弟子退了下去。 慕容华冰三人退下之后,沈沉看向了坐在一侧的唐英。 唐英是囚牛院的副院长,精擅儒道之术,之前众人议论纷纷,他却只是听,并未多言。 此时唐英见沈沉看向自己,于是问道:“沈院长,有事吩咐?” 沈沉摆摆手道:“说不上吩咐,只是今日剑冢试剑,意外发生了这件事情。宗门的有些计划,恐怕不得不调整一下。” 他转头向众人道:“也是和大家商量一下。” 唐英聪明绝顶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点点头道:“沈院长指的是‘摘星行动’?” 此时议事大厅中坐着的,都是天龙宗下九院中的核心人物,大部分人都是知道有这个行动的,只是不完全清楚细节而已。 所以唐英才直言不讳,在这里说出了“摘星行动”名称。 沈沉点点头道:“不错,本座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他向王判问道:“王院长,现在林隽这名弟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判道:“以我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消耗过巨,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沉闻言沉吟了一下:“休息一段时间……那是需要休息多久呢?” 他转头向唐英道:“唐院长,此次‘摘星行动’事关重大,林隽如果不能完全恢复,就仓促出行,只怕是弊多利少啊。” 唐英心思极其聪敏,一听沈沉口气,就知道沈沉是想要临阵换将。 虽然林隽阴差阳错地让陈良撞了他的马车,但唐英对林隽观感其实还是颇佳的。 他本身当年就是敢于挂冠而去,辞官不做的人,性格里面也有些特立独行之处,并不喜欢处处迎合别人。 哪怕沈沉是院长,而他只是副院长。 唐英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沈院长,林隽是东院卫公点名,必须参加行动的弟子,如果此刻走马换将,很是不妥。” 他倒没有说明,自己已经把组建团队的事情,都已经交给了林隽去办…… “我们又不是归东院管辖。”周坪立即接口道:“难道卫进忠说什么,我们就一定要做什么?以我之见,让慕容华冰代替林隽前往西域,岂不更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唐英道:“唐院长,我听说,林隽写了一篇《爱莲说》赠送给你,莫非……” 周坪虽然并未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就是唐英徇私,才会坚持不换掉林隽。 唐英心中清楚,慕容华冰的境界,那肯定是远超林隽。 但是东院卫公点名要林隽去,必定有其原因。 他自己因为出身寒门,仕途上有所不顺,就特别不喜欢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 把林隽换成慕容华冰,说不定就让林隽的机缘,被别人夺走。 这种话,沈沉当然不好说,所以惯知他心意的周坪,才会代为发声。 唐英轻蔑地瞥了周坪一眼,口中吐出三个字:“你放屁!” 周坪神色大窘,气得指着唐英道:“儒道大家,出口成脏,有辱斯文。” 唐英一个高端文化人,说了这句脏话之后,居然心中暗爽。 林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随口一言,居然带坏了一位儒道大家 唐英指指门口方向:“不服气?那咱们出去练练手。” 大家的境界品级,彼此都心知肚明,周坪根本不是唐英对手,哪里敢答应。 沈沉见状,不得不开口道:“唐院长,你不要误会,本座的意思,只是想为了本门好。我倒是觉得,换人也是为了林隽自己好。” 唐英也是性格很倔强的人,从来是不愿意受冤枉气的。 他干脆说道:“沈院长,这西域之行,我不去也罢。干脆你另请高明。”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唐博鹄啊唐博鹄,谁准你撂挑子的?” 说话声中,一个人走进了议事大厅。 第221章 剑道第一大宗师 随着说话声音,走进议事大厅的人,是一个须发皆白,大袖飘飘,仙风道骨的高瘦老者。 一见这名老者,在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全站了起来。 连一向孤傲清高,刚刚还在木着脸与沈沉抬杠的唐英,也不例外。 众人均拱手施礼,向老者问候道:“见过叶天宗。” 这位老者,正是天龙宗南宗掌门,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叶仁清! 叶仁清来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唐英在和沈沉抬杠。 沈沉有意将林隽换下,不让其参与前赴西域的“摘星行动”。 周坪则推波助澜,提出了将林隽换为沈沉首徒,也就是天龙宗新生代弟子里面的大师兄,大随帝国修行界双璧之一的慕容华冰。 这个换人提议,表面上看来,确实也是为宗门利益着想。 虽然东院卫进忠卫公点了林隽的将,请求天龙宗一定要派遣林隽前赴西域。 但林隽刚刚在试剑的时候昏倒,其身体状况,是否能够立即恢复到满血状态,尚未可知。 而且慕容华冰境界远在林隽之上,但又并未达到上三境,由他来代替林隽,并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是唐英对此建议,并不赞同。 临阵换将,沈沉已经清晰地表露出了自己的意思。 沈沉是囚牛院正职院长,而且还统御着天龙宗下九院,唐英不过是囚牛院副院长而已。 唐英觉得沈沉和周坪有些仗势欺人,心中极为不快,干脆就撂挑子不干了。 你们谁特麻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了! 厅中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对。 就在此时,叶仁清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 他挥挥手,向拱手行礼的众人招呼道:“大家都坐。” 众人说一声“多谢叶天宗”,方才坐下。 沈沉是叶仁清的首徒,却并未就此坐下,而是主动站过一旁,将正中的主位让了出来。 他请师尊叶仁清坐下,自己恭敬地站立一旁。 叶仁清面相清癯,亲近和蔼中又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无形威严。 他先向众人环视一周,众人都安静下来,静待叶仁清发话。 叶仁清缓缓说道:“今日剑冢里面试剑之时,所发生的事情,本尊已经知道了。” 然后又转头朝唐英笑道:“博鹄院长,刚才你的话,我在门外听到了。由你带队,率领本宗弟子配合朝廷使团,前往西域参加行动,是本尊亲自所定。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呢?” 他指指唐英,摇头叹息道:“你这个家伙啊,还是这个倔强的牛脾气。” 叶仁清名满天下,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剑道大宗师,在修行界德高望重。 他执掌天龙南宗多年以来,本身又积威深重,唐英当年从朝廷辞官之后,就是被叶仁清所劝,这才加入天龙宗的。 叶仁清与唐英之间,虽然并无师徒名分,但是唐英对叶仁清的尊重景仰,和面对自己父亲之时,也没有什么两样。 此刻听到叶仁清的话,虽然并无怪责之意,唐英还是连忙站起身来。 他向叶仁清解释道:“叶天宗,您是知道我这臭毛病的。我都已经召见过林隽这名弟子了,而且对其委以了重任。现在要临阵换将,不是打我的脸么?我可丢不起这人。” 他跟着摇摇头道:“这事情做起来不痛快,那我不如不做。” 看了沈沉一眼,唐英接着又道:“如要改换弟子,沈院长可以早点另请高明,选个用起来得心应手的人,也免得我耽误了宗门的大事。” 唐英性情耿介,对着叶仁清说话,也是根本不掩饰自己本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这种性情,不懂或者说不屑于迂回转圜,在朝堂上为官,怎么可能做得长久? 叶仁清作为宗门之主,一向性情仁厚,心胸宽广,颇有容人之量。 是故连唐英这样的刚直之人,才会在他领导下,也有施展自己才能的机会,可以作出些成就。 叶仁清听了唐英之言,并未有任何不悦表情,他对唐英的这种直率性情,其实反倒也有几分欣赏。 不然他也不会在唐英挂冠辞官之后,劝说其加入天龙宗了。 叶仁清手捻长髯,心平气和地向唐英道:“博鹄,不要意气用事嘛。今次如果不用撤换弟子,那当然就不换为好;如果林隽果真是身体抱恙,无法成行,那不管换了其他哪名弟子前去,本尊还是属意,还得你来领头。” 叶仁清话说到这里,唐英也不是笨人,知道掌门对自己的信任如旧,于是点点头:“是,博鹄谨遵天宗之命。” 叶仁清伸手虚按一下:“坐下说话。” 唐英说声“谢天宗”,然后坐回了椅子上。 叶仁清微微偏头,向沈沉问道:“林隽这名弟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沉躬身答道:“回禀师尊,林隽在试剑之后,突然之间晕倒。王判院长查看之后,说是神识和灵力消耗过巨。弟子于是有所担心,他能不能完全恢复过来?您也知道,林隽这名弟子,情况有点与众不同。” 叶仁清点点头道:“不错,林隽的情况,本尊是清楚的,是有些怪异之处。不过之前已经有所处置,想来也无甚大碍” 沈沉不语。 此时王判又站起身来,拱手道:“天宗,我也有事禀报。” 叶仁清看看王判:“松昂,今日是你巡山,你去了剑冢的试剑现场。是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王判道:“天宗,林隽今日试剑时召唤出的那把剑,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叶仁清指尖轻敲桌面:“如何个不同寻常法?” 王判道:“林隽昏迷之后,剑阶湮灭,他手中长剑从空中坠落,插入地面之中。我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无法将此剑拔出。” 叶仁清沉吟了一下:“本尊已经去剑冢看过了。那把剑本身,倒不必要担心。如果要拔出此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怕伤到了剑中的剑灵。嗨,现在连个剑灵,都是如此倔强……” 叶仁清的剑道修为,天下第一。 既然他如此说法,那么林隽召唤出的那把神秘黑色铁剑,就不会有问题了。 至少里面的剑灵,绝不会带着什么妖魔气息之类的了。 叶仁清又向沈沉道:“你想换人的初衷,说起来是好的。只不过,你还未曾亲自查看林隽的情况,就提出来换人,总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沈沉点点头道:“是弟子办事过于操切了。弟子这就亲自前去寝舍,查看林隽的情况。” 叶仁清摆摆手道:“不必了。” 他闭目想了一想,然后向沈沉道:“传话给林隽,让他去一趟长明祠。到底还让不让林隽前往西域,等他到了长明祠,再做计较。” 沈沉虽然不明其意,但心中隐隐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叶仁清吩咐沈沉办事,沈沉不敢追问违拗,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叶仁清又朝唐博鹄伸手,指了指他笑道:“博鹄,你这个家伙,可不准再动不动,就给本尊撂挑子了啊。” 唐英忙点头道:“谨遵天宗吩咐。” 叶仁清站起身来,举步向议事大厅门口走去。 众人于是都连忙站起身来,恭送叶天宗。 走到门口的时候,叶仁清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回头向沈沉道:“让林隽先去剑冢,带上他的那把剑,再到长明祠中。” 叶仁清一边说,一边走出了门口。 他身形一晃,脚下多了一把长剑。 光芒闪动,叶仁清立即从原地消失,无影无踪。 沈沉目送叶仁清离开,然后挥手让众人自行散去。 他拉住唐英,又多说了几句,要唐英不要介怀。 唐英见沈沉客气,也是客套了几句,然后离开了议事大厅。 众人纷纷离去之后,沈沉也从议事大厅走出。 他抬头看看天空,辨明方向,放出飞剑,站上剑身,向外门弟子的寝舍位置飞速而去。 ps:给诸位书友拜年的公众章节,已经发布。 位置在目录的最上方,随便发条弹幕,就有羊毛可薅。 第222章 本命星的力量 就在议事大厅里面,还在拌嘴扯皮抬扛的时候,林隽已经在寝舍里面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赵赢和唐木这对卧龙凤雏,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一看到林隽醒来,卧龙凤雏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唐木拍拍自己胸口道:“老林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了?上次山道之战,你都已经差点吓死我一次了。” 赵赢则是关切地向林隽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昏倒之后,王判院长给你探查过身体了,说是消耗过巨而已。” 唐木嘴巴一撇:“王院长也是一介武夫而已,他未必就精通医道。老林使出那惊天动地的一招,也不知道会不会反噬自己?” 赵赢拍了唐木一巴掌:“不要在背后说师门长辈的坏话,王院长怎么说也是个三品修行者,他的见识远在咱们之上。老林心跳和脉搏都很正常,应该没事。” 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隽此时却是疲乏得很,嘴都懒得张开。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寝舍的床上,干脆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闭上眼睛养神不语。 卧龙凤雏说了一阵,见林隽眯着眼睛不吱声,又有点担心起来。 唐木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林隽肩膀:“老林,说句话。到底感觉怎么样?” 林隽睁开眼,懒懒说道:“我就是感觉有些疲乏,休息休息应该就好了。” 之前在剑冢试剑时发出的一记天外飞仙,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全部灵力。 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及时运转了《观星经》,迅速从本命星太阳上获取了星辰之力,天外飞仙这一招,恐怕都使不完整。 林隽脑中剑印光芒大盛之时,又消耗了极大的神识之力,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即使有人工智能这个超级外挂的加持,也有些吃不消。 一想到观星经,林隽心中一动,看着窗外日头正盛,就强自要挣扎起身。 他双手一撑,却发现一身的肌肉骨骼都倍感酸痛,稍微想动弹一下,都感觉有些艰难。 不光是体内的灵力消耗殆尽,神识疲乏,甚至他经过修行淬体术的身体,也有一些过度损耗了。 见林隽艰难地想要起来,赵赢唐木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让他躺下休息。 林隽摇摇头道:“现在休息,对我来说,恢复起来效果并不见得好。你们俩帮帮手,扶我到寝舍的露台上去。” 每间寝舍,都有一个露台,以供弟子们平日里晾晒衣物。 赵赢看了看外面,摸摸林隽脑门,然后道:“老林,现在外面的日头可有点毒了,你现在的状况,去外面暴晒一阵,只怕是不好?” 林隽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胖兄,你不懂,太阳越大越好。你摸我脑门干嘛,以为我发烧糊涂了?赶紧帮忙,扶我出去。”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都不明白林隽想要干什么。 明明外面烈日方中,想晒太阳,那也不是现在啊。 不过既然林隽如此说了,两人也只好一左一右,将林隽先扶起身来。 此时天气已经很热了,林隽也懒得穿鞋,将双臂搭在二人肩膀,来到外面的露台上。 此时太阳方中,酷热难耐,光脚踩在木地板上,都有些灼热的感觉。 林隽却不以为意,缓缓盘腿坐下,就是这简单的坐下和盘腿动作,也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差点流出泪来。 他强自忍耐,凝聚心神,开始运转《观星经》法门。 赵赢和唐木一看,知道林隽是在运转一门功法,但是却不清楚有何作用。 饶是赵赢聪明多智,也想不到林隽此刻运转的《观星经》,是从天上的本命星太阳之处,摄取星辰之力。 过不多时,林隽本来惨白的脸色,渐渐开始有了血色。 时间推移,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润,肉眼可见的精神状态也健旺起来。 本命星的力量,确实是个保底的凭仗。 经过这一剑之后,林隽惊喜地发现,道树上封印上的孔洞,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运转功法的速度明显可以更快,每次吸纳之间,在体内流转的星辰之力也更多了些。 此时的小胖子赵赢,已经热得汗流浃背,不断地用手掌给自己扇着一点可怜的风。 唐木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有闲暇打趣道:“胖兄,你不是精通符道吗?要不干脆放个风符或者伞符之类的出来,给自己挡一挡。” 赵赢白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说话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老林。不是必要的时候,放符篆出来干嘛?那可是要消耗灵力的。” 说着奇怪地看看唐木道:“你为何不怕这太阳暴晒,连颗汗珠都没有?看你这肤色,难不成还有昆仑奴的血统?” 唐木作势要打,嘴里压低了声音道:“你身上才有昆仑奴的血统!你全家都有昆仑奴血统!我身上有禺狨真血,肉身强横,寻常的风吹日晒算得了什么?” 他又指指屋里面说道:“那干脆胖兄你先进屋去,我在这里盯着老林就行。你这么胖,不扛晒的。再这么继续晒下去,放点调料就跟烤猪差不多了。” 赵赢确实被晒得有些招架不住,看了林隽一眼,状况很平稳。 于是他才放心的走进了房间。 唐木也走到房间门口,拖过一条凳子坐下,一直关注着林隽的情况。 此时林隽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他的体内,不断欢快地吸纳太阳中的星辰之力。 神识、灵力和肉身三位一体,相辅相成。 林隽体内本已经接近干涸的灵力,得到了补充之后,他的肉身酸痛开始渐渐减弱消散,神识也变得稳定清醒起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有一道人影,挡在了林隽和太阳之间。 林隽突然感到,自己和太阳之间的联系,变得淡薄了一些。 体内摄入的星辰之力,瞬间变少。 他睁眼一看,眼前站着一名黑袍中年男子。 此人脚踏飞剑,悬停在露台之外。 他身上自带一股强大的剑意气场,就像是一道无形屏障。 林隽虽然还能看到太阳,但是太阳的星辰之力经过这道无形屏障之后,就减弱了不少。 看对方的袍服,就知道是一位宗门的长辈,而且其境界极高。 此时一身湿透的赵赢从屋内几步跨出,向此人恭敬行礼道:“四三一四寝舍弟子赵赢、唐木和林隽,见过沈院长。” 沈院长? 林隽现在神识虽然恢复了不少,但多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沈院长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见赵赢的恭敬程度,就知道肯定是一位大咖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和唐木一起向沈院长行礼。 这一下迅捷起身,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酸痛之感已经消去大半,不由得心中大喜。 此时站在悬停露台之外的剑上之人,正是囚牛院院长沈沉。 他并不认识三人。 但是西域禅宗月轮明王前来拜山时,这三人都参与了比试。 沈沉对此也有所耳闻,对三人的基本体貌特征,知道个大概。 所以他没有搭理一胖一瘦的卧龙凤雏,而是目注林隽,沉声道:“你是林隽?” 林隽点头回答道:“正是弟子。” 沈沉来时,看到林隽正盘腿坐在地上,显然是在修行什么功法。 他心中也是暗暗有点吃惊:一个刚刚才发出惊天大招,消耗巨大而昏厥过去的外门弟子,现在居然看起还在若无其事地修行。 自己倒是小觑他了。 沈沉脸上神色不变,又问道:“你身体情况怎么样了?自感有何不妥否?” 林隽此时已经感觉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于是答道:“有劳沈院长记挂,弟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沉面上并未表露出吃惊诧异的神色,向林隽道:“即刻带上你的剑,前往长明祠中。” 林隽拱手应诺道:“弟子遵命。” 他刚说完,眼前一花,沈沉御剑的身影,已经离去。 三人面面相觑,这当口,让林隽去长明祠做什么? 也不解释一下就走了。 人家是大佬,亲自来通知都算是罕见了,还负责要给你解释? 做梦! 对了,沈院长还说,要带上剑一起。 林隽一拍大腿,向二人问道:“对了,我的剑呢?” 第223章 拔剑大赛 一听林隽问起剑的事情,唐木和赵赢对视了一眼。 唐木轻轻推了推赵赢:“胖兄,你来说。” 赵赢点点头,开口向林隽道:“老林,你的剑,此刻应该还在剑冢之中。” “还在剑冢里面?”林隽有点诧异。 那把剑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一副黑黢黢的平平无奇模样。 但是卧龙凤雏二位,应该也看到那把剑的威力了啊。 这么拉风酷炫屌炸天的一剑,说明这把剑绝非凡品。 怎么能把它留在剑冢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苦呢? 林隽不解道:“虽然兄弟当时不省人事了,可你们两位老兄怎么不顺手帮忙,帮我把那柄剑带回来?” 说着一拍巴掌:“你们也看到了,兄弟花了多大力气,差点小命不保,才得到那把剑中的剑灵认可。” 赵赢伸手抹了两把头上的汗水,摆摆手道:“这可不关我和老唐的事。你的那把剑,从天上掉下来以后,就一头栽进了地里面,只剩个剑柄在外面。” 林隽略一思索,看了一眼唐木:“老唐,难不成,你这位武夫,都无法把剑从地里面拔出来。” 唐木咧嘴一笑:“我没试过。不过我看到了,狴犴院的王判院长试过了,他可都拔不出来这把剑。” “原来如此。”林隽点点头,心中有些欢喜。 看来这把黑色铁剑在认自己为剑主之后,其他人是很难使唤得动的。 不过他心中同时也有了一些疑虑。 王判院主虽然不是剑修,但是毕竟也是上三境的高品武夫,一柄剑不管如何沉重,他总不可能是拔不出来的。 除非 这柄剑中的剑灵,本身也极其强大,品级甚至还在王判之上。 那就赚大发了啊。 三品武夫都奈何不了的剑,绝非凡品。 沈院长让带剑去长明祠,那就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林隽向唐木和赵赢道:“那我现在就去剑冢,取了剑然后去长明祠。” 赵赢关切地问道:“老林,你身体吃得消么?” 林隽走了两步,身体还有些轻微酸痛的感觉。 他吸纳了一些太阳的星辰之力以后,虽然体内的灵力不能说是空空如也,但也是所存不多,要想立即运转神行百变经的功法,只怕还是力有未逮。 要不再去练练观星经? 赵赢见林隽有些踌躇,开口说道:“干脆我送你去剑冢。” “你送我去剑冢?”林隽看了赵赢一眼,又朝唐木笑笑道:“难道你们两位,像剑冢里面的白衣担架队一样,把我抬着前去?” 唐木哈哈一笑:“老林,你引发儒道气运钟自鸣以后,胖兄的儒道修为,可是大有长进哦。” 林隽微一思索,向赵赢试探问道:“胖兄,你已经可以施展‘言出法随’之技了?” 赵赢腼腆一笑:“试试看嘛,也成功过几次了。” 林隽施展言出法随之技,导致陈良撞上了唐英的马车,其中详细原因,他并未向唐木和赵赢说的很清楚。 卧龙凤雏二人直到现在,还不清楚林隽已经掌握了“言出法随”的技能。 此时林隽听说赵赢儒道修为大涨,而且都已经可以成功运用“言出法随”之技,不由得很是为他感到高兴,一巴掌拍在赵赢肩膀上:“嚯!厉害啊,让我见识见识。” 赵赢点点头:“我试试。” 然后神情变得严肃,口中说道:“我和林隽、唐木此刻在剑冢之中。” 话刚一说完,三人眼前一花,已经出现在了剑冢之中。 三人都稍微有点踉跄,摇晃了几下之后,方才站稳身形。 赵赢的“言出法随”之技,运转施展成功。 抬头一看,此时剑冢之中,那座高达三丈,上面镌刻着龙飞凤舞的“剑冢”二字的石碑前面,正围着一群弟子。 人群里不断在发出加油打气的呐喊声,然后又是一阵遗憾惋惜的叹息。 三人面面相觑。 试剑都已经结束了,这群弟子还围在这石碑下面做什么? 唐木看看那群弟子,转头向林隽道:“老林,我记得你的那把剑,应该就在石碑下面,被这群人围住的位置。” 赵赢摸了摸自己肥肥的下巴,思索了一下道:“难道,他们是在尝试,想要把老林的剑拔出来?” 林隽一听,连忙迈步朝石碑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招呼赵赢和唐木:“走走走,赶紧看看去。可不要让人把我的剑顺了去。” 三人走到人群边上,踮起脚尖,探头向里面看去。 前面人头攒动,三人的个子都不高大,也看不出清楚里面在干什么。 此时,就听到一声雄浑的呐喊“起!” 然后又传出一个人在使劲发力的“啊”的一声长啸之声。 人群里议论纷纷: “这位师兄是六品武夫境界,有天生神力,不知道能不能拔出这柄剑?” “他已经使出了金刚身法,可比一般六品武夫要强大多了。” “哇!这位师兄真的好大力,你们看看,他踏足之处的地面,都被自己踩裂了。” “没用?我之前看到王判院主也试过了,他可是三品武夫。他都拔不出剑,这里只怕没人可以的。” “姑且都试试。咱们修道之人,就是要有探求的精神和勇气。” “谁能拔出剑来,那还不得马上声名鹊起?干脆一会儿我也去试试。” “算了,我还是看看热闹就是。” “这应该不是用蛮力就可以的,我倒是觉得,必须要和剑中的剑灵有所沟通,才有可能拔出这把剑来。” “刚才不是已经有剑道五品的师兄上去试过了吗?感应了半天,结果剑灵根本就毫无反应嘛。” “剑灵已经认主,怕是只有剑主亲自来,才可以拔出剑来?” 众人的议论声中,一直持续不断的长啸之声停了下来。 只听试图拔剑的弟子长叹了一声,不无遗憾地大声道:“不行,我拔不出这把剑来。” 众人闻听一阵唏嘘。 众弟子出于好奇,所以聚在这里轮流尝试拔剑。 不过这拔剑大赛,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成功。 这时候,唐木大喊了一声道:“借过借过,剑主来了!” 众人听到唐木大喊的声音,不由得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唐木和赵赢一左一右,笑嘻嘻地拱手施礼,请诸位师兄让条道出来。 林隽在剑阶之上试剑之时,万众注目。 顾月影驾御着破军神剑,带着他斩破万剑巨龙,在空中飞行,众人都已经记住了林隽这张脸的样子。 此时见到林隽,人群纷纷向两侧退避让,给三人让了一条道出来。 众弟子看着林隽的眼光,都是充满了热切的期盼,当然也有些羡慕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却都是善意的。 还有些弟子,热情地向林隽打着招呼。 “林师弟,加油!” “林师弟,为了本宗的剑道,你要努力啊!” “林师弟,儒道修行也不要落下啊!” “林师弟,大家伙还指望着你,再引发一次儒道气运自鸣呢!” 林隽看着这些友好善良热情的同门,心里一阵温暖。 他双手抱拳,频频点头示意,左右答谢众人的鼓励。 三人走入人群中心的位置,定睛一看,“剑冢”石碑下方的里面上,正插着林隽的那柄剑。 剑身完全没入了地面之中,只剩下了一个剑柄,还露在外面。 唐木是名武夫,也有些好勇斗狠的性情。 他看着地面上直没至柄的黑色铁剑,向林隽笑笑道:“老林,我也想试一下,能不能把这把剑拔出来。” 林隽点点头:“你想试,那就试。” 唐木搓搓手,走上前去。 众弟子又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唐木伸手, 唐木伸手握住剑柄,先稍稍发力试着向上提了提。 长剑陷在地中,纹丝不动。 唐木用力握紧剑柄,使劲往外一拔。 长剑毫无反应。 唐木突然爆喝一声,发出一声威势强烈的长啸。 他的身躯剧烈膨胀起来,脸上生出浓密的金色毛发。 “禺狨变身!” 人群中发出惊呼声! 唐木双手紧握剑柄,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不断地拼命发力拔剑。 有人惊呼道:“剑在动了!” 第224章 惨剧再次上演 众人一听喊声,都争先恐后地伸长了脖子,看向长剑没入地面的位置。 唐木进行了禺狨变身之后,气场立即疯狂飙升,能感到他境界的巨大提高。 之前在西域禅宗来天龙宗拜山门之时,唐木与吐番的松赞王子进行了肉身的比拼。 当时唐木为了应对松赞王子的韦陀神拳之力,就进行了一次禺狨变身,境界立刻从下三境跃入了中三境的六品。 只是这种变身,因为他境界还不高,持续的时间不能过于长久,并不是真正的六品。 而经过了山道血战之后,唐木险死还生,此时的境界比起和松赞王子比拼时,又有了很大的提高。 此时他展露的境界,已经到了五品武夫之境,甚至隐隐已经有了大圆满的迹象。 黑色长剑在他的疯狂发力之下,似乎有了一点松动,隐隐从地面露出了一指左右的宽度。 众人一见之下,都是热情高涨起来。 这么多人去尝试过了,连带三品武夫境界的狴犴院院主王判在内,都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无法将黑色长剑拔出地面一丝距离。 而此刻的唐木,却将这柄剑,拔出了一指宽的距离。 众弟子都是看得兴高采烈,大声地为唐木加油鼓劲。 甚至有性急的弟子,一下趴在了地上,凑在黑色长剑面前,想要看清其露出地面的距离。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举步上前,都走得离唐木更近了一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林隽心中对唐木能否拔出黑色铁剑,倒是无所谓的。 反正大家都是好兄弟,就算你能拔出这把剑,甚至也能和剑灵沟通,那也不是不可以啊。 反正这把剑又不是我老婆。 他自己本来也没想到过,只是当了一次旁观试剑的吃瓜群众,还会为自己也召唤出一把剑来。 唐木有点人来疯的劲头,看到一众弟子为自己加油打气,更是来了劲头。 他将身体里面的潜能都逼了出来,加大了力度想要将黑色铁剑拔起。 就在众人欢欣鼓舞,唐木加倍用力的时候,趴在地上观看拔剑的弟子说了一声:“不对,这柄剑好像又缩回去了。” 缩回去了? 搞什么飞机? 林隽和赵赢也蹲了下来,仔细朝黑色铁剑没入地面的位置看去。 黑色铁剑刚刚还露出地面,大概有一指宽的距离。 而此时唐木越用力,黑色铁剑反而越是缩了回去。 在唐木歇斯底里的长啸声中,黑色铁剑再次倔强坚决地完全没入了地面下,只留了一个剑柄在外面。 林隽和赵赢对视了一眼。 赵赢摸了摸自己的肥厚下巴:“老林,我怎么感觉,这把剑,是在逗老唐啊?” “兄弟也有同感。”林隽点点头道,一脸戏谑神情:“老唐被这把剑,调戏了。” 两人再看看唐木,已经是脸红筋涨,满头大汗,显然使尽了全力。 再过了片刻,长剑纹丝不动,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唐木停住长啸,仰天长叹一声,松开了紧握剑柄的双手。 他收起禺狨变身,恢复到原来模样,摇摇头道:“不行,我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确实拔不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弟子,顿时打消了上前一试的念头。 此时众弟子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林隽的身上。 剑主在此,说什么也该把这柄桀骜不驯的长剑拔出来了? 林隽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明白,大家都等着自己动手了。 唐木让开位置,指了指地上的黑色铁剑:“老林,还是你这个剑主来。” 林隽点点头,走上两步,来到了铁剑前面。 他伸出手,握住剑柄。 众弟子屏息静气,都睁大了眼睛,期待着林隽将黑色铁剑拔起。 林隽尝试着微微发力,轻轻向上一提。 黑色铁剑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林隽再加大了力度,用力一拔。 黑色铁剑就像根打入地底的桩子一样,无论你多么用力,我自岿然不动。 林隽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 稍微活动一下之后,他同时伸出两只手,一起握住了剑柄。 林隽没有贸然发力,因为他也此时也没有多少力气可发。 单论肉身之力,此刻他还远远不如禺狨变身之后的唐木。 他闭上眼睛,在神识中寻找那个剑印的痕迹。 林隽在试剑时消耗过巨,因此晕厥,在他醒来之后,剑印就在神识中失去了踪迹。 此刻他的神识虽然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究竟不是满血的状态,此时在神识中搜寻剑印,简直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林隽搜寻了片刻,人群中已经开始发出议论的声音。 “林师弟到底在干什么?他怎么不动手拔剑啊?” “以我看来,林师弟此刻应该是在调动神识,和剑灵沟通。” “林师弟用此剑斩出了偌大神威的一剑,剑灵应该已经奉他为剑主了才对啊。” “是哦,剑主调动剑灵,没听说过会如此费力啊。” “会不会是这样子?剑灵其实并没有认主,只是借林师弟只手,去斩破万剑巨龙而已?” “不会,剑灵如果没有认主,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强大的一剑?” “你忘了三十六道剑阶上的天罡剑意了?那一剑会不会就是天罡剑意的释放而已?” “谁知道呢?先看下去。” 林隽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众弟子的议论声音,已经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面。 大家的议论里面,隐隐有种质疑,怀疑剑灵认可林隽为剑主的真实性。 林隽心道:不可否认,自己也很懵逼,为何这把黑色铁剑会找上自己。 不过在施展出天外飞仙一式的时候,他很清楚那种剑灵按他的心意,尽情展露剑威的感觉。 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 不过现在是什么回事呢? 神识中的剑印,到底去哪里了? 会不会是自己消耗过大,还没有恢复的原因? 林隽此刻有些焦急,加之太阳当空的那种炽烈,更让他心情有点焦躁。 等一等,太阳正当空…… 林隽开始运转《观星经》。 不知何故,在这剑冢之中,星辰之力的吸纳速度,比之在寝舍露台上,要快了很多。 随着太阳中星辰之力在体内流转运行,林隽的神识之力的恢复,也加快了起来。 很短的时间之后,林隽神识中一闪,剑印出现! 只是此刻的剑印,还是黯淡无光的模样,不像是发出天外飞仙之时的光芒大盛,持续闪亮。 林隽尝试着将神识之力灌注进入剑印,去寻找黑色铁剑中的剑灵。 他隐隐感受到了剑灵,但是这种感觉很是模糊混沌。 就像是在迷雾中看到一个轮廓的那种感觉。 林隽一边向剑灵发出召唤,一边用力拔剑。 黑色铁剑还是一动不动,而剑灵懒懒的,对林隽的召唤也没有回应。 林隽此前试剑之时,右手的创口崩裂,他昏倒之后,赵赢和唐木帮他包扎了起来。 而此刻他用力过猛,创口再次离开,手中的血水从布条中渗出,浸湿了剑柄。 鲜血打湿了剑柄,林隽神识中的剑印瞬间亮起。 他手中一轻,黑色铁剑似乎一下失去了重量,轻快地从地面上被拔起。 又和林隽第一次拿起黑色铁剑时,发生了一样的惨剧。 黑色铁剑被林隽抡在了自己的脸上。 林隽仰天倒下,黑色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卧龙凤雏再度不忍目睹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周围一片惊呼声和欢呼声同时响起。 惊呼的弟子在躲避凌空飞来的黑色铁剑;欢呼者则是在庆祝拔剑成功。 虽然惨被铁剑的剑身拍在脸上,林隽脸上却并没有留下什么伤痕。 他定下神来之后,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这次换成平躺姿势的黑色铁剑。 心中喃喃道:你丫咋这么调皮? 第225章 重剑无锋 黑色长剑静静地平躺在地上。 唐木见林隽还坐在地上有些愣神,于是向黑色长剑走去,想要把剑拿起来交还给林隽。 赵赢则来到林隽身边,一边搀扶林隽,一边关切地问道:“老林,你没事?” 林隽摸了摸鼻子,虽然有点隐隐作痛,好在并没有骨折的迹象,于是笑笑向赵赢道:“多谢胖兄关心,我没事。” 待林隽站直了身体,两人再看向唐木时,却都有些诧异了。 唐木双手握住剑柄,却无法将黑色铁剑拿起。 经过刚才的拔剑尝试,唐木已经对这柄桀骜不驯又固执倔强的铁剑彻底服气。 此刻他拿不动铁剑,也不再打算做禺狨变身和它去较劲了。 唐木干脆直起身来,向林隽招呼道:“得!老林,还是你自己来拿剑。” 林隽点点头,应声走了过去。 黑色铁剑就平躺在那里,朴实平直,黯淡无光。 林隽弯下腰,伸手握住剑柄。 他稍稍用力,向上试着一提。 已经吃了两次亏,被铁剑拍在自己面门上。 虽然伤害性不大,但是这侮辱性还是有些强的。 林隽拿稳桩子,也不再发尽全力,只是稍稍加力试着去拿剑。 这次长剑入手,倒是乖巧,林隽很轻松地就把黑色长剑拿了起来。 终于还是由林隽这位剑主,把剑拔出,并且拿了起来。 围观的众弟子,一阵欢呼鼓掌。 林隽倒转剑柄,拱手向一众同门施礼,不断点头微笑,答谢大家的彩声。 答谢已毕,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林隽将黑色铁剑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唐木和赵赢也凑了过来,歪着头一起看这把剑。 黑色铁剑长约三尺,宽愈四寸,厚达三寸。 两侧剑锋并未开刃,剑尖之处也并不锐利,更无锋芒。 说它是一柄剑,不如说更像是一根铁棍。 只不过这铁棍后面,多了一个剑柄而已。 唐木伸出手指,在铁剑的剑身上弹了弹, 铁剑发出噗噗的沉闷声音,而不是如寻常刀剑一般的金铁铮鸣之响。 唐木挠挠头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就是这柄剑,发出了威力那么强大的一记剑招。” 赵赢也伸手在剑身上抚摩了一下。 他收回手之后,思索了一下:“这柄剑,难道是以天降陨石中的玄铁打造?剑内自身就有星辰之力,所以发出的剑招,才会如此骇人。” 林隽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更不明白这柄剑的来历,也完全不清楚为何会和自己产生感应。 但是他很清楚,这柄剑的出现,是因为带有小师叔宁折神识分魂的玉佩,发出了感召。 而这把剑最后能被自己所用,也是因为自己手掌中鲜血崩淌,流到了剑柄上。 那一时刻,自己神识中的剑印,才与黑色铁剑中的剑灵,产生了感应。 自己才能施展出“天外飞仙”这一剑招。 这一招耗尽了身体里面全部的储备灵力,如果不是自己灵机一动,马上运转了观星经摄入太阳中的星辰之力来续航,只怕这区区的一招,都使不完整。 剑招是好招,就是太费太阳啊…… 林隽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感觉:这把貌不惊人却威力奇大的黑色铁剑,一定和睥睨天下风华绝代的小师叔祖宁折,有着某种联系。 林隽此刻的潜意识里面,还是以天龙南宗外门弟子的身份自居,他是北宗掌门卿北溪关门弟子的身份,还暂时并未公开。 所以他想到宁折时,想的是“小师叔祖”,而不是“小师叔”。 想到这里,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把剑,该不会就是小师叔祖的“无双”神剑? 他转头向身边的卧龙凤雏问道:“你们觉得,这把剑,会不会和小师叔祖有关?” 唐木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林隽这句话里的含义。 赵赢却是聪明伶俐,马上懂得了林隽的意思,他微微一皱眉,再次伸手抚摸了一下林隽手中的黑色长剑。 他字斟句酌地向林隽说道:“老林,你的意思……是不是觉得,这把剑,可能就是小师叔祖持之纵横宇内的‘无双’神剑?” 三人之间的关系,一向很是亲近。 此时其他弟子都已经散去,所以他们说起话来,也不再有所避忌。 林隽点头道:“我就是有这种隐隐的感觉,但是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唐木道:“拿着剑去问问哪位长辈,不就行了?咱们之前没有见过无双神剑,总有师门长辈是见过的啊。” 赵赢摇摇头:“那倒不必。” 林隽和唐木看向赵赢:“为何?” 赵赢解释道:“这把剑,以我之见,应该不是无双神剑,原因有两个。” 他伸出一根指头道:“第一,小师叔祖当年的最后一战,虽然个中有些隐情,但他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跃入坠魔渊中,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无双神剑也同时陷落在坠魔渊,并未返回剑冢,这些相关的记录,在宗门内都是查得到的。” 说着赵赢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道:“这第二嘛,虽然我没有见过无双神剑,但是你们想想看,小师叔祖那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扛着这么一把黑不溜秋的铁家伙,出去外面招摇过市,是不是对他老人家的形象……” 说到这里,意思很明白了。 好马配好鞍,英雄佩宝剑。 这么一把形象欠佳,甚至看上去有些愣头愣脑的黑铁剑,小师叔祖那种拉风酷拽高逼格的人物,怎么会在试剑的时候选中它?” 赵赢所言,确实很有道理。 林隽打消了自己这个有些荒诞的念头。 他将黑色铁剑拿近至眼前,想要再仔细看得清楚一些。 黑色长剑虽然毫无光芒,但是剑身紧致,浑然一体,透露着一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古朴味道。 这柄剑降世应该有很长的时日了,为何没有任何弟子识得它? 还是因为它一直隐藏在剑冢湖底,从未真正现世? 林隽闭上双眼,将神识之力,灌注进剑印里面。 他神识中的剑印开始闪动,越来越亮。 林隽又感受到了剑灵。 如同浓雾在渐渐散开,眼前越来越明亮。 可就在此时,他耳边传来卧龙凤雏同时发出的惊呼声:“不好了!怎么回事?” 第226章 独立傲娇的剑格 听到二人的惊呼声,林隽连忙睁开眼睛。 之前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又开始向外生出缕缕剑气,甚至有长剑探出了头来。 剑冢之内,剑意纵横,山雨欲来。 唐木和赵赢都看傻了眼,怎么会出现眼前这种境况? 林隽心中一动,停止了向剑印中输入神识之力。 剑印上光芒退散,旋即黯淡下去。 他对黑色铁剑中剑灵的感知,又变得混沌模糊起来。 剑冢内的剑意消失。 湖面上探出头来的长剑沉入水中,重新归于沉寂。 从湖底生出的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尽数断绝。 剑冢中风和日丽。 整片湖面风平浪静。 唐木和赵赢长出了一口气。 林隽心中已经清楚: 剑冢中的动静,都是因为手中的这柄黑铁长剑而生。 一旦自己调动神识,点亮剑印与剑灵沟通,剑灵的复苏,就会引起剑冢中沉睡湖底诸剑的反应。 之前在剑阶之顶,万剑巨龙当空之时,也正是自己神识中剑印最为闪耀明亮的一刻。 不能轻易去招惹这把剑的剑灵啊。 稍不注意,就会闹出极大的动静。 还好此时剑冢中只剩下了自己三人,不然如此异状,恐怕又会引发一些议论了。 唐木和赵赢见湖面平静下来,又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了一阵。 赵赢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林隽道:“老林,刚刚的动静,是不是和你的剑有关。” 林隽并不想欺哄他二人,点点头坦然道:“应该是的。我运转神识,想和剑中的剑灵沟通时,就出了刚才的状况;停止沟通,就没事了。” 这种情况,他们之前何曾遇到过? 都是均感挠头,有些不解。 林隽道:“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剑灵会引发剑冢诸剑有反应,出了剑冢之后,也许就好了。以后再试试。” 他轻轻抚摩了一下手中长剑:“现在当务之急,我准备要带着这把剑,按沈院长的吩咐,去长明祠中了。” 赵赢点点头道:“那还是我送你去。” 林隽此时又有了些消耗,虽然身上的儒道气运,倒没有因此减少,但此刻自己亲自施展儒道之术,会不会有什么后患,尚未可知。 刚刚来时,赵赢已经成功展示了一次“言出法随”之技。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林隽也就不再客气,点点头说了好。 他让赵赢稍等,准备先把黑色铁剑收入指环中。 虽然可以拿起这把剑,但是一直拿在手里,也还是有些费力的。 林隽神识一动,就想把剑收入指环。 很尴尬,黑色铁剑根本不鸟他的召唤。 林隽此刻又不便再度去点亮神识中的剑印。 只得继续拎着这把铁棍一般的长剑,向赵赢点点道:“来,胖兄,送我去长明祠。” 赵赢目视林隽,开口说出真言:“林隽此刻在长明祠中。” 林隽身影一晃,从原地消失。 沈院长并没有让赵赢和唐木一起前往长明祠,所以赵赢只是开口让林隽一个人去。 唐木招呼赵赢道:“走,胖兄,现在没啥事了。”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 林隽又出现在了原地。 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明明来剑冢的时候,赵赢才成功施展了“言出法随”的技能啊。 现在为何就不行了? 林隽摸了一摸鼻子,向赵赢道:“看来想偷偷懒,少走几步也不成了。那我就走着前去好了。” “等一等。”赵赢其实内心,也是有些好胜心和求知欲的,刚刚运用“言出法随”技能失败,多少还是不甘心,于是叫住了迈步欲行的林隽。 他想了一想道:“我没有去过长明祠,会不会是里面有什么法阵和禁制,所以会克制我施展出的儒道之术?” 想到这里,赵赢又对着林隽说了一句:“林隽此刻在长明祠外一丈之地。” 话音刚落,林隽身影一闪,再度消失。 唐木向赵赢竖起大拇指道:“胖兄,你这脑瓜子,确实够聪明。” 赵赢呵呵一笑,拱手回礼:“哪里哪里,林森兄谬赞了。” 林森确实是谬赞了。 林隽身影一闪,又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卧龙凤雏笑逐颜开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三人继续面面相觑。 赵赢的分析明显不对了,那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林隽握在手中的剑柄,突然毫无来由的一热。 紧接着林隽的神识中的剑印,轻轻闪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提醒林隽,注意这把剑的存在。 林隽心中一动,开口说道:“我和我的剑,此刻在长明祠外一丈之处。” 话一说完,他身影一闪,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木和赵赢对视一眼,没有便即离开剑冢。 一边等待,俩人一边聊了起来。 “老唐,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老林自己应该也会‘言出法随’之术的。毕竟儒道气运钟两次自鸣,都是由他引发的。” “没想到啊,这家伙现在这么厉害。之前才发出威力那么强大的剑招,现在还又用了言出法随之术。说到剑招,他这把剑,还真是有点意思的哦。” “对啊,我都没想到,这把剑的剑灵,居然还有独立的人格。还强行破除了儒道之术,这剑灵除了品级不低之外,还相当的有性格哦。” “什么人格?应该是剑格?它是一把剑诶,大哥。” “不知道老林这次还会不会又回来。” 两人耐心地待在原地,等待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这次林隽没有再回到剑冢了。 唐木和赵赢,这才离开了剑冢。 而此刻的林隽,正拎着他这柄铁棍一般的长剑,站在长明祠门外。 即使日当方中,长明祠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林隽从这里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他在这里拜大宗师南宗掌门卿北溪为师,成为其关门弟子。 卿北溪为他开凿了六道灵脉,又教授他屏息之术和淬体之法。 他还在这里,和顾月影一起度过了几天,从她那里拿到了《观星经》,苦苦找寻之后,还觅得了自己的本命星太阳。 这里的日子很静谧,是他人生中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今日,他奉命携剑而来,却并不知道,自己来此,到底要做些什么。 林隽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长明祠中。 祠堂里很安静,没有看见守灵人和金毛仙。 他转过隐藏着《观星经》下部的照壁,来到长明祠门口。 长明祠前,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等着林隽的到来。 第227章 七十二地煞 长明祠中灯火灿然,门前一人,长身而立,正看着走进来的林隽。 此人须发皆白,面上却显红润,额上一条皱纹也无,肌肤隐有光泽,赛如冠玉。 他身上一袭白色袍服,一尘不染,站在长明祠前,眉目之间自有一股飘然之气,宛如神仙中人。 林隽一见此人,心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就是,这人身上,隐然自带着剑意。 他初见大师兄慕容华冰之时,就感觉对方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光华四射,有种人即为剑的即时感; 而之前不久来通知他,携剑前往长明祠的沈院长,则给人一种凌厉无匹的压迫之感,让林隽运转《观星经》时,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沈院长身上那一股无形无迹的剑意,甚至让太阳的星辰之力,都被极大削弱减弱。 而且这还只是沈院长并没有刻意展露境界的情况下。 而此刻面前这位白须老者,让人感觉不到身上的剑意,却又觉得处处都是剑意,从身边掠过的微风,似乎随时都可以凝聚成剑意。 林隽打量这白袍老者的时候,白袍老者也淡淡看了他一眼。 只是淡淡的一眼。 林隽和他眼神相交,不自觉的地打了一个哆嗦。 一股透心的凉意,瞬间传遍了全身。 林隽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是被人看一眼,就会如此巨大的危机感。 三司会审之时,他第一次见到卫进忠,在卫进忠的眼神注视下,也曾经有过一种寒彻心底的感觉。 不过卫进忠盛名播于天下,林隽心中早对其有些畏惧之心。 而且当时林隽不过是个重症怪病缠身的死囚,也从未修行过。 他当时无论肉身,还是神识和灵力,根基差得都属于快要捡不起来的那种。 可如今他已经是一名七品的修行者,一次一日破三境,一次儒道半日破三境,说起来底子也算是相当不俗了。 他曾经见识过了月轮明王和张九六这种高品修行者之间的拼斗。 也在得意楼头全程目睹了刺杀卫进忠的“谷雨行动”,曾经满眼都是诡诈莫测的血腥残忍。 再到后来,他与顾月影、唐木和赵赢三人,在奔赴宗门的山道上,于滂沱大雨之中并肩血战,数度险些丧命。 而且他还亲身扛下了天罚之力。 而这位白袍老者,林隽从未见到过,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尽管对方只是站在那里,轻轻看了林隽一眼。 林隽就感觉到了如同天罚雷霆一般的危机感。 他脑中生出一个直觉:面前的白袍老者如想要取他性命,应该都不需要动手。 一个眼神,就足矣。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物,站在长明祠门口? 他是在等待自己么? 白袍老者看了林隽一眼,瞥见他手中拎着的笨拙呆萌黑色铁剑,眼神微微一闪,开口问道:“你就是林隽?” 他说话的时候,收起了眼神中的锋锐之气,林隽顿感身体一轻,心中一松,连忙拱手回答道:“正是晚辈。” 白袍老者点点头:“进祠堂。” 转身当先走进了祠堂里面。 林隽擦擦头上的冷汗,连忙紧走几步,跟着白袍老者走进了长明祠。 白袍老者举步向楼梯走去。 他迈步向上,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到最上面一层来,本尊在那里等你。” 本尊? 林隽神识中电光一闪。 天龙宗内,有谁能自称“本尊”? 唯有南北两宗的掌门天宗。 北宗掌门卿北溪,收了林隽做关门弟子。 他性情豁达淡泊,说话的口气也很随便,林隽跟他相处了几日,却从来没有听卿北溪自称过“本尊”。 而面前这位神仙一样的老者,那毫无疑问,就应该是南宗的掌门叶仁清了。 叶仁清,天下公认的剑道第一大宗师。 普天之下,无人能近其身前三尺之地。 怪不得只是被他瞅了一眼,就有被剑意灼身的感觉。 林隽思索这么一下,只见叶仁清已经转过楼上拐角之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他连忙追了上去。 林隽刚刚踏足第一层阶梯,却心中一寒。 他只感一股剑意,扑面而来。 如不避开,恐怕就要被这道剑意斩中。 林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神识中的剑印忽然亮起。 他手中一轻,黑色铁剑似乎变得失去了重量。 林隽下意识地将黑色铁剑一横,挡在身前。 黑色铁剑上一道亮光闪过,旋即又黯淡下去。 他的神识中剑印闪耀,两个字闪亮了一下,分明是“地狗”二字。 “地狗”二字,马上又归熄灭。 刚刚扑面而来的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隽心中一动:地狗剑意! 他在剑冢的剑阶上试剑之时,黑色铁剑曾经从湖中生出,然后登上剑阶,一路来到林隽面前。 剑阶一共有三十六级,每一级上,都有一道天罡剑意。 黑色铁剑在林隽神识中的剑印召唤下,走完三十六级剑阶,也吞噬了三十六道剑意。 等到了林隽手中之时,黑色长剑光芒大盛,引出了万剑巨龙。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台阶,心中生出一个疑问: 难道长明祠中通往顶层的阶梯上,也有剑意隐藏? 地狗剑意。 那就是七十二道地煞剑意? 为何之前自己在长明祠中,也上过顶层,却没有剑意的出现。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黑色铁剑,又抬头望了望楼顶方向。 如今的情况,恐怕是和自己手中的长剑,还有走在前面的叶仁清有关。 林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己刚刚才在剑冢中,因为手中之剑吞噬了三十六道天罡剑意,闹出了偌大的动静。 如果此时在长明祠中再集齐七十二道地煞剑意,会不会又召唤出什么不可预知的神物来? 刚刚那种声势浩大的动静,要是出现在长明祠中,影响到列祖列宗的安息,就算是震歪了哪位祖师爷的牌位,天上会不会降下雷霆来活劈了自己? 他转念一想:但是叶天宗在上面等着自己,有这么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压阵,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林隽心中暗暗嘀咕:各位祖师爷,是叶天宗召弟子来此,弟子无意冒犯,有什么事,大家可千万去找叶天宗商量啊。 他心中一边嘀咕,一边继续迈步,踩上了下一步楼梯。 ps:感谢书友tony的打赏支持;感谢书友、书友的月票支持。 第228章 会耍赖皮的剑意 林隽踩上下一步台阶之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 他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将神识之力注入剑印之中,保持着剑印的亮起。 手中稍微用力,握紧了黑色铁剑剑柄,以应对随时可能不期而遇的剑意。 林隽的右足,踏实地踩住了下一步楼梯。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怎么回事? 剑意呢?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不可能啊。 那“地狗”二字,如此的骚包闪亮,就如同黑夜中的星星,如此的鲜明夺目。 林隽带着疑虑,继续向上。 再上一步,还是没有反应。 他越发疑惑。 然后再踏上一步。 剑意又再次袭来。 林隽此时并未放松警惕,神识中剑印闪动,亮起“地贼”二字。 黑色长剑上一闪一灭,然后剑意消去。 林隽又上了两步,没有剑意出现。 他上了第三步阶梯,果然又是一道剑意袭来。 黑色长剑再度闪耀,剑意消失,神识中剑印闪动,显示这道剑意名叫“地耗”。 没跑了,就是七十二道地煞剑意。 此后每上三步,就会有剑意出现。 林隽神识中不住闪亮显示剑意名字,手中黑色长剑频频明灭,又吞噬了“地健”、“地劣”、“地壮”等六十三道剑意。 等他走到最后一个拐角,面前还有十来步楼梯,就将登上顶层。 而此时,林隽手中的黑色铁剑,一共已经吞噬了六十六道剑意。 七十二道地煞剑意,仅仅还剩下六道。 长剑之上,不断闪动光芒。 虽然不如剑阶上吞噬三十六道天罡剑意之后,那么璀璨夺目,但也已经是清晰可见,触目生光。 按照之前的经验,下一步楼梯上,应该又会有新的地煞剑意出现。 林隽踏上楼梯,驾轻就熟地收割了这道剑意。 他脚步轻快地踏上了下一步楼梯。 按照经验和惯例,下一步和再下一步,都是没有剑意的。 林隽刚一踏足,还想再上一步的时候,一道剑意凌厉而至。 他此刻已经放松了心神,准备再上两步,去接收下一道剑意,并没有任何准备。 剑意扑面。 “你赖皮!”林隽脱口而出。 他连忙催动神识,手忙脚乱地举起手中黑色铁剑。 间不容发的一刻,他手中的长剑显示出了强大的吞噬能力。 黑色铁剑将这道不按常理出牌的剑意吞噬进去。 林隽只感觉脸上微微一痛,伸手一摸,低头一看。 手中是一抹鲜血。 他的脸,终究还是被剑意所伤。 卧槽!林隽心中暗骂,也有点后怕。 要不是有手中的黑色铁剑遮挡,又飞快吞噬了剑意,自己可就不止受这点轻伤了! 我这身体,可是练过《淬体经》的! 练的还是中三境武夫才可以修行的版本! 而且还是大宗师卿北溪,以活埋大法亲自特训自己的! 那是差点把林隽活活憋死,不堪回首的痛苦磨炼。 那种脱胎换骨一般的修行破境,还是经受不起剑意的一击啊。 他心中有了更多的敬畏之意。 林隽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开始严阵以待地再上一步楼梯。 果然,他的谨慎收到了回报。 下一步楼梯上,又生出了一道剑意。 只要有所准备,还是不难应对的。 林隽继续向上。 之后的几步楼梯上,都没有出现剑意。 他的面前,还剩下最后三步楼梯。 而七十二道地煞剑意,也只剩下了“地魁”、“地煞”、“地勇”这最后三道。 林隽稍微松了一口气。 此时手中的黑色铁剑,随着不断吞噬剑意,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他一路走上来,挥动长剑吞噬剑意,忙得不亦乐乎,也是不禁有点疲乏了。 林隽闭上双眼,屏息凝神,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走三步,把剩下的三道地煞剑意吞噬吸纳之后,就可以上到顶层了。 他向上迈出了一步,踩在了楼梯上。 果然,一道剑意袭来。 林隽挥剑一挡。 脑中神识中剑印闪亮。 这道剑意,是“地勇”。 林隽刚刚放下手中黑色长剑。 又是一道剑意袭来! 不对,是两道剑意! 两道剑意,同时袭来! 这步阶梯上,有三道剑意! 匆忙之中,林隽一边仓促挥动黑色铁剑抵挡,一边破口大骂:“卧槽,你们又赖皮!” “地魁”、“地煞”两道剑意,在被黑色铁剑吞噬之后,林隽脸上又多了两道创口。 他心中愤懑已极,这七十二道地煞剑意,狡猾得跟狐狸一样,时不时还要跟自己打埋伏。 想一想人家三十六道天罡剑意,那是多么乖巧…… 明码实价童叟无欺,一步剑阶,就是一道剑意。 光明正大,堂堂皇皇。 尼玛这七十二道地煞剑意,就像是个整人团伙,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商量好了一样来坑人…… 而且,居然还预判了自己的预判。 林隽一边腹诽,一边登上了顶楼。 他曾经就是在这里,叩拜了祖师爷,再拜卿北溪为师。 此时再次上楼,虽然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生疼,但看到敬爱的祖师爷神像,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白发白须的叶仁清,此刻就站在祖师爷的神像前面。 看见林隽上来,他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欣慰神情。 林隽看到叶仁清,将手中还在闪亮的黑色铁剑放下,躬身拱手施礼,口中说道:“弟子林隽,见过叶天宗。” 祖师爷神像在上,掌门天宗又在面前,林隽可不敢手持长剑以对。 见林隽倒是谨慎守礼,叶仁清心中对他观感尚可,点点头道:“免礼。你已经知道本尊是谁了?” 林隽心道:我又不是白痴,本门中人,可以自称“本尊”的,除了南北两位天宗,还能有谁? 好巧不巧,另外一位卿天宗,那是小可的恩师…… 林隽站直身体,垂手恭立,口中答道:“弟子虽然没有见过叶天宗,但是这一路从楼梯走上来,也猜到了。” “倒不是笨人。”叶仁清点点头,瞥了一眼林隽脸上的伤口:“不过嘛,聪敏得也有限。” 我这样的阳光少年,心地单纯善良,怎么会知道剑意这玩意,还会耍赖皮? 林隽心中有些不甘,却又不敢辩驳。 眼前的事实是:他被剑意伤到了。 面前这位叶天宗,脸色严整肃穆,一身的仙风道骨模样。 和卿北溪比起来,才更像是位天下第一大宗门的首脑人物。 大家也不熟,咱还是夹起尾巴好好应对。 叶仁清见林隽垂手恭立,向林隽道:“是本尊,让沈沉前去通知你,携剑来此的。” 沈沉? 囚牛院的院长,叶天宗的首徒,也是慕容华冰的师傅。 原来刚才那位“沈院长”,就是沈沉。 胖兄这家伙,对宗门的了解,的确是远在自己之上啊。 这位老兄,应该比自己更适合东院的工作 林隽偷偷瞄了叶仁清一眼,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位超级巨佬,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ps:今日除夕,在此给诸位书友朋友们拜年啦。 祝大家新春快乐,阖家幸福,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229章 立下重誓 林隽抬头看了叶仁清一眼。 叶仁清长身而立,站在祖师爷神像之前,气度超然,自有一派大宗师的风范。 见林隽看向自己,叶仁清眼神一转,也看向了林隽。 两人对视一眼。 林隽微觉神识中一颤,连忙低下头。 他恭谨躬身,拱手向叶仁清道:“不知道叶天宗召弟子来此,有何吩咐?请天宗示下。” 叶仁清却并没有便即说话,深邃的目光在林隽身上打量了一阵。 他沉吟一阵,方才开口说了两个字:“跪下。” 林隽闻言,情不自禁地打了寒颤。 他不清楚叶仁清要自己跪下,到底是何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不会是自己在剑冢之中试剑这件事情,捅了什么大篓子? 难道叶天宗要当着祖师爷的面,惩戒自己? 不至于要清理门户这么严重? 如果不是事情重大,叶仁清也不至于以掌门之尊,亲自出马啊。 他脑中突然一闪念: 难道叶仁清,也要收自己为徒不成? 之前北宗掌门卿北溪收林隽为关门弟子的时候,收徒的简单仪式,就是在这长明祠中的顶楼进行的。 当时林隽就是在这里,跪拜在祖师爷的神像面前,叩了好多个响头的。 不会这么幸运? 会有这样的好事? 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林隽一边想,一边依言跪了下来。 他长跪于地,低下头,暗自思索,猜测叶仁清的意图。 耳边听到叶仁清说话的声音:“抬起头来。” 林隽抬头,看向面前。 叶仁清已经侧身让在一边,露出了整个祖师爷的神像。 他手抚白须,沉吟了片刻,看向林隽双眼,沉声说道:“本尊,要传你剑道。” 传我剑道?! 林隽咋听此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要传我剑道?! 他简直难以置信,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叶仁清。 林隽嗫喏着说道:“叶天宗,您这是?要……收弟子为徒?” 看着林隽充满期待的神情,叶仁清却摇了摇了头,当头泼了他一盆凉水:“传你剑道,却不是收你为徒。” 顿了一顿,叶仁清又道:“本尊从来没有收过,品级还是下三境的弟子。” 林隽顿时泄了气,垂头不语。 只听叶仁清又道:“宗门里面,有剑道天赋的弟子,本尊也愿意为了光大门楣,指点一二。收徒事宜,事关重大,本尊可没有卿师兄那么潇洒随意。” 林隽听到此言,顿时明白:卿北溪收自己为关门弟子的事情,叶仁清应该是一清二楚了。 这两位大宗师,一庄一谐,在收徒弟这种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很大的差异了。 卿北溪性格随和,身上满是人世间的烟火气,他又颇为潇洒诙谐,与之相处,有一种很亲切融洽之感。 而叶仁清性格端严,虽然两人此刻近在咫尺,但是他给林隽的感觉,却有着很清晰分明的界限感,随时都是一副威严深重的师门长辈模样。 虽然叶仁清说,不是收自己为徒,但是能传授自己技艺,在剑道上加以指点,那自己也是受益匪浅了。 反正绝对是包赚不赔的好事情。 一念及此,林隽放宽了心,微微挺起背脊,让自己的跪姿更端正些,等着叶仁清指示。 林隽这些心理变化导致的小举动,叶仁清尽收眼底。 一说要传林隽剑道,林隽就神情兴奋; 然后说不会收他为徒,林隽又耷拉了一下脑袋,显得有点灰心丧气; 不过很快这小子又挺起脊梁,显出了性格上的坚韧。 叶仁清暗自点点头,伸手一晃,手中多了三支点燃的高香。 他转身向祖师爷的神像鞠躬三次,将香插在神像之前。 叶仁清做完这些,转身移开两步,稍微侧对林隽,开口轻轻说了一句:“向祖师爷磕头。” 林隽连忙磕下头去。 他也不知道,需要磕多少个头,反正多多益善就是了。 林隽不住地磕头。 等他磕完第九个头,叶仁清开口道:“可以了。” 林隽这才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叶仁清,朗声道:“弟子蒙叶天宗不弃,传授弟子剑道,请天宗受弟子一拜。” 林隽说完,又略略调整了一下跪的方向,向叶仁清叩头。 他口中说着“一拜”,却也结结实实连磕了九次头方止。 叶仁清也并不阻止林隽,长身站在原地,坦然受了林隽这九次叩拜。 他口中不语,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林隽起伏之间,已经偷觑在眼中,心中暗道自己这几个头,磕得倒也不算冤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就算是大宗师,也是喜欢这样被人高高供起来的嘛。 他没有想到的是:天下能有几个人,可以在天龙宗的长明祠中,跪在叶仁清这位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面前,给他磕头? 等林隽停下来,叶仁清微微颔首,又说道:“林隽,本尊要你在祖师爷面前起誓,学得剑道之后,一定要心系中原百姓,所为任何事情,都不得背弃宗门。” 林隽闻言稍微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天宗,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天宗请教。” 叶仁清点点头:“讲。” 林隽想了想道:“弟子修行剑道,难道立誓之言,不应该是绝不滥杀无辜,为了社稷江山甘愿撒尽热血么?” 叶仁清手抚白须,喟然长叹一声道:“何为无辜?又何谓江山社稷?” 他眼中光芒闪动:“若心中存了不伤无辜之念,与人动手之时,难免束手束脚。” “这江山社稷嘛,改朝换代也所平常,顺势而为即可。” “你只要心中有我中原百姓,有我天龙宗门,其他的,无须顾虑太多。” “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在本尊这里,可并不是一句说着玩的空话。” 林隽心中一动: 这叶天宗看来仙风道骨,一副神仙中人的模样,没想到,其实内里倒是个杀伐果敢的性情中人。 对了,传说中的小师叔祖宁折,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么? 这样去行走天下,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 不像传统的正派人士一样,需要太过追求什么道义颜面的面面俱到。 如此纵横四海,才是真的爽嘛! 当下林隽不再犹豫,直起身来,在祖师爷的灵位面前发下重誓: 弟子林隽,今日蒙叶天宗垂青,传授弟子剑道。 弟子习得剑道,必将以中原百姓和天龙宗宗门利益为先,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内。 祖师爷英灵在上,弟子若有违此言,必将人神共弃,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特立此誓,请祖师爷明鉴。 听林隽立誓完毕,叶仁清点点头,淡淡道:“那咱们就开始学学剑道。” 第230章 大仁大义 大智大勇 林隽不敢怠慢,长跪于地,挺直了身体,看着叶仁清,静待对方开口。 叶仁清道:“剑在掌中,剑意随人心而动。练剑之前,需要先会做人。在传授你剑道之前,本尊想先教你一点为人之道。” 林隽点点头道:“弟子恭聆天宗教诲。” 叶仁清背负双手,看向林隽:“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剑道大成?” 不就是您这样的人了? 这句拍马屁的话,林隽在威严的叶仁清面前,也并没有敢说出口,只是做好自己一个捧哏的本分:“弟子鲁钝,请天宗明示。” 看林隽一副乖巧受教的样子,叶仁清也是老怀安慰,遂开口道:“要想剑道大成,非要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不可。” 顿了一下,叶仁清又道:“仁者不忧,义者无欲,智者不惑,勇者无惧。如此,才能在剑道上走得更远些。” 林隽听得有点懵逼。 刚刚您老人家不是还说,只要心存百姓和宗门,行事不要太过避忌么? 此刻为何上来就要用“大仁大义”这个框框,把自己给约束起来? 叶仁清见林隽神情有点迷茫,问他道:“林隽,你说说看,何为‘大仁’。” 林隽想了想道:“圣人曾有云,要讲求‘仁恕之道’。弟子看来,是不是应该时刻心怀仁恕之心,不以个人得失计较,要有以德报怨的品性。” 林隽和叶仁清刚刚才认识,并不了解这位掌门大宗师的品性,所以他的回答,也尽量保守一些,免得被认为自己离经叛道。 大不了不合其心意,被训斥一顿就是了。 果不其然,叶仁清白眉稍皱,遥遥头道:“本尊问你,如果以德报怨,那又以何报德?” 林隽做思索状,然后朗声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叶仁清白眉一展:“不错!正该如此。老君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言何意?” 林隽答道:“天地不会感情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圣人也不会感情用事,对天下百姓,也都一视同仁。” 他脑中灵光一闪:“这里的看似不仁,实为大仁也。” 叶仁清点头:“孺子可教。那你说说看,那何为大义?” 林隽想想道:“大义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心中存有大义,不为强权和利益所驱使诱惑,才是正道。” 叶仁清闻听林隽的解释,缓缓点头,提醒他道:“仁之法在爱人,不在爱我;义之法在正我,不在正人。这点你也要切记。” 林隽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弟子明白。” 叶仁清又道:“至于大智嘛,则是要有心胸,有格局,要学会从更高的层次去看待事情。大智,还在贵于自知。” 他看了看林隽:“德薄位尊,智小谋大,力小任重,就是最无智,最蠢笨的三种表现。” 林隽额上渗出了冷汗,感觉自己一直大大咧咧,很多时候做事,都并没有这样去仔细思考过。 加入东院成为零零柒,吞下连升五级的诱饵接了“摘星行动”的差事,而且还要亲自操刀组团…… 他偷偷看了叶仁清一眼,掌门大人是不是在提醒我哦? 叶仁清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连忙点点头道:“弟子知道了,以后必每日三省吾身,多加注意。” 叶仁清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本尊在针对你么?” 难道不是? 针对得还不够明显? 林隽低下头:“弟子不敢。” 叶仁清语重心长道:“你此刻所为,有很多事情,本尊知晓,也是情非得已。日后必将还会遇到,你要多加注意。” 接着令林隽没有想到的是,叶仁清略带幽默地说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人帮,自己有可能做不好的事情,不会找人帮忙么?” 对哦,我这条好汉,能找到的帮手,可不止三个! 他回想起,那次在得意楼下,轻松破解“谷雨行动”刺杀的卫公,曾经向发问的赵赢说过:他只不过有点知人之明而已,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大智慧,就是要自知和知人。 林隽再延展性地一想,开口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弟子以为,大智除了自知,还应知彼,凡事要高屋建瓴地看待分析。” 叶仁清听林隽所言,已经开始有自主地延展性思考,心中也有些快慰,于是又问道:“那么,以你之见,何为大勇呢?” 已经有些摸得到叶天宗的思路脉络了,林隽此时不再有太多犹豫,朗声道:“弟子以为,勇之一字,有匹夫之勇与大勇之分。” “哦?”叶仁清听得精神一振,向林隽道:“你说说看,何为匹夫之勇?” 林隽答道:“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血溅五步,此不足为勇也。” 叶仁清点点头:“不错!那么,大勇者又应如何?” 林隽挺胸抬头,大声说道:“真正的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声音铿锵坚定,掷地有声。 叶仁清脸色此刻已经变得柔和起来。 听了林隽说的话,仔细打量了他一下,长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十六岁的小娃娃,都有如此见识。” 叶仁清摇摇头道:“唉,当年宁折要是有这分见识,事情也不至于搞到无法收拾了。” 林隽不敢搭话。 你们这些神仙人物的事情,我这个小扑街哪里有资格评价? 小师叔祖敢横行无忌,那是他手底下过硬。 我要是敢这样行事,随便在哪部仙侠武侠电视剧里面,只怕都活不过三集…… 此时叶仁清心情大好,招呼林隽道:“起来。” 他的规矩大,林隽一直跪着回话,都没敢起身。 此时听到叶仁清让自己起来,林隽才说声“多谢天宗”,扶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叶仁清目注林隽,郑重道:“现在开始,咱们就开始学剑道。” 林隽心中大喜。 叶仁清指指地上的黑铁长剑,向林隽道:“拿起来。” 林隽弯腰握住剑柄,这次很轻松的把剑拿了起来。 黑色长剑被他放下之后,剑上的光芒就黯淡了下去。 此刻被林隽重新握在手中,黑黝黝的剑身上,又开始亮起了光芒…… ps:感谢书友无相v微殇和书友的月票支持。 第231章 丢给师傅一口大黑锅 林隽手中的黑色铁剑,发出蒙蒙的光芒,而且变得越加明亮。 叶仁清扫了剑身一眼,瞳仁微不可察的轻轻收缩了一下。 他背负双手,当先而行,向林隽说了两个字:“下楼。” 林隽手持黑色铁剑,尾随在叶仁清身后,向楼下走去。 两人一路默默而行,都没有说话。 此时林隽心里已经从兴奋之中,完全沉静下来。 他看着叶仁清的背影,开始思考刚刚两人的对话。 叶仁清在传他剑道之前,却先给他讲了一大堆做人的道理。 要林隽做一个“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之人。 这个要求,委实是很高的。 能做到这几点,岂不是就和圣人差不多了? 林隽隐隐觉得,叶天宗刚刚和自己讲述的,似乎更近于儒道,而非剑道。 叶仁清是天龙宗的南宗掌门,又是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日常必然是诸事缠身,极其繁忙的。 可他花了这么多时间,来召见自己一个外门弟子,而且还说了这么多看上去和剑道没有什么关系的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心血来潮。 林隽想起最后和叶仁清谈论到“大勇”之意时,叶仁清在那一刻流露出真挚之情,对小师叔祖宁折境遇的遗憾惋惜之意。 他心中猛然一动: 叶仁清说这些话的目的,是要让自己,不要重蹈小师叔祖宁折的覆辙! 之前北宗掌门卿北溪在长明祠中,收自己为关门弟子; 现在南宗掌门叶仁清又要在这里,传授自己剑道。 两位巨佬,还真是看得起我林隽。 他也顿感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层无形的压力和责任。 林隽一边思索,一边跟着叶仁清走下楼梯,走出长明祠。 两人转过照壁,来到前院。 叶仁清停住脚步,转身过来,伸手示意林隽停下。 林隽也不敢发问,立即停下脚步,看着叶仁清,静待他说话。 两次此时就站在娑罗双树下,淡淡的花叶香味,传入鼻中。 此时虽然在白天,但是周遭却是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声音。 扫地的守灵人和欢蹦乱跳的金毛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隽上楼下楼,在长明祠中进进出出,都一直没有看见这一人一兽。 叶仁清看着林隽手中的黑色铁剑,上面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稍稍定了定眼神,目光扫过铁剑,开口说话道:“这把剑上,居然还有星辰之力。不错啊,这么快,都已经学会《观星经》了。” 林隽不敢开口,他修行《观星经》,是顾月影擅自在私下里,偷摸把秘籍给他的,此事可大可小。 他如不说,当然也没有人可以看出来。 只不过叶仁清这种境界的大宗师,一眼就从他手中长剑上的光芒中,看出了端倪。 叶仁清见林隽低头不语,马上明白了他的沉默的原因。 “你是本门弟子,如何学会的本门秘籍《观星经》这种琐碎小事,不在本尊关心范畴。”叶仁清目注林隽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尊已经说过了,只要你心中时刻都有宗门和百姓,那就行了。” 林隽点头道:“多谢天宗提点。天宗的教导。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叶仁清点点头道:“你这柄剑里面,已经吞噬了三十六道天罡和七十二道地煞剑意,一百零八道剑意加持之下。此剑中的意境,此时已经圆满如意。” 他指指林隽手中之剑:“之前试剑的时候,剑冢之中,剑阶顶上,你曾发出一招。现在再发一次,让本尊看一看。” 林隽犹豫了一下。 在剑冢中的时候,他使出的一招“天外飞仙”,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此刻再发此招,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因为那一剑,他已经耗尽了体内的灵力储备,神识之力也几乎见底,才导致一剑之后,立即晕倒。 此时此刻,他尚未恢复,哪里还能完整地使出这招天外飞仙? 叶仁清见林隽面露犹豫之色,稍稍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是不是还没恢复,现在的神识和灵力不够了?” 林隽点头道:“是,弟子适才发招,所耗甚大,此刻已经不能完整再次发招了。” 叶仁清脸色微露诧异:“北宗的剑道中,还有这样的剑招么?卿师兄对你,相待甚厚,倒是一点也不藏私。” 天龙北宗以医术丹道着称于世,剑道并非所长。 卿北溪固然是大宗师境界,万法皆通,剑道上的造诣也颇为强大。 但是他的弟子,却没有以剑道着称的。 林隽此前从未修行过剑道,他的境界,也是在长明祠中才开始突飞猛进,有了一日破三境的跨越式成长。 今日林隽突然之间,在剑冢中发出惊天一剑。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算是叶仁清,也决计想象不到,林隽的这一招天外飞仙,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北宗的典籍中,隐藏了什么惊世大招,而卿北溪将此招,传给了林隽。 林隽却不便明言,只得沉默表示认可,让师傅卿北溪背下了这口大黑锅。 听林隽说消耗过巨,不能发出剑招,叶仁清抬头看看天上,此时离天黑还尚有一段较长的时间。 他又向林隽问道:“既然修行了《观星经》,那你的本命星,是哪一颗?咱们就等一等,到了晚上,你吸纳些星辰之力再说。” 听叶仁清问起自己的本命星,林隽眯着眼看了看天上,阳光很大。 即使在这谷地之中,依然能感受到强烈的日照。 他指指了天上,向叶仁清道:“天宗,弟子的本命星,正在天上。” 叶仁清以大宗师之境,又在修行界纵横了几十年,什么样千奇百怪的事情没见过? 但是陡然听到林隽此言,也不禁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你的本命星?是咱们头上这轮太阳?” 林隽认真地点点头道:“弟子不敢欺瞒天宗,正是如此。” 叶仁清的修养极深,片刻之间就恢复了常态。 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向林隽道:“那你即刻开始运转《观星经》,马上吸纳星辰之力。” 林隽应了一声,又有点犹豫道:“天宗,弟子也不知道,现在开始运转功法,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发出剑招?会不会影响到您老人家的正事?” “本尊现在所为,就是正事。”叶仁清一脸严肃:“赶紧开始,不要再说了,本尊自有分寸。” 林隽躬身答应,放下手中的黑色铁剑,然后盘腿席地而坐,双手认真地掐起法诀。 (本来他感觉随随便便摆个姿势,也能运转功法的,不过叶天宗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怎么都要做得像模像样一点?) 他刚一开始运转《观星经》功法,就立即发现,情况有了重大的变化! 第232章 大宗师的无形之威 之前在剑冢之中发出“天外飞仙”剑招之后,林隽旋即昏迷过去,然后在寝舍中醒来。 他随即发现自己无论是神识和灵力,还是肉身,消耗都很大。 于是林隽让赵赢和唐木搀扶着自己,去寝舍的露台上。 他运转起《观星经》法门,来吸纳太阳的星辰之力,以补充自身的消耗。 当时林隽就发现,他道树上封印中的孔洞,又明显地扩大了一些。 他运转《观星经》的功法,速度变得更快,吸纳的星辰之力也变得更多。 简单说:林隽运转功法的效率,有了很大的提升。 此时林隽在长明祠前院,娑罗双树的树荫外面,阳光之下,运转起《观星经》,开始吸纳太阳的星辰之力。 而此时,他感觉到,自己运转功法的效率,比起之前在寝舍露台上的时候,又再度有了很大的提升。 比较直观形象的说法,林隽就像是一辆电动车,需要太阳这个充电桩,来进行能量补充。 以前运转《观星经》,林隽的体内,如果是一小时充进10度电; 那么在寝舍的露台上,大概就是一小时充进去20度; 而此刻,起码是一小时充进去50度以上。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却的的确确,是自己亲身感受的事实。 星辰之力汹涌而入。 林隽也无暇再去多想。 他闭上双眼,催动功法,开始拼命地吸纳太阳中的星辰之力。 林隽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隽的双眼突然之间睁开,精光四射。 此时的他,身体状态已经完全恢复。 此刻的林隽,堪称神完气足。 甚至此时的状态,还在之前剑冢中试剑之时,发出“天外飞仙”的巅峰时刻之上。 林隽睁眼看时,叶仁清正负手站在自己三尺开外之地。 看着林隽睁开双眼,状态爆棚的样子,叶仁清的脸上并没有惊诧的神色。 似乎林隽的恢复速度,完全在他的预计范围之内。 叶仁清头微斜,看向西边的方向。 此时的天坑顶上,已经看不到日头。 一抹斜阳的夕照,洒落在娑罗双树上,花叶上余光微漾,恍如神物。 林隽也随着叶仁清的视线,往天坑顶上看去。 触目所及,是一片安宁静谧的湛蓝天幕。 林隽此时的心境,也如同这天空一样,平静、坦荡、豁然而通透。 他的神识,冷静而敏锐; 他的肉身,坚固而轻巧; 他的灵力,充沛而绵密。 叶仁清收回投向天幕的视线,深邃的目光扫过林隽,点点头道:“一个时辰多点的时间,能恢复成这个样子,还算是不错。” 林隽听到叶仁清夸奖自己,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咧嘴一笑。 一个多时辰? 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就站在这里,安静地等待了自己两个多钟头? 就算是恋爱中的男子,要等待梳妆打扮的意中人下楼,也未必会如此耐心? 林隽心中又是一阵诚惶诚恐,同时也泛起一股暖心的感觉。 他连忙满面堆笑向叶仁清道:“弟子这个累赘,有劳天宗久候了。” 叶仁清见林隽笑逐颜开,少年心性毕露,与自己期待的那种少年老成沉稳大气,还颇有些距离,又无奈地轻轻摇摇头,温和地说道:“把你的剑拿起来,出招。” 林隽躬身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他弯下腰,伸手去取自己刚才放在地上的黑色铁剑。 黑色铁剑被林隽放在地上之时,光芒又自然黯淡下去,不仔细看的话,如同一根黑乎乎的烧火棍一般。 林隽拿起剑之后,看向叶仁清,此刻才发现,叶仁清的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此人在叶仁清身后四尺左右,一身青色粗布衣衫,身材高瘦枯长,脊背佝偻,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 正是长明祠的青衣守灵人。 林隽第一次来长明祠,初见守灵人之时,曾经被他的可怖面目吓了一大跳。 相处一段时日之后,惧怕之心渐去,反而越加倍感亲切。 此时乍一相见,林隽也是开心不已。 他知道守灵人是个聋哑人,因此也没有开口与其打招呼,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守灵人点点头,脸上密布的疤痕,也让人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北宗掌门卿北溪在时,守灵人就大大咧咧地与其同桌吃饭,并不见有如何局促。 此时他站在南宗掌门叶仁清身后,同样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手中还拄着一柄扫帚于地,微微歪着头看着林隽。 林隽不知道,这守灵人是何时到来的。 他也不知道,叶仁清和守灵人之间关系如何。 但是像叶仁清这种境界修为的人,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四尺之地,他是不可能不清楚的。 而叶仁清,此刻就似乎毫无知觉,坦然地将自己的后背,置于守灵人的眼前。 就算天下无人能进叶仁清身前三尺之地,他此刻的站立之姿,也说明了对守灵人,有着绝对的信任。 林隽心中暗自思量,守灵人与本派南北两宗的掌门之间,关系绝对匪浅。 可他为何会守在这长明祠中? 而且还是又聋又哑? 没有容林隽多想,此时他掌中的黑铁长剑,又开始放出光芒。 剑上光芒,越来越强。 林隽催动神识之力。 神识中的剑印陡然亮起。 随着神识中的剑印亮起,黑色铁剑上的光芒越发炽烈。 此时叶仁清突然指了指旁边娑罗双树,向林隽道:“试试斩一段枝条下来。” 林隽曾经在想要在顾月影面前装逼卖弄,尝试过用六脉神剑的剑气去斩断枝条。 可无论他如何发出剑气,根本就对娑罗双树的枝条无可奈何。 但是他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系统诓骗,修行了一本假的《六脉神剑经》 既然现在叶仁清已经说了,要他剑斩枝条,他当然要照做。 不过这把剑,连刃口都没有开过,剑锋也没有…… 林隽无暇再去多做考虑,举剑轻轻一挥,长剑从娑罗双树的枝条上扫过。 一截树枝,应手而落,掉在地上之后。 枝条迅速消融,化为一道烟气,又飘进了娑罗双树的树丛之中,消失不见。 林隽愣了一下,就这么轻松简单? 他记得顾月影曾经说过: 长明祠中,有强大的阵法结界,任何人到了这里,境界都会被有所压制。 可是为何自己刚才运转《观星经》法门的时候,效率明显还提高了很多呢? 而且现在这随手的一剑,还斩断了禅宗神树的树枝。 他脑中一个闪念,想起了顾月影说以上“境界压制”的话,是有一个前提的。 大宗师以下。 自己面前的叶仁清,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道大宗师。 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呢! 怪不得他要在这里守着自己。 不就是要为自己保驾护航么? 这就是大宗师的无形之威啊! 见林隽怔怔发呆,叶仁清提醒他道:“林隽,你可以出招了。” 林隽一下回过神来,向叶仁清道:“是!天宗,弟子想问一下,弟子向何处出招?” 这里可是长明祠,还是先问清楚了,再出招比较保险。 这里的花花草草树木甚至黄土,说不定都是很珍贵的…… 自己暴打高鲜国崔国舅的时候,可就是被王判教授以“损坏公物”的罪名惩戒过。 虽然事后看来,这惩罚更像是一种奖赏…… 听林隽问自己,叶仁清指指自己,口气很平淡地说了一个字:“我!” 他的意思很清楚:是要林隽,对他出招! 第233章 梅开二度 天外飞仙 林隽听到叶仁清要自己向他出招,第一反应是很懵逼的。 他脑中恍惚了一下。 仿佛听到的是“向我开炮”一样的话语。 自己一名区区的外门弟子,向师门长辈动手,何况这位长辈还是掌门大人。 而且自己要发出的,还是威力极其巨大的剑招。 虽然在叶仁清看来,自己的剑招,也不过平平无奇而已。 不过从门规的角度上看来,这终究是大不敬的。 叶仁清见林隽犹豫,开口说道:“林隽,你没听清本尊说的话?” 林隽连忙答道:“弟子听清了,只不过……”说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怎么?”叶仁清一脸的风轻云淡:“你在担心会伤到本尊么?” “弟子不敢有此揣想。”林隽忙开口道:“弟子萤烛之火,怎么敢与天宗日月争光?” 叶仁清点点道:“那就不要再婆婆妈妈,再做妇人之状了。” 他指指林隽手中正闪耀着光芒的黑色铁剑:“用你的这柄剑,用你最厉害的剑招,向本尊尽管出招。” 最厉害的剑招? 大佬,说起来也许您不相信,弟子我只会一招…… 林隽此时脑中一个闪念,想到当初留仙居后巷命案公审时,大内副统领苗彪检查自己修为的过程。 苗彪当时也曾经把命案凶器,林隽的佩刀递给他,对他说了一句:想活命,就来砍我。 自己用尽全力一刀下去,砍中苗彪的脖颈,结果人家皮肤上连个印记都没有…… 叶仁清要自己出剑,那肯定也有他的意图,自己倒不必过于谨慎,尽力施为就是了。 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叶仁清这位大宗师顶着…… 想到这里,林隽心中大定,向叶仁清躬身施礼道:“那弟子这就准备出招了,请天宗指点一二。” 叶仁清点点头道:“好。你尽管全力发招,越是尽力,那就越好。本尊自有计较。” 林隽站直身体,缓缓掣剑在手,闭上双眼。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将所有的情绪排遣出去,进入安宁平静的状态。 此刻,林隽无论是肉身、神识,还是灵力的状态,都在前所未有过的一种巅峰上。 林隽全力催发神识之力,神识中的剑印,瞬间大亮。 他手中的黑色铁剑,也随即光芒大涨,本来只是蒙蒙的光亮,一下变得极其璀璨夺目。 林隽和剑灵之间,本来隔着的迷雾,仿佛被一阵狂风吹散。 他可以清晰感知到,黑色铁剑中剑灵那种兴奋异常欢呼雀跃之意。 林隽运转起“天外飞仙”的剑招法门。 还是像上次一样,他体内的所有灵力急速流转,几乎不受他自己控制地,从手中汹涌奔腾而出,灌注进了黑色铁剑之中。 黑色铁剑上的炽烈光芒,在吸纳进了林隽的全部灵力之后,瞬间熄灭不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林隽感觉到手中之剑,此刻凝聚了如同山岳江川一般的威势。 黑色铁剑光芒爆燃! 比之前还要热烈奔放。 林隽跃在空中,胸中气势汹涌,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斩!” 一道雄浑澎湃到肉眼可见的剑芒,从剑身上狂飙而出,直奔叶仁清而去。 林隽在剑冢中发出“天外飞仙”之时,黑色铁剑吞噬了三十六道天罡剑意。 而此刻他再度发出剑招,黑色铁剑又在刚刚,吞噬吸纳了七十二道地煞剑意。 此刻“天外飞仙”的一剑之威,还在剑冢中斩落万剑巨龙时之上! 剑芒呼啸奔腾,如有实质,声势浩大地向叶仁清席卷而至。 叶仁清,天下剑道第一的大宗师。 他会如何应对? 叶仁清目注剑芒,脸上白眉微展,露出一丝欣慰之色,点点头道:“还算不坏。” 话刚说完,天外飞仙剑招已经到了叶仁清的面前! 他的白须白发,都被吹拂得飘动起来。 天下无任何剑意,能到叶仁清三尺之地。 除非他愿意。 叶仁清闪电般地伸出右手,动作显得轻描淡写,潇洒写意。 他一把握住了迎面而至的剑芒。 叶仁清以空手,捉住了声威骇人的剑芒! 剑芒如同被一条钩上的游鱼,拼命在叶仁清掌中挣扎,却再不得寸进。 一道炫目的光芒,在叶仁清身前不住地飞舞闪动。 林隽此时人在高空,看到这一幕,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剑招已出,他也只能按照叶仁清的要求,继续全力施展,催发出天外飞仙的剑意。 剑意倍加雄浑犀利,在叶仁清的手中,挣扎得也越发剧烈。 林隽双足踏在地上。 他此时已经将天外飞仙的剑意,尽数激发出去。 落地以后,林隽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 他感到双足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林隽将手中黑色铁剑拄在地上,想要稳住身形。 可是此刻他已经全身脱力,握剑的右手还在不住打颤。 林隽连忙再伸出左手,握在剑柄之上。 双手握住剑柄之后,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也只是好了一点那么多。 他膝盖发软,双手握剑,也终于支持不住。 林隽右膝着地,将身躯的重量倚靠在黑色铁剑上,才堪堪稳住身体。 此时他身体里面的灵力,再次倾泻一空。 真正的被掏空了。 这把铁剑中的剑灵,对灵力的渴求极大,就是个无底洞一样,根本就填不满喂不饱。 似乎再多的灵力,它也有余力吃下。 而且这剑灵吸纳吞噬灵力的速度奇快,瞬间就将林隽的库存全部清空。 林隽的神识之力也消耗巨大,发完剑招之后,他整个人又陷入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几乎又要昏倒过去。 他不断地和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抗争,心中拼命呼喊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 就在此时,林隽鼻中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香气入鼻之后,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神识也得到滋养一般,瞬间清醒过来。 林隽瞬间会意,这种香气,他之前就闻到过,而且此刻还在不断地传入他的神识中。 这股香气,就来自他身边的娑罗双树上。 虽然这股香气极淡,但是也极大缓解了林隽神识的干涸。 此刻他才有余暇,向叶仁清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之下,林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大吃一惊。 第234章 参加星球大战? 林隽以“天外飞仙”发出的一击,声威浩大无匹。 剑意澎湃。 剑芒呼啸。 而这道看上去沛莫能御的剑芒,正被叶仁清捉在手中。 叶仁清右手牢牢掐住剑芒,左手正在剑芒上狂抽。 就像是在一个家长,正在教育自己家的熊孩子一般。 叶仁清一边逮着剑芒狂抽,一边口里面还在不住数落: “地狗剑意,你还是这么调皮啊?” “地威剑意,不听本尊招呼是不是?” “对了,都像天英剑意你这么乖巧才好嘛。” 他正在抽打剑芒的时候,一股剑意偷偷摸摸从剑芒中分出,就要飞走。 叶仁清一伸左手,探手将这道剑意捞了回来。 他口里嗔怪道:“天机剑意,你这个小机灵鬼儿,还想跑吗?” 叶仁清将这道想要偷摸跑路的天机剑意,踩在足下,狠狠地跺了几脚,才又从地面上捡起来,归拢到剑意之中。 林隽单膝跪地,双手拄剑,已经完全看傻眼了。 我尼玛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空手入白刃,我倒是见过的。 这空手捉剑芒,然后将其暴打一顿,不听话的剑意,还要被跺上几脚…… 完全超乎了林隽的认知。 真是境界的低微,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啊!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叶仁清的操作,头脑里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剑芒里面的一百零八道剑意,已经尽数被叶仁清教育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团安静的剑芒,蜷缩在一起,握在叶仁清的右手之中。 林隽蓦然想起:对了,叶天宗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殴打我的剑意? 他也不敢发问,只是呆呆地继续看着叶仁清。 叶仁清将剑芒拿到眼前,伸出手指在上面弹了弹,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将剑芒平放在面前,双手握住,轻轻向两边一拉。 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光在叶仁清手中闪动。 这团剑芒,被叶仁清拉长,成了一柄光剑的模样。 林隽大惑不解,不知道叶仁清这样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难道是要赐予自己一把,剑意凝聚而成,光芒万丈拉风酷炫吊炸天的神剑? 弟子我是要去西域出公差,还是要去参加星球大战…… 这柄光剑的续航时间,也不知道是多长? 需不需要再继续充电? 这种酷炫的光剑,只怕不能拿着到处招摇过市? 到哪里去找剑鞘呢? 林隽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叶仁清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将光剑握在手中,神色肃穆,面沉如水。 片刻之后,叶仁清冷电一般的目光,投向还在单膝跪地勉力支持身体的林隽。 他口气严峻,向林隽问道:“林隽,你可记得,你在祖师爷面前发下的誓言么?” 林隽此刻虽然已经近乎脱力,还是马上松开扶住黑色铁剑的双手。 他以正襟长跪的姿势,一脸严肃神情,向叶仁清回答道:“弟子记得。弟子修行剑道,必将以中原百姓为念,以我天龙宗宗门为重,绝不敢有违此誓。请天宗明鉴。” 即使有娑罗双树的花香,帮助林隽维持了神识清醒,可此刻他肉身的疲乏,却也是实打实的有些超过负载了。 只是保持一个尽量端正的长跪姿势,说了几句话,也累得林隽有些气力不继。 叶仁清听了林隽的回话,却并未说话,脸上的神情也丝毫未变。 林隽额头上,不自觉地开始渗出汗水。 过了好一阵,叶仁清才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林隽的背上,此时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叶仁清的强大气场,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长跪姿势,导致的肉身疲惫加剧。 叶仁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光剑,沉吟了一下,又看看天上,长叹一声。 然后,他回头向后面看了看。 叶仁清的身后四尺之地,一直沉默地站着那个拄着扫帚的青衣守灵人。 林隽满身的疲惫,之前视线也因此有些模糊。 神识渐渐清明之后,又被叶仁清的一顿操作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他此刻才注意到,青衣守灵人就一直安静地待在那里。 就连林隽刚才发出“天外飞仙”剑招,他也不声不响,不退不避。 林隽的心中,对青衣守灵人又多了些好奇。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青衣守灵人站立的位置,离开叶仁清的身边,足有四处距离。 虽然说天下无人能近叶仁清的身前三尺之地,但是这青衣人,也暗暗保持了对叶仁清足够的尊重。 叶仁清转头看了青衣守灵人一眼之后,又转头回来,看着手中的剑芒,喃喃自语道:“那么,就再试一次。” 林隽此刻神识清醒,耳聪目明。 他听得很清楚。 叶仁清说了一个“再”字。 他要试什么? 为什么要说“再”? 之前还有人召唤出过这柄黑不溜秋的铁剑? 林隽心中充满疑惑,向叶仁清看去。 叶仁清此刻神情肃穆,紧紧握住了光剑。 他脸上突然发光,瞬间一黄,又是一红,又是一白,瞬间变换了很多种颜色。 林隽微微张大了嘴巴。 天宗他老人家,是要展示变脸的巴蜀传统艺术么? 还是发光的威力加强版? 叶仁清脸上颜色变换,在瞬息之间,即告完成。 他手中的光剑,也发出七彩斑斓的璀璨光芒。 而且这光芒在刹那之间就暴涨起来,简直要闪瞎林隽的24k钛合金狗眼。 叶仁清将手中的七彩光剑,向天空中掷出。 七彩光剑跃上高空,几与长明祠平齐。 长明祠中一阵灯火摇曳闪动。 肉眼可见的无数道光线,从长明祠中的魂灯中涌出。 这些光线,全部汇聚到了七彩光剑之中。 林隽心中暗喜,原来这把神剑,还得到了各位先贤前辈的加持啊。 他再低头看看身边,此刻黑色铁剑黯淡无光,静静躺在那里。 黑色铁剑,之前已经奉林隽为剑主。 而且还能发出威力骇人的一招“天外飞仙”,虽然在叶仁清面前就如同儿戏。 不过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天下第一? 难道我这么与众不同,可以拥有两把剑? 林隽心中正在疑惑的时候,空中的七彩光剑,已经将长明祠魂灯中的光线吸纳完毕。 七彩光剑滴溜溜在空中倒转,剑尖朝地。 一阵光芒闪动之中,七彩光剑呼啸飞射,向着林隽的位置,当头刺落! 林隽为之大骇! 第235章 从天而降的神奇一剑 林隽此刻,体内的灵力已经完全被“天外飞仙”的剑招掏空。 同时,他的神识之力也很微弱。 肉身疲惫已极,长跪于地,全身酸软,都无力站起来、 在他头顶上方的高空处,绚烂夺目的七彩光剑当头斩下。 林隽长叹一口气,连膝盖都懒得挪一挪地方,只能对自己说声抱歉,表示爱莫能助。 他看了看面前不远处的叶仁清。 叶仁清微微昂首,也正看向空中飞速向下斩落的光剑。 他对长剑所指处的林隽情形,似乎并无关切之情,更没有出手相助之意。 林隽目光一转,再看向了青衣守灵人。 守灵人此刻却并没有看着空中的七彩光剑。 他的视线,投射在林隽身上。 林隽的目光,正好与守灵人的视线相接。 守灵人的目光,木讷到平静,如口枯井一般毫无波动。 但不知为何,林隽却在守灵人这并无任何情绪表露的眼神中,感到了一丝紧张,还有些期待和焦灼。 林隽是见识过自己发出的“天外飞仙”这记剑招的绝大威力的。 虽然剑芒在叶仁清手中乖巧柔顺,但是之前在剑冢,却凶相毕露地一下斩破了气势汹汹的万剑巨龙。 此刻林隽和万剑巨龙易地而处,光剑的威力还得到了长明祠中前辈先贤的魂灯加持。 他自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下这一剑的。 这从天而降的一剑,即便是他在全盛状态下,也无法硬接。 也许,最多有机会利用神行百变的法门,避上一避。 既然无法躲避,那就只能坦然面对。 林隽此刻的神识和心灵,甚至是他的肉身,全都异常的平静镇定。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这把从天而降的光剑。 心无任何杂念。 此刻他没有去想过自己父母、兄长和朋友、甚至是已经有了亲密关系的玄机居士,还有曾经并肩浴血同生共死的顾月影。 他就是心无旁骛地,看着这柄光剑落下。 七彩光剑下落的过程中,剑身上不断有剑意光影闪烁、跳跃和飞舞。 林隽神识中轰然一下爆闪。 剑身上飞射出一百零八道闪着豪光的剑意。 他神识中的剑印若有感应,瞬间亮起,不断闪动着“天雄”“天机”“天猛”“天威”“地魁”“地煞”“地勇”“地狂”等剑意的名称。 此时夕照已经落尽。 天幕将黑。 飞射而出的一百零八道剑意,如同烟火一样绚烂瑰丽。 七彩光剑带着一百零八道剑意,呼啸袭来。 林隽注意到,这七彩光剑在接近自己的时候,剑身上的光芒忽然变幻了颜色。 短短的一刹那之间,剑身的颜色,历经九变。 九变之后,七彩光剑变成纯净的一道光束,几近透明,直接刺中林隽头颅,没顶而入。 林隽的身体,从外面看来,毫无变化。 但是他自己却觉得,这一道光剑,入体之后,却仿佛把身体里面捣了一个稀碎。 光剑从头至尾,自林隽头顶,完全透入,消失在林隽身体里面。 无数道光线在林隽身体里面穿梭游走。 此刻他的身体,都在散发着光芒。 光芒从林隽身体里面隐隐透出,此刻的他看上去,仿佛就是一尊神祗。 林隽只感觉到身体里面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被凌迟切割; 每一段经脉,好像都在被牵拉; 每一寸肌肉,仿佛都在被撕扯; 每一块筋骨,如同都在被磨挫。 林隽难过到想要仰头狂啸,偏偏胸中又憋闷欲死,难以透气。 他又明明想要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但是体内却空空如也。 看到林隽全身透露出剑意映射的光芒,叶仁清脸上有了审慎的神情。 他踏上几步,来到林隽身侧,伸出右掌,一掌轻轻拍在林隽头顶上。 叶仁清一掌拍出之后,林隽胸中的烦闷之感一下减轻了很多。 他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虽然是吐了一口血,整个身体如在炼狱的痛苦感觉,却有所减轻。 见林隽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叶仁清脸上神色变得轻松了很多。 他又是轻轻一掌,快速拍击在林隽头顶上。 林隽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如此这般,叶仁清接连拍落了一共九掌。 而林隽,也一口气吐了九口鲜血! 九掌拍完之后,林隽整个人,一下就有了落在实处的感觉。 看着叶仁清对林隽头顶拍落九掌,林隽也应声喷出九口鲜血,一直面无表情的青衣守灵人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林隽此时,并没有留意到守灵人的举动。 他一直呆呆看着自己面前血迹斑驳的地面。 看到这么大的九滩血渍,林隽心中首先生出的,并不是恐惧和害怕之感。 林隽心中有的,是一种痛彻心扉的肉疼感觉。 我吐了这么多血啊,得多久才能补回来啊? 亏了这么多气血,奔赴西域之前,还怎么去向玄机居士辞别? 他心念电转:我本来空明澄净的神识中,为何又有了这种世俗的念头? 哥们儿恢复正常了? 林隽身上的光芒,此刻已经完全消退。 他的神识之力,因为鼻中的淡淡娑罗双树花香,仍旧在慢慢恢复中,但是并无多少变化。 他的肉身,依然极其疲惫,只是比最初轻松了一点。 他的灵力,依旧还是在干涸见底的状态。 这从天而降的一剑斩下来,到底对自己干了什么? 叶仁清拍了自己头顶九掌,又是在对自己做什么。 林隽心里很清楚,光剑入体,天宗抚顶,都是在对自己做什么有益的事情。 但是为何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肉身、灵力和神识,都还在一个正常化的状态之下。 并没有得到什么加强啊? 林隽默默地在自己身体里面自察,以剩下不多的神识之力运转了一个周天。 这一察之下,他情不自禁地默默长大了嘴巴。 他的身体里面,又多了一条灵脉! 之前龙虎山掌门,林隽的记名师傅老道士张九六,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为林隽在两条腿中,硬生生开凿出了两道灵脉,让他可以运转《神行百变经》; 而收林隽为关门弟子的天龙宗北宗掌门卿北溪,则是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为他开凿了六道灵脉,让他可以施展出六脉神剑。 现在面前的这位天龙南宗掌门,天下公认的剑道第一大宗师叶仁清,以如此声势浩大之举,为林隽开凿了一道新的灵脉。 如此神奇的一剑。 就只为了开凿区区的一道灵脉? 林隽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叶仁清。 第236章 九转天龙诀 “你已经察觉到了?”叶仁清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表情地淡淡说道:“你的身体里面,本尊已经为你开凿了一道新的灵脉。” 新的灵脉,我是知道的。 可是为何只有一道? 林隽却不敢这么去问威严端肃的叶仁清。 他规规矩矩地向叶仁清叩了三个头。 唉哟,磕头的时候,身上还是痛得有些厉害。 我这具肉身,可千万不要整坏了。 见林隽乖巧磕头,叶仁清微微颔首: 此子如此懂事,与之前外界所传的纨绔子弟行径,相比之下大为改观,倒也颇足安慰了。 叶仁清手抚白须,心中有些开怀。 但是林隽接下说的话,却令他有些感到不是滋味了。 只听林隽说到:“弟子何德何能,蒙天宗垂青,为弟子开了这一道新的灵脉,弟子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弟子以后,必将刻苦修行,争取不辜负天宗的期望。” 林隽说这到“一道新的灵脉”时,有意无意地加重了“一道”二字上的语音,听到叶仁清耳中,特外清晰分明。 叶仁清闻言哑然失笑:“好嘛,你这个臭小子,为何要强调一道这二字?” 他摇摇头道:“你的体内,有龙虎山张九六在双腿开凿的两道灵脉,还有卿师兄开出的六道灵脉,这些情况,本尊刚才拍击你头顶的时候,已经都知晓了。” 叶仁清目注林隽,有些又好笑又好气地问道:“本尊只是为你开凿出了一道灵脉,你是觉得本尊无能?还是觉得本尊吝啬呢?居然都没有为你再多开出几道灵脉来。” “是不是本尊为你开凿灵脉,你心中还在腹诽?” 叶仁清这些话,就有些诛心了。 林隽朗声道:“弟子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弟子窃以为,以天宗的神通,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技止于此。” 他挺了挺胸膛,看着叶仁清道:“天宗仅为弟子开凿一道灵脉,必定另有深意。弟子只是怕自己不懂其中的高深玄妙之处,糟蹋了天宗的一番心血。故而想请天宗明示,此举到底有何讲究?” 叶仁清摆摆手道:“臭小子少拍本尊马屁。本尊素来不喜这些阿谀奉承之词。本尊的境界如何,天下皆知,还需要你一个黄口小儿来讲?” 顿了一顿,叶仁清又道:“本尊为你开凿的这道灵脉,当然别有不同。这道灵脉,是一道剑脉!” 剑脉? 林隽心中一动。 剑脉是个啥灵脉? 专门用来修行剑道,施展剑招的? 他不明其意,向叶仁清问询到:“弟子不明,天尊方才所说的‘剑脉’,难道是转为剑道而生的灵脉?” 叶仁清手抚白须,点头道:“正是如此!” 他指指平躺在地面上,此刻黑黝黝黯淡无光的黑色铁剑:“你以此剑,发出剑招。此剑已经尽饮三十六道天罡和七十二道地煞剑意,剑意圆转饱满。” 哦,林隽此时方知:为何叶仁清要自己登上长明祠的顶楼,就是为了吸纳楼道阶梯上的七十二道地煞剑意,来打磨黑色铁剑。 他刚想明白这点,又听叶仁清说道:“本尊将此剑意凝聚为剑,然后召唤出长明祠里先贤前辈中,剑道宗师魂灯蕴含的剑意祝福。故而此剑意在宗门长明祠中,能再加倍雄浑壮阔。” 哦,刚才从长明祠中四溢而出的光线,就是来自前辈先修剑道宗师的祝福啊? 这些已经故去的大佬,对自己这位后辈,还是多有疼怜,凌迟碎割一样的体验感之下,自己居然还是毫发无伤。 叶仁清又道:“剑意既成,本尊又亲手以‘九转天龙决’,将九道天龙浩然之气,注入到了剑意之中,方才功成。” “囚牛美妙。” “睚眦凶狠。” “嘲风雍容。” “蒲牢宏大。” “狻猊威严。” “霸下神力。” “狴犴刚直。” “负屃文雅。” “螭吻海量。” “九转天龙,一气归剑。” 他戏谑地看看林隽道:“怎么?你觉得本尊做些事情,会很轻松?” 林隽有一种被幸福击中心窝的感觉。 我尼玛先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加起来一百零八道剑意加持。 然后又是长明祠中祖宗先灵们组团祝福。 再加上叶巨佬施发的什么九转天龙诀,听上去多屌啊! 如此众多的拉风外挂加持,林隽分明听到的就是两个字: 牛批! 对了,如此酷炫炸裂的神奇一剑,怎么没把我劈死? 反倒是让我受益匪浅呢? 叶仁清好像是知道林隽心中的疑惑,又开口说道:“本尊要你发出剑招,而且威力越大越好。就是因为这道剑意,来自于你本身,回归你身体里面的时候,意有归属,才不至于让你有所损伤。” “但是你的境界太过低微,发出的剑招嘛,威力不太够,只能为引。所以本尊才会如此大费周折,做了这么多的文章。” 林隽心中一阵感动,两位天宗巨佬,都是呕心沥血地栽培自己,费尽了苦心啊。 同时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位大宗师,会对自己如此的另眼相看。 其中有什么内情? 不过此时的林隽,想破头,也想不到此中的真正原因。 叶仁清又微微皱了皱两道白眉,开口说道:“林隽,你的道树上,有一道禁锢之力极其强大的封印。我和卿师兄若要强行从外揭去,倒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如果这样做,会让你道树受损,不利于以后的修行了。” 林隽点点头道:“卿天宗他老人家,为弟子开凿灵脉的时候,倒是也这样说过。” 他心中一阵乱烦: 尼玛我生下来,是打翻了老君的丹炉,还是砸了佛陀的钵盂? 怎么会有如此的大能之士,来禁锢自己的道树? 叶仁清见林隽脸上有些烦躁之意,又说道:“现在开始,你倒是也不必过于忧虑。勤加修行,从内冲破道树封印,也有很大机会。” 他指指林隽身体道:“你再仔细内视一下你的剑脉。” 林隽答应一声“是”,然后认真凝神查看了一下自己体内,观察了一下剑脉。 真是不察不知道,这次仔细一察之下,林隽被吓了一大跳! 第237章 天下无人是我敌手 林隽仔细查看之后才发现,自己体内的这道剑脉,比之前张九六和卿北溪为他开凿出的灵脉,都要粗壮很多。 张九六和卿北溪在林隽体内开凿的灵脉,粗细倒是大概一致。 而叶仁清开凿出的这道剑脉,则是要粗大了数倍之多。 所以,这道灵脉在道树封印上的孔洞,也要比之前的,大了数倍。 林隽愕然抬头,大惑不解地向叶仁清问道:“叶天宗,弟子体内的这道剑脉,要比之前卿天宗和张真人开凿的,粗大了数倍,不知是何缘故?” 叶仁清戏谑道:“你现在还觉得本尊藏私有所保留,抑或是能力有所不足么?” 林隽当然不能说“我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他脸上一红,连忙说声“弟子不敢”。 叶仁清向林隽解释道:“本尊用上了九转天龙诀,每一次在你头顶的拍击,都有一道天龙浩然气灌注进你的体内,推动助力剑意开凿灵脉。” 他指指林隽身躯,又说道:“每一道天龙浩然气入体后,都会壮大一次你的灵脉,九转归一,那不就得是正常灵脉的九倍大小?” 林隽恍然大悟,怪不得会是如此情景。 他脑中一个闪念,生出一个疑问,于是又向叶仁清问道:“天宗,那为何要九转归一,而不是形成九道剑脉呢?” “你是有九柄剑,还是只有一柄剑?”叶仁清反问了林隽一句,接着又说道:“力散而弱,力合则强。这九道天龙浩然气,本又源自一脉,才可浑然一体,功成圆满。” “若是开凿九道灵脉,反而会变弱了。即使要控万剑,神识分裂万份,才是正道。” “前有三十六天罡加上七十二地煞的剑意开道,后以九转天龙之力扩展,才形成了你体内的这道剑脉。” 林隽点点头,明白了叶仁清的意思。 他又向叶仁清问道:“天宗,那每一名剑修,体内都有剑脉么?” 叶仁清摇摇头道:“你以为开凿剑脉,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么?“ “到了上三境,剑修们大多的确会去作出尝试,以最适合控剑的灵脉,专司其职,以利更方便地掌握控制自己的剑。” “不过那种剑脉,其实并非纯正的剑脉,只是灵脉被改良了而已。” 他看了林隽一眼:“像你这样,道树上未自然生出灵脉之前,就先有了剑脉的,普天之下,如今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林隽会意,按照一般的正常流程,都应该是在道树上先自然萌发生长灵脉,然后再从中选择,用于专门控剑。 自己的顺序,完全是搞颠倒过来了。 叶仁清看看林隽道:“你体内先有一道剑脉,集聚灵力会极其迅速,可在很短时间发出威力巨大的剑招。” 说到这里,叶仁清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嘛,因为运转剑诀的速度极快,如果是施展威力巨大的剑招,灵力就会在瞬间被吸纳一空。” 他面上微有忧色,继续说道:“你的气海储存不了足量的灵力,而且道树被封印。除了运转《观星经》的时候,能吸纳一些星辰之力,自身无其他法门来产生灵力。” 叶仁清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一剑之后,短时间之内,你可能就再无一战之力了。如不能毕其功于一剑,则人如刀俎,你为鱼肉。” 林隽心中一想,的确也是如此。 在剑冢中他在斩破万剑巨龙时,只能发出一剑。 此刻在长明祠中,仍然只有发出一剑的灵力储备。 不仅如此,他的肉身和神识,也承受不了马上再发出第二剑。 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一剑搞不定对手,那自己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天外飞仙”虽好,就是太费剑修了啊。 林隽刚想到“天外飞仙”,就听叶仁清问道:“林隽,你刚才的那一式剑招,虽然修行法门不必报于本尊知晓。不过,这一式的名字,本尊还是有些好奇的。” 听到叶天宗动问,林隽不敢隐瞒,连忙回答道:“启禀天宗,弟子并不敢隐瞒藏私。这一式剑招的名字,叫做‘天外飞仙’。” “天外飞仙?”叶仁清点点头道:“果然是招如其名,这一剑如羚羊挂角,天外而来,无迹可寻,真如同是神仙一般的手段。” 林隽心中暗道:恐怕不是您说的这样? 我看您刚才,随随便便就接住了天外飞仙。 而且想把这招捏扁就捏扁,想把这招搓圆就搓圆,哪有想象中那么神奇? 叶仁清看了林隽一眼,似乎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开口说道:“你方才看见本尊接住天外飞仙,好像很是简单轻松,觉得也不过如此,是不是这样?” 林隽点头道:“天宗乃是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能接下此招,其实丝毫不足为奇。” 叶仁清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尊能够轻轻松松接住天外飞仙,有两个原因。” 林隽心中好奇,口中问道:“请天宗明示,弟子洗耳恭听,盼闻其详。” 此刻林隽还是长跪在地上,一直以此姿势和叶仁清对话。 叶仁清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体疲乏之态,应该已经有所缓解了,起来说话。” 林隽发出剑招之后,身体心神俱都大为劳伤,跪在地上说话,其实比站起身来,还要轻松一点。 他听叶仁清要他起来说话,这也是一种对他的肯定,口中说着“多谢天宗”,一边试着以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九转天龙诀的九道不同性质力道浩然气入体,除了开凿了剑脉之后,尚有些微余力在林隽体内游走。 他尝试着发力之后,倒是并不艰难地站了起来。 站直身体之后,林隽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倒是感觉自己的状况好了不少。 叶仁清看了一眼林隽的脸色,知道他已经有所恢复,于是才又继续说话。 他伸手指指身前地面:“这里是在长明祠中,内有法阵结界。本尊身为天龙南宗掌门,得到宗门之力加持。以本尊境界计,如在此地单独较量,天下无人是我敌手。” 叶仁清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势和信心。 而且此话从他口中而出,显得也是顺理成章,并无任何炫耀的情绪在里面。 “至于这第二个原因嘛。”叶仁清看看林隽道:“这一招天外飞仙的威力,从你手中所发挥出来的,还远远不够……” 第238章 半日破剑道三境 林隽先是一阵羞愧,跟着又觉得其实理所应当。 我尼玛又不是白云城主。 我都还没有修行过剑道,已经能够以这招天外飞仙,斩落万剑巨龙了。 叶天宗您老人家,那是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 我用这招,在您面前当然是不够看的了。 不过用来对付一些同境界的修行者,哪怕比我高一丢丢的,只怕也不是难事了…… 林隽刚想到这里,果不其然,又听叶仁清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所用这招,用来应付其他同境界的修行者,也足够了?” “啊?”林隽懵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叶仁清又接着说道:“你甚至觉得,哪怕是境界比你高出一些的人,也是接不下你这一招的。? 卧槽,难道叶天宗还会读心术? 林隽有些心虚地偷摸瞄了叶仁清一眼。 他畏畏缩缩,倒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 叶天宗和卿天宗还是差异很大的。 两位巨佬虽然都是大宗师,但叶天宗威严端肃,卿天宗潇洒随性,咱还是要看菜下碟,看人说话的。 叶天宗对自己也是甚好,不过看起来,他老人家的规矩比较大。 咱还是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当个唯唯诺诺的乖娃娃,这样会保险一点。 叶仁清脸上神色依然严肃,林隽偷偷看他的举动,早被他尽收眼底。 这个臭小子! 果不其然,还真是这样想的。 真是毫无上进之心啊 想想宁折当年,都不屑于和同境界的人动手,觉得是欺负了人家。 即使要和同境界的人动手,也是自己一个,打对面一大群人。 动不动就问其他宗门那些强者: 我是把你们一起打了? 还是你们一起上来被我打? 宁折这家伙,恃强而不凌弱,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越境打人。 叶仁清心中暗自感慨。 宁折啊宁折,宁折不弯的宁折。 血气方刚,从不妥协退让,永远一往无前的宁折。 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宁折? 他看了看林隽,心中蓦然一动。 这个小家伙,听闻他救护同门,面对天罚的时候,都可以悍不畏死。 刚刚天上降光剑之时,即使知道无从躲避,他也是一脸坦然从容。 明明是一个血性十足的少年郎嘛。 平日里自己听到的,关于此子的那些纨绔风评,现在看到的猥琐惫懒模样,难道只是一种伪装和掩护? 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深沉么? 难道……他已经对自己的真正身世,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和怀疑? 叶仁清心下嘀咕,口中却说道:“你此番前往西域,责任重大,本尊为了宗门考虑,不得不对你作出如此破格的提携。” 林隽立刻顺着话头答道:“多谢天宗栽培,弟子相信,在唐院长的英明领导下,必能圆满完成任务。” 叶仁清闻言,一时语塞,心中暗自摇头: 看看,这家伙又开始甩锅了。 还没出发呢,就先把责任扔给人家唐博鹄了。 他看向林隽,目光深邃:“文商,此去西域,虽然是由博鹄院长带队。但你应该知道,成败关键,还在你的身上。” “这一点,我相信小卫已经告诉过你了。本尊对你,深有期许。” 小卫? 林隽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叶仁清口中的“小卫”,可不就应该是卫公了? 叶天宗德高望重,境界高深,他叫卫进忠一声“小卫”,倒是恰如其分。 此时听叶仁清第一次称了自己的表字,以示亲近,林隽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殷切期望。 七十二道地煞剑意,在长明祠的楼梯上,已经喂给自己的黑铁长剑吞噬了。 把前辈先贤剑修的魂灯剑意,组团起来给自己加祝福了。 施展九转天龙诀应该也是很费神的,人家叶天宗也用来给自己开凿剑脉了。 看看人家这鸡血打的,鸡汤灌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嘛! 拼命做事就完了! 毕竟士为知己者死嘛。 好歹自己已经是儒道七品。 就算现在还当不起国士之名,但这个“士”字,勉强还是可以靠上谱的嘛。 林隽当即心中一阵激动和火热,向叶仁清拱手道:“请天宗放心,弟子必会倾尽全力,绝不丢了咱们宗门的脸面。” 叶仁清见他神情诚恳,不似作伪,心中老怀安慰,点点头道:“你有如此态度,本尊也算是没有白费一番心血了。” 他长叹一声:“本尊日渐年老,很多事情想做,也未必有时间去做了。” 说着看向林隽,目光中多了几分殷切:“很多担子,就要由你们这些少年人,慢慢担起来了。” 林隽也不多说,只是答道:“是。” 叶仁清向林隽道:“你发出的那一式天外飞仙,奥妙无穷威力极大。” “只不过你现在才是剑道七品的境界,故而不显。一旦你的境界提升,天外飞仙的威力,还会随之暴涨。” 叶仁清发出“嘿嘿”一声,又道:“此刻从你手上发出的天外飞仙,威力只怕还不到其真正水准的一成。” “不过这一式,你一定要慎用。因为此招一出,你就失去再战之力。记住,使用此招,要慎之又慎。” 林隽低头思忖,心中一阵狂喜,跟着也伴随有些担忧。 这招天外飞仙,威力还可以加强十倍? 甚至更多? 不过就只能用一次。 而且技能冷却时间很长。 如果不是因为在长明祠中可以十倍数运转《观星经》的功法,身体恢复到可以再次使用剑招的时间,还会更长。 真的是充电几小时,使用两分钟…… 要是遇到阴雨天,那就更是要束手无策了。 而且在技能冷却时间里面,自己的技能面板就会一片空白。 其他所有技能,几乎都无法使用。 哦,除了儒道的“言出法随”之术,耗费的,只是体内的儒道气运而已。 总算有个可以兜底的保命技能。 关键时刻,把自己移开原地就行,还可以干扰七品以下的修行者出招。 想到“七品”的时候,林隽脑中突然一个闪念。 等一等…… 刚刚叶天宗说了什么? “你现在才是剑道七品的境界……” 我都没有修行过剑道,什么时候入的剑道七品? 林隽一个激灵,抬头看向叶仁清,心情激荡,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叶天宗,您刚才说……弟子此刻,已经是剑道七品?” “不错!”叶仁清神情笃定,指指地上的黑色铁剑道:“剑冢之中,你站上剑阶召唤出此剑的时候,入剑道九品。” “发出天外飞仙,斩破万剑巨龙时,入剑道八品。” “剑脉成时,入剑道七品。” “半日之内,连破剑道三境。” 叶仁清严肃的脸上,难得的有点笑意:“本尊现在,应该可以教你一点剑道上的东西了。” ps:感谢书友“浮云遮白日”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 感谢书友“大修罗”的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诸位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感谢你们的鼓励和肯定,谢谢。 第239章 什么是剑? 林隽听叶仁清说,要教自己一点东西,不由得心下火热。 面前这位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要教授给自己的,除了剑道,还能有什么? 虽然说自己已经在懵懵懂懂之中,进入了剑道七品境界。 不过林隽深知,自己这七品的剑道境界,几乎是没有实战经验的。 而且,自己所会的剑招,只有一式天外飞仙。 天外飞仙的威力很大,可惜的是,自己的能力,在短时间之内,只能使用一次。 之后就会进入长时间的技能冷却期。 这种水准,要出去行走天下,闯荡西域,那还是很不够看的。 叶天宗要是能教自己几招绝学,最好是不用一学动辄就是二三十年的那种,那也多了些完成任务的底气。 林隽看着叶仁清,满脸都是期待的表情。 能得到剑道天下第一的大宗师教导,而且还是一对一的现场教学,放眼大随帝国,几人能有如此际遇? 连顾月影这种天之骄女,候选天行者的种子选手,只怕也是未必可以有此的待遇? 叶仁清一撇林隽,见其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倒是有些安慰: 这小子,好歹还是有些好学上进之心的。 他环顾四周,举步向娑罗双树下走去。 一边走,一边招呼林隽:“咱们到树下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林隽答应了一声,跟随叶仁清身后,一起朝娑罗双树走过去。 守灵人应该是勤加打扫,树下看起来很是干净清洁。 不过空旷的一片,只有坐在树下的地面了。 林隽脑中一闪念,喊了叶仁清一声:“天宗,弟子有事禀告。” 叶仁清并未回头,仍是徐徐而行,他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何事?” 林隽朗声道:“请天宗稍等弟子片刻,弟子去去就回。” “嗯?”叶仁清一听这话,心中有些吃惊。 换做天下任何修行剑道之人,听到自己要对其传授教导,哪还不欢喜无限,巴不得马上开始才好。 林隽这个小子,却要离开片刻,却是为何? 叶仁清驻足不前,下意识地扭头朝后看去。 视线所及,林隽已经一溜烟地窜进了一间屋子。 正在叶仁清愕然之际,林隽又马上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 他的手上,多了一条长凳子。 林隽抱着凳子,用现在可以发挥出的最大速度,冲到了叶仁清面前。 他在娑罗双树下,将抱着的长凳轻轻放下,然后用衣袖使劲擦拭了几下。 这才躬身站好,向叶仁清道:“天宗请坐。” 林隽知道,叶仁清是很重规矩的一位长辈,和卿北溪截然不同。 自己可以和卿北溪一起坐在长明祠前的台阶上,一起说说笑笑,那是因为卿北溪性情潇洒随和,而且他还吃了林隽的不少东西…… 如果叶仁清要自己一起坐在地上,自己坐与不坐,都很尴尬。 他灵机一动,赶紧去拿了一条长凳出来。 叶巨佬安坐慢慢讲学,自己规规矩矩站着听讲,这才是应该有的画风嘛。 叶仁清本来是觉得,自己和林隽两人一直这么相对而站,说话总是有些隔阂。 他要让林隽心甘情愿地为宗门效力,才有了一起坐下说话,拉近距离的想法。 叶仁清虽然是大宗师境界,但也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林隽在运转《观星经》吸纳本命星太阳的星辰之力时,他一直站在日头下为其护法; 同时还展开自身境界,暗助林隽加快吸纳的速度; 此后又徒手捕捉饱饮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计一百零八道剑意的天外飞仙,将其剑意凝聚为若有实质的光剑; 再召唤前辈剑修英魂祝福加持光剑上威能; 最后还运转了九转天龙诀,为林隽开凿出了一道剑脉。 这些事情,他做的时候,看起来轻松写意,毫不费力的样子。 其实,对他的消耗也是不小的。 能坐下来,当然比站着要省力。 只是对二人同坐地面的尴尬,却疏于考虑了。 叶仁清见林隽如此会来事,心中欢喜,点点头,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林隽恭谨地垂手站立一旁,等着叶仁清发话。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长明祠中却灯火通明。 灯光掩映,从树叶缝隙中透射出来,仍然足可视物。 鼻翼中满是娑罗双树的淡淡花香。 此时初夏,晚风轻拂,让人心旷神怡。 叶仁清指指自己面前的地面,向林隽道:“你也很劳乏了,坐着说话。” 林隽应了一声“多谢天宗”,在叶仁清面前的地上安坐下来,双手抱膝,姿态很是端正。 叶仁清看林隽坐好之后,开口说话道:“本尊精擅剑道,天下皆知。你既然已经入了剑道七品,那么咱们就先来聊聊剑道。” 林隽点头道:“是,弟子恭聆天宗教诲。” 叶仁清手抚白须,向林隽道:“既然要学剑道,那么咱们就先弄明白。什么是剑?你说说看。” 什么是剑? 林隽一听这个问题,有点挠头。 剑,不就是一种兵器了? 但是林隽知道,叶仁清如此问自己,那肯定是有着深意的,绝不是表面上这么肤浅的答案。 他想一想,然后回答道:“弟子以为,剑乃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剑是短兵之祖,是我中原文化的一种精神图腾。” 叶仁清摇摇头道:“不用说得这么莫测高深。” 尼玛这种信雅达的回答方式,原来不合天宗的胃口。 林隽脸上微微一红,又换了一个说法道:“剑,其实就是用来攻击和防身的利器。” 叶仁清继续摇头:“又过于浅显粗鄙了。” 青春白雪您老人家不喜欢,下里巴人您又看不上,那到底剑是个什么东西嘛? 我的答案是错误的,那正确答案,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也不用让人工智能系统搜索了,剑道大宗师的眼界和看法,系统里面,现在是不可能有这种信息的。 林隽不明叶仁清心意,于是一脸诚恳地向其请教道:“弟子不明,请天宗明示。” 叶仁清伸出自己手掌,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向林隽道:“剑,乃是剑修意志的延伸。” 林隽脱口而出:“所以剑道的最高境界,就是我就是剑,剑即是我?人剑合一?” 叶仁清摇头道:“不对。” 第240章 山外的女子是老虎 林隽又回答错了,感到碰了一鼻子灰,颜面无光。 他暗暗庆幸,还好不是在上公开课。 不过林隽心中暗自多少有些诧异。 不是所有的武侠和仙侠小说里面,都在追求“人剑合一”这种最高境界么? 而且叶仁清自己也说了: 剑,是剑修意志的延伸。 等一等。 延伸? 也就是说: 剑可以发挥、施展、代表剑主的意志; 但是剑主本身,不能受到剑的控制? 林隽眼神一亮,向叶仁清道:“天宗,既然剑是剑主的意志延伸。那么剑主可以是剑,但是剑,却不能是剑主。” “无剑之时,我即是我;有剑在时,我仍是我。” “不是我不知道弟子这么理解,有没有问题?” 叶仁清闻言手抚白须,微微点头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很不错了。” 接着又问道:“你现在想一想:为何本尊一开始,要你做一个大智大勇大仁大义之人?” 林隽仔细回想之后,有所感悟。 他向叶仁清道:“弟子原有些许疑惑:这大智大勇大仁大义之论,不应该是儒道所讲究的么?此时看来,剑道对此,的确也应该有所修行才是。” 叶仁清道:“一法通,则万法通,这并不是一句空话。任何修行法门,修的是道,做的是人。心术不正,修行到了后面,心魔丛生,每遇破境,就有性命之危。” 他说着指了指安静躺在地上的黑色铁剑,又向林隽道:“说回咱们剑道。凡修行剑道者,到了中三境,所使之剑,剑中几乎都有剑灵。” “而剑灵嘛,有的勇敢,有的莽撞,有的阴柔,还有的深沉。” “剑灵有强有弱,剑也有好有差,但是……” 叶仁清看向林隽:“剑主本身,持身须正,意志坚定,不要受剑灵影响。” “剑主长年和剑灵沟通,如果神识过于依从剑灵,以致失去自我,那就有可能性情大变,甚至还不自知。” 林隽听了叶仁清的说法,有些改变了他对剑道的理解。 当然,他对剑道也没有多么深刻的理解。 他的理解,都来自于前世的武侠小说和电影电视剧中。 但是那些艺术作品里面,几乎没有剑灵这么一说。 要做剑的主人,而不是被剑里面的剑灵影响到自己。 此时又听叶仁清道:“剑和剑灵本身,没有正邪善恶之分。控制得法,都是听从剑主召唤和驾驭。” 林隽闻言,看向叶仁清。 叶仁清看着林隽,目光中颇有深意,语重心长地问道:“剑无善恶,那么人呢?剑主本身,有没有正邪善恶之分?” 林隽一下如同醍醐灌顶。 叶仁清一直谆谆教导自己,就是怕自己走上邪路啊。 看来自己过往的纨绔子弟风评,的确是有些拉胯…… 林隽的目光,也看向了黑色铁剑。 自己这把剑,虽然不知道名字和来历,但是很明显,这把剑能发挥出的威能极其强大。 所以嘛,里面的剑灵,似乎也有些孤高傲慢之意。 不但一众弟子无人能把黑色铁剑从地面上拔起,连王判院长好像也吃了瘪。 甚至于对自己这位剑主,它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林隽心中甚至隐隐怀疑: 这柄黑色铁剑愿意奉自己为主,是因为被玉佩中小师叔祖的强大神识震慑。 毕竟玉佩上浸透了自己的血液,说不定小师叔祖的神识分魂,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神识里面 他还一度怀疑,这柄黑色铁剑,会不会就是小师叔祖曾经用过的“无双”神剑。 但是听了众人的话,又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小师叔祖宁折那么吊的男人,他用过的剑里面的剑灵,怎么可能奉自己这样一个,连剑道都没正式修行过的,区区外门弟子为剑主? 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慢慢hold住剑灵? 现在看来,他要想使唤这把黑色铁剑,还是有些困难的。 林隽收回落在剑上的视线,看向叶仁清,认真地说道:“弟子一定会严以律己,每日三省吾身,心中明辨是非善恶,争取做好剑灵的主人。” 叶仁清点点头,然后又道:“你明白了这层意思,那咱们接下,就学点剑招好了。” 要学剑招了! 林隽一听,心里可美得不行。 学习了半天理论,现在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消化完餐前点心之后,天宗他老人家,要给咱上硬菜了! 林隽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看得叶仁清心里直摇头。 太不沉着了啊,这小子还够得磨砺。 叶仁清向林隽道:“你的这柄剑,刚才发出天外飞仙时,刚猛异常,远超同侪。须知‘刚极易折、情深不寿’,你可要多加留心,不要在潜移默化中受其影响。”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 林隽心里一咯噔。 不用说,花船夜游那晚,自己费劲心思,为玄机居士争夺花魁,又夜宿花船的事情,多半也传到叶天宗他老人家耳朵里了。 要不然叶天宗在“刚极易折”后面,为何还要加上一句“情深不寿”? 他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叶天宗是不是在女人身上吃过什么大亏? 才会又这么深刻的领悟。 还好他老人家涵养深厚,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 只是叶天宗的眼神里面,明明就是在说“山外的女子是老虎,你见了千万要躲开”…… 林隽是不敢顶嘴辩驳的。 但是他的灵魂,来自不同的世界,并不轻易屈从于权威。 他既不盲从,也不偏信,对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不过面子上的事情,大家还是要过得去的。 他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句:“弟子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了,怎么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仁清抬头望天,似在思索,要传授什么剑招给林隽。 林隽也不做声,以免打扰到叶仁清的思路。 看着叶天宗有些伤神的样子,林隽也感到有些无奈。 两人境界相差悬殊过大。 就像是要让研究高精尖科技的业界大拿,来教授初中生数理化知识一样。 真的有些难为人家了。 叶仁清思索了一阵,眼中突然一亮,转头向林隽说道:“有了。本尊想到了!” 林隽也是一下兴奋起来,不过也有些隐隐的担忧。 他向叶仁清问道:“天宗,弟子境界低微,过于高深的剑招,不知道能不能学会?” 叶仁清淡淡道:“应该没有问题。因为本尊要教你的剑招,只有一式。” ps:感谢书友和书友的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诸位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41章 无间 林隽听叶仁清说,准备只教自己一式剑招。 他心中不但没有感到失望,反倒是觉得很是期待和热切。 林隽目前所会的剑招,也就是天外飞仙,不过也只有一式而已。 但是这一式的威力之强悍,那是不需要多说了。 林隽心中猜度:叶仁清所要教自己的这一式剑招,学会之后,使出之时,妙处必定还在“天外飞仙”之上。 要么是威力强过天外飞仙。 要么是续航能力强劲,可以持续输出,而且威能必然也不会小。 如若不然,叶仁清教会自己这招,又有何用? 学一招,怎么都比学两招学n招要简单轻松一些,上手应该也更容易。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林隽还是懂的。 现在自己这个境界修为,也不适合学什么高深莫测玄妙无伦的大招。 不是每一式剑招,都叫“天外飞仙”。 之所以自己能运用发出“天外飞仙”,那是因为人工智能系统先把过关了 这个世界的大招,学起来必然费时费力,用不用得出来还两说呢。 就算勉强使了出来,如果搞成了四不像的模样 叶天宗的颜面难存之外,自己的小命也未必可保…… 现在毕竟是剑道第一的大宗师亲自教学,他老人家随便丢点什么东西出来,都足够自己用的了。 何况刚才叶仁清似乎很是思考了一阵,一定是在考虑什么样的剑招,才适合自己这样境界低微的剑道修行者…… 说起来自己是半日破剑道三境,那又怎么样呢? 还不是区区的下三境中七品而已。 被大宗师瞪一眼,都可能要了性命。 要找到适合林隽这种特定情况弟子的教学方式和教材,也真是难为人家这位大宗师了…… 叶仁清见林隽目光热切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因为说是只有一招可学,而流露出失望沮丧的神情,心中暗自点头。 虽然对林隽的求学态度有了认可,必要的提醒还是少不了的。 叶仁清向林隽道:“虽然仅仅只是一式剑招。不过这一招嘛,本尊也有所犹豫,到底要不要传授给你?” 嗯? 明明都说好了要教一招的,怎么还在犹豫反复呢? 学不学得成,总是要试试的。 可不兴这么吊人胃口的…… 刚刚才说出口的话,天宗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反悔啊。 林隽闻言,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色,让叶仁清看在眼里。 叶仁清手抚白须,慢慢说道:“本尊思来想去,若单论剑招威力强大,本尊能教,你又能学会的,都还不如你已经学会的那一式‘天外飞仙’了。” 他“嘿嘿”一声,似在自语又似在吐槽一般叹道:“想不到北宗的传承中,还会有如此高妙的剑招。卿师兄啊卿师兄,你还藏了多少东西,不让兄弟我知道?” 林隽听叶仁清误会卿北溪,也是因为自己把学会“天外飞仙”的大黑锅,沉默地丢给了师傅他老人家…… 都说祸从口出,林隽这次无奈丢锅成功,却是因为自己不声不响。 以后叶仁清问起卿北溪剑招的事情,就算卿北溪想解释,只怕也是说不清楚了。 林隽也没有办法,难道他还能告诉叶仁清,因为自己是个挂逼? 能不断点亮新技能,是因为神识中有一个人工智能系统…… 只是“人工智能系统”,在这个世界里面,都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得通。 没办法了,这口黑锅,只好让卿北溪师傅背起来了。 大不了以后,自己再多做几道好菜,慰劳他老人家一下…… 咦,对了,叶天宗为自己开了剑脉,而且自己破了剑道三境入七品,可以说已经又有了新的突破。 为何人工智能系统的数据库,没有推荐提供新的功法秘籍呢? 难道猜不到我喜欢什么了? 还是条件不成就呢? 叶仁清见林隽沉默不语,哪里知道,此刻对方心里正在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 他又说道:“不过你是天龙宗弟子,无论南宗北宗,总归都是自己宗门的弟子。之前本尊也并没有听说过,哪位北宗的弟子用过这招。” 他深深看了林隽一眼:“南北两宗,合并归一,总是大势所趋。此招不被埋没,能在你手上发扬光大,也是一种机缘。” 林隽答了一声“是”,心中有些郁闷和焦急。 天宗你老人家说要传艺,说了半天都还没说到正事上,赶紧进入正题好不好? 他不敢催促,只得闷声不响地恭恭敬敬站立一旁,等待叶仁清发话。 林隽看了看叶仁清。 叶仁清虽然精神矍铄,但是须发皆白,到底也是为老人家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面,人一旦上了年纪,难免就会唠叨起来了。 叶仁清感慨了一阵之后,轻轻拍了拍自己大腿,斟酌着说道:“说回到传授你剑招的事情上来。” 他指指了地上的黑色铁剑,向林隽道:“本尊适才所见,你这把剑,所发剑招,极其刚猛,天外飞仙又是威力强大的攻击招式。” 他点点头:“剑与剑招,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你现在境界低微,日后所遇对手,修为大多都会在你之上。所以……” 叶仁清目注林隽道:“本尊准备传授你一式,全力防御的剑招,供你自保。从你的境界来看,勉强也是可以学学看的。” 性命才是修行的本钱,能保住命,那比什么都重要。 林隽闻言,马上听懂了叶仁清话中的意图,心中很是感激。 这位叶天宗,看起来威严甚重,规矩又很大,实则其内心,也和卿天宗一样,多为后辈着想。 林隽当即拱手答道:“多谢天宗。弟子一定用心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叶仁清点点头:“本尊之所以有些犹豫,因为学会这一招,很是要吃些苦头的。” 他双眼中神光湛然,看向林隽:“林隽,你能承受得下来么?” 林隽听了叶仁清此言,心下恍然,明白了叶仁清犹豫的原因。 自己之前在朝歌城中醉生梦死,这个超级纨绔的名号,叶仁清肯定是很清楚的。 而且自己又是出身国公府之种高门大户,又是受到全家宠溺的小儿子,打小起就是娇生惯养,成长过程中能吃到多大苦头? 如果要学这招,是要吃些苦头的,也难怪叶仁清会有所怀疑了。 林隽毫不犹豫,带着坚毅的表情向叶仁清说道:“天宗,为了修行,弟子愿意吃苦。” 他加重了语气道:“而且也一定能够坚持下来。” 叶仁清似乎有所触动,点点头道:“也罢,那就学学这一招。” 他看了林隽一眼,缓缓道:”这一招的名字,叫做‘无间’!” 第242章 自创绝招 “无剑?” 林隽愣了一下,无剑怎么发剑招? 他下意识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 我这个水准,还没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他看了看叶仁清,小心翼翼地问道:“天宗,这无剑,该怎么施展剑招呢?” 叶仁清一听林隽发问,立刻就知道,这小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手抚白须,摇头解释道:“无间之间,非宝剑之剑,而是无间地狱之间。” 无间地狱?! 林隽大为诧异,微微张大了嘴巴。 让他感到吃惊的,有两点: 第一:林隽很清楚,无间地狱的提法,来源于禅宗所说。 无间地狱,又被称为阿鼻地狱,《涅盘经》第十九卷“佛陀曰: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乃是十八层地狱中最底的那一层,也是至苦一狱。 现在要学的是剑道,为何剑招之名“无间”,会是一个来自禅宗的提法? 需知即使禅宗自己,也并没有一式叫做“无间”的剑招。 第二、只是学这么一式剑招,就要遭受如此大的苦难么? 无间轮回,永无止境,一直痛苦。 林隽想起无间地狱的恐怖,心中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看向叶仁清,疑惑地问道:“天宗,弟子不解:为何我们天龙宗的剑招,会是一个饱含禅宗玄机的名字呢?” 叶仁清反问他道:“你想一想:难道禅宗,就不修剑道么?” 未等林隽回答,只听叶仁清又连着问了他几句: “禅宗的和尚们不修行剑道?” “儒家的读书人不修行剑道?” “道门的道士们不修行剑道?” “修行剑道,不要有什么门户之见。” 叶仁清目注林隽,又提醒他道:“本尊之前,就有提过,要你去悟一下,什么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 “要先做人,再练剑。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其实这些理念,和儒道的思想,不谋而合。” “我们天龙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门,就要有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胸襟和气度。” “剑是什么?” “剑是剑主意志的延伸。” “那什么又是剑主的意志呢?” “剑主的意志,可以是佛,也可以是儒,还可以是道。” 叶仁清这么一解释,林隽顿时如醍醐灌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龙宗里,本来就有很多带艺投师的弟子。 比如他同寝的赵赢和唐木二人。 赵赢入门之前,就跟着龙虎山的掌门张九六真人修行过符道。 而他拜入天龙宗,为的却是修行儒道。 唐木虽然一直是名简单的武夫,入宗门前后,也都只是为了修行武道。 但是他在入门之前,体内就已经有了禺狨真血,可以进行禺狨变身。 何况,唐木出身于蜀中大族唐门。 还是地位颇为显要的十三少。 蜀中唐门,在修行界的地位和威势,虽然比不上天龙宗,不过也算是天下数得着的大宗门了。 天龙宗依然是接纳其为弟子。 只要你愿意来, 如果你的境界和水平够, 原所在宗门肯放人, 我天龙宗就会收入宗门, 还会悉心教导。 再说回林隽自己身上: 他几个月前,还是个不学无术,从未修行过的纨绔子弟。 一入宗门之后,就开始崭露头角: 棋道上以一盘“呕血谱”,让高鲜国客座教授朴昌镐大吐其血; 比拼脚力的时候,胜过了高鲜国的昆仑奴修行者德罗巴约,还把人踹下了自量台; 单挑的时候,又暴打了高鲜国的国舅爷崔乘赫一顿; 之后还引发了儒道气运钟自鸣,为儒道修行者降下了海量的气运; 在剑冢之中试剑之时,斩破了声威浩大的万剑巨龙……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很不同寻常。 而这么密集地,在短时间内,出现在他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上,就更是让人侧目。 但是这一切,宗门都没有追查深究过。 一则是因为宗门的高层开明睿智; 二则嘛,则是显示了天龙宗对自己强大的自信。 我的弟子强,只要立身正,那就是好事; 至于为何强,怎么强起来的? 在宗门看来,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所以现在,叶仁清要传他的剑招,名字虽然满是禅宗韵味,但代表的,却是天龙宗自己的意志。 见人之长,补己之短。 融汇百家之长,再推陈出新,又有何不可? 反正又不是偷盗剽窃了禅宗的剑招。 人有门派之分, 但是剑意没有。 天龙宗弟子的剑意,可以是任何一种韵味。 林隽点点头,向叶仁清道:“天宗,弟子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练这一式剑招,真的就要经历如此之多的苦难么?” 一想到“无间”二字,林隽就有点发憷。 练一式剑招,就要终自己一身,都承担起这种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痛苦吗? 那也太吓人了。 我可是个青春阳光快乐的少年郎…… 叶仁清向林隽道:“你可知道,这一式剑招,是何人所创?” 林隽摇摇头,说声弟子不知。 他突然一个闪念,看着叶仁清道:“难道?是天宗您亲手所创的?” 叶仁清缓缓点头:“不错,你这小子,倒是有些伶俐。‘无间’此招,正是本尊所创。” 牛批! 林隽心中暗暗地在心中,为叶仁清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须知天龙宗乃是天下第一宗门,宗门里传承下来的高深厉害剑招,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而且更是博大精深,涵盖极广。 要在前人的基础上,再自行创造出新的剑招,那没有绝顶的天赋和机缘巧合的灵感,是绝对不可能的。 叶仁清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 林隽本来亲历了之前叶仁清那一番神操作,为自己开凿剑脉之后,就已经佩服不已。 现在听说他还自创了剑招,就更是心悦诚服到五体投地的程度了。 他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 叶仁清说过,学会这一式剑招,就要承受很大的苦头; 而这一招,却是他所创造出来的! 那他在创造剑招时的痛苦,岂不是更要加倍的剧烈? 以叶仁清这种大宗师境界,也无法避免这种痛苦的吗? 林隽一时好奇心大盛,但是不便直截了当相询。 他决定迂回前进,于是向叶仁清问道:“天宗,您是什么时候创出这招的呢?” “啊……”叶仁清手捻白须,白眉轻皱:“让本尊想一想,三十年前?还是三十一年前?那还是本尊在禅宗修行的时候。” 林隽闻言大吃一惊。 什么? 叶巨佬在禅宗修行过? 他老人家还当过和尚? 三十多年前? 那他是什么时候,入的天龙宗? 一个带艺投师的和尚,做到了天龙宗南宗的掌门? 林隽心中,充满了疑惑。 ps:感谢书友“风上是无尽夏”的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43章 越描越黑的糗事 叶仁清伸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角,看着林隽充满了好奇和疑问目光,淡淡说道:“本尊,没有出家,更没有当过和尚。” 林隽心中“哇靠”了一声。 原来叶巨佬还只是禅门的外门弟子,都不用落发的。 这样都能做到天龙南宗的掌门,简直就是个修行界的奇迹了。 不对啊,三十年前? 林隽偷看了一眼叶仁清。 虽然叶巨佬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样子,并不显老。 但是白须白发,还是让人一见可知,他的年龄至少得一甲子往上了。 三十年前的旧事? 那在当时,叶巨佬岂不是都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如此大器晚成的年龄,才从禅门转投到天龙宗? 还可以一直破境至大宗师的品级? 而且最后还能坐上南宗掌门之位? 不太可能? 叶仁清见林隽眼光闪烁,不停地投瞄自己,知道他心中必有疑惑。 于是叶仁清又开口说道:“本尊自幼便入了天龙南宗,乃是修行体系血脉极为纯正的本门弟子。本尊入门之后,不过十来年时间,便入了上三境。” “这个修行的速度,也还算是将将就就了。” 叶仁清天赋卓绝,修行之时,一路破境都是水到渠成、势如破竹,可算得上是几十年一遇的修行天才了。 他虽然并不以此为傲,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为之自得的。 直到宁折的惊艳出现。 让叶仁清看到了,也许在宁折身上,存在超越自己的可能。 他看了林隽一眼。 对了,现在又多了面前的这个小家伙。 修行的速度和境界突破,显得也是极其诡异和神速。 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决定,倾力为林隽开凿剑脉的事情,最后到底是对是错? 一切都交给时间去验证。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善加引导。 叶仁清继续又说道:“三十年前左右,本尊就修行到了二品境界。不数年,就到了二品大圆满的层次,很有机会跨入一品境界。” 此时叶仁清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但就在此时,本尊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抬头举目,看着远方的天空,眼神中显得有些怅然和空洞。 林隽看着叶仁清的模样,心中暗道: 叶巨佬现在的样子,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往事一般。 也像是在怀想着什么人一样…… 该不会是在想着…… 之前他在教诲自己的时候,为何要在“刚极易折”后面,再加上一句“情深不寿”? 难道症结就在这里? 林隽心里胡思乱想,脑中也在静静猜度,却不敢开口发问。 稍等片刻之后,叶仁清定定神,又说道:“当时本尊沉溺于悲苦痛楚之中,虽多曾设法,却始终无法自渡,要想破境至一品,看来更是遥遥无期了。” 林隽心中更加笃定了。 这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中人,恐怕当时也是在历经什么情劫? 情之一字,最是动人。 偏偏深陷其中的人,往往难以自拔。 怪不得叶巨佬要暗搓搓地内涵自己。 他的事情,当然是不方便拿到台面上来,当反面教材明说的嘛…… 想到这里,林隽心中暗笑。 原来这位大佬,也和凡夫俗子一样,会有七情六欲之苦。 叶仁清在林隽心中的形象,又更有了人间的烟火气和人情味一些。 他心中也感到轻松了一些,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上扬了一点。 林隽的表情变化,被叶仁清看在眼里。 他摇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隽心道: 算了,大佬您知不知道:这种糗事,可是会越描越黑滴 您不解释还好点。 越是这样解释,那恐怕就越是真有其事了。 心里这样想,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当即露出一个得体恰当的乖巧笑脸表情道:“是,弟子未曾想过什么。” 叶仁清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又道:“当时本尊的师傅,看到这种情况,就和禅宗的掌门说了一声。他让本尊去了禅门,观看佛经,聆听佛音,希望能有所帮助。” 哦,原来是这样。 林隽这下明白了: 叶仁清去禅门修行,是为了借助禅意之力自渡。 从形式上看,他当时就是去禅门交流的访问学者嘛。 林隽向叶仁清问道:“天宗,您到了禅门之后,参透禅意,然后就创出了‘无间’这一式剑招。” 叶仁清不置可否,却问林隽道:“你可知,无间地狱,为何被称作‘无间’?” 此刻让人工智能系统搜一搜,说不定也是可以搜到的。 但是正在进行的一对一教学方式,气氛如此融洽欢乐祥和。 作为一个有觉悟的好学生,林隽低眉顺眼地答道:“弟子不知,请天宗教诲。” 叶仁清稍稍想了一下,开始逐次屈起手指,解答道:“本尊曾观《地藏菩萨本愿经》卷,里面记载,‘无间’之义有五。” “第一、趣果无间——命终之后,直接坠此狱中,无有间隔。” “第二、受苦无间——若坠此狱,直至罪毕出狱,其间所受之苦,无有间断。” “第三、时限无间——每劫之间,相继而无间断。” “第四、生命无间——劫数之间,寿命从无间断。” “第五、身形无间——此狱纵横广布,身形遍满其中,而无间隙。” 说到这里,叶仁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尊当时的心境,就如处无间地狱,读了这一册经卷,就更是有所体会了。” 林隽听得出神,仔细回想了一下,认真说道:“弟子明白了:痛苦无止境,无法结束,而且还看不到任何的光明和前途。” 叶仁清点点头:“正是此意。本尊读到此处,更是痛楚,于是又继续遍览禅宗典籍,终于又领悟了另一层道理。” 林隽闻言,此刻对叶仁清发自肺腑地佩服不已。 他自己是个挂逼,有人工智能系统的加持。 而叶仁清纯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就在剑道、儒学和禅理上,都有极高的悟性和造诣。 所以“一法通则万法通”这句话,放到那些学神级别的大牛身上来看,却是毫无违和。 他跟北宗掌门卿北溪,也在这长明祠中一起待过一段时间。 说起来北宗擅长的是医术丹道。 可卿北溪曾经说起过: 他自己修行的原因,就是因为亲眼看到同门师兄惨死在眼前。 所以他决定要修行,要先练剑。 林隽是亲自看到过,卿北溪教授顾月影剑道的。 也看到过,他离开时的方式是御剑飞行。 卿北溪在剑道上的修为,绝对是大大的不俗。 他看着叶仁清,高山仰止啊。 林隽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之意。 叶仁清却并不在意,用这种眼光看他的人,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他继续说道:“本尊悟透了另外一层禅意之后,就创出了这‘无间’一式。” 第244章 最强防守一式 林隽大为好奇,连忙问道:“天宗,您又是悟到了哪一层的禅意呢?” 叶仁清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又缓缓说道:“本尊在禅宗观看佛经,以图自渡。而此时,本尊还在对一品境界,进行不断的冲击尝试。” 他抬头看天,似乎正在回想当年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本尊读到了《地藏菩萨本愿经》卷,深感自身就正如坠入无间地狱,受着不间断的煎熬和痛楚。” “而在这无法断绝的痛苦中,依然要持续地打熬剑意,希望有所突破。” “在那段时间,本尊遭受的所有痛苦,在毫无意识和觉察的情况下,都凝聚进了本尊剑意之中。” “而这不停打熬剑意的过程,根本看不到成功的彼岸在哪里,但是却不能停止下来,这和无间地狱,又有何区别?” 林隽听叶仁清说的这段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凉意。 这就仿佛是在一段看不到尽头、未来和光亮的路途上,要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每一步下去,都是荆棘满布。 叶仁清的性格,是如何的坚韧不拔,才可以做到这些? 林隽心中突然一个闪念: 为何叶仁清要大费周折,和自己说这些呢?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说明,修行学习这一式剑招的困难,直接说清楚会承担无尽的痛苦,那就可以了啊。 为何要把自己修行的过程,说得如此清楚? 叶巨佬这样身居高位的大宗师,虽然年龄大了可能会唠叨点。 但是说的这些话,绝对是有深意的。 林隽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尚浅,也并未经过什么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以及过于深刻的恩怨纠葛。 他此刻还体会不到,叶仁清话中的深意。 叶仁清见林隽紧皱眉头,似在苦苦思索,于是稍稍停顿了片刻。 等林隽再度看向叶仁清的时候,叶仁清才开始又开口说话:“本尊遍观禅门典籍,又读了《长阿含经》、《俱舍经》和《大毗婆沙论》等经文,又领会了‘无间’的又一层禅意。” 林隽听叶仁清说到这里,于是问道:“那么‘无间’,还有什么其他禅意?” 叶仁清道:“‘无间道’为禅门四道之一。” “禅门四道,指的是‘方便道’、‘无间道’、‘解脱道’和‘胜进道’。” “这四道,是断除烦恼、证得真理的四种过程。” “无间道,应视作断除烦恼的一种修行,由此无间隔地进入解脱道。” “无间之苦,是为解脱。” “本尊悟透这一层禅意的时候,茅塞顿开,破境成功,进阶一品。” “再回首去看往日的痛苦循环,却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说到这里,叶仁清看着一脸懵逼的林隽,摆摆手道:“本尊年龄大了,唠叨得有点多。” 他长叹一声:“你现在还太过年少,日后年岁渐长,自会懂得。不必刻意去想去悟。” 林隽这个挂逼,精擅的是技能学习。 这种玄妙的理论感悟,没有切身的真实情感和生活体验,是很难去理解的。 他点点头道:“弟子现在确实有些难以领会,请天尊容弟子日后再去尝试感悟。” 叶仁清摇摇头:“本尊说过了,不用刻意。一旦刻意,那就着相了。” 林隽点点头道:“是。” 叶仁清道:“本尊在破境之时,有所感悟,遂有‘无间’一式。” “这一式,是在抵挡无尽心魔时衍生而出,故防御之力,极为醇厚兼顾。” 他目注林隽道:“你的天外飞仙,是一式进手剑招,强悍凌厉;而这一式“无间”,却是一式防守的剑招,防护之力坚韧绵长。” 叶仁清略有自得之意:“本尊在剑道上浸淫日久,倒也没有见过,防御之力更强的剑招了。” “如此一来,一攻一守,你也算得上是攻守兼备了。” 林隽心中大喜,连忙拱手言谢。 连叶巨佬都没见过更强的防御剑招,那岂不是就天下最强的防守一式了? 叶仁清一伸手,掌中多了一页纸,他递给林隽道:“这就是‘无间’一式的功法要诀,你拿去看看。” “修行这一式的时候,先要受些苦头就是了。” “而在施展这一式,防御对方进攻的时候,出一分力,就可化为十分劲。故对方境界就算胜过你一些,却也很难奈何于你。” “痛苦的力量,是很容易放大的。正是这一式剑招的精髓之处。” 林隽恭敬地接过叶仁清手中的纸张。 他举目一扫,纸张上“无间”剑招的功法,很快就被人工系统录入。 林隽再恭敬地把纸张,递还给叶仁清。 叶仁清白眉一展:“怎么?已经记住了?” 他这么一发问,林隽有些暗暗佩服。 一般的人,正常想法都应该是:这么短的时间,林隽应该是咋看之后,就觉得自己看不懂。 而叶仁清的理解是:他应该是看完记住了。 这才是大宗师的眼界和气度啊。 林隽点点头道:“是,弟子已经记住了。” 叶仁清指指身前地面:“你安坐下来,先尝试练一下。” 林隽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练剑招,还要坐着练的。 令狐冲老兄那种嘴巴里说着什么“坐着打天下第几第几的”,那都是蒙人的。 难道还真的有坐着施展的剑招? 林隽伸手将黑铁长剑拿起,这次很顺利。 然后他盘膝坐了下来。 此时林隽体内灵力已经宣泄一空,只有开辟剑脉后剩下的,一丁点九转天龙诀之力。 他开始运转“无间”剑招的法门。 刚刚一开始运转,他的神识就如同被重重一击,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怪不得这一招要坐着练呢 还好,林隽对此已经有所心理准备。 他现在的灵魂,来自于一位强悍无敌的不败格斗之王。 这样的灵魂,本就经历过无数场的血战,坚韧不拔,执拗顽强。 这一式“无间”,说是剑招,其实不如说是一个想法。 林隽在尝试练习的时候,发现只要身体里面还有一点神识和灵力,都能继续运转功法。 但在运转的过程中,则是一个无尽的煎熬。 这份无尽的煎熬,生出无限的痛苦,再数倍壮大到剑意之上。 他的身前三尺之地,都布满了绵长醇厚的剑意之力,密不透风,严丝合缝。 林隽的头上瞬间布满了汗水,时间在他的意识里面,似乎已经停止。 他的神识中开始生出幻像: 前世旧时,在地下黑拳擂台上,被人击倒,几乎丧命,又数度在绝境中奋起…… 走上职业赛场,枯燥乏味千篇一律的训练、比赛,多次在势均力敌甚至劣势的情况下,靠着意志品质坚持到胜利…… 突然瘫痪的绝望,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使唤的无力…… 一到这个世界,第二天就要被送上刑场的开局地狱模式…… 会审现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悲苦凄凉…… 上门外山道上的雨夜,那浴血的一番苦战,随之而来的天罚雷霆…… 剑阶之上,面对张牙舞爪迎面呼啸而至的万剑巨龙…… 他的神识中,充斥前世今生种种命悬一线的恐怖时刻。 到后来,他的神识中,还出现了一些他似曾相识却又好像从未经历的时刻。 他的面前,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连天空都是红色的…… 林隽痛苦不堪,用双手抱住了脑袋,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地大喊出声。 而此刻,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很多人的身影和容颜: 父母、兄长、朋友、师傅、同门、靖威帝、卫公…… 最后一闪念乍现而出的,却是一个孤单落寞柔弱的背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 林隽神识为之一清。 只见面前的叶仁清一脸欣慰,同时也带着一丝诧异。 他向林隽说道:“很好!‘无间’一式,你已经练成了。” ps:感谢书友“爱困的老鼠”、“无相v微殇”、“”的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45章 地狱穿行 林隽此刻犹在心惊胆战,犹如在无间地狱中穿行了一遭。 他汗出如浆,全身都被汗水所打湿。 定定神之后,林隽长长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稍微缓过来。 虽然这一招让他的精神饱受折磨,但是很神奇的是,几乎没有耗费多少灵力,对身体状况也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林隽体内的灵力本来就空空如已,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点九转天龙诀的残力。 但是就是这一丁点力量,也让他能完整地施展出这一招来。 这一式剑招,施展出来之后,心中的痛苦立即发酵。 剑主如坠无间地狱,感受到的,是一种没有止境的痛苦。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用到这一式剑招。 缓过神来之后,林隽放下手中的黑色铁剑,一手撑地,慢慢爬了起来。 他拱手向叶仁清行礼道:“弟子侥幸练成此剑式,还要多谢天宗指点。” 叶仁清微微颔首:“倒不必过于自谦。你的表现,多少有点令人感到意外。本尊本来还以为,你这样的公子哥,很难能学会此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说着啧啧两声道:“难得,难得。” 叶仁清哪里知道,林隽这副纨绔子弟的躯壳之下,是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格斗之王。 林隽逊谢道:“也是天宗知道有方,弟子鲁钝,何敢居功?” 叶仁清目注林隽,问道:“此剑式一旦发出,就会激发修行者身上最痛苦的力量。” “这痛苦的力量,是人身上潜藏的,最为强大的力量之一。融入剑意之后,就会在施展剑招之时,带来无尽的痛苦之意。痛苦越大,剑意愈盛。不过……” 叶仁清话风一转:“你小小年纪,又出自国公府这种高门,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哪里来的这么多痛苦呢?” 这的确是很少叶仁清有些不解。 就算林隽性格坚韧不拔,之前的放荡不羁之态,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保护色。 但是,人的年龄和经历,是不能作假的。 林隽不过年方十六,又得父母兄长宠溺,在朝歌城中飞扬跋扈,那是出了名的。 这样的一个少年,人生经历之中,能有多少痛苦之意? 而叶仁清刚才就在林隽面前,近距离亲眼看得很清楚。 林隽施展剑招时的痛苦、挣扎和骄傲,绝非作伪。 这不由得叶仁清不感到极其疑惑和好奇。 林隽只好含含糊糊道:“弟子从三司会审后,被打入天牢成为死囚开始,就在短时间内,经历多次的艰险,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 他抬头看着叶仁清,眼睛肿满是清澈的光芒:“刚才发招之时,弟子的神识中不断出现这些场景,几乎像是又死过了一遍一般。” 叶仁清手捻白须,微一沉吟,想来的确也是如此。 林隽数次几乎丧命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 故而放过这个问题,认可了林隽的解释,不再深究。 叶仁清又道:“本尊看你,最后从痛苦的剑意中挣脱出来,最后甚至还脸有笑意。应是想到了什么值得记挂,对你至关重要的人?” 尼玛叶巨佬难道真的会读心术? 林隽转念一想,此剑招式叶仁清所创,那这出招时候,诸般炼狱一样的痛楚,他也应该是曾经感同身受了。 他一想起,最后让自己从剑意中挣脱出来的女子背影,不由得心中一甜。 但是自己的这分小心思,怎么能够如实向叶仁清禀报呢? 这种花痴一般的心态,恐怕会被训斥一番,甚至被骂得狗血淋头…… 林隽脸上微微一红,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其实弟子不过是想到了父母家人、同门至交和一些……朋友。” 叶仁清微微摇头:“少年人,正是情痴之时,倒也难怪。” 他语重心长地告诫林隽道:“须知‘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即使你是一名修行者,也要谨慎一些为好。” 叶仁清叹了一口气道:“不要以后在这些事情上吃过大亏,才知道悔之莫及。” 林隽的内心,其实是不认可叶仁清这个观点的。 人如果没有感情,没有爱憎,那和一具冰冷的机器,有什么分别? 虽然帮助自己开挂的,的确是人工智能这种高科技。 但毕竟决定本身意志的,还是自己的脑子嘛。 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心中倾慕曾经与自己并肩浴血奋战,生死与共的少女,能有什么不对? 刻意压抑天性,才会限制自己的境界…… 看来是实锤了,叶巨佬百分之一百在女人那里栽过跟头。 不过叶仁清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林隽哪里敢去辩驳顶嘴。 他只得老老实实回答一声:“弟子懂得天宗意思了,以后自然必会多加小心。” 小心什么? 还不是小心说话做事和修行,不要被其他人,尤其叶巨佬看出来。 林隽不以为然的神色,叶仁清怎么会没有察觉。 他也不去点破林隽,只是说道:“此刻你觉得重要的人,一旦发生变故,带给你痛苦和困扰就会越大。” “如果至情至性,以后再施展这一式剑招,你就会承担更惨烈的痛楚。” 他看着林隽的眼睛道:“本尊也不欲对你这些年轻人的心性,强加干涉。你总是要自己多加留意就是了。” 叶仁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道:“情关,是人心中,最难堪破的一道坎。不是没有英雄豪杰和大能之士,在此节上吃过大亏。” “全身心修行,有个合适的道侣即可。男女之情,哪里有必要去搞得轰轰烈烈,天下皆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林隽默不作声,心中却在盘算。 叶巨佬这样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却不像是在说他自个儿了。 反倒是有可能在自己之前,也有其他弟子,因为谈恋爱谈出什么事故来了? 但是林隽却也不敢去问叶仁清。 这种事情,既然让叶巨佬有如此重的心结,风评必然是不好的。 作为一名高情商的弟子,绝不会去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林隽只是恭恭敬敬站好,眼观鼻,鼻观心,做洗耳恭听状就是了。 叶仁清看林隽状态已经恢复,又向他道:“林隽,你能不能,再使出这一招来试试?” 第246章 超级跨越的一剑 林隽闻言楞了一下。 什么? 还要再来一次? 现在吗? 那还不要了我这条已经奄奄一息,完全是在苟延残喘的小命? 刚刚施展“无间”剑招,令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呢! 他苦着脸,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向叶仁清道:“天宗,弟子之前发过‘天外飞仙’之后,本来都感觉已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刚才又练习了一次‘无间’剑招,此刻已经身心俱疲。再来一次,会不会太勉强了?” 到底还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纨绔子弟本色嘛…… 叶仁清暗自摇头。 他向林隽说道:“你刚才自己练的时候,并无实战的对抗。毫无压力的情况下,如何知道你使出剑招的效果会有多大?” 林隽摸了摸自己鼻子,不解地问道;“天宗,要演练实战吗?您看在这里,我连个合适的对手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一个激灵,看向叶仁清。 林隽嗫喏着说道:“天宗,要让我感受实战,不会是劳您老人家,亲自动手?” 尼玛一个眼神都可以把我杀死的大宗师,还要亲自动手来暴打我一顿? 这样太不妥当了…… 叶仁清点点头:“你倒是有些机灵,本尊就随便发一招,你用‘无间’剑招应对试试。” 虽然知道叶仁清必然会有留手,不至于呀“试试就逝世”,但是以大宗师的境界来对自己出手,无论多么随便,那恐怕都是难以承受啊。 叶仁清见林隽脸色都变了,知道他有了畏难情绪,于是又说道:“你多施展此招几次,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啊? 这么痛苦煎熬的过程,还有好处吗? 林隽疑惑不解地看着叶仁清,心道:大宗师总应该不会骗人的,酱紫才对? 他艰难地吞咽下了一口唾液,向叶仁清请教道:“天宗,这样痛苦的一招,施展一次,感觉就跟死了无数次一眼,还能有好处的吗?” 叶仁清点点头道:“这一式剑招,能压榨出人的潜能。每一次施展剑招之后,心智都会变得更为坚韧强大,修行境界的上限,也会有所拔高。” 哦,这不就跟《七龙珠》里面的赛亚人似的,只要没被打死,即使是勉强吊着一口气撑下来,被别人k得越惨,恢复之后反而就越猛…… 有这样的好处,挨揍就挨揍。 反正在宗门里挨长辈揍,总比去了西域被别人揍,来到保险一些。 叶巨佬要是控制不好力度,他老人家也就不配被称为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了。 想到这里,林隽心中大定,于是向叶仁清拱手道:“既然天宗发话了,弟子就再勉力一试好了。” 说着顿了一顿,苦着脸道:“请天宗一定要手下留情才好。” 叶仁清面无表情:“本尊自有分寸,你只管自己尽力出招便是。” 他一伸手,地上的一段娑罗双树枝条自行飞入了掌中。 叶仁清轻轻抖了抖树枝,树枝立刻伸得笔直,如同钢铁细棍一般。 他挥挥了树枝,口中说道:“本尊就以此树枝做剑,向你发一招。” 这种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神奇技能,林隽也曾见到过。 那是在他上一次待在长明祠期间,卿北溪教授顾月影剑法的时候。 卿北溪随意握草在手,便如同长剑一般舞动。 这些很玄妙高深的技能,到了大宗师的手里,不过是基操而已。 林隽此刻心中羡慕向往不已,心道要是自己哪天也能有如此境界,那就好了。 有了此念,他也就多了些要努力修行的动力。 即使马上将要不可避免地挨揍。 其实挨揍,也是一种修行嘛。 卫公就教导过大家,要打人之前,最好先练好怎么挨揍…… 叶仁清指指地上的黑色铁剑,向林隽道:“拿起剑来。” 林隽点点头,弯腰伸手,将地上的黑色铁剑拿了起来。 叶仁清问了一声:“你可准备好了?” 林隽深呼吸了一下,将胸中的浊气排出,站稳脚步,横剑当胸,,向叶仁清道:“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叶仁清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还是坐下出剑,以你目前的境界修为,会好一些。这是为了练剑,也不算对本尊无礼。” 林隽告罪一声,然后才盘膝坐了下来。 叶仁清点点头,说道:“本尊要出剑了。” 林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铁剑。 叶仁清一直都坐在长凳上,此刻仍然并未起身。 他轻轻一抖枝条,随随便便地朝林隽挥出一剑。 林隽一下感到,身边周遭的空气,仿佛变得有了实质,一瞬间向自己挤压了过来,简直是难以呼吸和喘息。 他连忙急速运转“无间”剑招的剑诀功法,稳稳地使出了这一式。 现在已经是林隽在很短的时间里面,第二次施展“无间”剑招,熟极而流。 刚刚使出这招,各种自己的悲惨遭遇,又是立刻在神识中幻化接踵而来。 而这一次的痛苦,犹在上一次之上。 这些痛苦融入剑意之中,布满他身边三尺之地。 叶仁清枝条一挥带来的压迫感,立即被推得远了一些。 林隽身上为之轻松了很多。 但是林隽在神识中所看到的幻像,要比上次更为清晰和惨烈: 他倒在黑拳场上,全身的关节似乎都已经被打断,整个人就如破碎的玩偶…… 职业赛场中,他被对手的十字固锁住,无法挣脱…… 瘫痪之后,连大小便都失禁,他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体的恶臭…… 三司会审时,没有一个帮助自己的人出现,父亲、卫公等人全部消失,自己被押上了刑场,雪亮的大刀片正架在脖子上…… 难言之隐依然是无法摆脱的顽疾,花船之夜秉烛夜谈,玄机居士满脸的遗憾惋惜神色…… 山道雨夜血战,天罚雷霆倾泻而下,自己化为了齑粉…… 剑冢中的试剑台上,万剑巨龙咆哮呼啸,万剑攒刺之下,自己变成了一个马蜂窝 而最为恐怖的是,那个他似曾相识却从未亲历过的时刻再度出现,他鼻中满是血腥的味道,红色的天空中下起了大雨,而雨点,居然也全是血红色的! 饶是林隽性格极其坚韧,也险些为之崩溃。 而此刻,那个孤单落寞柔弱的背影再次出现。 而她,回过了头来,嫣然一笑。 一切痛楚,烟消云散。 林隽眼前一花,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里面。 叶仁清颔首称许:“不错。”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挡住了三品境界的一击。” 三品境界的一击? 林隽的剑道,不过是七品。 这一式剑招的防守强度,居然跨越了两个大境界,四个小境界! 这么神奇的吗? 林隽顿时觉得,自己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第247章 多么痛的领悟 林隽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无间”这一招的防御力,居然可以强大离谱到这种程度! 本来跨境而战,就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了。 当初山道雨夜血战之时,他和顾月影两人,再加上卧龙凤雏,四人联手。 对阵的,还只不过是一名中三境的魔族剑修,他们就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为了帮顾月影赢得破境的时间,卧龙凤雏冒着生命危险嗑药,自己还有玉佩中的大宗师神识分魂相助,也被人家揍得灰头土脸七晕八素。 之后在最紧要的关头,还是顾月影破境成功,不顾一切引下天罚雷霆,才避免了四人被团灭。 四人险死还生,都算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而且严格来说,最后能赢,还是因为顾月影破境成功,到了中三境六品之境,不能算是越境击败对手。 现在只是一式“无间”剑招,就越过了两个大境,连三品的一击,都可以挡住! 这怎能不让林隽欢欣鼓舞? 如此一来,他的底气就足多了。 虽然自己只是七品的境界修为,但是已经有了足以抵挡三品修行者攻击的技能。 只不过这招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而且,精神上承受的苦痛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灵力消耗极少,但是却太伤神识了。 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抹去满脸的冷汗。 虽然林隽的精神又遭受了一次无情的摧残,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体内有了可喜的变化。 包括剑脉在内的九道灵脉,似乎又隐隐增大了一圈,道树封印上的孔洞,也变大了一点。 情绪稳定住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神识之力,也有所增强。 果然是如叶仁清所言:只要打不死我,就会让我变得更强! 他心中甚至冒出一个念头:要不隔三岔五地,自己就用这一招找找虐? 岂不是就会不断变得更强? 此念刚出,立马就被自己打消。 用这招的时候,神识中的各种惨状如此逼真,就如同近在眼前。 长期服用这剂猛药,怕是会变成神经病…… 林隽连续施展了两次“无间”剑招,虽然对灵力消耗不大,但是此刻心神俱疲,手脚也在胆战心惊之时变得酸软乏力。 他感到手中的黑铁长剑,都变得有些沉重了。 林隽放下长剑,慢慢站起身来,向叶仁清鞠躬致谢:“多谢天宗成全。” 叶仁清点点头:“本尊已经帮你,试出了你现在可以承受的极限。这一式虽然防御能力强大,但是也要谨慎使用。” 他郑重其事地向林隽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这一招。更不能用作常态化的修行手段。” 看,叶巨佬多半都会读心术。 我在想什么,他几乎全都知道…… 林隽认真地点点头道:“弟子记住了。使用这一式的时候,也的确是太过折磨人了。多用几次,只怕是有走火入魔之忧。” 叶仁清摇摇头道:“不只是走火入魔这么简单。” 他看着林隽,严肃地说道:“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一旦神识无法承受痛苦,起意摧毁自我,你将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林隽一想到这样的情况,心生寒意,刚刚才擦干净的额头上,汗珠又冒了出来。 可惜了啊,这么强大的技能,还是有着一个超级大bug。 叶仁清继续说道:“每出此招,虽能令你变强。但是下次再用的时候,将要承受的痛楚折磨,将大大超过上次,所以要少用慎用。” “你自己想一想,你第二次使用此招的时候,发生在你身上的情况,是不是这样?” 这还用想么? 印象太深刻了。 林隽都不情愿去回想,点头道:“情况的确如此。” 叶仁清道:“你现在年纪小,伤心的事情少,还能相对轻松地解脱出来。” 他看看林隽,又道:“等你年岁渐长,再用此招,恐怕又是另一番心境喽。” 叶仁清向林隽问道:“你用此招之时,能够解脱出来,是不是因为想到了某个人?” 林隽闻听此言,颜色微微一红,仿佛一下被看穿了心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叶仁清一见林隽的神情,不用他自己说回答,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语重心长地郑重提醒林隽道:“如果你能从剑意的痛苦从解脱,只是因为某个人。那么你想想,一旦此人有所变故,你该如何自处?” “你还能自拔否?” 林隽脑中“嗡”地一声响,浮现出天罚雷霆下的顾月影身影。 如果这个身影,真的在那一时刻灰飞烟灭,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难以想象。 耳边又传来叶仁清的声音:“所以,你虽然对这一式剑招,看起来已经得心应手,收放自如,但是隐患极大。” 叶仁清站起身来,看着兀自失神的林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最可靠的,始终都是你自己本身。” “你应记住:要珍视自己的生命,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放弃生命、放逐自我的念头。” 林隽初听此言,以为叶仁清是在规劝引导自己。 细想之下,似乎另有深意。 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就算心里有倾慕的对象,即使谈个情窦初开的恋爱(何况还没谈成),无论如何,都不该被上纲上线到这种程度。 除非,叶仁清是在拿他自己,或者其他人的经历,曾经的惨痛领悟,做了反面典型展示…… 叶巨佬的话里,多少听起来有点遗憾惋惜、和怒其不争的意思。 那就不会是他自个儿了。 他这话里,内涵的是谁呢? 和大佬们交流,实在是太费神了…… 不管怎么样,先答应下来,总是不会错的。 林隽态度端正地应承了下来,展示了铭记在心,时刻不忘的端正态度。 叶仁清又道:“以你的状况,本尊给你的建议,‘无间’一式,不宜多用。” 他闭目思索了一下,再睁开眼睛,看着林隽道:“终你一生,不超过五次为限。超过此限,就会有神识身心俱都失控的极大风险。” 五次? 这也太少了! 看来不到关键的保命时刻,不能滥用此招啊。 不过也还将就,自己几乎就算是多了五条命出来了。 三品境界一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分分钟就把自己拍死了。 还没等他庆幸完,又听叶仁清补上了一句:“你适才,已经用过了两次。” “啊?”林隽长大了嘴巴,心态在一瞬间几乎都要失衡了。 尼玛大佬你让我再试一次的! 说什么实战演练。 这种实验性质的操作,也要算到我头上? 林隽简直是满腹的委屈,偏又不敢说出来。 转眼之间,五条命,就少了两条。 他偷眼看了叶仁清一眼,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 林隽向叶仁清问道:“天宗,弟子冒昧问一句:‘无间’一式,您使过几次?” 第248章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叶仁清听林隽问他,微微一偏头,想了一想,然后缓缓说道:“本尊创出此式剑招之时,就破境成功,进入了一品境界。” “待本尊入得一品之后,‘无间’一式,就只用过一次。” 就用过一次? 林隽大吃一惊。 这一招从创出之后,连叶巨佬自己,也只用过一次! 而自己,都已经用过两次了! 叶仁清右手捏着娑罗双树枝条,在左手掌中轻轻拂动,风轻云淡地说道:“此式剑招,本尊在一品境界时,用过一次。这次之后,本尊就再度破境成功。” 他背负双手,神情中颇有睥睨天下之意:“待本尊入得宗师境界,放眼这天下,还有谁人,能让本尊用到此招?” 说完他叹息一声:“如真有这样一人,逼得本尊不得不用到此招。本尊还会喜不自禁?”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显得很有装逼的嫌疑。 但是叶仁清说这句话的时候,林隽分明能感到他发自的内心的一种渴求,希望能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强大对手。 他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一段旋律,差点忍不住脱口唱了出来: 无敌是多么, 多么寂寞…… 无敌是多么, 多么空虚…… 独自在顶峰中, 冷风不断的吹过, 我的寂寞, 谁能明白我…… 这首歌,根本就是为叶巨佬量身定做嘛…… 林隽突然一闪念,脑海中的旋律戛然而止。 叶巨佬刚刚说了什么? 他在二品时,创出‘无间’剑招,招成之时,破境至一品; 一品之时,仅仅用过一次此招,旋即再度破境成功,晋入剑道的大宗师境。 我尼玛都已经用过了两次“无间”剑招了好吗? 说好的破境呢? 难道我现在不应该是剑道五品了吗? 为何毫无破境的迹象? 林隽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向叶仁清请教。 叶仁清听完林隽所说,似乎早有所料,毫无意外的感觉。 他向林隽解释道:“你道树被封印之后,无法自行开出灵脉。你现在身上的灵脉,都是旁人强行为你开出来的。所以嘛……” 叶仁清目注林隽道:“如果你的道树,不能自主开出灵脉来。终此一生,都只能是个下三境的七品境界。” “没有灵脉,如何破境?” “你以为武夫不用有灵脉?还是修行儒道不需要灵脉?” “只要是高品修行者,就没有不能自开灵脉的。” 林隽一听此言,心中一阵苦涩。 要是自己冲不开道树上的封印,那修行生涯也就算是提前到头了。 十六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六十岁的时候也是一样…… 一眼就从十六岁看到了六十岁。 果然还是如叶巨佬所说:最可靠的,还得是自己本身。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这种事情,任谁也帮不了自己太多。 嗯,也不是完全帮不了。 卿天宗好像说过,比如双修大法,就是一个良方…… 叶仁清总能恰到好处地猜到林隽心思,又开口说道:“以本尊猜度,卿师兄已经告诉过你了:要冲破你道树上的封印,可以用到双修之术。” 林隽对叶仁清精准言中自己心事的情况,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点头道:“是,卿天宗是这么说过。” 叶仁清沉吟了一下,然后又道:“此事嘛,待你寻到合适的道侣之后,再说。” 林隽心中一喜,叶巨佬言下之意很明确了: 找到合适的道侣对象,功法的事情,应该是不需要担心了。 叶仁清抬头看看天,现在已经是漫天星斗,熠熠生辉。 他转头向林隽道:“今天就到这里,本尊准备要离开了。” 林隽愣了一下。 叶巨佬这就要走了? 不是要传授自己剑道么? 自己只是学会了一式“无间”剑招,这就是今天要传授的剑道? 叶仁清见林隽脸露茫然之色,于是问道:“还有何事不明?” 林隽连忙道:“天宗,不是说要传我剑道吗?” 叶仁清点点头:“已经传过了。” 他见林隽仍然是疑惑不解的样子,又说道:“剑道,单单就只是剑道么?” 林隽闻言,回想一下,再稍加思索,有点明白了叶仁清的意思。 教自己“要练剑,先做人”,以诸般神技帮助自己开辟剑脉,用“无间”一式引导自己的认知,叶巨佬都是处心积虑、用心良苦啊。 叶巨佬没有按照平常的填鸭式教授方式,一板一眼地傻瓜式教育。 而是通过儒学和禅意融汇剑道,让自己认识到,剑道可以融汇贯通,兼容并包。 这样的剑道,是剑道,又不止于剑道本身。 修行这件事情,是有功法体系的不同,但是运用功法的,最终都是修行者本身。 不管是修行剑道、符道、禅意、儒学,都要修行本身的品性。 叶巨佬这种大宗师,只讲大的原则,细节则需要林隽自己去感知摸索,找到适合他自己的剑道。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是这个道理。 叶仁清见林隽眼神渐渐变得明亮,知道他已经有所感悟,遂又说道:“于剑道而言,你进有‘天外飞仙’,退持‘无间’,可谓攻守兼备,西域嘛,已经大可去得。” 林隽心中感动,恭恭敬敬地向叶仁清拱手行礼:“多谢天宗指点。” 叶仁清点点头,正要说话,却目光一展,看向了林隽放在地上的黑色铁剑。 林隽耳边传来一声欢快的低吼,正是来自放置长剑的方位。 他扭头一看,一道金色的光影,正向黑铁长剑冲去。 这道金光,不就是欢蹦乱跳,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金毛仙? 林隽心道一声“卧槽”。 张三那柄带着魔气的铁锤,被金毛仙咬碎并吞噬,像美食一样咽下,他是亲眼看到过的。 我尼玛辛辛苦苦试剑,好歹有把剑愿意认我为主了。 虽然这把剑看起来其貌不扬,黑漆漆地像根烧火棍子一样。 但是毕竟发出的“天外飞仙”和“无间”两式剑招,威力还是很可以的。 而且里面的剑灵,已经开始和自己有了可以沟通的感觉。 还没带着它走出宗门去到西域,就被当成宵夜给吃掉啊? 可不能让这柄剑,还未出师就身先死。 林隽心中大急,灵机一动,大声说了一句:“金毛仙离我的剑三尺开外。” 出乎他的意料,言出法随的效力,对金毛仙毫无作用。 它一口咬在了剑身之上。 ps:感谢书友“翥颐荣”的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49章 一柄有故事的剑 林隽心中大惊,下意识地就冲上去,想要赶走金毛仙。 金毛仙就像是在护食一眼,马上将黑色铁剑叼在口中,对着林隽露出一个超凶的眼神。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如同狮虎一般的声音,吱牙咧嘴地瞪着林隽。 林隽被金毛仙吓了一跳,连忙又后退了两步。 这家伙可是镇守宗门的神兽,现在看起来只是一只小狗模样,要是惹毛了它变身,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连禺狨变身后的唐木都拿不起来的黑色铁剑,居然就这样被金毛仙轻轻松松就叼在了口中。 惹不起啊惹不起 林隽进退两难,心急如焚,向旁边的叶仁清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只有靠叶巨佬出面了。 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无论如何,也不会招呼不住金毛仙? 林隽可是亲眼看到,金毛仙对着本门另一位大宗师卿北溪,可是一副摇头摆尾热情洋溢的样子。 叶仁清见林隽看着自己,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无妨。” 林隽见金毛仙只是叼着长剑,还没有食用的意图,稍微安心了一点。 金毛仙看看叶仁清和林隽,见两人都没有动作,才口中一松,将黑铁长剑放在地上。 它伸出右爪,开始翻弄拨动黑色铁剑。 金毛仙低头靠近,不住地在剑身上嗅闻。 林隽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金毛仙嗅闻了林隽的黑铁长剑一阵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叶仁清和林隽。 林隽分明能从金毛仙的眼中,看到一种疑惑之意。 他转头看看叶仁清,想从叶仁清的反应中,看出点什么来。 叶仁清一脸平静淡然,面色入场,一直保持着沉默。 两人一犼,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金毛犼定定地看了两人半晌,见两人都是毫无反应,于是又继续疑惑地低下头去,在铁剑身上嗅个不停。 突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金毛吼神情一呆。 它停止了嗅闻铁剑的动作。 金毛犼将铁剑按住,然后一口咬在了剑身上。 林隽见状,心中一紧。 尼玛金毛犼到底还是个牲畜,神兽也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啊…… 他有心上前想要阻止,却又不敢迈步。 虽然练习过了淬体术,但是他自忖这副躯体,还是比不过钢铁的。 要是被金毛犼咬上一口,那还不得缺胳膊少腿的啊? 不要说他很大可能打不过金毛犼,就算是打得过,那也不敢出手啊。 之前不久,才因为打塌了一面墙壁,被罚面壁思过十日。 金毛犼这镇祠神兽的身份、地位和价值,必然远远在一面墙壁之上。 要是打伤了它,自己赔是赔不起的,还不知道要受到多严厉的惩处呢。 林隽瞥了一眼叶仁清。 叶巨佬还是一副置身事外,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表情。 林隽束手无策。 唯一能指望上的“言出法随”之术,刚才又不能凑效。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毛犼咬住了自己的黑色铁剑。 金毛犼咬住长剑之后,利齿在剑身上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林隽心中叹息一声,默默地为自己的长剑默哀。 剑不在他手中,以他现在的境界,也没法和剑灵沟通,更就不用说以神识御剑了。 和林隽预料中不同的是,金毛犼一口咬下去,黑铁长剑,却并未有分毫的损伤。 林隽心中一松,同时又一阵欣喜。 看来这柄烧火棍子一般的黑色铁剑,还真不是什么凡品。 应该是被岁月埋没的一柄稀世好剑才对。 连金毛犼这种神兽,咬烂嚼碎铁锤如同吃豆腐一般轻松,却对这把黑不溜秋貌不惊人的长剑,无可奈何。 金毛犼见咬不动这柄长剑,却并没有暴躁发怒的样子,反而流露出了欢快的神情。 它用两只前爪踏住长剑,咬住剑锋的位置,两只眼睛一亮,有光芒闪动了一下。 金毛犼扭头使劲一扯,随即铁剑中有一线细细黯淡的光芒亮起。 这一线光束是黯淡灰黑的,被金毛犼从铁剑里面咬着拖拽了出来。 光束虽然黯淡,但是在月光合星光照射下,还是可以看得清楚。 林隽看到,这一线光速,分明就是一柄剑的模样。 这让他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金毛犼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让林隽很困惑。 不过他转念一想: 咱不懂这是个啥情况也不要紧,反正叶巨佬就在身边。 有什么不懂的,应该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正确答案。 林隽扭头向叶仁清问道:“天宗,金毛犼从我的剑里面,扯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哦?” 叶仁清口中说出两个字:“剑意。” 剑意? 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这一百零八道剑意中的其中一道么? 金毛犼把剑意扯出来干什么? 它要是把一百零八道剑意搞得跑掉几道,那此剑内的剑意,不就不圆满了么? 林隽赶紧把自己的顾虑,禀告给了叶仁清。 虽然林隽没有开口恳求,请叶仁清阻止金毛犼的动作。 但是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巨佬您倒是有点动作啊,帮忙把咱这剑中的剑意给保留完整才好。 叶仁清听了林隽的顾虑,摇摇头道:“这道剑意,并不是一百零八道剑意中的任何一道。而是此剑之前吞噬进去的。” 他用手中的娑罗双树枝条指了一指,向林隽说道:“你看着剑意色泽和亮度,充斥洋溢着魔气,很明显是属于魔族剑道修行者的。” 原来这柄剑里,居然还有魔族气息的剑意。 林隽心里嘀咕:这可真是一柄有故事的剑啊。 此时金毛犼已经将黯淡色泽的魔气剑意,完全从黑色铁剑中扯了出来。 它张嘴一吸,暗影一闪动,魔气剑意已经被金毛犼吞了进去。 金毛犼吞下剑意之后,松开黑色铁剑,欢快地在原地跳跃了几下。 然后金毛犼仰头朝天,发出一声欢快的嘶吼。 看起来它此时心情大好。 吼了这一声之后,金毛犼连蹦带跳地跑到林隽身边,不停地在他的小腿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连大宗师叶仁清,也被它视若无睹地晾在了一遍。 叶仁清看着手足无措的林隽说道:“它吞噬了你剑里面的剑意,吞噬的过程里面,感受到了你留在剑中的气息,知道你是剑主。” 叶仁清瞥了一眼正在撒欢的金毛犼,又说道:“你这是在向你示好,应该是想,以后还可以在你这里吞噬到剑意?” 林隽这才明白,为何金毛犼现在会围着自己打转,欢快得像条哈巴狗一样 他脑中突然一个闪念,向叶仁清问道:“天宗,那我可不可以带它去西域呢?” 第250章 跟着我,有好东西吃 话刚刚说出口,林隽就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 金毛犼可是镇守宗门的神兽,又不是属于自己的宠物。 自己一个外门弟子,还想随身带走一只镇宗神兽,的确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曾想叶仁清却并未出言拒绝,而是说道:“想要带上金毛犼,你本不需要请示本尊。” 林隽闻言愣了一下。 宗门之内,您就是头号大佬,我不问您,那能去问谁? 就见叶仁清朝金毛仙指了指,然后说道:“你要问它自己,愿不愿意跟你去西域?” “问它自己?”林隽摸了摸鼻子,疑惑地说道:“弟子怎么知道,它愿不愿意去呢?” 叶仁清轻轻揉捏着手中的娑罗双树枝条,慢条斯理地说道:“金毛犼是通灵神兽,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它能听得懂人话的。” “虽然本尊是南宗掌门,但是金毛犼来去自由,本门从不加以拘束。只要它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去任何地方。” “只不过这长明祠中,有法阵结界护持,金毛犼在这里,消耗极小,故更能长寿。而且本门弟子中,之前有人和它情意深厚,所以它才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林隽试着伸出手,放在金毛犼头顶上,见它并不抗拒,于是轻轻地抚摩了几下。 触手之处,金毛犼身上的毛发光滑细腻,很是舒服。 林隽转头向叶仁清问道:“天宗,我的那柄剑里面,除了一百零八道天罡加地煞剑意,还有其他剑意吗?有多少呢?” 由于对金毛犼还是不太了解,林隽未免还是有些担心的。 要是把剑里面的剑意都吞噬干净了之后,金毛犼又会怎么做? 如果只是离自己而去,那都还好,要是它没吃的了,因此勃然大怒…… 还是先问清楚才好。 叶仁清听林隽发问,一下就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 “你的剑,本尊从未见过。而此剑深自韬晦,内中还有剑意几何,本尊也难做计较。” “不过,里面的的剑意够不够它吃,金毛犼自己是清楚的。你想做什么,只管问它自己好了。” 林隽点点头,蹲下身来,面对着金毛犼。 金毛犼眼中闪烁着欢快的光芒,鼻子中一直哼哼卿卿地,神情机灵,模样乖巧,就只差伸出舌头来舔一下林隽了。 好歹作为一头高贵的镇宗神兽,它多少还是有点点矜持的。 林隽向金毛犼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西域呢,阿紫?” 此时林隽背对着叶仁清,他没有看到,当他称呼金毛仙为“阿紫”的时候,叶仁清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金毛仙应该是听懂了林隽的话。 它伸出右前爪,在林隽的黑色铁剑上轻轻点了点,然后瞪大了紫水晶一般的眼珠,看着林隽。 林隽明白了金毛仙的意思:要我跟你去,那就得让我吞噬这把剑里面的好吃的东西。 看了看黑色铁剑,林隽向金毛仙说道:“除了三十六道天罡和七十二道地煞剑意,里面其他的剑意,你都可以随便吃,好不好?”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道:“跟着我,有好东西吃。” 金毛仙听了林隽的话,欢快地跳到铁剑身上,在上面蹦跶了好几下,又回到林隽面前,使劲地点了好几下头。 林隽又向金毛仙说道:“你刚才已经吞噬过一道剑意了。那么现在,我就要把剑,先拿走了。你让一让我,行不行?” 金毛仙回头看了铁剑一眼,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然后它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旁边退开了几步。 林隽伸手,将地上的黑色铁剑拿到了手中。 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着星月光辉,将长剑举到眼前,仔细查看。 不知道被金毛仙咬过之后,这柄剑是否有所损伤。 新鲜出炉的神剑的啊,可不要留下什么重大损伤。 这就像刚刚新提了车,刚刚出了4s的店门,就无端遭遇擦挂。 换了谁能不心疼? 这仔细一看之下,林隽才放下心来。 黑铁长剑,完好无损。 不要说什么缺口缝隙,连个金毛仙利齿刮过的痕迹都看不见。 最多也就是有些它的口沫涎水罢了。 林隽看看金毛仙,想要用它身上的金色毛发来擦干净长剑。 想了一想,终究还是不敢,他只得撩起自己的衣服,将长剑擦拭干净。 看着擦干净之后,还是其貌不扬的长剑,林隽心中却是很欢喜的。 因为他很清楚,这把剑,绝对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林隽将手中的剑倒转,放置在身后,又向叶仁清问道:“天宗,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天宗求教。” 叶仁清点点头:“讲。” 林隽指了指金毛仙道:“为何弟子刚才的‘言出法随’之术,对它毫无作用呢?” 他开始以为,言出法随之术可能只是对人,才能起到作用。 但是想一想不对啊。 言出法随之术,对自己手中的,这把有着独立剑格的剑,也是能起到作用的。 那就应该对金毛仙有效才对嘛。 叶仁清不动声色,问了林隽一句话:“你的儒道境界,是几品?” “七品啊。”林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刚刚回答完之后,林隽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的儒道境界七品,那么言出法随只有对七品以下的人或物,才会百分百产生效果。 他的脑中,一下就转过了弯来。 “您的意思是?”林隽向叶仁清道:“金毛仙的境界,不止七品。” “远远不止。”叶仁清点点头道:“就算它现在看起来,像条狗一般的模样,也都不止七品境界。” 唉,真是人不如狗 虽然金毛仙并不真的是条狗。 但是听说金毛仙境界很高,林隽心中还是一阵火热。 这下赚大发了,带上金毛仙,自己不就又多了一个贴身保镖? 不过带着这么一只模样乖巧机灵的狗样金毛犼,会不会被别人耻笑? 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出趟公差还要带着宠物? 说不定人家还要偷偷议论自己,觉得有些娘炮…… 我说它是镇宗神兽,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难道让它见到人之后,先吼叫上两声,来为自己做个证明? 这样会吓到公主殿下和丫鬟老妈子的。 哦,还有那些真正的娘炮。 林隽顿时有点犯难。 还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又听叶仁清说道:“你要带上金毛仙,也可以。不过这样,它需要占据一个人员的名额。你自己考虑。” 林隽一听,心中暗暗吐槽: 我尼玛这规定也太呆板僵化了? 叶仁清说完,身影一晃,升起一尺多高,脚下已经多了一柄飞剑。 他向林隽道:“林隽,好自努力,本尊这就要走了。” 林隽连忙丢下手中长剑,弯腰拱手道:“弟子一定尽力,不至辜负您的期望。弟子恭送天宗。” 面前寒光一闪,叶仁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林隽急忙抬头看时,天坑顶上又是一点光亮闪过,叶仁清连人带剑消失不见。 经过今天这好一番折腾,林隽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他的神识中跳出弹窗。 该来的,总是会来。 也许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 人工智能系统提示: 身体开辟一条新的信息渠道…… 本次将获得一本新的秘籍…… 秘籍开始加载…… 林隽审视这神识中的加载进度条,心中充满了期待。 这次,又是一门什么样的神奇功法呢? ps:感谢书友“温其如玉痞君子”的大量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51章 量身定做的神功 林隽安静地等待,关注着神识里面加载功法的进度条不断加长。 他摩拳擦掌,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秘籍功法很快加载完成。 林隽的神识中,显现出了这部秘籍功法的名称: 吸星大法。 林隽飞快地将《吸星大法》的功法要诀,在神识中过了一遍。 然后他就明白了,为何人工智能系统,会在此时推荐这部秘籍给他的原因。 林隽现在的状况是:道树被封印,无法自主修行产生灵力。 他目前只能想办法从外界获取灵力。 顾月影私下塞给了他一本《观星经》的上卷,在长明祠的照壁上,他又学会了《观星经》的下卷。 通过修行《观星经》,林隽寻找到了自己的本命星——太阳。 从此他开始有了从太阳获取星辰之力,再在体内转化为灵力,供自己使用。 但是这部功法有个很大的缺陷,就是转化积蓄灵力的过程太过漫长,需要等待的时间太多了。 他的气海也有问题,一直处于坍塌的状态,现在虽然有些好转的迹象,但是能储备的灵力,还是极其有限。 而他在剑冢之中试剑成功之后,已经学了一式威力绝伦的剑招——“天外飞仙”。 “天外飞仙”固然势不可挡,是相当强大的进攻利器,但是也存在一个大问题: 由于气海容量有限,一次出招,就会耗尽他气海中的所有灵力储备。 在发出剑招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就和一个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吸星大法》的出现,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个问题。 如果在与对手争斗的时候,产生肢体基础,那么《吸星大法》就能吸取别人的灵力,来对自身进行补充。 而且所需要的时间,是极为短暂的。 林隽看了功法之后,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吸星大法》,简直就是为现在的自己,量身定做的。 要修行《吸星大法》,对修行者本身,有一个很bug的要求: 需要“身如空箱,恒深似谷”。 换言之: 修行《吸星大法》功法的时候,需要先散去自身旧有的全部灵力。 而一般的修行者,灵力生自道树之中,充盈于气海,遍布全身灵脉之内。 要散去旧有的全部灵力,那就需要先行散功。 而散功的法门,极其繁复琐碎,只要有一口气不对,灵力走错了岔道,就会有很大走火入魔甚至身死道陨的风险。 而且在运转功法散功之时,自身必须处于绝对安全的情况下。 此时的修行者,脆弱程度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并没有多大区别。 而对林隽来说,这风险最大的一步,却恰巧不成任何问题。 他本身的道树被封印,还不能自主产生灵力。 在发出天外飞仙之后,他气海中的灵力储备,已经荡然无存。 他的灵脉也只有九道,而且全部是他人代为开凿,并非自行生出,内中并无自带的灵力气息,更说不上需要散去。 林隽此时的身体状态,就是修行《吸星大法》最理想的状态。 而林隽不需要走散功这一步,就可以直接修行功法,如遇危险,可以随时停止下来。 况且,在天龙宗的长明祠中,已经是一个很安全的所在了。 毕竟像张三那种,先天就有着隐藏自己气息天赋,又恰逢其时能在内奸照应下,进入天龙座腹地的人,屈指可数。 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复制的。 林隽看了看还在自己身边撒欢的金毛仙,心中大定。 有这头看起来人畜无害活泼可爱,但实际境界高深又通晓人意的神兽在侧,也算是有个强力的护法了。 而且这长明祠中,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青衣守灵人在。 林隽内心一直隐隐觉得,这青衣守灵人绝不是寻常人等。 他即使在面对天龙宗的两位顶级巨佬,北宗掌门卿北溪和南宗掌门叶仁清的时候,也是气度淡然,似乎并不怎么敬畏。 那两位巨佬,一位写出了《北溪全经》巨着,一位是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 青衣守灵人,对他们两位,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熟视无睹的样子。 这个人,会是谁呢? 林隽呆呆出神,想了半晌。 他突然之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正在准备修行《吸星大法》,赶紧收敛心神,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修行的事情上去。 林隽盘腿坐下。 金毛仙腆着脸凑了上来。 林隽笑着对它说道:“阿紫,我要开始修行一门功法了,你在旁边照看着我一点,行不行?” 金毛仙好像完全听懂了林隽的意思。 它点点头,又伸出右前爪,指了指林隽的黑色铁剑。 意思似乎是还想要再吃点东西 这头神兽还是有礼貌的,知道吃东西之前,要先问问食物的主人。 林隽心中也有点疑惑: 为何开始的时候,金毛仙会不问过自己,就吞下了一道剑意呢? 他脑中开始回放当时的场景。 金毛仙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后来的欢呼雀跃。 林隽脑中一闪念: 金毛仙嗅闻剑身、吞噬剑意,都是在确定这把剑的身份。 它认识这把剑! 知道这把剑里面,有很多可以供它食用的剑意。 林隽转头看向金毛仙。 金毛仙不时看看黑色铁剑,明亮的双眼中流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尼玛怎么老是会遇到吃货? 林隽心中忽然就想到了某人,随即淡淡一甜。 虽然她在得意楼头大嚼猪蹄,身前堆满了碎骨的场景,和清冷淡雅的外貌气质,很是有些违和 林隽向金毛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温言说道:“你今日已经吃了一道剑意,以后再说。剑意虽好,可也不能贪吃哦。” 金毛仙白了林隽一眼,脑袋甩了一甩,将林隽的手甩开,有些赌气的样子,走开了几步。 它蹲坐下来,安静地看着林隽。 林隽微微一笑,朝金毛仙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双眼。 他开始尝试运转《吸星大法》的要诀,准备修行这本秘籍了。 片刻之后,林隽睁开双眼。 他发现,自己现在,还暂时不能修行《吸星大法》,否则会有所隐患。 林隽的目光,落在了面前不远的娑罗双树上。 第252章 最漫长的一夜 林隽准备修行运转《吸星大法》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体内,还并没有达到“身如空箱,恒深似谷”的程度。 虽然他之前在发出“天外飞仙”的时候,已经耗尽了体内的灵力。 但是叶仁清替他开凿剑脉,用上了“九转天龙诀”之力来加持。 叶仁清是何许人也? 他体内的灵力,何其的深不可测。 只是洒洒水的给出一点,林隽在激发了两次“无间”剑招之后,却都在体内有所残留。 这也说明了,“无间”一式,对灵力的消耗,确实比想象中还要少。 可惜啊,就只有三次可以使用的机会了 林隽想到这里,也不无遗憾。 当然,一次都不需要用到这一招,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使出这一招的痛苦,让林隽现在都心有余悸。 再多用几次,怕不是要变成个神经病! 林隽收敛心神,看着对面的娑罗双树。 他伸出手,将体内所剩不多的九转天龙之力,运转入卿北溪为他所开凿的灵脉。 林隽手指尖剑气迸发。 他是以六脉神剑的法门,将体内残留的九转天龙之力,化作剑气激发了出去。 林隽在刚刚学会《六脉神剑经》的时候,曾经想要显摆一下。 他在顾月影面前,发出六脉神剑剑气,刺向娑罗双树的枝条。 结果不曾想,这株娑罗双树,是一棵来自禅宗的神树 他的六脉剑气,刺中树枝之后,却毫无反应。 当时的气氛,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还好顾月影知道娑罗双树的来历。 她向林隽讲述清楚之后,尴尬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林隽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阴影的。 此刻发出剑气,一则为了散去所有灵力,二则也有点再试试的不服气心理。 六脉剑气迸发激射,纵横交错,直刺树枝。 数段枝条,应声而落。 林隽心中大喜。 很明显,自己的境界,又有了提升。 果然是一法通,则万法通。 成为剑道七品之后,连带着六脉剑气的威力,也有所加强了。 当然,可能也跟驱使发出剑气的灵力,来自于叶仁清的九转天龙诀之力,有一定关系。 林隽洋洋挥洒,将体内的全部灵力,毫无保留地尽数倾泻了出去。 阿紫抬头看着纷纷而下的树枝,小跑一段,离开一些距离,再继续蹲坐下来。 它看着林隽的动作,竟似在微微点头,有些嘉许赞赏之意。 片刻之后,林隽停止了动作。 此刻他的体内,终于空空如也,再无半分灵力。 一滴,都没有了。 林隽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孱弱空虚。 怪不得修行《吸星大法》前的散功步骤,要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进行。 此时,终于可以开始,正式修行《吸星大法》了。 林隽闭上双目,开始运转功法。 他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张开。 有无形无状的天地之力,从他与外界相连接的通道中汹涌而入。 这些澎湃巨大的力量,散入到了他的九道灵脉之中。 然后,他感到了一种剧烈的疼痛。 天地之力,化为若有实质的利器,指向了他的灵脉。 或如刀砍斧削,或如针刺火烧,在灵脉中不断地撕扯冲突。 林隽已经饱受过“无间”一式带来的煎熬。 此刻的痛苦,相比之下其实已经轻松了很多。 虽然如此,但要真正承受起来,也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林隽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没过多久,他身上的衣衫,就已经完全湿透。 林隽知道,这是运转功法之后,天地之力在对自己的灵脉进行改造。 以适应以后使用“吸星大法”的使用。 这种对身体的改变,细致入微,无孔不入,显得极其缓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林隽睁开眼睛的时候,娑罗双树的叶片缝隙中,已经洒下了斑驳的阳光。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这是林隽修行人工智能系统赠送的秘籍功法,时间最为漫长的一次。 而起这一次的修行过程中,一直伴随的,都是对身体痛苦的折磨和煎熬。 时间也过得似乎很慢。 林隽感到,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为漫长的一夜。 他此时还盘腿坐在娑罗双树下,身体已经都坐得都有些发僵。 林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他再度闭上眼睛,感知身体的变化。 身体内的变化,其实是很细微的。 每一道灵脉中,都出现了千丝万缕的细小脉络,就如同是一条条线缆一般。 通过《吸星大法》摄入的灵力,就会散在各道灵脉之中,提纯清洁再融合,最后才能流转进入气海,为自己所用。 林隽修行了这部秘籍之后,发现其实功法还是有所限制的: 第一、如果面对灵力深厚沉稳,境界远胜自己的人,这门功法是吸不动对方的灵力的; 第二、而一旦高品级或是灵力储备量大的修行者,在自己施展这门功法之时,刻意在瞬间释放大量灵力的话,自己的气海和灵脉将无法承受,将会有被撑死的风险; 第三、灵力都具有各人的气息,天下修行者万千,气息迥异。 何况还有魔族妖族等修行者,其灵力更是与人族大相径庭。 一旦吸纳此类灵力之后,不及时进行融合,就会逐渐失去对其的控制,会有极大的反噬风险。 林隽闭目思索了一阵,开始运转周天,调匀气息。 他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候他才听到,身后似乎有沙沙的声音。 林隽转头睁眼一看,青衣守灵人正拿着一把扫帚,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清扫地上的娑罗双树断枝。 青衣守灵人见林隽转头,也看了他一眼。 林隽迎着对方的目光,微微一笑。 青衣守灵人却并未理睬他,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继续扫地。 林隽对他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 他目光一转,又看到了金毛仙。 金毛仙此刻还是蹲坐在地上,眼神炯炯地盯着林隽。 看见林隽醒来,它欢快地低吼了一声,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到了林隽面前。 林隽看看天色已经大亮,就知道金毛仙在这里守护了自己一个通宵。 他心中很是感动,亲热地摸摸了金毛仙的头顶。 金毛仙的目光,投向了林隽的黑色铁剑,然后又转头看向林隽,在他腿上蹭了蹭。 林隽哑然失笑,轻叱道:“你就知道吃!你们这些吃货,怎么得了哦?” 我为什么要说“你们”呢? 他指指自己的黑铁长剑,对金毛仙说道:“那你就去吃一道剑意。” 金毛仙兴奋得一跃而起,三蹦两跳地跑到了铁剑旁边。 它一口咬在铁剑上。 而这次,铁剑却发出了一道妖异的光芒。 第253章 来自宫里的召唤 金毛仙咬住黑铁长剑,从剑身上拖出了一条颜色妖异的光束来。 这条光束被金毛仙从剑身中扯出来之后,宛然是一柄剑的模样。 而这柄剑还似颇有灵性。 就如同一尾被拽出水面的游鱼,在金毛仙的口中不停地剧烈挣扎摆动,而且还发出了尖利的剑啸之音。 林隽都看得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妖异剑意竟然还可以如此欢蹦乱跳,它能意识到自己的生存危机? 金毛仙见妖异剑意不住地欢腾挣扎,于是神情也显得颇为兴奋。 它用自己的前爪将这道剑意用力按住,然后松开嘴巴,用鼻子凑近了去上面嗅闻。 就好似是美食当前,却不舍得一下就吞咽下去,而是要先享受一番一般。 妖异剑意继续不停地用力挣扎,突然之间猛烈地一个摆动,剑身“啪”地一下抽在了金毛仙的脸上。 林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都替金毛仙感到肉疼。 金毛仙一愣神的功夫,按住剑意的前爪微微一松。 妖异剑意如滑不留爪的泥鳅,飞速地从金毛仙爪子地下挣脱出来,向空中激射而去。 林隽有心要助金毛仙一臂之力。 可他此刻体内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无,既不能施展神行百变的身法,也无法发出六脉神剑剑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妖异剑意从面前掠过,窜逃而去。 林隽眼前一花,一道金光闪过。 他定睛看时,金毛仙已经如同闪电一般一跃而起,追上了妖异剑意,一口将其衔在口中。 金毛仙落下地来,又将口中的妖异剑意吐出来,放在地上,用爪子按住拨弄。 片刻之间,光芒闪动,妖异剑意又脱离了金毛仙的控制,飞速逃逸。 金光一闪,眨眼之间,金毛仙又追了上去,重新再一次逮住了妖异剑意。 林隽算是看明白了。 金毛仙就是在玩弄这道剑意。 就像是猫捉到老鼠之后,不马上将其吃掉。 而是慢慢戏耍玩弄之后,待到老鼠精疲力尽无法动弹,才开始享用美食。 可是阿紫你是一头神兽喔! 而且现在的形象,看上起也更像是一只狗,并不是一只猫咪…… 一念想到猫咪,林隽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念奴娇。 当然,还有念奴娇那明艳清丽的女主人……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妖异剑意被金毛仙开启了“捉放曹”的游戏模式。 也许是厌倦,也许是疲累,妖异剑意终于彻底躺平。 它安静地放任自己被金毛仙按住,不再挣扎逃跑。 金毛仙又用爪子去拍打拨弄翻动了数下。 它见妖异剑意一动不动,终于也是意兴索然。 金毛仙张开嘴巴,将剑意吞了进去。 这道妖异剑意,比之昨夜吞噬的剑意,要更明亮和大只一些。 金毛仙吞噬完毕之后,居然还冲着林隽打了一个饱嗝。 林隽摇摇头,正要埋汰金毛仙两句,突然感动剑气扑面而来。 他及时地一滑步侧头,避让开来。 尼玛金毛仙这家伙,饱餐剑意之后,打嗝出来的气息,居然都是剑气。 林隽走上几步,将地上自己的黑色铁剑拿到手中,向金毛仙道:“今日又让你饱餐了一顿,我可这就要走了。” 金毛仙迈着开心的小碎步,屁颠屁颠地来到林隽跟前。 他抬头看着林隽,眼睛里面闪动着水汪汪的光芒,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嗨,还吃上瘾了…… 林隽蹲下身来,亲昵地揉了揉金毛仙的脑袋:“等我要出发去西域的时候,再来找你,带你同去,好不好?” 金毛仙连连点头。 林隽站起身来,向金毛仙挥挥手道别,口中说道:“我和我的剑,此刻在寝舍楼前一丈之地。”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一下变得模糊起来,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毛仙看着林隽身影消失的位置,鼻腔中抽了两口气,竟似有些舍不得的意思。 在照壁转角之处,青衣守灵人就一直默默站在那里。 他双手拄着扫帚,看着林隽身影消失,似乎若有所思。 林隽出现在寝舍楼前。 他之所以没有将自己的位置,说是在寝舍自己的房间,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整栋楼都被是被法阵所笼罩的。 自己境界低微,不过是儒道七品,“言出法随”之术,很可能会被法阵屏蔽无视。 林隽身形微微踉跄了一下,好在他已经有所准备,很轻易地就稳住了身形。 他刚刚站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师弟。” 林隽回过头去一看,身后站着一名白衣弟子。 这人正是和他一样为东院效力,代号“瞌睡虫”的同宗内门弟子云泰。 此时两人已经很是熟稔,互相亲热地打了招呼。 作为下属的云泰,照例先恰到好处地吹捧了林隽几句。 云泰的情商很高,赞美的语言也恰如其分,并不让人觉得夸张恶心。 寒暄完毕之后,进入正题,林隽向云泰问道:“云师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云泰点点头道:“上面通知你,下午酉时之前,去一趟宫里。” “去宫里?” 林隽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此时弟子们都已经上课去了,寝舍门口也并没有什么人。 “云师兄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不知道。”云泰摇摇头道:“就是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我知道了。”林隽点点头:“有劳云师兄了。”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不是宗门里的人,按正常程序来通知自己,看来是陛下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召自己进宫面授机宜。 说到进宫,自己这还是头一回去呢。 之前面圣谢恩之类的事情,都是大哥这个嫡长子代表家里去的。 进宫的程序,自己都还不太清楚。 见林隽沉吟,云泰又道:“院里还有卫公传话给你:不要再用‘言出法随’之术到处瞎溜达了,儒道气运再多,也要省着点用,不要无谓地消耗在赶路这些破事上面。” 卫公果然是心细如发,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他当然一口答应下来。 云泰又道:“林师弟,马车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在山门门口等着你,你随时都可以出发。” 林隽谢道:“云师兄真是办事细致妥帖。多谢多谢。” 云泰笑道:“分内之事,林师弟不需客气。马车会将你送到皇宫东门,在那里会有院里的人等你。” 林隽点头道:“好,那我回寝舍一趟,再择时出发。” 云泰微微笑道:“那林师弟自行掌握便是,我先走了。” 两人拱手做别。 林隽上楼来到房间门口,取出龙符刷卡进门。 门一打开,林隽吃了一惊。 嚯,可真热闹。 第254章 史上最强七品 此时四三一四寝舍里面,可不止是只有卧龙凤雏两位室友在。 林隽定睛一看,屋内还有另外三个人也在: 昨日新鲜出炉的“贪狼”剑主,总是一脸酷酷表情的宋兵师兄。 看的人和想的人老是对不上号,眼神奇奇怪怪飘忽不定的北宗大师兄张自淳。 贴身塑性衣和丝袜爱好者,清秀面孔搭配强悍肉身的“金刚芭比”,诗坛怪杰陈良师兄。 这五个人,现在都聚集在四三一四寝舍里面。 大家听见门轴响动,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推门而入的林隽。 林隽环顾一周,一看都是熟人,于是连连点头招呼,口中说了一声:“大家好,大家早。” 众人似乎都在等待林隽,一见到他进门,也都纷纷站起身来。 只有一贯沉默寡言的宋兵,还是一声不响地继续坐在房间角落里面。 最热情外露的,当然还是要属唐木了。 他紧走几步,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林隽一番,咧嘴笑道:“老林,看这气色,你应该是没啥事了?你昨天那血喷得,可有点吓到兄弟了。” 林隽见到他们,一时之间心情大好,也是笑嘻嘻地回答道:“我没啥事,要你们为我担心,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啊。” 唐木搂着林隽的肩膀,将他按在凳子上面坐下,然后自己才在林隽旁边坐了下来。 他朝林隽笑道:“这有啥好过意不去的?出发去西域之前,咱们去朝歌城里面乐呵乐呵就行。你请客啊。” 林隽微微一笑点头:“安排!” 一听唐木说到“去西域”,张自淳眼中一亮。 他侧头看向陈良,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当然这一下对视,陈良的眼神对了一个寂寞)。 张自淳向林隽道:“林师弟,我收到风声,说是昨日剑冢试剑,在你昏迷之后,下九院的院主们对去西域的人选,有了一些争议,你可知道?” 林隽摇摇头道:“我倒是没听说过此事。” 张自淳“哦”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有人提议,由南宗的慕容华冰大师兄,代替你,前往西域。” 林隽此时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等事情发生,闻言心中顿时有些忐忑。 其实他的内心众,也并不多么渴望前往西域,毕竟还是有不小风险的。 但是一听说提议的是大师兄,来取代自己,心中多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不舒服的原因,他自己也隐隐知晓,只是不愿意去深究罢了…… 不过昨晚叶巨佬可是一直口口声声说的,要自己为这次前赴西域的“摘星行动”,预先要做好面对困难的心理建设。 不过那也是私下对自己说的,并没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青衣守灵人和金毛仙,可都是口不能言的…… 叶巨佬又是慕容大师兄的师祖。 要是把这个提议摆到他老人家面前,他会怎么选,还真说不一定。 ,而且慕容大师兄的境界修为,也的确远在自己之上。 理论上。其实也是个更好的选择。 张自淳看林隽脸色微变,知道他还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于是他又说道:“唐英院长不同意让慕容大师兄代替你出行,坚持自己的意见。据说还因此和沈院长呛起来了,他当场就要撂挑子甩手不干。” 虽然跟唐英唐博鹄院长并无深交,但是林隽听闻唐院长的所为,心中还是一阵感激。 他口中说道:“其实大师兄境界远胜于我。真的是由他代我去,我确实也是心悦诚服、无话可说的。” 林隽叹了一口气道:“就是有些辜负唐院长的期许了。” 张自淳道:“林师弟倒也不用急着定论。听说场面僵持之时,叶天宗他老人家也来了。只说要沈院长通知你,携剑前往长明祠。对了,你现在是刚从长明祠宗回来?” 林隽点点头道:“不错,小弟正是刚从长明祠回来。叶天宗他老人家,昨日也在那里。” 旁边五人听林隽如此一说,都是大吃了一惊。 叶仁清,天龙宗南宗掌门,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那可是神仙一般的大人物! 他老人家把林隽叫到长明祠去,而且自己也在那里。 被这样单独召见,全宗门都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叶天宗单独召见林隽,说了什么?做了甚事? 人人感到好奇。 只不过林隽如果不说,自然也不好直接问,毕竟很可能涉及到宗门的机密。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口没遮拦的唐木,虽然也是一副抓耳挠腮的焦急样子,却也忍住了没有开口问询。 赵赢微微思索了一下,向林隽说道:“老林,这里坐着的,都不是外人。其他的,咱们也不多问,你觉得方便的话,再说不迟。现在嘛,哥几个都只想知道一件事。” 他目注林隽问道:“大家伙儿还去不去得成西域?” 林隽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时间线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心中大定。 他环视一周,见大家都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连宋兵也不例外。 于是用笃定的口气说道:“西域,咱们应该还是要去的。” 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身体放松,稍稍后仰,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唐木朝赵赢使了一个眼色。 赵赢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 唐木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朝众人做了一个“嘘”的禁声手势。 赵赢将符篆激活,正是隔音符。 房中亮起淡淡的符篆光芒。 唐木迫不及待地向林隽问道:“老林,你在长明祠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都看向林隽。 林隽道:“叶天宗在那里,教授了我一点剑道上的东西。” 众人都是“咝”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叹不已。 能蒙叶天宗这样的大佬单独传授剑道,而且这种事情还是发生在一名外门弟子身上,说出去都不可能有人相信。 尤其是宋兵这样的剑修,一听之下,冰冷镇定的眸子中,都闪过了一丝羡慕之意。 此时在隔音符遮蔽之下,说话也少了一些顾忌。 此时依旧一身艳丽黄杉的诗坛怪杰陈良,也忍不住问道:“林师弟,昨日你在剑冢中斩落了万剑巨龙,已经全门皆知。虽然听赵师弟和唐师弟说,之前并没有见过你展示剑道修为。” 他思索着说道:“那叶天宗教过你之后,即使你以前不谙剑道,现在至少也该是剑道九品上或者八品下的境界了?” 林隽微微一笑:“小弟现在是剑道七品。” 众人互相对了对眼神,都在其他人脸上看到了掩饰不住的震惊。 唐木张大了嘴巴:“老林,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告诉大家,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 林隽想了想,掰着指头细数道: “肉身七品。” “符道七品。” “儒道七品。” “剑道七品。” …… 他摇摇头:“全都是七品,没有一个能入中三境的。” 陈良脱口而出:“那林师弟岂不是史上最强七品?七品中的霸主?” 唐木闻言,喃喃自语道:“史上最强七品……七品中的霸主……” 他转头向赵赢道:“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胖兄,史上最强七品,那又意味着什么?” 赵赢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还是七品。” 众人一起轻声哄笑,气氛也欢乐起来。 这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人,又会是谁呢? ps:感谢书友“”的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55章 男人之间的友谊 门外来客显得很有礼貌,敲门的声音不轻不重,节奏也不急不慢。 既不让人觉得心焦烦躁,却又能清晰听到,不至于错过。 敲门的,应该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啊。 此刻本来是上课的时间了,一般不会还有外门弟子留在寝舍里面。 天龙宗的弟子几乎都是勤奋自律的,否则也入不了宗门。 卧龙凤雏二位之所以留在房间里面,是因为北宗大师兄张自淳和另一名弟子陈良来访。 他们顺便就把隔壁寝舍的宋兵叫了过来,一边等待林隽回来,一边商量出行的相关事宜。 外面有人敲门,说明来人心里很清楚,四三一四寝舍里面是有人在的。 赵赢略微思索了一下,向林隽道:“我猜测,应该是唐英院长派人来找你,问你出行西域的人员名相关事宜了。” 他抚摩着自己肥厚的下巴,向众人分析道:“叶天宗昨日教授文商兄剑道之后,应该还比较满意。他现在已经给了唐院长确定的表示。 “咱们仨今天上午都没去上课,唐院长肯定已经知道了,才会派人来联络?” 他朝门口努努嘴,向林隽道:“老林,还是你去开门。如我所料不错,门外之人应该是来找你的。” 唐木轻拍林隽一把:“赶紧的,别让人等太久,觉得咱们哥几个不懂礼数。” 赵赢伸出胖乎乎的手掌,凌空一挥,收起了隔音符。 林隽点点头,走到门口,问了一声:“哪位?” 门外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稳重沉着声音:“林师弟吗?是我,赵晋赵季歌,不知道你还记得否?我有事找你。” 哦,原来是和林隽比拼过儒道修为,对对子对到吐血的那名弟子。 林隽知道赵晋是唐英院长的亲传弟子,来找自己,那肯定就是为了前赴西域的事情了。 他回头朝赵赢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打开了房门。 开门之后,看见的果然是清瘦儒雅的白衣弟子赵晋。 赵晋脸上满是笑意,向林隽拱了拱手道:“林师弟,你好。” 林隽连忙拱手还礼,也问候了一声。 两人寒暄了几句,赵晋早看见了屋中的几人,知道他们聚集一起,必是在商量前往西域的相关事情。 他微微一笑道:“怎么?林师弟,不请我进去坐坐?” 屋中的几人,本是林隽关系最为紧密的几人。 卧龙凤雏自不必说,大家同时入门,而且并肩血战,堪称是生死之交。 北宗的张自淳大师兄,对林隽有过救命之恩。会诊之时,他就是主心骨,把一堆师门长辈指挥得团团转,才救醒了林隽。 陈良师兄则向林隽赠送了天蚕宝甲,还有辅助功能的原味丝袜,而且他还和林隽进行过诗道上的深入探讨,情意也是蛮深厚的。 至于一脸酷酷的宋兵师兄,从剑冢中试剑的过程来看,手底下也是很过硬的,况且还是赵赢亲自所推荐,又住在他们隔壁寝舍,是可以完全信赖的。 何况,他还收了林隽的一万两银子定金…… 面前这位赵晋师兄,昨日和林隽比拼过儒道,被林隽搞到吐血,是不是会心有芥蒂,那还两说。 双方并无深交,即使他是唐英院长的亲传弟子,在不了解为人和性情的情况下,林隽就没有贸然邀请他入内,免得大家都尴尬。 听赵晋主动问起,林隽连忙笑道:“是小弟疏忽了。” 他一侧身摆手:“赵师兄请。” 赵晋点点头,走进了屋内。 寝舍里的座椅有限,赵赢站起身来,用屁股拱了拱坐在长凳上的唐木,示意他坐开一点。 唐木挪了挪屁股,让了大半条板凳出来给赵赢。 赵晋道声谢,在赵赢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林隽知道,赵赢素来是个稳重的人,此刻当着这么多同门的面,用屁股拱开唐木,实则是在让屋内的气氛变得更轻松些。 赵赢这胖子,还真是心细如发,用心良苦啊。 虽然有赵赢缓和气氛的举动,但是赵晋落座之后,气氛还是显得沉稳凝重了些。 赵晋来之前,还是做足了功课的。 林隽的几位寝舍室友,赵赢沉稳、唐木跳脱,他是了解过的了。 北宗的张自淳和陈良,是被他的师傅唐英院长逐出过教室的。 作为助教,他全程目睹了驱逐事件。 而在这之前,这两位活宝在后山就搞得鸡飞狗跳,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他是早就久仰的了。 和林隽进行的儒道比拼,就是因为陈良引发的车祸而起。 赵晋当然知道,北宗这两名弟子,和林隽之间,肯定是关系匪浅。 他再看了宋兵一眼,稍微有点吃不准。 宋兵昨日在剑冢试剑,成为新一任的“贪狼”剑主,这个消息早已全门皆知。 只不过在林隽斩破万剑巨龙的声势之下,关注的人自然就少了很多。 要是放在平日,能够试剑成功,就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君不见那些成群结队,被白衣担架队抬出试剑台的弟子们么? 试剑的成功几率,能有两成,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谁特么知道昨日一天,就出了这么四个妖孽一样的人物? 不过宋兵在这里,倒是出乎赵晋意料之外。 他哪里知道,林隽已经付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金给宋兵? 昨日林隽前往剑冢,其实不过就是去验货而已…… 场面的气氛,因为赵晋的加入,显得有些凝重和尴尬。 毕竟大家都和他不熟…… 男人之间的友谊,要什么样的关系最铁呢? 人所共知的嘛。 得一起做过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 赵晋见众人都不说话,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说正事之前,我有点私事,想向诸位师兄弟请教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林隽拱手道:“赵师兄但说无妨。” 赵晋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来:“我这里有一部功法,想请大家都看上一看,或许咱们都能有所进益。”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用上了“咱们”的称谓,把自己融入了诸人之中。 而且他一出手,就是拿出了一部功法,足见想要亲近众人的诚意了。 众人都向赵晋手中的书册看去,对这部功法也很是好奇。 这到底是一部什么样功法秘籍呢? 第256章 奇怪而神秘的功法 唐木是个性子很急的人,他大声问道:“赵师兄,你这本功法,是属于什么修行体系啊?咱们这些人,都各有不同修行法门。怎么可能每一个人看了,都会有好处的嘛?” 赵晋神秘一笑:“我的这部功法,可谓放之四海而皆准,任谁看了,那可是都会说上一声‘不错’的。而且也必然会从中获益。” 他想了一想又道:“至于唐师弟问到,这部功法所属的体系。以我之见,应该是要归于打磨肉身强度和技巧的修行体系。” 唐木自己本身就是一名嗜武如狂的武夫,一听赵晋此言,顿时来了兴趣。 他笑嘻嘻地向赵晋伸出手:“赵师兄,那先给小弟看看,可否?” 赵晋笑眯眯地把书册,递给了唐木。 唐木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然后翻开书页阅看。 赵赢是这些少年之中,难得的心性沉稳之人。 他跟唐木就坐在同一条板凳之上,旁边不断响起唐木哗啦啦翻动书页的声音。 他却目不斜视,更没有偏过头伸长了脖子去和唐木一起观看。 唐木看了一阵,翻动书页的速度越来越快,表情却越来越困惑迷茫。 很快的,他就看完了整部功法。 唐木把视线从书中收回,开口向赵晋问道:“赵师兄,你的这部功法,为何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架势,却没有口诀和阐释呢?” 看着唐木的一脸困惑和迷茫,赵晋脸上的肌肉轻微抽动了一下,自感似乎是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他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个……唐师弟,你看不懂这部功法的原因,我很难向你解释。这样,你把书册给旁边的赵师弟看上一看。” 唐木挠挠头,把秘籍书册塞到了赵赢怀里。 赵赢拿起书册,郑重其事地翻看起来。 他翻阅的速度不急不缓,脸色也始终严肃认真,一直保持到了看完整本书册。 赵赢合上书,向赵晋点点头道:“季歌师兄的这部秘籍,果然是精彩绝伦,让小弟叹为观止” 他稍微想了一想,又说道:“小弟曾经在我记名师傅那里,也私下里看到过一部相同修行体系的功法。只是比起赵师兄的这部,就颇有不如了。” 赵晋听赵赢已经在称呼自己的字“季歌”,知道双方的关系,已经在快速拉近。 于是向赵赢报以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志贤师弟果然是识货的。张真人的功法,想必也是好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相视微笑,意味深长。 此刻赵赢心道: 连我这个外门弟子的记名师傅是谁,这位赵师兄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看来是个做事精细的人。 况且他还如此坦诚直率,是个可以交一交的朋友。 众人听了这两人亲切交谈,又见他们相视而笑,心中本能地放松了一些戒备之心。 场中的气氛,也顿时融洽了很多。 听赵赢说这部功法,在师傅张九六那里也看到过,林隽心道: 难道赵晋拿出的,是一部道门体系的功法么? 而且据说,居然还强过了张九六手中的那本。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赵赢看一眼坐在角落里面,始终一言不发的宋兵,心中一动,笑笑道:“宋师兄,要不你也看看这部功法?” 宋兵也不推辞,点点头道:“好。” 赵赢顺手就把书册朝宋兵抛了过去。 宋兵一伸手,接住了书册,然后开始翻看起来。 众人都把目光,又转到了宋兵身上。 宋兵始终不动声色,慢慢翻看书册,有时候还停下来,在某一页上停留一阵,才继续向后翻看。 没过多久,宋兵也看完了整本秘籍。 他朝赵晋点点头:“不错。” 赵晋微笑朝宋兵拱拱手:“宋师弟都说好,那就真的是不错了。” 旁边北宗的两名弟子,也是被吊起了胃口。 张自淳看着赵晋,向旁边的林隽说道:“林师弟,我先看看,如何?” 林隽自然是谦让道:“张师兄请便。” 赵晋愣了一下。 他一时之间没搞明白:为何张自淳会看着自己,却向林隽发问。 宋兵将秘籍扔给了张自淳。 张自淳接过秘籍之后,迫不及待地翻开,开始看了起来。 不过堪堪看了页,张自淳就瞪大了眼睛,一拍自己大腿,大喊了一声“好”! 他一伸手,掏出了烟斗。 点燃烟叶之后,张自淳开始一边抽着烟斗,一边认真翻阅秘籍。 他一边看,还一边频频点头。 看到后来,似乎有所感悟,张自淳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将口中的烟雾,喷得到处四溅。 陈良也是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站起身来,走到张自淳的身后。 他探出头去,向秘籍上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这一眼,陈良却马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定了定神,然后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林隽一看,心里暗道: 陈师兄这位武夫,肉身之力倒是强悍,可神识之力却很是一般嘛。 其他几个人,连唐木这武夫在内,都可以坚持把秘籍看完。 陈师兄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受不了,还是在神识上有重大短板的。 他不禁也有点为自己担心起来: 毕竟是熬了一个通宵啊! 昨日的消耗也太大了。 现在自己的神识,并不在一个很好的状态。 也不知道,自己看这部秘籍的时候,吃不吃得消? 张自淳看完之后,闭目思索了一下,然后从鼻孔中喷出了一道悠长的烟雾,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 他向赵晋扬了扬手中的书册道:“赵师弟修行的是儒道。不曾想,却也是此修行体系的同好。这部功法是极好的,如果有机会,咱们以后还可以再一起探讨一二。” 这话里的意思,明显也不把赵晋当成是外人了。 赵晋听了张自淳的话,心中自然欢喜,向张自淳点点头笑道:“能入张师兄法眼,真是幸何如之?小弟那里,还有不少的同类功法,张师兄有兴趣的话,随时可以找小弟拿。” 张自淳闻言,脸上也是露出喜色,向赵晋道:“事不宜迟,那一会儿就去叨扰赵师弟一下了,再借阅几本慢慢修行。” 赵晋呵呵一笑:“包在小弟身上。” 林隽听得一头雾水: 赵晋师兄那里,还有很多同类功法? 他是住在藏经阁里面吗? 张自淳将手中的书册,又抛给了林隽:“林师弟,你也看看。” 林隽接过手册,一边翻,一边向张自淳问道:“张师兄,这部功法很高深么?你觉得怎么样?” 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神识之力,现在是不是足以学习这本功法? 张自淳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一字一顿地回答道:“非常高深,非常精彩!” 林隽翻开书册,向第一页的内容定睛一看,心里大喊了一声“卧槽!” ps:感谢书友“最美养老人”的月票和推荐票支持。 感谢其他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57章 人精赵师兄 林隽亲自看到这部功法的内容之后,瞬间明白了: 为何其他人会有如此反差巨大,神情各异的反应? 同时他也有些领会到了赵晋师兄的良苦用心。 唐木的迷茫和困惑,在于他一直醉心武道,家里面对这方面内容的教育和引导,可能也不怎么上心; 赵赢的面不改色,也许是来自张九六真人的言传身教,以及潜移默化。 自己这位记名师傅手中的功法内容,看来不怎么精彩高明啊。 看来师傅也是没有什么好的渠道来源。 不妨向赵晋师兄借上几本,献给师傅他老人家,让他也开心欢喜一下。 宋兵师兄是个干大事,看书的时候,全程镇定自若,目光还在某些页面上有所停驻,真是蛮沉着冷静。 张自淳大师兄吗,看得出来,很明显是个性情中人,看到兴头上还以烟佐书,不吝热情地击节叫好。 甚至还已经预定好了,要去找赵晋师兄再多借阅几本。 至于陈良师兄嘛…… 林隽把目光转到了陈良身上。 此刻的陈良,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一手托腮,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似乎那里有朵花长了出来一般。 他的目光一直都不和场中任何一个人相接。 再联想道这位师兄亲手制作的贴身塑性衣,还有那一双原味丝袜,林隽心中生出了很大的疑问: 如此优质的秘籍,为何陈良师兄只看了一眼,就闭目不敢,或者说不愿再看呢? 难道除了小脑不太发达之外,陈良师兄的心理上,也有点不可与人明言的小问题? 林隽逐一看了屋中众人一眼,每人和他视线相交之际,大家都闪动了一下默契的眼神。 只有陈良,一直低着头,林隽看到他的脸色,似乎还有点微红…… 林隽心中一动,顺手合上书页,看了一下这本书的封面。 功法秘籍整本书的外皮是很质朴的,颜色暗沉,一副古色古色年代久远的样子。 封面上以黑色的古朴字体,勾勒出了本书的名字——功法秘籍。 林隽哑然失笑,赵晋师兄真是好手段,还为这部功法秘籍施展了屏息术,显得很高明嘛 林隽收回目光,再次翻开了书册。 书里面的“功法”内容,可就和外面封皮的气质味道南辕北辙、大相径庭了。 这本功法秘籍所载的内容,其实就是一本刘备画册。 林隽一边随手翻动画册,一边心中感叹: 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在天龙宗里面,也可以看到这样的折学书籍。 他可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 前世自己的电脑硬盘里面,有着海量的库存。 古今中外,无所不包。 当然了,还是以岛国作品的质素最为上乘。 相比之下,这本画册的记载和呈现方式,就显得很古早原始了。 不过客观地讲,画功是很精湛传神的。 画册中的人物还是显得很灵动鲜活、栩栩如生。 其中某些画面,林隽也并不陌生,有着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觉。 前不久在玄机居士的花船之上,林隽还曾仗剑与她秉烛夜谈。 二人热情洋溢地互动,一起深入交流了关于折学的各种问题,并多次地达成了友好共识。 折学是一门很好的学问,就是有点费腰而已。 看着画册中熟悉的场景,林隽不自觉地想到了玄机居士。 她那时而圣洁、时而娇媚、时而矜持又时而狂野的样子,在林隽的脑海中不断翻腾。 林隽心跳加速,口中发干,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咽下了一口唾液。 嗯,出行之前,还是要去找玄机居士告个别的…… 赵晋把林隽的反应都看在眼中,脸上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没用太长的时间,林隽看完了整本书册。 赵晋师兄,通过这本功法秘籍,已经成功赢得了大家的初步信任。 这种沟通交流方式,在林隽的前世,也是类似的: 中学时候,大家互相传递和借阅小说和漫画书册,讨论阅读心得; 到了大学嘛,室友们在寝室里面一起研究学习交流,对电脑屏幕上的各位老师评头论足。 这样的气氛里面,所有人之间的距离,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拉得很近…… 宗门里面会点将唐英院长带队出行,除了他本身修为境界高深之外,能统筹协调好方方面面的事情,应该也是重要原因。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赵晋师兄这次要与众人同行,互相之间的信任,是不可或缺的。 他不惜放低身段,用近乎自污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就融入了林隽他们这个小圈子。 这个赵师兄,是个人精啊…… 林隽看完之后,合上书册,向赵晋笑道:“季歌师兄的这本功法,真是令小弟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还盼着季歌师兄准许。” 赵晋此时心情大好,闻言也是笑道:“文商师弟,但说无妨。” 林隽轻轻抖了抖手中的书册:“这本画册,小弟一见甚是喜爱。师兄能不能借给小弟,多学习几日?”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赵晋大大方方道:“这本功法,就赠予林师弟了。” 说着赵晋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听闻林师弟与玄机居士相交莫逆,曾夜宿花船之上,以后不妨可以与居士一起,观图探讨一二。” 他一拍巴掌:“岂不是人间美事?” 林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小弟正有此意。” 说着向赵晋拱手道:“多谢季歌师兄割爱了。” 他心中想着:下次遇到师傅张真人,一定要把这部功法,进献给他老人家,才不枉费了他对自己的一番心血…… 赵晋一摆手:“林师弟无须客气。我那里,可还有不少这样的功法秘籍呢。” 他环顾一周,笑道:“诸位师兄弟若有兴趣,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众人都是点头纷纷称许。 一直处在懵逼状态的唐木,听了这些对话,依然还是很懵逼。 他悄悄挪动屁股,凑到赵赢耳边轻轻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胖兄,怎么你们都能看懂这部功法呢?我隐约觉得,这好像是一本双修功法对不对?” “之前你跟着张真人的时候,也练过吗?” “对了,玄机居士她又不是修行者,那她怎么和老林一起,来修行图上的功法嘛?” 单纯质朴、未经人事的唐木,把这本书册,真的当成了一部学术性典籍 第258章 不拘一格的名单 赵赢转过头,很无语地看了看唐木,然后口中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唐木挠挠头:“胖兄你不说就算了,干嘛要骂人嘛?” 赵赢扭过头去,看都不想再看唐木一眼…… 这边林隽已经收好了赵晋相赠的书册。 赵晋向一师兄弟笑道:“向诸位师兄弟请教功法修行之后,我也大有收获。现在咱们再商议一下其他的事情,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现在在彼此之间建立了初步信任之后,屋内充满了融洽气氛之下,当然就适合谈正事了。 卧龙凤雏等几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林隽。 连一直羞涩地看着地面,心中惴惴不安的陈良,也不由得看了林隽一眼。 林隽是这次前赴西域的“摘星行动”核心,众人当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见众人看向自己,林隽向赵晋点点头道:“有什么事情,就请赵师兄吩咐。” “吩咐不敢当,林师弟客气了。” 赵晋逊谢了一下,却向赵赢说道:“听说赵师弟精擅符道之术。烦请赵师弟,激发一枚隔音符,咱们也好商议事情。” 赵赢点点头,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符篆,然后再激发,布下了一张隔音符,将房中的一众师兄弟笼罩在其中。 赵晋见隔音符已经布好,然后又继续说道:“我师尊唐院长,今日一大早就召我前去他的住处,告知了本次行动的大致内容。然后他嘱托我来找林师弟,要我们一起商量之后,尽快把情况报与他知道。” 他看着林隽道:“师尊说,已经将此次出行,本宗人员名单的决定权,交托给林师弟,不知道林师弟是否已经考虑好了。” 林隽一指房中众人:“好巧不巧,赵师兄,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小弟准备报给唐院长的出行人选。” 这倒是在赵晋预想之中,他点点头:“现在咱们这里有七个人,再加上我师尊唐院长,共计已经有了八人。还余两个名额,不知道林师弟属意何人?” 林隽摸了摸鼻子,有点踌躇道:“赵师兄,咱们能不能再加一个名额?本来小弟是计划好了十个人选,不过现在情况嘛,有了一点点变化……” “这就难办了。”赵晋微微皱眉道:“师尊曾经有言在先:咱们交上去的名单里面,最多只能是十人,可以少,但绝不能多。” 他看了林隽一眼道:“林师弟,不知道计划外多出来的,是门内哪位弟子?” “要不……”赵晋斟酌道:“这个事情,回头我一并报与师尊知晓,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正在商议的时候,角落里面一直一声不响的宋兵站了起来,走到林隽面前。 众人心中都感诧异,这时候宋兵站出来干什么? 只见宋兵从怀中掏出银票,一边递给林隽,一边说道:“我可以不去。” 真是视钱财如粪土的高风亮节真汉子啊。 林隽心中感慨了一下。 不过这位“贪狼”新任剑主,他还是很希望其能同行的。 即使不愿强人所难,原因还是要问清楚的。 林隽没有伸手去接银票,只是问了一句:“宋师兄何意?” 他嘴上没说,心道: 大哥您现在违约,按律法是应该要加倍赔偿的。 要退钱,给我两万两银子才是对的…… 宋兵脸上神情虽然一直酷酷的,但还是解释了一下原因:“你那一剑,我不行。” 林隽心中恍然。 宋兵师兄的意思是: 林隽在剑冢中试剑时,发出的斩破万剑巨龙的那一剑,自己是发不出来的。 既然林隽自己可以发出如此威力强大的一剑,那么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个保镖同行? 林隽心里暗暗赞赏了一声。 这是一位多么有职业素质的赏金剑修! 虽然爱钱,但是也是取之有道,而且极富自知之明。 他微微笑道:“宋师兄,你误会了。小弟那一剑,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发出来的。” 本来就是嘛,那一剑发了之后,自己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绝对不会用“天外飞仙”的。 林隽站起身来,热情地搂着宋兵肩膀道:“宋师兄,此次前往西域,要倚重你的时候,恐怕不在少数。你只管安坐,人选的事情,小弟心中自有主张。” 他拍了拍宋兵肩膀,认真说道:“宋师兄放心,该算给你费用,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宋兵看了看林隽,点点头,说了声“好”,又走回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赵晋听到两人对话,对林隽又多了一层认识。 怪不得特立独行、一直冷漠惯了的宋兵,也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被林师弟雇佣的…… 有银子,真好。 林隽坐了下来,又向赵晋道:“赵师兄,新近多出来的这个人选……啊,不对,不是人选,是……” 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是一头神兽,叫金毛仙。” 然后又接着补充道:“叶天宗他老人家说,金毛仙也是要占名额的。” 赵晋虽然入门已经很久了,但是林隽话里的信息量冲击力之大,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金毛仙? 林隽居然可以让镇宗神兽金毛仙听其吩咐,一同外出? 入门以来,自己满打满算,见过叶天宗三次,而且一句话都没说上过。 这位林师弟,都已经和叶天宗说上话了? 他要是知道,叶天宗还传授过林隽剑道,只怕要惊得嘴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林隽倒也没有把叶仁清传授自己剑道的事情,说给赵晋知道。 他只是接着说道:“小弟本来是准备再请同寝舍的曾杰师兄,还有螭吻院的云泰师兄,一起同去西域的,现在倒是有点难办了。” “云泰师兄,我是熟悉的。”赵晋点点头道:“至于曾杰师弟嘛。对了!” 赵晋看着林隽道:“师尊说过,如果你准备叫上曾师弟,那就不用报他的名了。” 林隽心中有些疑惑。 曾杰师兄已经有段时间不见踪影了。 此时赵晋说:唐院长的意思是,不用考虑曾杰。 难道是曾杰师兄违背了门规,也在面壁思过? 看他那么随和的个性,应该不至于得罪人的才对。 赵晋见林隽神色疑惑地看着自己,一摊手道:“师尊没说原因。只说不久之后,你自会明白。” 林隽点点头,不再追问。 参加西域“摘星行动”人选名单的事情,就暂时这么定下来了。 曾杰不能去,名额正好就给了金毛仙。 真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名单 赵晋又道:“名单暂时先就这样了,我会回去禀报给师尊知晓。咱们再商议一下其他事情。” 他看看众人,虽然有隔音符笼罩,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道:“接下来我所说的,请诸位师兄弟一定要保密。” ps:感谢书友“vpl”的月票支持; 感谢其他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祝各位书友元宵节快乐。 第259章 赶赴皇宫 赵晋环视一周,然后说道:“第一件事情,吐番国主,已经向我大随求亲。据可靠消息,陛下圣心已经允可此事。” 除了林隽之外,众人闻言,都是吃了一惊。 赵赢斟酌着微微皱眉道:“自我大随立国以来,还没有出现过外嫁公主,与外邦和亲的事情。难道陛下不担心朝局因此震荡,民间物议沸腾么?” 林隽则是听卫进忠说过的,朝廷会派出赐婚的使团,将公主嫁到吐番国去,借此展开“摘星行动”。 虽然他有所心理准备,但听到之后,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不由得一下想起了太平公主。 众所周知,大随帝国靖威皇帝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位公主。 她从小就受到万千宠爱,养在深宫。 所以到了现在的年龄,有了少女正常叛逆心理之后,不甘于长居宫中的乏味单调,就频频女扮男装出宫看些热闹。 靖威帝其实是个好父亲,在这件事情上,他明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做过多干涉的。 可是到底还是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林隽哪里会识得公主? 留仙居命案中被杀死的几个权贵子弟,自然也是不认得太平公主的,才会在喝高了之后去调戏她。 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命数。 林隽眼前浮现出太平公主身着嫩黄衣衫的样子。 这么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看上去太平的太平公主,就要远嫁吐番,为国牺牲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怜悯和不平之意。 可这就是她生在帝王之家的命运。 林隽心中还在嗟叹,耳边又听到赵晋说道:“朝廷的事情,咱们不用去议论,更犯不上去过多操心。自有陛下和大臣们去商量决定,咱们只要配合,做好份内之事,就可以了。” 赵晋说完之后,众人都缄口不语。 本来也是,这种朝堂上的事情,离他们很远。 他们这些少年,其实也决定不了什么,完全没有必要去因此费神劳心。 赵晋又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咱们宗门会报一份名单给朝廷,前往西域的人员都在上面,大家会被朝廷赐予一个官身的。” 他笑嘻嘻地向众人拱拱手道:“我在此先恭喜诸位师兄弟了。” 林隽心中感慨了一下。 这特么的就是权力的威能啊。 之前卫公随便一句话,自己的官职就被连升了五级。 现在为了让天龙宗出力,朝廷也允诺了官位。 难怪会有十个名额的限制。 任何被赐予官职的人,都是要在朝廷领取俸禄的。 而且还存在日后升迁的可能性呢! 这可是大家一起当官发财的好事情! 有的弟子,醉心修行,未必会将此看得很重。 但也有弟子,因此会得到莫大的好处。 林隽看了一眼赵赢。 比如胖兄,怀有报国济民之心,将来必然是想要出仕的。 此次他有了官职,也就是有了一个实现理想的出身。 对他来说,梦想也就不再遥不可及,而是落到了实处。 只有在天龙宗,他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豪族子弟云集的国子监,赵赢能不能进得去,还两说。 就算进去了,轮到推荐他出仕,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赵赢素来沉稳,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丝喜色。 他为自己选择的道路,看来是正确的,而且很快就收到了效果。 当然也是因为机缘巧合,遇到了林隽这样给力的朋友。 赵赢向林隽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林隽会意,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木是个最活泼的,听了赵晋所言之后,挠了一挠后脑勺。 他向赵晋问道:“赵师兄,那咱们这些人,以后就是朝廷的人了?朝廷会不会随时差遣咱们做别的事呢?” 众人一听,对啊,要是老去为朝廷效力,还有时间修行吗? 赵晋不慌不忙,坐直了身体,一摆手道:“咱们天龙宗的弟子,身份何等尊贵?师尊说了,咱们就只需要完成这次西域的任务即可。”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从西域回来之后嘛”赵晋又道:“朝廷要用人,都会和宗门联系。宗门有令,咱们总不能违背的。” 大家都点点头。 既然入了天龙宗,宗门有所差遣,那当然是不能推辞的。 像唐英院长那样撂挑子的无赖耍混行径,全宗门也找不出几个来 林隽刚刚在屋内扫了一眼。 他发现默默无声坐在角落里,一直平静冷漠的宋兵师兄的脸上,居然难得的出现了一点愉悦的情绪。 对哦,朝廷的俸禄可是旱涝保收的。 宋兵师兄嘛,对银子还是很有感情的 反倒是北宗的张自淳和陈良两位师兄,一副并不关心的样子,脸上情绪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真是视金钱和官位如粪土啊 林隽心中由衷地感慨了一声。 就听张自淳向赵晋道:“赵师弟,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官位?” 众人一听,纷纷侧目。 林隽心中就更加佩服了。 尼玛还有这样高风亮节的真汉子? 简直可以和怒辞官职的唐院长媲美了。 赵晋愕然:“这个兄弟可做不了主” 张自淳将手中的烟斗在鞋底上敲了敲,向赵晋又道:“我的意思,你回头问问唐院长,让他跟朝廷商量商量,把官职折算成现银,行不行?” 张大师兄高大巍峨的形象,立即在林隽心里碎了一地 尼玛这位大哥,还准备和朝廷讨价还价? 难道他不是自己削尖了头皮想去西域? 还暗地里特别给自己打了招呼的 林隽不得不开口劝解道:“张师兄,这个事情,就不要让赵师兄为难了。这个朝廷的俸禄,数额也不低的。” 张自淳点点头:“那我勉为其难,随便屈就一个官职。” 林隽: 见众人都不再说话,赵晋站起身来说道:“最后一件事,此次出行,朝廷将会派出一位重要人物担任赐婚使。师尊要大家尽快做好准备,十日之内,就将前往西域。” 说完之后,向众人拱手告辞,开门离去。 屋中六人,再商议了一下,张自淳和陈良、宋兵也相继离开。 林隽想了想,现在左右无事,干脆先去宫外等候。 毕竟是第一次进宫面圣,早点去总不会错的。 当下给卧龙凤雏二位说了一声,把黑色铁剑留在寝舍,就动身去了山门。 入宫面圣,总不能随身带着家伙嘛。 山门处,果然有马车在等候。 车夫问清楚林隽身份,看了他的龙符,确认之后,拉着林隽一路向朝歌城飞奔而去。 林隽熬了一个通宵,也颇疲乏。 他上车之后,在颠簸之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夫叫醒了林隽。 他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高大堂皇的皇宫。 此时宫门外,正有一个熟人,在等着林隽。 第260章 无端飞来的黑锅 一个面貌普通,脸色精悍的中年黑袍男子,安静地站在宫门前。 此人正是东院墨云。 林隽在马车上补了一觉,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他笑嘻嘻地走过去,向墨云拱拱手道:“墨楼主来此,也是有事?” 林隽心里倒不确定,墨云在此,一定是在等候自己。 毕竟现在离云泰师兄告知的进宫时辰,还有一段时间。 先问一下搞清楚,免得自作多情,大家都尴尬。 墨云还是一副脸色平淡如水的模样,倒是可以和宋兵师兄的面瘫程度媲美了。 他点点头:“我在此处,专为等你。” 说着当先朝前走去。 林隽知道墨云是个冷淡的性子,也不多说话,笑了笑跟了上去。 墨云却并未带他进宫。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宫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所在。 这是一进安静的宅院。 门前有几名值守的甲士,看见二人,并不招呼理睬。 墨云推开门,带着林隽走了进去。 林隽环顾了一下,宅院中间是一个平坝,平坝后面则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屋。 房间看来不多,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十来间。 却不断有人在其间上上下下,穿梭不停。 林隽紧走两步,追上墨云问道:“墨楼主,这里是个什么所在?” 墨云道:“值守室。” 林隽明白了: 这里就是东院在宫外的一个办事地点,离皇宫近在咫尺,有什么事情,也马上可以呼应办理。 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东院就可以在一时间知道情况了。 墨云将林隽带入楼下一间房内,向林隽道:“你,在这里等。” 林隽点点头道:“有劳墨楼主。” 墨云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隽昨夜和今晨都未进食,此时腹中饥饿,发出了“咕咕”声音。 墨云听到声音,转头问道:“没吃饭?” 林隽摸了摸肚子,讪笑着答道:“走得匆忙,没来得及。” 墨云点点头,转身带过门,走了出去。 林隽见房中有张小床,干脆躺了上去。 此时饥火撩人,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何故,林隽吃过的山珍海味生猛海鲜,其实也不在少数了。 但此刻他却分外怀念,那日墨云亲自下厨炒的蛋炒饭。 林隽不时吞咽着唾沫,等待饭食的到来。 以他对东院和墨云的了解,必然是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去进宫面圣的。 可是等了好一阵,都没有人送吃的来。 林隽无奈之下,开始闭目养神,试图以忘却的方式,来抵挡肆虐的饥饿。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隽在迷迷糊糊中,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 旋即他的鼻中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听到有人说道:“快起来吃饭。” 这是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 林隽闭着眼睛,一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边说道:“放在桌上就出去。” 现在吃饭的时候,咱已经不需要丫鬟侍候着了。 早已脱离了旧日纨绔的低级趣味啦。 没有送饭丫鬟离开的脚步声。 林隽睁开眼,想要友好和善地,劝退这位尽心尽责的丫鬟。 他一眼看到这位“丫鬟”,立即就傻了眼。 俏生生站在桌边的,不就是太平公主? 林隽连忙翻身下床,向太平公主请安赔罪。 太平公主却一丁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让他过来吃饭。 林隽走到桌边,看了一下桌上的饭食,再次傻眼。 他终于明白,自己刚刚闻到的奇怪味道是什么了。 面前的盘子里面,应该是蛋炒饭。 但是看起来嘛,真是一言难尽。 炒鸡蛋半黄半黑,从分量上看,黑的比黄的明显还要多一些。 饭粒倒是没有变黑,不过已经被炒得干瘪焦黄,看上去让人毫无食欲。 这份蛋炒饭散发着新鲜出炉的热气,上面散落着一些花瓣。 花瓣的香味盖住了一部分焦味。 花香和饭味混在一起,就是林隽闻到的奇怪味道。 让这碗“蛋炒饭”看起来有一丝蛋炒饭痕迹的,居然是饭上铺陈的那点嫣红姹紫的泡菜…… 林隽用大脚趾头都想得到:这盘蛋炒饭,应该是太平公主自己亲手炒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太平公主也不是笨人。 她看了林隽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份苦心孤诣炒制的杰作,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太平公主面色微微一红,向林隽大声凶道:“姓林的臭小子,你不是饿得慌吗?有饭为什么不吃?” “啊……这个……”林隽尽量让脸色平静一些,镇定地说道:“臣……不饿。” “不饿?”太平公主的脸变得更红,敲敲桌面道:“不饿也要吃。本公主亲手做的,你必须把它吃了。” 林隽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公主炒的这盘蛋炒饭,别具一格,乃臣生平仅见。臣卑微之躯,哪里配吃这盘饭?” “少说这些漂亮话。”太平公主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你以为就只做了眼前这一份吗?” 她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委屈地说道:“我炒了三次,之前两次的,确实……可能、也许不能吃……” 太平公主殿下,还真有点爱迪生大叔的狠劲…… 林隽一听这话,就更不敢吃了。 太平公主毫无来头地炒饭给自己吃,如此纡尊降贵,肯定有所求的。 再想一想马上要和吐番国的和亲…… 答案呼之欲出:无非就是公主不想嫁到吐番国,要自己去找皇帝陛下,推掉这个差事嘛。 本来自己也没多大渴望,非要去建功立业什么的。 不过,皇帝陛下和卫公,咱都得罪不起啊…… 想到这里,林隽正色向太平公主道:“殿下,您想要臣做什么。臣大致能猜到,不过臣位卑言轻,只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的。” 想了一下,林隽建议道:“殿下为何不去找卫公呢?陛下对卫公的进言,是很看重的。” 太平公主委屈地翘起了嘴巴:“我找了他几次了,都没见到人。今天又来这里,他不在,倒是听说你在等着吃饭。你一会儿要进宫面圣,所以才想请你帮忙嘛。” 她眨着眼睛道:“你还不知道,父皇其实很欣赏你的。你要是肯帮忙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能让父皇回心转意。现在还未明发旨意,时间上来得及的。” 林隽心里嘀咕: 公主找人背锅的秉性,倒是和陛下一脉相承啊…… 陛下有事就找卫公背锅; 公主殿下找不到卫公,就逮住了自己来背锅。 卫公这种老滑头,一定是故意避开太平公主的。 老子可不当这背锅侠…… 太平公主见林隽面露难色,于是长叹一声,脸色变得凄苦。 她泫然欲滴地看了林隽一眼,一言不发地推门离去。 林隽一见公主这副模样,倒是大起恻隐之心,很是有些为太平公主不平。 他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半焦蛋炒饭,伸手把盘子端到了面前。 林隽吃了几口,如鲠在喉。 他正在艰难的下咽,门轴一响。 墨云出现在门口。 他简明扼要地向林隽只说了一个字:“走。” 林隽站起身来,心中还有点紧张:要入宫面圣了。 太平公主抛过来这口锅,我到底接,还是不接呢? 第261章 独一无二异姓王 林隽跟着墨云出了门,一路朝皇宫走去。 皇宫前有一个广场,以整齐的青石铺就。 穿过广场,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宫门前。 皇宫前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满了手持刀枪的甲士。 林隽还是第一次入宫面圣,见到这种场合,心中不禁还是有些忐忑的。 此刻他的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温暖的感觉。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被打入天牢候斩。 父亲秦国公林勇就是在这里长跪不起,抱着爷爷的牌位喊冤,足足闹腾了一个通宵,为自己争取到了重审的机会。 当然现在事后看来,这极有可能是陛下和父亲唱的一处双簧。 但父亲对自己的爱护之心,还是能让他感受到,是极为深厚的。 墨云带着林隽迈上台阶,走到了高大的朱漆宫门门口。 门口的卫士首领,伸手示意二人停下。 墨云上前,取出一枚令牌,交给了卫士首领。 卫士首领验看之后,点点头,叫了一名卫士上来对墨云搜身。 搜身的卫士仔仔细细地在墨云身上检查过之后,向首领说了一声:“没有问题。” 卫士首领挥手示意放行。 林隽愣了一下,向卫士首领问道:“这位大哥,小弟也是要进宫面圣的,不用搜身么?” 卫士首领板着脸,神情严肃:“陛下有口谕:林隽入宫,无须搜身查检。” 说完之后,他自己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入宫搜身,这是面圣的必经程序。 只有皇帝陛下极其信任的人,才不用搜身,比如卫公。 林隽是秦国公之子,之前几次闹腾的动静也大。 此刻的朝歌城中,对他的鼎鼎大名,可谓是街知巷闻。 但是没有想到,陛下对其,也是破例的青眼有加。 进宫不用搜身,这是一种很大的荣宠了。 平日里,代表秦国公府来面圣谢恩的,都是嫡长子林远。 林远出身于禁军,骁勇善战,又是铁杆太子党,卫士们对他是很熟悉的。 但是林远本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除非是秦国公林勇本人入宫面圣。 陛下对他这样在藩邸时,就一直跟着自己的旧人,才会有这种恩典。 明面上,皇帝陛下这是第一次见林隽。 但就表现出了这样的荣宠之意,也难怪卫士们会诧异不解。 林隽少年心性,难免也是会有虚荣心的。 本来靖威帝对林隽,也是相待甚厚,多有照顾。 这样一来,他对皇帝陛下就更是感激不已了。 他心中更是矛盾:太平公主的这口锅,如此看来,有点不好接啊。 搞不好是会触怒陛下的 入了宫门,自有两名小宦官等候,为两人在前面引路。 墨云和林隽跟着小宦官一路前行,弯弯绕绕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一座宫殿前面。 这一路之上,又有三处检查的关卡。 不光是墨云,连两名带路的小宦官,也都被搜身检查了。 负责检查的,不光是禁军卫士,还有长秋监的宦官。 二者交叉进行搜身,以防内外勾连或者有所疏漏。 宫墙之内,的确是戒备极其森严。 此时所在,林隽抬头看去,只见殿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延英殿”三字。 虽然他没有来过宫里,但是林隽知道,常朝之外,靖威帝就经常在这里,召见心腹重臣开些小会。 因为父亲秦国公嘴上说得最多的,就经常是“陛下召我去延英殿了。” 这句话后面,常常还会接着另一句话——你小子在家给我老实着点 老实的林隽,知道父亲每次一去,就会是很长的时间,有时候通宵不归,甚至几日都见不着人影。 所以,经常林勇前脚出门,林隽后脚就溜出了国公府 林隽心中突然一酸,他发现:自己有些想父母和兄长他们了。 带着林隽和墨云进来的小宦官,上殿向门口的一个老宦官轻声耳语了几句。 老宦官看了林隽几眼,然后转身入殿。 林隽觉得这位老宦官,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仔细在脑中搜寻了一阵,想了起来: 这名老宦官,就是自己的案子,在进行三司会审之时,代表皇帝陛下来旁听的那位,长秋监少令。 能代表陛下旁听案件,那肯定也是深得信任的。 当然这位少令,也没有辜负皇帝的这份信任。 就是他发现了端倪,认出证人少年的画像就是太平公主。 于是派人飞马报知宫中,才引出后面的卫公出场接锅,最终为案子审结定性。 说起来,也算是对林隽有恩。 待老宦官从殿中出来的时候,林隽向他投去了会意的感激眼神。 老宦官面带微笑,走下台阶,向众人说道:“陛下有口谕,让林将军进殿说话。” 林隽连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他侧头看来墨云一眼,心道: 这位大哥被搜身了一路,难道就只为专程送我,到这里来面圣的? 墨云脸上神色不变,平静地向林隽道:“你跟王公公去面圣,我会等你。” 说完之后,墨云向老宦官王公公拱手打了个招呼。 林隽心中有些明白了: 原来卫公派遣墨云,真的单纯就为了接送自己,并陪同一起出入宫禁的。 卫公知道,自己是第一次进宫面圣,难免会有些紧张忐忑。 进入宫门之后,更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 为了让自己安心面圣,所以才会让墨云陪着自己,走了这一趟。 卫公真是深谙人心,心细如发啊。 林隽向墨云点了点头,然后拱手向王公公道:“劳烦王公公,头前引路。” 王公公笑笑道:“林将军不必客气。” 然后转身当先而先。 林隽跟着他一起走上阶梯,进入了延英殿中。 延英殿并不大,林隽进殿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靖威帝。 皇帝陛下正在书案前,挥毫写字。 他现在身穿的,还是一身麻袍道衣,和林隽身上的衣袍,看起来差不多。 王公公轻声说了一声:“陛下,林隽将军到了。” 说完之后,就退了下去。 靖威帝抬眼瞥了一下。 林隽连忙紧走几步,单膝跪下,向靖威帝行了一个军礼,口中朗声道:“末将林隽,参加陛下。” 靖威帝抬眼扫了他一下,口中说道:“平身。” 林隽说声“谢陛下”,然后起身站起。 靖威帝也理他,继续挥毫写字。 不多时,王公公又走进殿中,轻声说道:“陛下,燕王殿下到了。” 靖威帝并不抬头,只是口中说了声“叫他进来。” 王公公应了一声,转身又走了出去。 燕王殿下? 林隽虽然对朝政并不熟知,但是他却知道这位王爷。 燕王是本朝独一无二的异姓王,一直在北疆镇守。 他怎么到朝歌城来了? 为何陛下会同时召见自己和燕王? 林隽带着疑问,向殿门口看去。 王公公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隽一见此人,大为震惊。 这位燕王,他居然认识! 第262章 人间蒸发的真相 跟在王公公身后,走进殿内的人,身上穿一件蓝色的四爪九蟒袍。 从服色上看,很明显是一位亲王。 亲王九蟒,郡王七蟒,这个林隽数一数,还是分得清的。 此人虽然穿着亲王服制的袍服,而且看起来相貌也颇老成。 但是林隽却知道,这位燕王殿下,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而且两人曾经同处一室,共住过一段时间。 林隽看见燕王,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喊了一声:“曾师兄!” 大随帝国独一无二的异姓王燕王,正是林隽同寝舍,指导帮助他和卧龙凤雏二位,在宗门内的日常生活师兄曾杰! 曾杰上殿的时候,便看见了站在殿中的林隽,心中也有些诧异。 此时听林隽招呼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对林隽笑了笑。 曾杰来到殿中,双膝跪地,向靖威帝行礼参拜,口中大声道:“微臣曾杰,参见陛下。” “起来。”靖威帝此刻似乎已经写完,将手中毛笔搁下,向曾杰虚抬了一下手:“不用多礼了。” “谢陛下。”曾杰说完,才站起身来。 靖威帝指指殿中的椅子:“赐座,坐下说话。” 曾杰又逊谢了一番,方才落座。 此刻旁边的林隽,早已经被震惊得目瞪口呆,都忘记了自己应该向燕王行礼。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看来敦厚老实,热情爽朗又助人为乐的曾杰师兄,居然会是燕王! 林隽倒是知道,此前的燕王,名字叫做曾艺。 但是他也没有联想到曾杰师兄身上去。 天下姓曾的人多如牛毛,他怎么可能会想到,曾杰师兄会和燕王府有关系? 曾家世镇北疆,在先帝征伐天下之时,曾艺率十万铁骑归附,屡建功勋,有从龙之功。 先帝立国之后,曾艺则因功劳巨大,堪称武将中的第一人,所以被封为燕王,世袭罔替。 当年的夺嫡之争,燕王站队当今的天子靖威帝,也就是当年的靖王,倾力支持其上位。 靖王最后夺嫡成功,燕王则更受荣宠,权位极其稳固。 可是他燕王的王爵传承,却成了个难题。 曾艺的夫人,也就是燕王妃,跟林隽的母亲刘贞素差不多,也是一位巾帼英雄。 她跟随曾艺一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夫妻之间感情极其深厚。 燕王妃只为曾艺产下一子。 这孩子,当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也是燕王王位的继承人。 但燕王妃产子之时,正值军中鏖战,动了胎气。 这个王位继承人,有了极大的先天缺陷。 他是个傻子! 而且燕王妃从此以后,就不能再生育了。 等了多年,燕王妃的身体还是不见起色。 不得已之下,燕王妃劝着丈夫,又纳了一名侧妃,为其生了个儿子。 这个儿子,应该就是曾杰了。 曾杰是庶出,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王位。 嫡长子是傻子,庶子又没有资格。 曾艺自己也很头疼。 几年前,燕王妃因病去世。 曾艺感怀旧情,一直没有再立燕王妃。 林隽混迹朝歌城的权贵圈子里面,从来没听说过曾杰此人。 一则是燕王府僻处北疆,曾杰极少与朝歌城里的权贵子弟来往; 二则是因为曾杰是庶出,不引人注意。 林隽心中有些疑惑: 曾杰师兄,他是怎么能继承燕王爵位的? 而且,并没有听到燕王曾艺离世的消息啊。 在这皇宫大殿上,他当然也不好去找曾杰问个清楚。 只有闷不做声,等待皇帝发话。 靖威帝看了看曾杰,问道:“你父亲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曾杰听皇帝问到自己父亲,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答道:“父亲征战多年,身上久患颇多,最近还是不见起色。” 靖威帝叹息了一声道:“你父亲,对社稷有功,对朕也是忠心耿耿。如果有什么需求,去找卫进忠,他知道跟太医院说。” 曾杰连忙谢道:“多谢陛下关怀,微臣代父亲谢过。” 靖威帝点点道:“这也是应当的。” “你父亲向朝廷呈报,立了你母亲做正妃,又请旨要现在就把王位传给你。” “朕当然不想驳了他的意。你自己嘛,也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曾杰躬身答道:“臣必将效仿父亲,拱卫大随江山社稷,为陛下效犬马之力。” 林隽听了靖威帝和曾杰的对话,一下恍然大悟,明白曾杰是怎么当上燕王的了: 曾艺旧疾复发,自知恐怕时日无多,终于要在继承人上的问题,做个决断。 他感念旧日夫妻并肩血战之情,所以在燕王妃过世之后,一直不再立正妃。 现在理智告诉他,不能感情用事,把王位传给一个傻子。 所以曾艺扶正了侧妃。 如此一来,侧妃的儿子曾杰,也就算是嫡出了。 傻儿子毕竟是嫡长子,他身后还有母亲家的势力。 为了避免以后扯皮,曾艺干脆就请旨,把燕王之位传给了曾杰。 怪不得曾杰从宗门中,神秘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定是在忙着赶回北疆,去看望父亲。 然后又忙于继承王位之事。 搞清楚了这些,林隽心中依然疑惑: 陛下把自己和燕王同时叫来,到底有什么安排? 林隽正在思索的时候,听见靖威帝向自己说话:“林隽,你也坐下说话。” “谢陛下。”林隽向靖威帝躬身谢过之后,又站直了向燕王曾杰行了个军礼:“末将见过燕王殿下。” 大随军中将领,只对皇帝单膝下跪,对其他人王爷公侯,则不必下跪行礼。 曾杰脸上还是林隽熟悉的憨厚笑容,向林隽点头道:“林将军不必客气,请坐。” 林隽这才坐下。 他都不敢坐实,只是屁股沾了一点椅子边而已。 靖威帝见两人坐好,于是开口说话道:“朕找你们两人来,是要交给你们一件事情。” “吐番国向我大随求亲,朕意允可。” 他看了看曾杰道:“朕意,由燕王你,出任赐婚使。” 然后靖威帝又看了一眼林隽:“由林中郎将,率领禁军护卫,前往吐番。” 曾杰和林隽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为何皇帝陛下会同时召见自己二人。 林隽也清楚了,唐英院长为何会让赵晋师兄转告自己,不用考虑曾杰的名额问题。 尼玛人家可是燕王! 皇帝陛下属意的赐婚使大人! 曾杰立即一口答应下来,并向皇帝陛下谢恩。 林隽却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靖威帝不动声色,向林隽问道:“林隽,你有问题?” 林隽站起身来,看着靖威帝道:“陛下,臣斗胆,有一言想向陛下陈奏。” “哦?”靖威帝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点点头道:“你说。” 第263章 无知蠢货 林隽见靖威帝脸色有些古怪,心中不禁有些发虚。 但是他想起刚刚太平公主亲手做的那盘蛋炒饭,虽然难以下咽,但却是极有诚意的。 为此公主殿下可是炒了三次 焦黄干瘪的蛋炒饭上,还洒了一点花瓣,来掩盖糊味,提升卖相,也算是有心了。 林隽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眼睁睁看着太平公主这样一个尚未成年,身体都没长开成熟的少女,远嫁千里之外的番邦。 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送去的。 林隽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挺身而出。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向靖威帝进言道:“陛下,末将窃以为,和亲之事,似乎欠妥。” 说了这句话之后,林隽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想看看皇帝是何反应。 “嗯。”靖威帝面无表情,点点头道:“接着说。” 林隽于是接着说道:“我大随帝国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和亲之举。如果此次同意了吐番国的请求,开了和亲的先例,只怕会物议沸腾,举国哗然。” “物议沸腾?举国哗然?”靖威帝淡淡一笑:“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隽被靖威帝的回答噎了一下。 对啊,就算举国的臣民对和亲之事不满,要喷的对象也不是他林隽。 他算哪根葱哪颗蒜? 皇帝言下之意,颇有点“老子这皇帝不急,你一个小虾米蹦跶个啥”的味道。 林隽脑飞快地转动,找寻适当的理由。 自己一时心软冲动,接下了太平公主的锅,那还得想想办法,把事情做好。 他是国公府次子,即使以前花天酒地惯了,但是因为所处的圈层,对朝局和国政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这种武将勋贵子弟中,大多数人,都颇以当年祖辈和父辈为大随荡平天下而自豪。 在天龙宗修行,林隽与赵赢相处,私下里也听到些他对朝局和政事的看法。 现在的林隽,还真不是一问三不知的酒囊饭袋了。 林隽思索间,只听靖威帝又问道:“那么以你只见,又当如何?” 他看看皇帝脸色还算平和,似乎没有翻脸的迹象。 于是大着胆子又说道:“臣窃以为,和亲之举,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可行。” 靖威帝继续不动声色:“那你说说看,怎么个不可行法?” 林隽躬身答应一声“是”。 然后又继续说道:“那末将就把自己的愚见,向陛下陈奏。” “于公,敌强我弱,和亲不失为一种手段。但我大随乃煌煌大国,万邦来朝。陛下又是天下共主,被奉为‘天可汗’。如果要以和亲的方式,来笼络外番,恐怕有失国威,也不免让其他诸国小觑。” “于私,公主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女儿,难道陛下忍心,将她远嫁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于情,听闻吐番国主已经年近六旬,而公主殿下却如此年少,颇不般配。” 说到这里,林隽自己都心里寒了一下。 他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儿童不宜画面。 林隽并没有把话说得很直白清楚。 但是他相信以靖威帝的睿智,必定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一个快六十的老家伙,和十来岁的少女,之间的精神代沟,怕不比银河还大。 就算看在大随帝国的面子上,吐番国主有可能会极其宠溺公主。 但是这个年龄差距,公主嫁过去,要不了多久,多半是要受活寡的。 如果还有新王继承一切的传统,那公主就要再嫁一次。 而且再嫁的次数,很可能不止一次 这便宜女婿多了,陛下您自己的脸面,挂不挂得住? 他说完这句之后,停顿了一下,就是想留一点时间给皇帝陛下去思考。 林隽看靖威帝神情,似乎毫无变化,只得又继续说下去: “这于理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若诞下子嗣,不知陛下当如何看待?” 这一点,林隽也说得很隐晦。 日后国际形势如有变化,陛下你的亲外孙在边境淘气闹腾,你打还是不打? 靖威帝略带诧异的神色,看了林隽一眼,似乎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还能说出这些话来? 林隽噼里啪啦说完之后,再看了看靖威帝的脸色。 还好,皇帝陛下并没有生气发怒。 莫非自己真的说到陛下的心窝里去了? 靖威帝听林隽说完,不置可否,而是向曾杰问道:“燕王,你怎么看?” 曾杰刚要站起身来,靖威帝伸手虚压一下:“坐着回话。” 林隽也看向曾杰,心道:道理就是这样,难道还能说出别的什么花样来? 曾杰并没有立即说自己的看法,而是向靖威帝道:“陛下,对和亲的事情,微臣有些细节之处不甚了解,不知道陛下能否明示?” 靖威帝伸手抚髯,向曾杰道:“何处不明?” 曾杰听皇帝如此说,知道自己可以提问了,于是问道:“陛下,微臣想问,吐番国最近是有什么异动么?” “异动倒是说不上。”靖威帝道:“吐番国的上任国主,上个月薨了。那时松赞王子尚在朝歌城中,现在已经继承了国主之位。”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松赞王子就是和唐木比拼肉身时,在文武两种比法中都被暴打,直到投降的那位。 林隽眼前一下浮现出,松赞王子浓眉深目,紫黑面庞的模样。 如果吐番国主的身体状况,糟糕到可能随时会挂掉,就断然不会让即位人松赞王子入朝歌,而是应该把他留在吐番国都。 如此看来,吐番国主的突然身故,其中恐怕有些蹊跷。 而松赞王子在朝歌城中宣告即位,那就更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在里面了。 此刻的和亲,也就不会是表面上看到的和亲了 大家都不是笨人,燕王和皇帝一问一答,这和亲里面的深意,已经不需要再明说。 林隽看了曾杰一眼,心中不禁暗自佩服。 自己瞎bb了半天,长篇大论,还说什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 结果根本就没意识到,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在哪里? 怪不得人家曾师兄可以从本来的庶子身份,逆袭到继承了燕王爵位。 没两把刷子可是不行滴。 如此的心思深沉,眼光老辣,简直和他的实际年龄都极不相称。 林隽心里想着,扭头又看了一眼曾杰。 嗯,燕王殿下的心机,和面相匹配起来,倒是不违和。 靖威帝瞥了林隽一眼,轻轻斥责了一句:“无知蠢货,自作聪明。”。 林隽大窘,连忙低下了头。 曾杰适时地替他解了围,向靖威帝道:“陛下,臣斗胆。臣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想向陛下禀告,求证一下。” 靖威帝点点头:“说。” 第264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曾杰斟酌了一下,然后向靖威帝道:“微臣揣测,此次朝廷准备派往吐番国和亲的,应该不是太平公主殿下。” 说到这里,他看看靖威帝,继续说道:“是一名宗室之女?” 靖威帝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曾杰,而是向林隽说道:“燕王的话,你听清楚了么?” 林隽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心中懊恼不已。 他连忙答道:“末将无知,现在已经清楚了,陛下良苦用心,日月可鉴,是末将肤浅了。” 接着他又向曾杰拱手道:“多谢殿下指点。” 曾杰微微一笑:“林将军客气了。” 现在林隽清楚了: 自己有了先入为主之见,还没见到朝廷明旨,就以为要去吐番和亲的,就是太平公主。 再加上刚刚太平公主找上门来,又是三饭顾他的茅庐,又是一脸的悲凉凄楚。 这样更是在潜意识里,加固了林隽的认知:太平公主要被牺牲在和亲这件事上。 自己被太平公主当枪使了 她一定是知道了,谁会被派去吐番和亲,找到事主透露了消息。 而这个将要去和亲的人,跟太平公主的关系,一定很亲密。 私底下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很正常地不想前去吐番和亲。 这个也容易理解:不是每个女子,都甘于牺牲和奉献,具有昭君姐姐和文成公主那种思想觉悟的。 所以她才会求太平公主想办法。 而太平公主,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这个傻瓜的头上。 这个衰女,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 结果都特么的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自己这个白痴!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在陛下面前尽力表演。 然后,全搞砸了。 老子好不容易,在皇帝陛下心中打造的年轻俊彦人设,此刻怕是已经碎了一地 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里面的信息差,自己完全都不清楚,然后就大起恻隐之心,犯颜直谏。 其实朝廷此时的布局,堪称精妙: 扶植起松赞王子,用一名宗室女子来收拢其心。 大随帝国为他背书,让他在朝歌城中迅速即位,然后赶回吐番国去,以稳住西域局势。 这件事情里面,朝廷怎么样都不会吃亏? 如此稳赚不赔的事情,只有自己这个傻瓜,才会跳出来反对 怪不得靖威帝会斥责自己“无知蠢货,自作聪明”。 我都能想到的道理,陛下会想不到? 林隽看了看曾杰,心里有多了些敬畏之心。 今天乍一见面,曾杰其实就是燕王这件事,就已经让他有些吃惊了。 现在曾杰所表现出来的,对事情的判断分析和洞察力,更是让林隽震撼了。 活该人家当王爷! 不服不行。 事情说到这份上,也清清楚楚了。 乖乖回去做好生理和心理的准备,然后跟着燕王殿下,去西域出公差。 林隽心中尤自愤愤不平: 太平公主,人小鬼大,毛都没长起,就知道这么把人搞得团团转了。 他又转念一想: 为什么太平公主会知道这个消息呢? 如果不是皇帝有意识地放纵,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得这么仔细? 会嫁出谁去和亲,会派自己担任护卫同行,这些情况,太平公主明显是一清二楚。 太平公主找不到卫公,多半就会来找自己。 很难说,这一切会不会是皇帝故意为之。 陛下这么做的深意,又是什么? 试探自己? 看自己够不够聪明? 还是有不有凛凛正气? 林隽背上沁出了冷汗。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自己的所有反应,只怕都是在皇帝陛下的预想之内。 太可怕了,这样一天到晚的算计人心,累不累嘛? 林隽看看安定静坐的曾杰,心中更是觉得皇帝心机深不可测。 宗门把曾杰安排到自己的寝舍,绝不是随机无意的举动。 此次排遣两人同往西域赐婚,也必有深意。 不过燕王曾家一门,世镇北疆,怎么会派他前往吐番赐婚呢? 林隽一时间头大如斗,觉得千头万绪,想也想不明白。 此时又听靖威帝道:“朕召你们二人来此,就是想先让你们知道此事。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你们尽快准备去。” 两人听靖威帝话里,有让他们退下之意,于是都站直了身体,拱手答了一声:“谨遵陛下圣意。” 靖威帝站起身来,拿起桌上刚刚写就的一幅字,走上几步,递给曾杰道:“燕王,这是朕刚刚亲自手书,当年朕写的一首诗,现在就赐给你。” 曾杰连忙跪下,双手高举过顶,接过了靖威帝手中的纸页。 他口中大声道:“多谢陛下厚赐,臣必当报效国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靖威帝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起来。” 曾杰说了一声“谢陛下”,这才站起身来。 靖威帝分别看了看两人,挥挥手道:“都下去。” 两人各自行礼,然后退出了殿门之外。 出了殿门,曾杰轻轻拍了拍林隽肩膀:“林师弟,多日不见,最近还好?赵师弟和唐师弟也好?” 林隽对这位曾师兄,之前很是亲切,不然也不会计划,把他也算到十个人的名单里。 此刻看着眼前这位身穿九蟒四爪袍服的燕王,却不自觉地有了些许陌生和疏离。 他脸上却并未显露出来,点头笑道:“小弟还好,他们也很好。” 曾杰面相看起来老实敦厚,实则是个七窍玲珑心。 他一见林隽神情,再一听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林隽有了生疏之意。 这也难怪,之前还是在一起卧谈宗门八卦的师兄弟,现在却突然成了本朝唯一的异姓王爷。 任谁也会有些心理落差的。 曾杰一边和林隽并肩而行,一边轻声笑道:“我走之前,又教了这两个小兔崽一段新戏,也不知道他们背熟了没有?见面我可是要亲自检查的。” 他口中的“新戏”,实则就是相声的新段子。 相声在大随帝国,此时还叫做“滑稽戏”。 当初山道血战时,林隽替顾月影挡下天罚雷霆,陷入了长久昏迷之中。 为了唤醒他这个植物人,曾杰教会了卧龙凤雏说相声,来说给林隽听 想到这里,林隽心里一阵温暖。 他心里对曾杰的疏离感,一下冲淡了很多。 两人走下殿前的阶梯,墨云还在原地等待。 走近之后,林隽才发现,墨云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严肃。 墨云对林隽道:“卫公在等你。” 他看了一眼林隽旁边的曾杰,观其服色,便知道是一位王爷。 但是墨云也并未大礼参拜,只是拱了拱手而已,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林隽心道:东院出来的人,果然是够嚣张,看见亲王,都爱搭不理的。 曾杰却不以为忤,还微笑着拱手还了一礼。 林隽向墨云道:“这位是燕王。本次前往西域的赐婚使,墨楼主有话可以直说。” 墨云这才又道:“计划有变。” 林隽“啊”了一声,墨云已经迈步走开。 曾杰善解人意,轻轻一推林隽:“林师弟,赶快去见卫公。其他的事情,咱们稍后再议。” 林隽点点头道:“好,曾师兄,那咱们回头再联系。” 说完之后,他飞快地朝墨云追了上去。 墨云显然有些心急,虽然面色如常,但是脚步却比来时快了些。 两人一路出了宫门,又回到了林隽等待进宫的院子里。 第265章 迫在眉睫的计划调整 林隽注意到,此时院里院外,已经多了不少人值守。 明里暗里,便装或是带甲的卫士,在之前他来的时候,人数至少在五倍以上。 还没有走到这进院子的时候,在街面上离着有二三十丈的距离开外,就已经有全副武装的甲士在值守了。 看这样的牌面,那应该就是卫公已经到了。 墨云在前,林隽在后,两人快步走进了院子。 林隽之前来的时候,院子里面的人很多,不断有人在各个房间中穿梭出入,忙得不亦乐乎。 而现在,所有房间的门窗都已经紧闭。 除了护卫的人群,再也看不到一个自由出入的人影。 林隽心中暗想: 东院对卫公的安保工作,看起来还是很严密而上档次的。 由此看来,上次得意楼前的谷雨刺杀行动,说不定是卫公自己有意放纵的 一名衣着简单朴实,面目也普通得毫无标识度的中年人,迎上前来。 他在墨云耳边,轻轻低语了两句。 墨云点点头,然后回头向林隽招呼道:“走。” 他并没有返回林隽之前所待的房间,而是迈步走上了楼梯。 林隽跟了上去。 两人人上了二楼之后,只见楼道中间的房门前,两边各站立着三名甲士。 门口则是穿着便装,抱臂而立的袁应垂。 这次却并没有人再来搜身检查。 袁应垂本身是“五彪”之一,和墨云也极熟稔,也认识林隽。 见了是二人来到,微微颔首,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轻声说道:“卫公,林隽到了。” 房间里传出卫进忠的声音:“让他进来。” 袁应垂伸手把门轻轻推开半扇,向林隽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林隽点点头,走了进去。 他进门之后,听到“吱呀”一声响,身后的门又关上了。 林隽抬眼一看,卫进忠还是一身青色衣衫,就坐在自己面前。 他拱手施礼道:“属下见过卫公。” 卫进忠招招手:“过来坐下说。” 林隽点点头说声“是”,来到卫进忠旁边坐下。 刚刚墨云带他来的时候,走得比平常要匆忙,而且之前还告诉他“计划有变”,所以林隽心中此时也有些忐忑。 暗自想:难道是“摘星行动”有了什么调整么? 卫进忠仍然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面前还摆着两只青瓷茶碗。 茶碗的碗盖斜着,冒着徐徐的热气。 林隽坐下之后,卫进忠将一只茶碗递给了林隽:“先喝茶。” “多谢卫公。” 林隽端起茶碗,先轻呷一口,水温不凉不烫,正好合适。 他进宫面圣,又走了这么些路,一直没有喝水,倒是正好有些口渴了。 当下揭开碗盖,端起茶碗咕噜噜喝了几大口。 茶水味道清淡,却自有一股馥郁的茶香味道。 这么几口饮下去,林隽干渴的口唇舒服了很多。 几片茶叶随着茶水入口,林隽不便吐出,干脆轻轻咀嚼了几下,一起吞入了腹中。 卫进忠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牛嚼牡丹,大煞风景。” 虽然卫进忠凶名传于天下,但是林隽对他却是很亲近感。 闻言之后,笑嘻嘻道:“卫公知道,属下就是个俗人,不懂得那么多规矩的。” 卫进忠却也不搭他这茬,问了一句:“见到陛下了?” “嗯。”林隽答道:“陛下召见属下,是要让属下和赐婚使见见。” “哦。”卫进忠点点头:“燕王也一起来了。” 林隽向卫进忠汇报了整个见面的过程,当然把自己劝谏靖威帝不要和亲,然后被皇帝臭骂一顿的情况,也一并说了。 卫进忠脸上浮现起笑意:“无知小儿,居然敢做仗马之鸣。陛下没把你这家伙,让禁军拉出去廷杖,算是你运气不错了。” 林隽后怕了一下,心中不禁又对太平公主颇多吐槽。 也怪自己太过单纯淳朴,才会被人家当枪使了 卫进忠也端起茶碗,轻轻饮了一口。 他放下茶碗,然后向林隽道:“现在闲话就不多说了。我来此等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安排一下。” 林隽已经知道是计划有变,只是不清楚如何个调整改变法。 心道:莫不是不需要我去西域了? 陛下刚刚才召见了我,连赐婚使燕王都引见过了。 不至于现在不让我去 不过卫公在陛下面前,说话是很有分量的。 如果他改变主意,那么现在未发明旨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 一念及此,林隽居然隐隐地生出了一些失望之意。 他点头道:“请卫公尽管吩咐。” 卫进忠却没有便即说话,似乎是还在做着考虑。 过了一阵,卫进忠转头目注林隽:“我需要你早一点动身,前往宁州府。” 之前林隽连升五级的时候,卫进忠就交代了三件事,要他去核查处理。 其中第三件,就是宁州府闹饥荒,当地的地方官和朝廷言官扯皮的事情。 难道宁州府扯皮的事情,闹大了? 林隽一听是要提早出发,心中如同大石落地,顿时轻松了很多。 原来不是取消了我的出行资格。 反正赵晋师兄已经说过了,十日之内就要启程出发的。 提前出发,能提前多少? 朝廷还需要下旨,做些准备,怎么也得个十天八天的? 林隽疑惑地看向卫进忠,问道:“卫公,宗门里面,已经通知了,要相关人等,尽快做好准备,使团将在十日之内出发。您说的提前去宁州府,需要再提前多久?” 卫进忠缓缓道:“使团依旧是在十日内出发。” 他看向林隽:“至于你,今日就出发。” 今日?! 我没听错? 话说回来,我还没吃晚饭呢 林隽诧异道:“卫公,您的意思,是要我一个人,今天就赶赴宁州府?” 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让咱好好睡一晚上,再出发都不行吗? 我昨天晚上,才熬了一个通宵呢! 我的剑还在宗门里面,需要回去取。 我先走一步的事情,需不需要去通知唐英院长和诸位师兄弟? 嗷嗷待哺的金毛仙,也还在等着我去通知 林隽此时的心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卫公才会作此打算。 卫进忠微微皱眉,刚要说话,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第266章 扮乌龟很过瘾的 只听楼下有人说道:“殿下,您不能上去。” 然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问道:“不能上去?” 接着这个声音又拔高了一些:“这大随国界之内,还有本公主不能去的地方?” 卫进忠和林隽听见这个声音,对视一眼,均感头大如斗,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太平公主来了。 林隽一下会意过来: 太平公主这厮,一定是来听我回信的。 尼玛她还好意思来找自己? 不会觉得羞愧么? 把咱当枪使得团团转,挨了皇帝陛下一通臭骂。 听她说话的声音,还如此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难道她的良心,不会痛么? 尼玛她要是真敢上来,老子一定要好好收拾她,给她点颜色看看 楼下的人,显然没有拦住太平公主。 不多时,门口又传来袁应垂的声音:“殿下,您不能进去。” 太平公主大声道:“让开,卫公要是知道,你们居然敢拦本公主的路,如此不懂规矩,不责罚你们才怪了!” 卫进忠摇摇头,指指门口,向林隽挥挥手,示意要他去应付一下。 林隽点点头,无奈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太平公主看见林隽,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抓住林隽的手,睁大了眼睛瞪着他道:“姓林的臭小子,你回来了?怎么听见本公主说话,也不出来迎接?” 林隽轻轻一挣,将太平公主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抖落:“我在屋中睡着了。” 太平公主朝袁应垂“哼”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道:“卫公在不在呢?还有多久到?” “卫公”林隽顺口刚要回答,一下住了口。 卫公还有多久到? 他不是在屋里的吗? 林隽抬眼一看,整个屋中空空如已,哪里有卫公的踪影? 再看看桌上,连茶碗,也只剩下了自己的那一只。 卫公携碗跑路了! 林隽心中暗自怒点一赞:心细如发的卫公! 跑路的时候,都不忘记带上会暴露自己存在的茶碗 他是怎么跑的? 瞬移吗? 还是躲起来了? 毕竟跟自己交代的事情,都还没说完呢。 太平公主左右顾盼,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 看了一看房间里面,确定只有林隽一人在内之后,她向林隽问道:“姓林的臭小子,你是在这里干嘛?” 林隽木着脸道:“殿下,我天天有洗澡,并不多么臭的。” 哦,昨天晚上倒是没有来得及洗澡。 不过咱也不是“臭小子”啊。 太平公主有求于他,态度也好了一点,笑笑道:“好,是本公主说得不对,你是个天天洗澡的香小子。” 说着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林隽,又内涵他道:“在花船上的脂粉窝里待一宿,怎么会不香呢?” 林隽心中还有怨气,依然没给她好脸色看。 不过既然人家有示好的意愿,他还是不能搞得太僵。 于是林隽稍微缓和了一下神情,向太平公主问道:“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太平公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在这里,是等卫公么?要不然,怎么这么多护卫在此地?” 林隽灵机一动,开口答道:“卫公来过了,刚走不久。护卫们在此地,是因为要保护我,现在我身上有重要任务。” 太平公主半信半疑。 争夺花魁之夜,林隽看见女扮男装的她之后,一路追到了佛帅宴请父皇和卫公、大宗伯的酒桌上。 她很清楚:父皇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林隽去办。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林隽此刻身处重重保护之中,也实属正常。 她加重了语气,向林隽道:“林隽,你在三司会审之时,引经据典,对律法极其谙熟。那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欺骗本公主,可是犯法的!” 说完睁大了眼睛,看着林隽做何反应。 林隽神色坦然,气定神闲地说道:“微臣并无半句虚言,请殿下明察。” 卫公刚刚是来过了啊。 公主你来之后,他就走了。 至于怎么走的,那我也不知道啊。 我的确是身负重要任务啊。 难道不应该受到保护? 看着林隽坦荡的神情,太平公主心中倒是去了怀疑,又问道:“那卫公还回来么?什么时候回来?” 林隽:“他没说。不清楚。” 卫公跑路的时候,可没说回不回来。 虽然大概率是应该要回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应该是公主殿下您离开之后? 您什么时候离开,应该问您自己才知道。 我怎么会清楚? 太平公主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林隽,我知道你见过父皇了。我的事情,你问得到底怎么样了?” 你的事? 那是你的事吗? “不怎么样。”林隽答道:“陛下不允,还把我臭骂了一顿。自作聪明,无知蠢货!” “嗯?”太平公主一听,眉毛倒竖:“你敢骂本公主?” “微臣不敢。”林隽嘴角一撇:“这话可是陛下说的!” “我不管!”太平公主发起了脾气:“反正你是在骂我!” 林隽一言不发,干脆给她来个默认。 太平公主大声道:“你敢辱骂本公主,应受责罚!” 林隽也有点不高兴了,大声道:“悉随尊便。” 太平公主见林隽有点恼火的样子,眼珠一转,口气柔和了一些:“林隽,你办事不利,总是有的?父皇说你两句,你就当了缩头乌龟。” 她双眉紧蹙道:“本公主有些不开心,不如你扮个乌龟的样子,逗我开心一点?” 门轴轻响,有人把门带了过去。 然后门外传来很轻微的笑声。 林隽倔强地一昂头:“对不起,殿下,微臣从来不扮乌龟。” 他又强调了一下:“这是我个人的原则!” 太平公主脸色一变:“好!你不扮乌龟,就要被我打!” 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准备动手。 林隽退后两步:“好!我扮乌龟!扮乌龟很过瘾的!” 太平公主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那好,你就扮一只被我打的乌龟!” 门外又传来噗嗤的笑声 林隽连连摆手:“殿下,您别闹了行不行?我这儿还有事呢!” 他拱手求饶道:“这事情,我的话不管用。回头我有机会见到卫公,再帮您说说,行不行?其实又不是您自己嫁出去,怕什么嘛?” 太平公主收起拳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太懂父皇的那些大道理。看到别人苦命,总是心下不忍。你能帮忙,那就帮一帮。确实为难,也不用强求了。” 说着她深深看了林隽一眼,满目的悲伤哀凉之意。 然后走到门边,开门离去。 林隽摇摇头,实在是有些看不透这位公主殿下。 虽然年纪尚幼,变化却如此多端。 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外面响起一片“恭送殿下”的声音。 屋内的墙上,突然开了一扇门,卫进忠端着茶杯,脸带笑意,施施然走了出来。 ps:感谢书友“”的月票和推荐票支持。 感谢“瀚海大帝君”等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67章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卫进忠看着林隽,脸上露出戏谑之色,啧啧连声称赞道:“有原则,真汉子。我倒是很欣赏,你刚才的表现。” 很明显,卫进忠已经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林隽刚才和太平公主之间的那一番对话。 林隽想起自己在太平公主面前,反复无常的自我打脸表现,不由自主面上微微发烫,只得尴尬一笑。 他还是要点面子的。 还好卫公深谙语言技巧,只是小小地内涵了他一下 林隽急忙转移话题,指指墙壁道:“卫公,这机关设计得很精巧啊,属下都没看出来。” 卫进忠也不搭理他,端着茶碗走到桌边。 将茶碗轻轻放在桌子上之后,卫进忠用指尖敲敲桌面,招呼林隽道:“过来坐下说话。” 林隽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坐下,一脸乖巧的看着卫进忠,等他发话。 卫进忠道:“公主说的事情,你不要去想了。现在继续说正事。” 林隽点头道:“是。属下想请示一下卫公:今日就出发,赶赴宁州府的,只是属下一人么?” 卫进忠摇摇头道:“那倒不一定,到时候看看再说。” 到时候? 到什么时候? 还看看再说? boss,您说话老是这么高深莫测,我这种钢铁直男,怎么可能听得懂? 能不能简单直白一点? 卫进忠沉吟了一下,然后又道:“我要你去宁州府,是要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林隽问道:“这个人,属下认识么?” 他现在对这种突然之间,自己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会冒出来熟人的情况,已经有些免疫了。 留仙居后巷命案的关键证人,可以是女扮男装的太平公主; 同寝室朝夕相处的师兄,摇身一变,就是和亲团的带头大哥燕王; 路上偶遇拒绝金钱诱惑的中年大叔,出现在酒桌上时,身份赫然却是大宗伯; 最特么离谱的,天龙观中求医,雨天偶遇一位共饮的道士,居然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要是这次去找的人,又是个熟面孔,林隽也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不料卫进忠摇摇头道:“这个人,你不认识。”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也不认识。” 他目注林隽,加重了语气道:“大随国内,没有任何人,认识这个人。” 林隽心中一动:“卫公您的意思,此人来自外番?” 卫进忠点点头:“不错。此人来自魔国。我也没有见过,不知其身份。” “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不清楚。” “但是此人在魔国的身份地位,必定非同小可。” “之前此人传过几次消息给东院,每一次都重要、精准、无误。” “现在宁州府传回的消息是” 卫进忠看着林隽道:“此人要亲身前来宁州府,说是有重大要事宜,必须面谈,而且点名指定要见的人,就是你。” “见我?”林隽指着自己鼻子道:“属下从小到大,都待在朝歌城中。可从来都不认识什么魔国的人,此人干嘛非要见我?” 他感到简直莫名其妙,自己完全就是无端躺枪。 一个魔国的高层核心人物,指名道姓要见自己。 而自己完全不清楚对方个什么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事情。 他眼前仿佛完全是一团迷雾,让人心里面极不踏实。 不过,这人既然传递了几次有效消息给东院,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对自己这个小人物有所企图才对。 宁州府又在大随境内,有东院的安排筹划,安全性应该是有保障的。 “我也不清楚此中缘由。”卫进忠皱眉道:“从东院收到消息的时间推算:今明两天之内,此人就应该到宁州府了。说不定,此刻已经在城中了。” 林隽这才感到事情的紧迫性。 怪不得卫公这么急吼吼地,非要自己今日出发。 但是从路程距离来看,即使现在即刻出发,恐怕也是来不及的? 他向卫进忠道:“卫公,属下现在的境界,还不能御剑飞行。如果只能骑马前往。就算不停地在路上换马,怎么也需要十日左右,才能赶到宁州府?这恐怕会误事的?” 他心中一动:难道是请哪位剑道大拿,御剑带着自己飞过去? 林隽脑中立即浮现出某人的身影。 卫进忠瞥了他一眼,一听林隽说的话,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御剑飞行,所耗费的灵力甚巨,上三境以下,并不能持久。” 卫进忠立刻否定了林隽的想法:“难道还要特地找一位上三境的大剑师,横跨千里,就为专程送你一趟?” “而且就算人家肯这么做,御剑飞行前往宁州府,也至少需要三日时间。” 卫进忠摇摇头:“太晚了。” 林隽一摊手:“那如之奈何?” 卫进忠道:“我自有安排。你现在先休息一下,等人到齐了,就试一试能不能出发?” 林隽一听,疑惑地问道:“卫公,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前往么?” “人到齐了”,那就是不止自己一人前往宁州府了。 那什么又叫“试一试能不能出发”? 不是有脚就可以走路的? 大人物说话,实在是太过高深莫测 卫进忠脸色稍显凝重,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叩击,嘴上说道:“我给你挑了同伴,会和你一起前往。” 哦,原来还安排了保镖。 林隽心下稍安。 他脑中一个闪念,向卫进忠道:“卫公,属下斗胆。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卫进忠点头道:“讲。” 林隽凑近卫进忠,小声说道:“魔族来人,并未见过属下。而且也应该不知道,属下已经加入了东院。既然时间紧迫,其实为何不在宁州府中找一个,和属下年龄差不多的人” 说着他强调了一下:“卫公,属下可并不是推卸责任,确实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卫进忠摇摇头道:“不可。魔族来人既然点名要你前去,那必然知道,你已是东院的人。你以为魔族在朝歌城中,就没有潜伏的暗子么?此事不可冒险,否则会弄巧成拙。”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而且,现在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十分的蹊跷。你的提议,就更不可行了。你去之后,自己还需要多加留意小心。” 第268章 双生蛊虫 林隽心里咯噔一下,不解地看着卫进忠。 还有其他蹊跷的事情发生? 难道也需要我这个萌新零零柒去处理? 卫进忠缓缓道:“东院在宁州府中的暗探,在发出这个消息之后,不知何故,就进入了静默状态。” “从那以后,朝歌城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宁州府的消息。” “从前天开始,宁州暗探留在院里的蛊虫,每天都会死掉几只。” “现在,二十只蛊虫,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林隽一头雾水,向卫进忠问道:“卫公,什么蛊虫?属下完全听不懂,您到底在说什么?” 卫进忠解释道:“每名外派暗探,身上都种下了蛊虫。这种蛊虫,都是一胞双生,一在人身,一在院中蛊瓶。一蛊死,则另一蛊必亡。” 林隽听懂了。 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属下明白了:从前天开始,留在院中那些蛊虫的死亡,意味着咱们东院在宁州府中的暗探,每天也都会相应有几个人死去。” “而且咱们得不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其中原因。” 卫进忠点点头道:“宁州府在千里之外,此刻消息断绝。东院就如同成了瞎子聋子一般。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我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他看着林隽,眼中闪过关切的之色:“所以此行,风险不小,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林隽开始以为,只是去和魔族的大人物接头,在宁州府东院陀地的安排保护之下,安全应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东院在宁州府的暗探,最近几日开始相继死亡。 宁州府中,此刻必定是暗流涌动,酝酿着极大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这种情形,心中着实没有把握,难免有一点紧张忐忑。 卫进忠拍拍林隽肩膀:“现在我的手中,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这个担子,也只有让你来挑了。” 林隽身上,虽然时不时还有些纨绔习气流露,那不过是前身残留的性格惯性使然。 他周围是些朝气蓬勃的少年,平时朝夕相处相处,在其他人的感染之下,显露的多是些纯真顽皮少年天性。 而他此刻潜藏不露的真正性格,却是来自前世格斗之王的坚韧和冷静。 这种真正的性格,只有在他面对天罚雷霆或是万剑巨龙的生死一线时刻,才偶现峥嵘展露利齿。 卫进忠待他甚厚,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又让他连升五级,爱护和栽培之意,那是不用说的。 自从穿越之后,林隽对大随帝国,对天龙宗,对东院,逐渐有了极大的认同感和归宿感。 他已经真正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此刻需要林隽站出来,他反而尽去了畏惧之心。 林隽的心里,开始燃起了报效大随的激情。 他对莫测的宁州府之行,隐隐还有了跃跃欲试的期待。 林隽站起身来,神色坚毅地向卫进忠拱手道:“卫公,属下已经知道了此行的意义。必将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卫进忠本来还有些担心,林隽会有畏缩逃避的情绪。 当然林隽这种纨绔子弟,受了不少苦难,经受过很多厄运,即使有畏难情绪,也实属正常不过。 但林隽此刻的表现和反应,却不再是他一贯嬉皮笑脸的样子,反而是很坚定冷静的。 这让卫进忠都有点刮目相看,心中暗道天龙宗果然育人有方。 也为自己之前,照顾和提携林隽的那些所为,深感安慰。 卫进忠闻言点点头,轻轻一拍桌面道:“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林隽想了一想,向卫进忠问道:“卫公,那我此去宁州,要不要也先在身上种下双生蛊虫?” 卫进忠此刻心情大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已经种过了。” 已经种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隽这一下顿感有些措手不及。 他心里很清楚,这双生蛊虫,绝不只是用于,了解外派暗探生死状况这么简单。 这也肯定是卫公的一种驭人手段。 既然两蛊同生共死,要是外派的暗探不听招呼甚至变节,卫公轻轻松松就可以,把留在东院里的那只蛊虫捏死。 蛊虫一死,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难以想象了 而现在,林隽自己的身上,也被种下了双生蛊虫中的一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隽突然感觉五脏六腑七窍八脉里,都有些发痒。 他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唾液,向卫进忠问道:“卫公,属下的身上,是什么时候被种下蛊虫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就是刚才啊。”卫进忠伸出手指,弹了弹了林隽面前的茶碗:“蛊虫就在茶水里面。” 林隽不禁有点恶心,情不自禁打了个干哕。 他感觉好像有蛊虫正在身体里面,沿着自己的经脉和血管爬行,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隽稍稍回想了一下,默默从人工智能系统里面,调取出刚才喝茶的片段查看。 茶水看起来很清澈透明啊,怎么看,里面也不像是有蛊虫的样子。 林隽迅速镇定下来,向卫进忠说道:“卫公,有一件事,属下忘记告诉您了。” 卫进忠微微一歪头:“哦?” “您端走的那一碗茶,其实才是我的。” 林隽认真说道:“属下口渴得紧,看您碗里的茶水还有一些。趁着太平公主来的时候,您有点走神的时候,我换了一下茶碗。” 他摸了摸鼻子又道:“就是不知道,现在那只蛊虫,到底是在谁的肚子里?” 卫进忠面不改色,点点头道:“好,回头我就去院里,把另外的一只蛊虫弄死。” 林隽的脸一下苦了起来:“卫公,您在开玩笑?千万别” 卫进忠微微一笑:“是你先开玩笑的。” 这么稍微闹腾了一下,屋内凝重的气氛,稍见缓和了一些。 林隽长舒了一口气。 听卫公的语气,这茶水里面,应该是没有蛊虫的了。 却听卫进忠又开始说话,语调有些低沉: “我曾经信错过一个人,受过惨痛的教训。” “从那以后,我信规矩,多过于信人。” “人心善变,但规矩不会。” “规矩管人,比人管人,要可靠得多。” 他目注林隽:“这么多年之后,我又开始想去相信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林隽心中有些得遇明主的感动,向卫进忠抱拳道:“多谢卫公,属下必不辜负卫公信任。” 卫进忠点点头,站起身来,拍拍林隽肩膀:“去楼下你刚刚待过的房间,休息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林隽慷慨道:“卫公,属下不需要休息,随时可以出发。” 卫进忠摆摆手:“啰嗦!我让你去休息,你就去。一个时辰之后,自然有人叫你。” 林隽不敢再多说,向卫进忠告罪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他下得楼来,又来到刚才的房间。 推开房门,却见屋里面坐着一个人。 林隽看见此人,愣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ps:感谢书友“叶虞璇绶”、“解学士”、“焚苍穹”的月票支持。 感谢“叶虞璇绶”、“幽煌2836”等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69章 卫公的心思 屋里的人是一个女子。 她一身翠绿色的衣衫,容颜秀美,明眸皓齿,头上简单挽了一个发髻,乌黑的长发披落肩头。 此女气质清丽,让人一见忘俗,正是玄机居士。 玄机居士正手托香腮,呆坐在桌边。 她一见林隽进来,双眼中恍似有波光闪动了一下,脸上难以自抑地浮现出笑容。 玄机居士站了起来,迎着林隽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林隽关上房门,紧走两步,握住玄机居士的手,笑着问道:“兰姊,你怎么来了?” 玄机居士轻轻挣了一下。 林隽稍稍用力握紧,她哪里能挣得出去? 玄机居士也就任由林隽握住自己双手,脸上飞起了一抹潮红之色。 她微微低头,露出雪白的颈项,低声说道:“是卫公要我来的。” 说着抬起头,看着林隽的双眼:“不是说,你想见我么?” “啊……”林隽愣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先答应下来,不要让人家下不来台。 他点点头道:“是,我就是在卫公面前,顺便说了这么一嘴。谁知道他就认真了。” 停顿了一下,林隽又有点疑惑地问道:“兰姊,是卫公亲自接你来这里的?” 玄机居士摇摇头道:“卫公这种大人物,他肯定是每天都在忙于国事。怎么可能,来接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呢?” “是东院的人来接的我。” 林隽见到玄机居士,虽然不知道卫公为何要她前来,却也是心情大好。 此刻又握着对方细腻白皙的手掌,忍不住调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要见你?你这么粗疏,被人拐骗了怕也不知道?” 玄机居士轻啐了他一口,然后说道:“东院的腰牌,我是见过的。以前陛下来听曲,护卫圣驾的,里面可就有东院的人。” “我验看了来人的腰牌,又听他说,是卫公要我出发,前来见你,所以就来了。” 林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人家玄机姐姐,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她见识和接待招呼过的权贵成功人士,那可是多如过江之鲫。 没想到连陛下这种“妻管严”,都会对她有兴趣。 一想到这里,林隽微微皱眉道:“陛下?他老人家,你也接待过?” 玄机居士看着林隽的神情,先是抿嘴一笑道:“林郎,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副醋坛子被戳破的可笑模样。” 然后正色道:“虽然我不是什么清白之身,可也不是随便的女人。” 她目光深深地看向林隽:“我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在你之前,就只跟过温先生一人而已。你若因此瞧不起我,那我离开就是了。” 说着使劲用力,想要把手掌从林隽的掌握中挣脱。 林隽稍加用力,玄机居士哪里能抽出手去? 她微微撇撇嘴,将头扭向了一边。 玄机居士久在欢场,虽然并不曾失身于其他人,但是也了解这些男人的心理。 像林隽这种权贵子弟,有些精神洁癖,也是常事。 只是逢场作戏寻欢作乐,大家就各得其所。 真的要长久相处,甚至娶进门去,那就是很难的了。 林隽其实并没有这些习性,也并不曾因此介怀。 他纯粹就是好奇,陛下也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兴趣,在外面玩这些调调? 单单就是个八卦心理罢了。 林隽见玄机居士不乐,于是松开她的手掌,一手拦住她的腰身,一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兰姊,你想多了。我可从没有如此想法。” 玄机居士这才消了气,轻轻转过头来。 她看着林隽,眼中都是关切之色,小声问道:“林郎,你加入了东院了?” 林隽听前面她所说的话,明白卫公并不忌讳,自己现在东院人士的身份,被玄机居士知道。 于是点点头道:“不错,我已经入了东院。马上就要出趟远门,去执行一项任务。” 他将玄机居士搂得更紧了点,又说道:“卫公问我,出发之前想见见谁,我就说的是兰姊你喽。” 玄机居士闻言,心中一阵欢喜,脸上笑颜如花,却不说话,只是伸手搂住了林隽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林隽此时心里却在想: 为何出发之前,卫公要让玄机居士来见我? 而且事情如此紧急,还给了我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息? 要我和玄机居士单独相处这么一段时间。 卫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隽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心情有些发沉。 他有点猜到卫公的意思了: 此时林隽的父母和大哥,都不在朝歌城中,没法和林隽见面; 而此项任务,又必须由林隽亲自前往宁州府; 宁州府中的东院暗探,每天都在神秘死亡,情况看来不怎么乐观; 林隽曾经留宿在玄机居士的花船上,卫公是知道的; 那么他让玄机居士来此,一则是为了让林隽精神上松弛一些; 第二个原因,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林隽猜度,卫公的真实想法,是为以防不测,让玄机居士来为自己留后的! 现在看来,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只怕是没有比玄机居士,更合适的人选了。 林隽想到这里,心里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怕这次前往宁州府,会有很大的风险。 既然猜到了卫公的心思,林隽也随之平静下来。 如果此行,自己真有什么不测,那父母兄长的悲痛,那是可以想象的。 那么,就按卫公的指示办。 只是,上次在花船之上,自己的元阳一直很顽固。 到最后玄机居士人都要散架了,都没能倾销出去…… 这次的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用? 玄机居士靠在林隽肩上,淡雅的香味一直萦绕在他的鼻中。 美人当前,不如就享受一番。 林隽将阴郁的思绪,强自排出脑中不去多想。 他微微蹲下,将玄机居士抱起来,向床边走去。 玄机居士该沉浸在见到林隽的喜悦中。 一直到林隽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才回过神来。 她伸手按在林隽胸膛上,一脸严肃问道:“林郎,你想干什么?” 第270章 马失前蹄 我想干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林隽笑嘻嘻地说道:“兰姊,我想做咱们都爱做的事情。” 玄机居士感受到了林隽的剑拔弩张,脸上微微一红,啐了一声:“我就知道,一见面之后,你这坏东西,就会不安份的。” 林隽凑上去,轻声道:“兰姊,把我换成天下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见了你,只怕都会不安份?” 玄机居士噗呲一笑:“你这嘴巴,真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她摇摇头道:“不过就算你今天,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也是不行的。” 林隽一愣:“为何?” 玄机居士低下头,声音比蚊子还轻:“今日我身上不方便。” 林隽如同被一盆凉水浇了一个透彻,暗自摇头:卫公啊卫公,你没想到?你这样算无遗策的精细人,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他顿时泄了气,翻身仰面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玄机居士伏在林隽胸膛上,刮了刮他的鼻子:“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大才子的模样?一副灰心丧气的神情……” 林隽笑笑道:“这不是人之常情么?我又不是圣人,有些七情六欲,不也正常?” 玄机居士搂住他的脖子道:“你回来之后,随时再遂了你的心愿便是,何必这么心急火燎,非要图一时之快?” 说着将胳膊支在枕上,看着林隽道:“我的心意,难道你到此刻,还不清楚么?” 玄机居士的心意,林隽怎会不知? 她现在已经闭门谢客,全副身心都在自己身上,情意深重,不言自明。 林隽暗自想: 玄机居士和自己的身份差异,要想做正妻的话,父母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但是要纳她为妾的话,难度应该就会小很多了。 等以后和父母见面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跟他们说一说。 但愿不要被他们男女混合暴打一顿…… 林隽正在呼吸乱想,玄机居士却从床上起身。 她走了几步,提起放在墙角边的一个篮子,放在桌上,招呼林隽道:“林郎,你饿不饿?来吃些点心。” 玄机居士这么一说,林隽倒是感到饥火上升。 他之前就吃了几口蛋炒饭,太平公主亲手操作炒制的杰作,实在是难以下咽。 此刻听说有点心吃,林隽一下来了精神,翻身从床上爬起,快步来到桌边坐下。 玄机居士将篮子揭开,把一份一份的点心拿了出来。 她一边拿,一边说道:“闭门谢客之后,这些天我左右闲来无事,就让丫鬟们教我做了这些点心,想着你如来时,也可以帮我品鉴一下,好做改进。” 玄机居士对林隽笑笑说道:“我也是现学现卖,若是不好吃,你可别见笑。” 有什么好见笑的? 有太平公主的蛋炒饭打底,什么样的现学现卖,咱现在也有心理能力承受了…… 林隽看着桌上的点心,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心中也是充满了温馨。 这些点心都很精致,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他伸手刚要去拿,却被玄机居士轻轻在手背上拍了一下。 林隽不解地看着玄机居士。 玄机居士又从篮子拿出一条湿润的毛巾,递给林隽道:“猴急个什么?先擦擦手,再吃也不迟。” 林隽点点头,笑着接过毛巾,将双手擦干净,然后才取过点心吃起来。 他此刻有些饿了,三下五除二,瞬间就是好几个点心入腹。 不得不说,人比人气死人,玄机居士在烹饪饮食上的天赋,起码比太平公主高出了八个品级。 这些点心,很是美味,比林隽吃过的任何点心,都不遑多让。 玄机居士见林隽吃得香甜,心里也颇快慰,口中却道:“慢些吃,不要噎着了。又没有谁和你抢,都是你的。” 林隽刚刚又吞了一个点心下去,听玄机居士这么说,于是笑着指指她:“兰姊,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的么?” 玄机居士脸上微微一红,却不答他的话,只是说道:“你慢些吃,不然味道都尝不出来。岂不可惜了?” 林隽点点头道:“兰姊说得极是。我这种吃饭,就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完全就是暴殄天物了。” “猪八戒?”玄机居士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猪八戒是谁啊?人参果又是什么东西?” “啊……”林隽手里还拿着一个点心,一时口快,没想起来,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西游记》这本书,更不用说什么“猪八戒”和“人参果”了。 他想了一下,向玄机居士解释说道:“猪八戒是传说里的一位神仙。人参果嘛,是一种仙果。” 玄机居士“哦”了一声道:“这传说,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今日听林郎提起,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林隽点点头道:“我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这本古籍叫做《西游记》,有一百回,好几十万字呢。” 他向玄机居士道:“以后有时间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玄机居士笑道:“能听你把这么长的一本书讲完,那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她眼神中光芒闪动,显得对此充满了期待。 两人一边说笑,林隽一边吃着点心。 过得一阵,林隽终于有了饱腹的感觉。 而桌上玄机居士的爱心糕点,还剩下了不少。 玄机居士见林隽停住不食,知道他已经吃饱了。 于是站起身来,将点心都收进原先的精致小盒子里面。 她一边收拾,一边向林隽道:“林郎,如果觉得还对胃口,就带着在路上吃。吃的时候,就仿佛我还陪在你身边一样,也能稍微排遣些寂寞。” 林隽点点头,伸手按在这些盒子上,神识中念头一转,将其收进了指环的空间中。 玄机居士却并没有露出吃惊诧异的神情,只是说了一句:“原来林郎也有神器的哦。” 林隽一想:多半自己的记名师傅张九六,在她面前炫耀展示过,类似的空间装备? 收好了点心,林隽想了想,取过笔墨纸砚,向玄机居士道:“兰姊,动身在即,我写几句诗给你,以慰相思之情。” 玄机居士拊掌喜道:“林郎才华横溢,又有大作,幼兰很是期待。” 林隽微微一笑,搓搓手,提起笔来,刷刷写将起来。 他的七步成诗之能,绝非浪得虚名。 很快的时间,林隽一挥而就。 玄机居士看着纸上,轻轻念道: 多情却似总无情, 惟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 林隽进屋之时,天色已经擦黑,屋中已经点起烛火。 他此刻见烛泪滴落,有感而发,遂写下此诗。 玄机居士心中感动,搂住林隽腰肢,埋首在他怀里。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有人敲响了房门。 林隽松开怀中的玉人。 但见玄机居士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难以自抑。 她哽咽着向林隽道:“林郎,此行多自珍重,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林隽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温言道:“你才是要自己保重好。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玄机居士抽泣了两下,点点头道:“晓得了。” 林隽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墨云,看见林隽,轻轻说了两个字:“出发。” 林隽回头向玄机居士挥挥手,然后带过房门。 他跟着墨云,走进了门外无边的夜色之中。 ps:感谢书友“叶虞璇绶”的打赏和推荐票支持; 感谢书友“胆小怕事的纯路人”的月票和推荐票支持; 感谢“飞天幻舞”等书友的大量推荐票支持。 第271章 视死忽如归 林隽坐在一辆马车中,陷入在完全的黑暗之中。 马车是完全密封的,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林隽能感觉到,车厢里还流动着符篆的气息,防护极其严密。 他曾经在得意楼头,看见过刺客从天而降的一剑,被卫公的坐轿顶上激发的符篆所抵挡。 此刻自己乘坐的马车,难道也是为卫公所量身定制的? 但是卫公此刻并不在马车中。 林隽也并不清楚,卫公此时在何处? 马车外有十数骑甲士护卫,由墨云带领。 防护的规格无疑是很高的。 但是现在应该不是出发去宁州府,因为林隽能感觉到,马车还在朝歌城中。 现在大随帝国如日方中,朝歌城作为帝都,繁华昌盛,并没有宵禁的规定。 林隽在马车中,能隐约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 人流涌动,小贩叫卖,车马响动,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马车走了接近半个时辰,外面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得微弱起来。 到最后,马车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似乎已经进入什么戒备森严的所在,外面再也不闻市井之音。 传入林隽耳中的,只有马蹄踏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突然之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马车稍稍晃动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有人在车厢门上敲了两下,然后传来墨云的声音:“到了。” 林隽满腹疑虑,这是到了哪里? 他在门上摸索了一下,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以马车为中心,一群顶盔掼甲的护卫散开,严阵以待。 林隽面前,是一栋高楼。 他举目细看,楼前匾额上有三个字——摘星楼。 摘星楼不是在国子监里么? 林隽心中不解: 现在送我到国子监来,又是何意? 墨云看了林隽一眼,说了一个字:“走。” 说完之后,当先而行,向摘星楼里面走去。 林隽知道就算自己问,墨云惜字如金,多半也是不会回答的。 当下他也不做声,只是跟着墨云,一起走进了摘星楼中。 进入楼中,墨云不做停留,直接向楼梯口走去。 楼梯口也站着四人守卫。 守卫的人,其中两人是甲士。 另外两人,却是两名儒生。 看见墨云和林隽两人上楼,四人都是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让他们走了上去。 两人一路向上,一直走到了第八层楼。 每一层楼的楼梯口,都有两名甲士和和两名儒生在守卫。 到了这一层,墨云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向林隽道:“你自己上去。” 林隽点点头,走上了第九层,也是最高的一层。 他上去之后,看到这第九层上面,已经有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两站一坐。 坐着的人,一身青衫,正是卫进忠。 卫进忠左右,分别站着两人,赫然是赵赢和唐木。 林隽一见两人,心里暗道: 卧龙凤雏这对活宝,来这里做什么? 一念闪过: 卫公曾经说的,要安排人手,与自己同行。 莫不成,他安排的人,就是卧龙凤雏这两位? 林隽走到卫进忠面前,拱手施礼:“属下见过卫公。” 说完之后,又看看了唐木和赵赢二人。 两个活宝此刻站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出。 卫进忠点点头:“免礼。” 他指指唐木和赵赢道:“林隽,你不是有意推荐此二人,加入东院?准了。” 赵赢和唐木闻言,异口同声道:“多谢卫公。” 林隽向卫进忠问道:“卫公,此次提前赶赴宁州府,您说要给我配备的帮手,难道就是他们二位?” 我尼玛难道卫公真的以为:我们这三个萌新臭皮匠,能赛过诸葛亮? 有什么比一个萌新去办事更糟糕的情况? 那就是三个萌新一起去…… 卫进忠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们二人。” 他见林隽有疑惑之色,解释道:“你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我安排与你同行的两人,不是经验丰富的旧人,而是与你一样如白纸一般的新人,是不是?” 林隽点头道:“卫公这么安排,当然有您的道理。只不过,我们三人都从未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如果没有前辈的指点教导,属下不免有些担心:我们会不会把事情搞砸了……” 他其实心里的话,还没有说完。 赵赢和唐木加入之后,事情搞砸的几率,恐怕是成倍再成倍的上升。 事情搞砸了姑且不论,三人的性命是不是全都能保全,那也是个大大的疑问。 毕竟现在宁州府中的暗探,天天都在死人,这也太特么的渗人了…… 自己一个人去,加以两个经验丰富的高手相助,也许还有些机会。 他并不是看轻唐木赵赢,也知道他们也境界大涨,但是这次是去遥远的宁州府,要和人斗智斗勇打死打生。 林隽心中,本来就没底。 现在好了,又加入两位萌新,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 因此连累了两位好兄弟,林隽心下实在是有些不忍。 唐木有些不满林隽的态度,他素来是个胆子大的,也不避忌卫进忠就在面前,大大咧咧地朝林隽说道:“老林,我看你的意思,有点看不起我和志贤兄啊?” 林隽还没开口,赵赢倒是接过了话头,他朝唐木呵斥道:“你闭嘴,老林不愿我们同去,是怕连累了我们。” 说着转头看向林隽,略显激动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老林,这特么的是不是你写的?就只准你有为国捐躯之意,我和老唐,就不可以存点壮我河山之心?” 唐木点点头道:“咱们都是爹生妈养的,我二人就比你这国公次子还金贵?你都不怕,我们怕个锤子!” 他也是有些激动,说话的口音中,都情不自禁地有了乡音。 林隽感觉喉中有些哽咽,看了看卫进忠,心道: 尼玛卫公给人洗脑,真是有一整套的,不光是自己,这两个家伙,也都给卫公忽悠的一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慷慨模样。 其实也不能算是忽悠。 卫公自己,毕竟自己做了表率。 他为了大随帝国,也承担了极其巨大的压力。 卫进忠摆摆手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现在,就让你们三人单独前往宁州府。” 他的目光,缓缓从三人脸上扫过:“得意楼前,我就说过,有些担子,日后需要你们年轻人担起来。” 他喟然长叹一声:“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林隽此时见了唐木和赵赢的态度,知道劝肯定是没有用的了。 当下向卫进忠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三人,下一步如何行动,就请卫公示下。” 对嘛,就算我们三个人,都一心想要马上去宁州府,那怎么去呢? boss您给我们三人,一人的脑门顶插上一只竹蜻蜓么? 卫进忠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们知道,现在为何要来此地?” 第272章 做戏做全套 这里是摘星楼。 而摘星楼是在国子监内。 林隽、唐木和赵赢的共同身份,都是天龙宗弟子。 当然,现在还有一层共同的身份,那就是东院的暗探。 但是为何要把他们召集到摘星楼中,三人面面相觑之下,也是毫无头绪。 卫进忠缓缓道:“现在要让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宁州府,只有一个办法……” 赵赢冲口而出:“言出法随!” 林隽闻言看了赵赢一眼:“老赵,你有些想当然了。言出法随的威能是大,但是要把我们三人,一句话就送到千里之外的宁州府,非得大宗师境界的儒道大家不可。” 其实林隽在见到摘星楼之后,就曾经有过和赵赢相同的想法。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理由很简单。 就像他刚刚所说的: 言出法随之技,要在千里之外奏效,非要大宗师境界不可。 而不要说大随帝国了,放眼天下,不但没有大宗师境界的大儒,连个到一品境界的,现在都没有…… 据传闻,国子监的大祭酒,已经是儒道二品大圆满的境界。 可这二品,能有什么鸟用? 所以林隽根本不相信,卫公会是想用“言出法随”之技,送自己三人去宁州府。 赵赢歪歪头道:“那我也想不通了,为什么咱们要来这摘星楼。” 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卫进忠。 卫进忠向赵赢投去了嘉许的眼光,缓缓点头道:“不错,正是要用‘言出法随’之技,送你们三人前去宁州府。” 虽然还是有所怀疑,但是卫公的说一不二的威望,此话一经确认,还是让三人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林隽偷瞄了卫进忠一眼,心中暗自揣测道: 卫公的修为,一直深藏不露。 现在天下都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境界。 之前在得意楼前,遭遇刺杀的谷雨之局,被卫公轻松拆解。 那天不但见识到了卫公的多谋善断,而且还见到了,其强悍无匹的身手。 难不成“一法通则万法通”,还应验在了卫公身上? 他的儒道修为,也如此犀利? 但若说他已经到了大宗师之境,那也太过夸张了? 卫进忠看着林隽疑惑的神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修行儒道的。送你们一程的,另有其人。” 说着,他站起身来,向三人道:“你们先到楼下去,墨云此时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要携带的物品。” “携带好之后,再上来候命。” 林隽稍稍松了一口气: 东院真是一部高效率的战争机器,考虑简直是周到体贴,还为大家准备好了装备。 三人向卫进忠行了一礼,然后一起到了楼下。 墨云正在楼下等着他们。 一见三人下楼,墨云也不说话,向他们点点头,带路前行。 墨云来到一处房间门口,指了一指里面,向三人道:“进去。” 三人不约而同点点头,然后进入了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三人都是愣了一下。 房中此时灯火通明,摆放了三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放了一些物品。 每张桌子后面,都站着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的全身,都被黑色袍服遮蔽起来,头上也是戴着头套,脸上蒙着面巾。 见林隽三人进屋,黑袍人也不说话,都指了指自己面前,桌子上的一块木牌。 三人仔细看一了一下,木牌上分别是三人的名字。 于是他们分别站到,写有自己名字的木牌那张桌子前。 三人站好之后,看向对面的黑袍人,等待对方的提示。 林隽的桌子,在中间的位置,对面的黑衣人开口说道:“脱衣服。” 三人面面相觑。 对面的黑袍人,明显是个女子口音…… 林隽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问道:“这里吗?” 黑袍人点点头道:“不错。” 林隽有点尴尬地又问道:“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要脱衣服?” 黑袍人的声音虽是女子,但是却语调平静冰冷,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听到林隽发问,黑袍人又道:“前往宁州府,需要换装。” 三人一下明白。 但是,当着女子的面换衣服,多少总会有点尴尬? 三名黑袍人却一直盯着他们,没有一点要回避的意思…… 黑袍人又道:“死且不惧,还怕女人看?” 她指了指桌面上:“脱完之后,就换上这些新的衣物。”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脱起了衣服。 脱得只剩贴身衣物的时候,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对面的黑袍人。 黑袍人的声音依旧古井不波:“继续。” 还是赵赢脑瓜子机灵,他在桌上翻找了一下,拿上了要换的衣物。 然后背过身去,而且把先前除下的外衣,系在了腰间…… 林隽和唐木赞叹一声: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啊! 林隽正要换上新的衣物,突然脑中一个闪念: 既然是依托“言出法随”之技前往宁州府,千里之遥,那么到达的地点,未必会十分精准。 此刻的宁州府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 要是正好到了一个打打杀杀的大场面里…… 他从指环中,取出了陈良赠送给他的“天蚕宝甲”。 林隽正要穿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赵赢喊了一声:“胖兄。” 赵赢侧头看了他一眼:“有事?” 林隽扬了扬手中的天蚕宝甲:“你把这见宝甲穿上。老唐是个武夫,体魄强横,我也练过淬体术的,你的肉身,相对要弱一点点。” 赵赢看了林隽手中的天蚕宝甲一眼,摇摇头道:“算了。我是不会穿这玩意儿的。” 林隽心中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胖兄也有颗直男的心,不愿意穿这略显娘炮,还带着陈良师兄体味的甲衣…… 林隽自己是无所谓这些的。 在他看来,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泰然自若地穿上了天蚕宝甲。 甲衣上身,但是却轻得似乎毫无重量一般。 反正初一都做了,也不再用忌惮做十五了。 做戏做全套,穿戴就要整整齐齐。 林隽干脆再取出天蚕丝袜,也穿在了腿上。 三人陆续换好了衣服, 他们隐隐闻到,自己身上,似乎有股馊味…… 再一看,所谓的“新衣服”,不但陈旧,甚至有些褴褛…… 黑袍人看到三人的神情,解释了一句:“你们现在的身份,是流民。” 三人再把自己原来衣服中的物品,翻找出来,放在了身上。 至于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宗门龙符,还有和新身份显得很违和的金元宝之类的东西,都交给林隽放入了指环里面。 三人穿戴整齐之后,黑袍人点点头道:“可以了。” 于是大家又齐刷刷地回到了顶楼上面。 而这次,除了卫进忠之外,楼上又多了两个人。 其中的一位,林隽还认识。 第273章 热血老先生 此时摘星楼第九层上面,除了卫进忠之外,又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峨冠博带,身穿儒服,显得极为正式,像是要出席什么盛大的场合一般。 两人一站一坐。 和卫进忠对面而坐的,已经头发斑白,却显得精神极为矍铄。 站着的一人,却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这青年儒生,正是国子监博士,陈德陈恒兴。 陈德曾经到玄机居士的花船上,为林隽讲学。 “言出法随”之技,就是他指点林隽学习的。 从那时起,林隽就此进入儒道。 并于半日之间,攀升至儒道七品。 一见林隽,陈德认真作了一个揖,口中招呼道:“文商贤弟安好。” 林隽一身的破旧褴褛衣服,穿得跟个叫花子一般。 陈德却丝毫不以为忤,更加没有任何诧异轻视之意。 他很认真地作揖问候,态度十分诚恳真挚,肉眼可见的是发自肺腑。 林隽自觉有些尴尬,但他性格里,也有些洒脱的因子。 而且他对这位陈博士,很有好感,因此也连忙认真还了一礼,口中道:“陈博士安好。” 两人行礼完毕,林隽抬眼看了看坐着的老年儒生,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这位老儒生,不用说,一定就是国子监大祭酒了。 能和卫公对坐,不是大祭酒的话,还能有谁? 毕竟这摘星楼中,是由大祭酒话事。 卫公面子确实很大,能请动他老人家的大驾。 就只是为了送自己三人,去一趟宁州府。 这样的事情,想都不用想,对大祭酒的消耗,绝对是很大滴。 林隽主动向大祭酒行礼,问候了一声:“大祭酒安好。” 头发斑白的大祭酒,精神却很健忘,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红润之色。 大祭酒听林隽向自己问候,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这一下动作有些突兀,险些吓了林隽一跳。 大祭酒一言不发,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林隽一下。 林隽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点没底,也不知道大祭酒意欲何为。 看了林隽一阵之后,大祭酒突然毕恭毕敬地,向林隽行了一个礼。 这一下,林隽有点受宠若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儒道大师,会一言不发之下,就给自己行礼。 林隽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然后赶忙想要跪下还礼。 他正要跪下之际,却感觉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身体,根本就跪不下去。 大祭酒行礼完毕,林隽才感觉到身体一松,又恢复了自由。 还有这样强行让人受礼的? 大祭酒直起身来,向林隽说道:“这一礼,老夫是代天下读书人,向你表示谢意的。” 林隽连连作揖道:“晚生何德何能,敢受大祭酒此礼,真是折杀小子了。” “你受得起!”大祭酒神色严肃地说道:“林隽林文商,你的《水调歌头》和《满江红》,堪称旷世名篇,引发气运钟自鸣,为天下读书人播撒了儒道气运,以后是要载入史册的。” 大祭酒仰天谓然长叹一声,不无伤感地说道:“老夫读了一辈子的书,修了几十年的儒道,也未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看看陈德道:“老夫原寄望于恒兴这些年轻人身上,心想要让气运钟自鸣,也得再有个十来年光景。” 大祭酒又转头向林隽道:“没想到啊,让儒道气运播撒开来的,却是你这将门之后。” 他摇摇头道:“老夫,还是有些小看了天下人啊。” 大祭酒看着林隽的一身破旧褴褛打扮,转头向卫进忠道:“卫公,你真的考虑好了?这样一个好苗子,要送到宁州府去?” 卫进忠点点头:“要劳烦大祭酒了。” 大祭酒走上两步,站到林隽身前,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林隽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馊味。 他拍了拍林隽肩膀,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意:“咱们读书,不外乎为了报国安民。你一个权贵子弟,愿意为了江山社稷,作践自己,甘冒风险,老夫是很佩服的。” “此去颇多险阻,老夫愿意竭尽所能,祝君一臂之力。” 自古以来,修行儒道的读书人,都存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念头。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心中时不时都有恨不得自己也冲到第一线去,为国家捐躯赴难的一口热血。 所以此刻,大祭酒并未因为林隽是个修行儒道的好苗子,就劝他惜身。 反而是更加欣赏,林隽的勇于牺牲奉献。 在他看来,如果为了国家和子民,还畏死不前,那这样的苗子,不要也罢。 林隽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头发斑白的大祭酒,居然会如此热血 他连忙向大祭酒拱手道:“晚生必定心存社稷和百姓,戮力国事,绝不辜负老先生的一片心血。” 大祭酒点点头,转头向陈德道:“可以开始了。” 陈德拱手说声“是”,然后转身向楼下走去。 林隽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于是向大祭酒问道:“老先生,晚生冒昧问一下,您可以用‘言出法随’之技,送人至千里之外吗?” 大祭酒摇摇头道:“不行。老夫不过是二品境界,还无法将‘言出法随’的威能发挥到这种境地。” “那”林隽看着大祭酒,欲言又止。 大祭酒显然是明白了林隽的疑问。 他哈哈一笑道:“理论上不可以。但是在此地,要送的人又是你,那就可以!” 林隽回头看了看,指了指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唐木和赵赢,向大祭酒道:“还有他们两位,也要一起的。” 大祭酒笑道:“无妨,加上他们二位,刚刚好。” 林隽更加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大祭酒的言下之意。 大祭酒看向赵赢:“赵赢赵志贤,赵郡守的公子,龙虎山张真人的高徒嘛。我已经听卫公说过了,你的儒道境界,似乎也有七品了?” 他又看看唐木:“唐木唐林森,蜀中唐门十三少,天生神力,还掌握了禺狨变身之技。自身的肉身强横程度,就已经可以承受千里瞬移。” 大祭酒向三人道:“你们朝夕相处,又曾并肩战斗,林隽的儒道气运,在你们二位身上,加持最盛。” 他指指头上:“此次,就是要以气运钟上的,儒道气运余韵,来壮大我的真言之力,送你们三位一程。” “儒道气运,本来就是林隽带来,他自己不受限制之外,还可以再多加持一人,此人就是关系亲近的唐木。” “赵赢本身是儒道七品,又有儒道气运加持的话,也可不受限制。” 听大祭酒说完,林隽看向了卫公,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卫公给自己配备的两个同行人员,会是卧龙凤雏 卫进忠见林隽看向自己,也站起身来,向林隽三人道:“我还有几句话,也要向你们交代一下。” 第274章 发动摘星楼大阵 卫进忠将三人叫到一旁,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林隽和赵赢、唐木本来心中都颇忐忑,毕竟是少年人,又是第一次单独出外勤任务。 任务在千里之外姑且不论,而且他们在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情况下,同时还没有一个老手来指导上路。 一上来就是难度直接拉满…… 此刻他们的眼神,与卫进忠的目光相接,从中感受到冷静和镇定的意味。 卫进忠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心中难免会有疑虑、恐惧和不安,我对你们虽有期望,但是……” 他的目光在此刻变得温暖和煦,向三人说道:“我并不希望你们送命。你们的生命,不光是对于你们自己,你们的家族来说,弥足珍贵” “对于东院,对于我,也极其重要。” “国事当头,自然要竭力而为。如果遇到生命危险,我允许你们,先保全自己的性命。自己临机处断,无愧于心即可。” 三人早就听说过,东院严刑峻法,规矩极其森严,赏罚分明。 而卫进忠此刻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们: 任务是肯定要去尽力完成的, 但是他们三人的小命, 比完成任务更为重要。 三人心中一阵温暖,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向卫进忠拱手道:“多谢卫公,属下必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卫进忠难得貌似开怀地笑了一笑。 他看着林隽,继续说道:“林隽,你的任务,自己应该很清楚了。” 林隽点头道:“属下明白。” 卫进忠又看看唐木和赵赢。 唐木赵赢对视一眼,这次反倒是平时沉稳的赵赢,代表两人开口表达了态度。 他神情严肃地向卫进忠拱手道:“卫公,我和唐木明白,我们俩的任务,就是要尽量保证林隽的安全。” 卫进忠点点头。 在林隽来之前,东院的人就把唐木和赵赢,从天龙宗里,接到了摘星楼中。 卫进忠但是就等在楼里。 他已经知道,赵赢和唐木,有加入东院的意愿。 向他们说清楚了此次任务的情况之后,两人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 卫进忠对此颇感满意。 天龙宗一直都是中土的脊梁和底蕴。 宗门所出的弟子,果然不俗。 卫进忠不再重复,只是提醒了一句:“你们俩记住,保证林隽的安全,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大随帝国。” 他加重了语气道:“不惜一切代价。” 唐木接口道:“卫公放心,就算您不说,我和志贤兄也会这么去做。” 听了他们的对话,又了解了运用“言出法随”之技的原因和方式,林隽此时心中有了一个疑问。 之前听了大祭酒说: 之所以会选中唐木和赵赢与他同行,是因为二人与他关系亲密,可以获得儒道气运加持最多。 按照这样的说法,没什么卫公不选择某人,和自己同行呢? 她此刻剑道又有精进,岂不是更能保护自己? 况且已经她那种舍命一搏的气魄,绝不逊色于任何须眉男子。 林隽看了一眼卫进忠,欲言又止。 卫进忠看到林隽吞吞吐吐的模样,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你属意的人,此番不能同行。”卫进忠正色向林隽道:“我有考虑过。不过东院的人去的时候,此人已经不在宗门里面了。” 林隽微微感到有点失望。 “我之前让你休息一个时辰,你还没休息够么?” 林隽此时方知卫进忠的苦心: 除了不可明言的留后之意; 原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希望他在尽情放松之后,暂时忘却某人…… 林隽正在猜测卫进忠的意图,只听卫进忠又说道:“而且,就算她此刻人在此地,也不适合与你同行。” “她境界比你要高,会形成压制,儒道气运之力,会大打折扣。” “你想累死大祭酒他老人家么?” 卫进忠这番话,听得唐木入坠雾中。 赵赢一直保持沉默,也不知道他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没有。 卫进忠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林隽:“现在摘星楼里正在做准备。还有点时间,这本册子,你抓紧看一看。” 林隽接过卫进忠手中的小册子,马上飞快地翻阅起来。 里面的内容,是东院在宁州府的人员构成,以及与下线接头的暗语,诸如此类的情报资料。 唐木生长了脖子,想要去瞟一下。 却被赵赢一把拉了回来。 唐木不解地看着赵赢:“咱俩不也要一起去么?” 赵赢反问他:“你的神识,有老林厉害么?” 唐木吃瘪,老老实实地不再言声。 林隽很快就记住了小册子里面的内容,然后将册子还给了卫进忠。 卫进忠早在三司会审之时,就已经知道了林隽的过目不忘之能,所以也并不惊奇。 他收好册子,看向赵赢和唐木:“东院暗探,均有代号。你们马上想一想,各自报一个给我。” 唐木向林隽问道:“老林,你有没有代号?叫什么?” 卫进忠立刻一摆手:“林隽的代号,是高度机密,你们现在还不能知道。” 唐木和赵赢对视一眼,自己取个什么代号呢? 林隽一本正经地向卫进忠道:“卫公,属下已经替他们俩想好了。” 卫进忠看向林隽:“哦?” 林隽铿锵有力地说了四个字:“卧龙、凤雏!” 在这个世界里,虽然没有诸葛孔明和庞士元。 但是眼前这二位,和这两个优雅高逼格的称谓,差异是不是也太大了? 卫进忠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 赵赢和唐木对了对眼神,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神色。 于是一起向卫进忠道:“卫公,我们就叫这个好了。” 唐木向林隽笑道:“是不是我特别能睡,所以叫卧龙呢?” 林隽心道: 你快拉倒。 叫卧龙,可不是因为能睡…… 你练赵晋师兄的折学图册都看不懂,还叫什么卧龙…… 凤雏老师那肉眼可见的大聪明外形,倒是比较贴合你的直男智商。 当下向唐木道:“代号和本人反差越大越好,你还是叫凤雏好一些。” 卫进忠看着眼前这三个活宝,不知道该觉得头疼,还是该觉得可乐…… 就在此时,几人都是身形突然微微一晃。 整栋摘星楼,都晃动了一下。 卫进忠正色道:“走,开始了。” 四人一起走回到摘星楼九层中央。 此刻大祭酒也站了起来。 见四人返转,他点点头道:“恒兴与楼下的诸生一起,已经开始全力催动体内的儒道气运,发动了摘星楼中的儒道大阵。” 他看看林隽道:“文商,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情,激发摘星楼的阵眼。” 林隽点头道:“请老先生吩咐。” 第275章 儒道大阵之威 大祭酒神情庄重,向林隽道:“摘星楼本身,为一座儒道大阵。” “因为此次是要送你出行,所以最好是由你本人,即刻亲自作一首诗篇出来,献祭之后,来激发儒道大阵的阵眼。” “诗篇、词作、文章均可,最好是与此楼有所关联,所能激发出的威能,也就会更大。” 大祭酒看着林隽道:“文商素有‘七步成诗’之名,所以老夫并未提前告知你此事,相信你定须臾可得。” 林隽心里嘀咕: 您老人家怕是不太相信,所谓的“七步成诗”之能,存心考量我来着? 搞出的东西,还要和这“摘星楼”有关? 莫不是这栋楼,也有了灵智不成? 不过,写诗嘛,小事一桩。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情了 林隽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一拱手道:“谨遵老先生之命,那晚生就献丑了。” 此刻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文房四宝。 林隽迈步走到桌前,略一思索 不对,是在人工智能系统中一搜素,立刻就有一首简单而有富有深意,但却极其应景的诗作浮现在神识中。 他提起笔来,在纸上挥洒自如,毫无滞涩之下,片刻之间就写好了一首诗。 林隽写好诗的纸拿起,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大祭酒:“请老先生雅正。” 大祭酒接过纸张,目光在上面扫过。 诗作不长,只有短短四句。 他看过之后,闭上双眼,似乎是在品味揣摩。 不多时,大祭酒睁开双眼,目注林隽,连连点头,啧啧称赞道:“妙!” 然后呵呵笑道:“原本老夫对你的敏捷文思,还有些怀疑。心道一个少年人,怎么可能写出《水调歌头》和《满江红》这种雄奇壮阔、慷慨豪迈的词作。” 他谓然长叹一声:“现下看来,还是老夫有些狭隘了。” 大祭酒指指手中的纸张道:“你的这首诗,语言自然朴素,全诗并无一个生僻字,却是字字惊人,意境宏伟飘逸,堪称‘平字见奇’的绝世佳作啊!” “况且,此诗,与此地此时,也极为应景。片刻之间就能作出,才思敏捷程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转头向卫进忠道:“卫公,这样的人才,老夫还真有些舍不得,让他去千里之外的宁州府冒险啊。” 卫进忠微微一笑,心中倒是也有些好奇: 这小子,到底又写了怎样的一首诗出来,让大祭酒都赞叹不已? 林隽连忙逊谢道:“晚生惶恐,当不起老先生的夸赞。” 心中却道:诚然我是当不起老先生您的夸奖的,但是李谪仙他受得起啊 大祭酒一顿猛夸之后,似乎想起了正事,转头向林隽和卧龙凤雏道:“来。老夫送你们一程。” 他说着举步而行,向后堂走去。 卫进忠也站起身来,和三人一起跟着大祭酒来到后堂。 步入后堂之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口巨大的铜钟。 这口钟足有一丈多高,悬挂在后堂之中。 整口钟看上去沉厚古朴,钟身表面,还有很多细小的铭文,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质。 大祭酒指指黄铜古钟道:“此钟,就是儒道气运钟,为摘星楼儒道大阵的阵眼。” 他看向林隽:“待老夫祭文激发此钟之后,你等三人,便站入钟底,言出法随之下,自可抵达宁州府,具体位置,将会是东院派出暗探的驻地。” 林隽三人应了“是”,静静等待大祭酒的下一步动作。 大祭酒却并没有马上行动,只是双手背负在身后,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之后,众人耳中传来一阵吟诵之声,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读书一般。 随之而来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大。 林隽恍然之间,仿佛是回到了前世,听到早读课上,学生们齐齐在朗读背诵课文一般。 唐木有些好奇,走到窗口向下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此时摘星楼下的空地上,已经站了很多儒生。 嘤嘤嗡嗡的诵读之声,就是从楼下传上来的。 赵赢轻轻戳了戳林隽。 林隽不解地看着他。 赵赢轻声道:“这声音不只是从最下面传来的,摘星楼的每一层楼,都有声音传上来。” 在经过卿北溪亲自调教之后,林隽的感官已经敏锐了很多。 他初时并未留意,所以并未察觉。 林隽知道赵赢的感知,要远比同境敏感和强大,他如此说,那必然非虚。 于是他也凝神去听了一下。 果如赵赢所言,摘星楼的每一层,都有诵读声传来。 林隽一下想起,之前自己上楼来时,看到每层楼上,分明都有两名儒生。 原来他们负责的,并不是安保工作,而是要在所在楼层,吟诵诗文。 想必这就是陈德博士领衔,为激发摘星楼儒道大阵,做的前期准备工作。 而且,林隽听得很分明,这些儒生此刻念诵的,分明就是出自他手笔的《水调歌头》! 虽然念诵的人很多,但是声音却很整齐划一,似乎是有人在领着众人一般。 林隽心中一阵激动和感慨: 为了自己去趟宁州府,居然劳动了这么多人出力。 要是没能完成好任务,自己怎么好意思回来见人? 此时《水调歌头》已经吟诵完毕。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句声音刚刚落地,整座摘星楼都晃动了一下。 而众人面前的儒道气运钟上,那些龙飞凤舞的铭文,一下亮了起来。 整口黄铜古钟上,孕育出了浓郁儒道气运的气息。 此时诵读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这次,林隽听得很分明,儒生们吟诵的,当然是他的另一首代表作——《满江红》。 慷慨激昂的声音中,气运钟上的铭文,越发的明亮。 林隽此时也有些明白了,为何大祭酒和陈德博士,今日穿戴为何如此的正式。 这应该就是为了这个隆重的仪式。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齐齐整整的声音刚落,摘星楼又是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这次的震动,比前面还要来得更明显一些。 气运钟上的铭文大亮,澎湃的儒道气运,喷薄欲出。 大祭酒双手摊开,手中纸张无风而起。 他朗声吟诵道: “危楼高百尺, 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 恐惊天上人。” 写着诗句的纸张,字体泛起金光。 金光在纸面上流淌,瞬间整页纸都泛起了金光。 很快,纸张被金光铺满,悠忽一闪,没入了气运钟里面。 气运钟吸纳了这道金光之后,整口钟,都发出了豪光。 大祭酒向林隽他们三人道:“到钟底下去。” 林隽和卧龙凤雏对视一眼,一起走入了钟底。 在此刻,三人心中都有些紧张。 毕竟要去的宁州府,远在千里之外。 而且此时宁州府形势严峻诡谲,此去只怕是凶险难测。 三人进入钟底之后,卫进忠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大祭酒。 直到此刻,他才将三人要去的具体方位,让除他之外的人知晓。 林隽心中暗自佩服: 卫公果然是心细如发。 同时也能看出,他的确是对此行,极为慎重关注。 大祭酒看了一下纸条,脸色微微一变。 他又再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看向卫进忠。 卫进忠笃定地点了点头。 大祭酒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对着气运钟,轻轻说了一句话。 正是言出法随之术。 黄铜古钟上的金光立即急速收敛,汇聚到钟底的林隽三人身上。 金光连闪,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很快,光芒熄灭。 再朝钟底看时,林隽三人,已经不见踪影。 第276章 天上掉下个大人物 大祭酒施展出“言出法随”技能之后,林隽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头昏脑涨,然后就如同坠入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洞之中。 林隽自己曾经用过“言出法随”之技,也感受过赵赢施展的这项法门。 但是此刻的感受,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之前的两次,都是一瞬之间,人就到了指定位置。 除了踉跄几步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之感。 而这次的过程,却让他相当的难受憋屈。 整个人,似乎是被闷在了一口罐子里面一样。 他出发的时候,身体就处在一个接近干涸的程度,此时更是有一种要脱力的感觉。 天昏地暗中,他的脑浆似乎也在脑中飞速旋转。 他整个人,都是在一种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状态中。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林隽的神识渐渐平息冷静了下来。 但是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最糟糕的是,林隽感到了一种渐渐窒息的恐惧。 他已经修行过屏息术和淬体大法。 照常理说,即使在水里睡上一天一夜,他也不至于会窒息身亡。 但是此刻,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笨拙不听使唤。 似乎又要回到全身瘫痪的状态之中。 林隽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难道之前的穿越,都是一场梦? 而此刻,自己才是回到了原来的真实世界? 油尽灯枯,即将与世长辞? 他张嘴欲呼,口中却灌入了不知什么样的液体,滑腻腻的又苦又咸。 就在林隽神识衰弱,即将晕厥过去的时候,他的上方,忽然亮起一片光芒。 就像是溺水海底,看到了海面上的光亮一般。 林隽奋起最后的一分力气,向头上的光亮挣扎着扑过去。 他的头,仿佛是探出了海面一般。 林隽张嘴吐出了一口苦水。 他整个人变得一下轻松了很多。 还没等林隽回过神来,他的脖颈上一凉。 他这才来得及,看看现在自己所处的情况。 林隽首先意识到的是,自己的脖颈上,现在正架着四把明晃晃的钢刀。 而他整个人,似乎是半蹲在一口水缸之中。 而一同出发的唐木和赵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来不及想原因了,林隽下意识地先大喊了一声:“别杀我。” 林隽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人脸。 这人四十左右年纪,三角眼,眉毛稀疏,留着山羊胡子,向林隽点点头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林隽此刻已经冷静镇定下来。 大祭酒在施展“言出法随”之技的时候,从卫进忠的手中接过了一张纸条。 林隽知道,如果技能激发成功,那么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东院在宁州府的驻地。 眼前的这些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东院的人。 但是另一个可能性,却让他瞬间脊骨发凉: 东院在宁州府的暗探,每天都在死人。 而此刻,藏在暗处的敌人,是不是已经杀入了己方的大本营? 如果是这样,那么面前这些人,就全部都是敌人。 敌人雪亮锋利的钢刀,此刻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且有四把。 只要握刀之人的手轻轻一划拉,自己就成了“千里送人头”…… 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卫公“礼轻情意重”了。 林隽仔细打量了一下山羊胡子。 对方此刻也在上下地打量着他。 林隽心中蓦然一动,脱口而出:“你是‘山羊’?” 山羊胡子却并不惊讶,点点头道:“不错,我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应该对我们剩下人的情况,也都了如指掌了哦?所以,你能喊出我的代号,我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吃惊。” 山羊胡子阴恻恻地笑道:“但是你没想到?我们还有这件法宝,你也会落入我们的手中。大随长秋监东院的手段,你想必会有所耳闻?” “误会!”林隽胸中一阵烦闷,干呕了几下,又吐了一小口苦水出来。 山羊胡子赶紧向旁边让了让,免得被吐到身上。 林隽歉意地笑了笑,向山羊胡子道:“别误会,咱们是自己人。” 山羊胡子“呸”了一声:“宁州府的自己人,都在这里了。你是哪门子的自己人?” 林隽笑笑道:“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是从朝歌城来的。” 山羊胡子狞笑道:“你少胡说八道了,朝歌城卫公知道这里的情况,再派遣飞骑前来,最快也要在十日之后。就算御剑而来,也至少要三日时间。难不成,你是从朝歌城瞬移过来的?” “也差不多。”林隽微微一笑,向山羊胡子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先生算一卦,要几文钱?” 山羊胡子听了之后,明显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回答道:“算前程,还是卜吉凶?” 林隽接口道:“问姻缘。” 山羊胡子神色更加惊疑不定,又接着林隽的话道:“要不要求子嗣?” 林隽道:“我有三个孩儿了。” 这段听起来很不着四六的对话之后,山羊胡子脸色瞬间大变。 他连连挥手,示意站在林隽旁边的人,赶紧撤刀。 然后他殷勤伸手相扶,把林隽从水缸中搀扶出来,倒头便拜:“属下参见铜牌密使大人。” 林隽出行之前,卫进忠曾经拿了一本小册子给他看。 他依仗人工智能系统的过目不忘之能,将其中的资料全部记下,就如同拍照之后,存入了数据库中一般清晰明了。 宁州府的人员构成,体貌特征,接头暗语,诸如此类的资料,当然也包括在其中。 林隽和山羊胡子刚才的问答,就是来自其中。 资料里面,宁州府的东院暗探头子,就是眼前这个代号“山羊”的山羊胡子。 山羊胡子的明面身份,是一名算命卜卦的相师。 林隽刚才说出的接头暗语内容,在外人无心听来,根本就毫无破绽,却又根本不可复制。 刚刚林隽所说的“我有三个孩儿”,就是暗示自己的身份,为东院第三等级的铜牌密使。 陛下的头号金牌心腹密探嘛,则就只有卫公这独一份儿了。 林隽出得缸来,才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滑腻腻黏糊糊湿漉漉的。 缸中的液体,似乎根本就不是清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构成。 山羊见林隽模样狼狈,心中暗暗叫苦。 他哪里想得到,天上会掉下一位林隽这样的铜牌密使大人物? 山羊赶紧掏出几张符纸,向林隽道:“大人,属下先为您除去身上的秽物?” 林隽摆摆手道:“无妨,咱们先说正事。” 山羊赶紧点点头,伸手相请,让林隽在屋中的主位上坐下。 林隽左右顾盼了一下,这里四壁上都没有窗户,似乎是在地下或者洞穴中。 屋中灯火昏暗,除了山羊外,还有另外四个人。 就是这四个人,刚刚把刀架在了林隽的脖子上。 四人倒是全无谄媚之色,收刀之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屋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林隽向山羊道:“你是寅字档的百骑探子,由你掌管宁州府东院人手?” 山羊点点头:“是,大人。” 林隽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向山羊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你说说看。” 山羊看了林隽一眼,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回大人,不是属下有心质疑。” “只不过大人说是从朝歌城而来,这委实太过令人匪夷所思。现在的任务,又的确事关重大。” “属下斗胆:大人能不能,让属下看看您的信物?” 林隽点点头,伸手入怀,假装在怀里摸了两下,实则却是从指环从取出了自己的铜牌。 他初来乍到,还是有所留心,不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 山羊走上前,并不伸手,就在林隽手中仔细看了一下。 他是东院的老人儿了,一看之下,就知道这面铜牌是真的。 验看完铜牌之后,山羊这才完全确定了林隽的身份。 林隽指指身边的凳子,向山羊道:“坐下慢慢说。” ps:感谢书友“cdptu”的月票支持; 感谢“醋溜土豆丝553”、“叶虞璇绶”等书友的大量推荐票支持。 第277章 神秘的杀人者 山羊迟疑地看了林隽一眼,见对方神色霁和,于是才在林隽旁边坐了下来。 林隽等他坐下后,用手捋了一下打湿的头发,又是一阵反胃,张嘴吐出了一口苦水。 山羊这次不敢闪避,被这一口水喷到了腿上。 林隽喘息了一阵,歉意地向山羊道:“不好意思啊。” 山羊赔笑道:“无妨。是属下的过错。才害得大人如此。” 他转头向站着的四名刀手道:“去跟人,为大人拿身干衣服来。” 四名刀手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开门之际,林隽向门口偷瞄了一眼。 门外黑漆漆的,有几点烛火,似乎是一条窄长的甬道。 刀手出门之后,又关上了房门。 林隽上下打量了一下,向山羊道:“这里怎么没有窗户?感觉在地下一般。” 山羊点点头道:“大人英明,此处正是在地窖之中。” 林隽“哦”了一声道:“咱们东院驻地,在隐秘之所,原本也是应当的。” 山羊叹了一口气道:“大人,属下等人,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出此下策。” 林隽诧异道:“这又是为何?” 山羊道:“因为咱们剩下的几人,正在躲避追杀。” “躲避追杀?”林隽眉头皱起:“何人敢在宁州府,追杀咱们东院的人?是要造反了么?” 要知道,东院在大随帝国,那是呼风唤雨、威势极大的存在。 从来都只听说,东院追杀别人。 被人追杀,而且还是在大随国境之内的宁州府,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林隽看着山羊问道:“何人如此大胆,敢追杀咱们东院的人?” 山羊摇摇头道:“属下也不知道。” “不知道?”林隽有些吃惊:“连对方是什么来头,都没搞清楚?” “属下无能。”山羊连忙站了起来,拱手向林隽道:“请大人责罚。” “我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林隽右手虚按:“坐下说话,我只是想问一问,了解清楚情况而已。” “谢大人。”山羊这才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林隽沉吟了一下,似在自言自语:“如果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那么为什么要对咱们东院的人下手,也肯定是不知道的了?” 山羊脸上流露出羞愧的神情。 东院之人,一直自诩为帝国精英。 而此次宁州府的人陆续被人杀死,却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 现在还恰巧遇到天降一位铜牌密使大人物,山羊这个暗探头子,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林隽向山羊道:“我想问一下,东院在宁州府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杀的?” 山羊道:“五日前,咱们收到了魔族那边的重要信息,呈报给了朝歌城东院本部,大人应该是知道的了?” 林隽点点头:“不错。” 山羊接着又道:“三日之前,魔族的人,就来到了宁州府。我准备把这个情况,又飞鸽传书报告上去,不知道本部收到消息了吗?” 魔族的人,已经到了宁州府!? 林隽神色凝重,缓缓摇头道:“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山羊道:“就是从那时候起,咱们东院在宁州府的暗探,开始陆续神秘死亡。”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有些沮丧地说道:“咱们的人,不断死去,但是却不知道是被何人所杀。” “下手的人,似乎知道,东院的人潜藏在何处。被逼无奈之下,我们剩下的几人,一起躲进了这里的地窖。” 林隽环顾了四周一下:“这里又是何地?” 山羊这种东院老人,脸皮居然微微红了一下,低声说道:“这地窖上面,就是宁州府最着名的勾栏所在——春色楼。” “这里,就是我们备用的最后栖身之所。” 林隽一下明白了,为何大祭酒在施展“言出法随”之技的时候,神色如此的不自然。 原来他要从口中,说出这等在其眼中显是污秽之地的名字…… 卫公已经预判到了,宁州府中东院外派暗探的幸存者,应该会聚集到这里。 这个地方,也就是东院在宁州府最后的安全屋了。 门轴响动,之前出去的刀手,又返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套衣衫。 他来到林隽面前,将衣衫递了过来。 林隽微笑说声“劳烦了”,然后将衣衫接了过来,放在一边,却并没有马上更换。 看着林隽全身湿透,山羊稍显惶恐地说道:“属下无意冒犯大人,请大人责罚。” 林隽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怎么能怪你呢?” 他指了指那口水缸道:“那是什么东西?刚才听你说,好像是什么法宝?” “大人说的不错。”山羊抬头看了一眼水缸,向林隽解释道:“那口缸里所承载的,是龙涎液。很难得的宝物,属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么一些。” “龙涎液?”林隽好奇地问道:“是何物?” 山羊解释道:“这个地窖中,已经布下了法阵禁制。如果外来人等,要想通过施展法术,破除禁制进入此地,必然会被龙涎液所感知,就必然会被关进这口大缸里面。” “龙涎液中,也有禁制之力,泡在缸里面之后,就无法运转法术了。” 林隽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被大祭酒用“言出法随”送来此地,却莫名其妙地,被精准定位在了这口缸中。 自己修行了屏息术和淬体之法,都还会出现窒息的感觉 不妙啊,龙涎液附在身体上,施展法术也会被限制。 他好不容易从缸里探出头来,却被四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这些东院幸存者,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杀人凶手。 还好临出发之前,卫公让自己紧急抱了一下佛脚。 不然自己就稀里糊涂地,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林隽怔怔出神地看着大缸,一时间没有说话。 山羊在旁边,也不好打扰,只得静静等待这位铜牌大人发话。 林隽发了一阵呆,忽然回过神来,转头向山羊问道:“你刚刚说,魔族的人,已经到了宁州府?” 山羊点点头道:“正是。” 林隽又道:“你见到此人了?” 山羊答道:“见到了。” 林隽急忙问道:“此人的安全,没有出问题?” 自己千辛万苦来到此地,要是魔族的人已经嗝屁了,那这个任务也就算是泡汤了。 还好,只听山羊答道:“此人现在还安全,我们已经将其保护起来了。” 保护起来了? 林隽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山羊。 东院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的了,龟缩到了勾栏的地窖,还怎么保护别人? 山羊看林隽神色,已经猜到了他所想,轻声道:“大人,魔族来人,也在这地窖中。” 林隽眼神一亮。 来到早不如来得巧。 他向山羊道:“立刻带我去见此人。” 第278章 有内鬼 终止交易 山羊站起身,向林隽抱拳道:“遵命。” 林隽也站起身来,挥挥手:“前面带路。” 山羊迟疑地看了林隽一眼:“大人,您就这个样子……去跟人见面?” 林隽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笑道:“咱们又不是在正式的场合,对方是来弃暗投明的。我这个样子去见面,正说明了我大随东院的诚意嘛。” 山羊不敢驳斥林隽,只得当先而行,向门口走去。 林隽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打开门,一股凉风迎面出来,林隽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确如林隽所见,门外就是一条狭长的甬道。 甬道中点着几支火把,勉强可以看见脚下。 整个甬道中,都是阴森黑暗的气息,让人心中有些发紧。 脚步声响起,山羊带着林隽走进了甬道中。 后面的门轴响动,林隽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瞥中,他看到似乎屋中的几名刀手,也走进了甬道中。 听到后面也想起脚步声,想到后面也有人卫护自己,林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在甬道中走了不多久,山羊停住了脚步。 林隽凝神一看,此时已经到了甬道尽头,面前就是一扇石门。 石门上有一个铁环。 山羊拉起铁环,在石门上轻轻敲响。 他一共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只听机括声响起,石门慢慢打开。 山羊转头向林隽道:“大人请。” 林隽点点头,挥挥手道:“你走前面。” 山羊率先走进了屋内。 林隽随后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面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几把条凳。 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床边坐着一个灰衣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袍服中。 此人的面目也被遮挡住,只能看到一双神色飘忽的眼睛。 看见林隽这位全身湿透的不速之客,灰衣人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林隽看了一眼,走了两步,背靠墙壁,在凳子上坐下。 他向灰衣人点了点头:“我是从朝歌城来的。阁下怎么称呼?” “称呼不重要。”灰衣人开口道:“还是谈正事好了。” 这人的声音听上去很中性,分辨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嗯……”林隽摇摇头道:“我大随乃是礼仪之邦,起码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他指指自己鼻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问,大随长秋监东院铜牌密使。” 灰衣人看了一眼林隽。 眼中闪过一丝嫌弃的神色。 尼玛还礼仪之邦? 你这身打扮,对人有一点尊重的意思么? 灰衣人问道:“叶大人,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么?” 什么东西? 卫公没让我带什么东西啊? 林隽不懂声色,只是笑笑道:“我要的东西,你也未必带来了呢。” 灰衣人冷冷道:“什么意思?叶大人,怎么?你从朝歌城,千里迢迢来这宁州府,是来晒太阳的?” 宁州府在大随西北,日照强烈,所以灰衣人才会有此调侃的一问。 林隽笑笑道:“咱们这么打哑谜可不行,不如互相给对方个机会了?” 灰衣人“哦”了一声:“怎么给机会?” 林隽道:“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确认无误之后,再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灰衣人陷入思考中。 林隽站起身来,向一直站在石门旁边观望的山羊招招手。 山羊见林隽招手,连忙走到他身边。 林隽凑到他耳边,问了山羊一句:“山羊,你想不想做一个好人?” 山羊愣了一下,看了林隽一眼:“大人,您把属下搞糊涂了。” 林隽摇摇头道:“你说错台词了。” 山羊还没回过神来,胸口微微一痛。 他低头看时,自己的心口处,已经被林隽用一柄短匕抵住。 林隽左手握住山羊背心的要穴,右手将匕首横在他脖子上。 他将山羊整个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山羊失声大叫起来:“大人,你干什么?” 林隽呵呵笑着说道:“有内鬼,终止交易。” 灰衣人还是坐在床前,冷静地一动不动,叹息了一声说道:“山羊,怎么样?我就说你的计划,行不通的?卫进忠老奸巨猾,他派来的人,岂会是易于之辈?” 山羊忙不迭地大声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然后向林隽道:“大人,虽然属下把你关在缸中,那也是无心之失。请大人明察,属下可是个好人啊。” 林隽“哦?”了一声,然后笑笑道:“去跟卫公说。” 灰衣人向林隽道:“叶大人,你是什么时候,看出不对劲的?” 林隽挟持着山羊,背靠墙壁,向门口慢慢移动。 他盯着灰衣人,口中道:“你们这些把戏,漏洞太多了,很容易看穿的。” 灰衣人点点头:“叶大人,你来得有些出人意料。山羊临时起意,要我冒充魔族来人,套出你的话来。计划有些仓促,让你见笑了。” 林隽点头道:“你们的演技,浮夸拙劣就不提了。那几个刀手配角,根本就没入戏嘛。” 他笑笑道:“东院哪有这么没规矩的下属?见了我这个铜牌密探,还杵着像二百五一样,又不问候又不行礼的。演戏有点专业精神好吗?” 灰衣人道:“也难怪他们。毕竟他们都是高贵的魔族子弟,怎么能向你这样劣等族群的人行礼呢?” 林隽手中的匕首一紧,向山羊喝问道:“山羊,你是东院的旧部,为何要背叛我大随?” 山羊见事情被撞破,索性不再掩饰,惨笑道:“我何时背叛过大随?” 林隽不解其意。 只听山羊又道:“我只想杀了靖王这个弑兄夺位的奸贼,为太子爷报仇!” 林隽心中一沉,又是因为当年夺嫡之争留下的隐患。 这个山羊,只怕也是太子当年埋下的暗子。 他隐藏起来,身份一直都未暴露,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 宁州府是通往西域诸国的必经之处,卫公把山羊用在此地,统领东院外派暗探,也算是极其信任了。 卫公素有识人之名,为何会在这件事上犯错? 是因为卫公判断有误? 还是因为山羊藏得太深? 林隽此刻已经无暇多想。 在他发现事情有异的时候,就在开始计划如何脱身。 当他听到魔族来人在此地之后,就决定要先见见这个人,然后再走。 根据他的判断,杀害东院在宁州府暗探的,应该就是此人。 可惜的是,见了和没见,也没多大区别。 他现在仍然搞不清楚,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林隽手中稍紧,向山羊喝问道:“怎么出这地窖?” 山羊却不回答他,反而向灰衣人大喊道:“杀了我!” 灰衣人点点头,口中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ps:感谢书友“”的月票支持。 感谢“叶虞璇绶”“”等热心书友的大量推荐票支持。 第279章 身陷绝境 林隽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山羊想死,自己在林隽的短匕上,一抹脖子就可以了。 为何要冲着灰衣人大喊,让灰衣人杀了他? 灰衣人摊开左手。 手中有一只红色的虫子,正在蠕动。 山羊见了这只虫子,神情变得紧张,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灰衣人伸出右手,用手指拨弄了几下红色虫子,转头向山羊道:“你想好了?” 山羊的神情变得坚毅,眼神中闪动着决绝之意。 他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动手。还啰嗦什么?” 灰衣人点点头:“好,那我就成全了。” 话音刚落,灰衣人用力握紧了左掌。 其手掌中,传出一声凄厉的鸣叫之声。 林隽不知道灰衣人此举的含义,但是心中不安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他在山羊的身后,看不到其表情。 此时烛火昏暗,他突然看到,山羊脖子上的动脉,全部肿大起来。 山羊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血脉异常地贲张。 林隽手中的短匕上,传来极速的脉搏跳动感觉。 此时屋中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林隽听到奇怪的咚咚声响。 他凝神留意了一下。 这声音,和手中短匕上传来的山羊脉搏频率,完全是一致的。 他立即醒悟过来: 这“咚咚”之声,正是来自山羊越来越急促剧烈的心跳。 林隽猛然收手撤匕。 他飞快地向石门退去,口中喃喃念了一句话。 林隽从准备将计就计,随山羊去见魔族来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撤离的计划。 一旦事有不妥,他就会用“言出法随”之术,将自己带离此地。 林隽的身影晃动,一阵模糊,却又马上变得清晰。 他仍然留在此地,并没有能够成功离开。 “言出法随”之术,失败了。 林隽心中一阵剧痛,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施展儒道之术失败,身体受到了反噬。 灰衣人“啧啧”赞叹了两声,又道:“卫进忠手下,是有点名堂,还会‘言出法随’之术。可惜啊,这地窖中已经被我布下了禁制。” 看看林隽,灰衣人又道:“看来叶大人的儒道境界修为,还是下三境而已,无法破开禁制,那就只有自认倒霉了。” 灰衣人说话的时候,山羊的身体,已经起了巨大的变化。 他的躯体上,所有的血管都膨胀肿大起来,尤其是脸上,纵横交错如同爬满了蚯蚓一般。 山羊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狂热的神色,大喊了一声:“太子爷千古。” 然后“砰”地一声闷响,他身躯上的血管齐齐爆炸,一片血雾朝林隽喷了过来。 血雾中戴着一股恶臭腥骚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隽不知所措,只能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他的指环轻轻闪亮了一下,手指微微一热。 血雾在林隽身前一尺之处,如同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壁,再难寸进。 一阵腥风血雨过后,林隽身前一尺的地上,泾渭分明地成了两种颜色。 他一尺之外的地上,全是猩红的血水。 山羊此时已经油尽灯枯,成了一个血葫芦一般。 他眼神之中充满了遗憾和无奈,慢慢地生气断绝。 “噗通”一声,山羊倒在了地上。 “壮烈啊!隐忍多年,以身报主。”灰衣人轻轻鼓鼓掌:“大随这种低等种族人之中,也有如此勇士,难得。” 林隽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心中暗呼侥幸。 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言出法随”之术,还会被禁制所克制。 而山羊为了先太子,又是如此的奋不顾身,舍生忘死。 当年的夺嫡之争,有多么惨烈,可见一斑了。 灰衣人又看向林隽,眼神种有些诧异之色:“居然在蛊虫自爆的时候,一点都没收到波及。叶大人,你身上是有什么辟邪祛毒的宝物?” 其实林隽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山羊自爆之后,血雾会停在自己身体一尺之外。 不过他猜测,多半又是玉佩之功? 灰衣人向林隽摊开双手。 林隽定睛一看,对方的两只手中,各有一只红色的虫子。 灰衣人向林隽道:“叶大人,不只是你们东院,才有双生蛊虫。我们魔族,也有这样的双生神蛊。说到起源,咱们还要更正宗。” 林隽慢慢站起身来,横匕于胸:“你什么意思?” 灰衣人道:“服下一只蛊虫,为我们魔族效力。不然,你今天就只有死在这里。” 林隽此刻体内,灵气储备几近于无。 他又身处地窖之中,时间上也是深夜。 无法用《观星经》来吸纳本命星太阳中的星辰之力。 也无法用《六脉神剑经》发出剑气。 神行百变的身法没有灵力加持,也聊胜于无。 黑色铁剑还在天龙宗的寝舍中,并没有带出来。 不需要耗费多大的灵力的“无间”剑招,也没有办法施展出来。 身上满是龙涎液,屏息术也很难奏效。 儒道气运倒是有些,但是“言出法随”之术,在地窖的禁制中,已经运转失败。 他的各项技能,等同于全部都被同时冷却。 此时的技能面板上,唯一正常的,应该就只剩下,修炼过淬体术的肉身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能凭借自己的肉身,和手中的短匕,杀出一条血路。 而他,并不是一名纯粹的武夫。 魔族的肉身强悍程度,也要远远超过中土人族。 此时的林隽,几乎可以说是身陷绝境。 灰衣人看着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喘息的林隽,又说道:“叶大人,怎么样?不是每个低等的人族,我都看得上的。机会已经给你了,就看你要不要把握住了?” 林隽摸了摸鼻子,摇摇头道:“自古人魔不两立。我叶问就算今日死在此地,也绝不背叛大随,苟且偷生。” 灰衣人听了林隽的话,似乎也并不恼怒,都在预料之中一般。 指了指地上山羊血肉模糊的身躯,灰衣人道:“东院的人,果然还是有气节的。像他这样的,其实也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哪里会是真心投效。” 灰衣人凝神想了想,又道:“之前已经杀了多少宁州府中的东院探子?十三?还是十五?居然一个软骨头都没有,卫进忠还是有点厉害的。” 林隽已经下定决心,以血肉之躯杀出去,就算死在此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慢慢向灰衣人逼近过去。 灰衣人见了林隽的举动,哑然失笑:“叶大人,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杀了我?” 指指门口的方向,灰衣人说道:“我现在,还不想亲自动手杀你。那边屋中的水缸下,就是出去的通路。” “嗯”灰衣人点点头道:“如果你能杀掉甬道和那边房间里的人,说不定真有机会出去。你要不要试一试?” 第280章 地窖战神 林隽犹豫了一下。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是懂的。 但是这灰衣人的境界,明显远远在他之上。 只是和灰衣人这么面对着,对方就给了林隽极大的威压,甚至让他艰于呼吸。 灰衣人欲擒故纵地指了一条生路给他。 林隽明白,这不过是对方想要捉弄他。 就像猫捉老鼠一样,尽情戏耍之后,再将他折磨凌辱至死。 但是他心中,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 屋外的四名刀手,他是见过的。 林隽此刻已经是七品境界,感知极其敏锐。 这四名刀手身上,并没有强烈的灵气波动。 很明显,他们是纯粹的魔族武夫。 而且境界修为,绝不会超过七品。 否则这么多魔族修行者入城,早就被宁州府中的人族修行者感知到了。 自己修行过淬体书,肉身强度也不低。 只是没有和魔族武夫交过手,不清楚会有多大差异。 现在仅能以肉身相搏,自己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此刻,前世“格斗之王”的身份,可以上线了。 林隽看着灰衣人,眼神中充满警惕。 他背靠墙壁,慢慢挪动脚步,向门口移动。 灰衣人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看着林隽离开,甚至还开口提醒林隽: “叶大人,外面的甬道中,隐藏着十名八品武夫,都精擅刺杀肉搏之术;” “看守龙仙液水缸的四人,则俱都是七品武夫。他们长年在一起执行任务,有些合击之术。” “你要多加小心,我提醒你一下,勿谓言之不预。” 林隽心中一沉,原来还不止四人。 一共是十四人! 四名懂得联击配合的七品,加上十名精通刺杀肉搏的八品。 这么多魔族武夫,是怎么进入城中腹地的? 宁州府的水,看来很深啊 林隽不再多想,他的身影,从屋中消失。 机括声想起,石门嘎嘎响动,慢慢关闭。 林隽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刚刚从甬道过来的时候,墙壁上还有几只点亮的火把。 而此刻,石门关闭之后,所有的光线都被隔绝,甬道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林隽手握短匕,背贴墙壁,尽量放松神识、肢体和肌肉,慢慢向前,轻轻一步一步挪动。 他侧耳听着黑暗中的动静。 除了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他放开神识,试图去有所感知,却突然涌上来一阵反胃恶心。 林隽腹中的龙涎液翻涌了上来。 他张嘴呕吐了一口苦水出来。 就在此时,破空声响起。 一把利刃,刺向了林隽。 他只来得及侧了侧身。 利刃刺中了林隽右肋。 林隽和对方都是同时一愣。 让林隽吃惊的是,他并没有感到被刺中后,应该有的疼痛感。 而让对方诧异的是,刺中林隽的利刃,应声折断。 林隽肉身的强悍,超出了对方的认知。 下意识地,林隽快速地一撩匕首。 他能感觉到,匕首划过对方咽喉的顺滑。 第一名动手的魔族武夫倒下。 林隽继续前进。 很快,又有几个人倒在他的匕首下。 他的前世,在登上职业赛场之前,曾经有过不短的地下黑拳经历。 除了无规则限制的拳脚比拼之外,林隽也和人进行过短刀的生死相搏。 而且,不止一次。 短刀术,匕首术,他都烂熟于心。 几乎下意识的每一次出刀,都是简单、直接而致命的。 没有任何的花巧。 劈、砍、撩、剁、挑、截、推、刺、滑、搅、崩、点、拨 每一个动作,都融入了他的血液中,完全不需要思考和犹豫。 在这个世界,本来境界和品级是最重要的。 一旦境界和品级形成绝对力量上的碾压之后,格斗技巧的作用,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而在这个地窖的黑暗甬道中,林隽第一次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 对面的魔族武夫,对林隽并没有形成境界上的优势。 反而因为林隽是七品,对方都是些八品,神识的感知上,还占有了优势。 魔族最为强大的,是精悍的肉身。 但是这些下三境的魔族,肉身再强悍,被抹到脖子,刺中心房,也一样会瞬间死亡。 对面的魔族人,贴身肉搏的技巧,实在是不如林隽的。 但是他们悍不畏死,出手也极为迅速,利刃多次刺中了林隽。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林隽被刺中之后,毫发无伤,反而是对方的利刃,就会立即折断。 每一个被杀的魔族武夫,在死前的一瞬,都感到莫名诧异。 肉身孱弱的中土人族,怎么会拥有这样强大无伦的肉身? 林隽被刺中第一次之后,其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感谢陈良师兄的馈赠。 感谢坚不可摧、密不透风、金刚不坏的天蚕宝甲。 还好自己在出发前多了一个心眼 小心总不会犯大错的。 魔族杀手中,似乎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手中的利刃,根本就伤不到林隽。 又一个魔族武夫潜上来,被林隽不出意外刺中胸口。 但是这次和以往有了区别。 魔族武夫用双手,死命握住了插入自己身体的短匕,然后怒吼着用力一掰。 一声清脆的声音之后,短匕的锋刃,断在了魔族武夫体内。 他用自己的生命,夺下了林隽手中的武器。 剩下的人,又扑了上来。 林隽的神识之力,已经能正常运转。 他能清晰感知到,这些魔族武夫的动作。 但是林隽手中已经没有了利器。 于是他用上了马伽术。 格斗之王林隽,当然擅长各种主流的格斗技术。 他选择了最为残酷的一种。 插眼、踢裆、碎喉。 简单、直白、粗暴、致命、有效。 魔族武夫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肉搏格斗方式? 最后一名魔族武夫,被林隽一记高鞭腿扫碎了颅骨。 他也一刀砍中了林隽的小腿。 再次感谢陈良师兄。 感谢陈良师兄的原味天蚕丝袜。 十名八品魔族武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部死在林隽手中。 昔有电梯战神丁青、厕所战神马锡道、大骨棒战神绵正鹤,这三大战神珠玉在前; 今有地窖战神林隽,直追先贤于后。 林隽浑身浴血,杀气凌厉。 他站在甬道尽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ps:感谢书友“风上是无尽夏”、“欢喜哥”的月票支持。 感谢“叶虞璇绶”、“最美养老人”等热心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81章 英雄豪杰 林隽在推开房门之际,借着门缝漏出的些微光线,看到了地上魔族人遗下的短刀。 他将短刀捡了起来。 横刀于胸,林隽充满警惕地步入房中。 出乎他的想象,房中的四名魔族七品刀手,并没有如临大敌该有的样子。 四个人神情很放松地都坐在凳子上。 甚至其中的两人,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之前并未细看,此时林隽才注意到,这四人坐在一起,面貌上居然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四人是兄弟关系,看起来是相当明显了。 至于是不是一胞四胎,林隽还不敢做定论。 他心中提高了警觉。 灰衣人已经说过,屋里的四人,有联击之术。 而如果他们是四胞胎兄弟,大概率就能有所心灵感应。 四人出手之时,宛如只是一人那么协调,那就会威力倍增,极难应付了。 刚才林隽在黑暗的甬道中,战神上身,格斗之王在线,看似很利索地杀出了一条血路,但其实是有一些利好原因的: 首先,此地被封禁,林隽的法术技能被冷却。 但是同样的道理,对战的魔族人,也是无法运用法术和灵力的。 灰衣人应该是担心,此处魔气大盛,会引起宁州府城中修行者的注意。 其次,魔族人自恃肉身强悍,而且精擅近身搏杀,这原本的确是他们的优势。 但是林隽修行过淬体之术,又身穿“天蚕宝甲”,腿上还有陈良师兄的原味丝袜保护,身躯在高端装备加持下,强悍程度已经远在魔族人之上,首先立于不败之地。 然后,在狭窄的甬道中,十名八品魔族杀手,并没有一涌而上的空间,给了林隽逐个击破的机会。 再次,林隽本身的七品境界,也在甬道中那些八品魔族武夫之上,他的神识感知能力,要更为敏锐,反应也更快,可以避开要害,一击制敌; 最后,林隽所施展出的匕首术和短刀术,还有徒手的马伽术,都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这些搏杀技巧,魔族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当然会吃了大亏。 而现在,林隽面对的,可能是四名七品魔族杀手,联手的出击。 房间虽然并不宽敞,但是空间也足够这四人一起攻击了。 四人的品级,也不在林隽之下。 林隽此时,心中并无把握。 看着林隽推门而入,四名魔族人互相看了看,也都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 林隽刚从装满龙涎液的缸中露头,就被四人擒住,故此四人对林隽的境界和品级,并不以为然。 山羊灵机一动,想要博得林隽的信任,套取他口中的情报。 林隽和山羊的对话,四人自然是听在了耳中。 他们中的一人,刚刚被山羊支出门去。 此人借着去为林隽取衣物,实际上是把情况通报给了灰衣人。 灰衣人明白了山羊的意图,也配合他演了一出戏。 可惜,林隽来得太突然,这些人演技又太过敷衍,很快就被识破。 被林隽识破的可能性,灰衣人也预料到了。 所以四人接到的口令是: 如果林隽从甬道中走出,重新回到这间屋子里。 那么,意味着计划失败,可以格杀勿论。 那条甬道中,隐藏着十名魔族的八品杀手。 虽然他们都只是八品境界,但是肉身的强度,应该是远超中土人族。 而林隽却能从甬道中走出来,在禁制了法术的情况下,那近身搏杀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了。 屋中的魔族师兄弟,当然要大大强过甬道中那十名同族。 何况他们还有联击之术,自忖要取眼前这人族小子的性命,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见林隽浑身浴血地从甬道中出来,四人稍有吃惊,但是却并不恐慌,也没有觉得这个人族小子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四人心中,反而起了嗜血的兴奋,都有些跃跃欲试。 其中看上去最年轻的一个魔族人,收起了二郎腿,率先站了起来,向其他三人说道:“诸位兄长,此人能从甬道中杀出来,也算有点本事了,让小弟单独先上,聊以过过瘾?” 最年长的一人,点点头道:“老四,你还是要小心一点。这小子说不定有些名堂,千万不要阴沟里翻船。” 被称作“老四”的魔族人笑道:“小弟知道了。” 他紧了紧手中的短刀,走到林隽面前。 林隽打起十二分精神,握紧了手中刀柄,看着对面的魔族人老四。 老四却并没有马上动手,下巴朝林隽努了努问道:“小子,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免得老子还不知道,自己杀了个什么人。” 林隽紧盯着老四,回答道:“我叫叶问。你们几位呢?” 老四笑了笑道:“也不让你做枉死鬼。我叫拓跋杰,另外三位都是我亲哥哥,拓跋英、拓跋雄、拓跋豪。” “英雄豪杰……”林隽点点头:“躲在黑暗地窖里面,就像一窝老鼠一般,有点脏了这四个字。” 拓跋杰并未因林隽的话而动怒,将手中的刀举起,口中说道:“那就用你的血,来洗干净这四个字好了。” 林隽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反握短刀,做好搏杀的准备。 两人都目光冷冽,看着对方,伺机准备出刀。 拓跋杰终究对林隽,还是存着轻视之心,抢先动手。 他轻喝一声,抢步上手,挥刀朝林隽斩下。 这几下动作干净利落,用充满了力量,刀风凌厉,远在甬道上的魔族杀手之上。 林隽经过刚才甬道一战,气势已经攀了上来。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既兴奋且冷静的状态中。 面对拓跋杰这一下迅捷的攻势,他一点都没有慌乱。 林隽退了一步,让开了对方的刀锋。 拓跋杰一刀占了先机,继续舞动短刀抢攻。 林隽连退数步。 他看准时机,突然身体轻轻一侧,探出弓步,将手中的刀迅捷地斜向上方一撩。 两道人影,一触即分。 拓跋杰踉跄着连退数步,捂住自己的脖子,有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些惊惧。 将手拿到自己面前看了看,掌心中已经满是血迹。 魔族另外三人一见情况不妙,都是身形一晃,来到近前。 拓跋家“英雄豪杰”四兄弟,将林隽围在当中。 第282章 格斗之王的智慧 拓跋英一把扶住拓跋杰,沉声问道:“老四,怎么样?” 拓跋杰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回答道:“我没事。” 林隽看他在脖子上抹这一把,有鳞片状的甲叶一闪,掉落了下来。 拓跋英抬眼,仔细看了弟弟脖子上的伤痕一眼,点点头道:“还好你穿了符甲。” 林隽心中暗道可惜。 自己刚刚一直示弱,引诱拓跋杰冒失进攻,趁其不备一刀划中了对方的颈项。 这必杀的一击,却被符甲所化解。 对方也跟自己一样,出来执行任务,做了尽量周全的防护。 不过看起来,对方这符甲,似乎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防护的功能,也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天蚕宝甲”。 虽然没能一刀格毙拓跋杰,但对方毕竟还是受伤了。 这样一来,魔族拓跋家的四人,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老大拓跋英是最沉稳的,向三个弟弟道:“咱们现在是在大随国境之内,既然套不出这小子的话,他又有些扎手。未免夜长梦多,咱们四兄弟齐上,尽快宰了他。” 另外的三人都应了一声,各自举起刀来,向林隽逼近。 林隽将刀横在胸口,看着慢慢逼近的四人,凝神以待。 四人突然齐齐发出一声断喝,同时出刀。 他们手中的四把刀一起挥出,一把从上斩下,一把自下斜撩,一把从左而来,一把自右而至,时间和方位上都配合得极为精妙。 四人的联击,如同用刀光织就了一张大网,将林隽笼罩其中。 林隽在四人出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手中刀向右边一挥,抬起左臂挡在头边,双腿飞起向两边踢出。 然后身体一缩,迅捷地一个前扑翻滚,闪出拓跋家四兄弟的包围圈。 林隽避开了三处攻击,但是身上还是被刺中了一刀。 他靠在装满龙涎液的水缸边,心有余悸。 如果没有陈良师兄的馈赠,自己现在已经挂彩了。 拓跋家的四兄弟面面相觑。 对面这个叫“叶问”的家伙,明明中了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精神…… 林隽从甬道中血战出来,身上早已经是血迹斑斑。 此刻拓跋家四兄弟,也不能判断出,林隽身上这些血,有没有是他自己身上受伤流出的。 拓跋英低喝道:“一起再上。他耗不了多久的。” 四人身形闪动,又向林隽扑了上来。 林隽此时就在水缸边。 他闻着缸里的龙涎液又腥又臭,下意识地用手在缸中一拂。 一大波龙涎液,向着拓跋家四兄弟泼了过去。 四人乍见龙涎液朝自己飞洒过来,都是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避让。 林隽愣了一下。 怎么着? 这魔族的四兄弟,还跟唐木一样有洁癖么? 他干脆躲在水缸后,不断地向四人泼洒龙涎液。 拓跋家四兄弟口中连连怒喝,却只有不断闪避,生恐被龙涎液沾到了身上。 林隽一边泼,一边想起来了,自己刚刚从缸里钻出来的时候。 拓跋家四兄弟,都是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没有任何一人,是用手来擒拿。 而自己从缸里出来的时候,也是山羊来搀扶的。 此后不管是和山羊说话,还是去甬道那头见灰衣人。 任何情况下,拓跋家的几兄弟,都是保持着和自己有一段距离。 原来,他们真的是怕被龙涎液沾到身上。 尽管很是小心,最冒失的拓跋杰,还是被龙涎液沾到了身上。 他身上一阵清光闪动,冒出一股烟气。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魔气,从拓跋杰身上弥漫出来。 林隽恍然大悟。 龙涎液沾身之后,拓跋杰身上的符甲就会消融,变为一阵青烟。 而他身上的符甲,主要的效用,可能还不是防护身体,而是为了掩盖遮蔽身上的魔气。 怪不得这么多魔族的修行者,能潜入宁州府城中的腹地了。 刚才甬道中的那些魔族人,应该是因为品级要低了一级,魔气要小了些,就未必是用穿戴符甲的方式来隐藏气息了。 不然的话,林隽也没那么容易地快速解决掉他们了。 那些人用的什么方式遮蔽魔气,林隽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一来,林隽反而愣住了,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泼洒龙涎液。 拓跋家四兄弟也没冒进,隔着林隽有段距离。 双方大眼瞪小眼,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片刻之后,拓跋英开口道:“还是要杀了这小子。老四身上符甲已破,就不需要顾忌了。老二老三,你们还是小心些。不要被龙涎液溅到身上了。” 另外三人都应了一声。 林隽有些明白了。 拓跋英是在考虑,之后撤离宁州的事宜了。 一旦他们身上魔气暴露,要想隐秘无声地安全离开大随,就会很困难了。 林隽缩在水缸后面,看见四人靠近,就大肆泼洒缸中的龙涎液。 四人投鼠忌器,不敢过分逼近,场面一时僵持了起来。 拓跋杰身上的符甲已经消融,此时他的忌惮反而小了很多。 另外三人的虚张声势和掩护之下,拓跋杰已经欺近了林隽身边。 他手持短刀,向林隽连刺带劈,刀光闪动,虎虎生风。 林隽就躲在水缸后面,不住地闪避。 拓跋杰一时之间,也把他无可奈何。 他之前和人拼斗,无论胜负,大家都是以力相较。 什么时候,遇到过林隽这种狡黠机变、滑不留手的对手? 这其实,也是一种格斗的技巧。 根据所处的环境、对手,作出最有利自己的应对,而不是单纯地比拼蛮力。 退缩、游走、闪避,都不是怯懦的表现。 反而是一种战斗智慧的体验。 拓跋杰久攻不下,心中开始渐渐焦躁,他突然犯险,一手撑在缸边,一边探手向林隽捅出一刀。 林隽一直闪避,并未还手,借以麻痹对方。 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林隽手中刀光一闪,从拓跋杰的脖子上划过。 他这一刀,正是上一次刺中拓跋杰的同一位置。 拓跋杰的身体,一下摔倒在地上。 他的手还挂在缸沿上,顺势一下将水缸拉翻。 缸里的龙涎液一下倾泻得满地都是。 见老四倒地,拓跋家的三个兄长都发出了悲痛的怒吼。 而此时地窖里面的空间,肉眼可见的闪动了数下。 毫无征兆地,有两个人,一下子凭空出现在了屋里。 ps:感谢书友“”的2月票支持。 感谢“叶虞璇绶”“tony”等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83章 三个对三个 很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居然是赵赢和唐木这对卧龙凤雏。 这一下,场面就更热闹了。 拓跋家的魔族三兄弟在一边 林隽在他们对面的水缸旁。 水缸已经被倒伏于地的拓跋杰拉翻。 缸里面的龙涎液倾倒出来,正在地上蔓延。 唐木和赵赢,则按照惯例踉跄了几步之后,站稳了身形。 二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和拓跋家魔族三兄弟、林隽所处的位置,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林隽大声提醒道:“他们都是魔族的人!小心。” 正在晕头转向的卧龙凤雏咋听此言,都是一个激灵。 两人赶紧侧走了几步,和林隽并肩,一起面对魔族拓跋家的三兄弟。 拓跋家的老大拓跋英,此时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极其难看。 完全没有想到,手到擒来的人族小子,会如此的狡诈机变,而且肉身还极其强悍。 而且无端端地,还多出了两个帮手。 虽然这新出现的两个人,看起来一胖一瘦,也不是什么能打的角色,但是动起手来,总是要麻烦些。 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四弟拓跋杰,此时已经一动不动,脖子上的鲜血汩汩而出,显然是被这叫做“叶问”的小子割喉,已经遭到了不测。 拓跋家四兄弟联手出战,与人肉身比拼之时,向来无往而不胜。 即使有境界比他们略高的武夫,也敌不过四人的联击之术。 拓跋杰轻敌冒进,片刻之间,身死道陨。 这样一来,四人的联击之术,再也无法施展了。 林隽一直示弱闪避隐忍,就是为了等到这种机会。 靠着前世丰富而血腥的格斗搏杀经验,他成功做到了。 他心中暗道侥幸: 如果不是有陈良师兄的馈赠,没有天蚕宝甲和丝袜护体,此刻他早已经身受重伤。 下次要当面好好感谢一下陈良师兄,哪怕是还要点评他的诗作…… 这魔族拓跋家四兄弟的联手合击,在技巧上真是无懈可击。 林隽冒着风险,硬扛了一刀,才冲出了包围圈。 天幸又有他们顾忌的龙涎液水缸,才无法对自己形成合围。 可是那个灰衣人,为何要把拓跋家四兄弟的底细,告诉自己呢? 明明灰衣人也是名魔族高品修行者啊。 难道是因为魔族人的骄傲? 还是确实看不起自己这个低品境界的小人物? 林隽一时也想不明白,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也无暇去想太多,只是警惕地看着对面的魔族拓跋三兄弟。 他们的亲弟弟死在自己手里,三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自己必将承受他们极大的怒火。 可怜的卧龙凤雏,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拓跋英并未因此狂怒失智,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转向两个弟弟拓跋雄和拓跋豪:“这个叫叶问的小子,交给我。剩下的两个人,你们一人一个,小心一点。” 他说完之后,眼睛眨了几下,似有深意。 拓跋雄和拓跋豪答应一声,各持短刀,目光中仇恨的火焰闪动,盯着赵赢和唐木。 林隽提醒了两人一下:“他们都是七品武夫,魔族的肉身,比我们大随人族的同境修行者要更强悍,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唐木咧嘴一笑,浑不在意:“有点意思,那我可以过过瘾了。” 赵赢神情严肃,向林隽道:“把我的东西给我。” 出发之前,唐木和赵赢都把自己的随身物品,交给林隽,放在他的指环中。 林隽一听赵赢说话,立即会意。 他神念在指环中一扫,将赵赢的符纸符笔都取了出来,递给了他。 拓跋家三兄弟的身形闪动,三人一起扑了上来。 此时他们已经不再有所顾忌,出手都极其果断狠辣,刀光闪动,向林隽三人袭来。 林隽不敢大意,面对朝自己奔袭而来的拓跋英,凝神应对。 拓跋英这一击,带起了凌厉的刀风,林隽搁着几尺远,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刀锋上传来的森冷寒意。 朝唐木出手的,是拓跋雄。 他的出刀,又和拓跋英有所不同。 寒光闪点,他手中的刀幻化出十多道刀影,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哪道是真,哪道是假。 赵赢对上的,则是拓跋家的老三拓跋豪。 拓跋豪手中的刀挥出之后,在半途之中时,光芒一闪,整把刀脱手激射而出。 他掷出手中的刀之后,又是一探手,手中又多了一把短刀。 林隽的神识判断,拓跋英这一刀朝自己的脖颈位置而来。 他迅捷地一侧身,用手中的短刀格挡了一下。 双刀相交,连续发出细碎的金铁磕碰格挡声音。 就在一瞬间,两人挥刀格挡斩刺了十数下。 面对拓跋雄攻击的唐木,身影急速闪动,甚至带出了一阵残影。 趋退闪躲间,清晰地避过了每一点刀光点亮的寒星。 正待唐木准备要反击的时候,拓跋雄从他的眼前消失。 另外一边的赵赢,在拓跋豪向他掷出短刀的时候,就已经熟练地画好了一张口字符。 他将口字符迅速丢出。 符纸亮起,将激射而来的短刀吞了进去,然后一起掉落在地上。 赵赢正在画第二口字符的时候,却发现朝自己扑来的拓跋豪,却突然转了方向。 拓跋家的三兄弟,都一起朝林隽攻去。 刚刚拓跋英口中说是要三人对三人,但其实朝自己的两个弟弟眨眼,传递了一起联击,先杀掉林隽的意图。 他们四兄弟从小到大,就在一起练习联手攻击,又有心灵感应,彼此的配合极其默契。 虽然老四拓跋杰轻敌冒进,被林隽所杀,但余下三人的联手的威力,还是非同小可。 林隽三人的临敌的联手经验,自然是比不过拓跋家的三兄弟。 他们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就是三个对三个,分别对战。 结果却被误导,没有能够形成合力。 等唐木和赵赢想要帮手营救林隽的时候,已经有所不及。 电光火石间,林隽已经和拓跋家三兄弟战到了一起。 他竭尽所能地避开头脸要害,拼力脱困而出之时,又被刺中了好几刀。 此时双方又都陷入短暂的对峙中。 拓跋家三兄弟,将林隽和卧龙凤雏隔了开来。 拓跋雄看了看大哥,沉声道:“大哥,不要和他们纠缠了,尽早解决事情,再来考虑如何撤离。” 拓跋英略一思索,点点头道:“好。那就不要再顾忌了,全力出手。” 林隽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三兄弟,到底要干什么? 第284章 送葬者 拓跋家三兄弟将短刀举起。 林隽三人也提高了警惕。 这三兄弟目前表现出来的境界修为,若是单打独斗,林隽三人并不处于下风。 只是这三名魔族兄弟精通联击之道,每一次的合力出手,都会让林隽中刀。 如果不是心灵手巧又慷慨大方的陈良师兄,赠送了全套贴身宝甲给林隽,只怕他此时体内的血,都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拓跋英向两个弟弟道:“这个姓叶的小子,很是有些古怪。” “我确定,刚刚已经用刀砍中了他。而他却好像并未因此受伤。” “这小子又不是我族之人,按理说肉身不该如此强大。” “其实用刀并非是我等之长,那就尽展境界,将他们杀掉。” 拓跋雄和拓跋豪答应了一声。 三兄弟同时将短刀举到面前,在额头上轻轻一划。 一道血线呈现了出来。 但是这道血线,是黑色的。 林隽三人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算打不过,也不用自残对不对? 潜意识里,他们其实明白,对方这种行为,绝不是自残,而是要放大招了。 林隽犹记得,当初在山道雨夜恶战的时候。 顾月影强行破境,就是刺破自己额头,从里面飞出了一滴金色的血珠。 之后在剑冢中试剑,也是以此方式,驯服了剑灵。 难不成,这魔族三兄弟,也要在这里破境不成? 此时拓跋家三兄弟的情况,和顾月影还是有所区别。 顾月影是额前飞出了一粒金色血珠。 而这三兄弟此刻,已经血流披面,整张脸都是黑色的血迹,看起来极为诡异狰狞。 三兄弟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咆哮,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赵赢突然大声道:“他们是在进行变身!” 林隽一下想起: 在天龙宗上公共大课的时候,有教习曾经讲述过一些,和魔族对敌的经验。 有天赋不错的魔族修行者,能进行魔化变身。 变身之后,短时间之内的境界和气势,将会突然拔高一大截。 只是这种变身,很伤元气,而且魔气激荡,很难收敛,极易被人察觉。 所以魔族人,绝少在大随境内进行魔化变身。 一旦魔气外泄,很容易就被大随的高品修行者找到踪迹,也就离死不远了。 此刻拓跋家三兄弟不计后果,开启了魔化变身。 三人的身上,都发出炒豆子一般的噼里啪啦爆裂之声。 只见他们每人身上,都发生了如出一辙,肉眼可见的变化。 三人身上的躯体都变得更加粗壮高大,足足拔高了一尺有余。 脸上、身上几近墨色的青筋,盘根错节到处遍布。 最明显的是,身上的黑色魔气激荡,境界已经突破了七品,甚至是到了六品巅峰! 林隽自己的修为,一直死死的卡在七品境界,无法寸进。 顾月影从七品破境到六品,招来了天罚雷霆,差点送掉了她和林隽的性命。 七品是下三境。 六品是中三境。 从七品道六品的突破,是大境界的跨越,有着本质上的飞跃。 而眼前这魔族的拓跋家三兄弟,仅仅就是一个变身,就轻而易举地进阶到了六品。 虽然这个六品,并不见得持久。 威能也必然不如真正的六品强大。 但是,这毕竟是六品。 伪六品,那也是六品。 人比人,气死人啊。 拓跋家三兄弟的魔化变身,中间并没有多么繁复的过程,几乎是顷刻间便告完成。 三兄弟一起丢掉了手中的短刀。 林隽刚刚已经听拓跋英说过:用刀,并非他们所长。 他心中猜测: 魔族这四兄弟为了隐藏身份,潜入宁州城,他们应该并没有带上自己惯用的武器。 或者说,能最大程度发挥他们近战威力的,或许不需要借助武器之利,而是倚仗的这具强悍的肉身。 拓跋英向两个兄弟道:“这次可以跟这三个人族的小子,一个对一个了。尽量都缩短时间,在被人族高品修行者察觉之前,杀掉他们,然后撤离。” 说着向两个弟弟点点头:“动手。” 话音落地,他身形一晃,朝林隽冲了过来。 已经完成魔化变身的拓跋雄和拓跋豪,也分别向唐木和赵赢攻去。 林隽已经感受到了拓跋英气场的强大,不冒险和其正面硬扛,而是尽量闪避。 他在绝对力量上,处于大大的下风,左支右绌之下,显得颇为狼狈。 不过有神行百变的基础,他此刻体内虽然没有灵力可以运转加载,但是却还勉强可以用应付。 另外一边的唐木和赵赢,也分别对上了拓跋家的老二和老三。 唐木本就是名武夫,虽然从未和魔化变身后的魔族人对战,但是却毫无畏惧的神色,反而是显得颇为兴奋。 他身形瘦小,步伐灵活机变,不断地游走,伺机朝对方挥出一拳踢出一脚。 拓跋雄连连怒吼,暂时也奈何不了他。 赵赢因为不是武夫,应付起来就要吃力了一些。 他一边躲闪,一边扔出符纸。 符纸上写的都是口字符,这些口字符就像是一个个若有实质的绳圈,不是套住拓跋豪挥拳的手臂,就是绊住对方追击的脚步。 六个人在这地窖之中,打了个不亦乐乎。 酣战之中,六人之间身形杂乱交错。 拓跋三兄弟突然暴起,同时一起朝林隽扑了上去。 这一刻,三兄弟的身法,突然变得迅捷无伦。 刚才的单打独斗,他们还是做了保留,以迷惑林隽他们。 三兄弟心意相通,同时捕捉到了某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立即联手进击,展露了真实的实力。 三人吐气开声,都是一声爆喝。 林隽被他们的喝声,震得有些耳朵嗡嗡作响,反应稍微迟钝了一下。 拓跋三兄弟的拳头,击中了林隽的身体。 林隽口喷鲜血,被打得倒飞出去。 一声巨响,他的身体,撞上房门之后,又摔在地面上。 林隽被拓跋三兄弟这一联击打中,同时挨了三拳,如被三柄重锤击打了一般。 他浑身剧痛,一时间爬不起来。 拓跋三兄弟一击得手,迅速收拢阵型,三人背靠背站立,开始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这一番对战下来,他们的消耗也委实不小。 唐木和赵赢见林隽吐血倒地,异口同声大声问道:“老林,有没有事?” 林隽刚想说话,喉头一甜,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跟着身体一轻,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林隽并不知道,背后拎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只听对面唐木大声问道:“你是谁?快把人放下来!” 林隽身后传来灰衣人的声音:“我是来给诸位,送终的人。” 这个声音依然毫无感情和波澜,停了一下,又说道:“你们可以称我,送葬者。” 第285章 进击的唐木 林隽和卧龙凤雏,在天龙宗学习的时候,都听说过“送葬者”的名头。 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现在,就要直面这样恐怖的存在。 送葬者,死亡的代名词。 魔族里最神秘的杀手,最冷酷无情的执刑者。 送葬者的出现,伴随的,往往是血腥无情的杀戮。 送葬者,并不止是一个人的代号,而是一个组织的名称。 直属于魔皇管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调动。 能成为送葬者,最起码都要达到上三境的三品境界。 而且其身上的魔族血统,极其纯正,对魔皇有着绝对的忠诚拥戴。 整个魔国之中,送葬者的人数,不会超过十人。 魔皇对送葬者,也是无比信任,对其赋予了极大的专断处置权力。 有些类似大随皇帝,和东院之间的关系。 东院和送葬者之间,当然也有很大的区别和差异。 前者就像是一部触手极多的机器,要兼顾到整个大随帝国的方方面面。 业务范围极大,涵盖的门类繁多: 情报处理、暗杀狙击、言论控制、人才选拔、刑讯审判…… 直接需要对皇帝陛下负责的,只有卫进忠这首脑一人; 其他人员构成和功过赏罚,皇帝并不过多干涉过问。 靖威帝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东院的架构体系繁杂细碎,需要卫进忠操心的事情很多。 而送葬者,则要纯粹简单得多。 只会去执行那些艰难重要的任务。 其中,又多以暗杀为主。 每一名送葬者,都极其擅长潜藏和暗杀之术。 加之本身境界都在上三境,所以很难防范。 送葬者出击,几乎从不失手。 但是送葬者一般都很少离开魔族本土,执行的任务,也多是清除中土潜入的修行者,或者是为魔皇铲除异己,做那些不能摆到台面上的事情。 东院在大随朝堂上,是有很大话语权的,本身也是正式机构。 而送葬者,从不参与政务,就是魔皇手中的一柄利刃而已。 其地位超然,身份尊贵。 同时也极其神秘和恐怖。 就算是在魔国之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送葬者的真面目。 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随国境之内? 神秘的灰衣人,自称是送葬者。 那么宁州府中,有什么重要人物,值得其出手狙杀的? 林隽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就是灰衣人的目标。 灰衣人在地窖中的布置,显然不是为了等他。 林隽只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 他的出现,打乱了灰衣人送葬者的部署。 林隽一直隐隐觉得:现在的宁州府中,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 灰衣人此时自爆送葬者的身份,那么在其眼中看来,林隽和卧龙凤雏三人,应该已经和死人差不多。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送葬者已经潜入宁州府的秘密。 此时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 拓跋家三兄弟进行魔化变身之后,林隽三人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三兄弟一次联击之后,就重创了林隽,让其吐血倒地。 而现在送葬者消无声息地出现,轻轻松松扼住了林隽脖颈,让其根本无法动弹,更不用说有所反抗的动作。 拓跋家三兄弟见灰衣人到来,也停住了动作,齐齐看向灰衣人,等待下一步指令。 唐木和赵赢,互相对视一眼,知道送葬者的恐怖。 而且林隽在其手中,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送葬者向唐木和赵赢道:“我不会用手中的这个人,来要挟你们,限制你们的出手。” “你们可以尽展境界,全力施为,看看能不能先打倒面前的三个人。” 灰衣人又转头向拓跋三兄弟道:“我不会帮手,你们是光荣的战士,那就用自己的力量和鲜血来证明,你们配得上那些荣耀。” “如果连眼前这两个人族的蝼蚁,都拾掇不下来,那你们还不如死在这里。” “一炷香的时间,不能再多了。龙涎液也没看管好,限制禁制已破,你们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 “一炷香之内,处理好此地的事宜,然后一起撤离。” “我只等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你们就自己想办法离开了。” 说完之后,灰衣人提着林隽走到门边。 他拉过一条长凳,将林隽按着一起坐下。 林隽空有一身技能,此刻却被送葬者如提婴儿一般摆弄,毫无抵抗挣扎之力。 他在脑中飞快地思索,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生机。 拓跋家的三兄弟听了送葬者的话,不由得心生寒意。 如果任由他们自己留在宁州府,之后有人族的高品修行者循着魔气痕迹找来,他们只怕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拓跋英环顾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弟弟道:“全力施展,先将面前这两个小子,尽快处理掉。” 拓跋雄和拓跋豪点点头,握紧了双拳。 三兄弟心意相通,并未冒进,而是成扇形向卧龙凤雏二位逼近。 唐木和赵赢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中都很明白,接下来的,又将是一场艰苦的血战。 唐木深深地长长呼吸了一口气。 他仰天长啸一声,施展出了禺狨变身之法。 高亢的啸声,在地窖之中回荡,震耳欲聋。 唐木的身躯,急速膨胀起来,脸上身上,都飞速生出了金色毛发。 缩小的唐木,再次变身金色巨猿。 而与之前略有不同的是,唐木此次变身之后,金色巨猿额间,出现了一道闪光的金纹。 “禺狨变身?”灰衣人略显诧异,语气还是极其平淡:“而且还是二阶,那就有点意思了。” 唐木变身完毕之后,气势快速崛起,压过了拓跋家三兄弟的魔气。 “已经是五品境界了。”灰衣人点点头:“还不赖,也许会有点看头了。” 拓跋家三兄弟此时才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子。 而且是相当硬核的那种……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三人齐齐扑上,向金色巨猿挥拳猛击。 金色巨猿朝着拓跋家三兄弟一龇牙,口中利齿上寒光闪烁。 它巨大的身形晃动,朝着三兄弟迎了上去。 唐木面上全无惧色,发而显露出狰狞的兴奋之情。 一往无前的唐木! 进击的唐木! 第286章 武夫之间的无脑对轰 金色巨猿带着彪悍的风声,迎上了拓跋家三兄弟。 魔族人的肉身强悍无比,三兄弟的拳头坚硬的程度,不在铁锤在下。 拓跋三兄弟每人的拳头,都准确无误地击在了金色巨猿身上。 而金色巨猿虽然身形高大威猛,却有着与庞大身躯完全不相称的灵活。 唐木的身躯连连闪动摇晃,避开了自己的要害,使得对方的重击,都是打在他的肩臂之上。 同时他也伺机还击,不断地快速出拳,也击中了拓跋家三兄弟。 眨眼之间,身形交错。 双方互换了数十几重拳。 屋内回荡着铿锵响亮的金铁交鸣之声。 双方以拳对拳,毫无花巧,完全都是豁出命去的硬碰硬打法, 林隽看得心中连连摇头: 毫无技术含量啊。 这就是武夫这个体系,处在修行界鄙视链底端的原因。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追求极致的速度和力量。 拼的就是:谁能更多更重地击中对方,和到底谁更能挨揍扛打。 魔族拓跋家三兄弟魔化变身之后,已经都到了六品境界。 他们的每一次重击,都还要胜过铁锤的威力。 而唐木变身的金色巨猿连挨了数下重击,却恍如无事一般。 他快速地一挥臂膀,将三兄弟一起扫了出去。 拓跋家三兄弟踉跄着退出数步,各自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 他们对自己的肉身,一直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是这一看之下,都是极其震惊: 魔化后的身躯上,被唐木击中的地方,都微微塌陷了下去,显示出清晰的拳头印记。 再看看金色巨猿唐木,身上并无任何伤痕。 拓跋家三兄弟的一顿联手重击,虽然也击中了唐木,但是却毫无伤害性,就像是在金色巨猿老痒痒一般。 送葬者是识货的。 唐木变身金色巨猿之后,境界和气势有了难以置信的居然提升。 赫然已经达到了五品的水准。 唐木在此刻双方缠斗之时,表现出来的绝对力量和速度,都已经明显压制住了,魔化变身之后拓跋家三兄弟。 本来应该是拓跋家三兄弟应该要着急拿起卧龙凤雏二人的。 而现在着急的,反而成了唐木。 他要尽快打倒拓跋家三兄弟,才能去营救自己的好兄弟林隽。 唐木得理不饶人,大喝一声,朝被自己震惊住的拓跋三兄弟,龇着牙又低吼了一声。 然后他又冲了上去,继续疯狂地挥拳进击。 拓跋家三兄弟也是齐发一声吼,迎上了扑过来的唐木。 金色巨猿和三道黑色人影,再次战成了一团。 战团中金光和黑光闪动,双方的速度都极其迅捷,带出了一道道身形残影。 双方都不听地发出厉啸呼喝,伴随着的,是简单、鼓噪、乏味的肢体和拳头碰撞的闷响。 这声音就如同金铁交鸣一般,足见双方的肉身都是极其强悍了。 双方都是闷头拼命朝对方身上招呼,根本就不管自己身上,是挨了对方多少的重击。 林隽看着异常火爆的比拼场面,心中暗自摇头: 这种武夫之间的激烈对轰,固然极其血勇,让人看得血脉贲张,不过…… 是不是也有点太无脑了? 如果以后有时间,还是教给唐木一点格斗的技术。 但凡他有点自己的格斗思维和技巧,也不至于打得这么艰苦。 真是好白瞎了这具强悍的禺狨肉身了…… 林隽被送葬人制住,全身不能动弹,形同瘫痪一般,只有思维还可以照常运转。 一想到以后还要教授唐木格斗技巧,心中也是暗自叹息: 也不知道,我们四三一四寝舍的三人,还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 这送葬者的上三境境界,和己方三人相比,实在是形同碾压。 说句伤自尊的话,对方要弄死自己三人,还真可能和踩死三只蝼蚁差不多…… 此时,还有什么可以,是可以指望上的呢?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境界的差异,的确是太过悬殊了。 林隽认识的大高手,倒是很多,其中还有两位大宗师。 但是此时,这些远水都可谓是远在天边,救不了他这地窖中的近火。 他暗自叹息,再看向打得热火朝天的场中, 金色巨猿和拓跋家的三兄弟,一阵互怼之后,再度分开。 这一次双方都打出了真火,金色巨猿一身毛发蓬乱,唇边沁出了血丝。 而拓跋家的魔族三兄弟,则是被唐木揍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好在他们本来就脸黑,而且和人族不同,流出的血都是墨黑色的,看上去倒是不那么血腥。 经过山道上的殊死一战,唐木的进境,可谓是有了极大的提高。 与那时的他相比,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置之死地而后生,唐木从濒临死亡的边缘活回来,收获的进益简直令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此时遭到重击的金色巨猿,反而亢奋起来。 双拳在胸膛中连捶数下,然后向对方发出威慑的嘶吼。 灰衣人送葬者赞许道:“区区一个人族蝼蚁,就能以一敌三,还占据了上风了,真是不简单啊。” 说着又向拓跋三兄弟道:“拓跋家的战士们,想想办法,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说过的,我不会为了帮你们而出手,那样做,对我和你们,都是一种侮辱。” “抓紧时间,结束你们这场无聊的打斗。” 拓跋家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羞愧的神色。 一直眼高于顶的魔族战士,和一个中土人族狠斗下来,连半分便宜都没占到。 而且还是以三敌一! 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回去,拓跋家族的荣耀,都会因此蒙受耻辱。 拓跋英看了看两个弟弟,慎重、坚毅、决绝地缓缓点了点头。 拓跋雄和拓跋豪看懂了大哥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也一起缓缓点头。 三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顷刻间,三兄弟身上的魔气,再度狂涨起来。 他们立即同时睁眼。 三人的眼中、耳洞里、鼻孔中、嘴角边,都流出黑色的魔血、 而他们额间的那道创痕处,闪动了一下光芒。 光芒稍纵即逝,里面也涌出了大量的黑色血珠。 拓跋三兄弟齐齐低声怒吼。 灰衣人送葬者点点头:“嗯,这才有点像样了嘛,也都到五品了。” 第287章 唐木的危机 不知道拓拔家三兄弟用了什么魔族秘术,修为再度急剧攀升,瞬间就到了五品境界。 三人的七孔中,都流出了腥味极重的黑色血液。 额间的创口,也有浓墨一般的血珠不断涌出来。 三人的面相看上去都极为阴森恐怖,仿佛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唐木变身的金色巨猿,就是五品境界。 此刻拓拔家三兄弟的境界,已经与其持平。 同境之下,魔族的肉身强悍强度,没有其他种族能比得上。 何况现在,唐木还是以一敌三。 他变化出的禺狨之身,坚韧强大就算不在魔族之下,但是他毕竟本质上,只是一个人族。 林隽不禁有些担心,他把目光投向了赵赢。 赵赢精通符道,又是儒道七品,现在应该要出手,助唐木一臂之力了? 林隽晋升全方位的七品境界之后,此时的目力,已经很是敏锐。 即使此时地窖中灯火并不如日光明亮,但是他能够看清楚,赵赢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灰白败,似乎刚刚与人剧烈比拼过一场似的。 但是林隽在之前看得很分明,赵赢只是出手了几个口字符而已。 按理来说,他的消耗并不大,不应该如此气息微弱衰败才对。 林隽在地窖中已经待过了一段时间。 他抵达此处后,先是和山羊虚与委蛇,互相套话。 然后又去见了假扮接头人的灰衣人送葬者。 之后又格斗之王上身,开了战神挂,一路从甬道中浴血杀出。 和拓拔家四兄弟周旋半天,设计斩杀了其中的老四拓拔杰。 到这个时候,卧龙凤雏才毫无征兆地从虚空出现。 他们之间也没来得及沟通交流,就投入了血战之中。 难道卧龙凤雏来到地窖之前,也和自己一样,先经历了一番血战么? 可唐木一直都是生龙活虎的样子,禺狨变身也是耍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的。 这就让林隽有些费解了。 但是他看着赵赢,其虽然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很是平静沉着,显得对唐木极有信心。 林隽知道,自己和卧龙凤雏同住一个寝舍,但是却不如他们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山道血战之后,林隽陷入了昏迷状态,成为了玉清真人,张九六和顾月影一干人等的树洞。 而且还险些被识破 幸亏曾杰师兄(当时大家都还不知道他就是燕王)知情识趣,完美地给出了每个人都满意的答案,才避免了一场窃听风波。 之后又被罚去长明祠中面壁思过。 林隽简直就没安安生生地在寝舍待上多久时间。 所以他对唐木和赵赢的进境,也不是特别清楚。 刚刚看到唐木在进行禺狨变身之后,已经展现出了五品的境界,林隽也很有些震惊。 此时面对同样是五品境界的魔族三兄弟,赵赢成竹在胸的样子,也让林隽稍微心安了一些。 场中短暂的平静,随着魔族三兄弟的魔化加强完成,宣告打破。 如同地狱恶魔一般的拓跋三兄弟,心有灵犀地从左中右三面,向唐木攻去。 三人犹如一体,攻势完全同步。 他们的速度都是极快,拳头挥出迅捷有力,带起了一阵风声。 唐木毫无畏惧,金毛巨猿脸上狰狞的一笑,迎上前去。 四条人影,撞在了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一瞬之间,四人身上都挨了数下重击。 人影一触之后,又马上分开。 拓跋家三兄弟的身上,各自多了几个拳印。 而金毛巨猿的躯体上,也留下了一些被击打之后的黑色痕迹。 唐木龇牙咧嘴,这次显然是感受到了身上的疼痛。 同时被三名五品的魔族武夫打中,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拓跋三兄弟吐气开声,喉咙中发出低啸。 他们身上被唐木击中之后,塌陷下去的拳印,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又恢复了原状。 更多的黑色魔血,从三人的七窍中不断涌出。 他们借助本源力量的透支,暂时压制住受到的重创,以便再战。 施展这种魔化秘术,也会伤及身体根本。 但是此刻,他们也管不了什么以后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解决眼前这头金毛巨猿。 三人蹂身而上,继续围殴唐木。 而这一次,他们改变了作战的方式。 拓跋家老二和老三,分居左右,欺身冒进,不躲不闪,拼着各自受了唐木一击重击。 在唐木一愣神,有些诧异于两人不做闪避的时候,二人双手成钳状,死死地锁住了唐木左右双拳。 拓跋英直踩中宫,借助金色巨猿双臂被锁住时机,搂住了唐木脖颈。 他双臂用力收紧,竟是想要活活扼死唐木。 林隽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可惜他现在形同废人,连自保都做不到,更无余力去帮助唐木。 他空自着急,却只有干瞪眼看着。 林隽把焦急的目光投向赵赢。 赵赢神情显得四平八稳,眼中并未流露出担忧之色。 看上去,他对唐木还是很有信心 金色巨猿双臂被拓跋家老二老三锁住,脖子又被拓跋英环臂扼住,眼看连喘气都困难了。 唐木遇到了危机! 这种联击方式,拓跋家三人用得极为娴熟,配合默契度相当之高,显然是有着平时长期共同作战的经验。 如果拓跋杰不死,那么此刻他要做的,应该就是环抱住对手腰身,锁住对方的双腿了。 可惜,拓跋杰已经死了。 唐木的双腿,现在还是自由的。 金色巨猿的脸色涨得通红。 突然“砰”的一声,唐木抬腿,一脚踹在拓跋雄的小腹。 拓跋雄正锁着唐木的左拳,距离之近,根本就闪避不及。 他被唐木踹得飞了出去,背后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反弹回来,摔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黑色鲜血。 血统纯正的魔族,体内流淌的血液,是墨黑色的。 而之前甬道中的十名八品魔族杀手,血统并不纯粹,所以林隽才会浑身浴血,看上去特别血腥。 唐木如法炮制,又踹飞了拓跋豪。 拓跋豪也是扑地吐血。 唐木此刻双臂得脱,又恢复了自由。 拓跋英还死死环臂扼住金色巨猿的脖颈。 唐木凶性大发,突然张开嘴巴,向就在口边的拓跋英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第288章 拓跋陨落 金色巨猿用力一口咬下去,露出的利齿还闪耀着寒光。 拓跋英一声惨呼,再也无法扼住唐木的脖子。 他双臂上力道一松,被唐木从身上扯下来,然后一拳打飞了出去。 金色巨猿仰头长啸,双拳在自己胸膛上连连击打,凶相毕露。 金光闪动,唐木向三人冲了过去。 拓跋家三兄弟也是极其凶悍,翻身爬起来,又和金色巨猿战成一团。 四条人影在屋中打得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充斥着金铁交鸣的声音。 一道金色的巨猿身影和三道黑色魔气纵横的肉身,互相硬怼起来,而且都没有任何畏惧退缩之意。 斗到酣处,金色巨猿顺手抄起地上的水缸,向身前最近的拓跋英当头砸了下来。 这口水缸,刚才就是用来盛放龙涎液,起到实施禁制和感知法术,封锁遮蔽魔气之用。 拓跋英见水缸向自己头顶砸落,一拳迎了上去。 林隽的耳中,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缸体碎裂的声音。 他听到的,先是一身闷响,然后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口缸不知是以何种材料制成,居然是坚固无比。 连五品魔族的强悍肉身,对其都造不成影响。 唐木用这口缸,将迎上来的拓跋英拳头,掌骨尽数震裂。 而缸体上,连道细微的裂缝都没有。 一见这口缸如此好使,唐木又抡圆了臂膀,向拓跋家另外二人砸了下去。 另外两人的情况,比之自己的亲大哥,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唐木这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抡缸狂砸,打得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唐木这一阵声势浩大的攻击之后,给拓跋家三兄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三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鼻青脸肿。 金色巨猿舞动这口缸子做武器,看起来要耗费很多的灵气,来维持高频快速的打击。 这对唐木的消耗,其实也是很大的。 唐木疯狂地把三兄弟狂k一顿之后,好像也有些乏力,不得不将手中的缸子又放了下来。 他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 林隽被唐木的一通操作秀花了眼睛,心中大为感慨: 原来凤雏这家伙,还懂得因地制宜,随手取材,为自己所用。 对敌经验虽然不够丰富,但是从战斗技巧的领悟上来看,武夫的近战天赋,的确是显露无疑。 武夫虽然处在修行界鄙视链的最底端,但是一旦被其近身,那还是让其他修行体系的人,应对起来极为头疼的。 拓跋家三兄弟见唐木正在喘息,知道决计不能让其再缓过气了。 他们也是杀戮管了的狠角色,被唐木这么暴揍一顿之后,还是毫无畏惧,勇往直前地又冲了上去。 金毛巨猿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拓跋家三兄弟以魔族优秀战士的感知,嗅到了很大危机感。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唐木已经收起了喘息模样。 金毛巨猿额间的金纹,陡然亮起! 随之其双拳上泛起金色。 这并不是因为他自身金色体毛发光。 而是,灵气在握的光芒。 “韦陀神拳!”林隽心中惊呼。 他是识货的,西域禅宗到天龙宗山门前,搅和招收外门弟子事情的时候,他就第一次见到。 当时吐番国的松赞王子落场,和唐木进行比试,武比告负,然后文比之时,就使出了韦陀神拳。 而唐木和刘华不打不相识的那一次较量,刘华也使出过这记拳法。 韦陀神拳,是禅宗的一位大宗师所创,极其适合灵武双修的武夫使用。 一般来说,使用这一招拳法,境界越低,需要蓄力的时间就越长,爆发出的威力才更大。 不过现在,唐木怎么也会这一招拳法? 是在天龙宗里学的? 还是刘华教给他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唐木能把这招拳法的威力,发挥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林隽马上就看到了答案。 唐木的韦陀神拳,连续和拓跋三兄弟对轰了三下。 只是三下。 每人一下。 因为一下之后,拓跋三兄弟的拳头,就再也举不起来了。 他们的指骨、掌骨、臂骨,都被唐木的韦陀神拳,一拳打碎。 三人发出难以抑制的惨烈呼叫。 唐木再发三拳,每一下,都准确地击中了对方的心脏位置。 随着三声闷响,拓跋家三兄弟的胸膛,都被打得凹陷了下去。 三兄弟的心脏,都被韦陀神拳的威力震碎。 三人口喷浓稠的黑色血水,委顿于地,很快软倒,气绝身亡。 唐木之前的喘息,原来只不过是装出来的。 林隽心中暗自叹息: 好好的莽直武夫,现在都学会耍心眼了。 而且示敌以弱的演技,居然还很不坏,把自己都骗到了。 这个演员 魔族拓跋四兄弟,尽数陨落。 唐木此时的气势,正在最巅峰之上。 金色巨猿怒吼一声,朝着一直安坐不动的灰衣人送葬者,径直扑了过去。 送葬者鼻中冷哼一声,口中只说了两个字“孽畜!” 金色巨猿硕大的拳头,眼看就要击中送葬者。 送葬者右手继续握住林隽后颈,左手轻轻一晃,手中多了一支短棍状的物事。 他手中这东西,乍一看之下,和毛笔的长短粗细都差不多。 但是又绝不是毛笔,因为明显没有前面的笔头。 送葬者手中的东西,飞速晃动了两下,点中了唐木的两个拳头。 唐木双拳上的金光,立即快速黯淡下去。 同时,唐木感到双拳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之感。 送葬者摇摇头:“雕虫小技!” 此时,一直安静不动的赵赢,趁着送葬者的注意力被金色巨猿所吸引,口中快速说出一句真言:“林隽离开原地三尺。” 送葬者猝不及防,手中一空,林隽凭空移动了一尺,已经脱离了其手掌的把握。 赵赢说完真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林隽并未按他的真言,移开三尺,是因为送葬者的境界高过赵赢太多。 赵赢在这一刻,才冒险使出“言出法随”之技,虽然未尽全功,但是也为林隽赢得了一尺的距离。 但是真言未完全奏效,赵赢遭到法术反噬,受了不轻的内伤。 一尺距离,能有多远? 送葬者不以为意,身形微微一晃,又伸手向林隽抓去。 林隽正好回头。 送葬者的手掌,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林隽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置之死地,而不知道能不能后生的办法。 他一抬胳膊,握住了送葬者的手。 第289章 暧昧诡异的对战 灰衣人明显愣了一下。 赵赢用出“言出法随”的技能之后,将林隽挪开了一尺距离。 短暂脱离开了灰衣人左手的掌握。 林隽的身体,恢复了自主运转。 不过,也就是堪堪一尺的距离而已。 灰衣人不假思索,下意思就展动身形,伸手要再去擒住林隽。 这一尺距离,能生出什么变化来? 一个上三境的魔族高品修行者,要重新抓住林隽这种人族蝼蚁,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林隽的反应,显然超出了其预料范围。 不管林隽是闪避、还击、出招、逃跑,这些都是他应该有的正常动作。 但是林隽做出的行动却是: 回头, 抬臂, 握住了送葬者的手。 林隽想干什么? 找死吗? 他一个七品的战五渣,如此去挑衅一位上三境的魔族修行者? 不光是送葬者,连带卧龙凤雏,也都是大吃一惊,不明白林隽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让林隽单独面对送葬者。 唐木变身的金色巨猿呆了一下之后,低声咆哮着,又扑了上去。 灰衣人的表情,三人无从看到,只能听到对方的口气,显得有些厌烦了。 “没完没了是?” 灰衣人轻哼一声,将手中笔状的短棍轻轻一举。 整支短棍上,都泛起淡淡的光芒,显然是被注入了灵力。 短棍准确无误地戳中了金色巨猿的拳头。 唐木显然是被这一下伤得不轻,发出了一声痛呼。 他却并不退却,双掌一合,抓住了发着光芒的短棍。 短棍入手,唐木用力一掰,想要将其掰断。 不曾想这短棍,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滚烫灼手。 唐木狠劲发作,却死不松手,继续用力掰扯。 他手中的金色长毛,都发出了被灼烧的焦臭糊味。 灰衣人正想继续催动灵力,再给唐木加加码,迫使其放手。 却突然一扭头朝林隽怒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唐木变身的金色巨猿,显现出来的实力,有五品境界。 灰衣人把更多注意力,都投到了金色巨猿身上,避免被其近身肉搏。 毕竟和肉身强悍的武夫近战,并不是明智之举。 就算获胜,也需多费些力气。 所以灰衣人才用了短棍,去钳制应对唐木的攻势。 林隽握住其另一只手,灰衣人其实并不放在心上。 对方这样做,和找死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被林隽握住手的一瞬间,灰衣人已经发出一道灵气。 这道灵气,趁着双方手掌的交握,攻入了林隽体内。 灰衣人对灵气的控制,当然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 发出的这道灵气,还小心地适当加以了控制,避免一下就把林隽杀死。 自己稍稍用点灵气,就重新把林隽制住就可以了。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灰衣人一手控制林隽,另一手应对唐木。 唐木的顽强坚韧,有点出乎灰衣人的预料。 金色巨猿手上的毛都开始冒烟了,唐木还在吱牙咧嘴地掰扯短棍。 而林隽这一边的变化,才真的让灰衣人大吃了一惊。 林隽被灰衣人发出的一道灵气侵入体内,仿佛就跟没什么事一样。 这倒还不算多让灰衣人诧异的。 毕竟灵气的强弱程度,发出时,就有所控制。 但是灰衣人感到,自己体内的灵气,正在脱离控制,源源不断地向林隽的手掌中涌入。 林隽此刻,用上的法门,正是现炒现卖的“吸星大法”! 他在赵赢用出“言出法随”之技,助自己脱出灰衣人控制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招。 现在由于体内没有灵气储备,导致他的技能面板几乎是一片空白。 赵赢以七品境界用出的“言出法随”,明显大打了折扣。 自己用这招,情况也未必能好多少。 那么就兵行险着,搏上一搏。 林隽此刻体内空空如也,正好是施展“吸星大法”的最佳状态,能够尽量多的吸纳外来灵力。 用“吸星大法”吸取灰衣人的灵力,正好起到了此消彼长的作用。 而且灰衣人自己就正在催发灵力,对自己施展这项功法,正是合适的时机。 灰衣人毫无防备之下,灵力外吐,“吸星大法”的成功几率大增。 这种突然袭击,会让灰衣人有措手不及的感觉,还能搞一搞对方的心态。 尽可能地从必死之局中,去争取没一线的生机。 这才是林隽这位前世的格斗之王,经过长期血战磨砺养成的真正性格。 坚韧不拔、 毫无畏惧、 冷静镇定、 聪敏狡黠、 向死而生、 永不言弃。 完美六边形战士的终极精神形态。 之前的他,长期处于父母兄长和师门长辈佑护之下,并没有经过多少真正的考验。 只有在山道血战那次,他的性格锋芒,才偶露峥嵘。 前世处于持续的高烈度搏杀和比赛状态下,他其实有些厌倦了。 穿越之后,如同重新投胎再世为人。 他的本心,是不太情愿再过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 既然投了个纨绔子弟的好胎,为何不快活享受人生呢? 至多,不要去祸害平民百姓而已。 可是,天将降大任于他身上。 穿越之后时间并不长,就已经有了诸多神奇和诡异的遭遇。 林隽心中一直隐隐觉得: 自己未来的命运,只怕不是想躺平,就可以做条咸鱼这么简单。 他第一次离开朝歌城,离开温室一般的环境,就马上面临如此惨烈的厮杀。 从杀出幽深黑暗的甬道,地窖战神上身开始,他的血性,就已经被再度唤醒。 他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来面对恐怖至极的送葬者。 林隽运转起吸星大法,开足马力,疯狂吸纳来自送葬者的灵力。 送葬者马上就有了察觉。 第一时间,他先是松手,闪电般地一脚踹飞了金毛巨猿。 这一下含怒而发,势若雷霆。 巨猿负痛哀嚎,背脊撞上了石壁,石块碎裂溅射,发出巨大嘈杂的轰鸣。 送葬者再一伸手,向林隽眉间点去。 林隽已经有所预判和对策。 送葬者刚刚抬起胳膊,林隽就已经欺身入怀。 他以空出的一条胳膊,用尽全力,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林隽另外的一只手,还死死用力握住送葬者的手掌,一直催动“吸星大法”,吸纳对方的灵力。 双方身体紧贴,而且还十指紧握 场景看起既诡异又暧昧。 林隽和送葬者紧紧搂在一起,心中“咯噔”了一下。 第290章 本能 送葬者全身上下都笼罩在灰袍之下,看不出身形。 只是其身高,看起比和林隽几乎一般高矮,胖瘦却看不出来。 林隽猛地将其搂住,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灰袍下的送葬者身躯,凹凸有致,富有弹性。 林隽又不是唐木那种初哥,这一抱之下立即就觉察出来了: 送葬者,是个女子! 铁血冷酷,杀戮无情,行走的人形致命武器,凶名赫赫的送葬者,居然是个女人! 这一惊,那真是非同小可。 林隽此刻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而且来之前,都还在和玄机居士卿卿我我。 可惜运气不佳,林隽遇上了红灯高挂。 正逢玄机居士身上,来了每个月都总会有的那么几天。 搞得他意兴阑珊、兴致索然。 但是心中却埋下了欲望的野火。 在这最要命的关头,林隽明明知道,不是该想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 但是他将送葬者使劲搂住之后,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欲望却喷薄而出。 林隽的身体,下意识地作出了真挚诚实的反应。 因为这位送葬者,襟怀确实有些伟大…… 林隽的剑拔弩张,实是出于本能。 送葬者感受到了林隽对自己的肃然起敬。 这样的情形,两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 可偏偏这一幕,就真实地发生了。 林隽虽然在走神,手上却没有闲着。 他还是一直继续运转着“吸星大法”,将送葬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吸纳进体内。 按照《吸星大法》功法所载,吸入异种灵力,必须先散入经脉之中,进行提纯净化,才能为自己所用。 林隽初练乍学,也不知道吸纳了魔族灵力之后,要用多长时间来进行提纯净化。 只是在这紧要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 反正把送葬者体内的灵力吸走越多,对方能够给自己三人造成的压力就越小。 他试着将吸入灵力散入经脉中。 却很惊奇地发现: 魔族灵力散入经脉之后,立即就和己身融为一体,毫无排斥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这些灵力,本来就是自己体内生成的一般。 林隽心中莫名震惊。 这样一来,他吸纳灵力的速度,也就越见快速。 送葬者应该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是人族的三个低品蝼蚁。 即使对方干掉了甬道中的十名八品魔族武夫,还有拓跋家的四兄弟。 在她眼中,蝼蚁还是蝼蚁。 毕竟还是大意了。 送葬者做梦也想不到,这名叫做“叶问”的东院密探,还有这些乱七八糟难以想象的鬼名堂。 她体内的灵力从手中急速流失,而且不可控制,心中烦起了对未知的恐惧。 虽然境界远比对方为高,但是此刻没有灵力的加持,她也暂时无可奈可。 而且对方紧紧地搂着她,传来阵阵雄浑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她全身发软,难以自持。 送葬者不明白“吸星大法”的要诀。 如果她此刻顺势而为,强力向林隽体内注入大量的灵力,林隽恐怕立即就会爆体而亡。 她只是出于本能,尽力想要稳住灵力的流失,拼命往回收敛。 这就像是拔河,两人都在拼命角力,想要把对方拉过来。 而不是换个思路,在最吃紧的时候松手,让对方摔个四仰八叉。 旁边的卧龙凤雏,都看傻了眼。 之前唐木被送葬者含怒一脚踹出去之后,撞上了石壁。 他心中一阵剧痛,当即也是连喷了几口鲜血出来。 唐木和拓跋家三兄弟周旋,费尽了心思。 他先是用了禺狨变身,升境至五品,打得对方灰头土脸。 然后又示敌以弱,让对方以为他就只有这样的水准,从而掉以轻心。 他暗中蓄力,瞬间连发数记韦陀神拳,一举将拓跋家三兄弟尽数击毙。 最后再奋起余勇,向送葬者发起死亡冲锋,配合赵赢的“言出法随”之术,将林隽解救了出来。 做到这一步,唐木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而且他的境界,离着送葬者确实太远,对方这一脚,直接将他击溃。 禺狨变身之后的金色巨猿倒地之后,额间金色条纹很快黯淡下去。 唐木气息衰弱,再也无法维持金色巨猿自身,又变回了自己本来瘦小的模样。 赵赢用过“言出法随”之技之后,遭到了真言反噬,此刻也是疲惫不堪。 此番光景,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山道血战时的情景。 唐木向赵赢问道:“胖兄,这回好像情况又不妙了,咱俩还要不要继续吃药?” 山道那次血战,为了替顾月影赢得破境的时间,卧龙凤雏都一起嗑了“饮鸩丸”,才堪堪完成拖时间的任务。 赵赢摇摇头道:“你忘了,咱俩的东西,都在老林的指环里面。” 他朝林隽和送葬者缠斗的方向努努嘴道:“你看指环里的东西,现在取得出来么?” 唐木仔细一看,尼玛林隽正和送葬者十指紧扣,哪里还有机会从指环里面,取东西出来给他俩。 “胖兄,我怎么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唐木挠挠头道:“你看老林和送葬者,他俩现在的姿势,是不是在赵晋师兄那本功法里面,看到过的?” 赵赢被唐木的话噎得翻了一个白眼。 唐木这位武夫直男,说得倒是没错。 对面这俩人现在的样子,还真和赵晋师兄那天拿给大家,轮流学习和鉴赏的刘备图册很相像……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对面不成体统,颇不雅观的林隽和送葬者,神情凝重地说道:“老林好像是用了什么秘法,和送葬者僵持上了。” 赵赢点点头:“嗯……性质和赵晋师兄的功法,差异还是很大的。” 可惜卧龙凤雏两人,现在也都是到了极限状态。 他俩一边动着嘴皮子,一边也在尽力恢复。 这当口动一动浑身都痛,更不用说上前帮手了。 林隽,暂时就只能靠自己了。 两位兄弟,能帮的忙,极致也就只能到现在这份儿上了。 林隽的境界,和送葬者到底是悬殊过大。 两人都在拼命拉扯送葬者体内的灵力。 “噗”地一声轻响。 林隽和送葬者握在一起的双手剧震,两人的衣袖和送葬者的手套,都被震得粉碎。 映入林隽眼帘的,是送葬者一条雪白晶莹的手臂。 即使和玄机居士相比较,也是不遑多让。 林隽一下分了神。 然后从他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之感。 第291章 女人的小心眼 林隽看到送葬者皓白如玉的手臂时,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吸星大法”功法的运转,稍稍滞涩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送葬者一掌拍在林隽胸口处。 林隽心中一阵剧痛,全身脱力,再也抓不稳、搂不住对方。 他心中警兆突现,于是全力飞退。 此刻林隽体内,已经充盈了来自送葬者的灵力。 他将灵力灌注进腿上的两条灵脉,倒踩七星步,展开了神行百变身法。 即使这样,还是没能避开送葬者的攻击。 他的脸上,吃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后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在被踹飞出去的时候,林隽运转起六脉神剑功法。 弹指之间,他向送葬者连发了十数道六脉剑气。 送葬者伸手连连挥动,将林隽发出的剑气扫得七歪八落。 剑气被扫到石壁上,发出“呲啦”之声,溅射出点点星火,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剑痕。 林隽的后背和腰部,撞上了水缸,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他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林隽也不知道,这应该是第多少次感谢陈良师兄了。 要是没有天蚕宝甲护体,送葬者的一记窝心脚,就能把自己踹得直接背过气去。 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生疼,不过还好,只是疼而已。 林隽心中也有些诧异。 如此近距离之下,送葬者的第一反应,是扇了自己一巴掌,而且明显未尽全力。 这一巴掌的侮辱性,要远远强过其杀伤力。 送葬者,这位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也有女子本能的娇羞么? 林隽也为自己刚才有失国体的不恰当反应,感到有些羞愧汗颜。 不过那纯粹是下意识生理性的,其实并没有什么龌蹉的意图。 何况对方的颜值如何,都还未见到庐山真面目 此时对面的送葬者,已经处理完了林隽所发出的所有六脉剑气。 她看向林隽,冷冷说道:“既然你想早一点死,那我就成全你。” 送葬者说话的声音,此时不再加以掩饰。 口气冷冽如寒冰,声音却带着一种女子的柔媚悦耳,形成了极大反差。 林隽背后,传来赵赢刻意压低的声音:“老林,送葬者的气势不像上三境,或者是有所跌落。” “还有什么招,赶快就都使出来。现在是个机会,或者有点希望。” 林隽会意,也不说话,保持着沉默。 他暗暗催动灵力,突然手指连连挥动,再次向送葬者连发了数道六脉剑气。 这次的剑气,是有备而发,比之刚才被踹飞出去的时候仓促,又雄浑壮大了不少。 送葬者漠然看着破空而来的剑气,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雕虫小技。” 她挥手将剑气一一扫落,掌型和手势都极具一种魅惑的美感,如同在暗夜之中盛开的一朵莲花一般。 有一道剑气,像是落网之鱼,带着呼啸之声,眼看堪堪就要刺中送葬者面门。 林隽和卧龙凤雏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难道? 可能? 也许? 或者? 这道剑气,会是压死送葬者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境界实力的碾压之下,没有侥幸和万一。 送葬者轻轻一抬手,挡在了自己的脸前。 剑气撞上她的手掌,立即粉碎,如同散沙一般无力坠落。 送葬者明显是有意放纵,让这道六脉剑气来到自己面前的。 抬起手掌,让剑气刺中自己,然后将其震碎,也是故意向林隽三人示威。 这是送葬者存心在展示自己的战力。 她是要从精神上,击垮对方的斗志。 林隽和卧龙凤雏两人,看着送葬者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攻势,心中都是一沉。 送葬者并没有马上向他们攻击。 她向三人淡淡说道:“还有什么招没有?给你们机会,都使出来。”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又不无嘲讽地说道:“我现在的境界,的确有所跌落,不在全盛状态。” “现在对你们来说,也许是个机会,或者有些希望,也说不一定呢。” 林隽心里嘀咕: 尼玛这送葬者不光是个女人,还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当然了,女人的心眼,从来就没多大 刚刚赵赢说的话,一定是被她听到了。 所以才会这么刻意地强调,好打自己这边三人的脸。 林隽被送葬者一脚踹出去之后,在水缸上又撞了个七荤八素,此刻浑身骨头都如同要裂开一般疼痛。 他想站起来都有些困难,连发出六脉剑气,都是靠在水缸上完成的。 卧龙凤雏比起林隽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俩人气息衰败,根本就无力再战。 有些黔驴技穷的三人,面面相觑,该怎么办? 唐木苦笑了一下,向两人道:“难不成,这次咱们仨一起吃点‘饮鸩丸’?” 他向林隽努努下巴:“老林,东西就在你指环里面。” 赵赢摇摇头道:“没什么用,对方比咱们强太多了。” 现在还能怎么应对呢? 可惜了,自己没有把剑带来。 不然还有“天外飞仙”,可以倾力一搏。 林隽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指环。 此时他的手掌之中,满是鲜血、污泥和龙涎液。 除了这些,还能清晰看到,送葬者留下的掌纹和指纹。 这是林隽刚刚施展“吸星大法”时,与对方十指紧扣所留下的。 他看着龙涎液的残痕,心中突然一动。 林隽转头,看向身后的水缸。 水缸被拓跋杰拉倒之后,里面的龙涎液倾泻一地,流淌得到处都是。 被唐木抡着狂k拓跋家另外三兄弟之后,此时的水缸中,只有一点点的龙涎液残余了。 不过,已经够用了。 林隽脑中飞速转动,把新鲜出炉的计划过了一遍。 有试一试的价值。 死马权当活马医。 林隽调理了一下体内的气息。 他又一次运转起六脉神剑经法门。 这一次,林隽一口气发出了六道剑气。 少商剑、 商阳剑、 中冲剑、 关冲剑、 少冲剑、 少泽剑。 六脉各发一剑,几乎是同时而至。 六道剑气激射至半途,合六为一。 六剑并为一剑,威力激增数倍以上。 送葬者微微点头:“嗯,这还有点意思。” 林隽此时,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掬了一捧龙涎液在手中。 第292章 以彼之力 还施彼身 六脉神剑合为一剑,转瞬就到了送葬者面前。 发出这六道剑气的灵力,原本就来自送葬者自身。 林隽用了“吸星大法”,吸纳了送葬者体内的灵力。 他将这些灵力散入自身经脉中,准备尽快提纯净化后使用,但是居然发现: 这些灵力,和自己本身,毫无排斥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原因,林隽为情势所迫,只有将这些灵力用了出来。 以彼之力,还施彼身。 送葬者面对激射而来的剑气,感到了熟悉的气息。 还好,林隽吸走的,只是送葬者体内小部分的灵力。 两人心中,同时都在庆幸。 林隽庆幸的是: 还好对方没有将计就计,朝自己灌入大量的灵力,把自己撑爆 送葬者庆幸的是: 还好,对面这个少年血气方刚,因为发现自己是个女子而走神。 自己才得以摆脱吸附。 自己体内剩余的灵力,远远多于被吸走的部分。 还足可压制住对方。 甚至还是碾压之势。 看到自己的灵力被化为剑气,朝自己攻击。 送葬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这六剑合一的剑气,在她看来,虽然不错,不过也就只是不错而已。 她轻叹一口气: 可惜还得自己动手,亲自毁掉自己的灵力。 送葬者早已看出对面三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并未立即痛下杀手。 一则是对机变狡黠的三只蝼蚁,有了些兴趣,想看看对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腻味之后,随时可以一脚踩死他们。 二则嘛,却有个不能宣诸于口的原因。 剑气逼人,送葬者双手捏个法决,朝向袭来的剑气。 她这么一动作,剑气立即停在其身躯外面一尺之地。 送葬者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再继续催动法决。 一尺之外的剑气,立即溃散,化为点点烟尘,飘落于地。 围绕这送葬者的空气中,弥漫着她熟悉的灵力气息。 送葬者散去法决手势,心态放松了下来。 对面的三只蝼蚁,花样百出之后,现在已经都是气息衰弱。 自己的消耗居然也不小。 东院卫进忠特别派出的人,果然不同寻常啊。 即使是这么三名十来岁的少年,也让自己大费周章。 不过,都是些境界不入流的渣滓啊 现在,他们还能怎么样? 技止此耳了? 送葬者没有想到的是,对面蝼蚁给她的,居然还有惊喜! 剑气余韵还未散尽,一道阴毒寒冷的气息快速袭来。 送葬者面前的烟尘中,冲出了一道残影。 她自恃境界远超对方,而且明明这三人看起来,都已经无力再战。 周围弥漫的,又是来自她自己本身灵力的熟悉气息。 她不免有些放松了警惕,对危险的知觉也有所降低。 这一下大出送葬者意料,故而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这不可预知的一击,应该就是对面压箱底的最后招数了? 筹谋计划了如此之久,个个都被打到吐血,却隐忍到现在,才发出来。 这三只蝼蚁,也是相当磨人了 送葬者怒喝一声,间不容发时出掌一挡。 她的手掌中,所触一片冰凉。 跟着一股灵力侵入了经脉之中。 这股灵力虽然还是来自送葬者自己,此时却已经不再听她使唤。 如同钢针入体,传来攒刺搅动的疼痛感。 而且这种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 可怕的是,这股奇怪的灵力,还在沿着她的经脉前行,有不断扩散之势。 片刻之间,送葬者接住寒冰的手掌,就已经完全酥麻,无法自如使唤。 她心中一惊,运转本身的灵力,想将这股力量倒逼出体外去。 灵力运转之下,只是堪堪挡住进袭。 两股力量在送葬者体内僵持住。 送葬者用以抵挡的灵力,不停地在消耗。 而进入她体内经脉的力量,却始终不见减弱,甚至在不断蚕食其用以抵挡的灵力。 送葬者心中大惊。 当务之急,她必须要快速解决掉眼前的三只蝼蚁。 然后再寻觅一个僻静所在,处理体内的问题。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送葬者也不明白,对面这个叫“叶问”的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一个下三境的蝼蚁,把自己这个三品,逼到了如此窘境。 林隽见送葬者的手掌在不住颤抖,这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计划成功了。 他以龙涎液,向送葬者发出了一枚“生死符”。 之前和拓跋家四兄弟交战的时候,对方就很惧怕,被龙涎液沾到身上。 自己刚刚到这里,被灌进龙涎液之后,明显也感觉到了境界修为有被压制的迹象。 像他这样练过淬体术,肉身强度到了七品武夫境界的人,在被泡在装满龙涎液的水缸里面时,都有窒息的感觉。 装载龙涎液的水缸,坚固程度还超过了五品武夫的躯体。 所以这龙涎水,说不定对送葬者能有所克制。 林隽决定赌一把。 在花里胡哨、大张旗鼓地发出六脉神剑合一剑之后。 他又阴恻恻地激发了一枚“生死符”。 这枚生死符,是以龙涎液所制成的。 天佑大随! 天佑东院! 天佑叶问! 林隽用龙涎液制成“生死符”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困难。 最后侥幸一击得手,运气显然也不错。 这一切看似有些偶然的结果,其实都建立在林隽大胆假设、谨慎求证的基础上。 林隽记得伟人曾经说过: 战略上要藐视敌人; 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战略上,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上三境高手,就心生怯懦,而是坚定认为:只要出来混,就会有弱点可以利用; 战术上,他做足了前面的铺垫,搞搞对方心态,又脚踏实地地示敌以弱。 最后才悄无声息地,放出龙涎液“生死符”这记杀招。 这之后,哥几个确实是没辙了,听天由命。 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到极致了。 好在留给对方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 禁制破除之后,地窖中魔气如此浓烈。 不用太久,或许就会有人族高品修行者,循迹找到这里来的。 送葬者被龙涎液制成的“生死符”侵入经脉,也是有苦难言。 她必须以剩余的灵气,来压制住“生死符”,否则全身的经脉可能都会麻痹。 此刻生死符的威能,还被限制在手臂中。 送葬者暂时也不敢妄用灵气,来催动任何法门的运转。 她此时可以倚仗的,也只剩下了肉身之力。 放眼四望之后,送葬者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了一把短刀。 她手握短刀,慢慢向林隽三人走了过来。 送葬者一直保持着沉默,心中暗自叹息: 堕落啊,杀这几个蝼蚁,都沦落到要亲自用刀了 刀尖上,闪动着星星寒光。 林隽和卧龙凤雏面面相觑。 三人都难以动弹,更不用说动手了。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送葬者走到林隽面前,提起刀,对准脖颈的位置,挥刀斩了下去。 ps:感谢书友“cdptu”、“叶虞璇绶”的月票支持。 感谢“叶虞璇绶”、“”等书友的推荐票支持。 第293章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送葬者手中的短刀落下,眼看就要斩中林隽的脖颈。 林隽及时开口,语速极快。 “我离开六尺开外。” 他用出了“言出法随”之技。 之前林隽曾经也尝试过。 但是当时地窖内有法术的禁制,加上送葬者高品者的境界对其压制,导致林隽的尝试失败。 龙涎液水缸被拉翻之后,禁制似乎已经被解除。 刚才赵赢说了一句真言,试图从送葬者控制之下,解救出林隽。 赵赢的“言出法随”效果,打了个折扣,但也将林隽解脱了出来。 现在送葬者要以体内的灵气,来压制“生死符”的发作,境界气势自然又有所下滑。 林隽此时也没力气动手了,只有试试动动嘴皮子。 无论如何,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赵赢和唐木瞪大眼睛,看着送葬者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要是林隽的真言不能奏效,那他就会立刻成为送葬者的刀下之鬼。 卧龙凤雏此刻的状况,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是爱莫能助。 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也做不了其他事情了。 真言话音落地。 林隽的身影瞬间模糊了一下,送葬者手中的短刀几乎同时到达。 不知道送葬者到底是斩中了林隽,还是其身形的残影。 卧龙凤雏几乎不敢直视,忍不住都想闭上眼睛。 对战友和同门的关心,终究还是在心中占据了上风。 两人心怀忐忑地接着看了下去。 刹那之间,林隽的身形从原地消失。 他的人又在六尺之外重新出现。 送葬者手中短刀斩中的,只是林隽的一道残影。 赵赢和唐木同时都长舒了一口气。 提在半空中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林隽说出这句真言,虽然貌似有点冒险,有点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但实则他心中早有打算,所说的真言内容,也认真仔细思考过了。 送葬者境界远在林隽之上,所以他的真言内容,不涉干扰和影响对方的言辞。 越是容易实现的真言,越是容易成功。 而且因此所耗费的儒道气运,也会更少些,被反噬的可能性相对也会降低。 六尺,林隽觉得这是一个相对安全,又容易实现的距离。 他观察送葬者的身高,加上臂展,再加上手中短刀长度,曾经在神识中飞快计算过了。 六尺的距离外,如果送葬者要再继续持刀攻击林隽,那么就必须还要再跨出一步。 送葬者一刀斩空,明显大吃了一惊,脱口惊呼道:“言出法随!” 她的语调显得颇为诧异:“这是儒道的法门!” 她转头向林隽道:“姓叶的小子,你到底修行的是哪门功法体系?武夫?符道?儒术?” 林隽缓缓摇头:“无可奉告。” 心道:难道我会“天外飞仙”的事情,也要告诉你么? 一听送葬者称呼林隽为“姓叶的小子”,卧龙凤雏对视一眼,都是心下雪亮: 林隽这个家伙,肯定又是在外面自称“咏春叶问”了…… 其实他们心中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林隽会自称“叶问”这个名字。 林隽之前的解释说辞,一听就是敷衍搪塞。 难道这个名字里面,还有什么不能明言的隐秘故事? 赵赢和唐木还在腹诽之际,送葬者又开始了新的动作。 卧龙凤雏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只听送葬者冷哼了一声。 她提刀横跨了一步,又是一刀挥起,朝林隽的颈项斩去。 林隽又开口说出真言:“我在六尺开外。” 他身形残影一阵模糊,又出现在了六尺开外的地方。 林隽刚刚出现,送葬者又冲了过去,举手就是一刀斩落。 毫无新意,林隽又继续说出相同的真言。 送葬者继续追砍。 这一来,直接把旁边的卧龙凤雏看傻了。 俩人仿佛被送葬者看做为透明人,直接无视掉了。 林隽自己也很懵逼: 尼玛这送葬者,怎么就追着我一个人砍? 而且明明就砍不中。 难道她是在赌我下一句真言里面,没有儒道气运? 那她对我的确是太不了解了。 全天下的七品儒道修行者,只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身上会有我这么多的儒道气运。 宁州府距离朝歌,还是远了一点。 这里的儒生,即使泽被到从天而降的儒道气运,也未必会想到是因为我引发的气运钟自鸣。 《水调歌头》和《满江红》这两首获得儒圣英灵认可的佳作,还没来得及流传到这边塞之地来。 那就不更用说魔族修行者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本来魔族也一直不重视儒术,追求的是绝对力量。 他们天生就有一种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品质。 比如现在的送葬者,就是一个劲地拼命追砍林隽,丝毫都不放松。 林隽身上的儒道气运,像这样继续下去,再耗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毫无问题。 他一边机械枯燥地重复说出相同的真言,一边心中感慨: 这个魔族女人,不但小心眼,而且还相当的轴啊…… 林隽和送葬者两人,一个闪、一个追,速度都很快,看得旁边的卧龙凤雏是眼花缭乱。 突然之间,送葬者的步伐踉跄了一下。 然后追击林隽的速度越来越慢。 林隽先是不解,以为对方是在麻痹自己。 再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不是作伪。 他能清楚地看到,送葬者露在外面那条白玉一般的胳膊上,已经满是汗珠。 送葬者已经显得很是吃力。 林隽一下恍然大悟: “生死符”开始发挥效力了! 正如林隽所料,送葬者这一阵手忙脚乱地追砍,又要分心控制灵力,来抗衡“生死符”的侵扰,心神和体力都耗费巨大。 此时“生死符”的威能越来越大,已经有些压制不住的感觉,送葬者也难免有些心慌了。 就在她力不从心的感觉加剧的时候,林隽又一次避开了她的追砍。 然后他还似乎充满好意地提醒了一句:“姑娘,还是大婶?留给你砍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婶? 谁是大婶? 尼妈才是大婶! 你全家都是大婶! 送葬者虽然轴,但并不是真的傻。 她也清楚,中土的高品修行者,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 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陷入苦战,甚至是把命送掉。 她突然将刀向林隽掷出,然后飘然而退,退出门外,隐入甬道的黑暗之中。 林隽轻松地避开,毫发无伤。 现在屋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凶名赫赫的送葬者,就这么被林隽一句话直接劝退了? 三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大家费劲全力,才得行死里逃生,此刻也都绷不住了。 三个人一起瘫在原地,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屋中陷入了沉寂之中。 喘息了一阵之后,林隽开口道:“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第294章 出路在哪里 唐木闻言一撇嘴:“这种事情,你们俩拿主意就行。” 赵赢转头看着林隽:“老林,出发之前,卫公对你有什么特别的交待没有?” 林隽略一思索,然后道:“东院在宁州府的资料,卫公倒是给我看过。不过现在我还不清楚,幸存下来的人,还有哪些?” 赵赢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恢复了一些,从污垢和血迹中慢慢爬了起来。 他向林隽和唐木道:“坐一起说话。” 屋中还有些完好的凳子,三人各捡了一条,坐在了一起。 赵赢侧头凝神感知了一下,点点头:“送葬者应该已经遁走了,暂时安全了。” 林隽看着赵赢苍白的脸色,有些不解地问道:“胖兄,你怎么一出现的时候,就好像经历了一场苦战,消耗很大的样子?老唐当时却又神完气足,一点损耗都没有。”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赢苦笑了一下:“大祭酒发出真言之后,我和老唐到了宁州府。我俩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处叫做‘春色楼’的勾栏门前。但是却没有看到你。” “我隔一段时间,就用一次言出法随之技,想带着老唐到你身边。结果连遭了几次真言反噬,所以才会是你看起来气息衰败的样子。” 林隽一下恍然大悟: 大祭酒借用了气运钟之力,以“言出法随”之技送自己三人来此。 气运钟之前因为林隽的原因,自鸣过两次,所以他离真言的目的地,是最近的。 这地窖中一开始被法术封禁,赵赢的儒道境界不够,所以无法突破壁垒。 直到自己和拓跋四兄弟短兵相接的时候,装满龙涎液的水缸被拉倒,赵赢和唐木才会出现。 林隽心中很是温暖感动。 他知道被真言反噬,是个什么糟糕的体验。 赵赢还一直锲而不舍地尝试,试图找到自己。 这份情谊义气,确实弥足珍贵。 林隽点点头,向赵赢道:“其实你们到了春色楼前,也是到了目的地。” 他指指头上:“上面就是春色楼。这个地窖,就在楼底。是东院在宁州府的地下安全屋。” 说着心下黯然,东院这次在宁州府的力量折损极大。 头目山羊变节,连这处安全屋也暴露了,而且还被魔族占据。 外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也还不得而知。 看来东院并不是铁板一块,内部也有些隐患。 赵赢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具体的细节情况,咱们稍后再说。为今之计,先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唐木接口道:“出去的事情,不用这么着急?送葬者不是说过,咱们人族的高品修行者,一会儿就能找到这里来么?” “咱们就等在这里,跟着找来的人出去,总会给咱们安顿个舒服安全的地方休息?” 赵赢摇摇头道:“我们初来乍到,情况晦暗难明。来的人也未必可靠,我们的任务,也是要在暗中进行,所以此时不宜与别人照面,暴露自己身份。” 他看看林隽和唐木:“我们哪里知道,现在的宁州府中,到底谁是人,谁又是鬼?下一步行动,出去了再商量。” 林隽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送葬者说过,水缸下面,就有出去的通路。” 唐木道:“是不是真的?这女人的话,信不信得?” 说着他又“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瓜婆娘出手真是硬,打得老子好痛。” 此时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送葬者的笔状短棍。 林隽向唐木努努下巴:“老唐,你还死命握着这破棍子干嘛?” 唐木回过神来,把短棍拿起来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 他伸手将短棍递给了林隽:“老林,你看看,这是个啥玩意?” 林隽将短棍接过来看了一下,上面已经满是污垢血迹。 他用袖子擦拭了一下,拿到眼前一看,向唐木和赵赢道:“是一只发簪。” 林隽心下感慨: 区区一支发簪,连唐木这种武夫都掰不断,送葬者还真是壕啊。 赵赢道:“老林,你先收起来,这发簪说不定是件宝物,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研究。” 林隽点点头,将发簪收入了指环中。 赵赢又道:“事不宜迟,找出路。” 三人都站起身来,陆续发出疼痛的呻吟,步伐蹒跚地来到刚才放置水缸的地面处。 赵赢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伸手放在地面上,口中轻轻念了几句。 地面的颜色立刻为之一变,一阵机括声响动之后,地上显现出一道门的形状,上面还缓缓升起一个拉环。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道门的下面,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真的有出去的通道? 林隽心中一动,向赵赢道:“送葬者刚才遁走,没有经过这里,下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法阵或是其他埋伏?” 赵赢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都要试一试了。” “这种所在,出入口必然不止一个,送葬者当时正在和我们缠斗,不宜从这里离开。” 他目注林隽:“送葬者为什么要告诉你,出口在这里?” 林隽道:“她可没安什么好心。我要来到这里,就要杀光门外甬道、还有这屋里的所有人。她不过是想戏耍我罢了。” 唐木诧异地问道:“你在门外甬道里面,已经打过一架了?” 林隽点点头:“不错。门外的甬道中,有十名八品的魔族武夫。” 赵赢和唐木闻言都大吃一惊。 唐木竖起拇指道:“老林,不赖啊。十个八品武夫,还是以肉身强悍着称的魔族,一拥而上,我都未必应付得来。” 林隽摸摸鼻子,呵呵一笑:“你少来。刚刚魔化变身的几个五品武夫,还不是被你揍得跟猪头一样,还一击致命。韦陀神拳,是跟我东渐表哥学的?” 唐木点点头:“我们倒是有切磋交流过。” 说起刘华那些好兄弟,三人都是心中一松,压抑的气氛也减轻了不少。 赵赢指指门上的拉环,向唐木道:“老唐,拉起来。” 唐木哀叹了一声:“尼玛这些出蛮力的事情,总是我的。” 他伸手握住门环,试着用力。 一阵粗糙磨砺的声音响起,石门被拉了起来,露出一个洞口。 洞口里面的光线随之投射出来。 三人触目所及的,是一道蜿蜒的石阶。 赵赢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然后又从裤腰带中,掏出一张符纸朝洞口扔了进去。 符纸慢悠悠地飘在空中,一路沿着石阶飞进了洞中深处。 片刻之后,赵赢开口道:“应该没有危险,老唐守着门,我和老林先下去。” 林隽和唐木都答应了一声。 赵赢和林隽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向洞里慢慢走去。 石阶蜿蜒向下,两人谨慎前行,很快就走到了阶底。 阶梯走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房间,房门前两侧各点着一支火把。 两人对视一眼,林隽道:“我有天蚕宝甲护体,我来开门。” 赵赢点点头:“好。” 林隽走上两步,挡在赵赢身前,伸手试着轻轻一推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屋中灯火通明,一览无余。 看到里面的状况,林隽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冷,身体中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一般。 第295章 人间炼狱 林隽推开门的一刹,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一股淡淡的香味,但又不止是香味。 还混合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似曾相识,但是却无从捉摸。 但是当他把门完全推开之后,看到眼前的一切,马上就明白了,这股奇怪味道的来源。 屋里面有十来个人。 但是看起来,这些人都已经没有了生气。 有六个人,被铁钩穿过琵琶骨,吊在屋顶梁上。 他们身无寸缕,无力地耷拉着头颅。 这六人,肯定是已经死透了的。 因为他们肉眼可见的,被开膛破腹过了。 过于残忍血腥的场面,残破不堪的躯体,难以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 殷红的鲜血,还在顺着身躯向下滴落,一滴一滴地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地面上的血迹,有的还很湿,有的已经干涸。 另有七八人,身上也没有遮挡的衣衫。 像是废材一样,乱七八糟地被扔在屋里的角落。 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还有一个人,被浸泡在一口大水缸中。 水缸前的地面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里面的人紧闭双目,满脸血污,蓬头垢面,也是毫无生气。 林隽推门之时,鼻中嗅到的奇怪味道,就是血腥味。 而这浓烈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被什么物质的香味所压住,但又无法完全掩盖。 刚刚从甬道中浴血杀出,又经历了一番苦战,此刻自己身上,也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屋中充满了血腥味和香味,差异如此悬殊的两种味道,混合在了一起。 所以在那一刹那,林隽也没有辨识出来,是腥膻的血腥味道。 这股味道,仿佛是来自地狱一般。 不错,这里就是人间炼狱。 林隽不是没有见过血,但此刻看见眼前场景,简直如同屠宰场一般。 一瞬之间,他还是有些心神震颤的感觉。 一股凉气从他脚底生起,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要被冻住,无法流动一般。 赵赢被林隽挡在身后,并不知道林隽看到了什么。 他见林隽的身形突然被定住了一般,连忙上前一步,探头从林隽旁边看了进去。 一看之下,赵赢胃部一阵痉挛抽搐。 他无法遏制的喉头一紧。 赵赢连忙蹲下,转头开始呕吐起来。 他一边流泪,一边不停地呕吐,直到把自己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林隽看着眼前的场景,惶然之间有些失神。 他挨过打,吃过苦,全身瘫痪过,被天雷劈过,甚至险些丧命过。 但是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如眼前看到的,来得更为震撼和冲击。 林隽的目光,一个一个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 他认得这些人。 虽然他跟他们,素昧平生,不曾谋面。 出发之前,卫公给他临时抱佛脚的资料,他是背熟了的。 人工智能根据资料中记载的体貌特征,一一对比过去。 每一个人,都能在资料中对得上号。 东院在宁州府的暗探,每日都在死去,又没有消息发出。 答案就在这里揭晓。 林隽眼中微热。 赵赢扶着门框,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向林隽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林隽抽动了一下鼻子,轻声说道:“他们,都是东院的人,在宁州府做事。” 赵赢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两人迈步进屋。 他们的足底,不可避免地,要踏在同僚的鲜血上。 林隽心中涌起,难以遏制的泣血锥心感觉。 他的心,随着每走一步,越来越痛,痛到几乎麻木。 看着被挂在房梁上的人,林隽感同身受一般的痛楚。 虽然他们已经死去了,已经不知道痛为何物。 但林隽也不想他们再受苦,就这样毫无遮挡,羞耻地被吊在空中。 林隽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走了两步,提起了一把凳子。 他将凳子放在被挂在房梁上的人下方,然后站了上去。 林隽左手托住一个人的身体,右手去取铁钩。 他和这个人,隔得很近,能清楚看到对方的面目。 这只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汉子。 普通到丢到人堆里面,就难以辨识出来那种。 这人的左眉间有一处断痕,右眼皮上有一颗黑痣。 所以林隽能认出他来。 此人受到过非同寻常的折磨,经受了极为巨大的痛楚。 但是他的眉宇之间,依然残留着坚毅而平静的气息。 林隽一边解着铁钩,一边开口说道: “我并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名字。” “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做‘穿山甲’。” “他三十三岁,下个月初九,就是他三十四的生日。” “可是他已经等不到那天了。” “永远都等不到了。” “他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姊妹,也没有婚配。” “他投入东院,到今天,是八年三个月零五天。” “他的职位很低,到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的外围暗探。” “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卖水果的小贩。” “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绩。档案里有记载的,最大的功劳,也只是曾经给镇北军指过路,歼灭了魔军的一股骑队。” “他很从容地面对了死亡。” “他是个很普通的东院探子。” “但他是条好汉子。” 林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小心地把中年汉子“穿山甲”,从铁钩中解脱了出来。 他抱着尸身,再仔细地看了这个中年汉子一眼。 “穿山甲”的脸上,满是血污。 血迹已经干涸。 他死去有些时间了。 林隽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精神恍惚了一下。 他在凳子上微微摇晃了几下。 赵赢紧走几步,伸手撑住了林隽的身体。 林隽深深地洗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他双膝微曲,稍稍蹲下来了一点,想要抱着尸身一起下来。 赵赢说了声“交给我。”然后张开双臂。 他从林隽手中接过“穿山甲”的尸身,然后轻轻放在地上。 林隽下地,挪动凳子,然后又站上去,开始去解开下一个人琵琶骨上的铁钩。 他一边动作,一边说话,告诉赵赢,这个人的生平和相关资料。 没有过多久,一共有六具尸身,都被他们从房梁上取下,在地上摆放好。 然后两人又来到水缸前面,向浸泡在缸中的人看去。 而就在此刻,水缸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296章 缸中人 林隽和赵赢都是大吃一惊,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缸中人满脸都是血污,头发全部被打湿,披散在脸上,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面目了。 他睁开双眼,视线被睫毛上的血水和头发遮挡,看不清楚周围的状况。 只是模模糊糊,看得到面前有两个人影。 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又使劲甩了甩头,才从发缝中,大致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两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浑身是血,通体满布泥垢。 缸中人的神情,显得略有些惊疑不定。 双方互相对视,都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缸中人定定神,开口说了一句话:“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林隽脱口而出:“门朝大海,三河和水万年流。” 缸中人似乎一下松弛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向林隽点点头道:“属下宁州府寅字档百骑探子‘蟾蜍’,参见‘老鬼’大人。” 随后又道:“请大人恕卑职行动不便,不能见礼了。” 林隽点点头道:“无妨。” 说着走上两步,伸手要把“蟾蜍”从水缸中扶起来。 赵赢一见,连忙也跟了上去,想要搭一把手。 “不可妄动!”蟾蜍连忙出声喝止道:“不要碰到我。” 林隽和赵赢闻声,都是如触电一般缩回手,疑惑不解地看向蟾蜍。 蟾蜍苦笑道:“大人,这缸中是龙涎液,沾上了之后,会顺着肌肤渗入毛孔,侵蚀经脉,影响修为。千万不要轻易触碰。”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均感惊心。 他们两人,身上沾到的龙涎液,可不算少。 尤其是林隽,还在龙涎液中浸泡过。 不只是肌肤有所接触,甚至还喝进去了几大口…… 林隽向蟾蜍道:“如果只是龙涎液,那也就不用顾忌了。反正我刚才,也在同样的缸子里面浸泡过了。” 说着又要伸手去扶蟾蜍。 蟾蜍又急忙道:“大人不可。” 林隽的手停住了半路,向蟾蜍问道:“为何?” 蟾蜍苦笑了一下:“属下被泡进这缸中,已经有三日多。此刻自脖颈以下,全身的骨头都已经尽数酥透了。” “要想把我从这缸里弄出来,外力一触,骨头就粉碎了。” 林隽收回手,心中戚然。 尼玛这不就跟做人彘差不多了吗? 何其卑劣? 何其险恶? 何其残忍? 他看了一眼赵赢。 胖兄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 蟾蜍向林隽道:“大人,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就请恕卑职礼数不周了。” 林隽点点头:“好。” 蟾蜍神情郑重:“大人,属下斗胆:能不能让卑职看看您的信物?” 林隽道:“原该如此。” 他说着从指环中取出铜牌,放到蟾蜍面前。 蟾蜍仔细看了一下,点点头:“大人,可以了。” 林隽又将铜牌收回指环之中。 收好铜牌后,林隽向蟾蜍道:“我想知道:宁州府为何会发生现在的情况?” 蟾蜍却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看着赵赢道:“这位大人又是?……” 林隽答道:“这位是……卧龙,外面还有一位,叫做‘凤雏’。” “我们三人,奉卫公之命,先行来到宁州府,有重要任务要完成。” “我们三人之间,有着绝对的信任,所以也不必要有什么避讳。如果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从蟾蜍说出“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之后,林隽对他,就再无任何怀疑。 这句话,是他的专属接头暗语。 只有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卫公才会告知。 林隽从资料中知道: 东院在宁州府的人员构成,由明暗两部分组成。 所谓的明面,其实也还是潜伏在暗处,所做的事情,也是隐藏行迹而为。 所有的这些明面上的暗探,都是和“山羊”单线联系。 除了这些常规的暗探之外,还有一颗地位超然独立的暗子。 就连山羊,作为宁州府头目,他也不知道,这颗暗子,到底是男是女? 更不知道,这颗暗子到底在哪里? 负责和这颗暗子单线联系的,就是蟾蜍。 卫公给林隽看的资料里面,蟾蜍的资料也与众不同。 不同之处就在于,相当的不完整: 性别不明、年龄不明、相貌不明、境界不明、住址不明。 所以林隽没有能够认出,缸中人就是“蟾蜍”。 而宁州府的这枚暗子,资料的不完善度,更甚于“蟾蜍”。 因为这枚暗子,连代号都不明。 暗子的作用,一直都只有一个。 就是和魔族那边的内应,保持联系,接收信息。 山羊和暗子互不相识,也从不直接联系。 蟾蜍就是他们之间的唯一联系人,同时也是一道防火墙。 暗子从魔族那边得到的信息,都会通过蟾蜍,报给山羊,再由山羊报给东院卫公。 如果是紧急重要的情报,会直接呈报到卫公处。 现在看来,卫公设置的这道防火墙,确实奏效了。 只要蟾蜍不开口,暗子就是安全的。 这枚暗子本次的任务,就是要配合林隽,与魔族来人对接。 找不到暗子,林隽就无法完成任务。 为了保护暗子,蟾蜍尤其谨慎小心。 连林隽这种来自朝歌城的大人物,在答对了切口暗语之后,还要验看铜牌,才能取得蟾蜍的信任。 一听林隽说赵赢值得绝对信任,蟾蜍微有歉意道:“事关重大,属下不得不小心些。请大人见谅。” 林隽点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 他鼻中嗅了嗅,有些疑惑地看着蟾蜍问道:“你这口缸中的龙涎液,怎么没什么味道?” 林隽是亲历过的,不久之前还被关在了满是龙涎液的水缸中。 他印象很深刻: 龙涎液的腥膻味道,是很重的。 蟾蜍听林隽发问,又听他说也在龙涎液缸中泡过,以为林隽对自己还有所怀疑。 他于是解释道:“这口缸中的龙涎液,是被稀释过的。浓度只有纯液的两成左右。” 蟾蜍此刻心中,也很有些疑惑: 难道这位年纪轻轻的老鬼大人,还被泡在过龙涎原液中不成? 怎么他看起来,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得是什么样的体魄天赋啊?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卫公从朝歌城派遣出来的,的确都是些高手。 虽然这两位高手,年龄看起来,也未免太过年轻了一点。 林隽见蟾蜍气息衰弱,于是说道:“不去说这些题外话了。咱们赶紧说正事。” 他目注蟾蜍:“宁州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东院,怎么会折损这么多人手?” 第297章 真假难辨 蟾蜍听了林隽问话,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眉头,脸上也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 他在脑中整理回忆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然后开口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地方,我也不是很明白。” 林隽知道,蟾蜍也只是局中人之一,他看事情的高度和角度,也未必能窥全豹。 于是温言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得更清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蟾蜍忙道:“属下没有质疑大人的意思。我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向大人和盘托出,望能帮到大人。” 林隽点点头:“但说无妨。你现在的情况,咱们总得还是要想个法子才行。” 蟾蜍苦笑了一下,却并未多去关注自己现在的惨状。 他一边想,一边说出了最近一段时间,在宁州府发生的事情。 “十一日前,我收到特别消息,魔族有很重要的人,将前来宁州府,有事当面相商。” “魔族来人,指定要见我朝的某位大人物。” “但是这位大人物的名讳,是以其与卫公约定的暗语写就。我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只有卫公自己才清楚。” 林隽点点头:魔族来宁州府的重量级人物,指名点姓要见的人,正是自己。 虽然自己也很懵逼,不明白对方要见的人,会是自己。 这种情况下,卫公才不得不紧急召见林隽,要他提前出发。 同时卫公还求助了国子监大祭酒,搞出了偌大的阵仗,把林隽三人送到了宁州府。 蟾蜍说的内容,和林隽目前掌握的情况,是完全一致的。 林隽点点头道:“的确如你所说,这些情况,我是知道的。” 他看了看蟾蜍:“魔族那边来人,要见的人,就是我。” 蟾蜍看了一眼林隽,心中委实有些难以置信。。 这位“老鬼”大人,看起来不过是名少年而已。 但是蟾蜍在东院供职时日也不短,知道有的事情可以问,有的事情则应该保持沉默。 卫公的安排,自然有其道理。 下面的人,只需要执行就可以了。 于是蟾蜍又接着说道:“我收到消息之后,立即向朝歌城东院本部那边做了报告,请求卫公尽速定夺。” 听到这里,旁边的赵赢插了一句,向蟾蜍问道:“我打断一下。这个消息,你并没有向东院,在宁州府的最高长官说起过?” 蟾蜍点点头:“不错。这个消息的重要程度,不宜让更多人知道。并不是我不信任宁州府的其他人。而是卫公定下的规矩,就是如此。” 规矩永远都比人心更可靠。 这是卫进忠自己经过惨痛教训之后,得到的感悟。 林隽和赵赢对视了一眼。 只有林隽知道:东院在宁州府的最高长官,也就是山羊,已经变节。 此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听蟾蜍话里的意思: 他直到现在,似乎也还并不知道,山羊已经变节的事情。 赵赢想了一想道:“那就是说,魔族有要员前来宁州府的事情。只有你、暗子、卫公和老鬼知道?” 蟾蜍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林隽皱了皱眉头:“卫公和我,绝无泄露秘密的可能。你现在的情况,忠诚度已经不必怀疑。难道……是暗子泄露了消息?” 蟾蜍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了解此人,问题不会出在这里。” 赵赢揉了揉脑袋:“难道,是魔族那边出了问题?走漏了风声。” 蟾蜍也是一脸茫然:“属下不敢确定,也不能妄自揣测。” 他想了想又道:“但是之前,魔族那边传过好几次消息。重要程度,甚至超过这次,却从未出过状况。” 林隽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只觉这件事上疑窦重重,想得有些头疼。 他索性干脆先不再去细想,向蟾蜍道:“先不去考虑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了。你接着说下去,为何会发生眼前的事情。” 林隽再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惨状,心情极其沉重。 几日之间,东院在宁州府的布置,就被几乎彻底摧毁,连最高长官也变节。 现在连问题出在哪里,都不清楚。 就算山羊久有反叛之心,但是魔族要人和自己,要在宁州府会面,这个消息山羊是不知道的。 为何会在这个时间段里面,魔族派出了送葬者,和一干武夫,实施了精准的降维打击?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只听蟾蜍继续说道:“三日前,我收到通知,山羊要我前来这里,有要事相商。” 他看看林隽道:“山羊是什么身份,大人应该清楚的。” 林隽点点头道:“我知道,山羊是东院在宁州府的首脑。” 然后又问道:“你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蟾蜍答道:“这里是个很隐秘的所在,就算是东院在宁州府的人,也没几个知道。” “我收到的消息,并没有明确告知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联想到魔族来人的消息,再算算时间,我估计与此有关。” “当时我也有一点疑惑: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山羊通知我见面商量,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我的判断,是不是魔族来人,出了什么紧急状况?所以卫公那边,告知了山羊,要动用东院在宁州府的人手,来加以处理。” “之所以会找我商量,因为只有我知道,和魔族那边的接头暗语。” 不能不说,按照常理来说,蟾蜍的判断,是合情合理的。 他长期保持和山羊的单线联系,名义上还是山羊的下级部属,之前的每次行动,也都没有出过状况。 蟾蜍对山羊,应该有高度的信任。 他绝不会怀疑山羊,更不会想到,山羊居然会变节,和魔族送葬者勾结到一起。 蟾蜍说到这里,脸上疑惑的神色更甚。 他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我到了这里之后,见到了山羊。” “山羊告诉我:卫公已经告知了他,魔族有重要人物将要到来。” “而这个重要人物,此刻已经到了。” “山羊领我前去见了这个人。” 林隽知道,山羊口中,所谓的“魔族重要人物”必然是假的。 山羊领着蟾蜍,去和这个人假冒的魔族内应见面,只是为了从蟾蜍那里套取情报而已。 不过,蟾蜍应该是可以识破的,因为双方必然会约定接头的暗语。 他向蟾蜍问道:“你见到魔族人了?” 蟾蜍点点头:“见到了。这个人全身笼罩在灰袍中,看不到真面目。”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心下雪亮: 这个灰袍人,就是那个女子送葬者了。 林隽又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识破,这个魔族人是假冒的?” 蟾蜍明显愣了一下:“识破?假冒?这个魔族来人的身份是真的。” “真的?”林隽和赵赢都大吃了一惊:“你确定没有搞错?” “确定。”蟾蜍点点头:“因为这个人说的接头暗语,是对的。” 第298章 请你杀了我 蟾蜍此言一出,让林隽和唐木大为诧异。 送葬者居然知道接头的暗语? 看来魔族的那边,大有问题。 林隽看向赵赢,问到:“胖兄,你怎么看?” 赵赢反问林隽:“你是不是觉得,魔族内部出了问题?我们在那边的内应,可能暴露了?” 林隽点点头:“我找不到更合理的原因,来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 赵赢马上又问了林隽一句:“如果魔族那边出了问题,卫公会让我们来这里冒险?” “你不会以为,东院在魔族那边,只有这么一颗棋子?” 林隽也很困惑:“如果不是魔族那边出了状况,那现在的 状况,应该怎么解释?” 赵赢没有回答他,向蟾蜍道:“蟾蜍大哥,你继续说。魔族那个灰衣人,和你对上暗语之后,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蟾蜍精神有些委顿,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又说道:“对上暗语之后,灰衣人要我安排,去和暗子见面。” “但是我拒绝了,因为和约定的程序细节不合。” 林隽点点头:“正常的程序,应该是等被指定的人,也就是老鬼大人,抵达宁州府之后,会和暗子先见面,然后再安排和魔族人的见面事宜。” “暗子还要长时间在宁州府潜伏,不会轻易显露真实身份。” 说着向蟾蜍道:“我说的可对?” 蟾蜍颔首道:“正如大人所言。暗子的身份很重要和特殊,没有卫公首肯,我不能向任何人,吐露此人的任何信息。” “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林隽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东院的人,都有一股狠劲。 视生命如草芥。 不管是自己的性命,还是别人的…… 就连变节的山羊,自爆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决绝和狠辣。 赵赢呕吐之后,精神反而好了很多,一直保持着冷静镇定状态。 他想了一下,又向蟾蜍道:“你拒绝了灰衣人要求之后,就着了他的道?” 蟾蜍摇摇头道:“没有。灰袍人见我不肯,倒是没有说什么。” “说是等指定的人,到了再说。” “我就准备离开,刚刚转过身,不知何故,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醒来之后,就是现在的样子,被泡在缸中了。” 林隽问道:“那么在之后,你还见到过灰袍人没有?还有,山羊呢?你有没有见过他?” “没有。”蟾蜍摇摇头道:“这两天,我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对了,两位大人可曾见过此二人?” 林隽和赵赢对视了一眼。 两人之间已经很有默契。 赵赢的眼色,分明在告诉林隽,不要告诉蟾蜍,有关这两人的事情。 林隽明白赵赢的用意。 以蟾蜍现在的状况,一旦得知山羊这位顶头上司是内鬼,精神状态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这样一来,只会加速他身体的衰败,不利于了解情况。 于是林隽摇摇头道:“我们也未曾见到这两人。”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触目所及的惨状,又让他有些心悸和愤怒。 “那屋里其他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林隽向蟾蜍问道:“他们怎么会弄成这样子的?” 痛苦的表情,从蟾蜍脸上一闪而过。 “这些人,都是陆续到来的。” “每个人被抬进来的时候,都处于昏迷状态。” “我并不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我。” “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东院在宁州府的自己人。” “有四个魔族武夫告诉我,他们有想知道的事情,只有我知道。” “但是他们不会伤害我,只是在等待我开口的时间里,会玩一些游戏。” “他们所说的游戏,就是四个人轮流来折磨这些东院的人。” “他们把人挂起来,慢慢开膛剖腹。” “人被他们折磨至死之后,就取下来扔到墙角,然后再重新挂一个人上去。” “我知道他们在做给我看,向我施压,折磨我的精神,要我说出暗子的信息。” “我当然不会说,因为我很清楚:我说了之后,下一个被挂上去的人,就会是我。” 林隽看着房梁上的铁钩,钩尖上还闪烁着寒光。 他不知道,蟾蜍是怎么样顶过来的? 要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同僚,备受折磨。 而自己,却必须保持沉默。 蟾蜍闭眼休息了一阵,然后强行打起精神,继续说道:“其实魔族人这么做,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东院对付他们的手段,残忍血腥的程度,也未必在此之下。” “房梁上的铁钩,本来就是我们自己挂上去的。” “魔族人落入我们东院手中,也会被挂上铁钩去。” 林隽心里打颤,手脚冰凉。 他久居朝歌城中,之前都活得很光明甚至是舒适。 他从未想象过,人魔之间的斗争,会如此的惨烈。 前世的什么灌辣椒水、订竹签子、老虎凳,相比之下,都温和了很多。 林隽现在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显得是那么的简单、粗暴、直白、血腥和残酷。 此时赵赢又说道:“魔族人在用着酷刑的时候,还布下了埋伏,但是他们本来等待和要对付的,并不是我们。” 他看了看林隽:“我们到宁州府,完全是临时起意。魔族人想不到,我们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等待的,是宁州府中的那枚暗子。” 蟾蜍听了赵赢的话,想了一想说道:“卧龙大人说的有理。” “在现在这个时段,我一旦失踪,消息传不出去,一定会引起暗子的注意。” “宁州府其他东院人的不断消失,也会引起此人怀疑。” “魔族人就是故意如此,想惊动暗子,来找寻我等。” 赵赢点点头道:“这枚暗子,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忍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蟾蜍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点点头道:“暗子此人,就是这样的。” 他向林隽道:“大人,我所知道的情况,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林隽点点头道:“好。那现在咱们来想想办法:怎么才可以把你,从这口缸子里面解救出来。” 蟾蜍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向林隽道:“大人,卑职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成全。” 林隽认真地看着蟾蜍,开口道:“你尽管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多谢大人。”蟾蜍很平静地说道:“请你杀了我。” 第299章 唐二十七 林隽和赵赢闻言,相顾错愕。 他们一起看向蟾蜍。 蟾蜍的脸色很平静,神情也颇淡定。 仿佛刚才那句“请你杀了我”,和他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林隽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活不了几天了。”蟾蜍面上的表情很豁达:“我自己也算粗通医术和丹道。” “我醒来之后,看到自己正被泡在缸中。” “发现缸中满是龙涎液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使自己能活下来,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可能我还是怕死的,所以……” 蟾蜍居然在此刻还笑了笑:“昨天,我已经自断了体内的奇经八脉。” “这样自绝后路,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变节了。” “最多还有三日,我整个人的生气,就会完全断绝。没有任何指望的。” 他看着林隽和赵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还好,总算等到你们了。” “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之后活着的每一刻,对我来说,从精神和身体上,其实都是很痛苦的折磨。” 蟾蜍的眼神很恳切:“请赐我速死,为我免除了这些折磨。” 林隽和赵赢闻言,都大为震撼。 蟾蜍为了保护宁州府的暗子,不惜自断经脉,绝了自己的后路。 就算他侥幸不死,此后也是个废人,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更不用说修行者了。 他在暗如天日的地窖中,身陷装满龙涎液的水缸里,忍受着躯体上的极大痛苦,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同僚们,一个一个被残忍地杀死。 这种感受,甚至比死,还要难受得多。 但是蟾蜍他默默地忍受了下来,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他坚持着活到现在,只是为了等到林隽,或者其他可能的自己人出现,履行完自己最后的使命,才可以放心去死。 此刻,蟾蜍只求速死。 林隽和赵赢,其实内心深处都明白: 蟾蜍现在的样子,的确是生不如死。 死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亲手杀死自己的战友? 蟾蜍一直保持着微笑,见两人都没有任何要行动的意思,又说道:“古来成大事者,何必拘泥小节。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现在我需要两位大人,来帮我结束痛苦。何必犹犹豫豫,做妇人状?” “你们杀了我,是在帮我。” 蟾蜍收了笑容,认真地看着林隽:“拜托了!” 林隽眼中有些湿润,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理智告诉他: 现在出手杀了蟾蜍,的确是为了对方不再痛苦。 如果袖手不管,任由蟾蜍自然地死去,那么这个过程,其实是一种极大的煎熬。 成全对方速死的愿望,其实良心上也不必有所负担。 林隽犹豫再三,内心不断挣扎。 蟾蜍静静地等待,目光中满是期许。 林隽终于还是伸出了双手。 他的双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不管前世或者今生,他都面临过很艰苦险恶的处境。 林隽性格坚韧,也从无畏惧。 甚至天雷当头,也阻止不了他一往无前的决绝。 刚刚在甬道之中,他一口气杀出去,在黑暗里浴血肉搏,收割了十条性命。 他手中利刃落下时,从无任何的犹豫,更不会有丝毫的颤抖。 性命在他眼中,那是和草芥也差不多。 但是此刻,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同僚。 即使,这只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但是林隽却对蟾蜍,心中有着极大的欣赏和敬佩。 而自己却要亲手,结束对方的生命。 林隽此时极其的挣扎和煎熬。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有的事情,明明是对的,也应该去做,但是却很难说服自己动手。 突然之间,蟾蜍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林隽道:“大人,请附耳过来。” 林隽闻言如释重负,连忙附耳到了蟾蜍口旁边。 蟾蜍轻轻说了几句话。 林隽看着蟾蜍,眼神中满是惊讶。 蟾蜍神情笃定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道:“大人,来,麻烦你了。” 林隽的双手颤抖着,放到了蟾蜍的脖颈上。 蟾蜍的脖颈修长,能看到的地方,显得有些病态的瘦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忙于奔走国事,而风餐露宿,导致身体都不如何健康 而触手之处的皮肤,也显得很有些粗粝,想必是边塞的风沙,留下了这些岁月的印记。 看着林隽终于扼住了自己的脖颈,蟾蜍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 他看着林隽说道:“用力的时候,不要犹豫,干脆一点,我也少受些苦。” 林隽连点头的力气似乎都失去了,更不用说双手发力。 赵赢看着眼前这一切,眉头紧皱,双拳紧握,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既不能劝阻林隽,更不会催促,只好保持着沉默。 整个房间里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你要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屋中三人耳中。 林隽的手一抖,无力地从蟾蜍脖颈上滑落下来。 转头一看,唐木正站在门口。 发出这一声喊的,正是他。 唐木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 他快步走到水缸前,半蹲下来。 唐木仔细地打量着缸中的蟾蜍。 蟾蜍也在仔细观察唐木,表情先是疑惑,然后惊喜,最后变得愕然。 唐木和蟾蜍同时开口。 “二十七叔?” “十三少?” 然后两人又异口同声道:“真的是你?”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 唐木和蟾蜍居然认识?! 这个蟾蜍,是蜀中唐门的人! 唐木转头看向林隽,神色中有些不解和愤怒:“老林,这是我二十七叔。你为什么准备要扼死他?” 不待林隽回答,唐木又转向蟾蜍道:“二十七叔,你是不是投靠了魔族?不然老林为什么要杀你。” 最知凤雏者,莫过于卧龙了。 赵赢知道唐木的脑筋有些简单粗疏,上前一步,拍了拍唐木肩膀道:“你不用问,我来跟你解释。” 唐木是最信赖赵赢的,闻言点点头道:“你说。” 赵赢想了一想,如何措辞,才能让唐木明白现在的情况,然后才开口说道: “你的二十七叔,是自己人,代号蟾蜍。” “老林动手杀他,是你二十七叔主动要求的。” “你二十七叔的奇经八脉已断,全身骨骼也已经碎裂,生机断绝,已经活不了几日。” “现在他把自己的情况,已经全部告诉了我们。” “他只求速死,你不可怪责老林,也不要误会了你二十七叔。” 二十七叔 林隽心中一动,看向蟾蜍。 唐二十七,那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第300章 枉为一介读书郎 三年前左右,朝歌城中,唐二十七,也算是一个响亮过的名字。 唐二十七,是蜀中唐门的子弟,排行二十七。 他的真名,倒是不显。 三年前,唐二十七游历天下,来到了朝歌城中。 此人颇有才名,又颇精通医道药术,性情慷慨豪迈,很是交了些朋友。 唐二十七经常和一众朋友,赏花饮酒、吟诗作对。 不知何时何地,他结识了五姓豪族中王家的一位少女。 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唐二十七上门提亲,却被赶出门外。 王姓少女外表柔弱,性情却极为刚烈。 她向家主声言,若非唐二十七,将终身不嫁。 此时的豪门望族,哪里会在意一个少女的意见? 转头王家就接受了其他人的提亲,将少女许配五姓豪族另外一家。 新婚之日前夜,王姓少女服毒自尽,满城哗然。 王家告官,要追索唐二十七引诱王家少女之罪。 官府遂将唐二十七锁拿入狱。 不知何故,不久之后,唐二十七被无罪开释。 此事不了了之。 唐二十七出狱之后,变得放浪形骸,终日醉卧勾栏之中。 此事当时在朝歌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街知巷闻。 林隽这种纨绔子弟,消息灵通,当然是清楚的。 随着唐二十七的颓废消沉,朝歌城中又经常有新鲜事发生,人们都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 唐二十七这个人,再也无人关注,也无人提起。 所以林隽一时之间,也没有马上想起来。 一开始,唐木叫蟾蜍“二十七叔”的时候,林隽还没有把这两个“二十七”联系起来。 此时一在二十七前面加个“唐”字,他才想起这件成年往事来。 如今看来,当年极有可能是卫公保下了唐二十七。 然后才有唐二十七化名“蟾蜍”,远赴宁州府。 此时赵赢已经把刚刚的情况,向没有到场的唐木解释清楚。 唐木看向蟾蜍。 蟾蜍缓缓点头,表示赵赢所说无误。 唐木满脸焦急,向蟾蜍问道:“二十七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蟾蜍看着唐木,摇摇头道:“虽然你走的是武夫之途。但是咱们唐门,在医术药道上的造诣,你自己还不清楚?我的修为境界,还能不自知?” 他叹了口气道:“除了只求速死,我还能做什么呢?” 林隽和卧龙凤雏相顾无言,三人尽皆黯然。 蟾蜍向唐木问道:“十三少,你加入东院的事情,家里知道么?” 唐木愣了一下:“不知道。” 然后想了一想道:“二十七叔,那你加入东院,家里知道么?” 蟾蜍嘴巴张了一下,欲言又止。 唐家二人对视一眼,均感尴尬。 蟾蜍又道:“十三少,我是庶出,你是嫡出。我的事情,家里不会怎么过问。你就不同了,以后说不定还要继承家业的。加入东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家里一声呢?” 虽然唐二十七是庶出,但是毕竟是长辈,说到后面,已经隐隐有了些责备的意思。 “得了,二十七叔。”唐木摇摇头道:“我看我爹,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事情,长期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我可不想去继承什么家业。” 听他说到乃父,蟾蜍于是问道:“大哥现在身体好吗?还有家里其他人,也都好吗?” 唐木点点头:“都好。我还听我爹,提起过你几次呢!说你也没带个信给家里,他还甚是记挂。” 蟾蜍叹了口气道:“我的事情,也不适宜带信给家里。” 他看着唐木,温和地说道:“我现在自身难保,也不想以长辈的身份,来管束和干涉你的事情。” “但是你终究走的是武夫证道之途,性格又粗疏爽直,并不适合干这种潜藏暗伏的事情,自己斟酌。” 唐木知道二十七叔是关心自己,点点头道:“多谢二十七叔提醒,东院的事情,我参与极少,这还是头一次。我本身只是天龙宗的一名弟子。” “啊,都拜入天龙宗了?”蟾蜍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长大了啊。了不起,能进这天下第一大宗门。二十七叔很是为你高兴。”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蟾蜍又向唐木道:“十三少,你回到宗门之后,帮我做一件事情可好?” 唐木点点头:“请二十七叔尽管吩咐。” 蟾蜍却并没有马上说,要唐木去做什么事情,而是轻声念诵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好一首《满江红》啊!在东院传过来的情报中,我看到了这首词。” “据说此词一出,国子监摘星楼上的气运钟,都为之自鸣两声。” “此词,听说是天龙宗里,一名叫林隽林文商的少年所做。” “我也是个读书人。很是遗憾,我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了。” “平生不见林文商,枉为一介读书郎……” 蟾蜍看向唐木道:“你回天龙宗之后,见到林隽,代我向他问候一声。感谢他为天下读书人带来的儒道气运。” 此时本来气氛很凄惨凝重。 蟾蜍说完这些话之后,三人都感觉怎么那么别扭。 林隽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偶遇自己的铁杆粉丝…… 唐木指指林隽,向蟾蜍道:“二十七叔,他就是林隽林文商。” “啊?!”蟾蜍闻言很是震惊,看向林隽:“大人?你就是……” 听到自己被别人这么吹捧,林隽第一次感觉那么心虚…… 但是他又不得不回答,神色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点头道:“我就是。” 蟾蜍脸上有了激动的神色:“怪不得卫公会将如此重任,交托于大人。” 他这么情绪一激荡,开始连连咳嗽。 咳嗽声中,嘴角不断淌出鲜血。 蟾蜍又不能伸手去擦,鲜血滴入缸中,将缸中都染红了。 三人也不能去伸手相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蟾蜍粗重地呼吸了几声,用力抿住嘴唇,才止住了咳血。 他向林隽道:“大人,下属对大人的才华,颇为仰慕。闻听大人有七步成诗之才,不知道……”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不妥,就没有再说下去。 林隽明白蟾蜍想表达的意思: 现在的读书人嘛,碰到自己,都会想要讨首诗词什么的。 蟾蜍应该是突然醒悟过来:他的职级,比林隽要低得多。 所以不好意思开口了。 都什么时候了? 还在顾忌这些! 以前那个放浪形骸的唐二十七呢? 林隽心中有些难过,他点点头道:“如蒙不弃,我赠你一首词可好?” 蟾蜍大喜:“多谢大人厚赐。” 他本来已经隐姓埋名,死了之后,因为庶出的身份,也进不了唐门祠堂。 但是如果有林隽这样的文坛大咖,专门赠词一首给他。 那就可以借此,把名声留到后世了。 唐二十七充满期待地看向林隽。 ps:感谢书友“一生何求313”、“温其如玉痞君子”各2张月票支持; 感谢“叶虞璇绶”、“”等书友每天的推荐票支持。 “ 第301章 老子当年 林隽陷入短暂的思考中。 唐二十七当年的境况,他是有所耳闻的。 人家当年,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游历天下,扬名朝歌,风流倜傥,慷慨豪迈。 唐二十七出身于蜀中唐门,虽然是庶出,可也年少多金,学富五车。 不曾想在朝歌城中,却遇到了一生中的劫数。 遇到了意中人王小姐,情投意合之下,欲结连理。 可惜上门提亲之时,却惨被王家扫地出门。 王小姐性情刚烈,被许配他人之后,愤而服毒自尽,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唐二十七受到此事牵连,还因此吃了官司,锒铛入狱,身陷囹圄。 虽然蒙贵人相助,最终还是免去了牢狱之灾。 但从此之后,那个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唐二十七,就再也回不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边塞远城中,一个潜藏无声的东院暗探“蟾蜍”。 林隽也不清楚,卫公为何会看中唐二十七? 更不清楚,卫公是怎么说服唐二十七隐姓埋名,来到宁州府做暗探的。 祸起萧墙、变生肘腋,唐二十七的一生,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 可他备受折磨,饱经痛苦之下,仍然没有辜负卫公的期望。 他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事情,所有能去做的努力,他都尽力尝试过了。 怎么样的文字,才能描绘形容唐二十七的人生呢? 唐木见林隽皱眉思索,又看着自己二十七叔的惨状,忍不住出言催促道:“老林,你不是七步成诗么?能不能快点?” 赵赢拍了拍唐木的肩膀:“不要催他。” 林隽心里很清楚: 唐木催他,是因为事关长辈,想让自己的二十七叔,早一些得到点安慰。 之前写的诗词,都是有迹可循,或者有感而发,也没有特别大的限制,很好发挥。 现在则是需要,找一首相对契合唐二十七个人经历的,难度就大了一些。 唐二十七是场中处境最糟糕的,此刻还身在龙涎液缸中,承受着经脉尽断、骨骼碎裂、生机渐绝的痛苦。 他的表情反而镇定而平静,向林隽道:“大人虽才高八斗,但也总需要有思考的时间,不用着急。” 他又转头向唐木道:“十三少,作诗写词,不是吃饭喝水,并非易事,不要催促。” 唐木摇头叹息,不再言声。 林隽将知道的唐二十七的生平,在人工智能系统中比对,飞速地挑拣,突然眼前一亮。 他说了一声:“有了!” 其他三人,都是精神一振,把目光投向了林隽。 林隽向蟾蜍道:“既然二十七叔觉得《满江红》不错,那我就再做一首,赠与你。” 蟾蜍微笑道:“多谢大人。” 唐木连声催促林隽道:“哥,那你倒是快点呀!” 林隽朗声道:“老子当年” 唐木马上阻止道:“停停停。” 林隽不解其意,看向唐木:“怎么了?” 唐木道:“老林,你这‘老子当年’的开头,是在作诗?虽然我不修儒道,但是也没听过这样的诗词。”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林隽:“为我二十七叔写的,你可千万别凑合。” 林隽点点头:“你才听四个字,如何知道不是佳篇?尽管把心放你肚子里面。” 唐木半信半疑:“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蟾蜍向唐木道:“十三少,稍安勿躁,让林大人念诵完。” 唐木听自己二十七叔说话,也就不再言声。 林隽于是开口,将全词念了出来: “老子当年,饱经惯、花期酒约。行乐处,轻裘缓带,绣鞍金络。明月楼台箫鼓夜,梨花院落秋千索。共何人、对饮五三钟,颜如玉。 嗟往事,空萧索。怀新恨,又飘泊。但年来何待,许多幽独。荒草连天凝望远,山风吹雨征衫薄。向此际、羸马独骎骎,情怀恶。” 他念完之后,心中惴惴,看向唐二十七。 唐二十七怔怔出神,眼神萧索,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过了半响,他才回过神了,深深看了林隽一眼,道了一声谢。 唐二十七此时眼中又有了些神光,向林隽道:“林大人这首《满江红》,正是我唐二十七的一生写照。蒙大人厚赐,有愧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口角又开始淌出血水。 而这次的血水,已经不是殷红之色,而是淤青紫黑之色。 唐木见状,大惊失色,扑到缸边,大声嘶喊道:“二十七叔,你为何要这么做?本门祖训,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吞食灭魂丹啊。”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相顾失色。 蜀中唐门,以医术和药道着称,灭魂丹更是在修行界赫赫有名。 灭魂丹,是唐门独有,服下之后,身体和神识,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而且此丹会让人身魂俱灭,连灵魂转世的可能,也不复存在。 蜀中唐门中的所有修行者子弟,在躯体内都藏有一粒灭魂丹,以备不时之需。 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人们还是相信,灵魂是可以投胎转世的。 所以行动不便的唐二十七,才会请求林隽杀了自己,而不是服下灭魂丹。 他在受尽了折磨的时候,虽然也有其他值得坚持苟延残喘的原因,但是也没有因为无尽的痛苦,吞食灭魂丹。 但是现在,他却毅然决然地,主动服食了灭魂丹。 林隽并不清楚,唐二十七体内的灭魂丹,藏在何处。 但是眼前,唐二十七极具衰败的气息,唇边浓稠的血液,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二十七轻轻皱着眉头,把目光投向了林隽:“林大人,你以后还有重任在身,道且漫长。我唐某人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你留下心魔,影响你以后的修行。” 林隽一下醒悟过来: 唐二十七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不愿意让自己背负杀死自己人的心魔,才做出的这个自毁的艰难决定。 林隽的视线,逐渐模糊。 唐二十七看着唐木:“十三少,可要努力啊。” 唐木泣不成声。 唐二十七又看向赵赢:“卧龙大人,你很聪慧,以后的担子会很重,擅自珍重。” 赵赢抱拳,无语凝噎,泪水从眼角,奔涌而出。 林隽心如刀绞,又是那么无能为力。 而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未来的路途,将更为艰难和险恶! 第302章 安心上路 说完最后这几句话,唐二十七似乎也用尽了自己身体里面,最后的全部气力。 他闭上了眼睛,眉头舒展开来。 在这一瞬间,唐二十七的脸上容光焕发,一直在努力隐忍的痛苦之情,也一扫而空。 林隽的《满江红》,似乎又把他带回到了,当年那些温馨快乐的时光。 花前月下,郎情妾意 唐二十七的一生,并不太长。 他最近过的几年,似乎也并不算美妙,毕竟从纵情五光流色之地,变成流放到了边塞荒漠之城潜藏。 那些繁花似锦的岁月,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他心中,所有的情愫,是不是都已经荒芜枯萎? 终于在这生命最后的刹那之刻,他又可以放肆去回望,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唐二十七的脸上,竟然隐隐泛起了一道淡淡的弧光。 林隽和唐木、赵赢三人,都静静地看着唐二十七,不忍出声打扰。 三个人都是悲不自胜,眼泪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 “真的好留恋,这人世间啊。”唐二十七喃喃自语了一句。 林隽三人闻言,都是鼻中一酸,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忽然之间,眼前的一片朦胧中,腾起一阵浓烈的烟雾。 这片烟雾是从唐二十七的身上升起的,毫无征兆地出现,将他笼罩其中。 应该是灭魂丹的效力发作了。 三人无力地看着眼前的烟雾升腾,心如刀绞。 此时的唐二十七,还不知道在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烟雾终于渐渐散去。 三人定睛一看,缸中已经空无一人。 不止如此,连缸中的水,都如同被蒸发了一般。 从此世间,再无唐二十七这个人。 连他的三魂七魄,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不复存在。 林隽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整整衣襟,端正站好,朝着水缸,恭恭敬敬、心悦诚服地鞠了三个躬。 唐木和赵赢见状,也一起站好,鞠躬致意。 三人毕竟都是少年,第一次经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此时都是禁不住泪眼婆娑。 尤其是唐木,更是悲痛不已。 他仰天发出一声凄怆的嚎叫,猛地一拳砸在水缸上,悲号道:“二十七叔!” 水缸应声崩裂,碎成数片。 林隽和赵赢不约而同上前,拥抱了一下唐木。 赵赢伸出胖乎乎的手掌,拍了拍唐木的肩膀,轻轻说道:“老唐,节哀。现在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不是任性悲伤的时候。” 唐木点点头,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林隽此刻正在环顾四周,有些犯难。 这满地的同僚尸身,现在如何处理,倒是个棘手的事情。 死者要入土方能为安,如此身无寸缕地暴尸地窖,让人如何忍心? 赵赢看着林隽的神情,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开口说道:“老林,现在咱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处理善后屋中的情况了。先做正事,尽快离开这里。” 唐木向林隽问道:“老林,能不能把这些兄弟,装到你的指环里带走?” 林隽摇摇头:“空间不够,而且这种曾经有过灵智的血肉之躯,会被指环排斥,装不进去的。” 唐木无奈地摇摇头。 对于唐木的建议,林隽想起来,心中也有发毛: 真把这么多尸身装进指环里,还要带着到处走,也挺渗人的 林隽在屋中看了看,指了指墙角那边:“那里堆放的,应该就是他们的衣物了,至少,咱们帮他们把衣衫穿回去。”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都是点点头道:“好。” 三人走到墙角,拿起堆放的衣服,然后开始为死者穿上。 整个过程中,他们心中又是压抑,又是愤怒。 林隽甚至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山羊要拓跋家兄弟,去给自己找换穿的衣衫。 拿来的,恐怕就是从这些死者身上扒下来的。 他心里不禁一阵膈应,身体里生出一种冷入骨髓的寒意。 魔族人的心态如此残忍、冷酷、嗜血、扭曲。 以后不免还会与之对敌,要想战而胜之,恐怕只有一途可行,那就是以暴制暴。 三人为死者换衣的时候,都是悄然无声。 但是心中,均大起波澜,更是坚定了誓灭魔族之意。 他们终于为所有死者,都穿上了衣衫。 有的死者,还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林隽伸手,为他们合上了双眼。 三人把所有尸身,依次排开,整齐地摆放在墙边。 林隽单膝跪下,庄重地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 然后他朗声道:“诸位同僚,请安心上路。我等三人,已经为你们报仇。” 杀害这些人的凶手,就是魔族拓跋四兄弟。 而这四人,已经被他们尽数杀死,也算是为死去的同僚报仇雪恨了。 此番地窖血战,开了战神挂的林隽,先是在黑暗的甬道中,斩杀了十名八品的魔族武夫。 之后三人联手,又击杀了拓跋家四兄弟,还逼走了境界远高于他们的送葬者。 魔族的损失,也不在东院之下。 这样看来,还稍稍让人有所安慰。 林隽站起身来。 唐木开口道:“说是出口在这下面,你俩先来,找到了没有?” 赵赢摇摇头道:“我们一进屋,就看到这些惨状,哪里来得及找?” 唐木“哦”了一声又道:“那咱们就赶紧找找看。” 林隽摆摆手,制止了正准备行动的卧龙凤雏二人:“不用找了。” “送葬者是诓骗我的。” 唐木和赵赢对视了一眼,问林隽道:“你确定吗?” “确定!”林隽点点头道:“唐二十七先生,刚刚已经把出口位置告诉我了:就是在甬道另外一边,送葬者冒充魔族内应,见我的地方。” “怪不得这瓜婆娘是从门口逃出去的!”唐木恨恨道:“这女人心眼可真不少。” “这下面,明显是刑讯的地牢。”赵赢道:“送葬者诓骗老林来这里,就是想戏耍折磨他。” 说着向林隽道:“既然知道出口在哪里,那事不宜迟,咱们就过去。” 唐木却难得的谨慎了起来:“你们猜,送葬者那个瓜婆娘,会不会在门外面伏击我们?” 送葬者的境界远高于三人,真要躲在外面偷袭,还真不好防范。 林隽却摇摇头道:“咱们现在不用去出口了,有另外的法子,肯定是可以出去的。” 赵赢微一思索,看看林隽道:“言出法随?” 林隽点点头:“不错。唐二十七先生,已经把宁州府暗子的真名,告诉我了。” 赵赢回想起,唐二十七曾经单独向林隽耳语了几句,想必说的就是这个了。 他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林隽道:“老林,这地窖里面,有一件物事,最好一起带走。” 第303章 勾栏里的唐夫人 “什么物事?”林隽有些不解,向赵赢道:“难道胖兄在这地窖里,发现了什么宝物?” “是不是宝物?我不敢确定。”赵赢沉吟道:“老唐抡起来砸人那口缸子,我总觉得有点特别” “刚刚装唐二十七先生的那口缸子,被老唐一拳就打破了。” “但是在上面,他用那口缸子砸那几个魔族武夫,缸子可是丝毫无损的。” “我的直觉:那口缸子,恐怕不简单,应该有点名堂。说不定是魔族之物。” “如果能装进指环里带走,那就拿走。以后回宗门了,找长辈和师兄弟们研究一下。” “要是装不进去,那就算了。” 林隽回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点点头,说了声“好”。 然后又指着自己鼻子道:“你们来之前,我就被装在了那口缸子里面。” 唐木一听林隽也被装进过缸子里,好奇心就上来了:“老林,你是怎么被装进缸子里去的?我和胖兄还不知道,见到你之前的事情呢。” 林隽张嘴欲说,被赵赢制止:“咱们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你来这里之后的事情,找到安全所在了,再慢慢细说。今天的事情,还有蹊跷。” 林隽和唐木素知赵赢沉着冷静,又足智多谋,于是都不再说话。 三人沿着来路,又重新回到了上面的房间。 上面的情况,和他们下来之前,还是一样。 拓跋四兄弟死在地上,满地泥水和血污,水缸还侧翻在地面上。 唐木一见拓跋四兄弟的尸身,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恨恨说道:“干脆把这四个魔族人的衣服也扒掉,扔到大街上去出出丑。” 赵赢摇摇头,向唐木道:“他们是畜生禽兽,但我们不是。” 唐木朝四人尸身“呸”了几口,聊以解恨。 另外一边,林隽走到水缸边,伸手触摸了一下。 水缸表面很光滑,触手生凉,但却也感觉不到什么特别之处。 他试着用力拎了一下,水缸一动不动。 林隽现在虽然在一番血战之后,已经筋疲力尽,但他毕竟是七品境界,又修行过淬体之术。 一口普通的水缸,怎么都不至于拎不动。 他心中一动: 胖兄可能是对的。 说不定真的是捡了个什么宝物。 只不过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它的用处到底在哪里。 林隽将戴着指环的手,放在水缸上,神念转动。 水缸瞬间消失,被林隽收进了指环之中。 林隽收好水缸之后,向赵赢和唐木道:“老唐、胖兄,站到我身边来,咱们这就走了。” 唐木和赵赢闻言站到了林隽身边。 林隽双臂张开,搂着卧龙凤雏的肩膀,口出真言道:“我与唐木、赵赢,此刻在王令姜身边六尺之地。” 唐木一脸懵逼。 王令姜是谁? 赵赢却露出非常诧异的神色,和林隽在听到唐二十七私语的时候,如出一辙。 三人身影闪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色楼,是宁州府中最大的勾栏。 勾栏,其实是进行艺术演出的地方,在这里不仅能观看戏曲,还能看到欣赏到其他艺术节目。 大随国力强盛,商业繁荣,每一座城市中,都会有勾栏。 勾栏自然也是宴客、应酬、唱和、聚会的首选地方。 在勾栏之内,终日里都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境况。 处处都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景象。 因为所处城市的繁华程度不同,勾栏的规模也大小不一。 像朝歌城中的大勾栏,最多可容纳几千人。 宁州府,当然不能和朝歌城相比。 但是虽然处在边城中,春色楼的规模也并不小。 同时容纳个千把人,还是可以的。 而且这里离着边境很近,是进出西域诸国的必经要道。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甚至还不乏异族。 来往宁州府的人,大多都会来这里看一看,坐一坐。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勾栏中的节目表演,自然已经结束了。 谢韬媛,是春色楼的一名歌姬。 她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 春色楼老板考校之后,确认她的各种乐器技艺,都很出色,于是就让她在自己这里表演。 谢韬媛表演的时候,都戴着面纱,而且言明卖艺不卖身,献唱不陪酒。 倒是没有什么客人刁难过她。 能张罗开勾栏的老板,背后都有大靠山。 甚至勾栏本身,都未必是归属明面上的老板所有。 来这里的人,也没几个是专来寻晦气的笨人,当然就绝少有人会来为难一个歌姬了。 谢韬媛的乐技很过硬,三年下来,也有了相当的名气。 这几日,她还是像平常一样,按部就班地献艺,给各色的客人表演。 表演完之后,就安静地回到后院,待在自己的房间中。 看上去,和以往的每一天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她回到屋中之后,却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此刻已经是深夜,她居然还没有睡下。 跟着谢韬媛一起来到宁州府春色楼的,还有一名沉默寡言的老仆人。 他的话很少。 少到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谢韬媛让老仆人烧了热水,倒进房间里的大木桶中。 她在这个时候,还准备要沐浴。 不管怎么说,这看上去,都似乎不是件很合时宜的事情。 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 准备好一大浴桶的热水,老仆人退了下去。 谢韬媛没有伸手去试水温。 老仆人调好的水温,总是让她感到很舒适。 她高高挽起发髻,除去衣衫,钻进了桶里,将全身浸泡在热水中。 水温略烫,让谢韬媛很舒服,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背靠木桶,眼神空洞,所有所思地怔怔出神。 夜凉如水,她一直静静地待在水中。 突然毫无征兆地,她面前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三个衣衫破烂、浑身浴血的少年,出现在了谢韬媛的面前。 这三人,正是林隽和卧龙凤雏。 三人刚刚站稳,抬眼一看,面前居然是一个女子,而且正在沐浴。 谢韬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三名奇怪少年,并没有尖声惊叫。 她的脸上,甚至连一丝诧异的神色都没有。 林隽三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谢韬媛并没有看他们,而是向他们身后的地方,看了看。 等了片刻,并没有其他人再出现,她脸上显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这表情一闪而逝,谢韬媛的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定。 她并没有立即让这三名不速之客离开,而是轻声说了一句话:“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林隽闭着眼睛脱口而出:“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谢韬媛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真是你来了。” 林隽依旧闭着眼睛,拱手为礼道:“见过唐夫人。” 第304章 带头大哥来背锅 唐夫人? 什么唐夫人? 咋一听林隽称呼浴桶中的女子为“唐夫人”,唐木一个激灵。 这个女子自己从来都没见过,怎么会是唐夫人? 他猛地睁开眼睛,瞟了一眼这女子的相貌,连忙又把头低下。 此时灯火昏暗,其实也看得不甚清楚。 唐木这只是个下意识的的动作,“非礼勿视”他还是懂的。 不过他心里有些疑惑: 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女子啊,而且明显她年龄比我大了不少。怎么成了唐夫人了? 老林是被刺激得有些失心疯了? 他侧头看了看林隽,轻声说道:“老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隽还未开口,听见唐木问询的赵赢,轻轻扯了唐木衣角一把:“这是你二十七婶,你这个憨货,想到哪里去了?” 二十七婶?! 怎么无端端的,从浴桶中冒了个二十七婶出来? 唐木被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谢韬媛看了看面前的三名少年,轻声说道:“麻烦三位,暂避一下,等我更衣,再与你们叙话可好?”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三名少年立刻背转身。 睁眼一看,面前是一道深色纱幔。 撩起纱幔,三人走了出去。 纱幔之后,又是一道门。 背后传来谢韬媛的声音:“请在门后房中,稍等片刻。” 林隽应了一声,推开房门,与卧龙凤雏走了出去。 外门的房间并不大,屋中有一张桌子,桌上燃着一盏油灯,发出些微的亮光。 三人来到桌边坐下。 唐木急不可耐地向林隽问道:“老林,你怎么称呼这女子叫‘唐夫人’?” 然后又向赵赢道:“胖兄,你怎么知道她是我二十七婶?” 他挠挠头道:“你们认识她?” 唐木一脸的懵逼:“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林隽向赵赢道:“胖兄,你来说。” “好。”赵赢向唐木道:“刚才老林口出‘言出法随’真言的时候,你听到了?” “嗯。”唐木点点头:“听到了,怎么了?” 赵赢又道:“那你听清楚没有,老林的真言,说是要送咱们到哪里?” “这个”唐木露出思索的表情,开始回忆:“好像是王什么什么?我记得不清楚了。” 他看向赵赢:“难道,这女子姓王?老林的真言里面,说的就是她?” “不错!王令姜。”赵赢颔首道:“就是你二十七婶。” 唐木一脸茫然:“王令姜又是谁?” 赵赢看向林隽,两人对视一眼,均感无语。 林隽耐心解释道:“王令姜,是朝歌城中,非常有名的才女。” “三年前,和唐二十七先生情投意合,然后又被棒打鸳鸯的,就是她。” “你走的是武夫证道一途,对这些情况不甚了解,倒也不奇怪。” 赵赢大摇其头“那毕竟是你二十七叔的相好你这憨货,居然连自己婶子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我和老林这两个外人,反而比你还清楚” “哦,原来如此!”唐木恍然大悟,接着又道:“不对啊,她不是已经服毒自尽了吗?” 也难怪唐木吃惊,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突然之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确是让人难以置信。 赵赢看了唐木一眼道:“你还是问你二十七婶。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唐木并不是笨人,知道事涉机密,于是撇撇嘴,不再发问。 三人苦战一场,此时都是饥渴交加,疲累不堪。 说了几句话,三人鼻中传来一阵香味。 饥肠辘辘的三人,都是眼中一亮。 唐木向林隽和赵赢道:“你们有没有闻到,有吃食的香味?” 赵赢连连抽动鼻子,站起身来,凑到桌上的一个盒子边使劲嗅闻了几下。 他指了指盒子:“吃的就在这盒子里面。” 唐木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伸手去揭开盒盖。 赵赢挥手打落了唐木的手:“说不定是人家的宵夜,你乱动干什么?” 唐木吞了一口唾沫:“既然你们说她是我家二十七婶,那侄子吃她点饭食,总不见得是什么无礼的事情?” 赵赢其实也饿得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听了唐木的话,虽然觉得有点道理,终究还是认为不妥,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卧龙凤雏,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林隽。 毕竟他们三人之中,林隽才是带头大哥。 大哥就要有大哥的觉悟,背锅的事情,当然是当大哥的来,比较合适。 林隽想了想,然后道:“听唐夫人说话的语气,应该是知道有人会来。” “以我对女人的了解,无论如何,她们都不会这么晚还要吃宵夜的。” 玄机居士还在轻断食呢。 至于顾月影这种女中吃货,那简直是万中无一的。 而且,严格来说,她还不能叫做“女人” 林隽一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是唐夫人准备的,那食物的安全,也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咱们吃!吃饱了再说。” 唐木闻言大喜,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食盒。 一阵令人感到亲切的肉香和面香味飘了出来。 盒子里面,是一个个码放整齐的油纸包。 唐木拿了一个出来。 油纸包里,是一个馍。 他一口咬下去,满口肉香:原来里面还有肉馅。 唐木向赵赢和林隽点点头:“好吃。” 于是两人也各拿出一个,开始吃了起来。 林隽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有一天还能吃上肉夹馍。 而且这肉夹馍,居然还是温热的! 唐夫人的心思,真是细腻。 三人年纪虽小,却都是性格坚韧之辈,刚刚经历的血腥残酷场面,对胃口的影响,居然显得并不大。 他们不再说话,都闷头大嚼。 鏖战了许久,他们也都曾被打得疯狂吐血。 此时三人嘴里,都还满是血腥之气,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香喷喷的肉夹馍入口下肚,终于压住了饥火。 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狼吞虎咽,三个人的抗压能力,委实都还不错 桌上油灯旁边,摆放着一个茶壶,几只茶杯。 林隽取过三只茶杯,提起茶壶将茶杯斟满,递给卧龙和凤雏。 茶楼里面并没有茶,只是温水。 吃饱喝足,三人一直紧绷的身体状况,终于也有所缓解。 现在就等着王令姜沐浴完毕,出来细谈了。 林隽心中,也的确有些疑惑,想要向她问询。 下一步如何行动?还要着落在她的身上。 内室那边,一直悄无声息。 时间慢慢流逝,三人等了好一阵,王令姜却没有出来。 三人等得都有些心焦,却又不方便去敲门问询。 甚至都不好意思,竖起耳朵来听里面的动静。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305章 腹有诗书气自华 唐木悄声问林隽道:“老林,你是了解女人的。她们沐浴,都要这么久吗?” 什么叫“她们”? 林隽心中腹诽: 我可就只是旁听过玄机居士一人沐浴的啊。 月轮明王在我屋里那次,根本就不能算数。 大家熟归熟,我一样可以告你诽谤的 他木着脸,摇摇头道:“我不清楚。” 赵赢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凝重,开口说道:“我想,唐二十七先生的事情,唐夫人恐怕已经猜到了。” 一听赵赢说到唐二十七,大家的心情,都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此时,门轴轻响,王令姜终于从内室走了出来。 看见王令姜出来,林隽等三人都站了起来。 之前在地窖之中,林隽听到唐二十七在自己耳边,说出“王令姜”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同时他也明白了,唐二十七能够坚守秘密的原因: 唐二十七被浸泡在盛满了龙涎液的水缸中,筋断骨裂,身体上吃尽了苦头。 而且同时,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东院的同僚,一个接一个地被魔族人开膛破肚,惨死眼前,精神上也饱受折磨。 但是却宁可自断经脉,也坚持一个字都没有向魔族吐露。 因为唐二十七要守护的暗子,就是王令姜——他一生最挚爱着的人。 林隽和赵赢都已经隐隐猜到了,王令姜的死而复活,很可能是东院的布局安排。 但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所以就连唐木问赵赢的时候,赵赢也没有明说。 林隽向白衣女子拱手见礼:“见过唐夫人,适才误入内室,情非得已,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王令姜一身素白衣衫,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布带。 她的容貌其实并不如何出众,只是中上之姿,但是自有一股淡雅气质。 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外如是。 王令姜走到近前,林隽能看到,她的双眼似乎有些红肿,但是面色平静,眉宇之间颇有英气。 她是个聪明人,从林隽三人出现时的狼狈状况,就已经猜到:自己的夫君唐二十七,已经遭到了不测。 她饱读诗书,虽未修行,但出身显贵的书香世家,儒道的“言出法随”之技,她也曾见到过。 三名少年毫无征兆的瞬间出现,很明显是用了“言出法随”的法门。 如果不是自知濒临绝境,唐二十七一定不会把她的真名,告诉其他人。 因为她的真名“王令姜”,在理论上,已经是一个死人。 盖棺定论,无可置疑。 她现在的名字,叫做谢韬媛。 用“谢韬媛”这个名字发出的真言,是到不了她身边的。 唐二十七已经销声匿迹了好几天,王令姜当然很担心记挂。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三个少年的出现。 她的心沉了下去。 虽然一直有心理预期和建设,但是事情真的被确认的那一刹那。 她依然有想要追随唐二十七,一起死去的冲动。 但是她不可以。 她和他说好的,不管最后剩下的谁,都要为了对方,好好活下去。 而且,她已经有了身孕。 唐二十七和她的孩子。 他们各有掩饰的身份,并没有住在一起。 所以,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王令姜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情绪的稳定。 她压抑住了自己心中悲怆的涌动,客气地将三个少年请出了内室。 外面的房间里,有准备好的肉馍。 那是他到宁州府之后,最爱吃的。 她也不清楚,为何当年的一个翩翩公子,会喜欢上吃这个? 她做了他会随时带人回来,要吃饭喝水的准备。 他不喜欢喝茶,所以茶壶里面的,是温水。 外面传来三个少年狼吞虎咽的声音,她才开始流泪呜咽。 王令姜不敢让悲伤的情绪,占据自己身心太久。 她很快擦干净眼泪,从浴桶中出来。 穿上袍子,翻找出一条黑色布带,在腰间系上。 然后才心平气和地,从内室里面走了出来。 见林隽施礼,王令姜也是大大方方地拱手还了一礼,口中说道:“见过大人。大人三人,刚才不过是无心之失,谈不上什么冒犯。”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扫了一眼桌上。 桌上还放着数张油纸,是用来包裹肉夹馍的。 可惜唐二十七,已经吃不上了。 林隽见王令姜看向桌面,于是略带歉意地说道:“腹中饥渴难忍,我就自作主张,将盒子中的肉馍取出,与他们二人分食了。” 王令姜不以为意地说了声:“无妨。” 然后又道:“大人,有些情况,属下想单独禀报,不知可否?” 林隽看了看赵赢。 赵赢点点头。 此地应该是个安全的所在,对方又是个文弱的女子,而且其身份也很可靠。 林隽单独和她交谈,应该并没有什么危险。 只不过对方毕竟是个女子,年龄虽然比林隽大几岁,算起来还是唐木的长辈。 但终究是孤男寡女,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林隽一时之间有点踌躇。 王令姜极为聪慧,见林隽犹豫,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淡淡说道:“大人,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尚不介意男女之防。大人行事光明磊落,又何必在乎这些小节?” “现在时间和情势都很紧迫,何须被细枝末节的事情,绊住手脚?” 林隽听了不禁有点汗颜,也有些被对方的胸襟气度折服。 自己一个须眉男子,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子? 于是点点头道:“好。”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举步就行,朝正对内室房门的另外一边门口走去。 王令姜说了一声“二位且慢。” 赵赢和唐木不明所以,但是闻言还是停住了脚步。 王令姜双手轻拍,击掌发出“啪啪啪”三记响声。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走进来一个老仆人。 老仆人瞥了屋中三人一眼,脸上不动声色,毫无诧异吃惊神色。 他一声不响,垂手恭立,静待王令姜发话。 王令姜语气很柔和,对老仆人说道:“忠伯,我要和老鬼大人,单独说点事情。麻烦你带他的两位同伴,到楼下暂歇。” 老仆人说声“是”,转身走到门口。 他并不说话,更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赵赢和唐木。 唐木在老仆人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这个人看。 一听这个老仆人名叫“忠伯”,于是唐木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下。 忠伯一直低着头,并不和唐木照面。 唐木突然指指自己鼻子:“忠伯,你看看我是谁?” 忠伯慢慢抬起头来,看了唐木几眼。 他本来木讷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脱口而出:“十三少?” “可不就是我!”唐木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熟人,满是阴霾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忠伯看了看王令姜,然后向唐木道:“十三少,咱们到楼下去说。” 唐木点点头,说声:“走。” 忠伯打开门,手持灯盏,在前面带路。 唐木和赵赢跟着也走了出去。 等三人走出去之后,王令姜和林隽在桌边相对而坐。 王令姜向林隽道:“大人,我夫君是否已经遭遇不测?” 林隽素知她聪慧之名,本来也不准备欺哄,点点头道:“是。” 王令姜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想到了。” 然后抬头看着林隽,眼中有期待的波光闪动:“他有没有什么话,留下来给我?” 第306章 真正的英雄主义 林隽想了想,唐二十七在临死之前,的确是说过一句话的。 他向王令姜道:“唐二十七先生说——真的好留恋,这人世间啊。” 林隽此刻才明白,唐二十七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唐二十七到边远偏僻的宁州府来做暗探,其实并不是孑然一身。 他是和自己的爱人,一起来到此地。 这里的风景虽然难谈美好,也并不多么繁华锦绣。 但是在哪里不重要。 和谁在一起,最重要。 这么相守过了平静而温馨的一段时光,所以唐二十七才会如此眷恋人世。 王令姜又道:“还有么?” 接着追问道:“是不是情况不允,他已经来不及开口了?” 林隽闻言愣了一下。 当时唐二十七已经服下了灭魂丹,身体和神识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不多时就灰飞烟灭,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而且在唐二十七的认知里面,其实这句话,应该已经足够表达他对爱人的感情了? 单独留下什么特别亲切的话给爱人,她听到之后,会不会因此而更加伤心呢? 见林隽沉默,王令姜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世上不管男女之间的感情多么深厚,互相之间多么知根知底,但终究男女有别,很难在思想上,做到完全共鸣和同步。 唐二十七没有留下情深义重的遗言,是因为不想让爱人过度伤心。 也因为他没有单独留话,让王令姜不免遗憾神伤,觉得有被忽视。 女人需要的,不仅仅是爱,还要唯一的偏爱。 不管多么聪明、睿智、冷静、镇定的女性,当她真的奋不顾身地,投入到这样一段感情中之后,往往考虑事情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全面客观了。 即使王令姜考虑到的情况,已经非常接近当时的实际状况。 但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失望之情,也是颇为明显的。 林隽有些不忍心,看着这对夫妻男人身死、女人悲苦。 于是开口说道:“是唐二十七先生告诉了我,你的真名。对了,其实他还有些话,让我带给你。只是……我有点不好意思说。” 言下之意,就是您先生托我带的这些话,可能有点肉麻…… 所以他一开始,才没有好意思说出来。 王令姜眼中一亮,目注林隽:“哦?大人无须介意,尽管说就是了。他,还说了什么?” 林隽想了想,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不怕念起,唯恐觉迟,既已执手,此生无憾。” 王令姜听完林隽这几句话,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胸口起伏了几下。 她的鼻翼、嘴角、眼眉都在微微颤动。 她顿时觉得,自己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过了片刻,她平静了下来,向林隽点点头道:“多谢大人。” 林隽道:“唐夫人不必客气。我和唐二十七先生,虽然素昧平生,但是这次见到他,让我也很是佩服。” “他是很不错的。”王令姜点点头,并没有逊谢:“他是个很勇敢的人。” 林隽颔首深表赞许:“我在唐先生身上,看到了真正的英雄主义体现。” “英雄主义?”王令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大人,那在你看来,什么是真正的英雄主义呢?” “世间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林隽沉声道:“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 “唐先生本是才华横溢的翩翩君子,现在隐藏于边远的宁州府,做些以往没有学过也没有练过的潜伏事情,却甘之如饴。” “他面对绝境之时,仍然在为我这个后辈,考虑未来的可能。” “他吃了很多苦,也遭了很多罪,可是离开的时候,很平静和安详。” 王令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滴落下来。 她和一般的女子还是不一样。 心中痛得死去活来,却没有叫一声苦出来,更没有声嘶力竭、泣不成声的表现。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尽量让自己的泪水停下来。 林隽看在眼里,也是佩服不已。 王令姜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了下去。 一杯水喝完,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她向林隽道:“大人,咱们说正事。” 林隽点点头道:“好。” 然后又道:“你的代号是什么?我在资料里面,为什么没有看见?” 王令姜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的代号,是‘蟾蜍’。我和二十七郎的代号,都是‘蟾蜍’。蟾蜍,不只是他一个人。” 林隽点点头道:“明白了,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你。这样看来,宁州府中,东院的其他人,跟你之间,应该从没有过接触了?” 王令姜道:“不错。因为我的任务,就是跟魔族那边的内应联系。为了安全起见,卫公隔开了我和其他所有人的接触。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林隽想了想问道:“包括‘山羊’么?” “山羊?”王令姜疑惑道:“山羊是谁?我不知道这个人。” “山羊是宁州府在东院的负责人。”林隽道:“唐先生没告诉过你?” “没有。”王令姜摇摇头:“我知道东院在宁州府,还有其他暗探,但是具体是谁,代号是什么,二十七郎不会说,我也不会问他。” 她强调了一下:“这是卫公定下的规矩。” 林隽晃了晃自己脑袋,向王令姜道:“唐夫人,我现在脑袋也有点晕乎。” “咱们现在这样的说话方式,太散太慢。”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想麻烦你,把你现在知道的重要情况,先说上一遍。我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你如何?” 王令姜点点道:“好。” 她一边回忆,一边讲述自己知道的情况: “我所知道的情况,是这样的。” “十数日前,我收到消息,有一个投效我大随的魔族重要人物,近日要来宁州府。” “此人指定,要见我朝的某个大人物。见面目的,魔族那边没有说。” “这个消息,二十七郎报回了朝歌城东院。” “东院那边,要我安排见面的两人,在春色楼接头。” “三日之前,二十七郎突然信讯全无,我预感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 “因为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他绝不可能连续三日都不出现。” “在大人你来之前,二十七郎说过,现在情况复杂。但是如果直接能找到我的,一定就是朋友。” “整个宁州府,就只有他和忠伯,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如果大人你来了,二十七郎没有一起出现,那么他就是遭到不测了。” “他说过,他会守护你左右,用生命,来保护你的安全,直到最后一刻。”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王令姜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林隽想了想,向王令姜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否知道,这个魔族重要人物,是什么地位身份?” 第307章 属下有个大胆的想法 王令姜摇摇头:“不清楚。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见到过对方。” 随即又道:“不过其身份地位,在魔族中一定很尊贵重要。” “每次传过来的情报,都是魔族的核心机密。” 林隽有些疑惑:“既然没有见过到对方的人,那对方是怎么传递情报的?” “有暗语。”王令姜说道:“对方会给我们留下暗语,我们收到之后,再进行转译。” “这不是太明显了吗?”林隽道:“万一被人看到暗语,别人不会觉得有古怪?” “仅凭一双肉眼,是看不到的。”王令姜解释道:“需要用特殊的手段配以药物,暗语才会显现出来。” “寻找暗语和让其显形之事,都是夫君来做的。” “找到魔族人留下的暗语之后,他会先让其显现出来,再转交给我,由我来破解。” “至于他是怎么拿到暗语的,我不会问他,他也不会说。” “二十七郎明面的身份,是一个游方郎中。不定时都会到春色楼中坐诊,这里人来人往,找他看诊的人也不少,并不会引人注目怀疑。” 林隽恍然大悟: 唐二十七出身蜀中唐门,精通医书药学和丹道。 让隐藏在物品上的暗语显形,这样的事情,当然难不倒他了。 春色楼是人流集散地,本来多有郎中、相师之类的人来此摆摊。 问诊看病这样的接头方式不着痕迹,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现在唐二十七已经身死,这条线就断掉了,该如何是好? 林隽从未遇到过这种烧脑的局面,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无措。 他皱眉向王令姜道:“现在没有唐二十七先生帮忙,即使有人留下了暗语,我们不知如何去找,也没办法让暗语显出。” “这样一来,消息已经断绝。如何才能和魔族来人联系上呢?” 王令姜想了想,向林隽道:“大人,属下有个大胆的想法,您斟酌一下?”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有大胆的想法 林隽点点头:“唐夫人请讲。” 王令姜道:“我们一共收到过四次情报。前三次,情报都是藏在一锭银两上。最后一次,也就是魔族要人,将来到宁州府的消息,是隐在一方丝巾中。” “虽然我从不问询,但是银两和丝巾上,明显都带有一股女子的体香味道。” “我能确定,这香味,都是出自一人身上。” “所以魔族传递消息的人,应该是一名女子。” “每次拿到情报,都是二十七郎在春色楼坐诊的时候。” “我的推断是:魔族女子来到春色楼,在问诊看病的时候,进行了情报交付。” “对方的接头人,应该清楚,二十七郎就是东院的接头人。” 林隽点点头:“唐夫人说得没错,不过现在,唐二十七先生,已经没办法再出现在春色楼了。” 他看着王令姜:“对方又怎么知道,应该找谁?” 王令姜道:“大人有所不知,春色楼允许商贩或者郎中、相师们在勾栏中营生,是要收费的。” “为了方便管理和收取费用,长期摆摊营生的人,其摊位的位置,从年头就会固定下来。” “位置越好,生意当然就会越好。为了二十七郎能有个好位置,我还去找过春色楼的大掌柜,让他照拂一二。” 林隽听王令姜说了半天,有点不得要领,于是问道:“唐夫人,即使位置固定,但是唐二十七先生人不在,如之奈何?” 王令姜目注林隽:“大人想想:这几日,就是魔族人到来的时候,难道我们不能换个人,去坐在那个位置上?” 林隽脑中如一道闪电划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通透感。 他看着王令姜,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 王令姜缓缓点头:“属下正是此意。” 她的意思:就是要林隽,顶替唐二十七,在春色楼中那个固定的位置,坐而问诊。 林隽一下愣住了。 我尼玛从来就没有做过医生这个职业好? 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少年,要悬壶济世??? 我都还没修行过医道好吗? 王令姜见林隽面有难色,问道:“大人,你未曾修行过医道,故而犯难,对?” 林隽点点头:“正如唐夫人所说,我对医道一窍不通,这样去坐诊,岂不是很容易穿帮?” “穿帮?”王令姜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林隽的意思,然后说道:“有没有修行过医道,会不会看病问诊,其实不重要,也不会穿帮。” 林隽不解其意:“唐夫人何出此言?” 王令姜道:“大人,你年纪尚小,可自称是二十七郎的侄子,前来投靠叔辈。” “若真有人来问诊,只说叔叔去城外山中采药去了就是。你在这里等着,是为转交药草给之前病人。” “有急症的病人,让他另寻郎中。不着急的嘛,病人有什么症状,让其口述,你记录下来,说等叔叔回来再转交,让病人下次再来拿药方或是药草便是。” “坐诊看病,不是目的,只是一个手段。” 林隽点点头,对王令姜的分析建议,心中很是认可:“其实会不会替人看病,根本就不重要嘛。重要的是,要有人合乎情理的,出现在那个位置上。” 王令姜颔首:“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林隽大概想了一下,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魔族的人,真的是按王令姜说的方式,和唐二十七联络接头,那么自己出现在那个位置上,自然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临行之前,和魔族人接头的暗语,卫公已经告知了他。 有人能来和他对上暗语,那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任务。 能这样接上头,当然最为理想。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在春色楼中,枯等一段时间,见不到对方而已。 除此自外,好像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林隽向王令姜点点头道:“唐夫人这个建议不错。我稍晚跟两个同伴商量一下,再最后决定。” 王令姜道:“属下只是建议,大人自行定夺便是。” 林隽站起身来,向王令姜抱拳道:“唐夫人,多有打扰。天色很晚了,既然计议已经暂定,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王令姜犹豫了一下,然后向林隽道:“请大人暂且留步。属下还有一件私事,想向大人禀报。” 第308章 人在江湖 林隽闻言,又坐了下来,点点头道:“唐夫人但说无妨。” 王令姜踌躇了一下,开口说道:“大人,这次的事情,完结之后。能不能允许属下,退出东院?” 说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隽的脸色。 面前这个少年,虽然看来面善,说话也是有礼有节。 但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是浑身浴血,满是杀气。 这可并不是个什么稚气未脱的无知小儿。 而且东院卫公派出来的人,从来就没有善茬。 王令姜只是希望,林隽能看在自己新近丧夫的惨状,能生出些恻隐之心来。 林隽没有想过,王令姜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他始料未及之下,也是吃了一惊。 这种要求,自己恐怕没有权限批准? 而且,还有人居然敢提出退出东院的要求? 他想了一想,看着王令姜道:“唐夫人,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你说的事情,我是不能决定的。” “我不能答应你。你的要求,我的确是爱莫能助。” 王令姜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你是卫公心腹,位高权重。属下现在的情况,您也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了。” “卫公待我,恩同再造。我本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不过” 她抬眼看着林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有身孕了。” 这句话一说,林隽一下就能理解她的苦衷了。 唐二十七新亡,王令姜怀着他的骨血,当然想安定地把孩子生下来,再养育大。 东院暗探过的,都是成天提心吊胆、神经高度紧张的生活。 说是在刀头上舔血,也不为过。 林隽内心,是很同情王令姜的。 不过还是没辙——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这就是残酷的生活 所谓的“人在江湖,生不由已”,就是这样。 卫进忠又不是活菩萨,他帮助唐二十七和王令姜,自然是有其目的性的。 现在的情况,唐二十七夫妇俩也应该考虑过了,这就是他们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 林隽想了想道:“唐夫人,你看这样好不好?卫公对下属,赏罚分明。唐二十七先生为国壮烈捐躯,立下了功劳。” “这次的任务完成之后,一切情况,我自会禀明卫公,由他来定夺。” “我知道,你不想再留在这处伤心地。至不济,我会力求卫公,为你和孩子,换个地方,找个安稳所在待下来。你看如何?” 王令姜连忙起身,向林隽福了一下礼:“多谢大人。给大人添麻烦了。” 林隽也站起身来,下意识想要扶一下对方,又觉不便,于是拱拱手道:“唐夫人无需言谢,不过是分内之事,举手之劳而已。” 然后又道:“唐夫人既然有孕在身,那就赶紧休息,我告辞了。” 王令姜站直身体,指了指地面道:“大人出门下楼,见了忠伯,告知他后面的计划,他会妥善安排好的。” 林隽点点头:“好。” 然后转身开门,走出了房间。 他出门之后,就看见了忠伯。 忠伯正手持一盏油灯,站在楼梯口。 看见林隽出门,他也并不多说话,做个“请”的手势,然后当先向楼下走去。 林隽在修行之后,此时的目力,已经很是敏锐。 现在心境平和之下,虽然灯火不甚明亮,也看清了忠伯的长相。 忠伯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应该得有六十往上,头发已经花白,额上几道皱纹很深,颔下却并无一丝胡须。 林隽走在忠伯后面,再注意看了一下他走路的姿态。 忠伯走路,微微弯着腰,透着一股谨小慎微的味道。 难道他是个阉人? 林隽心中不免生出些怀疑。 两人来到楼下,是一个小花厅。 赵赢和唐木都在厅里面。 两人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 唐木靠在一把椅子上面,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面,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赵赢则是端端正正盘腿坐好,闭着双眼正在调息。 听到楼梯声响,赵赢睁开眼睛。 看见是林隽下来,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唐木,竖起指头在唇边,做了个要林隽小声的手势。 林隽会意,点点头,走到两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赵赢放下盘着的腿脚,穿上鞋,蹑手蹑脚地走到林隽旁边,轻轻搬了一把椅子,挨着林隽坐下。 忠伯还是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出了门去。 见忠伯出门,赵赢凑到林隽耳边,轻声道:“这里是春色楼后院,咱们三人,不能在这里久待。天亮之前,咱们就得离开。另外有个落脚之处。” 林隽点点头,表示明白赵赢话里的意思。 自己三人要是白天从这里走出去,人多眼杂,难免引起别人注意。 赵赢又道:“老林,刚刚跟唐夫人商量之后,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林隽把假扮唐二十七子侄,去摊位上等待魔族接头人的计划,轻声告诉了赵赢。 赵赢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么做,似乎有些风险。” 林隽和王令姜商议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还有什么风险。 他知道赵赢多智,于是问道:“胖兄,有什么风险?” 赵赢道:“我们假设魔族那边来接头的人,认识唐二十七。对方也知道,唐二十七在春色楼中坐诊的位置,会去那里找他。” “但是据唐二十七所说,送葬者说的接头暗语,是对的。” 他看了林隽一眼:“来那个位置上,跟你接头的,焉知不是魔族的杀手,甚至是另一个送葬者?” “这样的话,你就会有很大的风险。” “要是你出了什么状况,这个任务,那就彻底没法完成了。” 林隽思索了一下:“卫公曾经说过。能说出和我接头暗语的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因为之前的对方给出的情报,非常准确和重要。” “对方没有必要,为了要我的性命,作出如此之大的牺牲,布下这样的一个局” 赵赢表情也有些困惑,向林隽道:“既然卫公如此说,那么自然是可以信得的。” “不过我们现在遇到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有些蹊跷。” “尤其是这个神秘的送葬者。” 听赵赢提到送葬者,林隽有些好奇地问道:“咱们三人,不是跟送葬者缠斗了老半天?” “毫无疑问,她就是一名魔族高品修行者,有什么蹊跷之处?” 第309章 关于送葬者的疑问 赵赢道:“你想想看,如果送葬者和那四名魔族武夫联手。咱们三人,有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即使后来她在以一敌三时,其实境界碾压之下,也可以轻易杀掉咱们三人。但是她为何会显得如此漫不经心?” “真的是因为觉着咱们三人修为太差,不屑一顾么?” “说她是大意轻敌也好,或者说过于自负也好,我的感觉是——她根本就没有对咱们,尤其是对你,起真正的杀心。” “更大程度上,好像是一种……戏弄。” 赵赢看着林隽道:“老林,你比我们先到。那么你看到送葬者,亲手杀死过一个人吗?” “唐二十七说了,宁州府所有死去的东院暗探,都是被那四名魔族武夫折磨杀害的。” “送葬者本人,甚至都没有在现场出现过。” “这还是传说中极度冷酷,残忍嗜血,凶悍好杀的送葬者?” “而且你不觉得吗:这名送葬者,虽然境界比咱们高出不少,但似乎实战的经验,其实比起咱们,都有所不足?” 林隽仔细回想了一下。 情况还真是如赵赢所说。 而且自己单独和送葬者相处的时候,她其实完全可以轻松杀掉自己。 但是她偏偏没有这么做。 而是放自己出去了甬道,让自己和一众魔族武夫血战。 一众魔族武夫被杀死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出手相助。 整个拼杀的过程中,从头到尾,她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对于同族人,一丝守望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感觉这个女子送葬者,有些玩忽职守、不务正业 林隽也是越想越疑惑,他问赵赢道:“胖兄,那你的看法是?” “也许我的想法,有点耸人听闻。”赵赢肃容道:“我感觉这个送葬者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送葬者。” 他的话,说得有点绕口,但是意思表达是很清楚的,林隽一下就听明白了。 赵赢怀疑,自称送葬者这名女子,来历有些问题。 她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宰掉他们三人,其中有着什么内情。 而个中缘由,赵赢也想不出来。 林隽想得有些头疼,向赵赢道:“如果这名女子不是送葬者,那么那些魔族武夫,为何没有揭穿她?” “你也亲眼看到了:那些桀骜不驯、狂妄自大的魔族武夫,对她可是服帖得很。” 赵赢摸了摸自己肥厚的下巴,脸上神色也有些茫然:“对啊,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林隽道:“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去冒这点风险,现下还有更好的办法?” 赵赢紧蹙眉头,想了想道:“话虽如此,即使要执行这个计划,咱们也可以做点调整。” “调整?”林隽摸了摸鼻子道:“如何调整?” 赵赢道:“可以由我,代替你,去坐到那个位置上。” “没有人知道,唐二十七所谓的子侄,到底长得什么样?” “你去和我去,没有本质上的差异。” “况且我看过《北溪全经》中的一些医学典籍,跟着咱们张九六师傅,也修行过一段时间的医道和药学。” “若非疑难杂症,我倒是也能看看普通的小伤小病。” “我代你去那里,不是显得更为合情合理?” 林隽一听,马上摇头:“胖兄,你的心思我很明白。你其实是想代替我去犯险,心意兄弟领了。” “不错。你代我去,还是我自己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甚至于你还懂些医术,说起来比我还要合适一点。” “但是既然魔族来人指名点姓要见我,必然是对我有所了解的。” “我的长相,对方多半知道。你代替我去,人家说不定真以为,你就是唐二十七先生的子侄了。就不会贸然出现,来进行接头。” “何况卫公告知我的接头暗语,也只能我自己一个人知道。见到魔族来人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不是我不相信你和老唐,这是卫公定下的规矩。” “你连接头的暗语都不清楚,去坐在那个位置上,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就这样决定了——还是我去。” 赵赢的小心思被林隽拆穿,也只好无奈地探口气:“我跟老唐都是来保护协助你的,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嘛。” “明天到时候,我和老唐,也同你一起前往春色楼。在坐诊的位置附近,为你把风好了。” “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林隽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此时门轴轻轻一响,忠伯提着一个水桶走了进来。 水桶中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忠伯将水桶提到屋子角落,又走到林隽跟前,递过一条毛巾来,向林隽道:“请擦擦身子。”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还是听得出来略有些尖利。 林隽心中一动: 这个忠伯,难道真的是个阉人? 东院中,的确是有不少的宦官,如果说忠伯是被卫公派驻此地的,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刚才唐木的表现,很明显和这位忠伯是熟识的。 蜀中唐门中,为什么会有阉人? 林隽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见忠伯已经把毛巾递给了自己,他连忙伸手接过。 忠伯站到门口,背转身朝着他们,似是在听着门外的动静。 林隽来到放水桶的角落,脱去身上满是血污的衣衫。 他将毛巾在热水中浸湿,然后拧干,蒙在脸上,感受了一下这柔软贴面的温热。 然后才开始擦拭起了身上的泥垢血污。 他擦拭身上的时候,却发现像是在擦着玻璃一样,有一种麻木的迟钝感。 林隽回过神来:自己身上,还穿着陈良师兄所赠,为他在甬道中开出战神挂的“天蚕宝甲”。 林隽卸掉宝甲,扒掉丝袜,爽快地擦起身子来。 恶战了一晚上之后,能用热毛巾这样擦拭几遍,真是让人全身舒服。 林隽身上多处受创,虽然并不致命,却也有些淤青肿胀之处。 不小心触碰到了,就传来一阵酸爽的疼痛感…… 等林隽擦拭完毕之后,忠伯又递过来一身干爽的衣服。 等林隽穿上天蚕宝甲和丝袜,换好衣服后,忠伯说道:“先请尽管休息,到可以走的时候,我会来叫。” 林隽点点头,又回到椅中坐下。 忠伯又一手提起水桶,一手拿起林隽换下的衣衫,开门走了出去。 林隽和赵赢也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这初来乍到的一战,弄得他们都是神困身乏。 不多时,林隽的眼皮就开始打架,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人在摇晃自己。 于是林隽一下醒了过来。 第310章 两棵枣树 林隽睁开眼。 他看见赵赢和唐木正站在自己面前。 卧龙凤雏的状态,显然已经有所恢复,眼神灼灼地看着林隽。 赵赢冲林隽轻声道:“可以走了。” 林隽的消耗很大,此时还有些迷瞪。 闻听赵赢所言,他使劲揉搓了一下脸庞,也站起身来。 打了一个哈欠,伸展了一下躯体,林隽朝门口看去,忠伯正站在那里。 见三名少年都已经清醒过来,忠伯将门轻轻拉开一道缝隙,目光在外面扫了一圈。 他回头朝三名少年点点头,走了出去。 天边已经泛白,天有了要亮起来的样子。 门外面是一所庭院,忠伯打开院门,带着三名少年走了出去。 这里是春色楼的后院,由很多的小院子组成。 繁多的小院中间,是幽暗的深巷小径。 四人默不作声地在巷子中穿行。 两侧的院中,不时传出人们即将晨起的动静。 有人在轻声呼唤下人,有人在烧柴倒水,还有偶尔的犬吠猫叫之声。 走了一阵,他们穿出了这一边宅邸院落。 出了小巷,外面是一条平直宽阔的青石板大路。 此时的大路上,开始有了些人气。 宁州府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处,往来的人一直不少,车轮马蹄之声在青石板上回荡。 沿着青石板大路,大概又走了两箭之地,过了三个巷口,到得第四个巷口的时候,忠伯停了下来。 他在一个卖早饭的摊位上坐了下来,指了一指旁边的位置,向林隽三人道:“先吃点东西。” 三名少年也坐了下来。 热腾腾的早餐很快就端了上来。 每人面前是一碗羊杂汤,还有一个白馍。 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宁州府早上的风,还是有些冷冽刺骨。 汤是现熬的,汤色雪白。 汤底很厚重,味道相当鲜美。 老板是个实在人,汤里面的羊肉羊杂很多。 一口热汤下肚,再咬上几口白馍,整个人的身体一下暖和了起来。 四个人沉默地喝汤吃馍,只听到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这么一碗早饭入腹,三名少年顿时有了满血复活的感觉。 吃完早饭,忠伯结了账,当先走入了这条小巷。 往小巷里面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处宅院的门口。 忠伯左右顾盼了一下,看看四下无人,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院门。 四人推门而入。 一边走,忠伯一边向三人道:“这里就是二十七郎的住所。”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枣树主人中的一位,已经永远地不能再回来了。 忠伯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了林隽,说道:“一把钥匙开院门,另外一把,开房门。” 然后他又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林隽:“里面是一点细碎的银两铜钱,平日里可以用。” 林隽说声“多谢”,接过了小布包。 忠伯向三人道:“你们暂歇,午时之后,再到春色楼大门口来。我在那里等你们。” 林隽点点头答应下来。 忠伯想了想,又问道:“现在,我应该怎么称呼三位?” 林隽他们三人前来宁州府,是执行秘密任务,当然不能以真名示人。 他不假思索,指了指自己鼻子:“忠伯可以叫我‘叶问’。” 然后指了指赵赢:“这位是孔明。” 又指了指唐木:“他叫庞统。” 忠伯看看三人:“叶问、孔明、庞统……好。” 说完点点头,转身离去。 林隽刚想张嘴问他,和王令姜定下的计划如何实施,被赵赢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赵赢向林隽道:“计划的事情,我已经和忠伯商量过了。你睡得沉,没有叫醒你。我稍后跟你说。” 林隽没有再去叫忠伯。 他从门里探出头,左右观望一下,只有忠伯离去的背影。 等忠伯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处,林隽才把院子门从里面关上。 三人来到屋门前,赵赢侧着头,感知了一下,向林隽道:“很平静,没有什么异样的气息,应该是安全的。” 林隽拿钥匙对准门锁,将其打开,三人迈步进屋。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有单薄的阳光从窗户纸中投了进来。 以三人的修行者目力,屋中的一切,也可以看得比较清楚了。 屋中的陈设很简单,一桌一床,外加几把椅子而已。 唐二十七的生活,看来过得很平淡清苦。 林隽和赵赢各自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唐木斜躺在了床上。 此时三人精神都好了很多,离午时也还很早。 吃饱白馍喝足羊汤,三人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和精力,来聊一聊各自心中的疑惑。 赵赢看似无心地向唐木问道:“老唐,你认识忠伯?” 唐木点点头道:“不错,忠伯是我们唐家的老家仆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宁州府城中。” 林隽接茬道:“这倒也不奇怪。忠伯是你们唐家的老家仆,跟着你二十七叔来此,服侍他们夫妻,很正常的啊。” 唐木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忠伯是我爷爷的贴身仆人,他跟二十七叔,根本就不熟。”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均是大出意料。 本来按照他们的推断,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唐二十七和王令姜私定终身,可惜唐二十七上门提亲惨被拒绝。 王家不顾王令姜的意愿,要把她许配给他人。 王令姜性情刚烈,准备服毒自尽,以身殉情。 这个时候,东院卫公知道了这件事情。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卫公说服了唐二十七和王令姜,以加入东院为条件,帮助他们脱离朝歌城的苦海,双双远赴宁州城生活。 他设计让王令姜假死,又从牢狱中捞出了唐二十七,给了他们新的身份。 要想让王令姜假死不被察觉,又毫无声息地就走唐二十七,卫公的东院,可以有一百种方法…… 于是王令姜就成了谢韬媛,唐二十七就成了游方郎中。 他们在宁州府中,为了不引人注目,还是分开生活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王令姜还因此怀了身孕。 忠伯作为唐家仆人,跟着唐二十七来到宁州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现在唐木说,唐二十七和忠伯,并不相熟。 而且忠伯的身份,很可能是个阉人,那么他来宁州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311章 肝胆相照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赵赢问了唐木一句:“老唐,据你所知,忠伯他是不是修行者?” 唐木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应该不是。” 他仔细想了一想,旋即又道:“至少我不能确定。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忠伯跟其他人动过手。自我修行以来,也没感知到过,他身上有修行者的气息。” 赵赢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你记不记得:忠伯他是什么时候,到你们唐门府上的?” 唐木揉着眉心,认真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十七年前了。” 赵赢和林隽对视一眼,都感觉有点奇怪:唐木的性子,平时是比较粗疏的。现在居然连十七年这么精准的时长,都会记得? 他们都以为,唐木只会记得一个大概的时间,没想到他会记得如此清楚。 林隽问道:“老唐,你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这和你的性格,感觉不太符合啊。” 唐木挠挠头道:“家里给我办十岁生日宴的时候,爷爷喝高了,还拉着忠伯的手说‘你也来我们唐家十年了’如何如何。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不对啊。”林隽道:“你今年不是十六岁么?那忠伯不是应该来了十六年才对?” 唐木道:“老林,你不知道,我们蜀中男子满十的生日宴,都是在九岁那年办的,不信你问问胖兄。” 林隽看看赵赢。 赵赢点点头,表示确认。 唐木感慨道:“三年不见,二十七叔的样貌,变了好多,要不是有家族的血脉感应,恐怕我都不敢相认。” “忠伯倒是变化不大,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以前经常要去陪伴爷爷,还在奇怪,忠伯怎么突然不见了。我问过爷爷,爷爷也只是笑笑不说。” “结果没有想到,他是到这里来陪二十七叔了。” 唐木这一段下意识的感慨,他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但是林隽和赵赢,从里面听出了很大的信息量。 林隽向唐木问道:“老唐,你说的家族血脉感应,是什么意思?” 唐木道:“像我们这种修行者家族,越是血脉靠近的分支,距离越近,感应就会越强烈。” “在地窖中的时候,我守在楼上,突然神识中,就有了血脉的感应,所以才会下来查看。” 林隽心中暗想: 为什么我修行之后,父母来宗门看我的时候,我没有什么血脉感应呢? 反倒是玉佩中的神识,和自己多次有过强烈的感应? 他还在困惑的时候,又听到唐木继续说话,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还担心,是不是家族里的什么人和你们对上了,千万不要发生误会,导致大家自相残杀。” 唐木说着神情有些黯然,眼眶微微泛红,显然又是想起了那一幕: 他从上面下来,亲眼看到林隽正扼住了二十七叔的咽喉。 昔日潇洒不羁的唐二十七郎,最后的境况竟然如此凄凉悲惨,还要恳求别人尽快杀死自己 林隽看着唐木的神情,心中也有些后怕: 还好当时自己还没能狠下心来,动手帮唐二十七解脱。 不然就算有赵赢这个旁证,可以为自己向唐木解释清楚,大家不至于翻脸反目成仇,但是心中难免也会落下些疙瘩了。 此时却听赵赢开口道:“老林,老唐,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们答应帮我。” 林隽闻言有些奇怪:“胖兄,咱仨之间,有什么帮不帮的?有事你尽管开口就完了。” 唐木也是点点头:“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的事情,不就是我和老林的事?” 赵赢神色肃穆道:“现在说起来,也许为时尚早。不过我要你们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也是在唐二十七先生那样的处境之下,你们要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林隽和唐木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 三人之间的情谊如此深重,要他们杀了赵赢,就算情势所迫,又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而且林隽心中隐隐觉得:赵赢这么说,也是想消除自己和唐木的心结。好让他们两人,都不再因为此事,而相互之间有所芥蒂。 这个胖子的心思,的确是细腻得没话说。 这回倒是唐木先说话表态:“胖兄,你既然如此说了,那我就答应你。不过我的请求也一样——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那么你和老林,也要答应成全我。” 赵赢点点头,毫不犹豫说了声“好”。 然后两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林隽。 林隽看了看两人,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能遇到这样的好兄弟,也算是自己的福气。 他并不多言,点点头,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卧龙凤雏对看一眼,相视微笑。 两人站起身来,走上前,将手掌放在林隽伸出的手掌之中。 三只手紧紧用力相握。 每个人心里,都感觉一股暖流涌过。 所有人的胸怀,都是畅快明亮。 肝胆相照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一阵,大家才松开了手,各自坐下。 唐木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曾杰师兄他不在这里。说起来,他跟咱们,其实也挺合得来的。” “虽然他没有和咱们并肩战斗过,但是我相信,如果有什么危难,他也绝不会退缩逃避,一定会和咱们同舟共济的。” 赵赢点点头道:“相处了一段时间,曾师兄的确也是个讲义气的性情中人,而且很豁达圆融。好久没见到他了,其实还挺想念的。” 一听他们说起曾杰,林隽说道:“你们不用记挂曾杰师兄了。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就能见到他了。”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都是喜上眉梢。 赵赢想了想,向林隽问道:“老林,你见到曾师兄了吗?他也会跟着使团一起前来宁州府?” 林隽点点头道:“不错,我见到他了。不过,他不是跟着使团一起来。” 唐木疑惑地追问道:“老林,咱们说话不卖关子,你说话的方式直接点。曾师兄他怎么来?” 林隽站起身来,走到卧龙凤雏近前,小声说道:“曾师兄,他是率领使团前来。他,就是这次的赐婚使。曾师兄的真实身份,是燕王!” 卧龙凤雏闻言都是大吃一惊,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雷得外焦里嫩,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之后,唐木才期期艾艾地说道:“老林,你是说,咱们仨,这段时间是跟燕王殿下,住在同一个寝舍?你不是逗我玩的?” 林隽点点头:“千真万确!陛下召见我的时候,我见到了曾杰师兄,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就是燕王殿下。” 此时赵赢已经从咋听消息的震惊中,慢慢平静下来。 他向林隽和唐木道:“忠伯和曾师兄的事情,为何我觉得,都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在里面?” 林隽和唐木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赵赢的意思。 赵赢看两人神色,就知道他们不清楚内中含义。 他向二人道:“忠伯是唐老太爷的贴身老仆人,却在三年前,跟着唐二十七来了宁州府。” “燕王的藩邸在北境,我记忆里面的燕王名字,去年都还叫做‘曾艺’。曾杰师兄,应该是最近不久,才袭爵燕王王位的。” “他现在不留在北境,却要作为赐婚使去西域。”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么?” 第312章 唐门的抉择 听赵赢这么一说,林隽和唐木都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一时之间,脑中又如同有一团迷雾一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赵赢见两人一副懵逼的神色,于是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家试着讨论商量一下看看?” 林隽和唐木点点头道:“好。” 赵赢道:“那咱们一件一件事情说,现在先说忠伯。” 他向唐木问道:“老唐,你刚刚说过,忠伯是十七年前,到你们唐门的,对不对?” 唐木点头道:“不错啊,有什么问题?” 赵赢下意识地看看左右。 他向两人道:“咱们坐拢一点说。” 三人各端了一把椅子,围拢坐在一团。 赵赢运转气息试了一试道:“嗯,还好,现在我的体内,又有点灵力了。” 他随即祭出一张隔音符,将三人罩在里面。 林隽看了一下:赵赢曾经被月轮明王吐槽的符道境界,应该又有了进步。 因为现在他祭出的隔音符,也不会同时再发出光亮了。 虽然有隔音符,赵赢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小声:“你们知不知道:十七年前左右那段时间,是咱们大随帝国最为动荡的时候?” 林隽所有所悟:“你说的是?先太子和今上……” 赵赢点点头:“当时的陛下,身份还只是靖王。先太子与靖王的夺嫡之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境地。” “双方各自背后,都有支持的势力。” “大随王室,自北向南,一统天下。前朝的南方诸姓豪族,并不是皇族最初起家的基本盘。他们也并未表露出明显的倾向性。”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先太子,还是靖王登基,都得要和他们,共同分享执掌帝国的权力。” “不过暗地里,他们是更愿意支持先太子的。毕竟‘立嫡以长’的观念,早已经深入这些豪门大族骨髓中。” “先太子自恃储君身份,平时都在结交豪门大族,和他们之间的走动,也多一些。对其他的地方豪强,并不如何看重。” “靖王则是礼贤下士,力求争取每一分支持的力量。” 赵赢看向唐木:“你们蜀中唐门,当年站队之时,选择的就是靖王。” 唐木挠挠头:“小弟我是不太懂这些事情的,平时也不如何关心过问。胖兄这么一说,我想了一下:陛下登基以来,对我们唐家,倒的确是恩赏有加。” 林隽想了想,然后说道:“胖兄的意思,忠伯是陛下派到唐门的人?” 赵赢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问唐木道:“老唐,据你所知,忠伯有没有妻子和儿女?” “他怎么可能会有老婆儿女?”唐木脱口而出:“他是个……嗯,阉人。我听爷爷说过。” 林隽和赵赢对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不只是林隽看出忠伯是个阉人,赵赢也看出来了。 赵赢点点头:“不错。忠伯特殊的身份,让我更加确信是这样。” 特殊身份,不外乎就是指的忠伯阉人的身份。 一个阉人,来到蜀中豪族唐门中,成为家主唐老太爷的贴身家仆。 在大随帝国,自宫可并不是什么流行和时尚的事情。 只有皇族和王公贵族府上,才会有阉人。 林隽把思路捋了一下,事情的脉络,就比较清楚了: 十七年前,夺嫡之争日烈。 蜀中唐门站队靖王。 靖王派出身边的宦官忠伯,秘密来到唐门,随侍唐家家主左右,方便双方私下联络, 当然,这也可能是靖王对唐门的监督威慑。 完全在情理之中。 至于为何靖王登基之后,忠伯还继续留在唐门,则很有可能,是双方达成的一种默契: 唐门会不会居功自傲,甚至恃宠而骄? 皇帝需要有忠伯这么一个耳目,留在唐门之中。 唐门同样也需要向皇帝表明:自己持之以恒地保持着低调的忠诚,而且并未因为有拥戴之功,就有所妄自尊大。 唐门也需要有一个忠伯这样的人,一直在自己府邸之中。 所以聪慧的唐老太爷,干脆把忠伯带在自己身边,以明心迹。 这样一来,大家君臣相得,其乐融融…… 林隽想了想,向赵赢道:“那为何三年前,忠伯会离开蜀中,到这千里之外的宁州府来呢?” “据老唐所说,忠伯跟唐二十七先生,可并不相熟。” 唐木接茬道:“是不是说明:陛下现在对我们唐门,已经足够信任,不需要忠伯再继续留在蜀中了?” “希望如此。”赵赢道:“但是,若说朝歌城中那位,会直接完全放弃对唐门的监管,可能性应该不太大。” 林隽心中一动,想起了卫进忠的一句话: 我相信制度,多过于相信人性。 卫进忠是靖威帝手中一柄锋利的快刀,他的处事原则,很大程度上,是上意的映射。 整个帝国的情报收集工作,绝大多数是由东院执行。 东院绝不会允许,帝国的地方势力,脱出自己监控的视线。 除非……唐门有其他,可以取信于皇帝的自证行为举动。 忠伯离开唐门,当然也可以有其他人再去。 只不过,新去的人,就要重新熟悉一番情况了。 赵赢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沉吟思考了片刻,问唐木道:“老唐,你们家是什么时候,准备要送你进天龙宗的?” “三年前啊。”唐木不假思索:“我会禺狨变身之后,家里就有计划,要我投入天龙宗了。” “嗯,当时家里来了一位三品武夫,爷爷请他做了唐门的供奉,禺狨真血都是此人传给我的。” “禺狨真血入体之后,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完全转化巩固下来。” “于是家里才安排我到天龙宗投考,然后就遇到你俩了。” 林隽和赵赢闻言,对视了一眼。 唐木如此一说,两人顿时心下雪亮: 忠伯离开唐门,并不是因为皇帝完全信任的原因。 皇帝也绝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一家地方的豪族势力。 制度,永远比人性更可靠。 三品武夫,代替了忠伯的位置,继续监控着唐门。 而且唐木入天龙宗的事情,是三年前,就已经安排好的。 唐木,本质上就是唐门送入朝歌城的人质。 林隽此时,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他向卧龙凤雏道:“如此看来,接替忠伯位置的,是一名三品武夫。那么忠伯的境界……” “难道也是三品?” 第313章 局中棋子 林隽想了一想,向卧龙凤雏道:“国子监大祭酒用‘言出法随’之技,送咱们三人到宁州府。” “你们两人,是到了春色楼外,我则是到了春色楼下的地窖之中。” “我初到宁州府之时,就是一头撞进了大水缸中。” 他轻轻敲了敲指环:“就是收进这里面,那口打破魔族人的头,自身却完好无损的那口缸子。” “缸里面装满了都是龙涎液。地窖外面的人,如果要以术法闯入,就会被困在龙涎液中。” 赵赢听了林隽所言,稍一思索:“如此看来,地窖中的布局,应该不是针对我们三人的。” “魔族人的这个伏杀计划,不太可能还把我们这三名不速之客,考虑进去。毕竟我们之前还在千里之外的朝歌城中。” “那么在宁州府内,一定就有一个,他们特别忌惮的人物。” 赵赢看向林隽:“难道这个人,就是忠伯?” 林隽一脸迷茫:“我原来以为,魔族人要埋伏的,应该是东院安插在宁州府的暗子。” “可如果这枚暗子,就是唐夫人的话,那魔族人哪里需要如此郑重其事,大动干戈?” 唐夫人王令姜,是位才女,从来不曾修行。 她的名气,林隽和赵赢都是知道的。 那么魔族人张网以待的,又会是什么人? 三人都想得有点头疼。 赵赢道:“如果忠伯是名高品修行者,道理上就说得通了。” “唐二十七销声匿迹,唐夫人又手无缚鸡之力。唐家伉俪之间,一直是单线联系。” “唐夫人并不知道,东院在宁州府,还有哪些人手?更不知道,她可以找何人相助?” 唐木插了一句:“为防暴露身份,二十七婶她就不能去找其他人相助。这是东院的规矩,你们忘了?” 林隽点点头:“老唐说得不错。那么如此一来,唐夫人可以倚仗的,就只剩下忠伯了。很明显,忠伯是清楚她和唐二十七的真实身份的。” 三人面面相觑。 这么分析下来,难道唐木眼中的老家仆,还真是个大高手不成? 赵赢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个可能。” 林隽和唐木异口同声追问道:“什么可能?” 赵赢道:“魔族人知道他们那边,出了投靠我们大随的内应。他们设伏等待的,就是这个人。” “而这个人的品级境界,必然是不低的。所以我们面对的,才是那么险恶的境况。” “魔族人为何把埋伏地点,选择设在春色楼下的地窖中?因为很有可能,他们也知道,这里就是接头的地方。”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人是谁,还有接头方式和暗语。” “所以山羊先把唐二十七诱骗到地窖,想要诈出些信息来。” “唐二十七很机警,没有出现任何疏漏。” “他们又诱捕了东院其他人,一边折磨这些人,一边对唐二十七逼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林隽听了赵赢的分析,整件事在脑中,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脉络。 只是现在有个很大的隐忧: 那个女子送葬者,为什么会明确无误地知道,和唐二十七接头的暗语? 那么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也知道自己和魔族人的接头暗语。 林隽心中,为此很有些忧虑。 他跟赵赢和唐木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三人商量之后,除了随机应变,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赵赢道:“我有个感觉:这次在西域的行动,陛下和卫公,在走一盘很大的棋。” “我们三人,也是其中的棋子,故而根本看不到全局的模样。” “遇到现在的突然情况,我们只能靠自己,灵机决断了。” 唐木点点头道:“这可能也是卫公,想要磨砺锻炼我们的地方。” 林隽也跟着说道:“卫公要我们年轻的一辈,也担负起责任。很多事情,本来也是计划跟不上变化。” “陛下和卫公的这盘棋,咱们尽好自己的棋子本分就行。” 赵赢叹了口气道:“何止咱们三人是局中的小卒?连曾杰师兄,以燕王之尊,其实也不过是棋盘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林隽道:“胖兄,我听你的言下之意,似乎觉得陛下要燕王出任赐婚使,这件事情里面,也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赵赢向林隽和唐木道:“明面上看:燕王以亲王之尊,出任赐婚使,合情合理。你们肯定都觉得,这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对?” 唐木点点头:“确实如此。” 林隽还补充了一句:“燕王的身份尊贵,由他出任赐婚使,不更说明了朝廷对此事的重视?” 赵赢摇头道:“这件事情,至少有三处不合理的地方。” 他掰着指头说道:“第一,燕王新近袭爵,为何不留他在北境,整顿安稳燕军铁骑?” “第二、这种赐婚的闲散差事,去个公侯即可,哪里需要出动一位亲王?就算几位国公走不开,难道朝廷还派不出些其他闲散勋贵?” “第三,如果朝廷要表示对吐番的恩遇隆重。陛下不止太子一位皇子。太子固然不可轻动,那为什么不派其他皇子?而是要派燕王前往?” 林隽和唐木对视一眼。 经赵赢这么一分析,他们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至于朝廷这么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也不甚了了。 唐木使劲抠着自己脑袋,苦着脸对赵赢道:“胖兄,我就是个武夫,只会跟人战阵放对。咱们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去关心这些朝局的事情?” 林隽拍拍唐木肩膀:“老唐,话不是这么说的。” “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但是如果没有选对立场。不但没有施展本领的机会,白头到老一场空,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赵赢向唐木道:“老唐,你想过没有:当年的夺嫡之争,你们家唐门,和曾杰师兄他们家燕王府,如果站错了队,会是什么下场?” 唐木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摆手道:“我是个莽夫,搞不太清楚这些状况。不过我知道,有你和老林在,我就不担心这些事情。” “什么站队不站队的事情,你们拿主意好了。” “你们俩商量了就行,让我向东,我就绝不会往西。” 林隽拍拍唐木肩膀:“胖兄考虑周详,也是为了咱们自己好。” 然后他又向赵赢道:“这么说来,陛下恐怕是要趁着燕王王爵易人,重新调配北境军力分布了。” “派燕王前往西域,一则是为了朝廷布局方便,二则也是为了考验燕王的能力和忠诚。” 赵赢点点头道:“帝王心术,深不可测。这此西域之行,就要看曾杰师兄自己的造化了。” 唐木叹了口气:“这样看来,这次去西域,燕王师兄这位带头大哥的压力,比咱们可要大多了。”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强烈的日照,从窗户透了进来。 林隽从窗户缝里往外看了看,回头向卧龙凤雏道:“我要出去了。” 第314章 猥琐 极度之猥琐 唐木道:“现在离午时还早呢,你出去干什么?” 林隽指指门外院子:“我去院子里面晒晒太阳充充电。” 说着打开门,拖着一条长凳走了出去。 “充充电?”唐木看了赵赢一眼:“胖兄,老林他啥意思?” 赵赢瞅了一眼门口透进来的光线,若有所思地说道:“老林应该是在修炼什么功法,需要在日头下进行。” 赵赢入门的时候,选择的是测试灵力,自然对灵力的修行法门和方式,也比唐木要了解得多。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在《北溪全经》中,看见过一门修行灵力功法的介绍,和老林的情况有些类似。” “修行这门功法的人,要在夜空中找到一颗星星,来进行感应,使之成为自己的本命星,然后借助吸纳的星辰之力,来转化为自身灵力所用。” “那现在是大白天啊!”唐木挠挠头有些费解道:“天上哪有什么星星?” 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人会产生这样的认知: 太阳,其实也只是一颗星星。 所以就算赵赢再聪明,他也压根想不到,林隽所修行的,正是他所提到的这门《观星经》。 而且林隽的本命星,居然会是太阳! 不用说赵赢了,即使是天龙南宗掌门叶仁清,也大宗师之境界,第一次听林隽说,自己的本命星是太阳的时候,也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两人从门缝里面,看到林隽已经在院子里把长凳搁下,然后仰面躺了下去,一动不动。 宁州府的昼夜温差,是有些大的。 此时太阳升起之后,地表的温度迅速攀升上来,随之还有地气蒸腾上来,天气很快就热了起来。 屋里面的阳光并不强烈,此时的温度还是很合适。 吃饱喝足之后,唐木倦意翻涌上来,干脆躺上床去,向赵赢道:“胖兄,现在左右无事,我迷瞪一会儿。” 赵赢点点头道:“你睡就是了,我会看着你俩的。” 有的人天生精力充沛旺盛,不用睡多长时间,就又能满血复活,譬如林隽前世的某着名时间管理大师,据说就是这类型的人。 赵赢也是这样的体质,昨晚上在春色楼王令姜住所楼下小客厅中,他小憩了一阵,精神就恢复了大半。 他守着当时还睡得吹噗打鼾的林隽和唐木,心里还把目前的情况捯饬理络了一遍。 待得忠伯轻手轻脚进屋,赵赢还跟忠伯说了一下,今天去春色楼守株待兔的计划。 赵赢素来体胖怕热,见外面院子里日照逐渐强烈,也没有出门去。 他端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将门半闭,自己躲在门后,时不时地伸头去看看林隽的动静。 让赵赢心里比较踏实的是,林隽躺在长凳上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能看到他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气息也保持着稳定。 这只是赵赢能看到的和感觉到的表面情况。 他却不知道,林隽此时的心中,却并不平静。 林隽在躺下之后,先是内视自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 神识还算正常,灵气接近干涸,肉身则是极其疲乏。 他开始准备运转《观星经》,从天上的太阳那里,吸纳星辰之力来转化。 刚刚催动法门,体内残存的一点灵力,体内的经脉突然剧震了一下,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小小的哆嗦。 林隽一下想起,昨天晚上与魔族女子送葬者对战之时,他在情急之下,用《吸星大法》的法门,吸取了对方的灵力。 他还一直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化去这股异种灵力的煞气。 于是他停止了运转《观星经》功法,开始按照《吸星大法》的法门,来先融合吸入的魔族灵力。 《吸星大法》中记载:凡吸入外来灵力,尤其是来自不同种族、不同修行法门人体内,要先将这些异种灵力,散入经脉之中,同化之后,才能使用。 不加净化洗涤,就贸然运用吸纳进来的灵力,很可能遭到反噬。 如果反噬发生在与人对敌的时候,那就会又极大走火入魔之险。 昨晚上事出突然,林隽拼死一搏,以《吸星大法》吸纳了魔族女子送葬者的灵力。 但是情况紧迫,他来不及多想,马上借此发出了“六脉神剑”和“生死符”,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有些后怕的。 而且他也没搞清楚,为何当时以魔族灵力运转功法,会如此地顺遂丝滑…… 现在既然有了时间,经脉中的魔族灵力又有了反应,那还是趁现在把这股灵力洗涤同化掉好一些,免生后患。 林隽运转起《吸星大法》的功法,来控制净化经脉中的灵力,没想到的是,却异常顺利。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灵力就悄无声息地被驯服同化,就跟昨晚紧急时刻的反应,别无二致。 这让林隽内心很是惊讶: 照理来说,人族和魔族的修行功法有很大差异,练出的灵力体系也迥然不同,本来预想是很要花点功夫来磨一磨的。 可他体内吸纳进来的魔族灵力,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自主修行出的一般。 就像一瓢清水,倾入江河湖海之中一般。 没有任何的排斥现象出现。 这让林隽有些不解。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股魔族灵力从经脉流出之后,汇入了他的气海之中。 而他一直处于半塌陷状态的气海,竟然因此微微鼓胀了一点起来! 林隽愣住了。 他再次检视了一遍身体。 并没有任何的异样状况。 不管怎么样,他即使不明其中原因,事实上却是一件好事。 林隽的心思活泛起来: 难道《吸星大法》这门功法,是专门为吸取魔族人灵力的? 还是说,有着异性相吸、加以采补的隐藏属性? 以后如果遇到打不过的女子,干脆就近身作战贴上去? 会不会是偶然现象? 还是要在实践中去验证,以大数据统计结果做支撑才可靠。 但是这种高风险的采集数据方式,很可能被认为是占人便宜,导致被含怒活活打死 这门功法,需要和对方肌肤相亲。 如果面对的是女性修行者,人家会不会觉得我“猥琐,极度之猥琐”? 时间有限,林隽很快收回了信马由缰的念头。 顺利同化了魔族灵力之后,他开始运转《观星经》,吸纳太阳所发出的星辰之力。 这一运转起功法来,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第315章 沉浸式修行 现在没有摘星楼和叶仁清的加持,林隽吸纳星辰之力的速度,当然是慢了很多。 但是当他将太阳的星辰之力吸纳入体之后,于气海中的魔族灵力相融,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股力量冲击道树上封印的强度,变得大了一些。 之前他曾经接纳过很多人的不同种灵力,有的甚至为他在体内开凿出了灵脉和剑脉。 记名师傅张九六、西域禅宗月轮明王、天龙宗中生代诸位院长、北宗掌门卿北溪、南宗掌门叶仁清…… 这么多的大能巨佬,都让林隽感知到过他们灵力的气息。 这些灵力也存在差异,相同之处,都有来自“人”的气息。 但是却都大异此次。 星辰之力融合了魔族灵力之后,让林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那是一种没有感情、纯粹直白的力量感。 一种让他心里没底,因无知而恐怖的强大感。 这种强大,让人很容易生出一种霸道蛮横的满足。 林隽不知道原因。 但是一定和吸纳的魔族灵力有关。 好在随着星辰之力的不断增强,魔族灵力逐渐被稀释,这种澎湃的力量感才渐渐淡了下去。 林隽的神识,一直处于亢奋而愉悦的状态之中。 身体却很安静平稳。 他进入到了一种沉浸式的功法运转状态之中。 甚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一直到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发出嘈杂喧闹的声音,林隽才缓缓苏醒,并睁开了双眼。 但他睁开双眼的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胖兄,到底还是你脑子灵光啊。你的法子确实有效,兄弟佩服。” 这是唐木在说话。 随着林隽睁开眼睛,他眼皮一松,然后眼前一亮,黑暗突然散去。 卧龙凤雏两人的面庞出现在他面前,两人正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林隽发现自己还继续躺在长凳上。 只不过头上不再是耀眼的太阳,而是黑黢黢的屋顶。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识里面既混沌又清醒。 混沌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运转《观星经》的这段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醒的是,现在他的身体状态,随着星辰之力的注入,已经恢复了大半。 肉身的疲惫感尽数消除,气海里面的灵力储备又有了小半,而神识则是格外清澈透亮。 由于长久躺在长凳上,脖颈都略有点僵硬酸胀。 林隽晃了晃脑袋,颈椎骨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他背脊微微一发力,挺身坐了起来。 他触目所及,发现自己已经在屋子里面。 “发生了什么事情?”林隽向赵赢和唐木问道:“我怎么进屋里来了?” “老林,你刚才好像是睡着了。我和老唐试过除了暴打你一顿的其他方法,可是怎么也唤不醒你。”赵赢看着林隽的眼神,有些不解:“怎么会这样?” 林隽摸了摸自己鼻子:“我也不清楚。” 他也没有向二人隐瞒的想法:“我刚才是在运转一门功法,吸纳来自太阳的星辰之力,然后转为自身的灵力。”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果不其然地都露出了大为震惊的神色。 唐木惊叹了一声道:“你还会这样的功法?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和胖兄。” 林隽点点头道:“好。等境况安定之后,我来教你们。” 林隽自己学《观星经》,就是顾月影私下把功法秘籍“不小心”遗落给的他,他再因为“不小心”说梦话说漏嘴了之类的原因,让卧龙凤雏习到了功法秘诀,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而且叶仁清天宗说过:他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哪有那么多闲心,来管你这些小辈弟子是如何学会的? 林隽要教授他们学点功法,倒是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赵赢听了之后,沉吟一下,向唐木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如果老林真的是修行的观星那门功法,咱俩能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准确找到合适的本命星,还是未知之数呢。” “无所谓嘛,找不到就慢慢找。”唐木一脸的淡定:“今天找不到,那就明天找,明天找不到,就以后慢慢找,总有找到的一天。” 然后他又向感叹了一声,向林隽道:“老林啊老林,我是真没想到,你的本命星,居然会是太阳!” 说着转头向赵赢道:“还是胖兄你脑瓜子好使!咱俩把老林连带着长凳一起抬进屋里来,把他眼睛用黑布蒙上,再撑一把大黑伞在他头上,结果他真的很快就被喊醒了呢!” 林隽目光一扫,卧龙凤雏身边还放着一把大黑伞,赵赢手中还提溜着一块黑布。 卧龙这个大聪明,脑子的确是转得快。 他在寝舍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后,这次就想到林隽修行的功法,多半和太阳有关,很快就作出了正确的判断和应对。 赵赢自己倒是没有因此有自得之色,只是先两人说道:“现在离午时已经没多久了,咱们这就出发,前往春色楼去。” 林隽点点头,站起身来说了一声:“走。” 三人一起朝屋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的时候,赵赢说声“稍等”,从门边拿起了一个背篓。 他先林隽说道:“把背篓背上”。 林隽一边张开双臂,一边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赵赢把背篓给林隽背上,说道:“你俩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在院子里面转了转,发现了这个。里面是一些包好的药材,每包上面还写着名字,应该是要给病患的。” 他拍了拍林隽肩膀:“做戏做全套。就算是假的,咱们也尽量做得像真的一样。” 林隽点点头:“胖兄,你思虑周详,倒是很适合做东院的这些事情。” “小心总不会犯大错嘛。”赵赢拉开房门,一边说一边率先走了出去。 三人出了院子,锁上远门,朝小巷口走去。 出了小巷,辨明方向,三人向春色楼那边走了过去。 此时已近午时,青石大道上的人比起清晨来时,多了不少。 虽然比不得朝歌城的繁华,但是车马往来,人头攒动,也是颇为热闹。 都不需要问路,三人顺着人流,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了春色楼前。 第316章 前尘往事成云烟 时近正午的阳光,照射进了春色楼。 春色楼后面宅院群落里,一处小楼上的窗边,王令姜正一手托腮,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从卫进忠找到唐二十七和她的那一天起,其实他们就知道,最后很可能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唐二十七走了,时光变得无聊而绵长。 王令姜倚靠在窗边,想起了三年前的过往。 慢慢回忆这段,她人生中最平静美好的时光。 王令姜的一位密友,是大随帝国中有着极尊贵地位的人。 但是这位朋友,也无法撼动礼教的根基。 即使是靖威皇帝,也不能无端干涉王家,安排自己家族中女子婚配的事情。性情刚烈的王令姜,在百般无奈之下,言辞之间透露出了轻生的念头。 这位密友制止了她,告诉她,会帮她找出路想办法。 王令姜的密友,找到了朝歌城中最有办法的那个人——东缉事院院主卫公。 这样的事情,当然难不倒卫进忠。 但是卫进忠可不会白白的帮忙。 他问了唐二十七和王令姜,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两人其实当时并没有考虑得有多么长远——在一起都是奢望,还去想什么以后? 卫进忠给出了他的方案和条件: 加入东院,假死重生,隐姓埋名,以新的身份,远去宁州府。 大随帝国,没有几个比东院还稳固的靠山; 假死重生,隐姓埋名,比起公然私奔和对抗,王家和唐家的颜面,都获得了一定程度的保全,也不会引起两家的冲突; 远去宁州府之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也意味真正的两厢厮守。 卫进忠给他们的时限是五年。 为东院服役五年,就可以永远自由。 相比近在咫尺的永远分别,卫进忠的条件和方案,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唐二十七和王令姜短暂的商量了一下之后,立刻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 王令姜假死。 王家颜面受损,对这个家中的女子的下葬相当漠视。 这中间的手脚做起来,把想象和计划中还要顺遂。 出了一点问题的是,王家攀咬上了唐二十七,非要说是他教唆王令姜自杀,而且提供了蜀中唐门的独家毒药。 唐二十七锒铛入狱。 唐家当然不服,即使唐二十七是庶子身份,他们也发声喊冤,排出代表前往朝歌城斡旋。 东院站在阴暗的角落,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些工作,唐二十七很快就无罪开释。 唐二十七和王令姜被秘密送往宁州府。 一个成了游方郎中,一个成了春色楼的琴师。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很短的时间培训学习之后,就开始担负起了暗探的职责。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跟随一起前来宁州府的,还有一个忠伯。 忠伯是蜀中唐门掌门,唐老太爷的贴身老仆人。 实际上,唐二十七跟忠伯都不甚熟悉。 他们也不知道,忠伯为何会来这里,并且做了王令姜的仆人。 聪明的他们,当然不会去问缘由,只是以礼相待。 自觉告诉他们,忠伯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平日里他们要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多,无非就是偶尔的情报收发转接而已。 但是他们内心深知,这样的表明平静,不知道可以维持到哪一天? 东院暗探所处的位置,随时可能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伴随而来的,还会有巨大的惊涛骇浪、狂风暴雨。 他们都已经有所心理准备。 他们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们不希望这天到来,但是知道这天必然会到来。 人魔两族之间的暗战愈来愈烈。 作为东院的一员,又身处在宁州府这样靠近边境的地方,要想在五年之内都不被卷入其中,何其难哉? 两人都心神不宁,有了严重的危机感。 他们从这一天起,开始有了违背规矩的行为。 唐二十七甚至偷偷隔三差五地留宿起来。 两人歇斯底里地缠绵。 把每一晚都当做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晚。 这一切忠伯当然是知道的,但是看起来他似乎又不知道。 让人欣慰的是,王令姜怀孕了。 魔族内应传来的重要的消息也到了。 有魔族的重要人物,将要来到宁州,会见朝歌城中的某位大人物。 突然之间,山雨欲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唐二十七,毫无征兆地销声匿迹。 王令姜知道可能出事了。 直到三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深更半夜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浴桶前。 这一刻,王令姜明白:前尘往事,尽成云烟。 她在客气地请他们出去等候之后,几乎哭晕过去。 王令姜咬紧了牙关,拼命地保持了沉默。 她的心痛到麻木,毫无声息地饮泣。 但是她顽强地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为了孩子。 他和唐二十七的孩子。 她想到这里,用手轻轻抚摩了一下自己的肚腹,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 此时门上有节奏的响了几声,听敲门的节奏,她知道是忠伯来了。 王令姜轻轻应了一声。 忠伯推门而入:“小姐,楼里来人问了:今晚的大台汇演,您准备奏什么曲目?” “你看着随便报,我会的曲目,你都知道的。” 忠伯点点头道:“是。” 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王令姜喊住了他。 忠伯回头。 王令姜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冷冽:“二十七郎陷入险境的时候,真的无法相救了吗?” 忠伯看了看她,目光淡定,没有说话。 王令姜问的这句话,有些奇怪。 她并不是问忠伯,知不知道唐二十七有危险; 而是确定:忠伯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是并未出手相救。 她见忠伯不语,又道:“忠伯,咱们同来宁州府的路上,你曾经出手杀过伏击者。二十七郎说,你的境界,深不可测。难道都不能伸手相救?” 忠伯想了一想道:“我的确是可以出手,但是我知道:那里有陷井,而且是专门针对我设置的。我没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他停顿了一下:“不是我的命,比二十七郎的命更贵重。只是我的命,有更重要的用处。” 王令姜神色略有些愤然:“三名境界低微的少年,尚且可以从陷阱中杀出,忠伯是否过于小心谨慎了?” 忠伯并未动气,还是一脸淡然,说的话却让王令姜很震动:“如果我知道,当时他也在陷阱里,我早就出手了。” 忠伯口中的这个“他”,王令姜显然知道是谁。 她叹了一口气之后,不再说话。 忠伯看看日头方中,向王令姜道:“时间到了,我要出去安排一下了。” 王令姜点点头:“你去。” 此时已经到了午时。 林隽和卧龙凤雏站在春色楼的大门口,左右顾盼,寻找忠伯的身影。 忽然,赵赢轻轻说了一声:“来了。” 第317章 卧龙凤雏遇知音 春色楼,并不只是一座楼。 在林隽看来,春色楼更像是一个娱乐综合体。 春色楼有一座主楼,里面是听曲和看表演的大台。 而在春色楼前,则有一条大街。 街上有很多店铺和摊位,到处都是招牌和酒旗,很是热闹。 忠伯在前,三人在后,慢慢在大街上行走。 午时到了,早上的羊汤和白馍,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忠伯准备带着三人,先去吃完午饭,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走了没多远,忠伯头也不抬地走进了街边的一家店铺, 他应该是这里的熟客了。 林隽看看了招牌——尕六羊羔肉。 招牌有些年份了,上面的漆面斑驳,字迹也有缺了笔画的地方,脏兮兮的似乎很久没有擦拭过。 三人跟着走了进去。 店面也并不大,吃饭的人倒是不少。 四个人站着等候了一会儿工夫,才找到一张桌子坐下。 店里面只有一个小二,忙得不可开交。 忠伯让三人占住桌子,凑到那店小二身边,指了指桌子,然后说了些什么。 店小二顺着忠伯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又自顾自地去忙了。 忠伯这才慢悠悠地又走了回来。 赵赢和唐木一人站一边,帮着林隽卸下了肩膀上的背篼。 四人各坐一方,等待着店家上菜。 忠伯向林隽他们三个少年说道:“这是家百年老店,虽然环境简陋些,味道着实不错。你们一会儿吃过就知道了。” 三人点点头,环顾起四周来。 林隽看着这满店的人,有的甚至站立端着盘子在吃,心中有些感慨: 这不就是前世那些网红店么? 如此简陋的一个苍蝇馆子,却如此多的食客,想来味道应该是很不错的了。 此时还不断有人吃完离开,有人又进来等候。 端着盘子飞快在店里穿梭奔走的店小二开口大喊道:“中午的肉已经卖完了,不需等,晚上再来。” 他连喊了数声,将托盘放下后,又来到店门口,挂出了一张木牌,上面写着“售罄”二字。 此时才过午时不久,生意就好到如此地步,委实令人咋舌。 过了没多久,店小二把忠伯他们这桌的菜端了上来。 一大盘手抓羊肉,一大碗黄焖羊肉,还有几根羊肋排。 肉香醇厚,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忠伯朝三人点点头:“吃。” 三人开始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他们不是没吃过美食,不过这种地地道道的原生态的羊肉,的确很少遇到。 肉质很细嫩,肥瘦相间,毫无油腻之感。 入口即化,让人唇齿生香。 一时之间,三人手中,口中,舌尖,喉头,都是羊肉,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林隽吃着美味的羊羔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人的身影,他心中蓦然一动: 那个吃货,如果此时也在此地,肯定也会大快朵颐,开心不已? 不知道这次的摘星行动,宗门会不会也把她派来西域呢? 这家小店翻台快,这么一会儿就售罄,不是没有原因的: 由于太过味美,林隽三人,很快就吃饱了肚子。 忠伯吃得慢,胃口明显不如三个少年后,比他们还要先停止进食。 他招呼过来店小二,又轻声说了两句。 店小二点点头,然后又离开。 不多时,小二端着托盘,给四人上了茶。 每人面前放着一碗盖碗茶。 林隽端起来喝了一口,里面的料很足,茶叶、菊花、果干…… 味道比较重。 吃了这么多肉食下去,喝几口盖碗茶,倒是很解腻。 吃饱喝足,甚是惬意。 唐木向林隽伸出手:“老林,拿锭金子给我。” 林隽闻言,从指环中取出一只金元宝给了唐木。 唐木向忠伯道:“忠伯,这顿我请了。” 忠伯瞥了一眼唐木手中的金元宝,摇摇头道:“把金子收起来,不要另生事端。” 三人前往宁州府,身上并无携带碎银,只有金子和银票。 林隽身上倒是有碎银,不过那是忠伯放在布包里给他的。 总不能拿忠伯给的钱,来请他吃饭? 唐木本来也是财大气粗惯了,本意是想把金元宝当做饭资付给店家,此时听忠伯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妥,只好把金元宝收了起来。 忠伯付过饭前,带着三人又慢慢走回了春色楼门口。 他把三人带进楼里。 进了一个门头,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 广场周围,是一圈摊位,已经有不少人在营生了。 有的人在唱曲,有的人在看相,有人在做糖画,还有人在表演皮影戏,热闹非常。 忠伯带着林隽来到一个摊位,指了指挂着的“悬壶济世”小旗:“就是这里了。” 林隽点点头,卸下背篓。 唐木指着赵赢向忠伯问道:“忠伯,那我俩干啥去?坐在这里不碍事?” 忠伯道:“你们随便逛逛就是好,看着点这边就行。” 这时赵赢正在四处张望,他指着斜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空着的摊位道:“忠伯,那个摊位,怎么是空着的?” 忠伯看了一眼:“那个摊位,是一对讲滑稽戏的师兄弟的。听他们自己说,准备要往朝歌城方向走走,去碰碰看运气,前几天就出发了。” 赵赢点点头,向唐木道:“老唐,那个位置视线不错,要不咱俩去那里。” 忠伯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卧龙凤雏:“怎么?你们还会讲滑稽戏?” 唐木点点头:“正是!” 卧龙凤雏,坐到了摊位上。 他们和林隽所在的摊位,相隔不远,方便看顾,又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比起两个少年在场中胡乱游荡,或是一直待在林隽旁边,都要好得多了。 林隽安静地坐在摊位上,目光在场中的人群中逡巡。 时间慢慢地过去,也并没有人来找他说话,也没有人来问诊,更不用说接头了。 卧龙凤雏的摊位前,也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两人甚至有些打起了瞌睡。 这时候,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走到了卧龙凤雏的面前。 他倒一点都不露怯,向卧龙凤雏问道:“你们是讲滑稽戏的吗?”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唐木点头道:“对啊。” 孩童把手中的一枚铜钱,放在了他们面前的案桌上:“我可以自己点曲目么?” 这可是卧龙凤雏演艺生涯中,第一位付费的客户,两人顿时有了一种得遇知音的感激。 唐木挠挠头道:“我们会的曲目不多,不知道你想听的,我们会不会说?” 孩童想了想道:“我想听人物的故事,你们能说吗?” 赵赢熟读史书典籍,对天下古往今来着名人物,都有所了解,心中倒是不虚,开口答道:“人物是可以说的。客人想听哪个人物的故事?” 孩童说出的名字,让卧龙凤雏都震惊了一下:“林隽,林文商。” 卧龙凤雏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问题!” 要说林隽的故事,那我们可就不困了…… 第318章 我想吃鱼了 卧龙凤雏低声嘀咕了几句,达成了共识之后,一起站起身来。 唐木更是郑重其事地端起凳子,来到点戏的孩童面前,将凳子放在其身后,客气地一伸手说道:“客人请安坐。” 孩童点点头说了声:“多谢”,然后欣然落座。 唐木回到表演的位置。 卧龙凤雏并肩站好,对视一眼。 赵赢点点头。 唐木拿起桌上的醒木,在案几上“啪”地一声,拍击了一下,示意表演即将开始。 孩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二人。 这一声醒木很清脆,也吸引过了过路的数人驻足观望。 林隽坐在不远的问诊摊位上,自然也听到了醒木的响声。 他不方便过去观看,只是在座位上稍稍坐直了身体,看向卧龙凤雏这对活宝。 尼玛这俩人真的就开始表演滑稽戏了? 而且看样子,还有人付费? 这哥俩真特么的人才! 不过林隽不知道,这俩人马上要说的人物,就是他林隽林文商 卧龙凤雏一起煞有其事地向面前的观众鞠躬。 此时已有些闲人,听到醒木响后,站到了二人面前,准备看他们的表演。 林隽心中感叹: 任何界面、任何时代、任何场合,都少不了白嫖怪啊 赵赢和唐木向观众鞠躬完毕,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既然是表演,那么就是有段子的。 这个段子,是以前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听林隽自己说过的。 他俩在宗门里面,课余不用修行的时候,还把这个段子进行了一些加工完善。 现在两位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刚刚简单商量了一下,卧龙凤雏决定就以这个段子为基础,临场再自由发挥一二。 清清嗓子,两人向观众齐齐抱拳。 两人同时开口道:“各位观众,谢谢大家靠得这么近,站得这么直,来听我们的戏。真是太给面子啦” 唐木:“大家好,我是庞统。” 赵赢:“大家好,我是孔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唐木:“今天我们要说的人物呢,就是天龙宗的最强新人,林隽林文商。” 赵赢:“有所谓——平生不见林文商,枉做一介读书郎。” 唐木:“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赵赢:“哇!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四方的了?” 唐木:“四方就四方,一样米养百样人,八角形的人都有,我告诉你。” 赵赢:“好好好,那么这位林文商,修行的又是什么法门呢?” 唐木:“他法门的名堂呢,称之为‘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掌’!” 赵赢:“嚯!听起很厉害的样子哦!” 唐木:“不错!一掌打出,方圆百里之内,不论人畜、虾蟹、跳蚤,全部都化为了飞灰啊!” 围观众人闻之乍舌。 坐着的孩童更是“咝”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赢:“有这么厉害吗?会不会是骗人的?” 围观的人群中也有质疑声发出:“百里之内?这么强的境界,难道都已经是一品境界了?” “你信口胡吹的?到底有没有人见过?” 林隽自己也听到了,不禁也是暗暗摇头: 尼玛老子给你俩即兴表演的韦爵爷版单人脱口秀,就被这么活生生拆解成相声了? 而且还用在我这个,本界面内唯一版权所有者身上? 滑稽戏这种表演,有观众互动,其实是表演者更愿意看到的。 场面会更热闹一些,也会吸引更多人来观看。 唐木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这个人行踪不定,飘忽无踪,我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他半面而已” 赵赢打断他:“要么就见过,要么就没见过,哪有只会见半面的?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唐木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因为他就是遮了半边面嘛,傻瓜!你没听过‘犹抱琵琶半遮面’吗?你还真没读过书啊,笨猪?!”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变得欢乐起来。 阵阵笑声入耳,林隽心中反倒变得有些沉重黯然。 宁州府中东院这么多暗探,不久前才惨死在眼前,其中还有唐木的族叔唐二十七。 赵赢和唐木还要强颜欢笑,做足戏份,心中的难过,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只听得唐木在一片笑声中又说道:“虽然我只跟他见过半面,但是一见倾心,稀里哗啦我就斩鸡头、烧黄纸,和他结拜了兄弟” 围观的人此时多了起来,听到这里,发出一片“啧啧”之声。 说到这里,林隽知道,已有的段子部分,已经说完了。 接下来,就要看卧龙凤雏的原创了。 他也很是有些期待,情不自禁地坐直身体,伸长了脖子侧耳聆听。 就在此时,林隽眼前人影一晃,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样被人打断,他感到有点恼火,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少女站在了自己面前。 少女十六七岁模样,一身灰色布裙,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她的骨架看上去很大,身体很健壮,肤色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面色红润,笑嘻嘻地看着林隽,却并不说话。 林隽有些摸不着头脑,向少女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少女指了指林隽背后“悬壶济世”的小旗:“我是来看病的。” 林隽按计划好的说辞道:“我叔叔才是郎中,他出城采药去了。我是在这里帮忙看着的。” 少女道:“我这病很简单,劳烦你帮忙瞧瞧。” 她也不等林隽说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林隽满腹狐疑,看这少女的模样,也不像是有病痛在身,随口问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少女眨了眨眼睛:“你猜” 这是来砸场子的? 林隽知道此时要谨小慎微,忍住了把桌上的笔扔到她脸上的冲动,呆着脸道:“我猜不出来。” 少女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胃口不太好?”林隽指指大门口:“出门左转,走出三百步远,有一家尕六羊羔肉老店,治疗胃口不好,亲测有效,姑娘不妨前往试试。” 少女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羊羔肉,我喜欢吃鱼肉。” 她目注林隽:“告诉渔夫,我想吃鱼了。” 林隽闻言心中巨震。 少女这句话,正是接头的暗语! 第319章 跟着丁当走 这个自称胃口不好的少女,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正是卫进忠交待给林隽,魔族接头人物的暗语。 卫进忠很认真笃定地告诉过林隽:能说出这句话的人,绝对可靠。 林隽上下打量着少女,心中的怀疑,并没有因为卫进忠的话,而完全消除。 对方的年龄如此的小,而且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像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 他又转念一想: 代表东院接头的自己,也是和对方差不多年龄,而且平时吊儿郎当的程度,只怕还在对面的少女之上 林隽开口道:“一鱼有八吃,您想怎么吃?” 少女接口道:“我想按第九种法子吃。” 林隽不说话,用右手食指,在左手上点击了四下,第一下和第三下点在手心,第二下和第四下点在手背。 少女伸出左手拇指,在自己额上比划了一个圆圈,然后轻轻按了两下。 至此接头暗语,完全对上。 这名少女,正是魔族来人。 无可置疑。 但出了唐二十七那档子事情之后,林隽心中始终有些隐隐不安。 少女见林隽尤有怀疑之色,想了一想,伸手入怀,取出一件物事,放在林隽眼皮底下:“我有一件信物,你也有这么一件。” 林隽定睛一看,顿时大为震惊。 少女手中的,是一枚白色的小小玉佩。 而这种玉佩,林隽自己也有一枚! 他的那枚玉佩,是在天龙观中偶遇靖威皇帝时,他写了一首《赠随园主人》,获得的皇帝回赠。 这枚玉佩中,有一缕大宗师的神识分魂,大概率是来自小师叔宁折宁尽欢。 林隽不知道,为何这枚玉佩会在皇帝手中,也不知道,皇帝为何会把玉佩赠送给他。 但是他心中有个感觉,皇帝绝不是无缘无故把玉佩给他的,这背后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这枚玉佩也屡次帮到过他,甚至救过他的性命。 可以说,这枚玉佩,简直就是林隽的秘密武器。 而现在,居然在面前这名魔族少女的手中,也出现了同样的一枚玉佩! 林隽这一惊,那是非同小可。 少女看着林隽发呆的样子,噗嗤笑了一声:“林公子,你的东西呢?” 林隽想了一想,背过身去,悄悄从指环中取出了玉佩。 他回转身,将玉佩在少女面前亮了出来。 少女点点头:“嗯,身份确认了,你果然就是林隽林文商公子。” 林隽听卫进忠说过,魔族方面指名点姓,要见的人就是自己,所以对少女知道自己的姓名,也并不吃惊。 他向少女道:“不错,我是。姑娘怎么称呼?” 少女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叫丁当。” 她左右看了看,向林隽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说着收起玉佩,站起身来,朝大门口走去, 丁当的腿很长,步子的幅度很大,步频也快,说完话起身拔腿就走,都没给林隽留下考虑的时间。 林隽看了卧龙凤雏那边一眼。 此时看两人表演滑稽戏的人已经很多,完全挡住了林隽的视线,不时发出哄笑和喝彩的声音。 如此看来,卧龙凤雏两人的当众表演首秀,是很成功的。 林隽再转头看看魔族少女丁当,已经快要走到大门口了。 她根本就没有回头,似乎也不关心林隽有没有跟上来,只是自顾自地走路。 林隽不敢再犹豫,也来不及去跟卧龙凤雏打招呼,将玉佩收回指环中,飞快地朝少女追了过去。 卧龙凤雏二人,并不知道林隽已经离开。 此刻他们的面前,已经站满了观众。 还好两人的心理素质,都极其过硬,并没有出现怯场的情况。 讲完了林隽的段子,收获了一阵掌声。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一段表演之后,照例是有些休息时间的。 点戏的孩童站起身来,取出了一枚银角子,放到了桌案上。 其他人看了孩童的举动,也有些拿出了铜钱打赏,只是没有人赏赐银两。 不过桌上堆着这么些铜钱,也足让人慰怀。 卧龙凤雏的首秀,圆满成功。 围观的人散去,孩童这位榜一大哥却并没马上离开。 他走到卧龙凤雏面前,点点头道:“两位说得不错,我还从来还没听过,如此别致有趣的戏目。有劳了。” 这孩童看起来年龄虽小,举止却斯文有礼,还带着一种大气从容,让人不敢小觑。 赵赢逊谢道:“多谢小公子打赏,辛苦不敢当,本就是份内的事情。” 孩童和卧龙凤雏寒暄了几句,双方都是互有好感。 就在此时,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闲汉走到桌前,敲敲桌子,向赵赢和唐木道:“你俩第一天来这里的?”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均感疑惑。 他们不知道这人的来头,也吃不准其来意。 赵赢笑笑道:“尊驾有何指教?” 中年闲汉从桌上拿起一枚铜钱,在手中掂量着说道:“你们在这里做买卖,知不知道是要上税的?” “上税?”唐木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大声问道:“上什么税?” 赵赢忙走上两步,拉了唐木一把,向那闲汉道:“我们现在这个摊位,本月的费用,已经是向春色楼交过的。” 说着将铜钱再拿起几枚来,递给闲汉道:“我们初来乍到,还请尊驾关照一二。” 那闲汉看了赵赢手中的铜钱一眼,却并不伸手来接:“那是春色楼收的费。我们税监,对新入城的人,是要收税的。” 赵赢对大随帝国的税法还是有所了解的,他解释道:“行商做买卖之辈,新入城才需按朝廷的规定交税,我们这种卖艺的,应该不在交税之列。而且就税率而言,我这里的铜钱也够了。” 那闲汉呵呵冷笑:“你们身上带着金子,不是行商的人,难道你们还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心中都一下明白过来: 他们在尕六羊羔肉店吃完饭,唐木想用金子结账的时候,应该是被这闲汉看到了,才会找上门来。 唐木把脸一沉:“你说你是税监的人,就凭你一张嘴说?” 他把袖子一撸起来:“你冒充朝廷的人,来讹诈良民,信不信老子揍你?” 那闲汉却是和混不吝的,从袖中亮出一柄亮晃晃的短刀,一下插在桌案上:“我是金顶门的外门弟子,你们如果真的有种,干脆一刀捅了我。” 唐木气得伸手就要去拔刀,却被赵赢一把死死抱住。 杀这无赖容易,却会影响了任务。 刚刚人群散去,赵赢已经发现林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去出恭了? 赵赢心中着急要去找人,也不愿多生事端,又不好表现出焦急的神色。 他生怕唐木着恼,打伤人节外生枝,所以赶紧抱住了他。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的孩童,向前走上两步,向那闲汉问道:“你是金顶门的外门弟子?” 那闲汉哪里把这孩童放在眼里,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声:“是啊,怎么样?” 孩童“哦”了一声,伸手从桌案上拔出刀来,轻轻说了一句:“那我就可以杀你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话,突然一挥刀,闪电般向那闲汉刺去。 第320章 春色楼捅人事件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满脸稚气的孩童,居然是个会拿刀捅人的狠角色。 而且他的出刀毫无征兆,如雷鸣电闪一般,直接一刀,就插进了那闲汉胸口。 他这一下,把赵赢和唐木都给看傻了。 他们是天龙宗弟子,也经历过了血战洗礼,并不憷什么打斗拼争的场合。 但是这个小小孩童,出手如此狠毒凌厉,行事作风又是这般老辣迅捷,和其年龄实在是大不相称,委实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但是很诡异的是,短刀插入闲汉胸口后,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渗出来。 两人仔细一看,这刀只是刺进去了一寸左右,并不是直没至柄。 说明这孩童出手之时,也很有分寸和把握,简直就是个用刀的高手,才能做到这样收放自如。 那闲汉自己,低头看着胸口,无端端多出了一把刀,也是一脸懵逼的还没反应过来。 孩童脸色如常,表情平淡安静,似乎只是拿刀刺入了一个水果一般。 他向那闲汉道:“不要大声喊叫,如若用力过猛,可能马上就会死。” 直到孩童说话,那闲汉才反应过来,他看看自己胸口的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闲汉刚才耍无赖,把刀插在桌案上,要卧龙凤雏捅自己,也是吃准了对方是老实人,不敢把他这地头蛇怎么样。 现在真遇到个混不吝的人,而且还只是个孩童,猛地插了他一刀,闲汉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闲汉手足无措,用一种很恐惧的眼神看着孩童,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本来看卧龙凤雏表演的人,已经散去。 此刻见出了拿刀子捅人这么大的事情,立刻又有人围拢来。 不管在哪个界面,在任何时候,人们爱看热闹的习性,总是改不掉的。 有机灵的观众,看到刀子插在人的胸口,赶紧就跑去通知春色楼的护院了。 至于是报官公了,还是在护院人的主持下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孩童捅了人之后,却不慌不忙,甚至还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向那闲汉道:“你不是金顶门的外门弟子吗?这样——你马上去把你的师傅叫来,让他跟我说话。” 他年纪尚幼,举手投足之间,却很是大气从容,让人不敢小觑。 闲汉颤巍巍地伸手握住刀柄,想拔又不敢拔。 他看着这孩童,不想留又不敢走,神情又是尴尬又是害怕。 孩童皱了皱眉头:“怎么?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你要是害怕刀入心肺,不敢走路,找个旁人去也叫行。等你师傅来了,咱们慢慢掰扯也不迟。我下手有分寸的——你现在还没有性命之忧。” 那闲汉又恨又惧地看了孩童两眼,伸手扶着刀柄,慢慢地走开。 孩童摇摇头:“真是晦气,好好地看出戏,却遇到这样的混账。” 他看了看赵赢和唐木,有些歉意地向卧龙凤雏二人道:“我的脾气不太好,让孔先生和庞先生受累了。” 卧龙凤雏双双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过神来: 他们之前表演的时候自报家门,赵赢叫做“孔明”,唐木叫做“庞统” 两人虽然对孩童的行为很惊诧,但他们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并不惊惧害怕。 而且知道这孩童是激于义愤捅人,还是在帮助二人出头。 只不过这种二话不对就捅刀子的脾气,现在却帮了他们的倒忙。 林隽突然消失无踪。 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孩童,又如此年幼,赵赢和唐木如何能撇下他,自顾自地离开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都想知道:林隽此刻,去了哪里? 此刻的林隽,正跟着魔族少女丁当,正在逐渐远离春色楼。 两人并肩而行,林隽侧头看看:少女丁当骨架比一般女子要大,身材也比中原的人族女子要高些,几乎和自己差不多一样高矮。 两人都是修行者,步履很是轻快,一边走,林隽一边问道:“丁当姑娘,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僻静的所在?” 丁当闻言看了他一眼。 林隽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咱们是不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说一下正事?” 丁当头也不回,继续飞快地向前走:“我们现在,就是要去做正事。” 林隽听她如此一说,也不好再问,低着头专心致志地与其一起向前走。 两人很快就走出了春色楼的大街,来到青石板铺就的大官道上。 丁当左右看了看,又凝神感知了一下什么,然后雇了一辆车,招呼林隽一起上车。 上车之后,丁当向车夫说了两个字:“北门,出城。” 车夫点头说声“得勒”,挥鞭驱动马车,向北边的城门口行去。 宁州府并不是一座大城,马车跑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北边城门口。 两人在车里,都保持这沉默,一声不响。 此时只听车夫在外面“咦”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两位客人,要耽搁一点时间了,城门口似乎在戒严检查。” 林隽将车帘拉开一点,看了出去。 只见此时的北城门,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城楼上站满了顶盔掼甲、手持刀枪的士兵。 楼下城门边还有铁骑在游弋。 他注意到,在城门边上,还有身着常服的人,在对出城的人探查。 这些探查的人,应该是修行者。 林隽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了丁当一眼。 丁当是魔族人,要是被城门口的修行者检查出来,那就坏了大事了! 林隽心里七上八下,丁当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没多久,就检查到了林隽和丁当所乘的车辆。 两人被检查的士兵喝令下车,盘问了几句。 检查的士兵见两人年少,又是一副良家子弟模样,倒是没有为难他们。 只是简单地循例问了他们几句话,被林隽很容易就搪塞了过去。 士兵再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车辆,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准备放行,让马车离开。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了一声:“等一等。” 第321章 秘密任务 听到这一声招呼,林隽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回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青年,正朝自己走了过来。 白衣青年看了看林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认真打量了一番,然后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林隽点点头,说道:“我认得你!” 林隽脸色一僵。 白衣青年凑上前来,低声道:“林隽林师弟?” 林隽瞬间石化 原来是自己人? 林隽这才来得及仔细看了看白衣青年的服色,暗自松了一口气——从这身衣服看出来了,这位原来是天龙宗的同门。 于是他点点头:“嗯。” 白衣青年很是热情:“林师弟,我名叫何轩,字半璋。当初你参加初试的时候,我在场的。你在百局棋战大破月轮明王,真是提气,给本门争了光。” “还有,高鲜国那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也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你被罚面壁思过,师兄弟们还有些为你鸣不平呢!” 鸣不平么?林隽心道:那倒也不必,面壁思过完了,小弟收获还颇丰…… 那白衣弟子何轩滔滔不绝地吹捧了林隽一阵之后,这才想起来说正事:“林师弟,你怎么也到宁州府来了。对了,为何你是如此的一身打扮?” 林隽一脸的严肃:“何师兄,这是个秘密。” “哦……”何轩看看左右,低声道:“你在执行宗门的秘密任务?” 林隽点点头。 听这白衣青年啰里嗦了半天都说不完,丁当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她轻轻咳嗽了几声,提醒林隽赶快应付完这个话痨,大家还有正事要做。 何轩听到咳嗽声,转头又看了看丁当:“这位师妹,我好像没见过” 丁当不看他,也不说话。 何轩又转头看向林隽,等他解释介绍。 林隽一脸的郑重其事:“何师兄,这也是个秘密。” 何轩做恍然大悟状:“了解,明白!” 然后凑到林隽跟前小声说道:“林师弟,你放心,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林隽见北门盘查戒严,也有些好奇,向丁当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然后向何轩问道:“何师兄,为何你会来这里参加检查?宁州府怎么开始戒严了?” 何轩看看左右,用手笼在嘴边低声说道:“昨天晚上,宁州府中出大事了!” 大事?林隽心中一动:莫非和自己昨晚的事情有关系? 他急忙问道:“是什么大事?何师兄可否见告?” 何轩轻声说道:“你是本宗的弟子,告诉你,当然是无妨的。而且……” 他神色变得凝重,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本来也应该要提醒你,尤其你还是在执行特殊的秘密任务。” “刚刚我正好看到你在接受检查,觉得这人怎么如此眼熟,所以才赶紧专程过来,想要确定一下的。” “以防万一真的是你,因为不了解现在宁州府中的突发情况,吃了暗亏,那可就不妙了。” 林隽赶紧抱拳答谢:“多谢何师兄厚爱。” 何轩挥挥手:“同门师兄弟,不必客气。” 然后压低声音道:“有为数不少的魔族修行者,已经潜入了宁州府中。” 林隽下意识地看了丁当一眼,心道:可不是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里就有位现成的…… …… 林隽已经到了宁州府的北城门,准备要出城去。 而春色楼中的卧龙凤雏,此刻还在心急火燎地强颜欢笑之中。 被捅了一刀的闲汉离开之后,观众并未散去,都在充满期待地等着看好戏呢。 那孩童坐在椅子上,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惊惧惶恐的神色。 他的个子不高,坐下来之后,就更是矮了一些。 但是一个区区的孩童,坐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沉静稳重的气度。 唐木搬了椅子,放在孩童对面,让赵赢坐着,他自己手肘支在椅背上,和孩童说话。 这个孩童的学识,倒甚是广博,还好赵赢饱读经史典籍,不至于搭不上话。 赵赢和唐木虽然脸上带着笑容,焦虑的情绪到底没法完全掩饰,被这孩童看了出来。 孩童以为二人是在担心闲汉讹钱的事情,笑笑向二人道:“孔、庞二位先生无须多虑,就算那闲汉毙命,也与你们二人无干。” 赵赢摇摇头道:“我们倒不担心这个,小公子是为我二人出头,却为自己招来麻烦,我二人心中甚是不安。” 孩童笑了笑道:“麻烦?也未必就是多大个麻烦,我应该能料理得。” 赵赢目注孩童道:“小公子是位修行者?” 孩童点点头道:“跟着家师胡乱练过几天,对付这等无赖,倒是用不到什么修行的法门手段了。” 三人正在说着,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有人喊着“来了,来了……” 接着人群分开,有几人走出,来到三人面前。 为首之人,正是那个被插中胸口一刀的无赖闲汉。 那把刀,现在都还插在他的胸口上,而且依然一滴血渍都没有。 闲汉脸色苍白,指着孩童,回头说道:“黎将军,就是他!” 他身后,是一个五短身材、顶盔掼甲、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 络腮胡子武将踏上两步,看着椅子上的孩童,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似乎对这样一个孩童,出手却如此狠辣老练,有些难以相信。 他指了指闲汉胸口的刀:“小孩儿,这是你做的?” 孩童打量了络腮胡武将两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金顶门弟子?” 络腮胡武将有些吃不准对方的来头,倒也没有轻易行动,点点头道:“不错,我叫黎正林,是金顶门的三代弟子,现在任宁州府巡城司校尉。” 金顶门是最近十来年左右,才在北境和西域突然崛起的一个修行宗门,掌门金顶老仙据说是位一品修行者,修为境界极为高深。 但是在之前的时间里,却从未有人听过此人的名号。 他就如彗星降临一般,突然就这么出现,而且还一手创建了金顶门这么一个修行宗派。 孩童想了想:“黎正林,这个名字我听起来不熟。对了,你出山之后,在朝廷任了职,很少回过金顶山的金樽宫?” 黎正林看这孩童的气度着实不凡,说起金顶门又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他不知对方底细,心中有些忐忑,说话的语调也显得很客气:“劳驾问一下,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黎正林听说眼前这孩童,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还敢持刀捅人。 而且手法如此老道娴熟,心想会不会是哪个豪门贵族家的公子哥,体验生活来了? 孩童向黎正林道:“我姓李,名谜,字阿主。” 顿了一顿又道:“金顶老仙,是我师傅。” 第322章 英雄出少年 金顶老仙的弟子? 这个自称名叫李谜李阿主的孩童,是传闻中一品高手金顶老仙的弟子? 众人都向他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眼光。 李谜自己却安之若素,看着满脸怀疑的黎正林:“怎么,你不相信?” 黎正林面相粗豪,心思却颇细密。 他没有鲁莽行事,而是问道:“我从金顶山出山有几年了,却也回去过两次。并未听说过,老仙师祖爷新收了弟子。” 他看着李谜,沉声道:“老仙师祖爷的几位弟子,可没有十来岁的年轻人。” 李谜笑了笑,看着黎正林:“你是金顶七子,哪位的门下?” 黎正林神情略有点尴尬:“我是外门弟子。” “原来如此”李谜点点头:“原来不是我七位师哥师姐的门下,怪不得不认识我。” “金鼎宫我也是去过的。”黎正林狐疑道:“却从没有听人说起,老仙有第八名弟子。此时无人佐证,你年纪如此幼小,很难让人相信啊。” 黎正林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反正现在没人可以证明,你随便怎么瞎说都可以 李谜站起身来,向黎正林走了两步。 黎正林五短身材,李谜虽是孩童,却也比他矮不了多少。 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三四尺,正好面对面地看得很清楚。 李谜撇了撇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向黎正林道:“你看清楚了。” 说着他的额间突然泛起一片淡淡的金光。 金顶门之所以被称为“金顶门”,一则是因为宗门在金顶山中,二则是因为入门的“金钟罩”功法,施展之时,身上会发出金光,尤其是头顶处最为醒目。 故此号“金顶门”,掌门被称作“金顶老仙”。 见到李谜额上金光闪动,黎正林不禁大吃一惊。 金顶门的入门功法“金钟罩”,他是修行过的。 这门功法,是属于武夫系的肉身修行之术。 浅层次的修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和减轻刀剑兵器的伤害; 到了更高的境界,甚至可以免疫道法攻击。 像李谜这样额上有金光闪现出来,黎正林只在金顶七子施展“金钟罩”的时候看见过。 而金顶七子,最年轻的一位,也都是二十多接近三十岁的人了。 这分明已经到了中三境的层级,黎正林自问是远远不及的。 可李谜分明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难道他是打出娘胎就开始修行了? 除非,他有着无与伦比的修行天赋,进境才会如此之快。 黎正林虽然满肚子的疑问,但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当下他拱手道:“见过李师叔。没想到师叔如此英雄少年,都已经有了中三境的修为,真是让人佩服不已。” 旁边的卧龙凤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的表情。 刚才听李谜说自己跟着师傅胡乱学了点东西,他们也知道对方是在自谦。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年龄这么小的一个孩童,居然已经是一名中三境的修行者! 怪不得出手如此稳、狠、准,一刀插入人的胸口,分寸还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 李谜见黎正林对自己行礼,点点头道:“免了。” 然后指指旁边正看得目瞪口呆的闲汉道:“这个人,黎师侄,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那边春色楼发生的变故,林隽毫不知情,此刻还在北城门处,和同宗的内门弟子何轩聊着。 听何轩说,有为数不少的魔族修行者,已经潜入了宁州府,林隽心中倒是有数。 昨天晚上自己和卧龙凤雏,不是正和魔族修行者血战了一场么? 何轩见林隽听了自己说的话,却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有些好奇地问道:“林师弟,你已经知道情况了?” “啊?”林隽摇摇头:“不知道啊。” 何轩流露出赞赏的表情:“林师弟处变不惊,高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是有大将之风,确实不愧为本门的杰出弟子。” 林隽谦虚道:“何师兄谬赞,小弟愧不敢当。对了,何师兄可知道:魔族到底潜入了多少人进城?” 他看看城门前的守卫情况,又道:“这么戒备森严的阵仗,恐怕人数不少?” 何轩小声道:“具体有多少魔族的人潜伏进城,我也不清楚。不过,昨天晚上,确认的就有十四人!” 十四人? 林隽闻言,心中一惊。 昨天晚上被他和卧龙凤雏击杀的魔族修行者,不正好就是十四个? 真的就这么巧么? 他马上向何轩问道:“这个数字如此精准,何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何轩一脸的郑重神色:“因为今天早上,就在这本门的城楼顶上,发现了十四颗魔族人的人头。” 他看看左右,又说道:“有人将这十四颗魔族人的头颅,堆放在北门城楼顶上,之前不久才被巡城的修行者发现!” “所以才开始在四门盘查,城中也要开始戒严搜捕魔族修行者了。” 林隽心中一下明白: 这堆放在北门城楼上的十四颗魔族修行者人头,大概率应该就是昨天晚上,被自己和卧龙凤雏杀死的那些人。 甬道之中血战,自己亲手杀死十名八品魔族武夫。 之后又和卧龙凤雏联手,击杀了拓跋家四兄弟。 应该没有这么凑巧,还会另有十四名魔族修行者同时被杀。 将这十四颗人头,堆放在北门城楼顶上,就是在向北境的魔族示威、恐吓、报复和震慑。 东院在宁州府的暗探,人手折损极其严重,更是有多人遭到了残酷的折磨。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暴制暴,以血偿血,这就是东院一贯的行事风格。 只是,这些人头,是谁放到北城门楼顶上去的呢? 昨天晚上,林隽和卧龙凤雏离开地窖之后,又有谁找到了那里去? 不用说,做这件事情的,一定是中土的人族修行者。 不过这个地方,是东院的地下据点,没多少人知道其位置。 难道是宁州府中,东院的其他幸存者? 林隽心中充满了疑惑。 何轩见林隽有些发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关切道:“林师弟,你出城办事,一定要多加小心。魔族人都已经潜入了宁州府城中,城外的危险,恐怕还会更大一些。” 林隽点点头:“多谢何师兄关心。” 丁当又轻轻咳嗽了两声。 林隽向何轩抱拳道:“何师兄,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何轩抱拳回礼道:“林师弟,保重。” 林隽和丁当登上马车,向车夫说道:“走。” 车夫应了一声,挥动起手中马鞭,驱动马车向宁州府城外驶去。 第323章 丁当老司机 林隽和魔族少女丁当,已经从宁州府的北门出去。 而赵赢和唐木,此刻毫不知情,还在春色楼中无法脱身。 李谜证实了自己金顶门弟子身份之后,向前来兴师问罪的黎正林发问,要如何处理那名闲汉? 黎正林看了一眼那闲汉,脸上有点迟疑之色,向李谜道:“师叔,这个人,是我们巡城司的探子。他不知道师叔的身份,所以才有所冒犯。不知道” 说着眼神瞟向李谜,意思是想请李谜放过这名闲汉。 那闲汉本来仗着黎正林的巡城司校尉身份,狐假虎威惯了,此时方知惹了不该去招惹的硬茬子,心中已经后悔不迭。 此刻听李谜的意思,好像还不准备轻易就饶了自己,心中惶恐,连忙向李谜鞠躬恳请:“小人有眼不识高山,多有冒犯,请前辈恕罪。” 李谜却并不理睬他,向黎正林道:“这人说是我金顶门的外门弟子,是你收了他做徒弟?” 黎正林自己就只是一名外门弟子而已,哪有什么资格自己收徒? 一听李谜发问,黎正林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是不是。师叔,此人并不是我的徒弟,你知道的:我一个外门弟子,也没有资格自己收徒。” “这人就是个小探子,平时我教过他几下普通的拳棒功夫,聊以防身而已,却并没有教授他修行过。” “原来如此。”李谜点点头道:“不是本门弟子,那倒是不能用门规惩治他了。” 黎正林和闲汉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接着李谜又向黎正林问道:“这人以利刃相逼,对师门长辈图谋不轨,你作为本门弟子,该当如何处置?” “况且,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孩童,此人还持刀相向,作为巡城司校尉,你是不是也该过问一下?” 黎正林和闲汉听李谜这么一问,都有点傻眼: 持刀相向? 利刃相逼? 这是几个意思? 黎正林道:“师叔说这人持利刃相逼,对您图谋不轨,似乎并无实据?” 李谜指了指闲汉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刀:“这把刀不是实据?” 黎正林和闲汉再度傻眼。 尼玛这把刀,是你插进人家胸口的好不啦 李谜又指了指卧龙凤雏:“这两位都是人证,他们亲眼看到此人拿刀,意图伤害我的。” 黎正林看向赵赢和唐木。 赵赢和唐木齐刷刷地点点头,异口同声说道:“不错!” 黎正林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闲汉,来得罪自己的师叔,于是向李谜道:“那以师叔的意思?该当如何处置?” 李谜走到闲汉面前,看了他两眼。 那闲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对一个孩童,如此恐惧。 最开始的无赖痞气,此刻早就荡然无存。 心里是后悔不迭:以为把黎正林这真正的地头蛇找来,就可以为自己出出气。 没想到这孩童,还是黎正林的师叔!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这石头,还是自己辛辛苦苦去找来的 他嘴皮子哆嗦着,想要开口求饶两句。 可要对这样一个孩童说这些软话,偏又拉不下来脸皮。 李谜突然一伸手,握住了闲汉胸口的刀柄。 场中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李谜已经把刀,从闲汉的胸口,一下拔了出来。 围观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 春色楼中出的这些变故,林隽无从得知。 他此刻正和魔族少女丁当,乘坐着马车,奔出了宁州府北门,一路向北行去。 出城之后,只有一条大道,一直向北延伸。 丁当扔了一锭银两给车夫,要他一直向前走就是。 车夫见林隽和丁当只是一对少年少女,面相又不似坏人,心中并不害怕。 而且刚刚还看到林隽在北城门处,和一个身穿白衣的修行者相谈甚欢,更是放心。 银两入手,再跑个一两百里地,空车回来,都是一笔颇有利润的生意。 所以车夫信马由缰,沿着大路只管一直驱车向前。 林隽是第一次到大随边境来,现在出得城来,也有些好奇。 他拉开车帘,向窗外望去。 宁州府城外,是一大片荒漠乱石之地,入眼一点绿色生气也无,颇显苍凉肃杀之意。 这条官道,一直延伸很远,仿佛连接着天地一般。 宁州府是出入西域的咽喉要地,平时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驼铃马嘶之声一路都是。 而今天城中开始戒严搜查之后,出城的车马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远远望去,路上也没有什么出行的人迹。 倒是城外往宁州府赶过来的车马,不时能遇到一些。 林隽看了一阵,窗外的景色简直就是恒定不变的。 等这一阵新鲜劲过去,昨夜血战的疲倦之意又翻涌上来,他打了一个哈欠,放下车帘,靠在了车厢壁上。 丁当看林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笑笑道:“林公子,昨天晚上是在春色楼留宿了么?这么没精神?” 留宿倒真是在春色楼中留宿的。 不过一起过夜的,是卧龙凤雏两个大老爷们 林隽听丁当打趣自己,心中倒是觉得这魔族少女性子爽直,对其戒备之意倒是少了两分,于是笑笑回答道:“昨夜大战了一场,确实有些疲惫。” 说着呵呵一笑,看着丁当半开玩笑道:“丁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春色楼中留宿的?难不成,昨夜你也在那里?” 在春色楼中过夜的女子,非娼即妓。 林隽这话,完全就是在内涵对方。 林隽话中的“那里”最后二字,可以是指春色楼,也可以是指林隽留宿之地。 丁当说他在春色楼过夜,他干脆就暗示:不就是你陪我过的夜喽 对丁当这魔族少女,林隽并没多大顾忌。 而且听对方说话的口气,似乎跟个老司机一般,所以他调侃起对方来,也是毫不客气。 丁当听了林隽的话,不以为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带双关道:“林公子嘴上功夫如此犀利,希望办正事的时候,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魔族人说话,都这么奔放的么? 在这个世界,林隽还从未遇到过,比自己还能开车的老司机,而且对方还是个少女! 他居然一下被丁当的话给呛住了,无言以对。 他默默撩起车帘,又默不作声地看着枯燥的景致。 马车一路向前。 不多时,翻过一座荒丘,在官道西边不远处,出现了一大片雄伟的建筑。 这些建筑红墙碧瓦,和周围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在这荒漠中出现这样的景致,给人视觉上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丁当向车夫道:“师傅,劳驾,转向西。” 前面官道上,正好出现了一条向西的岔路。 马车向西转弯,朝着那片如同神宫一般的建筑驶去。 第324章 意欲何为 林隽和魔族少女丁当所乘的马车,从一路向北的大路转向,朝着西边如同神宫一般的建筑群驶去。 正所谓“看山跑死马”,目的地遥遥在望,恍似就在眼前,但是马车跑了好大一阵,都还是没能到达。 马车转入西边支路之后,周遭的景致又有了些变化。 触目所及处,不再是荒漠沙石地的暗沉枯燥,有了一些生机盎然的绿色。 这条路并不宽敞,进容两车并肩而已。 但好在地势平坦,逐渐的绿草葱茏起来,浅草没过了马蹄,不再有扬起的滚滚尘土。 路边渐次的多出了一些树木,遮挡住了一些光线,空气也变得干净透彻了很多。 林隽索性拉起了车帘,靠在车门边上,看看外面的景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时心怀大畅。 经过昨夜的血战,此时虽在路途之中,他心中却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和放松。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什么地面地方。 看样子,应该就是前面,那处已经慢慢变得清晰的建筑群。 那神宫一般的所在,又是什么地方呢? 他对魔族少女丁当,有些说不出的亲近好感,但却远没有到无话不说的程度。 双方所处立场,到底是敌对的人魔两族,彼此怀有一定戒心,也属平常。 既然丁当要带他去的地方,就在眼前,他也懒得去问了。 这样大费周折,出城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林隽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 不过,答案应该很快就会揭晓了。 林隽看了一眼丁当。 魔族少女的神情,显得也有些疲惫。 她闭着双眼,靠在车厢壁上,似乎正在休息养神。 在绿荫道上,马车比之刚才在荒漠中,放慢了些速度。 听见车厢里林隽挪动和拉车帘的响动,车夫回过头来看了两眼。 见是林隽坐在身后的车门前,车夫向他点点头,笑了笑。 车夫扬鞭指指前方的神宫所在,向林隽问道:“客人是去塔兰寺上香?” 林隽这才知道,原来要去的地方,叫做“塔兰寺”。 听车夫发问,他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车夫很是健谈,话匣子这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口,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林隽介绍起塔兰寺来。 什么某某人在某某日来求姻缘,下个月就婚配成功; 又有某某人在某某日来求子嗣,第二年就当上了父母之类 林隽听车夫叽里呱啦地一阵海侃,仿佛又置身前世的出租车中一般。 心中感慨:难道不同界面中,任何历史背景下,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都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么? 从车夫的言辞中,林隽了解到的有效信息,就是塔兰寺,并不是中土禅宗的寺庙,信奉的教义,是来自西域禅宗。 这个寺庙中的和尚,也多是来自西域诸国的番僧。 既然说到了西域禅宗,林隽难免想到了月轮明王。 东院的情报中,说是月轮明王返回烂陀寺之后,就神秘消失。 林隽要想完成此次“摘星行动”的任务,能借助到她的力量,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怎么才能找到月轮明王呢? 林隽脑中思索的时候,车夫还在和他开着玩笑。 问林隽和丁当小两口,是不是去塔兰寺求子。 林隽笑笑搪塞了两句,说正是如此。 车夫哈哈大笑,祝他们心想事成早生贵子,神情间颇有些自得之意。 就这这时,听到丁当向车夫说道:“师傅,停一下。” 车夫以为丁当要方便,于是停下了马车。 丁当从车厢出来,走到车夫面前,笑意盈盈地看了车夫一眼。 车夫正要报之一笑,突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林隽见状,皱眉向丁当问道:“丁当姑娘,你要做什么?” 春色楼中,李谜毫无征兆地一伸手,从闲汉胸口,闪电般地拔出了短刀。 还没等闲汉反应过来,李谜又一伸指,在他胸口中刀之处点了一下。 闲汉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扯开衣襟看了看:刀痕很新鲜明显,但是却没有出现一丝血迹。 除了皮肤被刺破的轻微痛感,并没有其他不良的感受。 他呆呆地看着李谜,整个人已经完全懵逼。 黎正林上前,一脚揣在闲汉腿窝里面,口中说道:“还不谢过李师叔不杀之恩?” 闲汉被这一脚踹倒在地,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无赖嚣张气焰一扫而空。 他一连叩了几个头道:“多谢公子大恩大德,绕过小的这条狗命。” 李谜大大咧咧地受了他的礼,尤还板着脸道:“你胸口这道刀疤,永世都不会掉了,以后做事,长点记性,好自为之。” 他小小年纪,训斥起人来的口吻,却有一种久处上位者那种自然的气场。 旁观的人很多,却并无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闲汉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灰溜溜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黎正林却没有马上离开,向围观的人群道:“没事了,都散了。” 说着一边将人群驱散。 赵赢和唐木这才放下心来,事情总算是妥善完结了。 李谜向二人道:“今天本来只是来看看热闹,没想到给两位添了这些麻烦,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赵赢唐木知道李谜也是出于义愤,为他两人强自出头,心中感激,于是也逊谢了两句。 他们急着要赶快找到林隽,于是便准备要离开。 李谜见二人要走,却开口道:“孔先生、庞先生,小弟有点小事情,想请两位帮个忙。”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均是面露难色。 本来李谜要二人帮点小忙,若在平时,那当然不妨。 但此刻时间紧张,所以两人都感有些为难。 何况,以李谜之能,金顶门在北境和西域的声势,有什么还需要他们帮忙的? 李谜见两人神色迟疑,于是说道:“两位不用担心,只需要稍微耽误两位一点时间,一炷香之内,便可妥当。”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卧龙凤雏自然不好推辞,于是赵赢点点头道:“李公子有何事?” 李谜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身上,取出了一本册子,摆放在案桌上。 卧龙凤雏对视了一眼: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325章 有备无患 李谜将册子摆好,然后转头向黎正林道:“取笔墨来。” 黎正林驱散围观的人群之后,并未离开,而是恭敬地等在一边,似乎就是在等着李谜吩咐一般。 他听李谜开口要纸笔,脸上并无不愉之色,而是马上答应了一声,让跟随同来的下人,赶紧去取笔墨来。 地头蛇办起事情来,的确是很有效率。 很快,笔墨就摆在了李谜面前。 李谜向赵赢和唐木道:“两位请稍后。” 说完之后,开始提起笔来,在册子上书写起来。 他笔走龙蛇,写字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停下笔来,朝赵赢和唐木道:“两位兄台,劳烦过来一下。” 赵赢和唐木走上前去,来到桌边。 李谜指了指书写好的册子道:“这是小弟今日记的笔记,我想劳烦两位,帮我做个见证。” 赵赢瞥了一眼册子,向李谜道:“我可以先看看么?” 李谜笑道:“要两位做见证,当然是可以看的了。” 说着他拿起册子,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递给了赵赢。 赵赢接过册子,认真看了起来。 唐木也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册子上的内容。 册子上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今日下午,在宁州府春色楼看滑稽戏表演。 表演者名叫孔明和庞统。 孔明肥胖,庞统瘦弱,两人都是十六七岁模样,应该修行过。 表演的戏目,是讲述天龙宗最强新人弟子林隽林文商。 修行界传闻:平生不见林文商,枉作一介读书郎。(赵赢和唐木看到,这句下面画了一道黑线,表示强调) 据说林文商修行的法门,叫做“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掌”,这一掌的威力可以笼罩方圆百里范围。 (这下面有批注:难道林隽已经达到至少一品境界?可能性存疑。) 卧龙凤雏看到这里,均感汗颜。 接着看下去,连唐木自称与林隽结拜了兄弟的讲述,也被记载了下来 看完之后,赵赢把视线从册子中移开,看向李谜道:“李公子,你记录这个,有何用意?” 李谜叹了一口气,招呼卧龙凤雏靠近过来,低声说道:“小弟有个奇怪的病症,最近老是会忘记事情。” “就算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今天早上一觉醒来之后,就可能会不记得了。” “啊”赵赢和唐木都是大吃一惊,唐木下意识就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李谜的神情,也显得有点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行什么功法的时候,出了岔子;还是我神识本身就有缺陷,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对这样的情况看,卧龙凤雏二人简直闻所未闻。 两人面面相觑,均感匪夷所思。 赵赢想了想说道:“尊师金顶老仙,也没有办法么?” 李谜显得有点苦恼:“师傅让我每天写下日记,以免日后遗忘。他说怎样才能治愈,只有慢慢想办法了。” 他看看卧龙凤雏:“不夸张地说,如果不记这册日记,小弟连自己姓甚名谁,有可能都会想不起来了” 唐木笑道:“我有个朋友,于医道上颇有造诣,以后有机会,让他为李公子你想想办法好了。” 赵赢心中知道,唐木口中的朋友,自然就是北宗的斜眼大师兄张自淳了。 于是附和道:“不错,这位朋友的医道很是高明,应该能帮到李公子的。” 李谜听了二人的话,脸上神情也轻松了一些,向二人拱拱手道:“那就多谢两位了。” 然后指了指记载他日记的册子:“小弟想劳烦两位,在册子上签下大名,为小弟做个见证,往后我看了册子,才不至于觉得有所谬误。” 对于这个合理的要求,卧龙凤雏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赵赢和唐木先后提起笔来,写下了“孔明”和“庞统”两个名字。 等两人签好名字,李谜将册子收了起来,向二人说道:“小弟和两位,一见如故。我现在要去宁州府旁边,一个很有名的地方,不知道两位有兴趣同去否?” 卧龙凤雏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地方。” 李谜口中说出了三个字:“塔兰寺。” 此时林隽和魔族少女丁当,已经在塔兰寺旁边不远的地方。 魔族少女只是瞄了车夫一眼,就把他弄得当场昏死过去,一头栽倒在马车车辕上。 这一下来的毫无征兆,林隽也是吓了一跳。 他虽然也杀过人,甚至满手鲜血,但是却从不对无辜的人出手。 见车夫倒下,林隽赶紧过去,伸手摸摸他的脉搏。 还好,脉搏在正常跳动。 他尤自不放心,又探查了一下车夫的鼻息和脉搏,都没有异常。 丁当看着林隽忙活的样子,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一只蝼蚁,死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好担心的?” 林隽正色道:“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他又没有招惹你,你何必这样整治他?” 丁当摇摇头:“你这人婆婆妈妈,又是一脑门子的妇人之仁,如何成得大事?” 林隽肃容道:“该下狠手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容情。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当然还是少造杀孽为好。” 昨夜血战,林隽在甬道中手刃十名魔族修行者,然后又和卧龙凤雏联手,杀了拓跋家四兄弟,可谓是杀戮颇重了。 但是他心中并无半分心理负担,更谈不上有何怜悯愧疚。 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不能有半分心软手颤。 杀了魔族人之后,他依然睡得着,吃得香,因为他坚信:自己做的事情,哪怕是杀戮,都是对的! 可是要他对这种普通人下手,哪怕对方是魔族人,恐怕他也做不到。 丁当眼中有种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点点头道:“说大道理,我自然是说不过你的。我只关心,怎么能把事情做好。” 她一边说,一边将车夫拎起来,走入旁边树丛中。 车夫虽然体型并不高大健壮,但到底也是成年人,被丁当提在手中,却如同一个玩偶一样。 丁当一边朝树丛中走,一边朝林隽道:“大圣人,你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只是把他放远一点。” 树丛哗啦作响,丁当走了进去。 过了片刻,她又一边拨开挡路的树枝,一边走了回来。 走到马车旁边之后,林隽还是有些不忍,向丁当道:“如果不想让人知道行踪,直接买辆马车不就好了?” 丁当白了林隽一眼:“大圣人,我身上可没那么多银两,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到讨价还价上。有个车夫打掩护,出城门不也方便多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向林隽扔了过来:“先关心你自己!这门功法,你什么时候练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说正事!” 还要原地练功法? 然后才能说到正事上? 林隽拿起册子,定睛一看,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门功法,哥们儿早就练过啦! 第326章 魔族功法 林隽把魔族少女丁当扔过来的功法图册拿起来,看了看封面。 上面赫然写着的功法名称是——屏息术。 虽然不知道丁当要自己先练习这门功法的用意,但是林隽的的确确,是已经练过这门功法的了。 之前在长明祠中面壁思过的时候,天龙北宗掌门,大宗师卿北溪亲自指导林隽,修行了屏息术。 在独家珍藏版的《北溪全经》中,记录有《屏息术初探》、《屏息术要诀》和《屏息术诸症答疑》。 这几本功法,林隽都学习和修行过了。 当时他修行的时候,因为境界低微,练得很辛苦,差点连老血都吐了出来。 不过效果也很明显,他要是刻意遮蔽气息躲藏起来,三品境界的高手,都已经无法找到他。 当只报名的缩头乌龟,还是有保障的 林隽拿着《屏息术》功法的册子,在手中晃了晃,笑嘻嘻地向丁当道:“这门功法,我已经会了。” 他满以为丁当就算不大吃一惊,也多少会有些惊诧。 不曾想丁当只是撇了撇嘴,扫了林隽一眼道:“大圣人,你还是看看功法再说。” 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你们天龙宗也有一门屏息术的功法,不过两者虽然名称相同,修行的法门,还是有些差异的。” 她指了指林隽身上道:“你可知道,你的身上,现在还有魔族灵力的气息。” “按着你之前修行的屏息术功法运转法门,魔族的气息,可是遮蔽不住的。” 林隽并不知道丁当的境界,不过刚才亲眼得见,她只是看了那车夫一眼,就让人昏死过去。 这种修为,林隽自问是做不到的。 当然,这也和他修行的时间很短,接触到的功法不多,关于神识方面的修行经验几乎为零,也有关系。 不过丁当的境界,肯定是比林隽为高的。 而且她本身也是魔族修行者,稍微留心之下,当然就可以觉察到林隽身上的魔族气息。 对此林隽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既然丁当如此说,林隽就把功法书册,拿起来翻阅了一遍。 按照他的修行习惯,当然是阅后即记,过目不忘。 很快,就是真的很快那种很快,林隽看完了功法,把书递给了丁当:“好了,我已经把功法的内容全都记住了。多谢丁当姑娘。” 林隽记忆功法的速度,每次都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毫无例外地,这次也有点把丁当震惊到了。 她接过书册,狐疑地看了看林隽:“你记下了?全部?” 林隽自信满满地点点头:“一字不爽。” 丁当看着林隽笃定的神情,尤自半信半疑,不过并没有质疑,而是向林隽道:“那就请林公子抓紧修行,练成之后,咱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时候林隽有点犹豫起来:“我之前练屏息术的时候,神识几乎脱离了自身控制。而且当时有一位前辈为我护法,我才能心无旁骛修行。” 林隽看看丁当:“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适合修行” 丁当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怎么?林公子,你还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林隽心道:别,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这样的说话方式,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春色楼中,李谜和卧龙凤雏一见如故,对他们颇有好感,故而邀约一起前往塔兰寺。 赵赢和唐木对视了一眼,均感有些为难。 若在平时,能结交这样一个朋友,当然是件好事。 但此刻林隽突然消失,卧龙凤雏着急要去寻找,哪里有心情和时间去逛什么塔兰寺。 赵赢向李谜拱手道:“李公子盛情相邀,本是我二人的荣幸。不巧我们今日约了一个朋友见面。李公子不妨先走一步,我们见到朋友之后,再做计较如何?” 李谜脸上难掩失望之情,不过还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也无法可想。” 他拿出自己的日记册子,又翻看了一阵,向卧龙凤雏点头道:“家师叮嘱过,今日我必须要去塔兰寺,否则陪两位等等朋友,那也是无妨的。” 说着向两人拱手道:“孔兄、庞兄,那小弟就先去塔兰寺了。如果等到贵友,不妨一同前来,或有际遇,也未可知,请恕小弟不便明言了。” 卧龙凤雏拱手还礼,赵赢道:“多谢李公子好意提醒,我们等朋友来了,一定慎重商议。” 李谜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快,稚嫩的背影,不久就消失在赵赢和唐木的视线外。 赵赢叹了口气,心中托有所感,向唐木道:“这个李谜公子,恐怕没有几个朋友,他的内心一定很孤独。” 唐木奇道:“何以见得?” 赵赢道:“他是金顶老仙的弟子,上面还有七个师兄师姐,还有着会忘记事情的奇症。” “但他却是自己独自一人外出的。你也看见了:他一个小小孩童,既没有护卫,也没有同门相伴,让人觉得好生奇怪。” 赵赢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看着唐木道:“老唐,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个可能:他是自己偷摸溜出来的?” “啊?”唐木挠挠头道:“不会?” “怎么不会?”赵赢指指自己鼻子:“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自己偷偷从师傅身边跑掉的” 唐木看了赵赢一眼,很是无语。 赵赢又喃喃道:“这李公子,真的有点奇怪。行事风格老辣狠厉,但是对我们这种初次见面的人,也没什么防范的心机。连自己的日记册子也给我们看了,天真烂漫的孩童习气,一览无余。” “这么两种极端的性格特征,同时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真是让人费解” “不要再去多想这些了。”唐木轻轻拍了赵赢肩膀:“老林不见了,咱们还得赶紧去找找看呢!也不知道这家伙去哪里了?不会是出” 赵赢瞪了唐木一眼:“闭嘴。” 唐木一耸肩,轻轻扇了自己嘴巴一下:“瞧我这张臭嘴。” 赵赢下巴朝门口方向抬了一下:“走,先到门外面附近看一看,有没有老林的踪迹。” 唐木点点头,说声“走”。 两人并肩而行,一起朝着春色楼大门口方向走去。 还没等走出两步,就有人喊住了他们:“两位,请留步。” 第327章 卧龙凤雏的困局 赵赢和唐木循声看去:却是宁州府巡城司校尉,金顶门外门弟子,满脸络腮胡子、五短身材的黎正林,开口喊住了他们。 刚才讹诈他们的闲汉,被李谜惩治喝退之后,黎正林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待在了原地。 赵赢和唐木还以为他是在等着师叔李谜,看李谜有什么吩咐没有。 可李谜离开之后,黎正林也只是拱手示意了一下,并没有屁颠屁颠地一直送出去,还是站在卧龙凤雏的摊位旁边。 此时见赵赢和唐木要走,开口叫住了他们。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不明其意,之前的捅人事件,他们最多算是离事件现场最近的见证人,事情本身,和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赵赢看向黎正林:“黎校尉叫我们二人,还有什么事情么?” 黎正林向二人问道:“听说你们两位,是今日才开始在春色楼中表演的?” 赵赢点点头:“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黎正林面容一整:“当然有问题!” 他看着赵赢和唐木,神情严肃地说道:“昨夜宁州府城中,发生了大事,两位既然是初到宁州府,少不得要跟我去一趟巡城司,接受一下盘查。” 赵赢笑笑道:“我们两人,不过是说滑稽戏的,哪能和什么大事有关联?” 黎正林摇摇头:“职责所在,循例是要盘查一下的。何况我刚才问过听戏的人了——你两位刚才所讲的内容,都是和修行界有关。” 说着他指指唐木道:“这位庞统庞先生,还和天龙宗最近崛起的最强新人,林隽林文商结拜了兄弟。” 他略眯缝着眼睛,眼睛缝里投出精光:“两位也是修行者?那更要去巡城司一趟了。如果查实了确无问题,当然不会羁留二位的。”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昨夜的宁州府中的确是发生了大事件! 他们和林隽一起,击杀了十四名魔族修行者,难道这事情还不够大件? 这些人的尸首,连带东院暗探们的遗骸,由于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都被他们留在了地窖之中。 难不成有人找到了? 看着卧龙凤雏的脸色阴晴不定,黎正林又道:“两位何时到达的宁州府,查查入城记录便知。怎么样,跟我走一趟?” 入城记录? 卧龙凤雏心中暗暗叫苦。 他们是被国子监大祭酒的真言法则,传送过来宁州府的,哪里查得到他二人的入城记录? 赵赢想了一想,坦然向黎正林道:“黎校尉,我二人入城之时,人多繁杂,是跟着一支商队一起进来的,并没有入城记录。” 赵赢所言,有些冒险的成分在里面。 他跟着张九六,走南闯北也去过很多市镇,当然知道入城要登记身份的规矩。 不过一般非戒严时期,高峰期入城的人太多,守城的士兵也不会查得很细致,经常是一堆一队的人放进城中。 他和张九六,就有好多次,根本就没有登记验查身份,然后就入城了的经历。 赵赢这么一说,黎正林反倒对他二人少了些怀疑。 因为赵赢的说法,的确是事情。 黎正林自己身为巡城司校尉,对这些潜规则也是很清楚的。 他神色缓和下来,向赵赢和唐木道:“那两位是何时入城?昨夜又做了些什么?可有人证?” 这让二人到哪里去找人证? 他们总不能说,昨夜一起留宿在谢韬媛(王令姜)的房中? 王令姜本来就是以“卖艺不卖身”着称,而且卧龙凤雏如此年少,还两人一起留宿 这也太过不合情理。 就算王令姜维为他们作证,人家能相信么? 而且这不就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猫腻了? 卧龙凤雏陷入了困局之中。 正在他们为难之际,一个声音传来:“我可以为他们证明。” 另外一边,林隽听丁当半开玩笑地调侃他,摸了摸自己鼻子,笑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我能不能了解一下,丁当姑娘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呢?” 言下之意,他还是对少女的修为有所疑虑,不敢放心将自己的安全问题,交到对方手上。 丁当似乎并不着急,一副你爱练就连,不练拉倒的表情,向林隽淡淡说道:“你猜” 林隽又被她噎住了好大一口气。 尼玛这姑娘说话,真的有些不走寻常路的味道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我猜不到。” 丁当微微一笑:“这是个秘密!” 卧槽,她还在这里等着callback呢? 刚刚在北城门的时候,负责检查的天龙宗内门弟子何轩,向林隽问起丁当的身份,林隽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只听丁当又接着说道:“放心练,晚上子时之前,你都是安全的。” 她说完话,向旁边走开,从路边的树上掰断了一根枝条,绕在手指上摆弄。 林隽从车辕上轻轻跃起,跳到马车顶上,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此时此地,周遭除了风声,可谓万籁俱寂,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 他从车顶纵身跃下,钻进车厢里面,拉下车帘,准备开始修行。 林隽心中有些疑惑: 如果说丁当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魔气,这件事情本身,无可厚非。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吸纳进魔族灵力的? 目的地看来也很明显,就是眼前不远处的塔兰寺了。 丁当也没有告诉自己,去塔兰寺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原本以为,是有什么秘密的情报,需要当面交接。 但是现在看来,更大的可能性,是自己要与丁当一起,前往塔兰寺做什么事情。 而且还必须要屏蔽自己身上的气息。 他脑中一个闪念: 难道是要去取寺中的什么东西? 还是要去寺里面见什么人? 此刻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丁当说子时之前,都可以为他护法。 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在胡诌。 不过她一个少女,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能有多高的境界? 而且为什么又是“子时之前”? 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 林隽一时之间,想得有些头疼。 秉着“做事抓主要矛盾”的原则,他尽量迫使自己静下心来。 林隽开始正式修行,丁当给他的魔族功法《屏息术》。 他一运转法门,就发现了这门功法,在自己体内起了玄妙的变化。 第328章 你在教我做事? 林隽一开始运转《屏息术》的功法,就发现自己身体里面的灵气,发生了变化。 他的灵力,本来是存储在气海之中的。 今日上午的时候,林隽在宁州府唐二十七的住所院子里面,吸纳了一些来自太阳的星辰之力,转而成为自身灵力储备。 这部分灵力,就是他气海内的绝大部分库存。 其中,还融合了一些来自于魔族送葬者的魔气。 魔气的占比,是很小的,几乎已经完全融合在太阳的星辰之力里面,几乎很难感觉到。 但是当林隽开始运转魔族少女丁当给他的《屏息术》,气海中的灵力,却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他以为已经被融合的魔气,自然而然地剥离出来,成了一股单独的力量。 只是很小的一股力量,却带来了一种强大震颤的原始蛮荒感。 随着《屏息术》的运转,这股力量,流入了林隽的道树之中,然后诡异地归于平静之中。 林隽身上的魔气,荡然无存,再也无法感知。 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道树在接纳了这股力量之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道树上,自生出了一丝灵力。 这是第一次,在林隽的道树上,自己生出了灵力! 哪怕仅仅只是微弱的一丝。 正在修行功法的林隽,被这个巨大的变故,也惊得差点走神。 他赶紧排除杂念,收敛心神,继续按照功法修行。 这一丝灵力又从道树封印上的缝隙流出,瞬间走遍了他已经开出的灵脉。 在被这丝灵力掠过之后,每一条灵脉都轻微地膨胀了一下。 这种变化的幅度很渺小很细微,但是林隽能真切地感受到,确实有所变化。 自生的灵力,在灵脉中流转一周之后,又归于气海之中。 到了气海里面,这一丝灵力,聚集凝固成了一滴。 这一滴灵力,如同有着强大磁场,散发出了剧烈的吸引力。 将林隽气海中所有的灵力,除了来自太阳本源的星辰之力之外,都吸纳了过来。 在今天之前,林隽因为体内的道树被封印,是没有办法以自身道树开出灵脉,生出灵力的。 他因此甚至有生命危险。 为了给他续命,或者出于其他目的,先后有月轮明王、龙虎山张九六、玉清真人、归清真人等天龙宗一干强大的中生代修行者,向他体内灌注了灵力。 这些灵力五花八门,有的来自禅宗,有的来自道门,有的来自天龙宗。 甚至在国子监陈德博士给他讲学之时,气运钟自鸣,在白日焰火下,林隽还在玄机居士的花船上,吸纳了大量的儒道气运。 虽然儒道气运不入气海,也并非灵力,但是他的体内,有了儒术的味道和气场。 此刻这一滴自生灵力,在林隽的气海中,把残留和隐藏的所有各门各类的灵力,全都吸附过来,凝聚成了更大的一滴灵力。 这滴灵力,又再次进入到林隽的道树之中。 道树中再次归于沉寂。 融汇了乱七八糟门类的灵力,融入进了道树之中。 片刻之后,又有一丝更纯粹的灵力,从道树中流出。 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过程。 如此周而复始,林隽气海里面,变得越来越纯净。 道树之上,似乎也有力量在萌动 他的神识,也陷入了这个不断循环过程之中,恍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而引起这一切的本源,却来自被林隽吸纳的,魔族送葬者的灵力。 以及魔族少女丁当所提供的一部《屏息术》功法。 林隽正在心无旁骛地修行之际,春色楼中的赵赢和唐木却陷入了困局之中。 宁州府巡城司校尉黎正林,要他们自证昨夜踪迹,两人都是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此时,却听身后有人说,可以为他二人作证。 说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子口音。 两人转头一看,一个白衣少女,正走了过来,正是顾月影! 唐木和赵赢都大感吃惊,他俩和林隽是被大祭酒的真言传送过来的。 赏赐见顾月影,还是在几日之前,在剑冢试剑的时候。 这么短的时间,她又是怎么来到宁州府的? 无暇多想,聪明的赵赢抢上一步,先热情地打了招呼:“顾姑娘你好!原来你看我们演过滑稽戏之后,还记得我们孔明、庞统二人啊?” 顾月影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气色似乎不太好,听了赵赢所言,秒懂其意,顺口接道:“昨日入城,晚上不就在街边见过你俩演滑稽戏?” 说着向黎正林道:“我昨夜见过他们,他们没有问题。” 黎正林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月影:“你哪位?” 跟着顾月影进来的,有一队甲士。 听黎正林发问,顾月影身后,甲士中走出了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来。 他好像是认识黎正林的,向其拱手道:“黎校尉,这位是天龙宗归清真人的高徒,顾月影顾姑娘。今日城中戒严,搜捕魔族修行者,顾姑娘奉了宗门之令,助我等一臂之力的。” 魔族修行者潜入宁州府,城中戒严之后,驻军也开始大规模清查搜捕。 每一支队伍中,自然少不了修行者的加入,以为压阵。 像林隽和丁当在北城门外,就也遇到了天龙宗的内门弟子何轩。 黎正林在巡城司效力了几年,自然也认得对面的这名甲士首领。 于是点点头,向顾月影道:“顾姑娘,这两人也是你们天龙宗的弟子么?” 顾月影来到宁州府,是因为宗门另有秘密任务,她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地遇到赵赢和唐木。 但是她天资聪颖,从赵赢的话里,听到二人都改了姓名,知道其中必有原因,当下摇摇头道:“不是。” 黎正林闻言笑笑道:“既然不是你们天龙宗的人,那么虽然有顾姑娘作证,我还是得将二人,带回巡城司,查清楚他们不是魔族奸细之后,才能放走。” 说着又言辞客气地说道:“他们新近才入城,又没有入城记录。” “昨夜宁州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凡有可疑之人,都需要查个水落石出。顾姑娘和他们非亲非故,偶遇看过一次戏而已,请允许我带走二人,回巡查司调查。” “不行!”顾月影眉头微皱:“我找这两人,也有事情要问。” 黎正林心中一阵腹诽: 尼玛你们明明是偶遇的好吗? 能有什么事情要问? 何况两个表演滑稽戏的戏子,你一个天龙宗高徒,瞎操什么心? 黎正林想了想,又说道:“顾姑娘,不如这样:如果你确实有事要找他们,你现在就先问,然后我再带他们走,你看如何?” 顾月影冷冷看了黎正林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第329章 本门做事 就是这样 黎正林被顾月影这一下,怼得够呛。 他在这宁州府中,也算是个地头蛇了。 因为他出自金顶门,虽然只是名外门弟子,有金顶老仙的威名在,平时连上司对他,也有三分客气。 黎正林自出山之后,何曾被人这样抢白过? 更何况对他说这些话的,还只是一个少女。 他嘴巴撇了撇,向顾月影道:“顾姑娘,贵宗为天下第一大宗门,即使国法当前,做事都是这么蛮横霸道么?” 顾月影点点头,表情很淡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本门做事,就是这样。” 赵赢和唐木心中暗自嘀咕: 那是顾师姐你才这样好伐? 我们这种外门弟子,又有秘密任务在身,不敢透露身份,都是小心翼翼地夹起尾巴做人,可不敢这么嚣张跋扈。 也许林隽除外 毕竟他还是东院的什么铜牌密探。 顾月影也不管黎正林是何想法,侧头向赵赢和唐木说道:“跟我走。” 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卧龙凤雏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黎正林张口想说点什么,终是摇摇头,叹了口气,保持了沉默。 他心中虽然不忿,可他毕竟不是傻子。 天龙宗名满天下,威势深重,哪是他一个小小巡城司校尉得罪得起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目送对方离去。 跟随顾月影一起前来的甲士首领,拍了拍黎正林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招呼着甲士,在春色楼中开始清查起来。 顾月影和唐木和赵赢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大门,顾月影看了看赵赢唐木,似是无心随口问了一句:“林隽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按常理来说,她应该不知道赵赢和唐木来此的目的。 就算猜到林隽是和卧龙凤雏同来的,也不会意识到林隽会有什么危险。 现在不是应该先问问,为何卧龙凤雏要自称“孔明”和“庞统”么? 唐木听顾月影问起林隽,一拍大腿:“顾师姐,事情麻烦了!老林他突然就不见了!” 顾月影眉头微蹙,没有理睬唐木,向赵赢说道:“你来说。” 大家都很熟悉了,顾月影也清楚,赵赢沉稳聪慧,让他来说,要比唐木说得更为清晰和有条理。 赵赢于是把整个过程,向顾月影说了一遍。 三人如何被大祭酒的儒道真言,送到宁州府中; 到了宁州府,林隽和他二人却被分开; 赵赢用“言出法随”之技,和唐木找到林隽之后,三人又如何联手大战魔族修行者; 然后今日又来到春色楼,等待接头人。 遇到闲汉讹诈,金顶门的孩童李谜为他们义愤出头。 然后就是被黎正林要求,自证行迹清白。 这时候幸好遇到了天降神兵顾师姐,为他二人解围成功。 现在他们二人,也不知道刚刚还在坐诊的林隽,到底去了哪里。 赵赢简明扼要、快速精准地讲述了一遍三人的经历,只是隐去了三人都已经加入东院的细节。 他现在也不确定,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顾月影。 所以赵赢把东院交代的任务,含混说成是被派来完成秘密任务。 这么一说,顾月影自然以为,他们要完成的,是宗门所交付的任务。 顾月影听完,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左右,然后喃喃自语道:“那林隽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呢?他会不会有危险?” 赵赢想了想道:“顾师姐,我倒是觉得,老林应该是和魔族来人,已经接上头了。” 此刻的林隽,还沉浸在修行之中,难以自拔。 不断地往复循环,他体内的那一缕自生灵力,越来越纯粹,道树上也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隐隐萌动之中。 车厢外的丁当,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枝条。 她不时侧耳听听车厢中的动静,暗自点头。 林隽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平稳,而且愈加绵长,一口气进去,很久之后,才会又听到一次吸气的轻微声响。 丁当靠在车辕上,抬头看看天空。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天色慢慢转暗。 来时的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丁当抬起头来,循声望去。 看见来人之后,她也不禁有些吃惊。 只见一个孩童,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朝自己快速奔行而来。 小孩的个头不高,连马镫都踩不到。 但是他手控马缰,端坐在马鞍上,却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 小孩骑大马,而且奔行甚速,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委实很难让人相信。 丁当目光扫过孩童的后面,并没有其他人,与之一起来。 从茫茫荒漠之中,跑出这样一个的孩童来,让丁当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看样子,这孩童的目的地,必然也是要前往塔兰寺。 不多时,孩童已经策马跑到了丁当面前。 他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又瞥见丁当靠在车辕上,于是轻轻一勒马缰。 马儿一声嘶鸣,前腿离地,人立而起。 孩童在马背上,却连一丝摇晃都没有。 丁当禁不住心里也暗暗喝了一声彩。 这孩童勒停马匹,似是信手拈来,熟极而流,脸上也并无任何炫技的自得表情。 等马儿站稳之后,孩童向丁当道:“这位姑娘,枯坐路旁,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丁当朝他笑了笑,摇摇头道:“多谢小公子关心,我这里没什么事情。” 孩童丁当说话的神情亲切和善,心中顿生好感。 他看了看马车,又说道:“姑娘,我叫李谜,字阿主,修行过一段时间,有事的话,说不定也能帮点小忙。你车中是有什么亲眷,身上出问题了么?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不用客气。” 丁当见这孩童天真烂漫,毫无心机,说话的口气,却又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心中有些奇怪,口中答道:“多谢李公子关心,我夫君赶路日久,有些犯困了,在车中休息一阵而已。” “哦,原来如此。”李谜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那就先告辞了。” 丁当听李谜说,他身有要事,还热心停下来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助,心中有所触动,微笑点点头道:“李公子自便就是。” 李谜刚刚打马要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丁当本是魔族少女,对男女之防和礼数教条,看得没有那么要紧。 而且李谜不过是个孩童,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念,非分之想了。 当下向李谜道:“我叫丁当。” “丁当?”李谜点点头:“这个名字很好听,我记住了。” 说着向丁当挥挥手,纵马离开,向着塔兰寺的方向行去。 丁当心中生起疑惑:这个小孩,去塔兰寺做什么?他也是个修行者,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呢? 第33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谜策马奔腾,身影很快就从丁当的视线之中消失。 丁当犹有些捉摸不定,这个奇怪的孩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李谜并没有感知到她是名修行者。 魔族天生肉身强大,感知敏锐,丁当更是个中翘楚。 她可以隐隐感觉到,李谜身上带着不同于普通常人的气息。 虽然看起年幼,境界想来也不会甚高,但是出现了这种变故,会不会因此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也是未知之数。 何况他此时虽是孤身一人,但焉知是否已经有同门师长,先行抵达了塔兰寺中? 丁当心中一动:李谜在今日前往塔兰寺,莫非目的也和自己一样? 那事情就变得复杂又麻烦了 她正在思绪不定的时候,听到背后响动,林隽从车厢中钻了出来。 看见林隽出来,也很让丁当有些吃惊。 她上下打量了林隽一番,开口问道:“你已经练完了?” 林隽此时感到神清气爽,整个人的状态焕然一新,想丁当点点头道:“嗯,已经练完了。” 他有些不解地向丁当道:“丁当姑娘,你给我这门功法,我觉得有些名不副实啊。” “哦?”丁当歪着脑袋,手指下意识地绕着拨弄着树枝的枝条:“林公子为何有此感觉?” 林隽皱着眉头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言语,然后说道:“我之前是修行过屏息术法门的,简单说,就是要受纳灵力,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 丁当点点头:“对啊,屏息术的修行,就是这样。” 林隽摇摇头道:“你给我的这本功法,却有些不同。” “修行的法门,是要把自己体内来自外界的灵力,不断地进行融合净化,最后变成道树中的自生灵力。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丁当看看林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他一句:“林公子,你的道树,是不是被封印了?” 林隽闻言大吃一惊。 他道树被封印,是个极隐晦的秘密,只有天龙宗的南北两位天宗知道。 就算是用灵力探查过他身体情况,为他诊治过的一众上三境的高人,诸如张九六、归请真人、玉清真人、月轮明王,都以为他是道树闭塞而已。 道树闭塞,是天生而成; 但是被封印,则必是人为无疑。 二者之间的区别很大,症状貌似很像,性质上却是天差地别。 丁当和林隽只是初识,她一个魔族少女,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准确? 他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顿时愣在了当场。 林隽目瞪口呆的样子,已经印证了丁当所言的正确性。 缓了一下,林隽回过神来,满脸疑惑地看着丁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丁当笑了笑,看着林隽,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林隽摸了摸鼻子,又问道:“那姑娘让我练这门功法,目的又是什么呢?” 丁当道:“我们要去做的事情,必须要隔绝自己身上的气息,不为人所察觉。” “你道树被封印,无法自生灵力,那么体内的灵力,应该就是来自外界,大多应是他人灌注。不管如同隐藏,总是不能做到如臂使指一般得心应手。” “你之前修行的屏息术,是要把自身,化为天地间的渺小一物,藏在其中。就如同沧海一粟一般。但海中有粟,终归还是有迹可循。” 说着摇了摇手中枝条,指向林隽道:“而修行了现在的功法,你自己就是天地,何须再藏?” 林隽被丁当侃得晕头转向之际,春色楼中的三人,还在猜测他的去向。 听赵赢说,林隽很大可能,已经和魔族的人接上头了,顾月影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应是如此,不然他何必要急着离开?” 唐木听了二人的分析,着急问道:“那老林他到底去了哪里啊?咱们怎么去找?” 顾月影摆摆手,闭目思考了一下,向卧龙凤雏道:“咱们去宁州府北门问一问,或有发现。”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顾月影的用意。 顾月影向二人道:“现在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说。” 说完当先朝春色楼外的大街上走去。 唐木追上去,在她旁边说道:“顾师姐,既然时间紧迫,那不如你御剑飞行,带我和胖兄过去啊。” 顾月影看了唐木一眼:“我已经御剑飞行了一日一夜,现在还未恢复元气,不能再动用灵力了。” 说着朝大街上边的一辆马车走了过去。 卧龙凤雏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陆续进入车厢,顾月影向车夫说了一声“去北门。” 马车声响,向宁州府北门疾驶而去。 赵赢在车厢中,祭出了一张隔音符,然后向顾月影道:“顾师姐,刚才隐约听到,你已经御剑飞行一日一夜,却是何故?能否见告?” 赵赢刚才就跟在后面,已经听到了顾月影和唐木的回答。 他心中隐隐感觉到,顾月影如此不计损耗地赶来宁州府,必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办。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很有可能与他们的行动任务,有所关联。 昨夜他们三人,又与魔族修行者连场血战。 今日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城中又开始戒严和搜捕,这种高压紧张的态势,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月影道:“宁州府城外,有座塔兰寺,今晚那里,将有异状发生。”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 赵赢沉吟道:“刚才顾师姐来之前,有个叫做李谜的孩童,自称是金顶门金顶老仙的弟子,已经赶往塔兰寺” 唐木接茬道:“对对对,他还邀请我和胖兄,一同前往呢!” 说着他转向顾月影道:“顾师姐,那塔兰寺中,到底会发生什么异状?” 顾月影向二人道:“玄武灵珠,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赵赢和唐木闻言心中一紧,西域之行,明面是赐婚,实则是为玄武灵珠,他们已经听林隽说过的了。 此刻又听顾月影说起,两人顿时绷紧了神经。 赵赢点点头道:“知道。” 顾月影缓缓道:“今晚塔兰寺中发生的异状,就将和玄武灵珠有关。” 第331章 玄武灵气 玄武灵珠? 塔兰寺中? 唐木顺口就问道:“顾师姐,你的意思,难道着玄武灵珠,就在塔兰寺中?” 赵赢拍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呢?要是玄武灵珠在塔兰寺中,不早被月轮明王据为己有了?” 塔兰寺信奉的,是西域禅宗,寺中也以番僧为多。 月轮明王是西域禅宗领袖,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真是像唐木所说,玄武灵珠在塔兰寺中现世,那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必落入月轮明王之手。 赵赢想了想又道:“如果玄武灵珠现世,宁州府中早就会聚集很多修行者了。魔族极其容易暴露行迹,哪里还敢有昨夜那种大的行动?” 顾月影点点头,神情颇为严肃:“此时玄武灵珠,在现世之际,却还没有露出踪迹。” 她停顿了一下,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但是灵珠即将出现的迹象,却越发明显。昨日天龙后山传出消息:有上三院的长老,推断出今晚子时,塔兰寺中将有玄武灵气溢出!” “三百年前人魔大战,本门布下了天龙大阵,塔兰寺就是一处阵眼所在,所以玄武灵珠出世之前,会有灵气在这里泄露出来。” 赵赢和唐木都是大为吃惊。 性急的唐木立即追问道:“玄武灵气溢出,我们又该当如何?” 顾月影道:“吸纳玄武灵气入体,一则可以将自身灵力壮大数倍,二则有了玄武灵气的感应,就更容易找到玄武灵珠。” 赵赢思索了片刻,向顾月影道:“顾师姐,宗门就是派你前来吸纳玄武灵气么?” 顾月影点点头道:“要吸纳灵气,必须是纯阳或者纯阴之身,而且境界必须在上三境之下,否则被上三境的境界所迫,玄武灵气就只能引而不发。” “宗门确认消息之后,现在门中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而且此消息绝密,也不能广为向四方传达,通知其他弟子前往塔兰寺。于是我连夜御剑飞奔千里,赶来了宁州府。” 两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顾月影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这样持续地长时间御剑飞行,对元气的损耗当然是极大的。 赵赢“哦”了一声:“林隽的条件,也是符合的。所以你怀疑魔族接头人,和林隽一起去了塔兰寺?” 顾月影点头道:“目前的情况,我只能如此判断。要去塔兰寺,出北门是最快的。现在四门都在戒严,咱们天龙宗也有人参与值守。到了北门之后,一问便知。” 唐木奇道:“顾师姐,那为何你不直接去塔兰寺呢?到春色楼来干什么?” 顾月影道:“昨夜有十多名魔族修行者被杀,头颅被人在北城门上叠了一座小型京观。有擅望气的同门,观察到春色楼上空似有魔气残留,所以我就先赶了过来。” “如搜到魔族人,当然是先格杀勿论,免得今晚上生出些后患来。” 她看向赵赢唐木道:“原来这些魔族人,都是死于林隽和你们之手。” 赵赢颔首道:“这十几个魔族人,的确是我们杀的。不过叠京观的,可不是我们。” 顾月影道:“是谁叠的京观,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先于魔族人,吸纳掉玄武灵气。” “魔族之中,不乏高人,能否推测出塔兰寺今晚有玄武灵气泄出,也是未知之数,我们都要打起全副精神来。” 她看看赵赢唐木:“你们两人,不也符合吸纳玄武灵气的条件?”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算了” 唐木笑笑道:“顾师姐,我们就给你敲敲边鼓,这玄武灵气,当然还是你来吸纳最好。” 顾月影淡淡道:“到时候再说,反正不能落到魔族人手里,也就是了。” 唐木向赵赢道:“胖兄,你说那个金顶门的孩童李谜,会不会也是去攫取玄武灵气的?要是和他对上,会不会伤了和气?” 赵赢和唐木一样,对李谜也颇有好感。 他虽然还是个孩童,但是却仗义出手,为卧龙凤雏解围。 姑且不论其境界如何,如果真的是敌非友,那确实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赵赢也懒得去多想了,摆摆手道:“到时候再说,随机应变就是。” 在三人交谈的过程中,马车一路飞驰,很快来到了宁州府北门之前。 北门前戒备森严,城墙上下都是甲士。 还有一些身穿常服的修行者,到处游走穿梭,对可疑的人进行盘查。 此时进出城门的人群,已经排起了长队。 顾月影向唐木、赵赢道:“两位师弟,咱们天龙宗,也安排了弟子在此值守。我有些疲惫,你们哪位去看看,本门领头的人是谁?让其放咱们尽快出城。” 唐木按住赵赢肩膀,一跃而起,说道:“我去,胖兄待在这里,照看一下顾师姐。” 赵赢沉稳地点点头,收起隔音符,与唐木先后钻出车厢。 他让唐木赶快去找人,自己则站在车前,四下里张望。 唐木身形灵活,目力敏锐,很快看到了一个青年。 此人身穿天龙宗的制式白衣,分明是一位内门弟子。 唐木一溜烟地窜到此人跟前,打了个招呼。 白衣青年看了看唐木,一拍脑门:“唐师弟!唐木!” 唐木没有想到,此人居然认得自己。 连忙朝他“嘘”了一声,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白衣青年连连点头,凑到唐木跟前,小声说道:“唐师弟,我认得你。” “入门初试之时,我也在场,看到你跟吐番国的松赞王子,又是武比又是文比的,打得他满地爪牙,让人印象深刻呐。” 唐木逊谢两句,然后问道:“师兄你怎么称呼?” 白衣青年回答道:“我姓何,名轩,字半璋。” 他看唐木一身当地人的打扮,试探着问道:“怎么?唐师弟,你也有秘密任务在身?” 唐木愣了一下,面前这位何轩师兄,为什么要说“也”? 他虽然不如赵赢聪慧,但也不是笨人,心念电转之间,向何轩问道:“我跟林隽一起的,你有没有看见他?你都认识我,更应该认识林隽的?” “认得啊。”何轩点点头:“他从北门出去了有一阵了。” 唐木心中一阵欢喜,终于知道林隽的踪迹了。 只听何轩压低声音又向他说道:“和林师弟同行的,还有一位师妹” 师妹? 从哪里冒出来的师妹? 唐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语气急促地向何轩道:“何师兄,我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马上出城追赶林隽。” 何轩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就你一个人么?” 唐木摇摇头:“一共三人,还有两位同门在马车上等候。” 何轩向唐木道:“那你去把他们叫过来,我给你们每人一匹马,这样比马车要快一些。” 唐木大喜过望,说声“多谢何师兄”,立刻跑回马车边上去。 他把情况跟赵赢和顾月影说了一下。 简单商议两句之后,三人快速向刚才唐木和何轩见面的地方走去。 到了那里,何轩已经带着三匹骏马等候。 见到三人,何轩递给唐木一面小旗,说道:“亮出这面小旗,可自由出入宁州府。” 三人翻身上马,向何轩拱手道谢。 然后唐木手擎小旗,一马当先,顾月影和赵赢紧随其后,冲出宁州府北门,绝尘而去。 第332章 送你一场大造化 林隽听了丁当所言,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但是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个疑问: 在一开始,屏息术是卿北溪指导他修行的。 虽然并没有一字一句地向他解读阐释经文奥义,但是卿北溪对他的点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卿北溪为何没有意识到,可以教他“融于天地,不如自为天地”的道理? 卿北溪,可是一位大宗师!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那种。 他不禁对丁当这个魔族少女有些刮目相看,由衷敬佩地拱手道:“多谢丁当姑娘的良言提醒,让我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 接着又感慨道:“丁当姑娘的年纪,看起来也不比我大,但是却有如此的见识。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人大为惊叹。” 丁当呵呵一笑,摇摇头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林隽奇道:“那这话是谁说的?” 丁当晃了晃手中的枝条,指指远处北方的天空:“这是我师傅说的,让我向你转述。” 她咧嘴一笑:“其实我自己,这门功法还没练得到家,师傅说的这话,我都没能完全领悟。” “啊,原来如此”林隽又奇道:“尊师是哪位?怎么会让你带话给我呢?” 丁当收起笑脸,一本正经道:“这是个秘密。” 尼玛,又来了是不是? 林隽对丁当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又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便再问。”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你刚才说,我们要做的事情,需要练成这门功法之后,才能去做对不对?” 丁当点点头道:“不错啊!是这样。” 林隽双手一摊:“那我现在已经练成了,又当如何?接下来怎么做,请丁当姑娘明示。” 丁当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林隽,郑重问道:“玄武灵珠,你应该知道的哦?” 林隽心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知道啊,怎么了?” 丁当道:“那你可知,今夜在塔兰寺中,将有大事发生,就与玄武灵珠有关。” 林隽听卫进忠说起过,玄武灵珠与西域禅宗一脉相亲近,所以要他最好能找到月轮明王,更易寻到玄武灵珠。 而塔兰寺,信奉的就是西域禅宗。 此刻听丁当如此一说,他心中嘀咕起来: 难道月轮明王在塔兰寺中? 今夜要进行什么仪式,来召唤玄武灵珠? 转念又一想,如果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魔族少女丁当都清楚,东院怎么会不知道呢? 而且丁当跟他接上头之后,如果只是有情报或者物事要传递,现在两人身处荒郊野外,就完全可以进行了啊。 为何要去塔兰寺中? 难道塔兰寺中即将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有所干系? 他心中好奇,向丁当问道:“丁当姑娘,你说塔兰寺中有大事发生。那是什么大事,可否见告?咱们非得去到寺中,难道这大事,与我有关么?” 丁当点点头:“不错,林公子倒不是个笨人。这事情,当然与你有关。” 顿了一顿,她笑吟吟地看着林隽,又说道:“今夜之时,在塔兰寺中,有一场大大的造化,我想送与林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大造化?! 那怎么会没有兴趣? 兴趣必然是大大滴! 林隽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向丁当问道:“请丁当姑娘明言。” 丁当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说道:“去塔兰寺之前,我得先瞧瞧,刚才给林公子的那册屏息术,你到底练到了何种程度?” 顾月影和赵赢、唐木三人,在何轩照应下,直接出了宁州府北门。 出城门之后,向守城的士兵问清楚了塔兰寺所在,三人催马扬鞭,奋力奔驰。 听何轩说,林隽已经出城了一段时间,还和一个什么“师妹”一起同行。 赵赢和唐木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这名与林隽同行的女子,多半就是魔族排遣前来接头的人。 不过听林隽说,魔族将要前来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既然何轩称这女子为“师妹”,那么应该是一名少女才是。 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子,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顾月影纵马跑在最前面,赵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想着: 莫非与林隽同行的魔族少女,也和顾师姐一样,也是一个天才修行者? 三人在荒漠中一路狂奔,卷起阵阵沙雾烟尘。 他们也是沿着林隽和丁当前往塔兰寺的路,一直向前。 到了岔路之时,三人是问清楚了路径的,毫不犹豫地一折方向,往塔兰寺的方向奔去。 此时转入绿草翠丛之后,三人都不由得胸襟为之一爽。 刚才在荒漠之中奔驰,满眼都是荒漠烟尘,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些生气。 赵赢一边控缰,一边仔细看着路上的痕迹。 不多时,他向顾月影和唐木道:“顾师姐,老唐,你们看地上,有新鲜的车辙和马蹄印。” 顾月影和唐木闻声向地面看去。 两人目力也甚敏锐,清楚看到地上有车轮和马蹄压过的痕迹。 赵赢又道:“看路上的车轮痕迹新鲜程度,应该就是林师弟乘车过去留下的了。” “马蹄印虽然都很新,但却有重叠和踩踏过现象,应该是在马车过去之后,又有人骑马经过了这里。” 顾月影微微思索了一下,回头向赵赢道:“这相对完整的马蹄印,却要浅一些,骑马的人,体重比较轻,应该是你们提到的那名金顶门孩童了。” 赵赢点点头:“我的想法,和顾师姐是一样的。” 唐木道:“他们都已经向塔兰寺去了,那咱们也得快一点了。不要耽误了正事。” 顾月影略一思索,向赵赢和唐木道:“此去塔兰寺应该已经不远,干脆我先御剑先去,你们尽快赶来就是。” 赵赢道:“顾师姐,不必如此心急。现在天色未黑,你还是先保留些元气。” 他语气有些凝重:“今日晚上,恐怕不会很轻松,咱们很有可能会遇到强敌。” 顾月影听赵赢所言有理,于是打消了念头,催动马匹跑得更快了一点。 三人正在纵马奔跑之间,却看见前面的路边,停了一辆马车。 三人奔到马车边上,勒马一起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衣裙的少女,靠在车辕上,手中正在摆弄着一条树枝。 第333章 你差点就赢我了 这灰衣少女正是丁当。 她见三人勒马停在自己马车旁边,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中的树枝。 连看都不带看他们一眼的,就更不用说搭理了。 顾月影和赵赢、唐木都不认识灰衣少女丁当。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这少女,是不是就是何轩口中,那个和林隽一起同行的什么“师妹”呢? 如果就是此人,那为何只看见她一人,却不见林隽? 顾月影的目光扫过马车车厢,心道:难道林隽是在这车厢里面? 她回头看了看卧龙凤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要二人前去问询。 卧龙凤雏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一句:“你去。” 两人一个沉醉于武道,一个专心在儒术,心中实在都不愿意,去和女子打交道。 尤其还是这样不认识的少女。 唐木向赵赢问了一句:“胖兄,还是老规矩?” 赵赢点点头:“好啊。” 两人都是翻身下马,然后走到一起面对面站立。 这两个活宝到底要干什么? 顾月影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 只见卧龙凤雏二人,各伸出一只手,互握了一下之后,一起开口道:“两兄弟好啊” 然后一个开始嚷着“四季财、五魁首” 另一个则是喊着“六六顺、七七巧” 他俩居然是在用划拳定胜负的方式,来决定睡去找少女问询。 顾月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 这一对活宝还在如此儿戏? 还好,很快就分出了输赢。 赵赢面有得色,朝唐木道:“我赢了,该你去。” 唐木挪动了两步,突然又停住脚步,向赵赢道:“不对不对,按照老规矩,咱们应该是三局两胜。” 赵赢没有一皱:“上次打马吊的时候,有一颗筹码对不上账,咱们不就是一拳定的输赢?赢家拿那颗筹码,你忘了?” 唐木摆摆手道:“那是因为只有一颗筹码而已。咱们要决定重大事项的时候,为表慎重,不都是三局两胜么?” 他朝停在路边的马车努努嘴:“这难道还不是重要的事情?” 赵赢无奈,只得又伸出手来。 两人又开始“八匹马、九长寿”地喊了起来。 顾月影看着一对活宝,面沉如水,简直恨不得上去就是一个窝心脚,把两人一起踹飞。 连旁边马车上的灰衣少女丁当,斜觑两人一眼,也禁不住口角微翘。 还好,卧龙凤雏这一拳又很快分出了胜负。 赵赢微微一笑,向唐木道:“年轻人,你还够得学啊。我可是跟着我师傅,长期有练习到的。” 赵赢的记名师傅,乃是龙虎山掌门张九六。 张真人颇好杯中之物,赵赢跟着他到处游历,平时也跟着学起了喝酒。 到得后来,赵赢真心喜欢上了饮酒,而且逐渐变得极为海量。 张九六为了给玄机居士储存养老金,平时很是节俭,买酒的数量也不多。 为了不落下个虐待徒弟的恶名,也为了稳住赵赢这个徒弟不去跳槽,两人就以公平的方式——划拳,来决定谁可以多喝一点酒。 满天下的人划拳,都是输了的人喝酒。 这师徒两人划拳,却是赢了的人,才能够有得酒喝。 在这样的训练方式之下,赵赢的划拳技巧,岂是唐木能够相比的? 唐木不明智的地方,就在于居然会同意,以划拳的方式,来决定事情的话语权 赵赢拍拍唐木肩膀:“年轻人,继续努力啊——你差点就赢我了。” 唐木一脸苦涩,嗫喏着道:“这件事情,咱们有三个人在场,我觉得是不是应该五局三胜,显得更为合理一些?” 赵赢把脸一板:“滚!” 唐木幽怨地看了赵赢一眼,悻悻地朝丁当走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叨:“唉,要是刘西宴那家伙在就好了。” 他们马吊四人组中,定远侯次子刘洋刘西宴,那可是最会和女孩子们打交道的了 而且,人家还不辞辛劳,愿意主动承担这种任务! 唐木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丁当面前,向少女问道:“姑娘,你好。” 丁当瞥了他一眼:“嗯,你好。” 唐木挠挠后脑勺,又问道:“姑娘,我可不可以向你打听一个人?” 丁当摇了摇手中的枝条:“不可以。” 唐木一下楞在原地。 他这种钢铁直男,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赵赢见状,无可奈可地走上前去,向丁当拱拱手道:“姑娘,我们有一位同门,跟一个朋友一起出了宁州府北门,去往塔兰寺。” 他一边说,目光一边瞥向车厢,口中继续说道:“姑娘既然在这路边,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有马车从这里经过呢?” 丁当继续晃弄着手中的枝条,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看见。” 赵赢清清喉咙,提高了音调,大声又问道:“我这位同门,名字叫做林隽。哦,他的曾用名叫叶问。不知道姑娘听过否?” 丁当摇摇头:“没听过。” 然后笑嘻嘻地对赵赢说道:“小胖子,你这么大声吵吵,车厢里面如果有人,就算睡得像死猪一样,也被你吵醒了。” 赵赢被丁当说穿了自己的意图,倒也并不窘迫,继续说道:“如果有人只是睡着了,那自然是会被吵醒的。就怕是万一被人挟持,那就不一定了。” 丁当微微一笑:“小胖子,你说的什么,我可听不懂。” 旁边站着的唐木,特别不习惯这种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他大声向丁当道:“姑娘,有人看见林隽和一个年轻女子,一起乘坐马车出城,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你?” 丁当看了唐木一眼,倒也没有动气,只是脸色沉了下来,嘴里说了两个字:“你猜。”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都感觉很没辙。 要是对面是个男人,这样说话,他们早就冲上去暴揍对方一顿了。 偏偏对方又是个女子,两人怎么能向人家动粗? 办法总比困难多,何况有赵赢这样的大聪明在场? 他突然尖叫一声,喊了一声“有蛇!” 一下向马车上面跳去。 丁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拦,甚至还稍微侧身,避让了一下。 赵赢圆滚灵活的身体,又倏地一下钻进了车厢。 过了片刻,才探出头来,向唐木问道:“蛇走了没有?” 唐木心领神会:“走了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赵赢这才从车厢里面钻了出来。 他身形肥胖,动作却很敏捷,轻轻一跃,跳下了车厢。 转身向丁当拱手致歉道:“姑娘,不好意思,打扰了。” 丁当笑笑道:“怎么,在我的车厢里面,没找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林隽吗?” 赵赢脸色尴尬,口中支支吾吾道:“姑娘言重了,我没那个意思。” 他扭头看向顾月影,眼色中表示得很清楚:林隽并不在车中。 那么林隽,此刻到底去哪里了呢? 第334章 入寺 丁当的马车,车厢里面空无一人。 从何轩口述,结合现在的实际情况,赵赢基本断定:眼前这名灰衣少女,应该就是和林隽同行,已经接上头的魔族来人。 他天生感知灵敏,但是在眼前这名少女身上,他却感知不到任何气息。 由此可见,即使隐匿了自身的修为境界,这少女的品级,必然不低,而且很大可能,要超过赵赢不少。 唐木轻轻扯了一把赵赢,低声问道:“胖兄,现在怎么办?” 赵赢略一思索,拉着唐木转头就走:“上马。” 唐木对赵赢素来信服,也不多问,跟着就走。 两人翻身上马。 唐木瘦小干练,动作固然迅捷,赵赢身躯肥胖,但是这一下上马,却也颇为灵动。 赵赢向丁当拱手道:“姑娘,多有打扰,得罪了。后会有期。” 丁当无所谓地摇摇手中树枝:“不远送了,小胖子,你们好走。” 赵赢一提缰绳,纵马跑了出去。 唐木赶紧打马向前,赶紧跟上。 一直默不言声,在旁边观看的顾月影,看了丁当一眼。 正巧丁当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都是锋锐犀利,毫不相让。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肃杀之气在弥漫开来。 顾月影轻轻冷哼一声,打马离开,向卧龙凤雏二人追上去。 丁当撇撇嘴,呵呵一笑,将手中的树枝随意一抛。 树枝在空中瞬间一下碎成了齑粉。 丁当和顾月影对峙这片刻之间,体内灵力不自觉地运转之下,流入到了这条树枝之中。 一旦离开她的掌握,树枝哪还能承受这股力量,所以瞬间粉碎。 天龙宗三人不再说话,都是一路狂奔,向塔兰寺方向赶去。 而此刻阳光黯淡,天边堆起大量的厚重乌云,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一阵阵的大风吹来,眼看大雨就要来了! 风雨欲来,边荒暮色沾染,三人已经冲出了这片树林。 前面的塔兰寺,已经近在眼前。 三人的头发衣裳,都被吹得飘拂起来,策马奔腾中,也感到了一阵阵透体而入的寒意。 顾不了这些了,三人快马加鞭,冲刺起来。 马儿打着响鼻,已显疲态。 何轩给他们的,都是优良骏马,此刻都已经跑到喘着粗气,可见三人奔行之速。 又跑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人终于到了塔兰寺前。 滚鞍下马之后,三人将马栓在寺庙大门对面的柱子上,向着大门方向快步走去。 塔兰寺虽然地处边塞,但却颇为宏大壮观。 大门前有个很宽大的广场,广场中间还有一尊高大的观音像。 观音像坐落在一个水池中,水面上影影绰绰都是碧绿的荷叶,荷叶间还有些含苞待放的莲花骨朵。 从观音像前走过的时候,唐木还轻轻念了几句“菩萨保佑”,停下来作了三个揖。 三人很快走到大门前。 门口有三层石梯,每层都有二十四步,共是七十二级。 他们举步急行,拾阶而上,来到了大门口。 塔兰寺门口,还有两个迎客的小僧侣,穿着红色僧袍,正在准备关门。 他们见了三人,对视一眼之后,都是愣了一下。 一般来说,这么晚了,很少会有人还来寺庙里面参拜。 不过小僧侣还是很有礼数,走上前来,宣声佛号,与三人见礼,然后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已经不再接待客人,请三位施主明日再来如何?” 赵赢走在最前面,向迎客的小僧侣道笑笑道:“弟子孔明,蜀中人氏,今受家父所托,前来寺中还愿。” 说着向唐木一伸手:“拿来。” 唐木呆了一下。 赵赢提醒道:“咱们给佛陀和菩萨的香油钱。” “哦。”唐木一伸手,递给了赵赢一枚小小的金元宝。 赵赢将金元宝塞进小僧侣手中,又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明日就要启程赶往西域,若今日错过,恐耽误时辰。我佛慈悲为怀,请小师父行个方便。” 小僧侣年纪不大,但是感惯了迎来送往的事情,颇会察言观色。 他捏了捏手中的金元宝,知道遇到了豪客,于是满脸堆欢道:“阿弥陀佛,三位既然明日有急事,又如此心诚,小僧就斗胆做了这个主,请三位进寺。” 他心道就算主持责怪,看在这锭金元宝的份上,不但不会责怪自己,恐怕还会夸赞自己懂事。 本来嘛,佛渡有缘人。 人家这份心意,不就显得和我佛那么的有缘分 西域禅宗,向来不禁女客入门。 另一个小僧侣,也是个机灵人,当下双手托着一方叠好的红布,奉到顾月影面前,向她说道:“请女施主将红布裹在腰身上,再入寺礼佛。” 顾月影于是接过红布,展开抖落之后,在腰身上面裹好。 赵赢向小僧侣问明了大殿所在,说是自行前往便可。 两个小僧侣也不再多问,施礼之后,就开始忙活搬动门板,准备要关门打烊了。 三人冲大门进入塔兰寺,一边走,一边观察这周围的情况。 这寺庙和中土禅宗的建筑风格,大为迥异。 平素中土的寺庙,虽也宏大壮观,可都以深色素色为主。 这塔兰寺却是红墙碧瓦,看上去极为亮眼。 三人一边朝大殿方向走,一边悄声商议。 赵赢向顾月影道:“顾师姐,这塔兰寺看来不小,咱们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玄武灵气?” 顾月影皱眉道:“玄武于五行中主水,咱们应该是要从这上面着手才对。” 唐木挠挠头道:“咱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广场上的观音像,不就着落在水池之中?难道玄武灵气会从那里冒出来?” 赵赢摇摇头道:“观音像和水池,都不在寺中,灵气所在方位,不会外于寺墙范围。这类寺庙的修建,都极有讲究,一般都会以墙为界,布设有阵法结界。” “玄武灵气,必在寺庙之中。” 唐木苦恼道:“早知道,咱们应该问问那两个迎客的小僧,寺中有不有水池湖泊之类的地方。” 顾月影摇头道:“你去问这些,人家不怀疑我们来此的用意?” 赵赢想了想道:“现在时间不晚,大殿也不远,咱们索性先去大殿,看看再说。” 当下三人一起向大殿方向走去。 三人走到大殿前面的时候,却见殿门口有一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第335章 你全都要 殿门口的这人,正是和赵赢和唐木分开不久的李谜。 李谜一见他们二人,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大声招呼道:“孔兄、庞兄,你们真的也来了!” 之前李谜邀请卧龙凤雏,和他一同前来塔兰寺,但是被赵赢婉言谢绝。 赵赢和唐木当时着急要去找寻林隽,只好推说是要找一个朋友,等找到之后,再和朋友一起前来。 此刻两人和顾月影一起来到塔兰寺中,让李谜还以为,他们要找的朋友,就是顾月影。 而且在找到顾月影之后,他们还真的就来了! 真乃信人也! 一边走,赵赢一边轻声向顾月影介绍了李谜的身份,让她心中有数。 李谜主动从殿门前的台阶上走了下来,向三人迎过去。 四人见面,李谜打量了一下顾月影,向三人拱手道:“孔兄、胖兄,还有这位姑娘,你们大家好。” 见李谜如此热情,于是三人也抱拳还礼。 赵赢向李谜介绍顾月影道:“李公子,这位顾姑娘,是我们俩很好的朋友。” 李谜笑笑道:“叫公子什么的,太客气了。我看得出来,你们也是修行者,不如大家道友相称好了。” 顾月影点点头,向李谜道:“就如李道友所言好了。刚才听我这两位朋友说起你,小小年纪却侠肝义胆,还帮了他们俩大忙呢!还是要多谢你了” 顾月影本是不太爱在生人面前说话的,可看李谜一副孩童模样,又是性情外向爽朗,还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对他颇有好感,所以破例地多说了两句。 一听这神仙一般的姐姐夸赞自己,李谜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笑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做这点小事情,比起林隽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哦?”一听李谜提到林隽,顾月影一下留上了心:“怎么?李道友认识林隽?” “平生不识林文商,枉做一介读书郎。”李谜叹了一口气道:“我对林隽道友,是很有些景仰的。只可惜缘悭一面,恨未识荆。” 说着他指了指唐木道:“我很羡慕庞道友的,虽然他只跟林隽见过半面,但是一见如故,还结拜为了兄弟” 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月影闻言微微皱眉,看向唐木:“见了半面?还结拜了兄弟?什么意思?” 唐木憋住笑意,向顾月影解释道:“我跟孔明兄,在春色楼中说的滑稽戏,就是有关林隽的。” 李谜点头道:“对对对,听了孔道友和庞道友所讲,我才知道林隽,原来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他说着又向顾月影问道:“顾道友,怎么?你也认识林隽么?” 顾月影听他对林隽并无敌意,于是点头道:“认识。” 李谜此时显出孩童好奇的心性,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顾道友,听说林隽修行功法的名称,叫做‘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掌’,一掌打出之后,方圆百里之内,无论人畜、虾蟹、鸟兽、跳蚤,都会化为飞灰。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顾月影被问得很是无语,看了看卧龙凤雏,感到无力吐槽。 她摇摇头:“我没见过。以后有机会,你问他自己。” 赵赢心中一动,向李谜问道:“李道友,你来这里之后,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李谜摇摇头道:“你们说的是林隽么?我来这里有一阵了,没有看见你所说的什么少年啊。” 赵赢点点头,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么你在来时的路上,有没有见过到一辆马车,马车上面有一位十六七岁年纪的灰衣姑娘。” “哦,原来你们也遇到她了。”李谜道:“孔道友你说的,和我遇到的好像的确是一样的。” 他想了一想又道:“那个姑娘,名字很好听,叫做丁当。” 顿了一顿又道:“对了,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已经有夫君了。她夫君赶路日久,神情困顿,说是在车厢中休息好了,再来塔兰寺中。” 天龙宗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遇到灰衣少女丁当的时候,赵赢还耍赖皮,钻进了对方的车厢中去寻找,但是却并没有找到林隽。 按照李谜所言推断,这个灰衣少女丁当,她口中的“夫君”,多半就是林隽了! 可林隽,到底去了哪里? 三人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林隽此时正斜躺在马车上,背靠车辕,和丁当说话。 他有些疑惑地向丁当问道:“丁当姑娘,刚才来的三个人,都是我的同门,为何要我隐匿气息,躲藏起来,不让他们察觉。” 丁当笑笑道:“咱们要去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隽不解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丁当抬头看看大雨将至的天色,然后向林隽道:“咱们要去做的事情,是去吸纳玄武灵气。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要送给你的一场大造化。” “玄武灵气?”林隽一脸懵逼:“吸纳那玩意干嘛?” 他心中明白:既然叫做玄武灵气,那自然就是和玄武灵珠有关系了。 丁当解释道:“玄武灵珠即将现世之际,会有灵气宣泄出来。塔兰寺是当年中土天龙大阵的一处阵眼,将在今夜子时,有玄武灵气产生。” “吸纳了玄武灵气,修行者本身灵力会数以倍计增强,而且” 她看了看林隽:“会跟玄武灵珠产生感应,就比其他人,更容易找到灵珠!” 林隽闻言吃了一惊,然后道:“既然如此,那今晚子时,塔兰寺中岂不是会高品修行者云集?为了争抢灵气,所有人大打出手,不知道场面会有多混乱” 丁当摇摇头道:“你当是个修行者,就能知道阵眼所在,并推算出灵气出现的准确时辰么?” 林隽好奇道:“那你怎么会知道?” 丁当脸上露出敬仰的神色:“这是我师傅说的,绝不会有错!” 林隽又道:“既然有灵气产生,咱们何不与我那三个同门分享,大家有福同享、雨露均沾嘛。” 他想了想又道:“万一遇上其他个别想来瓜分的人,也好联手对敌。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丁当一摆手,示意林隽不要再这么嘴碎,然后正色向他说道:“今晚的玄武灵气,一丝一毫都不能让人分享。” 她指指林隽:“你全都要!” 第336章 天上掉馅饼 林隽听了丁当这句话,却并没有轻易相信,反而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我这是遇到魔族的雷f同志了么? 如此的热心帮忙、乐于助人? 品德这样的高尚纯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算了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不知道:天下哪有的午餐? 这从天上平白无故掉下的馅饼,里面怕不是有毒? 林隽歪着脑袋,看看丁当:“你自己呢?也一点玄武灵气都不要么?” 丁当看林隽的神情,就知道他起了疑心,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我不要。” 然后再次强调了一下:“玄武灵气,都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林隽大惑不解:“丁当姑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人魔殊途,既然你自己都不要,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个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丁当笑笑道:“这是我师傅的意思。” 她学着林隽的样子,也歪了歪头,显得很有几分俏皮:“我自己,其实并不怎么看好你。” 顿了一顿又道:“你的境界,还是稍嫌低微了一点。” 虽然丁当说的是实事求是的真话,但林隽听到耳朵里面,在那一瞬间,还是略感尴尬。 都是有师傅的人,不会好好说话吗? 非要这么简单、粗暴、直白? 人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林隽摸了摸自己鼻子,自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满腹狐疑地向丁当问道:“你说这是尊师的意思?尊师是哪位?他老人家认识我?为何对我要这么好?” 丁当神秘一笑:“我师傅的身份,现在不方便说给你知道。还有,我师傅可不喜欢被人说‘老’” 原来丁当的师傅,还和自己的记名师傅张九六一样,很忌讳被人说老啊? 就因为月轮明王开口闭口,叫张九六“老真人”、“老道士”,搞得他大为光火,很是不爽。 尼玛不会她也是张老真人的弟子? 女子是不能承继龙虎山衣钵的,所以张九六才会先看上赵赢,然后再抓住自己这根救命稻草? 林隽再看了一眼丁当,突然一个闪念: 不对啊,丁当是魔族人,张九六怎么可能会收她为徒? 丁当看林隽脸上神色满是疑惑,哪里知道他是在想这些。 她又向林隽道:“你虽然境界不高,不过修行学习的天赋,倒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还以为你要学会屏息术,得好几天呢。” “你原来以为,我是个蠢笨如牛一般的人?”林隽撇撇嘴角,旋即又问道:“修行你们魔族的屏息术,又有何用意呢?” 丁当道:“因为我们要秘密潜入塔兰寺中,所以必须要能隐藏好自己的气息。我倒是没有问题,你嘛还是要试一试才好。” 她收起笑容道:“本来我是计划,自己去收集玄武灵气,然后在见到你之后,再将灵气转赠给你的。” “不过今天见到了你,既然还有点时间,权且将死马当做活马来试一试,” “不曾想,你却真的还练成了。” 林隽想了一想道:“我自己本来也会屏息术,要瞒过三品以下的修行者,也是可以的。不过练了你给的功法,体内的灵气好像变得更纯粹了。” “你给我的屏息术,我感觉更像是把身体里面的灵力,净化了一遍。” “我不是说过了吗?”丁当点点头道:“你体内的灵力,五花八门、乱七八糟,这次我们要瞒过的,可不止是塔兰寺里面的和尚们。” 林隽闻言一想,好像丁当说得也对。 作为西域禅宗的领袖之一,月轮明王的境界,也不过是三品。 如果只是为了,不让塔兰寺中的和尚们感知到自己的气息,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林隽有些疑惑:“那我们要瞒过的,到底是谁?难不成今天晚上,塔兰寺中会有高品的修行者镇守?” “还是有其他厉害的修行者也知道这个情况,垂涎灵气,会前来抢夺?” 丁当摇摇头肃容道:“天下虽大,但没有多少人,能精准推算出今晚情况。我们要瞒过的,是玄武灵气本身!” 她见林隽不解,于是解释道:“当年人魔大战之时,人族布下了天龙大阵,塔兰寺是阵眼之一。玄武灵珠就在这阵眼之中,提供镇压之力。” “如今三百年之限快到了,阵法的封印松动,玄武灵珠也会脱离大阵,重现人间。” “在这之前,玄武灵气,会从这阵眼之中宣泄而出。但是一旦感应到其他强大的气息,就会隐匿收缩,到时候再另择地点而出。” “所以,我们要完全藏起自身的气息,尽量不去惊动干扰玄武灵气的生长和溢出。” “哦,原来如此!”林隽点点头:“那吸纳玄武灵力,还需要修行什么其他功法么?” 丁当摇摇头道:“你不需要了。到时候,吸纳收集玄武灵气的事情,交由我来做,你为我掠阵护法即可。” “等我收完灵气,自会将这些灵气转让给你。” 林隽讪讪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丁当笑笑道:“你不用这样难为情,是我师傅要求我这么做的。” “而且即使得到玄武灵珠,对我境界的提高,也不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对于你,那就不一样了。” 林隽对丁当所言,感到很是费解。 她冒着风险,来到宁州府找自己,为的就只是,让自己能顺利获取玄武灵气。 对她自己,或者对魔族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丁当的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就没有其他人选,比林隽更适合吸纳玄武灵气了么? 林隽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原因。 丁当看看天色,向林隽道:“好了,不用再多问了,也无须再多想。这件事情,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像是看穿了林隽的心思一般,又说道:“你不用去想我师傅的目的了。你们东院不是也有行动计划,千方百计要得到玄武灵珠么?” 林隽心中暗自吃惊:丁当怎么连东院有秘密行动,都一清二楚? 看来她师傅和卫公之间的关系,应该相当紧密,而且相互之间还很信任才对。 丁当看看天色,向林隽道:“走,是时候了。咱们现在,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第337章 静待时机 林隽坐直身体,抖擞了一下精神,向丁当道:“好,那就出发。” 说着又犹豫了一下:“我不会赶马车,要不,你把那个车夫再找来” 丁当瞥了他一眼:“不用,我们用不着坐马车了。” “啊?”林隽诧异道:“那我们走着过去?” 丁当摇摇头:“不是。” 她说着跳下马车,向林隽道:“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向树丛中走去。 林隽不解其意,也不好再多问,怀揣着满腹的疑惑,跟着丁当走进了树丛。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树林中一片漆黑,而且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吹动枝叶发出的声音。 两人都是修行者,目力之佳,远超常人,在树林中默不作声地前行,速度倒也不慢。 就这样一直走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林隽突然感到一阵凉意袭来。 再仔细定神一看,原来已经走出了树林之中。 此时两人所处的地方,是一片不大的湖泊,风吹水面,带来阵阵的凉意。 丁当环顾了一下四周,盘膝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 林隽见状,也在她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的姿势就没有这么端正了。 昨夜鏖战一场,大大地伤到了元气,今天又是坐诊、又是接头、还赶了半天的路,百忙之中还修行了一门魔族的《屏息术》功法,林隽也确实有点累到了。 丁当也没来管他,只是自己坐得端端正正,不时掐指在计算着什么。 林隽看得好奇,问她道:“丁当姑娘,你在算什么呢?” 丁当目光深邃,投在湖面上:“我在计算,阵眼开启的时间。” 林隽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阵眼不是在塔兰寺中么?咱们不去塔兰寺,在这里干什么?” 丁当解释道:“虽然阵眼是在塔兰寺中,但是进入阵眼的途径,却是以这里最为便捷。” “这里?”林隽环顾了一下:“没看到什么阵眼入口啊。” 丁当叹了口气:“你不谙阵法之术,当然看不出来。不用着急,到时候就会看到了。” 林隽听她口气,似乎有点见怪自己多嘴多舌,打扰了她的感知,于是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天上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雨滴,落在两人的头上。 林隽看雨有下大的趋势,站起身来,从指环中取出一支符笔,神念转动,就着雨水凌空画了一道符。 他画的,是一道金钟符。 林隽的修行生涯中,画出的第一道符篆,就是一道金钟符。 当时这道符,把他自己和张三,还有金毛仙,一起困在了里面。 意图谋刺林隽的张三,在金钟符里面被狠k了一顿,连自己的魔锤,都被金毛仙吃干抹净。 好不容易能逃走时,可怜的张三,还从高坡上跳进了湖边水最浅的位置 当时机缘巧合,林隽适逢破境,借助天地之力,以自身为笔,毫无痕迹地画出了符篆。 他现在要画符,还是需要符笔了。 林隽所画的金钟符,威能和张九六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要遮挡雨水,也尽足够了。 随着越来越大的狂风,雨水也肆虐起来,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林隽画的金钟符,把他自己和丁当,都罩在了里面。 雨水全部都被挡下,顺着看不见的钟面流淌,几乎将人的视线完全挡住。 丁当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只是聚精会神地掐算。 天空中开始雷鸣电闪,一道道闪电划过夜空,瞬间把湖面照得透亮。 突然之间,丁当双眼中光芒一闪。 她一跃而起,站起身来,转头向林隽说道:“是时候了,走。” 塔兰寺中。 暴风雨来临之前。 顾月影、赵赢、唐木和李谜,天龙宗弟子和金顶门弟子之间,正在进行一次坦率的交流。 顾月影是初见李谜,一开始还只看到他孩童天真烂漫的一面。 而赵赢和唐木则是见识过,李谜老练狠辣的另一面。 李谜,跟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谜一般的人。 他看起来年龄幼小,在说起林隽的时候,就跟普通粉丝仰慕明星一般,充满了热情和向往。 但是开始说正事的时候,却又老成持重得和表面年龄完全不相符合。 寒暄之后,李谜向三人道:“三位道友,今天我来这里,是有要事,看你们三位也是修行者,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也是为了玄武灵气而来的?” 顾月影和卧龙凤雏互相看了看,示意赵赢代表三人说话。 赵赢于是向李谜笑笑道:“李道友,既然大家是朋友,你又如此坦诚,那我们也不好有什么私心——不错,我们也是为此而来。” 李谜点点头,看了看对面三人凝重的脸色,笑笑道:“三位道友不必在意,我对玄武灵气的需求,和三位可能不太一样。大家是友非敌,说不定还能互相帮衬一二。” 他说着又取出自己的日记册子,开始翻找。 很快,他将翻开的册子,递到了赵赢面前。 赵赢接过册子,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册子上,是李谜记载他师傅,也就是金顶老仙说的一段话: 此失忆之症,似人力难以干预。或感知天地星辰灵气,能对本源有所改善。 阿主切记:汝尚年幼,根基不稳,万不可吸纳灵气入体,否则有爆体之险。 原来李谜是需要通过感知天气灵气,来改善本源,以期治愈失忆之症。 玄武灵气,自然是纯粹强大的天地灵气。 但是他只能感知,却不能吸纳玄武灵气。 所以李谜来塔兰寺,只是来闻味,而不是要吃席的 所以即使天龙宗三人要吸纳玄武灵气,那和李谜也并没有原则上的冲突。 反而是得到了一个帮手。 赵赢看完,顿时放下心来。 天龙宗三人都感到心情轻松了很多。 就算真的动起手来,李谜敌不过他们,但是他们又怎么忍心,对这样一个孩童下狠手? 而且李谜还帮卧龙凤雏出过头! 这样一来,大殿里面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赵赢向李谜道:“李道友,对这玄武灵气,你可有什么头绪?” 李谜朝门外瞥了一眼,说道:“我看看再说。” 他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去。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自然转向大殿门口。 此时天上开始飘落雨滴下来。 李谜一直昂头看着暗沉的天空。 突然天上一个炸雷响起,长长的闪电划过夜空,将殿前照得一片雪亮。 李谜转头向三人说道:“三位道友,是时候了。” 第338章 潜行狙击 李谜抬眼看了看天空,脸色完全地沉静下来,显出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气质。 此时的苍穹之上,不断闪过长长的雷电,拖着耀眼的光线划过夜幕。 又是一连串的雷电爆鸣之后,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落。 如同天河决口,声势浩大的雨水狂泄而出。 李谜转头向天龙宗三人道:“三位道友,咱们现在即刻出殿,去寻找玄武灵气溢出的地点。” 顾月影、赵赢和唐木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 赵赢看了看外面瓢泼般的大雨,向李谜道:“李道友,稍等片刻,待我试一试,祭出金钟符避雨再行。” 李谜摇摇头道:“我们最好都不要动用灵气,以免干扰到玄武灵气的生出。” 唐木眼尖,瞥见大殿角落里面,堆放着一些雨具。 他估摸着,这些雨具应该是给平时香客所备,于是跑过去取了四把雨伞过来。 四人撑开雨伞,走进了大殿外的茫茫大雨之中。 此时大殿中本来就空无一人,又适逢暴雨突至,门外一个人影也无,偌大的一座塔兰寺中,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出殿之后,李谜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罗盘。 天龙宗三人,均不曾潜心修行过阵法。 顾月影是剑修,赵赢是符修,同时也在学习儒术,唐木则是走的武夫之途。 他们都只是上过关于阵法的公共大课,对阵法有些粗浅的了解。 见李谜取出罗盘,知道他是准备借助此物,来探寻玄武灵气的所在。 三人都默不作声,看着李谜的动作。 李谜拿出罗盘之后,将其从伞下伸出,放置在雨中。 雨水噼噼啪啪地击打在罗盘面上。 随着雨水的拍击,罗盘渐渐亮了起来。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向前走上两步,一左一右站在李谜身边,向他手中的罗盘看去。 罗盘上的光亮越来越盛,突然一下收敛,变成一团微光。 李谜这才缩手,将罗盘又收回伞下。 罗盘上的光芒,变成一根指针模样,从罗盘中心点射出,轻轻晃动,指向了某个方向。 唐木有些好奇,指着罗盘,向李谜问道:“李道友,这道光指向的方向,就是玄武灵气所在么?” 李谜点点头道:“不错,庞道友所言正是。此罗盘是我师傅交予我的宝物,颇有妙用。” 他指指上方,又道:“此刻天上降下的雨水,进入塔兰寺中的结界之中,已经沾染了些许玄武灵气。雨水落在盘上,自然就生出感应。” “咱们朝着这道光的方向走,自然不会有错。” 说着当先举步前行。 天龙宗三人随后跟了上去。 赵赢向后看了一眼,顾月影落在身后大概两丈之地,撑着伞尾随而行。 他心中一动,向回走了几步,和顾月影并肩而行,轻声问道:“顾师姐,我有个疑问,想问问你。” 此时大雨倾盆而下,雷声震耳欲聋,雨水打在伞面上噗噗作响。 但是顾月影还是听清楚了赵赢的问话。 她点点头:“你说。” 赵赢看了一眼前面,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问道:“顾师姐,你来塔兰寺,难道没有寻找玄武灵气的法子?” 塔兰寺外。 树林边的湖边。 林隽和丁当正在金钟符中避雨。 突然之间,丁当站起身来,向林隽说,时机已到,可以走了。 林隽正呆呆看着雨幕出神,闻言立刻站起来,答应了一声。 丁当向林隽道:“把金钟符收了。” 顿了一顿,又道:“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催发你体内的灵力了。” 林隽点点头,一挥手,撤去了金钟符。 正在倾泻而下的雨水,顿时把二人从头到脚,淋得透湿。 丁当向林隽指指面前的湖水,向他说道:“你跟着我,咱们到湖里面去。” 林隽虽有疑惑,但是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点点头道:“好。” 丁当又向林隽道:“此刻已经玄武灵气开始外泄,如果灵气入体,你按刚才修行的《屏息术》,运转功法即可。” 林隽颔首示意明白。 丁当说声“跟着我。”,然后向湖水里面走去。 林隽连忙跟上。 两人齐齐步入湖中,很快身影消失在水面之下。 两人都是修行者,能在水下长久地屏气。 丁当舒展身体,伸开手脚,在水底游动起来。 林隽有样学样,也像丁当一样游动。 两人就如同两尾游鱼,在湖面下快速而安静地前进。 此时湖面上暴雨雷霆,而水下却宁静如斯。 林隽的目力,在水中亦可视物。 但是他触目所及,却一条鱼都没有看见,心中感到很有些困惑。 同时,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水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明显和浓烈。 丁当手长脚长,身姿曼妙,在水中前进的时候,如同没有阻力一般,极为迅捷,速度比鱼儿还要快些。 林隽经过修行淬体术之后,身体强度也到了七品武夫的境界,即使不用灵力,也能勉强跟上丁当的速度。 丁当游在林隽的前面,她的情况,在林隽眼中一目了然。 林隽看到,水中有一丝一丝的光线,在不停地向丁当的方向汇聚。 而自己游在她的身后,这些光线,也有些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两人在水中游动,如同四面八方都有光线射出,向他们狙击。 每一丝光线落在林隽身上,立刻消失不见,钻进了他体内,让林隽的灵脉产生轻微的痛感。 他想起丁当的话,于是运转起《屏息术》的功法来。 林隽随即能感到,一线一线的灵力,开始不断在灵脉中流动。 但是这次和他之前,净化提纯体内五花八门灵气时,所遇到的情况有些不同。 这些灵力没有在道树中停留,也没有产生任何作用,而是很有规律地不断涌入气海之中。 虽然数量不多,强度也极微弱,但是他还是能感到这股力量的纯粹。 而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绝大多数的光线,都投射进了前面的丁当体内。 林隽能看到,丁当的身体,似乎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他加快了动作,追得更近了一些。 凝神看去,他确实没有看错:丁当的气海位置,正有光线在不断汇聚,而且有着越来越明亮的趋势!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丁当的气海位置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光芒完全消失。 丁当改变了游动的方向,由朝前换成了向上。 林隽也跟着像上面游动。 他的身体突然一轻。 林隽和丁当,都浮出了水面。 第339章 找到阵眼 塔兰寺的瓢泼大雨之中,四名少年撑伞慢慢前行。 听了赵赢发问,顾月影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指地说道:“这位李道友现在走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赵赢一听顾月影所言,便知她应该也有办法,探知玄武灵气的具体方位,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于是他心领神会,不再发问,撑着伞紧走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李谜和唐木。 顾月影则是看着一直不疾不慢的样子,却始终和前面三人,保持着相对固定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徐徐而行。 四人又走了一阵,李谜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眉看着手中的罗盘。 唐木赵赢凑上前去,伸着头也向李谜手中的罗盘看去。 只见罗盘上的光针,开始滴溜溜地打转,不再指向某个方向。 他们的前进,顿时失去了方向指引。 卧龙凤雏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句话:这可咋整? 身后传来顾月影清亮的声音:“就是这里的,继续向前走。” 三人恍然大悟,于是继续朝前面走去。 又走出了十数丈距离,眼前有出现了一处大殿。 三人一见大殿前面的情景,都是吃了一惊。 此处大殿的殿门禁闭,大殿的屋檐下面,站着十数名挎刀的红衣僧兵。 在僧兵身后,一个红衣老僧,闭目盘坐在正中央的位置。 见到雨幕中走出的三个少年,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高大僧兵,手扶刀柄,微微握紧,向前走上了两步。 他用粗豪的声音,向面前的三名少年大声说道:“此处乃本寺禁地,此时已过了闭寺时辰,请施主们速速离开。” 三人面面相觑,顿感有点犯难。 这些僧兵,看上去并不像是修行者,要打倒他们硬闯进去,应该并非难事。 僧兵们身后的红衣老僧,就算是修行者,境界应该也有限。 毕竟连西域禅宗的领袖,月轮明王也不过是三品境界。 这个老僧,修为怎么也不会高过月轮明王才是。 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现在是不能动用灵力的。 而且,一旦动起手来,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将对方这么多人尽数放倒,有人示警之后,那动静就闹大了! 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李谜眉头紧皱,收好手中的罗盘,拳头开始微微握紧。 唐木小声向赵赢道:“胖兄,要不我上去试试?用纯肉身之力,尽快摆平这些和尚?” 赵赢略思索了一下,说道:“等一等,不要着急。” 说完转头向身后看去。 这时候,顾月影正好跟了上来。 赵赢简单几句,把现在的情况,向她说明了一下,然后问道:“顾师姐,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顾月影看了看对面的僧人,朗声道:“对面可是宝玄大师?” 闭眼盘坐的老僧闻言,两道倒垂的白眉动了一动,睁开了双眼。 他双手合十,看了顾月影一眼,点点头道:“正是老衲,女施主有何指教?” 顾月影取出一封书信,走上几步,递给先前说话的那名粗豪武僧,然后说道:“我这里有一封信函,是月轮明王写给大师的,请大师阅看。” 顾月影取出书信之时,赵赢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粗豪武僧将手从刀柄上拿开,双手恭敬地接过信函,奉到红衣老僧宝玄大师面前。 宝玄大师接过信函,白眉轻轻抖了一下,露出惊疑的表情。 他将信函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才拆开。 拆开之后,宝玄大师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李谜和卧龙凤雏都不知道信函中的内容,不自禁地看向了顾月影。 顾月影不动声色,脸色平静如常。 宝玄大师很快就看完了信函,再看了看顾月影,沉声道:“让这四位施主进殿。” 有红衣武僧立即打开一扇殿门,让四人入内。 四人鱼贯而行,顾月影走在最后。 她经过宝玄大师身侧的时候,微微颔首道:“多谢大师。” 宝玄大师点点头,又闭上了双眼。 四人进殿之后,身后的殿门又马上关闭。 入殿之后,是一条长长的回廊。 李谜在前,卧龙凤雏并肩跟着,顾月影则是走在最后面。 唐木凑到赵赢身边,小声道:“胖兄,没想到啊,月轮明王居然还会帮咱们。” 赵赢左右顾盼一下,然后轻声道:“我猜那封信,未必是月轮明王亲手写的。” 唐木“啊”的一声,张大了嘴巴。 赵赢小声说道:“那封信函,是以月轮明王的精血所封印,纯正的西域禅宗之意,在顾师姐取出信函的时候,我也感知到了,这是做不得假的。” 唐木点点头:“那你又说” 赵赢道:“封印是真的,不过信函里面的内容嘛月轮明王是咱们大随朝廷扶上位的,金瓶掣签这道程序,说不定就是卫公安排好的。东院留有月轮明王的精血,有什么稀奇?” “哦。”唐木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宝玄老和尚深信不疑,马上就客客气气放咱们进来了。” 赵赢却摇摇头道:“宝玄未必不知道,这信函有问题。” 唐木挠挠头道:“胖兄,你可把我说糊涂了。如果老和尚知道信函有问题,那他干嘛还让咱们四人进殿?” 赵赢笑笑道:“能拿到月轮明王精血的人,宝玄老和尚他得罪得起?就算知道信函有问题,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拍拍了唐木肩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就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何况这样也给了老和尚台阶下,大家都相安无事。真要打起来,他能占到便宜?” 唐木叹了口气:“连修行界中,都这么多门门道道,兄弟只是个武夫,想起来都伤脑筋” 赵赢呵呵一笑:“兄弟,修行界里面,不只是打打杀杀,也要讲人情世故的。得意楼下卫公讲过的话,你忘记了——天下最厉害的法门,是人心!”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走完了回廊,来到了大殿里面。 天色很黑,殿中点着烛火,足可视物。 四人进殿之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李谜突然向三人道:“三位道友,看看这四壁和上方!” 三人循声四顾,再看看殿顶,这才发现,这个大殿的所在,居然是完全透明的! 李谜向三人道:“这个大殿,应该是一处阵法所在。”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大殿中央。 大殿中央的位置,居然很突兀的,有一口井。 四人走到井口旁边,探头看下去。 这口井里面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到底。 李谜肃容道:“这里就是阵眼所在了。玄武灵气,应该就会从这口井里面出来!” 第340章 井底大凶 李谜又取出了罗盘,探臂伸手将罗盘放在井口上方。 罗盘上的光线本来已经很黯淡,但是到了井口上方之后,又变得明亮了一些。 此时光线不再像之前一样,滴溜溜地旋转个不停,而是收敛聚拢,变为了一个光点。 李谜握紧罗盘,手心向下手背朝上,将罗盘表面对准井口。 罗盘上的光针又显了出来,指着井底的方向。 如此看来,根据罗盘的显示,李谜所言非虚,阵眼的确就是在这口井底了。 唐木探头又朝井底看了看,向其他三人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是不是要下到这口井里面去?” 李谜收起罗盘,摇摇头道:“井底很危险,不能下去。” “啊?”唐木愣了一下,向李谜问道:“李道友,这井底,有什么危险?” 李谜看看三人,徐徐说道:“凡是阵眼所在,都是镇压妖魔之处,这下面乃是大凶之地,最好不要擅入。咱们等在上面即可。” “时辰一到,玄武灵气自然会从井中溢出。” 天龙宗三人闻言都是微微颔首,认同了李谜的说法。 众人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总觉得这座透明的大殿,显得很是诡异,让人心中极为的不踏实。 唐木碰了碰赵赢:“胖兄,这地方,怎么让人觉得那么的不舒服。这四面八方的,啥都看到,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不?” 赵赢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转头向李谜道:“李道友,我看你精通阵法之术,可知其意?” 李谜左顾右盼了一下,神情凝重地向三人道:“这个大殿,应该是一座法阵,而且是一座瞬移法阵。” “瞬移法阵?”天龙宗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李谜的意思。 他们都不精擅法阵之术,所以李谜所说,让他们都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谜点点头道:“不错,就是瞬移法阵。” 他指指井口的位置,又说道:“塔兰寺是当年天龙大阵的一处阵眼,以玄武灵气为维持法阵的根基,故阵眼之下,必镇压着大凶之物。” 他见三人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又解释道:“阵眼与天上玄武诸星辰感应,有大凶之气刺激,方能促使灵气滋生。” “虽然此处不是天龙大阵的本阵,但是作为一处分阵阵眼,所需灵气势必不在少数,所以井底下必然镇压着大凶之物。” “一旦大凶之物脱困,这座法阵就会启动,将其带离,免生祸患。” 天龙宗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些惊讶之色。 赵赢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玄武灵气从这井中溢出,那大凶之物,也会随之一起出现么?” 李谜摇摇头道:“那倒不会,如果没有强烈的妖魔之气刺激,被镇压的凶物,长期都是处在沉睡状态之中。瞬移法阵,只是按布阵规则,做得以防万一之举。” 唐木拍拍胸口:“那就好了,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好。” 顾月影瞥了唐木一眼,目光中略有责备之意。 唐木自知失言,顾月影奉师门之名,前来吸纳玄武灵气,却被他说成是偷鸡,心中自然不爽。 顾月影看着井口方向,取出一物,向三人道:“我也带有一物,以保完全。” 林隽和丁当在湖底潜行了一阵,终于浮出了水面。 两人一前一后,双双从水中跃出。 林隽脚一落地,立刻向四周看去。 只见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是在一个石洞之中。 地洞之中水声潺潺,四壁上还有光芒照射出来。 仔细一看,这些光芒,都是来自一张张的光明符。 丁当见他注视这些光亮,于是说道:“此处已经在塔兰寺的地下,正是当年天龙大阵分阵的阵眼所在。这些光明符,都有来自法阵的灵力供给,几百年都未曾熄灭过。” 林隽举目四望,这洞穴中的四壁上,都有水滴不断淌落。 水滴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流淌到他们刚才出来的孔洞位置。 这些水滴中,隐隐散发着灵力的气息,怪不得刚才的湖水中,会不时的有灵力注入他们身体。 林隽看了孔洞一眼,有些好奇地向丁当问道:“丁当姑娘,你怎么知道这条水下的路径?等会儿不会有人又从这里出来?” 丁当也瞥了洞口一眼,向林隽道:“这个进来的法子,是我师傅告诉我的。至于有没有其他人可以进来” 她从怀中取出一物,在林隽面前晃了一晃:“其他人,手里有这个东西么?” 林隽定睛一看,丁当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枚白色的玉佩。 丁当笑笑道:“只有拿着这玉佩,才能畅通无阻地出入法阵。否则就算是大能之士,也只能强行破坏法阵,而不能这样毫无知觉地潜入进来。” 林隽也取出自己的那枚玉佩,放在手中反复端详。 他发现此时的玉佩,与往日相比有了变化。 此时玉佩里面,隐隐有光线在流动。 玉佩上镌刻的小剑,也亮了起来,发出微光。 他有点明白了,为何魔族的那名重要人物,要指定见他林隽。 因为对方明显知道,还有一方玉佩,是在林隽的手中。 但是靖威皇帝赠他玉佩的事情,极其隐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而且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是可以绝对信任的。 魔族的人,为何知道他手中会有这方玉佩呢? 丁当口中的师傅,不问可知,一定在魔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她师傅毕竟是魔族人,为何会知道自己这么多隐秘的事情? 而且为什么要派丁当来鼎力相助,让自己可以吸纳玄武灵气。 这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和自己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么? 林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不自觉地抬眼朝丁当看去。 两人从湖中潜行而来,全身都已经湿透。 由于不能运转灵力,此时丁当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衣衫全都紧贴在身上。 她本来比寻常中土女子就要挺拔,骨架也大些,而且手长脚长,此时全身湿透之后,看起来身材更是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身材很是曼妙。 出于男性的本能,林隽不由得在一瞬间看呆了。 丁当看林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请叱了一声:“你看什么呢?” 林隽连忙收回眼光,低下头去。 耳边又传来丁当的声音:“走,咱们进阵眼里面去。” 第341章 进阵眼 “进阵眼?”林隽左右四顾,明明就在一个石洞中,除了进来的那个孔穴,哪里还有出入口? 他向丁当道:“怎么进阵眼?” 丁当左右看了看,然后取出了一面罗盘。 如果李谜也在这里,一定会发现,丁当手中的这面罗盘,和他自己有的那一面,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是丁当手里面的这一面罗盘,要更为古朴,隐隐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罗盘的表面,是星辰图样,上面的某些星辰小点,发出了微不可查的亮光。 丁当将罗盘平托在手中,举过头顶。 她头顶上方的水滴,如同被什么无形之力牵扯,都向罗盘滴落汇聚过来。 水滴没入罗盘,消失无踪。 随着水滴的不断滴落,罗盘上的星辰开始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 到了某个时刻,罗盘上突然爆亮的一闪。 林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罗盘,这一闪,几乎闪瞎了他的二十四k钛合金狗眼。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丁当已经将罗盘从头顶放下。 罗盘上亮起的星辰,形成了一把剑的模样,指向了某个方位。 丁当朝光剑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一直走,直到走到了洞壁的边缘。 此时罗盘上的光剑一闪一灭,似乎有所感应。 丁当贴近洞壁,仔细地查看。 林隽也紧走几步,跟了过去,朝洞壁上看去。 接着光明符的光线,两人此刻可以看到,洞壁上一个凹陷下去的地方。 丁当看了看凹陷处,打量了一下大小,正好可以放下玉佩。 她将玉佩放了进去。 这出凹陷的大小,正好可以放下玉佩,严丝合缝,完全相契。 玉佩被放入进去之后,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丁当皱起眉头,似乎这与她预想的,有所不符。 她从凹陷处取出玉佩,转头向林隽道:“林公子,把你的那枚玉佩,放进去试一试。” 说着丁当把自己的玉佩,从洞壁上的凹陷之处,取了出来。 林隽于是把自己的那面玉佩,小心翼翼地方放了进去。 玉佩刚刚放入凹陷处,就发出一阵豪光。 接着此处山壁处,以放置玉佩的凹陷处为中心,半径一丈范围内,荡漾起一层淡淡光圈。 光圈之中,赫然开启了一道石门。 丁当长吁了一口气,向林隽道:“走,可以取走玉佩了,咱们进去。” 林隽于是取出玉佩,放入怀中,和丁当并肩进入石门。 在二人进入石门之后,光圈瞬间散去,洞壁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进入石门之后,两人触目所及,是一处祭坛模样的地方。 祭坛高约十丈,五丈见方,越是向上,越是变窄。 在祭坛的四周,都有阶梯向上,可以借此登上去。 祭坛的四面都是岩壁,岩壁上闪烁着无数符篆的光芒。 这些符篆,不像是刚才外面那些光明符,纯粹只为发光。 符篆上的光芒,也并不强烈,而是传出强大的禁制之力,让人感知真切而深刻。 再抬头看看祭坛的正上方,那里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到顶部,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有多高。 丁当看看祭坛,向林隽道:“走,咱们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一起沿着石阶,向祭坛上方走去。 一边走,丁当一边向林隽问道:“林公子,你修行过剑道了?” 林隽不知道她的用意,只是含糊了一声:“嗯。” 丁当的神情有点奇怪,她又问道:“已经有剑灵认你为主了?” 林隽也感到有些疑惑: 丁当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连自己很隐秘的事情,她都很清楚; 但是自己试剑成功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会不知道? 或者是这个足够劲爆的信息,还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但是她怎么会想起,要问试剑的事情?而且还大胆预判了剑灵认主? 林隽点点头:“是。” 丁当歪着头看看林隽:“你的剑呢?” 林隽尴尬地笑了笑:“我没带” 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卫公不让自己带剑。 虽然自己的剑,看上去又笨又重,甚至形象粗鄙木讷,很有些上不了台面。 不过那柄剑能够发出的剑招,还是很酷炫的! 丁当带着好奇的表情,又问了一句:“你的那柄剑,上一任剑主是谁呢?对了,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林隽的神色更加尴尬:“我不知道” 丁当眉头皱了皱。 林隽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有心隐瞒啊,我是真不知道。我那柄剑,也没有名字,我愿称它为——无名。” “无名”丁当所有所思,连说了几句:“怪不得,怪不得” 然后她也就不再发问,继续向祭坛上面走去。 来到祭坛顶上的平台之后,林隽和丁当分明看到,有一个须眉皆白的红衣僧人,正双目紧闭,两手合十,盘坐在平台中央。 赵赢、唐木和李谜一起向顾月影看去。 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小小的桃木剑。 剑宽一寸,长不逾尺,很是小巧。 唐木看看顾月影——她的身后,正背负着一把长剑,于是问道:“嗯这把小剑,是个什么名堂?” 顾月影看着手中的桃木剑道:“这不只是一柄剑,还是一道符篆。” 赵赢走到顾月影身边,仔细审视了一下这把桃木剑。 只见剑身上满是咒语符画,他想了一想道:“这把剑,是一道镇邪符。” 顾月影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她指指井口:“今夜子时,玄武灵气就从这里喷发而出。” “这井中阵眼,本有多道镇压诸邪的法阵符篆,但灵气宣泄的那段时间,镇压之力减弱。” “为以防万一,再加上此剑弹压,即使惊动了被镇压的大凶之物,也可无虞。” 李谜也看着顾月影手中的桃木剑,眼中神色突然在一瞬间有些迷离。 他旋即又清醒过来,颔首道:“有了顾道友的这道镇邪剑符,那就不需再有什么担心了。” 顾月影将桃木镇邪剑符,从井口丢了下去,很快就从众人眼中消失。 她向其他三人道:“现在开始,咱们就静待之时到来。到时候请你们为我护法,由我来吸纳玄武灵气即可。” 唐木和赵赢对视一眼,点点头,异口同声说了一声:“好。” 顾月影又看向李谜。 李谜笑了笑:“当然没问题,我只需要感应一下灵气即可,不需要吸纳进体内。” 顾月影长舒了一口气,盘腿在一个垫子上坐下。 其他三人也坐了下来,静待子时到来。 第342章 佛像阵引 四人围在井口边缘,坐了一阵之后,并没有任何动静。 唐木本就是个坐不住的,干脆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在殿中随意走动。 不多时,他听到脚步声响,转头看去——李谜也站了起来,在殿中逡巡。 顾月影和赵赢,依旧还是端坐不动。 不同的是,顾月影一直紧盯着井口,赵赢却双目紧闭,似乎是在运气调息。 唐木和李谜并肩而行,看到李谜又把罗盘取了出来,不时地低头瞅上一眼。 此时两人站得很近,又没有雨幕阻隔视线,罗盘上的状况,唐木可以看得很清楚。 只见罗盘上有星星点点的淡淡光点亮起,不停地闪烁。 李谜在殿中走走停停,不时看看罗盘上光点闪烁的情况。 唐木好奇道:“李道友,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李谜道:“我在找,控制这瞬移法阵的阵引所在。” 唐木道:“找阵引做什么啊?” 李谜一边继续走,一边回答道:“找到阵引之后,如果能想办法激活并加以掌握,就能控制这座瞬移法阵进行移动换位。” 他看了看井口方向又道:“万一井底的大凶之物脱困,控制法阵移开,以策完全。” 唐木“哦”了一声,明白了李谜的用意,想了想又道:“刚才不是已经将镇邪的剑符投入井中了么?何况井中本来也有禁制,应该没问题的?” 李谜点点头:“现在看起来,是这样一个情况。我不过是小心一点,怕不要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免得到时候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唐木看李谜年纪幼小,面相又显得很是稚嫩,做事风格却如此谨慎老练,不仅心中有些感概: 自己比人家还大着几岁,沉稳持重却颇有不如。 李谜的师傅金顶老仙,还真是会教授教育徒弟。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进入下九院,成为一名内门弟子,拥有自己的授业师傅呢? 两人在殿中走走停停,来到了神龛正前方。 大殿神龛上的正中央位置,供奉的是一尊佛陀像。 佛陀像的旁边,却并没有按照惯例,还供奉着其他的佛像。 就这么一座佛陀像,也是色泽暗沉,看上去孤零零一个,也没有佛像惯有的气势神采。 李谜走到佛陀像前,抬头看过去,又看看手中的罗盘。 罗盘上此时亮了七点光芒,如同北斗七星形状。 其他光点,已经尽数熄灭,只有这七点星光,保持这微弱的长亮。 李谜点点头,目光投在眼前的这尊佛像上:“阵引,应该就是这尊佛像了。” 他轻轻一跃,上了神龛,绕着佛像转了几圈。 围着佛像绕行之时,李谜不时伸出手,轻触一下像身。 走了一阵,他停住脚步,站在神龛上,端详着眼前的佛像,若有所思。 唐木对阵法一窍不通,也不好出声打扰,只得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李谜。 李谜思索了片刻,纵身从神龛上跃下,动作轻灵迅捷,落地时连一片灰尘也未溅起。 他刚一落地,唐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李道友,怎么样?你找到控制法阵的办法了没有?” 李谜脸色凝重,摇摇头道:“现在不能用灵力去尝试,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有到时候再说了。” 唐木有些好奇地问李谜:“李道友,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很容易忘事。那你是怎么记得这些法门的?” 李谜的表情,有些困惑:“我也不清楚。所有的修行法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每天一醒来,就会忘记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原因在那里,师傅对此也没什么办法。” 唐木听他说起自己师傅,又问道:“对了,你说你师傅让你坚持记日志,这样就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你怎么记得,自己有一本日志,每天都会想起要去看的?” 李谜道:“师傅说,他把记看日志的念头,铭刻在我的神识之中,每次醒来之后,我自然就会想起的。” “哦”唐木点点头:“原来如此。” 此时只听顾月影的声音传了过来:“井中有动静了!” 唐木和李谜对视一眼,连忙走了过去。 林隽和丁当登上祭坛之后,看到了一名红衣僧人,正盘坐在祭坛顶的正中央。 红衣僧人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对两人的到来似乎毫无察觉,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林隽和丁当对视一眼。 他们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疑惑之意。 为何在阵眼之中,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刚刚丁当才说了,没有玉佩,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哪怕是阵法大能,也只能强行破阵而入,不可能无声潜入。 这阵法,分明没有任何遭到破坏强拆的痕迹。 两人未敢贸然轻举妄动。 林隽又看看丁当——她现在脸上的神情,也相当的懵逼。 似乎她的师傅,也并没有告诉她,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丁当仔细观察感知了一下,轻声向林隽道:“我感知不到此人身上的任何气息。” 想了想又道:“走近一点去看看。” 林隽自然不会露怯,何况还是在一个少女面前。 他点点头,说了声“好”。 心道:这姑娘神经可真大条! 可想而知——这个阵法的功效,主要就是镇压妖魔的。 她一个魔族少女,深入阵眼之处不说,看到专司降妖除魔的禅宗人士,居然也一点都不害怕。 还要凑过去看个清楚 两人离这僧人本有两丈左右,于是一起上前,站在了距其三尺左右的地方。 此时,两人已经能很清晰地,看清楚这僧人的模样。 他须眉皆白,但是肌肤却很饱满红润,额上光洁平整,连一丝皱纹都没有。 他整个人坐姿端正,宝相湛然,还隐隐散发着细微的光芒。 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位得道高僧。 林隽轻声唤了一声:“大师” 红衣僧人毫无反应。 林隽看了看丁当,指了一指红衣僧人,问道:“这位大师,是不是在这里修行?” 丁当眉头紧锁,不置可否,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林隽见丁当不语,见红衣僧人端坐不动,心中生出疑问:难道这和尚已经圆寂了么? 他伸出手,就要去探一探红衣僧人的鼻息,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第343章 同道中人 谁知林隽刚一伸手,就被丁当握住了他的手腕。 丁当神情严肃:“你要干什么?” 林隽朝红衣僧人努努嘴:“我看看他活着没有。” 丁当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不可。” 然后才放开林隽的手,向他问道:“你看看他的样子,像是个死人么?” 林隽已经看到了,这僧人面色红润,肌肤饱满,明显充满了生机,哪里有半点像是个死人? 丁当向林隽摆摆手:“退后。” 说着自己先退开了数步。 虽然不知道丁当的意图,林隽也跟着退后,站到了丁当身边。 他修行的时间很短,所以对修行界的很多基本常识认知,都有所缺陷。 见丁当如此慎重,心中很是好奇困惑,于是向她问道:“丁当姑娘,这位大师在此,到底是在做什么?” 丁当目光中带着冷冽之意:“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和尚,是被禁锢在这阵法之中的。” 林隽闻言大吃一惊:“天龙大阵,不管本阵分阵,都是为镇压妖魔而设。你的意思,此人是妖魔么?” 丁当看着红衣僧,缓缓说道:“他身上气息全无,是不是妖魔,我也不清楚。不过,此人肯定是一个大凶之人!” “大凶之人?”林隽又看看红衣僧,疑惑道:“不像啊?” 丁当指指头上道:“塔兰寺是天龙大阵北境分阵,维持阵法的力量,来源于玄武诸星。” “阵法能维持几百年之久,因为阵眼中镇有大凶之物,能激发星辰之力灌注入阵。” “这个老和尚,是被人安置在祭坛上,以招来玄武灵气的。” 丁当看着林隽,一字一句道:“他,就是大凶之物!” 林隽被丁当说得心里有点发毛,不禁又看了那红衣僧一眼。 可他看到红衣僧,又心中自然而然地,有一种安定平静的感觉。 他实在很难相信:这个看上去一派得道高僧模样的人,会是大凶之物。 林隽小声道:“这红衣僧,根本就不像妖魔族的人嘛” 丁当见林隽犹有疑惑,言下之意,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又说道:“我师傅说过,功法没有好恶之分,但是人有。人族里面,有人性恶的,妖魔族里面,难道就没有好人?” 林隽在前世,也是饱读过小说故事的人,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领袖岳先生,做下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他是有很深刻印象的。 所以丁当这些话,他还是很容易理解接受。 并且对丁当的师傅,更加好奇——这是怎么样的一个魔族人呢? 即使在现在的世界里,只是通过丁当的口述,他也能感觉到,会是一个很有魅力和格局的人。 林隽点点头,向丁当道:“嗯,那就当这僧人,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一摊手:“可他现在杵在这里,咱们该如何是好?” 丁当想了一想道:“这老和尚被阵法所禁锢,他的神识、灵力和肉身全部处于锁闭状态,应该影响不到咱们。” “玄武灵气溢出的时候,只要阵法不受到妖魔之气的剧烈刺激,会一直继续保持稳定,这老和尚会毫无知觉的。咱们就当他真的圆寂了就行。” 林隽歪着头看看丁当:“丁当姑娘,恕我直言,你是魔族人?” 丁当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 林隽又道:“你在此地,玄武灵气溢出之后,你和法阵之间,不会互相影响?” 丁当道:“我只要不动用魔气,就不会有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林隽拍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要是因为你魔气的刺激,把这红衣僧给弄醒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两人说话间,四壁上的的符篆,突然开始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丁当环顾了一下,向林隽道:“玄武灵气,已经开始有所溢出了。” 林隽也向四周看了看,又昂着头,一边看向正上方黑黢黢的顶部,一边向丁当问道:“玄武灵气,是从这上面倾泻下来吗?” 丁当道:“应该不是。” 她指指洞壁道:“我的猜测,应该是从这四壁的符篆封印之处,会溢出玄武灵气。” 林隽摸了摸鼻子道:“这上面就是塔兰寺,上面的人,会不会有所知觉?” 丁当也看了看上方,然后说道:“其他宗门,如有大能推算出这阵眼位置,倒是有可能在上面等着吸纳玄武灵气。” 说着她笑了笑:“可是除了咱们两人,再没人能进这阵眼里面来。等吸纳完了玄武灵气,咱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原路返回,无人知道,灵气到底去了哪里?” 林隽也是呵呵一笑:“上面的人落听,却被我们在这里截胡了。” 丁当闻言莞尔:“原来你也是喜欢打马吊的?” 林隽听丁当说“也”,立刻知道她也是热爱这项大随国粹的。 虽然大家人魔殊途,但也算同道中人了。 他点点头:“以后有机会,大家可以切磋一二。” 丁当应了一声“好”,然后说道:“大凶之物在侧,吸纳灵气的速度,越快越好,免得生出事端。到时候我来尽快吸纳灵气,你为我护法即可。” 然后又补充说明了一下:“我吸纳到的灵气,会全部转渡给你,你放心好了。” 林隽倒是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毕竟丁当要想吃独食,大可不必叫上他来。 而且听丁当之前所言,本来也是准备如果找不到林隽接头,就会自己来吸纳玄武灵气,然后再转给他的。 林隽于是笑笑点头:“好,就依丁当姑娘所言。” 丁当得到林隽允诺,似乎也是对其极为信任,当即就盘腿坐下,双手捏了一个法决。 此时四壁上的符篆已经越来越亮,一股越来越肃杀清冷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符篆上的亮光似乎被什么所吸引,拉出一条条光丝,向丁当汇聚过来。 千丝万缕的光线,迅速飞射向祭坛,看得林隽眼花缭乱,目摇神驰。 间或也有光线,没入了他的身体之内。 他的感觉,就和刚才在湖水之中一般,灵脉微有痛感,此时稍稍要更强烈一些。 林隽注意到,有的光线,到了红衣僧身侧三尺处,都像遇到无形的屏障一般,会自动绕行。 丁当的身体,随着越来越多光线的汇入,变得越来越明亮,尤其是气海的位置,尤其明显。 这些光线,应该是都汇聚到了她的气海里面。 时间流逝,丁当向林隽道:“打起精神来,子时马上到了!” 第344章 玄武珠蜕 塔兰寺大殿中,井口旁边的顾月影,看到井中有了动静,立即向其他三人进行了提醒。 站在神龛前面的唐木和李谜,闻听顾月影的话音,转身向井边走来。 闭目调息的赵赢,缓缓睁开了双眼。 四人都睁大了眼睛,凝神看着井口。 从黑黢黢深不见底的井中,缓缓飘出了一线光丝。 第一线光丝出现之后,接着陆续又有光丝从井中溢出。 唐木伸手一捞,想要去抓住这些光丝。 光丝似乎有灵性一般,瞬间移开,让唐木一把抓了个空。 李谜看着这些光丝,微微点头道:“这些光丝,就是玄武灵气了。” 唐木有些不解:“李道友,这就是玄武灵气?为何是些光线呢?灵气不都是无形无状的么?” 李谜解释道:“玄武灵气,其实本源上,也是出自星辰之力。灵气就蕴含在这些星辰的光芒之中。” 两人说话之间,从井口中溢出的这些光丝,纷纷陆续碎裂,变成了一粒粒极微小的光尘,悬浮在空中。 殿中四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纯粹而蛮荒的气息。 顾月影伸手取出一物,放置在面前。 此物是一个小小的铜鼎,古色古香,三寸长,一寸宽,两寸高。 铜鼎上满布铭文,此时已经亮了起来,发出微光。 看到这个小铜鼎,赵赢瞳仁微微一缩,脱口而出:“聚灵鼎!” 李谜听了赵赢之言,也是露出惊疑之色,目注顾月影道:“三百年前,有一位一品炼器大师,以五方神兽骸骨,炼制而成聚灵鼎,能吸纳天地灵气,是难得的宝物。没想到此物,会是在顾道友手中。” 李谜的惊讶疑惑,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聚灵鼎这样的重宝,修行界中,可谓人人垂涎欲滴。 顾月影不过是一个少女,不管怎么样,境界都不会高到上三境去。 她却带有这么重要的宝物,要是被其他高品修行者看到,未必不会起了杀人夺宝之心。 李谜不禁对顾月影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她所在的宗门,能让一个少女带着重宝满街跑,一则是门派底蕴深厚,二则嘛,这少女自己,恐怕也是有些东西的。 赵赢和唐木,都是觉得平常。 顾师姐这种被宗门重点栽培的对象,出门做事,没有点宝物带在身上,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还说什么自己出自天下第一宗。 何况此次的任务如此重要,聚灵鼎的功效,正好是对症下药。 聚灵鼎自能感受天地灵气,怪不得李谜拿着罗盘在前面东看西找的时候,顾月影不慌不忙地跟着后面,原来她心里早就有谱了。 聚灵鼎被放置好之后,立即彰显出了自己的作用。 从井中不时冒出来的光丝,不断碎裂成星尘,漂浮在空中变成闪烁的光点,本来在漫无目的地无规律游走。 此时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附,向着聚灵鼎的方向飞了过去。 聚灵鼎将这些光点,全部吸纳进了鼎身里面。 鼎身上的铭文,也随之慢慢变得更亮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井中冒出的光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粗,里面蕴含的灵力也更浓郁醇厚了。 光点不断崩裂炸开,散步在空中,整个大殿里面的星辰之力的气息,也变得明显起来。 赵赢看看李谜。 此时李谜已经开始端坐凝神,调息感应了。 赵赢松了一口气——李谜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感应气息,而不需要吸纳灵力。 这样一来,李谜和天龙宗三人之间,也就并没有什么原则上的矛盾了。 大家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时间推移,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殿中光芒星星点点闪动,殿外雷鸣电闪暴雨倾泻。 顾月影在盯着聚灵鼎,李谜在调息感应,无所事事的唐木在殿中游走。 赵赢却一直在留心观察周围的动静。 此刻殿中的状况,被暴雨雷电所掩饰,又在四壁高墙之内,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异状。 连守在大殿门外的宝玄大师和一众红衣僧人,也没有一个人进来打扰。 但是赵赢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因为他一直记挂着林隽的动向。 出北门的时候,同宗的内门弟子何轩曾告诉他们:林隽是和一名“师妹”一起出了北门。 来塔兰寺的路上,他们遇到过一个少女。 刚刚听李谜说,这个少女他也遇到过,名字叫做“丁当”。 而且李谜遇到丁当的时候,丁当说自己的夫君正在车厢中休息。 但赵赢自己进去过车厢,他非常确定,车厢里面并没有任何人。 那么林隽,现在去了哪里呢? 那个神秘的灰衣少女丁当,她的目的地明显也是塔兰寺,那么她为何也一直没有出现呢? 丁当提醒了林隽一声,马上要到子时了,要他打起精神来。 子时的时候,人是很容易疲劳并嗜睡的。 林隽昨夜经历了一场血战,就今日白天这点时间,也没有恢复过来。 他本来是有些疲乏困顿之意了,听了丁当的话,又强自抖擞,打起了精神来。 此时祭坛周围四壁的符篆上,不断有光丝发出来。 其中大半,都被丁当吸入了气海中。 也有少量的光丝,向祭坛上空飘走,然后无影无踪。 林隽指指头顶,向丁当问道:“丁当姑娘,怎么会有些灵气,飞到上面去了?” 丁当瞅了一眼上方,皱了皱眉头道:“上面是塔兰寺,应该是有人,也正在吸纳玄武灵气。” 林隽“啊”了一声,转念一想,这也实属正常。 修行界中藏龙卧虎,能人强者辈出,也不一定就只有丁当的师傅,才能推算出玄武灵气外泄的时间地点。 说不定,天龙宗里面,就有人能做到这点呢? 丁当又说道:“你不用担心,就算上面塔兰寺中有人,此时也在吸纳玄武灵气,也无妨。 “咱们身处在阵眼核心之处,到了子时,玄武灵气奔涌而出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能再吸走一丝灵力了。” 林隽看看丁当,有些疑惑——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这么的有把握? 丁当笑笑,指指自己气海位置,那里正散发着光亮。 她向林隽道:“我的气海中,有一件宝物,叫做玄武珠蜕。有了此物,无人能先我吸纳走玄武灵气!” 第345章 时辰已到 玄武珠蜕? 这是个什么宝物? 林隽听得一脸懵逼,向丁当问道:“玄武珠蜕,听起来和玄武灵珠似乎有所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不错。”丁当点点头道:“林公子,你可知道,玄武灵珠也会脱胎换骨?” 林隽从未听到过这种说法,茫然摇头道:“不知,丁当姑娘,你说说看。” 丁当一边吸纳着光线中的灵气,一边向林隽解释道:“五行灵珠,是因五行诸星,与天地感应之后,凝聚了星辰之力而生。” “星辰之力与天地之力,都干净、纯粹而强大,但是灵珠诞生成形之后,在继续吸纳星辰和天气之间的各种力量的时候,不可避免会吸纳进其他的灵气。” “灵珠会对自身所蕴含的灵气,进行不断的纯净,异种灵气就会逐渐在灵珠表层沉淀下来。” “异种灵气沉淀到了一定程度,灵珠内核就会和表面的外层脱离开来。灵珠就像是蜕皮一般,重获新生。” “灵珠蜕下的外壳,被称为‘五行珠蜕’,玄武灵珠形成的珠蜕,当然就被称作‘玄武珠蜕’。” “我们圣族修行的功法,和人族不太一样。因为本族地处蛮荒偏远的北境,天地灵气与中土相比,数量和质量上都差了很多,就形成了弱肉强食的掠夺式修行法门。” “人族在灵气修行的法门上,要求尽量纯粹和单一,以免多种灵气交杂纷繁之下,而导致修行者走火入魔。” “我们圣族本就习惯了这种修行方式,对灵气的要求就是多且强大。” “五行珠蜕中灵气虽然强大,但是并不纯粹干净,人族修行者多不愿为此耗费精力,但是五行珠蜕对我们的修行,却有很大的助力。” 听丁当快速地解释完,林隽这才恍然大悟。 他想了一想道:“玄武珠蜕,曾经就是玄武灵珠的一部分,因而以玄武珠蜕来吸纳外泄的玄武灵气,比起其他任何方式,吸纳力都要更强大。是这样吗?” “林公子果然聪明,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丁当点点头道:“就算是那些专门为了吸取灵气,而打造出来法器和宝物,单论吸纳五行灵气之力,也是比不过五行珠蜕的。” 林隽点点头道:“怪不得,我就是在想——今夜生出的玄武灵气,想来数量应该是相当可观的,强大程度更是无需多言。” “纯以修行者的肉身之躯去容纳,恐怕气海都会被撑破的?” “那是当然了。”丁当点点头道:“数量众多的玄武灵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入体,只怕大宗师以下的修为境界,都是吃不消的。” “临行之前,师傅赐给了我这枚玄武珠蜕,放置在我的气海中,让我用来吸纳玄武灵气。” “哦,原来如此。”林隽看了看丁当气海的位置。 心道:怪不得她的气海会亮起,原来是因为玄武珠蜕吸纳了灵气的原因。 丁当又向林隽道:“林公子,等吸纳灵气完毕,我们尽速离开,找个安全的所在,我会将玄武珠蜕,交付给你。” 林隽点点头,说声:“多谢。” 心中却颇为疑惑——看来除了玄武灵气之外,丁当的师傅还要另外赠送一份大礼给自己,就是玄武珠蜕。 但是魔族和中土的修行功法大相径庭,自己就算拿到玄武珠蜕,又怎么将其中的灵气化为己用呢? 须知这珠蜕中,可是由诸般不同种类灵气,沉淀多年而形成的。 他心中一动:难道丁当要自己修行的《屏息术》,就是专为化解不同种灵气中的戾气的? 他又对比了一下卿北溪教授自己的屏息术。 林隽越想越觉得蹊跷——丁当给自己的这门功法,不太像是屏息术,反而像是提炼净化灵气的法门。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从四周发射过来的光线数量越来越多,频率也越来越快。 就在林隽看得眼睛都快被闪花的时候,四周的符篆突然之间一起黯淡下来,瞬间变得再无一丝光线发出。 整个祭坛,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只有丁当的身体,还在发出光亮。 丁当轻轻说了一声:“子时到了。” 听她的语调,似乎也有些许的紧张。 丁当毕竟只是个少女,对吸纳玄武灵气这种事情,只是听师傅讲授过。 她自己本身,其实也没有什么实操的经验,略微的忐忑当然在所难免。 黑暗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突然之间,四壁的符篆又尽数亮起,而且发出比之前更为耀眼的光芒。 随着光芒的亮起,祭坛下方也发出了轰鸣的声音。 此时整个祭坛都被符篆的光线照亮,四下的情况,可以看得很清楚。 林隽走到祭坛边上,探出头向下方看去。 只见下方的地面,涌出了无数道水柱。 水势极大,水声隆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祭坛上方涨了上来。 林隽回头向丁当道:“下面有水涌上来了。” 丁当点点头:“玄武尚水,这是正常现象。” 此时周围四壁上的符篆,发出一道道光束,如同有灵性一般,铺天盖地都朝丁当涌了过来。 大殿中的光点,不断被聚灵鼎吸附过去。 井口中,也一直有光丝在飘出来,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时间很快到了子时。 按照常理,此时应该有大量玄武灵气溢出了。 顾月影不由得有些许的紧张,双拳微微握紧,额间有汗珠悄然滴落。 其他三人,包括百无聊赖一直走动的唐木,也来到大殿中央。 四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井口方向,眼中充满期待和好奇的神色。 与预期的相反,子时之后,再无光丝从井中溢出。 但是可以清晰看到,井中有了亮光。 这些微的亮光,是从很深很远的井底之处传来,依旧无法看清井中的情况。 同时有隐隐的水流涌动的声音,也一起传了上来。 此时殿中的光点,已经被聚灵鼎吸纳一空。 四人面面相觑。 子时已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玄武灵力溢出。 唐木挠挠后脑勺道:“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李谜摇摇头道:“不会的,阵眼一定就是在这井底之处,错不了的。” 赵赢点头赞同李谜的说法:“刚刚已经有灵气溢出,被聚灵鼎吸纳,说明位置肯定是对的。” 唐木不解道:“那现在为何是这样个情况?连玄武灵气的一根毛都见不到了?” 顾月影眉头紧锁,字斟句酌道:“这井底的阵眼中,一定是出状况了。” 第346章 水漫金山 井底又是光亮透出,又是水声轰鸣,但是却无一丝玄武灵气溢出。 顾月影判断,井下的阵眼中,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四人都下意识第伸长了脖子向井中看去,却也看不出个什么究竟。 大家都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唐木是个傻大胆,挠挠后脑勺道:“要不,咱们下去看看?” 赵赢立即摇摇头:“此刻井中情况,晦涩难明,可能有极大风险,不能贸然下去。何况阵眼中必有禁制,我们也未必能进得去。” 唐木一摊手:“那如何是好?难道大家就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瞅着灵气干瞪眼不成?” 赵赢想了一想道:“难道是这井中有禁制,约束了灵气不能外溢?” 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有禁制,那刚才就不会有蕴含灵气的光线溢出了。” 他看看李谜:“李道友,你有什么看法?” 李谜也在皱眉思索,听赵赢动问,于是开口道:“我在想——是不是井底有人,或者是有什么宝物,正在吸纳玄武灵气,导致不能溢出。” 顾月影道:“如果是有人在吸纳灵气,除非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行者,否则气海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容纳下如此庞大强盛的灵气。就算一品修行者,气海都会被撑破的。” 李谜点点头:“顾道友言之有理。而且这阵眼中满是禁制之力,也不太可能有人能进得去。”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聚灵鼎:“难道阵眼中,也有聚灵鼎一般的宝物?” 赵赢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如果是中土的修行者,或者阵眼本身,以宝物或者其他不可知的方式,吸纳了玄武灵气,都还不算坏事。” 他看看三人,又道:“如果是妖魔两族的人,闯入了阵眼,吸纳走了灵气,那就糟糕了!” 唐木接茬道:“阵眼里应该不会有妖魔族的人?这下面是天龙大阵的分阵,妖魔族的人怎么进得去?而且就算进去了,不是自己找死么?” 李谜点点头道:“确实是庞道友说的这个道理。不过妖魔两族的手段也不少,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他向三人道:“如果能有进入阵眼的办法,隐藏摒除自己身上的妖魔族气息,再以类似聚灵鼎的宝物吸纳灵气,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赵赢闻言,又看了看井中,抚摩着自己肥厚的下巴道:“顾道友在之前,向井中投入了一枚镇邪桃木剑符,可现在似乎并没有任何响动和反应啊。” 听了赵赢所言,李谜眼中精光一闪,向顾月影道:“如果井下阵眼中,真有屏蔽隐藏了自己气息的妖魔族人。那么顾道友,你的镇邪符因为感应不到气息,不会自主发动,是不是这样?” 李谜只是个孩童模样,但此时他的神态气质和语气口吻,宛然就是一个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高品修行者。 顾月影心中暗自诧异,还是答应道:“不错,正如李道友所说。” 李谜点点头,又道:“我观顾道友施放的镇邪符篆,应是一枚高品的定式符,此时阵眼中必有古怪,顾道友不如激发这枚符篆,再看究竟如何?” 顾月影犹豫了一下:“李道友所言无误,桃木镇邪剑符,的确是一枚上三品的符篆。此刻激发,如阵眼中没有妖魔,岂不是会影响此处法阵?如此一来,玄武灵气还会照常溢出么?” 李谜笑了笑道:“就算不激发符篆,现在玄武灵气从井中出来了么?激发符篆的后果,最差也就是现在的状况了,有何不可?” 顾月影看看赵赢。 赵赢皱眉思索了一下,向顾月影道:“如果激发镇邪符,是否能镇压隐藏气息的妖魔族修行者?” 顾月影不修符道,来得又很仓促,镇邪符能否有此威能功效,其实她也不清楚。 赵赢所问,她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于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甚清楚。” 她略一思索,向赵赢道:“小胖子,你不是精通符道吗?难道你也不清楚?” 赵赢神情略显尴尬:“我修行符道,只是迫于无奈。这个我有段时间,没有学习符道了。” 他之前跟着龙虎山掌门张九六修行符道,只是为了满足老道士传承衣钵的心愿,迫于无奈的权宜之计。 赵赢本身志不在此,而是心向儒术。 他学的固然不认真,张九六教起来也是马马虎虎。 两人都是凑凑合合地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所以张九六发现了林隽这个符道璞玉之后,才会如此的欣喜若狂,而且倾注了大量心血。 自从林隽也成为了张九六的记名弟子,赵赢拜入天龙宗之后,他想着反正有现在有林隽在托底了,于是就更加的放飞自我。 符道,他已经许久都未曾修行过了 此时,李谜又开口道:“其实不管镇邪符能不能主动镇压妖魔,但是一旦激发,都会影响到修行者的心境和神识。” “就算妖魔族的人隐藏屏蔽了气息,在镇邪符的强大符篆之力下,也有很大可能,会露出破绽来,然后被符篆镇压。” 赵赢想了想,向顾月影道:“理论上,确如李道友所说。可以激发符篆,试上一试。此时此刻,咱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顾月影素知赵赢沉稳多智,既然听他也是这个意见,于是拿定主意,就准备激发符篆。 她看向赵赢:“小胖子,是你来还是我来?” 赵赢还没开口,李谜却向她问道:“顾道友,你主修的,是不是也并非符道之术?” 刚才顾月影和赵赢的对话,已经让李谜听出了两人的情况: 赵赢精通符道,不过那是曾经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学习修行过符道了; 而顾月影,对符道之术,几乎是停留在最浅层次的理解——她能做的,不过是按师门长辈临时抱佛脚传授的方式,激发镇邪符而已。 顾月影点点头,坦然承认:“不错,我并不擅长符道之术。” 李谜一脸的郑重之色,向顾月影试探着问道:“顾道友,那你介不介意,告诉我激发符篆的咒语,由我来激发这枚上三品的定式镇邪符?” 他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在符道上的修为,我应该比三位都要强一点。” 李谜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虽然婉转客气,但是却充满了自信,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岁左右的孩童。 符篆的激发,尤其是定式符,自然是符道修为越高,越能发挥出其威能。 如果只是自己一人,顾月影当然毫不犹豫,就是由她自己来激发符篆。 现在卧龙在侧,她本来想让赵赢出手。 可小胖子也荒废了一段时日符道修行了,故而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李谜主动请缨,倒是让顾月影有点吃惊。 不过她也是干脆果敢的性格,不然当日在山道血战之时,也不会悍然现场破镜,甚至引下天罚雷霆来了。 顾月影向李谜道:“既然李道友精擅符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将激发镇邪符的咒语口诀,说给了李谜听。 这道口诀,很有些长,共有十来个音节,发音也晦涩难懂。 顾月影天赋卓绝,跟着卿北溪学剑之时,不过看了两三遍,就学了个十足十。 但是这道咒语,她也是费力听读记忆了好几遍,这才确认无误。 没想到李谜只听了一遍,便示意自己已经记住了,告诉顾月影无需再说。 顾月影和卧龙凤雏面面相觑——说好的失忆症呢? 这份入耳不忘的记忆力,虽然可能还不如林隽的过目不忘,但是也足以让人感到吃惊了。 李谜凝神思索了一下,然后盘腿在原地坐下,双手掐了一个法决,开始念诵激活符篆的咒语。 见了李谜的法决手势,唐木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顾月影和赵赢一见之下,都是大吃一惊,心中都甚是疑惑。 顾月影和赵赢,都见过天龙宗同门激发符篆的情景,而此刻李谜双手所捏的法决,正是出自天龙宗! 他不是金顶门金顶老仙的弟子么? 怎么用的是天龙宗的法决? 阵眼中的祭坛四周,发出强烈的光线,急剧向丁当蜂拥而至,没入她身体里面。 丁当的气海中,越来越亮。 虽然一直盯着丁当看,似乎有些不礼貌,但是林隽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的身体。 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她身体的气海位置。 林隽凝神集聚目力,隐隐可以看到,丁当的气海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光球,正在慢慢变亮。 这应该就是她所说的“玄武珠蜕”了? 此时祭坛上方光线纵横,下方水势汹涌澎湃,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林隽快步走到祭坛边上,朝下面看去——水势涨得越来越快,下面的台阶,已经被淹没了大半,只剩下了三四步台阶还在水面上。 汹涌的水花,在互相撞击之后,有的都溅落到了祭坛上面。 林隽回转身,又走回到丁当身边。 此时的动静这么大,他不无担心地又看了看红衣僧人。 还好,红衣僧人此刻还是一直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盘坐于地,双目紧闭,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知。 林隽稍稍定下心来。 祭坛上四壁上的光线似乎无休无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突然之间,林隽一阵心悸。 他感觉到从头顶方向,传来了一道充满威压震慑感的气息。 林隽抬头一看,只见祭坛正上方,陡然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芒。 一柄红色的长剑,带着森然的气息,从天而降。 这柄剑来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带着一种让人几乎要窒息的感觉,仿佛是一座大山迎头压了下来。 林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压抑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他转头看向丁当。 丁当应该是也感受到了,来自这柄红色长剑的威压,睁开双目,眼睛灼灼有神,盯着长剑。 红色长剑在空中缓缓盘旋,徐徐下落,剑尖快速地嗡嗡颤动,仿佛是在感知和寻找什么。 林隽凑到丁当跟前,轻声问道:“丁当姑娘,这哪里来的一把破剑?莫名其妙的,它想干什么?搞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丁当神情略显紧张,微微眯缝着眼睛,向林隽道:“这不是一把剑,或者说,不仅仅是一把剑。它,还是一道符。” “一道符?”林隽抬头又朝红色长剑扫了一眼:“什么符?有什么作用?” “镇邪桃木剑符。”丁当朝祭坛上方看了看:“应该是阵眼上面,塔兰寺中的人,没有等到玄武灵气溢出,怀疑下面有妖魔族的人,所以施放了这道符篆。” “这道符篆上面,我感知到的气息很强大,一定是出自人族的哪位符道大家之手。” 那上面施放符篆的人很机灵嘛林隽看看丁当,心道:你可不就是魔族人?而且把玄武灵气都吃了独食了 不过此时他跟丁当,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他心里也不免有点担心——这镇邪符又不认人,一不小心把他也一起给镇压了,那可就冤枉大发了。 林隽向丁当问道:“那现在如何是好?咱俩不会让这柄剑给收拾了?” 丁当神情很严肃,向林隽道:“你是天龙宗弟子,修行的是人族功法,自然无妨。至于我,只要隐藏好气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隽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原来不会劈着我,真是万幸。” 丁当白了他一眼。 林隽一下会意,连忙笑着道:“当然了,也最好不要劈着丁当姑娘你了。” 丁当懒得再理他,继续吸纳玄武灵气。 只是现在开始,丁当不敢再闭上眼睛。 她面带警惕之色,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头上,分了一点精力,关注着下落盘旋的红色长剑。 祭坛下的水流咆哮着上涨,很快就漫上了最上面一层的平台。 两人都站直了身体,水流瞬间就盖住了他们的脚面。 红色长剑也在徐徐下落,威压之力越来越大。 丁当的脸色变得铁青。 林隽看到她的太阳穴位置在轻轻鼓胀,脖颈上的青筋也凸显了出来,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他正在为丁当感到有些担心的时候,她突然“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黑色的鲜血。 黑色鲜血融入脚下的水中,就像一滴水溅入烧热的油锅,剧烈的反应起来。 而红色长剑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嗡”的一声鸣响,剑身上放出强烈的金光。 金光气势恢宏,如同是一座金山,压在林隽和丁当上空,将整个祭坛笼罩起来。 咆哮呼啸的水流,则是向这座金山漫了上去。 整座祭坛都剧烈震荡起来。 盘坐一旁的红衣僧人,身体已经被水流淹没了小半。 此前他一直闭着双目、对任何动静都毫无反应。 而就在此刻,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347章 隔空之战 塔兰寺大殿井下的阵眼之中,此刻水势突然暴涨。 丁当的黑色魔血溅入水流中之后,更是引发了汹涌的波涛。 两人头顶上的镇压符金光灿然,发出极大的威压,让人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林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突然之间,丁当会抵御不住符篆的威能,因而呕血。 之前看她,虽然神情略有紧张,但是举重若轻,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丁当抬头看着镇邪符,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 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恍如金山一般的符篆光芒上,根本没有留意到,红衣僧人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木讷呆滞,一丝神采全无,只是定定地看着远方,目光中感觉不到什么生气。 此刻的林隽和丁当,神情都很紧张,面对突如其来的镇邪符,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林隽见丁当吐血,不禁有些关切地问道:“丁当姑娘,你没事?” “无妨。”丁当摇摇头,看了林隽一眼,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林隽看丁当瞅自己这一眼,里面意味深长,神情又是很奇怪,像是像要责备埋怨几句,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尼玛这镇邪符又不是我引出来的! 林隽心里也有些诧异: 丁当这看人的目光,就像老子欠了她一万两银子,她还不好意思开口讨要一样 难道你吐血的事情,还能怪到我头上不成? 明明就是你自己道行浅了一点,经不起镇邪符的威压嘛。 好在虽然镇邪符虽然威能强大,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玄武灵气的溢出。 祭坛四壁上的符篆处,依旧不断发出明亮的光芒。 这些光线,此时应该都可以叫光束了,被丁当气海中的玄武珠蜕所吸引,依旧不停地朝她的位置汇聚过来,并没有往其他方向跑偏。 丁当神色严峻,不断地看向头上的镇邪符。 她思索了一下,向林隽道:“我现在需要你帮帮忙了。” 林隽点点头道:“丁当姑娘尽管吩咐。” 丁当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篆,交给林隽:“这是一张定式符,用于隐藏遮蔽气息,你把它激活,将你我二人气息隐藏起来。” “这道镇邪符很强大,只有不被其干扰到心神,我才能专心一意地吸纳玄武灵气。” “此刻在阵眼之中,我不敢贸然运用圣族的灵气,以免招来阵法镇压,只有你来试试了。” 林隽的记名师傅张九六,是龙虎山掌门,可谓是修行界中,数得上号的符道大家。 张九六在和林隽分别之时,曾经准备把龙虎山的符道经书,交给林隽,要他修行。 林隽有人工智能这个外挂,有过目不忘之能,自然是不需要把这些经书留下,带在身上方便修行。 他当时就把这些经书里面的内容,尽数记忆了下来。 有的时候,也会看看学学。 符道这门功法,对个人的天赋和悟性,的确是要求很高。 林隽偏偏是个无论任何法门,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的挂逼。 所以才会在长明祠外,不自知地悄然破境,圆融通畅地画出了他修行生涯中的第一道符。 他此刻的符道修为,也已经是七品了。 而且比之寻常七品,要强大得多。 其他人是七品,是因为能力和修为只能道七品。 而林隽只有七品,是因为他道树被封印,无法自行开出灵脉。 他修行的所有法门,都只能到七品程度 林隽接过丁当递过来的符篆,丁当又告诉了他,激发这张定式符的咒语。 这道咒语,用的是晦涩神秘的魔族古语发音。 丁当讲了一遍,目注林隽:“你会了没有?” 林隽自信满满地笃定点头:“没问题。” 丁当微微有些诧异,目注林隽道:“这道咒语,连我都揣摩练习了好几遍,才能说得明白无误。我听说你有过目不忘,即学即会的本事,本有些不太相信那你证明来看看。” 林隽答应一声,盘膝坐下,将符篆合在掌中。 他一坐下,水面已经没到了腰际。 林隽也无暇去顾及,双手捏好法诀,运转气海中的灵力,注入符篆之中,口念咒语,将其激发。 这道符篆被激发之后,幻化为一团浓郁的墨色。 墨色翻滚、凝聚,变得厚实如有实质,成了一盏灯的模样,只是没有灯光发出。 林隽继续将灵力注入这盏灯中,灯芯处冒出一股粘稠的黑色的浓烟。 黑色烟雾不断扩散,将林隽和丁当都包裹了进去。 林隽身处雾中,却仍能视物。 这黑色烟雾,更像是一道隔绝镇邪符金光的屏障。 屏障挡在两人和符篆中间,并不是空间中充斥全是烟雾。 更妙的是,蕴含玄武灵气的光芒,却可以透过屏障,继续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丁当身体周围,没入她的气海之中。 丁当气海中的玄武珠蜕,越来越明亮,在周围黑色烟雾映衬下,也更加明显。 林隽可以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一粒圆球体模样的小光珠。 他耳边传来丁当的声音:“差不多可以了,暂时不用再输入灵力了。” 林隽于是停下了运转灵力。 现在情况似乎又重新稳定了下来,他也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大殿中的顾月影等四人,一直看着井口的位置。 李谜已经激发了镇邪剑符,他们已经可以看到井里面金光大盛,也听到了澎湃咆哮的水声。 但是,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玄武灵气,从井里面冒出来。 天龙宗三人,又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李谜。 唐木咳嗽两声,向李谜道:“嗯嗯,李道友,我有句话,想问问你,你可不要多心见怪。” 李谜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激发了镇压符之后,却仍然没有玄武灵气从井中冒出?符篆本身的威能,必然是没有问题的。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境界太低,没有发挥出符篆应有的威力?” 唐木一听李谜所言,知道对方瞬间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讪讪笑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何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呢?” “或许这井底的阵眼中,本来就的确没有妖魔族的修行者,只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导致玄武灵气无法出来?” 顾月影和赵赢,也同样把期待解惑的目光,投向了李谜。 四人之间,目前是友非敌,表面上关系尚算融洽。 那些有些伤人自尊的话,顾月影和赵赢,都有些说不出口,尤其是对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天龙宗三人之间,也有着难以言状的默契,这个发问的莽夫角色,由唐木来本色出演,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李谜心思会如此的晶莹剔透。 而且他言辞犀利,对自己也不容情,把三人心中所想,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 李谜这个神秘的孩童,虽然年龄幼小,但在举手投足和言谈举止之间,除了偶有的稚气,却自有一股让人服膺的气度。 金顶门地处边荒,不过是一个最近十来年才崛起的门派。 和天龙宗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掌门金顶老仙,据传是位一品高手,但是可也没听说有几个人,亲眼见过其出手。 而李谜只是金顶老仙的小弟子,在“金顶七子”中都排不上号。 连金顶门自己的外门弟子,宁州府巡城司校尉黎正林,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是刚才亲眼见到,李谜激发镇邪符,用的居然是天龙宗嫡传法诀手势,而且宛然是有大家风范,这让天龙宗三人都暗暗有些惊讶。 李谜思索了一下,面色严峻道:“这井底的阵眼中,必有妖魔族人,而且还是大能之士。” 天龙宗三人闻言,都是吃了一惊。 赵赢追问道:“李道友,为何会有此看法?” 李谜道:“孔道友,你可以回想一下——子时快到的时候,井中有蕴含玄武灵气的光线出现。” “但到了子时后,反倒是毫无动静了。” “待激发了镇邪符之后,这动静之大,咱们都看到也听到了,对?” 天龙宗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是微微颔首。 李谜接着又道:“井中本身的禁制,并未被激发,但是因为镇邪符的出现,导致了极大动静。” 他以笃定的语气说道:“以我看来,必是因为井中有人,用了隐藏遮蔽气息的法门,骗过了阵眼中的禁制。” “镇邪符的突然出现,引起了井下人的短暂忙乱。” “井下人的应对是很好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稳住了镇邪符,又继续吸纳灵气,所以井口依旧没有灵气溢出。” 顾月影颔首道:“李道友言之有理,不过现在这情况,那又如何是好?” 唐木接茬道:“对啊,总得再想个什么法子。不能让妖魔族的人,就当着咱们的面,把玄武灵气给拐跑了啊。” 李谜想了想,神色严峻地向三人道:“我会再加强镇邪符的符篆之力,试试能不能逼迫井底的人,分神应付,不能再专心吸纳灵气。” 唐木一拍巴掌:“那就赶紧啊!” 赵赢瞪了唐木一眼,唐木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这才想起,李谜并非天龙宗同门,自己说话的语气,确实也太过随便了些。 而且,他和赵赢此时的公开身份,不过是两个说滑稽戏的艺人而已 虽然以李谜的聪明,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很大可能已经看穿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及和顾月影之间的关系 这边赵赢瞪完唐木,脸色又松下来,笑笑对李谜道:“那李道友再辛苦一下,尽你所能。” 李谜点点头,皱着眉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一旦再加大符篆的威能,阵眼中剧烈震荡,会失去控制,后果难以预料。” “这里是天龙大阵分阵的阵眼,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事后天龙宗怪罪下来,我们四人,恐怕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卧龙凤雏,都看向了顾月影。 他们目光里的意思很清楚——顾师姐,这里您最大,您说了算。 当然,如果真出了什么状况,那锅也是您的。 我们两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断断是背不动大黑锅的。 不用他们看自己,顾月影也清楚,这种事情,势必是要自己来拿主意的。 天龙大阵分阵要是因此崩溃,的确是很大的事故。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必须要作出决断了。 吸纳这个任务,宗门本来就是交付给自己的。 卧龙凤雏二人,不过是适逢其会,前来帮忙打打辅助 她越是遇到大事,越是刚毅果决,当下点头道:“那就烦请李道友尽力施为,万一有什么状况,我自会与天龙宗斡旋,绝不会对道友有任何不利后果。” 顾月影自己说这话出来,感觉理所应当,李谜听到耳朵里,却是暗自心惊——这位顾道友,身怀重宝,又是偌大口气 他心中已经很笃定,顾月影一定是名门大派的重要弟子。 甚至有可能,会不会就是天龙宗的弟子? 李谜会很容易就忘记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对功法修行方式,听过的人物轶事之类,却都记得比较清楚。 他天赋极高,不然也不会一次性就记住,顾月影教他的口诀咒语,以激发镇邪符了。 李谜又看了看顾月影——顾道友?难道就是天龙宗那位天之骄女? 此时情况紧急,也无暇再去问这些,李谜当即闭上双眼,加强了镇邪符上的催发之力。 祭坛中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水面也比之前平静了一些,但是上涨之势并未减缓,很快就到了林隽胸口的位置。 林隽突然感到,正上方传来一股强烈的威压之感,不由得一阵心悸。 就在此时,丁当突然一伸手。 她的手中,多了一柄墨绿色的长剑,上面魔烟缭绕,气势汹汹。 林隽还没来得开口询问,两人周围的黑色烟雾一下消失殆尽。 丁当沉声道:“镇邪符的威能又加强了,我只能用剑相抗衡了,否则你我都会死在这里!” 不会? 林隽心里暗暗叫苦——咱俩不是躲得好好的么?怎么还是被人给揪出来了? 抬头看时,只见金山一般的光芒,全部已经消散,凝聚到桃木剑符之上。 剑尖的方向,正对准丁当和林隽二人,微微颤动。 金光一闪,如有实质的剑芒,向两人当头斩下。 丁当一挥手,墨绿色的长剑上魔焰腾起,迎上了金光。 一阵霹雳雷电般的爆鸣之声响起,不绝于耳的炸裂之声,把林隽震得目摇神弛。 金光和魔焰交锋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林隽却难捱得像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光。 金光和魔焰都散去。 丁当脸色有些发白,又吐了一口黑色的鲜血。 水面重新鼓噪喧腾起来。 祭坛周围四壁上的符篆上,光芒不再向丁当飞来,而是连接汇聚到一起,迅速向祭坛中间蔓延。 “阵眼中的禁制,被触发了!” 丁当神情很是紧张,向林隽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林隽点点头道:“好!” 但是现在,水面已经漫上了祭坛顶部,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找刚才的入口? 丁当看看头顶的方向:“我们从上面出去。” 两人本来都是坐着的,水面到了腰部位置,还在继续上涨。 丁当说要从上方出阵,于是两人都站起身来。 林隽突然想起,这祭坛上,还有一个毫无知觉的红衣僧人。 水漫上来,这个人怎么办呢? 会不会被淹死? 他下意识地朝红衣僧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红衣僧人也正向他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 红衣僧人对着林隽,笑了一笑。 第348章 八绝神僧 红衣僧人朝林隽微微一笑。 林隽只觉得对方这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慈祥之意,心中顿感一阵温暖,神识中也是懒洋洋的变得迟钝起来。 他的眼中,此时只有这红衣僧人的面孔,整个祭坛中的光芒闪动,都变得模糊。 他耳中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动静,连震耳欲聋的水流撞击澎湃之声,似乎都在很遥远的地方。 林隽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要走到这红衣僧人身边。 他就要迈步向前,向红衣僧人走去。 林隽突然之间没了动静,旁边的丁当一下有所觉察。 她扭头一看,林隽的目光变得呆滞,直直地看着某个方向。 丁当下意识地也朝这个方向看去。 她正好也看到了红衣僧人。 一股惊悸的感觉,急速涌上丁当心头——这和尚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 她很清楚:会被镇压在阵眼的祭坛上的,必是极其险恶的大凶之人。 而这个红衣僧人,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之前一直都毫无动静,偏偏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他睁开了眼睛。 看到丁当看向自己,红衣僧人双手捏了一个很曼妙的法诀。 他朝着丁当,也是微微一笑。 丁当被笑容所感染,也像林隽一般,神识一下变得混浊迟钝起来。 就在此时,丁当气海中亮光一闪。 肉眼可见的光线,迅速流遍了她的全身,又汇聚向她的大脑。 丁当的神识一阵剧痛,像是被钢针连刺了数下,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拈花一笑!”丁当脱口而出。 她不敢再与红衣僧人目光相接,迅速低头。 余光瞥见身边的林隽,正一步一步,步履缓慢沉重地移动,向红衣僧人的方向走过去。 丁当心中大急,低头两步走到林隽身边,大喊了几声。 可是不管她如何吼叫,林隽都是置若罔闻,继续抬足,迈步作势向前。 丁当伸手拉住林隽手臂,想要把他扯回来。 没想到林隽此时的气力极大,丁当根本就拉不住他。 林隽还在继续慢慢前进。 本来林隽和红衣僧人的距离就不远,这么再走下去,不过五六步距离,就要到对方的身边。 丁当看看林隽空洞的眼神,再环顾了一下周围,四壁上的符篆发出的光亮,连接凝固在一起,如有实质,已经离祭坛中心越来越近。 再不走,就会被法阵的禁制,封印在这阵眼之中了。 丁当一咬牙,倒转手中的黑色魔剑,在自己的左掌中一划。 她的掌中立刻出现了一道剑痕,流出黑色的魔血。 丁当一挥手,“啪”地一声,一掌拍在了林隽的额头上。 林隽正在浑浑噩噩之中,眼中只有那红衣僧人的笑容,脚下在不知不觉地向其靠拢。 他头上忽然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剧痛无比。 但他是性格坚韧之辈,扔在倔强地朝既定方向行走。 丁当见自己一掌下去,林隽眼神中精光闪动了一下,随即又陷入迷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用魔剑划破右掌。 右掌的剑痕中,也流出了黑色的鲜血。 丁当旋即左右开弓,一边一巴掌,狠狠地给了林隽两个大耳巴子。 这两掌扇过去,林隽的左右两边脸颊上,立刻多了两个手掌印。 黑色的鲜血,却隐入了他的肌理之中。 丁当这两掌,下了狠手,端的是凶猛! 林隽被她扇得摇晃了一下,身形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水里。 他脸上传来热辣辣的感觉,神识中却如乱针攒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林隽看着眼前的丁当,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隽的记忆,还停留在红衣僧人的一笑。 到现在,其实也不过就是很短的时间,他只是隐隐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丁当见林隽眼神又恢复了清明,稍稍放下心来,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她神色凝重地向林隽道:“不要去看那和尚,你刚才差点就被他蛊惑了。” 林隽吓了一跳,压住了心中念头——他还正想着,要再看那红衣僧人一眼。 红衣僧人的笑容中,充满了慈悲、亲切、温暖,简直就是佛陀化身,菩萨临世一般。 丁当又道:“和尚是大凶之人,被镇压在这阵眼之中的。想要骗你到他身边,吸纳你的力量。” 林隽被惊得出了一声冷汗,见丁当掌中鲜血淋漓,人工智能系统立即调取出了,丁当扇了他两个大嘴巴的画面。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丁当不惜耗损自身元气,把他救醒了过来。 林隽连忙先丁当颔首致意:“多谢丁当姑娘出手相救。”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被人扇了大嘴巴子,还要向动手的人道谢 道谢的心情还特别真挚,连一丝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丁当脸上神情很严肃:“现在这个和尚,毫无声息地醒来,只怕是个大大的麻烦。” 林隽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低声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丁当看了他一眼:“你的玉佩呢?拿出来,牢牢握在手中。” 林隽会意,连忙将自己的那枚玉佩取出,用力死死地攥在掌心之中。 再看丁当,只是握住了她的长剑,却并未取出玉佩。 林隽于是关心地问道:“丁当姑娘,你呢?不用拿着玉佩辟邪的么?” 丁当摇摇头:“不用,我的血脉,并不与玉佩相通。之前我拿玉佩出来,只是为了进阵而已。”林隽点点头,明白了丁当的意思——玉佩于她,只是刷卡进场的通行证而已,却并不血脉相通,向她提供更多的辅助功效。 他不无担心道:“那你怎么办?我记得之前有人说过,与我伸手相握时,她也能受到玉佩的庇护,因而心绪宁静、神识清明。” 林隽一边说,一边友好地朝丁当伸出手:“要不你也这样?” 他这么说,倒不是信口胡吹。 当初月轮明王的确是深夜私下造访秦国公府,握着林隽的手入眠,才稳定住了心境。 此后更是为了要破境,准备绑票林隽到西域。 只不过被张九六察觉,半路拦截,搅黄了她的好事 丁当闻言,挥手将林隽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打掉,白了他一眼道:“用不着。” 她看了自己的气海一眼:“有玄武珠蜕这件宝物,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林隽玉佩在手,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用眼角的余光,向那红衣僧人坐的地方,快速瞥了一眼。 一瞥之下,那里只余水流,哪里还有红衣僧人的踪影? 林隽深吸了一口气,握紧玉佩,凝神再正眼认真看了过去。 红衣僧人适才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迹。 他连忙向丁当道:“那和尚不见了!” 丁当闻言也扫了一眼。 两人面面相觑——那红衣僧人,就如此凭空消失了! 丁当刚才割破手掌,伤口中流出黑色魔血,祭坛中已经有了她带来的强烈魔族气息。 四周的符篆上,光亮加速在狂闪,形成的光圈禁制,变得更加凝重沉厚,以更快的速度,向林隽和丁当压了过来。 丁当向林隽道:“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咱们立即从上面走,离开阵眼。反正吸取到的玄武灵气,也已经为数不少。” 林隽点点头,看着丁当手中的长剑道:“咱们是乘你这把剑,飞上去么?” 丁当颔首道:“不错。” 说着将长剑一抛,停在水面上。 她身形从水中轻轻拔起,落在剑身上。 林隽双足微微发力,从水中一跃而起,也站在了剑身之上。 丁当向林隽道:“我一旦激发圣族灵力,阵眼中必然是会有所感应,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有多大的动静,你搂紧我的腰身,不要掉下剑去了。” 林隽和丁当相处了这段时间之后,知道对方就是这样的女汉子性格。 关键时候,哪里还会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教条? 林隽说声“那就得罪了。”挪动了一下脚步,用力搂住了丁当的腰肢。 丁当的腰肢柔韧而强健,充满了肌肉的力量感,充分显示出了魔族肉身远较人族的强大。 等林隽站好,丁当运转灵力,长剑嗡嗡轻响,就要飞起。 突然之间,一股弥漫着无上禅意的威压,当头降临,将即将飞走的二人,硬生生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两人只听头顶正上方,传来一声响亮的佛号——阿弥陀佛! 林隽和丁当抬头一看,只见祭坛上方三丈之处,一个红衣僧人,正端坐在金光闪闪的莲花座上。 这个红衣僧人,正是刚刚差点让林隽神魂失控,茫然无措之人。 他此刻双目已经完全睁开,神光湛然,看着林隽和丁当。 红衣僧人脸上神采飞扬,面目俊朗,如果没有白眉白须,说是只有三十岁许,也实属自然。 这样看上去如同神祗一般的禅宗大能,会是被镇压的大凶之人? 丁当御剑,被此人一声佛号,就压制下来,动弹不得。 林隽心中极为震撼,不由自主地失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红衣僧人轻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也有些困惑:“我已经入定了好一阵了,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 “让我好好想一想。” “我自幼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从记事起,我就已经是名禅宗弟子,法号叫做‘空无’。” “我七岁开始修禅,十五岁入中三境,二十七岁入上三境。” “修行界见过我的每一位长辈,都说我是个修行的天才。” “到了三十岁上面,禅武剑符、琴棋书画,我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人称‘八绝神僧’。” “三十七岁,已经是西域禅宗首领。” “金瓶掣签,血脉承继,接掌烂陀寺。” 红衣僧人向林隽和丁当微微一笑:“本座‘月轮明王’,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说过?” 月轮明王?! 林隽乍闻此言,极度震撼,如有一道雷电,在神识中划过。 李谜激发了镇邪剑符之后,就如同入定一般,盘腿端坐在地上,闭目全力施为。 天龙宗三人不敢打扰他,只是都看着李谜的神态脸色。 李谜的神情很凝重,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应是耗费了极大的神识和灵力,在操控着符篆。 唐木探头向井中望去。 井里面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灵气溢出,甚至连汹涌的水声,似乎变得平静了一些。 李谜的身体,突然开始微微颤抖。 他眉头紧皱,拿捏法诀的双手,也开始抖动。 天龙宗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谜的身体和双手抖动幅度越来越烈。 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他的眼角,耳洞、嘴角和鼻孔中,都有血滴流出。 赵赢见状,一跃而起,肥胖的身躯极其灵活地一闪,来到了李谜的身边。 他伸手在李谜的头顶轻轻一拍。 一声巨响,赵赢肥硕的身躯被反弹得倒飞出去,撞在了透明的法阵墙上。 他翻身爬起来,口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唐木连忙跑上前,扶住他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赵赢伸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渍:“我没事。” 说着看向李谜道:“李道友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妙。” 赵赢话刚说完,李谜拿捏法诀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睁开双眼,摇摇头道:“镇邪符已经毁了!” 说着话,还没来得及擦去面上各处的血迹,李谜向赵赢拱手道:“多谢孔道友出手相助,替我分担了反噬之力,否则我可能要受到重创。” 说完感谢的话,他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张方巾,细细擦干净了脸上的血痕。 李谜擦净面庞之后,向天龙宗三人道:“三位道友,我现在可以肯定——这阵眼中,必有妖魔族的人,正在有所动作。” “镇邪符被毁,说明阵眼中的妖魔,必然要催动灵力,这样一来,井中的禁制,感受到妖魔气息之后,自然就会开启了。” 听李谜一说,性急的唐木,又伸长了脖子向井中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情不自禁地大喊起来:“你们来看,有变化了!” 另外三人,也来到井边,伸头去看。 之见井中亮起了越来越耀眼的金光,传出强大的禁制气息。 唐木看向赵赢:“胖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第349章 又一位月轮明王 听到唐木发问,赵赢犹豫了一下,看看顾月影,沉声道:“以我愚见,现在最适宜的做法,恐怕不如立即离开为佳。” 顾月影眉头微微一皱,目视赵赢:“为何?” 赵赢向三人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井底禁锢的,乃是大凶之物,如能脱困,以我们四人的境界,只会在此枉送了性命。” “不是我胆小怕死,但是要看死得值不值得。”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高山,或轻于鸿毛。我们的命,即使要牺牲,也要用在最值得的地方。” “我们轻易死在此地,其实于事无补,不如及早避开,回宁州府中示警,再做打算。” 唐木一向唯赵赢马首是瞻,闻言点头附和道:“胖兄说得有理,今天的事情,透着极大的诡异,完全脱离了咱们的预想和控制。这里不是什么善地,咱们早做打算为妙。” 顾月影心思聪慧,而且也和卧龙凤雏一起并肩血战过。 当时的情况,远比现在危急,连带林隽在内的四人,都差点送掉了性命。 所以她从那时就知道——林隽、赵赢和唐木三人,都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赵赢现在如此说法,其实未必是真心之言。 因为除了卧龙凤雏二人,还有她也在此地。 顾月影身负师门重望,当然不能轻易折损在此处。 赵赢说是四人一起避开,其实还是想让顾月影避开。 同时还有李谜这个孩童也在此地,何忍他在如此幼小年龄,身具绝佳修行天赋,就夭折在此地? 李谜看了赵赢一眼,眼光闪动,应该是猜到了赵赢的心思。 他一直从容自若,表现出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气度。 李谜对赵赢的建议并未表态,而是向顾月影问道:“顾道友,此刻咱们说话,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我想向道友询问一二,恳请据实相告。” 顾月影不知道李谜想问什么,但相处下来,这个孩童自有一股威势,让人心折。 况且刚才李谜激发维持镇邪符,因此受伤,已经能够确认是友非敌。 四人此刻是同一处境,当然最好是共同进退。 于是顾月影点点头道:“李道友请讲。” 李谜目注顾月影道:“以我所见,顾道友必为名门大宗弟子。李某此刻不会细问,顾道友出自哪个宗门。但是我想知道——顾道友宗门中,可有长辈大能,正在赶赴此地?” 顾月影摇摇头,神情笃定道:“就我一人前来,并无师辈同往。” 李谜想了想,向三人道:“如无大能之士前来,就凭咱们四人,的确是很难抵挡凶物。” 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有一策,和三位商量一下。” 天龙宗三人对视一下,顾月影点点头道:“李道友请讲。” 李谜似乎胸有成竹,语气平静地娓娓向三人道来:“此处大殿,乃是一座瞬移法阵,以我看来,必是为井底凶物脱困,所留下的后手。” “此处法阵的阵引,就是佛陀之像。” 李谜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神龛上供奉的佛陀像。 “一旦有人触发阵引,激发法阵之力,此处瞬移法阵,就会将凶物带走。” “至于瞬移法阵会去到哪里,这就不得而知了。” 赵赢想了想道:“瞬移法阵,应该会将凶物,带到可以被重新镇压的地方?” 李谜点点头:“孔道友所言,也正是我所想的。” 赵赢看着李谜:“所以李道友的计划,是在凶物万一脱出井底禁制之时,激发瞬移法阵,将其带走?” 李谜点点头道:“不错。我想请三位,在凶物万一出井之时,拖延一二,然后再退出大殿。我会激发法阵,将其带走。” 唐木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 李谜看着佛陀像道:“这里供奉的,只有一尊佛陀像,禅意浓郁深厚。” “凶物出现之时,必会被禅念暂时镇压住,我激发法阵之后,也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大殿。” 他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向三人微微一笑:“到时候三位道友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不必为李某担心。” 天龙宗三人都不是傻子,尤其是赵赢,心思尤其细密聪敏。 他自然不会尽信李谜所言。 四人之中,李谜明显是承担了最大的风险。 佛陀的镇压之力,肯定是会有的。 但是力度有多大强大,现在却不得而知。 万一镇压不住凶物,只能起到削弱或者延迟凶物发威的作用,天龙宗三人倒是可以尽速逃离。 看李谜坚定的态度,法阵激发之前,多半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这中间稍有差池,他就有陨落的危险。 赵赢也并不说破李谜的想法,只是点点头道:“我的意思,那就按李道友说的办。” 说着看向顾月影:“顾道友,你觉得呢?” 顾月影也隐约猜到了李谜的心思,但是听赵赢既然已经首肯,于是也颔首同意。 她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是真有什么状况,她自不能甘于其后。 李谜一个金顶门的小徒弟,都如此有担当; 作为天龙宗内门弟子,她绝不会先行离开,一定要留下来与其并肩战斗。 唐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想的是: 反正胖兄和顾师姐怎么做,我就跟着全力施为便是,懒得去费神思量。 四人计议初定,只听得井中传出了一声嘹亮的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充满了圣洁的气息。 四人乍闻之后,都是心中暖洋洋的一阵舒服,感觉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下来。 李谜的眼神,却在瞬间闪了一下,整个人马上清醒过来。 他向天龙宗三人断喝了一声——咄! 这一声如同当头棒喝,把天龙宗三人立即警醒。 三人相顾之下,都有些吃惊,唐木向李谜道:“李道友,刚才井中传出的那一声佛号,是怎么回事情?” 连赵赢脸上,也显出错愕之色:“这一声佛号,明明禅意盎然,为何让人觉得,很是不妥?” 李谜脸色凝重:“刚才那一声佛号之中,有妖气!” “这一声是禅门的狮子吼神功,但是却挟揉着极重的妖气,如无玄武灵气之类的先天之气抵御,神识很容易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施发者控制和蛊惑。” 顾月影看看井中,神情严肃:“事情变得复杂了,看来这井中,还有禅门的大能之士,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高品妖族,也在其中?” 一声佛号,就差点他们神识失控。 这发声的人,境界恐怕非同一般。 天龙宗三人也有些诧异,为何是李谜最先恢复,而且还警醒了他们? 李谜似乎知道三人的疑虑,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用来寻找阵眼的罗盘。 他向三人扬扬手中罗盘道:“因为有此物傍身,我才侥幸比三位道友先行警醒。” 经此一声佛号,四人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变得十分严峻。 剧变将至,凶险迫在眉睫。 于是他们都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四人面面相觑之时,一群红衣僧人,迅速地涌入了大殿之中。 林隽听这红衣僧人,自称是“月轮明王”,不禁大吃一惊! 他脑中立即想起了,那个明艳妩媚,千娇百变的女子。 林隽第一次见到月轮明王,是在天龙宗的山门外。 当时他和卧龙凤雏一起,在参加天龙宗的入门考核。 月轮明王拜山,与天龙宗弟子进行了一场百局棋战。 她用尽浑身解数,最后还是败于林隽之手。 之后两人之间,又有几次亲密接触,林隽也知道了一些月轮明王的隐事。 当然,也见识到了此女的魅惑和狠厉。 她接掌烂陀寺的月轮明王法驾,是经过了大随朝廷官方的背书认可。 从卫进忠的口中,林隽知道这其中,是有些弯弯绕绕利益交换的。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塔兰寺地底,镇压妖魔的阵眼之中,又遇到一位月轮明王! 林隽无法掩饰的惊异表情,被红衣僧人“空无”看在了眼中。 他向林隽问道:“这位小施主,看你的表情,是不是现在外面,月轮明王已经换人了?而且你还认识此人?” 林隽知道这和尚并非善类,刚刚被他一笑之下,就差点迷失了自我。 于是紧守神识,并不开口说话,也不用正眼去看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空无和尚见林隽点头,微一思索,又问道:“小施主,你可认识宝树上人?” 宝树上人,林隽当然是认识的。 这位小和尚,曾经和赵赢比拼过符道之力。 赵赢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才险胜他。 因为月轮明王意图绑票林隽,宝树上人被卫进忠留在了朝歌城中,充当人质。 也不知道,他现在被释放了没有? 林隽点点头,表示自己认识宝树。 空无和尚见他点头,于是又问道:“你见到的月轮明王,是宝树上人,对不对?” 这次林隽却摇了摇头。 空无和尚见林隽摇头,脸上表情顿时大为错愕。 他白眉微皱,似在思考。 旋即眉头展开,他开始哈哈大笑,颔下白须不住颤动。 空无和尚的笑声极其凄凉,又显得很是渗人。 林隽听到他的笑声,心中一阵的震颤战栗,浑身都是不自在的感觉。 “好好好!”片刻之后,笑声即告停歇,空无和尚颔首道:“好手段!好魄力!她居然自己做了月轮明王!” 林隽自然知道,空无和尚口中的这个“她”,当然就是指的现任月轮明王。 只听空无和尚又感慨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宝妙啊宝妙,不愧是本座最得意的弟子。” 他说话的语气,有三分自得,又有三分失落,还带着三分愤恨,情绪极为微妙复杂。 当空无和尚知道,是自己的女弟子宝妙,接过了他的月轮明王法驾,一时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丁当在林隽耳边轻声道:“林公子,这个空无老和尚,不是什么好人。他神识之力很强大,留神不要被其蛊惑。” 林隽微微点头,向丁当道:“最好咱们立刻跑路。不过,老和尚挡在咱们头顶的位置,截住了去路,怎么走?” 丁当脸色阴晴不定,看向祭坛下面的水面,露出犹豫之色。 林隽也看向水面,向丁当道:“难不成,咱们又潜下去?” 丁当点点头道:“倒也是个思路。” 林隽看看还在发愣的空无和尚,悄声向丁当道:“要不咱们现在就从水下开溜?仔细找找,应该也可以找到来时的路。” 丁当却摇摇头:“等一等,我再看一下。” 林隽闻言愣了一下:“大姐,现在火烧屁股哦,不是,水都淹到脖子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丁当看着空无和尚,若有所思地道:“老和尚并未全力出手,只是用神识试图控制我们。他不断说着废话,你猜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尼玛怎么知道为什么? 我一个七品扑街崽,怎么知道这种上三品的人,打得什么算盘? 说不定人家碾死你我二人,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只是懒得动手而已 或者,毕竟是个和尚,戒律所在,不愿贸然杀生? 林隽摇摇头:“不知道。难道是看上咱俩了?他要收我们为徒,做他驾前的金童女玉?所以舍不得马上收拾咱们?” 此时情况诡异而紧张,林隽和丁当精神都在高度戒备状态,崩得很紧。 他这么半开玩笑地插科打诨,丁当也放松了一些。 她向林隽道:“我怀疑——老和尚的境界,在这阵眼中被压制禁锢了,只要注意守好神识,他就奈何不了咱们。” 你快拉倒,人家说一嘴佛号,你就立马被勒令停飞了 林隽看了她一眼:“所以呢?大姐你想干什么?刚刚老和尚随便念一声佛号,咱们可就飞不起了!” 丁当却道:“在阵眼之中,被禁锢之人,一旦显出上三品的境界,必然会被大阵之力扑杀。” “老和尚刚才的一声佛号,一则我准备不足,二则有可能是他蓄积的全部力量了。刚才有可能,是在震慑威吓我们。说不定,他还怕咱们向他出手。” 丁当看向空无和尚,低声道:“我准备试一试,看能不能跟他斗上一斗。如果他不能显出上三境的境界,那也不是不能周旋一下。” 林隽赶紧提醒她道:“我可听我同门师兄说过,这老和尚有三品实力,你可想清楚了。” 接着又强调了一下:“大姐,你没听他自己说吗?八绝神僧!八绝哦!” 丁当打量了林隽一下,语气有些不耐烦:“林公子,我看到的情报上,说你可是个胆大妄为,悍不畏死之徒,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林隽干笑了一下:“过奖过奖!丁当姑娘,明明打不过的时候,当然是能跑掉最好。没法跑了,那才必须拼命嘛。现在咱们又不是不能跑” 丁当环顾了一下四周:“玄武灵气,还没吸纳完呢。” 原来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一茬 “玄武灵气,凑凑合合有那么多也就行了。”林隽劝慰道:“再说了,吸纳之后,不也是给我?你对你那位尊敬的师傅,也足以交代了。咱们还是赶紧闪人。” “我只是试一试。”丁当摇摇头,否决了林隽立即跑路的建议,不过还是安慰林隽道:“你放心,要是有什么情况不对,再走也不迟。” 林隽心中暗自叹气: 这魔族少女,真是够莽的 是不是好勇斗狠的基因,就流淌在魔族人的血液里面? 两人正在悄声讨论,只听又传来一声佛号,自然是空无和尚所宣。 接着又听他说道:“两位施主,本座想与你们,商议一件事情!” 第350章 如临大敌 天龙宗三人和李谜正在商议,一队红衣僧人走进了殿内。 领头的僧人,正是刚刚守在大殿之外的宝玄。 跟在他身后的,除了挎刀掣棍的粗壮武僧,还有四名枯瘦模样的老僧。 殿中四人互相看了看,心中均是想到,井中的动静太大,恐怕已经惊动到了殿外诸僧。 尤其刚才那一声从井中传出的佛号,同为禅门弟子,殿外那些僧人对此的感知,应该比他们四人还要更加敏锐。 宝玄看看殿中四人,将目光投到顾月影身上,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本寺之中即将有重大变故,请女施主与你三位朋友,尽速离开,免遭无端祸事。” 宝玄说话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四名枯瘦老僧,分据井口四边,盘膝坐下。 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面前摆放了一个木鱼,然后看着宝玄,静候他的指示。 顾月影向宝玄还了一礼,然后肃容道:“宝玄大师,此间会有变故,我们四人也有所觉察。我等愿留此地,助大师一臂之力。” 宝玄还未开口,旁边一名枯瘦老僧道:“四位施主还是赶快离开。” 他说着指指还在地上的聚灵鼎:“把那口小鼎也一并带走。” 说着低头也不看四人,自顾自喃喃低语道:“如不是吸纳走了井中灵气,哪会出这些状况。” 四人有苦难言——明明吸纳了玄武灵气的,根本就不是他们嘛。 这枯瘦老僧言辞之中颇有责怪之意,但他们却无从辩白。 总不可能大家现在一起下到井中,去查验对质嘛。 宝玄态度倒是客气,并无见怪之意,向顾月影道:“女施主,好意心领,你们留在此地,如果出了什么状况,老衲好生过意不去。” 他瞥了一眼聚灵鼎,又意味深长说道:“诸位施主,既然是明王的朋友,此间事了之后,若有明王法旨,再来便是,何必急于一时?” 感情宝玄大师见四人不愿离开,是以为他们还没捞够灵气。 他估摸着这四人,是不是还存有浑水摸鱼的心思,而不是真心为了帮助塔兰寺度过危机,才要留下。 于是宝玄又指指井口方向,语重心长道:“诸位施主看起来年纪尚轻,在世间行走的时日,应该也不长,恐怕还不知道这井中之物的可怖之处。” 他长叹一声,脸上显出真挚的慈悲之色:“请尽速离去,走得越远越好。” 在进殿之前,在寺中寻找阵眼的过程中,一直是李谜和唐木、赵赢三人走在前面。 当时他们来到殿外,就有一名五大三粗的武僧,要他们离开塔兰寺。 现在仍旧是这名武僧,领着一队僧兵进来。 他见宝玄老僧和四人说了一阵,但四人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心中大为焦躁。 粗豪武僧大喝一声:“几个小娃娃,还不赶紧出去,啰嗦个啥?” 他心中有气,此时又时间紧迫,故而声音一出,如霹雳雷电一般响亮,简直是震耳欲聋。 粗豪武僧一边呼喝,一边走上几步,伸手就向离自己最近的唐木,一把抓了过去。 他心里打算,既然这几人不肯自己出去,那自己就把他们,一个一个扔出去好了。 情势紧迫,而且自己也是为了救他们的性命,想必就算月轮明王日后知晓,也不至于会责罚怪罪自己。 粗豪武僧见唐木身体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也没有下重手。 只是想拎着唐木的脖子,把他从殿中扔出去,也就行了。 唐木见粗豪武僧要来抓拿自己,像是被吓住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也并不闪躲避让。 眼看粗豪武僧蒲扇一样的大手,就要捏住唐木的瘦小的肩头。 宝玄老和尚忍不住开口呼喝了一声:“手下容情。” 唐木微微一笑:“谨遵大师吩咐。” 众人眼前一花,粗豪武僧魁伟的身体,一下从原地消失,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撞在透明的墙壁上。 把他扔出去的人,自然就是唐木。 唐木用的力道,掌握得很好,这粗豪武僧刚刚撞到墙上之际,力道陡然减弱,反弹之力极微。 粗豪武僧在地上打了个滚,立即翻身站起。 他赶紧在自己身上摸摸拍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状。 粗豪武僧是这群红衣僧兵的头领。 一见他被摔飞出去,其他僧兵下意识“刷”地一声齐齐拔刀,对准了唐木四人。 宝玄低喝一声:“不得无礼。” 僧兵们面面相觑,又看见粗豪武僧无事,于是又齐齐收刀还鞘。 唐木这一出手,宝玄便立即清楚——这四个人,都是品级不弱的修行者。 此时赵赢上前两步,来到宝玄面前,拱手施礼,然后道:“宝玄大师,借一步说话。” 宝玄惊疑不定,点点头,和赵赢避开众人,来到神龛后面。 两人站定,赵赢向宝玄道:“大师,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如何?” 宝玄点点头:“施主请讲。” 赵赢道:“我们进殿时,我师姐给大师书信中的内容,乃是月轮明王的意思,大师应该是清楚的了。实则明王还有不便明说之意,就是如遇现在的情况,想要我们四人施以援手。” 封印书信的精血,来自月轮明王无疑,宝玄对此很是确定。 不过赵赢所说内容,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月轮明王何等境界和修为,还需要拜托你们四人帮忙? 月轮明王神秘失踪的事情,赵赢是知道的。 他见宝玄有些迟疑,于是又道:“明王有其他要事在身,所以不能赶来塔兰寺中。” 赵赢指指顾月影,继续说道:“所以明王曾口中向我师姐提到,如在这殿中遇到什么状况,请她可以出手相助一二。” 宝玄见过唐木的身手了,知道他虽看起来瘦弱,但其实是一个肉身之力很强大的武夫。 顾月影虽是女子,却隐隐是这四人之首,境界应该还在唐木之上。 于是宝玄向赵赢问道:“老衲冒昧,请问施主,师承是何宗门?” 赵赢轻声道:“我们都是天龙宗的弟子!” 说着取出自己的宗门龙符,递到宝玄面前:“大师,我还是名外门弟子。但我师姐,则是货真价实的内门弟子。” 宝玄是个识货的,只瞥了一眼,便知道赵赢手中的龙符,是真货! 天龙宗天下第一宗的名头,那是很能唬人的。 再一听说顾月影是内门弟子,宝玄就更是宽慰了不少。 初时他只道这四人,是月轮明王结识的哪位名门高贤的弟子,所以放了他们进殿。 警兆出现之后,他匆匆召集人手进来,却没有请四人帮忙,而是让他们赶紧离开。 一则是因为他不了解对方境界底细,怕他们留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 二则担心对方师门中的长辈,有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四人万一在这里有所损伤,会为西域禅宗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现在清楚是天龙宗的几位弟子,要自愿出手相助,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宝玄于是合十道:“那就烦劳几位施主了,为了西域百姓和苍生,请鼎力相助。” 赵赢颔首回礼:“大师放心,我等四人,必尽全力。” 骤闻警兆,宝玄本来颇为担心,一旦井中凶物脱出阵眼禁制,以寺中之力,未必能将其镇住。 现在有天下第一宗门的四位弟子在此,好歹也算多了几个臂助。 何况既然月轮明王和那女施主相熟,还央其在必要之时出手。 想来那位女施主的修为,应该颇为不俗。 单纯质朴的老和尚宝玄,就这么被赵赢这个毛头少年,给忽悠瘸了 这四人,并非都是天龙宗弟子; 也不是个个都能打。 赵赢想要留下的真正目的,有一部分原因,当然是出于大宗门弟子的正义感和责任感; 另一部分原因,则还是希望,如果没有凶物出现,还是能继续用聚灵鼎吸纳灵气 两人都是面带友好亲切的笑容,回到了殿中。 宝玄向粗豪武僧耳语了几句。 粗豪武僧分派僧兵们守住殿门,然后自己在殿中漫步逡巡,不时看看井口的方向。 宝玄则向端坐在井口四方,等待自己发话的四名枯瘦老僧道:“四位师弟,可以开始了。” 四名老僧都是点点头,一手敲击木鱼,一手单掌竖在胸前,口中开始低声念诵佛经。 梵唱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既有层次,而又和谐。 一股如有实质的无形禅力,向井口位置凝聚。 宝玄向赵赢道:“我这四位师弟,正在以禅意之力,加固井口的封印。紧要关头,我自然也会相助他们。” 赵赢会意,向宝玄道:“小可会一点符道,必要之时,我会用一道符篆,去帮助四位大师,封印井口。” 然后又道:“其他三位同门,也各有其他手段,大师且宽心。” 宝玄点点头道:“多谢天龙宗高徒,仗义出手相助。” 赵赢逊谢道:“大随国境之内,修行界的事情,皆属本门分内之事,大师不必言谢。” 说着又向宝玄道:“我跟三位同门再仔细商议一下,失陪了。” 宝玄颔首道:“施主请便。” 赵赢以目光示意,四人聚到一起。 他们本就准备在此,尽全力与阵眼中的凶物相抗。 此时有了塔兰寺中的和尚们相助,把握自然又大了些。 赵赢向三人低声道:“咱们不用管这些和尚们的做法,还是按自己的计划来。” “和尚们以梵唱的方式,在对井口施加禁锢之力。到时候真有凶物出现,我也会激发气海中的那道口字符,争取能合力封住井口。” 他看向顾月影:“如果封印失败,顾道友请操控‘破军’神剑,发出当头一剑。” 顾月影颔首。 李谜闻言瞳孔微微一缩,看了顾月影一眼,颇有震惊之意。 想来他应该也知道,能执掌“破军”神剑,意味着什么。 何况让“破军”剑灵认主的,还是顾月影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修行者。 这不禁让李谜对顾月影刮目相看。 顾月影脸色神色如常,对李谜惊讶的表情,视若不见。 赵赢又向唐木道:“唐庞道友,你现在开始,就开始运转气息,酝酿‘韦陀神拳’拳意。” “顾道友的御剑一击之后,你就立即跟上,一口气地双拳猛击,绝对不要留手。” “不管多么厉害的凶物,被禁锢很久之后,又要挣脱禁制,都会有虚弱力竭的时候。此时出手,说不定有奇效。” 李谜听到唐木会“韦陀神拳”,还可以双拳齐出,又是感到一阵吃惊。 他还在为这两人出头,殊不知人家却也并非什么好欺负的善茬呢。 李谜正在想着,赵赢又向他说道:“李道友,我们三人,还有这些和尚,和凶物纠缠争斗之时,你就激发法阵。” 赵赢这样安排下来,其余三人均未觉得有何不妥。 他们都是自然而然地点头答应。 赵赢脸色很严肃,最后又向三人强调了一下:“大家出手,必然是全力施为。但都要以自身安危为重,事情如果超出预计,要果断撤离,万万不要意气用事。”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赵赢的意见。 计议已定,四人又都回到井口边上,开始默默运转气息。 大殿之中除了梵唱之声,再无其他任何人发出声音。 殿外的狂风暴雨之声,清晰可闻。 不时划过天边的闪电,也一阵一阵将殿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殿中的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神,如临大敌。 此刻的井底阵眼中,上一任月轮明王,空无和尚,说自己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林隽、丁当两人相商量。 林隽知道这个和尚并非善类,故而对其一直怀着极重的戒心。 闻言他手中攥紧了玉佩,严守神识的清明,眼角斜向上瞥了一眼,却并不说话。 丁当更是低着头,连看都不去看空无和尚一眼。 林隽不说话,丁当也同样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 空无见二人都如同榆木疙瘩一般,哑然失笑:“本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了?” 他向林隽道:“这位男施主,本座看你颇有慧根,有意将衣钵传于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第351章 尔虞我诈 林隽毫无思想准备,当即愣在当场。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空无见林隽默然不语,以为他有所忌惮,于是又说道:“施主不用闭口不言。你自说几句话,本座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伤及不到你。” 林隽做梦也没想到,空无和尚想要和自己商议的,居然是传承他衣钵的事情! 他还是谨慎凝神,收敛好自身神识,这才闷声答道:“大师只是对我一人所言?不是要和我们两人,一起商量事情么?” 只听空无又道:“你若愿意承继本座衣钵,下一步才是和这位女施主商议——让她吐出气海中的灵珠珠蜕,交付与你,来容纳此间灵气。” 原来丁当气海中之中,藏有灵珠珠蜕,早就被这老和尚给看破了。 空无顿了一顿,在有意无意之间,加重了语气又说道:“还有本座毕生的灵力储备,也会一并传给你。你考虑一下?” 空无和尚嗓音醇厚,说话时充满磁性,所说的内容,也极具诱惑力。 他曾贵为月轮明王,又号“八绝神僧”。 若是他真的倾囊相授,得他衣钵者,势必能修得一身神功。 成为一个高品修行者,也并非奢望,而是大概率能达到的事情。 若是换个人听到空无和尚的这些话,恐怕早就喜不自胜,欣喜若狂了。 林隽却肯定:空无和尚对自己说这些话,必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他才不是无崖子老情圣那种大善人呢! 自己也不敢奢望有虚竹那种大福神附身的运气。 不过,我是不是自带了贤徒光环属性? 好几位大佬,不是想我收徒,就是想传授给我点东西? 其他高人收徒传艺,是真心实意的。 但这空无老和尚,必定是有其他企图。 别看这和尚长得浓眉大眼的颇为英俊帅气,但其心机可是极为的深沉,甚至还可能相当的不正常,不能以常态衡量之。 别人不知道,月轮明王宝妙背上,有着让人触目惊心,纵横交错的伤痕。 但林隽可是亲眼看到过的 空无和尚说想传授衣钵给林隽,又有什么目的呢? 算了,这必有剧毒的天落馅饼,不吃也罢。 林隽立即婉拒道:“多谢大师厚爱,小可还不想当和尚。” 林隽的反应,完全在空无的意料之中。 他不以为忤,反而继续微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一旦当了和尚,就少了很多乐趣?” 林隽心道:倒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而是少了非常、十分、特别、相当、颇、很多的乐趣 只听空无和尚又道:“本座所修,还有欢喜禅,此中双修乐趣,施主一学便知。” 这个道貌岸然的无良老和尚! 风轻云淡地就说出这么羞耻的事情,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少女 林隽再次坚定地摇摇头:“对不起,大师,我不做你的弟子。” 空无并未放弃劝说林隽,继续道:“你如愿意,本座允你不必落发,做个俗家弟子也可以。” 他越是热情,林隽就越是心惊。 大家都不是第一天才出来混的,大师你这样,要价可不会低的啊。 这笔买卖,不做也罢。 当然鉴于空无如此热情,林隽也还是敷衍回应了一下:“既然大师如此坦诚,大家纯粹学术性交流一下,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丁当闻言一愣,以鄙夷的眼神,白了林隽一眼。 天下的男人,果然就没几个好东西! 不知道师傅这样高贵神圣的大修行者,怎么会如此看重这个俗不可耐的家伙? 却见林隽拼命朝她眨着眼睛,目光扫向下方水面。 他的意思很明显:大姐,咱们赶快跑路 只听空无笑着继续说道:“施主,你不拜入本座门下,本座岂能传授你法门?” 林隽也是笑笑道:“如果觉得不便,那就不劳烦大师了,我就是说说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丁当。 却见丁当并没有反应,似乎没有看见,自己刚才一直在对其使眼色一般。 空无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道:“施主,你能进到这阵眼之中,修为想来也颇不凡。本座观你天赋很高,极具慧根,才有了传承衣钵之意,并无他图。”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觉自己这一身神功,就此埋在枯井之中,岂不可惜?” 对林隽说话的口气,越发诚恳:“本座自酌,艺业不凡。修行界中,修为能超过本座的,屈指可数,拜在本座门下,也不算是屈就了你。” 林隽想了想问道:“敢问大师,识得龙虎山掌门张九六真人否?” 空无听他突然问起毫不相关的事情,他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立即明白了林隽的用意。 他微微颔首道:“本座与张真人,有见过几次,却并不熟识。怎么,难道你是他的弟子?” 林隽点点头:“记名的。” 空无摇摇头道:“张真人不识货,本座可以收你为亲传弟子。况且张真人修为,应为二品;本座的境界,却从二品大圆满境有所突破,旦夕之间,可臻一品。” 呵呵,大师您的语言艺术真不错。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也就只是二品而已 林隽摸了摸鼻子道:“其实张真人,想法也和大师是一样的。” 空无很是诧异,想了一想道:“施主的意思,你只是龙虎山张九六的记名弟子,难道你还拜入了其他的大宗门中?” 他自己只是稍稍一顿,立即又道:“天龙宗么?” 林隽不由得对空无也有些佩服,对方思维敏捷,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师承。 既然被空无和尚猜到了,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林隽点点头,语气中不无自傲地道:“正如大师所想,我是天龙宗的弟子。” 天龙宗的金字招牌,走遍天下也是响当当的。 空无沉默了一下,又问道:“施主是上三院,还是下九院的弟子?如此天赋,是拜在哪位院主门下?” 大师你这样聊天,就很容易把天聊死啦 丁当听到这里,都有些好奇,看向林隽,也想知道他是哪位高人门下。 林隽神情略显局促。 他憋了半刻,小声说道:“我现在是名外门弟子” 空无很惊诧,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天龙宗招收内门弟子的标准,都已经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丁当很尴尬,她从小就被称为天才,现在却在和一个天龙宗外门弟子为伍。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自己也不必做人了 空无和丁当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们见林隽十六七岁模样,而且能出现在这里,就以为他跟自己一样,都是一学会走路和说话,就已经开始修行的天才儿童 气氛如此尴尬的时刻,林隽不得不给自己找补一下:“我虽然是外门弟子,宗门内也有人传授过我一些修行法门的。” “哦”空无有些不以为意。 他号“八绝神僧”,自忖就算是天龙宗之中,也没几人能稳稳压住自己。 特别是天龙宗里面,自己最敬畏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 现在的那些院主们,又能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当下劝说林隽道:“天龙宗虽贵为天下第一大宗,但你不过是外门弟子而已,就算间或有院主指点一下,所得也是有限,绝不如本座亲自悉心教授。” 林隽挠挠头:“教我的人,不是诸位院主。” 空无笑道:“那其他的人,就更不用提了。” 林隽正色道:“教我的人,是卿北溪和叶仁清两位。不知道大师有没有,听过他们二人的名字?” 空无的笑容马上僵在了脸上。 卿北溪,天龙北宗掌门,大宗师。 叶仁清,天龙南宗掌门,大宗师。 天下只要是个修行的人,有谁不知道这两位超级巨佬的大名? 扎心了! 自己一个准一品的人,居然想着要抢收人家两位大宗师的弟子 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几分。 甚至有人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隽看着还在强忍笑意的丁当,眼神中却是催促和责备之意: 大姐,我已经和这老和尚,互相忽悠半天了,咱们怎么还不跑路? 空无长叹一声:“罢了。怪不得施主只是张真人的记名弟子,也不愿拜入本座门下。” 对嘛,大宗师的弟子,已经足够林隽臭屁的了。 只听空无又说道:“施主得两位大宗师传授,日后必成大器。本座有些好奇,如此的少年英雄,却是姓甚名谁?” 丁当看着林隽,暗中连连摇动手指,示意他不要说出自己姓名。 林隽点点头,眨眨眼睛,表示收到。 然后才朗声道:“弟子叶问,贱名有辱大师清听了。” “叶问?”空无微一思索:“你是叶天宗的子侄么?” 林隽倒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他既不承认,也未否认,正色道:“请恕小可不便奉告。” 嗯,保持神秘,让老和尚自己去想。 人最可怕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扯起叶天宗他老人家的虎皮,也让空无老和尚有些忌惮,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空无白眉微皱,向林隽道:“叶施主既然是天龙宗弟子,为何却与这魔族女施主在一起?岂不是自甘堕落,同流合污?” 你这闲事,是不是也管得太宽了一点? 人族里面固然有坏蛋,魔族里面难道就没有好人? 我领导卫公叫我来交这个朋友,难道也要向你汇报? 林隽微微一笑:“小可自有道理,不足为外人道也。” 空无白须一振,森然道:“除魔镇邪,乃本座份内之事。叶施主如执迷不悟,本座将视你如同妖魔,一并铲除。”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而且这翻脸的速度,比翻经书还要快! 刚才大家不还其乐融融,都说到拜师收徒的份上了。 这画风转变,也来得太陡了一些? 林隽看向丁当,轻声说道:“丁当姑娘,现在咱们怎么办?老和尚翻脸了,咱们赶紧撤退。” 丁当并不理会他,而是大声向空无说道:“老和尚,你说了半天,不过就是为了回气恢复而已。现在是不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听到丁当叫自己“老”和尚,空无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沉声道:“魔族妖孽,你不是也在凝神聚气,以为本座不知道么?” 丁当呵呵一笑:“老和尚,你不断施放威压,想把我们逼入水底去。” 她看看下方水面,接着又道“之前进入之处的水底生门,阵眼轮转变化之后,已成死门,当我不知道么?” 空无打量了一下丁当:“女施主虽是魔族人,倒也有些见识。既然被你看破,那本座只有以雷霆手段,将你二人镇压于此了。” 丁当“哼”了一声:“老和尚,你自己都是被镇压在此地,能借助到多少阵法之力?你不过是色厉内荏,装腔作势而已,又有何可惧?” “那你就试试看了。”空无微微一笑:“到底有没有本事,从本座面前夺路而去。” 林隽听到两人对话,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 原来这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在积蓄力量,尔虞我诈地互相算计着对方。 只有自己还在傻不愣登地,和老和尚闲扯了半天 丁当转头向林隽喝道:“下贱!” 林隽被她这一声,直接骂懵逼了:“大姐,你怎么无端端骂人?” 丁当撇撇嘴角:“我是让你,从剑上下去。” “哦。”林隽这才回过味来,原来不是骂人。 他知道丁当应该是要御剑攻击,立即纵身从剑身上跃下,站到祭坛上。 此时水面不停上涨,已经淹到了林隽的脖子位置。 他垫起脚尖,尽量将头露出水面,看向丁当。 丁当足下的黑色长剑,自有灵性。 在林隽离开之后,长剑凌空飞起,到了丁当手中。 丁当双足踏在水面上,竟然没有沉落水中。 她和林隽从湖底潜入阵眼之时,都是衣衫尽湿。 此时她就在林隽身边,矫健婀娜的线条显现无遗。 林隽现在当然也没什么心情,去胡思乱想。 他手握玉佩,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空无和尚一眼。 空无端坐莲花座上,双臂打开,双手各结了一个法印。 祭坛四壁上的符篆,齐齐发散出光线,向空无的双手法印上汇聚过去。 林隽看着这股威势,暗暗心惊,不由得又看向丁当。 丁当的气海处,本来已经恢复正常,此刻突然之间,又闪耀了一下剧烈的亮光。 她手中的长剑,随之喷出了汹涌澎湃的黑色魔焰。 诡异的是,这黑色的魔焰,也闪着亮光。 又是黑色,又是亮光,看起来却很协调。 甚至有一种纯洁神圣之感。 丁当利啸一声,黑色长剑带着滚滚魔焰,向空无和尚激射而至! , 第352章 扑朔迷离 丁当以神识驾御着长剑,向空无和尚飞射斩去。 长剑的速度极快,气势凌厉,掠出一道残影。 黑色剑身上魔焰蒸腾闪动,将空无的脸庞照亮。 空无目注来剑,神色慎重,口中长宣一声佛号,双掌迅速合十。 他双手结出的法印,汇集了来自祭坛四壁上符篆的光芒,里面蕴含着极强的禁制之力。 合十之后,光芒在空无的双掌间凝成了一个光团。 随着浑厚的佛号声,向长剑迎了上去。 魔焰与佛光对撞,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黑色长剑翻滚着倒飞而回,落回丁当手中。 丁当接住长剑之后,被一股巨力带得站立不稳,落入了水中。 林隽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问道:“你怎么样?” 丁当口角溢出血丝,摇摇头道:“无妨。” 说话之间眉头紧锁,有些疑惑地看着空无。 空无的身形,在两股剧烈的力量对撞之后,在莲花座也摇晃了几下,复又重新坐稳。 他看着丁当,手捻白须,微微点头道:“怪不得敢向本座无礼,不惮于主动出手攻击,原来现在是伪三品境界。” 林隽一听,丁当居然是三品的境界,虽然前面加了个“伪”字,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魔族少女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居然都能施展出三品修为。 连顾月影这种天才少女,也不过是在不久之前,才强行逆天破境,到了中三境。 而且中间还经历了巨大考验,连天罚雷霆都被引下来,险死还生,都还比不上丁当现在的修为。 丁当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渍,向空无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老和尚你被镇压在此,居然还能挡住我这三品境界的一击。” 空无仰天长笑,白须纷乱颤抖,笑声中有满是愤懑和凄凉之意,让人为之心惊胆战。 笑声戛然而止,空无黯然道:“本座也不曾想到过——这座法阵,有一天居然会将自己,囚禁在其中。” 他环顾四周,目光中带着自矜之意:“这座法阵,还是在十多年之前,由本座亲手所布设的!” 林隽和丁当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尤其是丁当,震撼之情尤甚。 她来之前,得到师傅嘱托告诫,知道关于这法阵的所有一切细节情况。 但是千算万算,她师傅也没有料到: 这法阵的阵眼之中,镇压的大凶之人,居然就是布设这座法阵之人! 怪不得这老和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他深谙法阵奥义,完全可以轻易调动法阵之力。 丁当脱口而出:“此处阵眼为天龙大阵分阵,不是天龙宗所设置的吗?怎么会是你布下的?” 空无看了看丁当:“女施主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他张开双臂向上,颇有自傲之意道:“天龙大阵,杀伐之气过重,刚极易折。所以本座加持了慈悲禅意,在此阵眼之中,法阵之力,得以更长维持。” 空无垂下双臂,眼神闪烁,似在回忆什么,接着又道:“当年本座与天龙宗的一位俊彦,辩识禅机,颇为相得,他修补法阵之时,受他相邀,参与了法阵的布设。” 丁当和空无刚才硬扛一剑之后,一直在调整气机。 林隽就在她身侧,看着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禁有些担心。 他再仔细看去,只见水面之下,丁当的气海处,又在隐隐逐渐亮起。 林隽知道,丁当又在酝酿下一击了,不由得揪心起来。 他再抬头偷瞥了一眼空无。 老和尚目光并未看向他们,似乎对丁当的举动,并无什么察觉。 但是刚才这两人就在尔虞我诈,互相忽悠。 现在暂时的风平浪静,焉知不是双方又在暗暗各自蓄力。 他的境界低微,不过区区七品,在这种情况下,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只有干瞪眼空自着急。 丁当的意图,果然是在为自己赢取时间。 只听她又向空无问道:“老和尚,你是在信口胡吹?人家天龙宗能人辈出,哪里用得着你帮忙?” 空无并未与她在言辞上争锋,也并不为自己辩解,闻言说道:“天龙宗乃天下第一宗门,本座认识的这位天龙宗弟子,自然是了不起的。” 他话锋一转:“不过其他人嘛,除了两位天宗,其实也不过如此。” “是吗?”丁当想了想道:“那与你一起布设阵法这人,比你厉害?” 空无的言谈中,一直显得颇为自负,此刻听了丁当发问,却叹了一口气道:“这人厉害是很厉害的。不过,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十多年前,他就已经陨落了。” 林隽闻言心中一动,开口问道:“空无大师,你说的这个人,名字是不是叫做宁折?” 宁折二字一出,两人竟然看见,空无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二人,脸上表情变得狰狞可怖,额上和脖颈上青筋暴起,得道高僧的仪态瞬间全无。 空无咬牙切齿道:“宁折吗?本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他脸上顷刻之间堆满了痛楚的表情:“若不是他,本座怎么落到今日的凄惨下场?” 说着喘起了粗气,双手握拳,全身不停地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隽和丁当相顾愕然。 只不过是说了一个人的名字,这就踩到老和尚的尾巴了? 宁折和你是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 看空无的表情,好像和宁折有着极大的过节一般。 丁当悄声向林隽道:“宁折是你们天龙宗的弟子?很了不起吗?我怎么从未听师傅说起过?” 林隽心道不应该啊。 小师叔祖当年在坠魔渊前,大杀四方、血流成河,连天幕都被染红了。 你一个魔族人会不知道? 难道你师傅怕你听了,会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导致道心受损么? 他凑到丁当耳边,轻轻说道:“宁折是我家小师叔祖,据说人魔两族的高品修行者,着实被他杀了不少。你回去问问你家师傅,应该就清楚了。” 丁当看看空无又道:“那这个老和尚为啥表情这么难看,一副便秘的样子。难道他曾经折在你家小师叔祖手下不成?” “我怎么知道?”林隽摸摸鼻子道:“你看老和尚如此自负,当年多半也是个很拉风的人物。”他笑笑又道:“可是我家小师叔祖那么屌,老和尚遇到了,恐怕有些自愧不如,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会嫉妒羡慕恨了。” 丁当捋捋林隽的话,领会了一下“拉风”和“屌”的含义,算是明白了林隽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表情显得有些费解:“老和尚不是说,宁折都陨落十多年了吗?他怎么还一脸愤恨,像是要吃人一样?” 林隽一脸的高深莫测,优雅地说出了一句极有逼格的回答:“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嫉妒。” 丁当闻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她打量了林隽一下,对他又重新有了一点认识。 看着还在情绪失控的空无,丁当眼神一亮。 她一扬手,长剑再次呼啸而出,向着空无和尚激射飞去。 阵眼之上的大殿中,四名塔兰寺的红衣老僧围坐在井口旁。 他们一边念诵佛经,一边敲击着面前的木鱼。 整座大殿,都沉浸在低沉浑厚的梵音之中。 其他众人,也是提高了警觉,调匀气息,目不转睛地盯着井口,准备随时出手。 突然之间,井口中发出一阵巨响。 殿中诸人,神情都是一震。 此时当然无人知晓,这一声巨响,是来自井下阵眼中,丁当和空无的第一次正面硬撼。 巨响之后,又是一连串的爆鸣声从井底传出,震耳欲聋。 随着爆鸣之声,井底冲出一道光芒。 这道光芒看上去极其诡异,又是闪耀着金色,又是蒸腾着黑焰。 众人相顾失色——这道光芒中蕴含的力量,显而易见的极其强悍,居然冲出了阵眼的禁止,汹涌地喷出了井口。 四名红衣老僧的梵音,正笼罩在井口的位置。 金黑色的光束从井口冲出之后,正好迎头撞上了梵音所构筑的屏障。 被屏障所阻挡,光束显得略有滞涩。 众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曾想,这光束似有灵性,突然再次暴涨,突破了梵音阻隔,撞上了殿顶。 光束冲到殿顶,透明的殿顶肉眼可见的,被一股无形之力,撑得向上冒起了一截。 诸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心中大叫不妙。 要是被这光束冲破殿顶,这法阵也就破了。 不过还好,光束将殿顶撑起一截之后,也成了强弩之末,随即消散。 殿顶重又恢复原状。 金黑色的光束分散成无数道光线,从殿顶中央,沿着四壁流动。 整座大殿,都开始发出光亮。 诸人立足之处,感到了微微的晃动。 这座法阵,因为这黑金色光束的冲击,有了些微的动摇。 千百条光线在四壁上游走,勾勒出了无数道法阵的铭文轨迹。 还有些光线,顺着四壁流入地面,消失无踪。 站在地面上的诸人,顿感脚心微微一麻,身躯轻轻颤动,似乎有什么力量,从脚心流入了体内。 不过这道力量微弱,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并未有多大影响。 赵赢走了几步,来到顾月影身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顾师姐,事情有些不对,你的剑招,不到关键时刻,暂且先不要发出。” 顾月影侧头看了赵赢一眼,点点头道:“好。” 赵赢又走到唐木身边,悄悄说道:“老唐,如遇什么状况,出手之时,留有余力,用以自保。切记。” 唐木素来服膺赵赢,并不多问,立刻答应下来。 赵赢又来到李迷面前。 他还没有说话,李迷倒是先开口:“孔道友,你也觉察到不对劲了?” 赵赢点点头,看着殿中的红衣诸僧,轻声道:“这些和尚,有点问题。” 李迷沉吟道:“梵音即便不能消弭魔焰,也不至于助其气势更为壮大。” “我的感觉,这些红衣和尚,不但不是来加强法阵禁制之力的,反而像是要助井底之人一臂之力。” 赵赢颔首,面色严峻:“原来李道友的看法,和我是一样。现在情况扑朔迷离,难以捉摸,咱们都多加小心。”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之间,更是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再看井口方向,又重新归于沉寂,暂时再无动静传出。 赵赢一直在留意观察宝玄和尚。 在金黑色光束出现之时,宝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喜和期待的神情。 而现在井口没了声响,宝玄又显得有些担忧和焦躁。 他围着井口走了几圈,不住地向井底张望。 见没有动静,宝玄又看了看四名红衣老僧。 四僧对井中刚才传出的动静,似乎漠不关心,仍在继续一边敲击木鱼,一边低声诵念佛经。 但是明显看得出,四僧的身躯在微微颤动,诵念佛经的声音,也不如刚才平稳了。 宝玄微微皱眉,走到四老僧面前。 他伸出右掌,依次在每人背心处按了一下。 每出一掌,宝玄的嘴角,就会有一道鲜血溢出。 李迷在赵赢耳边轻声道:“孔道友,宝玄老和尚,正在以自己的本蕴,助四个老和尚增强梵音之力。” 赵赢点点头,脸色凝重。 他看了李迷一眼:“他们似乎是在献祭自己?!” 丁当的黑色长剑,带着比上次更为汹涌澎湃的魔焰,转瞬就到了空无的面前。 眼看长剑就要刺中空无的眉心之处。 空无从沉思悲苦的情绪中,瞬间解脱出来。 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空无一伸右手,竟是以血肉之躯,空手握住了剑尖。 长剑如有灵性,剧烈地在他手中挣扎。 空无的右手,亮起了金光。 金色的手掌坚如磐石,稳赛铁钳,牢牢地将长剑捉在掌中。 一朵一朵的黑色魔焰,在剧烈的挣扎撕扯中,向下掉落。 魔焰入水,如同水入油锅,平静的水面立即沸腾起来。 空无看向丁当,森然道:“妖孽,不过是因为气海中的灵珠珠蜕之力,才能侥幸发出三品之力。” “这种超越自己极限境界的力量,你能发出几剑?” “本座将以无上佛法之力,让你原形毕露!” 第353章 互相算计 空无话音刚落,将其左臂抬起,左手捏了一个法决之式。 祭坛四壁上的符篆,极速震动,发出强烈的光线,向空无的左手汇聚而去。 须臾之间,空无的左掌之中,就凝集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空无口中低喝一声,将左手一挥。 光球急速向丁当飞射而至。 林隽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高品级修行境界的争斗,他之前只是见过一次。 那就是月轮明王企图绑票他回西域,半路上被张九六所阻拦,两人大打出手了一场。 但是月轮明王和张九六并无生死仇怨,当时地点又在朝歌城边上,因此二人出手,都未尽全力,有所克制保留。 尤其是张九六,因为有宝贝徒弟林隽在旁边,更是没有尽展全部境界修为,还被月轮明王偷袭,搞得颇为狼狈。 他二人之战,林隽并无顷刻之间的性命之忧,所以也并无多大的恐惧害怕心理。 而此刻在这祭坛里面,空无和丁当禅魔相斗,都是机关算尽,出手之际毫不容情。 林隽看着从天而降的光球,明显可以感知到里面蕴含的强大力量,不由得很有些紧张。 丁当的境界,应该不是上三境。 在空无看来,是因为她气海中的玄武灵珠珠蜕,暂时激发之下,丁当才能发出媲美三品境界修行者的剑招。 但是这样的伪三境,必然不能持久。 受本身境界所限,三品之力的攻击,丁当能发几次? 林隽不由得有些担心,转头看向丁当,不知道她要如何应对。 他自己是天龙宗弟子,空无曾为月轮明王,是西域禅宗领袖,两人可算同道。 丁当却是魔族人,和人族可谓势不两立。 而空无一直也并未向林隽动手,反而一直想要收他为徒,继承自己的衣钵。 虽然他一听卿北溪和叶仁清两位天宗,都教授过林隽,因此知道了林隽在天龙宗受重视的程度,打消了之前收徒的念头。 空无只是针对丁当出手,没有攻击林隽。 林隽因此也很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丁当。 虽然他自忖境界低微,出手大概率也帮不到丁当多大的忙。 但是只要他一旦先行出手,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所以这不在于形式和效果,而是一个原则和态度的问题。 林隽踌躇之间,光球已经到了丁当头顶的位置。 丁当脸色沉静,毫无惧色,似乎早有准备。 她猛地张开嘴,用力一吸,将空无发出的光球,吸入了口中。 林隽和空无,都是大出意料。 两人被丁当这一下操作,都震惊到了。 空无大惊道:“你不怕爆体而亡么?” 丁当脸色凝重,屏住气息,极快地运转气息,将光球吸入到了气海位置。 她的身躯没在水中,从身体里面,向外透出光亮。 林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不会真的会爆体而亡? 他向水下丁当气海的位置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两团光亮合为一体,变成了一个更明亮的光球。 空无将丁当的情况,尽收眼底,也是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微微颔首,赞许道:“好胆魄!好手段!” 就在空无因此分神之际,在他右手中的长剑爆发出一片黑亮光芒。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空无掌中炸裂开来。 他手中的金光与黑光对撞,一股巨力传到掌心。 空无一下再也握不住黑色长剑,让其从手中脱出。 长剑闪电般回缩,避开了空无的再次伸手擒捉,飞退回丁当的头顶。 林隽向悬停在丁当头顶的长剑看去,长剑正在嗡嗡颤动,还有红色的鲜血,从剑身上流到剑尖上,滴落到水中。 长剑从空无掌握中逃脱,他却并未着恼,反而赞道:“一个年轻女子,居然就有如此胆量和天赋——可以把本座积聚的阵法之力,纳入到气海的灵珠珠蜕之中。”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简单呐!” 林隽听了空无所言,才稍稍安心,向丁当道:“丁当姑娘,你没事?” 再看看她发光的气海位置,他摸摸鼻子又问道:“你,没撑着?” 丁当白了林隽一眼,然后点点头:“放心,我没事。” 然后又大声向空无喊道:“老和尚,少废话了,你还有何手段?都使出来。” 空无听她叫自己“老”和尚,脸色一沉,摇摇头道:“如此年幼,就有这般机巧的心思。引诱本座为你做嫁衣,聚合法阵之力,方便你吸纳。” 他口宣佛号,长叹一声道:“今天本座如不将你镇压,日后人魔两族相争之时,不知有多少人,还要被你伤。” 丁当“嘿嘿”一笑,向空无道:“老和尚,你被镇压在这法阵中,修为被禁锢,只能借助法阵之力,有何可惧?” “你说我是伪上三境,倒是不假。三品之力,我只能发出三剑。” “可你呢?你还能接住我下一剑么?” 林隽朝空无看去,只见他的模样,也显得有些狼狈。 空无的右手衣袖,都被适才的巨力震得粉碎。 右边整条手臂都露在外面,而且变成了黑色,和他红润白皙的脸色,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反差。 而空无受创最重的右掌,看上去已经变得焦黑,血肉模糊之间,甚至有白骨显现,甚是凄惨可怖。 林隽上下顾盼,看着空无和丁当,心中很是感慨: 这老少二人,一个看起来是宝相庄严的得道高僧,一个看起来是大大咧咧的粗犷女汉子; 但实际上在拼争的过程中,两人都富于算计,极为狡黠。 丁当是伪上三境,三品之力的攻击,只能发出三剑; 空无被法阵镇压,他真正的修为无从发挥,只能因曾参与布阵的便利,借用阵法之力。 这座阵眼中,空无能借助的力量,就是来源于符篆上维持阵法的灵力。 这些灵力的本源,还是来自玄武灵气的转化。 空无猜度丁当的伪上三境,不能持久,自己却能借助源源不断的法阵之力,处于不败之地。 而丁当打的,正是吸纳灵力的主意。 怪不得丁当不肯跑路 林隽还以为是因为她莽,魔族好战的天性驱使她挑战强敌。 结果是人家预判了空无老和尚的预判,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虽然显得大胆——气海被撑破,爆体而亡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 高风险高收益。 丁当对自己肉身强悍程度、玄武灵珠珠蜕的吸纳能力,都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所以她成功诓骗运输大队长空无,辛辛苦苦将灵力聚集起来,送到了自己气海中。 而且还先行示弱,让空无抓住长剑,然后趁其心神不稳,对其输出了成吨的伤害。 这一波丁当可谓完胜。 空无老和尚在第二层,丁当却在第九层。 林隽自己,当然是在最底层 他暗暗心惊——还好现在丁当不是对手,而是队友。 林隽看看空无——空无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 手掌的伤势,似乎并未给空无带来任何困扰。 见林隽望向自己,空无道:“叶施主,你是天龙宗弟子,此刻还要袖手旁观么?” 林隽听他问自己,心里“卧槽”了一声,暗道: 难道你眼瞎了么? 看不出我们是一起来的? 老和尚是失了智还是被关糊涂了? 这么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嘛 林隽撇撇嘴,口中却道:“大师,你都奈何不了她,我能把她怎么样?” 他当然不能公然承认,自己和丁当这魔族少女是一伙的。 万一老和尚真的能跑出去,到处胡说八道,也是个很难解释清楚的事情。 空无看着林隽,摇摇头道:“本座不知道,你和这魔族女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或者约定。” 他瞥了一眼丁当发光的气海,又道:“如果她说会把吸纳灵气的珠蜕,转赠给你,那你就上当了。” 嗯,现在的话术,显得有些进步了。 林隽摇摇头道:“大师,你想多了。这个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我迷路了。” 他一脸无辜道:“而且我境界低微,识别不出是人是魔还是妖。大师你说这位姑娘是魔,说不定她还说你是妖呢!” 听到林隽胡乱瞎扯,空无也并不动气,又说道:“只有血统纯正的皇裔魔族肉身,或者极少见的先天无上金刚灵体天赋,气海中才能容纳灵珠珠蜕,来吸取灵气。” 他看看林隽:“你有皇裔魔族血统?还是身具先天无上金刚灵体天赋?还妄想这魔族女子会把珠蜕交于你?” 林隽听了空无所言,倒是很有些佩服。 这老和尚不愧是当过月轮明王的大佬,居然很快就猜到了他和丁当之间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 难道空无老和尚说的是真的? 丁当要自己同来,只是为了自己身上的玉佩,可以打开法阵禁制,进入阵眼内的祭坛中?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丁当一眼。 丁当也正看向林隽。 林隽眼中疑惑的神色,被丁当一下就看了出来。 丁当白了他一眼,轻轻说了一句:“你是白痴吗?” 林隽尴尬地笑了一下。 他略一思索,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丁当本来根本不必对他说,要把玄武珠蜕在吸纳灵气之后,再交付给他。 林隽又想到月轮明王背上触目惊心的斑驳伤痕,对空无的观感实在是不佳。 而且他想到这老和尚是被镇压在法阵中,必是大凶之人。 这和尚老奸巨猾,他的话岂是随便信得的? 当然了,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和丁当之间,有任何的约定。 林隽继续打着哈哈道:“空无大师,你说的这些,我完全都听不明白。” 他摆摆手道:“你可千万不要把什么魔族的帽子,往我头上扣。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天龙宗弟子” 空无摇摇头叹道:“冥顽不灵。” 然后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林隽,沉声道:“叶施主,本座将以雷霆手段,镇压妖魔,你如执迷不悟,休怪佛法无情,连你一起超度了。” 原形毕露了? 说不过就要动手了 林隽知道对方发挥不了真实境界,只能借助法阵之力出招。 而自己身边的丁当,就是行走的人形灵气收纳机器。 有什么好怕的? 他摸摸鼻子,歪着头斜觑着空无道:“大师,你这算不算是在恐吓我?” 空无默然无声,给他来个默认。 林隽抽动了一下鼻子,又道:“我入门的时间不长,可我听说:从来就只有我们天龙宗恐吓别人,没有几个人敢恐吓本门的。” 他想了一想又道:“哦对了,你的那位宝妙女徒弟,就是现在的月轮明王,她也曾经恐吓过我师叔,不过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西域了。有个叫宝树上人的小朋友,还被留在了朝歌城中。” 林隽笑嘻嘻地向空无道:“原来喜欢虚言恫吓人,是你们西域禅宗的传统啊?” 听到宝妙的名字,空无脸色变得铁青。 他目光冷冽,看了看林隽和丁当,双掌合十,说道:“那就试试看。你们自然会清楚,本座是不是在虚言恫吓。” 他又放缓了一点语气道:“现在留下玄武珠蜕,本座放你们一条生路,即刻可以离去。” 丁当冷哼一声道:“想要玄武珠蜕,自己来取。” 空无本也没对二人抱有什么指望,闻言轻叹一声,口宣佛号,然后仰天道:“我佛慈悲,请助弟子,超度妖魔。” 说完闭上双眼,口中轻声开始念诵经文。 林隽之所以和空无鬼扯了半天,是因为看到,丁当的长剑一直在不停颤动,似乎状态不稳。 丁当和空无争斗,都是殚精竭虑,虽然只是两次正面交锋,所耗都是极大,需要调息。 林隽自己和空无说这么多,实则是为丁当争取时间。 空无这么配合,也是为了给自己赢得喘息之机。 但是林隽和丁当却不知道,空无所为,还有其他的目的。 丁当还有一次三品的一击之力。 下一次双方的交战,必将更为惨烈。 林隽和丁当并不知道,空无口中所念诵的经文,和大殿中的四名红衣老僧所诵,一模一样。 丁当的长剑爆出黑光,和空无掌中金光对撞之时,大殿中剧烈摇晃起来。 过了一阵,才逐渐平静下来。 宝玄看向井口方向,眉头紧皱。 他依次走到四名红衣老僧身旁,低头在他们耳边轻声低语。 四僧颔首。 赵赢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只听四僧加快了念诵经文的频率。 而且在他们的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流淌了出来。 正在此时,赵赢感觉有人在旁边,拍了拍自己肩膀。 他扭头看了过去。 第354章 针锋相对 赵赢扭头一看,拍他肩膀的人,正是李迷。 李迷神情很是严肃,向赵赢轻声道:“孔道友,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借一步说话。” 赵赢点点头,向顾月影和唐木使了一个颜色。 两人会意,马上走了过来。 赵赢朝宝玄看了看。 宝玄全神贯注看着井口,光头上满是汗珠,显得极为紧张,根本就无暇来顾及他们四人。 赵赢沉声道:“咱们站远一点。” 说完当先举步朝神龛位置走去。 四个人离开井口一段距离,站在神龛旁边的纱幔下,轻声交谈起来。 李迷看了看天龙宗三人,神情严峻道:“三位道友,现在和尚们开始血祭,应该是在献祭自己,此举大违禅宗慈悲之意,甚是蹊跷,不知道大家有何看法?” 天龙宗三人对视一眼。 顾月影和唐木都示意赵赢先说。 赵赢再瞥了一眼井口方向。 四人走动,也并未引起宝玄注意。 他仍旧是一门心思地在观望井口动静,时不时再看看四名诵经的红衣老僧。 赵赢这才开口道:“以我猜测,井底的大凶之物,必与塔兰寺有极大关联。和尚们诵经加持禅念之力,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为井底之物,助力脱困。” “第二,合力镇压凶物。” 他看看四人:“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和尚们的真实意图。但是” 赵赢看看神色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宝玄,接着又道:“看宝玄大师的神情,恐怕是前者居多。” 唐木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和尚们要帮助井底的大凶之物,从法阵禁制之力镇压下,解脱出来?” 赵赢缓缓点头,眉头紧锁:“只怕就是如此。” 顾月影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那为何宝玄要放我们四人进殿?” 她看向赵赢,神情中带着疑惑:“就算有月轮明王的书信为凭,如果宝玄知道今夜会有如此大的动静,也完全可以让我们择日再来才是。” 李迷接过话头:“因为宝玄自己,也没想到过,今夜的动静,会如此之大。而且” 他语音加重了一些:“今夜,就是最关键的时刻。” “我们初到之时,殿外并无四名红衣老僧。宝玄应该只是对天地气息的变化,有所感应,才会率人封门。” 赵赢点点头道:“他放我们入殿,说不定就是希望,由我们来引发这个契机!” 李迷脸色一寒,像是想到了什么,向天龙宗三人道:“会不会把我们四人,也视作了祭品?” 此言一出,四人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不由得齐齐向井口方向看去。 此时,宝玄和尚也向四人看了过来。 他见四人离得远了些,站到了神龛前面,于是走了过来。 四人都是心生警惕,各自暗自戒备。 宝玄来到四人面前,合十为礼,先是口宣了一声佛号。 四人见他满头大汗,连颔下白须都已经湿透,脸上的皱纹如刀刻斧凿一般,纹路间都是些汗水痕迹,似乎耗费了很大精力,显得极为疲惫。 宝玄合十为礼,四人虽然心中惊惧,但是礼数上不好怠慢,也是拱手还礼。 宝玄抬头看了看殿顶。 此时风雨大作,雷电交加,不时有长长的亮光划过,动人心魄。 他收回目光,神情诚恳地向四人道:“四位施主,本寺恐有变故。合寺僧众,不惜以身饲虎,稳住法阵。但结果如何,殊难预料。为免无辜伤及,请尽速离去。” 四人对视了一眼。 宝玄此言一出,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塔兰寺僧人封殿诵经,并没有要献祭他们四人的想法。 即便如此,四人戒备之心也未尽去,说话当然也不敢完全坦诚相待。 赵赢向宝玄道:“大师,我辈人族修士,既然遇到贵寺有事,虽然本领低微,但也愿尽绵薄之力。” 唐木一听赵赢如此说辞,立即接口道:“对嘛,宝玄大师,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反正我们来都来了,能帮多大忙,自然会尽力的。” 说着半开玩笑道:“莫非大师看不起我们?觉得成了贵寺累赘不成?” 宝玄看了看四人,眼神中意味深长,又道:“如此,老衲多谢四位施主了。” 说着又合十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向井口方向走去,不再理会四人。 宝玄刚刚转身,突然一道极粗的雷霆闪现,劈落在大殿上方,将整座大殿照得透亮。 然后大殿猛地一震,剧烈摇晃起来。 井口边盘坐的四名红衣老僧,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七窍中一下流出更多的鲜血。 四僧都是手足颤抖,眼看法决都要拿捏不住了。 宝玄脸色焦急,飞快地奔走到四僧身边。 他在四僧每人额上,轻轻拍了一掌。 四僧的身形马上又稳定了下来。 赵赢定睛看去,心中一动,向其他三人轻声道:“你们看那四名老和尚的头顶。” 三人放眼一看,只见诵经的四名红衣老僧,头上都微微发出金光。 再凝神细观——正好面对他们那名红衣老僧,额上的金光,似乎一个符篆的模样。 李迷颔首道:“是卍字符。” 赵赢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这井底的法阵禁制中,稍后必有极大的动静,大家都各自小心。” 三人都是点点头,也将注意力投向了井口。 只有李迷,不时地扭头看看神龛上的佛像。 他双眼微微眯起,眼珠转动,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天空中大雨滂沱,粗大的雷电频频降下。 这座大殿,似乎有着无形的吸引力,霹雳雷霆全都不停地击打在大殿的殿顶上面。 大殿中亮如白昼,井口旁的红衣老僧们,脸上的纤毫都能看得分明。 此时的诵经老僧们,表情显得痛苦狰狞,但身躯稳定安宁,连一丝轻微的动弹都没有,看起来甚为诡异。 突然只见,井中映射出夺目耀眼的光芒,同时传来巨大的轰鸣爆裂之声。 紧跟着又是水势汹涌的波涛呼啸声,从井底传了出来。 此刻的井下的阵眼之中,也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一直在念诵佛经的空无和尚,突然张开了双臂,双手各结了一个极其古怪晦涩的法决。 丁当看着他的手势,露出疑惑之色。 林隽也看到了空无的手势法决,绝非禅宗的手印,而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他修行的时间很短,不知道空无这法决的来历。 不过看空无的意态,让林隽有些不明觉厉之感。 他扭头看到丁当的神色,心中涌起有些不妙的感觉。 丁当转头目注林隽:“老和尚现在结的法决,是‘天妖印’!” 她神色凝重,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禅宗高人,怎么用到的,却是妖族法决?” 林隽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看看头顶的位置,向丁当道:“从水下走,肯定是不行了。老和尚现在明显是要凝集法阵之力,我们能不能冒点险,即刻从他头上冲出去?” 丁当环顾四周,法阵之力凝集的光环,因为之前被空无吸走了灵气,合拢的速度本来已经放缓。 但是此刻,光环的禁制压迫之力又开始加剧,而且加快了合拢的速度。 她向林隽道:“老和尚狡猾得很,开始想把我们逼入水中,如果现在向上冲,不知道这法阵还有什么古怪没有?” 林隽看着逐渐压过来的光环,向丁当道:“大姐,那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啊?总不能就这样傻愣着,什么都不做对不对?” 丁当冷哼一声:“我是魔族人,老和尚是禅宗高僧,你们才是人族同道,你现在可以向他出手了?” “非也非也。”林隽解释道:“我可没有看到什么禅宗高僧,现在我面前只有一个妖人,用天妖印的,难道不是妖族么?” 丁当打量了一下林隽:“那你会点什么?” 难道我会“天外飞仙”,也要告诉你么? 可惜没有带上我的那把剑 林隽想了想,回答道:“我会神行百变,堪称跑路神器” 他转念一想,此处祭坛都要被水淹没了,还跑个屁呀? 现在要的,是能够御剑飞起。 林隽抬头看看头顶,此时祭坛中光明大作,以他的目力,隐隐可以看到,祭坛上方似乎有很小的一个洞口。 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出处。 但是以他的“神行百变”功法,一纵之下,是不可能跳到那么高的 丁当瞥了林隽一眼:“你还会点其他什么有用的么?” 林隽还没说话,丁当摆了摆手道:“算了,你不用说了。” 她靠近林隽,轻声说道:“老和尚和我都在调息,出手在即。你现在的境界,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你自己看准时机,可以出手的时候,尽全力就是。” 林隽被她如此看低,倒也并不介意。 他知道空无和丁当下一次交锋,又会是上三境层次的碰撞。 而且丁当只能再发一击,势必倾尽全力。 自己这个七品六边形战士,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和战五渣,也没有太大分别 老和尚如果击败了丁当,自己也必然没好果子吃的。 一样会被超度收拾。 那就相机而动,尽自己全力。 林隽点点头,向丁当道:“你放心,我一定绝无留手,用尽全力。” 丁当点点头,不再说话。 此时空无和尚双手结出了“天妖印”,祭坛中开始发生了激烈的反应。 四壁的符篆上,光芒不再吞吐闪烁,而是发出一道道光束,向空无的双手汇去。 符篆上发出光束之后,立即化为灰烬,飘落在祭坛中。 整个祭坛中,符篆飞快地在减少,四壁开始摇晃起来,不断有石头坠落,跌入水面之下,激起一阵波涛,发出阵阵轰鸣。 丁当目视黑色长剑,神态庄重,双手捏了一个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黑色长剑,瞬间魔焰蒸腾,气势雄浑,更胜之前。 丁当的气海中,变得更加明亮。 她的整个人,都开始发散出光芒。 林隽看向丁当,只见她脸上青筋虬结,血管突出,整个人的神态变得极为狰狞。 很快的时间,祭坛四周的符篆尽数熄灭,化为飞灰烟尘。 阵眼之中剩余的所有灵气,都汇聚到了空无手中。 空无双掌中,光芒闪耀,让人几乎不能直视。 他撤了“天妖印”法决,左右双手握住光团两段,用力一抖一扯。 光团变成了一柄发亮的长剑,尽在空无掌握。 这一幕,林隽似曾熟悉。 他一下想起,当时叶仁清在长明祠中,为自己开剑脉的时候,也是这样,空手将剑意塑成了一把光剑。 只不过叶仁清以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的境界,动作比之空无,要潇洒写意得多。 而且空无掌握的,只是一股灵力; 而叶仁清当时面对的,则是林隽以“天外飞仙”的绝世剑招发出,又加载了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威力极其强悍的剑意。 不过叶仁清,那可是剑道天下第一人! 空无号称“八绝神僧”,就此看来,至少在剑道上,并非浪得虚名。 他光剑在手,看向两人,口宣佛号,朗声道:“我佛慈悲,请助弟子镇压妖魔!” 说着伸手一松,将光剑送出,向林隽和丁当凌空当头斩下。 光剑未至,林隽就已经感到剑意扑面而来,森森寒气逼人,有种我为鱼肉的感觉。 见空无发出光剑,丁当眉梢一振,右手食中二指合拢,并指如戟,朝光剑一指,大喝了一声“去”! 黑色长剑,带着汹涌澎湃的魔焰,迎向了光剑。 双剑相交,爆出剧烈的气机,光芒四处炸裂。 祭坛中天崩地裂,波涛狂涨,整座阵眼开始崩溃。 激烈相撞的两把剑,针锋相对,都是寸步不让。 以此为中心,光芒大亮,几乎让人无法视物。 林隽简直都要睁不开眼睛。 他手搭凉棚,看向身边的丁当。 随即心底一沉——丁当已经不在原地。 只听上方传来空无的怒喝声:“魔女,好大的胆子!” 林隽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双剑交锋的光团上方,一个灰色的身影闪电般扑出,向空无冲了过去。 林隽一下明白了—— 丁当竟然是以剑招为幌,要贴靠上去,试图与空无近战,进行武夫式的肉搏厮杀! 第355章 岌岌可危 魔族修行者最为强大的,天下共知,是其远超其他种族,强悍无匹的肉身。 丁当虽然年纪不大,看来实战经验却颇丰富。 她将以神识控制灵气御剑,与空无发出的光剑抗衡,只是明面上的应对。 空无光剑上的力量,源自阵眼中的玄武灵气。 丁当长剑上灌注的灵气,也是来自吸纳阵法中的玄武灵气。 两者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异, 就其强度而言,也是差相仿佛。 所以两把剑在空中斗了个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战团中爆闪的光亮,让人几乎难以睁眼视物之际,丁当纵身而起。 她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迅捷跃起,扑向了莲花座上的空无。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和杀招——贴身近战,比拼肉身之力。 林隽不由得大为震惊。 丁当不过是个少女,临场就有如此坚决果敢的杀伐决断之力。 他突然想到了某人。 林隽曾经亲眼见过,有一位清美绝伦的天才少女,在山道血战之时,敢于当场逆天破境。 这份置生死于度外、破釜沉舟的狠辣壮烈行事气度,绝少在女子身上出现。 不管前世今生,对林隽来说,都是生平仅见。 没有想到,今日居然能又见到这样一位,境界和心性,都不亚于顾月影的神奇少女。 每一场拼争,都是一次战斗。 真正优秀的战士,会在战略上藐视对手,而在战术上重视对手。 丁当就做到了。 对于空无这种前辈大能,她毫无畏惧,更没有束手束脚。 她用尽心思,机巧频出,为的就是,可以实现自己最后的战术目的。 丁当勇往直前,敢打敢拼,就在此刻,已经出现在空无面前三尺之地。 前面双方都在言语试探,各自运筹和调息。 现在图穷匕见,将要一击决胜。 面对如鬼魅一般出现的丁当,空无先是一惊,然后突然一张口,朝着丁当发出一声怒吼。 金刚怒目,佛狮狂吼。 空无这一声,正是佛门的“狮子吼”神功。 声浪如同狂风,卷向丁当。 狮子吼的音波如有实质,冲击在丁当身上,让她身法一缓,顿时显得有些滞涩。 丁当的黑色长发,也被撩起,脸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快速抽搐振颤。 她张口发出一声利啸,来抵御狮子吼神功对自己的影响。 狮子吼与利啸声的拼争之下,四壁回音嗡嗡作响。 林隽只觉得脚下一沉,祭坛开始下陷了。 丁当和空无的剧烈争斗,已至上三境的程度。 阵眼完全启动了禁制之力,要将法阵中所有一切生灵,尽数镇压。 之前丁当告诫林隽,不要轻易动用灵力,以免引发阵眼反应。 如今她迫于空无的压力,不得不全力施为,尽展境界。 丁当身上魔气纵横,空无结出“天妖印”之后,也是妖气缭绕。 如此强大的妖魔气息,势必激发阵眼中最大限度的禁制力量。 带着强大压迫之力的光环,从四面汇聚过来,很快就会合拢。 到了那时候,三人都将神魂俱灭,葬身在祭坛之中。 丁当已经冲到了空无面前,向空无挥出了拳头。 她的拳头并不大,却带着极强悍的气机。 长剑凌空,不过是丁当释放的幌子。 此刻这一拳,才是她被玄武珠蜕所激发,达到超越自己极限的巅峰一击。 丁当的出拳,简单、直接、粗暴,一种霸气而蛮荒的气息,向空无席卷而来。 魔族人对自己的肉身,千百年以来,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而血统最高贵和纯净的魔人皇族,更是相信自己的拳头,胜过一切武器。 在他们眼中:拳力,就是权力。 攥紧拳头,就是握住了权力。 要命的时刻,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一对拳头,更靠得住。 在林隽看来,丁当这一拳,毫无技巧可言,用一个字来形容就可以——莽。 这一拳的威力,他在下方,都可以感觉得到。 扪心自问,如果面对这一拳的是他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扭头跑路。 以他现在的境界修为,硬接这一拳,和螳臂当车,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少女,居然能发出如此刚猛的一拳,也是令林隽叹为观止。 丁当和空无的比拼,在林隽眼中,可谓神仙打架,他只能袖手旁观,徒唤奈何。 如此威猛无伦的一拳,空无会如何应对呢? 此时两道剑发出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 林隽可以清晰地看到,丁当和空无对拼的情景。 空无面对丁当气势凶悍的一拳,瞳孔收缩,却并无畏惧之感。 拳头已经到了空无脸前一尺之处。 他颔下白须,都被拳上所蕴含的劲力,带得飘飞起来。 空无之前赤手空拳,擒握丁当的长剑,被上面剑气所伤。 他整条右臂上的袖子都化为了齑粉,而手臂也变得焦黑。 右掌则是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隐约可见。 空无的右臂右掌受创甚为严重,不敢硬接丁当的攻势。 所以,空无伸出了他的左手。 左掌亮起,光华灿然,禅意萦绕。 空无以左掌,接住了丁当的拳头。 拳掌相交,一声巨响之后,随即分开。 丁当闷哼一声:“金刚掌,老和尚还不赖。” 空无脸色铁青,并不言声。 两人在须臾之间,就互换了无数次攻击。 在林隽看来,丁当和空无两人都像是突然长出了数十条手臂一般,战成了一团。 但是丁当用的是双拳,空无则是只能用单掌。 片刻之间,丁当就占了上风。 她几乎全是进手,很少防御。 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出拳机器,向着空无疯狂地输出攻势。 空无右臂垂下,显得有心无力,只能疲于遮挡。 但是他毫无焦躁之意,并不着急进攻,而是守紧了要害,消耗丁当的灵气。 丁当知道——空无本就是被镇压在此地,无法脱身,想要借助玄武珠蜕,来尝试破阵。 既然短时间之内,不能打倒丁当,那空无干脆一横心,拖着他们两人一起死。 丁当看似是更站主动的一方,但实则她的攻势并不能持久。 一旦灵气衰竭,伪上三境不能继续维持,那她和林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丁当脸色沉着,心中却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必须在最短时间之内,击倒空无,她和林隽,才有逃生的机会。 丁当猛地运转一周灵气,跃到空无上方,双拳交握,抡动臂膀,凌空朝空无当头砸下。 她见空无端坐不动,估计他所坐的莲花座有什么古怪,很可能是将空无镇压在此的什么法器。 空无的右臂不能使唤,在她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也,也一直只用一只左手来抵挡,堪堪护住脸而已,能用右掌出手,早就用了。 而且在此阵眼中,空无一个被镇压的者,身上空空如也,兜里比脸上还干净,也必然没有什么法宝器物。 她这全力下击,只要盯住左手方向猛攻,再打伤打残对方的左臂即可。 来自空无右臂方向的攻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几乎都不用防备。 丁当如同魔神降临,凌空向下一击,有着排山倒海的声威,简直势不可挡。 空无端坐莲花座上,依旧沉稳如磐,左掌向上一翻,迎向丁当的凌空猛击。 他左掌上的光芒,在与丁当的一阵激烈交锋之后,已经微弱了一些。 丁当的拳头上,带着浓烈雄浑的魔焰,正好砸在了空无的左掌掌心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空无的左臂被压得慢慢弯了下去。 二人角力,进入相持阶段。 丁当眉梢竖起,又是发出一声嘶吼,神情狰狞,额间有一圈金色的魔纹,浮现了出来。 空无看了丁当额间的金色魔纹一眼,颔首叹道:“本座没有猜错,你果然是魔族皇裔血统。” 他虽然在重压之下,但是神情语调,尚算从容。 而丁当已经不敢再有所留力,倾尽所有的意图速战速决。 此时的情况,看似丁当已经占尽上风。 林隽一直在观看两人交战,却突然感觉一阵极其不妙的心烦意乱。 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不再犹豫,运转“神行百变”的法门,力投双足,一跃而起,向空中的莲花座纵去。 林隽此时的体魄,比起初学“神行百变”之时,又有了大幅度的增强。 水面汹涌,本来就已经没过了他的胸膛,已经到了脖子的位置。 林隽在双足中运转灵气,以一种恰到好处的节能方式,让自己的脑袋一直露在水面上。 此刻他悍然从水中跃出,波涛汹涌之上,身后带起一道长长的水线,宛如蛟龙。 林隽从水中跃出之时,丁当已经又将攻势,向前推进了三寸。 空无的左臂,都已经几乎被她压得弯成了直角。 他此时和丁当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尺。 空无非但没有露出惊惧的神情,反而微微一笑。 丁当正处在胜势之下,见空无对自己一笑,不由得愣了一下。 死到临头了,这老和尚还笑什么? 空无左掌中光芒大盛,但是掌心中,却闪现出诡异的五彩斑斓之光。 就在这个时候,空无的身体里面,突然发出了一阵哔哔啵啵的骨骼爆鸣之声。 他的左边僧袍袖子,寸寸碎裂。 空无的左臂一下变得粗壮了一大圈,手臂中的筋骨如同钢铁一般坚硬,肌肉也棱角分明地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手掌也随之变大,一下握住了丁当的双拳。 空无猛地发力,把丁当向自己身前拉了过来。 丁当本来自己也在发力,两股力道合一,她一下被空无拉近了身边。 空无脸上浮现出得意而奚落的神情,口中说道:“你上当了!” 林隽正在飞跃上升,空无和丁当的交战状况,他看得很清楚。 空无的右手一直软绵绵地垂在身边,血肉模糊白骨森森,似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但是在此时,他的右手却闪电般伸出,在丁当的双腿上,拍击了两下。 丁当的双腿一下变得僵直,暂时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林隽可以看到,丁当的双腿上,各有一个正在闪光的卍字符,牢牢钉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空无焦黑的右手上禅意沸腾,浮现着一个卍字形状的光符。 他一掌拍在了丁当身上,卍字符也印在了丁当身躯之上。 丁当随即痛呼了一声。 空无这一击,正是拍中了丁当的气海位置。 此时丁当和林隽都明白了—— 空无隐忍示弱,甚至不惜在之前的交手中,故意放水被伤到右手(当然实际的伤势,未必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其目的,都是为了得到丁当气海中的玄武珠蜕。 魔族最擅长的,就是贴身近战肉搏。 所以空无已经料到,丁当一定会创造机会,与自己进行武夫式的近战。 他将计就计,预判了丁当的预判,假意以光束剑意,与丁当的长剑对决。 实则也保留了力气,等待最后的近身决战。 等到贴身肉搏之时,空无像模像样地和丁当激烈对战。 但是,他一直没有用他的右手。 即使尽落下风,被丁当暴风骤雨般地一顿猛揍,也只是用左手扛了下来。 在丁当气势回落之时,他才暴起发难,发挥出所有隐藏起来的实力。 他擒住丁当双拳的法门,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这种瞬间局部变身,强大体魄筋骨的技能,根本不像是出自禅宗。 加上空无刚才所结的“天妖诀”,林隽几乎可以断定——老和尚一定是修行了妖族的秘术。 这个演技堪比影帝的老银币,骗过了年少无知的二人! 他的表演,已经完全成功,达到了自己的战术目的。 林隽以为空无在第二层,其实人家是在大气层 空无制住丁当之后,一掌拍在她的气海处,那里有正在发着光芒的玄武珠蜕。 一掌之后,亮光向上移动了一截,到了丁当胸腹之间的位置。 空无眼中露出欣喜如狂的神色。 他久居高位,被万千世人奉若神明。 被镇压在这里的时光,度日如年,痛苦异常。 而今天,终于就要脱出这牢笼了! 丁当一直在剧烈挣扎,双拳却被空无的左掌牢牢锁住,双腿又麻木僵硬毫无知觉,根本摆脱不了。 空无又是一掌,拍击在丁当气海的位置。 他拍击的动作,很是温柔,力道恰到好处。 已经到了最接近成功的时刻,空无很平静,也很小心。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迫切心情,而破坏到玄武珠蜕的完整。 空无要迫使丁当,把玄武珠蜕从口中吐出来。 又一掌之后,发散着光芒的珠蜕,已经到了丁当的脖颈之处。 空无微微一笑——还需要一掌,自己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他拍出了第三掌。 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而此时,林隽也终于出手! 第356章 明剑暗符 林隽极速跃升,向莲花台扑去。 此时空无和尚刚刚拍下了第三掌,击打在丁当身体的气海位置上面。 闪光的玄武珠蜕,已经到了丁当咽喉的位置。 丁当微微张口,有光线从她口中泄露出来。 她现在的伪上三境修为,完全来自玄武珠蜕的刺激加持。 一旦玄武珠蜕被空无从她体内逼出,丁当的境界就将快速回落,掉到她自己本来的水准。 而且如此被强大的外力所迫,是否会对身体有所损伤,还是未知之数。 空无拿到玄武珠蜕之后,势必如虎添翼,境界大涨。 他为刀俎,林隽和丁当皆为鱼肉。 形势间不容发,已到最危险的时刻。 空无所有的心机和铺垫、掩饰,都是为了这一目的。 他的隐忍、痛苦、悲伤,都即将在这一刻结束。 拿到玄武珠蜕,吸纳里面的灵气,脱出法阵禁制的牢笼,空无又会重新成为那个声威赫赫的“八绝神僧”。 再夺回“月轮明王”宝座,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看着丁当唇口微张,空无压抑很久的心情,终于变得好了起来。 他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了由衷久违的笑容。 林隽看到空无脸上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妙。 他当然不能让空无轻易得逞所愿。 就算境界修为颇有不如,此刻也只好放手殊死一搏。 林隽上纵之势甚猛,如同一条出水蛟龙,到了莲花台前一丈之地。 他运转法门,六指连动,发出了六脉神剑。 林隽知道空无的境界,远在自己之上。 此时他自忖就算出手,也大概如蚍蜉撼树,难以奏效。 所以他不敢有所保留,一上来就是倾尽全力,连发六剑。 林隽经过昨晚在地窖一战,消耗巨大,此时并不在神完气足的巅峰状态。 但是经过此番血战,他的心志和气势,却有了极大的提升。 他刚才和空无插科打诨,一副嬉皮笑脸的惫懒无赖模样,但是此刻出手,却是如雷鸣电闪,声势巨大。 六道剑气,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向空无刺去。 空无并不清楚林隽的境界,见他能来到此处祭坛,心道必有过人之处,对林隽也留有防备之心。 见林隽向自己扑过来,发出六道剑气之后,微微颔首:“还不赖。但是境界确实是太低微了。” 说话声中,空无朝飞射而来的六道剑气,竖起了右掌。 空无的右掌之中,卍字形状的符光,如流水一般在掌中流动。 他手腕微微一抖,一道闪光的卍字符,从掌中涌出,如同波纹一般扩散,将六道剑气,全部挡下。 这一道卍字符将六道剑气裹挟其中,然后光芒线条道道碎裂。 剑气也随之消失无踪。 空无摇摇头:“不过如此。” 刚刚说完,空无突然脸色一沉,白眉一皱,朝林隽大喝道:“孽障,居然敢暗算本座!” 林隽唯一的一次和上三境高品修行者正面交手,就是近在昨日,与魔族送葬者的拼斗。 送葬者的境界,也远在林隽和卧龙凤雏之上。 三人拼尽全力,花样机巧百出,才侥幸生还。 这次险死还生的战斗经历,也是林隽对阵高品修行者的宝贵经验。 他刚才的出手,也是参考了与送葬者的战斗过程,使了一个阴招。 林隽从水中跃起之时,就已经有了一个行动计划。 施放六脉神剑是在明面上的出招,吸引空无的注意力。 而在之前,他借着汹涌的水势,暗搓搓地向空无发出了一道“生死符”。 此时祭坛中水声沸反盈天,波涛澎湃怒吼。 林隽施发生死符,所用到的水,正是来自祭坛下。 这些水中,本就蕴含玄武灵气。 此时祭坛中,玄武灵气加持的光环禁制,正在迅速合拢。 以此水制作生死符,符篆的气息完全被祭坛本身的气机遮蔽融合。 所以连空无和尚这样高品的修行者,也是毫无察觉。 空无知道林隽能到达这祭坛之中,必非凡俗之辈。 但是林隽境界的低微,他还是能有所感知的。 一见林隽出手,他也对其有所小心防范,自认并未轻视于他。 再见到对方能一口气发出六道凌厉的剑气,空无倒是放下心来。 这少年虽然比同境的修行者强出很多,但是毕竟距自己还是相去甚远。 即便如此,空无也谨慎地杀鸡用牛刀,以卍字符消弭了林隽的剑气,并未逞强徒手硬接。 在他看来,现在的重要时刻,无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可他也不知道,这少年用了什么手段,自己终究还是着了他的道。 空无对林隽阴恻恻发出的生死符,没有感知到,也就说不上如何防范。 而且他此时用了妖族秘术,激发左臂局部变身; 又耗费本源之力,接法阵外的献祭之力,以受创的右掌执掌卍字符。 况且他被镇压此地,原本持有的宝物,也尽数被收缴。 力所不及之下,空无的身体其他部位,须臾之间,也没有办法妥善防护。 这个心思和眼力歹毒的少年,应该是将一道符篆,打入了自己的气海位置。 空无有苦自己才知道。 他的气海也是被禁制所封印,虽然自己境界修为是上三境,但是却无法调动自己本身的灵力。 好在他参与了布设此阵,可以调动法阵的灵气。 所以才需要得到完整的玄武珠蜕,以其吸纳的充沛灵气,来冲破镇压自己身体的禁制封印。 此时的空无,并不是全盛巅峰期的他。 所以直到生死符入体,伤及他的气海和经脉,这才醒觉。 空无根本不清楚,林隽发出的是什么类型的符篆。 他只觉从气海中,向全身经脉各处,延伸出一道道冰冷而又麻痒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还有越来越烈的迹象。 空无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右掌拍在自己的气海位置。 他右掌上的卍字符光,一下尽数没入气海之中。 空无脸色一白,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出口,立即凝为冰块,上面还发出丝丝寒意。 空无将卍字符的无上禅意,强行透体而入,包裹住了气海中的生死符,不惜耗费精血,立即将其逼出体外。 六脉神剑和生死符,均未能奏效。 好在空无右掌的卍字符光,也因为要驱逼生死符,完全熄灭。 但是接下来,林隽又该如何是好? 第357章 狠人老油条 这次出手攻击,林隽颇费了心机,却被空无完全化解。 他被对方的应对,也有些震惊到: 尼玛这老和尚真是个狠人,当机立断,一巴掌把他自己打得吐血,来逼出生死符。 这样一来,生死符的效力,虽然还是有一部分侵入了空无身体,但是暂时也起不了大作用了。 林隽发出六脉神剑之后,上跃之势未减。 空无吐出鲜血之时,林隽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落在莲花座上。 空无此时脸上神情再无风轻云淡的高僧风范。 他瞳孔收紧,紧盯着林隽,双目中满是怨毒之色。 林隽心中暗叹一声——他将不得不正面硬撼这位八绝神僧,曾经的月轮明王。 他将脑中的杂念排遣出去,一声厉啸,扑了上去。 空无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无知小辈,真要与魔族人同流合污么?” 都到什么时候了? 还用话术来挑拨离间的? 林隽对空无的话语置若罔闻,反正也得罪了,干脆就全力出击,毫不留手。 百忙之中,他向丁当投去一瞥。 空无粗壮的左臂上肌肉虬结,显得极富力量感。 他巨大的左手用力握紧,如同铁钳一般,将丁当的双拳锁住,完全动弹不得。 丁当额上的金色魔纹闪动,头上汗如雨下,脖颈和面庞都是青筋暴起,似在用尽全力。 她被空无举在空中,双腿僵直,完全不听使唤,根本就没法发力。 被空无击打了三次气海之后,玄武珠蜕的光芒,已经在丁当的脖颈最上方处闪动。 眼看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迫将其,从口中吐出来了。 丁当看到林隽投来关切的目光,心中的焦虑急切,稍稍减轻了一点。 这个素不相识,今日才见面的人族少年,并没有抛弃自己。 他也并未裹足不前,而是像他自己承诺过的那样,在最关键的时刻,勇悍而机智地出手了。 丁当黑发凌乱,显得已是疲惫不堪,与空无的直接正面对线,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力量。 她的实战经验远比林隽要丰富,虽然此时被空无压制,但林隽和空无交手的情况,她已经尽收眼底。 丁当向林隽大喊道:“不要分心管我,跟老和尚近战,他快不行了!” 林隽前世是技击专家、格斗之王,经历过的险恶局面并不少。 穿越之后,也有了山道激战和地窖血拼的宝贵实战经验。 他很清楚——越是现在这种面临绝境的时候,就越是必须沉着、镇定和冷静。 从万一中去寻找稍纵即逝的胜机。 丁当说得没错,空无老和尚为了化解逼出生死符,将右掌上的卍字符,都招呼在他自己身上。 在他右掌的卍字符光黯淡熄灭之后,老和尚空无的气势骤然衰减跌落,肉眼可见的急剧跌境,显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他自己的极限状态。 他的左手虽然还紧锁着丁当的双拳,但是也在微微颤抖,看上去有些支撑不住了。 林隽感觉,只要此刻再加一把力,老和尚说不定也会崩溃掉。 空无的右手,此刻又无力地垂了下来,血肉模糊的一片惨状。 如果林隽攻击空无尚有战力的左手,重击之下,空无应该就很难再限制住丁当。 丁当一旦脱困,两人联手,自然更有胜算。 而且是战是退,都有了腾挪的空间。 攻击空无的左手,这对林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但是他目睹了空无和丁当的整个对战过程,已经对空无老和尚有了一些了解。 这个和尚面目英俊、器宇轩昂,一看之下仿佛是个光明正大的正面人物形象。 实际上呢? 他一脑门子的机心,满肚子的坏水,实战经验极其丰富,不折不扣的老油条。 现在暴露出来的弱点,未尝不又是一个陷阱。 刚刚丁当不就是这样上当的? 不过空无的气势境界,此刻确实是在急剧跌落,战机当然不能延误。 林隽自己的灵力储备,昨晚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今天修行《观星经》充电回血,离补满仓储还差得有点多。 此刻大家都快没蓝的情况下,丁当说的没错,贴身近战肉搏拼红血槽! 林隽打定主意,身形一晃,运转起“神行百变”功法,向空无逼近过去。 空无刚才满眼的怨毒之色,此时眼神中又恢复了澄明宁静。 林隽不由得也在心中暗赞: 老和尚这么快就能冷静镇定下来,不愧是高人风范。 林隽身形如同一缕青烟,即使在莲花座这种方寸之地,也是趋退如神。 眨眼之间,他就来到空无面前,一伸手,就往空无面门一拳轰了过去。 林隽看到,空无一直端坐在莲花座上。 拼斗即使最激烈的时候,老和尚也不曾站起身来。 他心中暗自怀疑——是不是这莲花座,就是镇压空无的法阵禁制。 既然他无法起身,那当然要用自己身法灵活的优势,尽量去占些便宜。 林隽一拳击出,也是带着隐隐的风声。 他此刻的体魄,已经是七品武夫境界,甚至是其中的翘楚。 这一拳的威力,也颇有声势。 如果不是以肉身见长的修行者,就算品阶略高过他,也难免不被伤到。 武夫证道一途,虽然处在修行界鄙视链的最底端,但真要与一名武夫正面硬扛,其他修行体系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这样去做的。 空无见林隽的拳头,就要击中自己的面门,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林隽的拳头从他耳旁掠过,惊起了空无的白须,无风自动,轻轻飞扬。 空无虽然气势跌落,但是境界和眼光犹存,从林隽的动作,一下就预判出了他的意图。 林隽发力很猛,稍稍有点冲过头,又被空无耸肩在腰间一撞。 老和尚这样看似很轻描淡写的一下肩头撞击,却让林隽感到腰上如被铁锤重击了一下。 他气息一窘,几乎要吐出血来。 一股无形的巨力将他推到莲花座边,翻身栽了下去。 空无冷哼一声,脸上颇有不屑之色:“无知小辈!本座号‘八绝神僧’,禅剑符武,众法皆精,无不一通,以为近战肉搏,就能胜过本座么?” “那就再试一试好了!”本来应该摔下莲花座的林隽,又鬼魅一般地出现在空无眼前,再度冲了上来。 第358章 金蝉子上身(为“烂柯闻赋”、“温其如玉痞君子”等书友加更) 林隽身上装备有陈良师兄所赠的挨揍神器——“天蚕宝甲”。 就算空无和尚老奸巨猾,这也是他所不知道的。 利用这个信息差,精于格斗之术的林隽,决定先试试看,空无现在的身体状况。 粗暴直白地出拳击打空无面门,卖出腰间的破绽,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空无既然号称“八绝神僧”,武道也是其所长。 那么以他的经验和眼光,应该很容易就可以避开,林隽这毫无花巧的一拳。 而且必然可以看出林隽腰间暴露出的破绽。 此刻空无的左掌正和丁当相持。 他的双腿双足形同废人。 右掌灵气已经用于逼出生死符。 那么他只能以右掌的肉身之力,来攻击林隽腰间的破绽所在。 林隽对此早有准备,高度戒备其右手的动作。 但他只是看到,空无只是右边肩膀耸动了一下。 他坦然承受了这一击之力。 上三境的确是上三境。 就算是这轻轻的肩头一撞,也让林隽感到很是疼痛。 好在有宝甲护体,老和尚的这一撞的力道,大部分都被宝甲抵挡化解。 不然仅以肉身相扛,林隽那是非吐血不可。 他从莲花座边翻下时,就有已经有所准备。 林隽运转着神行百变功法,保持着身体的高度平衡和协调,又从莲花座的另外一边冒了出来。 他此时心中大定,已经知道老和尚的底细,准备全力发动攻击。 林隽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之内,将丁当救下。 他全力运转灵气,踩着神行百变的步点,身形不断在方寸之地间闪动,攻势像暴风骤雨一般,向空无和尚席卷而去。 林隽并没有先去攻击空无的左边臂膀, 一则是那边还有个丁当碍手碍脚, 二则万一老和尚突然松开丁当,用左边这么粗壮的麒麟臂招呼自己,他恐怕也吃不消。 他这位叶师傅,也没有切老和尚的中路。 林隽始终对老和尚的左臂,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他游走在空无的右侧,不断招呼对方受了重创的右臂和右掌。 空无右臂受创很重,显然失去了大部分的战力。 但他却举重若轻,随手格挡,或以肩、肘、腕、掌、指挥洒自如,挡住了林隽爆烈的攻势。 林隽的双拳与空无身体接触到的一瞬间,似乎都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攻势牵引减弱卸开。 他留神看了一下,空无的右掌上虽然卍字符光尽灭,但是他的体表,似乎还有极为淡薄的一层微光。 我尼玛这不是作弊吗? 怪不得打不中老和尚! 我一个挂逼,还在老老实实挥拳头。 结果这老油条身上还加了防护罩! 丁当就在旁边,见林隽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却毫无效果。 她略微定神一观之后,立即明白了问题所在。 丁当向林隽大声吼了两个字:“玉佩!” 她的声音很大,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吼,连正在激烈争斗之中的两人,都被惊得各自看了她一眼。 听到“玉佩”二字,空无的反应是很懵逼,林隽却是秒懂。 他取出玉佩,握在掌中,又是一拳挥出,朝空无的右肩膀击出。 空无勉力抬起右臂一挡。 一声闷响,这次林隽的拳头,实打实地击中了空无的右边臂膀。 他感到自己像是击中了一块岩石一般,从拳头上传来酸爽的疼痛之感。 林隽的整个拳头,都在颤抖,连玉佩都差点拿捏不稳,险些脱手飞了出去。 再看空无,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闷响声响起的同时,空无脸上露出一丝痛楚的神色。 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右上臂臂骨,已经被林隽这一拳打折,发出一声干脆利落的骨折断裂之声。 空无不愧是“八绝神僧”,与武道上的造诣和眼光相当不俗,判断力和决断力也很高。 他见林隽手中握着玉佩之后,就一拳打断了自己的右上臂臂骨,立刻明白: 这玉佩肯定是一件宝物。 林隽一拳将空无臂骨打折之后,自己的拳头也是疼痛无比,掌骨似乎都要裂开一般。 玉佩也从他的拳缝之中,滑落了半截出来。 空无忍住剧烈疼痛,迅捷无伦地一伸手,将半截玉佩攥在手中。 林隽和空无,各自握住半截玉佩,同时发力,想要从对方手中夺走。 两人势均力敌,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空无闭上双眼,将念力集中到右手,要将玉佩夺下。 他此刻保持着禅心通明,左手保持着局部变身后的稳定发力,让丁当依旧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挣脱。 念力加持右臂之上,坚如磐石地一心将手中所握之物夺下。 玉佩一分一毫地从林隽手中慢慢脱出。 林隽心中大急,连连呼喝,为自己加油打气呐喊,要将老和尚手中的半截玉佩夺回。 两人虽然近在咫尺,林隽却不敢用另一手或是双足作出任何动作。 只怕稍一分神,玉佩就会脱手。 不过他这么一吵闹,明显扰乱了空无老和尚的宁静禅心,立即稳住了玉佩脱手的态势。 现在又轮到了空无不爽,他睁开双眼,白眉皱起,向林隽斥责道:“勿要聒噪!” 嘿!林隽心中一动——原来老和尚也不咋地,自己这么随便一嚷嚷,就撑不住了。 看来不必和他傻愣愣地斗力,完全可以智取嘛。 两人继续角力,林隽却突然开口,向空无说道:“大师,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空无不上当,根本不理他,继续默默运力拉扯玉佩。 林隽见空无不说话,也不气馁,继续问道:“大师,你是不是很想要我的玉佩?” 空无看了林隽一眼,目光中有了疑惑之色,明显不知道林隽问话的意思。 但是他并不开口,仍然沉默地继续自顾自用力。 林隽开口,仿佛就是唐僧上身,噼里啪啦一气说了下去: “你想要啊?” “你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 “你不说你想要,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想要了?” “虽然你很有诚意的望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 “不可能你说你想要,我不给你。” “你说你不想要,我偏要给你。” “大家要讲道理的嘛!” “你真的想要吗?” “那你就拿去。” “你不是真的想要?” “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空无听到面前这个家伙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像是有一只苍蝇,嗡 不对,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自己,嗡嗡嗡 飞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他差点就想高喊一声“救命”。 恨不得抓住对面这只聒噪的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 再用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 空无看着林隽快速上下翻飞的嘴唇,身体摇晃了一下,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林隽将玉佩,又重新攥在了手中。 第359章 天妖烛阴 玉佩入手,林隽胆气顿壮,又抡拳向空无右臂砸去。 他打定注意,先破去空无的右臂卍字符光的防御,打残他的右手,使其彻底失去威胁,再去接丁当之围。 林隽一直没有直接攻击空无的腹心处,因为他一直有种隐隐不安的直觉: 空无的腹心之处,蕴含着一股强大而恐怖的气息,蓄势待发。 但不知何故,这股气息,却似乎是被空无自己有意压制。 一旦这股力量爆发出来,必将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林隽的攻击很狂暴,但是也很小心谨慎。 一边向空无的右边臂膀出手,一边注意他左手动向,还有身上气机变化。 空无被林隽的话痨战术,气得当场喷出了一口鲜血,身上的气势再度跌落。 其右手和右臂上覆盖的微光,很快被林隽的新一轮攻击扑灭。 他的右边臂膀和手掌都是血肉模糊,一片焦黑之色,显得受创极重,伤痕累累。 在林隽的攻势下,连带着左手颤抖之势,也开始加剧。 丁当看到机会,力透双臂,开始拼尽全力挣扎,想要挣脱钳制。 空无神情萧瑟,白须上星星点点都是鲜血痕迹,让人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狼狈,哪里还有半点得道高僧的风采? 空无一直眉头紧锁,突然之间脸色豁然开朗,口宣一声佛号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着发出一声长笑,笑声显得极为凄惨,但其中却又有一种决绝之意。 正在疯狂输出兴头上的林隽,见状也是愣了一下,手脚略微迟缓了一些: 老和尚神神叨叨的,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怎么觉得让人心里那么不踏实? 速战速决,趁热打铁,先干废他的右手再说。 林隽排除杂念,又是一拳击向空无右肩。 空无这次不躲不闪,右拳闪电般迎上,准备和林隽硬怼一拳。 林隽心中奇怪——老和尚气势越大越弱,怎么突然之间却变刚了? 他来不得细想。 两个人出拳,都是如电闪雷鸣一般。 双拳硬生生地怼到了一起。 双拳相交,林隽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他一直有所准备,玉佩在手中握得很紧,倒是没有掉出来。 但同时只觉一阵剧痛之感,从拳头上传来。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几根指骨,已经红肿。 刚才与空无的对拳,就像是打在了金铁上面一般。 林隽背心一痛,砰地一声撞上了祭坛墙壁。 他双臂张开,双手抠住岩石缝隙,稳住身形。 林隽大惑不解——明明空无老和尚的境界在迅速跌落,为何突然之间又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马上再看向空无。 只见空无把右拳举到面前,正在仔细端详,点头发出啧啧啧的称赞声音。 老和尚仰天发出狂笑,笑声在祭坛之中回荡,连汹涌的波涛之声,也不能将其掩盖。 笑声刚歇,空无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喃喃自语道:“月轮明王,你看如何?你我合体为一,一旦脱出牢笼,纵横天下,又有何难哉?” 空无脸上神色马上又变得端庄肃穆:“天妖烛阴,你寄居本座之体,必须按本座之意行事,否则立即让你神魂俱灭。” “你我俱为一体,你要做主,那就做主便是了。” 他脸上神情不断变化,自言自语,状若癫狂,让林隽和丁当看得目瞪口呆,都是大为震惊。 丁当一下醒悟过来,向林隽大声喊道:“老和尚被烛阴天妖附体了!” 林隽凝神细看,这才发现,空无的右臂上,闪着异芒,皮肤之上,竟然是长出了一层鳞甲! 怪不得自己一拳打出去,像是打在了铁板上面一样。 现在又出现了突发状况,林隽一时之间,颇感头疼。 这第一次出朝歌城做任务,怎么就遇到难度这么大的项目? 卫公啊卫公,你老人家还真是看得起我。 在下一个区区的七品,出门就摊上了这些棘手无比的大事。 塔兰寺大殿中,井口边的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井中,留意其中动静。 井中传出汹涌的波涛轰鸣之声,间或一阵阵的光芒,或黑或金或是五彩斑斓,不时冒出来,看上去极为诡异。 殿中也不平静,一直在轻微地震荡摇晃,让人心旌摇晃,难以安宁。 随着又是一阵猛地的爆鸣声,井中爆发出一阵绚烂的黑金色光芒,直冲殿顶。 光芒又将透明的殿顶支棱起一部分,然后才又四面扩散,万千条光线渗入了四壁。 整座大殿都闪烁着光芒,显得堂皇却又极不真实。 井中光芒爆闪之后,归于一片黑暗沉寂。 见到此状,一直在亢奋状态中的宝玄却平静了下来。 他依次走到围坐在井口边的四名红衣老僧身边,在他们天灵处轻轻拍击了一掌。 四名老僧脸色苍白,七窍中都是血渍,神情显得疲惫灰败,但口中仍然一直在继续念诵经文。 被宝玄拍击过天灵之后,四名老僧都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宝玄,口中念诵依旧未停。 宝玄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向四名老僧颔首道:“四位师弟辛苦了,现在先停下。” 听了宝玄之言,四名老僧这才住口。 这一松弛下来,均感身心俱疲,劳神伤识。 更有一名老僧支撑不住,身体倾斜,以手扶地,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宝玄快步上前。 他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红色丹药,让吐血的红衣僧人服了下去。 丹药入腹,红衣僧人的状况,居然马上就有所好转。 他又复端坐,可以合十调息。 见这僧人服药之后,情况有所恢复,宝玄又给其他三名红衣老僧,每人分发了一枚红色丹药。 三僧点头表示谢意,接过丹药服下,状态都立竿见影地有了明显好转。 四僧紧闭双目,开始各自调息,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有所感应。 宝玄则是围着井口转圈,不时探出头,向井中望去。 毫无征兆地,井中突然传出一声长笑之音。 宝玄一听这声音,眉梢不自觉地微微轻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气息从井口溢出。 宝玄刚刚露出的笑意,立即凝结在了脸上。 李谜和天龙宗的三人,一直在冷眼旁观,静待其变。 此时井中无形的气息,也被李谜感知到了。 他神情严肃地看向天龙宗三人,审慎地说道:“三位道友,你们有没有察觉到——这井中,有妖气!” 顾月影和唐木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对视一眼,均感愕然。 但是赵赢先天感知敏锐,听了李谜说话之后,点点头道:“不错,妖气已经从井中溢出来了。” 他顿了一顿道:“而且还有变得越来越强大的趋势。” 他脑中一个闪念,向李谜道:“李道友,这井中所镇大凶之物,你可有所知晓?” 李谜抬头看天,陷入思索之中。 天龙宗三人保持沉默,都不去打扰于他。 对李谜这个人,他们也觉得有些费解。 李谜的长相,明明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但是他的气度性情、言谈举止,包括之前为卧龙凤雏出头之时的出手果决,都显出了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老辣沉稳。 李谜自称每天醒来,都会忘记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但是偏偏他的见识和经验甚为广博,哪里像是个健忘之人? 而且在记忆顾月影口述的符篆密语时,又展现了过耳不忘的非凡悟性和超俗记忆能力。 失忆而又博学,矛盾而又统一,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李谜他这个人,就如同自己的名字一般,完全就是一个谜。 他闭目思索了一阵,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李谜看了看天龙宗三人,再用余光瞥了一眼宝玄,这才轻声向天龙宗三人说道:“三位道友,我想起来了。” “那你想到什么了?”性急的唐木连忙追问了一句。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天妖烛阴?” 第360章 立谈中,死生共 “天妖烛阴?” 天龙宗三人面面相觑,大为震惊。 作为天龙宗的弟子,都是需要上公共必修大课的。 关于着名妖魔的基本常识,他们哪会不知道? 天妖烛阴,传说是北境之内,最为凶悍狡黠的大妖。 它人面蛇身,浑身赤红,眼睛竖瞳。 烛阴不眠不息,不饮不食,每每出现之时,都是伴着狂风暴雨。 它通常隐藏在湖海深渊之中,摄人魂魄,以为己身滋养。 三百年前,世间就再无天妖烛阴的踪迹。 而现在李谜猜度,这井下法阵的阵眼中,镇压的大凶之物,就是天妖烛阴! 这如何能不让人吃惊? 赵赢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眉头紧锁,低语道:“我看过国史,也读过《天龙宗大事纪要》,里面确实均有记载。” “三百年前的人魔之战,天妖烛阴有在北境战场出现过。但是在这之后,关于烛阴的下落,就没有了任何相关记载。” 他看向井口的方向,又轻声说道:“我跟师傅张真人游历天下,也见识过一些妖族。但那都是些小妖,境界修为都不怎么样。” “如今井中冒出的妖气,已经被禁制镇压削减,但是依然能感到其强大,难道真的是烛阴?” 李谜神情肃穆,接口道:“我的日记册上有记录——师尊曾经有提到过,天妖烛阴三百年之间,都没有任何踪迹,按他的判断,应是被镇压了,而且就在北境某处。” “最有可能镇压烛阴的地方,就是天龙大阵。” “人所共知,天龙大阵禁制之力极强。就算一品境界的妖魔,被囚禁镇压在里面,也很难脱身。” 他环顾大殿,继续又说道:“不过此殿,应该只是天龙大阵的分阵阵眼。而且不知何故,井底出现了重大变故,似乎有了崩溃迹象。” “如果这井下的阵眼,所镇压的大凶之物,真是天妖烛阴,一旦让其脱困,那就有大麻烦了。” 四人都没想到,来到塔兰寺后,会遇到这样重大紧急的突发状况。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忧心忡忡,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毕竟天妖烛阴这种大妖,一旦失去阵法禁制镇压,不是他们的境界修为,可以相抗衡的。 唐木看了看顾月影,刚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顾月影严厉冷冽的目光,逼得他把到嘴巴的话吞了回去。 顾月影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是想提议跑路,那就免开尊口。 天龙宗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大宗,对修行界的事情,尤其是斩妖除魔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任务,从来都是视为己任。 卧龙凤雏算是半路入门,而且现在还只是外门弟子。 他俩考虑事情的时候,先会结合自身安危,权衡分析利弊,再看看选择硬扛还是跑路。 顾月影则不然,她从小在宗门里长大,耳闻目濡,听到的都是那些前辈先贤的牛批事迹。 天妖烛阴即将临世,自己作为天龙宗年轻一辈中的杰出弟子,自然是要迎难而上,倾尽全力。 要是连天妖的一根毛都还没看到,自己就落荒跑路,不但会被耻笑,而且也会留下心魔,极大影响到日后的修行生涯。 顾月影看看其他三人,平静地说道:“如果真是天妖烛阴脱困,我会全力与其周旋。你们三个,择机撤离。” 她语调坚毅果决,彰显了自己留下的的决绝之心,再无半分回转余地。 顾月影要其他三人撤离,话虽婉转,实则是要三人不必管她,紧要的时候,只管逃命就是。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 唐木朝赵赢点点头,示意要他说话表态——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打要跑,我都信服你。 赵赢脸色倒是轻松,此时还笑了笑。 卧龙凤雏没有向李谜明言和顾月影的关系,所以赵赢也没有称她“顾师姐”。 赵赢向顾月影道:“我和庞兄弟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废话我也懒得说,待会儿手底下见真章。” 李谜知道他们三人之间,关系匪浅,其实算起来,他不过是个外人。 不过此时天龙宗三人达成默契之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李谜。 李谜目光坦诚清澈,他看着三人说道:“虽然今日才相识,但我与三位一见如故,愿与大家共同进退。” 说着又向唐木笑笑道:“此间之事一了,我虽不才,也想和孔、庞两位道友,烧黄纸斩鸡头,结拜兄弟。” 他年龄虽小,人却极为聪慧机灵。 现在所说的话,就是卧龙凤雏在春色楼说滑稽戏时,说到林隽时候的那一段中的内容。 唐木自称和林隽见过半面,但是一见倾心,还烧黄纸斩鸡头,结拜成了兄弟。 李谜此时说出这些话,明显是在向天龙宗三人表明心迹,也顺便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四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流露出笑意,眼中闪动光芒。 少年们来自大随帝国四面八方不同之地。 今天却要在这里,共同面对,不可预知的强大敌人。 即使知道天妖烛阴极难对付,但他们心中却是热血沸腾,豪情燃烧。 每个人,都从其他人眼神中,看到了生死与共的承诺。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共,一诺千金重! 四人调整气息,全胜戒备,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井口方向。 由于阵眼濒临崩溃,此刻井中溢出的妖气,已经愈加浓厚了! 阵眼之内,祭坛上方,莲花座中。 空无状如疯癫,白眉白须戟张,神情时怒时嗔,时喜时悲,口中腔调也在不断变化,如同是两个人在对话一般。 林隽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老和尚是精神分裂症发作了么? 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不同人格,在自己和自己对话?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经验,还很匮乏。 林隽的成长过程虽也艰辛,但毕竟是在朝歌城和天龙宗里面。 此刻的他,就如同是温室里的花朵,大棚中的蔬菜。 还没有经过太多的风吹日晒,也少了社会的残酷毒打。 林隽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老和尚现在的表现,绝不是精神分裂这么简单。 更像是在被妖魔附身夺舍一样。 丁当的见识,要比林隽广博很多。 她自己本身是魔族人,对妖魔两族的认知,就更要深刻一些。 见林隽傻愣着不动,她大声向其吼道:“快点出手助我脱困,不然咱俩都不用活了!” 话音刚落,本来在她喉咙位置的亮光,又向上移动了一截。 发着光芒的玄武珠蜕,已经上行到了丁当口中。 丁当赶紧闭紧嘴巴,不敢再出声。 只能无奈地看着林隽,又看看身边的空无老和尚。 此刻的空无,依旧还在大声自言自语。 他视二人如无物,脸上的神情歇斯底里,几近癫狂。 林隽有些迟疑—— 老和尚手臂上已经长出了鳞甲,硬怼似乎已经很难奏效了。 丁当看见林隽脸上犹豫的神色,马上明白了——林隽不知道,该如何出手。 她见林隽也在看向自己,目光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于是立即向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按林隽看到之后的认知,她应该是隔空向自己亲吻了一下。 丁当的这个动作,彻底把林隽弄懵逼了。 他又看向丁当。 丁当一脸焦急,又做了几下在林隽看了,是亲吻的动作。 她见林隽一脸茫然,于是又朝空无努了努下巴。 林隽一下会意过来。 难道,她的意思,是要我去亲这老和尚? 这也太荒唐了?! 第361章 短兵相接 林隽把目光投向空无的方向。 他凝神看去,此时老和尚的面目,也开始有了变化。 空无本来面目颇为英俊,肌肉红润饱满,富有光泽。 如不是他白眉白须,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许人模样。 但此时空无的脸上,生出了鱼鳞一般的细密甲片。 而他的肌肤颜色,开始转向赤红。 空无额间正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竖纹。 这道竖纹上,有五彩斑斓的流光萦绕闪动。 看着空无现在的样子,林隽想起要亲他一口,就打了一个干哕,身上都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 这尼玛谁能亲得下口? 他冲丁当摇摇头摆摆手,向她示意——无论如何,自己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丁当心中大急,脸上露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神情。 她白了林隽一眼,脖子稍稍昂起,鼻翼抽动,做了一个个深深吸气的动作。 林隽脑中灵光一闪,他猜到了丁当的意思。 丁当上一个动作,林隽以为是亲吻,其实那是他想多劈叉了。 她做的,是一个用嘴吸气的动作; 而现在做的,又是用鼻子吸气的动作。 丁当想表达的意思,是两个字——吸气! 她的意思,是要林隽去吸纳空无老和尚身上的灵气! 林隽不假思索,双足在祭坛石壁上猛地一蹬,像离弦之箭一般,朝空无扑去。 空无现在吸纳调动法阵之力,来对付他们。 并非用的自身境界实力。 空无自己现在的修为,就算压制住了丁当,也其实不过是“伪上三境”。 林隽只要吸纳一部分他的灵气,削弱其实力境界,丁当自然可以脱困。 不过这个办法,也有很大的危险性。 现在空无老和尚看起来神智混沌,状若癫狂,他的应对难以预料。 林隽与魔族送葬者对战之时,他就用到了“吸星大法”,来吸纳对对方灵力。 送葬者虽然猝不及防,但是本能的会强力抗拒。 而空无现在处在一个半昏半醒的状态。 林隽要是在此刻,也以“吸星大法”,去吸纳空无体内的灵气,后果殊难预计。 老和尚要是完全不加抵御,反而一股脑地把体内灵力,全都让林隽吸走,那林隽还会有爆体的风险! 不过情势危急,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林隽飞身朝莲花台扑了过去。 他没有贸然就运转“吸星大法”,而还是向空无击出了一拳。 空无对林隽的攻击,置若罔闻。 拳头带着强烈的劲风,怼向空无的面门。 眼看林隽的拳头就要击中空无的脸,拳风已经掠起了空无颔下的白须。 空无仍旧没有看林隽一眼,但是似乎有所感应,抬起了自己的右臂。 林隽心下诧异——之前的一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打折了对方的右臂。 所以他才会佯攻一下,看看空无如何应对。 没想到,空无居然还是以断折的右臂,来抵挡他的攻击。 此时两人距离已经很近。 林隽可以清晰看到,空无右臂上生出了细密的鳞甲,还闪着五彩斑斓的微光。 在即将击中空无右臂的一瞬间,林隽化拳为爪,一把抓住了空无的右臂。 他手掌中传来滑腻冰凉的感觉。 这一把抓下去,无处受力,竟然像是抓住了泥鳅或是游鱼一般。 空无的手臂一下变得柔若无骨,如有灵性一般,一下缠绕在林隽的右臂上。 林隽的右臂被空无缠住,他立即发力想要挣脱。 但缠住他的,仿佛是一条巨蟒,坚韧、有力,而且旋转着逐渐收紧。 林隽左掌并指如刀,全力斩下,意图让空无右臂吃痛,将缠绕放松。 他这一掌斩下,像是落在了一面甲胄上。 空无似乎毫无感觉,他自己倒是疼得钻心。 这境界的差距,确实还是太大了。 林隽别无选择,赶紧去找空无右掌的位置。 空无整条右臂,已经缠在了林隽的右臂上,勒得越来越紧。 林隽痛得瞬间出了一头大汗,感觉手臂都要被折断了。 他看到了空无的右掌,已经握成了拳头,还在使劲发力。 于是林隽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了空无的右拳。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了“吸星大法”。 一股强大而冷冽的灵力,从空无的右拳上传过来。 灵力从林隽的右掌上透过,灌注进他体内的灵脉之中。 林隽曾经被月轮明王灌注过灵力,此时灵力入体,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不过月轮明王的灵力,带着慈悲柔和的禅意。 而现在的这股灵力中,杀伐血腥之意,要更为浓烈。 林隽运转吸星大法,疯狂地开始吸纳空无体内灵气。 右臂上传来的剧烈痛感,让他已经无暇考虑吸纳过量,可能导致爆体的后果。 在林隽运转起“吸星大法”,以左掌握住空无右拳,吸纳灵力之际,空无脸上的癫狂之色,反而开始散去。 他转头看向林隽,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林隽也不回答他,继续埋头苦干。 他心中也很好奇,为何空无没有像送葬者一样,抵御他的吸纳,形成大家拉锯。 空无的表情突然又是一变,开口说话,语气急促道:“月轮明王,这个少年,正在吸纳你的灵气,你我融合未成,现在都不能掌握灵气抵抗,快想办法阻止他。” 林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立即明白了——空无老和尚已经被妖魔上身了。 他在百忙之中,偷眼看了一下——四周的法阵光环禁制,已经到了莲花台旁不足三尺距离。 老和尚妖魔化之后,法阵的禁制之力火力全开。 再不救出丁当,只怕大家都要被镇压在这祭坛之中。 他发了疯一样的马力全开,汹涌的灵力透体而入,全身的灵脉都在猛烈震颤,感觉都要裂开一般。 这样的操作之下,林隽惊喜地发现,空无粗壮的左臂,正在肉眼可见的萎缩。 而此时空无的眼神,又是一变,恢复成了得道高僧的清朗睿智。 他长叹一声,口宣佛号,将丁当整个人,用力向下方掷出。 这一掷之后,空无的左手空了出来,一掌向林隽的面门扇了过去。 林隽右臂被缠住,避无可避。 他内心的凶悍之气也被唤起,索性一头向空无的面门撞了过去。 空无此时神智在半癫半醒之间,而且他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如此血性莽撞。 猝不及防之下,两人的头颅,猛地撞在了一起。 空无脸上,生有细密的鳞甲。 这一撞之下,林隽脸上被划出了一些细细的血痕。 而且撞击之力巨大,他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脑门嗡嗡作响。 不过想来空无应该也不好受。 林隽可以感觉到,对方像巨蟒一般缠住自己的手臂,已经无力地松开。 他立即松开双手,向旁边跃开。 林隽已经足够机敏,但还是被空无一掌印在背心处。 他背上吃痛,被这一掌之力拍得飞出,像流星陨石一般向下方坠跌。 而先被空无掷下的丁当,就在他眼前,正向他迎了上来。 第362章 禅妖合一 丁当的双腿双足已经恢复过来,脚下驾御着长剑,向从空中跌落的林隽迎去。 林隽用头猛烈撞击空无,硬碰硬之下,自己被撞得头晕眼花。 不过林隽这一下动作,也出乎空无的意料之外。 他没有想到这个嬉皮笑脸、一直和自己插科打诨的少年,居然如此血性悍勇。 空无被林隽这近距离的奋力一顶,撞击得脑中嗡嗡作响,一瞬之间有些恍惚。 他那如蟒蛇一般,将林隽缠绕锁紧的手臂,无意识地松开。 林隽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脱身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和空无境界相差悬殊,根本不欲再恋战肉搏。 救助丁当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 林隽虽然头晕目眩,也知道自己应该快速闪人。 他本来正在运转“吸星大法”,吸纳空无体内的灵气。 发现空无松开了自己的臂膀,连忙向莲花台外跃起,准备落荒跑路。 他反应很快,身法敏捷,却仍然被空无一掌打在了背上。 林隽背心处一震,然后传来透彻骨髓的疼痛感觉。 被空无击中的地方,衣衫寸寸碎裂,化为飞灰,散在空中。 此时又应该感谢陈良师兄了,林隽心中暗自庆幸,多谢陈师兄馈赠的厚礼——“天蚕宝甲”。 昨夜地窖激战,也是仗着这件避弹衣一般的“天蚕宝甲”,林隽才能开战神挂,杀出了一条血路。 现在又是这件神奇的装备,抵御了空无和尚一掌中的大部分杀伤力。 否则林隽此刻,很有可能已经身受重伤。 下次见到陈良师兄,一定还要大大的夸赞一番,陈师兄的绝世诗才,发自肺腑的 林隽被空无击中一掌,下坠速度极快,如同流星惊雷一般。 而且这一掌,空无应是以高深玄妙的法门击出。 林隽中掌之后,灵脉剧烈震荡,胸中气息窘涩,竟然无法运转灵气,施展“神行百变”的功法。 林隽暗自心惊—— 自己以这么快的速度,从高空跌落,如不运转“神行百变”功法,即使已经是七品武夫体魄,身体也会遭受重创的? 丁当就在这个时候,接住了他。 准确地说,是丁当御剑飞行,迎着坠落的林隽而去,然后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 林隽感到丁当握住自己的手,下意识地也反握住了她的手。 丁当的手很湿,而且冰冷。 但是却很有力,稳定。 两人双手相握,丁当御剑飞行,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两人横着飞了出去。 林隽下跌之势,被转成了横向的飞行之力。 他心中暗自庆幸——不用尝试这史无前例的高台跳水了。 长剑飞行速度极快,带着二人,眨眼之间便到了祭坛边上。 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刺入石壁之中。 强大的惯性,带得林隽来不及刹车。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石壁,连忙稍稍侧身,用肩背撞了上去。 这样撞一下,虽然背心也很疼痛,但是比起被空无打的那一掌,还是要好受多了。 林隽还没来得及站稳,丁当也被强大的惯性带得冲过来。 她一头扎进了林隽的怀中。 两人正双手相握,林隽避无可避,被丁当一下又撞到了石壁上。 丁当和石壁前后夹击,林隽胸背都是一阵剧痛,难受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不过两人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此时二人都立足在丁当的长剑之上。 长剑的剑尖部分,有一截没入了石壁之中。 剩下大概一半长度的剑身,留在外面,正在空中轻轻晃荡。 林隽和丁当二人都站在剑上。 此时二人才注意到,他们情急之下,还双手紧紧相握,身体也贴靠在一起。 丁当倒没有什么扭捏的反应,只是手略微用力,将林隽的手松开。 林隽自己倒是觉得有些不妥,这么近的距离,和一个少女面对面,脸贴脸的缩在一起。 他想要退后一点,却发现自己背后就是石壁,已经退无可退了。 林隽神色略有点尴尬,向丁当说了声“得罪”。 丁当却很利落爽脆,似乎对此根本毫不关心。 她神情严峻,看向空中莲花座上的空无,口中说道:“事急从权,还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我一个女子,尚且不介意。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莫要扭扭捏捏的。” 林隽见她胸襟如此开阔,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拘束了。 于是也不再有局促的情绪,向丁当道:“好。是我肤浅了。现在咱们怎么办?” 塔兰寺中,瞬移法阵大殿里,诸人都是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此处法阵的阵眼,就在殿里的这口,如同无底洞一般的深井之中。 井中布有强大的禁制,用以镇压强大的妖魔凶物。 就算是一品境界,被镇压在阵眼中之后,也无法脱身。 而此刻,却在这深井之中,冒出了阵阵的妖气。 而且有愈加浓烈的趋势。 井底一直发出光亮,显是法阵阵眼中的禁制已经发动。 但是此刻为何会有妖气弥漫外溢? 说明此刻的阵眼,已经濒临崩溃,无法再将法阵中的凶物镇压住了。 天龙宗三人和李谜,一直冷眼旁观四个红衣老僧动作。 刚才他们一直在念诵经文,赵赢和李谜都怀疑,四僧是在给井底中被镇压的凶物加持。 但是现在妖气出现之后,宝玄和四个红衣老僧,也是面面相觑,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赵赢悄声向其他三人道:“今天的事情,太过古怪。你们看,对于井中溢出妖气的状况,几个老和尚似乎也并无预料。” 李谜点点头道:“他们甚至可能不知道,井底所镇压的,到底是何凶物。” 之前天龙宗三人和李谜曾经讨论过。 他们猜测的是,井底中所镇压的大凶之物,应该天妖烛阴。 此刻的迹象,也和他们的猜测,越来越吻合。 四人的心,都一下紧张了起来。 此时,四名红衣老僧中,有一人按捺不住,向宝玄大声问道:“大师兄,师他老人家,果真如你所说,在这井中?” 宝玄却并未立即回答,向旁边的四少年看了一眼。 他想了一想才说道:“三师弟,刚才你的诵经梵唱,可有感到共鸣?” 四名红衣老僧都互相看了看,均是缓缓点头。 被宝玄称作“三师弟”的红衣老僧,满脸的不解之色,指着井口方向,又向宝玄问道:“大师兄,那现在的情况,又应该作何解释?” 宝玄此刻满头大汗,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 他向三师弟道:“明明老人家告诉过我,时机成熟之时,他自然会现身。不然我岂会召唤四位四弟,来此联手诵经?” 宝玄和三师弟的问答,听得唐木一头雾水。 他轻轻扯了一下赵赢的衣袖:“胖兄,老和尚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赵赢同样也听到了老和尚们之间的对话。 他的反应,则和茫然无措的唐木,完全不同。 赵赢的神情显得极为诧异和惊讶。 他没有回答唐木的问题,而是向李谜道:“李道友,你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大家印证一下。” 李谜一直表现出的,是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老练沉稳。 但是他的表情,此时也显得很是讶异。 他轻轻说出了四个字:“月轮明王。” “月轮明王?”顾月影皱眉道:“她不是应该在烂陀寺么?难道来这里了?这井中的妖气,和月轮明王有关系?” “此月轮明王,非彼月轮明王。”赵赢听了李谜所说,立即明白了——对方的判断,和自己的预想,是完全一样的。 他压低了声音道:“这口井里的阵眼中,有月轮明王在内。” 赵赢说着,目注顾月影道:“井中的月轮明王,是上任月轮明王。也就是现任月轮明王,我们见过那位的师傅!” “上任月轮明王?” “月轮明王的师傅?” 唐木和顾月影闻言,也都是大为震动,感到难以置信。 同时李谜心中也有些吃惊—— 现任月轮明王履新,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而眼前这三人,居然全都见过她?! 这三位道友的来头,也势必不小啊! 见唐木和顾月影吃惊,赵赢于是向他们解释道:“宝玄和四个红衣老僧,明显都是宝字辈的,而且师兄弟相称,那应该都是上任月轮明王的弟子。” “现任月轮明王的法号,叫做宝妙。也是上任月轮明王的弟子。” 说着赵赢看看唐木:“你还记得宝树上人么?” 唐木点点头道:“当然记得啊。就是和你比拼符篆,最后输了的那个小和尚嘛。” 赵赢点点头:“宝妙和宝树,都是上任月轮明王,在近些年收的年轻弟子。” 他朝几个红衣老僧的方向努努嘴角,又继续说道:“而咱们现在看到的这几位,都是上任月轮明王多年前,收的徒弟。” “刚刚那个被宝玄成为‘三师弟’的老和尚,已经说漏嘴了。他说了一个‘师’字,就是想说师傅。” “只不过因为咱们四人在这里,他才改口成了‘他老人家’。” “上任月轮明王,法号叫做‘空无’。据说是圆寂了,之后通过金瓶掣签,宝妙接掌了明王宝座。” “刚刚听到老和尚们在说什么梵唱共鸣,是他们师徒之间,弟子向师傅贡献加持的一种方式。” 李谜点点头,插了一句,向听得一脸懵逼的唐木解释道:“就类似于享受香火祭拜,产生的供奉之力。” “不错!李道友所言甚是。”赵赢颔首道:“我怀疑四个老和尚,刚刚诵经念佛,就是在为空无加持,想要助他脱困。” “我觉得有问题。”顾月影听到这里,问道:“那为何早不做,晚不做,这些宝字辈的老和尚们,非要在现在来助他们的师傅。” “这可能就是时机的问题了。”赵赢目注顾月影,回答道:“就和为何你是今天晚上,要来这塔兰寺中,是一样的道理。” “老和尚们为什么要在今日发动,必然有他们的道理。”赵赢看看井口那边,又道:“这个时机的把握,是由宝玄老和尚来决定的。” “今日之事,恐怕不是单单助空无脱困这么简单。”李谜又接过话头道:“空无号称‘八绝神僧’,却毫无征兆地圆寂。此事就很奇怪。” “如果井下阵眼里的人,真的是空无神僧,那么宝妙的得位,就有很大的疑问了。” “有什么疑问?”唐木好奇地问道:“宝妙不是通过金瓶掣签,才确认接掌明王法驾的么?” 李谜叹了一口气道:“这其中的曲折之处,恐怕就是烂陀寺中,他们自己的宗门内部纠葛了。” “如果确如你们所说,如果井下之人,真是空无神僧。”顾月影看看井口,又问道:“那为何井中会有妖气溢出。” 赵赢和李谜对视一眼。 李谜朝赵赢点点头,示意由他来说。 赵赢颔首,继续又说道:“这阵眼中,镇压的大凶之物,很大可能是天妖烛阴。” “空无神僧进入阵眼,也许是为了在躲避什么。因为躲在这阵眼中,就没有人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 “现在有妖气出现,可能是空无神僧在和天妖烛阴相斗。他们这种高品境界之争,威能势必巨大,因此激发了阵法的禁制之力。” “阵法的禁制之力,随着玄武灵气的溢出减弱,在此刻无法压制他们的境界,所以会有妖气溢出。” “那么玄武灵气呢?”唐木不解地问道:“一开始聚灵鼎还能吸纳到玄武灵气,但是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因为玄武灵气被空无吸纳了。”李谜解答了唐木的疑问:“之前咱们还激发了镇邪桃木剑符,接过却无功而返。因为空无神僧本身,不是妖邪。” “刚刚孔道友说的是一种可能,我觉得,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天龙宗三人都看向了李谜。 李谜正色道:“天妖烛阴,蛊惑或者夺舍了空无神僧,两者融为一体,成了强大的禅妖。” “先收敛妖气,吸纳玄武灵气。” “同时,他还获得了四位红衣老僧的诵经加持。” “灵气入体,同时滋养了禅意和妖气。” “此时阵法禁制之力减弱,禅妖就将脱困而出!” 四人正在讨论的时候,却听井口那边,传来宝玄诧异的声音:“咦?怎么突然之间,完全没有动静了?” 第363章 五部般若 四人正在讨论猜测井下的情况。 天龙宗三人,都被李谜的大胆想法所震惊到了。 就在此时,却突然却听到,宝玄惊诧的声音。 四人不约而同地向井口方向看去。 正如宝玄和尚的惊呼,井中不断溢出的妖气,却在突然之间,没有了动静。 四人面面相觑,均感疑惑。 只见宝玄也是白眉紧锁,似在紧张思索之中。 殿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宝玄的身上。 宝玄没想多久,白眉一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吐出这口气之后,神情变得庄重,然后向之前诵经的四名红衣老僧合十道:“有劳四位师弟,布阵。” “布阵?”四名红衣老僧,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显露出了凝重之色。 被宝玄称作“三师弟”的红衣老僧,闭眼想了一想,然后向宝玄问道:“大师兄,是布般若阵么?” “不错。”宝玄点点头,环视了四僧一周:“此时阵眼中的情况,扑朔迷离,已经和我预计的,大有不同。” “为保险起见,避免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只有在阵眼上布下般若阵法了。” “你可想好了?”三师弟老僧向宝玄道:“大师兄,布设般若阵,对我等消耗极大,没有年时间,恐怕都恢复不过来。如果是他老人家,要用到我等” 宝玄面沉如水:“阵眼中的凶物,大非寻常。他老人家入阵降妖,有着极大凶险。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导致遗祸整个西域啊。” “大师兄言之有理。”四僧中,又有一人说道:“阵眼中的情况,错综复杂,如老人家降妖成功,般若阵也困不住他;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也能阻挡一下。” “那事不宜迟,现在马上动手。”三师弟颔首道:“咱们师兄弟合力,以般若阵,封住这阵眼之口。” 宝玄点点头:“大家尽管施为,若日后老人家怪责下来,自然由我来承担。” 四老僧口宣佛号,均道:“我等愿与大师兄,共同进退。” 话收完之后,四僧都是摊开双掌,运转灵力,使出了般若掌法。 虽然都是用的般若掌法,但四僧的姿势和手决,却完全不一样。 他们说话,旁观的四位少年,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唐木看了看赵赢:“胖兄,四个老和尚,为什么用的般若掌法,看起来每一个都不一样啊?” 赵赢摇摇头:“我对禅宗的了解,并不细致入微,也不甚了了。” 说着看向李谜:“李道友,你晓得是何缘故么?” 李谜年纪虽小,又有选择性失忆症,但是却见识广博,远超其面相显示出来的年龄。 赵赢心胸宽广,并不觉得动问李谜,向他请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遇到这种自己也不了解的事情,自不自然地,就向觉得可以信赖的人求教。 李谜听赵赢问自己,逊谢了一声,看了看四僧,然后道:“般若有十种利益、八部般若和五部般若之说。” “中土禅宗,讲八部般若。” “西域禅宗,讲的是五部般若。” “现在这四个老和尚,用的是五部般若掌法。” “一谓摩诃般若掌。” “二谓金刚般若掌。” “三谓天王般若掌。” “四谓光赞般若掌。” “五谓仁王般若掌。” “我读过些佛经,也看过一些禅卷,大概记得的就是这样。” “至于他们使得,到底何人用的何种般若掌,我就看不出来了。” “诸种般若掌法融合之后,威能数倍叠加,佛法浩荡无边,镇压一切妖魔。” “厉害厉害!”唐木听了不禁咋舌。 李谜点点头:“五部般若掌,每修行一种,都是极困难的事情。所以这些老和尚,应该是一人练了一种。即使练成一种,也算厉害了。” “我是说你厉害!”唐木朝李谜道:“这些听起来都让人头晕的掌法名称,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比我还要年少,知道的东西却这么多,还不够厉害么?” 李谜“哦”了一声,谦虚道:“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师尊他老人家知道的更多,我都是听他说的。” “果真如李道友所言,你们看——老和尚们的掌法威能,好像是汇聚到一起了。”顾月影看着四个红衣老僧动作,轻声向其他三人道:“掌法的威能,都集中到井口上方了。” 四人一起朝老僧们看起。 四名红衣老僧,刚才念诵佛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小的消耗。 此时每个人的光头上,都是雾气蒸腾,汗水滚滚而下。 显然四僧都在不计损耗,全力施为。 四僧每人的手掌,都对准了井口的方向。 他们的手掌上,凌空浮现出一些符文,向着井口汇集了过去。 而宝玄站在井口边,取出了一张符篆,将其激发。 符篆滴溜溜地在空中旋转,瞬间变得有一丈见方大小。 这张符篆上,写满了经文,飘到了井口的上方。 四红衣老僧发出般若掌法,以掌法催逼的符文,没入了宝玄激发的符篆中。 符文入得符篆中,立刻发出了光亮。 符文如同鱼儿,符篆则如鱼缸。 发着光亮的符文在符篆中飞速游动,到了某个位置,就突然停住不动。 如此这般,四老僧催发的般若掌力,尽数入了符篆之中。 片刻之后,掌力减弱,符文变少。 四老僧齐齐发出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然后撤去掌力。 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四僧都是脸色灰败,大汗淋漓,仿佛是大病了一场的模样。 四僧口鼻中,都传出极其粗重的喘息之声,七窍之中有细细的血丝溢出。 宝玄无暇顾及四位师弟。 他神态谨慎而紧张,小心翼翼地运转灵力,轻声念着口诀,控制着符篆,对准井口方向,缓缓落下。 一丈见方的符篆,将整个井口,尽数封死。 符篆上的符文,一直发出光芒,将整座大殿照得透亮。 一股宁静澄清的禅意,笼罩在大殿之中。 刚才自井中溢出的妖气和灵气之氛,都荡然无存,被无形地洗涤一空。 宝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盘腿坐在井口旁边,目注符篆,静观其变。 见了老僧们如此大的阵仗,四人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点。 赵赢的神情,还是很慎重。 他向其他三人道:“井底阵眼中,情况不明。老和尚们显是用尽了手段,想要封住阵眼。” “不过如果阵眼自井下崩溃,宝玄的如意算盘,也未必打得响。” “到时候如果事有不协,我也会以符篆之力,帮他们一把手。” 他看看唐木:“你的肉身之力最强。如果井下凶物脱阵而出,刚刚冒头之际,势必耗费极大,正是最弱之时。你须在第一时间,迎头痛击。就只一击,然后马上退开。” 唐木素来信服赵赢,兼之又是武痴,虽然心中忐忑,倒也是夷然不惧,点点头说了声“好”。 赵赢又看了看顾月影:“你的境界修为,在我们几人中最高。不要轻易出手,保留实力。最强一击,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 “我们大家,说不定要靠你保命。所以,形势不明之时,咱们要留有余力。” 顾月影虽是内门弟子,而且修为境界也是最高,原本不必听赵赢吩咐安排。 但是赵赢此时说话,自带有一股无可置疑的威势。 三人之间相熟,还一起并肩血战,生死与共。 顾月影自然知道赵赢的预判和决断能力,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赵赢又看向李谜,李谜也正看向他。 李谜先开口道:“孔道友,我不会贸然出手。我也知道,你想我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坚毅和决绝,瞥了一眼神龛上供奉的佛陀像,又向赵赢说道:“孔道友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做好。” 赵赢的目光,也随着李谜一起,看向了佛陀像。 他很清楚,李谜也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于是颔首笑笑道:“事情完了之后,咱们一起烧黄纸、斩鸡头。” 两人相视一笑。 四人计议已定,也一起调匀气息,平静镇定地等待,即将可能到来的剧变。 此时透明的大殿外,电闪雷鸣越来越烈。 整座大殿中,恍如白昼。 林隽和丁当,站在刺入石壁中的长剑上,正在紧急商议,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空无的神态情绪又有了变化。 从此前的歇斯底里,状如疯狂,又变回了那个宝相端然、气定神闲的得道高僧模样。 空无的样子,似乎就像从来没有出手,也没有受伤一般。 丁当看了看空无,又听到林隽问自己,现在如何是何? 她有些心有不甘,但是却很果断地说了一个字:“走。” “走?”林隽看了看逐渐合拢的法阵光环,光环中间的位置,是端坐在莲花台上的空无。 他再上下左右顾盼了一下:“怎么走?” 尼玛刚刚一开始,我建议大家赶快想办法一起跑路,大姐你要跟人家硬莽的 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左右四壁都是壁垒,难道? 言出法随? 一念及此,林隽赶紧悄声向丁当问道:“丁当姑娘。我想问一下:丁当,到底是不是你的真名?” “关你屁事。”丁当白了林隽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可不是在撩你! 也不是想问你的真名,来画个圈圈管住你。 尼玛这时候,还在防着我?! 林隽心里吐槽,嘴上还是解释了一下:“这个很重要,我要转运一门法术,需要知道你的真名,不然可能无效。” “言出法随是?”丁当一下猜出了林隽的意图:“没用的。这里的禁制之力极强,以你现在的儒道境界,不是我看不起你,完全不可能破开的。” 被人家鄙视了 当然丁当说的,也完全是实情。 这法阵的禁制之力,连一品境界的修行者,都可以镇压住。 林隽这区区的七品,在这里以“言出法随”说的话,还不就跟放屁差不多? 法阵的阵眼里的玄武灵气被吸走了很多,被丁当的伪上三境魔气激发。 来自天妖烛阴的强大妖气弥漫,更是令阵法开始崩溃。 但是,那都是上三境,即便是伪上三境。 林隽此时,能达到的上限,不过是天下第一七品。 第一七品,那也只是七品。 如此而已。 丁当看向脚下。 他们下方的祭坛,已经完全被淹没。 此时的水势,越来越大,汹涌澎湃,飞快地持续上涨。 林隽也看看下方,向丁当道:“难道?从下面,还可以走?” 丁当点点头:“先入水,记得入水之际,将玉佩握在手中。” 林隽点点头,示意明白。 此时两人的斜上方,传来了空无的声音。 空无的声音极其醇厚,闻之甚至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他向二人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今日本座不愿杀人,即便是妖魔,也可放之一条生路。留下玄武珠蜕,我可让开一条道,放你们离去。” 我信你这个老银币才怪! 林隽和丁当对视一眼。 从对方眼神中,他们有了一致的意会,甚至不需言传。 林隽向空无道:“大师,你很想要玄武珠蜕么?你想要的话” 他话刚刚出口,空无和丁当同时都是脸色一边,齐齐出声道:“住口!” 林隽有些意外,憋屈地看了丁当一眼。 我们俩现在可是一伙的! 丁当摇摇头,不寒而栗道:“你那话痨,任谁听了也受不了。你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看来刚刚林隽的唐僧上身,效果呈现是无差别杀伤—— 不但让空无老和尚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甚至还误伤了友军丁当 空无脸色一沉,不再废话。 他右掌摊开,掌中多了一个发光的卍字符。 空无一扬手,卍字符脱手飞出,迅捷无伦地向丁当袭来。 丁当说声“跳”,一下就从剑身上纵身跃下。 没办法,她这么一跳,林隽也没有考虑的余地,只好跟着一起跳下。 youjup,ijup。 两人几乎同时离开长剑,面对面朝着水面俯冲下去。 他们动作虽快,丁当还是被卍字符,击中了背心。 但是这卍字符上的威能,被空无控制得很好,并没有重创丁当。 而是逼得丁当,再也控制不住玄武珠蜕,就要从她口中脱出。 丁当和林隽近在咫尺。 她向林隽低喝一声:“张开嘴!” 林隽不知其意,但还是将嘴张开。 丁当纵体入怀,双臂用力揽住林隽的脖颈,将自己的嘴,印上了林隽的口。 林隽一阵迷糊,不自觉地揽住了丁当的腰身。 两人抱在一起,坠入水中。 第364章 深渊腾蛟 林隽和丁当相拥在一起,急速坠落,向着祭坛上的水面俯冲而下。 在从剑身上跃下之前,林隽已经将玉佩取出,紧紧攥在了手中。 即便现在他搂住了丁当的腰身,握住玉佩的手,也是握成了拳头,不敢稍松。 他在空中无处借力,心中大叫糟糕。 这么快的速度,从如此之高的地方俯冲下去,还不撞个头破血流? 虽然自己已经是七品武夫体魄,但到底还是血肉之躯。 丁当的背上受了一击,被空无施放的卍字符打中,更是加快了两人跌落的速度。 转瞬之间,两人抱成一团,已经冲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出乎林隽的预料,水面之下,并不是祭坛坚硬石板。 之前他和丁当进入阵眼,登上了此处祭坛。 据他当时目测,祭坛足有十丈之高。 即使水势漫上来,按照估算,水面之下不到一丈距离,就应该是祭坛之顶。 但是他们入水之后,一路急坠,直到十数丈深,都一直是被水流包裹其中。 水深卸去了高空坠落的强烈冲击力,两人终于稳住了身形。 身体被水势承载,受到的撞击,就完全可以承受了。 林隽这样跌下来,还是有些发懵。 不过他很快清醒了过来。 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和丁当还紧紧抱在一起。 而两人仍然还是口对口,嘴巴凑在一起,严丝合缝。 林隽赶紧想要把自己的口唇移开,改变一下这令人尴尬的情况。 但是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口唇上,抵着什么东西,牢牢吸附住了他的嘴巴,分毫不能移动。 林隽立即会意——是玄武珠蜕。 空无老和尚,一直想要得到玄武珠蜕。 这个老银币用尽心机,又是演戏又是诈伤,一个心眼掰成八个用,终于成功诱使莽女丁当试图和其贴身肉搏近战。 他制住丁当之后,明明一巴掌下去,就可以把她拍得半身不遂。 空无此时,反而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唯恐伤到了她,不能得到完整的玄武珠蜕。 现在丁当应该是受创极重,无法再将玄武珠蜕留在自己体内了。 所以她才会让林隽张口,准备将玄武珠蜕渡到他的口中。 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玄武珠蜕不上不下,就卡在了两人的嘴巴中间。 而且从玄武珠蜕上,产生了极强的吸引力,两人都根本无法摆脱。 随时是在水中,两人都可以视物。 林隽和丁当就这样圆睁双眼,看着对方,气氛又是尴尬,又是暧昧。 还好,就在此时,两人的正下方,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亮,一下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两人下意识地,同时低头向下方看去。 “duang”的一下,毫无思想准备的二人,额头撞到了一起。 他们此刻口唇相接,距离近在尺咫,这一下撞击,令二人都是一阵眩晕。 林隽清醒过来之后,只见对面的丁当,正瞪圆了眼睛,怒视自己。 他撇了撇嘴,一脸无辜,意思很明显——我也是受害者,我也不想好不好。 下方从水中透出的光芒,又变得明亮了一些。 林隽这次学乖了,只是稍稍偏了一点角度,斜着眼睛向下看去。 只见光芒中,波涛滚滚,水势涛涛。 从他们脚下,传来了一股极具震撼感的力量。 林隽眼前一晃。 丁当一手拿着玉佩,放在了他的眼前。 玉佩上有字迹显现出来——阵眼崩溃,速逃。 林隽会意,原来可以用神识,在着玉佩上书写自己所想。 他在神识中问了一下“怎么逃?”,然后将手中的玉佩,在丁当面前亮了一下。 丁当翻了一个白眼,一脸的无语模样。 林隽把玉佩翻过来一看,上面不要说他刚才的想法,甚至连根多的毛都没有 “省省,你的境界不够。”丁当的玉佩上,刚才的字迹消失,又显现出新的内容。 真是虾仁猪心啊 林隽看着玉佩上的字迹,好像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满满的嘲讽 他目光向斜上方看去,避开了丁当眼神中的鄙夷。 林隽刚把目光移开,丁当用玉佩敲敲了他脑门,示意他再看着玉佩上的内容。 玉佩上显示——把神识注入玉佩中。 林隽眨眨眼,表示明白。 然后集中精神,将自己的神识集中到手里的玉佩中。 玉佩给出了反馈。 林隽突然感到,身体一阵轻松。 围绕包裹着他和丁当的水流,都离开了他们三寸远的距离。 然后他又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丁当的玉佩上显示:我御剑,你持佩,一起冲! 林隽又眨眨眼。 玉佩上又显示——抱紧我。 林隽攥紧玉佩,双手将丁当的腰身抱紧。 丁当也紧紧地搂住了林隽的脖颈。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足底传来。 两人紧紧相拥,冲天而起。 他们很快就到了水平面的位置。 两人上冲的势头,更加猛烈。 林隽注意到——在他们冲出水面之后,周围的水流依然将两人包裹其中。 随着上升之势越高越急,如果是在外面,可以清楚看到,这水流就像是一条蛟龙,张牙舞爪地向上飞升。 林隽眼前,丁当的黑色发梢轻轻拂动。 透过水龙,林隽看到这须臾之间,祭坛中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整座祭坛中到处都是光芒急闪,无数道光线纵横四射。 祭坛四壁正在垮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声。 目光向上方看去,空无仍然端坐在莲花台上。 他双手合十,低眉顺目,一动不动,仿若雕像。 水龙势不可挡,迎头而上。 看着和莲花台的位置,已经越来越近。 水龙很快就要撞到莲花座。 林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空无睁开双眼,微微一笑。 莲花台悠忽一闪,从水龙面前消失。 林隽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空无并未阻拦他们,而是让开了一条道。 水龙跃升过了莲花台的位置,继续向上。 林隽偷眼向下看去,莲花台就悬停在水龙的旁边。 空无看着眼前的水龙,面色又是谨慎又是欣喜,却没有任何动作。 转瞬之间,莲花台就从林隽的视野之中消失。 他完全不明白,为何空无会这样轻易地放他们离开,连一丁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来不及细想,水龙已经来到高空。 此时林隽眼中,正上方出现了一个闪着亮光的洞口。 仔细看去,这个洞口发出闪光的,似乎是一些符文状的东西。 水龙完全从水面升起,显出了全貌。 林隽和丁当所在的龙头位置,即将攀升到井口。 而龙尾,已经到了悬停在空中莲花台旁边。 空无一伸手,握住了水龙的龙尾。 水龙若有灵性,在空无这一握之下,加速了上升的势头,一头撞上了洞口的符文。 塔兰寺的四名红衣老僧,施展出了五部般若掌。 实则为四掌,缺的哪一掌,旁观的天龙宗三人和李迷也不清楚。 宝玄老和尚,祭出了符篆,将四位师弟催发的般若掌力,融入其中。 他控制着符篆,盖住井口,布设了一个临时般若阵,阻挡井下阵眼中的妖魔脱困而出。 井底初时很平静。 然后开始发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 再之后,传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殿中诸人面面相觑。 宝玄脸色凝重,向四红衣老僧道:“四位师弟,阵眼已经坍塌了。” 四僧相顾失色。 一僧声音颤抖着问道:“难道,老人家已经” 后面的话,却因为震颤和悲痛,没有说出来。 宝玄厉声道:“四位师弟,都打起精神来。就算今日我等几人,陨落在此,也要尽力阻止妖魔现世。” 四老僧应诺一声,各自端坐,双手合十,神情紧张地看着洞口。 宝玄又转头向顾月影等四人大声道:“四位施主,情势险恶,请速速离开,不要在此枉送了性命才好!” 他须眉戟张,声色俱厉,可以看出,是发自内心,不想这四名少年,葬身此地。 四少年对视一眼,均是各自颔首。 赵赢大声道:“多谢大师关怀!除魔卫道,本是我大随修行者的本分。我们四人,愿与诸位大师,并肩御敌,共同进退。” 宝玄口宣佛号,只说了一声“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他也不再相劝,只是全神贯注,看着井口的动静。 赵赢向其他三人道:“按咱们商量好的,各自准备。”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赵赢胖胖的身躯,开始发出微光,随即他气海的位置,亮了起来。 唐木是亲眼看到过的,赵赢和宝树进行定式符拼斗的时候,就祭出了这压箱底的一招。 张九六用一张口字定式符,将上品灵石封印在赵赢的气海之中。 这样平时以气海中的灵气,滋养符篆,不至于让符篆威能流逝。 待到需要使用符篆时,激活之后,上品灵石的灵力注入符篆,威力远比赵赢自身激发,要强大很多。 一般来说,符篆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但是这一枚张九六定制的强大口字符,在赵赢对阵宝树上人的时候,只用了其一小部分的符篆之力。 山道血战之时,又用去了一部分威能。 故而尚有余力,可以使用。 不过不管多么强大的符篆,使用三次,已是极限。 如此看来,赵赢对阵眼中情况的判断,极不乐观。 一上来,就准备用他最厉害的一招。 见赵赢已经准备祭出保命的家伙,唐木自然也不敢怠慢。 他已经蓄力了一阵,双拳隐隐发出光芒,准备一出手就是委托神拳。 顾月影见了二人举止,也是脸色凝重。 她倒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背上的剑鞘内,“破军”神剑发出了低沉的剑鸣之音。 李迷向天龙宗三人拱拱手。 他一跃而起,轻轻上了神龛,身影消失在佛陀像后面。 宝玄看到李迷的动作,微微“咦”了一声,却并没有出声询问,更没有上前阻止。 他仍然将全部精神,集中到井口的方向。 此时殿中诸人,都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井口的般若阵法上。 封住井口的符篆上,符文连连闪动。 四老僧又各自拿捏法决,准备施展般若掌法。 宝玄一摆手,高声道:“四位师弟,先勿要惊忙。这股力道中,并无妖魔气息。” 四老僧这才吐出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一些。 来自井底阵眼中的巨大神秘力量,持续不断地冲击,撞在封住井口的符篆上。 符篆被撞得鼓涨起来,一下一下地向上冒起。 符篆上的符文开始不停地闪烁,而且越来越快。 宝玄并指如刀,指向符篆,单掌竖在胸前,低声念诵。 随着他快速念诵的声音,符文开始在井口平面上,流动了起来。 突然之间,符篆本身一下消散,但是符篆之力,却变得更加厚重,继续锁住了井口上方。 众人眼中,一个透明的龙头,缓缓从井口中升起。 龙头从井口探出之后,般若阵的符篆之力,被顶得向上方节节而高。 赵赢瞳孔微缩,准备激发气海中的口字定式符,加固井口的封印之力。 但这透明的龙头,带着神圣纯洁的气机,又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唐木的双拳上,光芒变得更为明亮,他也在调匀气息。 一旦阵法崩溃,他就会冲上去,以韦陀神拳,痛击井中出来的妖魔。 顾月影眼神霍霍闪动,背负的“破军”神剑,从剑鞘中闪出一丝寒芒。 宝玄也感知到了三名少年身上的气机牵动。 他停住了念诵经文,大声说道:“诸位都且慢动手。此乃玄武水龙,老衲正在以般若阵的禅意,引导此龙出阵。可将此龙的威能,化为此处大殿本身法阵所用。” 他环顾诸人,又道:“即使有妖魔出得井口,也休想出得这座大殿之中。” 天龙宗三人,听了宝玄之言,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也就没有贸然出手。 玄武水龙的龙头,将般若阵的符文顶到了大殿顶上。 龙头撞上殿顶,崩裂开来,水流四溅而开。 紧接着一条龙身般的水柱,从井中急涌而上。 在水柱之中,有两个人影,紧紧相拥,从井口升了上来! 天龙宗三人都是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神龛上的佛像后,也传出了李迷诧异的声音。 第365章 妖气透阵 一道水龙从井中阵眼里升腾而起。 龙头在撞上殿顶之后,碎裂成了无数道水流淌开。 林隽和丁当紧紧相拥,以面对面、口接口的尴尬姿势,被水流裹挟着,出现在殿中诸人面前。 殿中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天龙宗三人齐齐惊呼,不约而同失声喊道:“林隽!” 巨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佛像后面的李迷,他张大了嘴巴:“丁当姑娘” 殿中的僧人们,自然是不认识林隽和丁当两人的。 看着这对少年男女,也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就算井中冒出来的,真的是天妖烛阴,大家也不会如此吃惊。 每个人心中都涌出了疑问—— 他们为什么会在阵眼里面? 长剑带着丁当和林隽,稳稳落在地面上。 两人全身都已经湿透,衣衫紧贴在身上。 林隽是男子,稍稍好好一点。 丁当身高腿长,曲线曼妙,此时衣衫尽湿,贴在身上,显得有碍观瞻。 殿顶的僧人都是齐宣佛号,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飞出井口之后,林隽和丁当身上的禁制压力顿减,一下变得轻松了很多。 从两人口唇间的玄武珠蜕上,传出的强大吸附力,也变得微弱。 丁当舌尖轻轻一顶,口中用力,将玄武珠蜕送入林隽口中。 两人一路急冲而上,也是头晕目眩,此刻站在地面上,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听到周围的人声,两人左右顾盼了一下。 尼玛周围怎么这么多人? 林隽心中一惊——还有熟人。 他定定神,凝神一看。 面前就站着卧龙凤雏。 还有神情冰冷,一脸不悦的顾月影。 她怎么也在这里? 最开始的惊呼诧异之后,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平静之中。 林隽从刚才的生死时速夺命狂奔中,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和丁当,直到现在,还紧紧搂抱在一起。 怪不得顾月影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诧异和嫌弃。 顾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隽赶紧松开了搂住丁当腰肢的双手。 丁当也随即把自己的双手,从林隽的脖颈上拿了下来。 林隽挤出一个笑容,刚要说话,发现自己嘴里,还塞着玄武珠蜕。 他刚要张嘴吐出来,气海处却生出了极强的反应。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气海处涌出,就像伸出了一只手,拉扯着玄武珠蜕,向咽喉深处移动。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闪着光芒的圆球,从林隽的口中,到了咽喉,又过了胸腹,最后没入了他的气海。 整个过程中,林隽脸色涨得通红,脸上和脖子上青筋暴起,面目极其狰狞。 光球到了脖子位置的时候,他还不得不伸出双手,用力把这玩意顺了下去。 唐木轻轻碰了碰赵赢:“胖兄,老林这是咋了?他的表情,怎么和拉不出屎差不多?” 赵赢神色凝重,显得有些担心:“他吞下去的东西,满是玄武灵气的感应,不会爆体而亡?” 顾月影没有言声,看着林隽如同便秘一般的神情,皱了皱眉头。 她又看向丁当。 这个女子,不就是在来塔兰寺路上,和自己暗自较过劲的那人么? 丁当也正好看向顾月影。 两女目光相接,都是不甘示弱,锋芒毕露,眼神中迸发着火花。 顾月影打量了一下湿漉漉的丁当,鼻中轻哼了一声。 丁当也轻哼一声,身上顿时水汽弥漫出来,衣衫瞬间干了。 一片死寂中,和尚们还是睁开了眼睛。 看到丁当恢复常态,都是长出了一口粗气。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到了表情痛苦,如同便秘一般的林隽身上。 唐木和赵赢对视一眼,都迅捷地抢上两步,从身侧各自扶住了林隽的臂膀。 两人的手刚一挨到林隽身体,就像是被电到了一样,一阵的酸麻舒爽。 卧龙凤雏赶紧撒手。 好在此时玄武珠蜕已经进入到了林隽的气海之中。 林隽的涨得通红的脸色,开始慢慢消退。 他的神情,也变得松弛了一些。 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天龙宗三人、李迷和塔兰寺的和尚们,固然疑惑于从井中跑出来的,是林隽和丁当二人。 而且这两人,还是以如此暧昧销魂的姿势出现在大家面前。 林隽和丁当也没有意料到,从阵眼中冲出了之后,外面还有这么多观众 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整座大殿中,只剩下水柱还在从井中呼啸而起的轰鸣声音。 就在此时,井中升起一片妖异的五色光华,混杂在水流中,又撞上了井口的般若阵法。 般若阵法中符文的光芒,完全被遮蔽,甚至开始慢慢分离溃散。 宝玄老和尚最先反应过来。 他大叫一声“不好”,赶紧盘腿坐下,向四位师弟吼了一声:“有妖气!快出掌。” 四名红衣老僧赶紧捏起法决,发出了五部般若掌。 般若掌力向井口处的符篆上汇聚而去。 宝玄口中加快了诵念经文咒语的频率。 眼看就要被五彩光华冲破的般若阵,又稍稍稳定了下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幸,五彩光华突然一下变得夺目璀璨起来。 光芒大盛之下,令人不能直视。 般若阵法符篆,完全被五彩华光吞没。 赵赢立即发动,吐出了嘴里蓄势已久的口字符,笼罩在井口的五彩华光上。 五色斑斓的光芒,被口字符所阻拦,停顿了下来。 只听井中传出一声宏亮的佛号——阿弥陀佛。 佛号声中,口字符一下完全消散。 赵赢心口如遭重锤,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压箱底的口字定式符,一瞬间就被摧破。 虽然此符的威能,现在剩下不足三分之一,但毕竟也是由符道大师张九六真人所定制的。 对付上三境以下的修行者,绝不至于如此被轻易破去。 诸人都是心底一沉——即将从井中出来的人,境界修为一定极高。 带着五色光华的水流,继续汹涌喷溅而出。 在光芒耀眼的水流之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此人端坐莲花台上,缓缓从井口升起。 唐木大喝一声,以雷霆之势,冲了上去。 他双拳上光芒爆闪,韦陀神拳的威力,已经激发到自身的极致状态。 唐木挥动双拳,向井中升起的人影猛击过去。 人影微微“咦”了一声。 第366章 明王重现 “是韦陀神拳么?”井中人长笑一声:“我也会的。” 只见水流中五彩光芒闪动,迎上了唐木的出拳。 “砰”的一声巨响,唐木倒飞了回来。 他踉踉跄跄地连退了数步,顾月影一伸手,将他扶住。 唐木这才站稳了身形。 他双拳上的光芒一下黯淡了下去,口角溢出了血丝。 此时井中水流断绝,现出了水中的人来。 五彩光华隐去,殿中诸人很快就完全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 他白眉白须,相貌俊朗,一副得道高僧模样。 只是此时他的脸上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全身的衣衫,都尽皆破损。 他露在外面的肉身,如同是被雷劈过了一般,血肉模糊,一片焦黑之色。 看见此僧,宝玄和其他四名红衣老僧,都露出喜悦和惊诧的神情。 他们嘴唇翕动,全身颤动,眼中隐有泪光,竟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井中老僧目注宝玄,又看看其他老僧们,开口说道:“怎么,看到本座,现在都不参拜了么?” 闻言之后,众僧一起跪伏于地,口称:“参加明王!” 这个从井里出来的和尚,自然就是西域禅宗领袖,上任月轮明王,八绝神僧,前烂陀寺主持——空无大师。 月轮明王,重现人间! 宝玄等五老僧,见到空无之后,都是情绪震荡,激动得不能自已,伏在地面上的身躯都在不停微微颤抖。 空无执掌明王法驾年深日久,这五名老僧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见到了失踪多日的师尊,当然是激动不已。 空无积威甚重,五名老僧居然也无一敢于质疑,空无出现之前,那弥漫着妖气的五彩光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在他们眼中,空无就如同天神和佛陀一般。 只要师尊在场,其他的事情,都已经无足轻重。 莲花座缓缓降下,落在地面上。 空无一摆手:“都起来说话。” 他语音醇厚柔和,但说话的腔调,自有一股威势。 五老僧口称“谢过明王。”,才陆续站起身来。 空无看向宝玄,目光温暖中带着嘉许之意:“宝玄,这些时间,辛苦你了。” 宝玄低眉合十,想要说点什么,竟然语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空无又向其他四名弟子点点头:“你们做得也算不坏。” 四僧低首逊谢:“都是弟子们份内之事,明王谬赞,愧不敢当。” 此时林隽已经缓过神来,举目向空无看去。 刚刚他和丁当联手,与空无大战了一场。 双方都是机变百出,倾尽全力的性命相搏。 林隽和丁当险些双双陨落在阵眼中。 他们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没有想到,阵法并没有能将空无镇压,他也紧随其后,逃出了阵眼之中。 林隽心中一阵发紧。 空无境界和修为,远胜己方几人,双方简直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仅仅是一个照面,赵赢和唐木二人,就已经吃了大亏。 之前有阵法禁制,丁当还激发了伪上三境的水准,都不是空无的对手。 现在阵眼崩溃,空无如同猛虎出闸、飞龙在天,还怎么跟他打? 今日之局,恐怕是九死一生,很难善了。 空无看看林隽,由看看丁当,颔首道:“多谢两位施主。” 林隽见空无并未马上向自己几人动手,也打个哈哈笑道:“大师哪里的话。之前有些误会,不如大家一笔勾销。对了,我还没吃早饭呢。晚辈告辞了。” 空无仰天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看着林隽和丁当,一脸诚恳地说道:“如果不是两位施主,以玄武珠蜕之力,裹挟水势破阵而出,不知道本座还要被困在这阵中多久。” 他手抚长须,面有得色:“真是有劳两位施主了。” 林隽和丁当对视一眼。 两人心中齐齐大喊糟糕。 林隽心道“卧槽,原来还是被这老银币算计了!” 空无之前在井底的祭坛中,所为种种,其实都只是为了让林隽和丁当,带他脱困而已。 他的一切伎俩,看似是在和两人争斗,但却都是别有用心,另怀目的。 而他的最终目的,也终于达到了。 看到空无老和尚意得志满的样子,林隽感到格外的憋屈。 可他又能怎么样?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 想想怎么跑路,才是当务之急。 林隽左右顾盼,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心里快速盘算,当下如何是好。 空无见林隽四下打量,又开口道:“叶施主,留下玄武珠蜕,本座慈悲为怀,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全部离开。” 众人都看向林隽的气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林隽吞下去的,是玄武珠蜕。 这样的重宝,居然被林隽吞到了气海中,诸人面面相觑,都是大为震惊。 林隽笑笑道:“大师,你真的想要么?” 一听他这句话,丁当立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天龙宗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感到莫名其妙。 殊不知慈眉善目,表情温和,正在循循诱导林隽的空无,听到这句话,也是脸色瞬间一沉,厉声喝道:“你要是再说下去,本座立马撕烂你的口!” 宝玄等五名老僧,都跟了空无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 五人都是大为吃惊,怎么这少年平平常常地问一句话,师尊的反应,却会如此之大? 空无又回忆起了,被林隽那苍蝇萦绕式话痨支配的恐惧。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留下玄武珠蜕,然后立刻滚。” 林隽摆摆手:“大师,不要动怒,动怒了就是犯了嗔戒。” 他说着指指殿中的佛陀像:“佛陀他老人家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说完试着运了运气,一脸无奈地向空无道:“大师,我试过了,这珠子它不肯出来。” 想了一想又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回头我吃几副泻药,拉出之后,再双手奉上好不好?” 众人听了林隽这恶俗的话,都是各自暗暗摇头。 “它自己不肯出来?”空无一脸淡然:“本座亲自动手,帮你取出来,你看如何?” “怎么取?”林隽挠挠头道:“大师您随身带着泻药吗?” 空无摇摇头:“没有。不过把肚子剖开,是不是就能取出来了?” 林隽微微张口,表情惊诧:“剖开肚子,不就会死人吗?” 空无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顽劣之徒,早登极乐,本座超度了你,不是好事一件?何况” 他看看面前其他几人:“反正这里的人,今天都要去见佛陀,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寂寞。” 一个禅宗高僧,语调平静温和,但是所言之事却极度阴毒狠辣。 空无之意,竟然是要将在场的外人,全部杀掉! 第367章 弑师夺位 乍闻空无此言,他的五名红衣老僧弟子,都大为震惊地向他看了过去。 空无是西域禅宗领袖,之前又执掌月轮明王法驾,乃是世间有数的得道高僧。 五名红衣老僧跟随空无多年,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这般说话,杀气凌然,大违禅宗慈悲为怀的宗旨,都是大出所料,感到极为震惊。 宝玄双手合十,看了空无一眼,轻喊了一声:“师尊”,欲言又止。 空无斜觑宝玄:“怎么?宝玄,对本座有什么质疑?” “弟子不敢。”宝玄说着低下头去:“只是这几位施主,并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可能大家之间有点误会而已。” 他看了空无一眼,继续说道:“这几位施主,并不是妖魔之辈,师尊似乎不必雷霆震怒?” 空无面沉如水:“你们看到了,这两个小辈,偷盗了本寺的镇殿之宝,本座要他们交出玄武珠蜕,即可既往不咎,放他们离去。” 他看向林隽:“可他们执迷不悟,还消遣本座。本座只有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了。佛陀知道了,也不至怪罪于我。” 林隽心说“卧槽”,原来这玄武珠蜕,是丁当盗取人家塔兰寺的。 他看了一眼丁当,心道你可把哥哥给坑惨了。 丁当见林隽看向自己,眼神中略有责怪之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身姿挺直,大声向空无道:“空无老和尚,你放的什么狗臭屁?” 指指林隽气海还在闪光的位置:“这玄武珠蜕,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塔兰寺的镇殿之宝了?这明明是我师傅交付给我的。” 丁当又向红衣老僧们问道:“几个老和尚,你们扪心自问,在塔兰寺中,你们几时曾见过这玄武珠蜕?” 几个红衣老僧互相看了看,都是缓缓摇头。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空无听到丁当又在叫他“老”和尚,心中极其不悦,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玄武珠蜕中吸纳的灵气,难道不是来自这阵眼之中?这阵眼,不是在我塔兰寺?” “大错特错!”赵赢走上一步,朗声道:“此处法阵,乃是天龙宗在三百年前布设天龙大阵时,设下的一座分阵。玄武灵气来自天地之间,并非塔兰寺的私产。” 他双臂张开又道:“法阵中灵气倾泻,重新归于天气之间,人人即可得之,又有何不可?” 空无却不理会他,指着丁当向宝玄道:“此女乃是魔族皇裔,除魔卫道,乃吾辈本分,将她擒下再说。” 众人一听,都看向了丁当——这个少女,居然是魔人皇族! 唐木和赵赢心中却是很清楚的:他们和林隽这个三人组,就是来和魔族内应接头的。 两人仔细打量了丁当一下,没有想到,魔族的重要来使,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少女? 丁当见诸人看向自己,脸色还是平静如常,并不言语。 宝玄听空无要自己动手,擒拿眼前这个魔族少女,犹豫了一下,并未马上动手。 他低眉顺眼,继续向空无禀告道:“师尊大慈大悲,菩萨心肠,自甘以身犯险,进入井底阵眼之中,去镇压妖魔。当日师尊叮嘱弟子,守护在此,专为迎候您老出关。” “可是”宝玄斟酌道:“如今情况,看来却晦涩难明。” 他指指了顾月影等几人道:“宝妙师妹,曾修书一封,要这几位施主前来,相助重大事宜。大家应该是大随修行界的通道之人,怎可轻言杀戮?” 他看了看丁当,满脸疑惑:“就算这魔族女施主,也未见劣迹。师尊曾教导弟子等,要时刻怀有慈悲之心。禅门清净之地,似乎也不宜留下这位女施主。” “你是在质疑本座的法旨?”听了宝玄的话,空无脸色变得铁青。 宝玄连忙合十低头:“弟子不敢。” “宝妙曾修书与你?”空无又想了想,仰天发出一阵长笑,笑声回荡在大殿中,又是愤懑又是凄凉。 笑声停歇,空无声音高亢,情绪激昂:“本座纵横天下半生,素来以慈悲为怀,可以说是活人救人无数。可最终却被自己的弟子,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目光转向井口方向:“还要被迫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苟延残喘。” 空无言辞之间,满是恨意:“本座此次得脱大难,必将严惩这恩将仇报的逆徒!” 宝玄闻言大为震惊:“师尊入阵之前,不是告诉弟子,是为修复阵眼,才舍身入阵?还说把明王宝座,传给了宝妙师妹。” 他大惑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四老僧,此刻也是震惊不已。 “不如此,你怎能守住这个秘密?”空无叹了一口气道:“本座信错了人,被宝妙这个逆徒算计,谋夺了明王之位。” 他语音凄凉:“宝妙和朝歌东院合谋,暗算本座。” “这个逆徒,居然胆敢弑师夺位。” “本座猝不及防之下,对此毫无准备,险些就被这逆徒杀死。还好佛陀保佑,助本座侥幸逃得性命。” “可这天下虽大,却无本座可去之处!兼之又身受重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藏身井底的法阵之中,免被逆徒找到。” 空无目注宝玄:“本座现在已经脱困,必将向宝妙逆徒兴师问罪。你等几人,随侍本座左右多年,都是本座最信赖的弟子。此间事了之后,就跟本座一同前往烂陀寺。” 殿中众人一听,这才明白: 原来空无藏在井中,是因为迫于无奈。 他被自己的弟子宝妙,联合大随朝歌城东院,暗中算计,夺了他的明王之位。 这其中的过程,恐怕就不为现在这些人所知了。 宝玄脸上显现出犹豫之色,一时之间彷徨无计。 现在情况的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和认知范围。 他和其他四名红衣老僧,本是空无最信赖的弟子。 不知何故,从前几年起,空无就渐渐疏远了他们几人,开始宠信宝妙等年轻弟子。 而且宝妙,还是一名妙龄女弟子! 过了一段时间,空无竟然把他们几人,派驻道了宁州府外这塔兰寺。 这对他们而言,其实就是一种放逐。 半年前左右的深夜,空无突然秘密出现在塔兰寺,向宝玄面授机宜之后,进入了法阵。 宝玄还以为,顾月影等人,是来相助空无脱困的。 他确实没有想到过,情况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情况重大变故之下,宝玄陷入沉吟之中。 空无见宝玄低头不语,脸色阴沉了下来。 突然之间,莲花座一晃,一下就到了宝玄面前。 空无当头一掌,朝着宝玄拍下! 第368章 大开杀戒 宝玄没有想到,空无会对自己出手。 他措手不及,被空无一掌拍在面门上。 宝玄七窍之中,立刻鲜血长流。 空无一掌拍出,却并未收回,而是继续按在宝玄的面门上。 宝玄如同婴孩一般,毫无招架抵抗之力。 他身躯软倒,委顿于地,只是手脚四肢在轻轻地抽搐颤抖。 “老和尚是在吸纳他徒弟的灵气!”丁当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叫破了空无的行径。 只有妖魔两族,才是以吸纳其他修行者的灵气,来作为强大自己的主要手段之一。 妖魔两族所在之处,几乎都是极西极北的荒芜贫瘠之地。 这些地方天气之间的灵气储备很少,修行资源相比大随中土,显得极其有限。 妖魔两族的修行者就像养蛊一样,不断通过互相吞噬吸纳他人灵气,来增强自己的修为境界。 禅宗本就以慈悲为怀,根本没有这样的功法。 空无脸色兴奋而狰狞,按在宝玄面门上的手掌,伤口竟然开始肉眼可见的缓缓愈合。 四名红衣老僧久处空无的积威之下,都不敢贸然向他动手。 他们互相看了看,有默契地退到了一起,并肩而立。 空无手一松,宝玄的身体掉落在地上。 他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体塌陷了下去,显然灵气和精血都被吸取一干。 吸纳了宝玄的本蕴之后,空无身上的焦黑颜色,变得淡了一些。 满身到处都是的伤口,也见有愈合。 四名红衣老僧都起了兔死狐悲之前,齐齐口宣佛号。 曾被宝玄唤做“三师弟”的老僧,语调晦涩暗哑,向空无道:“师尊,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对待宝玄大师兄?他可是你的大弟子啊!” “哈哈哈哈哈”空无仰天长笑,笑声突然一停,他目光一闪,扫过面前并肩的四名弟子:“抗命不遵,忤逆本座法旨,就是这个下场!” “就算宝玄师兄再有不对,可他也罪不至死啊!”又有一名红衣老僧悲声道。 “怎么?”空无白眉慢慢竖起,显是在震怒之中:“你们几人,也要学他的样子么?” 四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是满脸的茫然之色。 师尊看上去还是那个师尊,可是脾气秉性,已经完全不同了! 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一股诡异的妖气! “你们的师傅,被妖魔上身了!”林隽大声道:“在井底阵眼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呵呵呵”空无发出阴恻恻的笑声,看向林隽道:“小娃娃多嘴多舌,本座自会惩戒于你。本座会最后才吸取你的灵气,以报答你带本座出阵的恩情。” 他面有得色,目光在林隽和丁当两人脸上扫过:“如不是你二人破开阵眼禁制,本座会被继续镇压在井底,说不定还会陨落。多谢两位施主了,本座会留你们全尸。” 此时赵赢开口,向着四名红衣老僧道:“四位大师,现在你们面前的师尊,已经不是你们的师尊了,他已经被天妖烛阴附体了!” 天妖烛阴! 众人闻言,都是心底一沉。 空无以八绝神僧之体,和天妖烛阴相结合,势必无比强大。 在场诸人,恐怕都难幸免。 四名老僧互相看了看,缓缓点头。 三师弟向守在大殿中的僧兵们道:“你们都快快离去。” 然后又向林隽等人道:“各位施主,也请尽速离开。” 僧兵们却没有听从三师弟的吩咐。 为首的粗豪武僧大声道:“除魔卫道,乃是禅门弟子的职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喊声中,他抽出大刀,冲向莲花座的方向。 其他僧兵也未退缩,甚至并无一人犹豫。 十数名僧兵舞刀抡棍,向莲花座上的空无攻去。 “孽障!”空无轻喝一声:“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叛徒!” 他还把自己当成是当年的月轮明王,对僧众们现在忤逆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 又唤醒了他被宝妙暗算的记忆,摧心之痛,充斥胸腹之间。 他自问对宝妙这个爱徒,宠溺无比,视若掌上明珠,一直呵护有加。 宝妙却恩将仇报,与外人联手,暴起发难,暗算于他,谋夺了他的明王之位。 这一切让空无痛彻心扉。 在井底的每一日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想象过无数次,以后要怎样的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加于她身。 这一口怨怼之气,空无已经憋了很久。 僧兵们冲到了空无面前,刀砍棍砸,向空无招呼了过去。 空无不怒反笑,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找死!” 刀棍到了空无身前三寸处,却一下都化为了齑粉。 啪啪啪啪啪啪一阵轻响声之后,僧兵们全部倒了下去。 极短的时间之内,空无在每人脸上都击了一掌。 被他掌击之后,僧兵们脸上都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片刻之间,莲花座前,就多了一堆尸体。 虽然知道空无已经性情大变,但是他毕竟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禅宗领袖! 这样毫不手软地大开杀戒,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心情极其震撼和沉重。 空无拍了拍双掌,又甩动了一下,似乎是要抖落掌上的灰尘。 他摇摇头,看着面前的尸体,面带不屑之色:“猪狗蝼蚁一般的叛徒,脏了本座的手!” 四名老僧都是发出一声佛号,声音中带着悲怆之意。 他们并肩坐下,各自掐诀,向空无发出了般若掌法。 四名老僧身躯颤动,似乎调动了自身的全部潜能。 不光是七窍中有鲜血流淌,甚至每个毛孔,似乎都是血丝在渗出。 “仁王般若。” “光赞般若。” “天王般若。” “金刚般若。” 空无点点头:“般若掌,都是本座教给你们的。” 他仰天大笑:“好啊,现在都用来对付本座了!” 笑声一下停住,空无舞动双掌,掐了法诀,口中道:“那本座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般若掌的最高境界,摩诃般若好了。” 四僧的般若掌力,合四为一,向空无汹涌攻到。 空无挥洒自如,他用起般若掌来,远比四名弟子写意潇洒。 双掌舞动,空无竟是以自己的般若掌力,将四僧发出合在一起的掌力,揉搓在双掌之中。 四僧发出般若掌之后,已近油尽灯枯,身子一歪,陆续倒在了地上。 第369章 别有用意 空无双手揉搓,以摩诃般若掌法,将四名红衣老僧发出的般若掌力,尽数吸纳。 这股合四为一的掌力之中,带着四僧从各自内体,榨取出的最后灵力。 灵力入体,空无焦黑的身体,变得有了些血色。 而身体各处的伤口,也肉眼可见的愈合了很多。 空无手抚白须,看着委顿于地的四名红衣老僧,面上满是愤恨之色。 “本座收尔等为徒,还悉心传你们功法,没想到你这几个孽徒,也和宝妙这个小贱婢一般,居然敢作出此等欺师灭祖的忤逆之事!” 四老僧此时都是进气少,出气多,脸色枯萎灰败,连说话的气力似乎都没有了。 空无咬牙切齿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他们也无人出声辩驳。 “还好本座没有告知尔等,摩诃般若掌,才是般若掌的至高境界。” 空无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般若掌源出一系,摩诃般若掌能融合其他般若掌之力。尔等逆徒所为,反倒是帮助本座,恢复了一些境界。” 说到这里,空无仰天大笑。 他虽是在大笑,脸上却殊无笑意,而尽是怨毒神情,高僧风范荡然无存。 看着意得志满的空无,林隽心中暗暗叫苦: 尼玛这几个老和尚,心肠是好的,也敢于牺牲,不惮于和变成邪魔的师傅斗争,精神极其可嘉。 可这么一来,反倒让空无占了便宜,变得更强大了。 现在如何是好? 天龙宗四人互相看了看,都是脸色凝重。 林隽又看了丁当一眼。 丁当也是紧锁眉头,似在思索。 林隽听到身旁,传来低沉的剑吟之音。 转头一看,顾月影背上的“破军”神剑,正在缓缓从鞘中显出。 显然顾月影准备要出剑了。 众人都听到了动静,看向了顾月影。 此时空无仍在大笑,似乎并无察觉。 赵赢看了看空无,眼珠转了转,向顾月影道:“顾师姐,稍等片刻。” 顾月影侧头看向赵赢,一双美目中闪动着疑惑。 虽然不明赵赢用意,但是她背上的“破军”神剑,却停住了动静。 赵赢却没有解释原因,反而向唐木问道:“你要不要紧?” 唐木刚才在空无从井口升起时,曾经扑上去出了几拳。 他的韦陀神拳,被空无同样以韦陀神拳化解。 唐木被击退之后,口角还流出鲜血,还不知道受伤重不重。 听赵赢问自己,唐木轻声答道:“没什么大碍,这老和尚是比我强些,但是刚才交手,出拳似乎也并不重。” 赵赢微微颔首,又向唐木道:“你现在还能不能禺狨变身?” 唐木点点头:“应该可以。” 赵赢想了想道:“你用禺狨变身,纯以肉身之力,去攻一攻老和尚试试。” 众人闻言,都是大惑不解: 尼玛这老和尚如此厉害,刚刚轻描淡写地就拍死了这么多人。 现在赵赢还让唐木纯以肉身之力,去和这老和尚放对,不是找死么? 唐木却不觉有什么,听赵赢说了之后,立即就要动作。 顾月影却一摆手,制止了唐木。 她皱着眉头,向赵赢道:“刚才这些僧兵,转瞬之间就死在老和尚掌下。让唐木去近战肉搏,风险很大,不如还是我来御剑攻他。” 赵赢还没回答,旁边的丁当撇了撇嘴道:“小胖子的看法是有道理的。飞剑攻敌,剑上带有灵气,被老和尚吸走,可就不妙了。” 顾月影却冷着脸不理睬丁当,而是看着赵赢:“你说。” 赵赢左右看看,两个少女都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他苦笑一下,解释道:“你们看,老和尚一直坐在莲花座上,不曾动过一步,对不对?” 众人都是微微颔首。 赵赢又道:“我怀疑莲花座上,有什么禁制,导致老和尚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转头看着顾月影:“如果以灵力御剑攻他,灵力又被吸走,该当如何?” “要脱离禁制,应该是要等到,体内的灵力数量足够才可以。” “你看老和尚杀僧兵,几乎不用灵力,一则可能是因为他境界远胜,二则又可能,灵力对他来说,另有用处,所以才会惜力如金。” “还有,用灵力御剑,同时也需以神识控剑。” “老和尚的神识,必定强于我们,他干扰到控剑神识,那么御剑威力就会大减。” “老和尚无法离开莲花座,所以纯以肉身之力相搏,其实风险应该不算很大。” 赵赢看着空无面前的满地僧兵尸体,又看看唐木:“老唐的身手,绝对是要远远高于这些僧兵们的。再加上有禺狨之身护体,小心谨慎一些,也就是了。” 丁当点点头,对赵赢所言符合道:“小胖子有些见识!” “老和尚本身神识就极强大,烛阴附体之后,天妖对境界不如自己的修行者,惯会摄人魂魄吸人灵力。” “不过肉身之力比拼,倒真是未必能胜过禺狨之躯。” “虽有风险,却也不是完全不可一试。” 顾月影并不和她搭话,转头向唐木道:“多加小心,我会为你掠阵。” 唐木点点头:“多谢顾师姐。” 林隽听了他们对话,向赵赢道:“胖兄,既然老和尚不能离开莲花台,为何还要让老唐去跟他?” “对啊!”唐木一听,顿觉林隽言之有理,向赵赢道:“胖兄,一定要打么?” 他虽然是个武痴,却不是白痴。 空无老和尚明显强过自己,这种生死相搏,如无必要,何必要去拼命? “要打!”赵赢点点头道:“如果只是我们几人,可以趁其行动不便,当即离开。” 他看了殿中神龛上的佛像一眼:“但是现在,我们要为别人,争取一点时间。” 林隽和丁当不明此时此地的情况,也并未见到李谜转入佛像背后。 两人顺着赵赢的目光,也看向了佛陀像。 这一看不要紧,两人竟然有了发现: 水龙从井底升起之后,撞上殿顶,然后沿着透明的四壁流淌。 水流到了地面上之后,竟然都像神龛的方向汇聚过去。 此时神龛上的佛像,正在隐隐发出光芒,而且还有越来越亮的趋势。 林隽和丁当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佛像是阵引所在,但是赵赢口中说了“别人”和“争取时间”,让他们立即明白了—— 一定有人在做什么手脚,而这座佛像,别有玄机! 而李谜去激发阵引的情况,唐木却是知道的。 他明白了赵赢的用意、 唐木长啸一声,身躯暴长,金毛覆面,显出了禺狨之躯。 他大吼一声,朝莲花座上的空无,迅捷无伦地猛扑了过去! 空无已经停住了大笑,看着飞扑过来的金色巨猿,也露出了微微诧异的神色。 第370章 拈花一笑 “禺狨变身”空无看着向莲花座猛扑过来的唐木,感慨道:“没想到本座避世不过半年,今日一天,居然就能见到如此多的不凡少年。” 他“嘿嘿”笑道:“今天不将你等斩尽杀绝,日后哪里还有本座的容身之地?” 说话声中,空无和唐木已经交上了手。 唐木的禺狨变身,经过昨夜地窖一战之后,似乎又有了变化。 从唐木第一次用禺狨变身,和前来天龙宗拜山的吐番国松赞王子放对; 然后又是山道血战,剑冢尝试拔剑 他的每一次变身,林隽和赵赢都有亲眼见到。 到了这次,他们两人的直观感受,就是这猴子变得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了。 但是他的身形,反而好像每次都变得瘦小了一点,但是却是更为凶猛精悍。 林隽心中暗道: 凤雏这家伙,难道是赛亚人么? 只要没有被打死,每次在生死边缘走一遭,都会变得更为强大。 众人只觉眼花缭乱,就看见空无身边金光环绕,四面八方都是唐木的身影。 唐木在战斗方面,有着很高的天赋和悟性。 他听赵赢说,空无很可能没法离开莲花座,于是就展开身法,在空无身边游走缠斗。 禺狨之躯的肉身之力极为强悍,但是机灵的唐木,明白自己的战略目的是要拖延时间,让李谜有尽可能多的时间,来激发阵引。 所以他没有蛮干,做一锤子买卖,意图在极短时间内击倒空无。 不求胜,先求不败。 他要维持禺狨之身,本来也需要耗费灵力,并不能持久。 所以要用尽量经济的方式,作出性价比更高的攻击。 但是要让空无这种境界的高人,忙活起来招架他的进攻,不出力也肯定是不行的。 唐木围着空无游斗,可出的每一拳每一脚,都留有余地,未尽全力。 果如赵赢所料,空无似乎也在留力,并未动用体内灵力,来和唐木交手。 唐木动作虽然迅捷无伦,但是空无手上的动作也极快,而且他的肉身强悍,似乎并不在唐木的禺狨躯体之下。 唐木每出一拳,每踢一脚,空无都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就将其抵挡住。 众人看起来,唐木像是在从四面八方,向空无攻去。 而空无却像是长出了成百上千条胳膊,把自己周身护得风雨不透。 片刻之后,空无似乎就明白了唐木的用意。 他是在拖延时间。 空无立即变换了方式。 他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双手掐诀,如拈鲜花,向唐木攻过来的手足点去。 旁观的几人,见空无突然露出笑容,都是大为诧异。 林隽向赵赢道:“胖兄,老和尚笑什么?明明是在动手,他这样一笑,让人心中实在难安啊。” 赵赢想了想,神情凝重道:“老和尚用的是拈花指!” 林隽想了想(实际是在人工智能系统里面搜索了一下),开口说道:“相传佛陀说法,有大梵天王进献金色波罗花。佛陀拈花示众,众弟子不知何意,只有迦南尊者当下破颜一笑。是这禅宗典故?” 赵赢点点头:“佛陀于是宣布:我有正眼法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付于摩诃迦叶。” 顾月影和丁当都是听得一头雾水,看向正在交谈的林隽和赵赢二人目光,也多了点诧异和钦佩。 空无用出拈花指之后,每一指几乎都会点中唐木的手脚。 唐木每被点中一指,就会痛得大叫一声,气势也会弱了一些。 而空无的气势,却在不断攀升上涨。 赵赢大吼一声:“退!” 唐木一听,立即倒纵了几步,跃回几人身边。 此时离他开始发出攻击,堪堪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禺狨之身已经无法维持,唐木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他喘着粗气,显然消耗极大。 唐木摇摇头,向赵赢道:“胖兄,这老和尚突然变招,让我好难应对。他每点中我一指,我感觉灵力就会流失一点。是什么名堂?” “我失算了。”赵赢神情有些沮丧:“老和尚的拈花指,可以破去灵力维持的变身之术。” “而且”丁当接口道:“说不定这些流失的灵力,还被他吸纳掉了一些。” 众人都向空无看去。 空无此时却并没有再搭理他们,而是端坐在莲花台上,双掌合十,神情严肃庄重,口中轻轻念诵起经文来。 “你们看!”林隽惊呼道:“老和尚好像从莲花台上飘起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空无的身体,已经稍稍离开了莲花座,悬空飘在上面三寸空中。 莲花座和空无的身体缝隙间,隐隐有光芒闪动。 似乎有一股无形之力,在莲花座上,牵扯着空无的上升势头。 空无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神情也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你们再看看神龛上的佛陀像。”赵赢向众人说道。 大家又齐刷刷地看向佛陀像。 神龛上的佛陀像,此时发出的光芒已经很明显,尤其是佛像的双目之处,更是明亮。 众人的目光,在空无和佛像之间逡巡。 丁当突然说道:“这佛陀像上,有禁制之力发动,老和尚正在拼命挣脱莲花座的束缚,想要逃跑!” “那怎么办?”林隽和丁当最为熟稔,向她问道:“有没有什么主意?” “干脆让我出剑!”丁当还没说话,顾月影抢先说道。 “鲁莽!”丁当看了顾月影一眼:“现在没人打得过老和尚。御剑而攻,说不定还会助他脱困更快。” “不试试怎么知道?”顾月影颇不服气:“难道就什么都不做,这么袖手旁观么?” 林隽连忙出来打圆场:“两位大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赶快想办法?” 赵赢听到林隽说“吵架”二字,眼睛一亮。 他一拍大腿:“有了!” 众人都朝赵赢看了过去,连顾月影和丁当,也停住了置气斗口。 赵赢摸摸自己肥厚的下巴,眨着眼睛道:“老和尚在运转法门,受不得打扰。如果和他动手,可能会被吸走灵力,反而成了他的帮凶。但是” 赵赢环视众人:“我们可以想办法影响他,让他注意力难以集中。比如,和他吵架当然,骂人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其他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均感匪夷所思。 但是细想一下,似乎又有些道理。 顾月影冷着脸道:“我不会骂人。” 丁当看了顾月影一眼,木着脸道:“我也不会吵架。”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了林隽。 林隽苦笑了一下:“行,既然如此,那就我来试试。” 丁当上下打量了林隽一下:“你话是挺多的,不过吵架骂人,你行不行啊?” 林隽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 他指指自己鼻子:“我,朝歌城杰出说书人,天龙宗吵架王。” 说完,林隽举步朝莲花座走了过去。 第371章 神乎其技 林隽走上两步,回头看看其他几人:“有没有人掩护我?” “噌”地一声剑鸣声中,“破军”神剑脱鞘而出,悬在林隽头顶。 “你只管去。”顾月影向林隽点点头:“如有什么不对劲,我会出剑护住你。” 林隽拍拍胸口,抬头看看破军神剑,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动作可要利索一点。” “啰啰嗦嗦的,赶紧过去。”顾月影瞪了林隽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畏畏缩缩的,你是不是男人?” 林隽被她怼得很无语,只得转头朝莲花座上的空无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在额头、左右两边肩膀和心口画了一个十字,口中低声说着:“上帝保佑、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他心里嘀咕: 怼人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 背黑锅我来,要送死俺去,拼全力为众人,牺牲也值得,就是only 林隽走到空无面前一丈之前,就不在前进,仔细上下左右地打量起空无来。 空无身上的创口,几乎尽数愈合,气色看起来,比之刚从井中脱困之时,要好了很多。 他全神贯注,似乎正在运转什么法门,要从莲花座上离开。 此时空无的身体,悬在空中,离开了莲花座有几寸的距离。 林隽走近之后,能清楚看到莲花座上,空无身下的位置,有符篆正在闪闪发光。 原来这就是困住空无的原因。 见林隽来到自己身前,空无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开口说话,神情平静。 林隽向空无笑了笑,问道:“空无老大师,你还想不想要我的东西?” 空无看了他一眼,继续保持沉默,只是眼角轻轻抽动了两下。 这轻微的变化,被林隽看在眼里,他又继续问道:“大师,难道你真的不想要我的东西了?如果你”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黑影一闪,一股强大的劲风扑面而来。 空无的右臂,如同灵蛇,一下卷向林隽。 林隽早有防范,脚下运转“神行百变”的步伐,立即急速后退。 空无的手臂,就停留在他面前三尺,却似乎被无形的壁垒阻隔,无法存进。 林隽这一下试探,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看看头上的“破军”神剑,剑芒微闪,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回头看着顾月影:“不是说掩护我?” “你有被打中?还是受伤了?”顾月影的神情很淡定:“继续。你这些废话,好像真的有用。” 林隽闻言看向空无。 因为刚刚的暴怒出手,他的身躯向下沉了一寸,正在憋红了脸运转气息,重新把自己的身躯拔起来。 林隽身后,传来赵赢的声音:“老和尚因为要凝聚气力,摆脱莲花座束缚,他的出拳没有灵力加持,攻击范围,则没有超出一丈距离,你自己仔细了。” 哦? 真是这样么? 林隽向前跨出两步,凝神看着空无, 他刚进入空无身前一丈距离,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连忙又急速后退。 空无的手臂,果然只能到自己身前一丈范围,而且没有感知到有灵力袭来。 林隽心中大定,见空无收回手臂之后,他又踏上两步。 见空无作势要伸臂出拳,他马上闪了回来。 林隽在空无身前一丈的基准线前后,反复横跳,口中念念有词: “我又进来了。” “我又出去了。” “怎么样?你来打我呀,老笨蛋。” 看着林隽跳梁小丑一般的行状,空无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目的是令自己分心。 他脸色铁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本座一定会杀了你!” 林隽闻言,停止了横跳,就在一丈外的地上坐了下来。 他意态闲暇地指指自己鼻子:“杀了我?好啊。” 向空无勾勾手指:“来啊,过来。” “来杀死我,我等着你呢。” “还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吗?” “你这王八乌龟没人性,连自己忠心耿耿的徒弟都不放过。” “你吃饭拉屎吃狗屎,待会儿我就拿坨屎来,塞死你这个老银币!” “你老爸做鸡,你老母生花柳,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三岁就偷看女人洗澡。” “四岁就逼女人偷看你洗澡。” “七十岁你这个老不修才想到要去割宝皮。” “七十一岁就骗那些小女孩去看金鱼,其实要非礼人家。” “七十二岁就贴钱去做大玻璃。” “看有谁光顾你,就送一千两银子,加一个包子。” 林隽舌灿莲花,口若悬河,一路滔滔不绝地骂了下来。 天龙宗三人和丁当都是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原来骂人还可以骂出这样的水平 卧龙凤雏窃窃私语,低声交谈。 “胖兄,老银币是个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 “是不是形容这老和尚修为的成色不够?银肯定不如金嘛。” “和尚不是吃素吗?老和尚的爸爸为什么会做鸡呢?” “这应该是在隐晦指责老和尚,食用了荤腥,犯了戒条。” “老和尚的母亲得了花柳?女人会得花柳病么?” “这个倒是很难说的,《北溪全经》上有记载,女子也会有那方面的难言之隐。” “大玻璃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光顾了老和尚的生意,还要送别人一千两银子,对了,还有一个包子。为什么不直接多送点银子?再说了,包子能值几个钱?” 可怜空无连自己都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就被这样编排了 “七十来岁还要去诓骗小女孩,那岂不是禽兽不如?” “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也不外如此嘛。” 空无此时,都不到七十岁,却被扣上了这顶帽子,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月影听卧龙凤雏的交谈,越来越不成体统,她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看了看正讨论到兴头上,眉飞色舞的卧龙凤雏,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这才停止了交谈。 林隽神乎其技的骂书,加上卧龙凤雏欲盖弥彰的解说,严重影响到了空无的心境。 空无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身躯在空中不住颤抖,再也无法向上升高一寸。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正是这个道理。 林隽,他做到了,虽然显得很是有些下作、卑鄙和无耻。 第372章 破军剑出 林隽又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阵,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暂时停止了言语。 殿中所有人,包括空无在内,居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终于消停了一点。 不过空无受此干扰,无法保持平稳的心境,也无法再集中精神。 他眼前都是林隽上下翻飞的两张嘴皮子,耳朵里萦绕的都是林隽骂街的声音。 不管是空无,其他人也是不胜其扰。 林隽停下来之后,顾月影没有理会他,却朝丁当看了过去 顾月影装着不经意地看了丁当一眼,心中泛起了很羞耻的感觉。 毕竟林隽是其同门。 其实她忍不住很想说明一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叫做林隽的人 还好丁当也低着头,没有看她,而是在连连摇头。 被臭骂了一通的受害者空无神僧,脸色涨得通红。 整个挨骂的过程里面,他的口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要为自己辩解,或者是和林隽对骂。 但是他老人家的水平,在这暴风骤雨一般的脏话面前,根本就插不上嘴 空无情绪接近崩溃,身躯缓缓重新落回莲花座上。 林隽好不容易闭嘴之后,空无才得到说话的机会:“你骂累了没有?” “没有。”林隽扶着额头思索了一下道:“我刚刚想了想,骂你四十岁那年,骂得有失水准。” “就从那一年开始,从头再骂一次!” 天龙宗三人和丁当,闻言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就在此时,从神龛上的佛陀像后,一个人伸出了脑袋,正是李迷。 他大声说道:“不必劳神了!”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迷。 李迷指指佛陀像:“阵引已经发动了!” 殿中诸人,刚才都被林隽精彩绝伦的骂人神技所吸引,现在经李迷一说,才注意到这茬子事情。 只见神龛上的佛陀像,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而佛像的双眼,正在缓缓睁开。 空无身躯被莲花座禁锢,仍旧不能动弹。 看着佛陀像正在发出光芒,他发出了一声犹如困兽般的哀鸣。 佛陀像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强,到后来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突然之间,豪光闪动,佛陀像瞬间从神龛之上消失。 再转眼一看,佛陀像已经到了莲花座的正上方,空无的头顶。 佛陀像宝光灿然,禅意充盈,缓缓向空无镇压下去。 空无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他厉啸一声,脸上身上翻涌起无数道黑色的妖气。 这些妖气如同一条条小蛇,缠绕在空无身上,顶住了佛陀像的下压之势。 空无的额间,出现了一道黑色竖纹。 而这道竖纹,缓缓向两边裂开,形状好似一只眼睛。 场中诸人,只是下意识地瞥了这只竖着的眼睛一下,神识中就传来一阵扎刺般的剧痛。 众人连忙低头扭颈,不去直视。 天妖烛阴,在这紧要关头,重新在空无的身体里占据了上风,顽强和镇压下来的佛陀像相抗衡。 空无双手掐诀,捏出了般若掌印,将吸纳的所有灵力,拼命输出,和妖力合二为一,阻止佛陀像降下。 两股力道,一时僵持住了。 佛陀像不上不下,就这么一只悬在空无头顶。 场中诸人都是看得瞠目结舌,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空中一道寒光闪过。 空无大声惨叫,额上的天妖竖瞳,缓缓闭上。 顾月影的身形晃了几下,摇摇欲坠。 “破军”神剑倒飞而回,刷地一声进入了她背上的剑鞘。 在佛陀像和空无僵持不下之际,顾月影催动“破军”神剑,发出了沉默而凌厉的一击。 空无正全神贯注地与佛陀像对抗,没有余暇防备,这一下受创颇重。 天妖竖瞳重新闭合,成为一道黑线。 空无身上弥漫的妖气顿时减弱了大半。 他本来状若癫狂,眼中尽是黑色血丝,此刻眼神却变得逐渐清明。 顾月影催发此剑,越境攻击空无,自己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连站都站不稳了。 林隽连趋数步,来到顾月影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事?” 顾月影调息了一下气机,将林隽的手挡开,语气平淡:“死不了的。” 林隽讪讪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破军”神剑,杀伐之气颇重,又专克制妖魔。 虽然境界相差很大,但是这一剑,还是成功击溃了烛阴的妖气。 妖气的气势大减,佛陀像又缓缓地镇压了下去。 此时的佛陀像,闪动着金光,却恍如没有了实质。 落下之后,金光将空无笼罩其中,渐渐动弹不得。 一阵梵唱身之后,佛陀像金身,落在了莲花座上,将空无完全禁锢在了金光里面。 佛陀金身与莲花座结合之后,迅速变小,直到和空无身形差相仿佛。 金光慢慢散尽,空无的身躯变为了金色,双目紧闭,端坐莲花台上。 佛陀像和空无,竟然是融合为了一体。 直到现在,众人才真正地喘了一口大气,放下心来。 李谜还在神龛之上,见到现在的情景,这才一跃而下,朝众人跑了过来。 林隽和丁当从井底阵眼中逃出来的时候,情况紧急,李谜又藏身佛陀像后,他们根本就没看到他。 赵赢要林隽去吵架骂人,为激发佛陀像争取时间,他就知道有人在暗地里操纵。 只不过看到李谜稚嫩的长相,还是让林隽和丁当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两人对视一样,都是极其诧异—— 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模样的孩童,就是操纵佛陀像镇压“八绝神僧”空无的幕后大神? 李谜虽然年龄幼小,但是行为举止却一直显得颇为老练成熟。 但此刻他的表情,却是真如一个十岁孩童一般天真烂漫。 李谜跑到林隽面前,歪着头仔细打量了林隽一阵,然后开口问道:“你是林隽?” 林隽从井中升起时,顾月影和卧龙凤雏惊呼了一声“林隽”,李谜当然也听到了。 不过他还是希望,自己再亲自核实一下。 听李谜动问,林隽点点头道:“如假包换,我就是林隽。小兄弟有何指教?” 李谜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和一支符笔,递给林隽:“林道友,你能不能在这本册子上,帮我签个你的大名?” 林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 我林某人在这里,都有了狂热粉丝? 第373章 超级粉丝 林隽一头雾水地看着李迷。 李迷脸上的热情和真诚,没有任何伪装演戏的成分。 所以林隽很懵逼。 赵赢连忙走上两步,来到两人中间。 他向林隽道:“老林,我给你介绍一下:李迷,李阿祖,金顶门弟子,很有义气的好朋友。” 林隽拱手:“阿祖兄弟,你好你好。” 他指指李迷手中的册子和符笔:“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暗想: 难道我写字和王书圣一模一样,还不止记名师傅张真人一个人识货? 赵赢附耳在林隽旁边,嘀咕了几句。 林隽恍然大悟。 原来是选择性失忆症患者啊。 他满怀同情,伸手准备接过李迷手中的册子和符笔。 李迷却道:“等一等。” 然后翻开册子,递给了林隽。 林隽满腹疑惑地接了过来。 李迷翻开的,是册子第一页。 林隽一边看,一边轻轻念。 这一页纸上的内容,让林隽和赵赢相顾无语,心中极为震惊。 旁边的顾月影和丁当听到林隽念出的内容,都是难以置信地看看林隽,然后暗自摇头,别过了脸去。 第一页上写的内容是: 林隽,字文商,朝歌城人氏,秦国公林勇次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下文: 此人天赋绝伦,慷慨任侠。 日后必为我人族砥柱,国之重器。 吾徒可全心着意结纳,多向其请益。 若能得师友如此,必不枉此生也。 林隽被这段对自己的评价彩虹屁,完全雷到了。 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想过,可以如此自我吹嘘 林隽对写下评语的这位慧眼识英雄的高人,充满了知己的感觉。 他指着册子,向李迷道:“李道友,这段话,是谁写的?” 李迷正微笑着打量林隽,目光坦诚而热情,还有一些得偿所愿的幸福满足感觉。 听到林隽问自己,李迷连忙答道:“这是家师所写。” “你师傅?”林隽想了想道:“金顶老仙么?” 李迷点点头:“不错。家师对林道友推崇备至,小弟也是神交已久了。今日得见,果然是非同寻常,神乎其技的言辞之力,连八绝神僧都无法招架。” 林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尊师谬赞,愧不敢当。”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向李迷问道:“李道友,尊师这段话,是什么时候写的?” 李迷思索了一下道:“半年前左右。” 半年前? 那个时候,我还在酒池肉林里面醉生梦死呢! 金顶老仙在那时候,就已经有如此的高瞻远瞩了? 先不说“人族砥柱、国之重器”有多荒谬了。 “天赋绝伦,慷慨任侠”,也是没影子的事情。 午门二度三司会审的时候,归清真人的诊断结果,林隽还是个不能人事的短命鬼呢! 唯一靠谱一点的,是“慷慨”二字。 林隽心里嘀咕,难道当初不知道在哪天大醉之后,自己一时兴起,像苏察哈尔灿一样做派,为落魄的金顶老仙,在朝歌城的哪个勾栏中,包了一段时间的酒饭加一条龙娱乐? 前身的记忆,越久远就越模糊,即使有人工智能技术加持,也如同隔着壁垒一般。 不然林隽早就把自己今生的根根底底,全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他摇了摇了头,确实也想不起来。 赵赢虽然是在天龙宗初选的时候,才认识的林隽。 但是这位纨绔以前的生活作风,他在马吊桌上,从定远侯府的刘氏兄弟那里,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金顶老仙的这段手书评价,如果是在半年前写的,那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乱放狗屁,毫无逻辑和根据可言。 但是放到现在一看,虽然还是显得不靠谱,但是似乎并不是特别违和碍眼,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 赵赢向李迷道:“尊师是不是还精通相术?” 相术,可看前程,可卜吉凶,可占运势,玄妙无比,也是修行的一门功法。 “这个我不清楚。”李迷表情略显茫然:“我不记得,师尊有展现过相术神通了。” “不过”他又想了想道:“师尊神通广大,会相术也毫不稀奇。” 李迷向林隽和赵赢苦笑着说道:“孔道友是很清楚的,小弟不记得很多事情。” “孔道友?” 林隽瞬间秒懂,这孔明和庞统的名字,还是他为赵赢和唐木所取起的。 赵赢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就对了,也许金顶老仙,在之前为老林看过相的,当时老林是不是在襁褓之中,也尚未可知。” 他看看林隽和李迷,又道:“有一部修行相术的功法奇书,叫做《相经》,据说练成之后,能看人面相和生辰八字,就可以断人祸福吉凶,预知命格时运。” “相经?”李迷摇摇头:“这部功法,我倒是听说过,但是没看到过。听说因为相术要想大成,极为不易,修行的门槛也高,所以没几人见过这部书。” 林隽心中却是一动。 他脑中人工智能系统飞速运转,立即给出了答案。 林隽见过这部书! 而且已经读完了,神识的库存里面,有完本资料的记录。 林隽曾经随父亲林勇,前往天龙观求医。 林勇拜会归清真人的时候,林隽一人在客房等待。 当时客房的案桌上,有一本书,林隽无聊之中拿来翻阅。 那本书,就是《相经》! 林隽的脑海里,人工智能开始快速回放当时的情景。 林隽看书,自称随园主人的靖威帝到来。 两人品酒闲谈,林隽赠诗《问随园主人》。 靖威帝回赠玉佩,然后离去。 离开的时候,他道袍袖子一卷,带走了桌上的诗作、银票,还有那本《相经》! 玉佩和《相经》,都是皇帝刻意安排,想要让自己看到和得到的! 林隽心中生出了巨大的疑惑: 靖威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可以明显感知得到,皇帝对自己的偏爱和宠信。 宗门和东院对自己的栽培,后面说不好就有皇帝的影子。 自己不过是国公之子,而且还并非嫡长子。 加之纨绔的名声在外,归清真人的诊断结果说明,自己也并不值得皇帝长线投资。 他又不是自己的老爸,道理上根本说不通嘛。 皇帝厚待自己的程度,堪比超级粉丝,已经超出了合理的逻辑范围。 林隽大惑不解。 就在此时,只听唐木大喊了一声:“不好了,佛像好像在动!” 林隽立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和众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佛陀像。 第374章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唐木的大叫声中,众人都看向了佛陀像。 佛陀像将空无镇压之后,一直都悄无声息,此刻却轻轻摇晃了起来。 “老和尚还在试图挣脱禁制!”丁当脱口而出。 “那该如何是好?”唐木看看众人:“又让老林去臭骂他一顿?” “不必!”遇到正事的时候,李迷立刻收起了自己林隽小迷弟的花痴模样,神态变得沉稳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篆,急速抢步上前,将符篆一拍,贴在了佛陀像的头顶。 然后用短匕刺破自己指尖,以精血在符篆上飞速书写了一道咒文。 他一边写,口中一边念到: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符篆上光芒一闪,没入佛陀像中,融入其发出的金光里面。 佛陀像随即又在莲花座上平稳了下来。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向李迷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唐木更是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李迷又显出孩子气的一面,脸上流露出有点羞涩的表情。 他又回到林隽身边。 林隽由衷赞许道:“李道友,你如此年幼,却是这般厉害,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林道友过奖了。”李迷听到林隽夸奖自己,开心不已。 他指指林隽手中的册子,向林隽说道:“林道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签个大名?以后我才能确信,今日发生的这些事。” “不麻烦不麻烦。”林隽一边说,一边将册子翻到了最新有文字记载的页面。 他看看了,右边页面上记载的内容,已经有人签过字了,签的名字赫然是——孔明和庞统 记录的内容,就更没法看了。 除了划重点的“平生不见林文商,枉作一介读书郎”,还有他的功法是“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掌”及其威力,甚至还有批注 见林隽脸色不佳,李迷连忙解释道:“林道友,我不是怀疑你这一掌,威力可达百里范围——这应该是修行到一品境界之后,应有之事。” 李迷强调道:“我只是对你现在的境界,是不是到一品了,有点存疑。” 一品? 我现在只是七品好! 包括现阶段学会的任何法门修行体系。 林隽点点头:“你的怀疑,非常合理,我没有异议。” 李迷这才放下心来、 林隽又把目光,转到左边的页面上。 左边的页面上内容,是朱红色的,想来是刚才李迷在神龛上,一边激发阵引,一边顺手用符笔旁观记录的。 “今日见到了传说中林隽!幸甚!” 此处字迹龙飞凤舞,让人完全能体会到,记载者李迷当时欢呼雀跃的心情。 “林隽和丁当姑娘,相拥在一起,口对口地从井中出现。” 口对口被画了下划线,打了一个问号,表现了李迷对二人以这种尴尬姿势面世的费解。 “井底有老和尚出现,身被重创,疑似有妖气。” “原来老和尚是上任八绝神僧,他杀了自己的五个亲传弟子,吸纳了他们的本蕴。他还杀了一大群凡人僧兵,好生残忍!” 再后面就是记载的拼斗过程,直到林隽开始骂街。 “林隽不愧是师尊盛赞之人,诛心言辞如星河坠地,叹为观止神乎其技。空无和尚根本无法还嘴,毫无招架之功,最后一败涂地。” “天赋绝伦四字,林隽受之无愧。普天之下,若论言辞犀利,恐无人能望其项背。我就算再练百年,也绝难达到此等境界。还是在天赋上相差悬殊,仅凭苦练,断不可行。” 林隽仔细看了看,还好:可能是因为自己语速过快,那些骂人的详细内容,李迷还没来得及一一记录在案。 他继续向下看。 “老和尚被林隽神技压制,我趁机发动阵引。” “空无被天妖烛阴附身,妖力发作想要挣脱禁制。” “顾姓女道友神剑击中天妖竖瞳,我才得以侥幸一战功成,将空无镇压。” 把功绩都写给别人,对自己只是谦虚地顺带一提。 林隽暗自对李迷很是称许。 他看完之后,提起符笔,准备写下自己的名字。 落笔之际,看到“孔明”和“庞统”两个名字,林隽见贤思齐,于是写下了“叶问”二字。 “叶问?” 李迷见立即写的是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向林隽问道:“林道友,为何你写的名字,是叶问二字?对了,刚刚空无老和尚,好像也是叫你‘叶施主’,不是又是何缘故?” “啊,这个”林隽合上册子,递给李迷,解释道:“叶问,是我行走天下的义名。” “义名?”李迷大惑不解:“就是假名的意思,为何要用义名?” 林隽一脸的平静坦然:“李道友,我辈行走天下,只为济世救民,匡扶社稷,不求私利,不图虚名。所以为了不被俗世名利所累,我才用了这个义名。”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做了什么事?” “林道友真是高风亮节!”李迷恍然大悟:“多少人都巴不得天下扬名,林道友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用仰慕的眼光看着林隽:“林道友只做事,不求名,真是令人倾佩不已,确为吾辈楷模!” 听着李迷发自肺腑的赞美,顾月影撇了撇嘴角,转过身去,走开两步,背对着林隽。 林隽自己显得也有些不好意思:“李道友谬赞,真是愧不敢当啊。” 李迷翻动册子,看着“叶问”两字,向林隽道:“这个名字,有什么讲究么?” 林隽道:“叶问,是我极为崇敬和仰慕的一位前辈大宗师。之所以用了他的名字,是为了督促我自己向他学习。” “叶问?”李迷思索了一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大宗师?” 林隽笑笑道:“你看,他老人家贵为一代宗师,却连你都没听闻过。说明这位大宗师,净是做好事不留名了,更是我们的榜样了。” “啊,原来如此。”李迷连连点头:“林道友言之有理。” 他看着册子上另外一页上的“孔明”和“庞统”两个名字,自己也从未听过,不由心中一动。 李迷看了看卧龙凤雏:“我猜,孔道友和庞道友的名字,也是义名?” “是是是。”林隽笑呵呵地道:“这是他们俩的艺名。他们俩说书,你都亲自听过了嘛。这两个名字,还是我为他们取的。” “林道友,我有个不情之请。”李迷看着林隽,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不知道” 林隽闻弦歌而知雅意:“李道友,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帮你,取个义名?” 旁边的顾月影不堪忍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朝着佛陀像的方向,又走远了几步。 李迷点了点,充满期待地看着林隽。 林隽摸了摸鼻子,眼珠一转:“有了!” 第375章 执阵者 林隽笑着看向李谜道:“李道友年纪虽小,却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身手不凡” 李迷打断林隽道:“林道友,小弟没你说的这么厉害。” 林隽呵呵笑道:“反正‘英雄出少年’是跑不掉的了。我为你想的名字,叫做‘方世玉’,正是古籍中记载的一位少年英雄,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方世玉?”李迷轻轻念叨了一声,然后拱手向林隽致谢:“甚好!多谢李道友。” “正事还没办完,就在搞这些无聊的调调”旁边的丁当摇摇头:“看看怎么善后?” 空无大开杀戒,将自己的五名弟子和一众武僧全都当场屠戮。 此时殿中尸横遍地,血水四流。 众人看着眼前的惨状,都是心中惨然,也有些后怕。 本来以为只是来沐浴吸纳一下玄武灵气,结果没想到,却遇到了空无这尊煞神。 所有人又看向了空无。 佛陀像上的金光,变得稳定而平静了下来,像一个外壳,将空无罩在其中。 空无和佛光融为一体,双目紧闭,神情安详。 李谜发动激活阵引之后,才最终以佛陀像镇压住了空无。 其他几人,对他如此年幼,就能有这么高的见识和修为,暗暗感到吃惊。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直伴着雷鸣电闪的狂风暴雨,渐渐小了。 夜幕中露出了一线曙光。 天,就要亮了。 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众人立足不稳,都是摇晃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摇晃的程度,加剧了起来。 难道是要地震了? 林隽脑中,一瞬间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法阵要移动了。”李谜开口说道:“此处阵眼已经崩塌,法阵中仍镇有凶物,玄武灵气不继,法阵将会移回天龙大阵的玄武本阵之中。”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唐木大声问道:“李道友,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离开?” “都撤出阵去。”李谜想了想道:“天龙大阵的玄武本阵之中,凶险更甚,要是被带进阵中,后果难以预料。” 听李谜一说完,唐木当先而行,快步向殿门处跑了过去。 其他人赶快也一起跟上。 殿门紧闭,唐木伸手用力拉开殿门,跨了出去。 紧跟其后的,是胖乎乎的赵赢。 他看着身躯肥硕,动作却极其灵敏快捷。 当日高鲜使团到访天龙宗,昆仑奴德罗巴约要与一众新入门的弟子,比试脚力。 比到后来,能与其有一战之力的,就只有两名新弟子。 林隽有神行百变加持,自然不在话下。 另外一人,居然就是看上去圆滚滚略显笨拙的赵赢。 唐木赵赢出殿之后,紧跟他们后面的是林隽和李谜。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默契地侧身一让,准备让后面的两位少女先行。 丁当和顾月影几乎同时到达殿门。 两人都是抬头挺胸,互不理睬,昂首朝殿门外冲去。 殿门已经被唐木打开,两女冲到殿门处,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下都被弹了回来。 两人猝不及防,都是被撞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林隽一伸手,虽然看似摸到的是空气,却触手冰冷,感觉摸到了一堵墙一般。 他试着迈步向前,也被这堵无形的墙壁挡住。 李谜抢步上前,张开双臂,上下左右地触摸了一遍。 他也发现,这殿门处,有一层透明的阻隔,挡住了去路。 顾月影和丁当也来到了殿门处。 伸手触摸,和林隽、李谜刚才的感觉一模一样。 卧龙凤雏顺利出殿,但是林隽、李谜和两名少女,被困在了殿中。 六人隔着殿门,面面相觑,都是极为诧异。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也同时伸手,摸到了透明的墙壁。 再试着想进殿来,发现却进不来了。 “怎么回事?”唐木侧过头,向赵赢道:“胖兄,怎么就只有咱俩出来了?” “而且,现在咱们也进不去了?” “瞬移法阵,已经启动了。”赵赢摸了摸自己肥厚的下巴:“我们两个,运气比较。” “不是这样的,孔道友。”李谜接过话头:“天龙大阵,只是感应镇压高品修行者。你们俩是因为修为不到上三境,所以毫无阻隔地出去了。” “但是此时阵法启动,就只能出不能进了。”李谜颔首道:“所以你们二位就进不来了。” “这种说法不对啊!那我只是七品,所有修行过的功法体系,都只是七品哦,连中三境都不到。” 林隽一边在面前透明无形的阵墙上用力拍打,一边向李谜道:“现在殿里剩下这四个人,没有人是上三境高品修行者,怎么全都出不去了?” 虽然林隽之前骂人的话很是信口开河,但这次他的疑问,倒正是大家想问的。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谜。 这个年幼的孩童,明明是在场人中最小的。 他却出乎意料地见识广博,隐隐已经成了几人之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主心骨。 李谜闭上眼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法阵移动,需要有执阵者控制。” “此处法阵,是被我所激发,默认将我当做了执阵者。” 他看着林隽,视线在林隽气海处扫了一眼,说道:“法阵移动,还需要有灵气维持,而此阵中的玄武灵气,大多被林道友吸纳。” “如果阵法移动回本阵的灵气不够,就需要林道友来提供,所以你也无法出阵。” 李谜又看看丁当问道:“丁道友从阵眼中出来,我猜测,你一定与老和尚交过手了,不知是也不是?” “不错。”丁当点点头:“我跟老和尚是拼斗了一阵。” 丁当在井底和空无大战,还被其击中三掌。 如果空无不是想着,要完整地取得玄武珠蜕,丁当此刻恐怕已经是具尸体了。 李谜点点头,转向顾月影:“顾道友以破军神剑,刺中天妖烛阴的竖瞳,祛除其妖气。” “所以”李谜解释道:“阵法也对镇压空无和烛阴,各自出力最多的两人,也有所感应。在没有上三境执阵者的情况,把我们四人留在了阵中。” “把我们留在阵中做什么?”林隽听得有些头大:“这个阵法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 李谜还没言声,透明的大殿四壁和殿顶,都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整座大殿,开始以极快地频率震颤起来。 第376章 正道之光 剧烈的抖动和摇晃之中,整座大殿,开始向上升了起来。 大殿的四壁和殿顶都是透明的。 这样一上升,连四人落脚的地面,也变成透明的了。 大殿就像是一个密闭而透明的盒子。 镇压空无并与之融为一体的佛陀像、殿中的林隽、李谜、顾月影和丁当,都在这个盒子里面。 随着盒子的上升,佛陀像和他们四人,也一起升起。 而被空无所杀那些人的尸体,都留在了原地。 甚至满地的血水,也没有分毫的减少。 赵赢和唐木被大殿的剧震之力,弹开到了一丈开外。 大殿越升越高,很快就到了空中十多丈高的地方。 震颤的频率越加快速,光芒连连狂闪之下,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光芒突然在一瞬之间消散。 大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卧龙凤雏站在原地,相对而视,都是吃惊得合不拢嘴。 殿中的四个人,都是头晕脑胀,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尽是嗡嗡之声。 脚下虚浮,连站都站不稳,像是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地左右蹒跚。 林隽眼前不能视物,耳中除了嗡嗡声,也听不到其他响动。 他只有抬起双臂,竭力保持平衡,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在左右摇晃的时候,他的左手臂被装了一下,感觉是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臂。 两人都是同时伸手,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 林隽握住的手,柔滑细腻,应该是女子的手。 还未来得及反应,林隽右手也被人握住。 跟着背上微微一痛,应该是撞上了墙壁。 林隽左右手各握住一人,靠在墙壁上,才稍微缓过神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突然一个急速的停顿。 林隽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觉。 他的后脑壳也磕了一下,眼前金星乱闪。 缓了好一阵,林隽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头顶上的天幕是极蓝极蓝的颜色,透明而纯净,如同翡翠一般。 他看看左右,握住的,正是顾月影和丁当的手。 顾月影在左,丁当在右。 两名少女,也是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 她们不约而同,从林隽手中抽回了自己手掌。 林隽默默鼻子,尴尬地笑了笑。 他定睛一看,李谜在大殿的正中央,还牢牢地抱着佛陀像。 四人从急速瞬移的状态中,静止下来,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林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向李谜道:“李道友,咱们这是到本阵了?” 李谜松开紧紧环抱住佛陀像的双臂,左右看了一下:“应该没有。” 林隽和两位少女,也都下意识地向左右看去。 他们现在的所在,是在一处高山环抱的山谷之中。 山谷中青草红花,景色甚美,不远处还有一处湖泊,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四周的高山,山腰以上都是白雪覆盖。 他们竟是到了雪山群的谷底。 林隽感受了一下,却并没有凉意寒气。 想必是被法阵所阻隔。 林隽走上几步,来到李谜身边,向他问道:“李道友,你说这里不是本阵,那为何法阵会瞬移道这里来呢?” 李谜思索了一下道:“法阵瞬移,需要玄武灵气维持,现在想必是灵气耗尽了。” 林隽一摊手:“那现在如何是何?” 他指指殿门方向:“灵气耗尽,那我们应该就可以出阵了。不过” 林隽看着佛陀像道:“难道就把佛陀像扔在这里,就此袖手不管了?” 顾月影闻言,大声道:“怎么能不管了?一定要想办法,把佛陀像送到本阵去,再行镇压,不然岂不是遗祸无穷?” “顾道友言之有理。”李谜点点头道:“法阵将林道友留在阵中,就是为了以你吸纳的玄武灵气,来驱动法阵继续移动。” 林隽看着佛陀像道:“现在法阵中的玄武灵气耗尽,老和尚和天妖烛阴不会跑出来?” “暂时应该不会。”李谜也看了看佛陀像:“法阵已经将空无和烛阴封印,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事。” 他又指指顾月影和丁当:“她们二位,留在法阵中,不就是护阵之人?” 林隽点点头,又问李谜道:“那我应该如何做?” 李谜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围着佛陀像转了几圈,然后才说道:“容小弟先找到灌注灵气的入口,林道友再行施为。” 林隽点点头:“那好,李道友你先来。” 李谜于是凑近佛陀像,仔细上下左右地观察起来。 在李谜寻找灵气灌注入口的时候,林隽来到丁当身边,向她问道:“丁当姑娘,阵眼中外泄的玄武灵气,都是被吸纳进了玄武珠蜕之中,如何将灵气从中取出,麻烦你指点一二。” “玄武灵气极其珍贵,你就舍得这么用在这驱动法阵上?”丁当歪着头看看林隽:“不觉得可惜么?” “道之所在,义之所存,有什么好舍不得?”林隽慷慨激昂道:“而且本来这玄武灵气也并非属我所有,取之于天地,用之于社稷,也没有什么可惜,对不对?” 丁当看了林隽一眼,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此时,佛陀像旁的李谜招呼了林隽:“林道友,你来一下。” 林隽连忙来到他身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还真有点问题!”李谜皱眉道:“虽然老和尚和天妖烛阴被封印了,但是二者其实都并未进入沉睡状态,他们的境界都极高,现在神识还在奋力挣扎。” 林隽吓了一跳:“那他们不会马上蹦出来?” “那倒不会。”李谜道:“只不过我的神识之力,远不如二者。即使他们不在全盛状态,我也无法找到灵力灌注入口。” “你跟我说这些”林隽看了李谜一眼:“难道我还能有办法?” 我尼玛一个七品扑街崽,神识再如何强大,也不至于强得过这两个上三品的妖孽啊。 而且,我连如何探查灵气注入口的法门,也是一窍不通嘛。 李谜看了看林隽,欲言又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 林隽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只是什么?李道友,咱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用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 “啊,林道友说的极是。”李谜看看顾月影和丁当,见两人也在好奇地看着自己和林隽这边。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向林隽道:“林道友,你可不可以,再当面臭骂这个老和尚一顿?” “啊?”林隽闻言张大了嘴巴。 这个请求,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看了看佛陀像,再看看一脸好奇的顾月影和丁当,深吸了一口气,作出了决断。 林隽知道,自己那一顿臭骂,让自己在她们那里印象分扣减了不少。 不过,我是为了镇压妖魔,就算是口吐芬芳,那我也是正道之光! 他扭头向两位少女微笑道:“麻烦你们,堵上自己的耳朵,谢谢。” 第377章 神功炸裂 顾月影和丁当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问道:“你要干什么?” 林隽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要代表正道,痛斥老和尚和天妖烛阴!” 两位少女非常同步地白了林隽一眼,各自走向一个角落,盘膝坐下,开始闭眼调息。 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林隽清清嗓子,轻轻咳嗽了两下,脑中调动人工智能系统,看有没有什么吐槽老和尚的佳句。 旁边的李迷又道:“林道友,我有个建议。” “啊?”林隽看着李迷:“李道友请讲。” “我听说,林道友曾经在朝歌城午门三司重审的时候,说了一段自辩词。”李迷挠挠头道:“一般来说,对有韵律的言辞,人的反应会更敏锐一些。” “你的意思”林隽摸了摸鼻子道:“是要我骂老和尚的时候,还有带点节奏?” “如此当然最好。”李迷笑笑道:“以林道友做出《水调歌头》、《满江红》以及《青花瓷》的大才,想来应该并非难事?” 我尼玛怪不得这孩子是我的铁粉呢! 原来连我的这些成名大作,都已经传到大随边境来了。 好的作品,那就是好的作品! 不管在任何位面、任何时代,都会不胫而走,众口流传的嘛。 李迷又道:“先前林道友从一岁骂到七十多岁那段,就颇精彩,惜乎过于举重若轻,感觉欠缺了一点气势。” 小伙子,你对我的期许,还蛮高的嘛! 林隽想了想道:“我听空无老和尚说话,口音中似是带有川蜀口音,李道友你有没有觉得?” “嗯,的确如此。”李迷点点头:“也许老和尚的师傅是川蜀人氏,也未可知。他说话带有口音,不足为奇。” 李迷有点好奇:“川蜀口音,和官话相差不大,也比较容易听懂。这有什么关系么?” “关系大了!”林隽心中顿时有了底:“川蜀俚语,骂人颇有韵味和气势,我猜老和尚应该能听得懂。我准备试一试。” 他朝李迷微微一笑:“下面这段话,颇有节奏和韵律,请李道友雅正。” 李迷同样报以一笑:“那小弟就拭目以待、洗耳恭听了。川蜀口音,小弟也大概能听得懂的。” “李道友,你听好了。”林隽拍拍胸口:“要是老和尚还有神识之力,我能骂到他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李迷不再说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隽走到佛陀像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气开声。 一长串巴蜀俚语,从他口中汹涌澎湃地冒出来,超佛陀像中的空无和尚喷了过去: skr,skr 你长得稀球矮,还要跟我freesyle; 老子词库像大海,决得你娃脑壳甩; 你就skr嘤嘤怪,喜欢勾栏吃荤菜; 龟缩井底没日晒,欺师灭祖投别派; 你还skr宝批龙,戴尼玛个烂美瞳; 你还skr猪儿虫,穿的都是灯草绒; …… 你还skr老流氓,搭起板凳翻院墙; 翻墙过去亲野狗,野狗都嫌你很丑! 林隽音调顿挫有致,极富韵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李迷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虽然他没有完全听懂林隽说的那些内容,但是这股气势,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他赶紧开始做正事,在佛陀像的身上寻找。 随着林隽的声音不断,李迷很快有所发现。 他朝林隽竖起了大拇指。 林隽口中还在说: 你还skr死太监,费心巴力想日天 见李迷的表示,知道这一顿痛骂,已经奏效,于是这才住口。 就在这时候,佛陀像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下把林隽吓得不轻。 他下意识地连退了好几步。 佛陀像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愤恨之意。 林隽下意识地大喊一声:“佛陀他显灵了!” 李迷正蹲在佛陀像后面,闻言赶紧向前面走来。 林隽指着佛陀像的脸,向李迷道:“李道友,你看,他睁眼了!” 李迷看了看佛陀像如要喷火的双眼,向林隽道:“林道友,你的口技果然了得。空无的神识已经被你激怒,我很容易就找到灌注灵气的入口了。” 林隽不无担心地看了佛陀像一眼:“老和尚不会从里面蹦出来?” “应该不会。”李迷又看了看写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的符篆:“符篆镇压之力尚算稳定,老和尚的修为都被镇压封印住了。” “那我就放心了。”林隽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还是有点后悔: 是不是不应该骂得这么狠? 要是老和尚以后出来了,会不会记仇? 他的心刚刚踏实下来,佛陀像口唇翕动,幽幽说出一句话来:“骂谁是死太监呢?” 听到佛陀像开口说话,林隽和李迷都是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林隽马上连退数步。 李迷却是浑然不惧,反而凑近符篆仔细查看。 片刻之后,他回头向林隽道:“林道友,没什么的,无需惊慌害怕。老和尚被镇压住了,只是能借佛陀像之口,说两句话而已。” “我会怕他?”林隽闻言又踏上两步,走到佛陀像跟前。 他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怎么老和尚对“死太监”三字,这么敏感? 不好好待着,居然敢睁眼说话吓人,看我怎么怼你? “骂谁?谁搭腔,那就是骂谁了。” “本座自有大量,不想和你这小辈做口舌之争。” “你是个阴阳人!” “你信不信本座杀你全家!?” “你是阴阳人,烂屁眼儿!” “我杀你” “你是柠檬头、老鼠眼、鹰钩鼻、八字眉、招风耳,大翻嘴,老姜牙,灯芯脖子,高低膊,长短手,鸡胸、狗肚、饭桶腰我要是你,我早就自尽了!” 李迷被林隽这番一气呵成的炸裂表演惊呆了。 佛陀像也沉默了。 过了一阵,他才又目视林隽,目光极为阴森可怖:“从本座记事以来,就没有人这样对本座说话。你很好,居然敢这么骂人!” “我身为大随四品将军,此处殿内我最大。你不过是个被镇压的,外邦民间组织退休管理人员。我站在这里说话,你还竟敢坐着!” 林隽一脸的正气凛然:“我不骂你,那我骂谁?” 佛陀像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坐么?等我出来,将你全” “全你老母!”林隽一摊手:“等你能出得来,再做打算。” 佛陀像知道自己吵不过林隽,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 李迷凑到林隽跟前:“林道友,咱们做正事?” 第378章 三师开吾脉 “好,做正事。”林隽点点头:“我被这老和尚,气得头脑发昏,差点把正事都给耽误了。” 李迷看了看表情极其难看的佛陀像,心中暗道: 被气得头脑发昏的,恐怕是被大哥您骂的这位才对 李迷指了指佛陀像:“我已经找到灵气入口,下面的事情,就需要林道友把玄武灵气,适量地灌注进去了。” 林隽看看自己的气海位置,玄武珠蜕进入之后,此刻全无光芒,他也觉察不到任何异样。 李迷看着林隽,等他行动。 林隽表情尴尬,并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玄武珠蜕中的灵气,转为自己所用。 他向李迷道:“李道友,这玄武珠蜕的用法,我还不是很清楚,得得问问别人。” 李迷点点头,表示理解:“玄武珠蜕本在丁当道友口中,你们出现的时候,她就是正在嘴对嘴地交付给你,对?” 兄弟,你这样就把天给聊死了 林隽深情更加窘迫。 但是李迷看着他的目光,坦诚而直率,完全就是在讨论一个学术性问题的模样。 “咱们去问问丁当姑娘啊。” 林隽估计自己现在的感受,就和被自己臭骂了一顿的空无差不多。 他连忙向丁当走了过去。 李迷于是也跟了过去。 丁当正在闭着双眼调理气息。 只不过林隽不清楚,她修行何等功法,还要在两边耳朵上贴上隔音符。 林隽伸手取下丁当耳边的符篆,向她说了声“劳驾,打扰一下。” 丁当睁开眼睛:“骂完了?” 林隽呵呵笑笑,点点头道:“骂是骂完了,有点新问题,要请教一下。” “说。”丁当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是这样的。”林隽指了指佛陀像:“你也知道的,现在需要我,把玄武珠蜕中的灵气,灌注一些到佛陀像里面去,不过” “不过你不知道,怎么把玄武珠蜕中的灵气,转为己用。”丁当一下就领会到了林隽的意图:“你是想让我教教你?” “这不会是什么师门不传绝学?”林隽拱拱手道:“方便的话,请指点一二。” 他向丁当笑笑道:“你在井底之时,激发出了伪上三境的修为,应该是因为体内有玄武珠蜕之故?” “没错。”丁当点点头:“不过我的暂时越境,是因为我本身的修为,离那个境界就不远。有玄武珠蜕加持,我师傅事先就为我激发了伪境,只是不能持久。” “至于如何吸纳出珠蜕里面的灵气。”丁当想了想道:“第一,我也不会,第二,我族的功法,也不一定适合你练。” 你可拉倒。 之前你不是刚拿了一本魔族功法给我练的吗? 看着林隽的表情,丁当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她又向林隽道:“之前给你练的《屏息术》,是师傅交待过,可以让你学的。” 丁当强调:“我师傅,是不会错的。” 林隽和李迷对视一眼,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均感挠头。 这下可怎么办好? 丁当向顾月影努努嘴:“找她问问,你们同宗同源,说不定她有办法呢。” 对啊。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林隽和李迷立即又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来到顾月影的面前。 顾月影和丁当刚才一样,也是耳边贴着符篆,正在闭目运气调息。 林隽跟她就要熟稔多了。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顾月影肩膀。 顾月影睁开眼,见面前是林隽和李迷,于是取下了耳边的符篆。 “顾师姐,有没有办法,把我气海中玄武珠蜕中的灵气,取出来?” 顾月影像在看白痴一样看了林隽一眼。 她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浮尘,向林隽道:“你不是已经学过了么?” “学过了?”林隽摸摸鼻子:“什么时候?” 顾月影脸现不愉之色,她朱唇轻启,轻轻说了三个字:“观星经。” 林隽一拍自己脑门,自己的确是很白痴。 观星经吸纳的,是星辰之力。 而玄武灵气,不正是来自天上的玄武星宿? 他偷撇了顾月影一眼,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也难怪,《观星经》还是当初在长明祠中面壁思过的时候,顾月影冒着违反门规的风险,私底下偷摸给自己的。 现在还在问她,对人家的无私风险,显得有些太过忽视了嘛 林隽讪笑了一下,向顾月影道:“多谢师姐指点。” 顾月影向佛陀像走去:“那你就施为,我会为你护法。” 林隽连忙跟上,口中说着:“有劳师姐了。” 三人向佛陀像走去。 丁当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觉得自己也应该尽一分力,为林隽护法,也走了过来。 四人来到佛陀像前。 李迷向林隽道:“林道友,我先行运转功法,入口自会显露,你只要将手掌按在入口处,灌注进灵气就可以了。” 林隽点点头,表示收到。 丁当想了想,向林隽道:“我提醒你一下:玄武灵气,集天地之力,强大丰沛,非寻常人等,可以轻易承受。不管任何种族修行者,灵脉数目少了,或是强度差些,恐有爆体风险。” 她这么一说,倒是吓了林隽一跳。 丁当看林隽脸色不善,于是又道:“倒也不必太过顾虑,小心谨慎一些也就是了。” 上下打量林隽一下,丁当又道:“素未谋面的金顶老仙,都知道你天赋绝伦,你道树上开出的灵脉,有多少条?” 林隽闭口不言。 丁当以为他不想透露自己底细,又道:“我听师傅说,曾经认识一位大能,此人道树上,开出了一百零八道灵脉。就算不及,你怎么也得开出了一百道往上?” 林隽继续沉默。 李迷都感到好奇,向林隽道:“林道友,按小弟所想,你的灵脉应该极其强大。难道?” 朝歌城午门三司回声,林隽的诊断结果,是顾月影的师尊,归清真人做出的。 林隽的情况,她当然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种情况,让她如何开口? 那不是损了林隽颜面么? 最后还是林隽自己勇敢了一把:“这个我的道树上,现在一道灵脉,都还没开出来。” 李迷和丁当闻言大吃一惊,这太过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这下没搞头了 林隽接着又说道:“但是我体内,有别人帮忙开出来的灵脉。” 一听他这话,李迷和丁当就更为吃惊了。 要想在一个人体内,开出一道灵脉,那是非大宗师境界,或者有宗门留下的重宝不可的! 顾月影很聪明,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向林隽道:“是那位嗜好美食的老药师,为你开的灵脉?” 当时卿北溪和他们两人,俱在长明祠中。 顾月影还蒙其青睐,学到了一套剑法,因此深知此人的不简单。 林隽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三位前辈,都为我开过灵脉。”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被震惊到了! 第379章 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凡是能为他人开灵脉的,无一例外必是大宗师境界,或是消耗天材地宝,方能达成。 而放眼天下,大宗师之境者,屈指可数。 至于要消耗宗门的重宝,除非是不世出的绝顶天才,谁又舍得? 如果是绝世天才,自身又怎么会开不出灵脉来? 林隽说有三位前辈大能,为他开过灵脉,这当然会让其他三人大为吃惊。 李迷感慨道:“师尊所言,果然无需。林道友若非天赋绝伦,又怎会有如此际遇呢?” 丁当和顾月影固然也极惊诧,却并未言声。 林隽笑笑道:“还是先做事。请三位为我护法。” 说完盘膝坐下,开始运转《观星经》功法。 《观星经》有上下两部。 上部是顾月影交给林隽修行的,里面内容为如何和星辰呼应沟通,吸纳其中的力量。 而下部则是镌刻在天龙宗长明祠的照壁上,林隽自己自己发现的,主要是如何转化星辰之力,以为己用。 林隽现在运转的,正是下部的功法。 林隽的气海位置,发出了光亮。 一股澎湃而强大的冰寒之力,从气海中的玄武珠蜕中涌出。 这股力量极其原始而纯粹,充满了蛮荒的感觉。 林隽虽然有所思想准备,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其他三人神情都略显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隽。 林隽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如同寒风中枝头上的树叶一般。 他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凉意,体内有一道寒流,在各道灵脉中穿行,又回归到气海之中。 现在他的肉身强度增加,灵脉也相应变得更为坚韧,被冰凉的寒意侵袭,倒也抵挡得住。 片刻之后,林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的气海中,已经充盈了玄武灵气,无法再继续容纳了。 林隽口中出气,都带着缕缕寒气,足见灵气的精纯度极高。 林隽定定神,再运转灵气走了一个周天,发现体内并无异状,这才站起身来,向三人点点头道:“好了。” 然后又向李迷道:“李道友,下一步怎么做?” 李迷说声“随我来”,当先举步而行。 四人一起转到了佛陀像的背后。 李迷伸手按在佛陀像后心位置,口中念念有词。 没过多久,佛陀像的后颈正中位置,金光一闪,出现了一张符篆。 李迷收回手掌,向林隽道:“林道友,将玄武灵气,注入这道符篆里面即可。” 林隽点点头,走上前去,双掌按在符篆上。 他没有单独学过什么掌法,只是在修行“生死符”的时候,连带着也会了“六阳掌”。 于是按照“六阳掌”的法门,将气海中的玄武灵气,顺着灵脉发了出去。 这一下,他却发现,气海中的玄武灵气,并不完全听自己使唤,流转速度极慢不说,能发出去的数量也很少,简直就如抽丝一般。 林隽收回手掌。 旁观三人都有些不解。 丁当指指佛陀像:“这就好了?” 李迷看看符篆:“没有啊。” 顾月影则是直接问林隽:“怎么回事?出什么状况了?” “嗯”林隽皱眉道:“好像玄武灵气,不太听我使唤。” 他想了想又道:“我再换个办法试试。” 会不会是“六阳掌”和玄武灵气,会有阴阳相克的情况呢? 林隽又运转“六脉神剑经”的功法,将玄武灵气驱入六道灵脉中,试图发出剑气。 状况依然存在。 流入六道灵脉的玄武灵气,也是既少还慢。 还好此时只是需要输出灵气,如果是与人动手,那林隽已经死了八回了。 一看林隽的神情脸色,其他三人就知道情况不妙。 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筹莫展。 “你的境界太低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让四人都惊了一下。 说话的声音,居然是来自空无。 四人互相看了看,又转回走到佛陀像前。 此时空无在佛陀像中,已经与之融为一体,身上发着淡淡的金光。 见四人来到自己面前,空无口宣一声佛号,然后向林隽道:“你的境界太低微了,神识之力虽然深厚,可惜品级不够,怎么驾驭得了玄武灵气这种天地之力?”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林隽一脸的疑惑之色:“大师莫不是又在动什么心眼么?” 他心中暗道: 连太阳的星辰之力,我都可以吸纳驾驭。 这玄武灵气又有何玄妙,导致我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 会不会只是功法不适合? 老和尚满肚子坏水,是不是又在挖坑等我跳? 林隽对空无说话的动机,很是怀疑。 “本座只管保持缄默,汝等便束手无策。” 空无此时的眼神,澄净透彻,和之前的癫狂状态,完全是判若两人。 他又开口道:“时间无多,你再犹豫不决,烛阴再醒来,本座也帮不了你了。” 说话的时候,空无神情挣扎,显得极为痛苦。 四人对望了一下,隐隐猜到了什么。 空无本身是得道高僧,刚刚在井底中,有时却自己和自己说话,就像是疯了一般。 想来应该是被天妖烛阴的神识,侵蚀了本体之故。 林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向空无问道:“那依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空无对林隽此问,似乎早有准备:“你不是有一枚玉佩么?里面的神识,就足够强大了。” 在井底对战之时,林隽和丁当跑路的时候,就是各自手持玉佩,显然是被空无看到了。 对空无的建议,林隽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踏实。 他向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向大殿角落走去。 林隽这些小动作,都被空无看在眼中。 空无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目。 四人来到大殿角落,林隽看看三人:“怎么样?你们觉得,老和尚说的话,靠不靠谱?” 三人都没有马上答话。 想了一想,李迷看看林隽:“不如试试?” 试试?会不会试试就逝世? 林隽又看看顾月影和丁当:“你们觉得呢?要不要试试?” 这两位少女,都是心志坚毅,杀伐果敢不下于须眉之辈。 只是略一思索,便都颔首同意。 那试试就试试。 实践出真知。 亲身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林隽取出了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他眼前突然寒光一闪。 第380章 大师请听题 林隽下意识地微微向后一缩。 眼前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 李谜手握短匕,刃尖朝向自己,向林隽道:“林道友,尽管拿去用好了。” “李道友,你这是何意?”林隽瞅了一眼短匕:“我拿来何用?” “激发宝物中的神识分魂,必祭以自身精血。”李谜显得很体贴:“七品以下,用这个更便利一些。” 林隽想起来了,在山道血战那次,自己就是手中创口迸裂,鲜血流淌,才激发玉佩中的神识分魂。 他和丁当持玉佩入湖底井下阵眼,并没有献祭精血,那时候玉佩就跟房卡的作用差不多。 林隽说声多谢,接过短匕,在自己手掌上比划了一下。 李谜凑上去:“林道友,需不需要小弟帮忙?” 林隽连连摆手:“心领了,我自己来。” 他举起短匕,稍稍有些迟疑,在自己右掌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割了一刀。 常态下,人在非紧迫情况下,要以利器伤害自己,多少都会有所留力。 即使是大部分自杀的人,心理上也会本能存在犹豫和恐惧,也会惧怕疼痛。 这些都会导致下手的时候,很难一次成功。 所以在切口的一端,往往会存在几个浅浅的划痕——这就叫做“试切创”。 又被叫做“踌躇伤”。 林隽此时对自己下手,也并未用力。 刀刃过处,只是渗出了几粒血珠。 丁当见状,奚落了两句:“你还是别自己动手了,请个人帮忙。” 说着有意无意瞥了顾月影一眼:“就是不知道有些人,下不下得去手。” 丁当话音刚落,就见顾月影一伸手,握住了林隽的左腕,将他手掌向上摊开。 之间顾月影背上一道剑光闪过,“破军”神剑带着剑鸣之音,脱鞘而出。 林隽还没来得及喊声“轻一点”,破军神剑就从他左掌上方一掠而过。 手掌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之感,一道血痕立刻冒了出来。 “破军”神剑又唰地一声归鞘。 顾月影看了丁当一眼,鼻中轻轻“哼”了一声。 林隽右腕又是一紧。 转头一看,丁当握住了他的右腕,将他掌中短匕夺过。 丁当握住短匕一划,在林隽右掌中拉出了一道血痕。 林隽和李谜顿时都呆住了。 尼玛需要这样吗? 两位大姐,都不林隽当人看啊。 林隽苦笑着看看顾月影,又看看丁当。 心道:姑奶奶们,我哪里得罪你们两位了? 他左右顾盼,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呢?” 丁当一伸手,又拉起了林隽的右手。 林隽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大姐,你还想怎么样?” 丁当取出玉佩,递给林隽:“两面玉佩一起用,应会事半功倍。” 林隽这才伸手,去接过了丁当手中的玉佩。 丁当拉林隽这一下,手上已经沾满了他掌中的鲜血。 她递给林隽的玉佩上,都留下了一个血色的手印。 林隽向丁当道:“听说只有与神识分魂的主人,有血脉关系,或者是曾被其抚顶什么的,才能激发神识分魂。” 他看看带着丁当血色掌印的玉佩:“你这面玉佩给我,有没有用啊?” “试试不就知道了?”丁当笑笑道:“再不快点,血干了还得重来啊。” 林隽闻言不再多问,又取出自己的那面玉佩。 他双手各自握住一面玉佩,鲜血渗入玉佩,立刻隐没不见。 两面玉佩同时一亮,各有一个光点,流入林隽体内。 林隽神识中轰鸣了一下,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他连忙走动几步,来到佛陀像的身后。 林隽此时并未运转任何功法。 他就是下意识地将气海中的玄武灵气,向灵脉中输送流转。 林隽的两个拳头,打在了佛陀像背后的符篆上。 这次玄武灵气流转的速度和数量,比起刚才数倍以计,源源不断注入符篆之中。 符篆被灌注了玄武灵气之后,渐渐亮起,呈现冰雪寒光之色。 李谜跟着林隽,转到了佛陀像的背后。 顾月影和丁当则留在佛陀像正前方。 刚才空无开口说话,让两人都心生警惕,注意着佛陀像的动静。 佛陀像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空无脸上显现出挣扎煎熬的神情。 两位少女都是调整气息,蓄势待发。 一旦出现什么异状,就会暴起出击。 她们最终没有获得出手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无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平静淡泊,最后则是一种释然的神色。 虽然输出的是冰寒的玄武灵气,林隽的灵脉中如同雪水流过,但是他额上却满是汗水,汩汩而下。 过了好一阵,林隽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双拳。 他神情很是疲惫,就这么一阵的输出,也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林隽的双拳离开符篆之后,符篆上的亮光四散,没入了佛陀像中。 四人感觉脚底微微颤抖,整座大殿有开始有了动静。 林隽来到丁当面前,把她的那面玉佩,还给了她,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喘起了粗气。 丁当接过玉佩,取出一张丝巾,擦去上面的血痕,再放入怀中。 顾月影依旧警惕地注意着佛陀像的动静。 李谜则是沿着大殿四周的透明墙壁游走,不时伸手去触碰一下。 林隽瘫坐在地上,歇了一阵,然后抬头朝佛陀像看去。 此时佛陀像也正好看向了林隽。 林隽只觉佛陀像中来自空无的眼神,变得清澈深远,透明干净,充满了圣洁的禅意,还有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味道。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林隽看看双手还在流血的创口,心道还好,总算没有枉费老子挨了这两下。 只听空无口宣佛号道:“施主大智大勇,确是不可多得的年轻俊彦。多谢施主拯救了。” 林隽拱拱手:“大师何必客气?反正主意还是你出的。果然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多谢大师指点了。” 空无点点头:“本座还有一事,要请施主去做,如此方才稳妥。” 林隽一听有些头疼。 尼玛你刚刚出个主意,还得老子挨了一剑又一道,现在还想怎么样嘛? 口中还是说道:“大师请讲。” 空无道:“本座业障缠身,常会有无妄之想,才让天妖烛阴,有可乘之机。” 他看看林隽又道:“我观施主才思敏捷,兼而口若悬河。故此有所求,想看施主有没有良策?” 林隽看看空无,心中嘀咕:老和尚这是几个意思? 内涵老子说脏话骂人素质低么? 还是有什么难事,恶意吹捧几句,然后丢个什么困难的任务包出来? 他心念电转: 该不会是让老子再臭骂他一顿?! 空无见林隽眼珠转动,却不搭腔,知道他并不信任自己。 他于是又向林隽说道:“施主脑中,有没有什么需要劳神费心思量的难题,让人需要全心投入,无暇分神?” 这是什么古怪的要求? 四名少年面面相觑。 略一思索之后,李谜道:“如果有一个难题,需要全心思虑,就会暂时抛开贪嗔痴之念,故而不会被心魔邪念所趁。” 空无点点头:“正是此意。” 哦,原来是这样? 林隽略一思索,心中顿时就有了主意。 心中盘算了一下,这种世纪难题,应该会让空无费一番思量才对。 他微微一笑,向空无道:“大师请听题。” 第381章 妖是妖的妈生的 不光是空无眼神专注起来,连其他三人也是大起好奇之心。 众人都盯着林隽,看他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向大师请教一下:天妖烛阴,是如何所生?”林隽目注空无:“大师可知晓么?” “天妖烛阴者,人面龙身,竖瞳。”空无不知林隽何意,斟酌着说道:“《大荒北经》所载,其开眼为昼,闭眼为夜,摄人魂魄以补自身” “等等”林隽打断空无:“大师,你这个审题方式有问题,阅读理解不是你这样做的嘛。我的意思是——烛阴,是怎么生出来的?” “烛阴如何生于世间?”空无想了想道:“烛阴虽是天妖,却也是其母所诞。” “嗯。”林隽点点头:“其实人和妖,都是妈生的。” “不同的是,人是人的妈生的,妖是妖的妈生的。” “作妖就像做人一样,都要有仁慈的心。” “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而是人妖” “啪”地一声,丁当在林隽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怎么这么多废话?没完了是?” “叶施主这些话,充满禅机,玄妙无比。” 空无却说道:“只是其中的道理,本座暂时还没领会透彻。” “这话不是我说的。”林隽笑笑道:“大师,这些话,其实我也是一位高僧讲的。” “怪不得!”空无有些好奇道:“不知道是哪位高僧所讲?本座也算是遍览佛经,怎么从未见过记载?” “啊。这位高僧,大师你肯定不认识。”林隽道:“这位高僧法号叫做玄奘,天下没多少人知道他的。” “玄奘大师啊”空无叹道:“只听刚才施主那几句话,便知这位高僧必然是佛学深厚了,可惜恐怕本座是没有什么机会认识他了。” 你一定不想认识他的林隽心道:说不定你还会想要当场掐死他。 他又向空无道:“大师应知,烛阴实为妖龙。母龙诞下龙卵,烛阴从龙卵中破壳而出,方此化为龙形。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空无点点头:“不错,的确如此。” 林隽正色道:“那么问题来了——以大师所见,这世间,到底是先有龙,还是先有卵呢?”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被林隽结合现在的实际,转化为了“先有龙,还是先有卵”的问题。 这是一个困扰了无数贤者的世界级难题。 前赴后继的智者们,不断地去探索并讨论,甚至衍伸到了生命与宇宙的起源问题,及其世界的本质。 现在林隽提出这个论题的时候,不只是空无一个人在听。 一旁的顾月影、丁当和李谜,同样也听到了林隽说的话。 林隽刚刚说完,丁当下意识地就说道:“当然是先有龙了,没有龙,谁来产卵呢?” “肤浅!”顾月影立即驳斥道:“没有卵,龙又从何而来?” 两女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鄙薄之意。 李谜左右看看两个少女:“你们说得,好像都有点道理” 他虽然早慧,但是却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论题。 李谜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向两位少女道:“两位道友,这个论题,太过让人费解” “到底是先有龙,还是会先有卵,似乎都有道理,但是好像又都不对。一时半刻之间,恐怕也很难想得明白。” “以小弟之见,不如还是让空无大师自己去解题。” 林隽听了李谜的话,暗自点头。 这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嘛。 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现在本来就是应空无之邀,林隽为他老人家出一个烧脑的论题。 好让老和尚集中神识,无暇去顾及贪嗔痴念,免得又惊起了天妖烛阴。 至于到底是先有龙,还是先有卵,关大家屁事! 他们把法阵护送到本阵,就算大功告成。 两名少女也都极聪慧,一听李谜所言,也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不再争执。 眼看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马上缓和了下来。 这个问题,则毫无悬念地难住了空无。 他紧闭双目,白眉微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谜又围着佛陀像转了几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然后向其他三人点点头。 林隽指了指大殿一角,四人一起走了过去。 大殿中万籁俱寂,只有阵法重启中的微微嗡嗡轻响声。 现在已是初夏,空中却有雪花开始纷纷飘散,落在头顶上的透明殿顶上,瞬间融化。 外面雪花纷纷飘洒,殿内却并无寒意,仍然如同春日一般温暖。 四人来到大殿一角,团团站定。 林隽向李谜道:“李道友,依你估计:还有多久,咱们才能到达本阵?” 李谜一脸茫然:“林道友,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去过本阵。而且现在咱们到底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顾月影一听,又问道:“那你如何驾驭这法阵,前往本阵呢?” 李谜摇摇头道:“这不是我能驾驭的。” 他又解释道“法阵和本阵之间,互相能有所感应。塔兰寺井底的阵眼崩溃之后,法阵自然会向本阵靠过去。” “我要做的,只是激发阵引,林道友将玄武灵气注入之后,我保持住阵法处于活阵状态即可。” “原来如此。”林隽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道:“那为何现在法阵还没有开始移动呢?” “刚才阵法从塔兰寺中移出,耗尽了灵气。”李谜解释道:“林道友将灵气注入之后,阵法重启,需要将灵气转化为阵法之力,这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林道友的境界现在还不算高,借助了前辈先贤的神识分魂,灌注入阵的灵气不多,所以阵法启动的时间,可能要久一点。” “而且,这次注入的灵气,未必能维持到法阵进入本阵。”他看看林隽:“说不定还需要林道友,继续灌注灵气。” 林隽抬起双手,看着自己双掌中的创口,又看看李谜:“你的意思,如果阵法之力耗尽,我还要再挨上两剑?” “不一定。”李谜认真地点点头道:“有可能是四剑、六剑、八剑、十剑” “打住!”林隽立即阻止了李谜:“大哥,你可别这么给我加祝福!” 直到现在,四人才难得的同时笑了笑,气氛终于也轻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候,丁当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丁当。 第382章 来自卧龙的警告 丁当和一般女子不同,脸上并没有任何难为情的意思。 她反而大大方方地向三人道:“忙活了一晚上,我饿了。三位道友,有没有人带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连肚子饿都会传染人。 丁当一语说罢,其他三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顾月影左右环顾了一下:“咱们被困在法阵之中,恐怕谁都没随身携带吃食?” 李谜点点头,接茬说道:“没有到上三境的修行者,还是需要吃饭喝水的。就算咱们比寻常的普通人要更能挨饿扛渴,可也不能一直不吃不喝啊。” 林隽说声“你们等等啊。” 他把神识沉入指环中,查看有没有吃食。 这次出发得很仓促,他走得很急,也根本没什么准备。 只有看看师傅卿北溪他老人家,有没有留什么存货了。 卿大宗师果然是吃货,林隽惊喜地发现,指环里面吃的东西居然不少。 只不过都是点心居多,熟食就比较少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点心充饥。 每个人经过昨夜的折腾,都是饿得不轻。 尤其是林隽,他比起其他三人,还多经历了前晚的春色楼地窖血战,更是疲惫不堪。 现在他无比怀念,昨天吃过的那顿香喷喷的羊羔肉。 四人一边吃,一边商量后面的事情怎么办。 林隽有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学生时代,和同学们外出春游踏青,坐在一起野餐。 一种久违的快乐,重新又涌上了心头。 吃完点心,众人均感口渴,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清湖泊,只能徒唤奈何。 丁当想了想,走到大殿边上,伸手按在透明的墙壁上。 只见墙壁上流光一闪,丁当从中穿了过去。 其他三人正在诧异之时,又见丁当走了回来。 丁当扬了扬手,她手中正握着一枚玉佩。 林隽顿时会意,这枚玉佩,正是出入法阵的通行许可。 于是他向四人道:“我去打点水,来给大家喝。” 说着伸手取出玉佩,就要出去打水。 只听顾月影说道:“等一等,我跟你一起去。你打水,我为你护法,你现在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打个水还要人护法?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一点 林隽点点头,知道顾月影一定是有事情,想要当面跟自己说。 两人并肩来到透明的墙壁前。 林隽将玉佩按在墙面上。 面前的墙面一闪。 林隽向顾月影伸出手。 顾月影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一起走出了大殿。 此时大殿外,飞雪飘洒,天气冷冽。 两人从温暖的大殿中出来,即使体质大异常人,也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片刻之后,两人便适应了外面寒冷的天气。 比起大殿中,空气新鲜,也没那么憋闷了。 顾月影松开林隽的手,向湖边走去。 后面传来丁当的声音:“你们俩动作快一点啊,不然一会儿阵法就飞走了。” 顾月影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向前走去。 林隽回头朝丁当点点头:“放心,有事你招呼一声啊!” 说完朝顾月影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来到湖边。 虽然天上在飘雪,天气也冷,所幸湖面并未结冰。 在雪山环抱之中,这里人迹罕至,湖水清凉透彻,几可见底。 林隽蹲下身,从指环中拿出一个葫芦,按在水面下,往里面灌水。 他一边装水,一边看看四周,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生辰那天晚上,咱们就是在宗门里的湖上,一起待在船上的。” 顾月影脸上闪过一抹红色,似乎也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 只是这神情并未维持多久,顾月影脸上又恢复了常态。 她向林隽问道:“你怎么会从塔兰寺井底冒出来的?赵赢和唐木,把之前的事情,已经告诉我了,你们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林隽把和丁当在春色楼接上头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顾月影。 一边说,一边把葫芦递给顾月影,示意她先喝水。 顾月影将葫芦斜举微倾,一股水线倒入口中,把林隽有些看得呆了。 “你继续说啊。”顾月影喝完水,将葫芦递还给林隽:“你发什么呆呢?” 林隽接过葫芦,举起来也往自己嘴里倒了几口。 听林隽说完之后,顾月影看看大殿的方向,对林隽说道:“听你和赵赢、唐木说了这些事情,你有没有觉得,丁当这位姑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你看来,她当然不对劲了 林隽心里嘀咕:女人看女人,都会有问题滴。 口中道:“那倒未必,她虽然是魔族人,此事中出力还是甚多的。” 顾月影何等聪明,再看林隽不以为然的神色,就知道他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她压低声音道:“有一种可能,你想到过没有?” 林隽摸摸鼻子:“什么可能?” “你们在春色楼地窖中,遇到的那个女子送葬者。”顾月影神情严肃:“就是丁当!” 顾月影这句话,如同一道霹雳,划过了林隽的脑海,震得他头皮发麻。 “不可能!”林隽本能的说道:“她如果是送葬者,我哪里还能活命?” 顾月影摇摇头:“这不是我的分析,是小胖子偷偷告诉我的,要我当心。” “是胖兄说的?”林隽一听是赵赢所说,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他和唐木一样,对赵赢这个三人组的智慧担当,素来是信服的。 只不过这个判断,来得太过震撼,他一时之间还有点难以消化。 顾月影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亲眼见到,送葬者在地窖中亲手杀人?” “送葬者素来善于隐藏踪迹,行走天下更是独断独行,怎么会和那些魔族武夫为伍?” “送葬者是魔族高品精英中的精英,个个都身经百战,均系心狠手辣之辈,出手之时绝不容情,你们三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林隽点点头,这其中的一些分析,赵赢事后也说过。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还并没有见到丁当。 赵赢只是觉得,这个送葬者,很可能是个冒牌货。 现在看来,如果地窖里面的女送葬者真是丁当冒充的,那完全说得过去。 丁当的实力,当时是很唬人的伪上三境。 她当时正在宁州府,时间上也完全没问题。 而为何送葬者出手,会对林隽处处容情,也就不是没有道理了。 但是丁当到底是不是这个冒牌货呢? 如果是,那么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顾月影看林隽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向他道:“你跟她接触最多,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就是那个送葬者?” 第383章 疑问重重 林隽脑中一个闪念。 他将来到宁州府之后,所经历的情况,在人工智能系统中快速地回放了一遍。 先是被传送到春色楼底,在地窖中和魔族武夫,还有送葬者激战。 林隽发现:送葬者是女子身。 之后第二天,春色楼中,丁当前来与他接头。 林隽于是跟随丁当,共闯塔兰寺大阵阵眼。 大雨滂沱之中,两人从塔兰寺旁的湖底潜入。 却惊动了祭坛中被压制的八绝神僧空无,双方连番斗智斗勇 最后大家一起被法阵送走。 林隽把送葬者和丁当的资料,进行了比对。 然后有几个画面,定格在了林隽脑海中。 林隽在地窖之时,用了吸星大法,曾经握住了送葬者的手。 而刚刚丁当割破他的手,将玉佩递给他的时候,玉佩上留下了丁当的血色掌印和指纹。 人工智能系统,可以对指纹进行识别和比对。 顾月影看林隽陷入沉思,然后眼神闪动了一下,于是问道:“怎么样?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想起什么没有?” “在地窖中交战的时候,送葬者蒙着脸,全身都裹在衣袍中。我什么都没看到。” 林隽摇摇头,向顾月影道:“不过胖兄的分析,肯定是有道理的。咱们多加小心。” 顾月影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不只是丁当可疑,李谜的身上,也隐藏着秘密,让人很是不解。” “哦?这个孩童,年纪尚幼,见识却很广博,的确是大异常人。”林隽想了想道:“我从井底出来之后,才看见他,只道他是擅长阵法之术的同道中人。” 顾月影将卧龙凤雏告知她,关于李谜在春色楼捅人事件中表现,也一一告知了林隽。 林隽听完,感到大为震惊。 他思索了一阵,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在十岁年龄的时候,可曾亲手杀过人?” 顾月影摇摇头。 林隽道:“按照胖兄和老唐的叙述,这位李谜道友,处乱不惊,而且出手老辣狠厉。” 他看了一眼透明大殿的方向,接着又道:“他在之前,一定杀过人,而且还不少。不然绝不可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尺度又拿捏得恰到好处。” 顾月影又道:“不仅如此,还有很奇怪的地方:李谜掐诀的结印手法,明显是出自咱们天龙宗!可他本人,却是金顶老仙的弟子。” 林隽闻言也是极为诧异:“难道金顶老仙,曾经在咱们天龙宗里进修过?” “这就不得儿子了。但是显而易见,这位金顶老仙,对你的评价那是相当之高。” 顾月影脸上神态变得轻松了一点。 她想起了李谜看到林隽之后,那种发自内心仰慕和想结交的表情模样。 “连他这个如此年幼的徒弟,和你素未谋面,就想着要烧黄纸,斩鸡头,和你结拜兄弟呢!” 林隽尴尬一笑,旋即又变得庄重起来:“顾师姐,不开玩笑。这也是个很可疑的地方。” “你想想,修行界的年轻天才并不少,我在半年前,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金顶老仙写那些评语的时候,怎么可能预知到——我以后会拜入天龙宗修行?天赋绝伦、重器柱石什么的,那就更是毫无根据,胡说八道了。” “你哪里是普通人了?你可是秦国公府的二公子,你的鼎鼎大名,在朝歌城中早就街知巷闻了。”顾月影没忘记内涵林隽一下,然后接着又说道:“不过说到修行,当日连师尊都不看好你的” 她也很是困惑:“这件事情,也着实透着蹊跷。金顶老仙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也没人知晓。” “这两位道友,都是很有些让人看不透。”林隽点点头:“不过大家并肩作战过,现在还要继续同舟共济。目前大家是友非敌,不轻易得罪他们就是。只不过,你我二人才可以交心,咱们自己心下明白就行了。” “谁要和你交心了?”顾月影白了林隽一眼,向透明大殿方向走去。 “顾师姐,等等我嘛。”林隽提着装满水的葫芦,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说完事情之后,两人担心阵法启动,于是一路疾行,回到原地。 林隽又取出玉佩,握在提葫芦的手中。 他将空出的一只手,伸向顾月影。 顾月影并不扭捏,伸手与他相握。 大殿墙壁上流光一闪,两人又进入到大殿中。 进殿之后,林隽这次学乖了,未免尴尬,主动松开了顾月影的手。 他将葫芦递给丁当。 丁当并不推辞,举起葫芦饮了几口,又递给李谜。 李谜说声“多谢”,接过葫芦,也悬空喝了几口水。 四人此时虽然说不上酒足饭饱,但是吃过点心喝过清水之后,腹中饥渴之感也消减了大半。 大殿的颤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强度也越来越烈。 突然之间,殿内佛陀像身下的莲花座,向四方流出一道道光束。 整个四壁和殿顶都亮了起来。 紧接着整座大殿在空中慢慢漂浮起来。 殿中光芒消减,颤动也渐渐停止。 法阵很快升到空中百丈高处,向远方飞走。 大殿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并不快,四人都站得很是平稳。 此时众人就像是处在一间透明的飞行屋中一般,在空中飞行遨游。 先是在林立的雪山环抱之中穿梭,四周和上下触目所及都是皑皑白雪,让人升起一种神圣纯净的感觉。 不多时,从雪山中飞出之后,众人又看的是一座座矗立高耸的青山,脚底则是道道闪光的河流。 让人为之胸襟一爽。 看了一阵,终究有些审美疲劳。 四人都感到倦意上涌,林隽更是不加掩饰地长大嘴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这个哈欠,好像是会传染人一般。 李谜和丁当、顾月影三人,也是掩口开始打起了哈欠。 四人互相看了看,见其他人满脸都堆积着疲惫之意。 林隽建议,现在法阵向本阵飞移的时间,左右无事,不如大家轮流值守,其他人都可以休息一下。 于是四人商议了一下,按照林隽的建议,他和丁当一班,李谜和顾月影一班,轮流值守。 林隽和丁当先休息,顾月影和李谜则先值守。 丁当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开始调理气息。 此时阳光普照,殿顶上更是毫无遮挡,殿内温度却仍然恒定如同春日,并没有炎热之感。 林隽尝试运转《观星经》,想要吸纳些太阳的星辰之力。 可是他马上放弃了。 应该是被法阵之力所阻,他运转功法之后,太阳根本就没有任何回馈响应。 他索性放松精神,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林隽又有了意识。 他的耳边,传来了轻轻的哼唱之声。 第384章 万水千山纵横 林隽缓缓睁开眼睛。 他旁边盘膝着的人,正是李谜。 李谜目视远方,口中轻轻地哼唱着小调。 他的神态很专注,连林隽醒来,他也没有察觉。 李谜哼唱的小调,林隽并没有听过。 曲调婉转轻快,不似中土音律。 李谜哼唱曲调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全神贯注,身体却很松弛。 似乎这曲调,给他带来了平静和安宁一般。 此时已近日暮,应是刚刚下过了一场透雨,天边尚挂着一道彩虹,空中不时有雷电闪动。 偏偏夕照的霞光映射,投在李谜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脸上纤毫毕显,看上去带着一种童稚的纯真。 哼唱了一阵,李谜侧头一看,才发现林隽已经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 林隽呵呵一笑:“李道友这曲子,听起来很是悦耳,不知道叫什么曲名?” “我也不知道。”李谜停住哼唱,向林隽道:“看着外面的景致,我不自禁就哼唱起来了,打扰了林道友休息,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林隽摆摆手道:“聆听雅曲,听着心境舒畅,何谈相扰?” 林隽想想又道:“对了,这曲调听着不似中土音律,李道友是在哪里听到的?” “我其实也不清楚。”李谜的回答大出林隽意料:“不知何故,我自然而然地,就会哼唱。至于是在何处听到,何人所唱,小弟完全不记得了。” 林隽指指李谜怀中:“你那本册子上,也没有记载么?” “没有。”李谜摇摇头:“想是这曲调,并不如何重要。或是我自己私下哼唱,师尊也不关心之故。” 林隽心中涌起同情之意。 他从前世穿越而来之初,身陷天牢之中,也是一片茫然。 得知自己犯了杀人死罪,简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好在自己这个挂逼,有了人工智能系统相助,还有个秦国公老爹,才翻案成功,避免了穿越一日游的尴尬。 对李谜的茫然无助,他感同身受,颇有几分同理心。 此时又听李谜道:“林道友,我虽然僻处远地,也听说过你颇通音律的名头,《青花瓷》、《水调歌头》和《满江红》都已经流传四方,小弟也是佩服得紧呐。” 被一个孩童,这么充满诚意地真挚赞美,林隽这个老油条,都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做的此曲,还不止这些呢。”两人身后传来顾月影的声音。 两人齐刷刷回头一看,顾月影正俏立在身后。 “《东风破》、《月下独酌》哦,还有《沧海一声笑》,也都挺不错的。”顾月影看看林隽:“此情此景,不再展示一下大才?” “是吗?”李谜看看林隽,兴奋道:“素闻林道友有七步成诗之能,小弟仰慕已久,不知道” 林隽被这两人捧得有点心虚,看了一眼佛陀像:“还是算了,万一打扰了空无大师清修,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你这担心就多余了。”不知道何时,丁当也早醒了过来,此时疲态尽去,看着林隽,目光灼灼:“人家空无大师号称‘八绝神僧’,禅剑符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她嘴角微勾:“琴音烂俗不能入耳,才会影响到大师他清修” 三人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林隽。 大家被关在这封闭的法阵中大半日,都感气闷。 空无从开始思考“先有龙,还是先有卵”的世界级难题,就沉浸进了入定状态,再无任何动静。 想来唱唱k,应该不会扰民惊动这位高僧? 林隽当下不再推辞,从指环中取出了嵇琴(二胡)。 顾月影见他取出嵇琴,提醒了一句:“《沧海一声笑》你可赠给了老药师,现下该来首新曲了。” 林隽摆好姿势,冲她点头一笑:“没问题。” 他略微先试着拉了几个音符,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边拉边唱: 万水千山纵横, 岂惧风急雨翻, 豪气吞吐风雷, 饮下霜杯雪盏。 曾想痴爱相伴, 一路上已往返, 谁知心醉朱颜, 消失烟雨间。 凭谁忆, 意无限, 别万山, 不再返 林隽吟唱的,非诗非词,但是曲调激昂,偏偏词还应景。 此刻法阵正在万水千山之间飞掠,外面时有雨雪雷电。 四人同饮的雪山脚下的湖水,寒如冰霜一般。 音声渐尽,闻者俱都被所感染,在回味着此中余韵,陷入了沉默之中。 率先反应过来的李谜,从怀中取出了他的册子。 他一边回想,一边用符笔,在册子上奋力书写,记录林隽吟唱之词。 就在此时,一声悠长深远的佛号,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佛陀像睁开了眼睛。 “慷慨豪迈,襟怀开阔,光明磊落、义薄云天!”空无叹道:“叶施主所吟,让本座也有所怀念,想起了一位故人。” 四人面面相觑。 真的把老和尚给吵醒了? 也不知道是凶是吉? 他们都看看了空无的表情神态,似乎很平稳安宁。 老和尚双眼定定看着远方,似乎是想什么事情一样。 不可能你还看过金老的巨着? 林隽心里嘀咕:在这个世界里,难道老和尚还认识什么,和乔帮主一般英雄盖世的牛批人物? 四人互相看了看,都是轻轻点头。 提起警惕之心,四人慢慢向佛陀像靠拢了过去。 空无见四人围拢过来,明显对自己有所戒备,却并不以为忤。 他看着林隽,正色道:“叶施主,多谢了。” “谢我做什么?”林隽朝空无笑道:“大师想出答案了?先有龙,还是先有卵呢?” 林隽生怕老和尚突然发癫,赶紧再提醒提醒他,你的题还没交卷呢! “万事万物,皆是在发展中,过程必是由简至繁,在本座想来,应是先有卵,再有龙。”空无目光湛然,向林隽道:“不知叶施主以为如何?” 尼玛高人就是高人啊,厉害的人在哪里都很屌。 虽然空无肯定不知道,什么单细胞生物到多细胞生物的演变。 但是他这个答案,至少在思路上是值得肯定的。 “大师的智慧,让人很是叹服。”林隽由衷佩服,拱手道:“不过大师言谢,却不知是何故?” “因为刚才的曲子,让本座想到了一位故人。”空无看着远方,目光深邃,似是欢喜,又有些落寞。 “大师这位故人是谁?”林隽不假思索,脱口问了出来。 空无身份尊贵,境界又高,能让他闻曲而想的这位故友,一定是极了不起的大人物。 林隽等四人,都很是好奇,充满期待地看着空无。 空无沉吟片刻,从口中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第385章 青衫剑影 空无环视众人一圈,目光停在林隽脸上,徐徐说道:“宁折宁尽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空无还没有说出宁折名字的时候,林隽心中就有了隐隐的预感。 此刻听到他说出之后,倒也并不多么吃惊讶异。 不过老和尚盯着我看什么? 难不成还知道,我听过小师叔祖的英雄事迹? 关于宁折的往事,是天龙宗的秘辛,在门内似乎也是个禁忌的话题。 林隽从未听到哪位同门,在公开场合提及过。 他对宁折的认知,主要来自卿北溪和张三的表述。 宁折是卿北溪代师收徒的师弟。 对于张三来说,宁折则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们对宁折的描述,都是在私下的场合。 林隽对这位屌炸天的小师叔祖,也一直充满了好奇。 此刻听空无所说,其和宁折之间,似乎也颇有渊源。 林隽于是问道:“大师认得我家小师叔祖么?” “何止是认得?”空无脸上的神情很奇怪,又是落寞又是憾悔:“没有宁折,本座又怎么会有今日?” 听空无这话里的意思,他今日的惨遭,还是小师叔祖造成的? “小师叔祖是我的长辈。”林隽肃容正色道:“晚辈不敢闻其过,请大师见谅。” “况且”林隽微微抬头,目光直视空无:“俗语有云:会怪人的,怪自己;不会怪人的,才会怪别人。不知道大师以为如何?” “言之有理。”空无颔首道:“叶施主所言,简单直白,倒是如醍醐灌顶,警醒了本座。” “大师言重了。”林隽道:“大师博学多智,不用我说,也会自明。” “宁折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么?”丁当好奇地向空无问道:“我怎么从未听闻过?” 你们魔族人都快被他杀秃噜皮了林隽侧头看了看丁当,心道:心高气傲的魔族高品大能,怎么会告诉小辈这些丢人的事情? 听丁当问起,空无沉默了一阵,定定地看着远方出神,似在追忆。 过了片刻,空无才开口道:“本座跟宁折,相识多年,也算是至交好友了。” “不过各居一方,又都俗事缠身。”空无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居然只见过三面。”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均感吃惊。 多年的好友,却只见过三面。 宁折得是一个多么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人物,才会让空无这位“八绝神僧”如此念念不忘? “二十年前,本座第一次见到宁折。”空无一边回忆,一边开始述说。 “当时本座刚刚接掌明王法驾,又已臻二品大圆满境界,进入一品,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那年在西域,人魔两族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本座甩烂陀寺僧兵,前往助阵。” “人魔两国的大军交战,当时统率大随铁骑的,是如今的靖威皇帝,当年的靖王。” “两族修行者们,陆续加入了战团。” “人族里面,有一个身着青衫,带着面具的人,修为甚是了得。他神出鬼没,击杀了魔族多名悍将。最紧要的关头,更是如天仙降临,将魔族统帅,斩于剑下。” “大战结束之后,本座进入战场,为万千亡灵超度。” “本座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宁折。” 空无的眼中神光闪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场景。 他带着僧众,为死去的两族修行者和战士们诵经超度。 梵音声中,在烽烟最浓烈的地方,御剑飞出了一名青衫人。 他在空无面前纵身跃下飞剑,然后摘下了脸上狰狞的面具。 这是一个极英俊的年轻人。 即使作为一个出家人,空无当时都顿感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这男子生得好俊”。 青衫人收好剑,向空无笑笑道:“我身上的杀气太重,来听明王念念经,洗洗身上的凶戾。” 他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是身上却没有一滴血迹,笑起来也是如阳光一般晴朗明亮。 空无和青衫人坐而论道,聊了很久。 他自负学识渊博,却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比他预想中,还要厉害得多。 空无号“八绝神僧”,禅剑符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但是这青衫年轻人的学识,犹在空无之上。 就连禅机佛理,也可以和空无无障碍交流。 两人相谈甚欢。 夜色降临的时候,青衫年轻人向空无道谢,化解了他身上凶戾的杀气。 离开之前,他告诉空无,自己的名字,叫做宁折,宁尽欢。 空无喃喃诉说,旁听的四人,也沉浸在他的情绪之中。 似乎宁折纵横睥睨,就在眼前一般。 空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也在怀想当初,自己和宁折的初识。 他没有向四人说出的是,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嫉妒”的滋味。 大殿中一片沉寂。 “大师刚才说,没有我小师叔祖,就不会有你今日状况。”林隽打破了沉默。 他对宁折,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忍不住向空无问道:“大师和我小师叔祖,是不是打起来大家切磋了一下?” “那倒没有。”空无微微一笑,摇摇头道:“可这第二次见面,本座的人生,却为此改变了。” “第一次见面之后,大概又过了四五年时间,本座又一次和宁折见面了。” “那四五年间,宁折销声匿迹,似乎就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但是本座知道,他这么惊才绝艳的人,是不可能被俗世遮蔽光芒的。” “这期间,有不少声名赫赫的魔头,狡黠凶悍的妖人,都毫无声息地消失了。消失的时间地点,都曾经出现过一个青衫人。” “本座知道,那就是宁折。” “甚至在魔国的一次内乱之中,也出现了他的踪迹。” “本座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又见到他。” “那年的四月初四,浴佛节法会上,本座登坛讲经,在人群中看见了一袭青衫,正是这位久违的朋友——宁折。” “降下法坛之后,本座欢心欢喜,见到他就站在坛下等待。” 林隽看着空无欢欣的神色,心里嘀咕:老和尚这么开心的样子,他俩的关系不会 空无接下来的话,立即让林隽打消了不该有的想法。 “宁折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林隽心中一动:是归请师叔她们中的哪位么? 在他之前所知的情况中,宁折都是孤身一剑,独来独往,横行天下。 这是第一次,听说有女子,和宁折同行。 林隽一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向空无问道:“大师,你说的这位女子,她是什么人呢?” “宁折很正式地向本座介绍了一下。”空无微微一笑:“他说这名女子,是他的夫人。” 第386章 越堕落 越快乐 空无又回想起当年的情景。 他从未想到过,像宁折这样潇洒倜傥的人,也会有孩子气的时候。 宁折拉着女子的手,笑嘻嘻地向空无道:“明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她的闺名,就请恕我不能见告了。” 空无不便直视女眷,只是看了一眼,便低头合十见礼。 只是这一瞥之下,女子便让空无惊艳不已。 她跟宁折一样,也是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裙,眉目如画,身姿婀娜,明艳中还带着一股英气。 宁折是个极英俊的男子,但宁夫人和他并肩而立,可却谓毫不逊色。 空无心中赞叹了一声“好一对璧人”。 三人见礼之后,宁折和空无寒暄。 宁夫人就在旁边看他二人说话,微笑不语。 空无当时是西域禅宗领袖,又身为月轮明王,宁折并未对他隐瞒来意。 天龙大阵在北境的分阵,灵气消弭,行将崩溃,将会波及本阵,引发天下震动。 宁折携夫人前来西域,就是来补阵的。 当年西域禅宗相助,天龙大阵的分阵,布置在宁州府的塔兰寺中,由僧众护持。 宁折要入塔兰寺,寺中当然无人能够阻止。 宁夫人却劝他要依着礼数,先拜拜人家月轮明王的码头,再去做事。 宁折这个横行无忌惯了的人,破天荒地肯听一个人的话,也算是极不容易了。 交谈之下,空无很快发现:宁夫人也是修行者,而且还是上三境! 宁夫人向两人建议,在修补阵法的时候,由空无施加禅意,化解凶戾之气,可让阵法更为持久。 空无一边回忆,一边述说。 讲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林隽察言观色,见空无停住了话头,于是开口问道:“大师,是补阵的时候,出了什么状况么?” “补阵的事情,很顺利。”空无道:“是本座自身,出了问题。” “按照宁夫人的建议,我们三人进入分阵。其时天妖烛阴已然苏醒过来。所幸其境界被法阵压制,本座才将其降服。宁折夫妇则在此时补阵完毕。最后我们三人设下禁制,便退出阵来。” 说到这里,空无看了看林隽,又看了看丁当,脸露困惑之色:“封阵之后,只有本座和宁折夫妇,可以自由进出。你二人,是他们夫妻的传人么?” 林隽和丁当对视一样,都是摇了摇头。 空无并不深究,继续又说道:“出阵之后,本座才发现,被天妖烛阴侵蚀了神识。” 他苦笑了一下:“之前你们也都已经看到了,本座人不像人,妖不似妖的模样。正如叶施主所说,会怪人,总是只能怪自己的。” “欲如火,不遏则燎原;念如水,不止则滔天。” “本座自从见过宁折之后,心中便暗有了争雄好胜之心,更是时时被嫉妒执念折磨。” “一旦见识过烛阴之威,便想如能得其相助,说不定就能超过宁折。” “一旦生了心魔,从此就走远了。” 空无这些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憋在心中日久,如鲠在喉。、 此时一旦倾吐,即使听他说话的,只是几个后辈年轻人,他的精神上也顿时轻松了很多。 其实他还隐藏了更大秘密,并不方便说。 自从见过宁夫人一面之后,不知何故,空无便对其念念不忘,思之若狂。 偏偏他的身份地位,又必须强自压抑,搞得自己很是辛苦。 空无想要强过宁折,除了嫉妒心之外,这恐怕也是重要因素。 他苦苦修禅四十年,佛心就这样一朝被破。 天妖烛阴趁虚而入,与空无自己的善念不断争执拉扯。 空无此后明里还是月轮明王,暗地里却把戒律都破了。 吃肉饮酒尚不过是小事,他的杀戒色戒,也破了。 他修起了欢喜禅,他开始让烛阴帮助自己变得强大。 空无很煎熬,但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让他无法自拔。 每次看着双掌中的鲜血,每次攀上灵欲的峰顶,空无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倩影。 空无觉得很羞耻,为自己的堕落。 但是越堕落,他就越感觉快乐。 为了追逐极致的强大力量,空无开始修行密宗欢喜禅,在阴阳交合的巅峰时刻,来探求进行境界的突破。 大殿中一阵沉寂。 空无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众人还在各自消化。 林隽和丁当各有一枚玉佩,凭借这枚玉佩,才能在法阵中进出自如。 空无说了,封阵之后,只有他和宁折夫妇,可以进出法阵。 林隽知道,自己的玉佩中,有一缕大宗师神识分魂。 大概率会是宁折。 他看了丁当一眼——她的玉佩中,又有什么呢? 刚才要吸纳玄武珠蜕中的灵气,他曾经割破手掌(是被这两位大姐割破的!),手中各执一枚玉佩,以其中神识分魂来驱动功法。 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阻碍和滞涩。 反而在运转法门时,隐隐有阴阳呼应之感,丝滑一般平顺。 再联想到丁当此行,是被她的师尊所排遣,林隽好奇之心大盛。 他移步到丁当身边,悄声道:“丁当姑娘” “你不要问。”丁当预判了林隽的预判,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林隽讨了个没趣,只得尴尬地住口不言。 此时,林隽感觉空无正在看着自己,于是正好问道:“大师,你还没说,你和我家小师叔祖的第三次伟大会面呢。” “没什么好说的了。”空无脸上痛苦神色一闪而过:“大概一年之后,宁折又找到本座,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出一趟远门。远行之前,准备先帮本座消除掉一点隐疾。” “宁折前辈知道了?”很久没有说话的李谜一开口,就直接问到了要点上:“大师你有被天妖烛阴同化的危险?” “小施主很聪慧。”空无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有宁折相助,本座才算压住了烛阴之力,直到最近方始发作。” 林隽心中雪亮:空无老和尚所言,不尽不实。 有很多隐情,他都没有说。 空无和宁折的第三次见面,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发生。 林隽注意到了: 空无说到他和宁折第三次见面时,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夫妻两人”。 那么宁夫人呢? 此时她到哪里去了? 林隽心中,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第387章 白马非马 宁夫人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事情中的一个重大变故,空无并未提及。 至于空无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是让人难以揣摩。 他时而是圣洁的高僧,时而又是嗜血的狂徒。 林隽还听过现任月轮明王,向他讲述自己曾经有的遭遇。 他曾经亲眼目睹过,月轮明王背上的鞭痕,和深度的心理恐惧。 但是空无却并不知道,林隽和月轮明王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 对他这位上任明王,会有如此之深的了解。 不过空无自己不说,林隽当然也不会去揭破。 林隽心中很清楚,空无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无辜。 同时他也清楚了,为什么空无会在塔兰寺中井底。 只有在那阵眼中,他才是安全的。 空无是在躲避月轮明王和东院的追杀。 至于他为何要设计百般花样,虚虚实实地套路丁当和林隽,则是因为他和天妖烛阴已是一体,无法脱出法阵。 只有在林隽和丁当逃离的时候,空无才有机会。 如此看来,空无也是极有智慧和胆魄之人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空无应该是做梦也没想到,还有李谜的存在。 这个孩童居然激发了佛陀像阵引,依旧将空无囚禁在法阵中,并送向本阵继续镇压。 天渐渐黑了下来,飞行的大殿中仍然有微光荡漾,在夜空中继续前行。 空无不再讲述他和宁折之间的恩怨瓜葛。 四人也又回到了大殿一角。 现在轮到了李谜和顾月影休息。 林隽和丁当来值守。 李谜入睡之前,将他的册子,又来拿给林隽签字。 林隽看了一遍,李谜的记载,很是详尽。 “李道友,你看。”林隽指着册子:“这里的记载,其实就写我和顾师姐二人出殿就可以了。不必把手拉手这种形式,都记录得如此生动详细” 李迷表示接纳了林隽的意见,会在以后的记录中注意。 林隽欣然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李谜还去找了丁当和顾月影签字,却被两女婉拒了。 没过多久,李谜和顾月影都沉浸在入定的状态中。 林隽耳边传来空无的声音:“叶施主,麻烦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听到空无召唤,林隽看了佛陀像一眼。 空无的目光很诚恳:“本座想单独和你聊一聊。” 左右无事,吹吹牛批唠唠嗑,稳住空无的情绪也好。 林隽起身走到佛陀像前坐下。 他先不说话,只是看着空无。 空无目光深邃,在林隽身上大量了一下,然后问道:“叶施主,你真的姓叶么?” 丁当和林隽从井底相拥而出时,天龙宗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但是当时空无尚在井中,并未听到,所以才有此一问。 林隽心跳猛地加快了一下。 空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联想到刚才空无讲过的宁折,还有宁夫人。 林隽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了空无的意图。 “大师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姓宁?”林隽摇摇头道:“虽然我不姓叶,但却也不姓宁。” 空无又看看林隽,喃喃自语道:“相貌倒是也不怎么像” 听他这么一说,林隽想了想自己父亲,秦国公林勇的样子。 父亲是国字脸,自己却是尖脸。 嗯,不过他再想一想,马上就放下心来,顿感释然——母亲镇北大将军刘贞素,倒是尖下巴。 儿子朝母亲样貌长,没毛病。 空无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向林隽道:“本座有一事相托,想要劳烦施主,帮一个忙。” 林隽点点头:“大师尽管说,力所能及范围内,不违背大随律令和宗门规定的,我都尽力。” 他这话前置条件不少,还为自己留有余地,空无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林隽言下之意? 空无继续又道:“本座有几句功法,想请施主,日后传给本座弟子宝妙。” 林隽稍微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空无说的是月轮明王。 月轮明王把空无害得这么惨,他还能对她安着什么好心么? 传这几句功法,不会害了她? 空无虽然不知,林隽和月轮明王之间不但熟识,而且关系还亲密微妙。 但是他还是看出了林隽的顾虑神色,猜到了林隽此时心中所想。 空无于是又道:“你在转述功法口诀之前,可以先问一问宝妙她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密宗明王欢喜禅》的最后一章。” “如果她不想知道,施主大可不用告诉她;况且禅经的前面部分,她全都知晓,一听经文,便知真假,到底有益,还是有害。” “既然大师如此说,那我就帮了这个忙。”林隽点点头:“不过,大师不担心,我自己练了这法门,却不告知贵徒?” “天龙宗弟子,本座有什么信不过的?”空无笑笑道:“何况,只有这最后一章功法,施主又能练出什么名堂?” 接下来,空无将最后一章的口诀,悉数告知了林隽。 这些口诀,全为梵文,发音佶屈聱牙,晦涩难懂。 林隽只听了一遍,便一字不漏地复述了出来。 虽说这经文的最后一章,只有几百字梵文。 不过这样过耳不忘,发音也毫无谬误,还是让空无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本来以为,林隽就算天赋绝伦,但是要完全记住并发出正确音节,也要费很大一番功夫的。 没想到,林隽居然如此轻易就做到了。 “施主学过梵文么?”空无很疑惑地看着林隽。 “不曾。”林隽道:“本来我也不需要自己学,能背下来,再正确转述,不就行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空无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传完功法之后,空无又向林隽道:“叶施主,本来以为传功法口诀,需要费些心力时间,没想到会如此简单顺利。” 林隽微微一笑,保持了谦虚的缄默。 “不过这样一来”空无似笑非笑道:“现在又需要你,给本座出上一道题目了。” 他的表情很是郑重:“越是靠近本阵,天妖烛阴的求生本能就越强,挣扎愈烈,本座心神不宁,恐为其所乘。” 林隽现在的感觉,空无的表现如同精神分裂一般。 需要集中他的全部神识,去深度思考一个问题,否则就会欲念横生。 空无的欲念,就是唤醒烛阴的信号。 林隽想了想,向空无问道:“大师以为,白马是不是马?” 他准备提供给空无去论证的论题,正是着名的“白马非马” 第388章 先走一步 空无听林隽突然如此一问,必有玄机,并没有马上回答。 他思索了一下,才说道:“白马自然是马。” 林隽摇摇头道:“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白马非马,是一个很着名的逻辑、哲学问题。 穿越到现在这个世界,不管是林隽的前身记忆中,还是他阅读过的典籍,都没有任何的踪迹。 他也没有听到任何人提起过。 此时林隽尝试着一说出这“白马论”来,果然空无一听之下,立即就陷入了思索之中。 嗯,空无还是很有大智慧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很玄妙的论题。 林隽见空无被这个问题所吸引,心中暗道:是时候给他再加加码了。 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求马,黄、黑马皆可致。” “求白马,黄、黑马不可致。” “使白马乃马也,是所求一也,所求一者,白者不异马也。所求不异,如黄、黑马有可有不可,何也?可与不可其相非明。” “故黄、黑马一也,而可以应有马,而不可以应有白马,是白马之非马审矣。” “马固有色,故有白马。使马无色,有马如已耳,安取白马?故白者非马也。” “白马者,马与白也;马与白马也,故曰:白马非马也。 “以有白马为有马,谓有白马为有黄马,可乎?” “以有马为异有黄马,是异黄马于马也。异黄马于马,是以黄马为非马。” “以黄马为非马,而以白马为有马;此飞者入池,而棺椁异处;此天下之悖言乱辞也。” “有白马,不可谓无马者,离白之谓也。是离者有白马不可谓有马也。” “故所以为有马者,独以马为有马耳,非有白马为有马。故其为有马也,不可以谓马马也。” “白者不定所白,忘之而可也。白马者,言定所白也。定所白者,非白也。” “马者无去取于色,故黄、黑皆所以应。白马者,有去取于色,黄、黑马皆所以色去,故唯白马独可以应耳。无去者非有去也。故曰:白马非马。” 在林隽原来的宇宙中,历史上公孙龙以“白马非马”的诡辩之术,让无数大儒都无言以对。 从“白马是马”到“白马非马”,则是诡辩之术,从低级阶段到了一个高级阶段的表现。 空无是禅宗大能,本也极其擅长打机锋和诡辩之术。 但是在林隽这噼里啪啦地一阵舌灿莲花之后,也被搞得入坠云里雾里。 空无看了看林隽,眼神中意味深长:“生而知之者,本座以前只听闻过,以为不过是传说而已。今日听君一席话,却是见到了。” 林隽矜持地一笑,并不说话。 空无随即陷入了沉思中,意图理清林隽话中的逻辑,从中找出漏洞。 林隽刚开始说的时候,丁当一听到嘤嘤嗡嗡的声音,就立即转过头去,用符篆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过了一阵,她再转头看时,林隽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丁当取下耳边的符篆,再探出头看了看佛陀像。 空无再度沉浸在入定的状态中。 丁当也不禁对林隽刮目相看。 一次可能是碰巧,再来一次,说明林隽肚子里面,真的有货。 这家伙一看形势不妙,就想着跑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林隽从丁当的神色中,便知道对方已经暗自肯定,自己是个有内涵的人。 他在丁当身边大咧咧地坐下,惬意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总算又把老和尚给稳住了。” 丁当这次倒是真心称赞了几句,反而让林隽有些心虚。 毕竟自己是吃了位面之间信息差的红利,又要人工智能系统相助,其实也算不了什么真才实学。 时间流逝,法阵平稳地在空中飞行,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林隽和丁当只是闲聊了几句,大家人魔殊途,虽然同舟共济,却各自有所戒心,也并没有谈得多么深入。 李谜和顾月影一直也在打坐调息。 林隽和丁当也很有默契,两人都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自己值守了一个通宵。 到了第二天早上,朝阳开始放射光芒,照射到透明的飞行法阵大殿之中后,李谜和顾月影才都睁开了眼睛。 李谜清醒之后,看到周围的一切,满脸都是茫然之色。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伸手入怀,取出了日记册子。 哗哗地翻动册子,李谜的目光飞快在纸面上扫过。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显然是通过日记册子的记载,又想起了那些被遗忘的人和事。 顾月影走到林隽身边,要他也休息一下。 林隽正在推辞说不必的时候,法阵又开始颤抖起来,从天空中降落,停在了地面上。 李谜向林隽道:“林道友,又需要你灌注玄武灵气了。” 铮铮的两声剑鸣之音响起,丁当的黑色长剑和顾月影的“破军”神剑,立即脱鞘而出。 林隽连连摆手:“稍安勿躁,且慢动手。” 他向两女道:“不用劳烦二位大姐,我自己来。” 说着向李谜道:“李道友,请借你的刀一用。” 李谜微微一笑,取出短匕,向林隽抛了过来。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握着短匕,准确地把短匕放在林隽身前地面上一尺之处。 林隽捡起短匕的时候,李谜向他说道:“林道友,刺破掌心,其实一滴精血就够了。” 林隽看着自己双掌中的两道伤口,再左右看看顾月影和丁当,简直是欲哭无泪。 两女各自收剑,转过身去,背朝林隽,看都不看他一眼。 丁当如同脑后长眼,准确地把自己的那面玉佩,扔到了林隽怀中。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林隽这次再向法阵灌注玄武灵气,显得就顺利多了。 没过多久,法阵就再次被激活,升到空中,又开始飞行起来。 之后的差不多一个月时间里面,就是反复这样的操作。 沉浸在“白马非马”论题中的空无,中途也清醒过。 不过林隽又能抛出新的课题,让空无再度陷入沉寂缄默的入定状态之中。 这一日,法阵又再度耗尽了灵气,降落在地面上。 这次降落的位置,则是在一片草原之中。 大殿停稳之后,丁当要林隽跟她出殿,说是有事情要说。 这倒是大出林隽意料,之前丁当从未要求过。 林隽看了看顾月影。 顾月影示意无妨,让他只管前去。 林隽虽然知道丁当是魔族皇裔,而且还有其他可疑之处,但却通过之前的共同经历,深信她不会害自己。 两人来到殿外,走了数十步,林隽向丁当道:“丁当姑娘,有什么事么?” 丁当目注林隽:“林公子,我要先走一步了。” 第389章 后会有期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林隽当然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只是当丁当此时说要离开,还是有些出乎林隽的意料之外。 “你恢复得怎么样了?”林隽并未挽留,只是关切地问道:“自己一个人走,有没有问题?” 之前在塔兰寺中,丁当的消耗极大,又是独自一人,所以林隽多少有点不放心。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丁当看看林隽,见他眼中关切的神色很诚恳,心中也不无触动。 她接着又道:“应该快到本阵了,我也可以放心离开。林公子请自己保重。” 林隽点点头说声“好”,想了一想,欲言又止。 丁当见林隽欲语还休的样子,笑笑道:“林公子,有话请讲。” 林隽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把心中的疑问,直接说了出来:“丁当姑娘,你是不是送葬者?” 问完之后,林隽直视对方,看丁当是何反应。 “不是。”丁当摇摇头:“我的修为境界,还不够。” “或者我换一种问法。”林隽想了想又道:“在春色楼对上暗语之前,我们有没有见过?比如在某处阴暗血腥的地窖之中?” 丁当自然不知道,还可以通过指纹和掌纹的唯一性,来对人的身份进行识别判断。 但是林隽如此问法,神态严肃,语气笃定,很明显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丁当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了纰漏,让林隽的判断,显得很有把握的样子。 “林公子,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丁当没有直接正面回答林隽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从你认为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为止,我有没有任何要害你的意思?” “的确是没有?”林隽点点头:“不过我有很多同僚,都死在了那处地窖之中。” 他直视丁当双眼,目光变得严厉:“为什么要杀这么多无辜的人?” 一想起那些挂在屋顶的人,还有水缸里面的唐二十七,林隽就一阵阵的心底发寒。 “无辜吗?”丁当笑了笑:“魔族也有很多人,死在了东院的人手里。” “人魔两族之间,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了。” 她看着林隽,目光变得冷冽起来: “第一,那些人不是我杀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会杀人。就算是你,我也照杀不误。当然,你也可以杀我。” “第二,我只是奉师命来办事,除此之外的人和事,我都不关心。” “第三,我们魔族人,只欣赏强者。如果” 丁当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你只是一个无能之辈,就算有师命所在,我也不会找你。” 她加重了语气道:“如果你也死在地窖中,那又有什么资格,得到玄武珠蜕这种宝物?” 林隽一下沉默了。 丁当说得其实没错。 人魔本就是敌对的双方,丁当根本不需要为东院人的死,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她和林隽并肩战斗,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师命而已。 林隽细思极恐: 那晚在春色楼下地窖中,可以看成是丁当的试探。 崇尚强者为尊的魔族,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合作拍档,是一只弱鸡的 如果那天晚上,林隽不能从地窖之中活着走出来,那么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了。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么残酷。 放完狠话,丁当脸上的表情又轻松起来。 她脸上露出笑容,向林隽道:“林公子,你的境界品级虽然不高,又很婆婆妈妈啰啰嗦嗦。但是我自己个人觉得,你是个可以结纳的朋友。” 说着丁当放出飞剑,纵身上剑,向林隽正色道:“林公子,既然说到送葬者,我不妨告诉你:在我们见面之后不久,送葬者就会抵达宁州府。” 她向林隽拱手道:“自己保重,我这就告辞了。” “多谢姑娘提醒。”林隽抱拳回礼:“一路小心,后会有期。” 丁当点点头:“走了。” 剑光一闪,飞上高空,很快从林隽的视野之中消失。 林隽走回殿中。 顾月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迷迎上来:“丁当姑娘走了?” 林隽点点头。 “林道友,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李迷看着林隽的脸色道:“其实她走了也无妨,我们三人也可以把法阵送回去的” 顾月影闻言又看了林隽一眼,然后转过头去,面沉如水。 小朋友你会说话吗? 林隽看着李迷,很是无语。 你不是很少年老成么? 怎么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 “是是是,我们自己就行了。反正她是魔族人,我对她也没多大的指望。走了就走了。” 林隽偷眼看了一下——顾月影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了。 他又赶紧岔开话题:“这法阵还需要多久才能激发?好像每一次的时间,都比上一次要短一点了。” “林道友所言不错。”李迷点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想必是离本阵的距离,越来越近的缘故。”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之间,背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猝不及防之下,都是向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身形。 站在旁边不远处,正看着外面风景的顾月影,倒是有所觉察,从容地向后退了两步。 法阵颤抖的频率开始加剧,又被激活了。 但是这一次,与之前每一次的情况都不同。 三人明显感觉到,法阵的范围收缩了。 四面的无形墙壁,向着佛陀像为中心的方向,收拢了过来。 原来的大殿空间,被压缩到一半左右。 法阵停止了颤动,又重新飞上了天空。 飞行的速度,却比以前要慢了一些。 三人对现在的突发情况,都毫无思想准备,更不知道是何原因引发。 心中都自然地想到:难道是和丁当的离去有关? 三人面面相觑之际,听到了有人说话。 “此处法阵,已经进入到本阵法力的辐射范围之中了。” 声音是从佛陀像的方向传来的。 三人转头望去,佛陀像又再度睁开了眼睛。 空无向三人道:“本阵的威能,会挤压法阵,清除掉排斥之力,方便法阵进入。”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起来,但还在努力维持神识的清明。 “三日之内,我们就会进入到本阵之中了。” 第390章 突发事件 “进入本阵之后,又怎么样?”林隽见空无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呆滞,连忙追问道:“有何凶险么?” “本阵之中,凶险极大,有很多” 空无的声音到此为止。 他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双眼,进入沉睡的状态。 “他怎么说睡着就睡着啊?”林隽记得搓着手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过去?” “老和尚为了压制天妖烛阴的神念,神识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李谜冷静地说道:“此刻受到法阵威能压制,他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大师,就算要睡觉,你倒是把话说完呀!”林隽朝空无大喊道:“到底本阵里面有很多什么啊?” “不用老和尚说,其实猜都猜得到的。”顾月影摆摆手,制止了林隽的呼喝,面色冷静地说道:“在分阵中,只是一个天妖烛阴,就已经搞出了偌大的动静。” 她看了林隽一眼:“那在本阵之中,必然镇压了更多的妖魔。说不定还有上古的凶物,里面肯定是凶险异常、危机四伏。” “那怎么办?”林隽摸了摸鼻子:“那咱们也得捏着鼻子,硬着头皮上啊。” 他上下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这透明法阵,自己认不认识路?咱们不在里面,能去到本阵里面么?” 李谜道:“走一步看一步。”他看看林隽:“林道友持有可以进出法阵的玉佩,万不得已之时,咱们再走不迟。” 三人现在正在高空之中。 林隽看看脚下一望无际的草原,心里嘀咕:从这高空出阵,掉落地面,又没有降落伞,还不摔成一滩肉泥么? 他向顾月影道:“顾师姐,离阵的时候,你的飞剑记得带着我和李道友哦。” 顾月影抬头看看天空,却说的是另外的事情:“怪不得那魔族少女不跟我们同去,此行凶多吉少,也难怪她明哲保身了。” “那倒也不定”林隽刚开口,顾月影扭头看了他一眼。 “顾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林隽连忙找补了一句。 “我想的哪样?”顾月影脸色很平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丁当姑娘本身是魔族人,而且说不定还有精纯的皇族血统。” 林隽解释道:“天龙大阵降妖伏魔,丁当要是入阵,说不定会被当场镇压的。所以她才不去的?” “哦。”顾月影不置可否:“也有可能。” “你们快看!”李谜突然出声,指向了佛陀像。 林隽和顾月影应声向佛陀像看去。 只见佛陀像额头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只竖瞳,正在缓慢地睁开。 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林隽向李谜道:“李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天妖烛阴正在苏醒。”李谜皱眉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已经进入天龙本阵的威能辐射范围。感受到法阵的压力之后,又没有空无大师的神识压制,烛阴潜藏的生存本能被激活了。” 他看看林隽和顾月影,一脸的凝重之色:“天妖烛阴,只怕是要醒来了。它要做最后的拼死挣扎,避免自己被陷入本阵中。” “那现在如何是好?”林隽看着正在缓慢睁开的竖瞳,心中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咱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啊?” 他想了想道:“我到老和尚耳朵边上去,大声给他出道难题?还是干脆臭骂一顿,把他给骂醒?” “没用的。”李谜摇摇头:“老和尚已经入定了,就算身边是山崩地裂,他也不会醒来了。” 顾月影闻言掐了一个法诀,身上气势陡长。 她背负的“破军”神剑倏地飞出剑鞘,寒光一闪,一声剑啸声中,一道雪练般的剑光,向佛陀像额头上的竖瞳斩落。 剑芒大盛之下,照亮了佛陀像的竖瞳。 竖瞳瞬间闭上。 剑芒斩在空无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色剑痕,又飞回了顾月影背上的剑鞘中。 “这剑好大的杀意!”李谜感叹了一声,又看看佛陀像。 佛陀像如同雕塑,在莲花台上端坐,再无任何动静。 顾月影脸上一抹红晕闪过,然后脸色变得苍白,显然这一剑的消耗很大。 她即刻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整个大殿中,又恢复了平静安宁。 此后的两天,法阵都会在早上的时候停下来,降落在地面上。 林隽灌注了玄武灵气之后,才会又继续飞行。 法阵飞行的速度,越来越缓慢。 一直都没有飞出这片草原的范围。 而每次停歇之后,法阵面积也都会缩小一些。 在最近这次重新升空之后,法阵的面积,已经只有初时的一两成大小。 三人活动的空间,也愈见局促。 时间到了第三日的早上。 空无入定之前说过:就在今日,法阵将会进入本阵之中了。 三人心中,都不由得有些忐忑。 法阵再度停了下来。 现在的所在,仍旧是在大草原上。 不同的是,草原的边上,有一道高耸绵延的山脉。 三人也不知道,现在的具体位置。 法阵飞行的线路,也并不是一道直线。 林隽曾观察太阳的方位,大致感觉上,先是向北,然后向西,然后又向南。 飞过的规矩,很像是倒过来的“u”形。 林隽很熟练地又为法阵充值了玄武灵气。 法阵开始晃动起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整个法阵的上下和四壁,都有光束开始流动。 李谜围着佛陀像走了几周,仔细查看了一下。 他向林隽和顾月影道:“两位道友,这一次,法阵应该是要进入本阵了。你们现在先行出阵,我激活法阵之后,随后就来。” 林隽闻言松了一口气,本来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 “李道友,咱们不用进入本阵了?”林隽想想又道:“要不我们等你,大家一起出阵好了。” “不必。”李谜摆摆手:“此时法阵已经能感受到里面的陌生气息,你们出阵之后,小弟更方便施为。时间紧迫,你们速速出阵。” 林隽听李谜这么一说,于是不再坚持:“那也行,你到时候示意一下,我接你出阵。” 李谜点点头,站在佛陀像后面,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掐诀,按在了佛陀像的头顶。 林隽和顾月影携手出阵。 过得片刻,只见佛陀像身上,也开始有流光闪动。 此时的法阵又收了进去,就只有佛陀像周围三尺之地范围大小了。 李谜停住了动作,走上了两步。 林隽连忙取出玉佩,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冲了过去。 他把玉佩印在法阵透明的墙壁上面。 不料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了起来。 林隽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脱手把玉佩扔了出去。 意外发生了—— 玉佩无法打开法阵。 李谜被困在了阵中! 第391章 无缘无故的爱 林隽目瞪口呆。 这下怎么办? 他可不想眼睁睁看着李谜独自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林隽握紧玉佩,再次按在了法阵无形的墙壁上。 这次他有了提防,手臂用力,顶住了反弹之力。 玉佩被他牢牢按在法阵墙上。 但是法阵毫无反应,没有显现出入口。 林隽急得瞬间满头大汗。 他焦急地看向李谜。 李谜的反应很奇怪。 他背负双手,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轻松而平静的神情。 “李道友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不来了。”林隽身边,传来顾月影的声音:“他是准备牺牲自己,保全你我二人。” 林隽霍地转头,看向顾月影:“刚才出阵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他对顾月影的态度,一直和善,这是第一次如此的疾言厉色。 “我也是刚知道的。”顾月影并没有因为林隽的质问,而面露不悦之色。 她平静地向林隽问了一句:“难道刚才你想到过?” 林隽默然不语。 他又回头去看李谜。 李谜和林隽之间,此刻只隔着一堵透明的无形法阵之墙。 林隽大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谜没有说话,看着林隽,脸上露出微笑。 “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的。”顾月影很冷静:“让我们出阵,他会单独执阵,去往本阵。应该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顾月影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只是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谜给了他们答案。 他从怀中取出了他的日记册子,翻开到一页。 林隽和顾月影连忙凝神仔细看去。 “林隽如遇厄难,吾徒当以身相替。刀山火海,甘之若饴。代君赴难,兴甚幸甚。” 林隽脑中“嗡”的一声。 这一下,林隽和顾月影总算是都明白了,李谜如此行事的原因。 两人对视一眼,均感疑惑。 林隽实在是搞不明白: 为什么这位素未谋面的金顶老仙,会对自己有这样高的评价? 甚至要让弟子代替林隽去死,还要觉得值得高兴,而且是一件幸事。 这完全就没有任何根据和理由。 客观公平地说,即使受益者是林隽,他都觉得:金顶老仙是在对弟子洗脑。 世上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金顶老仙对自己的抬爱,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在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金顶老仙”这个人。 金顶老仙本身,也极其神秘。 突然毫无征兆的崛起,不为人知的师承,高深莫测的修为 而且还培养出了这样死忠的徒弟。 居然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甘冒奇险,还毫无怨言。 法阵停止了颤抖。 林隽很清楚,这是法阵即将要飞走的征兆。 他不死心地将玉佩翻来覆去,换着面按上法阵墙壁尝试。 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林隽憋闷已极,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怒吼。 他看着李谜,眼神满是无助和内疚。 李谜也在看着他,神情平静而安定,嘴角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林隽知道李谜听不到自己说话,于是端正站好,整理了一下衣襟,郑重其事地向李谜拱手行礼。 李谜拱手还礼。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翻动日记册子,然后展开,亮在林隽面前。 李谜给林隽看的这一段,是记载的赵赢和唐木,在春色楼说的那一段关于林隽的滑稽戏。 林隽注意到,李谜手指的那一段文字: 庞统说,跟林隽只见过半面,但是他们一见倾心,稀里哗啦斩鸡头烧黄纸,就结拜成了兄弟。 看到这一段,林隽秒懂李谜的意思。 他马上跪了下来。 对面的李谜也跪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拜。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兄弟结义。 在这个时候,斩不了鸡头,也没有黄纸可烧。 甚至连香烛和祭品都没有。 但有天地为证,山河共鉴,那么兄弟情义,自然尽在心头。 结拜的两人,也没有机会说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词。 两人只是沉默地相对拜了四拜。 林隽很清楚,从此以后,自己的心中,就多了一个异性兄弟。 两人对拜之后,都站起身来。 李谜面上尽是喜色,显得很是高兴。 林隽脸上也带笑,视线却有些模糊起来。 他眼前一花,近在咫尺的法阵冲天而起,升上了高空。 林隽轻轻擦了擦眼睛,仰起头来,看向空中。 旁边顾月影道:“这里法阵的禁制之力很强,我现在的境界,无法御剑飞行了,要不然会带你追上去,再同走一段路。” 林隽应了一声,一时也不想说话,心中着实有些憋闷难受。 “林师弟,恭喜你。”顾月影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有了这么一个异姓好兄弟,你应该高兴才对。” 林隽长出了一口气,将胸中浊气,排遣了出去。 带着李谜和佛陀像的法阵,现在看起来已然极小,很快从两人的视线之中消失无踪。 顾月影拍拍林隽肩膀:“李道友此去,未必以后不能再相见。咱们需要打起精神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林隽的情绪,很快平静了下来。 塔兰寺闹出极大的动静,卧龙凤雏还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如何收场的。 卫公交办给自己的任务,现在也只是完成了一个。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境又变得有了斗志。 林隽看看眼前横亘的山脉,向顾月影道:“此处有法阵禁制,无法御剑飞行。以符篆助力,凭双腿奔行,虽然也可以,但是损耗很大,并不值当。” 他放眼四周:“咱们在天上飞行之时,我就看过了——此处草原上,颇多骏马,结群奔走。不如去寻几匹来,快马加鞭赶回去好了。” “也好。”顾月影点点头:“人生地不熟,也好多寻几个人问问方向,怎么回宁州府去。” 两人并肩而行,展开身法,在草原上奔行。 此时眼前都是一片开阔的茫茫草场,行走其间,鼻中传来青草的新鲜味道,让久困法阵之中,偶尔才能放放风的两人,都是感到神清气爽。 奔走了一个来时辰,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蓝色的湖泊。 湖泊边上,则是连绵大片的帐篷。 帐篷周围则是颇多马匹,还传来阵阵的马鸣犬吠之声。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阵温暖——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了。 加快脚步,两人朝着帐篷群的方向,奔了过去。 第392章 穿越昆仑 两人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那片帐篷的附近。 到了近前,二人对视一眼,停住了脚步。 离他们不远,站着一队甲士,守在营帐大门口。 看他们的面貌,却并非中原的兵丁。 这里,并非平民的住所,而是一处兵营所在。 令人意外的是,随时兵营,却并无旌旗竖立。 而且整座营盘都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就像是里面没有人一般。 见到林隽和顾月影走过来,守门的甲士队伍中奔出一人,来到他们面前。 打量了二人一下,这名甲士倒是没有轻慢之意,客气地说道:“此处为禁地,两位请离开。” 林隽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听到了有人在招呼自己和顾月影。 “是顾师妹和林师弟么?” 一名白衣青年一边高喊,一边从营门中快速奔出,来到两人面前。 林隽和顾月影定睛一看,这人他们认识。 正是当日出城的时候,在宁州府北门巡视的那位同门师兄,何轩何半璋。 甲士见何轩认识两人,于是拱拱手,退了下去。 “何师兄你好。”林隽一见是同门,心中欢欣,指了指营帐:“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先进营帐,坐下叙话。”何轩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他走上两步,亲热地拍拍林隽肩膀,当先在前面领路。 走了两步,何轩回头看了看顾月影,然后又往两人来时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他看向向林隽道:“林师弟,跟你一起出城的那位师妹呢?” 林隽讪笑两声,挥挥手道:“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何轩看了一眼顾月影,不再发问,带二人进入营盘中一个帐篷之中,坐了下来。 三人刚刚坐定,就有侍女进来,殷勤为他们斟茶倒水,还端上了几盘瓜果。 这些侍女高鼻深目,明显不是中原女子。 在法阵中的那段时间,林隽和顾月影都是吃点干粮充饥,喝点雨水血水止渴。 此时有新鲜瓜果可吃,两人顾不得其他,也是毫不客气,先吃了起来。 顾月影还是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隐藏好自己的吃货属性,很克制地在小口进食。 林隽却是大块朵颐,双手不停歇,流水价地向口中送入瓜果,胡吃海塞起来。 一时之间他口中嘴角都是汁水淋漓,心情也为之酣畅了一些。 何轩却只是一边饮茶,一边微笑看着二人,并不着急叙话。 两人吃过瓜果,又饮了几口茶,有种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的感觉。 之前不久,还在法阵之中,满心忐忑焦虑,此刻置身营帐中,两人都感觉恍如隔世。 见两人吃饱喝好,林隽甚至打了一个饱嗝,何轩这才开口道:“咱们份属同门,不用客套寒暄,我就直接说事情了。” 林隽和顾月影都点点头:“何师兄请讲。” “这里是磐基国。”何轩手指朝下画了一个圈:“我现在此地,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 他看林隽和顾月影面上均有不解之色,于是又道:“我还是从头说起,详细给你讲一下。” 何轩压低声音:“你们两位之前从宁州府出城,同行的人里面,赵赢和唐木两位师弟,我已经见到了。” 林隽一听,连忙问道:“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他们两人身体无恙,此刻都在宁州府中。”何轩道:“只是现在都暂时失去了自由。” 林隽一听,有些担心:“失去自由?那又是何故?” 何轩于是一五一十地,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隽和顾月影: 一个月前,在林隽等人出城的第二天中午,何轩被宁州府巡城司的人,请到了府衙。 他在那里,见到了赵赢和唐木二人。 另外,还有二十多名和尚的尸体,据说是塔兰寺的僧人。 塔兰寺突然爆发强烈气机,宁州府巡城司前往查看,在现场发现了昏迷的唐木、赵赢,还有僧人们的尸体。 唐木和赵赢很快醒了过来,但是两人拒绝说出,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塔兰寺死了这么多和尚,当然不是小事。 何轩之前协助宁州府巡城司办过事,那边知道他是天龙宗弟子。 目前在宁州城内,没有天龙宗的长辈,所以巡城司才将何轩找去。 何轩见到唐木和赵赢后,两人只说僧人之死,与他们无关。 但是具体的内情,只能向师门长辈禀告。 巡城司怕担当责任,不敢贸然放人,好吃好喝地招待两人,将他们留在府衙中,算是变相地软禁。 赵赢告诉何轩,让他去城门处,等待林隽和顾月影,或者是看有没有师门长辈前来。 此后何轩天天都去四门晃悠,没想到却等到了一个熟人。 此人正是国子监的博士,陈德陈恒兴。 也就是在玄机居士花船上,为林隽讲学的那位。 陈德和何轩有旧,本就是熟识的朋友。 陈德和林隽颇有交情,何轩是知道的。 于是他把塔兰寺的事情,告诉了陈德。 陈德让何轩带他,去巡城司见了赵赢和唐木。 见面之后,陈德叫上赵赢,两人闭门说了半天。 密谈之后,陈德和赵赢告诉何轩,不必再去城门等人。 另外有事情,需要何轩带领天龙宗在宁州府的弟子,协助完成。 陈德给何轩看了一样东西,出自燕王的手谕。 何轩作为天龙宗弟子,燕王的手谕,当然无法约束他。 但是手谕上,要持手谕者“可调军马人手,便宜行事”。 陈德说是有关系社稷百姓的秘密要务,需要何轩帮忙协助。 一直视国事为己任的何轩和众天龙宗弟子,当然不会推辞。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们要做事的地方,居然是在这大草原上的外藩属国。 林隽和顾月影,安静而专注,听何轩讲完了整个过程。 听到赵赢和唐木无事,两人都放下心来。 林隽想了想,向何轩道:“何师兄,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心中有些疑惑: 我在天上飞都飞了一个月,才到了这里。 虽说飞得不快,可怎么也比骑马需要的时间短啊。 难道是陈德博士用了“言出法随”之术? 不料何轩却道:“我们是走过来的啊,足足走了二十天呢。” 林隽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用双脚走来的?” “林师弟,我们走的捷径。”何轩见林隽疑惑,于是解释道:“你们看到外面那道昆仑山脉了?我们是从山底穿过来的。” 林隽和顾月影这才恍然大悟。 何轩又道:“队伍里面,有一个向导,对路径相当熟悉,为了等他到来,我们还在宁州府中多待了七八天。” 他看看林隽,又道:“我已经派人去请这个人了,刚才就是他让我出营,说是你在附近。” 林隽正在疑惑,帐篷门帘一动,有一人走了进来。 见到林隽,此人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林将军。” 第393章 有没有搞错 林隽定睛一看,这人确实是熟人,而且还追杀过自己 现在此人弃暗投明,不再继续杀手生涯,加入了东院。 他的名字平平无奇,叫做“张三”。 张三见到林隽,并没有任何吃惊的神色。 他鞠躬行礼完毕,就安静地站定,保持沉默不语。 林隽笑笑道:“不必客气,坐下说话好了。” 张三说声“多谢将军”,然后才坐下来。 林隽看到,张三的身后,背负着一个长条形的铁匣。 一时好奇,他指指铁匣,向张三问道:“张先生,这是何物?” 张三将铁匣取下,放到林隽面前,然后说道:“林将军,这是你的剑,属下给你带来了。” 他说的这句话,把在座其他三人都惊到了。 林隽当日在剑冢试剑,认他为主的那柄剑,刺入地面之后,就再没有人能拔出来。 就连唐木用了禺狨变身,都不能将其拔起。 这柄剑中的剑灵脾气很古怪,林隽自己都不易使唤。 张三为什么能把剑带出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隽伸手把铁匣打开,一块黑布,裹着一柄长条状的剑。 解开包裹很严密的黑布,里面赫然正是他的那柄剑! 林隽又惊又喜,在剑身上抚摩了一下。 粗糙的触感,但是却带来心灵相通的感觉。 林隽抬头,看向张三:“你怎么拿得动这把剑?” “是卫公通知我,去天龙宗里拿剑的。”张三恭谨答道:“大人的此剑中,应有剑灵,剑灵并不排斥属下。” 他看了看黑铁重剑:“虽然此剑颇有斤两,属下身上这点蛮力,倒也拿得动。” 全天龙宗的弟子,这剑灵都不给面子的,但是它却并不排除张三? 林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心中一动,又向张三道:“刚才何师兄说,是你提醒他,我就在附近。是因为剑灵有什么提示反应?” “将军果然神机妙算。”张三适时地拍了拍林隽马屁:“的确是宝剑发出一声鸣响,属下才意识到,你就在附近的。” 林隽越来越疑惑,剑灵似乎和张三之间,还关系匪浅的样子。 不过此时,他也无暇再去深究,而是向张三问询道:“你带路来到此地,所为何事?” “来到此地,是为了找人。”张三道:“由国子监陈博士率队,带了五百军士,前来磐基国讨人。” “什么人这么重要?”林隽感到很是疑惑:“还要这么大队人马的,来他国的地头上要人?陈博士他人呢?” “陈博士正在和磐基国的权太子说话。”何轩接过话头道:“宁州府中,少了些人口,都是军户中的壮年男子。” 他看着林隽:“陈博士说,他已经安排探查过了,消息是确实无误的。” “有人口失踪,那怎么不去宁州府衙问问?”林隽有点挠头:“自己大老远跑这里来,不费力么?” “此事需要秘密进行。”张三加重了语气:“陈博士强调过了。” 林隽静下心来,仔细消化现在得到的信息。 陈德博士,持有燕王手谕,可以便宜行事。 燕王则是本次赐婚使团的正使。 调查失踪人口,也是卫公给自己交代过的事情。 陈德跟赵赢闭门商议过。 已经调查了,失踪的都是军户人口,而且是壮年男子。 但是找人,为什么要悄悄穿越昆仑山脉,到这草原上的磐基国呢? 张三和何轩,知道的事情,也并非全貌。 必须要见到陈德,详细面谈之后,才能清楚其中的内情。 林隽站起身来,向张三道:“带我去见陈博士。” 张三在前,林隽、顾月影和何轩跟在后面。 四人出了帐篷,一起朝营盘大帐方向走去。 一路前行,林隽看到这营寨内的守卫,都是身着大随制式轻甲的军丁。 来到大帐门口,只见帐篷四面,环绕的甲士,也都是本国的人。 门前的侍卫首领,显然熟识张三和何轩,问了一下林隽和顾月影的身份,得知是天龙宗弟子之后,立即就放他们入内。 进入帐篷之后,只见陈德正在里面来回走动,神情显得有些焦虑。 陈德听到响动,抬眼一看,正和林隽对视。 他先是一惊,然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迎上前来,拱手笑道:“文商贤弟,别来无恙。” 林隽看到陈德,也是心中欢喜,连忙拱手还礼。 众人见礼之后,都各自安坐。 坐定之后,林隽向陈德道:“恒兴兄,你不是在和磐基国的什么太子说事么?他人呢?” “走了。”陈德摇摇头:“不欢而散。” “小弟初来乍到,有些情况还不了解。”林隽向陈德道:“烦劳陈博士,费心讲上一讲。” 陈德曾经给林隽讲学,两人本就一见投缘,彼此很有好感。 之后林隽赶赴宁州府,激发国子监中摘星楼大阵,陈德也有出力,他很清楚林隽负有重任。 陈德赶到宁州府之后,和赵赢闭门详谈之后,知道了情况。 此刻见了林隽,他自然不会对情况有所隐瞒。 陈德的视线左右扫了扫,并未着急说话,而是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林隽。 林隽微微一笑道:“这里坐着的,都是自己人,陈博士但说无妨。” 陈德点点头,然后开口道:“文商贤弟,有一件关于你的重要事情,愚兄先告知你一下。” 林隽有些疑惑,自己出发之后,莫非又有什么变故? “关于出使西域的明旨,在我出发前,已经发出来了。”陈德环顾众人:“燕王为正使,林隽为副,出使西域诸国,巡视北境各州,假节。” 陈德此言一出,林隽自己都大吃了一惊。 燕王为正使,林隽在出发之前就知道了。 曾杰虽然年轻,但承继王爵,身份尊贵,是大随帝国的唯一异姓亲王。 由他领衔使团,理所当然。 林隽这个身份,就算是卫公兑现了给他“连升五级”的大饼承诺,也不过是个正四品而已。 他凭什么当副使? 使团的任务,也不只是赐婚了。 而是“出使西域诸国,巡视北境各州”。 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还给了“假节”的大权! 林隽有些迷瞪,一脸懵逼地看着陈德:“陈博士,你有没有搞错?” 第394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德一脸笃定:“千真万确!” “不会。小弟只是从六品的振威副尉。”林隽指指自己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担任副使之职?” 他心中暗道:就算卫公兑现承诺,把给我画的“羽林中郎将”正四品的大饼给兑现了,也还是不够格的啊? “你现在可不是振威副尉。”陈德纠正林隽道:“你出发之后,明发出使旨意之前,就先有一道旨意,升你做了归德将军。” “啊”林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心中极其震撼。 归德将军,是从三品,和正四品的羽林中郎将之间,虽然只是一个品级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 随军有九品十六级。 就如同修行之境也有九品一般。 四品是中三境的天花板,但是即使和上三境中最不入流的三品下相比,也是有着大境界上的差异。 皇帝陛下倒是慷慨大方,封了自己这么显耀的品级。 但是自己没有军功在身,这如何能够服众? 林隽从震惊中稍一缓过来,向陈德道:“陛下如此封赏,小弟自问是承受不起的。朝堂上诸公没有意见么?” 陈德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古怪,他看着林隽:“旨意下了之后,兵部和五军大都督府,没有任何杂音传出。” 林隽寸功未立,就骤然得到这么重的封赏,武臣那边却毫无意见,难怪让陈德有些吃惊。 不过这其实也还在情理之中—— 毕竟林隽父亲林勇位为秦国公,母亲则是镇北大将军,两人在大随军界可谓威望深重。 就算其他人心中有些意见,也不会明白表现出来,去得罪秦国公夫妇。 不过文官那边,岂不是会闹麻了? 林隽好奇道:“那文官那边,上奏抗议的,不在少数?” “倒是有御史上书,说是不合规矩。”陈德道:“不过陛下说了——谁要是能让自鸣钟再响起了,也可以这么论功行赏。然后大家就都安静了” 顿了一下,陈德又道:“朝歌城的儒生们也议论纷纷,对此不但没有意见,甚至觉得陛下的封赏,还有些轻了” 他一脸真诚地说道:“文商贤弟,你现在很得读书人的拥戴,不如干脆全心修行儒道好了?” 说着又加重了语气:“说不定,咱们大随又能出个圣人呢?” 别,大哥你千万别捧杀我。 我什么材料自己清楚,抄抄诗词是可以的。 圣人? 还是赶紧拉倒。 林隽心中的震惊此时才慢慢平静下来。 靖威帝的心术,真是让人难以揣摩。 林隽在儒道上的贡献,结果是封赏的军功 “陈博士,时间不多,不如说说,现在的形势情况?”顾月影见林隽显得有些恍惚,于是主动向陈德发问。 陈德点点头道:“明发出使西域和巡视北境的旨意之后,我也进入了使团。因为我会‘言出法随之术’,故而燕王写了一道手谕给我,让我尽快先赶到宁州府,相助林隽。” “于是我用了三天时间,运用‘言出法随’法门,先行抵达。” 陈德之后说的,就是和何轩说的,大概差不多。 两人相遇之后,何轩带陈德去见了赵赢。 赵赢和陈德相见之后,把塔兰寺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德。 两人对林隽和顾月影失踪之事,都没有应对良策,只能静待其变。 赵赢修书一封,说明情况,在信封上布下禁制之后,让何轩安排了一名天龙宗弟子,尽快把消息传回宗门去。 然后赵赢又告知陈德,此行还有核查宁州府灾情的任务。 陈德与何轩及其他天龙宗弟子,隐藏行迹身份,暗中调查。 他们在城里城外,走动暗访,倒是没有看见或者听闻到,因饥荒大量死人的情况。 第二天之后,燕军五百铁骑,从北境直接开拔,到了宁州府。 陈德手持燕王手谕,去到了燕军驻扎营地。 此次燕军中,有几名宁州府籍贯的军士。 燕王未到之前,他们回家看看亲人,也在情理之中,燕军将领也并未约束。 这一下,就看出问题了。 有军士说,城中的军户,家家都有人被抽丁,派出了城去。 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前左右,正好是向朝歌城报送饥荒情况的当口。 跟着这些军士一起出城的,还有不少灾民,具体数目不详。 难怪报上去的情况,说是死了十个人都不到。 这些人到底去了哪里? 陈德、天龙宗弟子和燕军探子都查探过了。 这些人,都消失在了昆仑山脉脚下。 等到张三到来之后,众人一起出发,一路追踪,穿越昆仑山脉,来到了此处。 林隽暗地斜觑了何轩一眼: 这位何师兄,刚刚跟自己说的话,也不是他知道的全部情况。 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嘛。 这也难怪,林隽和顾月影出现得太过突兀。 何轩说话,留有余地,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何师兄和自己没有深交,远不如和陈德博士之间相熟。 林隽道:“那现在找到人了么?这么多人,一定会留下线索的。” “从路线上看,这些人也是沿着昆仑山脉过来的。”陈德指指张三道:“这位张先生,颇擅长追踪寻迹,一直带着我们追到了这里。” “那怎么不继续追了?”林隽思索了一下,又问道:“磐基国不配合么?” “昆仑山脉下的路径,陡峭险要,崎岖难行。”陈德解释道:“燕王府的五百骑军,都是弃马步行。出了昆仑山脉之后,就遇到了磐基国的骑队。” “见到我们这些大随人出现在国境内,磐基国的骑军也很吃惊。” “飞马报送情况后,磐基国国主派出权太子,前来接待我们。” “这位权太子,很是热情友善,说话也很客气,一口答应下来:帮助我们寻找这些宁州府失踪人口。他请我们就待在此处,由他亲自陪着。至于找人的事情,由他磐基国代劳就行。” “我们还是想请他提供些马匹,由我们自行寻找。一连三四天了,权太子都说还没调集好,让我们再等一等。” “刚才我才又催过权太子。他现在出去查看调集马匹的情况了。” “磐基国的所为,有些不对劲。”林隽听陈德说完,看看众人道:“大家有没有觉得,他们是在拖延时间?” “那看来,必须提醒提醒这位太子爷了。”顾月影冷哼一声:“我们大随国的人,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陈德这个明事理讲礼貌的学者型带头大哥,觉得伸手不好去打笑脸人,就一直被拖在了这里。 “这样似乎有些不妥?”陈德听出了顾月影话里咄咄逼人的气势:“我们总不好在人家国境里面,横行霸道?” 顾月影看了陈德一眼,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我们天龙宗做事,就是这样。” 第395章 四面合围 陈德看了一眼林隽,又看了看何轩。 这两位仁兄,说话做事,都是有礼有节的啊? 林隽见陈德看自己,微微一笑,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位师姐的的脾气,跟我们其他人,有些那么不一样 顾月影又沉着脸道:“小小一个磐基国,如此装腔作势,不把我大随放在眼中,这还得了?” 说到底,陈德只是个读书人,虽然也以自己为大随人自豪。 但是这种被人轻慢之后的反应,远远不及修行者来得猛烈。 林隽看看顾月影,心道大姐虽然貌美如花,看起来是个弱质女流,但是一旦涉及到大随和天龙宗的荣誉脸面,眼睛里面是容不下半粒沙子的。 骨子里面,顾月影其实就是个热血愤青 林隽看眼前的情况,心中嘀咕: 我们这才安生不到半天,难道又要自找些麻烦? 可身为天龙宗弟子,这件事情,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 磐基国这个什么权太子不识抬举,那就只有教他做人了 “说得好!”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帐篷入口出传来。 只见一个身形魁伟的大汉,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大汉身穿重甲,满面虬髯,脸上颇多凶悍之气,一看就是久经战争之人。 见到这名大汉,陈德连忙向林隽和顾月影介绍了一下:“这位付强付将军,是燕王府亲军统领。此次就是由他,统领的五百名燕军前来。” 接着陈德又向付强引见了林隽和顾月影二人。 一听说面前的人是林隽,付强单膝着地,向林隽行了一个军礼:“末将见过林将军。” 林隽升任了归德将军,已经是从三品的武职。 所以付强见了他,当然要按军中规矩行礼。 林隽全家,都是在大随军中供职。 父亲秦国公林勇,出身行伍,南征北讨,累功升至国公尊位。 母亲刘贞素虽是女子,却自幼随他外公到处征战,出任镇北大将军,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而他大哥林远,也是骁勇善战,是随军中新一代中的杰出战将,深受皇帝和太子器重。 他家中长年都是武将们来来往往,所以他对付强,一见便觉亲切,心中油然而生好感。 林隽赶紧上前扶起付强:“付将军无须多礼。” 付强站起身,谢过林隽,然后看向顾月影:“顾姑娘慷慨豪迈,任侠之气不让须眉,让人很是佩服。” 顾月影拱手逊谢。 林隽笑嘻嘻地看着付强:“我这个将军之位,并无半分军功。付将军的位置,才是自己一刀一枪,从战阵上搏杀回来的。” 付强是个直性子的汉子,朗声道:“林将军为我大随带来偌大气运,陛下至正至公,燕王殿下对您,也是颇多推崇,末将自己,是极为服气的。” 林隽微微一笑,心道:燕王府出来的人,真是不简单。看上去这么憨厚粗豪的汉子,也会如此地会奉承人。 引见完毕之后,陈德急忙向付强问道:“付将军,你出去探查,现在周围情况如何?” 付强神情有些凝重,回答道:“情况有些不妙。我们营中无马,去不到太远。” 他看着林隽道:“我派了探子,向四方都走出了三十里左右。这周围各处都很是安静,没有人烟,也没有马匹牛羊,所以感觉有些不太正常。” 林隽和陈德对看一眼,他二人虽然不懂军事,也未带兵行军大战,但是在国子监都有学过基本常识,知道这种过于宁静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诡异,大异平常。 “你的判断呢?”林隽向付强道:“付将军,你以为这种情况,磐基国是要做什么?” “他们是在清空场地,调集军队。”付强朗声道:“是准备从四面合围,将咱们给包了。” “包围我们?”陈德啪地一声击在几案上:“磐基国这是要反了么?” 他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 磐基国和其他西域诸国一样,奉大随为宗主国,称大随靖威皇帝为“天可汗”。 就连各国的重大事宜,都要报大随批准,才能实行。 如果磐基国真敢调集军队,包围大随燕军营帐,那和宣战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应该不至于?”何轩沉吟道:“就算磐基国不愿意配合,也不至于要排遣军队,来合围我军。日后朝廷问起来,磐基国国主该如何交代?” “如果咱们的人,一个都回去不了呢?”付强转头看向何轩:“我们就只有五百军士,而且因为要从昆仑山脉下穿过,也没有配备马匹。” 付强沉声道:“真是要想斩尽杀绝,从四面围杀过来,咱们跑都没地方跑。战阵之中,为数众多的铁骑冲击之下,如果不是上三境的修行者,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何况,对方来的人里面,有没有修行者,也未可知。” 听付强说的情况如此严重,营帐中的其他人,顿时在心中也感到了压力。 就在此时,只听外面四面八方,都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之声。 “果然来了!”付强脸色铁青,口中咬牙切齿道。 他带领五百燕军,护送陈德来到这里,职责重大。 现在还加上林隽和顾月影也在此,一旦这些人出个什么状况,这个责任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出去看看。”经过了和空无的连番恶战,一路上斗智斗勇,林隽隐藏的前世坚韧冷静属性,此刻都已经被点亮。 林隽是西行使团的副使,大家都很清楚了,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于是众人从营帐中走出,来带营门口张望。 之前林隽和顾月影来的时候,门口外面还有磐基国的士兵在守卫,现在也不见了人影。 绿色草原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道翻涌的黑线,正在向他们的位置推进过来。 顾月影放出“破军”神剑,招呼林隽上剑,两人飞到二三十丈的高空。 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以燕军的营帐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有骑兵部队正在围拢过来。 黑压压的骑队,如同是洪水一般,翻涌着不断前行逼近。 林隽看了,暗暗心惊。 燕军中没有马匹,就算天龙宗的弟子们可以跑路,其他人恐怕就难走掉了。 这该如何是何? 第396章 斩首行动 顾月影驾驭着飞剑,和林隽落回到地面上。 林隽向众人道:“四面都是骑队围拢了过来,和付强将军的判断,果真是如出一辙。” 付强看看远处:“现在这个包围圈,缝隙还不小。” 他转头向林隽道:“磐基国应该不知道您来到此地了,此时出动,目标也必然不是将军。” 环视众人一周:“对面逼近的速度不快,完成合围还需要时间,不如诸位先走一步好了。” 林隽知道付强的想法: 他打算领燕军留在营中,吸引住磐基国骑军,为林隽他们赢得撤离时间。 林隽他们这些人,都是修行者,在骑军完成合围之前,要想离开,也并非难事。 虽然知道付强是好意,林隽却绝不会这么做。 尼玛老子刚刚才升了从三品的将军,一丈没打就跑路,以后还要不要在大随混了? 他偷瞄了一眼顾月影: 她也会看不起自己的哦 林隽向付强道:“付将军好意,我心领了。打仗你比我行,你带来的五百人,还是你自己指挥,不过先不要主动出击,看看情况再说。” 付强抱拳应诺一声:“那末将去交代布防。” 林隽点点头:“把我大随的军旗升起来。” 付强答应一声,转身急速离开。 不多时,一面黄色的大随军旗,从营中高杆上升起,在空中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周围的骑队,到了距离大营百丈的距离,都停了下来。 按照随军的军规,一旦未尽报知,有他国军队进入到军旗百丈范围内,就视为向随军宣战。 林隽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军队,也不由得有些心惊。 现在的情况还是很棘手。 对面的骑队虽然停止不前,也没有攻击意图,但是就这么围上十天半个月的,也让人难受啊。 要找人是没时间了,连吃喝补给,也成了问题。 陈德和付强敢于带着五百人,就穿过昆仑山脉来到草原上,是因为大随为各国共主,自然会帮忙解决后勤补给问题。 压根就没想到,居然会有眼下这一出。 陈德想了一想,向众人道:“干脆我出营去,再去找找权太子,问清楚他是何用意?” 这位大哥真是太书生气了。 眼瞅着搞出这些名堂,权太子还会见你? 不知道早就躲到哪里去了。 林隽口中却道:“见见这权太子也好。” 他目注陈德:“不过是我去,不是你去。” 陈德大吃一惊:“你去干什么?磐基国还不知道你在此地,何必送羊入虎口?” “恒兴兄不用担心。”林隽看了看外面:“到底谁是羊,谁是虎,还不一定。” 陈德显得有些担忧:“我知道贤弟是修行者,不过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权太子带着这成千上万的人马” “对面人马众多,倒是事情。”林隽笑笑道:“可这所有人马,权太子还能时时刻刻,都捆在他裤腰带上不成?” 道理是有点道理,但是这话也忒俗了点。 顾月影瞥了林隽一眼,隐有责怪之色,然后才说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办法突然深入敌阵,擒住这个权太子,事情确实就有转机了。” “这千军万马的。”何轩看看外面声势浩大的磐基国骑队:“权太子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都不知道如何去找。” “我有办法的。”林隽神情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办法,恒兴兄也知道。” “言出法随?”陈德一下会意:“深入敌阵,恐怕很凶险,文商贤弟三思而行。” 我怕个鸡毛? 老子有天蚕宝甲护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么一个弹丸小国,应该没什么了不起的高品修行者才对。 要是那个什么鸟太子身边,真有高品能人,大不了我再说句话,把自己送回来就是了。 如果真有人能让我话都说不了,那大家也不用打了,乖乖认输就是了。 “我意已决。”林隽向陈德解释道:“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小弟此去,其实也无多大凶险,大不了再说句真言,马上回来就是。” “这位权太子的名讳,还请恒兴兄告知小弟一下。” 陈德见林隽态度坚决,想到他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于是也不再相劝。 他告诉林隽道:“陛下赐磐基国国主姓陈,名唤陈建。磐基国这位太子的名讳,则是叫做陈全权。” 林隽点点头,扭头向张三道:“张先生,把剑给我。” 适才众人出账,张三依旧把铁匣背在自己背上。 林隽的佩剑,就在铁匣之中。 听到林隽要剑,张三并未将铁匣给他,而是说道:“属下愿与将军同去。” “不必?”林隽看看张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张三却不肯将铁匣交付,坚持要和林隽同往,说着手中还多出了一把长柄铁锤。 他之前的那柄铁锤,被金毛仙给吃掉了,不知道又在哪里去另外找了一把。 林隽见张三如此坚决,知道可能是卫公给他下过命令,无奈之下,只得允许了。 他向陈德道:“那就烦劳恒兴兄,与我一同说出真言,你送一送张三兄。” “对了。”林隽看了看张三:“张先生果真是叫张三么?真言里面不能有假名的,咱们不开玩笑。” “大随的户籍册上,属下就是这个名字,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张三叹了一口气:“以前的名字,我都快不记得了。” 林隽知道张三不想提及以前的名字,那是他一生中最惨痛的回忆。 陈德听了张三说话,肯定地说道:“没有问题,户籍册上的名字,当然入得真言。” 两人正要说出真言,旁边顾月影道:“等一等。” 她走到林隽身边:“我也同去。” 林隽犹豫了一下。 有顾月影的硬手一起去,当然会更保险。 但是他内心深处,却不愿意她以身犯险。 他始终觉得,她刚烈坚强的外壳下,也有需要保护的柔弱一面。 “不要再犹豫了。”顾月影似乎看出了林隽的顾虑:“时间紧迫,咱们速战速决,早去早回。” 林隽看她神色坚毅,于是没有拒绝。 陈德将林隽叫到旁边,又私下叮嘱了一番。 林隽闻言微有惊诧之意,旋即向陈德道:“小弟知道了,恒兴兄尽管放心。” 陈德颔首。 林隽和陈德走了回来。 三人并肩而立。 林隽和陈德口出真言。 一阵身影闪动,林隽三人,从众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97章 难言之隐 距离大随燕军十里之外。 数千铁骑在草原上团团列阵以待。 在正西方的骑阵中央,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这处空地中,摆放了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放着一只正在散发着热气的烤全羊。 桌边一侧,一个衣饰华贵,头戴金冠的年轻人,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 身后还有两个婢女,正在轻轻摇扇,为他驱赶蚊虫。 在他的正对面,也摆放一把椅子,桌面上还摆放着碗筷和餐刀。 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前来赴宴一般。 马蹄声响起,一名哨探穿过骑阵,来到桌前,甩蹬下马。 金冠年轻人伸了一个懒腰,直起身子,问了一句:“对面有什么动静没有?” “回禀太子殿下,对面营帐中升起了一面军旗。”哨探单膝下跪,行的居然是大随的军礼:“看军旗旗号,是大随燕军。” 金冠年轻人,正是磐基国的太子陈全权,西域诸国称其“权太子”。 “那就再等一等。”权太子似乎并不着急,挥挥手道:“再探再报。” 哨探领命而去。 权太子手指中拎着餐刀,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毫无征兆地,此地的空气突然有所波动。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都是一花,多了三个人出来。 这三人,一个是面目清秀的少年,一个是清丽绝伦的少女,还有一个,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 三人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些跟随权太子的护卫,还算训练有素,纷纷有所动作。 一部分护卫拉弓上弦,瞄准三人; 还有的则是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出现在权太子面前的这三人,自然就是林隽、顾月影和张三了。 林隽看了看面前这位金冠年轻人。 他不过二十出头模样,方面阔口,大耳细眼,脸上神情很镇定,并没有因为三人的出现,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金冠年轻人反而笑了笑,伸手招呼道:“请坐。” 林隽见对方似乎有所准备,心中虽感意外,倒也不慌。 既来之,则安之。 他大刺刺地在金冠年轻人对面坐下,口中问了一句:“权太子?” “正是小王。”金冠年轻人点点头:“阁下是未请教?” “我你都不认识?”林隽指指自己:“朝歌城十大杰出青年,天可汗麾下归德将军,大随西巡副使,天龙宗最佳新人,勾栏界最受欢迎男歌手。” 他顿了一顿又道:“咏春叶问,太子爷有没有听说过?” 林隽和陈德用了“言出法随”之技,将自己三人传送到权太子身边一丈之地。 刚一露面,就发现身陷重围之中。 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对方还摆下了一桌酒宴,似乎专为等着有人前来,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好在对方并没有马上动手,林隽秉着先礼后兵的原则,也插科打诨般笑谈两句,希望紧张的气氛可以有所缓解一些。 在密密麻麻的箭头所指,明晃晃的刀枪所向之下,林隽却谈笑风生,也让权太子心生佩服。 他哪里知道,林隽此刻放在桌下的拳头,都已经攥紧了。 一听林隽的自我介绍,权太子露出了既惊且喜的神情,眼神闪动:“咏春叶问?不就是林隽,林文商公子,对?” 我的名头,有这么响亮了么? 磐基国的情报工作很在线嘛。 这位权太子,也很灌注大国时事的。 林隽点点头:“正是在下。原来太子爷听说过?” “小王曾经在朝歌城待过一段时间,还蒙陈德博士教授。”权太子看着林隽的眼色有点怪异:“不过小王最初听到林公子的赫赫大名,还是在勾栏之中” 林隽脸皮厚,还不觉得如何。 他身后的顾月影,闻言的一瞬间简直有种想立即离开,羞于与之为伍的念头。 张三则是一脸的无动于衷,好像根本就没听到,林隽和权太子的对话内容。 “多余的话,就不用扯远了。”林隽赶紧打住权太子的话头:“本人来此,有事想和殿下商议一二。”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太子殿下商议?”权太子还未开口,就见他身后一人抢出数步,大声向林隽道:“赶紧离开我磐基国,否则休怪我国铁骑无礼了。” 林隽抬眼一看,此人身高体壮,一副武夫体态,正在对自己着吹胡子瞪眼,看上去极不友善的样子。 分工很明确嘛,有人唱红脸,有人唱黑脸。 “阁下又是什么身份?”林隽歪着头看看了这壮汉:“我和你家权太子说话,几时轮到你来表态了?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是我父王派来的保护我的侍卫,名字叫做阿古太。”权太子朝林隽眨眨眼睛:“他是个粗人,林公子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他回头朝阿古太斥道:“还不退下?” 阿古太鼻中冷哼一声,退了下去。 林隽这才留意道,权太子身后,并肩站立着十数名壮汉。 这些人都不着甲胄,但满面的精悍之色,手握刀剑,直视着林隽三人。 待阿古太退下之后,权太子向林隽道:“林公子,小国之人,不懂礼数,见笑了。” 随即话锋一转:“我父皇身边的侍卫,都是些赳赳武夫,只佩服比他们强的人。林公子要是想商量什么事情,恐怕得想说服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向林隽眨着眼睛。 看着权太子的举动,林隽心道你丫是有眼疾,还是眼睛里面进沙子了? 他心中蓦然一动:“太子殿下,我寻思你的意思——要说服这些侍卫兄弟们,是不是小弟还要展示一二?” “我磐基国奉大随为宗主,最是敬佩仰慕贵国那些有本事的英雄们。”权太子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眨眼睛:“林公子能一展身手,当然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林隽知道,草原诸国,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慕强心理,特别崇拜强者,信奉的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看来要想谈下去,那就先得把这些人给打服了才行。 权太子一直递眼色,看起来似乎这些侍卫,不只是来保护他的? 看来他也有些难言之隐 林隽于是向权太子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阿古太兄弟出来,我跟他玩一玩?” 第398章 连环夺命锤 权太子闻言,立即回头大声道:“阿古太,你不是一直想和中原的高手较量么?现在机会来了,出列,向林将军请教请教。” 阿古太随即大步走了上来。 他手中还提着一把大斧,看上去极有气势。 林隽一边想着如何应对,一边站起身来。 身后传来张三的声音:“林将军,杀鸡焉用牛刀,还是属下来。” 张三一边说,一边将背上装剑的铁匣取下,摆放在林隽面前。 林隽看了张三一眼,眼色中有询问之意。 张三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脸上神色风清云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林隽是见过张身手的,心想:让他先试试也好。 于是又重新坐了下来。 权太子朝四周的骑军挥了挥手。 周边的围着骑军立即退让开二十步,留出一大片空地。 张三和阿古太站在空地上,相向而立,就准备动手。 场中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二人身上。 拼斗一触即发之际,林隽却有意无意,把目光瞥向了权太子。 正巧权太子也正在看向他。 林隽看了一眼权太子背后的侍卫们。 手掌并指如刀状,从自己的脖颈下方快速掠过。 权太子把林隽这些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对林隽微微颔首。 两人眼神交汇,相视默默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的张三和阿古太身上。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留心到林隽和权太子的私下交流。 场中两人相距两丈距离,张三手中握着大铁锤,阿古太则是提着一柄大斧头。 动手之前,张三向阿古太问了一句话:“你想文比,还是武比?” 林隽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顾月影一眼。 两人对视,都是感到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文比和武比,是月轮明王前往天龙宗拜山的时候,才出现的比试模式。 张三看上去沉默寡言,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怎么也玩起这些花样? 遇到这种问题,任何人都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阿古太当然也不例外。 张三向他说明了一下规则:文比就是相距六尺距离,画出两个直径为三尺的圆圈。 两人都在圆圈里面攻击对方,谁先被逼出圈外,谁就输了。 武比就是不限定任何规则,一方认输或被打倒为止。 阿古太一听完,觉得文比这些条条框框,以他的智力,听起来都很烧脑。 所以他很自然地选择了武比。 定下武比的方式之后,阿古太想了一想,向权太子多问了一句:“殿下,要是失手打死了对方,有没有关系?” “你的意见呢?”权太子笑着问林隽:“林将军,要是有所伤亡,会不会有损大家和气?” “刀剑无情,锤斧无眼。”林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比试之时,难以顾及太多,大家都好自为之,各安天命。” “如此甚好。”权太子转头向场中两人朗声道:“你二位动手之际,可以尽展所能,如有死伤,都无须怨言。” 阿古太闻言大喜,看向对面的张三,一字一顿道:“你死定了!” “好。”张三神情很平静:“来。” 阿古太大喝一声,抡圆了斧头,朝张三劈头盖脸地斩了过去。 张三退了一步,提起铁锤,在大斧侧面点了一下,斧头立时就歪了。 阿古太的斧头舞动起来,道道寒光闪动,气势凶悍雄浑,逼得张三不断地后退。 张三虽是在退,脚下却毫不慌乱。 每当对方一斧劈过来,他只是提起铁锤,在斧尖、斧面和斧柄上敲击一下。 张三的动作举重若轻,沉重的大铁锤在他手中,轻灵迅捷得就像是没有重量一般。 锤斧相交,阿古太凌厉的攻势立即就被瓦解。 林隽现在的眼力,早就不同往日。 他一见张三的势头,就知道是在消磨对方的锐气,等待机会一击致胜。 张三的修为境界,明显比对方要高出不止一筹。 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和在长明祠外湖边埋伏自己时,仓皇落荒而逃,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当然那时候是在天龙宗山中,大能环伺,高手云集,一个不小心,张三就会把自己小命葬送掉。 而且他家中还有老婆和孩子,在等着张三回去。 那时候张三在精神层面受到的压迫感,和现在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场中打得火热,林隽看起来其实很无聊。 张三胜势已定,只是看需要消磨对方到什么时候,以最有性价比的方式摘取胜利果实而已。 林隽多日都没像样地吃顿饱饭了。 此刻桌上烤全羊的香味,不断飘进他的鼻子里面,引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见自己面前有碗筷餐刀,林隽索性提起刀来,从羊腿上割下一条肉来。 他刚要把肉放进口中,就听到背后传来轻轻咳嗽的声音。 林隽瞬间石化: 我尼玛怎么把这位超级吃货给忘了? 他转过去,把盛放着羊腿肉的托盘,递给了身后的顾月影。 顾月影面不改色,四平八稳地接过了托盘。 眼中欣喜跃动的神色,却哪里完全掩饰得住,被林隽看个正着。 顾月影一手遮住自己口唇,一手将羊肉送入了口中。 林隽看着她欢愉的眼神,心里也极是开心。 他拿回顾月影手中的空盘,又割了几块烤羊肉,放入盘中,递回给她。 再看场中,此时阿古太的动作,虽然还是显得刚猛有力,但是攻势明显比最开始要弱了不少。 在此期间,张三一直不动声色地沉默游走,只是遮挡闪避,都没有还击过一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隽看着场中形势,口中道:“老张应该要反攻了。” 他话音刚落,就只见张三脸上杀气一闪。 他手中的铁锤上瞬间黑色魔焰蒸腾,气势暴涨。 张三吐气开声,爆喝抡锤,硬碰硬地和阿古太正面怼了一下。 两个人本来身形相仿,都很是高大壮硕。 这一下正面交锋,简直是火星四溅,地动山摇。 阿古太气力正在衰竭之际,被张三这蓄势已久的一下,打得连退三步。 张三如影随形,又是一锤击下。 阿古太横过大斧,以斧柄抵挡。 一声巨响之后,斧柄从中折断。 张三跟着又是一锤,直接打中了阿古太挡在胸前的斧柄。 这一锤的威力之大,直接将斧柄砸得嵌进了阿古太的身体中。 阿古太踉踉跄跄连退十数步,口中狂喷鲜血。 他双脚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张三这连环夺命三锤,如雷鸣电闪一般。 与阿古太同来的诸人,还来不及出手相救,他就被打倒了。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张三拎着铁锤,慢慢走回到林隽身后站定,一脸的淡定神色。 林隽笑眯眯地看了看权太子身后那群侍卫,然后才向权太子问道:“怎么样?太子爷,现在咱们能不能谈谈了?” 第399章 破军割喉 权太子转过头,看了看身后众人。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权太子的目光,从每一名侍卫的脸上扫过。 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头,避免与其目光接触。 众人都被张三这夺命连环三锤给惊到了。 谁要是还不服气,那下一个被权太子叫出去的,就会是自己了。 平心而论,单打独斗的话,剩下这些侍卫,还不如阿古太 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权太子这才转回头去。 林隽向权太子笑笑道:“情势紧急,为求自保,我的人出手重了点,权太子没有意见?” 这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人人看得清楚,张三就是一直暗中蓄力,然后暴击杀人立威。 不过刚刚大家已经说过了,锤斧无眼,生死有命。 就算是磐基国的人,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权太子挥挥手,自然有人上来,把阿古太的尸身搬了下去。 他面色如常,并无半分不快之色,向林隽点点道:“比试较量之时,若有死伤,那也是常事,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又道“林将军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商量商量。凡力所能及之处,小王必定鼎力相助。” “陈博士之前拜托权太子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没有说清楚?”林隽收起笑脸,正色道:“我们想要太子爷帮忙,暂借一千二百匹马,还有五百人三十日的口粮。” 他目注权太子,手中握着餐刀,在桌上轻轻敲击:“这点请求,对太子爷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马匹和粮食,有是有的。”权太子抚摩着下巴,沉吟道:“不过,林将军手中,并无大随朝廷公文或是诏书。” 他看着林隽:“就凭林将军一句话,这不合规矩的。” “磐基国封我大随为宗主国,征调些马匹粮草,凭我这朝廷副使身份,难道还做不了数?” 林隽面露不悦之色:“权太子要是觉得不妥,算是我私人借的如何?我立下一张字据给你,三个月内必定偿还,你看如何?” “粮食都还好说。这马匹嘛”权太子看向林隽:“随军铁骑,骁勇无比,若要进入鄙国,事先需有大随兵部或是五军都督府的照会。” “何况,林将军受封西巡副使的旨意,鄙国目前还没有收到。” 说到这里,权太子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 你大随五百铁骑进入磐基国,又没有朝廷官方的知会,到时候谁特么知道大哥你要干什么事情? 万一捅出什么大篓子,你拍拍屁股走人了,兄弟我怎么办? 磐基国奉大随为宗主国不假,借马借粮也不是不可以。 可大哥你得有这个身份和权力啊。 西巡副使? 把圣旨拿来看看先。 林隽听权太子这么说,也心知肚明对方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等到大随朝廷的旨意,按程序明发到西域诸国,那黄花菜都凉了 没办法,现在只有以势压人了。 林隽眉头皱起,语气森然:“权太子要是这么说,那就是信不过我这个大随归德将军,朝廷西巡副使了?” “小王也是按规矩办事。”权太子一摊手:“林将军如此说法,让小王很难做啊。” “难做吗?”林隽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那就不用做了!”他双臂一用力,将面前的桌子一下给掀翻了。 这就是撕破脸了。 看着还剩下大半的烤羊就这么掉在地上,林隽身后的顾月影,居然心疼了一下。 但是她却毫不犹豫,在林隽掀桌子的一瞬间,就有所动作。 顾月影背负的“破军”神剑一声利啸,脱鞘而出。 场中众人眼前一花。 只见权太子身后站立的,那些来自宫中的侍卫,脖子上都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红线变粗,瞬间鲜血喷涌了出来。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捂自己的脖子。 有人把手放到自己眼前一看,掌中全是鲜血。 大吼声中,侍卫们纷纷想要动手,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力气。 他们的意识,到此为止。 所有侍卫,都倒在地上。 刚刚阿古太和张三比试,虽最后落败身死,也是双方激战了好一阵的。 阿古太是这些侍卫中的领袖,其他人比他略有不如,但是差得也不多。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对面这个看上去清丽绝伦的少女,出手却如此狠辣。 几乎是在弹指之间,就将这十数名侍卫,尽数割喉杀死。 顾月影出剑的时候,林隽也没有闲着。 掀翻桌子的一瞬间,他就朝着权太子的方向,飞速扑了过去。 权太子似乎早有所料,一个闪身就站了起来。 之前林隽和顾月影在草原上行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 他在那个时候,一边走路,一边运转《观星经》功法,吸纳补充了一些太阳的星辰之力。 此时骤起发难,林隽迅速运转起功法来。 他双腿中的灵脉中灵气奔涌,将“神行百变”的步伐展出。 上半身的灵脉中,则是运转着“六脉神剑”,手指连点,发出六道剑气。 林隽这六道剑气,对准的却不是权太子,而是他身后的两名婢女。 权太子刚刚起身的时候,两名婢女手中所执羽扇,都有光芒闪动。 两张符篆激射发出,一朝林隽,一朝权太子,爆燃开来,变成两团火焰。 权太子面朝林隽,背后是火符,灼热的烈焰,眼看就要击中他的后心。 林隽口出真言,两团火焰立即熄灭。 六道剑气纵横,刺中了两名婢女。 两人立刻软倒在地。 林隽和权太子并肩而立,相视一笑。 “破军”神剑一声鸣响,又飞回顾月影背后剑鞘之中。 张三双手握锤,挡在林隽和权太子身前,目光阴沉,巡视全场。 这些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张弓搭箭的骑军,在此刻才反应过来。 权太子振臂高呼:“贼人挟持本太子,幸得大随高人搭救,诸军不得轻举妄动!” 听到权太子的喊声,骑军们面面相觑,互相看看左右的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权太子又朗声道:“全军听令,放下手中武器。” 他在磐基国的军中,显然极有威望。 一发号令之下,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枪弓箭。 权太子又开始大声号令,点名率军将领,马上出列来见自己。 十多名将领,闻声打马上前。 来到权太子身前十丈处,纷纷翻身下马,上前参加。 权太子向林隽道:“林将军,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说话了。” 林隽此刻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扬手,向天空中扔出一枚符篆。 高空爆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这是事成的信号。 空气中波纹扭曲,陈德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400章 陈博士的计划 一见陈德,权太子立刻迎了上去:“陈博士神机妙算,小王佩服。” 陈德目光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看倒毙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向权太子道:“临时起意,并无十成把握,让权太子受惊了。” “多亏了大随诸君了。”权太子伸手相请:“大家进帐内叙话。” 他当先引路,众人进到权太子的营帐之中。 分宾主坐定之后,就有下人流水价送上瓜果酒肉。 众人一边吃食,一边叙话。 林隽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人所共知,磐基国是大随的铁杆追随者。 陈德和五百燕军穿出昆仑山脉后,立即遇到了磐基国的哨探。 哨探飞马报告之后,权太子知道是陈德带队,便亲自出迎。 当年权太子在国子监中,交流学习过一段时间。 陈德便教授过他国学。 磐基国皇族,被大随靖威皇帝赐姓“陈”。 故权太子视陈德为同宗兄长,又佩服其学识,所以相当敬重。 在磐基国的地头上,陈德找权太子调用马匹粮草,当然不在话下。 权太子一面调集马匹粮草,一面派出侦骑,去查探宁州府中那些军户和灾民中的失踪人口。 根据张三引路和观察,这些人也是穿越了昆仑山脉,踪迹消失在了草原的入口。 权太子的人,对此地当然更加熟悉,他于是调集大量骑队,在附近四面散开,仔细搜寻。 这样调遣之下,声势很大,传到了磐基国主陈建那里。 权太子也未多想,反正咱们磐基国这是在帮哥哥大随做事,国主知道也无妨。 何况磐基国的军权,一直在权太子手中。 权太子对磐基国主,向来忠心耿耿,也极受其信赖。 国主从来不干涉军务,都是权太子自行做主。 却不料此次国主大反常态,连下三道旨意,要权太子把五百燕军,驱逐出磐基国境。 如果不肯走,那就尽数剿杀。 到了第三次,随同旨意来的,还有国主的十数名侍卫和两名婢女同行,明显就是来监军的。 而且,权太子发现,这些侍卫和婢女,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并且这些人,似乎都是修行者。 他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了。 权太子托辞要先礼后兵,不要轻易开罪大随,自己先去劝说燕军自行离去。 四名侍卫监视着他,一起赶到燕军驻地。 陈德见权太子突然赶到,稍加留心,便有所察觉。 他以军中规矩为借口,将监视权太子的四名侍卫留在了营帐门外。 权太子和陈德正在商量对策的时候,哨探来报,天龙宗弟子林隽和顾月影到了营中。 正在感到焦头烂额的陈德,马上有了主意,和权太子定下了这斩首之计。 为了保证不泄密,陈德之前那些做派,都是给别人看的。 林隽出发之前,陈德私下跟他交代了一番,把计划全盘告知了林隽。 赶到磐基军骑阵中之后,林隽和权太子的话里面,便暗藏了大量信息。 林隽以“言出法随”这么突兀的方式出现,权太子不得不先核实他的身份。 然后才屡屡以眨眼方式,向林隽暗示后面的侍卫和婢女是内鬼。 张三拼斗锤杀阿古太的时候,林隽把烤羊肉递给顾月影之际,悄声传达了意思。 他要顾月影在尽快时间里面,让所有的十数名侍卫全部失去作战能力。 没想到顾月影出手却如此狠辣,一个照面便将所有人都割喉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顾月影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生死存亡之际,对敌人岂能心软容情? 林隽和权太子那些不愉快的对话,导致后来林隽发火掀桌子什么的,那不过都是两人在演戏罢了。 目的是为了麻痹权太子身边的敌人,避免伤到他。 整件事情,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赶赴磐基军大营的人,要够机灵,够能打。 要是去的人搞砸了,还会连累到权太子。 陈德拍着胸口向权太子打包票,一口咬定天龙宗这两人必能胜任。 权太子当时心里还是犹疑的,不过他绝对信任陈德的判断,也就愿意赌这一把。 很明显,他赌赢了。 林隽听权太子和陈德说完整件事情,终于恍然大悟。 他对陈德,又有了新的认识。 之前觉得,陈德只是一个书生气很重的儒道中人。 现在看来,这位老兄权谋机变,只怕不在赵赢之下。 要不然怎么会让他来领队? 皇帝陛下是不会管这些细致的事情的。 选中陈德的人,多半就是卫公了。 卫公知人之明,果然名不虚传。 现在帐中的气氛很是融洽,众人相谈甚欢。 林隽看了看,只有顾月影一直在闷头吃东西,完全就不关心其他人在说些什么 吃货本色,在憋屈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尽显无疑。 刚刚才手刃了这么多人,看她吃得这么香甜的样子,这个心理素质,也是真够强大的。 前面的事情说清楚之后,只听陈德向权太子道:“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不知道权太子做何打算?” 权太子站起身来,仿佛自己还是在国子监求学的那个学子一般,拱手向陈德道:“请博士教我。” 陈德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磐基国主陈建,醉心长生之道,将王位传于太子陈全权,自做他的太上王。” 他目注权太子:“权太子以为如何?” 林隽心中一跳。 我尼玛大哥你是要教唆人家篡夺王位了么? 而且听陈德的口气,说出这些话来风轻云淡,就和在商量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一样自然。 建言他国如此重要之事,完全就是顺理成章的样子。 权太子眼中神光霍霍跳动了两下,随即又平静下来。 他斟酌道:“国主春秋尚在鼎盛,只怕不会愿意” “他对我大随意图不轨,所幸并未酿成大祸。”陈德继续道:“如果朝廷那边知道实情,兴师问罪,连累了磐基子民,反为不妙。” 他语重心长地向权太子道:“我想,权太子也不想看到,大随的铁骑踏入磐基国?” “你们内部的问题,最好在内部解决。” “博士之言,确系怜恤百姓之意。”权太子点点头:“不过,小王担心,国主万一执迷不悟” 陈德冷哼一声:“不愿意当太上王,那是想被称做先王么?” 第401章 借刀杀人 陈德的这句话,震惊了帐中的所有人。 连一直埋头吃食,但是让自己的吃像,尽量表现得斯文一些的顾月影,也放下了手中的一块烤羊排,面带惊讶之色地看向陈德。 先王? 大帐中的几人,有谁不懂这两字是什么意思? 陈德在话里,传递给权太子的意思很清楚明白: 你家国主要是不成全你, 那么就请你成全他。 你们二位,只能有一个坐在王位上。 权太子沉默了一阵,然后看向林隽:“林将军的意思呢?” 林隽被他问得一愣。 尼玛关我毛线事啊? 他随即马上醒悟过来: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朝廷的从三品归德将军,又是西巡副使。 此刻在磐基国中,就大随官方的头衔而言,没有任何人是高过他的。 他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大随的立场。 赵胖子在这里就好了 林隽心里清楚,自己无论如何,现在肯定都必须力挺陈德。 而且他心中明白: 扶植权太子上位,对大随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磐基国主的态度突然出现摇摆,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权太子要想上位,还要坐得安稳,就必须得到大随帝国的支持。 而他们现在,也需要借助磐基国的资源。 大家互利互惠,堪称双赢。 只不过,自己似乎没有权限,来代表大随官方表态。 权太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隽,等他说话。 林隽脑海中浮现出卫进忠的身影。 卫公若在,他会如何处理此事呢? 一想到卫公,他胆气又壮了一些。 反正有卫公顶着,天也塌不下来。 而且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真是因此要被追究责任,那就回去再慢慢扯皮好了。 老子又不是没蹲过天牢。 既然是代表大随,不能这点担当都没有。 林隽于是不再犹豫,朗声说道:“陈博士的建议,就是我的意思。” 权太子又看向顾月影,却不言声。 “你看我作甚?”顾月影瞥了一眼林隽,很干脆第说道:“我跟林将军份属同门,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顾月影说的话,此刻就是天龙宗的态度。 “好!”权太子胆气顿壮,霍地站起身,向大随国众人拱手道:“小王多谢诸位支持。” 说着大步流星地向大帐门口走去:“小王这就去安排一下,众位只管休息便是。” 权太子出了大帐之后,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请安问好之声。 显然是众将正等在账外,听候吩咐。 然后权太子压低了声音,开始和这些将军们商议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 林隽、陈德和顾月影还有张三,四人策马飞奔,赶回了燕军大营。 言出法随之技,如非必要,当然尽量不要浪费在赶路上。 磐基国提供的军马和粮草,正在络绎不绝地送过来。 赶回大营之后,陈德召集付强、何轩等人,一起开了个紧急会议。 会议决定由付强率领两百燕骑,何轩带着十名天龙宗弟子,跟随权太子一起前往磐基国的金帐。 但是如无必要,不要出手。 大随去人,是让权太子师出有名,而不是自己冲到第一线去平事。 目的有二: 第一,表示大随官方,对权太子的支持态度,对本次夺位行动性质进行定调; 第二,谨防磐基国主身边有修行者,暴起发难行刺权太子。 从权太子身边,监视他的阿古太等人修为境界判断,有何轩与十名同门一起前往,再来十个水准差不多的,应该也足够应付得了。 本来围困燕军大营的骑军,开始一队队撤离。 只留下不到百人在附近,听候大随这边的调遣和负责传递信息。 陈德和林隽并肩站在大营门口,一起向远处望去。 磐基国的骑兵,正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林隽感慨道:“这个权太子,还真是个人物。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今日这磐基国,为了王位,恐怕将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他转头看向陈德:“恒兴兄,为何不找磐基国主,问个明白?说不定他也是被人挟持,迫于无奈呢?” 陈德看了一眼林隽,然后说道:“文商贤弟,你是不是觉得,愚兄表态过于鲁莽轻率了?” “哪里哪里。”林隽摆摆手:“我只是觉得,这磐基国主,说不定有些冤枉。权太子被挟持,不也是咱们将他解救出来的?” “你以为,权太子真的是被挟持的么?”陈德笑了笑:“他其实是一名中三境的武夫,还在你天龙宗里面修行过一段时间的。” “而且他身边,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修行者护卫?” “啊?”林隽吃了一惊:“那他岂不是完全有能力,把监视他的人除去?” 林隽现在回想,整个过程里面,权太子从来没有惊慌失措,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 尼玛我们成了权太子的工具人,被他当成杀人的刀给利用了? “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权太子计划之中的?” 林隽有些郁闷,向陈德道:“我们完全不必赶去他的大营的。” “去是必须去的。”陈德笑笑道:“如果没有你和顾姑娘的出手,权太子见到了我们的实力,他怎么会毫无保留地站在我们一边?” “他在自己对面,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陈德看着林隽:“只有你坐稳那个位置,我们才有了和他谈判的资本。” “我们的人,动手解决了他身边的问题,就是展示我们合作的诚意。” “至于磐基国主到底是不是被挟持,还是本来对我大随有异心。”陈德脸色很平静地说道:“我们根本就不关心。” “草原上的铁律是:弱肉强食,强者赢得一切。” “谁赢得一切,谁就可以为我大随效力。” “国主的位置上,坐的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不是愿意臣服于我大随?” “权太子夺位成功,那我们就会支持他。” “磐基国主能守住位置,那我们再和他谈一谈就是。” “而且如此一来,磐基国遭此内乱,国力必被削弱,将更加仰仗依赖我大随。” 陈德微微一笑,总结成词:“不管怎么样,对我大随都不是坏事。” 第402章 社会水太深 林隽顿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经过陈德一番讲述,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再细想一下,陈博士说的话,不是和卫公训斥月轮明王的时候,如出一辙么? 大随这些朝廷人物,不论官职大小,对这种边远地区事务的处理思路,有着惊人的相似。 谁坐那个位置我不关心,但是不听我的话就不行。 随即林隽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向陈德问道:“要是权太子夺位失败,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很危险?” 权太子的行动,就是陈德唆使,林隽代表大随官方,顾月影代表天龙宗,都予以首肯的。 磐基国主要是知道了,还不找他们的麻烦? 何况之前磐基国主就已经下了旨意,要权太子将大随燕军驱逐出境,否则即行剿灭的。 “没什么好担心的。”陈德摇摇头:“咱们这几百人,磐基国主要想赶走还是剿灭,非要让权太子这么大张旗鼓地进行么?” “他是要让权太子来背这口黑锅,事后完全可以不认账嘛,直接把权太子交给大随谢罪不就行了?” “真要让磐基国主自己动手。”陈德哼了一声:“量他也没这个胆子!” 这些人肚子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了。 社会水太深,我想回宗门。 陈德看着若有所思的林隽,又开口道:“文商贤弟,我与你一见投缘,所以把你单独叫出来,多说了几句。和这些外族人打交道,不得不多费点心神啊。” “多谢恒兴兄指教。”林隽由衷地拱手行了一礼:“小弟是个粗人,以后还要多教教我。” 林隽心思机敏,人也聪明,只是从不处理政务,精力都用在了修行上。 听陈德这么一说,他其实也就明白了。 想起自己这个副使的身份,以后还要和外族人打交道斗心眼,很是有些头疼。 不过还好,英明睿智的卫公,配备了陈德博士这位智囊,而且自己还有赵胖子这个大聪明帮衬着出主意,应该也还能应付的。 再一想,反正以后还有燕王曾杰师兄这位正使呢,我去焦虑个鸡毛 陈德又道:“贤弟,虽然愚兄领有燕王手谕,但说起来,你才是西巡副使。论官阶,你是三品归德将军,我只是五品博士。” “之前你初来乍到,权太子的事情,愚兄就擅专了。” “现在的情况,文商贤弟也很清楚了。既然现在你来此地,这带队之权,不如就由贤弟接过去如何?” “使不得,使不得。”林隽连连摆手:“恒兴兄有燕王这个正使的手谕,就算是要号令小弟,那也理所应当。” 林隽诚恳地向陈德道:“博士不必有所顾虑,小弟必当唯老兄马首是瞻。” 他这些话,的确也是肺腑之言。 要让林隽去和权太子这种人精绕来绕去,实在是太烧脑了。 陈德也是极为谨慎。 因为林隽地位在他之上,生怕会因为权力之争,引发两人之间龃龉,所以还特地和林隽私聊了一下。 见林隽说得情真意切,陈德也不再相强,只说以后若有事情,大家多加商量。 两人又聊了一阵,心情都甚是愉悦。 说了半天话,林隽笑言腹中饥饿难忍,两人这才回到大帐中。 林隽很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那个美丽的吃货,居然还在一直进食! 她手中拿着一串葡萄,正在一粒粒摘下来,往口中送去。 见到林隽和陈德进来,顾月影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葡萄。 她站起来身来,向陈德道:“陈博士,我有些困乏了,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陈德唤来两名侍女,让她们带着顾月影去休息了。 林隽和陈德坐在大帐中,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继续闲聊。 他本来一直以为,陈德博士是一个书生气很重的儒士,没想到也是个很有情趣的妙人。 尤其是,陈博士也是勾栏听曲的常客。 一说到勾栏中的趣事,两个人瞬间都来了精神 期间不时有哨探进来,向两人通报情况。 事情进展很顺利,权太子已经率部进入金帐中了。 看着一直不停打呵欠的林隽,陈德笑笑道:“你去休息一下,事情没这么快好。” 久违的酒足饭饱之后,林隽此时确实也倦意上涌,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来。 两名侍女进帐,领他去了另一处帐篷里休息。 林隽到了之后,告诉两名侍女,可以离开。 两名侍女却恭敬地说要服侍他入睡。 林隽自己家就是国公府,他自小就是被人侍候惯了的。 对这样的待客之道,并没有不习惯的感觉。 于是让两名侍女留了下来。 他困乏得紧,不再多说话,倒头就睡。 两名侍女虽是外族人,倒是很会侍候人,体贴细致处,并不亚于林隽家里的丫鬟们。 一人为他轻轻按摩头部,一人捏脚,力度适中,感觉很是舒服。 卧榻旁边站着两位燕军士兵,帐外则是张三过来护卫把守,让林隽倍感心安。 很快,他就进入了沉睡的状态之中。 林隽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睡上一觉了。 他这一睡,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酣睡的这段时间里面,林隽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林隽睁开眼睛,两名侍女还在他的左右,双手握拳,轻轻在他的腿上敲击。 林隽摆摆手,示意她们停止,然后站起身来。 侍女们也站起来,一人为林隽披衣,一人把盏,将一杯葡萄酒端到了他的嘴边。 久睡之后的少许困顿,被这杯凝着冰滴,挂着霜色的酒水冲淡了不少。 林隽迈出帐篷,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传来青草新鲜的味道,还有食物的香味。 营寨中到处都点燃着火把,熊熊火光随风摇曳。 营外四面八方,也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游走,那是磐基国为大随燕军派遣的护卫侦骑。 见林隽出来,早有燕军护卫迎候,领他去往中军大营。 中军大营中现在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帐里面坐着陈德、付强和何轩三人,正在饮茶闲谈。 见林隽进来,三人都站起身来,招呼他就坐。 林隽拱手施礼之后,也加入了三人的茶局。 他看了付强和何轩的神情,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妥。 林隽刚刚坐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门外通传:“磐基国太子殿下来访——” 第403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林隽闻报,感到有些诧异。 权太子刚刚办妥事情,难道不需要亲自在金帐坐镇么? 如此心急火燎地就跑来燕军大营了。 这心也忒大点了? 还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林隽的心又一下提了起来。 陈德面不改色,朗声道:“请太子殿下进帐。” 卫士应诺一声,转身小跑了出去。 不多时,只听脚步声响,卫士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金冠华袍,一身打扮颇为贵气,却并不是权太子。 而是一个稚气未脱,不到十岁的孩童。 华服孩童见到众人,脸上神色稍显局促,定定神拱手施礼,朗声道:“磐基国小王,见过上国诸位大人。” 原来这孩童,是磐基国的太子。 陈德起身相迎,脸上露出微笑:“太子殿下到访,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说着已经走到磐基太子身边,亲热地拉着他入座。 坐定之后,陈德向太子道:“不知道太子殿下亲自到访,有何贵干?” 太子想了想,然后向陈德道:“大人可是陈德陈博士?” 陈德点点头:“正是。” 太子看了看陈德,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说道:“父王要我转告陈博士:鄙国太上王心向长生之道,无心俗事,已将王位传于我父王。” 他年龄幼小,说话的口齿却很清楚,童稚之音也颇响亮,并没有任何怯场的表现。 众人闻言,都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权太子成功上位,而且就结果看来,权力的交接,尚算是和平过渡,这样也少了杀戮戾气,算是善了。 林隽心中也有些疑惑: 付强和何轩两人已经归来,说明事情进展应该很顺利。 无非就是看王位交接的过程,到底是血腥还是平静了。 大随的人回营,把之后的事情都交给权太子自己处理,也是对他的尊重。 当然,如何过渡交接,大随阵营这边,也并不十分关心。 形式上的事情,走走过场而已。 看来权太子的动作很迅速。 眼前的这个孩童是磐基国太子,那么权太子自己,那毫无疑问登上国主之位了。 权力和地位的诱惑力确实无法抵挡,权太子连一晚上,都等不了。 但是为何现在,要派遣太子前来传话,随便排个其他人,不就行了? 他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德听了太子说话,微笑点头道:“恭喜贵国,得一明主。本官当具表说明此事,与林隽将军联名向朝廷禀报,请国主和太子放心。” “有劳陈博士了。”磐基太子拱拱手道:“父王也已经向朝廷奏报,请朝廷颁下正式册封文书。” 西域诸国,奉大随为宗主国,各国重大政事,尤其是这种王位传承的大事,必须奏报朝廷,获得官方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 陈德说要和林隽联名奏报,就是让磐基国国主放心——我们哥俩绝不会赖账,你听话办事,我们就一定会力挺你上位。 磐基太子来之前,他父王(权太子)就叮嘱过: 要他请求陈德博士,向大随朝廷上表奏报,最好能拉上一个叫林隽的将军一起,那就再好不过。 这样咱们爷俩的位置,才坐得安稳。 太子年幼,父王说的话,他虽然不完全懂,但是知道很重要,一定要照办不误。 从他三岁起,就有大随的儒生,教授他儒学之道。 所以他既明白规矩,说话也很有逻辑和条理,并没有一上来就求恳。 谁知自己还没有主动提出,陈德博士说的话就正中下怀,不由得喜上眉梢。 磐基太子也不知道,帐中到底谁是那位“林隽将军”。 他站起身来,向大家都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那小王就代我父王,多谢陈博士、林将军和各位的好意了。” 待众人回礼之后,磐基太子又向陈德道:“另外,小王自己还有一个心愿,想请陈博士成全。” 林隽心中好奇: 这孩子不过七八岁年龄,现在已经是新鲜出炉的太子爷,他能有什么事情,要求陈德帮忙的? 只听陈德道:“太子请讲,本官力所能及之处,自然不会袖手。” “小王久慕中原文化,不胜心向往之。”磐基太子语气很是诚恳真挚:“陈博士能不能安排,让小王入朝歌国子监中求学?” 然后他加重了语气:“小王请求,就留在贵军营中,一起返回朝歌城。还望陈博士不弃,能够成全小王的夙愿。” 一听磐基太子这些话,陈德和林隽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心下雪亮: 这是磐基国这位新任国主,要把儿子送到朝歌城当人质啊! 人家这个觉悟还真是高。 林隽心中感慨: 磐基国主和陈德博士半斤八两,这两位大哥都是聪明人啊。 不用磐基国主开口,陈德就主动提出上表奏报,力挺他上位。 陈德还未言声,磐基国主就把亲生儿子送到燕军大营,让大随带回朝歌城去当人质。 这次的磐基国王位易主风波,大家心照不宣地,都在努力为对方擦干净屁股。 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这才是双赢嘛。 如此的善意,陈德当然没有任何必要去拒绝。 而且他正好又是国子监博士。 磐基太子这种藩属国皇族子弟,本身也有资格进入国子监求学的。 理由冠冕堂皇,完全无懈可击。 陈德并未马上答应下来,还是询问了一下林隽的意见。 林隽这位国公之子,这点最起码的见识还是有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大帐中的气氛很是融洽。 酒过三巡,磐基太子起身告退。 他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众人也不好相留,于是纷纷起身拱手相送。 磐基太子告退之前,又进献了礼物,让欢乐的气氛,有了新的提高。 十名高鼻亮眸,身材婀娜,充满了异国风情的少女,进入了营帐。 见了营中诸人,都是低头不语。 也有胆子的,偷偷地四顾打量。 磐基太子向众人笑道:“鄙国这些少女,姿容虽平常,不过都乃处子之身。是父王进献给上国诸君的小小心意,万望各位不弃才好。” 这叫做姿容平常? 林隽心里嘀咕: 任何一个,放在我之前所在的世界,怕都有成为明星的潜质? 而且还都是处子之身! 磐基国主啊,你太客气了啦 帐中诸人互相看了看,都是面露喜色。 陈德看看林隽,目光殷切。 男人嘛,又都是常去勾栏的朋友,我懂的。 磐基国主如此的深情厚谊,怎么好拒绝? 林隽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陈德谢过磐基太子,表示笑纳。 磐基太子向众人再拱拱手,离开了大帐。 在他出帐的时候,一个人与其擦肩而过,进入帐中。 众人一见此人,都是面面相觑,脸露尴尬之色。 是顾月影来了。 第404章 七窍雪莲花 顾月影进入大帐中之后,看到十名美貌的异族少女站在中央,心中感到很是好奇,于是向林隽问道:“怎么这么热闹?林师弟,这些异族女子在这里做什么?” 我猜顾师姐你平常一定是泡不好茶的。 要不哪壶不开,你非得提哪壶 看着顾月影疑惑的神情,林隽咳嗽了两声,眼睛看着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刚才进来的。” “是这样的。”陈德满脸的一本正经,向顾月影解释道:“磐基国仰慕我大随文化,特地送这些宫内女官们来听我授课,回去好向宫内的女贵人们传讲。” 磐基国的女贵人们,当然是不方便到这里来的。 “哦,原来如此。”顾月影明白了:“原来是陈博士要授课啊?” 她向林隽旁边走去,一边走,口中一边说:“听说陈博士还为林师弟讲过学,我也想听听。” 顾月影此时面对林隽,背后则是其他几人。 陈德等人,向林隽连使眼色,要他赶紧想办法。 这可是你的熟人,你负责搞定啊 顾月影还没坐下,林隽霍地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手腕:“顾师姐,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顾月影没想到林隽会这样举动,毫无思想准备。 她脸色一红,微微用力,挣脱了林隽的手。 林隽朝她使个眼色:“走,出去说话。” 然后立刻飞快地朝营帐外面走去。 顾月影也只好跟着他走了出去。 林隽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另外那哥几个,都正朝林隽拱手竖大拇指呢。 两人出得大帐,顾月影嗔怪道:“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会儿说?” 然后降低了音调又念叨道:“这不都还没吃晚饭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林隽还在现想理由,就听帐内传出付强粗豪的声音:“你们跟林公子熟,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要不把咱们把符合他喜好的选出来,预先给他留下?” “这个付大汉!他在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顾月影睁大了眼睛,瞪着林隽。 “啊,这个”林隽一时难以措辞,心道这下可露馅了。 “为什么只为你留喜欢的菜?”顾月影有点气恼:“也不问问姑娘我的喜好?” 完了还加一句:“真是粗人一个!” 啊? 林隽忍不住想捂住自己脸。 尼玛在这个吃货的世界里面,以为别人说的,都是指的食物 林隽赶紧拉着她往远处走:“我的好师姐,亏待不了你的,吃晚饭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 顾月影一边走,一边犹在愤愤不平:“真是的,我能吃多少东西?也不先问问我” 这次她没有再挣脱开,任由林隽拉着自己朝前走。 走了一阵,见林隽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顾月影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现在营帐里面的人,已经听不见我们说话了。” 林隽停了下来。 回头看时,心中一阵荡漾。 顾月影俏立在月光下,清丽不可方物,让人为之心醉不已。 美好的滤镜没有坚持过三秒。 “有事赶紧说。”顾月影皱了皱眉:“我饿了” 林隽很无语。 尼玛在法阵里面天天吃干粮喝白水,没见你这副饿虎下山的样子? 再说了,中午不刚刚吃完一顿大餐么? 大姐你可比我还吃得多得多得多 林隽想了想,向顾月影道:“营中嘈杂得很,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顾月影环顾四周:“那是去你帐中,还是去我那里?这营寨中随时随地都有人巡逻,激发隔音符要消耗灵力,似乎又没有必要。” 林隽笑笑道:“完全没有必要。顾师姐,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林立的帐篷群中间。 大帐中的众人眼前一花,林隽出现在眼前。 他双手如蝴蝶穿花一般,掠过桌面的瓜果酒肉,然后向众人拱拱手,又飞快地朝门口跑去。 陈德在林隽收捡东西的时候,问他道:“文商贤弟,你看看,留哪几个女子给你?晚一点直接送你大帐里面去。” 陈德说完话的时候,林隽已经又要走出营帐门口了。 他转头朝诸人笑笑:“不必留给小弟了,诸位自便就是。”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上的吃食,被一扫而空。 何轩指了指林隽刚才站立的地方:“林师弟这是干嘛?为何把地毯都给卷走了啊?” 顾月影在原地来回走动,不时看看天上的月亮,嘴里念叨着:“这个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来了来。”林隽笑嘻嘻地又出现在她面前,指指营门口:“咱们出去说话。” 见顾月影脸色有些犹豫,于是加了一句:“我带了很多好吃的。” “走!”顾月影一扭头,当先朝营寨门口快步走去。 林隽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营寨外面不远处,就有一处湖泊。 路上他们遇到了几起磐基国的哨骑。 因为白日里林隽和顾月影在阵前连斩数人,威名已经传遍磐基国的军中。 不用自我介绍,哨骑们自然认出了两人。 林隽要他们走远些,不要前来打扰。 哨骑纷纷都远离了这片草地。 两人来到湖边,晚风吹拂,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夜幕之上,星斗满天,月光洒落下来,地上很是明亮。 顾月影向林隽道:“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林隽笑笑道:“顾师姐,你转过身去。我给你变个戏法。”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顾月影嘴上念叨,还是转过了身去。 “可以转过来了。”林隽说道。 顾月影还未转身,已经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她转过身来,只见林隽手中,拿着一支雪白的莲花。 “雪莲花?”顾月影道:“是送给我的?” 林隽把雪莲花递给了顾月影:“之前我外出打水的时候,看到后采下来的,一直都没有机会单独给你。” 在法阵中封闭的一个月,林隽经常主动一个人出去打水。 顾月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摘的这朵雪莲花。 顾月影把雪莲花拿到鼻子下面,嗅了一下,顿觉神清气爽。 再仔细一看,雪莲的中央,还有七个窍。 “七窍通灵雪莲!”顾月影吃了一惊:“这可很少见。” 林隽笑笑道:“你喜欢就好。” “可惜了啊”顾月影摇摇头,痛心疾首:“你干嘛把它摘下来,整株移植才对嘛。” “这个”林隽很无奈:“那我可对不住您了” “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顾月影晃晃手中的雪莲花:“谢谢林师弟,有这些好事,都还想着我这位师姐。” 您现在都学会开玩笑了吗? 皎洁的月光下,顾月影白衣如雪,手持雪莲,如同画中仙子下凡一般。 林隽看得有些失神,目光呆滞了。 “嘿,干嘛呢?”顾月影用雪莲花在林隽面前晃了晃:“怎么眼睛都看直了。” “师姐你误会了。”林隽一下回过神来:“我只是把视线集中一点,以改变我以往对事物的看法而已。” “食物?什么食物?”顾月影有点幽怨地道:“我真的饿了” 林隽心中哀叹: 尼玛我说的是食物吗? 事物! 事物!! 事物!!! 大姐,你脑子里面,能不能不要老是想着吃呢? 真是白白浪费了我这突如其来的灵感了 大煞风景啊! 他很无奈地向顾月影摆摆手:“转过身去,我再给你变个戏法。” 第405章 我欲飞渡银河 顾月影依言转过身去,将雪莲花放在鼻下嗅闻。 她心中有些好奇: 这个家伙,又会变出什么样的花样来呢? 只听背后林隽说话:“顾师姐,你可以转过来了。” 顾月影慢慢转过身来。 她一见眼前的情况,大吃一惊,又是欢喜又是好笑。 林隽铺开了一张地毯,上面摆着一盘盘的水果肉食。 顾月影想到过,林隽也许会变出吃的来,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 足足得有二十多个盘子 咦,刚才好像在大帐里面看到过? “你刚刚让我等着你,就是回去把大帐里面吃的东西,搬了大半出来?”顾月影呵呵一笑:“那其他人吃什么?” “磐基国送来的美食可不少。”林隽哈哈一笑:“饿不着他们的。” “还有十个女弟子,来向陈博士取经学习呢。”顾月影感慨道:“陈博士真是诲人不倦,这下他可要辛苦了。” 她们倒也不一定是只找陈博士取精嘛 操劳辛苦那倒是必然的。 大随的权贵之间,互相赠送仆童婢女,其实都是常事。 皇帝陛下赏赐宫女给臣下,也是极寻常的。 磐基国主视大随诸人为上宾,赠送处子之身的少女,实则是释放亲近和善意的举动。 林隽对此并不感到突兀。 如果他们真的拒绝,磐基国主反而会胡思乱想,心中不甚安定。 至于陈德领衔笑纳这个大礼包,林隽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即使他位为国子监五品博士,又是大随儒道青年俊彦中的翘楚。 三妻四妾丫鬟成群的情况,无论前世今生都极平常,在这种社会体系之下,也都无可厚非。 其他不论,林隽前世历史上的“唐宋八大家”,都是历史上的正面人物,文章可谓千古流传。 但是这八位大佬,大部分都是风流好色的。 韩愈为了提高战斗力,以硫磺研成末喂食公鸡,然后自己吃鸡肉,结果中毒身亡。 欧阳修有“画眉深浅入时无”。 东坡先生一生姬妾众多,风流韵事层出不穷。 这些破事,皇帝陛下固然是不会管的,当时的舆论也颇宽容,甚至觉得合情合理。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时代局限性和特色。 自己前身这个纨绔,要不是当时身体条件所限,要祸祸些女子,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想一想马吊学习小组里面的颜值担当,林隽的亲表弟刘洋刘西宴,这位海王在朝歌城里的那些所作所为。 人家陈博士已经算是君子了好伐? 顾月影的突然出现,弄得人家做些顺理成章的事情,还要遮遮掩掩的 唉,可惜了啊,自己可是无福消受了。 就像是猜到林隽正在想什么了,顾月影开口道:“对了,林师弟,你不是也颇有才学,还能‘七步成诗’的吗?” 她似笑非笑:“也应该在这些异族女子面前,一展所能,扬扬我大随国威嘛。” “这个还是不必了。”林隽一本正经道:“有陈博士给她们讲学,已经足够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稳重谨慎些。” 林隽一脸严肃:“我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高调做事?”顾月影笑了笑,又把林隽看得一愣神:“你准备高调做什么事情?” “高调地吃东西啊。”林隽呵呵一笑:“来来来,可别把我家师姐饿坏了。” “你做的东西,味道真的倒是很不错。”顾月影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林隽也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顾月影和陈德他们不熟,又身为女子,虽然是修行者,内心其实也不太喜欢和男子们一起进食。 这样和林隽单独在一起吃东西,她的心情很是愉悦。 林隽斟了一杯酒,端起来正要饮下,却被顾月影伸手夺了过去。 她仰头一饮而尽,颇为豪迈潇洒。 修长洁白的脖颈,在月光下一览无余,让人为之心动。 等她放下杯子,林隽又斟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下去。 酒杯在鼻下的时候,传来的不止有酒香的味道,还有淡淡的女子体香。 林隽想起顾月影生辰的那天晚上。 两人并肩坐在湖边的大树枝头上。 他接过顾月影手中的酒杯,杯沿上残留着她的唇印 林隽不自觉地侧头又瞥了顾月影一眼。 虽然今天没有描眉涂唇,但是她的清丽绝伦,和那晚的明艳夺目,不分轩轾,都是那么动人。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饮酒吃肉。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都感觉终于有了轻松开心的一刻。 吃饱喝足,林隽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后,看着苍穹夜幕。 星空灿烂,银河迢迢,月色明亮。 这是一个很好的夜晚。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旁边传来顾月影的念词的声音。 林隽下意识地接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在长明祠的时候,你写的一阕词。”顾月影抱膝而坐,仰望星空:“你还讲了牛郎织女的事故给我听。” 林隽当时写(搬运)这阙词,是为了安慰顾月影的情伤,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对了,大师兄他怎么样?”林隽一问出口,就想扇自己一嘴巴。 好好的良辰美景,佳人当前,问这些干什么? “大师兄早就出山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顾月影似觉如此说话有些不妥,又道:“我对大师兄,是很敬重的,现在我把他视做兄长一般。” 林隽闻言蹭地一下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顾月影。 顾月影看了他一眼,晕生双颊,转过了头去。 她轻声问道:“林隽,我问你,要是你是牛郎,却待如何?” “啊?牛郎是个凡人耶。”林隽摸摸鼻子道:“他能做什么?跳银河抗议吗?” 顾月影抬头剜了他一眼:“我要是织女,就驾御‘破军’,飞过银河去!” 林隽啪啪啪为她鼓掌叫好:“顾师姐不愧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 “你就没个正形。”顾月影没好气地道:“你人很聪明,修为也不俗,日后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 她微微一笑:“金顶老仙不是说了么?咱们大随国,以后都要指望着你呢!” 一说到这里,林隽心里一沉。 早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自己毫无来头的多了李谜这样一个铁杆粉丝,大家还结拜了兄弟,可一眨眼功夫就飞走了,。 还真是飞走的 而且生死未卜。 林隽心里不禁有些惆怅。 顾月影闻言安慰了一阵,林隽心情才好了一些。 两人并肩而坐,一起仰望星空,默默无语。 这时,响起了一阵马蹄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林隽和顾月影站起身来,向马蹄声的方向张望。 几名燕军骑士疾驰而来,到了两人跟前,滚鞍下马。 来者单膝着地,向林隽行了一个军礼。 为首的骑士禀道:“林将军,陈博士请二位速速回营,有要事相商。” 第406章 种蛊迷局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 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如此紧急地要两人回大营商量。 何况还有磐基国进献的十名美艳少女在侧。 看时间,陈博士本来现在该在辅导她们功课,很卖力地讲学才对了 顾月影放出“破军”,向林隽喊了一声:“走。” 林隽点点头。 两人纵身一跃,足踏飞剑,向大营方向飞去。 这不是林隽第一次和顾月影共乘一剑。 但是此刻的心境,却和以前都大不一样。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顾月影的长发被拂动起来,掠过林隽的脸上,带来她的味道。 林隽很希望,这样的时光,能长久一点。 湖边距离大营,不过里路程。 瞬息之间,两人就回到了营中。 两人从“破军”上一跃而下,来到大帐门口。 从如梦如幻的月下湖边,变为置身军中大帐前,林隽心中不无遗憾。 但是他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 于是收敛心神,藏好情绪,快步进入到帐中。 一进去之后,林隽就见帐中有四哥人正围站在一起。 除了陈德、何轩和付强,还多了张三。 林隽午睡醒来的之后,出帐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张三。 他也不知道张三去了哪里。 之前见到陈德和付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问,磐基太子就来送大礼包。 然后为了避免大家的尴尬,他又拉着顾月影出去私聊了。 帐中四人见到林隽和顾月影,都是点点头打了招呼。 陈德更是招招手:“两位请过来。” 林隽和顾月影于是走了过去。 大帐中间的地上,摆放着一具棺木。 棺木的盖子并未合上,里面则是一具尸体,看上去是西域人的相貌。 林隽看了看陈德:“陈兄,这是何人?” 陈德并未回答,而是看了看张三。 张三向林隽拱了拱手:“林将军,这个人是东院的暗探。” “东院的人?”林隽闻言一惊,向张三问道:“怎么回事?” “这位同僚,是我距离大营在五十里处发现的。”张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林隽眼前:“林将军应该识得此物?” 林隽看了看盒子里面的东西:“双生蛊虫?” “正是。”张三收起盒子,继续说道:“下午林将军休息的时候,这蛊虫突然有了极大反应。属下立刻意识到:体内被种下另一只蛊虫的人,就在附近。” “于是我出营寻觅,不久之前,才找到了这位同僚。” “可惜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张三居然身上放着双生蛊虫? 看来卫公对他,还挺信任的嘛。 “这位同僚,是东院派遣在磐基国潜伏的?” 林隽心中一动: 磐基国一边进献大礼包,一边搞小动作,把我们的人给悄悄做了? 张三接下来的话,却让林隽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名暗探,是东院在宁州府的人。”张三摇摇头:“并不是在磐基国在潜伏的。” 林隽听得有点头疼,向张三道:“直接说你的分析,有些情况,现在看来我还不是很清楚。” “是,大人。”张三点点头:“是属下没有说清楚,这就向大人禀明。” “大随军中,一直有外族人效力。此人看着是西域人,身份却是大随军中的人,属下已经核实过了。” “这人体内有东院的双生蛊虫,确实无误。” “其死因是最近受了重伤,失血过多。” “按时间上推算,此人应该先于我们到了磐基国。” “属下推断,他是和那些失踪的人,一起穿越昆仑山脉而来的。” “此人曾与人剧烈搏杀,所以才会身受重伤。” “我怀疑,失踪那些人,是在进行什么秘密的行为,此人发现后,逃出想要传递情报,被追杀灭口。” 张三这么一说,林隽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想了一想又问道:“既然要灭口,为何没有毁尸灭迹呢?” “此人应该擅长潜藏之术。”张三回答道:“他的死因是失血过多,而不是被当场格毙。” 林隽仔细打量了一番棺众人,疑惑道:“此人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呢?” 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可惜,他现在已经无法告诉我们了。” “林师弟,此人身上,被种下了蛊虫。”何轩又开口道:“我对种蛊之术,小有研究。刚才检查尸体,发现除了双生蛊虫之外,此人身上还被种下了其他的蛊虫。” “种蛊?”林隽闻言有些吃惊:“何师兄能看出来,此人还被种了何种蛊虫么?” “惭愧得很。”何轩摇摇头:“蛊虫尚未发作,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品种。保险起见,我已经用符篆把尸身封禁住了。” 在这些人身上种蛊,到底是谁做的? 目的又是什么? 林隽入坠雾中,只觉眼前一片迷茫。 “大家都坐。”陈德挥挥手:“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于是众人都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陈德看看帐中诸人,然后开口道:“现在无法确认,此人身上被了何种蛊虫。但是后面必有阴谋。” “我以为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口,搞清楚事情真相。”他看看林隽:“贤弟以为如何?” “恒兴兄所言甚是。”林隽点点头:“可是如何去找呢?” 草原茫茫,几百千把人散在里面,极不明显。 如果背后有人操纵,要刻意隐藏行踪,并不是什么难事。 磐基国现在正在动荡之中,要他们派出大量人手帮忙,也不现实。 “我试过‘言出法随’之术了。”陈德道:“但是并没有任何作用。” “草原上的儒道气运本就微弱,同时这些人所在位置,很可能被法阵隔绝,以我目前的境界,完全不能奏效。” 陈德看向张三:“张先生说,他也许可以有办法,找到这些人。咱们一路从昆仑山脉底下过来,张先生追踪的本事,的确不凡。” 众人又看向张三。 张三点点头:“追踪寻迹,我倒是有些办法。” “不过事不宜迟,需要马上出发。” 说着他看了林隽一眼。 林隽会意: 张三是要征得自己的同意,才好去办。 自己这个上司在此,张三招呼不打一个,就听陈德调遣外出,他是怕自己会多心? 大哥,你想多了 为国效力,责无旁贷嘛。 就是不知道,张三会不会要求加钱 张三的薪水,目前为止是老子自掏腰包付的,还没找东院报销呢! 算了算了,谁让卫公对我这么好呢? 林隽朝张三点点头:“张先生尽管放心,但去无妨。” 张三站起身来,拱手道:“属下领命。” 然后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属下有个请求。” “讲!” “需要林将军,与我同去。” 第407章 夜奔出击 “张先生此话不妥。”林隽尚未说话,陈德先沉下了脸:“林将军现在身体尚未恢复,岂能在这凶险之地,到处奔波劳碌?” 林隽和陈德闲聊之时,告诉了陈德,之前塔兰寺恶战,还有空中漫游的事情。 只是隐去了“八绝神僧”空无尚在人世的情况未说。 陈德很清楚:林隽现在身体状况不佳。 而且堂堂的三品归德将军,怎能纡尊降贵,去做这些跑腿子的事情? 有些难听的话,他觉得林隽可能不方便说,只有自己这个身份,来直斥其非了。 张三听到陈德语气严肃,却并不以为意:“我一个人去,原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林将军同行,却将会事半功倍。” 他看看林隽:“请将军自行定夺。” 林隽朝陈德笑了笑:“多谢恒兴兄关心。” 他朝张三招招手:“走,咱们出去说话。” 两人来到大帐外面。 林隽向张三道:“张先生,本来为国效力,也是我的本分。” 他斟酌着又道:“不过这侦查探寻的事情,的确非我所长。你要我同行,必有你的道理,能不能说来听听?” “东院同僚的尸体,是我发现的。”张三目注林隽,态度很诚恳地道:“我如果不想去,我何必把尸体带回来?” “我想要将军同行,有两个原因。” “第一,此行可能凶险,有将军和你的这把剑在,我会心安很多。” “第二,将军的那枚玉佩,可以帮到我,更有机会追踪成功。” 林隽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自己的那把无名大黑剑,连自己的面子都不怎么愿意给。 宗门里的其他人想拔出剑甚至拿起来,都没人可以。 张三却能轻轻松松地带走剑,背在身后看起来毫不费力。 至于玉佩,能怎么帮到张三,林隽就更不清楚了。 张三骨子里,其实也是个凶悍的魔族人,从他出手就看得出来。 他都说此行可能凶险,看来卫公交办的事情,都颇有难度啊。 他还真看得起我 原本以为只是去核实一下灾情,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隽只感觉扑朔迷离,事情背后有说不清的隐情阴谋。 一想到卫公的期望,再想想自己的身份,林隽觉得:这一趟,自己必须去。 他心里其实是不慌的。 最差的情况,自己随时口出真言,都可以跑回陈德身边来。 总不会又遇到空无这种超级大怪物? 打定主意之后,林隽向张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与你同去。细节的事情,咱们稍后商量。” 张三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转身进入大帐之中。 林隽向众人说了一声,决意要和张三同行。 顾月影闻言站起身来:“我和你你们一起去。” 林隽知道顾月影的性子。 既然她已经说了,那就必然非去不可。 于是他也不拒绝劝阻,当即答应下来。 林隽转头向张三道:“张先生,你看何时出发为好?” 张三道:“越快越好。”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林隽并无犹豫,当即道:“那就连夜出发。” 出发之前,众人一起送别了牺牲的东院暗哨。 虽然他是西域人,但是却为大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体内,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蛊虫。 为避免传染其他人,不能土葬,只能冰封或者焚烧。 熊熊烈焰之中,躯体在众人眼中化为了灰烬。 物伤其类,林隽心中也不禁有些哀伤。 不知道在以后,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他强制收敛心神,鼓起斗志,迎接即将到来的出行。 一小队燕军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从大营侧门,悄然离开。 林隽和顾月影在马车中,调息养神。 张三在前方引路。 十名骑士随同一起出发。 林隽这次汲取了教训,准备工作相对充分了很多。 他在指环中储存了大量的食物和饮水,甚至还有两葫芦美酒。 指环的空间里面,近似于真空环境,保鲜程度倒是不成问题。 草原上地势平坦,马车行驶起来很平稳,几乎都没有多大的晃动。 顾月影一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车厢中很宁静。 奔行的骏马都衔枚疾进,整个队伍保持着沉默。 林隽见顾月影不说话,也不好打扰。 他于是放空自己,试图去沉浸到入定的状态之中。 林隽处在半醒半梦之间,始终无法进入到深睡状态。 他脑中奇奇怪怪的景象和人物不断涌现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林隽心中烦躁难安的时候,鼻中传来淡淡的香味。 对这个味道,他已经很熟悉了。 这是顾月影身上的体香。 他很快安宁和平静下来。 等林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顾月影的侧脸。 她拉起车帘的一角,正在看着车外的景色。 早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面庞上,林隽甚至能看清楚,被渲染成淡金色的细细绒毛。 她的侧脸的轮廓,此刻看上去极清丽柔美。 林隽心神俱醉,一时看得有点呆住了。 “你醒了?”顾月影转头之际,看到林隽正睁大了眼睛:“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说着她松手将车帘放下。 “啊”林隽道:“没有打扰,我自己的生物钟响了。” “生物钟?”顾月影看了林隽一眼:“是什么?” “没什么。”林隽摆摆手:“就是我神识里面的一道符篆,会准时叫醒我” “哦。”顾月影见林隽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笑了笑道:“怎么,你又在把视线集中在一点,以改变你以前对我的看法吗?” 这都会活学活用了? 而且还会callback! 顾师姐你真是个人才啊。 林隽闻言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顾月影摇摇头:“草原辽阔,我看了一阵了,外面的景致,几乎都没什么变化。” 说话声中,马车慢了下来,然后缓缓停住。 张三敲响车厢门,叫出林隽和顾月影。 他们一行人,除了一辆马车,十名骑兵,还有二十多匹马。 一人可以双马,还有多余的马匹上,背负的则是干粮和饮水。 林隽指环中的储备,是应急所用的,所以他还是和骑兵们一起吃干粮,来当做早饭。 吃货顾月影也不例外,拿着一张饼默默啃食。 吃完早饭之后,三人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怎么走,当然是由张三决定。 张三则向林隽道:“林将军,属下想找你,借用一物。” 林隽的长剑,本来一直是张三在背负。 不过现在既然有马车,林隽就让张三,把长剑放在车厢中,也好让其减轻负担。 “你是想用那柄剑?”林隽指指车厢:“自己去取就是。” “不是的。”张三目注林隽:“属下想借用一下,你的那枚玉佩。” 林隽没有犹豫,取出玉佩,递给了张三。 第408章 白雾之阵 张三微微弯下腰,神情严肃,态度恭敬,以双手接过了玉佩。 林隽之所以爽快地交出玉佩,也是因为之前,听过了张三的人生经历。 张三之所以答应前来西域,就是因为这枚玉佩的缘故。 当然,他的杀手身份暴露之后,为了妻女着想,加入东院,不失为明智之举。 林隽一点都不担心,张三会骗取玉佩跑路。 再说了,他跑得再快,能快得过顾月影的“破军”? 张三将玉佩握在手中,举起贴放在额前。 他额头上微微有光芒闪动。 林隽和顾月影凝神一看,张三额前竟是浮现了一朵魔纹。 魔纹闪动了几下,又马上隐去。 张三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玉佩贴近他额头的一瞬间,也就是魔纹亮起的刹那,他脸上显露出激动的神色。 然后他口中念念有词,脸色又变得平静而镇定起来。 张三将玉佩放在额前的举动,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之后他双手捧着玉佩,又恭谨地递到了林隽面前。 “张先生此举,是何用意。”林隽接过玉佩,好奇地问道:“玉佩对你,也能有所帮助?” 林隽知道,玉佩里面,有小师叔祖宁折的神识分魂。 与其有血脉关系,或是被其抚顶之人,才能与之有所感应。 “林将军,属下尝试与玉佩中的神识分魂沟通。”张三拱拱手道:“对我来说,这样确实受益匪浅。属下的感知能力,短时间之内有了一定提升。” “原来如此。”林隽点点头,然后又道:“那接下来,又当如何行动?” 张三要林隽和顾月影,以及同行的十名燕军骑士,在原地等候。 他自己飞身上马,说要在周边巡查检视一番。 林隽和顾月影于是返回车厢中坐下。 燕军骑士则在周围十丈远的地方警戒。 两人上车之后,林隽从指环中拿出一根烤鸡腿。 他催发灵力,运转六阳掌的法门,将烤鸡腿放在手掌上方,很快就加热完毕。 林隽把热气腾腾的烤鸡腿,递给了顾月影。 顾月影在林隽加热鸡腿的时候,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暗自垂涎。 此刻见他递过鸡腿来,于是大喜接住,用尽量斯文的动作吃了起来。 刚刚吃了两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咀嚼,向林隽道:“你自己呢?怎么不吃?” “我要和士兵们一样,就只吃饼就可以了。”林隽笑笑道:“你是女子,应该受到优待。” 顾月影点点头,继续吃起来。 林隽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小声一些。 顾月影微微一笑,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林隽钻出车厢,背靠车门,开始运转《观星经》法门,吸纳太阳能来补充自己气海中的储备。 张三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 马蹄声响,张三返回了原地。 林隽跳下马车,紧走几步,迎上张三。 张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向林隽道:“林将军,情况有些蹊跷,大家一起去看一看?” “好。”林隽已经吸纳了一些太阳的星辰之力,几乎见底的气海中,有了一些灵力储备。 张三在前,马车和燕骑在后,再次出发。 走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一刻钟时间之后,张三就停了下来。 听到张三说了一声“到了”,林隽和顾月影都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一见眼前的情景,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吃了一惊。 他们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雾。 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头上则是艳阳高照。 白雾和阳光之间,泾渭分明,显得极其诡异。 张三向林隽道:“林将军,我追踪到这里,线索就断了。” 如此看来,秘密很可能,就隐藏在这片白雾之中。 顾月影看着眼前情景,说道:“我上去看看。”。 她放出“破军”神剑,飞到半空,向下仔细探查观望。 过了半晌,顾月影从空中降落下来,收起神剑,向林隽摇摇头道:“这片白雾的范围很大,方圆足有十里,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林将军,你看如何是好?”张三向林隽道:“稳妥起见,咱们是不是马上赶回大营,再做商议?” 说话期间,有燕军骑士一时好奇,正准备向白雾中走去。 张三大喝一声,身形一闪,将正要走进雾中的那名骑士,一把拉了回来。 “不要轻举妄动。”张三见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这雾中有极重的瘴气,寻常人进去之后,很容易就会中毒身亡。” 那名骑士额上冒出冷汗,连声向张三致谢。 雾中的瘴气,对修行者来说,倒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林隽想了一想,向十名燕军骑士道:“回去两个人,向陈德博士禀报,其他人守在这里。” 他向顾月影道和张三道:“我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怎么可以?”顾月影马上表示了反对:“不要过于托大,我与你同去。” “我也一起。”张三附和道:“雾外应该是安全的,我们三人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林隽略一考虑,觉得二人说得有理,于是颔首道:“那我们就三人一起,各自都多加小心。” 两人点头答应。 林隽取出符篆,激发了一道金钟符,将三人笼罩其中。 三人在金钟符的护持之下,进入了茫茫白雾之中。 白雾之中,即使以三人的目力,十步之外,就已经不能视物。 三人都打起精神,放开神识,探查周围的动静。 他们立即发现,神识能够感知的距离,和平常相比,也是缩短了很多。 顾月影皱眉道:“这白雾之中,似乎也是一座法阵,里面还有禁制之力。” “那我们应该找对地方了。”林隽点点头:“我记得陈德博士说过,他曾经想以‘言出法随’之术,找到失踪那些人的位置,却未能成功。” 他看看周围:“应该就是被这里的禁制之力阻隔了?” 白雾里面,目力和神识感知,均是大打折扣。 三人都是严阵以待,运转体内的灵力,随时准备出手。 走了好一阵,四下里都是一片死寂,三人眼前始终都是茫茫白雾。 林隽心中一动,想起月轮明王劫持自己那次。 当时月轮明王被张九六所戏耍,走了半天,才发觉是在转圈圈。 林隽停住脚步,向顾月影和张三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一直是在原地打转?” 第409章 飞蛾扑火 张三点点头,指指脚下:“这是我们第三次,从这里走过。” 林隽和顾月影闻言低头,朝张三所指的地方看过去。 张三踏足之地,有两点幽暗的光粒,如不仔细查看,很难发现。 “进入白雾里面之后,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张三看着微弱的光点:“继续向前走,我基本上已经摸到了门道了。” 顾月影看了林隽一眼,以示询问。 她和张三并不熟,也不知道该予以多大程度的信任。 所以才目视林隽,看他的意思如何。 林隽知道,张三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杀手。 他极擅追踪、潜伏和刺杀。 而且林隽听过张三童年的遭遇,知道他和小师叔祖宁折之间,曾经有过一段交情。 所以林隽一直对张三,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信任之感。 “那就麻烦张先生头前领路。”林隽退后两步,和顾月影并肩而立。 张三在前,林隽和顾月影在他后面,三人形成一个稳固的阵型,向前面走去。 一路走,张三不时地观察脚下,偶尔会停下来仔细确认一下。 又走了一阵之后,林隽发现:现在前进的路线上,已经看不到光点了。 这说明,他们已经从原地绕圈中,解脱出来。 林隽不由得对张三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此人在阵法上,也颇有些造诣。 三人在白雾中沉默地前行。 金钟符的符光,在大雾中显得极为微弱,几乎照射不了多远。 这一片大雾笼罩之地,依然是在草原上。 淡淡的的青草香味,隐约可闻,让人心境稍微平定一些。 金钟符将三人保护在里面,符光还吸引来了萤火虫与蝴蝶,停留在金钟符壁上。 这些飞舞的虫蝶越来越多。 没过多久,就有了上百只之多。 林隽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左顾右盼,放开神识探查,却又并没有任何发现。 一只闪光的萤火虫,从远方飞来,飞快地撞上了金钟符。 小小的身躯立时被撞得粉碎。 顾月影到底是少女心性,不由得在心里惋惜了一声。 却看见萤火虫碎裂的地方,金钟符上多了一丝小小的裂纹。 她扯了扯林隽的衣袖,指给他看。 林隽同样不明所以,但是不祥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 突然之间,停靠在金钟符壁上的各色昆虫,都一起扇动起了翅膀。 然后全部都飞离了开来。 刹那之间,金钟符的外壁,又变得清洁溜溜。 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但是这个情况,足以让三人提高警觉。 三人耳边传来“嗡嗡嗡嗡”的声音,仿佛是有无数昆虫,同时都在振动翅膀。 突然之间,不可计数的蝴蝶和萤火虫还有飞蛾,出现在三人眼前。 它们从四面八方急速汹涌而来。 然后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上金钟符。 飞蛾扑火,林隽之前是听说过,没有看到过。 而现在,他看到了。 成百上千的飞蛾,前赴后继地飞扑而来,在金钟符壁上撞得粉碎。 而每一次撞击,都会在符壁上留下一点裂痕。 金钟符剧烈地摇晃起来。 林隽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催动灵力,来重新加固符篆的强度。 他此时气海中灵力的储备无多,还不知道以后要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之后还继续这样,有铺天盖地的飞蛾前来扑火。 他的灵力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就在林隽犹豫的这个当口,又有体型更加大一些的飞虫,撞上了金钟符。 金钟符摇晃了数下,终于支撑不住,瞬间碎裂。 还剩下有少量的飞虫,向三人继续飞了过来。 剑鸣声响,一道寒芒闪过,所有飞虫都化为了齑粉。 林隽看了顾月影一眼。 她放出“破军”神剑,然后又收剑归鞘,就在眨眼之间。 简直好像就没有动过手一般。 扫落飞虫之后,顾月影向林隽道:“没事了,再祭一道金钟符出来。” “我看不用了。”张三道:“这些飞虫,应该是被蛊修以灵石喂食过,在彻底驯化之后,以自爆方式袭击敌人。” “激发任何符篆,都极容易被感应到”他看看林隽和顾月影:“不如收敛气息,潜藏前进,林将军和顾姑娘觉得如何?” 这不就跟无人机一样的吗? 只不过少了摄像头而已。 飞行的定时炸弹嘛。 要是成百上千的飞虫撞到自己身上 就算天蚕宝甲能够抵挡得住,那自己脸上还不被炸出麻子坑吗? 我英俊的相貌,那就不能得以保全咯。 林隽想起还是有些心悸。 “顾师姐,你觉得呢?”林隽询问了一下顾月影:“你知道,老药师在长明祠中,教过我一些屏蔽气息之术的。如果觉得张先生的建议可行,我应该是不会拖二位后腿的。” “那按此行事便是。”顾月影知道林隽如此问话,其实是在为她考虑。 顾月影虽然境界较林隽为高,但是隐藏起来也就更难。 况且她自身性情刚烈,杀伐之气尤重。 林隽才会有此一问。 卿北溪教授林隽屏息之术,林隽同她讲过。 只是她不清楚,连二品境界的修行者,在林隽全力施为之下,也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林隽自己当然也不好明说,不然就变成了毫无格局的炫耀了嘛。 三人商量已定,于是就各自收敛气息,再继续前行。 周围白雾笼罩,万籁俱寂。 还是张三在前,林隽在他左后,顾月影居于右后。 三人呈品字形,向前慢慢前进。 越往前走,雾气越来越大。 再走了一阵,步开外,都看不清楚人影了。 林隽只得将神识略微散开一些,来感知周围的情况。 走着走着,林隽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自己左边的浓雾中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运转“六脉神剑”的法门,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人影的样子,瞬间变得清晰。 林隽一看此人,马上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顾月影吗? 神出鬼没地吓人干嘛? 不对啊,刚刚还看到,顾月影不是在右边的吗? 林隽扭头朝自己右边看去。 右边白雾茫茫,顾月影不知去向。 这么大变活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林隽轻声问道:“顾师姐,你去哪里了?” 顾月影面色凝重,并未回答。 她突然一伸手,扼向了林隽的脖子。 第410章 心塞的美男子 林隽大骇,连忙伸手格挡。 脚下则是运转起《神行百变》的步伐,想要闪避开来。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灵力如同凝固了一般,根本无法运转。 他想要喝止顾月影,却发现也无法开口。 此刻林隽的状态,张不开嘴也跟不上遛,说多难受就多难受。 顾月影牢牢地扼住了他的脖颈。 林隽拼命想要挣扎,却根本就无法动弹。 他脖颈上青筋暴起,满脸涨得通红,耳边听到自己的颈骨咔咔作响。 林隽眼前的白雾,慢慢变得黑暗。 他眼前顾月影的形象,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几乎要没有气息的时候,胸前传来一股凉意。 随后一道冷冽的气息,迅猛地冲进他的大脑。 林隽的神识,立刻变得极其清醒。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月影的确是在他的眼前,依旧就在他的右边。 不过她并没有扼住林隽的喉咙,而是略微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顾师姐,你刚刚为何要掐死我?”林隽摇晃了一下脑袋,看着顾月影道:“还是另有深意。” “我站在这里,从来都没有动过手。”顾月影打量了一下林隽:“你刚才突然就定住了,又不不便贸然唤醒你。” “林将军,你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张三道:“不过好在你身上有玉佩,所以属下劝住了顾姑娘。” 他难得地笑笑道:“你再不清醒过来,她只怕真的要扼住你的喉咙,把你唤醒了。” “原来如此。”林隽拍了拍自己身上,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才松弛了一些。 他瞥了顾月影一眼。 刚才她用力掐自己脖子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她以后千万不要变成这个样子。 林隽问张三道:“张先生,我为何会产生幻觉?” “因为这雾气之中,除了瘴气之外,还有刚才飞虫自爆之后散发的蛊气。”张三解释道:“玉佩虽可以辟邪拒毒,但是你的神识却难免被有所干扰。” “你说顾姑娘扼住了你的咽喉,那都是你神识波动混乱,出现的幻觉。” “那刚才的我,实际是什么样子呢?”林隽好奇地向二人问道:“不会是我出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倒没有。”张三道:“林将军只是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和平常不太一样而已。” 还好,原来不会像梦游一样失控,也不会说着梦话胡言乱语。 只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而已。 顾月影的补刀,让林隽的自我滤镜,立刻碎了一地。 张三很小心地措辞之后,她大咧咧地总结了一句:“样子和一个白痴相比,看不出什么区别。” 林隽一时之间很心塞。 他看向张三,想要求证,更希望他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张三避开了林隽的目光,说道:“林将军没事,那咱们就继续前进好了。” 说着向前踏出一步,等着林隽和顾月影跟上来。 林隽靠近顾月影一点,有些疑惑地问道:“顾师姐,你和张先生,怎么没事?” “因为我们二人都是中三境。”顾月影瞥了林隽一眼:“林师弟,你的境界,目前还稍微低了一点点。” 伤自尊了 但是她说的,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情,并未夸大,也并未缩小。 林隽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以对,低头走路。 从他神识中产生幻想时开始,越往前面走,白雾又开始慢慢变得淡薄了一些。 林隽一路走,一路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还观察着脚底的草原路面。 周围很安静,而路面上也没有再出现张三留下的路标。 说明三人前进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行走之间,三人的面前,出现了几个人影。 张三停住了脚步。 他瞳孔微缩。 这是第一次在这白雾之中,见到了其他人。 他挥挥手示意,让林隽和顾月影看见。 两人也同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这几个人影。 这些人走路的姿势,让人感觉很怪异和别扭。 每个人身躯都是直挺挺的,行走之间,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 给林隽的观感,这不是机器人就是僵尸。 正常人哪有这样走路的? “看样子,这是被傀儡符控制的人。”张三轻声道:“或者也有可能,这些人是中了傀儡蛊。” “他们是在白雾法阵中巡逻的,只要隐藏好气息,我们就不会被发现。” “现在开始,咱们暂时保持静默状态。” 林隽三人,都停在原地,暂时没有走动,也不再言语。 对面走过来的,一共有七八个人。 走到近前,就慢慢显露出了真容。 这些人,每一个看上去都孔武有力,结实健壮。 但是眼神都如同死鱼一般呆滞,毫无神采和光芒。 他们走路的速度并不快,都是僵手僵脚,直上直下地前进。 但也并不是林隽想象中,前世那些丧尸片或者僵尸片、抑或是吸血鬼片中的恶心模样。 这几个人外形上看上去,和普通人相比,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走路的样子,显得不协调,眼神呆滞,如此而已。 这几个人,和林隽三人擦肩而过。 林隽并不知道,如果被他们察觉到自己的所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现在的修为,收拾几个这样的傀儡,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就更不必说,境界修为比他还高的顾月影和张三了。 但是暂时为了不暴露行迹,三人都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这七八人从林隽身边经过的时候,林隽心里一沉。 因为他听不到这些人有心跳,也感觉不到他们在呼吸。 这些人,实际上都已经死了。 他们应该就是,宁州府失踪人口中的一部分。 张三侧头聆听了一下。 这才开口轻声向林隽和顾月影道:“没有动静了,继续走。” 张三的话音刚落,不知从白雾中哪里,传出了一声鼓槌敲击的声音。 这一声很清脆,在万籁俱寂之中,显得尤其明显。 一声之后,又是一声。 鼓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如同密雨大作,联系不断。 三人不知道这鼓槌之声之后,会有何等变化。 于是下意识地靠拢在一起,背靠背地结阵,静观其变。 刚才在白雾中消失的傀儡,又从白雾中出现,重新返回。 而这些人的脚步频率,和鼓点声的频率完全一致,一路飞奔而来。 林隽注意到,这些人此时眼睛有异样的光芒闪动,而膝盖也如正常人一般弯曲自如。 这七八人向林隽等三人,径直扑了过来! 张三身形闪动,手中多了一把大铁锤。 他无声地猛然挥动铁锤,向最前面的傀儡,当头砸了下去。 第411章 锤杀傀儡 冲在最前面的傀儡,身材高大健壮。 见到张三冲自己挥动铁锤,势不可挡地当头砸下,这具傀儡竟然如同还有灵智一般,及时地举起手中大刀,向上格挡。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之声交鸣,张三这一锤下去,将傀儡手中的大刀,砸得猛地向下一沉。 然后张三又是一锤,准确地击中了傀儡的面门。 傀儡的一张脸,顿时被这一锤打得血肉模糊。 他的躯体也被这一下,打得向后一仰,倒飞了出去。 按照常理推论,此刻如是正常人,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可这傀儡在地上滚了几圈,稳住了身形,又再站起来,跟着其他的傀儡,继续一起冲了上来。 张三非但全无畏惧,反而被激得凶性大发。 他喉咙里面,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咆哮之声,舞动手中的大铁锤,向冲过来的傀儡们迎了上去。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暂未轻举妄动。 顾月影表情从容而平静。 她侧头低声向林隽道:“我来掠阵,你助他一臂之力,出手牵制一下。” 林隽点点头,开始调动气海中的灵力。 他飞速地运转《六脉神剑》的功法,双手指头连连戳动,向傀儡发出了道道剑气。 林隽所激发的六脉剑气,都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傀儡身体。 但是让他大为意外的是,这些傀儡中了剑气之后,都只是动作迟钝了一下,被暂时阻挡了前冲之势。 有的傀儡被剑气割掉臂膀,有的傀儡被剑气斩断腿脚,还有的被直接命中咽喉和头颅。 但是这些伤害,都不足以让他们彻底停止。 傀儡对伤痛无感,也没有自我意志,完全只是受控制他们的蛊修智慧。 即使缺胳膊少腿,吊着半边脑袋,依然在冲锋的路上狂奔。 林隽还是第一次在与人对敌之时,看到这样无所畏惧的自杀式冲击,一时之间心中感到有些骇然。 他经历过了几次生死搏杀,但是那些浴血之战,都还是在一个正常的逻辑里面打死打生。 他的对手会痛,也会死,有感情,有智慧,也会趋利避害,而不是这样直挺挺地硬冲上来。 对面的这些傀儡,修为境界殊不足道,也没有多么厉害。 但是这种前赴后继,一往无前的强大气势,看了着实让他有些心惊。 林隽发出的数十道六脉剑气,只是稍稍延缓了傀儡们前进的速度。 顾月影和林隽的面前,立刻变成了一片腥风血雨。 张三如同疯虎扑入羊群,他的周围泛起惨烈的血光之色。 旁边不远处的林隽和顾月影耳中,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之音。 那是铁锤和兵刃相交。 那是冰冷的钢铁击中血肉之躯。 茫茫白雾之中,数个身影交织闪动,沉默地厮杀成了一团。 诡异的鼓槌敲击之声,还在不断地响起。 不过现在鼓槌声的频率,已经不是之前的密如急雨。 鼓槌的声音变得稀疏,间或才会响起。 敲击声每响过一次,就看见战团之中的血光更为浓烈。 张三掌中的铁锤如同永动机一般,没有停歇过。 林隽只能看到铁锤急速舞动的残影,还有上面不断升腾,气势越来越凶悍的魔焰。 而顾月影似乎对张三极为放心,对场中的搏杀惨状也并不太关心。 她微微侧头,凝神注意每一声鼓槌声的响起。 每有一声动静,顾月影眼中神光就灼灼闪动,似乎若有所思。 血肉横飞的博沙场中,能够站立的身躯,变得越来越少。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左右,就只剩下了一个人,还保持着站立之姿。 张三手持铁锤驻在地面上,微微垂首,浑身汗水奔涌,缓缓地调息。 一缕缕鲜血从他的铁锤上淌落,滴在了地面的青草上面。 张三的四周,倒伏着被他击倒的傀儡。 傀儡们的躯体个个都不再完整,每一具都是鲜血淋漓。 此时的张三,简直就如同一尊魔神。 林隽此时居然有些后怕。 他此刻已经明白——张三之前对他的出手,应该都未尽全力。 当然,刚才张三是不是已经火力全开,也未可知。 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 幸好他现在是友非敌,不然要是被他惦记着,那真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 张三喘息了片刻,回到林隽和顾月影身边。 林隽由衷地竖起拇指:“张先生威猛绝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张三摇摇头道:“这些傀儡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生气,应该是已经死了。击打一些死物,不算特别的难事。” “我也感觉到了。”林隽点点头道:“刚才错身而过的时候,这些傀儡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对了。”林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向张三问道:“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为何身体没有僵直?我看这些傀儡,动作都很快捷灵动。” “这些人死的时间,应该很短,还不到三日。”张三解释道:“而且在他们刚死之际,蛊修应该进行了特殊处理。” “你看他们刚刚行走之时,其实腿脚都是僵直的。”张三指指那些躺在地上的傀儡:“但是鼓槌声响起之后,就变得如同常人一般灵便了。” “这些法门,我也不清楚内中窍门。” 张三眼看远方,目光定定地投在白雾中,似在怀想:“我有一个朋友,就很擅长蛊道。” 原来杀手也是有朋友的。 看着张三怅然若失的目光,林隽立即在心中有了判断: 这位朋友,怕不是个女的? “傀儡的威能,比之本体,有很大提升。”顾月影开口说道:“在宗门里面,听教授们上公共大课的时候,听说活人傀儡,比之死人傀儡,威力还要强大。” “顾姑娘所言极是。”张三点点头道:“死人体内生机已经断绝,而活人被制成傀儡,还有潜能可以激发挖掘。而且不畏死亡,无感痛楚,极其悍勇。” “那应该如何应对呢?”林隽挠挠头:“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遇到几十上百个不要命的傀儡,还真让人头疼。” “你上课没听讲?”顾月影瞥了林隽一眼:“还是根本就没怎么上过课?” “对付傀儡,在于灭杀其体内蛊虫,或者控制住蛊修,就可以了。” “也不是我不想去上课嘛。”林隽神色稍有些尴尬:“顾师姐你知道的,我被罚面壁思过去了” 他看了一眼张三:“那时候还第一次见到张先生的真容嘛。” 林隽暴揍高鲜国国舅爷,被罚到长明祠中面壁思过,张三就在外面湖边埋伏过他。 不打不相识,两人都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三人正要继续前进,张三突然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地上那些倒伏着的傀儡。 只见有几具傀儡,又站立了起来。 第412章 闪电五连击 三人面面相觑。 “张先生,怎么回事?”林隽有些吃惊:“这些家伙怎么又站起来了?” “我在铁锤中灌注了灵力,击打傀儡身躯,以震死其体内蛊虫。”张三缓缓提起铁锤:“我再去补上几下,就应该没问题了。” 原来张三真的有所保留,并没有用尽全力。 “等一等。”顾月影看了一眼张三手中的铁锤道:“你的铁锤,应该是凡品。如是高品兵器,灭杀蛊虫则更容易。” 她向林隽道:“林师弟,你去试一试?” “我去?”林隽没想到,顾月影会建议自己去。 大姐,你的“破军”神剑,必是高品无疑,你自己干嘛不去? 一念及此,林隽心中一动。 莫非顾月影的想法,是要自己了解一下,认主的那柄无名大黑剑? 于是他向张三道:“张先生,请把我的剑给我。” 林隽的剑,还由张三背着。 张三闻言,将剑匣从背上解下,双手递给了林隽。 林隽说声“多谢”,接过了剑匣。 他从剑匣中取出黑色长剑,执于手中。 长剑入手冰冷,此刻没有催发神识,剑灵毫无反应。 “试剑之时,此剑大展神威。”顾月影向林隽道:“即使没有唤醒剑灵,此剑本身也应该极具威能,斩杀傀儡,不过是牛刀小试。” 她看看正在缓缓向三人走过来的五具傀儡,神情很淡然:“此刻的蛊虫,也是濒死之态,费不了多大力气。” 林隽看了顾月影一眼,半开玩笑道:“顾师姐,你的破军也是神器,要不咱们一起?” “我不想被血溅了一身。”顾月影道:“蛊虫如若爆裂,汁液四溅,很是恶心。” 原来你也有洁癖啊? 林隽不禁暗自腹诽。 脏活都交给咱来做 罢了,谁让我是男人呢? “林将军,我提醒你一下。”张三表情很真挚:“此时蛊虫脆弱,为掌控傀儡,蛊虫多会上行至傀儡的头颅,你观察一下就可看见。” “把他们的头颅击碎就可以了。” 嗯,真的有些恶心。 林隽马上脑补了一下,把傀儡的头颅打碎的情景。 鲜血横流,五官碎裂,红的、黑的、紫的、白花花的,到处溅得都是 鼓槌声又在此刻响起。 由缓到急,变得越来越密。 爬起来的五具傀儡,身躯一震,然后向三人冲了过来。 顾月影背负双手,神情好整以暇。 张三放低了手中铁锤,状态很是松弛。 两人都看着林隽,目光中是鼓励和期待之意。 林隽很无奈,只得挺身而出,去应付这些傀儡。 他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先激发了一张盾符。 左手持盾,右手握剑,展开神行百变身法,林隽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此时的五具傀儡,见林隽冲过来,却并没有都朝他扑上去。 而是四散开来,将他围在了中间。 林隽注意到,此时的鼓槌声有轻有重,颇有韵律。 五具傀儡随着鼓槌声的指挥,似乎是站成了一个阵法。 傀儡的躯体都是残破不整,面目也是血肉模糊,极其狰狞。 林隽一边在五个傀儡之间闪转腾挪,一边仔细观察。 每一个傀儡的眉间,都鼓起了一个大包,随着鼓槌声,有节奏地蠕动。 果真如张三所言,这就是蛊虫上行,到了头颅之后的位置。 鼓槌声突然重重一响。 五个傀儡一起朝林隽扑了过来。 但是他们扑击的位置,极有讲究。 看似是一起出击,但是方位各不相同,也有时间上的细微差异。 林隽神识中的人工智能系统,立即给出了位置的预判。 每一个傀儡的行动规矩,林隽一览无余。 他挥出了手中的黑色长剑。 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过。 剑尖准确地刺中了每一名傀儡。 位置都在眉间鼓起的蛊虫之处。 闪电五连击,每一击都精准地命中目标。 被林隽的长剑刺中之后,傀儡眉间的鼓包一下炸裂开来。 大量粘稠的液体四溅而出,速度又快又急。 林隽早有准备,飞身后退,同时迅速地抬起左臂。 只有很少的液体,沾在了林隽左手所持的盾符上面。 退开一段距离之后,林隽才丢掉了盾符。 五具傀儡,翻身栽倒在地。 林隽将手中长剑举到眼前。 长剑还是粗黑笨拙的样子,但是却很干净,一点都没有沾上什么污秽之物。 果然是神器啊,虽然是如此的貌不惊人。 鼓槌声戛然而止。 顾月影的身后,寒光一闪,“破军”神剑突然出鞘。 一声剑啸,消失在茫茫白雾之中。 片刻之后,又是寒光闪过,“破军”神剑从白雾中飞回,自动归入剑鞘之中。 “顾师姐,你斩杀了暗藏的蛊修么?” 林隽和张三一见破军神剑出鞘,便猜到了顾月影的用意。 见神剑回归,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奏效,林隽所以有此一问。 张三和林隽大战傀儡的时候,顾月影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没有在战团之中。 她一直在留心鼓槌声响起的方位。 以神念探查锁定位置之后,顾月影就突然出手,放出了破军神剑。 “没能找到蛊修在哪里?”顾月影摇摇头:“刚刚破军剑出,斩杀之人,应该也是一个傀儡。” 这是狡猾狡猾地。 林隽闻言明白了: 蛊修自己并未亲自敲击鼓槌,而是控制了傀儡操作。 他们面对的这个未知对手,心机是极为深沉狡黠的。 “此时我们行藏已经暴露了。”张三思索了一下道:“这个蛊修的境界,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一些。那我们就不用再隐藏气息了,尽快把此人找出来。”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赞同张三的建议。 可这蛊修隐藏在茫茫白雾之中,要如何才能找到其位置呢? 张三举起铁锤,上面鲜血淋漓。 他将铁锤拿到鼻子下面,闭上眼睛嗅了几下。 然后张三又走到傀儡跟前,蹲了下来。 他在傀儡眉间蛊虫爆裂开的位置,伸指蘸了一下,再放到鼻下。 张三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诧异。 片刻之后,张三站起身来,向林隽和顾月影道:“走。” 他当先而行,林隽和顾月影则是紧随其后。 这一次,张三的脚步很快。 他对前进的方向,好像有着很确凿的认定。 三人此后的前行,没有再发生什么状况。 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三人走路时,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林隽注意到,身边的白雾,变得越来越稀薄。 渐渐的,视线和神识感知的距离,也变得远了一些。 依稀能看到,所处之地,依旧是在草原之上。 但是却感受不到,有其他修行者的气机和踪迹。 三人终于从白雾之中走了出来。 乍一看眼前的情景,林隽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第413章 一零二四阵 三人的面前,依旧是一片开阔的草原。 距离他们百丈远处,有一座看来残破不堪的寺庙。 而在寺庙的四面,则端坐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粗略一看,起码得有上千人。 三人面面相觑,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极为诧异。 张三向林隽和顾月影道:“二位在原地稍后,我先上去看看。” “张先生千万小心。”林隽点点头:“这阵仗看着可有点邪门。” “多谢林将军提醒。”张三握紧了手中的铁锤:“我自会留心。” 他转头看看顾月影:“如果事情不对,请御剑带林将军离开,不用管我。” “张先生放心。”顾月影微微颔首:“我们天龙宗弟子,从来不会抛下朋友。” “朋友?”张三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我好久没听人说过这个词了。” 说着他朝两人点点头,举步走上前去。 林隽和顾月影留在原地,仔细观望远处的人群。 “顾师姐,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林隽有些疑惑地道:“他们好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一般,你看是不是?” “我也不甚清楚。”顾月影也看着远处:“不过看这些人坐的位置,感觉像是排列的是一种阵势。也不知道,到底有何作用?又是何用意?” “《北溪全经》里面有提到过。”林隽也仔细看了看远处的人群:“妖族、魔族还有蛊族,甚至灵族,都会有自己的神秘仪式,来唤醒人体的潜能” 说到“潜能”,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脑中闪过了一样的念头。 “这些人被种下了蛊虫!”顾月影寒声道:“现在应该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来唤醒其潜能!” “张先生会不会有危险?”林隽不免有些担心。 他看着张三的背影,已经走出了二三十丈远:“我也去看看?” 顾月影此时显示出了,和其年龄不相称的冷静。 她挥手制止了林隽:“先静观其变,看看再说。” 看着林隽担忧的神情,顾月影缓和了一些语气又道:“林师弟,不需太过担心。张先生本身修为不俗,争斗经验比你我丰富得多。” 她又指指了自己背后:“如有意外情况,我会马上放出‘破军’神剑,相助张先生一臂之力。” 林隽这才稍稍放心,也紧了紧手中的铁剑。 两人都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张三前进的身影,目光灼灼,不敢稍瞬。 端坐在寺庙前面,离他们最近的人,距离大概有五十丈远。 张三手持铁锤,一边左右顾盼,一边走了过去。 这段路程,他很快就走完了。 张三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面前,在一丈之外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三十岁左右年龄,看上去很普通的男子,比起寻常人等,只是显得更结实一些。 他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衣衫,看不出任何标识。 张三低头,很注意地看了看此人的双手。 他的双手,很自然地下垂,放在自己身前。 骨节粗大,皮肤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劳作,或者是持握兵刃。 这是一个军丁。 张三再放出神识感知。 此人的呼吸很平稳,心跳也很正常,没有任何的异状。 他低眉顺目,表情平静,双眼紧闭,正在入定的状态之中。 张三再放眼向此人的后面看去。 在他身后,每隔两丈,就端坐一人。 每一个人除了面貌不同,都穿着相同的布衫,保持着相同的坐姿。 张三数了一下,这一列,一共有十六人。 他再左右顾盼,目光扫过,每一横排,也是十六人。 纵横各十六人,形成了一个方阵。 这个方阵中,一共有二百五十六人。 寺庙的四面,各有一个相同的方阵。 如此看来,这寺庙外围坐的人,一共有一千零二十四名。 远处的林隽和顾月影,此时也和张三一样,数清楚了方阵中的人数。 林隽心中极其疑惑。 他来自前世,又有人工智能系统的加持,所以知道一零二四,其实是计算机系统的进制。 这个数字,还有一个极其与众不同的地方—— 任何数字被一零二四除,都可以除尽,绝不会出现循环。 这个人数的数字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巧合,还是这个世界的人,对此也有一种玄妙的认知? 张三没有贸然入阵,跨进第一排人的位置。 他停下来,又向寺庙的位置看去。 寺庙看起来极其破败,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也没有匾额,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坐落在五十丈远的地方。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这座寺庙的基座,被一股浓厚的茫茫白雾笼罩着。 庙门紧闭,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张三放出神识,向寺庙延伸过去。 但是他的神识刚刚到了寺庙前五丈处的位置,就如同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张三收回了神识。 他思索了一下,脸色变幻几次,终于咬咬牙,从身前的人旁边走过,迈入阵内。 张三第一步刚刚踏入阵中,耳边立刻响起一声鼓槌敲击的声音。 这一声很响亮,林隽和顾月影也都听见了,不由得心里一惊,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张三身处阵中,更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便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他立刻下意识地向左右看了看。 所有端坐的人群,继续双目紧闭地坐着,并没有任何动静。 张三刚刚正要举步,寺庙中传出了一个阴森缥缈的声音,变幻无常、难辨男女: “闲杂人等,尽速退去,再前一步,格杀勿论。” 声音虽然并不高亢,但传到三人耳中,都很清晰。 三人一直在和傀儡对阵,没有见到背后的主使,现在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不禁都是精神一振。 同时心中也有些吃惊,能这样把说话的声音,传到百丈开外的林隽和顾月影耳朵里面,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说话人的境界修为,绝对不可小觑。 张三没有轻举妄动,回头看向林隽,意示相询。 林隽见方阵并没有异动,心想: 刚刚在白雾中,都已经格杀勿论过了。 现在退出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人说话的人,也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 真的要格杀勿论,还瞎bb个啥? 俗话说的好——咬人的狗不会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俗话还说得好——反正来都来了。 他朝张三点点头,示意继续前进。 同时林隽也提高了警惕,转头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的破军神剑,随时准备发射啊。” 顾月影看了林隽一眼,点头答应。 张三又迈出了一步。 寺庙的大门,就在此时,突然打开。 第414章 黑暗骑士 张三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也有些紧张。 他握紧了手中的大铁锤,暗中运转灵力,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就在此时,只听的鼓槌又响了一下。 一直紧闭的寺庙大门,无风自动,豁然大开。 张三先是左右观望了一下。 在他左右两边端坐的人群,依然毫无动静。 然后他才看向了庙门的方向。 庙门虽然大开,但是里面却是一片黑暗。 张三凝聚目力,用劲观望,也看不出个名堂。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对此时的安静,同感诧异。 万籁俱寂之中,响起了“哒哒哒哒”的声音。 这是马蹄踢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三人都是神情一紧。 这声音,正是从寺庙中传出来的。 马蹄的声音,不紧不慢,越来越响,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匹高头大马,从寺庙的黑暗中,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匹马浑身上下,都在闪烁着微光,那是黑色的鳞片被照射后,发出的光芒。 马上的骑士,手中握着一杆黑色长枪。 他一身都是覆盖着黑色重甲,头盔之下也被面甲遮挡,完全看不到面目。 林隽看到这个骑士,下意识地想起了,母亲镇北大将军刘贞素带领的,那支玄甲军的骑兵。 而眼前这一骑具装重甲,气势并不在玄甲骑军之下。 重甲骑士出了寺庙之后,庙门又重新闭合。 骑士跨坐的甲马,开始小跑起来,马蹄声的频率有所加快。 很快就奔出了十数丈距离。 林隽看着不紧不慢,正在朝张三前进的骑士,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转头向顾月影道:“顾师姐,我感觉这骑士,怎么好像我母亲的属下?” “不是的。”顾月影摇摇头:“我跟令慈属下有过交手,他们身上没有这种灵气波动。” 林隽的境界远不如顾月影,感知当然没有她这么敏锐。 骑士奔出这段距离之后,顾月影已经能感知到其身上的气机。 当初林隽被月轮明王绑票,被救回之后,顾月影充当了一段时间他的临时贴身保镖。 顾月影在秦国公府,和玄甲军切磋过。 当时她以一柄木剑,以一当十,轻松地击败了对方。 即便是纵横无敌的天下强军玄甲骑,和修行者之间,也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当然,玄机重骑足够多的话,拿命去填,也是可以怼死修行者的。 大宗师之下,没有人可以抵挡重骑的无尽冲击。 只是看需要填进多少条命而已。 一个七品武夫,就可以硬面正撼数名玄甲重骑。 张三是中三境的魔族武夫,又颇通搏杀之术,力敌二三十名重甲骑士,应该不在话下。 但是顾月影此时的神情,却显得有些紧张。 她背后的剑鞘中,传来低沉的剑鸣。 “破军”神剑,已经随时准备出击。 听到剑鸣的声音,林隽下意识地看了看顾月影的背后。 他的一颗心,此刻也不由得提了起来,很有些为张三捏了一把汗。 不过既然有破军神剑待机而动,他也就没有轻举妄动,贸然上前去相助张三。 张三比起顾月影,离这位从黑暗出现的骑士,还要更近一些。 他早已经放出了神识,感知到了骑士身上的灵气波动。 骑士突然之间,提升了马匹奔行的速度。 一人一马,全部都是黑色,此刻飞速奔驰,气势极其雄壮,在林隽看来,简直就像是一脸高速行驶的坦克一般。 张三却完全沉静了下来。 他甚至闭上了双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握紧手中的铁锤,又略微地松了松。 铁锤在手,他感到很安心。 飞速运转体内的灵力,张三手中的大铁锤,升腾起灼灼黑色魔焰。 张三开始飞速地退后,退出了刚刚站立的人群方阵,足足退足了十丈距离。 他的身法很快,这一退,也不过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退出十丈之后,张三立定,再也没有后退一步。 他猛然睁开双眼,盯着朝自己冲过的骑士。 林隽心中一动,向顾月影道:“顾师姐,张先生退出这个方阵了,寺庙里面出来的这家伙,是不是就应该回去了?” “你想多了?”顾月影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我是看你太紧张了嘛。”林隽笑了笑,提起手中长剑,向顾月影道:“我去为张先生掠阵。你是咱们最后保命的王牌,先不要露底。” 说着就奔了出去。 顾月影并没有劝阻他。 她瞳孔微缩,紧盯着场中动静。 黑暗骑士,以风驰电掣之速,逼近到张三面前三丈之地。 虽然只是一骑,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遮蔽住了张三头顶的日光,如同黑色幽冥。 一直沉默不动的张三,吐气开声,突然爆喝一声,高高跃起。 他这一跃,高度还在马头之上。 他抡起大铁锤,朝黑暗骑士迎头痛击。 黑色长枪从空中划过,与大铁锤怼在了一起。 一声巨响,张三身形一颤,倒飞了出去。 黑暗骑士的长枪一击,配合着冲锋的巨大冲击力,将张三逼退。 而他的前冲之势,也被张三的一锤所化解。 黑色战马身躯一沉,悲鸣一声,四蹄尽数折断,一下扑倒在地。 两人兵器相交的一下,自己身躯承受了巨力之外,还有一部分冲击力,也传到了马匹的身上。 黑暗骑士迅捷地从马上跃下,又是一枪朝张三此去。 张三也是极其悍勇,也是一锤迎上。 两人再次硬怼,高下立判。 黑暗骑士手中的黑色长枪,被张三这一锤,砸成了两截。 但是他却毫不退缩,左右手各执一段枪杆,劈头盖脑地朝张三又砸又刺。 一串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地金铁交鸣之声后,黑暗骑士手中的枪杆,被张三打得寸寸碎裂。 他尤自死战不退,合身朝张三扑了过来。 此时林隽已经奔了过来,他迎着黑暗骑士,挥动手中的黑色铁剑,刺了过去。 林隽的这一剑,准确地命中了黑暗骑士,刺中他的面门眉心之间。 黑暗骑士就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呆在了原地。 “果然他的命门也是在这里。”林隽收回长剑,看着摇摇欲坠的黑暗骑士,就想要再上去踹上一脚。 黑暗骑士的身躯,此时却开始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 林隽心里正在诧异,却在猝不及防间,被张三一把扑倒。 一声沉闷的爆鸣声响起。 林隽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翻身坐起时,看见面前的黑暗骑士,已经变成了地上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击杀蛊虫,宿主会在瞬间自爆。”张三的脸色有点发白:“这个人吞食了灵石,自爆的时候,会触发灵石威能,堪比六品武夫全力一击。” 此时从寺庙中,又传出了那个阴森缥缈的声音。 这一次,竟是发出了渗人的哈哈大笑之声。 第415章 阵前再亮旧时剑 一阵狂笑之声,从破败残旧的寺庙中传出。 虽然发出声音的人明明是在大笑,但是这笑声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林隽被这一阵笑声,搞得有些炸毛。 怎么着? 干掉一个黑暗骑士,还让对方嗨起来了? 他感到完全摸不着头脑,有点想笑,但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烂泥,却又笑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张三。 张三的脸色苍白,神情却很奇怪。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 并不是林隽想象中的恐惧、害怕。 而是尴尬。 对,就是尴尬! 林隽甚至觉得,张三的尴尬表情后面,还有点隐隐的害羞。 我尼玛被吓得不轻,大哥你却面带娇羞。 这算怎么回事? 林隽一时疑心大起。 他已经基本肯定: 张三和寺庙中发出笑声的人,一定有什么瓜葛才对。 笑声不断,好一阵才停歇下来。 “姓张的!”那个声音中传出无穷的恨意:“果然是你!” 张三闻言,居然立刻低下头,像是怕被人看见一样。 也不管寺庙中的人是不是听得见,张三下意识地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神情窘迫,模样尴尬。 张三手足无措的样子,哪里像是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凶悍勇猛的魔族武夫? 在林隽看来,他更像是一个犯错之后,被当面捉住的青涩少年。 “天可怜见”那声音幽幽地道:“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你不是擅长消失之术么?”那声音顿了一下,又满是恨意地道:“那就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好了。” 张三看了看寺庙的方向,欲言又止,表情复杂。 他发现,身边的林隽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正在看着自己。 “你认识寺庙中的人么?”林隽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二人有旧?说话的人,是不是一个女子?” 张三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神情略有扭捏地道:“林将军,此事说来话长” 林隽笑笑不言声。 张三神情更为尴尬:“林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着张三的神态,林隽此时心中更为肯定: 不用说,这寺中说话的人,那肯定就是个女子了。 之前在白雾阵中,说到蛊虫的时候,张三还在说“我有个朋友如何如何”。 莫不是此刻寺庙中的,就是他的那位所谓的“朋友”? 张三看上去老实本分,又是有老婆有女儿的。 就这么一个爱家的直男人设,难道也要马上崩塌在自己眼前么? 此时寺庙中,却再无声音传出。 林隽看看寺庙的方向,向张三道:“张先生,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以我之见,不如你过去,跟寺庙里的那位朋友,说道说道?” “说不通的。”张三摇摇头道:“林将军,有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了解! 和女人讲道理,那就是男人不讲道理了。 现在知道寺庙中的人,是认识张三的,而且大概还会是什么老相好之类。 林隽心情顿时放轻松了一些。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女人大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既然张三在这里,对方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三人了? 比较难搞的,是要知道,在这里搞个神神叨叨的一零二四阵,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情轻松的林隽和张三,正在聊着,就听后面顾月影大声在提醒道:“你们小心一点——庙门又开了。” 林隽和张三应声向寺庙那边望去。 果然如顾月影所言,庙门又再次打开了。 黑沉沉的寺庙中,又缓缓走出一骑具装黑暗重甲。 不对,不是一骑。 络绎不绝的黑暗骑士,从庙门中鱼贯而出。 林隽数了一下,一共有九骑。 第一骑从庙中行出之后,前进了十丈距离之后,就停了下来。 后面的八骑,从后面依次跟上来,分散在其左右。 九名人马皆着重甲,手持黑色长枪,高大魁梧的黑暗骑士,并排而立。 林隽看了张三一眼,心里嘀咕: 你丫这是把人伤得有多重啊? 人家摆明了是要好好收拾你了。 刚刚不过只有一骑,就搞得林隽和张三两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现在一下变成了九骑具装重甲,冲击力几乎是十倍以计。 就算击中对方的命门,也会引发自爆。 稍微应对不好,风险就会极大。 一声鼓槌敲击之声响起。 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九具重骑鼻中打着响鼻,前蹄在地上踢踏了几下。 马蹄声密如雷雨,却又整齐划一,如有无形的指挥棒在驱使一般,朝林隽和张三冲锋而来。 虽然只有九骑,但是声势具有极强的威压之感,如同排山倒海而来。 林隽和张三对望一眼,并肩而立,准备迎击。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就踢踏在人心上,让人为之目摇神弛。 充满压迫感的九骑,正好从端坐的那些人中间穿过。 阵中的人群,依旧保持着入定的状态,对擦身而过的重骑,恍如未闻。 寺庙前的一零二四阵,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九名黑暗骑士组成的骑阵,却有千骑冲击的威势。 如同乌云遮顶,席卷而来。 一声清亮的剑啸声,在林隽和张三背后的空中响起。 两人都是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只见顾月影卓然而立,双手掐着一个法诀。 而她的正上方,悬空停着一柄金色的长剑。 顾月影的额间,有一道细细的金色光纹。 她唤出了“破军”神剑,将自己的精血,融入剑中,唤醒了剑灵。 破军神剑,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剑尖指向了正在冲锋的黑暗骑士。 “破军神剑?”庙中人发出了惊呼的声音:“现任破军剑主,居然会是一名女子?!” 破军神剑,一往无前。 此中的剑灵,偏爱血气旺盛、杀意浓重的剑修。 从有此剑之日起,历任的列位剑主,就从来没有一人是女子之身。 无怪乎寺中人会感到极其震惊。 林隽也没有想到,寺中人居然会认得顾月影的“破军”神剑。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 已有一甲子的岁月,“破军”神剑,不为世人所见。 顾月影成为剑主之后,也是第一次尽展所能,全力激发其威能。 今日此时,破军神剑,一零二四阵前,再亮人间。 第416章 寒光凛凛似当年 林隽看了一眼张三。 张三的表情很平静。 对庙众人认出破军神剑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感到吃惊的样子。 马蹄声卷地而来,正面相向的林隽和张三,发丝都被劲风吹起。 顾月影额上的金纹微微一闪。 她伸手朝远处一指。 破军神剑带着剑啸之声,朝九名黑暗骑士激射飞去。 林隽和张三,都能感觉到,背后的森森剑气。 黑暗骑士却似乎没有感知,仍然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锋上前。 骑阵刚刚冲出一零二四大阵之后,迎头遇上了飞啸而至的破军神剑。 剑身上金色寒光闪动,发散出凛凛的强大剑意。 “嗡”的一声巨响,寒光暴涨,如同怒涛霜雪,以扇面展开,扫向九骑。 九名骑士齐刷刷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每人都用力掷出了手中的黑色长枪。 长枪如同强弓发出的劲弩,向林隽、张三和顾月影激射飞去。 每三杆黑色长枪,瞄准了一人。 此时破军的剑气,完全覆盖住了九骑。 九名骑士,都从马背上腾空而起。 森寒的剑气从身躯下方掠过。 九匹黑色骏马,全部同时被剑气斩断脖颈,扑地而倒。 顾月影见骑士躲过了破军这一击,又是举手一挥。 黑暗骑士们此刻身在空中,破军正在其下方。 剑气从下方倒卷上来,锋芒直指九人。 九人竟然不避不闪,径直向破军神剑扑了过去。 顾月影眉头微皱,感到有些费解。 刚刚的和张三搏杀的那名黑暗骑士,显然是灵智的。 虽然悍不畏死,可也并不像现在一样,连神剑锋芒都不忌惮,反而是一起扑了上来。 这和送死,又有何分别? 她也来不及再多想。 既然要送死,那就成全你们。 顾月影御剑而上,催发剑气,迎向如陨石飞坠的九名黑暗骑士。 破军剑气急速迸发。 九名骑士身上的重甲,瞬间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剑气斩得片片碎裂。 他们的躯体,也是在刹那间,变得千疮百孔。 每个人身上,都洒落了大量的鲜血。 鲜血倾泻而下,滴落在破军神剑的剑身上。 顾月影脸色突然一变。 她对破军神剑的感知和联系,一下变得减弱了些。 九名黑暗骑士在空中散开,两两之间双手交握,如同天降罗网,把破军神剑笼罩其中。 林隽和张三就站在旁边不远之处,此刻也被这一幕,惊得有些瞠目结舌。 顾月影神念转动,想要将破军移开。 却发现破军中的剑灵,此时躁动暴怒,有些失去了控制。 就像之前林隽在剑冢之中,召唤出无名黑剑的时候,那种濒临失控边缘的状态。 顾月影脸色凝重,额间的金色细纹微微裂开。 一滴金色的血珠,从中飞出。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激发神念。 金色血珠拉出一道金色残影,冲向破军神剑,没入其中。 破军神剑融入顾月影发出的金色血珠之后,剑身上顿时金光大盛。 黑暗骑士的罗网,就在此际落下。 金色的剑光如熔岩喷发,汹涌而起。 九名黑暗骑士,被裹在其中。 就像和张三搏杀,被林隽一剑点中面门的第一位骑士,当时自爆的情况一样。 九名黑暗骑士,在金光中也发生了强烈的自爆状况。 林隽和张三都很机灵。 当破军神剑的剑光暴涨,剑气狂涌之时,两人立刻就拔腿开跑。 强烈的爆鸣之声,不绝于耳,连连响起。 强大的波动冲击力,都撞上了林隽和张三的后背。 两人脚步虚浮不稳,身形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继续朝顾月影奔了过去。 此一剑是顾月影竭全力而为。 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如雪,毫无血色。 顾月影的神识之力消耗极大,气海中的灵力也濒临见底。 此刻她就如风中柳枝,飘摇欲坠。 顾月影只觉得浑身酸痛,连站立的力气都有些不够了。 神识与破军剑中剑灵的联系,也若有若如,似乎随时就要断绝。 黑暗骑士的罗网天降,再自爆切断人与剑之间的气机联系,都是蓄意而为。 顾月影的运用破军神剑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 人剑之间的磨合,还有很长的路,需要去走。 顾月影精疲力尽,身体发软,微微颤抖。 她索性坐倒在地,勉力抬起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法诀。 场中的爆鸣声已经停止。 战圈中一片狼藉。 九匹高头骏马倒地之后,被黑暗骑士的自爆波及之后,也变成了模糊的一堆血肉。 加上满地的鲜血和骑士身躯残肢、和散落得到处都是的铁甲碎片。 入目之时,简直惨不忍睹,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顾月影朝着那边轻轻一抬手。 血水和甲叶随之旋转四溅。 破军神剑,此刻充满了肃杀之意,从血泊之中冉冉而起。 顾月影感受到此时的剑灵,正处在凶戾暴露的情绪之中。 她试着调动残余的神识,试图唤回神剑。 剑灵迟疑了一下,仍然眷恋地留在充满死亡气息的战圈上空,没有动弹。 顾月影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最后的神识之力,口中溢出了一缕鲜血。 剑灵轻啸一声,似是有些遗憾,然后剑身一振,抖落了上面的鲜血,向顾月影飞了过去。 破军神剑,重新归鞘。 顾月影此番出剑,威力极大。 不过也让她损耗极大,短时间之内,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 林隽和张三,因黑暗骑士自爆之力带来的推背感,此时方消。 两人停住脚步,不约而同地回头观望。 刚才的黑暗骑士自爆之处,地面都已经龟裂开来。 裂纹四面延伸开来,如同蛛网。 但是两人惊奇地发现: 寺庙前一零二四人所列方阵,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所有的血渍液汁、身躯残肢、铁甲碎片、地表裂纹,尽数停止在方阵前面。 林隽和张三对视一眼,都是大感震惊。 这座大阵的隔绝防御之力,居然如此之强! 以两人的武夫体魄,都立足不稳,被推动着往前了一段距离,方才站稳。 而方阵中头排端坐之人,却连发丝和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顾月影收回“破军”神剑之后,全身再无力气。 她眼前一阵模糊,头脑之中也是一片混沌,恨不得就此倒在地上,长睡过去。 “破军神剑,名不虚传。”寺中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虽是第一次亲见,却果如师尊所言:寒光凛凛,杀意腾腾,不减当年。” “剑主还是一位女子,真是让人吃惊。”寺中人桀桀笑道:“那就再看看,还有多大能耐?” 话音刚落,连续响起两声鼓槌敲击之声。 林隽心中一紧,赶紧又向庙门方向看去。 第417章 舍身相救 林隽神情一紧,马上向庙门方向看去。 庙门紧闭,寺中并无动静。 林隽仍旧不敢放松。 为了阻挡九名黑暗骑士的冲击,顾月影消耗极大,几无再战之力。 张三的损耗,也颇为不小。 此刻还有较强战力的,也就剩下林隽自己了。 他一直紧盯着寺庙的大门,握紧了手中的黑铁重剑。 旁边的张三突然大叫声“林将军!” 也来不及细说,转身就开始狂奔。 张三这一下,很是突兀,让林隽有些懵逼。 啥状态都没有呢! 怎么就飞叉叉地跑路了? 不过林隽深知,张三的实战经验,远远要胜过自己。 张三此举,必有原因。 于是他不假思索,也转身开跑。 这一转身之下,林隽才大吃一惊。 顾月影在林隽和张三身后,正在盘坐调息。 而她身后,就是茫茫的白雾迷阵。 此时,顾月影的正后方,从白雾之中驰出了两骑。 高头大马,人马俱披重甲,手持黑色长枪,正是黑暗骑士。 两名黑暗骑士,如同幽灵一般,从白雾中冲了出来,一左一右,向顾月影径直冲了过去。 蹄声沉闷,越来越急。 两名黑暗骑士的速度,很快就提到了极致。 林隽心中大急。 此时的顾月影,哪里还有出手之力? 张三在前,林隽稍在后面,两人朝顾月影的方向,也是飞奔了过去。 两人的注意力,完全都在寺庙的动静上。 他们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身后的白雾迷阵之中,还会杀出两名暗黑骑士。 庙中之人,不但修为不俗,而且心机还极为狡黠多变,堪称大敌。 林隽想要运用“言出法随”之术,但是念头一起,就马上打消。 他很清楚的记得: 陈德博士曾经说过,他试图运用此术,找到失踪人群,却是徒劳无功。 寺庙前由一千零二十四人组成的方阵,很明显就是那些失踪的人口。 而陈德之所以无法运用“言出法随”之术,找到这些人,则是白雾和此地,有强大的禁制之力。 林隽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疯狂地运转灵力,驱动自己双腿中的两条灵脉,将“神行百变”的功法运转到了极致。 他在狂奔的过程中,双腿都在微微颤抖,到了灵脉和身躯的承受极限。 对气海中储备不多的灵力,也是毫无保留吝惜。 林隽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顾月影的身边。 他们二人的距离,虽然离顾月影也近,但终究是比黑暗骑士远了一些。 疾驰的两名黑暗骑士,在须臾之间,就已经到了顾月影身后三丈之地。 顾月影听到背后的声音,勉力回头看了一眼。 她浑身酸软无力,都已经无法站起。 而神识之力耗尽,也难以再驱使“破军”神剑迎敌。 顾月影回过头,看到林隽和张三正朝自己狂奔而来。 她朝林隽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 两名黑暗骑士同时举起了手中长枪。 林隽双手挥出,手指连戳,激发了六脉剑气。 空气中连连响起剑气破空的声音。 林隽急中生智,他发出六脉剑气,并没有射向黑暗骑士。 射人先射马! 激射而出的剑气,全部刺中了黑暗骑士所乘的骏马。 骏马长嘶,扑地而倒。 在林隽发出的六脉剑气刺中骏马之时,张三大喝一声,也掷出了手中的大铁锤。 张三的位置,比起林隽要更靠前一点。 他的实战经验,远在林隽身上。 当庙中两声鼓槌响过之后,张三先也是和林隽一样,注意着寺庙中的动静。 但是时间稍长,发现庙中没有什么响动,张三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年的杀手刺客生涯,让他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良好习惯。 张三下意识地看了看阵中端坐那些人。 阵中的所有人,都端坐如常,并没有任何异动。 他心中警兆大起,又向身后看去。 正好看到了,两名黑暗骑士,如同幽灵一般,从白雾迷阵中策马持枪奔出。 他来不及向身边的林隽细说。 当时的林隽,还在傻愣愣地死盯着庙门。 张三招呼了林隽一声,并以最快的速度,向顾月影发足狂奔,希望可以阻击黑暗骑士。 他在奔跑的过程中,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的境界提升至巅峰状态。 眼看骏马扑地而倒,张三于是脱手掷出了手中铁锤。 铁锤呼啸着,如同天坠流星,向一名黑暗骑士激射飞去。 这名骑士所乘马匹扑倒,他却趁势朝前飞扑。 迎面而至的,却是张三掷出的大铁锤。 黑暗骑士竖起长枪一挡。 一声巨响。 长枪如同是纸糊的一般,被铁锤震得粉碎。 铁锤前冲之势不减,怼上了黑暗骑士的面门。 黑暗骑士的头颅瞬间塌陷了下去,他整个人随之仰天而倒。 另外一名黑暗骑士的长枪,里顾月影已经不足三尺。 不过这三尺距离,变成了天堑。 长枪再也无法寸进。 因为张三到了。 他把自己,也如同铁锤一般掷了出去。 黑暗骑士的长枪,离顾月影只有三尺距离的时候,张三的拳头,砸在了枪尖上面。 长枪寸寸碎裂。 张三的拳头上鲜血崩流。 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黑暗骑士挥拳重击。 黑暗骑士就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机器。 对状如疯虎的张三,毫无畏惧,也并不退缩。 手中长枪寸断,黑暗骑士张开双臂,朝张三迎了过去。 张三一拳,击中了黑暗骑士的面门。 黑暗骑士身形一晃, 张三掷出铁锤,拳断长枪,再挥出这一拳。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他之前还耗损了很大元气,击中黑暗骑士这一拳,威力已经大减。 黑暗骑士伸手抓住了张三手臂。 再用力一扯,就将张三箍在怀里。 他用力一紧,张三只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在作响。 张三猛地一头,撞在黑暗骑士面门上。 面甲将张三的脸扎得鲜血淋漓。 黑暗骑士双臂一松,张三爆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力量,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 林隽也在此时赶到。 张三大吼了一个字:“躲!” 林隽顿时会意。 要击倒黑暗骑士,就必须攻击其面部命门。 但是一旦击中了命门,又会引起他们自爆。 林隽不假思索,飞身过去,将顾月影扑倒在地,自己则是护在了她的身上。 果然,两声巨大的爆鸣之声,立刻响起! 第418章 单刀赴会 黑暗骑士自爆的位置,离得相当之近。 巨大的冲击力,让林隽后背隐隐作痛。 他的身上,穿有陈良师兄馈赠的“天蚕宝甲”,能很大程度减轻自爆冲击力带来的伤害。 林隽心中,暗暗地又感谢了一下陈良师兄。 黑暗骑士自爆的时间,持续并不长,很快就过去。 林隽的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也有些模糊。 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护着的顾月影。 顾月影也正好睁开了眼睛。 见林隽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顾月影开口轻轻说道:“我没事。” “好。”林隽于是翻身而起,赶紧又去看张三的情况。 张三就在几丈开外,背对林隽,倒卧在地上。 林隽口中大喊着“张先生”,急步冲了过去。 张三毫无动静。 林隽蹲下身,将张三搂在怀中。 张三并没有死,但是也是气若游丝。 他口角有鲜血流出,却是黑色。 林隽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他没有学过,如何对修行者施救。 心中焦急万分,额上汗珠滚滚而下。 怀中的张三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黑色的魔族血液,溅得林隽满脸都是。 张三睁开眼睛,神光有些涣散。 他看着林隽满脸的鲜血,有些歉意地道:“林将军,对不住了,把血溅你脸上了。” “没什么关系。”林隽一听张三开口说话,心里顿时轻松了一点:“张先生,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张三苦笑了一下:“就是得躺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他身体微微用力,稍稍抬起脖颈,看向寺庙的方向:“里面的人,很厉害,也很可怕。林将军,你要小心些。” 林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从指环中取出了几个药瓶。 “张先生,你来看看这些药。”林隽将张三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指着那些药瓶道:“有没有可以用的?” 林隽取出这些药,都是卿北溪留在指环中的。 他现在还没有修行医术和药道,也不知道哪些药,张三可以用到。 “我没有修行过医道之术。”张三伸出手,将一个药瓶取过,一边看,一边说道:“不过常见的药石,我还是认得的。” 卿北溪留在指环中的药,其实并不多,寥寥数瓶而已。 张三很快看完,还把每个药瓶,都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思索了一下,他从一个药瓶中,取出了一粒红色药丸。 “这里面的药,我全都不认识。”张三向林隽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红色药丸,继续又说道:“包括这粒药,不过我应该是服用过。” 他目光看着远处,似乎是在回忆:“当年恩公就赠给了我,这样一枚红色药丸。闻起来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林隽知道: 张三口中的恩公,自然指的就是,把他从灭门惨祸中救出之人。 自己在天龙宗的小师叔祖,宁折宁尽欢。 宁折是卿北溪的师弟,他身上也带有这种药丸,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对了,林将军。”张三看向林隽,又说道:“这些药,是从哪里来的?你要收藏好了,应该都很珍贵。” 卿北溪医术通神,丹道和药学造诣,也堪称是天下第一人。 他留下的东西,能不好吗? 只不过卿北溪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向林隽交代过——这些药有什么功效,该何时,在什么情况下服用。 可能他老人家觉得,以林隽现在的境界,服用了这些药之后,也没有多大用处,暴殄天物而已。 “这是我天龙北宗的一位前辈,赠送给我的。”林隽想了想道:“既然张先生服用过,那当然最好了。” 张三看着红色药丸,犹豫了一下,然后掰下了一小块,将剩余的,又递还给林隽:“林将军,现在我服食这点,应该就可以了。” “既然有用,那就全吃掉啊。”林隽没有去接,而是向张三道:“以后我再向这位前辈,要一些也就是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药丸叫什么名称?”张三道:“恩公当年告诉我,日后再修行时,遇到要破境的时候,服食会有帮助。” 他看着林隽道:“我从下三境的七品,突破到中三境的六品时,就服了这种丹药。” “原来如此”林隽点点头:“张先生,既然如此有效,那你干脆就一起服下去” 林隽马上转念又一想:“哦,在这里破境,好像是不合适。” 他向张三道:“不过张先生,你还是把药收起来,以后有机会,破境的时候再用就是。” 张三于是不再推辞,将丹药收入怀中。 他将之前掰下来的一小块,吞入口中,然后咽了下去。 林隽目不转睛地看着张三。 只见他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脸上瞬间变换了好几种颜色。 林隽隐隐觉得,这种情况,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来不及多想,只见张三“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大口黑色鲜血。 林隽正在担心之际,只见张三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张三深深地呼气吐气,吸纳调息了几下。 他转头向林隽道:“我没有大碍了,只不过短时间之内,没法再出手了。” “人没事就好。”林隽此时才稍微心安了一点。 张三腰杆一挺,翻身站立了起来。 林隽见张三无事,又回到了顾月影身边。 在林隽的舍身相护之下,顾月影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她此刻盘膝端坐,正在闭目吐纳调息。 听到脚步声响,顾月影睁开了眼睛。 见是林隽,她微微一笑:“谢谢你。” 林隽点点头,回报一笑。 顾月影又闭上双眼,继续调息。 “张三,你的本事见长啊。”此时庙中又传出了声音:“我的十二蛊骑,居然尽丧你们三人之手。” 那声音中满是愤懑之意:“今天,你们休想离开此地!” “我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张三站直了身躯,朝着寺庙方向大声道:“你放他们两人出阵,你对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哈哈哈哈”寺中人发出一阵大笑,然后又恨声道:“你骗了我一次,还想再骗我第二次么?”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他们走?”张三又道:“你说。” 寺中人没有马上说话,场中一阵沉寂。 片刻之后,寺中人才又说道:“你到寺里面来。” “好!”张三马上答应了下来。 “张先生!”林隽立即出声阻止:“不要中了圈套。” 张三回过头,朝林隽点点头说道:“林将军,放心。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说完也不等林隽回答,他转过头,大步流星地朝寺庙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隽看着张三,穿过寺庙前的一零二四大阵,站到了庙门前。 庙门打开。 张三步入寺庙,身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419章 天高万尺如登楼 张三进入破败的古庙。 身影消失消失在黑暗之中。 庙门合上。 林隽看着庙门的方向,心中很是忐忑。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快,就过去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寺庙中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林隽同时也在注意顾月影的状况。 她脸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 但是身躯却端坐正直,没有异状发生。 看来只是消耗太大而已。 林隽再左右顾盼,场中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声响。 天气阴凉了下来。 草原上刺眼的阳光,在刹那之间隐去。 一番厮杀之后,林隽感到了疲惫。 安静第度过了半个时辰,此时潮水一般的倦意,涌了上来。 林隽的眼皮上下打架,几次都要合拢。 因为顾月影在旁边,林隽强自支撑,没有睡过去。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却发现头顶的上方,已经被浓厚的白雾所遮蔽。 白雾弥漫开来,和身后的雾阵连为一体。 他心中一紧。 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重新陷入了雾阵之中。 雾气发散,还在向前推移。 再看向场中的方向,一千多人组成的大阵,还是纹丝不动。 但是,人群之后的寺庙,似乎升高了一些。 林隽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 他凝神再看,寺庙的确是正在升空! 原本笼罩在寺庙基座周围的雾气,正在汹涌散开,向天空蒸腾。 天上的白雾,正是来自寺庙的周围。 林隽眼前一花,寺庙前的上千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他再向旁边一看,顾月影也不知所踪。 林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焦急地四下张望,口中大呼顾月影的名字。 周围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寺庙瞬间飞升拔高,来到了林隽头顶的正上方。 一道光芒闪过,林隽面前出现了一条阶梯,通向上方的寺庙。 空中传下一个声音:“想要找人,进寺来寻。” 林隽抬头向上望去。 寺庙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在万尺高空之中。 他没有犹豫,踏足台阶之上。 林隽踩上第一步台阶之后,脑中立刻一片混乱。 他眼前出现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画面。 前世之中,地下黑拳赛后,他拿到的第一笔酬金。 手中的几张钞票,还有血腥的味道。 原来打倒别人,还可以有钱可拿。 我想要更多的钱。 那么我就要打倒更多的对手。 一个又一个的对手,陆续倒在林隽的脚下。 画面一转,林隽又仿佛置身擂台之上。 聚光灯下面,他腰缠金腰带,右手被裁判高高举起。 被tko的对手,正在被担架紧急抬出赛场。 他的目光从擂台下扫过。 一张张狂热兴奋的脸,让他热血沸腾。 九次卫冕战的成功,不是我的尽头。 我还需要,更多的荣耀。 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到这里,你还可以实现更大的欲求。” 如何回去? 回去? 那个声音说道:“来,继续向上走,你就可以回去。” 林隽下意识地继续向上攀登。 周围白雾浓稠,无可视物。 只有一条蜿蜒的小道,通向万尺高空。 天高万尺如登楼。 林隽继续向上。 昔日前世的辉煌,还在他脑中继续闪现。 突然之间,脑中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要我打假拳?” 林隽看到自己正在大声咆哮。 对面隐没在黑暗中的人,看不清楚长相。 “你是我的工具而已,我需要你为我挣钱。” “只要你输,我就可以挣大钱。” “而且也不会亏待你。” “你拿到的,比打赢还要多。” “多得多得多。” 林隽犹豫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己参加地下拳赛,不就是为了钱? 如果输掉,可以拿到更多的钱。 他难免有些心动。 “不!”他对着那个隐没在黑暗中的人影大吼道:“我要钱,但是要堂堂正正的去赢。” “赢很重要么?” “对你来说,可能重要,但是对我们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如果想要赢,那以后就不用打了。” 林隽用所有打黑拳赢来的积蓄,赎回了自己的卖身合约。 他走上了职业拳赛的擂台。 “为什么不让我再卫冕一次?”林隽很疑惑地质问。 “因为需要新鲜感。”经纪人很无奈地告诉他:“你让这项比赛,变得开始无聊。” “强大也是错吗?”林隽愤愤不平。 “如果不听他们的话,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不久之后,林隽全身瘫痪。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到底是不是偶然。 或者,其实就是必然的。 林隽满腹愤懑,继续一路上行。 他对本应属于自己的胜利,还有那些荣耀,一直念念不忘。 林隽走到了寺庙的门前。 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进门之后,就可以回到过去。” 金钱,奖杯,香车,美人,豪宅,酒池,肉林,在他面前不断闪回。 “从这里跳下去。”那个声音又道:“将永远留在此地。” 林隽当然想要回到过去。 但是一瞬间,他的神识之中,一片清凉。 然后脑海里面,浮现出了顾月影的身影。 她此刻不知所踪。 如果自己一走了之,顾月影怎么办? 更多的人从脑中闪过。 父母、兄长、卧龙凤雏、皇帝陛下、卫公、玄机居士、还有长辈和朋友们。 我不能走。 林隽仰天大笑。 笑声之中,他放下了对前世那些贪、嗔、痴的执念。 林隽纵身一跃,从万尺高空跳下。 他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原地。 顾月影睁开了眼睛,正在关切地看着他。 “你怎么流泪了?”她似有些感慨:“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一样,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唤醒你。” 林隽汗如雨下,脊背完全湿透。 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 “千人大阵的念力,都不能奈何于你。”寺庙中传出幽幽的声音:“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少年,神念会如此强大。” 林隽一下明白。 庙中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将这一零二四阵中的人,念力集中到一起,无声无息之中攻击了自己。 他摸了摸怀中玉佩,手心中全是冷汗。 “神念如此强大的话”庙中人沉吟道:“那就再看看,你的灵力又怎么样?” 话音一落,钟声响起。 这一次,响起的不再是鼓槌声,而是洪亮的钟声。 寺庙周围的一千零二十四人,在此刻同时睁开了眼睛。 第420章 莫忧莫惧莫回头 寺庙前的一千零二十四人,在刹那之间,同时睁开双眼,然后霍然站起。 两千零四十八只眼睛,齐刷刷向林隽和顾月影的方向看来。 这阵势,还真的有些让人心惊。 “小子,你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面,斩断之前的贪嗔痴牵绊。” 寺中人阴恻恻地说道:“那这一千零二十四人的剑阵,你再试着破解一下好了。” 话音落地,只听“噌噌噌噌”拔剑之声不断响起。 一千零二十四人,全部长剑出鞘,遥指林隽。 林隽刚才被这千人大阵,击中了念力攻击,实则人还在原地。 看到顾月影安然无恙,林隽心中稍定。 他长剑在手,挡在顾月影身前,向远处看去。 林隽发现,这座寺庙,真的像刚才幻境中一样,悬在半空中。 而寺庙基座周围的白雾,涌动着笼罩了千人大阵。 白雾肉眼可见的消失,露出里面的千人剑阵。 以林隽现在的目力,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剑阵中的人,正在张口将白雾吸入自己口中。 白雾消失殆尽。 上千柄长剑,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悬空寺!”林隽身后传来顾月影的诧异的声音。 “什么悬空寺?”林隽一回头,就看到顾月影脸上的惊疑神色。 “悬空寺,据说是禅宗的一处不可知之地,可在四海之间随处遨游。前朝皇族中,每代都有人进入此寺修行。”顾月影见林隽不知内情,向他解释道:“先帝登基之后,悬空寺便从世间消失,再无任何消息。” “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过。”顾月影紧皱眉头:“悬空寺,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林隽听闻之后,也是惊疑不定。 回头再向悬空寺望去,只见每个持剑的人身上,开始弥漫起一层白色雾气。 显然是吸入的悬空寺基座附近的白雾,此时又从身体的毛孔中涌了出来。 雾气逐渐凝固,竟然变成了一件甲衣。 “是符甲。”顾月影脸色越发的凝重:“林师弟,趁着他们还没有过来,你先去报讯。” 林隽知道,顾月影不好直说,让自己先行跑路逃命,所以委婉换了一个说法,报讯。 太小看人了! 我林隽,是这种无耻之徒么? 林隽朝顾月影微微一笑:“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是我先死。” 顾月影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劝他。 两人曾经共同面对天罚雷霆。 互相舍身相替,知道对方是不会舍自己而去的。 顾月影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小心。” 林隽点点头。 此时千人剑阵,已经尽数披甲。 悬空寺在空中轻轻一动,向林隽头顶上空的方向移动了过来。 林隽看着眼前耀眼生光的千柄长剑,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悬空寺移动的速度不快,千人剑阵也以相同的速度,一起前进。 我尼玛就算是一千头猪,我也杀不完啊 千人剑阵移动得越是缓慢,就越是具有压迫之感。 “林师弟,在宗门试剑之时,你曾经一剑斩落万剑巨龙。”顾月影目注林隽:“就用那一剑。” 林隽苦笑了一下。 当时自己神完气足,怎是现在气海中灵力枯竭可比? 灵力? 林隽脑中一个闪念。 他向顾月影道:“顾师姐,借你的破军神剑一用。” 顾月影不解其意,但仍然用尽气力,将破军神剑从身后剑鞘中拔了出来。 林隽伸出右手:“顾师姐,麻烦你,割我一剑。” 寒光一闪,林隽手中多了一道血口子。 他从怀中取出玉佩,紧紧握在手中。 鲜血从掌中涌出,滴落到脚下的青青草地。 林隽一个激灵。 玉佩中的神识分魂光芒闪动,从林隽手掌中的伤口钻了进去。 林隽开始运转《观星经》法门,吸纳玄武珠蜕中的灵气。 他曾经尝试过一次,但是吸纳的速度极慢,而且几乎寒彻骨髓,冰冻灵脉,让他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现在有了神识分魂的加持,林隽才冒险一试。 玄武灵气涌动,从珠蜕中源源不绝而出。 速度比上一次快了很多。 林隽将玄武灵气纳入剑脉之中。 这道剑脉,是叶仁清为他所开辟。 灵气入脉,林隽这才发现,此道灵脉的与众不同。 寒冷如冰的灵气,并没有令剑脉有所不适。 千人剑阵,继续前压。 林隽回首向顾月影笑了笑:“顾师姐,我准备好了,这就要去了。” “你只管前去。”顾月影心中很清楚: 林隽是不愿在此地动剑,以免伤到自己。 她对林隽报以一笑,如春花绽放:“我就在这里,你不归,我不走。” “好。”林隽点点头:“等我。” “不要以我为念,有所顾忌。”顾月影收起笑容,肃容道:“莫忧、莫惧、莫回头。” 林隽挥挥手,手持黑铁长剑,迈步迎向千人剑阵。 “好胆魄!”庙中人赞叹了一声,语气中很是怨毒:“那就让那女子,亲眼看到,你被万剑穿心。” “万剑?”林隽将长剑扛在肩头,说话的音调很轻松:“你丫会数数吗?把这些人的手脚都加上,也不够?” “不怕你这小子,现在伶牙俐齿。”庙中人恨恨道:“我会让你,死得惨不堪言。” 林隽不再搭理,扛着剑,大摇大摆地走了千人剑阵。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剑阵中的人,继续按部就班地前进。 对林隽入阵,视若无睹,并无一人向他出手。 林隽一直走到了悬空寺的正下方。 悬空寺停止不前。 剑阵中的一千零二十四人,也全部停下了脚步,将林隽围在了中间。 又是一记钟声响起。 一千多人开始移动起来。 他们交错穿插,却又井井有条。 密密麻麻的长剑,没有任何两柄,因为人群移动,而接触到一起。 林隽左右顾盼一下,触目只感眼花缭乱。 他索性闭上眼睛。 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又有什么意思? 林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钟响。 以林隽为中心,一千零二十四人,或下潜,或上升,或急速奔跑,一起举剑向他刺来。 上千道凌厉的剑气,呼啸而来。 林隽吐气开声,运转功法,仰天怒吼:“天——外——飞——仙!” 第421章 夏日飞雪 天降寒霜 林隽体内的玄武灵气爆涌,进入到剑脉之中。 他使出了“天外飞仙”。 黑色重剑里的剑灵,瞬间吞噬了所有涌入剑内的玄武灵气。 剑气凌厉浩荡,笼罩了四方。 这一剑之威,犹在试剑之时之上。 此时已经入夏,太阳当空,光芒耀眼。 但是林隽这一招天外飞仙发出之后,这片雾阵的上空,竟然飘落飞雪,降下寒霜。 千人剑阵,也在此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一千零二十四道剑气,圆转融汇,合为一剑。 阵中的每一人,都激发了全部潜能,将体内灵石中的力量,在刹那之间倾泻一空。 一道强大的剑意,斩向林隽。 天外飞仙,从天而降。 大阵之剑,竟然被林隽的剑意冰封。 到他面前三尺之处,再也无法寸进。 剑意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一阵清脆的爆裂之声不断响起。 大阵的剑意,寸寸断裂,破碎湮灭。 而飞雪飘舞,寒霜骤降,把一千零二十四人,全部定在了原地。 第一个人的脸上,碎开了一道裂缝。 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每一名剑士的脸上,身躯上,都剑气迸发。 他们的躯体,俱都和着白雪,化为了齑粉!。 林隽四周的草原上,残雪满地,放眼一看,白茫茫的一片。 这些剑士体内的蛊虫,也尽数被冰寒的剑意冻毙,没有能够起到催发自爆的作用。 天外飞仙,一剑之威,竟然如此恐怖。 连林隽自己,都没有想到。 就像之前一样,林隽使出天外飞仙,必然会有极大的消耗。 此剑全力施为,他现在几乎失去了,对身体和意识的控制,颓然单膝跪倒。 林隽脑中一片模糊,神识变得混沌。 体内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也如同被寒冰冻住,完全无法运转。 他身体沉重如同顽石,连动一下手指头,都没法办到。 林隽只是竭尽全力,拄剑于地,让自己不要倒下。 飞雪飘尽,寒霜消弭,空中又露出悬空寺的踪迹。 寺中人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林隽勉强抬头,向悬空寺看去。 悬空寺正在下降,此时离地面也不过三丈距离。 只见一个人影,正从悬空寺中跃下。 林隽拼力运气,想要举剑相迎。 这一运转法门,他胸口剧痛,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在面前的皑皑白雪映衬下,触目惊心。 林隽眼前一黑,颓然倒下,失去了意识。 林隽头疼欲裂,全身酸痛。 强烈的痛感,驱使他醒转过来。 林隽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五彩斑斓的帐篷幕布。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颈骨发出咔咔的轻响声音。 林隽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虽然还是酸痛,但是已经可以活动。 林隽收手撑床板,翻身坐了起来。 听见床上的响动,坐在旁边椅子上的人,立刻朝林隽看了过来。 “陈博士!”林隽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正是陈德。 林隽定定神,看见陈德正坐在一个火盆旁边。 火盆里的火苗,烧得正旺。 他此时才感到了一丝寒意。 “文商贤弟,你醒了。”陈德见林隽醒来,脸上愁容顿消。 他端起水杯,走到床前:“来,先喝点水,再说话。” 林隽点点头,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水尚温,入腹之后,从内里散出处暖意,他感觉舒服了很多。 等林隽喝完水,陈德接过杯子,放到桌边,又重新坐下。 “这是回到大营了么?”林隽疑惑地看着陈德:“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没有看到顾月影,有些紧张,心里嘀咕: 顾师姐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哦,对了,张三进了悬空寺之后,也没有了动静,该不会出什么事? 昏迷之前,从天上的悬空寺中,又跳出了一个人来。 自己为什么会好好躺在帐篷里面? 那个人是谁抵挡的? 顾月影当时也是自顾不暇,还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还是陈德恰逢其时地神兵天降。 难道是当时雾阵的禁制之力,也被天外飞仙的剑意破解掉了? 林隽看着陈德,心里七上八下,疑窦丛生。 他想马上知道,又有些害怕知道。 “顾姑娘和张先生都平安返回,正在调养。” 陈德一看林隽患得患失的神色,瞬间秒懂他的想法。 “你们三个人,都是消耗太大,身体倒是都没受什么伤。” 听到陈德如此一说,林隽才放下心来。 想了一想,林隽又道:“那我们三个人,是怎么回到大营的?” “昨日酉时末,同去的燕军士兵,护送你们回来的。”陈德回忆了一下:“当时你和顾姑娘是乘坐马车,张先生倒是自己骑马回来的。” 如此看来,张三的损耗是最小的。 其实倒也不是,因为林隽曾经给过他一枚丹药。 张三看了丹药之后,说是宁折当年也给过他一粒。 他是在从下三境的七品,突破到中三境的六品时,才服用的这枚丹药。 这次只是掰下服用了一点,就有一定程度的恢复了。 张三是魔族人,体质与人族大为不同。 林隽又没修行过丹道药学,认不得卿北溪留下的这些药丸。 所以他也不敢贸然给自己和顾月影服用了。 他寻思着,自己几人是昨天下午返回的。 那现在自己不是昏迷了一天? “恒兴兄,我昏迷了多久了?” “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了。”陈德笑笑道:“外面的太阳都快下山了,现在天气转凉,所以帐篷里面,都加上火盆了。” 虽然已经入夏,但是西域之地的昼夜温差,还是很大。 白天能把人热得恨不能脱层皮,晚上却又哆哆嗦嗦地想裹上棉袍。 对修行者来说,尤其是林隽这阵,已经达到了七品武夫境界之人,照理说影响不大。 但是他醒来之后,在帐篷之中,都还感到微微寒意,说明他的身体,也有很大程度的损耗了。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陈德关切地问道。 林隽昏迷了一天,此时陈德一说,倒是感觉腹中很有些饥饿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还是先去看看顾师姐和张先生。”林隽说着站起身来。 却看见陈德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恒兴兄,怎么了?”林隽有些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这个”陈德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道:“张先生回来之后,显得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第422章 不翼而飞 “不同寻常?”林隽闻言楞了一下。 难道张三进了庙门,也被种下了蛊虫,然后才被放出来的? 林隽背上冷汗冒了出来。 见林隽发愣,陈德又道:“张先生回营之后,就进了帐篷,然后再也没有露脸。” “付强将军去他营帐门口喊了几声,他只说要调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 林隽也有些懵圈,不知道张三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哦,还有。”陈德想了想又道:“张先生回来之后,脸上蒙着面巾,却不知道是为何?” 只是蒙着面巾的话,那倒不至于是其他人假冒的。 张三到底怎么了? 林隽心中涌起一个大大的疑问。 随即向陈德问道:“我顾师姐,她没说点什么吗?” “没说什么。”陈德摇摇头道:“她下了马车之后,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一点麻烦,三个人消耗都很大。” “说回程的路上,她已经查看过了,你没有受什么内伤,只是伤到了元气,需要好好休息。” “她说自己的损耗也有些严重,就进账休息去了。” “哦,对了。”陈德想想又道:“她倒是叫人,送了几次吃的。” 林隽闻言心头一松: 这个吃货,还能吃得下东西,那就应该没出什么大状况了。 “文商贤弟,顾姑娘是一女子之身,又是你天龙宗的高徒。”陈德向林隽道:“所以我等几人,都不好去问询,只好轮流在这里守护着,等你醒来。” 听到这里,林隽也很想搞清楚: 在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招呼陈德,一起出了帐篷,先去找顾月影说话。 一出了帐篷,一股寒意卷来,林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看来自己这次,损耗得有些严重,身体开始对低温都有些反应敏感了。 陈德领着林隽,到了顾月影的营帐门口。 “顾师姐,是我,林隽。还有陈德博士一起。”林隽在门口咳嗽了两声:“方便进来么?” “是林师弟?”顾月影的声音里面,透着几分欣喜:“你们都进来。” 林隽和陈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顾月影俏生生地站在帐篷中央,见了二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三人坐下之后,林隽打量了一下顾月影。 她的气色好了些。 脸色不再是苍白如雪,腮边有了一抹血色。 只是疲惫倦怠之意,在眉宇间还是很清晰的显露。 昨日一战,她的消耗,也着实有些大。 好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创,在调息了一天之后,应该也是恢复了不少。 林隽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他向顾月影道:“顾师姐,昨天我发出一剑之后,就昏迷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了。你能不能说说看?” “好。”顾月影点点头:“昨日你那一招,威力绝伦,当时就把千人剑阵给破了。” “之后从悬空寺里面,跳下了一个人来。” “当时我已精疲力尽,却无法相助。” 林隽回想了一下,自己昏过去之前,从悬空寺跃下一人。 也不知道,顾月影是怎么样应对的。 虽然现在看着顾月影无事,他多少还是有些后怕,于是开口问道:“那个人,你是怎么对付的?” “那个人不用对付。”顾月影看着林隽:“因为此人,正是张先生。” “啊?”林隽闻言大吃一惊:“他不是进寺庙里面去了么?” 再想想悬空寺中那人说话的口气,对张三无比憎恶,怎么会轻易容他出来? “他是自己逃出来的?”林隽问道:“张先生出来之后,悬空寺中没有人追出来?” “没有。”顾月影道:“张先生从空中跃下之后,那座悬空寺就飞走了。” what? 林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想把自己三人,置于死地的寺中人,就这么轻松地放弃了? 林隽急忙又问道:“那张先生,是自己逃出来的?” “我不清楚。”顾月影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林隽知道顾月影这个脾性。 本来她跟张三也不熟。 张三如果不说,她是绝对不会问的。 “那之后又是怎么个情况呢?”林隽又好奇地问道:“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顾月影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幺蛾子”三字的意思。 “悬空寺飞走之后,雾气就散了。”顾月影道:“张三背着你,我们又回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和那些骑军一起赶回了营地。” 原来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简直风平浪静、戛然而止得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那他为何要用面巾蒙脸呢?”林隽又想起了陈德刚才说的话:“顾师姐,张先生从悬空寺中出来的时候,就蒙着面吗?” “不是的,他是背你之前,才蒙上面巾的。”顾月影看看林隽和陈德,欲言又止。 “顾师姐,你放心。”林隽一看她的举动,连忙道:“关于张先生的事情,我和陈博士,绝对不会外传的。” 陈德闻言,也连忙点了点头。 “他从悬空寺跃出来之后,我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走了过去。我看见”顾月影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脸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 啊? 张三被悬空寺中的人扇了嘴巴子吗? “看掌印的大小。”顾月影把自己的手掌,举到眼前看了看,似乎是在回忆比较:“应该和我的手掌,尺寸差不多。” 言下之意,悬空寺里面的人,应该就是个女子。 而这个女子,扇了张三嘴巴子。 林隽暗自诧异: 难道真的是被自己猜中了? 张三在西域做杀手的业务,不光杀人,还撩人了? 那他也太点背了。 这样都能遇上 三人面面相觑,均觉尴尬。 这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张三要蒙着脸。 悬空寺中的人,会让张三离开。 林隽甚至觉得: 自己和顾月影,是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张三玩火,殃及了他们这两位池鱼 “顾师姐,你最清楚张三的情况。”林隽摸了摸鼻子道:“他有没有,被悬空寺里的人,种下蛊虫?咱们都看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不太像。”顾月影凝神回忆了一下:“我看他情绪有些低沉,也不说话。但是也不像是被种下蛊虫,会忧心忡忡的样子。” “走。”林隽向顾月影和陈德道:“干脆,咱们现在就去找他问问。” 第423章 悬空寺中人 三人从顾月影的帐篷中走出。 陈德带着林隽和顾月影,向张三的帐篷走去。 一路上,林隽快速地向陈德讲了一遍,他们在白雾迷阵中,遇到的事情。 “悬空寺?十二蛊骑?千人蛊剑大阵?”听了林隽所言,陈德一边走一边陷入了沉思。 三人很快来到了张三的帐篷前。 打了招呼之后,听说是林隽来了,张三很爽快地让他们进去了。 四人入座,都不便先开口说话。 安静了一阵,还是张三打破了沉默。 “三位一定都想知道,那悬空寺中,到底是何人?” 三人一起颔首。 “那是我的一位故人。”张三自失地一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已经皈依了佛门。” 林隽心中一动: 悬空寺中的人,乃是一名女子无疑了。 看张三失落的表情,多半是当了负心汉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寺中人当时真的是大骂了张三一声——负心汉! 然后还愤而出手,扇了张三一个大嘴巴。 张三不躲不避,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生受了这一巴掌。 只听林隽又问道:“张先生,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张三道:“这位故友,要我与之一起离开。” 他摇摇头道:“我拒绝了。” “我和这位朋友,打了一个赌。” “打赌?”顾月影好奇道:“你们赌了什么?” “我们赌的是,林将军能不能破掉这个千人大阵。”张三笑道:“我可是对他很有信心的。” “我这位朋友却很不以为然,说一看就知道,能驱使‘破军’神剑这位少女剑修,远比拿着黑剑的少年强多了。” 张三道“我的这位朋友,当时还有些不屑,说皇帝是男人,天龙宗宗主是男人,可遇到的,怎么都是女人强过男人?” “我们约好,要是林将军破不了阵,我就留在这悬空寺中;要是林将军破阵,那就放我们三人离开。” “你的这位朋友,当年应该是比你要厉害些?”林隽一听,就知道这是位女强人无疑了:“张先生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啊。” 他半开玩笑地问道:“张先生你这位朋友太过厉害,所以你才离开她的?” 没想到张三并不否认:“林将军说的不错,我的这位故友,的确是位奇女子。” 他看了一眼林隽:“她当年比我厉害,现在还是比我强出不少。” 但是张三却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因为这女子的过于强大,才导致了张三离她而去。 陈德关心的却不同,他问张三道:“那悬空寺中的女子,现在是什么境界?” “应该是四品大圆满境界的蛊修。”张三回忆了一下道:“她离上三境,应该也是一步之遥。” 林隽有些咋舌。 没想到自己区区一个下三境七品,对阵的,居然是一位中三境巅峰的四品。 “此人境界说是四品,但我看大阵的威力,三品也不止的。”顾月影皱了皱眉,向张三道:“一般来说,任何人都不敢在朝歌城中尽展境界,特别是不敢显露到上三境的修为。但这大阵,明显不止三品修行者,能发出的威能。” “此阵有宝物加持。”张三点点头道:“顾姑娘慧眼如炬,当时千人剑阵之威,的确不是上三境一下能发出来的。” “林将军破去千人念力攻击之后,我这位朋友说了,即便有大宗师神识分魂的加持,林将军如此年轻,就能堪破‘贪、嗔、痴’之念,不像是个才十多岁的少年。” 那当然了。 林隽心中暗道: 把前世和今生加一块儿,我这都应该差不多知天命了。 他看了顾月影一眼。 如果没有她,自己只怕也不可能顺利醒悟过来。 顾月影见林隽正在看自己,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朝他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他们这些小动作,张三和陈德两人,倒是都没有注意到。 张三又道:“破了大阵千人念力攻击后,我朋友又说,接下来的千剑齐出,就算是一品修行者,也要花些力气。” “她不相信,林将军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就会有上三境的修为。” 这也难怪,她哪里想得到: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一式,来自天外的绝世剑招——天外飞仙。 “林隽一剑功成,所以她就放我离开了。” 张三说完,众人这才知道,为何张三能够安然返回。 “那你的这位朋友,为何要在宁州府这些失踪人口身上,种下蛊虫呢?”林隽摸了摸鼻子,大惑不解道:“她想要做什么?” “我不清楚。”张三摇摇头道:“我之前做哪一行的,林将军很清楚。” 张三目注林隽:“我没有问她,因为我很清楚:即使我问了她,她也不会说。” 很有职业道德嘛。 林隽心中感慨:原来遇到的这人,也是职业杀手。 能够平安回来,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了。 “十二蛊骑,人马重甲;千人蛊阵,人皆持剑,身披符甲。”陈德沉吟了一下:“而且体内都有灵石,这是好大的一笔开销啊。” 他看向张三:“不是富可敌国之人,能出得起这些东西?张先生,你这位朋友,难道是西域哪一国的皇族么?” “她如果是西域的皇族,只怕我也不会认识她了。”张三苦笑了一下道:“陈博士这么一说起来,的确倒是有些让人诧异了。” 林隽对陈德很是佩服,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与一般的修行者完全不同。 其他人都是在寻思,这个人的境界多么多么强大,而陈德想到的却是,装备黑暗骑士和千人剑阵,需要多么强大的资源补给能力。 “张先生的朋友,一定是受了什么人受托,才炼化蛊虫的。”陈德又道:“这背后的人,财雄势大,让人感到有些恐惧啊。” “你的意思,白雾阵中的一切,并不是针对我们几人的?”林隽向陈德道:“那这幕后主使,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悬空寺中的人,在草原上布下雾阵,在宁州府的这些人身上下蛊。”陈德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炼化成功之后,再让他们回到宁州府。” 他眼中精光一闪:“调查宁州府因春荒死去的人数,就被填补,清查的时候,就对得上数目。” “不过。”陈德脸色变得严肃紧张起来:“这样做,还因为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第424章 闲亭会 “还有什么目的?”林隽和顾月影都有些不解,看向陈德。 张三却低头不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个名字?”陈德慎重其事地说出了三个字:“闲亭会。” “闲亭会。”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都是缓缓摇了摇头。 “闲亭位于武川。”张三接口道:“而武川,则是前朝北周的龙兴之地。” 大随帝国之前,统治中土北方的,是北周。 而中土南面的王朝,则是南陈。 大随开国高祖文皇帝,也就是先帝,代随自立,然后挥师南下,灭掉了南陈。 这才一统中原。 “前朝北周太祖皇帝,平定了北方之后,在建立王朝之前,曾与他麾下的十二位大柱国将军,在武川城外的闲亭,歃血为盟,相约永不相负。” “而先帝祖上,就是十二位大柱国将军之一。” “最近几年,西域出现了一个叫做‘闲亭会’的组织,搅动风云,到处生事。” 陈德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此次的事情,背后的主使者,应该就是闲亭会。”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是先帝的女婿,他主动禅位给了先帝。 皇权的交接过程,显得很平稳,中间并没有出现什么重大流血事件 但是没有几年时间,前朝皇帝却突然暴毙。 在东院的高压姿态之下,朝堂噤若寒蝉,无人敢于提到此事。 而现在出现的这个组织,名字既然叫做“闲亭会”,那么就应该是前朝后人,心有不甘,潜藏在西域搞事情了。 这种事情很敏感。 现在就只有他们四人在,陈德有足够的信任,才会坦然告知。 林隽这才意识到,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核实灾荒死亡人数的简单任务,下面还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危机。 “恒兴兄,这么说来,这些被种下蛊虫的人,并不是专门针对我们的了。”林隽想了想道:“在草原上种完蛊虫,又从昆仑山下的捷径返回宁州府。” 林隽一拍大腿:“这个闲亭会,是要搞事情啊!” “不错。”陈德颔首道:“贤弟想想看,最近宁州府中,就会发生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林隽凝神想了想:“西巡使团?” “正是。”陈德神情显得很严峻:“不只是宁州府中,帝国的其他地方,还有那些望族,都被陛下打压得很厉害,被闲亭会渗透了,或是怀有其他心思,一点都不稀奇。” “这些人回到宁州府中,是准备要干什么呢?”林隽摸了摸鼻子,一时想不清楚。 “行刺,做乱。”一直保持缄默的张三开口道:“行刺使团里的重要人物,引发宁州府的动乱,将会影响到帝国在各线的全盘计划。” “甚至”张三看向林隽道:“不只是宁州府中,闲亭会有所计划,其他各处,说不定也有配合的事情发生。” 林隽一下想起了之前,朝歌城中,卫公在东院自己的地头,得意楼前,都被行刺。 这个闲亭会的能量,看来不小啊。 “这事情不可小觑!”林隽看看三人:“算时间,西巡使团应该要到宁州府了,要是没有防备之下,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就难搞了。” “如果是我。”张三看了看其他三人:“我安排计划,行刺燕王。”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 燕王是新领王爵,继承了父亲的王位。 本来北境那边,因此也有所动荡。 一旦燕王在宁州府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不用说,那够得陛下和卫公头痛了。 “事不宜迟。”林隽向陈德道:“恒兴兄,赶紧赶快安排人手,把消息传回宁州府去。” “我去。”张三主动请缨:“路我最熟悉,没有比我能更快赶回去的人了。” 他看看林隽和陈德:“我会在路上留下标识,诸位顺着路标,再返回就是了。” “这倒也是个合适的方案。”林隽点点头,看向陈德:“恒兴兄,你看呢?” “我已经问过了,燕军士兵之中,倒是也有几位,说识得回去的路。”陈德面带关切地看着张三:“张先生的身体,是不是能坚持得住?” “我没什么问题。”张三迟疑了一下,然后道:“除了我能最快送回情报,想要先行离开,其实我也有点私心。” 陈德和林隽对视了一眼。 林隽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张先生辛苦一趟了。恒兴兄,你觉得呢?” “我与贤弟的意见,如出一辙。”陈德微微一笑:“那张先生就尽快启程。” 对张三的私心,两人竟然是只字不提,马上同意了张三的请求。 两人很默契地不问,张三反而过意不去。 他神情有点尴尬,还是说道:“因为我这位故友可能会来找我。” 哦,林隽和陈德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瞬间秒懂: 情债嘛,债主随时找上门来,还如此强大,张三当然想要避开,尽快跑路了。 “张先生,你要是走了,情况可不妙。”顾月影心直口快,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的那位朋友,找不到你,难保不会找其他人泄愤。” “她的境界,要对付起来,还是不容易的。” 虽然没有了十二黑暗骑士,也没有了千人剑阵的加持,不过就算是听着这四品大圆满境界,也够众人头疼不已的。 “是这样。”张三对顾月影这一说,似乎早就有了准备,他低声向三人说了一番。 张三说完之后,陈德和顾月影立刻把目光,转到了林隽身上。 卧槽,大哥你还真看得起我。 如意算盘打得风生水起,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顾月影似笑非笑,看着林隽,揶揄道:“林师弟,这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 陈德也居然笑着帮腔道:“以贤弟只能,应是易如反掌才是。” 你们都这么看得起我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林隽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点了点头道:“行,交给我就是。” “顾姑娘。”张三又向顾月影道:“这件事情,最好是,你也能够配合一下。” 林隽看着有些愕然的顾月影,差点失声笑了出来。 顾月影瞪了他一眼。 林隽立刻变得一脸严肃。 顾月影想了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我也勉为其难一次。” 林隽和陈德,相视一笑。 陈德向林隽和顾月影拱拱手:“那应对悬空寺来人的事情,就要靠你们二位天龙宗的高徒了。” 第425章 她来了 四人再商议了一阵,林隽和陈德、顾月影方才离开。 天色已经很晚,顾月影自回营帐休息。 陈德和林隽又单独聊了一会儿。 陈德关切道:“文商贤弟,身体可有不适?” 林隽遍查了一遍几身,向陈德笑道:“恒兴兄尽管放心,小弟已经无事了,稍微休息一下,即可复原。” “贤弟可曾修行双修采补之术?”陈德一脸的诚恳:“磐基国进献的礼物,我等还为贤弟留了几人。” 林隽这才想起来,磐基国权太子接掌国主之位后,还送了十名美貌处子呢 “多谢博士好意,暂时还是不必了。” 林隽心道:顾师姐现在就在大营中呢,让她晓得了,自己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也好。”陈德微微一笑,表情意味深长:“贤弟现在不方便,那等回了朝歌城,再送到你府上去。” 林隽不置可否,哈哈一笑。 难得的放松时光。 林隽回到帐篷中,早已经有饭食送来,随侍旁边的,还有两名美貌异族少女。 他忍住了心中的冲动,吃完酒食,挥手让两人退下。 林隽倒头便睡,真是一夜好梦。 翌日,众人商议好,等磐基国的局势稍稍稳定,林隽和顾月影恢复一些之后,就启程回去。 计划是十日之后返程。 磐基国的太子,先行出发,由一百燕军骑士和五百名磐基国军士护送,取大道骑马前往大随。 接下的几日,林隽白天在外面晒太阳,晚上则是和顾月影待在营帐之中。 营中值守的士兵,开始还殷勤地赶来,为太阳下的林隽打伞遮蔽日光。 林隽不方便说明原因,只得好言把这些热情的士兵劝住。 西域白天的日头很毒辣,林隽的星辰之力充得很爽。 倒是没有人觉得他很傻x。 人的名,树的影。 天龙宗名震天下,各种奇人异士层出不穷。 看到林隽在大太阳下怡然自得,众人反而认为这位天龙宗高徒,有些莫测高深。 等到太阳落山,林隽就会去找顾月影。 营帐里面一直很安静,应该是用了隔音符。 陈德和付强、何轩等人,见了都是心照不宣地隐晦一笑。 怪不得林将军,他不要那些美貌的异族处子侍寝,当然是有原因的。 就算把磐基国所有女子的颜值加到一起,也比不上顾姑娘的啦。 他们三位就不同了,在异国他乡,也有温柔可享,不亦乐乎? 当然,轮流当班值守还是必须的。 这不,事情说发生,就发生了。 到了第四天上面,正好是陈德坐镇。 他在大营中挑灯夜读,直到第一缕曙光照射进来。 陈德起身喝了两口新沏好的茶水,心道再有一天,就可以返回大随去了。 他心情比较放松,准备等付强来交接之后,就回自己帐篷去,给那些磐基国少女补补课了。 此时却听外面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 门帘一动,一名士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禀陈大人,外面出了大状况。”士兵的神情有些惶恐。 这在久经沙场的燕军身上,是很少看到的。 “不要着急,发生了何事?”陈德心中微微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脸上神情还是很镇定:“到底有何状况?” “外面的天上”士兵看着陈德,语气显得难以置信:“飞来了一座寺庙!” “出去看看。”陈德旋即快步出了营帐。 果然还是来了。 张三说悬空寺中,他的这位故友还会找来。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来的。 陈德出了大帐,耳边听到一片喧哗之声。 所有的士兵,都是一脸匪夷所思的神色,目瞪口呆地看着大营正门外面。 在此帮忙值守保护的,还有一千名磐基国的士兵。 磐基国信奉禅门,佛教乃是国教。 此时朝阳初升,霞光映照之下,一座寺庙停在空中十丈高的地方。 虽然寺庙外壁看起来有些残破,但是架不住这逼格太唬人。 一千名磐基国士兵,都虔诚地跪在地上,向寺庙方向参拜。 大随燕军士兵虽然并未跟着一起参拜,但是也是人心浮动。 不过燕军的军纪严明,远胜磐基国,士兵们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不曾高声喧哗。 “陈博士,以你之意,该当如何应对?” 陈德转头一看,付强已经到了身侧。 付强看着空中的寺庙,眯缝着眼睛:“不好办啊。” 他心中丈量了一下距离:“剑弩的有效杀伤射程,达不到这么远。” “即使再有效射程内,也不宜动手。”陈德朝纷纷跪拜在地的磐基国士兵们指了指:“如此做法,磐基国的人恐怕也会心有怨念的。” “现在磐基国王位更迭,局势未必十分稳定。”经陈德一点,付强还想到了更多:“此时出不得乱子的啊。” 两人说话间,何轩也到了近前。 看着眼前的局势,何轩皱了皱眉头:“我御剑上去看看。” “也好。”陈德想了想道:“何兄且去问问看,寺中人到底意欲何为?” “如果话不投机,也不用急着动手。”付强看着是名粗豪武人,心思倒很细腻:“知道对方来意之后,咱们再做商议。” 何轩点点头,放出飞剑,纵身一跃上了剑身。 剑光一闪,他向悬空寺飞了过去。 地上的众军,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御剑飞行。 人群之中,立刻爆发出了一片唏嘘惊叹之声。 飞剑升起,与悬空寺高度持平,很快来到寺前三丈处。 何轩感到了一股强大的禁制之力,无法再前进,于是停了下来。 “在下天龙宗弟子何轩。”何轩拱手一礼,挺胸朗声道:“不知尊驾前来我大随燕军驻地,有何指教?” “天龙宗?大随?燕军?”悬空寺中,一个女子声音传出,带着不屑之意道:“很了不起么?” “别人或许有些忌惮,我却并不放在眼里。” “指教谈不上,我是来找人的。” 何轩听悬空寺中里面这人的口气很大,不敢掉以轻心,肃容道:“尊驾找什么人?在我大军营中么?” “我不想和你多说,你去叫古天波来见我。” “请尊驾稍候。”何轩并不知道“古天波”是谁,也未轻举妄动,飞回了大营中。 “古天波是谁?”三人面面相觑。 “我知道。”随着话音,林隽走了过来,顾月影正跟在他的身后。 “此间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两人来处理。” 顾月影放出“破军”神剑。 林隽和顾月影踏剑而行,向悬空寺飞去。 两人男俊女俏,仿如仙人一般。 下面的军士们,见了此等境况,发出的欢呼声,又在刚才何轩御剑飞行之上了。 林隽和顾月影,来到了悬空寺前。 第426章 难念的经 “我认得你们两位。”悬空寺中的女子道:“你们,很不错。” “你们足下之剑,应是神剑‘破军’。以女子之身,能为此剑剑主,可谓难得。还能一气斩杀九名重甲蛊骑,修为确实不同凡响。” “更让我吃惊的是,居然有人能摧毁千人剑阵。而且我不知其人,未闻其剑,更是没见过威力如此骇人的剑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今日是来找人的,不想和你们动手。” “你们回去,把我要找的人,叫来见我。” “大姐,你是来找古天波的对?”林隽笑嘻嘻地道:“你怎么能不守约呢?” 只有林隽知道,“古天波”其实就是张三。 张三到大随之后,最终在朝歌城中定居,隐姓埋名,户籍上的名字,就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张三”。 “守约?”悬空寺中女子冷哼一声:“守什么约?” “你不是和要找的人打赌,结果赌输了么?”林隽诧异道:“赌的是,我能不能破去千人剑阵,对?” “小弟我做到了,你应该愿赌服输才对。” “你说的赌约,可有凭证?”寺中女子质问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卧槽! 不带你这么玩的。 这就是明目张胆地赖账了。 寺中女子语气中明显带着揶揄之意:“把说和我有赌约的人叫出来,大家当面对质好了。” 这就太不遵守游戏规则了啊。 林隽有些不忿:“大姐,咱们行走天下,轻生死重然诺,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你还是要讲点道理的哦?” “你说的,都是大丈夫所为。”悬空寺中女子道:“我一个弱质女流,你跟我讲什么大道理?” 对于现在的情况,其实林隽等人是有心理预期的。 之前他们就进行了复盘和展望。 张三事后分析,白雾迷阵中一战,悬空寺中的蛊虫主人应该也受到重创,所以才会马上离开。 至于她会不会信守赌约承诺,最好是不要有太大指望的。 林隽当即表示赞同。 并且分析道:如果她说,赌约仅限于当天,大家也是没办法可想的。 也不要妄想和女人讲什么大道理。 和女人讲道理? 吃饱了撑的? 旁边的顾月影很不乐意。 她表示,自己就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女子。 并且,她严词要求林隽:在启动预案之前,必须先和悬空寺中的女子讲明道理。 否则,这个预案,她是绝对不会配合的。 林隽一听,心里就开始吐槽: 小姐,你这就是在不讲道理好吗? 可是他哪里敢跟顾月影开杠? 在大帐内男人们面面相觑的尴尬气氛中,林隽无奈地答应下来。 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预判,简直如出一辙。 林隽看看身边的顾月影,表情很无奈:“顾师姐,你都听到了。” 顾月影神情淡然,不以为忤。 不过她也做不到,再理直气壮地直视林隽。 毕竟她是个讲道理的姑娘 顾月影朗声道:“你要找的人,已经走了。” “我就知道!”寺中人恨声道:“一辈子都在躲躲闪闪,他除了逃避藏匿,还会什么?”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此女口气,真是听起来都渗人。 林隽心中暗暗叹息: 张三大哥,你不能管杀不管埋啊,好歹把人安抚好了再跑路嘛。 听对面这口气,也不知道预案能不能管用。 林隽的信心,不禁也有所动摇。 “他跑得了,眼前这些人,都跑得了么?”只听寺中人冷笑一声道:“他一定会后悔的。” “你们这些修行者,对付起来是费劲。不过要在普通人身上种蛊,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么?” 大姐,你仿佛是在威胁我哦? 林隽道:“何必呢?对了,看样子,大姐你应该是信佛的,不会如此滥杀无辜的哦?” 寺中人经林隽如此一语,倒是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又道:“少年,我看你击破了千人神念攻击,勘破‘贪、嗔、痴’之念,难道是修行过佛法?” “略懂一二。”林隽大大方方道:“我有一曲,愿赠与尊驾,不知道愿意听否?” 他想了一想,又补充说道:“听闻阁下颇晓音律,而此曲内蕴禅意,不知可否雅正一二?” 寺中女子起了好奇之心,暗道听听却也无妨,于是说话客气了一些:“得闻雅曲,岂不幸甚?洗耳恭听,劳烦阁下抚奏。” 林隽从指环中取出一具七弦琴,双手捧着,递给了顾月影。 顾月影白了他一眼,将琴接过。 她盘腿坐下,将琴搁在膝上,略略调试了一下,向林隽点头示意。 林隽颔首,表示可以开始。 两人之前几天的晚上,在顾月影帐中神神叨叨的,就是在练习此曲。 曲调有些复杂,琴技也并非顾月影所长。 她练了好多次,方始无误。 林隽也没办法。 他自己的琴技,有人工智能加持,当然是毫无问题的。 不过张三慎重叮嘱,一定要顾月影亲自抚琴。 如果换成旁人,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顾月影抚琴,林隽随着琴声,开口吟唱: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啊哈! 舍不得,璀璨俗世。 啊哈! 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哈! 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哈! 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吞风吻雨葬落日, 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 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 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 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 共谁同航。 这沙滚滚水皱皱, 笑着浪荡。 贪欢一饷, 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曲调迸发跳溅,直如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之中。 地面的上千人,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如闻仙乐。 这是气氛烘托到位了,再加上了朴素的崇拜心理。 实则林隽唱的词,语速极快,大部分的人,都没完全听得懂他唱的什么。 修行者的听力灵敏程度和神识反应速度,当然远在普通人之上。 陈德和何轩等人,倒是听懂了歌词的意思。 几人都是抚掌叹息。 何轩感慨道:“没想到林师弟如此博学,竟然还能做出此等颇含禅意之词。” 陈德也是赞叹不已:“文商贤弟总能别出心裁,此次又是大大地出人意表啊。” 一曲毕了,林隽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也不知道,这种在现在听起来不伦不类的东西,能不能让悬空寺中的女子,平息一点怒意。 悬空寺中,自顾月影抚琴,林隽唱词开始,就一直保持这沉默。 现在一曲完毕,还是没有动静。 林隽心中很是紧张: 难道这一把,自己玩砸了么? 第427章 入悬空寺 少顷,悬空寺中传出幽幽一声叹息,只听那女子问道:“请教公子,此曲何名?” 一听她说话的口吻很客气,林隽和顾月影对望一下,均是放心了不少。 悬空寺中的女子,极擅种蛊之术。 就算对修行者施发不易,但是要悄悄用在燕军身上,防不胜防,还是会很让人头疼的。 能够好好把对方劝退,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此曲名为《难念的经》。”林隽朗声道:“希望不会辱了尊驾清听。” “众生皆苦,有情则孽,造化弄人,求而不得。”悬空寺中的人声音低了些,似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倾吐诉说:“执念太深,终究还是一场空” 众人商议对策之时,张三曾经提到: 他的这位朋友,通晓音律词曲,颇信因果禅理。 所以张三请林隽谱曲作词,将禅理藏于其中,以动其心。 林隽背负着“七步成诗”之名。 又有“青花瓷”、“东风破”、“沧海一声笑”和“万水千山纵横曲”大堆的珠玉在前。 他要是说自己不行,不说其他人相不相信,顾月影就会第一个宰了他。 林隽唯一的选择,就是信心满满地拍着胸口,打着包票一口应承下来。 然后把这个难题,甩锅给人工智能系统。 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系统,马上为他挑选出了《难念的经》。 这首歌的词曲都很牛批。 这么说,金老先生对其只有八个字的评价: 符合原着,非常优秀。 优秀的东西,到哪里都是优秀的。 果不其然,也深深地打动了悬空寺中女子。 只是林隽不知道,为何张三一定要顾月影抚琴,他来唱词。 因为张三没有告诉他们: 当年她曾抚琴,他则随口吟唱。 两人因此心生情愫,这才有了后面的孽缘。 林隽一听悬空寺中女子的高度评价,心中不禁为其点了个赞: 大姐,你是识货的。 只见悬空寺庙门缓缓打开。 寺中女子道:“请两位入内一叙。” 这题可超纲了啊。 张三可没有提到过,还要进悬空寺的,也没准备任何行动预案的。 林隽还在犹豫,只觉脚下“破军”剑动,两人已经到了寺前的台阶上。 悬空寺门前的禁制之力悄然撤去,破军神剑前进之时,没有感受到有任何阻力。 二人从剑上跃下,顾月影收剑回鞘,举步就向悬空寺里走去。 林隽连忙也跟了上去。 两人进入悬空寺,眼前先是一暗,然后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寺庙里面的空间,和他们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进到里面之后,看见的只有一片宽阔的大殿。 大殿中的富丽堂皇,更像是皇宫多过禅院。 在外面看起来,悬空寺破败残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一条红毯铺在中间,通向大殿前方。 红毯尽头,则是一座雕像。 雕像下面坐着一人,是一名女子。 女子见林隽和顾月影进了寺里,指指面前:“请两位近前叙话。”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一起朝前走去。 身后的庙门,无声关上。 二人心中微微一沉,提高了警惕。 沿着红毯,一路走了过去。 林隽心中的感觉又是紧张,又有些忐忑。 微微偏头看看顾月影,心中还涌起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怎么像是新人走红毯一般,只是旁边少了起哄欢呼的亲友团而已。 顾月影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脸色有些凝重。 她见林隽偷瞄自己,轻声提醒了一下:“小心些。” 两人走完红毯,来到女子身前。 女子指指面前的两个蒲团:“两位请坐。” 林隽和顾月影说声“多谢”,然后盘腿坐下。 这时候,两人终于看清楚了,这位驱使被种蛊的黑暗骑士和千人剑阵,与他们周旋了半天的女子。 女子约莫四十岁左右年龄,神情落寞憔悴,身披一袭灰色僧袍,显得有些委顿。 不过能看出来,这女子五官明艳,即使现在不再年轻,也堪称美人。 她看着林隽和顾月影,目光中隐有锋芒,却又带着些许欣赏之意。 这女子气质上很清冷,却又有别于其他人。 就如顾月影,平时看起来也是高冷的冰山美人。 但是一旦熟识之后,解封了吃货属性之后,也能感觉到她的勃勃生气,和对人间烟火气的喜爱流连。 而眼前这名女子,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冷意,似是对世间之事都很冷漠,同时却又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还透着种自带的高贵气质。 林隽心中暗自嘀咕: 怪不得张三想要跑路了,这种高冷御姐范,欣赏就可以了。 真要天天面对,那恐怕会有窒息的感觉。 女子面前,摆放着一个木鱼和一支鼓槌。 林隽一瞥之下,发现这木鱼和鼓槌有些不同寻常。 木鱼上还有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还在木鱼上缓缓游走移动。 鼓槌则不知道是何材质,看上去黑得发亮,闪着粒粒寒光。 女子背后的塑像,也不是佛陀像,甚至不是儒、禅、道和武夫任何一系的先贤。 塑像头戴皇冠,一身龙袍,宛然是一位帝王形象。 林隽心中暗暗吃惊,眼前这一起,都委实太过诡异。 三人对面而坐,都沉默了一阵,无人言语。 林隽眼看也不是个事,于是咳嗽一声道:“尊驾要我二人入庙,打扰之处,先行告罪。不知道有指教呢?” “难念的经是你写的?”女子看了林隽一眼:“如此少年,就有这样透彻的感悟?” “正是在下所写。”林隽面不改色,坦然承认:“偶得感悟,不敢说是透彻,让尊驾见笑了。” “不必妄自菲薄。”女子摆摆手道:“若真是你所写的,那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生而知之者了。” 她目光中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却也无法反驳。 看看林隽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叶问。”林隽微微一笑:“还未请教,尊驾如何称呼?” “古天波现在叫做张三。”女子面色平淡,揶揄道:“你叫我李四就好了。” 尼玛这也太儿戏了? 林隽还是第一次,被人搬起他的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他摸了摸鼻子:“李姑娘,那有何指教,可否明示?” 李四说的话,却让林隽大吃一惊:“我有一物,想要赠予叶公子。” 第428章 昔日重现 “无功不受禄。”林隽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家素昧平生,怎么好受姑娘馈赠?” 虽然我叫你“姑娘”,倒也不是因为睁眼瞎,看不出你的年龄来。 礼貌,小弟是出于对女性起码的尊重好? 说话的时候,林隽并未直视李四,目光斜斜向下,落在李四身边。 此时听到她居然说有礼物,要馈赠给自己,林隽不免很有些诧异,不自禁抬头看向李四。 这一看之下,又瞧得仔细了一些。 李四的一头乌发之中,夹着少许白丝,而眼角也有些细纹了。 虽是美人,也有些见老。 林隽忍不住在心中一阵唏嘘。 张三这个人渣! 李四幽幽叹息一声,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哪里,目光有些怅然:“此物虽是宝贵,但是穷我此生,只怕已经用不着了……” 她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顾月影,然后又道:“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子抚琴,少年歌唱。时光荏苒,仿佛就在昨日。” 李四说着,手腕一番,手掌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这盒子晶莹剔透,白中带青,泛着玉石光泽。 “这里面有一对双生蛊虫,就赠与叶公子。” 李四将盒盖打开,亮给林隽和顾月影细看。 二人凝神定睛一看,只见盒中有一个金色圆环。 金色的圆环细如毛发,直径不过一寸,不时闪动着点点光芒。 这个圆环,是双生蛊虫? 怎么和在卫公那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似乎是看出了林隽心中的疑惑,李四向林隽问道:“叶公子,以前你见过双生蛊虫,和盒子里面,不太一样,是这样?” “不错。”林隽点点头道:“和在下以前见过的双生蛊虫,的确是差异很大。” “虽然我不曾修行蛊术。”林隽看着盒子里面的金色圆环道:“不过一看此物,就知道绝非凡品。” “不过”林隽有些疑惑:“为何这双生蛊虫,只有一只?而且,还是这个样子?” “这是雌雄两只蛊虫。”李四将盒子拿到自己眼前,手指在金色圆环状的蛊虫身上轻轻抚过:“这种双生蛊虫,叫做‘灵犀’。” “灵犀?”林隽心中一动:“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目注李四:“这种蛊虫,是不是能令人心意相通。” “叶公子果真聪明,一言即中。”李四点点头,又疑惑道:“不过刚才那句诗词,是何人所做?我怎么从未听到过?” 她神情有些怅惘,喃喃自语,轻轻重复了一遍林隽刚才所念的诗句。 “是我自己写的。”林隽理直气壮地确认了自己对诗句的版权,然后又问道:“这灵犀蛊虫,一看着是个圆环状,怎么会是两只呢?” “叶公子请看。”李四将灵犀蛊虫从玉盒中取出,灵力从指间流出,轻轻一拉,金色圆环立刻变成了两道金线。 她再收住灵力,两道金线又首尾相连,变成了一个圆环状。 李四将灵犀蛊虫放回玉盒之中,合上盒盖,向林隽和顾月影道:“将此双生蛊虫,分别种入男女修行者体内。阴阳交合之时,心意相通,可以大大提升修行速度,还能大幅增强个人修为。” “不止如此。”李四的目光在林隽和顾月影脸上扫过:“如果身怀蛊虫的两人联手,威力将会数倍增加。” 说完她长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本来有个人,我是想和他一起,都在身上种下灵犀蛊虫。” 李四显得很是有些心灰意懒:“不过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了。” 林隽心中恍然大悟: 不用说,李四肯定是准备要和张三一起,共享这灵犀蛊虫的。 只不过这家伙再度跑路,已经伤透了面前这位大姐的心了。 怪不得,张三慎重地反复强调,一定要顾月影抚琴,林隽来唱曲。 昔日重现嘛,好让李四触景生情,想起那些过去。 打得好一手感情牌啊。 真是没看出来。 张三这个家伙,居然还是这样深谙女人心理的恋爱大师。 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这一招,伤人会不会太深了? 看着李四的样子,林隽不禁也有了些恻隐之心。 李四将玉盒递给林隽。 林隽站起身来,恭敬地双手接过。 李四目光中闪动着鼓励期待之意:“叶公子大才,日后必成大器,我必拭目以待。” “过奖了过奖了。”林隽把玉盒收进指环,心中开始盘算: 我到哪里,去找愿意一起种蛊的女子呢? 李四见林隽收好玉盒,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月影一眼。 林隽秒懂: 这位大姐的意思,应该是看好我跟顾师姐? 岂料李四却道:“同种灵犀蛊虫的两人,境界差异不能太大。” “最起码”她看看面前二人道:“种蛊之时,不能有大境界上的差异。” 完犊子了。 顾月影已经是中三境的五品,自己还只是区区七品。 无论多么全能全面,所有的法门,自己都还只是七品而已。 其他相熟的女修行者,还有一个,则是月轮明王。 那就更不用想了。 人家那是三品! 林隽顿时有些心灰意懒。 一下觉得这宝物,也没那么香了。 “叶公子,你虽然现在还是下三境。”李四道:“假以时日,入中三境、上三境,也都是可以预计的事情。” 她加重了语气道:“你那破千人剑阵的一剑之威,就算是大宗师境界,也是很有希望的。” 这也太看好我了? 说了这些之后,李四也显得有点疲惫,向二人道:“今日造访,有些唐突,打扰二位了。” 言下之意,这就要送客了。 林隽也觉得这事情来得突然,结束得也荒唐,竟然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两人向李四拱手,就准备辞去。 李四突然皱了皱眉,向林隽道:“叶公子,你应该有见过张夫人?” 林隽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李四问的是张三的夫人。 于是点点头道:“见过,他的夫人和孩子,我都见过的。” 李四目注林隽,认真问道:“那以叶公子之见,我和张夫人相比,却又如何?” 女人啊,就是这么意难平 这个问题,该如何应答呢? 第429章 救场如救火 林隽想了一想,一脸认真回答道:“张夫人不事修行,比起尊驾,当然是远远不及。” 李四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林隽挠挠头。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这个啊 他思索了一下又答道:“尊驾的容貌,也比张夫人要美些。” 李四眼神中有些不忿:“那为何他会做此选择?” 林隽有些无语。 李四这位大姐,虽然风韵犹存,修为也很高。 但却似乎是个钢铁直女。 而且她气场还如此强大。 世上万千男子,又有几个hold得住? “我不知道。”林隽想了想又道:“不过,在我看来,尊驾不但远远强过张夫人,而且也强过了张先生。” 李四闻言,眼中的神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顾月影看了林隽一眼,若有所思。 “今日是我有些冒昧了。”李四叹了一口气,向林隽和顾月影道:“两位可自行离开,恕不远送了。” 没有见到李四的时候,林隽听她说话口吻语调,以为是个很难缠的角色。 此时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不过自己不在局中,也无法置评。 林隽不再多说,拱手为礼,和顾月影一起朝庙门走去。 两人又从红毯之中走过,来到门口。 庙门无人操控,自行打开。 林隽回头看了一眼。 李四仍是盘坐于地,脸色木然,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月影率先迈出庙门,放出“破军”神剑,站了上去。 林隽向李四微微一欠身,然后也出了庙门,纵身一跃,上了破军神剑。 破军神剑在空中划过,向燕军大营飞去。 悬空寺的庙门再度关上。 一片惊呼声中,悬空寺闪动了几下,凭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磐基国的一众军丁,又叩了一阵头,才陆续站起身来。 目睹情况的大部人,都处在相当震撼的情绪之中。 林隽和顾月影飞回大营。 破军神剑降到地面,二人从剑上跃下。 陈德和付强、何轩等人迎上来。 “幸不辱命。”林隽向众人拱手道:“此事算是暂时平息了。”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松。 于是营中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境况。 但是外松内紧,应该做好的防卫,却并不曾松懈。 翌日大早,磐基国来人通传——国主将亲自到访。 中午时分,磐基国主陈全权来到了燕军大营。 入了大帐之后,双方分宾主坐好。 陈国主向大随众人,表示了衷心感谢。 同时他阐明了磐基国坚定立场——将继续抱紧大随的大腿,做个听话的好弟弟。 陈德代表大随,对陈国主的表态大加赞赏。 在座的人一致表示,将各自向朝歌城汇报,力助陈全权的国主之位,早日获得大随的官方背书。 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酒宴之后,陈国主提议,要向陈博士和林副使,还有付将军请益大随的国粹技艺。 说人话就是——他表示自己一缺三,请三人凑一桌打马吊。 陈德和付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一口答应下来。 林隽有些为难——现在天色正好,哥们儿还要去外面充太阳能呢。 当然,他的说法是,要抓紧时间修行,免得师门长辈见责。 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何轩就已经喝吐,退出了下半场的宴会。 现在林隽又说要修行,于是众人都看向了顾月影。 从宴会开始,众人高谈阔论,乱吹牛批的时候,她就一直在默默地进食。 动作很斯文,姿态很娴雅,食量很庞大。 顾月影不曾走圈敬酒,但是其他人找她喝一杯,倒也不抗拒。 她喝的酒,不见得比其他人少,却面不改色,继续吃吃喝喝 此时众人看着顾月影,她也感受到了这些热切的目光。 顾月影用丝巾擦擦嘴角,放下手中的水果,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众人。 她目注林隽,意示相询。 大小姐,您可吃得真专心呢 林隽轻轻咳嗽了两声,向沉浸在美食之中,刚刚才自拔出来的顾月影道:“顾师姐,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顾月影点点头:“嗯,你说。” “陈国主想要学习一下咱们大随的国粹。”林隽指指陈德和付强:“陈博士和付将军愿意作陪,现在他们三缺一,差你一个。” “哦。”顾月影一下明白了,瞥了林隽一眼:“你自己干嘛不去?要带彩头的?还是不要找我了。” 顾月影跟朝歌城的马吊四人组,也算是很熟悉。 林隽一说“三缺一”,她瞬间秒懂。 不过她也知道,打马吊是要带彩头的。 自己外出公干,身上可没带多少银两 “救场如救火嘛。”林隽指指天上:“你知道的,我还得出去晒晒太阳” 三缺一时候,那三人盼望所缺一人的情景,顾月影也见识过,不由得有点犹豫。 “顾师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林隽把顾月影叫到旁边,笑嘻嘻地说道:“你去打马吊,赢了咱们一人一半,输了,全部算我的。” “成交。”顾月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首肯了林隽的计划。 大帐外面的草地上,林隽悠闲地躺在一把太师椅中。 每一天的这个时段,阳光照射是最猛烈的。 亮的发白的太阳,将地面晒得滚烫。 此时运转《观星经》,吸纳星辰之力的速度,也相对要快一些。 现在林隽吸纳起太阳能来,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 他眯缝着眼睛,体内依旧是灵力源源不断流转,毫无滞涩。 耳边时不时还隐隐传来“碰”、“杠”和“胡”的声音。 林隽打了个呵欠,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从朝歌城中被传送到宁州府开始,他的身体和神经,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姿态之中。 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 林隽进入了沉睡状态,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下去,天边只剩下一抹霞光晚照。 林隽揉揉眼睛,坐直了身体。 旁边站着的侍女,温柔体贴地递上了一个酒杯。 林隽饮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原来竟然是一杯冰镇的葡萄酒。 喝了一杯酒,林隽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四肢。 此时神完气足,整个人的状态,终于又回到了正常状态。 大帐中还传来打马吊的声响。 林隽摇摇头,微微一笑,向大帐方向走去。 第430章 赌神上身 林隽进入大帐之中,见四位参加马吊角逐的选手,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 一见林隽进来,都是点头致意。 磐基国主陈全权一边出牌,一边向林隽道:“八筒林将军,稍等片刻,还有几把,打完了再用晚膳。” “陈大哥,说的是马吊桌上只论私谊,不讲公事,你叫林师弟‘将军’做什么?”顾月影伸手拿过陈全权打出的八筒:“我胡了。” “是我糊涂了,顾姑娘说的是。”陈全权虽然放了炮,脸上却仍在微笑:“林公子,要不也来玩几把?” 这位磐基国新任国主,颇有善于纳谏之风,口气相当亲和。 作为一国之主,既未称孤,也未道寡,而是说“我”。 “不必了。”林隽走到顾月影身后:“我跟我师姐是一家。” 众人闻言一阵会意的轻笑。 林隽说话间低头一看,只见顾月影身旁的小几上,好大一堆筹码。 “师姐手风很顺啊。”林隽拿起一枚筹码,在手中颠了颠。 他再看看其他几人: 陈德和付强身边,筹码也不少。 虽然比不得顾月影,但是明显也是赢家。 “大随的国粹,博大精深,还够得我学啊。”陈全权环视一圈,慨叹道:“只是辛苦三位了,热情无私地教导我这个学生一下午。” “既然在一张牌桌上,那就是朋友了。”陈德微微一笑:“说起来,咱们还是同宗,守望相助,有什么辛苦的?” “恒兴兄所言极是。”付强笑得都快合不拢嘴:“国主这还交了学费的嘛。” 顾月影先胡牌,于是站起来走动。 陈全权点的她的炮,笑笑问道:“顾姑娘,你胡的是清一色?” “不是不是。”林隽把顾月影的牌面看得很清楚。 顾月影本尊还没开口,林隽就笑嘻嘻地先抢答了。 “那是龙七对?”陈全权又问道。 “也不是。”林隽再看看牌面,确认了一下。 顾月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这把打完之后,开始计算支付筹码。 林隽把顾月影的牌面倒下:“不是清一色,不是龙七对,是清一色龙七对。” 陈德和付强相视而笑。 陈全权也是一笑,面不改色地把筹码算好递过来。 四人又打了几把,这才结束了磐基国主的大随国粹学习课。 以银两结算账目,付强赢了六千五百两,陈德赢了一万二千两。 两人数完筹码,顾月影犹在还在清理自己的账目。 最后她竟然是赢了三万三千五百两! 比陈德和付强赢的,加起来还要多。 林隽顿时都有些傻眼。 倒不是觉得输赢太大。 而是觉得自己这位顾师姐,也有些直女了 真的以为自己是赌神上身么? 其实场中除了顾月影,人人皆知,磐基国主就是来给大家送钱联络感情的。 他指望着这几位回去,还要帮自己多多美言几句。 而且像林隽、陈德和顾月影这种年轻俊彦,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结下些善缘,以后的好处,可远远在输的这些银两之上。 一个下午,就输出去了五万多两的白银。 林隽很是无语。 顾师姐可真是看不出形势,就紧着人家磐基国主这一只羊薅羊毛了 顾月影一听自己赢了三万多两白银,也是大吃一惊。 她上牌桌的时候,根本就没关心过,到底这马吊局一枚筹码,代表的是多少银两。 反正有人承诺过嘛: 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俩一人一半。 但是一听是这么多的银两,也不由得她不吃惊。 林隽倒是无所谓,以前做荒唐纨绔的时候,几万两银两说花也就花出去了。 只要他乐意。 顾月影有些迟疑地看着林隽:“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林隽还没说话,陈全权爽朗一笑:“银票稍后奉上。” 顾月影人都有点恍惚,觉得都有些不真实了。 林隽拱手笑笑:“国主兄真是太客气啦。” “哪里哪里。”陈全权摆摆手,先林隽道:“林兄弟要是觉得不忍心,看我这个当哥哥的输得有点惨,不如赠我一物?” 林隽点点头:“力所能及,无有不允。国主兄请讲。” “素闻林公子满腹经纶,更有‘七步成诗’之大才。”陈全权拱拱手:“可否就以今日马吊之局为题,赋诗一首赠我?” 林隽闻言心中一松:“国主兄发话了,兄弟岂敢怠慢?” 说话间,很快就有侍女铺平纸张,摆好笔砚。 林隽提笔在手,微一思索,然后一挥而就。 陈全权急步上前,看向纸上,口中念诵: 中土自古筑长城, 砌过千秋意未更。 未成奇阵先三思, 再布良谋功自成。 林隽这首诗中,明面是在说马吊来源于中土,操作的时候,需要认真思量。 暗里则隐隐指向了磐基国这次的王位更迭,友情吹捧了陈全权的运筹帷幄。 更深一层的寒意,似乎还隐晦地表明了: 林隽作为西巡使团副使节,代表中土大随朝廷的态度,那就是对磐基国的支持,千秋万载都不会改弦更张滴。 陈全权不由得大为高兴,觉得自己今天下午这冤大头,当得真是超值。 大家各取所需,宾主俱都尽欢,场中洋溢着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晚宴上,大家就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倍。 因为大随燕军,明天就要拔营出发了。 席间众人又进行了友好的交流磋商。 陈德和林隽,都应承下来,磐基国太子在朝歌城国子监求学时,会加以照拂。 陈全权也答应陈德,将在磐基国内多修几座圣人庙。 不多时,磐基国主告辞先行离开。 陈德和林隽等人送其到大营门外。 回到大帐后,各自的位置上,都多了一个木匣。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银票。 除此之外,还有数量不一的金元宝。 林隽把自己面前的木匣,递给顾月影,让她收起来。 “我懒得管这些东西。”顾月影摇摇头,却不肯收:“你自己留着。” 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子,倒是不多见。 “有了这些金银,以后就可以把天下的美食吃遍嘛。”林隽劝导她:“大不了以后一起吃饭,你请客好不好?” 顾月影这才把木匣收下。 林隽又向陈德问道:“恒兴兄,你请陈全权老兄,在磐基国内广修圣人庙,是有什么讲究么?” 第431章 燕军东归 “文商贤弟,你修行儒道的时间不长,有些关于此道的法门,还不是很了解。”陈德笑笑道:“比如,在没有圣人庙的地方,就很难施展‘言出法随’之术。” 修行儒道时间不长? 大哥你说话真是客气。 小弟我除了会搬运,听你讲过课,就从来没有修行过儒道 听了陈德所说,林隽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必须要有圣人庙的加持,才能施展儒道的法门。” “西域诸国,信奉儒道者很少,圣人庙更是罕见。”陈德道:“所以要想办法,向西域民众传授儒学,修筑圣人庙。” “这样儒道的气运才会昌盛。”林隽点点头:“不然修行儒道之人,在圣人庙加持的范围之外,跟人动手就会大大吃亏了。” “正是此意。”陈德颔首道:“此事任重而道远,吾辈要一起努力啊。” 之后几人一边慢慢吃喝,一边商量明日撤退回国的事情。 又说了一阵,方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上午,用过早饭之后,大随燕军拔营,向来时之路行军回撤。 离开之前,磐基国主又亲自前来送行,与众人依依惜别。 他悄悄告知诸位,进献的女子已经被安排送往朝歌城,到时候自取便是。 燕军在前,磐基国派了少量骑军相送。 要穿过昆仑山脉脚下,不适宜骑马而行。 到时候燕军就可以,把借用自磐基国的马匹完璧归赵了。 何轩带着几名天龙宗同门,与燕军的十几名骑士在前面寻路开道。 林隽和顾月影、陈德在队伍中间。 付强则是率领亲卫在队尾压阵。 全军都是骑马而行,在草原上前行极快。 半日功夫,就到了昆仑山口。 此时已至午间,全军下马,吃饭喝水,原地休整。 用饭之后,将马匹交还给磐基国,燕军开拔,进入了昆仑山脉脚下。 山道崎岖,已经不能骑马。 林隽等人也和普通士兵一样,步行前进。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行军,还有些好奇。 燕军显然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强军。 每一名士兵,都沉默前进。 队列中间,鸦雀无声,只有脚步之声,偶尔会有一两声指挥呼喝响起。 道路很狭窄,基本都是单列行进。 每人之间,间隔三尺距离,显得很有秩序。 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是却保持着紧凑队形。 被这种氛围所感染,林隽也一改话痨本色,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他走在顾月影身后,鼻中时不时传来淡淡的香味,颇感心旷神怡。 一边走,林隽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此时走在昆仑山脉下面,左右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 连绵不绝的山脉大部分都是青色,山顶上面却是终年积雪,绵延成了一条白线。 山谷中的气温寒冷,林隽这种修行者的体验感虽不强烈,也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看看士兵们,都已经罩上了一层棉衣。 天色擦黑的时候,到了一处平整宽阔的谷地,全军停下来休整进食。 今夜应该就是要在此地过夜了。 在谷地的中间位置,士兵们搭设起了几个简易的帐篷。 放出流动哨,点起篝火,燕军很快就安顿了下来。 林隽和陈德、付强一起,一边啃着面饼,一边聊天。 顾月影则是选了一顶帐篷,自己独自进去休息了。 陈德并没有一般读书人曲高和寡的清高,相反很接地气。 不但和林隽谈笑风声,与付强这种军汉也相谈甚欢。 经过在磐基国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结下了朴素而深厚的友谊。 陈德和付强对磐基国主的印象很好。 这位新任国主陈全权,毫不吝惜美人金钱,真的是非常会来事。 就算送钱,也是通过打马吊的方式。 免去了陈德和付强被御史们吐槽挑刺的风险。 他把自己的亲儿子,磐基国新任太子,送到了朝歌城求学作为人质。 明确无误地向靖威皇帝传达了一个意思: 小弟唯大哥您马首是瞻,我就是是您最忠实的跟班。 这样懂事有能干的小弟,哪个大哥不喜欢? 所以活该人家成功,情商和智商都是双高嘛。 当年的权太子,在朝歌城国子监求学的时候,接纳认识的达官贵人,未必只有陈德一人。 到时候帮他说话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顺水推舟地美言几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个国主之位,只需要朝廷走走程序就可以了。 位置是坐得很安稳的了。 虽然吃的是面饼,喝的是清水(行军途中不允许饮酒),三人却是都感到放松和开心。 毕竟大家都收入了大笔的银票,磐基国友情赞助了出差补贴。 回到朝歌城中之后,还有磐基国送来的美人呢 林隽是没有享受到了。 付强说的是眉飞色舞、口水四溅。 陈德微笑旁观,时不时帮腔补充几句。 两人告诉林隽,出于大家的友情,他们还把公论最为美貌的两名少女,留给了林隽。 林隽连连道谢,心里盘算着回到朝歌了之后,到底要不要去领取。 付强还恭维了一阵林隽,说是自家王爷,对林隽有着兄弟一般的感情,对他的本事更是大加赞赏,令得他们这些燕军士兵,都对林隽极为敬佩。 林隽想起,堂堂的朝廷亲王,还坚持着为自己清洁身体,可谓关怀备至。 而同住一个寝舍,燕王曾杰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自己都没看出来,人家还是朝廷唯一的异姓王,显贵之处,比自己父亲秦国公都还要高出一些。 三人侃着大山,天色渐渐黑暗下来。 太阳落山之后,气温骤然降低。 尽管已经入夏,但此时的山谷里面,在飘起小雨之后,还是让人感到了寒意。 付强向林隽和陈德告知,他们各是哪一顶帐篷,然后道:“左右无事,又下起雨来了,大家都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陈德和林隽颔首同意,各自钻进帐篷之中。 付强等他们二人入帐之后,也进了自己的帐篷。 雨水不大,但敲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却很清晰。 燕军的纪律很是严明,帐篷外面一片静寂。 林隽手枕头后,头脑里很清醒,一时之间并无睡意。 他心中一动,爬起身来,走出了帐篷去。 第432章 偷吃男女 林隽来到顾月影的帐篷外面,轻轻咳嗽一声:“顾师姐,睡了没有?” “还没有。”帐篷里传来顾月影的声音:“林师弟,你也还没休息么?”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林隽呵呵一笑:“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顾师姐你也还没睡啊。” “老是这么多废话。”顾月影轻嗔一声:“份属同门,不必见外,想说话就进来。” 话音刚落,顾月影掀开了帐篷。 她本身是修行者,又是性格很洒脱的一个女子,并不太在意这些孤男寡女的细节。 之前林隽教她弹奏“难念的经”曲调,因为不便在军中公然练习,两人也在顾月影帐篷中单独待过几个晚上的时间。 见顾月影光明磊落,心无芥蒂,林隽于是一弯腰,钻进了帐篷去。 帐篷简易,里面空间也小,两人相隔很近。 坐下之后,头上也不过剩下一尺来高的距离。 “林师弟,晚上不休息,找我还有什么事情?” 顾月影和林隽已经很熟,所以也不寒暄,开口就半开玩笑地直奔主题:“是不是觉得一个人无聊,大家都休息了,才想起你还有我这么个师姐?” “顾师姐,就是要等大家都休息了,我才好来找你啊。”林隽微微一笑:“不然大家知道了,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月影瞥了林隽一眼:“你想做什么?” 林隽神秘一笑:“做你爱做的事情。” 顾月影哪知道林隽在开车,瞪大了眼睛,好奇道:“什么事情?” “顾师姐,我给你变个戏法。”林隽打了个响指,把手伸到顾月影面前:“来,师姐你吹口仙气。” 顾月影不知道他想搞什么名堂,还是没好气地朝他伸出的手,吹了一口气。 林隽扭腰转身,口中轻声说了一声“变”。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只鸡腿。 他把鸡腿递给顾月影,然后又源源不断地变出了一些肉食和水果,甚至还有一壶酒。 这些都是之前遇到悬空寺那次,外出之前林隽储备到指环中的。 顾月影一见美食,立即露出了吃货本色。 她双眼放光,开始吃了起来。 林隽把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我的好师姐,你可吃得斯文一些。” “知道了。”顾月影放慢了速度,小口吃食,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她本是一个少女,虽然修行境界已经颇为不凡,但终究是年轻的心性。 要一个人压抑自己的天性,何其残忍? 之前全军休息的时候,都是吃面饼喝清水。 林隽当然也不好把自己的私人珍藏拿出来,请陈德和付强享用。 这样做,明显会动摇军心。 所以他也和大家一样,开开心心地就清水吃着面饼。 顾月影就不一样。 她对面饼毫无兴趣,以修行者的体魄,少吃这一顿其实也无妨。 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在吃东西,而且还有些人的吃像看起来很香甜。 这哪是一个吃货能看的场景。 所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躲进帐篷自成一统。 林隽是了解顾月影的,所以才会在大家都休息之后,悄悄溜过来找她。 顾月影吃得很开心,见林隽只是微笑看着自己,却不进食。 她觉得就自己一个人这么现场吃播,多少有些不妥,于是招呼林隽:“林师弟,你也只是吃了张面饼,现在也再吃些好了。” 林隽笑着点点头,拿起一串葡萄,一粒粒摘下来扔进口中。 外面飘飞着冰冷夜雨,这对少年男女在帐篷里热火朝天地偷吃。 顾月影埋头大吃,林隽却是慢慢吃了些水果而已。 两人一边吃,一边轻声聊着。 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悬空寺的女子李四身上。 林隽道:“很明显,李四不是真名。顾师姐,你觉得,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难道叶问就是真名了?”顾月影白了林隽一眼:“她会不会是闲亭会的人呢?” “很有可能。”林隽点点头道:“而且我觉得,这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华贵之气,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顾月影抬头看了看林隽:“你一个大男人,说话不要这么磨磨唧唧的,有话直说。” “这个女子,有可能是前朝的皇族。”林隽想了想道:“有些话,我看张三先生也不想说,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前朝皇族?”顾月影停止了咀嚼:“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她想了想道:“我一想这些事情就头疼,回到宁州府之后,问问小胖子,看他有什么意见。” 说完之后,又继续吃起来。 林隽眼前又浮现起卧龙凤雏的样子。 是啊,要是有他们在,尤其是有赵赢这个智慧担当在,自己也不用考虑这么多事情了。 他们被软禁在宁州府的府衙中,也还需要自己和顾月影回去作证呢。 塔兰寺中死了那么多人,活着的证人寥寥无几。 “八绝神僧”空无困在瞬移法阵中,被李谜送去了北境的天龙本阵。 李谜,自己的结拜兄弟,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林隽心中隐隐作痛。 他很快将负面情绪从脑中排遣出去。 回到宁州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把卧龙凤雏解救出来,还要就这些失踪人口,去找宁州府官方核实扯皮。 最麻烦的是,这些人都被自己一剑“天外飞仙”化作了齑粉,根本就没有了证据。 想想还是有些头大。 “嗯,回去之后就找胖兄合计合计。”他摸摸鼻子道:“还是他的主意多,我就只有点笨力气而已。” “比起唐师弟,你的脑子还是要好使一点的。”顾月影微微一笑:“林师弟,你进境极其神速,这样下去,有望进入后山上三院,成为天行者呢!” “我有想过啊。”林隽一本正经道:“可是有师姐你在,哪里轮得到我嘛。” “事在人为。”顾月影倒是很认真:“你那一剑之威,我自问是赶不上的。林师弟,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多谢师姐你看得起我。”林隽拱手道:“就算是一个梦想。” 他表情坚毅:“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一条咸鱼,又有什么分别呢?” 顾月影深深地看了林隽一眼。 两人又聊了一阵,林隽方才辞去。 回到帐篷里面后,他心情变得轻快起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之后几日,燕军继续有条不紊地前行。 终于,这一天中午,走出昆仑山脉,宁州府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稍作休整,燕军开始急速前进,半日之后,就抵达了宁州府城下。 看着高大雄伟的城墙,林隽心中颇有些感慨: 历经磨难,哥们儿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同时也开始有了新的压力: 宁州府中,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呢? 第433章 并骑入城 燕军抵达宁州府城下。 北城门下,有留在宁州城的燕军等候。 此时西巡使团还未抵达,燕王这位使节未至,作为客军,按规矩燕军不能入城。 于是就在北城外,扎下营寨。 此时天色见晚,于是全军开始埋锅造饭。 陈德持有燕王手谕,节制燕军,便宜行事,自然是要待在军营之中的。 林隽和顾月影暂无去处,也决定留在燕军的营中。 两人刚刚安顿好,就有军士来请二人,前往中军大帐。 入了大帐,只见陈德和付强相对而坐,脸色都有些凝重。 见了林隽和顾月影到来,忙招呼两人坐下。 “恒兴兄,这么着急找小弟前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林隽一看陈德脸色,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州府中,多半是出事了! “刚才收到报告。”陈德向林隽道:“发生了两件事情。” “贵宗的赵赢和唐木,被巡城司转送到东院宁州行署了。” “张三先生,不知道这个情况,他去寻找赵赢和唐木两位的时候,却被巡城司扣下了。” 林隽闻言,微微有些诧异: 东院在各地都有行署,负责管理的只是税银征收之事。 虽然也有监督和查察地方军政之权,但是一般只会报送情况到朝歌城,绝少自己下场干预过问。 巡城司扣押报送情报的张三,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林隽虽然有些吃惊,现在经过的大风大浪也多了,心里倒不慌张。 出了这些幺蛾子,那背后必然是有原因的。 “移交唐木和赵赢,还有扣押张三,这些事情有什么说法么?”林隽向陈德道:“陈兄可知其中缘由?” “不清楚。”陈德摇摇头道:“回报的哨探,说是没看到过公文,也没听说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想入城走一趟,看看是何情况。”他看向林隽道:“文商贤弟,可否与我一起同往?” 林隽心中也很疑惑,不清楚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想了一想,向陈德道:“恒兴兄奉有燕王手谕,不宜轻动,小弟先去看个究竟。” “也好。”陈德想了想道:“愚兄就不多客气了。今天晚上休息一下,贤弟明日一早,就入城去问问情况。” “还等什么明天早上?”林隽站起身来:“小弟即刻就去。” “吃了晚饭再去不迟。”付强也站起身来:“林将军不用这么着急。” “少吃一顿无所谓了。”林隽一边走,一边说道:“付将军,劳烦给我一匹马。” 顾月影也站起身来,跟着林隽一起向外面走:“林师弟,我与你同去。” “好。”有了这么多并肩作战的经历,林隽也不客气,笑笑道:“咱们快去快回,争取吃个夜宵。” 顾月影瞪了他一眼,快步抢先走出大帐。 很快,付强安排了十名燕军骑士,护卫林隽和顾月影一起入城。 林隽心中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去东院派驻宁州府的行署。 想一想,那里也算是自己的地头,怎么都应该好说话一些。 燕军自有军士和守城的兵丁接洽,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宁州府中。 十二骑疾驰,不多时,就来到了东院宁州府行署大门口。 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吃了闭门羹。 门口的守卫,对燕军骑士的求见,视若无睹,表示大家没有业务往来,没有通报的必要。 林隽下马,来到行署门前。 他出发之前,卫公曾给他看过情报,东院在北境各州府的主要人员情况,他了若指掌。 来到门前,林隽向值守的卫士道:“我要见刘公公,麻烦通禀一声。” 卫士首领见林隽气质不凡,说话虽然客气,但是口气却不小,开口就要见行署太监刘公公。 于是也客气地回答道:“今日天色已晚,刘公公不见客了。” 接着又看看林隽道:“刘公公近来身子不爽,闭门修养,等些时日再来。” 我尼玛一个东院的铜牌密探,要见一个宁州府行署的太监,也如此艰难了? 再看对方神情,似乎对林隽这一行骑士,根本就放不在眼里。 东院的人,还真的是够屌啊。 一个地方级别的行署镇守太监,都是这么大的派头! 这也难怪,守门的卫士又不认得林隽,怎么会给他面子? 没有立刻让他滚蛋,都已经算是客气了。 见林隽吃瘪,顾月影秀眉微竖,就要上前。 林隽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她。 “顾师姐,别忙发火。”林隽劝慰道:“这些看门的卫士,也不认得咱们。” “那咱们如何进去?”顾月影道:“你倒是想个办法。” 对呀,怎么进去呢? 自己的铜牌小密探的身份,当然不方便对这些看门的卫士透露。 西巡使团未到,自己空口无凭,怎么证明自己是副使节呢? 除非燕王亲至,否则人家也未必会搭理,说是燕王的家将,估计也没什么用。 林隽眼珠一转,向顾月影耳语了两句。 顾月影看了林隽一眼,微一思索,点点头,表示同意。 林隽让十名燕军骑士在原地等候。 自己和顾月影走开了一段路,转入街角,看看左右无人,然后停了下来。 林隽向顾月影道:“顾师姐,你看着点周围的动静。我这就开始运转法门,用‘言出法随’之技,把胖兄和老唐转移到这里来。” “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做。”顾月影向林隽道:“这样他俩不就成了逃犯了?我以为,咱们应该去到这个刘公公身边,让他放了赵、唐两位师弟。” “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出来,才是上策。” “而且本来塔兰寺的血案,他们也只是目击者,何必这样偷偷摸摸?” “顾师姐言之有理。”林隽摸了摸鼻子道:“那我们就去会会那位刘公公。” “也不知道此人身边,现在是什么状况?”林隽想了想道:“咱们都当心一点。” 顾月影轻轻颔首:“放心,我的‘破军’神剑,随时可以出鞘。” 林隽于是口中念念有词,运转起“言出法随”之术。 空气中波动骤起,两人的身影晃动,一下模糊起来,然后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隽和顾月影身形闪动,重新出现。 两人刚刚站定,耳边听到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第434章 老友重逢 林隽和顾月影眼前一片明亮,发现自己正在一处大厅之中。 大厅中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林隽和顾月影两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大厅之中,引起了一片女子的惊呼声。 “休要喧哗!”大厅中响起了一个尖利而威严的声音:“都给咱家闭嘴!” 全场立即寂静无声。 林隽和顾月影一转头,齐齐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靠在一张太师椅上。 此人看上去身材瘦削,长脸窄额,面白无须,眼睛细长眯缝着,内中隐有光芒闪动。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 见了突兀出现的林隽和顾月影二人,这人并不慌张,显得很沉静镇定。 他挥挥手道:“都下去。” 林隽左右顾盼一下: 在自己周围的,是五六名衣着艳丽的歌姬。 听到太师椅中的中年人说话,歌姬们虽然还是一脸震惊,但是却默不作声地向大厅门口走去。 “都给咱家仔细了,现在的事情,谁要说出去半个字。”那中年人“嘿嘿”两声:“看咱家不扒了她的皮!” “奴婢们不敢。”众歌姬低头弯腰,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刘公公好雅兴啊!”林隽走到中年人旁边,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一坐:“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东院在宁州府的镇守太监刘安?” “正是咱家。”刘安看了林隽一眼,既没有叫护卫,也没有指斥林隽和他平起平坐:“尊驾是哪位?” 顾月影一声不响,只是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他二人说话。 “我你都不知道?”林隽微微一笑:“朝歌城十大杰出青年,卫公的心腹。” 说着伸手取出一物,轻轻拍在他和刘安之间的案几上。 刘安拿过来一看,是一面铜牌。 他翻来覆去看了一下,顿时脸色大变。 刘安毕恭毕敬地将铜牌放回林隽面前 然后“腾”的一下,刘安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跪倒在林隽面前:“属下见过铜牌密使大人。” “刘公公免礼。”见刘安如此伶俐上道,林隽当然不为已甚,伸手虚扶一下:“坐下说话。” 看来卫公的名头确实好使,这铜牌也真管用。 连燕王府的人,东院行署的护卫都懒得搭理。 镇守太监见了这面铜牌,却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卫公真是管理得当,纪律严明,用人有方啊! “谢大人。”刘安说完之后,才站起身来,重新斜签着身子坐在林隽对面。 他观察了一下林隽的表情,并无任何不快,对刚才自己纵情声色的场面,似乎也毫不关心。 刘安稍稍放下心来。 “长话短说,我就不跟刘公公绕圈子了。”林隽正色道:“我是来跟刘公公要两个人的。” 他目注刘安:“赵赢和唐木,这两人,是不是在行署里面?” “赵赢?唐木?”刘安神情疑惑,抚摩着自己的下巴:“没有这两个人啊” “没有?”林隽脸色一沉:“从巡城司转过来,你确定没有?” “属下不敢欺哄大人,倒是从巡城司转了两个人过来。”刘安连忙解释,又略显迟疑:“不过,这两人的名字不是赵赢和唐木啊。” “二人自称孔明和庞统。”刘安稍稍靠近林隽:“不知道大人是不是找的这两位?” 孔明和庞统 尼玛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还是我给他们起的名字。 “不错。”林隽一听卧龙凤雏俱在,顿时放下心来:“就是他二人,劳烦刘公公把他们请来。” 刘安才不管到底是赵赢唐木,还是孔明庞统,反正这位铜牌密使大人说是,那就是了。 他立刻快步走出厅门口,吩咐人去把两人请来。 “刘公公,你没把这两个人,怎么样?” 林隽不清楚:为何刘安这个镇守太监,要去巡城司把卧龙凤雏转押过来,心头有点不踏实。 可别一会看见这哥俩,都已经被人给整得鼻青脸肿了? 再转念一想,以赵赢的头脑,唐木的体魄,还有两人的修为境界,这宁州府行署,应该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我哪敢把这二位爷怎么样?”刘公公笑笑道:“属下收到朝歌城那边的指示,说是让留意城里城外的动静。” “听说这两个少年,是塔兰寺命案现场,仅有的两个幸存者,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属下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所以去把人要过来,好吃好喝招待着,既不放纵也不得罪,也没有盘问过,就是为了等大人来处置的。” 林隽一听,心头大石顿时落地。 这哥俩没事就好。 看了刘安一眼,心道卫公果然擅长用人。 刘安秉承了朝歌城东院的意图,不管这两人是友是敌,身上有什么秘密,都与他毫无干涉,只等上面来人定夺便是。 真是个八面玲珑的老江湖啊。 门外响起脚步声。 林隽抬眼一看,正是卧龙凤雏走了进来。 双方一对眼,都是心中一阵激动。 林隽霍地站起身来,急步朝两人走了过去。 卧龙凤雏也是一路小跑过来。 三人拥抱在一起,哈哈大笑,都是无比欢乐。 旁边看着他们的顾月影,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三人分开,又是互相打量了一番。 唐木轻轻在林隽胸口捶了一拳:“你回来了就好,这段时间,真是把我们俩给急坏了。” 后面刘安轻轻咳嗽一声:“大人,您看是否今晚也在这里安歇?” “不用了。”林隽略微想了一想:“我们还有事情有办。” 刘安也并不出言挽留,乖巧地保持缄默。 林隽向卧龙凤雏道:“我们稍后再详谈,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现在找到了赵赢和唐木,还得去一趟巡城司,把张三给捞出来呢。 林隽稍加思索,转头向刘安道:“刘公公,我这两位朋友,是你从巡城司要过来的。我还需要你,再去巡城司帮我要一个人回来。” “大人放心。”刘安笑眯了眼睛:“属下这就亲自去。” 就在此时,门外急速跑进来一个小宦官。 见了刘安,连忙跪倒,口中大声快速禀告道:“公公,外面巡城司来人了,说是来找咱们要两个人!” 好嘛,还没去巡城司,人家就先找上门来了。 刘安脸色一沉:“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找咱们东院要人!” 第435章 以牙还牙 巡城司来找东院宁州府行署要人,这是镇守太监刘安自己该要处理的事情。 林隽虽是东院铜牌密探,但自觉不好置喙,于是只是坐在椅中,并不言语。 刘安刚刚才答应了林隽,要去巡城司再帮忙要人,怎么能在这时候丢人现眼,让林隽看轻? 不过他是个精细人,知道事有蹊跷。 巡城司居然敢来找东院行署要人,哪来的胆子? 见小宦官欲言又止,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刘安便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了。 林隽这位铜牌密探大人面前,他不愿折了面子,也给自己腾挪容错的余地。 于是刘安向林隽拱拱手:“大人请先安坐,属下去去就来。” 林隽微微颔首:“刘公公请便。” 刘安转身之际,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脚步声响,小宦官带着刘安走了出去。 剩下林隽和顾月影,还有卧龙凤雏,四人在大厅中面面相觑。 “胖兄,你怎么看?” 遇到这种情况,林隽当然是先问大聪明赵赢了:“巡城司既然把你和老唐转到了东院宁州行署,为何还敢来要回去?” “东院卫公的名头威势,照理说,鲜有人敢轻易挑衅。” 赵赢思索道:“巡城司自己是决计不敢得罪东院的,他们的身后,必定还有其他人在撑腰。” “宁州府中的军政主官,哪里资格向东院叫板?”林隽有些费解:“会是什么人呢?” “不用着急,等等看。” 赵赢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朝廷也有旨意,如今燕王代天西巡,宁州府这地头上,也没什么值得咱们害怕的。” 对啊,燕王是西巡使团正使,还有假节之权,不管有谁在背后生事,都没啥好怕的。 这么一想,众人都是放下心来,喝茶说话,等着镇守太监刘安回来,看是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四人抬眼一看,几个甲士跟在刘安身后,走进了大厅。 刘安神情显得有些局促,脚步虚浮,走路踉踉跄跄,显得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 走到近前之后,林隽看得很分明: 刘安的脸上,有一个红色的掌印,看上去像是吃了谁人一记耳光。 他身后的几名甲士,衣甲鲜明,神情倨傲,显然是押着刘安回来的。 刘安一见林隽,当即躬身禀告:“大人,这几位是秦王府派来的,要行署把人交给他们。” 秦王府? 几人都是吃了一惊。 秦王是靖威帝的二皇子,去年已到太安城藩邸就藩。 太安城离宁州府,还有着五百多里远。 秦王府的人,怎么会掺和进这里的事来? 这位秦王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听了刘安的话,林隽不置可否,皱眉问道:“刘公公,是谁打了你?” “总是属下不会说话。”刘安叹了一口气:“秦王府的王公公,略施薄惩,也是对属下的小小警醒。” 怪不得小小的巡城司,就敢来找东院行署要人,原来背后的靠山,是秦王府。 林隽身为东院的一份子,见了刘安受辱,心中怒火暗生。 在穿越之前,他身体的正主,也是个横行霸道惯了的纨绔,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秦王府又怎么样? 一个家奴,就敢把东院的人羞辱成这样? 真是一点不给卫公面子了! 一个秦王府的家奴,有什么好嚣张的? 就算是秦王亲自来了 秦王亲自来了,那还是惹不起的。 不过他是不可能来的,秦王府的家奴,自己还是不虚的。 心中盘算已定,林隽站起身来,向秦王府的护卫道:“前面带路,我要见见你们王公公。” “你是个什么东西?”领头的甲士斜觑了林隽一眼:“你也配见我们秦王府的管事太监?” 秦王平素就是飞扬跋扈的性格,他府中的人,受其影响,也是眼高于顶。 即使见刘安对林隽恭敬有礼,称其为“大人”,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林隽看起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再大的“大人”,能大到哪里去? 一听对方出言不逊,林隽心中大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慢慢踱着方步,走到领头的甲士面前。 林隽突然闪电般出手,正反连抽了对方两个耳光,然后又急速撤步,退回到原地。 他用上了“神行百变”的身法,又是毫无征兆地偷袭,甲士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多了两个红色掌印。 几名甲士见首领受辱,被这少年掌掴,这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都是呆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几人同时唰地一声抽刀出鞘,朝林隽冲了过来。 刘安不假思索地上前,挡在林隽面前。 林隽朝唐木看了一眼:“老唐,别打死了他们。” “好勒!”唐木闻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迎上了几名秦王府的甲士。 唐木放倒对方的过程,既无聊又沉闷。 没有任何人,是他一合对手。 瞬息之间,所有冲过来的秦王府护卫,都被打倒在地。 林隽就是故意的。 他很清楚,这些家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很轻易就会被激怒。 不如此,怎么替刘安出气? “把这几个家伙都绑了。” 林隽沉下脸:“大家都看到了,这几人谋害钦差,形同叛逆,稍后再来处置。” 见林隽为自己出头,刘安心中也是极为痛快。 跟着这样的上级做事,那才舒服嘛。 卫公自己,就是个绝不吃亏的主儿,眼前这位小哥行事,颇有卫公之风,让人愿意追随。 刘安唤来行署军丁,把几个秦王府的几个甲士都绑了起来。 林隽向刘丹道:“刘公公,带我出去看看:什么王公公这么嚣张?居然连我们东院的人都敢动!” “王公公是陪着秦王长大的。”刘公公犹豫了一下:“属下受点委屈,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刘公公,你受委屈,那就是我们东院受委屈。”林隽一脸的理直气壮:“除了陛下,谁特马的也不能让我们东院受气!” 虽然林隽说了粗口,旁边的顾月影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 自己这位平时嬉皮笑脸,没什么正经的师弟,身上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男子气概。 刘安领头,林隽紧随其后,顾月影和卧龙凤雏再在后面,走出了大厅。 第436章 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秦王府的王公公,就在行署门口,等着刘安把人交出来。 他悠闲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身后则是秦王府的卫士,和一群巡城司的军丁。 东院宁州府行署,就在城内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 此时正好是吃完了晚膳之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见这么大一群人坐在行署门口,路人均感好奇,于是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士兵们没有驱散人群,任由他们聚集。 由此一来,人群中更是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老兄,出什么事情了?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 “说是巡城司,来找东院行署要人犯的。” “不会?巡城司的人吃了豹子胆吗?敢和东院叫板!” “巡城司当然不敢了,你看到坐着的那位没有,是秦王府的管事太监,好像叫王公公来着。” “这位王公公横得很呢!刚刚扇了行署的镇守太监刘公公一嘴巴呢!” “那双方还不得打起来啊?” “那倒没有,刘公公挨了打,不要说还手,连嘴都没敢回一句呢!” “可不是嘛,王公公还派秦王府的卫士,押着刘公公去行署里面,要移交人犯。” “人犯又是什么人?连秦王府都要派人来要。” “谁知道呢?待会儿等人出来,不就晓得了?” “快看快看,行署里面出来人了!” 纷杂的议论声中,众人纷纷朝行署大门看去。 林隽一出了大门,看到门外聚集了如此多的人,也是愣了一下。 随即一下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秦王府没有驱散人群,故意守在大门口,就是要打东院的脸啊! 林隽心中大怒。 他感觉后面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回头一看,正是赵赢。 “秦王府此举,公然不把卫公放在眼里。” 赵赢看看左右,凑近在林隽耳边轻声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替东院,为卫公,撑住这个面子。” “收到。”林隽颔首道:“他们嚣张,我就比他们更嚣张!” 老子本就是纨绔出身,要嚣张跋扈起来,那就本色出演好了。 看顾月影正关切地看向自己,林隽笑笑道:“顾师姐,要是我出言无状,对面有人动手,你可千万不要袖手旁边。” “你的武夫境界,不也到七品了么?”顾月影没好气地道:“你只管放手去做,轮到我出手的时候,自然不必担心。” 旁边唐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老林,杀鸡哪里用得着牛刀,有事我先上。我不成了,顾师姐再来兜底也不迟。” 四人商议已定,林隽于是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潇洒地越众而出,站到了王公公面前。 围观的吃光群众一看,东院行署有人出来了,于是全都安静下来,伸长了脖子,翘首期待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王公公见对面来了一个毛头小子,虽然面相清秀英俊,却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样子,心中颇为不爽,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叫刘安来跟咱家说话。” “我你都不知道?”林隽指指自己鼻子:“朝歌城十大杰出青年,陛下钦封的西巡副使,林隽。有没有听说过?” “林隽?”王公公似乎是听过他的名声,说话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咱家是来要人的。林大人,交人。” “交人?”林隽呵呵一笑:“你说交人就交人,你算哪根葱哪颗蒜?我说不交,那就不交!” “林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王公公双目一瞪:“我看你连秦王,也不放在眼里是不是?” 居然上来就给哥们扣帽子了! “我当然不把秦王放在眼里。” 林隽指指心口:“我可是把殿下放在心里尊重的。像你这样天天挂在嘴边讲,却不识时务、自作主张,败坏了秦王名声,才是对千岁爷他的不尊敬。” 王公公气得一拍椅背:“你” 林隽继续道:“你老母亲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你却跑去当太监,就是不孝!” “不尊重秦王殿下,就是不忠。” “你这不忠不孝的死人妖,坐在这里干什么?” 王公公:“好呀!你居然敢骂我?!” “我乃朝廷西巡副使,这条街上我最大!”林隽嘿嘿一笑:“你一个区区的王府管事太监,我站着说话,你还坐着,我不骂你骂谁?” 王公公一巴掌拍在椅背上,腾地站起:“林大人,咱家不和你做口舌之争。你到底听不听王爷之令?” 林隽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关你屁事,你这个烂人!” 王公公尖声道:“你骂谁?” 林隽:“谁搭腔我就骂谁喽。” 王公公气得手脚发抖,极力压抑情绪:“你这个小混蛋,我不理你!快交人出来。” 林隽:“你是阴阳人!” 王公公知道林隽父亲是秦国公,自然不敢骂林隽的家人。 于是只有翻来覆去地“小混蛋”过去,“小混蛋”过来,陈词滥调毫无新意。 旁观的群众发出巨大的嘘声。 林隽就不同了,火力全开,绝无任何重复。 “你是柠檬头、老鼠眼、鹰钩鼻、八字眉、招风耳、大翻嘴、老姜牙、灯芯脖子、高低膊、长短手、鸡胸、狗肚、饭桶腰” “我要是你,我早就自尽啦!” “我建议你,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王公公气得捶胸顿足,一口气不顺,颓然跌坐在椅子里面。 他手指林隽:“你这小混蛋,咱家一定会禀告秦王,治你的罪!” “治我的罪?”林隽勃然大怒,指指伸手的刘安:“刘公公忠于职守,勤政爱民,你无端端掌掴于他,老子才要治你的罪!” “来啊!”王公公指着自己的脸:“有本事够胆量,你就扇回去啊!” 人影一闪,林隽已经从原地消失。 啪地一声脆响,王公公脸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大家都听到了,是他叫我打,我才打的!” 林隽一边摊开双手往回走,一边向围观的人群大声说道:“像这种要求,我也不是经常听到的。” 王公公被林隽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 还好林隽有所留手,也没用灵力,否则这一巴掌,直接就会要了王公公的小命。 饶是如此,王公公也是好大一阵功夫,才缓过神来。 林隽这一巴掌,彻底激怒了他。 王公公大叫一声:“动手!” 寒光一闪,一道强大凌厉的剑气,朝林隽激射而至! 第437章 剑道时尚 剑光射向林隽的同时,王公公身后,又有十数名带甲护卫,拔出腰刀一涌而上,朝林隽冲了过来。 林隽眼前光芒闪动,剑意凌厉,扑面尽是寒意。 他身后一声剑鸣之声响起。 一道剑光从他身后杀出,对上了意欲斩杀林隽的飞剑。 破军出鞘,是顾月影动手了。 果然不需要林隽开口,她自然就会出剑。 同时一声爆喝声中,唐木从林隽身边掠过,迎上了对面的甲士。 两道剑光如同闪电划过,正面硬怼在一起。 破军神剑上光芒大盛。 与之交锋的飞剑,也是不遑多让,剑身上发出夺目的光芒。 旁观的吃光群众几乎不能直视,都纷纷下意识地以手遮眼,挡住强烈的剑光。 炽烈的光芒之下,凶猛而来的甲士势头,也缓了一缓。 唐木却丝毫未受影响,如猛虎下山一般扑入对方阵中。 这些甲士个个身形高大,神情威猛凶悍。 唐木看上去却是瘦小羸弱,让人担心一个照面就会被人家打飞出去。 就在甲士们稍一迟疑之际,唐木已经出手。 面对这些军士,他没有运转灵力,更没有用禺狨变身,就纯靠肉身之力,一对拳头开口,硬凿了过去。 转瞬之间,十几名甲士全部都被打倒在地。 他们手中的腰刀,则是都被唐木劈手夺了过去。 唐木左右腋下,各夹着七八柄长刀,站到了王公公面前。 王公公大惊失色:“反了你们了!你要干什么?” 唐木一言不发,只是做了一个自己觉得最有杀气的表情,然后阴恻恻的一笑。 他将夺过来的十几把腰刀,用双手握住,然后一边微笑一边揉搓。 十几柄钢刀在他手中如同废纸,被任意拿捏,变成了一团废铁。 唐木把手中这团废铁,用力朝王公公面前的地面一掷。 一声巨响之后,深深地陷入了地面之中,就如同是本来就镶嵌在那里一般。 他握紧拳头,朝王公公扬了一扬,又缓缓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躺在地上的甲士们,见唐木转身走过来,连忙拼命挣扎着挪动身躯,想要离这家伙远一点。 整个过程里面,唐木一言未发。 王公公却被吓得面色煞白,跌坐在椅子里,有气无力地揉着自己的心口。 他平素仗着秦王的名头,做事都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见过有人还敢还手,而且比自己还要嚣张的? 另外一边,顾月影的破军神剑和对方的长剑拼斗之下,也是占了上风。 唐木殴打倒秦王府甲士,恐吓完王公公,潇洒转身的时候,破军神剑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声,将对面的长剑一下击落在地。 长剑像是离开水中的鱼儿,扑腾着挣扎扭动了几下,然后没了动静。 王公公背后,有一名三十来岁的青袍男子,张口喷出一蓬鲜血。 他左手抚着胸口,右手指向林隽身后:“什么人敢损毁我的宝剑?想要和我神剑门为敌么?” 顾月影上前几步,和林隽并肩而立,朗声道:“学艺不精,也敢出来献丑?神剑门很了不起么?真以为天下无人,可以横行无忌吗?” “多谢师姐出手相助。”林隽稍稍偏头,朝顾月影微微一笑:“神剑门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身后站着退回来的唐木,也正在向赵赢问着同样的问题。 “神剑门专修剑道,宗门在大随西北的昆仑山中。”赵赢道:“入世行走的弟子不多,在西北还是有些名气的。” “怪不得我没听说过。”唐木点点头道:“原来没多大名气。” 看了看对面刚刚吐血的青袍人,唐木又道:“这人怎么穿一身青袍?咱们宗门里面,后山那些师兄弟们,不也是这个样子?” “天下凡修剑道者,无不以小师叔祖为榜样。”赵赢微微一笑:“天下剑修,人人都爱穿青袍,只是有的人,画虎不成反类犬而已。” 林隽听到卧龙凤雏的问答,这才对神剑门有一些粗浅的了解。 同时又对小师叔祖宁折的英风豪气,有了更多的仰慕和缅怀之情。 练剑练成了全天下剑修的共同偶像,从人间消失了十多二十年之后,像宁折一样穿青袍,依旧是剑修们追求的时尚。 不得不说,这位大佬实在是太过拉风了。 可惜他当年全盛的巅峰期,自己这辈弟子们,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对面神剑门的青袍剑修,擦去了口角的血渍,满目恨意地看向顾月影。 一名剑修的佩剑被摧毁,就要重新去寻找一把,还得与新剑的剑灵重新磨合,是一件很耗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这样一来,就会大大耽误修行的进度。 另外,神剑门只修剑道,一旦没有了剑,在新的剑灵认主之前,即使有大把的时间,也没法修行了。 顾月影一扬手,悬停在空中的破军神剑飞速回转,自行钻入她背后的剑鞘之中。 破军神剑离开之后,青袍剑修又感应到了自己的剑灵。 他试着一召唤,地面上的飞剑颤巍巍地又离地一尺多高,向他飞去。 剑身上如同绑着一块无形的巨石,让长剑无法升得更高,也不能飞得更快了。 神剑门的青袍剑修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感应了一下,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长剑虽然受到重创,剑灵都在惊惧的状态中。 不过好在回去淬炼一段时间,也能恢复过来。 怎么都好过重新再去找一把剑了。 青袍剑修眼中的敌视之意,少了一点,知道对方应该是有所留情了。 看着对方只是一名美貌少女,他心中又有了很深的挫败感。 同时又心有不甘: 如果对方那柄神剑是自己的,以自己的修为境界,必定可以胜过对方。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场子还是要找,狠话还是要放的:“以后还会找阁下印证一二的。” “你不是我的对手。”顾月影摇摇头道:“如果还有下次,你的剑就没了。” 林隽听得心里暗自连连摇头。 这位直女师姐,说话口气这么冲,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的么? 不过也难怪,为人做事一贯以之。 她的脾性,一直就是如此。 青袍剑修被顾月影的话呛得面红耳赤:“阁下是何门派,说话如此不留余地么?” “需要留什么余地?”顾月影平静地说道:“我们天龙宗做事,就是这样!” 尼玛在宁州府这个边远地方,居然会遇到天龙宗的硬茬子 青袍剑修当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打是打不过,骂就更不是对手了。 秦王府的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 吃瓜群众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人群慢慢散去。 林隽等人也准备回到行署中。 只听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等一等。” 第438章 友情线报 林隽回头一看,面前一人,正微笑看着自己。 此人五短身材,满脸络腮胡子,一脸凶相,但是态度倒是显得很和善。 “黎校尉对?” 林隽后面传来赵赢的声音。 原来此人正是春色楼捅人事件里面,巡城司派来处置事情的巡城司校尉。 金顶门的三代弟子,黎正林黎校尉。 在瞬移法阵飞向北境天龙本阵的那段时间里,林隽和顾月影朝夕相处。 李谜当时也在一起。 因为卧龙凤雏之故,不免也提到了这个黎正林。 李谜对其的评价——是个聪明人。 所以林隽也有些印象。 听到赵赢说话,黎正林拱拱手道:“正是在下,原来孔先生还记得我。” 赵赢和唐木在春色楼里,自报家门的名字是“孔明”和“庞统”。 所以黎正林才称呼其为“孔先生”。 “黎兄有何见教?” 见对方和善,林隽的态度也很友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不敢当。”黎正林微微弯腰躬身行礼:“末将有事,想向林将军禀报。” 林隽看看赵赢。 赵赢颔首。 林隽于是向黎正林道:“黎校尉,进里面说话。” “多谢将军。”黎正林谢过林隽,跟着几人,一起进入了东院行署。 进入大厅,众人纷纷落座。 林隽向黎正林道:“有什么事情,黎校尉请讲。” “秦王府来要找巡城司要人,末将不敢对其隐瞒。”黎正林站起身来,向林隽道:“所以才迫于无奈,带他们来到这里,请林将军见谅。” 黎正林一个小小的巡城司校尉,当然不敢像林隽一样,公然不鸟秦王府。 他这么做,自有苦衷,在座诸人,当然都可以理解。 黎正林先对情况做了说明,也是间接表明了立场。 而且之前东院行署找巡城司要人,对方的确也很爽快,把卧龙凤雏移交了过来。 这一次来要人,秦王府的人碰了一鼻子的灰,铩羽而归,黎正林又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呢? 众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黎正林。 黎正林神态自若,接着又道:“末将出身金顶门,门规里面专有一条,不可与天龙宗为敌。” “林将军和这位顾姑娘,都是天龙宗弟子。” 他看看林隽和顾月影:“所以末将以为,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诸位为宜。” “黎校尉有心了。”林隽右手虚按一下:“请坐下说话。” 于是黎正林坐了下来,然后侃侃而谈,将自己所知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 他主要说了这样几个情况: 第一,秦王府的人,知道赵赢和唐木两人是塔兰寺血案的幸存者,所以才会要求提走两人; 第二,张三从磐基国返回,到巡城司找寻赵赢和唐木的时候,被神剑门的人埋伏; 双方在巡城司门口对峙的时候,黎正林出面,以巡城司名义将张三拿捕,单独关押了起来; 第三,秦王府来东院行署的时候,黎正林已经暗地里安排,将张三送往了城外燕军大营; 第四,从秦王府这些人的言谈中,似乎还有重要人物,即将赶到宁州府。 林隽听完之后,心中剧震,顿觉目前的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一个宁州府,简直是风起云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出现了。 想起来不觉有些头疼。 说完之后,黎正林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向林隽道:“林将军,末将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希望能帮到将军。” “多谢黎兄了。” 林隽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还是很感激。 以区区的巡城司校尉之身,敢于私下将张三送走,一旦追究起来,也是要担风险的。 林隽想了想,又向黎正林道:“黎兄,如果有人追究张三之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好了。” “多谢林将军关怀。”黎正林一脸的感激之色:“末将怎能胡乱推卸责任?” “你如此帮我。”林隽微微一笑:“我怎能置你于不顾?” 林隽的神色有些严峻:“有些事情,你扛不起的。” 他冲黎正林点点头:“黎兄先回,我自有主张。” 黎正林拱手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林隽转头向赵赢:“胖兄,现在该怎么办?” “事不宜迟,马上出城。”赵赢思索了一下:“尽快赶到城外大营,再做商议。” 东院人办事的效率,此刻就体现出来了。 别看刘安之前先是在喝酒观舞,然后又是被秦王府管事太监挑事,脸上挨了巴掌,但是他荣宠不惊,心态也很平和,做事极有执行力。 赵赢一说要走,刘安就表示已经为赵赢和唐木备好了马匹。 当下众人便离开东院行署,赶往城外燕军大营。 临走之前,林隽不无担心,生恐秦王府会回来找茬,让刘安也一起出城暂避。 “多谢大人关心。”刘安却婉拒了他的好意:“属下不便擅离职守。” “再说了,属下本就是猪狗一般的奴才。”刘安苦笑道:“万幸得到卫公赏识,怎么能有点危险,就溜之大吉呢?” 他看看林隽:“大人你也会看不起我的?” 林隽倒是对这位镇守太监,有些刮目相看。 之前看刘安花天酒地的样子,觉得可能也和前世那些影视剧里的太监大差不差。 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如此有担当,忠于职守之人。 他想起卫公说过话: 用人之道,就在于把合适的人,放到适合他的位置上去。 这是一门大学问啊。 好在自己现在,还用不着为这些事情焦虑。 一行人策马飞奔,好在一路上并无阻碍,很快出了城门,来到燕军大营门口。 见是林隽回来,守卫的军士赶紧将他们放了进来。 甩镫下马,林隽和顾月影,还有赵赢和唐木,急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大营中已经到处点起了火把,哔哔啵啵作响。 进了大营,只见陈德和付强还有何轩等人都在,张三也到了帐中。 林隽一见张三,这才放下心来。 陈德等诸人等着林隽几人,知道他们没用晚饭,于是又安排了膳食。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议。 林隽心中一直有些疑惑。 此时见了张三,于是问道:“张先生,你回来通传军报,为何神剑门的人,要在巡城司门口设伏呢?” 一听林隽问起,众人于是都放下手中的碗盏,看向张三。 第439章 铁骑压营 “我也不知道原因。”张三显得也有些不解:“我星夜兼程,想把磐基国那边的情况,报送回来。” 他看看赵赢和唐木道:“我到巡城司去寻他们二位的时候,被四名神剑门的弟子围住了。” “我不愿生事,所以并未贸然出手。” “但是这四名神剑门的弟子,似乎知道我是魔族人,口口声声说是要除魔卫道什么的。” “这几个人的修为不怎么样,要打肯定是打得过的。” “不过咱们现在做的,都是隐秘的事情,我想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身份。” “还好巡城司的人来了,领头的人,被他手下称作‘黎大人’,稍显身手,震慑住了四名神剑门弟子,把我带回了巡城司中。” “此后我就单独待在一间屋子里面,吃喝都还不错,只是叫我不要外出,更不要逃走,以免外面有什么埋伏。” 林隽心中有些感激: 先有赵赢和唐木,后有张三,都在如此,被巡城司保护了起来。 黎正林这个人,还是不错。 只听张三又道:“今日下午,突然听到巡城司里面,人声鼎沸,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然后有一个兵丁,说是他们黎大人,要我尽速离开。” “并且告诉我说,燕军在北门外扎下大营,马匹已经为我备好,尽速赶过去即可。” 张三所说的,和黎正林刚才在东院行署的叙述,基本一致。 只是黎正林没有提到,他还和神剑门的人动过手。 做事沉稳缜密,而且还并不以此居功。 林隽对黎正林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 众人又商量了一阵。 觉得此时在燕军大营之中,铁骑护卫左右,又有一众天龙宗弟子在此。 即使是魔族强者,也不会轻易来此冒险的。 于是做好必要的防卫,众人散去,各自进了帐篷休息。 林隽、赵赢和唐木,晚上就住在同一个帐篷之中。 林隽和他二人多日不见,很是想念。 三人都颇有谈兴,一直聊到很晚,才倒头睡下。 临睡之前,林隽见赵赢脸上隐有忧色,顺口问他原因。 赵赢却摆摆胖乎乎的手掌,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林隽不再多问,三人都很快入眠。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林隽突然有所警觉。 在军帐之中,三人都是席地而眠。 林隽向右侧卧,右耳贴于枕上,分明感受到,沿着地面,传来了沉闷的声音。 他翻身坐起。 只见赵赢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凝神静听。 唐木还是一如既往地心大,睡得很是香甜,不时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见林隽坐起,赵赢面色有些严峻,向林隽道:“有大队的骑兵,正在朝大营方向前行。” “会不会是燕王带领的使团到了?”林隽想了一下:“算时间,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 “应该不是燕王来了。”赵赢摇摇头:“否则一定会有前锋哨探通报,让大家知晓,有所准备。” 林隽倒并不慌乱。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之前不久,在磐基国的草原上,也遇到了大队骑兵围营。 和现在的情况,有些相似。 但是现在是在大随境内,更是在宁州府的城下,来的都不是外军,有何可惧? 这时候,只听帐外有人说话:“林将军,您醒了没有,请中军大帐议事。” “知道了。”林隽朗声道:“马上就到。” 二人唤醒唐木,一起快步到了中军大帐。 一进帐中,只见陈德和付强都已经在了。 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似是遇到了难题。 未及交谈,帐帘掀动,顾月影也走了进来。 修行者的感知,远比普通人要敏锐。 她显然也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虽然并非朝廷的人,也赶了过来。 见了帐中几人,顾月影并不意外,开口道:“何师兄和几位师兄弟,已经去查探了。” 再看看众人:“发生什么事了?” “诸位先请坐。”陈德转头向付强道:“付将军,劳烦你把情况说一下。” “哨探刚刚来报。”付强沉声道:“有三千多骑,正在朝大营压过来。” 他看看众人:“打的是秦王府的旗号。” 天龙宗几人对视了一眼。 林隽心道: 尼玛这个秦王到底想干什么? 果不其然,就是这位王爷在出幺蛾子。 大随祖制,每位王爷,都可以拥有自己的王府直属卫队。 亲王府带甲卫士不能过万,郡王则是三千。 秦王是靖威帝的次子,颇得皇帝宠爱,王府卫士名额是给足了满编的万人。 但是他的藩邸是在太安城,离着宁州府有好几百里。 秦王府的三千铁骑,为何会出现在宁州府城下? 而且兵锋直指燕军大营。 秦王到底想干什么? 昨晚在宁州府的东院行署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围观的吃瓜群众中,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外邦人士),林隽等人狠狠削了秦王府的面子。 林隽把秦王府管事太监王公公骂得狗血淋头,还为东院镇守太监刘安出气,扇了王公公大嘴巴。 为秦王府效力的神剑门弟子,也被顾月影击溃。 唐木则是把一众秦王府卫士放翻在地,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对了,之前到行署来要人的王府甲士,还被扣押了下来。 虽然如此大闹了一场,林隽还是很心安的。 老子堂堂的西巡副使,待在燕军之中,能奈我何? 不过他没有想到,秦王府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而且还来了三千铁骑! 燕军营中,此刻不过就只有四百来人。 不过,总不会在大随的光天化日之下,把咱们团灭? “胖兄,你怎么看?”林隽凑到赵赢身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冲着昨天晚上的事情,来找回场子的?” 这个时候,问问卧龙,是应有之意。 “秦王此举,不合规矩。”赵赢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没有圣旨或是紧急战事,王府卫队不能出太安城,何况还是三千之数?” “秦王多蒙圣眷,在太安城附近狩猎什么的,陛下当然不会见责。” “如此大量的骑军远行,说明宁州府这里,有秦王志在必得的东西。” 说着赵赢看了林隽一眼。 林隽心中一动: 值得秦王如此大费周章的,难道是玄武灵气? 玄武灵气已经外泄殆净,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自己吸纳了进去。 而这几个人,都是绝对可靠的。 如果不是,那秦王派遣铁骑,目的何在? 此时帐外传来嘹亮的号角声。 众人都是心中一紧。 陈德看看在座诸人:“咱们出去看看情况,再相机而动。” 众人纷纷起身,走出中军大帐,来到了大营门口,向外面看去。 对面沙尘飞扬,蹄声如雷。 “秦”字龙旗下,铁骑如洪流一般涌了过来。 第440章 阉人也可以是硬汉 “全军警戒!” 付强见秦王府骑军来势汹汹,于是立刻传下命令。 对面的骑军,到了大营前一百丈的距离之后,停了下来。 看着对面,付强这个老行伍皱起了眉头:“对方的架势,留够百丈距离,足以让铁骑提速,是在随时准备冲阵。” 靖威帝登基之后,就从未在大随境内,发生过友军相斗的事情。 而此刻秦军的态势,居然是要冲击燕军大营。 不管秦王多么受宠,真的发生这种事情,也是要承担极大风险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燕军的大营驻扎在宁州府城下,秦军铁骑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城里。 此刻城头上旗语翻飞,很快就站满了戒备的军士。 秦军停下以后,有几骑从阵中奔出,向燕军大营疾奔而来。 百丈距离,悠忽而过。 秦军的信使,来到了燕军营前。 “秦王有令,着将人犯孔明、庞统及魔族余孽一人,移交秦王府军。” 宁州府巡城司移交的记录上,仍然是“孔明、庞统”两个名字。 至于张三,并没有人知道其姓名。 所以被称做“魔族余孽”。 燕军大营中沉默了一阵。 然后有人高声喊道:“按律,一切事由,应归西巡使管辖,秦王无权过问,请予回报,尽速离去。” 前来通传的秦军信使,立即拨转马头,朝本阵狂奔而去。 就在此时,燕军大营寨门大开,三匹骏马从中奔出,向秦军骑阵方向行去。 当下一人,正是林隽。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陈德和顾月影。 秦军信使喊话之后,林隽等人立刻进行了紧急商议。 为了避免秦王的部下仗势任性,真的发动冲阵,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决定由他们三人前往秦军阵前,劝说对方撤退。 如果说服不能奏效,就干脆绑了对方领头的将军 最不济,有“言出法随”的跑路神器,也不会失陷在秦军阵中。 在磐基国的那一通操作,完全可以粘贴复制一遍嘛。 这样的后果,怎么都比两军真刀真枪打起来好些。 烂摊子嘛,拖到燕王来了再说便是。 大不了事后,大家又到陛下面前去扯皮。 秦王是很屌啦,但是也要讲道理对不对? 三人很快来到秦军阵前。 只见对面骑阵如同钢铁之墙,长枪林立,寒光闪耀,军容远胜磐基国的骑兵。 见林隽三人到来,秦军阵前有人大声高喊:“来者止步!” 三人此时到了骑阵外五六丈的距离,闻听对面呼喊,于是勒马停了下来。 秦军王旗前方,有几人正端坐在马背上,冷冷地看着三人。 其中一人,站在马前,赫然正是昨晚差点被林隽搞背过气去的王公公。 一见到林隽,王公公尖声大叫道:“林隽,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来阵前挑衅!” “我的胆子是不小。”林隽笑嘻嘻地道:“不过比起你王公公,还差了一些。” 他面色一沉:“你们这样胡来,是想让秦王殿下难堪吗?” 王公公听林隽倒打一耙,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刚要说话反驳,却被旁边的年轻将军斜觑了一眼。 年轻将军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让王公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头去。 林隽这才注意到,对面的这位年轻的将军。 此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却似笑非笑地带着一点邪气。 他身披一身淡金色铠甲,所骑乘的马匹较其他人要更为高大神骏。 “林隽,林将军是?”年轻将军手中搓捏着马缰,漫不经心地说道:“朝歌城十大杰出青年,陛下钦封的西巡副使。” “啧啧啧啧。”他目注林隽:“林大人,你殴打王府太监和护卫,劫走人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顿了一顿,年轻将军又道:“连本王,你都不放在眼里是?” 本王? 林隽脑中轰地一声,如同劈过一道霹雳。 我尼玛面前这位,难道是秦王本人?! 他怎么会亲自来了? 这下绑票对方主将的计划,彻底拉爆破产,胎死腹中。 尼玛当众绑架秦王,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想都不要想,提都不用提了。 “您是秦王殿下?”林隽目瞪口呆:“您怎么亲自来了?” 秦王看着林隽的窘迫行状,微笑不语。 旁边的卫士大声呵斥道:“见了王爷,还不下马参拜?” 林隽定定神,朗声道:“殿下既然知道,下官是西巡副使,代天巡视。那么就应该清楚——除了陛下和正使燕王,下官无须参拜任何人。” “哦”秦王脸色一沉:“林大人代父皇巡视,这么说来,反倒是本王,要向你参拜了?” “按律,确应如此。” 林隽硬着头皮道:“不过法理之外,无非人情。陛下和殿下父子情深,就算陛下在此,也未必会让殿下参拜。” 他勉力露出笑容:“我看参拜之事,大家都免了。” “林大人在三司会审之时,舌灿莲花、口若悬河。” 秦王摇晃着手中的马鞭:“可惜本王当时不在朝歌城,没有看到。现在可真是长了见识。” 说着他马鞭向地上一指:“把人带上来。” 几名甲士押着一人,从后面走出。 林隽一看,被押的人,正是东院在宁州府行署的镇守太监,刘安。 刘安被五花大绑,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被毒打过了。 甲士一脚踹在刘安膝弯,令其跪倒在秦王马前。 刘安看向林隽,苦笑了一下,却并不做声。 “卫公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他可能也顾不上管好这些贱人,让他们无法无天,心里都没了规矩,忘了大随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秦王看了一眼刘安:“本王就代卫公,帮东院立一立规矩。” 说着刷地一马鞭,抽在刘安的背上。 刘安背上衣衫碎裂,顷刻间多了一条鲜血淋漓的鞭痕。 林隽气血上冲,一下握紧了拳头。 刘安看向林隽,咬紧牙关,轻轻摇了摇头。 “打这种贱人,真是脏了本王的手。” 秦王摇摇头,向旁边的王公公道:“掌嘴!” “奴婢遵命。” 王公公利落上前,正正反反抽了刘安好几个大嘴巴。 刘安被打得口角溢血,满脸都是掌印。 他却一句求饶的软话都没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瞪着王公公。 “不服气是?骨头很硬嘛。” 王公公挽起袖子,准备继续动手。 只听一人大声喊道:“住手!” 第441章 千臂剑神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发声之人。 说话之人,紧皱眉头,脸色不豫,正是国子监博士陈德。 秦王对陈德,倒是态度很和善,挥手制止了王公公之后,甚至还在马上稍稍欠身:“陈博士,有何见教?” 陈德是国子监的博士,秦王也曾在国子监学习读书。 大随王朝尊崇儒术,讲究师道,所以秦王倒也不敢对陈德过于无礼。 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所以与在磐基国被围的时候不同,燕军帐中诸人,都觉得陈德来此,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连陈德都敢动,那秦王这个王爷,也就当到头了。 “秦王,你藩邸在太安城中,按祖制不能擅自带兵出城,更不应干预此地事情。” 陈德正色道:“殿下拥兵来此,可曾请旨?” “不曾。”秦王笑嘻嘻地摇摇头。 随即又道:“但是本王是奉了父皇的口谕。” “陛下的口谕?” 陈德一脸的怀疑:“殿下自就藩之后,并未回过朝歌城,陛下也未离开,何时何地,给的殿下口谕?” 他加重了语气道:“大王须知,矫诏,可是大罪!” “不劳博士操心,本王自然知道。” 秦王表情狡黠地看着陈德:“本王离开朝歌前往太安城就藩之前,父王曾叮嘱与我:要多多留心国是,为江山社稷出力,为太子大哥分忧。” “这难道不算父皇的口谕?” 你可拉jb倒 林隽禁不住在心中腹诽: 这算鸡毛个口谕啊? 明明就是你皇帝老子,按惯例的教训,要你别惹是生非,好好当你的太平王爷。 不要觊觎帝位。 你看你这理解力,都劈叉到西域烂陀寺去了。 林隽看着笑得像只狐狸一样的秦王,心中一动:尼玛丫就是故意强词夺理的。 本来师出无名,就硬说是陛下的口谕。 他们两父子的私房话,有谁能证明? 难道现在还能去请陛下,来和这家伙当面对质。 陈德被秦王气得够呛。 本质上,他还是个老实人,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话来驳斥对方。 “审理重案的事情,是东院该管。” 林隽见陈德无语,只有自己挺身而出,和秦王对线:“殿下,不敢劳你费心。朝廷自有章程,请秦王回去太安城,免得陛下知道了挂心。” “林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王在马上向前探了探身:“父皇担心什么?难道在大随的地界上,还有人敢对本文不利么?” 他一指身后:“有神剑门高手护卫,本王高枕无忧。” 林隽放眼看去,只见秦王身后,有两名青袍剑修。 其中一人,正是昨晚被顾月影击败之人。 另外一人,却是个道人打扮。 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脸型狭长,颔下长须,细眉长眼,目光闪烁不定。 见林隽看向自己,长脸中年道人手抚长须,一派高人风范 “本座乃神剑门副门主贺越景,人称‘千臂剑神’,林将军,有礼了。” 他口中说着有礼,语气却冷冰冰的,神态颇为倨傲,一点都不像是有礼的样子。 千臂? 还剑神? 看这牛鼻子一副牛批轰轰的样子,但是其貌不扬,气场平平无奇,也不像是入了上三境啊。 一般来说,这名号噱头越唬人,实际上却就越拉胯 “好说好说。”林隽拱拱手道:“贺门主,贺剑神是?” “我麻烦你,保护好秦王,赶紧回太安城去,可别出什么岔子。” 贺越景还没答话,秦王又道:“林将军,本王很有耐心的,已经和你说了半天。孤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到底交不交人?” “交,怎么不交?” 林隽大声道:“等下官把人带回朝歌城,殿下去找陛下讨旨意也好,问卫公要人也罢,悉随尊便。” “原来林将军是在消遣本王来着。” 秦王脸色一沉,向身后的贺越景道:“贺先生,劳烦你,将这狂悖之徒拿下。” 贺越景点点头,口中说道:“王爷请暂且退后”。 他说着翻身下马,盘膝坐下。 秦王连忙打马向后退开了数丈距离。 昨晚被顾月影击败的青袍剑修,小心翼翼地向贺越景道:“师父,对面有些扎手,您千万要小心一些。” “无用的废物。” 贺越景怒目瞪了青袍剑修一眼:“看为师如何降服他们!”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诵咒文。 突然之间,张开双臂,一下幻化为了千百条手臂。 而每一只手中,都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这百手千手中的长剑,都指向了林隽。 “妖族?!”林隽身后,同时响起了顾月影和陈德的惊呼声。 贺越景口中说声“去!” 上千柄长剑,向林隽飞了过来。 林隽身后一声剑啸声响起。 “破军”神剑挡在了他的身前,斩向激射过来的百剑千剑。 与一般或凌厉或雄浑或森寒的剑意不同,贺越景这些剑传来的剑意,却是一种噬人心魂的诡异气息。 破军神剑,杀意极重,至刚至猛,一往无前,恰恰正是对方剑意的克星。 这一剑之下,贺越景发出的无数道剑意,顷刻间化为乌有。 “什么千臂万臂的?徒有虚名,不过是妖族的幻像之术而已。” 顾月影摇摇头道:“似乎连自己的徒弟,都还不如。” 贺越景闻言,却不以为忤,反而点点头道:“小女娃境界还可以,就是说话,太难听了些。” “道长你别见怪!” 林隽也早已经退到顾月影身后,笑咪咪地说道:“我们天龙宗弟子,说话就是这个味儿。” 他再转向秦王道:“殿下,现在都需要妖族的人,来给你当保镖了?” “天下之大,英雄豪杰辈出。” 秦王倒是很平和:“难道除了天龙宗,就没有能者了么?” 贺越景显然未尽全力,刚才的出手,不过是试探而已。 当即站起身来,左手握拳,右臂单臂指向天空。 只见他左手中似乎握着什么物事,隐隐发出光芒。 随着光芒越来越亮,一柄长剑从贺越景身后升起,指向了顾月影。 剑身上流光溢彩,五色斑斓,发散出浓烈的妖异气息。 贺越景姿势不变,脸上一下褪去了血色,变得惨白。 他大喝一声,长剑向顾月影激射而去。 第442章 我命硬,弯不了腰 此次贺越景的妖异长剑,到了中途,突然裂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众人眼前,满目都是闪耀的剑光。 顾月影见状神情变得很慎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她一指自己额间,一滴金色的血珠涌出。 顾月影一扬手,金色血滴拉出一道残影,没入“破军”神剑之中。 破剑神剑顿时光芒大盛。 但是与之前的金光大盛不同,这次破剑神剑的剑身上,光芒闪转变化,刹那间变幻了九种颜色! “九转天龙诀!?” 林隽大吃一惊。 他曾经在长明祠中,见到本门南宗掌门叶仁清用过。 但是叶仁清为了替林隽开凿剑脉,用到了“九转天龙诀”的神功。 令林隽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顾月影居然也会此种神功! 破军神剑发出闪耀的九色光芒,抵挡住了贺越景的千道妖剑剑气。 双方势均力敌,在空中僵持不下。 使用“九转天龙诀”,明显有些超出了顾月影的承受能力。 她本来清丽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额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相对而言,贺越景虽然应对也很吃力,但是他左手中光芒闪闪,所用似乎并不完全是自身之力。 “摄星石?!” 陈德皱着眉头,突然在林隽耳边说道:“这个道人,手中拿着一块摄星石,正以之吸纳太阳的星辰之力。” 卧槽? 林隽抬头看看了天上。 日光很猛烈。 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其他的人,还可以吸纳太阳的星辰之力?! “那该如何是好?”林隽有些茫然无措,连忙问陈德:“恒兴兄,能做点什么,帮到顾师姐么?” “这个道人的境界,已经到了四品大圆满境界,离上三境,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陈德有些犯难:“他还能吸纳太阳的星辰之力,以为己用,不可小觑。” 看了看战团,陈德又道:“顾姑娘胜在名门大宗打下的基础深厚,而且本身天赋远在这道人之上,她的神剑也是名器,故而境界虽然有所不足,但现在还能勉强相持,不落下风。” “但是时间一长,此消彼长之下,顾姑娘必败无疑。” “除非想办法让这道人,吸纳不到太阳的星辰之力,速战速决之下,方有胜算。” 听陈德这么一说,林隽立刻有了主意。 他向陈德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说着运转起《观星经》的功法,吸纳起太阳的星辰之力来。 太阳乃是林隽的本命星。 贺越景借用外物,岂能与之相比? 顷刻之间,贺越景手中的摄星石上,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贺越景通过之前一剑的试探,已经大致知道了顾月影的水准。 所以抱定了稳打稳扎,消耗对方的主意,接着有摄星石在手,准备慢慢磨死对方。 殊不知突然之间,摄星石上灵力全无,这让他不禁大吃一惊。 顾月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战机。 她一声清啸,破军神剑上光芒大涨,将对方的剑意全部击溃。 妖剑在空中摇摇欲坠,贺越景连忙将其召回。 就这样一来,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胸口一痛,神识如被针刺,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他指着顾月影,想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发声,又连着吐了几口鲜血。 一瞬间就变得脸色煞白,全无血色。 顾月影消耗也是很大。 他见贺越景已经受到重创,神情极其委顿,显无再战之力。 也不便贸然赶尽杀绝,将对方斩于剑下,于是也见好就收,唤回了破军神剑。 秦王见贺越景惨败,脸色变得铁青。 他摆摆手,身后立刻上前来两名卫士,把贺越景这位丢人现眼的神剑门副门主扶了下去。 “天龙宗的弟子,果然艺业非同凡响。” 秦王哈哈一笑:“不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挡住本王的上千铁骑冲锋。” 尼玛这就是不遵守游戏法则,不按规矩出牌了啊。 林隽心中很是不快: 明明单挑打不过,就想着要群殴了? “秦王殿下,望请三思!” 陈德挺身而出,挡在林隽和顾月影的身前:“如果殿下执迷不悟,还要任性胡闹,就让你的铁骑,从我身上先踏过去好了!” “你以为本王不敢么?” 秦王语气森寒,脸色阴沉下来:“敢挡本王者,都是孤的敌人。” “对于敌人,父皇曾有教诲,决计不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他拔出腰间长刀,斜举向天,口中大声道:“传本王命令,全军准备冲锋。” 秦军铁骑轰然应诺,全都握住手中马缰,蓄势待发。 难道今天真的要把秦王给绑了? 林隽心里暗暗叫苦: 如果不能阻止秦王,秦军这样冲锋过去,燕军岂不是会全军覆没? 但是要让秦王收回成命,那岂不是就只能把他给挟持喽? 林隽心知肚明,这明显就是秦王在给自己下套,让自己难做。 秦王看着林隽左右为难的样子,心中极为快慰。 他用手中马鞭指向林隽:“怎么?林将军,你想对本王不利,意图谋逆么?” 就在林隽准备豁出去,把这混蛋王爷先绑了再说的时候,秦军背后传来沉闷而迅捷的骑军奔行声音。 秦军没有料到,从自己背后还会冲出骑军来,一时间有些准备不足,手足无措。 将领们指挥着手下的骑兵们,赶快重新列阵。 来的骑兵如虎跃龙奔,秦军还未来得及变阵完毕,就被对方冲了来。 这冲进来的骑军人数并不多,大概只有两三百骑。 但是奔行之间,气势汹涌,蹄声如雷,简直就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这些骑军连人带马,全都被包裹在黑色重甲之下。 铁骑奔涌,就如同钢铁洪流一样。 与玄甲军稍有区别的是,这支骑军虽然也是人马俱披黑色重甲,但是每名骑士都系着紫色披风,披风上的图案,则是一只醒目的金龙。 “紫金龙骑!” 秦王见状,瞳孔微缩,神情不再轻松,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紫金龙骑如疾风般从秦军大阵前掠过,来到林隽三人背后列开阵势。 其中一名高大健硕的骑士,排众而出,站到了林隽身边。 秦王身边的卫士,朝这名骑士大声喝道:“你是何人?见了秦王千岁,还不快快下马参拜?” 马上骑士掀开面甲,微微一笑:“我命硬,弯不了腰,又如何?” 第443章 紫金龙骑军 马上骑士掀开面甲之后,露出了真容。 一见此人,林隽心情激荡,一瞬之间,居然差点流出了眼泪。 他朝马上骑士大喊了一声:“大哥!” 这人正是林隽的嫡亲大哥,秦国公府世子林远。 林远国字脸,浓眉大眼,身躯修长健壮,满面的精悍之气。 听到林隽招呼自己,展眉一笑,让人顿感心安。 在林远出生的头几年,正是其父林勇跟随靖威帝东征西讨的岁月。 林氏的族人,在这段时间里面死伤惨重。 龙虎山的张九六真人,某日见到林远,被他的命格所惊到。 看了林远的生辰八字和面相之后,告知林勇: 林远这孩子命格太硬,受到了死去族人的气运加持,一般人根本受不起他的礼数。 于是林远从不向人行礼,连皇帝陛下知道了,也半开玩笑地调侃过,要林远见了驾御,非上朝和礼仪场合,都不比拘礼。 所以林远才会对着秦王,有此一言。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国公林勇和龙虎山的张九六真人,结下了交情。 林勇才会在林隽被归清真人确诊之后,去找张九六帮忙。 不然以张九六的尊崇身份,就是是王侯将相,他一样可以不鸟你。 见是林远,秦王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弭大半。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打了个招呼道:“原来是林小公爷。” 林远却并不跟他客气,瞅着秦王手中的长刀道:“怎么?秦王又在欺负我家小弟?” “跟我单挑,你是没戏的。”他指指秦王身后:“咱们各自带自家骑兵,相对冲阵如何?” “你有三千人,我这边不到三百。你麾下骑军,十倍于我。” 林远撇撇嘴:“免得你说我占了你便宜。” 秦王还未开口,他身后有两名将领,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向林远行了一个军礼。 “见过大统领!” 两将诚惶诚恐:“末将绝不敢与大统领为敌。” “起来。” 林远伸手虚抬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认识我这个大统领了呢。” 单膝跪地的二将,汗透衣甲,却不敢起身。 听林远口中有责备之意,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顾月影心中有些好奇,轻声向陈德问道:“陈博士,为何秦王府的将军,会如此惧怕林隽的大哥呢?” “顾姑娘有所不知。”陈德向她低声回道:“林隽的这位大哥,名叫林远,是新任的紫金龙骑军大统领。” “如我所料不错,对面这两位行礼的秦王府将领,出身应该是来自北军中的玄甲骑才对。” 大随诸军,单以骑兵而论,以北军中的玄甲重骑战力最为强悍。 而玄甲重骑中,紫金龙骑军则是最强部队,没有之一。 换言之,紫金龙骑军就是大随最有战斗力的骑兵,勇冠三军。 王牌主力第一军! 第一任紫金龙骑军的大统领,正是当今的天可汗陛下,靖威皇帝本人。 紫金龙骑军从不轻动,都是在战事最焦灼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中。 这支骑军一共只有五千人,每一人都是经过严格选拔,通过战火考验的顶层骑士。 每一个人都是成分可靠,勇敢忠诚,而且武艺出众,性格坚韧。 能进入紫金龙骑军的,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猛士。 这支骑军来如风,去无影,不动如山、侵掠如火。 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甚至冲击数倍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也没有吃过瘪。 自成军以来,紫金龙骑军都是打的最艰苦的仗,啃的最硬的骨头。 饶是如此,这支骑军,从来都没有打过一次败仗,一次都没有。 这是大随帝国军界,最犀利的一把杀人利器。 大随龙骑军对其他诸军,有着与生俱来的天然优越感。 是站在战力鄙视链最顶端的存在。 所以林远说要以带来的三百紫金龙骑军,和秦王的三千秦军铁骑放对,轻描淡写的神态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蔑视。 秦王就藩之时,足见王府卫队,也征召了少量的玄甲骑军,所以才会有这两名将领,对林远参拜之事。 林远奉圣命,赶赴北境,就是为了接掌紫金龙骑军。 而紫金龙骑军的上任大统领,正是林远和林隽的母亲,镇北大将军刘贞素。 由此可见,这位帝国史上,第一位做到“四镇”级别的女将军,有多么凶悍残暴了! 而皇帝陛下任命林远为紫金龙骑军新一任的大统领,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林远本身骁勇善战,砍人的业务素质过硬; 第二,父亲曾是北军大都督,母亲是镇北大将军,紫金龙骑军前任大统领,在北军中根基深厚,紫金龙骑几乎就是林家军,群众基础很夯实; 第三,林家一门对皇帝陛下绝对忠诚,陛下对林家也有毫无保留的信任; 第四,林远是铁杆太子党,从来不给任何王爷面子,对他们的拉拢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昨日赵赢在宁州府中,东院行署门口闹起来的时候,要林隽对秦王府的人绝不要客气,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作为嫡次子,必然要和自己的父母兄长,保持立场的高度一致。 和秦王府闹得越僵,那么太子殿下自然就越能放心使用。 秦王见自己最得力的两名属下,已经认怂下了软蛋,哪里还敢答应和林远放对。 见林远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长刀,秦王连忙把刀又收回了刀鞘里面。 “秦王,咱俩也算认识多年了。” 林远朗声道:“你是个什么德行和水准,大家都清楚。你要欺负了我家小弟,我还像以前在朝歌城里面一样揍你。” “林兄哪里的话。” 秦王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样子。 他嬉皮笑脸道:“本王也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要多留心国是。” “听说西巡使团这就要到了,孤也是放心不下,想到此地,先为使团扫清障碍,排除隐患的。” “你会这么好心?还是你能办好这事?” 林远丝毫不给秦王面子:“陛下让你留心可能是有的,至于关心国是,那秦王你还是少操心为好。” 他伸手一指:“从哪里来,就赶紧回哪里去。” 林远话音刚落,却听自己的亲弟弟林隽大声道:“大哥,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第444章 我要的是公平 “哦?”林远有些奇怪,转头看向林隽:“文商,还有何事?” “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林隽咬牙切齿地看向秦王:“秦王,我想殿下赐给我一件东西。” “文商,有事可以商量嘛?” 秦王打着哈哈道:“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场误会而已。” 说话的时候,秦王已经带上了林隽的表字,以表示亲切。 “哦”秦王若有所思道:“你想要一件东西?是什么东西?” “公平!” 林隽大声道:“我要的是公平!公平!还特么的是公平!” “公平?” 秦王哑然失笑:“本王有何不公平之处?” “纵容家奴,无端干涉朝政。” 林隽义正言辞道:“昨晚秦王府的管事太监王公公,到宁州府东院行署索要人犯,无端殴打东院派驻的镇守太监。” “镇守太监的任命,都是有旨意的!” 林隽目注秦王:“秦王以为,这对东院的镇守太监来说,公平么?” “按照《皇随祖训》规定,各王的家奴,均不得干涉朝政,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 秦王一时语塞。 他自己还可以搪塞,说是有父皇口谕,要他关心国是。 但是他王府里的管事太监,是不能干涉朝政的,这是大忌! 人家东院的镇守太监,是有朝廷的正式编制的。 算起来,还是朝廷的命官! 纵容家奴殴打朝廷命官,这是严重违背违背祖训的。 皇帝虽然宠爱秦王,但是事情一旦闹到御前,秦王也不免会被责罚的。 更何况,他的家奴,出手殴打的,是东院的镇守太监! 东院,在卫进忠的统领下,是直接向陛下自己负责的。 也就是说,秦王你让自己的家奴,狠狠揍了你老子的太监一顿,不对,是两顿。 这让皇帝怎么想? 还反了你这兔崽子了?! 林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 林隽秘密加入东院的事情,林远自有他的渠道了解到了。 现在林隽如此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的要个公平,就因为他自己已经是东院的一份子。 “秦王,你把行凶的人交出来。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 林远看着秦王,沉着脸道:“任意妄为,真当大随没有王法了么?” 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毕竟秦王是皇帝次子。 王府家奴行凶,责罚了也就是了。 至于秦王本人,林远也不想过于为难。 这里面他也是要考虑到太子的立场和态度。 秦王默不作声,心中一直在盘算和回忆: 林远和秦王的年龄相仿,二人也曾经一起在国子监太学中读书。 秦王自幼喜好习武,因为基因优良之故,身手倒是相当不错。 他平素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偏偏林远就不买他的账。 秦王先是提出要单挑,他自忖连几名皇宫侍卫联手,都不是自己对手,打林远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他没有想到的是,侍卫们都是陪他开心,虽然演得很逼真,但是谁真的不开眼,会认真负责地把他暴揍一顿? 两人一交手,秦王被揍的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回宫之后找父皇母后告状,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父母,听了都是大摇其头。 父皇更是哈哈大笑:“没事你去惹林远这个家伙干什么?” 母后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还说出了让他透心凉的话语:“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就他那个先天金刚体质,算是很有分寸的了。” 秦王听得目瞪口呆,从此再也不敢去招惹林远。 到了林隽进了国子监太学,里面更是一片乌烟瘴气。 林远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林隽则是个混世魔王,到处逗猫惹狗。 最可恨的是,他的林远这位大哥,还处处护短,完全不讲道理。 谁和他讲道理,他就跟你比划拳头。 秦王苦涩地回忆到这里,心里涌起了苦水,更是后悔不已: 就是被林远这个大魔王压抑得太久太狠,好不容易遇到林隽落单了,想要好好折辱他一番,找回点场子,结果还是林远居然神兵天降 命苦啊。 要是把王公公交出去,以后自己这张脸,往哪里搁呢? 秦王看看林远脸色,心中有些犹豫。 林远面无表情,一直板着脸盯着秦王。 他倒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希望秦王能识相一点。 秦王其实也是个聪明人,之所以被父母宠溺,也是因为自己一直表示了对储位的毫无兴趣。 他横行无忌,贪财好利,沉湎酒色,这些都可以被父母所包容。 甚至有时候做得过火了,被父母训斥的时候,太子大哥还会站出来保他,一直都是好言相劝。 为了表示自己的毫无野心,秦王一直向父母提出,要到自己的封地就藩。 到了太安城之后,王府卫队虽然是满编的万人,但是对其中父皇有意安插进来的北军将领等人,也视若无睹,反正就是纵情享乐,天天花天酒地。 秦王如此姿态,如果林远太过相逼,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子不够仁厚? 相持之间,却听有人大声道:“紫金军好生无礼,居然敢如此藐视秦王殿下。” 众人都将目光转向说话之人。 只见一名彪形大汉,纵马而出,站到了秦王身后一点。 此人并未披甲,显然不是王府中的甲士 他指着林远,怒斥道:“紫金军现在的做法,是想造反么?” “你是何人?” 林远斜觑对方一眼:“嫌命长吗?” “我乃是神剑门护法,名叫” “不用说了。”林远一摆手,阻止了他说话:“一个死人,名号不重要。” 彪形大汉大怒:“都说紫金龙骑是大随最强骑军,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说着催动马匹,朝林远冲了过来。 秦王一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双方的距离很近,转眼间神剑门的大汉就冲了一半距离。 “放箭。”林远冷冷地下令。 他身后有十名骑士,张弓搭箭,朝神剑门大汉射去。 大汉手中拿着一把宽背大剑,见箭支射到,立即挥剑格挡。 这人虽然用剑,走的却是武夫一途。 十支长箭到了神剑门大汉面前。 他心中不以为意: 自己是五品武夫,铁骑虽然犀利,但是只要不是集体冲阵,自己又有何可惧? 要想荣华富贵,现在正是好时机。 神剑门大汉正在遐想日后上位的风光之时,脸色剧变,失声大吼:“符箭?!” 第445章 惊艳一枪 紫金军骑士所射出的,不是一般的弩箭,而是符箭! 此种箭支上面,都有一次性符篆,发射之际,加注灵力之后,威力会倍增。 这种特别的符箭,很难打造。 首先,一次性的符篆,就需要符修来画符,制作加强杀伤力的定式符。 这种工作,一般的符修,倒是也可以胜任,因为技术难度并不大。 但是,难就难在,数量极大! 一名紫金军骑士,一般装备三十支符箭。 林远率领的这三百余名紫金军,就差不多要需要一万支符箭。 任何一个宗门,都提供不出这么多的符修来。 但是大随帝国却可以。 帝国的各个宗门,每年都会向大随军方,提供一定数量的定式符篆,用以制作符箭。 而其中最大的供应者,就是天空宗。 天龙宗每一年,都会向大随军方提供二十万张初等定式符,用以制作符箭。 这个数量,差不多占到了总数的一半。 所以说天龙宗是大随的支柱,毫不为过。 宗门内的弟子,只要修行符道,或者即使不是主修符道,但是能画出这种定式符的,都必须要参加这项劳作。 比如赵赢,他入门时间并不长,但是就已经参加过两次了。 有了定式符,还需要在骑士发射符箭之时,能够有灵力被激发出威能。 所以符箭的箭支上,都淬炼了灵石进去。 虽然只是低品的灵石,但是需求也是海量的数字。 只有大随这样富有四海的帝国,才能拿出这样的资源,用以打造武器。 到最后发射弩箭的骑士,虽然不要求一定是高品修行者,但是基础的修行法门,还是必须要会的。 最起码要能拉开强弓,用一点自己的灵力,来激发弩箭的威力。 所以紫金军的每一名骑士,说是千中选一,也毫不为过。 这样被重金打造的骑军,就是奔走的金库啊。 也正因为如此,紫金军才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向林远扑过来的神剑门武夫,本来以为可以出出风头,在秦王面前搏出个好印象来。 令他大出意料的是,对面的紫金军即使没有发动铁骑冲锋,但是却能射出符箭来! 他毕竟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中三境的武夫。 爆喝一声之下,快速运转体内灵力,舞动长剑抵挡弩箭。 这名剑手,虽然是中三境,但走的是武夫证道一途,并不能御剑凌空而战,还是要仰仗自己的肉身之力。 紫金军骑士射出的弩箭,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 神剑门武夫挡得相当吃力。 手中长剑与符箭交锋之后,竟然出现了裂纹。 他自己的虎口隐隐发麻,经脉也有些运转不畅之感。 神剑门武夫明白,如果这样的齐射再来上两轮,自己一定会抵挡不住。 所以,最佳方案,当然是速战速决! 还好,他已经冲到了对方领头的这位大统领的马前。 这要感谢对方的自负,和对自己的轻视。 要是再多一倍的弩箭,他就无法进入到这种一击必杀的距离了。 神剑门武夫爆喝一声,身形拔高,一跃而起,凌空迎头一剑,朝林远狠狠劈下。 此时林远手中,已经多了一杆长枪。 枪身颜色暗沉,枪头隐泛绿色寒光。 林远端坐在马背上,似乎并未用力,只是迎着对方,漫不经心第刺出了一枪。 就是这么看起来随随便便的一枪,却风雷声大作,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刺向了对方。 神剑门武夫这才发现不对。 他的气机已经完全被这一枪所笼罩,无法避开。 而刚才的符箭齐射,也让他的灵力运转有所不畅。 他只有硬着头皮,硬挡这一枪。 神剑门武夫吐气开声,挥剑斩向长枪。 “绿沉枪!” 陈德失声道:“天下十大明枪之一,居然是在这里出现!” 枪剑相交。 一股巨力传到持剑大汉手上。 他再也拿捏不稳,重剑脱手飞出。 胸口一通,低头看时,长枪已经刺入了胸口。 神剑门大汉的思维,到此停止。 寒光闪耀,惊鸿一现,是如此惊艳的一枪。 绿沉枪透胸而过,将这名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武夫,钉在地上。 “不堪一击,自寻死路。” 林远摇摇头:“刚刚说过了,一个死人,是不配被知道名号的。” 秦军见了林远如此霹雳手段,全都噤若寒蝉,被其震慑到了。 没有两把刷子,能做紫金龙骑军的大统领? 还真以为凭裙带关系,就可以上位么? 大随民风本就尚武,军界之中就更不用说了。 没有过硬的专业素质,怎么可能坐得稳这个位置? 林远小显神威之后,全场鸦雀无声。 他不过也只是中三境的武夫,但是实力却如此强横。 林远就是一个天生的战神,同样的招式到了他的手中,就能发挥出远胜其他人的威能。 这也是绝伦天赋的体现,无法复制的。 林远盯着秦王:“秦王,你的属下,意欲谋刺朝廷大将,请问殿下作何解释?” “本王根本都不认识这个人。” 秦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模样:“本王一定彻查,此人是如何混进孤的卫队的。” 他陪着笑向林远道:“林大统领,查明情况之后,本王再告知你如何?” 大家心里都清楚,林远不可能真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掉秦王。 秦王自己服软,给大家台阶下,事情便有了缓和的可能。 虽然被杀的剑修,是向林远出手。 不过林远也是故意设套,没有让骑军弓箭手全力施为,而是布下杀局,自己一枪立威。 林远看看林隽:“小弟,怎么说?” 言下之意,就是要看林隽自己准备如何。 反正他这个当大哥的,是一定会力挺林隽到底。 “把东院行署的镇守太监刘安先交还出来。” 林隽大声道:“放人!” 秦王挥挥手,两名骑士把刘安从后面带了上来。 见刘安还被五花大绑,秦王忙道:“松绑。” 刘安踉踉跄跄,朝紫金龙骑军这边走了过来。 两名骑士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把刘安搀扶了回来。 经过林隽身边的时候,刘安向林隽苦笑了一下:“大人,小的给东院丢脸了。” “你很好。” 林隽温言安慰道:“有人欺负到东院头上,自然会付出代价。” 他转头看向秦王,眼神凌厉:“秦王,你准备如何处置,你的管事太监王公公?” 第446章 一怒拔剑 “这个狗奴才,本王当然会好好管教。” 秦王向林隽笑道:“本王要扣除他一年的俸禄,让他好好面壁反省。” 这尼玛是在把我当二傻子么? 明面上扣减俸禄,私底下不可以补上? 面壁思过反省,还不就是说说而已。 说不定还在花天酒地,大块吃肉呢 “秦王,我说过了!” 林隽大声道:“我特么的只要一个公平。殿下这样搪塞包庇,公平在哪里?” “公平?” 秦王轻轻皱眉:“你跟本王谈公平?难道打个奴才,本王都没这个权力?” 林隽大怒,取下背上的剑匣,拔出了里面的黑铁长剑,冷冷地看着秦王。 “林隽,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王冷哼一声道:“莫非你还敢对本王动手?” 刘安不过是个区区的州府镇守太监,林隽是勋贵之后,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 任何正常人,都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去得罪皇帝的二儿子秦王。 林远见林隽双目中怒火熊熊,却没有出言劝阻他。 “秦王殿下的确是不能动的。”林远语气看了秦军方向一眼,语气很平淡地说道:“但是其他人嘛” “林大统领!” 秦王闻言,再也绷不住了,额上青筋暴起:“本王府里的奴才,由本王自己处理。按照祖制,其他人无权过问,除非有父皇的授权!” “秦王之言有理。” 林远想了一想,向林隽道:“小弟,听说你现在对律令倒背如流。你不要说谎,秦王说得对不对?” 林隽牙关紧咬,稍稍平息了一点怒气,仔细回忆律令和祖训。 想了一阵,秦王这个平时上课长期溜号的家伙,说得还真是对的。 按照《皇随祖训》和《大随律》的规定,除了皇帝本人,还有得到授权的官员,其他人都不能处置王府人员。 按照程序,林远和林隽都可以向朝廷上奏,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皇帝下旨指定官员,再来调查和处置王公公。 不过这里天长水远,等陛下派来人来,黄花菜都凉了。 秦王就是用的“拖字诀”,把事情拖黄了事就对了。 法律法规的履行,除了实体合法,程序合法也很重要。 午安三司会审林隽杀人案的时候,他自己的方案,就是巧妙地运用了程序漏洞,才完成自救。 而现在,秦王也是如法炮制,设了套让他跳。 即使林远支持他,揪出王公公杀掉出气,暂时拿回公平,但是之后怎么办? 秦王是绝对会揪着程序上不合法的地方,去皇帝那里叫屈。 自己受罚倒是无所谓,不过因此影响到大哥林远,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隽终于尝到了这种人在江湖的无奈。 有的事情,你明明知道是对的,但是却没有办法去做。 在林隽犹豫的时候,只听林远又向自己问道:“小弟,陛下现在远在朝歌城,肯定是管不到这件事的。” “那么在北境之内,除了秦王自己,还有没有人,可以管辖此事?” 北境各州府,哪个官员也管不着啊? 除非有陛下的旨意。 旨意?! 林隽脑中灵光一闪。 他抬头看向林远。 林远也正在看他,还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狡猾而会意的微笑。 燕王! 燕王是可以管这件事的。 西巡使团,燕王是奉旨出巡的正使,名正言顺地代天巡视,而且有“假节”之权! 不过,燕王现在应该还未赶到宁州府中。 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不过看着大哥林远的笑意,还有鼓励而期待的眼神,林隽也觉得似乎事情存在转机。 “秦王应该知道,燕王殿下,代天西巡,是可以管辖并裁判这件事的!” “哦,对啊!” 秦王一拍脑门:“本王也读到朝廷的塘报了,燕王乃是正使,又有假节之权,名正言顺。” “那么”秦王哈哈一笑:“就请燕王出来主持公道?” 秦王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只听一人大声笑道:“秦王是在叫本王么?” 随着话音,林远背后的一名紫金军骑士,掀开面甲,催马走上前来。 林隽仔细一看,此人一脸的憨厚笑容,正是燕王曾杰! “曾师兄?哦,不,燕王殿下。” 林隽又惊又喜,开心得差点跳了起来。 秦王则是目瞪口呆,心中一阵乱烦: 尼玛自己被算计了! 林隽心中大为快慰。 林远用话逼住秦王,秦王还自以为得计,叫嚣着要燕王出来。 这一波,林隽在第一层,秦王在第五层,林远在第九层,燕王则是在大气层。 燕王打马上前,向秦王拱手道:“见过秦王。” 秦王还在发愣,后面有记录的部下连连咳嗽提醒。 燕王是代天巡视,燕王这么呆若木鸡,会被视作藐视君父,是会被那些唯恐事情不大的言官们,弹劾成一个猪头。 秦王也是个聪明人,连忙翻身下马,向燕王还礼,并且深深鞠躬:“见过燕王。儿臣向父皇请安。” “圣躬安。”燕王虚抬一下手:“秦王无须多礼。” 秦王这才直起了身来。 燕王笑眯眯地看着秦王:“秦王,刚才的事情,本王也看到了,想管上一管,殿下意下如何?” “燕王请便。” 众目睽睽之下,秦王总不能自己马上打脸。 他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这几千人都是见证。 而且燕王是名正言顺的西巡正使,还有假节之权,他也无法阻止。 燕王藏在紫金龙骑军中,摆明了就跟林远和林隽两兄弟是一伙,秦王府的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结果显而易见,可想而知。 “麻烦秦王,把打人的王公公叫出来。” 燕王笑嘻嘻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惩戒一下,也就是了。” 秦王闻言心中轻松了一点: 如此看来,燕王比对面林家这两兄弟要好说话些。 毕竟林家兄弟,从小就一直跟自己不太对付 王公公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站到两军中间,汗出如浆,一直哆嗦个不停。 燕王转向林隽:“林师弟,我来处理此事,你有没有意见?” “小弟绝无意见。”林隽不假思索:“但凭燕王处置,小弟唯师兄马首是瞻。” “好。” 燕王点点头道:“那我要你饶了王公公,你意下如何?” 第447章 睚眦必报 林隽有些意外。 燕王说的,居然是要他放过对方。 秦王也很懵逼,没想到燕王居然会帮自己说话。 林隽看了一眼林远。 林远脸色平静如常。 他见弟弟朝自己投来问询的眼光,略微颔首:“听燕王的,不会有错。” 林隽自己也说过了,听凭燕王裁断,自己绝无异议。 当下虽然疑惑,仍然向燕王点点头:“燕王怎么说,那就怎么办就是了。” 燕王看向秦王:“殿下,你的意思呢?” 秦王不知道燕王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情势如此,也只得道:“但凭燕王处置,本王并无护短之意。燕王有假节之权,如要过问此事,本王当然不能阻止。” “好!”燕王环视众人,又看看王公公:“你可知罪?” 王公公双膝一软,当即跪下,浑身颤抖,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奴婢处事操切,本不是燕王本意。” 他伏下身去,连连磕头:“请燕王殿下看在秦王的面上,放奴婢一条生路。” “你干涉朝政,又殴打东院行署太监,本是死罪。” 燕王口气严厉,看看林隽:“不过林将军大度为怀,又与秦王感情甚笃,所以本王做主,就饶你这次不死。” 听燕王说到这里,林隽和秦王对视一眼,均感尴尬。 尼玛刚刚大家还在针锋相对,就要打生打死的,现在就成了感情深厚的好朋友了 一听燕王说饶过自己不死,王公公感激涕零,连连磕头:“谢过燕王,谢过秦王,谢过林将军” “不过,既然有错,那也不得不罚。” 燕王沉下脸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薄施惩戒,也是应有之理。” 林隽和秦王都瞬间明白了: 王公公的罪名,严格来说,杀头也一点不为过。 但是燕王不想当众杀掉王公公,激化秦王和林家之间的矛盾,所以选了个折中的方案。 只不过如何惩戒? 这个力度的拿捏,现在还不好说。 不过王公公能保住性命,就已经给足了秦王面子了。 至于要如何惩戒,那就看林隽是否满意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隽,连带燕王在内,向林隽问道:“林将军,你熟知律令,可有惩戒之策?” “燕王在此,末将就不僭越了。” 林隽拱拱手:“还是请燕王定夺。” 按照林隽自己的想法,最好是让刘安出手,把王公公对他的掌掴,加倍还回来。 但是自己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肯定远远不如燕王这个老油条。 所以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请燕王继续做主。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裁断一二了。” 燕王斜觑王公公:“刚才,你是用哪只手打人的?” 王公公愣了一下,战战兢兢回答道:“回禀燕王,是是右手。” “好。”燕王点点头:“你这右手如此不懂事,以本王看来,也就不必再要了。” 燕王看看秦王:“秦王殿下,是你自己管教,还是本王找人动手?” 秦王倒是干脆,冷冷道:“本王自己的家奴,怎好劳烦燕王动手?” 他指指秦军中的骑士:“动手!” 两名骑士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王公公走去。 王公公有秦王撑腰的时候,一脸的凶狠,其实也是色厉内荏之徒。 现在看秦王不保自己,两个平时对自己态度友善,总是一脸恭谨之色的护卫,提着明晃晃的钢刀走了过来,王公公一下软倒在地。 两名甲士刚刚走到王公公面前,突然林隽喊了一声:“等一等。” 所有人都很意外。 秦王暗道:难道林隽这家伙,还是不敢得罪自己,准备放王公公一马? 燕王诧异:莫非这惩戒的力度,还有些不够? 顾月影撇撇嘴:按这家伙的脾气,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林远是最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小弟怕是还要玩点啥花样了。 听林隽喊等一等,王公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向林隽磕头求饶:“林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奴婢!” “啊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林隽向秦王道:“秦王殿下,刚才燕王殿下说了,王公公罪不致死,要是砍手的时候,血流得太多,这样死了可不好,有伤咱们一殿为臣的情谊。” 他指了指秦王背后的骑阵:“秦王来得比较着急,我猜测军中并未有医者同行,这恐怕不太妥当。” 林隽又笑嘻嘻地朝身后的燕军大营努努嘴:“燕军大营之中,有医者同行,不如先请两位过来,待会儿砍手之后,也好马上救护,免得辜负了燕王一片好心。” 燕王听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有道理。” 随即向秦王道:“秦王,你看呢?需不需本王的随军医者来待命?” 说着还不忘补充一句道:“或者要是嫌麻烦,砍手的时候,让下手的人注意分寸一点也是可以的。” 林隽和燕王相对一笑。 顾月影心中暗暗摇头: 就知道这个家伙,不会安什么好心。 陈德也是心中好笑: 不管什么时候,林隽这家伙,都不忘占人家便宜。 林远对自己这个亲弟弟是很了解的: 这样睚眦必报的做派,才是他应有的性情嘛。 秦王看着对面一干人,都是似笑非笑又在用力憋笑的样子,心中极其恼火,偏偏又发作不出来。 他转头向还在傻愣愣等着,看是不是要医者到场之后再动手的两名骑士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说完之后,秦王气得连招呼都不打了,只是没有忘记礼数地象征性向燕王拱拱手,然后一带马缰,回归本阵。 王公公的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现在的心境比刚才还要绝望。 他看向林隽,对方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如同冰雪一样寒冷。 只有自己大叹倒霉,为什么会惹到这个煞神。 秦军来的时候趾高气昂人喊马嘶,走的时候灰头土脸寂静无声。 秦王带着自己的王府骑兵卫队,灰溜溜地离开了。 林隽这才有时间向大哥和燕王正式见礼。 林远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拍了拍弟弟肩膀:“听燕王说起,你在天龙宗里面,修行很是刻苦,这还是不是你?你该不会是被夺舍了?” 第448章 一日紫金,终身紫金 夺舍? 应该算是魂穿? 即使林隽知道,林远只是调侃自己,心里面还是情不自禁地咯噔了一下。 裤裆里面有屎自己知道,不自觉地还是会有所心虚。 现在这具身躯里面的灵魂,严格意义上,已经不是林远真正的那个弟弟,林隽的本来灵魂。 不过兄弟之情的那些点点滴滴美好的记忆,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林隽对林远,还是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看林远哈哈大笑的样子,林隽也颇为开心。 自己前身的纨绔做派,让大哥林远也担了不少的风险和压力。 但是他却一直坚定地力挺自己。 这份血浓于水的真情,他是完全可以感知得到的。 秦王府的骑军,已经离开得远了,只余下远方被带起的沙尘。 几名紫金龙骑军的士兵,下马将林远的绿沉枪从地上拔起,移开上面的神剑门大汉尸首,把整条抢搽拭干净,然后抬着挂在一匹高头大马的搭钩上面。 燕王向林家兄弟道:“小公爷,文商师弟,咱们入营去。” 林远点点头,转头向林隽道:“跟我一起走。” 紫金龙骑军掉头向燕军大营开拔。 林远和林隽并辔而行,侃侃而谈。 兄弟二人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林隽见到兄长,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林远微微含笑,看着弟弟林隽,听他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 林隽把这段时间自己的遭遇,都原原本本向林远诉说了一遍: 他失陷天牢之中,背负杀人罪名,第二日就要被午门斩首,如何急中生智,和父亲林勇合计,搬出了东院的卫进忠,化解了险情; 又如何进入了天龙宗之中,学到了很多本事,现在已经是全能七品; 结识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师兄弟,经历了多次生死存亡的血战; 又如何加入了东院,成为了铜牌密探,还官升数级,成了西巡使团的副使节; 此行还有秘密的任务,要完成东院卫公交办的“摘星行动”。 林远说话不多,只是时不时地在林隽说到关键时刻,问上一两句。 到燕军大营的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林隽也只是把事情向林远说了一个大概,并没有时间来说得很详尽。 兄弟两人都是感动意犹未尽。 林远轻声向林隽道:“我此次奉了陛下的密旨,选拔五百紫金龙骑军,全程护卫使团前往西域,以后的时间还长,慢慢再讲,也不迟。” 林隽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大哥,你一个大统领,亲自来给我们当保安?啊,不,这个,亲自来领骑军护卫?” “我当然不必亲自来。” 林远微微一笑:“但是听说你是副使节,那我当然就要自己来了。” 林隽心中大为感动: 正因为自己,大哥才会纡尊降贵,来当个保镖头子的。 他心中一动: 陛下任命自己为副使节,没准儿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只有自己,才能令林远心甘情愿地率紫金龙骑军来护卫,而且绝对会尽心竭力。 林隽刚刚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 他其实未曾来得及想,林远为何会带领紫金龙骑军,出现在这里。 当然,也是因为他想讲的东西太多,说话的频率又快又急,林远连插句嘴,说清楚自己来意的机会都没有。 林隽此时一听林远所言,居然是大哥亲自带队,护送使团前往西域出使。 这一下简直欣喜若狂,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连着翻了几个跟头,这才又坐回马背上。 林远见了连连摇头,嘴角却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而整支紫金龙骑军,仍然是保持速度前行。 队伍里面鸦雀无声,并没有因为林隽的突然胡闹,而产生任何喧哗。 这是一支沉默的钢铁雄军。 纪律如此严明,足见历任大统领是如何治军有方的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顾月影小声提醒的声音:“林师弟,注意仪态,你现在可代表着宗门的形象呢!” 林隽摸了摸鼻子,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朝顾月影讪笑一下:“顾师姐提醒得是,是我失态了。” 顾月影一脸的端庄严肃:“嗯,还是要仔细一些。” 陈德也跟在林隽后面,此时也开口提醒道:“文商贤弟,你兄弟二人久别重逢,欢欣之心固然可以理解,但须善加自我约束。” 顿了一下,陈德又补充道:“你为本西巡使团的副使节,以后到了西域外藩,代表的可是天朝的颜面,万万不可失了颜面才是。” “博士兄提醒的极是。” 林隽回身,在马背上向陈德拱拱手道:“小弟记下了,请博士兄放心。” 众人来到大营门口,付强早就率队出营相迎。 见了燕王,付强率燕军众将士单膝下跪,行了问候军礼。 燕王甩镫下马,上前亲自扶起付强,又向众人道:“诸位都辛苦了,咱们不是外人,都起来。” “多谢燕王。”众人谢恩之后,才纷纷站起身来。 看到燕王身后的林远,付强露出了诧异之色。 他紧走几步,来到林远身前,单膝跪下:“见过大统领。”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林远双手扶起付强:“付将军曾在我紫金龙骑军中效力,那是的大统领可不是我,无须多礼。” “一日紫金,终身紫金。” 付强朗声道:“末将虽然为紫金龙骑军效力的时间,不过堪堪两年,但是却也以此为荣。” 他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如果不是镇北大将军提携,哪有末将的今日。” 镇北大将军刘贞素,正是林远和林隽的母亲。 她担任紫金龙骑军大统领的时候,将少年付强简拔于行伍之中,可以说是改变了其一生的际遇。 付强焉能不感激涕零? 何况林远名声在外,人人皆知其骁勇善战,背后又有太子这个大靠山,乃是帝国军界未来的擎天之柱,就算不刻意讨好,付强也会有心结识的。 林远拍了拍付强的肩膀:“走,进大营去,商议完正事,咱们再叙私谊。” 诸人纷纷下马,燕王为首的这些首脑人物,鱼贯而行,进入了燕军中军大帐。 入得大帐,屏退左右,燕王招呼众人落座商议事情。 燕王是正使,又有王爵在身,自然是居中而坐。 朝官居左,军职居右。 林远是秦国公世子,又是紫金龙骑军大统领,在燕王的右边第一个位置坐了。 林隽是西巡副使,于是陈德要他坐燕王左边首位。 可林隽说什么也不肯,把陈德按在位置上坐了。 然后自己才在陈德的下首坐了。 林远见弟弟现在如此知礼晓事,也不禁点头微笑。 见众人都做好了,燕王轻轻咳嗽一声:“议事。” 第449章 人精荟萃 受伤的东院行署镇守太监刘安,也跟着一起进入了中军大帐之中。 他被打得跟个猪头一样,却一声不吭。 林隽心中暗自有些佩服: 这位镇守太监,还真是条硬汉。 燕王在此时,看向刘安:“刘公公。” 刘安连忙挣扎着起身,躬身道:“下官在,请殿下训示。” “你的表现很好,本王很是欣赏。” 燕王目注刘安,又继续说道:“本王准备,将钦差大营,驻跸在你的行署,有没有问题?” 刘公公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中大喜。 这说明燕王对自己,表示了极高的信任,才会将钦差大营,选在东院行署。 接着心里也有了一些压力: 不光是燕王,还有其他这么多朝廷、天龙宗的人,自己责任重大啊。 不过有燕王和林隽这两位正副使节照应,倒是也没有多大问题。 要安排这些人吃住起居,朝廷明面上拨付的款项,肯定是不够的。 那自己行署,就得往里面贴银子。 东院在各地的任何一个行署里面,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燕王见刘安还在发愣,微微一笑:“刘公公,怎么?不乐意?” “哪里哪里?” 刘安站起身来,从座位上一瘸一拐地走到燕王面前,然后跪下。 刘安大声道:“多谢殿下赏识,给了下官这个机会。下官是高兴得糊涂了,应答不及时之处,还请千岁爷海涵。” “本王恕你无罪。” 燕王虚抬了一下手:“起来,赶快回城里办差去。最迟明天日落之前,本王就要住进去。要是在那之前,还准备不妥当,就提头来见。” “是!下官谨遵殿下命令。” 刘安强忍住全身的疼痛,爬起身来。 他先向上司林隽行了个礼,然后再拱手向周遭诸人示意,尽了最大努力,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大帐。 林隽想了一想,追到大帐门外,让值守的士兵传下令去——为刘安准备一辆马车,再派一对士兵,送他回宁州府的东院行署中去。 燕军士兵对林隽已经很是熟悉,知道他是燕王的师弟,又是使团的副使节,一听吩咐,当然照办。 刘安见林隽如此关怀自己,不由得感激涕零,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千恩万谢,口唇翕动,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表示自己的心意。 “赶快回去安排,安排好了就疗伤休息。” 林隽见马车驶了过来,挥挥手,让刘安赶紧上车。 刘安扑地而跪,涕泪横流:“别的咱也不说了,以后只要林大人开口,咱这条命,就是您的。” “你瞎扯什么蛋?” 林隽笑笑道:“我要你这条命干什么?赶紧给我滚蛋,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别让我在燕王和师兄弟们面前,丢了东院的脸就行。” “是!下官这就去。” 刘安手脚并用,两名士兵在旁边搀扶,将他弄上了马车。 林隽摆摆手,示意刘安赶紧走,然后这才向大帐方向走去。 他一路走,心中颇为感慨: 燕王和兄长,必不是在自己和秦王剑拔弩张之际才到。 他们应该是早就到了,没有现身而已。 一则可以看还有没有其他埋伏,二则也是考较观察了诸人的心志。 刘安虽然只是个宦官,而且自己所见,还颇不清廉。 但是一旦遇到要站队的时候,风骨和立场,都是很坚定的。 故而燕王才会放心让他去布置,把钦差大营设置在东院行署之中。 燕王初袭王爵,但是却心机深沉,简直就是老江湖老油条级别的。 自己还嫩得很呐。 林隽一边思绪翻涌,一边走回了大帐之中。 见林隽回来坐定,燕王左右顾盼,环视了众人一周。 然后抱拳向斜上方拱拱手,这才开口说道:“本王受陛下委派,率使团前往西域吐番国赐婚,同时还身兼巡查路经的各地州府的职责,要有劳诸位帮忙了。” 众人都连忙逊谢。 顾月影作为天龙宗的代表,也在场中。 与其他人不同,她并未言声,只是静静在一旁聆听。 燕王向众人道:“这里坐着的,都是本王可以绝对信赖的人。所以大家要通力合作,本王把情况,向诸位告知一二。” 陈德领衔拱手回道:“燕王请讲,我等必定全力以赴,办好这次的事情。” 燕王颔首:“那本王就先谢过诸位了。” “本次使团的任务,主要有三个。” 燕王徐徐道:“本使团第一个任务,是在明面上的。朝廷已经下旨,同意与吐番国和亲,将文淳公主,下嫁给吐番国新任的松赞国主。” 他转头看向林远:“陛下对此极为重视,调派了北军玄甲营人手。大家都很清楚,紫金龙骑军是玄甲营中第一强军,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强军。” 他向林远拱拱手道:“这里,本王要多谢林大统领,亲自带队,来护送使团。” “燕王言重了。” 林远微微一笑,拱手回了一礼:“既然是陛下有旨,舍弟又在使团之中,燕王相待他甚厚。那么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林远都应亲自来此。” 林隽和燕王曾杰,是天龙宗的同门师兄弟,之前林隽不自知而已。 平时住在一个寝舍,燕王先入门,对待林隽和卧龙凤雏三人,一直是真心相待,毫无王府世子的架子,让人以为他也就是个普通弟子而已。 这些情况,林远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亲自带队来此。 燕王有亲近林家的态度,自己当然要礼尚往来,投桃报李了。 这样一来,也有助于把燕王拉入太子的阵营,为日后的江山安稳,提前打下基础。 燕王刚刚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根基尚浅。 他能抱上太子的大腿,再加上天龙宗背书,燕王的宝座可谓稳如磐石。 林远亲自带队前来,主要因素是因为林隽在此,也有更深沉层次的原因——这就是太子,向燕王递出的橄榄枝。 燕王这种七窍都冒着精灵气,八面玲珑圆融的人,当然会马上接过去了。 对秦王府的态度,燕王拿捏的恰到好处,既给了秦王台阶下,没有把事情做绝,然后又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让太子看到好放心。 太子,燕王,包括自己的大哥 都特么的是些人精啊。 燕王和林远相视一笑。 “有劳林大统领和紫金军了。” 燕王接着又道:“那么接下来,本王再说第二件事情。” 第450章 你怕不怕被我打死 燕王还未来得及继续说话,只见有人来大帐门口探了探头。 军中戒备森严,中军大帐的防备更是尤为严格。 此时正在开会商议,居然还有人窥探。 众人都朝门口看了过去。 一张圆圆胖脸堆满笑容:“啊?这在开会呢吗?” 正是卧龙赵赢。 紧接着又是一张瘦小的脸庞出现,看见燕王之后,大声招呼道:“曾师兄!” 正是凤雏唐木。 守卫的军士,都是燕王的贴身侍卫,知道二人是燕王的师弟,而且还是同一个寝舍的室友,于是也并没有拦阻,让两人一路来到了大帐门口。 “什么曾师兄?” 赵赢一脸的严肃,训斥唐木道:“在军营里面呢,要叫燕王殿下。” 帐中的人一看是他们二人,对视一下,都是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两位师弟,都进来说话。” 燕王曾杰脸上,浮现起让卧龙凤雏感到亲切而熟悉的笑容:“正巧,马上要说的事情,你们两个,也有份参与。” 赵赢和唐木对视一眼。 唐木眼里是询问的意思,要赵赢拿主意。 赵赢点点头,一拍唐木肩膀:“走,燕王师兄让进,咱就进去。” 两人入大帐,见里面都是些熟面孔。 从东院行署到城外燕军大营之后,他们也见过付强等人了。 就只有林远一人,看着眼生。 再一看,林远是坐在燕王下首第一个位置,身份显然是很尊贵。 路过林隽面前的时候,唐木凑到过去问道:“老林,对面坐着那位神气活现的大哥,是谁啊?看着这么面生。” 林隽微微一笑:“你猜猜?” “这我哪里猜的着?” 唐木转头看看赵赢:“胖兄,你来猜猜看。” 赵赢看了看林远,微一思索:“老林,这位是不是你亲大哥?秦国公府小公爷,林远林大哥?” “你怎么知道?” 这一下轮到林隽大吃一惊:“胖兄,你见过我大哥?” “没有。” 赵赢解释道:“这位大哥身披紫金披风,大营外的紫金龙骑军,我是看到的了。” 他看了林远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林远大哥接掌紫金龙骑军大统领之位,朝廷是明发了诏令的。而且他的头盔上,有一条紫金盘龙。所以我猜测,是林远大哥亲自带队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林远的头盔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紫金龙纹。 按大随律,除了皇室和燕王这种异姓王爵,任何人的衣物和配饰、盔甲等,都不得有龙形图案。 只有紫金龙骑军是例外。 不但每名骑士的披风上有龙纹,而且大统领的头盔上,有一条紫金飞龙。 林隽向赵赢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马吊天团里的智慧担当,名不虚传的大聪明。 唐木一听此人是林远,一下来了精神。 他来到林远跟前,上下打量,两眼放光。 林远也不说话,气度沉稳,如岳峙渊渟一般,目光平静地看着唐木。 “猛将兄,你好你好。” 唐木抓耳挠腮,活像一只激动不已的猴子:“小弟仰慕大哥威名已久,一直视你为榜样楷模,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林远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我听刘华刘东渐,经常提到你,说你特别能打,是最有希望晋级到一品的武夫,真是让人钦佩啊。” 林远微微颔首,并没有谦虚或者自傲的表情:“好说。” “我听刘华说,他在你手底下,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下来。” 唐木一副兴奋的表情:“我能不能试一试?” “好啊。”林远表情很淡定:“不过,你怕不怕被我打死?我下手很重的。” “这么严重啊?” 唐木转头看向林隽:“老林,你大哥这么凶猛的吗?” “我大哥跟你开玩笑呢!” 林隽站起身,朝唐木道:“老唐,幽默感,很重要!少废话了,你跟胖兄赶紧找个地儿坐下,这里在议事呢。可不是在咱们寝舍开卧谈会。” 唐木挠挠头,吐了吐舌头,被赵赢拉着去末位坐了。 要不是燕王随和,大家又是同寝舍的同门师兄弟,换个人这么逼逼个没完,早就被乱棍赶出去了。 见唐木和赵赢坐好,燕王轻轻咳嗽一声:“好了,诸位,我们继续。” “现在本王向诸位告知一下,使团的第二个任务。” “玄武灵珠即将现世,在座诸位都是知道的了。使团需要配合天龙宗的修行者,将玄武灵珠,带回我们大随帝国,这个行动,被命名为‘摘星行动’。” 燕王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此等重宝,决不允许魔族和妖族染指,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看向林隽道:“本王出发之前,跟朝廷和宗门的相关人等,都有过交流——林隽将军,将是摘星行动的关键,将由他出手,夺取灵珠。林将军,务必小心,也须倾尽全力。有没有问题?” “回燕王,没有问题!” 林隽连忙站起身来,表示了坚决的态度和强烈的自信:“末将充满信心,必能完成任务。” “好!” 燕王一掌击在案几上,拍案而起:“诸位,本王希望大家精诚合作,力助林将军完成此项任务。玄武灵珠,乃是至宝,万望在座各位,不要有什么私心。” 说着话,燕王有意无意地看了顾月影一眼。 顾月影瞥见了燕王看向自己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燕王,你和林隽,还有赵赢、唐木,都是我的师弟,宗门对我也有交代,你大可放心。玄武灵珠虽好,我也未必放在眼里。” 她倒是耿直敢言,一下倒破了燕王的小心思。 林隽听得心中暗自摇头: 直女啊! 钢铁直女啊! 话就不能说德婉转一点么? 燕王倒是不以为忤,呵呵笑道:“顾师姐雅量高致,是本王多虑了。” 这一下大家都统一了认识: 摘星行动,就是要帮助林隽,取得玄武灵珠。 最起码,不能落入外族之手,尤其是魔族和妖族。 燕王环视众人,目光严肃,再次强调道:“摘星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望诸位都能尽自己最大所能!” 众人颔首答应下来。 等帐中气氛稍稍平静一下之后,燕王又道:“现在,大家再商议一下第三件事情,也就是最后一个任务——关于宁州府灾荒人数的调查。” “燕王,小弟有个建议。”赵赢伸臂示意。 “赵师弟有何良策?”燕王目视赵赢:“尽管说。” “有个人,对这些情况比较了解。” 赵赢答道:“不如把此人也请来,由他向燕王殿下汇报。” “好!” 燕王点点头:“赵师弟说的,是何人?这人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赢笑笑道:“此人此时就在大营之中。” 第451章 神秘大善人 燕王微感诧异,颔首道:“既然是赵师弟这么说了,那就把此人请进来。” 赵赢点点头,朝唐木耳语了几句。 唐木一瞪眼:“你怎么不去叫他?我可不喜欢看他那张一直板着的臭脸?” 赵赢把脸一沉:“怎么?你喜欢看我这张一直板着的臭脸?” 唐木一脸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行行行,我去,我去!可以了?” 赵赢把手一摆:“麻溜儿的。这儿商量大事儿呢!” 唐木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着这两个活宝斗嘴,林隽和顾月影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宗门里面,同门之间还在其乐融融地修行和生活一般。 连燕王和其他人也都被气氛感染,大帐中的沉闷,也缓和了些。 如同冰山一般冷峻的林远,也忍不住向林隽道:“小弟,你的这些师兄弟,还真有点意思。” 林远平素为人忠直,行事也是严谨,极少与人说笑。 他骁勇善战,也少有人和他开玩笑。 此时见了弟弟和这些同门们的关系如此融洽,也感同身受,为林隽感到有些快慰。 不多时,唐木领着一个人,走进了中军大帐。 帐中很多人,都是认得此人的。 此人正是提前赶回来报信的张三。 他一脸严肃,跟着唐木走进来,见了林隽,抱拳行了一礼,然后站住不动,等着问话。 唐木去把张三叫来的路上,应该已经向他交代过了。 因而张三并未就坐,而是站在了帐内中央。 林隽连忙起身,走到张三身边,向燕王道:“殿下,这位张先生,是东院的暗探,对此间的情况,了解应该最为全面。” 然后林隽又向张三,一一介绍了在座的各位。 现在帐内,有燕王、紫金军大统领这些大人物,张三却面不改色,安之若素,足见胆色。 引见完毕之后,林隽亲切地拍了拍张三肩膀:“张先生,现在燕王准备要彻查一件事情,就是宁州府灾荒导致的死亡人数,你把了解的情况,如实向燕王禀报就是了。” 张三点点头道:“属下省得,请林将军放心。” 林隽笑了笑,自回到位置上坐下。 燕王态度很和蔼,向张三道:“张先生,那就劳烦你,把知道的情况,向在座的诸位说上一说。” “是,燕王。” 张三应了一声,又向林远施礼问候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在下受命,暗中调查宁州府人口失踪一事,现在将本人查到的情况,向各位大人们禀报一声。” 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宁州府中,并没有因为灾荒的缘故,大面积死人。州府的救灾赈济之事,颇为完善。上报朝廷是死了一十六人,而据我所知,真正因为灾荒被饿死的,不到十人之数。”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尤其是燕王、陈德和林远三人,远比其他人要更吃惊一些。 这个情况,极为反差,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历来遭受灾害,各州府不但不会瞒报,而且都会适当夸大灾情和伤亡人数。 这样一来,百姓伤亡是因为天灾,而非人祸,州府官员的责任减轻之余,同时还会获得朝廷更多的钱粮支援拨付。 第二,宁州府地处帝国边疆,土地贫瘠,物产匮乏,而且自然条件恶劣,有灾祸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为何要故意瞒报灾情呢? 对当地的军政主官来说,是个很大的风险。 因为这么一报告,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那么朝廷都必然会因为反常,排遣人来调查。 来自上面的调查,各州府的官员,哪个不腻味,愿意自找麻烦? 正在合理的做法,是按照惯例报个人数即可,宁州府这么做,目的何在? 燕王沉吟了一下,向张三道:“你继续说,还有什么发现?” 张三点点头:“燕王和各位大人可知:为何宁州府遭受了灾荒,饿死的人很少呢?” 众人都是摇头,赵赢却是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州府是不是按照常规,加大了赈济灾民的力度?” “不错!” 张三看了赵赢一眼,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胖子,多了一些敬畏和佩服:“按照惯例,官府赈济灾民,都有条令:每日施粥两次。” 他环视众人一周:“但这次宁州府,却是每日放饭三次。而且,灾民吃到的,并不是人影子都能照得出来的稀粥,而是面饼和白饭!” 众人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官府能够按照条令,每天让灾民吃到一碗稀粥,都算是好官了。 这样的赈济力度,当地的行政主官怎么会同意的? 燕王于是向张三问出了这个疑问。 张三回答道:“因为这次出钱出粮食的,并不是宁州府的官仓。” “那是谁出的?” 陈德追问道:“那为何没有上报朝廷?” “我也不清楚,背后的人是谁。” 张三道:“只听说,是一个身份神秘的大善人。官府既然不用付出成本,有这样的人出钱出粮,他们也乐见其成。” 营中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并不是说,这个世上,没有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但是要如此赈济灾民,所需可不是小数,不是寻常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我还打探到。” 张三接着又道:“这位大善人的手下,在赈济灾民的时候,还在征召人手,说是有事情要做,给的待遇很不错,灾民们流离失所,自然应者云集。” 林隽听张三如此说,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却又不能确定,到底蹊跷在哪里。 “不单单是灾民。” 张三又道:“这位大善人,还向宁州府官府申请,交了好些花费,暂借了一些军户。” 林隽一听张三此言,脑中灵光一闪,一下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他一拍面前的案几:“这些灾民和军户,就是我们在磐基国中,那个白雾法阵里面,看到悬空寺周围,组成千人剑阵的人!” 顾月影接上一句道:“还有那十二名具装铁甲骑士,应该也在其中。” 林隽转头向燕王道:“殿下,那所谓的大善人,应该是‘闲亭会’的人!” 燕王显然知道闲亭会的存在,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情。 略微思索了一下,燕王向众人问道:“闲亭会如此行事,其目的何在呢?” 第452章 燕王的心思 林隽把目光投向了赵赢。 大家都是同门,燕王作为同寝室的学长老大哥,显然也知道赵赢的超凡智慧。 他向赵赢问道:“赵师弟,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万事必有原因。”赵赢眼神灼灼,显得胸有成竹:“既然知道了幕后捣鬼的人,是来自闲亭会,那么,那么个中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 “闲亭会视我大随帝国如寇仇,恨不得旦夕之间将其倾覆,怎会好心赈济我朝百姓子民?” “他们以优厚的待遇,将灾民吸引聚拢,从中挑拣,选取青壮,以为已用。” “军户中被聘用的,必然是曾经有过沙场经验,能征善战之士。” “这些人,不知道被许诺了何等优厚的回报,从昆仑山下的捷径,到了磐基国的地盘。” “磐基国草原广袤,藏起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我怀疑,磐基国里面,也有重要人物,被闲亭会所收买或是胁迫了。” “闲亭会的大蛊师,在这些人的身上,种下了蛊虫,养蛊成了剑蛊士和黑暗蛊骑。” “整个事情的经过,应该就是如此。” 林隽听得连连点头:“整个事情,的确就如胖兄,哦志贤兄所说!” 他朝赵赢竖了一下拇指:“赵兄虽不在场,却就如亲见一般,让人佩服。” 赵赢逊谢了一下,继续分析。 他看着燕王道:“那么炼制这些人,其目的为何?很明显,就是为了行刺!” 行刺? 燕王闻言,一下坐直了身体。 他略一思索,向赵赢道:“赵师弟言下之意,闲亭会是为了行刺本王?才做了这么多的手脚?” “不止是燕王你。” 赵赢摇摇头,环视一圈:“在座诸位,恐怕都在闲亭会的算计之中。” 他脸色极其严肃:“闲亭会的计划,其志恐不在小。说不定不止西巡使团,不止是在宁州府,还有西域,整个边境情势,都会因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赵赢说完,坐回自己位置之上,连喝了几大口水,口唇之间的焦渴感,才有所缓解。 大营之中,燕雀无数,人人都在沉思。 赵赢所说的目前局面,也确实太过耸人听闻。 闲亭会布局之大,所谋必会搅动风云,引起巨大的风浪。 燕王以手支肘,颇感头疼。 他思索了一下,向付强道:“付将军,孤有事情,要你去办。” 付强连忙起身,抱拳道:“请王爷吩咐。” “第一,即刻派出哨探,跟着秦王府骑军。要确保秦王的安全,一旦有何异状,马上飞马来报。” 场中诸人之间,熟悉的人都互相对视了一下。 燕王连秦王这个皇帝的次子,似乎都不放心,还要派人跟踪。 大随帝国,可是秦王他们家的天下! 秦王会与外人勾结么? 林隽虽然没有赵赢那么深沉的心机,但是也很容易想到: 秦王平日里表现得蛮横霸道,荒唐不经,对太子却是恭恭敬敬,言听计从,似乎对皇位毫无野心。 但是,他真正的想法,又有谁知道? 而且,如果,太子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人有旦夕祸福,太子也是人,并不是不会死的。 大位正式传承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秦王率队出现在宁州城外,还有之前的那些举动,不得不让人生疑。 燕王的安排,并非事出无因。 只不过秦王毕竟是陛下的次子,明面上怎么能说是跟踪呢? 那只能是保护性接应嘛。 付强心领神会,当即明白了燕王的用意,马上答应下来。 “第二,公主的大驾,距此应该不远,今日下午,应该就会抵达宁州府。你马上排出人手,前往迎接,如有异常情况,即刻回报。” 付强再次答应了下来。 林远向燕王拱拱手:“王爷,需不需我紫金军,也排出人手?” 燕王想了一想道:“与公主同行的,有天龙宗唐院长在内,又有我燕军两千骑护卫,应无大碍,只是不要阻断了消息就好。” 他脸上微有忧色:“宁州府的情况,此刻晦涩难明,须有紫金龙骑军坐镇此地,方无大碍。” 林远闻言也不坚持,颔首说了一声“好。” 燕王又向付强道:“还有第三件事情,与宁州府内东院行署建立联系,城内的动静,每个时辰,都要向大营中回报一次。” “好了,就这三件事。”燕王挥挥手:“赶紧去办。” 付强应诺一声,快步出帐,自去安排。 顷刻之间,就听到大营之中有了动静。 但是这动静却极其克制和有序,燕军也是帝国的强军之一,只是对比紫金龙骑军,有所不如而已。 片刻之后,就听到马蹄声响,奔出了营寨之中。 之后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对可能出现的情况,作出了相应预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午膳的时间。 诸人于是就都在大营之中用膳。 燕军驻扎在宁州府城外,物资供应并不短缺,午膳说不上丰盛,但也还可口。 众人用完饭之后,又有人奉茶上来消食。 闲谈之间,有卫士进来通报:宁州府的刺史和别驾还有长史来了。 燕王闻报,让卫士将这三名官员请进来。 赵赢朝顾月影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与唐木、张三等人都告辞了出去。 在座的人,林远、林隽和陈德都是有官职的。 他们都是使团成员,林隽还是副使,所以宁州府的地方官前来拜谒,他们倒也不便马上离开。 只是林远身份超然,想一想是三名地方官而已,有弟弟这个修行者和陈德这位儒道七品在场,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 他是武职,不想和这些文臣打交道,于是也向燕王说了一声,告辞离开。 众人出去之后,卫士们领着宁州府的三名地方官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见过燕王,但是宁州府是接到了圣旨的,再看帐中所有人坐的位置,宁州府的三名地方官,立即确认了燕王的身份。 三人当即跪倒问安。 燕王语气温和的让三人起身,并请他们坐下奉茶。 三人之中,刺史的职位最高。 这位刺史姓范。 长史姓王,别驾则是姓白。 都是范刺史说话,王长史和白别驾都是默不作声。 互相引见之后,双方都是寒暄,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话题。 说了半天之后,范刺史终于说到了正题—— 今天晚上,他们宁州府的官员,要在城中设宴,为使团接风。 第453章 心怀鬼胎 西巡使团虽然不是全员到齐,但是燕王已经到了宁州府城下。 城里面的三位主官前来觐见,并在城中设宴款待接风洗尘,都是应有之意。 见范刺史盛意拳拳,燕王当然不便拒绝,于是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接着范刺史又请示燕王,是否将钦差行辕设在州府衙门里面,自己等人已经在安排打扫清洁,恭候燕王大驾光临。 燕王这一次,拒绝了范刺史的邀请。 表示不便打扰大家的正常办公,自己已经另有安排。 范刺史倒不是拍马屁,也只是按部就班地表示个态度而已。 见燕王不允,也就不再坚持。 又说了一阵,宁州府的三位官员,方才告辞出去。 等三人走了一会儿之后,燕王看看林隽和陈德:“两位怎么看?” “设宴接风洗尘,也是该有的规矩。” 陈德想了想道:“宁州府这三名官员,平时名声倒是不坏。刚刚觐见之时,只字未提人口失踪的事情。” “我想,他们应该是想在夜宴之时,再迂回婉转地禀报。” 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 灾民里面少了成百上千的青壮之人,军户里面也少了些能征惯战之士。 宁州府的几位主官,要负上很大的责任,他们如何向燕王交代? “失踪那些人口,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得来了。” 林隽摸了摸鼻子,思索着说道:“那些人,都已经在小弟的剑下,化为了灰飞。宁州府责任重大,主官必被责罚,我怎么看着,他们一点都不担心?” 悬空寺前,林隽一剑“天外飞仙”,破去了千人大阵,所有被种下蛊虫的人,都灰飞烟灭。 宁州府会如何应对? 他们是否已经得到了消息? 现在一切都在水下,情势如何,还不得而知。 “而且,这些人被种蛊之后,明显别有用意,甚至意图谋刺!” 林隽看着燕王道:“宁州府的官员,在其中又牵扯得有多深呢?” “现在宁州府的水,看来是很深啊。” 燕王感慨一声,摇了摇头道:“意图谋刺使团成员,就是谋逆大罪。可是” 他看了林隽一眼:“兄弟,证据呢?” 对嘛,证据,都被林隽一剑摧毁了。 现在所谓的物证,只剩下了灰烬。 林隽也是大感头疼,死无对证,现在那些证人不但死了,而且连毛都没留下一根 此时帐内只有林隽和燕王、陈德三人,没有什么外人,林隽说话也不用那么拘谨了:“曾师兄,闲亭会谋划这些事情,必然有人居中联络,看这方面,能不能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林师弟所言,正合我意。” 燕王笑笑道:“今晚的夜宴,说不得就有人会露出马脚了。” “宴无好宴,我看其中有人,未必安了好心。” 林隽提醒道:“师兄,今天晚上宁州府内,只怕是安排了一场鸿门宴啊。” “鸿门宴?” 燕王和陈德异口同声地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对视一眼,又看向林隽:“何为鸿门宴?” 嗨,林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一时口快之间,说出了前世的俗语。 现在才醒悟过来,如今所处的世界,哪里有鸿门宴这一说嘛。 他支支吾吾了两句,意思就是对方未安好心。 燕王神色很轻松:“既然有人藏了坏心思,就让他早些显形出来好了。” 林隽看燕王的样子,似乎已经智珠在握,早有准备,才稍稍放下心来。 燕王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在大帐中踱步,似乎在思索问题。 林隽和陈德不便出言打扰,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不语。 突然之间,燕王手扶额头,身体摇晃了几下。 林隽见状,一跃而起,一闪身就到了燕王身边,将其扶住,关切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为何突然不舒服了?” 宁州府的三位地方主官,范刺史、王长史和白别驾,从燕军大营辞别出来,一路默默无语。 等出了大营,三人屏退左右,并辔徐徐而行。 范刺史向王长史道:“王兄,你看燕王,对事情有没有起疑心?” 虽然范刺史的官位,比王长史要高,但是看其神态,听其语气,似乎姓王的才是上级一般。 “一个毛孩子,不过就是投胎的运气好了些。” 王长史刚才在帐中一脸肃穆恭谨,现在却是大大大咧咧道:“就算疑心,他有什么证据?” “王兄,我等做的是非常之事,切莫大意。” 白别驾显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脸上微有忧色:“现在那些人全都不见了,真是奇哉怪也。这个毛头王爷,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悄悄摸摸到了咱们的地头上,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白别驾说得有理。” 范刺史也有些忧心忡忡:“光是这消失的上千号人,咱们到哪里去找人补齐?” “补齐?为什么要补齐?” 王长史看了看两人:“灾荒祸起,我等之责,只是赈济灾民。而这些流民,并不能在咱们宁州府造册入籍,自己寻生活去了,与我等何干?” 他语气稍稍放缓,似在安抚两人:“两位贤弟放心,就算是闹上了朝廷,最多也就是个军户擅自离城的失察小事。” 王长史伸手指指天上:“有我族叔在,我等有何可惧?” 范刺史和白别驾对视一眼,虚拱一下手道:“有丞相大人做主,那自然没有后顾之忧了。” 原来当朝的王丞相,就是儿子被杀,害得林隽蒙冤入狱的那位大佬,是王长史的族叔。 那么王长史,自然也就是五姓七望之一,王家的族人了。 怪不得范刺史虽然官职更高,却要对自己的下级如此恭谦了。 王长史向两人道:“刚才大帐还有两人,一人是副使节林隽,一人是国子监博士陈德,你们可有留意两人?” “陈德素有贤名,这是大家都是知道的。” 范刺史斟酌着说道:“倒是这个林隽,有些让人看不透。之前闻听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最近半年来,却声名鹊起,还很写了一些上佳的诗词篇章,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我也听说过了。” 白别驾附和道:“此人最近的行径,让人感觉似乎和以前,都不是同一个人,如此巨大的改变,真是难以置信。” “我与二位一样,对此也有怀疑。” 王长史冷哼一声:“粗鄙武夫之后,胸中能有多少才具?我倒是想找机会,试他一试。” 范刺史嘿嘿一笑:“王兄,今晚夜宴上,要他现场赋诗作词,不就能辨其才名的真伪了?” “不错。” 白别驾打趣道:“不是号称七步成诗么?到时候要是露馅,我看他这个林大副使,如何下台?” 三人相视而笑,渐渐去得远了。 第454章 全民演员 离燕军大营五十里开外,秦军停下来休憩。 秦王脸色很难看,周围的人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皇帝次子,堂堂的亲王,却在大随帝国境内,被逼到了这步。 要自己的护卫,斩了王府里面管事太监的右手。 林家兄弟,还有那个笑嘻嘻但是却阴毒的燕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王阴沉着脸,看了旁边的王公公一眼。 王公公倒是个狠人。 刚刚才被砍了右手,还被包扎着,脸无血色,愣是硬挺挺地站着,一声不吭。 秦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神剑门的副门主,那位被顾月影击败的“千臂剑神”,道人打扮的贺越景咳嗽一声,向秦王道:“殿下,王公公这手,并不是没得救,要不要在下动手施治?” “如果再晚些,就算接上去,恐怕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王公公眼中一闪,亮起了期盼的光芒。 “不必了。” 秦王摇摇头:“难道燕王和林家兄弟,不知道这手能治,还可以接上?” “如果以后看到了,本王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王公公眼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 但是却很知趣,驯服地低下头,小声道:“是奴婢让殿下为难了,请殿下赐奴婢一死,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你不能死。” 秦王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王公公:“孤要你好好活着,擦亮眼睛看着,以后的事情。” 王公公若有所悟,跪倒在地,连连顿首:“奴婢一定按殿下之命,好好活下去。对未来的事情,充满期待。” “就应该这样嘛。” 秦王的语气转而缓和了一点:“这才是孤秦王府里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看着王公公的右手齐腕断去,犹在支撑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伤口处虽然被布包着药裹着,此时又浸出了血水。 秦王点点头:“你做得不错,下去休息,本王必有赏赐。”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王公公诚惶诚恐:“不敢奢求殿下的赏赐。” “本王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也必罚。” 秦王一摆手:“不要啰嗦了,下去。” 王公公这才站起来身来,退了下去。 秦王朝贺越景招招手,自己打马向前行去。 贺越景心领神会,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见护卫们已在百尺开外,秦王这才停了下来。 “贺门主,你之前和天龙宗那名女弟子交手的时候,似乎未尽全力?虽然口吐鲜血,但实则还有一战之力?” 秦王目注贺越景:“本王并无怪责之意,知道并非生死相搏,你有所保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孤想知道——如果全力出手,贺门主能否击败那女子?” “王爷目光如炬,看出了在下的用意。” 贺越景回想了一下:“天龙宗那名女弟子的修为,在同龄人之中,可算翘楚。” “只不过,她终究太过年轻,修行剑道的时间稍浅,如果以刚才表现出来的水准,在下自信还可以与之周旋一二。” “不过,不知何故,我的摄星石,突然之间就吸纳不到星辰之力,所以才会落败,对方阵中恐怕也有能人,不可小觑。” “未能摸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我只能顺势喷出鲜血,以迷惑对方,希望能令他们轻敌。” “等下次再对上的时候,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爷请放心,虽然我看似伤得很重,但实际的伤势,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重。” 贺越景运转了一下体内的气息,估摸了一下道:“最迟今晚子时,应该就可以恢复到七八成,” “如此甚好!” 秦王想了想又道:“当时在场的,还有副使节林隽,和国子监的陈德博士,以贺门主之见?到底是他们两人之中,谁在捣鬼?” “我也不能确定。” 贺越景摇摇头道:“当时的情况,事发突然,也毫无征兆,我在聚精会神应敌,也不知道那两人中,是谁在做手脚。” “那如果再次遇到,倒是有些麻烦。” 秦王皱眉道:“最好是把这些人分开,落单之后,逐一各个击破,方为上策。” “王爷无须多虑。” 贺越景微微一笑:“我们同门之间,自有感应之法。我神剑门门主,正朝咱们的方位赶过来,距离不过百里。等门主到了,有他这位三品的上三境剑师出手,谁人还能抵挡?” 秦王闻听这个消息,脸上露出喜色:“贵门的门主到了,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有他这位三品剑师在,除非天龙宗南宗叶掌门来,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王爷过奖了。” 贺越景道:“本门门主虽然神剑了得,不过还是不及叶天宗他老人家的。” “门主曾经说过,叶天宗就是他的奋斗目标,希望有机会可以达到那个境界。” “天龙宗是天下第一修行宗门,若是有长老或是院主在对方阵中,门主也不敢说稳操胜券。” “贺门主说得倒也有理。” 秦王点点头道:“不过有了贵门门主相助,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那么到时候,就有劳神剑门的诸位了。事情成与不成,本王都必有重谢。” “多谢王爷。” 贺越景露出感激的神色,拱手抱拳道:“只是紫金龙骑军,倒是棘手得很。一旦正面对上,就这两三百名铁骑,本门门主也只有暂避其锋芒。” “紫金龙骑军固然神勇无敌,可是今次只来了这三百骑,并不是没有办法可以对付。” 秦王看向宁州府的方向:“不知道现在,那些人又在搞些什么名堂?” “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本王再出来收拾残局,岂不美哉?” 秦王看看身后的方向:“难道派人跟踪我们,本王都看不出来么?” 他鼻子中轻哼一声:“本王会给他们惊喜的!” 燕军大营之中,燕王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身形摇晃了几下,林隽连忙扶住了他。 燕王坐回位置上,长叹了一口气,向陈德道:“宁州府里的诸位朝廷官员,要为本王接风,可惜一路劳顿,今晚上的夜宴,怕是不能参加了。” 林隽看看燕王的脸色。 再看看安稳坐着,对燕王的“身体不适”并无忧色的陈德,心里一下豁然开朗。 陈德就在此时,向林隽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拱手向秦王道:“既然王爷身体欠安,几位宁州府的主官又都盛意拳拳。那不如就请宁州府的官员们,来此地夜宴,相信他们是可以理解王爷良苦用心的。” 我尼玛这二位大哥在演双簧啊! 就为了冠冕堂皇不去城里赴宴。 好演员! 这出对手戏演得不错。 只听陈德又道:“请宁州府官员们的事情,就我进城去做。” 秦王会心一笑:“那就有劳博士了。” 第455章 真情流露 陈德抱拳道:“谨遵王爷之命,那么恒兴即刻入城,告知城中的诸位官员。” 燕王摆摆手:“恒兴兄,倒是也不着急。先休息好了,慢慢进城不迟。” 陈德马上会意: 不用着急进城通传,算好时间,压着点再去,对方可以应对的时间,也就少了很多。 这样如果对方有什么计划,也会被严重打乱,来不及做出最妥善的应对。 燕王向陈德笑道:“恒兴兄,本王身体欠佳,和宁州府官员接洽的事情,就劳烦你自行掌握了。” 陈德点点头:“燕王放心,我知道了。” 燕王又转向林隽道:“林师弟,晚上夜宴会很热闹,事情可能也多,刚刚才和秦王较了劲,你也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林隽心中微微一紧,知道晚上大概率会有事情发生。 秦王的出现,宁州府中的人心难测,都是不可捉摸的因素。 不只是自己,只怕所有人,都要做好准备了。 一想到大哥林远和麾下紫金龙骑军在此,他又稍稍心安了一些。 明面上,燕军和紫金龙骑军加起来,秦军哪里够看? 如果对手是修行者,要麻烦一点。 毕竟现在这里,顾月影是最强的战力。 刚才和那个千臂剑神交手,似乎消耗了不少元气,不知道到了晚上,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至于自己,虽然也有“天外飞仙”傍身,不过那几乎就是一次性消费。 充电几小时,使用就那么一下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林隽也有些惆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境界才能有所突破。 他现在是全方位的七品,如果能够进入到中三境,应该不止能发出一剑了。 现在还是去看看顾月影,让她也有所准备。 一想到这里,林隽向燕王拱拱手道:“师兄,那我出去了。” 燕王微笑点头:“师弟自便就是。” 林隽走出中军大帐,向顾月影的帐篷走去。 所有的核心重要人物,所住的帐篷都在中军大帐附近。 只不过顾月影是女子,她的帐篷又稍偏一点,和其他人的居处保持了五六丈距离。 林隽来到帐篷前,咳嗽两声,然后问道:“顾师姐,在么?” “进来。” 顾月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林隽这才安心了下来。 他撩起帐门,走了进去。 帐篷不大,直径也就是两丈左右。 顾月影盘膝坐在榻前,正在运气调息。 见林隽进来,她指指小桌子旁边:“坐。” 林隽打量了一下顾月影,见她气色如常,神态安稳,于是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他一偏身,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茶水温热,入口微甜。 “顾师姐,你没什么事?” 林隽关切地问道:“那个牛鼻子的花招,看起来还是蛮唬人的。” “无妨。” 顾月影散开手决,将双手放在膝上,看了林隽一眼:“其实,神剑门的那个道士,应该未尽全力。” 林隽正在饮茶,闻言差点呛了一口。 他稳住心神,突出口中的茶叶:“你的意思,那个牛鼻子,还有留力?” “嗯。” 顾月影瞥了林隽脚边一眼:“他看似受伤严重,实际上剑气上的灵力收放相当自如。” 林隽看看自己脚边,立即会意,把茶叶捡了起来。 他讪笑一下,开始有点担忧:“如此说来,以后再交手,这个牛鼻子还不好对付了?” “这个道士的修为,其实是很强的。” 顾月影点点头:“要想打赢他,只怕要费不少力气了。” 林隽注意到,顾月影说的是“要费不少力气”,而不是“对付不了”。 他微微皱眉:“顾师姐,你可知道,这家伙还能吸纳太阳的灵力,千万不可大意才是。” “我知道。” 顾月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也没有全力出手,这个道士很狡猾,我可也不笨。” “原来你也是装的!” 林隽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你可真行啊!” 搞了半天,尼玛大家都是演戏 就是不知道,那个千臂剑神长脸道士,神剑门副门主贺越景,是不是也看出了顾月影未全力出手。 “不过”顾月影又道:“还是不能小觑对方。真到性命相搏之时,一场苦战,是避免不了的。” “希望他懂事,别来招惹咱们。” 林隽口中虽然是这样说,心里难免也有隐忧: 听燕王的部署,还有刚才和陈德的对话,明显对秦王怀着戒心。 秦王遭受耻辱,率队离开,恐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见林隽发愣,顾月影道:“这段时间,宁州府不太安宁,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林隽见她眼神中流露出关怀之意,心中一热:“嗯,多谢师姐提醒。” “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顾月影微有嗔怪之意:“咱们之间,何必这么见外?” 她虽然性格冷傲,终究是个十多岁的少女,此时说话,脸上带着微笑,显得明艳俏皮,一时把林隽看得有点呆住了。 “是是是,师姐说得极是。” 林隽呵呵一笑:“我把你,可看成是家人一般。” “是么?”顾月影俏脸微微一红:“说到家人,你大哥不就在此地?” 她看了林隽一眼:“你兄弟二人,有日子没见了?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哎哟!” 林隽一拍大腿:“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听他如此一说,顾月影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那还不赶快去?” 顾月影旋即瞪了林隽一眼:“可不要让你大哥等着急了。” “咱们同在天龙宗修行” 她斟酌着说到:“以后要待在一起的日子,不还长着吗?” 林隽顿感心中一阵甜蜜,对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似乎也没了那么大的压力和负担。 他站起身来,向顾月影道:“那我就去找大哥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顾月影点点头:“去。” 从顾月影的帐篷,到紫金龙骑军帅帐,也就不到三十丈的距离。 林隽却恍恍惚惚,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 一颗心仿佛都是泡在蜜罐中一般,甜得整个人都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紫金军来的人不多,帅帐就在燕军的营寨之中,中军大帐旁边不远。 值守的军士应该是奉了命令,见是林隽到来,把他领到帅帐之中。 帐中只有林家兄弟二人。 林远看了林隽一眼:“你胆子不小啊!” 第456章 兄弟聚首 “是,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的胆子,一直都很大。” 对自己这位大哥,林隽自小就是毫无顾忌,习惯了撒泼耍赖。 偏偏林远对自己这个弟弟,出奇的有耐心,从来不会打骂,甚至连重话都很少说上一句。 在林隽的记忆里面,自己这位大哥,只怕比父母还要维护自己。 他在朝歌城离飞扬跋扈,好歹秦国公和镇北大将军夫妇俩是讲道理的,会觉得很有些丢脸,也会适当表现歉意和善意。 只有林远,不管林隽做了什么,哪怕是做错了,也会无原则地站在他一边。 我弟弟欺负别人可以,但是别人欺负我弟弟,那就不行。 林隽是知道大哥林远脾气的,听他这样说话,再看看表情——没有生气啊,反而还在笑。 “大哥,我又怎么了?” 林隽一屁股坐下来,向林远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不该去招惹秦王?忍了这口气就行了?” “忍?” 林远浓眉一展:“为什么要忍?秦王荒诞不经,仗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宠溺,就胡作非为,难道不该帮太子殿下管教他一下?” 林远此时已经卸甲,穿着一身常服,看起来神态和蔼,就和一个平常的邻家大哥没多大区别。 他刚才手提绿沉枪,直接将神剑门的护法,一个五品武夫直接钉在地上,又显出了绝伦的武力和强悍的性格。 即使对面是秦王,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说要管教,就出手教训了。 “大哥,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又大胆了?” “那个很能打的小姑娘,也是你天龙宗的同门?” 林远嘿嘿一笑:“连我这个大哥都不来看看,眼里就只有她了?” “大哥,你说到哪里去了?” 饶是林隽脸皮厚,当面被大哥揭破心思,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支支吾吾道:“我看刚才顾师姐和那个道士拼剑,出于同门情谊,看看她是不是受伤了。” “哦,这个姑娘姓顾?” 林远想了一下:“顾月影?归清真人的高徒?” “啊,大哥,你也知道?” 林隽点点头:“就是她。” “我怎么会不知道?” 林远似笑非笑:“午门三司会审,把你揍得鼻青脸肿的,是不是就是这个顾姑娘?” “啊这个。” 太尴尬了,大哥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 明明大哥是高冷孤傲的战神人设,为什么现在也像个家长里短的婆姨一样,这么的爱八卦? “所以我说你胆子大嘛” 林远哈哈大笑:“你要是打不过顾姑娘,以后只怕有得苦头吃了。” 林隽腆着脸道:“我不是有大哥你罩着的嘛” “你闭嘴!”林远把脸一沉:“以后顾姑娘揍你,你活该,我是不会管的。” “大哥,你” 林隽连连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 开了弟弟的玩笑,林远也是很开心。 平时在军中,都是一股肃杀之气,哪里会有这样轻松欢快的气氛。 接下来,两兄弟一直聊天。 当然,主要还是林隽讲,林远听。 林隽此时全无心防,除了隐去自己穿越的信息不讲,把身陷天牢之后的经历,都原原本本地诉说了一遍。 他说得极为酣畅淋漓,心情说不出的痛快。 林远只是微笑不语,间或问上几句,林隽于是又谈兴大发,继续讲了下去。 他心中暗笑: 没想到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战神大哥,居然还是个优秀的捧哏。 一直说到了今天的情况,宁州府的三位主官,要给燕王接风洗尘,燕王对此充满了警觉,并已经埋下了后手。 林隽有些疑惑的地方,于是就向大哥求教:“大哥,在宁州府的城中,难道这些朝廷的官员们,还敢把燕王怎么样?” “朝廷的官员?”林远冷笑一声:“他们不是朝廷的官员,是士族的官员,代表的都是豪门的利益。” 林远目注林隽,眼中有欣慰的神色,从未有过地深谈了很多话:“文商,你经历了三司会审之后,就应该清楚——本朝的文武之间,矛盾有多么深重。” “士族认为皇帝应该把权力放给他们,让他们代为管治天下。” “这些人中,有的的确是有才能的,也有的人,就是废物,只不过出身好而已。” “长此以往,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陛下英明神武,想要打破这种局面,明里暗里免不了诸多阻挠。” “最大的阻力,自然是来自五姓七望,宁州府的那位长史,就是王家的人。” “宁州府说是刺史最大,我看说话算数的,多半还是这位王长史。” “燕王要是在宁州府出了状况,局面就会混乱,而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自然会安排好替罪羊。” 林隽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等林远停住,林隽接着说道:“我在磐基国,灭杀的那些蛊人,应该就是谋划准备用来搞事情的。” “燕王代天巡视,自然要体察民情。” 林远点拨林隽道:“如果这些雇人,混在灾民或是军户之中,在燕王慰问探视之时,暴起发难,你想想会怎么样?” 林隽略一思索:“那他们成事的可能性,好像还真不小!” “而且,这个局,还真不一定是城中那些官员能布置的。”林远又道:“背后闲亭会的影子,若隐若现,咱们是腹背受敌,内外夹攻啊。” 林隽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林远看向弟弟,郑重提醒道:“你现在声名鹊起,也有了些名气,如果你也出了状况,对大随年轻人的信心,也是沉重的打击。” “所以,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林隽点头答应下来。 此时,两人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虽然军中纪律严明,但是人员调动的动静,是没办法完全隐藏的。 马蹄声响,不绝于耳,显然是有所动作了。 林隽心中一动,向林远道:“应该是陈博士,前往宁州府去了。” 林远站起身来,向林隽道:“我也要去布置一下了,你自己回去休息,养足精神。” 他眼中神光灼灼:“今天晚上,会很热闹。” 林隽于是站起身来,跟着林远出帐。 此时,一名哨探迅速跑上前来,向林远一拱手:“报大统领,宁州府中,有重要消息传来了。” 第457章 同门相会 林远神情泰然自若:“讲。” “西巡使团,已经从宁州府南门入城。” “公主殿下在一千名左羽林卫保护下,已经入驻东院宁州行署。” 林远和林隽对视一眼。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公主和使团大部队,已经抵达了宁州府。 他们是从朝歌城方向过来,自然是从南门进城。 从磐基国回来的燕军,则是自北面回来,驻军扎营在北城门下。 林隽暗自称许: 刘安不愧是东院卫公培养出来的人,自己挨着毒打,却完成了交办的事情。 这个林隽第一次见到刘安,其人还在花天酒地,可是大相径庭。 又能办差,又能扛事,还会享受生活,这个刘安,倒是个人才。 探马又报:“第二件事,国子监陈德博士入城,向城中诸位官员,言明燕王身体不爽,所以将接风夜宴的地点,改在此地中军大帐。” 对此林氏兄弟都早知道了,此时听到探马回报,看来陈德的事情,进展很顺利,已经成功地改变了夜宴地点。 如此一来,使团一方,就更占主动权了。 只听探马又禀报道:“另外,有一个名叫赵晋的,自称是天龙宗弟子,正在我军营帐门口等候,说是要见林副使。” 林副使,就是林隽了。 这个赵晋,就是在宗门里,与林隽对对子对到吐血的那位。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惺惺相惜,再加上赵晋的恩师,囚牛院副院主唐英唐博鹄,要林隽在名单上必须加入赵晋,两人相处下来,关系倒是很好。 赵晋和使团中的其他师兄弟见面的时候,还带来了美妙图册的见面礼。 除了唐木不解风情之外,其他人可都是爱不释手滴。 一听是赵晋来了,林隽心里很是快活: 唐院长带着宗门的师兄弟们助拳来了,心里也就更踏实了。 林隽向林远笑道:“大哥,我去见赵师兄去了,你忙你的。” “赶紧滚蛋。” 林远挥挥手,笑着做势要踢弟弟一脚:“别在我这里碍眼。” 林隽笑嘻嘻地躲了一下,朝营寨门口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听到林远在后面喊了自己一声:“且慢。” 林隽回过头:“大哥,还有事情?” 林远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语言,然后说到:“我在朝歌城,听几个朋友说过,天龙宗的这位赵晋赵季歌,藏书甚为丰富” 说到这里,林远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弟弟一眼。 “了解!” 林隽瞬间秒懂: 我尼玛原来大哥也不是看起来那么高冷,身上也藏着人间烟火气的。 他向林远拱拱手:“大哥,你的将令,小弟必当尽心完成。” “还是愣着干什么?” 林远一挥手:“赶紧去。” 林隽哈哈一笑,赶紧溜了。 一到营寨门口,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袍服的年轻书生,正在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 不是别人,正是美丽图册收集者赵晋。 看到林隽跑出来,赵晋连忙挥动手臂:“林师弟” 林隽一路小跑,来到赵晋面前,拱手施礼:“见过赵师兄。” “林师弟好。”赵晋也连忙拱手还礼。 两人许久不见,相视而笑,然后并肩而行。 赵晋是奉师傅唐英之名,来找林隽的。 他持有使团的令牌,可以进入燕军大营。 到了林隽的帐篷,他人却不在。 一问之下,赵晋又来到了紫金军门口。 这一次他的令牌却不管用了,只有在门口等待通传。 两人一起向林隽的帐篷走去。 赵晋把城中的情况,向林隽简单说了一下: 唐英院长带队,北宗的张自淳、陈良两师兄弟、加钱哥宋兵都一起来了。 安顿好使团之后,唐院长要留下坐镇,就把其他人派出来了。 一路走,赵晋一路张望,左顾右盼地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林隽好奇地问道:“赵师兄,你在找谁呢?” “我在看北宗的张师兄和陈师弟,他俩找金毛仙去了。” “一进了大营,金毛仙突然就跑了,他俩分头就去找去了。” 林隽心中又是一阵喜悦: 原来可爱而凶悍的金毛仙也来了! 那可是有上三境实力的神兽! 这一下使团的战力,又加强了不少。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都没有看到金毛仙和北宗两位同门。 到了林隽的帐篷前,看见有三个人,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这三人,正是宋兵,张自淳和陈良。 一看见林隽,张自淳眼中一亮,大声招呼到:“林师弟,你可回来了。” 他朝林隽说话的时候,眼神却看向的赵晋。 林隽一下会意: 张自淳大师兄斜视的眼疾,看来还是没有好转啊 五名同门见面,都是分外亲热。 只有一贯性情冷淡的宋兵,脸上还是不苟笑容,不过还是与林隽见礼,然后就保持沉默,看他们其他几人说话。 “陈师兄,感谢你。” 林隽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握住陈良的手:“你的天蚕宝甲,可是帮了小弟不少啊!” 他如此感激,当然是有原因的。 自从被传送到宁州府之后,林隽就经历了连场血战。 尤其是立足未稳,就被魔族武夫堵在了春色楼地底的甬道之中。 他之所以能开出甬道战神挂,陈良师兄馈赠的天蚕宝甲,那可是助力不小。 陈良虽然健壮魁梧,却是有些害羞,下意识地挣脱了林隽的双手:“林师弟太客气了,同门之间互相帮助,不都是应该的吗?” 他看了林隽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林师弟,最近我又写了一些诗,想请你再品评指点一二” 林隽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张自淳瞪了宋兵一眼(实际上他是想瞪陈良):“陈师弟,你这些小事情,容后再说,这不还有正事的么?” 陈良于是住口不言。 林隽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暂时不用费劲心力,想办法措辞来讴歌陈师兄的那些《擦蛋诗》了。 他向张自淳道:“张师兄,听说金毛仙也一起来了,怎么没看见呢?” “这个” 张自淳神情很无奈:“一路上,金毛仙都很乖巧的。不知道为何进了大营,突然就跑掉了。” 陈良接口道:“宋师兄说他在这里守候,赵师兄去紫金军那边找你,我和张师兄则在营中到处寻找,都没看到金毛仙,只有回到这里来等你了。” 五个人面面相觑: 金毛仙去哪里了? 要是走丢了,这责任可不小。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传来:“金毛仙在这里。” 第458章 功法福利 五人齐刷刷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白衣如雪,裙裾飘飘,正向他们走过来。 此人正是顾月影。 而金毛仙,正趴在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之前林隽和顾月影同在长明祠中,和金毛仙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 两人一兽之间,相处得颇为融洽。 顾月影此时的境界,又有所突破,当然大大强于林隽。 金毛仙这种神兽,应该是一进大门,就感知到了顾月影的气息,所以跑去找她了。 见到金毛仙还在,几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把这头神兽给走丢了,只怕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金毛仙很是温顺乖巧,蹲在顾月影的肩头,似乎如同一片落叶一般,表现得几乎没什么重量。 它刚刚打完哈欠,突然一个激灵,耳朵噌地一下竖了起来。 金毛仙霍然挺直腰背,眼睛瞪得溜圆,看向了林隽。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众人耳中听到如同狮虎一般的声音。 然后只见金毛仙从顾月影的肩膀上一跃而下,直奔林隽而来。 金毛仙瞬间就来到了林隽跟前,围着林隽不停地打转,眼神中透露出饥饿的渴求。 “它是不是饿了?”陈良看着金毛仙记得团团转的样子:“这一路上,它可是什么东西没吃的。” “我试过喂金毛仙吃肉的。” 赵晋挠挠头:“可是他不吃啊。” “真不知道,它到底是以何为食?”张自淳也是连连摇头:“我把自己栽培的奇花异果,也拿出来想让金毛仙试一试,结果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金毛仙是神兽,凡俗的东西,它哪有兴致进食。” 宋兵双手环臂而站:“应该是以天地灵气为食?” “那一路上,也没有看见金毛仙吸纳天地灵气啊?” 陈良疑惑道:“平时都是我带着它,一路上都是在沉睡,懒懒的一动不动。你们看金毛仙现在的样子。”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林隽面前,欢蹦乱跳,显得急不可耐的金毛仙,感到极其费解。 赵晋看着,向林隽问道:“林师弟,难道你身上,带着金毛仙想吃的东西?” 顾月影也已经走了过来,向林隽道:“林师弟,你再不喂喂金毛仙,它可要跟你急了!” 金毛仙停止了绕圈,蹲在林隽面前,露出一副凶像,发出低沉的吼声。 它发出的声音如同恐怖巨兽,但是各自偏又是小小的,凶起来也是一副很萌的样子。 看着这家伙,林隽心都要融化了,呵呵笑道:“别着急啊。” 说着从肩膀上解下剑匣,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黑铁重剑。 见到黑铁重剑,金毛仙眼前一亮,双目之中都在闪光。 其余几名天龙宗弟子面面相觑。 陈良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难道?它要吞噬这柄剑么?” “不可能!” 宋兵是在试剑台上,见过黑铁重剑发出那招天外飞仙威力的。 他摇摇头:“此剑不凡,怎么会供神兽吞噬?” 这柄剑虽然无名,看起来也貌不惊人,但必是一柄神器。 林隽收服此剑的过程,如此艰难和震撼,说明剑中的剑灵也极其强大,怎么可能被金毛仙吞噬掉? 议论声中,林隽将黑铁重剑,平放在了地上。 金毛仙立刻像离弦之箭扑了上去。 林隽笑笑向众同门道:“金毛仙要吞噬的,是与此剑交过手,被其吞噬的剑灵。”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依然感到极其震惊。 只见金毛仙摇头晃脑地叼住黑铁重剑,从里面拖出了一道闪着妖异光芒的剑灵。 被它拖出来之后,妖异剑灵发出嘶吼声,不断地挣扎扭曲。 金毛仙抬起右前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剑灵上。 这一拍之下,剑灵就只变得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蠕动了两下。 看着金毛仙的凶狠一击,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为妖异剑灵感到惋惜。 金毛仙将剑灵衔在口中,然后使劲一吸,将其纳入腹中。 它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踱步到林隽脚步,用身子蹭了蹭他的小腿。 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尼玛如此高冷的神兽,居然还会像个宠物一样撒娇发憨态 林隽呵呵一乐:“别看金毛仙平时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其实这家伙就是个吃货,把它喂饱了就行,可好哄了” 正说话间,他瞥见顾月影脸色一寒,于是赶紧住嘴。 可不巧了,某人不也是个吃货么? 众人谈笑风声之时,赵赢和唐木也来了。 这下就热闹了,军纪严明的大营重地,就听见这群少年叽叽喳喳个不停。 恍然之间,此地似乎变成了天龙宗的山门内一般。 其中顾月影和宋兵两人性情偏冷,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 其他几人都是说得很热闹,勾肩搭背地诉说着各自最近的情况。 说了一阵,令顾月影感到有些不解的是,每个人都会去找赵晋低声说上几句,然后赵晋就会拿出一本册子交给对方。 林隽拿到一本册子之后,还不罢休,又在赵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晋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脸上诡异一笑,又递了两本册子给林隽。 林隽收起来之后,连连作揖感谢。 到最后,连不苟言笑的宋兵,都去找赵晋说话,也拿了一本书册。 顾月影很是好奇,忍不住走上前去,向赵晋问道:“赵师兄,你给大家拿的是什么册子啊?” 众人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赵晋咳嗽了一声:“啊,顾师妹,这个哦,是修行的功法。” “功法吗?”顾月影一下来了兴致:“能不能也给我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老成持重的北宗张自淳大师兄开口了。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顾师妹,这些功法,是专为男子修行的功法。女子不宜观看,否则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顾月影半信半疑,不过张自淳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质疑。 想了一想,顾月影又道:“赵师兄为何现在才拿出来分发啊?你们在来时路上,不都一起的么?” 现在才拿出来分发,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路上有唐英院主坐镇,众弟子观赏这些图册,被发现的话,还不被骂成猪头么? 而且说不定,图册都会被唐院长没收掉的 那大家还看个屁呀? 林隽一脸的一本正经:“顾师姐,是这样的。大家忙着赶路,怕修行分心。现在扎营之后,要在宁州府待上一段时间,我们才能专心学习修行嘛” 顾月影并不笨,知道林隽的理由,多半都是胡说八道,但是见众人都是如此,也不好再深究下去。 此时,军营中响起了号角之声。 放眼望去,一队人马,正从宁州府北门出来,向燕军大营赶过来。 第459章 大宗门的格局气度 “这是宁州府的官员们,前来赴宴了。” 林隽看了烟尘滚滚的来路一眼:“好大的阵仗,看样子来的人不少啊。” “咱们也去中军大帐。” 他看看此地的各位同门:“瞧瞧热闹去。” “我就在营中走走,就不想进去了。” 宋兵是个冷性子,不爱凑热闹,要面对如此的场合,心中不喜,所以也就说不进中军大帐了。 林隽凑过去:“宋师兄,今天晚上,可能有热闹可瞧哦” “我知道。” 宋兵点点头:“我留在帐外警戒,大家内外也有个照应。” 他目注林隽:“林师弟,我出手的话” “我给钱。”林隽笑嘻嘻地说道:“你自己记账就成,我对宋师兄,绝对信任。” “那我尽量不让贪狼剑出鞘。” 宋兵难得的幽默了一次:“也给林师弟你节约一点。” “千万别这么想。” 林隽一摆手:“我的宋师兄,该出剑时就出剑,小弟不差那点钱。” 宋兵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林隽向其他人道:“那咱们都去中军大帐。” 他们这些天龙宗弟子,都是西巡使团的成员,在朝廷那里是有名单背书的。 甚至连金毛仙,都在名册之上。 所以宁州府城中的诸位官员来接风,每个人都是有资格出席夜宴的。 林隽将黑铁重剑收回剑匣,负在背上。 金毛仙纵身一跃,到了林隽肩头,还不住地伸头缩脖地不住在剑匣上嗅闻。 天龙宗弟子们,都向大帐中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大营中渐次亮起火把,通寨被照得透亮。 到了大帐门口,林隽看到,把守的士兵,除了燕军,还有紫金龙骑军的人。 人数也比下午的时候,多了好几倍。 每名士兵都是重甲在身,杀气腾腾。 林隽心道,这样的气势阵仗,宁州府的人,应该不至于轻举妄动才对。 值守的士兵见是林隽,身后跟着一群少年,也没过问,径直让他们入了中军大帐了。 入得大帐之后,只见燕王和林远已经到了,正在说着什么。 见到天龙宗的同门们,燕王也是大为高兴,站起身来,走过来和众人热情寒暄。 机灵的赵晋,趁着热闹,递给了燕王两本书册。 燕王略微翻看了一下,开心地收起来,在赵晋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两人会意,相视而笑。 林隽把一众同门,向大哥林远引见。 林远态度倒很是和善亲切,没有什么大将军的架子,和众人也寒暄了一阵。 林隽把赵晋拉到一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赵晋一脸诧异,然后道:“这个,林师弟,我刚才给你的,不止一本你可以分一本给你大哥啊” 林隽笑嘻嘻地道:“你刚才给的类型,我大哥不一定喜欢,你再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 赵晋一脸无奈:“好,我再看看。” 过了一会儿,赵晋又走到林远身边,觑个空子,从袖中抽出一本书册,递给林远:“大统领,这里有一本功法,您给瞧瞧?” 林远伸手接过,翻动了几页,不动声色地收起来,向赵晋点点头:“多谢。” 顾月影找到林隽,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赵师兄有如此之多的功法?” “连你大哥这样的武夫,也要修行咱们宗门的功法吗?” 她微微皱眉:“虽然林将军是帝国的重臣,这样是不是也有些不合规矩?” “啊?这个” 林隽摸了摸鼻子:“顾师姐,赵师兄给出的,都是那些很基础的,强健体魄的功法,对武夫也有些好处。” “咱们大随帝国,上下俱为一体,几乎所有男子,都可以修行这种功法的。” “到底是什么功法啊?”顾月影有些疑惑:“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是女子之身,所以不宜修行此门功法。” 林隽笑嘻嘻地岔开话题:“顾师姐,只要是为了我大随帝国的江山社稷,外传这本功法,对本门并无什么坏处。” “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北溪全经》,顾师姐你知道的对。本是出自北宗掌门卿北溪天宗之手,现在呢?不光是咱们南宗的弟子都在练习,其他各个宗门,也都奉为圭皋。” “我们既然是天下第一大宗,就应该有博大的胸襟和气度。” 他目注顾月影:“比如顾师姐你,就有这样的大格局嘛。” “关我什么事?” 顾月影觉得莫名其妙:“怎么扯到我的头上来了?” 林隽凑近了一点,小声道:“顾师姐,你忘记了——在长明祠中,我修行的《观星经》” “闭嘴!” 顾月影面上微微一红。 她这才想起来,当初在长明祠里面,她和林隽相处的那段时光里,自己曾经很“不小心”地掉了《观星经》,然后第二天又找到了 “林师弟,这样的话,少瞎说。” 顾月影沉下脸:“让人知道了,终究是有后患的。” “我晓得,我晓得。” 林隽连连点头,旋即又笑道:“顾师姐大可放心,我修行《观星经》的事情,咱们南宗的叶天宗,也是清楚的,他可不关心这些小事情。” 南宗掌门叶仁清,天下第一剑道大宗师,曾为林隽开凿了一道剑脉。 这件事情,没有旁人知道。 此刻顾月影听说,连师祖都知道了,不由得大吃一惊。 再看林隽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似作伪,也就安心下来。 留给众人交流寒暄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燕王的亲卫来报: 宁州府的官员们,在范刺史、王长史和白别驾的带领之下,已经进入了军寨之中。 此时众人都停止了说话,一起看向燕王,等他示下。 “宁州府来了多少人?”燕王向亲卫询问道:“进营的又有多少?” “回王爷的话:宁州府来了两百七十二人,入大营的,则是三十三人。” 燕王闭目思索了一下,这个人数,官员加上卫士,基本是个合理的数字。 “好,请他们入宴会大帐,本王和使团的人,稍后就到。” 亲卫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通传。 燕王站起身来,向众人道:“走,诸位,一起去吃晚饭了。” 众人轰然应诺,一起向帐外走去。 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460章 觥筹交错 燕王和林远在前,并肩而行。 其他人跟在后面,林隽则是和顾月影掉在队尾。 一行人出了营帐,自有卫士上前领路。 为了今晚上的夜宴,专门搭设了一个大棚,酒席就设在这大棚之中。 夜宴之处里中军大帐不远,片刻便到。 大棚之中,篝火燃烧,灯烛通明,传出了一阵阵的酒菜香气,一片安乐祥和的气氛。 众人鱼贯而行,向设宴的大棚中走去。 一名卫士来到林隽身边,悄悄禀报:“林大人,军营外面,有个人说要见你。” 林隽和顾月影对视一眼——此时还会冒出个什么人来? “是什么人?可报了姓名?” 林隽向报讯的士兵问道:“此人多大年龄?是何长相?” “回大人的话,是一个老和尚。白胡子长长的,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样子。” 林隽一听,心中一动,拍了拍自己前面走着的赵赢,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飞快地朝大营门口跑了过去。 众人见林隽跑开,均感诧异。 赵赢笑笑道:“没事,林隽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燕王曾杰素知赵赢为人谨慎聪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 他也不再多问,领头向设宴的大棚中走了过去。 一边走着,燕王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一边变得沉静下来。 走进棚内,里面右边已经坐了二三十名宁州府的官员。 领头的三人,正式化范刺史、王长史和白别驾。 接待这些人的,正是国子监博士陈德陈恒兴。 陈博士端严庄重,却又带着亲切之意,让人既不觉得虚浮轻薄,也不觉得生冷僵硬。 这位博士,把场子暖得很不错,气氛并不喧嚣,但也不失热烈。 此时一见燕王入内,宁州府的范刺史等三人马上起身,领着属下官员,齐声向燕王问安。 燕王摆摆手,说声免礼,然后慢慢走上中间的主位,坐了下来。 他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显然是舟车劳顿,有些疲惫。 进来的使团一行人,在燕王的左边坐下。 放眼一扫,有个位置空着,却是少了一人。 这个位置就在右边座位的第一个,显得相当醒目。 一望可知,应该是使团副使节林隽应该坐的位置。 这林副使去干嘛了? “林副使腹中偶有不适,更衣去了。” 燕王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一点乏力:“他稍后自来,诸位不必疑虑。” 他微微一笑:“大家一殿为臣,今日只叙私谊,不必要那么死板。开始,一边饮宴,一边等他回来便是了。” 既然燕王开了口,大家也就把绷着的身体,舒缓了一些下来。 宁州府的首脑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王长史朝范刺史轻轻颔首。 范刺史清清喉咙,站起了身来。 他是宁州府的地方最高长官,代表地方官员向燕王慰问致辞,也是应有之意。 范刺史首先代表宁州府众位官员,恭请了圣安; 然后表达了对燕王一行的热烈欢迎; 其次,也表示了要全力配合使团,保障好出行的后勤工作; 再次,也对西巡使团对宁州府的巡视工作,表示了全面全力的配合之意; 最后,当先端起酒杯,向燕王和使团一行敬酒致意。 燕王端起酒杯:“本王身体不适,对宁州府大人的邀请,有心无力,所以这才请大家来这里,劳烦诸位跑了一趟了。” 说着轻轻浅酌了一口。 宁州府诸官员口中连说“不敢”、“燕王太客气了” 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燕王右边的使团诸人,于是也端起桌上的酒杯,一起共饮。 只有顾月影坐着纹丝不动,而且脸上还遮上了一方白巾,让人看不清真容。 待众人共饮之后,燕王放下手中的酒杯,向众人颔首道:“本王身体欠佳,不能再饮,诸位都请自便,不要拘束才是。” 众人纷纷开口,答应了下来。 既然燕王不能饮酒,副使节林隽现在又不在,现在夜宴之中,位望最尊之人,就是紫金龙骑军的大统领林远了。 于是宁州府的官员们,从范刺史开始,一个个端起酒杯,来到林远面前,向其敬酒。 林远倒是颇为豪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杯到即干,豪气干云。 天龙宗的一干弟子,倒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 不过他们来自朝歌城,又出自天下第一宗门,平时见的富贵人等,也多了去了,所以倒也不怯场,该吃吃,该喝喝,一个个的潇洒自如。 陈德到城中相邀宁州府官员的时候,顺道去了一趟东院行署,要刘安找了一些歌姬,送到燕军大营中,为夜宴助兴。 此时夜宴开始之后,歌姬们也开始演奏起来,有人奏乐,有人唱曲。 一时之间,场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宁州府官员们,走马灯一样的轮流上前,向林远敬酒。 林远丝毫没有大将军、大统领的架子,和每个来敬酒的人,都是干杯之后,一饮而尽。 就这一会儿工夫,林远就饮了几十杯酒下去,脸上神情不变,古铜色的脸庞微微泛起了红色。 来敬酒的众人,都是不停地奉承和吹嘘。 林远脸色始终只是平静,看不出任何清晰的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林隽走了进来。 一见林隽,宁州府的官员们又是一阵轰动。 于是又齐声恭维林隽。 众人都是对林家兄弟大加称赞,表示了对大随帝国后继有人的感慨。 范刺史和王长史暗自对了一个眼色。 王长史微微颔首。 范刺史向林隽拱手道:“素闻林二公子大才,仰慕已久,今日夜宴之上,酒酣兴至,可否让我们这些偏远地方的人,也开开眼界?” 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的 林隽微微一笑:“不知宁州府的诸位大人,想如何考较在下?” “林家兄弟,俱为人杰。” 这次开口的是白别驾:“下官拜读过林二公子的佳作,不胜钦佩。不知道林二公子,能不能现场做一首诗词,让大家见识一下?” “可以啊。”林隽心道:这不是小事一件么? 于是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以何为题?” “下官建议,当为林大统领做此佳篇。” 范刺史接过话头道:“兄弟作诗给大哥,岂不传为佳话?”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很有意思,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林隽。 就连林远自己,也是微笑着看向了弟弟。 第461章 何惧白发生 范刺史的这个提议,林隽倒是没有想到。 其实这里面,包藏了一些祸心: 要是吹得过头,难免被人耻笑;要是写得不够劲,却又显得林隽名不副实了。 林远是个猛人不假,但是要怎么吹,用诗词怎么写,也是个很考技术的活。 全场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隽。 宁州府的官员们,多数都是怀着半信半疑的想法。 林隽之前作出的那些《水调歌头》、《满江红》什么的,无一不是可以千古流传的佳篇。 这很难让人相信,居然是出自于一个常年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之手。 天龙宗的诸人,包括陈德在内,都是见识过林隽“七步成诗”的才华的。 对林隽的才华和能力,毫不怀疑,只是在期待和好奇—— 这个家伙,此次又会作出一首什么样不得了的诗词,来震惊全场? 林隽却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兄长。 林远已经饮了很多酒,眼中却并无半分醉意。 他平静而镇定地看着弟弟,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鼓励。 林远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岁,却自小经常跟随父母到边关经历血与火的锤炼。 这次更是去了北境军中就职,更为操劳忙碌。 林隽更是发现,大哥的鬓边,居然有了几丝白发。 他心中感慨,于是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了出来。 在空地的位置上,已经摆放好了一张桌子。 桌上铺平了纸,研好了墨,笔也洗净架好,只等林隽动作。 众人皆知,林隽有“七步成诗”之才。 虽然宁州府官员,无人方便催林隽七步之内做出诗词,但见他如此干脆就来到桌前,时间并不比七步为多,众人心下也是叹服,同时也就有了更大的期待。 林隽提起笔来,吸饱墨汁之后,笔走龙蛇,在纸上一挥而就。 写完之后,他却并未立即诵读或者给众人观看,而是提起一张纸,来到一名弹琵琶的歌姬面前。 琵琶歌姬不知所措,放下琵琶,便即跪倒请安。 林隽笑笑道:“免礼,你起身看看。” 说着把手中纸张递给了歌姬:“识得这谱子么?” 歌姬双手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点头道:“妾身识得。” “既然识得,那就是能弹了?”林隽又问道。 琵琶歌姬倒是不慌张,手中作势拨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向林隽道:“大人,这谱子倒也并不难,妾身能弹。” “好!”林隽一挥手:“即刻弹奏此曲。” 众人都不知道,林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此见燕王最大,他都默不作声,而是任由林隽作为,其他人就更是不好说话,只是沉默等待。 林隽背负双手,就站在琵琶歌姬的身侧。 歌姬怀抱琵琶,双手纤纤十指连动,一连串的激昂高亢的弦声响起。 应着琵琶声,林隽高声吟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枪作绿沉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何惧白发生! 一曲终了,场中先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之后火烛燃烧的毕剥之声。 然后先是燕王带头鼓掌, 接下来场中人都是由衷地鼓掌起来。 这首词,在林隽的前世可谓是传诵千古,脍炙人口。 这首词中,本来是回忆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涯,抒发了对报国无门的愤懑和遗憾。 但是稍稍做了一点改动,将“可怜”改做“何惧”,整首词之间一下就充满了慷慨豪迈的气度。 而且放到林远这位紫金龙骑军大统领身上,任谁也不会觉得,“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是空发感慨,而是切实可行的。 这样一首词,并没有吹嘘林远的武功、治军、地位,而是以军中情景切入,抒发了报国忠君的情怀,又表达了自己纵横天下的雄心,简直是贴合无比。 燕王拊掌而笑,端杯而起,向林远道:“林大统领,有词佳篇,当为浮一大白。本王虽不胜酒力,也要敬将军一杯。” “多谢燕王。” 林远于是也端杯而起,还向林隽道:“文商,你我兄弟二人一起,与燕王共饮一杯。” 林隽乖巧得很,见机也是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朗声道:“小弟敬大哥,敬燕王,先干为敬。” 说着将酒杯举到口边,仰头一饮而尽。 宁州府毗邻西域,多有外番来的美酒。 今天晚上夜宴中所饮的,正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 众人所用的酒杯,则是白玉夜光杯,酒在杯中,宛若鲜血,让人观之,豪情满怀。 燕王和林远也是一饮而尽。 众人轰然喝彩叫好。 等三人饮过酒,宁州府范刺史又将酒杯中倒满酒,举杯站起,向林远道:“大统领神威赫赫,乃我大随帝国柱石,我等虽是文人,也是敬佩不已。” 他看了林隽一眼,又道:“林副使果然是才情横溢,盛名之下无虚士,今夜这首词,必传唱千古。” 范刺史高举酒杯:“愿为林大统领贺!愿为林副使贺!” 林远见范刺史又找借口来敬酒,眉间的不悦之色,一闪而过。 他脸上不动声色:“范大人且慢。” “哦?”范刺史脸上显出疑惑之色:“这又是何故?莫非大统领看不起我这个文人?” 这尼玛就太上纲上线了。 林隽心中暗暗咒骂: 我大哥已经被你们灌了多少酒了? 你们这些地方官员,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么? 他脑中一个激灵: 这些人拼命找大哥敬酒,到底有什么企图? 林隽再看了一眼大哥林远——林远脸上始终很平静,似乎对劝酒,根本就不以为意。 听到范刺史说话,林远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向宁州府这边的官员们说道:“在军帐之中,本不宜饮酒,然诸位大人拳拳盛意,让本将军难以拒却。” 他环视众人,目光从这些官员们脸上逐一扫过,缓缓道:“本将军不胜酒力,就以此杯,敬各位大人。此杯以后,就不能再饮了。” 说着举起酒杯,将杯中酒饮下。 听林远如此这样说话,宁州府的官员们于是也纷纷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酒喝了下去。 范刺史又转头向林隽道:“林二公子,下官还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第462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当不当讲? 你这样问,那当然就是不当讲了 林隽心里吐槽: 范刺史这个家伙,又特么地冒出什么坏水来了? 不过此时文武相得,使团和宁州府地方官员们之间其乐融融,林隽只得无奈道:“刺史大人请讲。” “下官听闻,林二公子有‘七步成诗’只能,可惜缘悭一面,并未见此盛景。” 范刺史呵呵一笑道:“天幸今夜能见到林副使,刚刚又见识了一篇佳词,如果二公子能再作出一首诗来,岂不是会传为千古美谈?” 说着这逼还转头向左右道:“请林副使再作诗一首,大家说好不好?” 好你老母亲 林隽心里明白,这些文人,压根就不相信自己有“七步成诗”的能力,以为刚刚只不过是瞎猫逮到了死耗子。 所以这个范刺史,又会裹挟大众,来变相地向自己叫板。 是,老子是不能七步成诗。 可是人工智能系统可以啊 好,老子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也好叫这些人心服口服。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隽身上。 宁州府的官员们,还是半信半疑。 毕竟他们这些人,虽然读过林隽的诗词,也承认写得极其不错,但是终究还是没有亲眼见过,始终还是不敢尽信。 刚刚林隽作词,惊艳四方,但只此一首,焉知不是碰巧? 如果真的再能马上做出一首,那就让人无话可说了。 天龙宗的诸位弟子,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虽然也震惊于林隽刚才那首词的壮阔豪迈,不过大家都习惯了林隽这样的常规操作。 听完之后,该喝的继续喝,该吃的也继续吃,毫无诧异和怀疑之意。 此时听到宁州府的官员们,又在继续让林隽作诗,唐木见林隽饮了酒,关切之下,难免有点担心。 他凑到邻座的赵赢耳边道:“胖兄,老林他不会出丑?” “你这是什么话?” 赵赢安之若素,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牛肉,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什么时候,你见他做不出诗的?” “对哦。” 唐木若有所思:“说起来,我都有拉不出屎的时候,老林倒是从来没有做不出诗。” “唐师弟,怎么这么恶俗?” 唐木另一边坐着的陈良,脸上露出憎恶的表情,一手自然而然地捏着兰花指,在鼻子旁边扇动了几下:“这在喝酒吃肉呢!” “啊,陈师兄,对不起了啊?” 唐木连忙赔笑道歉,心中却道: 说到恶俗,尼玛有你那《擦蛋诗》恶俗吗? 再看看陈良的兰花指手势,钢铁直男唐木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边林隽站起身来,从自己的位置走了出来。 他背负双手,一边走,口中一边念着诗句,派头高冷,逼格十足——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又是一首慷慨豪迈,视死如归的绝佳诗篇! 寥寥四句,就把置生死于度外,视敌寇如无物的大将军情怀,勾勒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 林隽走一步,念一句。 他念完整首诗,还只是走了四步,不到七步。 林隽念完之后,笑嘻嘻地看着范刺史:“范大人,此诗我在仓促之间所得,也许上不得台面。却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范刺史目瞪口呆,感到难以置信。 他终究是个文人,也读了不少的诗词。 就算自己做不出来,但是诗词的好与不好,基本的判断能力,他还是有的。 总不可能违心说话,诋毁这首诗? “好诗!”范刺史不得不点头赞许:“林二公子大才,的确是让人叹服。” 宁州府的诸位官员们,也是没口子的交相称赞,大为称许。 刚刚林隽做第一首词的时候,他们或许还将信将疑,称赞的溢美之词并非完全来自本心。 但此刻这首诗再一出,那就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林隽如此自如地在诗词之间切换,而且片刻之间就做了出来。 最离谱的是——刚刚做词的同时,他还为之谱曲,交给了歌姬演奏,自己唱和! 众人尽皆绝倒。 赵赢一边啃着一条羊腿,一边斜觑唐木:“我说什么来着?现在服气了没有?” “我是关心则乱。” 唐木笑嘻嘻地道:“哪有胖兄你这么沉稳大气?” “你少来。” 赵赢在唐木面前,也并不端着沉稳的架子,说话颇为随意:“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得太少了。” 唐木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 他伸手从桌面上拿过一张馕饼,塞进自己嘴巴里面,使劲地咬合咀嚼,把郁闷都发泄到了面饼身上。 此时宁州府的官员们,又纷纷端起酒杯,向林隽敬酒致意。 林隽没有大哥林远那么强大的气势,也不便说自己喝一杯就不喝了之类的话。 他自饮了三杯,然后才回归到位置。 林远看看林隽脸色:“现在长进了啊?” 林隽呵呵一笑:“咱们父母亲两位大人,都是海量,大哥你刚才也喝了不少,我这点不算个啥。” 林远微微一笑,目光轻扫左右,然后向林隽道:“你自己小心些,我饮得有点多了,要去休息一下。” 林隽愕然。 大哥虽然喝得不少,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酒醉了? 林远说完,长身而起,来到燕王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燕王闻言,轻轻颔首。 林远向宁州府一众官员拱拱手:“本将军不胜酒力,要失陪了。” 也不等众人回礼,就径直扬长而去。 宁州府的官员们,是亲眼见到林远饮下很多酒的,听他要去休息,倒是也都觉得在情理之中,无人怀疑有其他原因。 林远走后,少了一尊冷面大神杵在那里,众人反而没有刚才拘谨,场面中更为热闹了。 燕王让众人自便,自己以手支肘,微微闭目养神。 夜宴之中慢慢多了猜拳行令之声,人群穿梭,各自端着酒杯,找人攀谈喝酒。 时间慢慢流逝,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 这个时候,有人从帐外进来,径直来到燕王身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进来的是一名中年人。 他穿着粗布衣衫,并不是军士打扮,面相憨厚老实,看上去平平无奇。 林隽却认得他。 这个人,正是“谷雨杀局”中的茶摊老板。 他是东院的密探,代号“黄牛”! 林隽心中剧震,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第463章 谋逆供述 林隽来西域之前,卫进忠给他升了官,还允诺会安排人手,协助他完成“摘星行动”。 这些人手,就是来自“谷雨杀局”的那些东院暗探。 卫进忠为林隽配备了两组人: 第一组有三人: 与世无争,满脸和气,下手却狠辣无情的中年人“黄牛”。 身形瘦小堪比唐木,表情总是木讷,杀人却和杀鸡没有分别的少年“螳螂”; 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一副落魄模样,把人在面前烧成一团火球,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蚂蚁”。 第二组,则是两名美艳女子,把张三搞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的“黑白双蛇”。 黄牛显然也看到了林隽。 但他并未向林隽打招呼,只是目光中有所示意。 林隽知道事情有异,也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黄牛向燕王耳语了一阵,燕王微微点头,慵懒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燕王轻声向黄牛交代了两句,黄牛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场中虽然热闹,宁州府的三名主官,其实也一直对燕王的动静,有所留意。 见黄牛进来之后,就一直偷偷暗自观察燕王的神情。 燕王正好也向三人看了过来。 一见燕王的神情有异,三人对视一眼,一下都把心提了起来。 燕王轻轻咳嗽了几声。 场内立即变得安静了下来。 正在演奏的歌姬,都停住不再弹奏吟唱; 而正在走动劝酒的各官员,也赶紧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坐下。 燕王没有发话,歌姬们也不敢擅自离开,都低下头,保持着沉默。 各官员回到位置之后,都是屏息凝神,向燕王看了过去。 燕王环视左右,挥了挥手,示意让闲杂人等退下。 于是歌姬们各自带上乐器,向燕王行礼之后,诚惶诚恐地离开。 等最后一名歌姬出去了一阵之后,燕王这才开口道:“现在有紧急的事务,需要处理一下。” 他看看范刺史等宁州府官员:“还需要宁州府的各位,配合一二。”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是面面相觑。 范刺史闻言起身:“燕王有令,我等自然无有不遵。” “好。” 燕王微微颔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把人带进来。” 外面几名甲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见此人,宁州府的官员应该是识得的,面面相觑之下,都是又惶恐又疑惑。 范刺史、王长史和白别驾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暗暗点头。 甲士将此人押到燕王面前,喝令其跪下。 此人大概四十来岁年纪,满身满脸都是血污,显然是受到了严刑拷打。 他看看燕王,又看看周围的宁州府官员,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人,不知道在座诸公,有没有认识他的?” 燕王微微坐直身体,眼中光芒隐隐闪动,颇含锋锐之色,哪里像是有半分身体欠佳的样子。 宁州府诸官员大气都不敢出,全都微微低下头,不敢应声。 燕王悄悄面前的几案,向跪着的人说道:“王寿祚,本王精神不济,也不想多费口水,还是你自己来说。能不能活,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了。” 跪着的王寿祚闻言连忙磕了一个头:“多谢殿下开恩,小人自当老实供述,不敢虚言。” “要不要虚言,也由得你自己。” 燕王的语气冰冷:“你全家的性命,都由你自己,一言而决。” “小人明白!” 王寿祚反倒冷静下来,抬起头来,大声道:“小人在钦差大人面前,有事要检举告发。” “哦,你要告发的是何人?” 燕王慢条斯理道:“又要检举什么事情?” 王寿祚挺起胸膛,膝盖挪动了两下,转头看向王长史。 王长史面色沉静,冰冷的目光盯着王寿祚,却并不说话。 王寿祚心中颤抖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小人乃是宁州长史府管家,要检举宁州府长史王正忍,意图对朝廷西巡使团不利。” 他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王长史在宁州府素有威望,又有王氏家族的背景,堪称是宁州府的土皇帝。 而现在,他的管家,却在钦差燕王面前,检举于他。 所涉及的罪名,是意图对西巡使团不利。 使团出巡,代表的是天子。 意图谋害使团,与谋逆无异! 夜宴中的众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长史王正忍。 王正忍却面不改色,也并不出言自辩,更没有跳脚破口大骂,显得极有气度。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管家,一言不发。 “王长史,你没什么要说的么?” 燕王看向王正忍:“不需要向本王解释一下?” 王正忍听燕王发问,站起身来,向燕王拱拱手:“殿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下官问心无愧,也相信朝廷,会给下官一个公道。” 林隽看着王长史的行为和表情,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家伙的样子,看起来坦坦荡荡,一副根本不虚的样子。 要么真没做过亏心事,要么就是演技过硬。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恃无恐,觉得根本就无所谓。 真相,会是哪一种可能呢? 林隽有所凭仗,心中极其安定,准备继续把这出好戏继续看下去。 反正定心丸自己已经吃下去了,还怕这些家伙翻天不成? 燕王向王寿祚道:“你可知道:告发你自己的家主,如若不实,其罪名不在小——你想清楚了?” 王寿祚不假思索:“小人所说,千真万确。” 燕王慢条斯理地问道:“证据呢?” 王寿祚想了一想:“小人亲眼见到,王正忍与魔族和妖族之人勾结,并且迎来送往,都是小人亲自安排的。” “在朝廷发下明旨,派遣西巡使团之后,王正忍就先后见过好几次魔妖两族的人。” 这个王寿祚能当上管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心思细腻,记忆力超强,居然把王正忍最近每次和魔族人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毫无遗漏地说了出来。 只不过和王正忍见面的人,每次都蒙着面,一身都裹在袍服中,王寿祚也不知道到底这些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第464章 内外勾结 王正忍面不改色,不屑道:“重刑之下,何言不可得?这些一面之辞,都是捕风捉影,一派胡言。” 他向燕王拱拱手:“请殿下明鉴,以还下官一个清白。” 燕王不置可否,也不说话,向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又有一个人,被三个人押解了上来。 一见此人,刚刚还在嘴硬的王正忍,脸色瞬间大变。 被押上来的,是一个老者。 老者白发无须,脸上多有血色伤痕,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碎凌乱,显然是被鞭笞拷打过。 场中没有人,认识这个老者。 但是王长史的脸色,却相当的不好看。 他眼神飘忽,一直不停地东张西望,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押解这老者上来的人,场中绝大多数的人没见过,林隽却是识得的。 这三人,正是东院的“黄牛”、“蚂蚁”和“螳螂”。 场中的人内心也在嘀咕: 这三人看起来官不官,民不民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他们押着白发老者走到燕王身前,喝令其跪下。 那老者稍一迟疑,被螳螂一脚揣在膝弯里面,低声呵斥道:“好好说话。” 老者听到螳螂的声音,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吃过了不少苦头,却仍然没有说话。 燕王打量了一下这个老者:“你是个阉人?” “是。”沉默了一阵,老者才说了一个字出来。 众人闻言后,一阵群情耸动。 只有皇族王室、皇亲国戚、勋贵重臣以及世家豪族,府里面才会用到阉人为奴。 面前这个被锁拿的老者,居然是个阉人,那么他背后,到底的到底是什么势力? 燕王眼光扫过人群,嘈杂纷乱的低声议论立刻变得安静。 “你谁家奴仆?姓甚名谁?”燕王又问道:“来宁州府,意欲为何?” “我叫文顺,是天元皇太后的贴身宦官。” 老者此言一出,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场中已经响起一片惊呼声。 天元皇太后,是前朝大周朝的最后一位皇太后。 她也是大随帝国先帝的女儿,如今的靖威皇帝的嫡亲姐姐! 大周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是大随先帝的外孙。 在他八岁的时候,把皇位禅让给了自己的外公,被封为周王。 一年之后,周王暴毙而亡。 天元皇太后,则是下落不明,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派胡言!” 宁州府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则是范刺史。 他拍案而起:“你这个阉人,危言耸听,冒充前朝皇族家奴,是何居心?” 文顺看了范刺史一眼,并不说话,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这时候,押着文顺,站在一旁的东院密探“黄牛”一扬手。 “当啷”一声,一面腰牌落在范刺史面前的桌上。 “范大人,你可以看一看,以你的资格,应该认得出真假。” 范刺史入仕为官,已经多年,前朝旧制也颇为了解。 他伸手拿起腰牌,仔细一看,神情瞬间大变。 众人一看他的脸色,立刻知道,这个老宦官所言非虚——他真是前朝的旧人! 而且正是天元皇太后的奴仆! 这把天龙宗的众人,也是在低声互相交流。 唐木一脸懵逼,向赵赢问道:“胖兄,什么天元皇太后?皇太后他老人家,不是这个名号啊?” 大随先帝,高祖文皇帝得位过程,其实不正。 虽然是走了禅让的流程,但是终究是夺了自己外孙的帝位。 知情者都是讳莫如深,朝中之人更是不愿多提。 天下到处都是东院眼线,谁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所以倒也不是唐木孤陋寡闻。 蜀中唐门,就没人认真给他讲过前朝历史。 至于什么前朝皇太后,关心得当然就更少了。 赵赢摇摇头,简单把事情来由,给唐木解释了几句。 旁边的天龙宗诸人,顿时也都恍然大悟。 之前大家分析悬空寺事件的时候,就提到了“闲亭会”的存在。 如此看来,闲亭会的背后,是前朝皇族的身影。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还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太后的贴身奴仆。 如今大随帝国文武之间不和,靖威帝当年是统兵大帅,与武将勋贵们关系深厚。 在他夺嫡的过程中,武将们的力挺,也是最后成功的关键因素。 因此在登基之后,皇帝自不自然的与武将勋贵们更为亲近。 五姓七望掌握着文官系统,却被皇帝到处掺沙子,整个官僚系统四面漏风,内里也颇有怨气。 所以说有世家大族,和有前朝皇族的闲亭会勾结,一点也不稀奇。 场中顿时嘤嘤嗡嗡地低声议论起来。 燕王看着下面,也并不着急说话表态,放任这些人私下交流。 又过了一阵,燕王才伸手以指节敲了敲桌面。 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诸位,先不要着急。” 燕王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家再听一听,这位文公公,来此有何意图?” 他转头向文顺道:“文公公,你虽然是个阉人,本王也敬你是条汉子。” “你愿意说的事情,你就尽管说。本王可以保证——说完之后,把你安全交回朝歌城,由陛下亲自定夺,如何处置。。” “如果你什么都不愿意说,那么也由得你。不过这样话,本王就把你交给东院的人。” “他们的手段,你是很清楚的,本王也就不多说了。” “你自己考虑,本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以示敬意。” 燕王朝押解文公公的三人挥挥手示意,要他们让文公公站起来。 文公公倒是个爽快人,看了燕王一眼:“你这个少年王爷,倒是不错。也没啥不可以说的。” 他大大方方道:“我是闲亭会的人。半年之前,中原有人来西域,他们找到闲亭会,说是有事情合作。具体要怎么合作,我并不清楚。” 半年之前? 林隽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那时候,不正好就是自己入天龙宗的时候么? 这时间上如此巧合,难道有什么玄机在内? 只听文公公又道:“两个月前,闲亭会收到中原方面的消息,派我来到宁州府中。” “我到了宁州府之后,有人前来接应,给我引见了宁州府的内应。” “哦?”燕王微微坐直身体:“这个宁州府中的内应,是何许人也?” 第465章 证据在哪里 文公公听燕王发问,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宁州府的一众官员们。 “你看什么看?” 白别驾拍案而起,指着文公公大骂:“你这个阉人,包藏祸心,蓄意挑拨我大随帝国的君臣关心,罪不容诛。” 他拱手向燕王道:“殿下明察,此人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忍听也不敢听的。下官请求燕王速速将此人明正典刑,就地正法,免得生出祸端。” “白大人,你着什么急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德也站了起来:“就算这姓文的阉人有罪,那查明他有什么企图,到底有没有同党,之后再做处置,不是更加妥当?” 陈德似笑非笑:“白大人如此着急,是不是” 看陈德的意思,就只差把“做贼心虚”、“杀人灭口”说出来了。 白别驾气势一窘,意识到了自己的行言举止不妥,于是连忙拱手道:“多谢陈博士提醒,是下官胸中气愤不过,处事太过操切了。” 他又转向燕王:“一切听凭燕王殿下处置。” 燕王微微一笑:“陈博士和白别驾,二位大人都请先安坐,本王自有主张。” 于是二人都坐下来,静等燕王处置。 燕王朝文顺点点头:“文公公,你只管大胆说,你在宁州府所见的,是何人?” 他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宁州府众官员:“本王自会保你平安。” “是。”文公公微微欠身,看向宁州府的官员们。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是王长史。” 此言一出,简直是耸人听闻。 朝廷的官员,居然和西域闲亭会的前朝余孽勾结! 燕王却并无情绪变化,只是看了王正忍一眼:“王长史,你怎么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长史镇定自若,站起身来,向燕王拱拱手:“诬陷一张嘴,自辩跑断腿。下官想问一下这位文公公——证据呢?” 林隽心道: 你这就算跑断腿了? 老子被关在天牢里面,还历经了两次三司会审,一次诏狱审案。 都全拜你们王家老爷子,领导的文官们所赐。 你现在也知道,要自辩是很麻烦的事情了? 他听到王长史的管家,和这位前朝天元皇太后的近身宦者文顺文公公,都指认了王长史。 结果这家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没有证据,就是抵死不承认。 你又能耐我何? 林隽又转头看向燕王: 这位曾杰师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喜怒之色,一直都很平静。 如果没有过硬的证据,他怎么会在这个公然的场合,突然发难呢? 就不怕打草惊蛇么? 燕王一定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这点可怜的智慧,只配当个啦啦队 再看看天龙宗其他同门,虽然也感到吃惊,不过却并没有多么激动。 这是朝廷的事情,自有燕王处理解决。 其他人,只需要静观其变就是了。 “文公公,你听到没有?” 燕王转向文顺:“王大人在问,你指认他,可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 文公公道:“请燕王下令,为我松绑。” 文顺被押进来的时候,被五花大绑,此刻依然手脚不得自由,故有此言。 燕王挥挥手:“给他松绑。” “且慢。”范刺史大喊一声,站起身来。 他向燕王拱拱手道:“殿下,此人包藏祸心,不可轻信啊。” 顿了一下又道:“解开他的束缚,如果有所图谋,恐生不测。请殿下三思。” “哦” 燕王似笑非笑,看着范刺史:“范大人,本王看着年少,做事恐怕不够沉稳。你是这意思吗?” “下官决计不干有此心思!” 范刺史接触到燕王目光中的冰寒之意,不自禁地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连忙为自己辩白道:“燕王殿下英明睿断,是下官多虑了。” “那你还站着干什么?” 燕王挥挥手:“还不赶紧坐下。” 范刺史不敢再说,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燕王朝东院的“黄牛”等三名暗探道:“给文公公松绑。” 他有意无意地扫了宁州府官员们一眼,口中说道:“难道在这里,天龙宗的弟子们在侧,还能有人敢意图不轨么?” 宁州府的官员们噤若寒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黄牛三人,给文公公松开了捆绑的绳索。 文公公又向燕王道:“王爷,我需要一把刀。” 这次宁州府的官员,再也无人出声干涉了——燕王您愿意怎么样,那就怎么办好了。 燕王不以为意,朝东院的三人道:“有没有刀?给文公公一把。” 代号“螳螂”的少年,随手一摸,手中就多了一柄短刀。 林隽和顾月影,以及赵赢、唐木,都在谷雨杀局的时候,见识过“螳螂”的身手,也知道其刀法入神。 见他摸出一柄短刀,倒也并不吃惊。 至于让这个老宦官拿着一柄短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座中使团一方,多为天龙宗弟子。 就算文公公有异动,以顾月影的境界修为,还怕拾夺他不下来? 而且有东院这三名暗探近距离在侧,虎视眈眈严密监视之下,文公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螳螂把短刀递给文公公,笑嘻嘻地问道:“可以么?” “可以。”文公公打量了一下,伸手接过短刀:“多谢。” 文公公短刀在握,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大为好奇,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文公公撩起裤腿,举刀在左大腿的内侧,划开了一道长约三寸的口子。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流淌得文公公满腿都是。 文公公却面不改色,似乎这条腿根本就不是他的一般。 他伸出两指,在大腿上划开的伤口里面,摸索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中,多了一根细小的竹管。 “这里面,有这位王大人,写给闲亭会的信函。” 文公公看向王正忍:“这就是证据。” 王长史闻言大惊,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色。 难道王正忍自己,不知道他的手书,在文顺的身上? 可林隽看他吃惊的样子,并不似作伪。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东院的暗探“蚂蚁”,从文公公手中接过竹管。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根竹管上面。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第466章 天妖现身 代号“蚂蚁”的东院暗探,轻轻揉搓了几下竹管,又拿起竹管,抖动了几下。 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落在了他的掌心。 蚂蚁将纸张双手捧着,送到了燕王案头。 燕王用手指拈起纸张,一边看,一边皱起了眉头。 全场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燕王的反应。 燕王看完之后,将纸张放在案桌上,犀利的目光扫过了宁州府的官员们。 宁州府的官员,全都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燕王的手指头,有节奏地“笃笃”在案桌上轻轻敲击。 敲击声传入耳中,有胆子小的官员,吓得竟然是哆嗦了一下。 很多人都是满头大汗,心中诚惶诚恐。 本来大家只是来给燕王接风,谁特么的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与此事没有关联的人,默默地在心中祷告,千万不要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才是。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祸延凡人。 今天晚上在夜宴之中,无意中得知了豪门大族与前朝皇族的疑似勾结,还有什么闲亭会,背后还有魔族和妖族的身影若隐若现 尼玛不会被灭口? 参加夜宴的宁州府官员人心惶惶,都是心惊胆战。 倒是被指控的王长史,反而看上去安之若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在自斟自饮。 “范刺史。”燕王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说话:“请你过来一下。” 范刺史不知道燕王的意图,众目睽睽之下,又不便再去和王长史对眼色,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燕王的桌前。 燕王把纸张用手指拈起来,递给范刺史:“范大人,你看一看。” 范刺史接过纸张,一看之下,顿时大感震惊,瞬间汗流浃背。 “我跟宁州府的诸位,都不怎么熟悉。” 燕王慢条斯理地说道:“范大人,你是宁州府府的最高长官,对自己的属下,应该是了若指掌。” 说着他指了指范刺史手中的纸张:“这一笔字到底是谁所写,你应该能看出来的对?” “是”范刺史连连点头:“下官当然识得。” “不过,这不是一张白纸吗?”话音刚落,范刺史突然把纸张塞入口中,费力地拼命下咽,准备咽入腹中。 场中一片哗然。 没有人想到,范刺史居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当众毁灭证据,这可是重罪! “姓范的,你想干什么!?” 陈德拍案而起,指着范刺史大声呵斥。 范刺史却不理他,瞪着燕王,双手扶住自己的脖子,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 燕王见范刺史吞下纸张,却并不震怒或者吃惊。 范刺史的反应,好像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燕王抬起手来,他的两指之间,还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我这里,还有一封信。” 燕王微微一笑:“不过这封,却是你范大人,写给闲亭会的。” 范刺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的东院暗探“蚂蚁”和“螳螂”一把按倒在地。 接着“黄牛”走上前去,捏住范刺史的下颌轻轻一抖。 范刺史口中一松,嘴巴张开,却再也合不上了。 “黄牛”伸出两指,进范刺史口中掏了一阵,然后夹着一张满是血污的纸片出来。 范刺史口中鲜血崩流,一脸怒容地呜呜有声,却听不清楚和说的什么。 “黄牛”把从范刺史口中掏出的纸张,放回到了燕王的桌面上。 这几下兔起鹘落,惊心动魄,让一众宁州府官员看得目瞪口呆,傻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王大人,范大人,这种纸张,你们不知道是天蚕丝制成的么?” 说话的是文公公:“怎么会想到用这么蠢笨的办法,来毁灭证据呢?” “范大人!”王长史的眼中,如要喷出火来:“你为什么背着我,给闲亭会写信?你意欲何为?” 范刺史口中呜呜有声,额上青筋暴起,却说不清楚话来。 燕王拍案而起:“范、王二人,与闲亭会勾结,图谋不轨,立刻拿下。” 他大喝一声:“来人啊,将二人都绑了。” 燕王喊完之后,却并没有看到有人进来。 众人都是莫名其妙。 这时候,坐在宁州府一众官员中,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官员,却站起身来:“燕王殿下,不用喊了。”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不会有人进来了。” 燕王皱起眉头,打量了此人一下:“你是何人?” 中年官员只是微笑,却并不说话。 陈德向燕王道:“殿下,此人是宁州府的司马,名叫高升。” “陈博士你说错了。”宁州府司马摇摇头:“我不是高升。” 说着眼中寒光闪动,发出一声长啸。 长啸声中,这人身形突然拔高了数寸,脸上的肌肤寸寸碎裂,露出了真容。 他身上妖气弥漫,气势极其强大,显然是一个高品阶的妖族。 “我的名字,叫做秦远江。” 妖族人环顾周围:“我是罗刹国四大护法之一,先天妖身,请指教。” 这下轮到了使团方面的人傻了眼,一个如此强大的妖族人潜入了内部,还在夜宴上大吃大喝,居然没有任何人察觉! 连赵赢这样对妖魔气息极其敏感的人,都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说明了这个妖族人的隐藏气息的能力极强。 可想而知,其修为和境界,极为恐怖强大,很大概率,会是一个上三境的妖族修行者。 天龙宗诸人都是经过了血战洗礼的,即使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倒是也不惊慌,而是默默地都开始调戏运气,保持高度的警惕,准备随时出手。 “秦兄,你疯了么?” 王长史急得大声道:“在这里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妖气,被中原修行者感知到了,那就糟糕了!” “那又怎么样?”秦远江毫不在意:“我今日已经探查过了,宁州府百里内,并没有上三境的人族修行者存在。” “你和姓范的,被他们耍了。”秦远江看向王正忍:“你们的写信的纸,根本就不是什么天蚕丝所制。” 说着他又看向文顺公公:“你是在配合东院的人在演戏?” 秦远江“啧啧啧”几声:“演得还蛮像的,把这些蠢货都骗到了。” “不过无所谓了。” 秦远江哈哈大笑一声,突然把脸一沉:“反正今夜,你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第467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个天妖身,名叫秦远江的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对面一眼,连连摇头:“没有上三境的美味猎物。” 秦远江的脸色显得很遗憾,他长长地仰天叹了一口气:“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众人之中,唐木的性情最为暴躁刚烈,一看这妖人的样子,当即按捺不住,一跃而起,就向秦远江飞扑了过去。 他知道对方很厉害,所以也就毫无保留,一出手就尽了全力。 经过数次的血战磨砺,唐木不但修为有了很大提高,与人对战的经验积累下来,也丰富了不少。 唐木口中厉啸,人在半途,就已经完成了禺狨变身。 他的双拳上泛着金色光芒,显然是用上了韦陀神拳。 “不错啊!” 见到唐木如此凶悍地扑过来,秦远江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好整以暇地点点头:“这韦陀神拳,已经有了些火候,得有五品大圆满了。” 说话的当口,唐木化身的巨猿,已经到了秦远江身边。 唐木本身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堪称修行武夫一途的璞玉。 他学会了韦陀神拳之后,更是能够发挥出本来实力的上限水准。 实战之中,唐木也曾经以韦陀神拳,与号称“八绝神僧”的空无正面硬撼过。 虽然不敌,但是也增长了对战高品修行者的经验。 空无可是被称作“禅、武、符、剑”和“琴棋书画”的八绝神人,即使当时不在自己的巅峰状态,但是实力也不可小视。 “韦陀神拳”本就是佛门技法,空无当然是信手拈来。 从塔兰寺的枯井之底破阵而出的时候,空无也用了“韦陀神拳”,来对上唐木的“韦陀神拳”。 唐木因此受到了重创。 但是他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只要不死,活过来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而且亲自感受了更高层次的“韦陀神拳”,他对这门拳法的感悟,又深了一个层次。 此时他用出此拳,声势大作,双拳上金光灿烂,颇有威势。 但是他所面对的秦远江,却是上三境的妖族修行者。 天龙宗众人的心中,都很没底,不知道会是如何的效果。 秦远江不闪不避,面上带笑,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是朝着唐木吹了一口气。 这口气带着妖异的色彩,直接刮到唐木的面门。 唐木声势浩大的攻击,瞬间为之一顿! 他的头脑之中,立即天旋地转,感到一阵眩晕。 秦远江明明可以避开唐木的双拳,但是他却一动不动,任由唐木打中自己。 唐木击中秦远江之后,双拳如被电击,浑身颤抖。 他的巨猿之体立刻就不能再维持住,一下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秦远江轻轻伸出一指,点在唐木的腰上。 唐木一下翻身栽倒。 秦远江伸腿,就要朝唐木的头颅踢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唐木在我身边一尺之地。” 唐木身影一晃,从虚空中一下消失,出现在林隽的身边一尺之地。 发出这一声喊的,正是林隽。 他见唐木情势危急,已经无法出手相救,灵机一动之下,立即用上了“言出法随”之技,将唐木唤到了自己的身边。 林隽扶着唐木,只见他脸色苍白,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口角正有一股鲜血,在向外溢出。 只是一个照面之间,唐木就遭到了如此重创。 这个妖族高品修行者秦远江,实力修为让人大感震惊。 此时天龙宗的众人,都全都站了起来。 张自淳疾步上前,走到唐木和林隽旁边,掏出一枚丹药,喂入了唐木口中。 唐木吞下丹药之后,气息才舒缓了过来,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一点。 刚才被秦远江点中一指之后,他浑身的气血顿时如被冰封,几乎要凝固了一般。 唐木缓过气来,向诸位天龙宗同门哑声道:“大家小心些,此人非同寻常的厉害。” 东院的三名暗探闻言,则是后退几步,护住了燕王。 这边秦远江见唐木凭空在自己面前消失,面露诧异之色,看着林隽道:“少年,你刚才用的,难道是‘言出法随’之技?” 林隽此时全神戒备,充满了警惕,也不出声回答。 此时王正忍站到了秦远江身边,向他说道:“秦兄,事情已经暴露,不要再多说了,赶紧动手,将此地的人全部解决。” “你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 秦远江摇摇头叹息道:“怎么如此蠢笨,还会被人戏弄?你自己交给文顺的信,虽然纸张轻薄,可那是天蚕丝所制么?天蚕丝,是那么好找的么?” “纸张是族叔那边提供的。” 王正忍辩解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天蚕丝所制?”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蠢人合作。” 秦远江一脸的憎恶表情,瞥了宁州府的官员们一眼:“怪不得中原的人族,会被魔族人打得连手都还不了。” “一群蠢猪!” 秦远江如此说话,王正忍等人,却涨红了脸,不敢回嘴。 你倒是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提醒一下? 现在事后来房马后炮,谁特么的不会? 秦远江看向天龙宗诸人:“用天蚕丝伪造书信,是你们干的?也算是聪明人了。” 天龙宗的人,没有人回答他。 林隽看了赵赢一眼。 赵赢微微颔首,低声道:“书信用的天蚕丝纸张,是陈良师兄提供的,冒充的笔迹,则是陈德博士的大作。” “刚刚你不在此地,我们轮流出去做的。” 林隽这才恍然大悟。 单论肉身之力,唐木是在场之人中,堪称最强者。 结果只是一个照面,就被秦远江碾压。 就算在场的所有人联手,恐怕也并非对方的对手。 大家层级差得太多,不是靠堆人数和拼命就能应对的。 秦远江向前走了两步:“你们中间,还有没有,更能打一点的?” 他微微一笑:“如果没有,一起上,也是可以的。” 天龙宗诸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束手无策。 顾月影脸色严峻,走上了一步。 她身后的“破军”神剑,发出了隐隐的剑鸣之声。 “哦。是一名四品剑修?” 秦远江饶有兴致地看向顾月影:“怎么?在场这么多的男人,结果最能打的,难道是一个女子么?” 第468章 参见小师叔 众人闻言,都是大感羞愧。 林隽、陈德、唐木、赵赢、张自淳、陈良、赵晋,再加上东院的三名暗探“黄牛”、“蚂蚁”和“螳螂”,十名男子在场(还不算保护对象燕王曾杰,也是天龙宗弟子。) 结果准备出场应战的,居然是女弟子顾月影。 不过实事求是地说,在场诸人,即战力最强的,也的确是顾月影了。 如果林远没有因为酒醉退场,当然是以林远为最强。 可惜他不在这里。 林隽心中有些疑惑和担忧: 为何此地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大哥却没有进来呢? 以他对大哥林远酒量的了解,刚刚饮下的那些酒,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林隽隐隐觉得,大哥林远的离场,酒醉不过是个表面借口,他似乎是有意为之的。 林远刻意离开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顾月影走了两步,突然脸色一变,回头看向天龙宗的一众同门:“你们运转气息试一试。” 众人闻言,都连忙运转气息。 这一试之下,除了林隽之外,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 他们发现,自己的灵力如同被寒冰封住,流动的速度变得及其缓慢,哪里还能与人动手? “这个人释放了寒冰妖气,侵蚀了我等的灵脉!” 张自淳见机最快,立即发现了端倪。 他从怀中掏出丹药,一一向同门们分发。 众人赶紧把丹药吞了下去,入腹之后,一股暖意缓缓升起,灵脉的冰封迹象才有所缓解。 只有林隽,没有服食丹药。 因为他运转气息,发现一切如常,自己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这边秦远江哈哈大笑,转头向王正忍道:“王大人,现在你清楚了?为什么我不着急出手,还要和你废话半天?” 王正忍脸色尴尬,嘴上却道:“秦兄神机妙算,非小弟所能虑及,佩服佩服。” 秦远江收起笑意,沉下脸来:“正所谓‘兵不厌诈’,虽然收拾这些蝼蚁,也不见得多难,但是好能少些麻烦的手脚,总是好的。” 此时林隽别无选择,踏前几步,挡在顾月影身前,眼神灼灼地看着秦远江。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卷来,然后又消失无踪。 林隽慌忙运转了一下气息。 还好,身体里面的情况,还是没有什么影响。 这一来,轮到秦远江大吃一惊了。 刚才他又暗自以阴寒妖气,攻击了林隽,结果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和反应。 他一脸疑惑之色,上下地打量林隽:“你的修为,明明还是个下三境,为何会不受影响?” 我练过如来神掌,难道也要告诉你么? 林隽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他心里明白: 之所以自己不受任何影响,因为他的灵脉,都是别人替他开凿出来的! 他双腿中的两条灵脉,由龙虎山掌门张九六开出来的。 张九六虽然只是二品境界,但是他为林隽开凿灵脉的时候,却是用上了龙虎山的镇山之宝的! 而他上半身的六道灵脉,是天龙北宗掌门卿北溪开凿的; 另外的一道剑脉,则是由天龙南宗掌门叶仁清所开。 两位掌门,都是大宗师境界! 看着大惑不解的秦远江,林隽也懒得跟他解释。 林隽从背上解下剑匣,从里面取出了黑铁长剑,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秦远江实际的境界,已经到了三品上阶,无限接近大圆满层级,所以一直觉得,要拿下眼前这些人,不过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现在林隽的反应,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和判断,不由得也对眼前这个古怪的少年,有了一些重视。 不过以上三境对下三境,中间隔着两个大层级的鸿沟,怎么打,都还是碾压之局。 秦远江只是收起了轻视之心,准备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眼前这个障碍,好放心处理后面的事情。 他看着林隽:“少年,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古怪,但是你绝不是我一招之敌。” 顿了一顿,秦远江又道:“你的天资很奇怪,如果放弃抵抗,拜我为师,我可饶你不死。” 一听秦远江这么说,林隽不禁愣了一下: 我尼玛是自带招师傅的体质么? 怎么一遇到个高段位的修行者,就想收我为徒? 不过,这个秦远江,应该是其中品级最低的一个了? 他摇摇头道:“你不配。” “我不配?”秦远江怒极反笑:“我乃上三境之修,我如不配,那还有何人配得上?” “你看我行不行?” 秦远江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一个老和尚。 他再仔细一看,这个老和尚,其实并不是和尚,因为他的头上,并没有戒疤。 这个光头老者,身形高大,须眉皆白,长方脸,一对眼睛灼灼有神。 他一身粗布衣衫,风尘仆仆的样子,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 林隽心中暗暗埋汰: 师傅啊师傅,您老人家好歹也是一代宗师。 能不能每次出场,都这么不注意形象 不过也难怪了,逼格越高的巨佬,就越不觉得个人外在形象有什么。 比如富甲天下的老马,还不是经常白汗衫加人字拖,出现在非正式的公众场合 那么多人,也忍不住要扑上去叫爸爸 秦远江一见此人,一下紧张起来。 这个老者身上,一点修行者的气机都没有,但是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强烈压迫感。 老者看了看身后的天龙宗诸位弟子,点点头道:“好了,你们的灵脉,都恢复如常了。” 天龙宗弟子们于是又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气,果然再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觉! 张自淳和陈良急走了两步,来到老者的身前,跪下磕头:“拜见卿天宗,拜见师祖。” 没错,这位老者,就是天龙北宗的掌门,写出《北溪全经》的一代大宗师——卿北溪! 磕头行礼之后,陈良更是搬了一把椅子,请卿北溪坐下。 秦远江目瞪口呆,看着卿北溪,难以置信地问道:“您老人家,是天龙北宗的掌门卿天宗?” 卿北溪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可不就是我这个糟老头子。” 他指指林隽,向秦远江道:“他是我的徒弟,怎么?我配不配收他为徒?” 秦远江张口结舌,一时无言以对。 而天龙宗其他弟子,除了顾月影之外,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则是面面相觑,他们一起走到林隽跟前,鞠躬行礼,口中喊道:“参见小师叔。” 第469章 单挑 卿北溪出现之后,场中的气氛一下就变得极其轻松。 他说出林隽就是自己的徒弟之后,先是一片哗然,然后天龙宗的弟子们,不得不按照门规上前参拜。 大家之前都还是师兄弟,现在分分钟林隽就变成小师叔了 这个心理落差,也委实有点太大了。 一听到卿北溪自己揭破身份,顾月影一下就明白了,为何林隽会有如此逆天的变化。 她曾经在长明祠中,还和卿北溪同桌吃饭。 当时顾月影隐隐已经感觉到了,这位老药师绝非常人。 但是卿北溪神华内敛,又不怎么修边幅,甚至还有点邋遢。 她哪里想得到,面前这个老吃货,会是北宗的掌门? 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一身的烟火之气。 其他人则是极为震惊,扭扭捏捏地行礼拜见小师叔。 林隽自己也有些不适用,连忙躬身还礼:“不必了,不必了” 他的脑子里面也有些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众人行礼完毕,又各归本座,一时之间神态各异,心思百种。 在场的每个人的心理活动,都不尽相同。 顾月影:这个家伙当了师叔,以后怕是不方便给他脸色看了。这样的好事情,回到朝歌城,应该请客吃饭,勇摆八桌才对的。 曾杰:陛下安排我去天龙宗进修,宗门安排和文商同寝,深意所在,我还是领悟得不够啊。原本以为只是和秦国公军界那边亲近,原来陛下和宗门的考虑,远比我想的还要深远。 帝王心术,真是深不可测。 赵赢:老林这家伙藏得有点深啊,居然让我都没有看出来。 唐木:回头问问老林,当了师叔,应该传点像模像样的武夫类修行功法给我。 赵晋:原来我是拜在了师叔的手下,那不但不丢人,还应该是种荣幸才对。也不知道,他对那些图册是不是满意呢? 张自淳:我还救过这位师叔,岂不是为我们北宗立下了大功? 陈良:天蚕宝甲,真是幸得明主。北宗儒道凋零,以后要在这位师叔手中,发扬光大了!有这么好的师叔,以后我要躲在诗词方面,向师叔请益啊。 连东院的三名暗探,也不自禁地互相看了看,心中均是暗道: 卫公擅长用人之道,果真是名不虚传,连天龙宗的小师叔,都进了我们东院 过了最惊诧的一瞬,众人此时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卿北溪很随和,看上去毫无天下第一大宗门的掌门大宗师架子。 但是他的名头如此响亮,天龙宗的弟子们在其面前,很自觉地保持着恭谨态度。 南宗的卧龙凤雏和北宗的盖世双谐,都在互相挤眉弄眼,脸上全是笑意。 刚刚因为上三境妖修秦远江带来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上三境? 算个屁呀! 秦远江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局面,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宁州府的一众官员,也是在窃窃私语,盯着卿北溪,一脸的崇敬之色。 卿北溪之所以名满天下,除了一本《北溪全经》,让更多寒门子弟和小宗门的修行者大受裨益之外,还因为他医道通神,活人无数。 只有宁州府的三位主官,范刺史,王长史和白别驾,互相看了看之后,都是面如死灰。 团灭对方的计划,随着卿北溪的出现,已经完全执行不下去了。 卿北溪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随手一摸,手中多了一支烟杆。 林隽殷勤地上前,手中晃了一下,激发了一枚火符,将烟叶点燃。 卿北溪抽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烟气,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秦远江:“妖族的小娃子,我看你修行到现在的境界,也不容易。怎么样?你是现在赔礼道歉然后滚蛋,还是想留下来吃牢饭?” 秦远江看着也是四十左右的人了,在卿北溪口中,还是个“小娃子”。 众人闻言不禁都在偷笑。 不过以卿北溪的年龄和资历、地位、境界而言,这一声“小娃子”,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卿天宗神功盖世,晚辈自然远远不及。” 秦远江见对方给自己台阶下,口气却还是有所不甘:“不过嘛,天宗自己厉害,您的这帮徒子徒孙们,修为却也平平。” 他梗着脖子又道:“天宗您自己不出手,晚辈要走,想来此地也无人可以把我留下来。” “小娃子口气大得很呐!” 卿北溪又喷出一口烟雾:“想拿言语挤兑住老夫。” “也罢。”卿北溪抬手指了指林隽:“老夫的确是不方便对你出手,就让我这关门弟子,和你过两招。” “您的这位关门弟子,境界连六品都不到。” 秦远江瞥了林隽一眼:“要是晚辈失手伤着了他” “你俩单打独斗,谁赢谁输各凭本事。” 卿北溪神情很淡定:“你打赢了,就放你走。你输了,就留下来吃牢饭。” “现在赔礼道歉,还来得及的。” 秦远江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会打不赢林隽。 就算对方是卿北溪的关门弟子,顶天了也是个七品,即使有宝物傍身,本身修为有限,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凭什么要赔礼道歉? 以后还要不要在修行界混了? 他心中有了主意,当下拱拱手道:“那就按天宗所说的,晚辈愿与这位林公子切磋切磋。” 说着一脸的傲气:“不光是林公子,只要卿天宗您老人家不动手,其他人要一起上,也不是不可以。” “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 林隽往前站了两步,大声道:“我就和你单打独斗,免得说我们欺负你。” 秦远江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心中暗自恼怒: 姓林的小子,你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林隽回头看看卿北溪,投去问询的目光。 卿北溪下巴一抬:“你还傻愣着干什么?上去揍这小王八蛋呀!” 林隽拱拱手:“弟子谨遵师命。” 说着挽起衣袖,握紧双拳,运转起体内的灵力来。 在夜宴开始之前,卿北溪刚好到了燕军大营,林隽单独去见了他好一阵,然后才返回到宴会之中。 天龙宗的弟子们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只是他们很好奇的是: 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卿北溪能教到林隽什么,放心大胆地让一个七品弟子,去和上三境的妖族单挑? 林隽大喝一声,朝秦远江冲了过去。 第470章 抄家伙上 卿北溪把林隽叫出去的那点时间里面,并没有教他任何东西。 他只是把林隽的灵脉,又疏导了一遍。 这么一来,林隽的灵脉变得强大了数倍,承载能力和流转速度,都相应有了极大的提高。 虽然如此,他还是只是七品而已。 但是! 他已经试过,可以圆转如意地使用,他气海里面玄武珠蜕中的灵气。 而不会冷得全身发僵,牙齿打抖,气血几乎要凝固一般。 相当于太阳能充电战士,挂上了玄武灵气的储能电池。 林隽朝秦远江冲过去,自然是运转的《神行百变》功法。 他的身影,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从众人面前一掠而过。 卧龙凤雏在轻声交谈。 唐木:胖兄,和上三境单挑,老林会不会被对方打得很惨? 赵赢:被打得很惨的是你,绝不会是老林。 唐木:你这么说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啊,对方可至少是三品也!说不定还不止 赵赢:那又怎么样?大宗师面前,三品也是一坨屎。 唐木:可是卿师祖说了,他绝不会出手的。 赵赢:他需要出手么? 唐木恍然大悟,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两人轻声的交谈,被其他天龙宗的弟子,也听到了耳朵里面。 顾月影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 林隽放下了手中黑铁重剑,已经空手冲到了秦远江的面前。 既然对方没有使用兵器,那说好了不欺负人,自己自然也是空手。 虽然林隽的境界不过是七品,但是秦远江却严阵以待。 林隽身法虽快,秦远江眼中对他的身形规矩,却是一目了然。 两人相距堪堪三尺的时候,秦远江张口一喷,一股带着异香的烟气朝着林隽扑面而来。 刚刚唐木就是被这么一口烟喷到脸上,立刻失去了作战能力,禺狨变身瞬间消退,差点就被秦远江给当场打死。 秦远江口中喷出的烟气,刚刚一出口,就如飞灰一般,瞬间消散。 众人看到都是一愣。 看了一眼正在优哉游哉瞅着烟斗的卿北溪,张自淳低声向同门们解释道:“卿师祖的烟叶之气,能够克制那妖族人吐出的烟气。”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唐木看了看赵赢,竖起了大拇指。 场中的秦远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口烟气,居然会出口即散,顿时呆了一下。 林隽的拳头,到了他的面门前。 也不见秦远江腿脚有何动作,身子就凭空移开一尺,避开了林隽的拳头。 然后他身影一晃,又在瞬间拉近了和林隽之间的距离,一指点在了林隽的胳膊上。 秦远江不是笨人,他知道要是真的把林隽打死或者打残了,卿北溪岂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只是想让林隽失去战斗能力,自己可以硬气地走出去。 能在一位大宗师面前全身而退,那也是足够拉风足够屌的了。 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他这一指头戳中林隽的胳膊,却如中朽木,没有给林隽带来任何的伤害和影响。 秦远江哪里知道,林隽身上,还穿戴了天蚕宝甲这种东西。 在他一愣神之际,已经被林隽抓住了手指。 瞬息之间,林隽就合身而上,缠住了秦远江。 他就像一块牛皮膏药一般,紧紧贴在秦远江的身上,以断头台的技法,牢牢地锁住了秦远江。 林隽动手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 自己的境界档次,和对方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硬怼的胜算,必然是不大的。 但是,对方虽然是上三境,大概率是三品修为,但是并不是三品武夫啊。 武夫对其他体系的修行者,最大的威胁和伤害,就是来自于近战。 所以,他一定要缠住对方近战,不给秦远江拉开距离的机会。 秦远江不管怎么重视林隽,始终有“对方只是个区区七品”的先入为主之念,实际上都会有所轻视。 林隽现在用到的断头台锁技,来自于自己前世的格斗经验。 曾经身为格斗之王的他,用起这些技法,自然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秦远江这辈子都没见识过,这种毫无节操的打法。 旁边所有的观众,也是呆若木鸡,瞠目结舌。 这看起来像是街头泼皮厮打的架势,居然出自两位修行者? 天龙宗的弟子们偷偷瞥向卿北溪——这种胡闹的打法,难道是来自于天宗他老人家亲自传授。 卿北溪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毫无情绪波动。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对林隽的应对,没有半点的羞耻感。 能打赢就行,低了这么多的层级,你还要人家林隽怎么样? 被林隽锁住之后,一时之间有点乱了方寸。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 林隽只觉得自己锁住的秦远江躯体,一下变得滑不留手,无处着力。 这个妖族人,居然能改变自己的身体状态。 林隽猝不及防之下,被秦远江挣脱了出去。 秦远江一下后退了好几步远,瞪着林隽:“无耻之极!” “无耻?” 林隽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打架又不是请客吃饭,难道还要讲什么文明礼貌?” 天龙宗弟子们对他的话,报以热烈的掌声。 秦远江脸上有些挂不住,看向卿北溪道:“卿天宗,天龙宗的高徒,就是这个样子?和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 “小娃子,你打赢了他再说。” 卿北溪笑嘻嘻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你一个妖族人都不懂?” 妖族和魔族,因为地处修行资源贫瘠之地,历来惯行的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秦远江稍稍定了定神,仔细想来,林隽刚才的所做所为,倒也没什么好苛责的。 是自己被搞得有点心态失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是晚辈失言了。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晚辈下狠手了。” 说完之后,秦远江的右手之中,多了一柄长枪,长枪的枪头宛然是一个蛇头的模样,还在吐着蛇信。 而其左手,则持着一面盾牌,盾牌上铭文闪动,却是一面龟壳。 “玄武圣枪神盾!” 就在众人愕然的时候,卿北溪一语点破:“玄武神兽,蛇头龟身,原来你这小娃子,修行的是玄武系的冰寒功法。” 林隽见对方抄家伙了,当即也是一张手掌。 玄铁重剑如被无形之力牵引,飞到了林隽手中。 众人屏息凝神,静待两人对决。 第471章 贪狼现世 “先等一等。” 如此剑拔弩张、气氛绷得十足的当口,居然有人不合时宜地开口说话,阻止了林隽和秦远江即将天雷撞到地火的战局。 说话的是卿北溪:“且慢动手。” 他老人家是大宗师,拳头最硬,说话谁也不能不听。 跃跃欲试的林隽和秦远江,都只能收起了自己的气势。 林隽回头看了卿北溪一眼: 难道师傅还要临时抱佛脚,再传点什么东西给我,以保证胜利? 或者,担心我打不过对方,不让打了? 秦远江心中也在暗自吐槽: 虽然你老是大宗师,这样随便喊停,是不是也有点煞风景了? 不过只要你不亲自出手,怎么都行。 众人都看向卿北溪。 卿北溪悠然自得地喷出一口烟气:“这里地方太小,出去打。” 林隽和秦远江对视一眼,均觉尴尬。 两人都是热血上头,没有想过,他们真要在这里打起来,还不把这棚子都给拆了? 秦远江看了林隽一眼,一偏头,提枪携盾,当先朝门外走去。 林隽把剑扛在肩上,也跟着向外走去。 燕王扫了宁州府的众官一眼,向“黄牛”、“蚂蚁”和“螳螂”三名东院的暗探交待道:“你们三人留在此地,看守这些宁州府的官员,稍后本王再做处置。” “如果有人敢私自擅离,格杀勿论。” 东院的三名暗探拱手接令。 燕王站起身来,向夜宴大棚的门外走去。 开什么玩笑? 林隽大战上三境妖族,这种大场面怎么可以错过? 燕王打头,跟着使团方面的其他人也是纷纷起身,都朝门外走去。 只有张自淳和陈良二人,规规矩矩地垂手恭立,等候卿北溪的指示。 师祖都还在这里,他两人就算心里再痒痒,也不敢轻动。 卿北溪将烟斗在脚底叩了叩,抖落里面的烟叶残渣,然后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他转头向张自淳和陈良道:“走,一起出去看看热闹。” 说着也向外面走去。 张自淳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师祖身后。 陈良则是一只手提起椅子,跟在张自淳的身后一起往外面走。 两人一边走,陈良一边问:“大师兄,外面也不宽敞呀,进来的时候,看到到处都是帐篷。” “陈师弟,你别这么多废话好吗?” 张自淳小声呵斥道:“师祖他老人家说让出去打,那必然是有原因的,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陈良于是闭上了嘴巴,不再言声。 等他们两人走出大棚之后,一看眼前的场景,都是吃了一惊。 现在大棚外面,是一大片空地。 而空地上正在对峙的,也不是林隽和秦远江。 而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麻衣少年,面对着三名膀大腰圆的妖族。 麻衣少年,正是没有参加夜宴的宋兵。 而三名妖族人,此时已经激发了妖族之身,个个都是青面獠牙,面目狰狞。 林隽则是扛着黑铁重剑,稍稍站在宋兵身后。 秦远江也站在三名妖族人后面一点,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对面天龙宗的这哥俩。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卫士呢? 那些帐篷呢? 张自淳和陈良面面相觑(当然张自淳的视线投向的,是未知的方向),不明所以。 不过张自淳还是比陈良更镇定一些,他很快回过神来:“先别管这么多,把椅子放下,请师祖他老人家安坐。” “哦。”陈良一听,连忙来到卿北溪身边,放下椅子:“师祖,请坐。” 卿北溪满意地点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 只听秦远江向林隽道:“怎么样?让他们先打过,还是大家一起动手?” 看样子,是大家出来之前,宋兵就跟对方的三名妖修杠上了。 正要动手,结果呼啦啦地涌了一大群人出来,搞得现在场面混乱起来。 林隽没有回答秦远江,而是向宋兵道:“宋师兄,你怎么说?” 宋兵刚才不在棚里,显然不知道,林隽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小师叔。 他一听林隽问话,马上道:“我先来!如果大家一起动手,怎么算账?” 林隽闻言愣了一下,旋即会意过来。 尼玛让宋师兄出手,是要给钱的! 而且这钱,还得自己出! 他无奈地点点头:“行,宋师兄你要先出手,那小弟就稍后。” 宋兵看了对面一眼:“后面出来的这个妖修,我多半打不过,我不会跟他动手啊。另外三个,都算我头上。” 大哥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精打细算的,你怎么不去当账房先生呢? 真是活该你发财。 只听秦远江大声向宋兵道:“你不用说,我也不会和他们三人,一起跟你打。以众凌寡,本人一向不屑为之。” 他走上几步,看着对面众人,傲然昂首道:“天龙宗宁折,昔年一剑独行天下。英风犹在,让人思之不胜神往。某虽不才,愿效先贤。” “卿天宗当然不屑与我这后辈放对,至于其他各位,我还是这句话:大家不妨一起上。” 卧槽,原来这位妖族强者,居然还是宁折小师叔的迷弟。 不过看年龄,他们应该差不多是同一辈的才对。 难道又是一个,被小师叔打服过的家伙? 不过他还是很机灵的,知道先拿话挤兑住师傅,免得被打脸 “小娃子,赶紧退回去。” 卿北溪朝秦远江摆摆手:“别挡着人家。” 不管秦远江心里多么不爽,在卿北溪面前,他也毫无办法,只好退了回去。 现在场中对峙的,就剩下了宋兵和三名妖修。 三名妖修面貌长得奇丑,但是居然丑得很一致,一看就知道是三兄弟。 中间的妖修向宋兵道:“小子,我们三人,乃是” 还没等他说完,宋兵一伸手:“废话少说,我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反正在我眼里,敌人都是一个样子。” 林隽暗自点头: 对,是差不多,在你宋兵的眼里,他们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那就不废话了。” 中间的妖修左右看看自己的两位兄弟:“动手!” 三人都是朝天发出一阵利啸,传入耳中,让人心惊胆颤。 宋兵却不为所动,眼神一闪之下,背后长剑自动出鞘。 沉寂多年之后,“贪狼”神剑,再现人间! 第472章 三剑斩妖 “贪狼”神剑,最擅搏命刺杀,杀伐之气极重。 三十七年之前,上一任剑主,曾以二品之境,刺杀魔皇,还让其受到重创,可见其杀意之强。 一道红影闪现,如同一抹鲜血泼洒在虚空之中。 三十七年之后,贪狼重现人间。 三名妖修,都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兵刃。 这三人虽然是兄弟,丑得都是一个德性,但是所用兵刃却各不相同。 中间的老大,用的是一口长剑,左边的则手持两把大锤,右边之人则是亮出了一把大刀。 红色的贪狼神剑,快得令人几乎看不清形状,就到了三名妖修面前。 凌厉的剑意,扑面而来。 三名妖修,都是下意识地将兵刃架在面前一挡。 这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红光大盛,旋即消失。 众人定睛一看,贪狼神剑又回到了宋兵背后的剑鞘之中。 这就完了? 用剑的妖修老大,从头顶开始,一路向下有了状况。 他身体正中间的位置,额头上、眉间,鼻子、嘴唇,脖颈、胸腹,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线。 妖修老大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断做两截。 红色的血线突然爆裂,喷出一阵血雾。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定什么。 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身体晃了一晃,以血线为中心,一下分裂开来,从左右两边倒下。 宋兵的一剑,将他从中间劈开,斩为了两段。 妖修老大的身体,左右各有一片,倒在他的两个兄弟面前。 贪狼的一剑之威,竟然有如斯威力。 杀伤力之强大,令人叹为观止。 全场的人都一片安静。 持刀和双锤的妖修老二、老三对视一眼,双目中都是恐惧和愤怒之意。 妖族人的肉身,虽不及魔族强悍,但却远在人族之上。 但是却连贪狼一剑都抵挡不住,一个照面之下,就被连人带剑,斩为了两片! 林隽看得也是有些骇然,同时心中又有些暗自欢喜: 这笔银子,花得还是很值,性价比挺高的 唐木凑近赵赢,轻声问道:“胖兄,为何宋师兄不一鼓作气,刚才一剑就把那三个妖人都收拾了啊。” 他挠挠头,有些疑惑不解:“看那一剑之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下,并非难以办到。现在对方有了戒备,可就要困难多了。” “的确是有些不合常理。” 赵赢脸上,也是有些费解的表情:“出剑收剑,再次出剑,又要重新聚气提势,宋师兄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了啊。” “不过”赵赢抚摩着自己肥厚的下巴:“他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 侥幸生还的妖修两兄弟,却没有退却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们向天长啸,七孔中都开始流出血来。 两人的身躯中如爆豆一般噼噼啪啪乱响,身上的衣衫寸寸碎裂,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脸上条条的血管和青筋凸起,龇牙咧嘴的表情中,嘴角伸出了两颗明晃晃的獠牙,还在不断变长。 同时两名妖修的皮肤上,长出了如刷子一般的硬黑毛发,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野兽一般。 “血祭变身!这两个家伙,都是妖狼之身。” 北宗的脸师兄弟张自淳和陈良,分立在卿北溪身后左右。 一见这两名妖修的举动,张自淳不禁脱口而出。 天龙北宗在大随北境,弟子多有与魔族和妖族打交道的经验。 两名妖修的变化,张自淳看在眼中,自然是很了解的。 陈良对此同样也不陌生,他看了看保持着平静的宋兵:“等这两名妖修变身完毕,境界加强之后,宋师弟再要出其不意地出剑,可就要难得多了。” 大马金刀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中的卿北溪,在这个当口,朝正在变身的两名妖修瞥了一眼。 他只是很随意地看了一眼。 两名正在进行妖狼变身的妖修,身上的一切变化,都戛然而止。 他们周围所有的气机变化,都被一股无形之力锁死。 甚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他们都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两名妖修的毛发不长了,显得倒长不短,甚至有些地方还是秃秃的。 獠牙长出了一半,就停滞在这样的长度,既不能再长也不能缩回去。 他们的七孔中流出的鲜血凝固干涸,就停留在了脸上。 两个人的样子,本来应该让人觉得很恐怖。 现在的情况之下,却不知为何,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一种憋不住想笑,但是一旦笑了,又会觉得很亵渎别人拼命努力的感觉。 场中的气氛既诡异,又很尴尬。 秦远江是上三境的妖修,境界修为远在其他人之上。 他很清楚,这些变化,都来自卿北溪那有意无意的一瞥。 大宗师之威,他现在算是领略到了。 秦远江自恃是上三境的修为,平素横行西域,几乎无人可以抗手。 而今的局面,才让他清楚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冷汗汩汩而下,几乎打湿了他的后背。 他的信心也被沉重打击。 尼玛要是和林隽动手的时候,卿北溪这么在暗地里面阴自己,对面就算是只鸡,自己怕是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秦远江心中暗自盘算,怎么样才能漂亮地下台,最好是不要和林隽动手。 这边场中妖族二修还在懵逼之际,只见眼前又是红光一闪。 两人心中大叫不好,都是挥动兵刃抵挡,然后拼命后退。 毫无意外,用双锤的妖修,连人带锤被“贪狼”神剑斩为两段。 不过另外用刀的妖修,却安然无事。 红光一闪之后,就又回到了宋兵背后的剑鞘之中。 “我知道原因了。” 赵赢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凑到唐木身边道:“宋师兄之前跟老林,咳咳,跟林小师叔说过——他出剑一次,就要收一千两。” “胖兄,你的意思是,宋师兄这么不怕麻烦地多此一举,是为了” 唐木也回过神来,有些忍俊不禁:“多挣银子?” 两人的谈话,也传到了林隽的耳朵里面。 林隽掩面无语—— 兵哥,你要加钱,就明说好吗? 这样显得你自己是在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么? 这是在生死相搏啊,大哥! 剩下的妖修提刀而逃,当然没能逃过被“贪狼”一劈为二。 宋兵杀了三名妖修,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 他回身走过林隽旁边的时候,提醒了林隽一下:“出剑三次,三千两。” 林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这下垫场赛打完了,终于该轮到正赛了。 林隽提着黑铁重剑,向前走了几步,向秦远江朗声道:“来,轮到咱俩了。” 和你打? 在一个明显要偏帮你的大宗师面前? 我尼玛有病? 秦远江没有说话,心中在计算,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 此时闪过一道剑光。 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御剑飞来之人。 第473章 神剑门主驾临 御剑而来之人,天龙宗所有人,都不认识。 此人和平常认知之中,可以御剑飞行的剑修飘逸潇洒不同,居然是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赳赳大汉。 而他脚下所踏踩的飞剑,却是又细又长,显得既滑稽又怪诞。 整个人和剑,看起来极不和谐。 但是这大汉的出现得极为突然,而众人也明显能感觉到,此人身上强大的气机。 他的修为境界显然不低,应该到了上三境的地步。 众人也不知道这突兀出现的高品大汉剑修,到底是何来意。 所以一瞬之间,竟然无人出言相询。 而卿北溪仍然是一副优哉游哉风轻云淡的模样,安安稳稳地踏实靠在椅中。 他半眯着眼睛扫了大汉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剑修大汉看到秦远江的时候,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宋兵和三名妖族修行者动手的时候,秦远江已经收起了他的枪盾。 此刻看到大汉的出现,秦远江眸中精光闪动了一下,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金门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金门主从剑上跃起,粗壮的身体落在地上,双脚踏处,却连一粒沙尘都没有激起来。 他向秦远江拱了拱手:“见过秦道友,金某这里有礼了。” 天龙宗弟子们面面相觑,原来这两个家伙是认识的。 林隽心中暗呼好险—— 今天要不是卿天宗在这里,遇到这样两个上三境的对手,自己这伙子人,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既然有大宗师镇场,再多来几个上三境的对头,又何妨? 只听秦远江问道:“不知道金门主来此,有何贵干?” 金门主扫了场中一眼,然后向秦远江道:“兄弟有王命在身,稍后再和秦道友细谈。” 他上下打量了秦远江一下:“秦道友难道和这些反贼是一伙的?可不要阻挠了兄弟办事,否则你我就算有些交情,那也顾不得了。” “金门主多虑了,我在此地,也正是和他们有些纠葛。” 秦远江退后了两步,又道:“既然金门主有王命在身,那就不妨碍你做事,兄弟我先退过一边,等你办完事情,咱们再叙私谊。” 金门主跟秦远江同在西域,算是旧识。 两人互相之间,也知道对方的修为境界,大致上跟自己差不多。 真要打起来,说不准是谁输谁赢,但是大费一番周折,肯定是免不了的。 金门主见秦远江主动避让,顿时心里一阵轻松。 他已经暗地里感应了场中的气机,除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光头老和尚,其他人就没有水准超过四品的。 西域尊崇禅门高僧,但最近接掌月轮明王宝座的女子,据传境界也不过是三品而已。 这个老和尚,身上的气机全无感应,和寻常人无异,应该只是身份高贵而已。 嗯?他头上没有戒疤? 难道不是和尚?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自己以三品的境界,都感应不到,此人身上有什么气机。 总不可能,他会是一位大宗师? 秦远江退后几步之后,金门主向天龙宗诸人走前两步,大声道:“本人神剑门门主金舟,奉秦王之名平乱,在场所有人不得妄动,否则格杀勿论。” 秦王之名? 平乱? 天龙宗诸人面面相觑,都是大感荒唐。 赵赢站起身来:“这位大哥,你说你是奉了秦王之命,前来平乱对不对?” “没错啊。”金舟点点头,一脸的庄重之色:“秦王殿下,是这么跟本门主说的。” “那么秦王有没有说过?”赵赢微微一笑:“作乱的,是何人呢?” 尼玛在座的,全都是朝廷派出来的使团成员,还有代表陛下,有假节之权的燕王在场,就算秦王见到也要问好请安的。 作乱? 代表皇帝的使团,造陛下自己的反么? 金舟想了一下:“秦王说了,宁州府的官员,勾结外藩,意图对西巡使团不利。秦王已率王师赶来,命本门主先行一步,前来弹压谋逆之人。” “哦,原来是这样。”赵赢两手一摊:“那么金门主,知不知道,我们又是什么人?” “我管你是谁?”金舟脸上的横肉一抖,斜觑赵赢一眼:“反正你是谁,都不能乱动,等秦王殿下赶来再说。” 他扫视了全场一眼:“谁乱动,本门主就杀谁,到时候休怪剑下无情。” 赵赢指了指秦远江:“这个人,就是勾结宁州府官员谋乱之人,金门主为何不把他拿下?” 说着他又指着地上,被宋兵斩杀的三名妖修的尸身道:“这三个妖族人,就是这个姓秦的带来的,被我们杀掉的。” 赵赢目注金舟:“金门主,看样子,你是和这姓秦的人认识的,不知道他是妖族人么?” 金舟闻言,看向秦远江:“秦道友,你怎么说?” 秦远江略一思索:“金门主,其实” 他微微一笑:“我也是秦王派来的。这三名妖族人,正是被我所杀。” 见金舟半信半疑,秦远江又道:“金门主不信,小弟可以待着不动,等秦王来了,你自然知道。” 说着他指指对面的天龙宗众人:“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等。” 金舟指了指天龙宗众人:“本门主再说一遍——不管你们是谁,都不要乱动啊,等秦王来了再定夺,否则格杀勿论!” “你!”他朝赵赢点了点:“赶紧坐下。” 赵赢居然老老实实坐了下来,一脸的无奈。 唐木凑过去:“胖兄,明明燕王就在这里,干嘛不让燕王亮明身份,事情不就清楚了吗?” 赵赢看了看唐木:“你倒是多聪明。” 嘴巴朝金舟撇了撇:“可这位老兄,是个二傻子啊,那姓秦的拿他当枪使呢” 唐木掩面:“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赵赢嘴巴歪了歪:“揍他啊!” 秦远江站在一遍,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这个神剑门的门主金舟,修为是不错的,自己要打赢他也不容易。 就是性格鲁莽,智商也有点捉急,不知道他怎么会当上门主的 对面天龙宗有大宗师在场,这家伙要自己去触霉头,自己乐得看热闹。 天龙宗众弟子中,林隽走了出来,向金舟道:“秦王派来的是?我托你给秦王带个话成不成?” 金舟见对面走出的少年,气机不过是七品境界,心中不以为意:“什么话?” “让他赶紧滚蛋。”林隽微微一笑:“别搞东搞西的碍眼。” 一听这句话,金舟顿时满脸怒容。 悬停在他上方的细长飞剑,顿时光芒大盛。 “竟然敢对秦王出言不逊,藐视本门主的存在。” 金舟沉声道:“那就休怪本门主给你点教训了!” 他虽然口气很硬,自忖修为境界也足够弹压当场,但是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 因为此时场中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跟看一个傻瓜,没有任何区别 第474章 救命之恩 离燕军大营十里开外,秦王府的铁骑,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他们在等待秦王的命令。 三千铁骑,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如同黑暗之中的一队幽灵。 秦王身披重甲,端坐马上,遥望燕军大营的方向。 贺越景则是挎马勒缰,卫护在秦王身侧。 “你们神剑门的这位金门主,还真是悍勇忠直啊。” 秦王微微转头,看看贺越景:“他怎么坐上门主位置的?你扶植的?” 贺越景心里“咯噔”一下,忙低头道:“殿下明鉴,金掌门是三品剑修,境界修为远在鄙人之上。” 他看了看秦王的脸色,一脸诚恳地解释道:“鄙人是很服气的。这个门主之位,当然该是金门主来坐。” “哦是么?”秦王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却也并未继续追究下去。 他指指燕军大营方向:“以贺先生之见,金门主威压当场,应该毫无问题?” “回王爷的话,绝无问题。” 贺越景抱拳小心道:“燕军大营之中,并无上三境的高品修行者,以金门主之能,对方无人是其对手。” “那么林远呢?”秦王皱了皱眉头:“他可是帝国年轻一代中,最骁勇善战的将军。” “单打独斗,林远殊不足虑。” 贺越景想了想道:“如果紫金龙骑军一起冲击,就算是金门主,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不过,他们要应付宁州府军,都要在营外列阵御敌,所以金门主此行,应该可以制住燕军中的首脑。” “你错了。” 燕王摇摇头:“金门主前往燕军大营,是为了平息宁州府叛乱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至于西巡使团的人员,被宁州府贼人所谋害,金门主去得晚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贺越景低头应了一声,心中一阵发寒: 这位秦王年纪轻轻,白天也是嚣张跋扈的样子,一遇到林远带领的资金龙骑军,又不敢对敌,似乎是个欺软怕硬的莽夫一般。 实则心机如此深沉,手段又阴损狠毒,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啊 自己隐藏了真实实力,把金舟这个蛮汉子顶在明面上,也被秦王看了出来。 以后可要加倍小心才是。 两人说话间,只听马蹄声响,一骑哨探从暗夜中奔出。 来到燕王面前,骑士甩蹬下马,禀报道:“殿下,北面有一队骑兵来了,约莫五百人。” 燕王和贺越景相视一笑。 终于来了! 燕王抚掌一笑:“果然是信人!” 贺越景陪笑道:“闲亭会的确是守信,此间所有各方,都被殿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大事必成!” “什么‘闲亭会’?” 燕王脸色瞬间沉下来:“贺先生慎言。” 尼玛这个阴损王爷,真是又当又立。 贺越景心中暗自吐槽,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连忙拱手:“是在下失言了。” 燕王朝北面望了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耳中却隐隐听到铁骑奔行带来的沉闷震撼之声。 再转头看看燕军大营,天边的灯火遥遥可见,只是没有什么动静。 这个神剑门的金门主,得手了么? 金舟虽然鲁莽憨直,但终究不是个傻子。 现在场中的每个人,都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心里多少感觉到有些怪异。 对面这个少年,手中提着一把黑不溜秋的粗重铁剑,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不免让金舟的怒气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隽:“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本门主说话?藐视秦王之命?” “我你都不认识?” 天龙宗众人不禁莞尔。 林隽挑挑拇指,指着自己鼻子娓娓道来: “我就是朝歌城十大杰出青年,大随帝国的归德将军,靖威皇帝陛下御封的西巡副使,天宗北宗掌门卿天宗的关门弟子,林隽!” “了解一下?” “怎么样?小弟有没有资格,对金门主这样说话?” “秦王之命?和狗屁有区别吗?” 林隽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然后笑嘻嘻地看着金舟。 放着卿北溪在这里,他完全不怕金舟暴起发难。 所以即使面对上三境的对手,也是意态闲暇,口齿伶俐。 不愧是荣膺“吵架王”的男人 “你”金舟听了这一长串令人振聋发聩的光鲜头衔,一脸茫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隽:“你说得太快了,我没太听清。这么多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众人忍俊不禁,尽皆绝倒。 “可不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 林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听到这里,唐木则是“噗”地一声,把一口茶水喷到了赵赢身上。 赵赢一巴掌拍在了唐木肩膀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连一向清冷的顾月影,也抬起手臂,以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面。 这位姓金的哥们儿确实太逗比了。 本来大家都是在礼仪大课上,接受过专业训练,怎么好笑,也不会笑的。 除非忍不住 金舟听到周围一片轻笑声,却没有着闹,反而抬头略一思索,向林隽道:“你说,你是卿前辈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林隽拍拍自己胸口:“光天化日,哦不,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小弟焉敢假冒大宗师的弟子?” 金舟转头看向秦远江。 秦远江正在抿嘴而笑,一看金舟看自己,马上收了笑容,一脸的正色。 “秦道友,这少年,说的可是真的?” 金舟一脸困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他说的那些,我也不知真假。至于关门弟子一说” 秦远江朝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卿北溪努努嘴:“卿天宗他老人家就在这里,是不是他的弟子,金门主可以自己去问问。” “卿天宗?!” 金舟闻言如遭雷击,瞬间身体变得僵硬。 他努力地慢慢转头朝卿北溪看去。 卿北溪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正在吞云吐雾抽着烟斗,正眼也没看金舟一下。 金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细细的长剑光芒一闪,被他收了起来。 他恭恭敬敬地走到离卿北溪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一边磕头,一边口中大声道:“晚辈金舟,叩谢卿天宗救命之恩。” 全场一片哗然。 第475章 扮猪吃老虎 救命之恩? 场中众人,全部都愣住了。 连卿北溪自己,也有些发懵。 他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金舟:“小娃子,我什么时候,又救过你的性命了?” “二十二年前,前辈路过岐山,破去天妖锁魂阵,从七尾天狐手中,救下了鄙派。对整个神剑门,都有再造之恩。” 金舟一脸的真挚感激之情:“晚辈当时,不过是个懵懂少年,却也记得前辈的英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不过前辈当时,还是青丝满头,和现在颇有不同” 金舟这人说话,真的是太直了 卿北溪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神情居然有一丝尴尬:“青丝满头啊咳咳。” 场中的天龙宗众弟子,连带陈德在内,也是相顾莞尔。 卿北溪名满天下,被千万人景仰,倒不是单单因为他的境界超然,而是因为他四方奔走,救危济困,活人无数。 甚至连他自己可能都记不清楚,到底曾经帮助过多少人了。 “我年纪大了,过去的事情,很多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卿北溪手抚长髯,吸了一口烟斗,缓缓喷出一口烟气:“二十二年前?岐山?七尾天妖神剑门” 他摇摇头:“应该是岐山派?没听说什么神剑门啊。” “回前辈的话,神剑门这个名字,是晚辈的师傅给改的。” 金舟道:“师傅心向剑道,于此也有些建树,故而改名。” “哦,原来是这样。” 卿北溪点点头:“你师傅,是叫李永雄那个小娃子?” “正是。”金舟点点头:“家师三年前将门主之位传给晚辈,然后就闭关了。” “永雄这娃子,天资虽然有限,心志却颇坚韧,倒也难得。” 卿北溪沉吟了一下,虚抬抬手道:“举手之劳,倒也不必客气,请起。” 金舟站起身来,又恭敬向卿北溪行了一礼:“前辈是本派的救命恩人,晚辈本来不应忘恩负义,与天龙宗的弟子们作对。” 他话锋一转:“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王对本派颇多照拂,他的话又是王命。弟子若一剑不出,便即退却,恐成天下笑柄,望前辈谅解。”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大为不满: 这个金舟说尼玛半天,又是磕头又是感恩的,结果还是要找茬动手啊? 不过有卿北溪这尊大神在此,任凭你要如何折腾,奉陪就是了。 唐木凑到赵赢耳边:“胖兄,这莽汉明知卿师祖是大宗师,却还执意要动手,是何道理?” “莽汉?他可不莽。” 赵赢瞥了金舟一眼,低声向唐木道:“这家伙看着憨直,实则精细得很。师祖的身份,当然不能和他动手,免得落下个倚强凌弱的恶名。” “你看看咱们宗门在场的其他人,这个金舟的修为境界,对上谁都是稳胜。到时候他留有余地地取胜再离开,既给了咱们面子,也算是交了秦王的差。” “怎么现在的人,弯弯肠子都这么多?” 唐木大摇其头,向赵赢笑笑道:“不过有你胖兄在,这些家伙也无所遁形了。” “不过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别着急,慢慢看好戏,有卿师祖在此,任谁来也讨不了好去的。” 卿北溪听了金舟所言,脸上神情古井无波:“小娃子,你言下之意,还要和我天龙宗门下弟子,伸量伸量?” “伸量不敢当。” 金舟忙道:“晚辈只是想,能与贵派高徒切磋一二,可以有所进益,也不负秦王之命,恳请前辈考虑。” 林隽站在旁边,把卿北溪和金舟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很明显,这个看起来粗鲁的蛮大汉,心中可有自己的小九九。 卿北溪辈分极高,位望深重,亮明身份之后,有的事情做起来,就有些不得已。 这个时候,就需要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出头了。 林隽当即朗声道:“金门主,既然想要切磋,我陪你玩一玩,你看如何?” 现在这种情况,师傅他老人家不方便出手是必然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弟子代劳了。 没想到金舟看了林隽一眼,却摇摇头道:“林道友,我不跟你打。” 这倒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林隽是卿北溪的关门弟子,就算品级低了些,辈分毕竟摆在那里。 由他出手,和金舟放对,就算对面是神剑门门主,身份也是配得上的。 “金门主,你什么意思?” 林隽微微歪着头,斜觑金舟:“看不起人么?” “林道友误会了。” 金舟拱拱手道:“林道友乃是卿天宗的关门弟子,家师对卿天宗执弟子礼,那么道友和家师乃是平辈。” “与林道友动手,那是我僭越不敬了。” 金舟听了林隽是卿北溪的关门弟子,虽然察觉对方境界非常一般,但是却怕有什么古怪,自己未必稳操胜券。 这么一个说辞,既显得自己懂礼节,又避免了一个不可控因素,一举两得。 至于场中天龙宗剩下的那些人,捆一起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怎么样?” 赵赢拍拍唐木肩膀:“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的弯弯绕绕,是不是超出了你的想象?” “能当门主的人,果然不简单啊。” 唐木叹道:“原来这家伙是在扮猪吃老虎。一脸猪相,心中嘹亮。” 金舟这么一说,林隽倒是觉得自己出手,是有些不妥。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清丽冷冽的声音道:“我来。” 众人循声看去,白衣闪动处,顾月影长身而起,飘然落场。 她看着金舟,神情淡然:“金门主,我是本宗内门弟子,跟你辈分差相仿佛,如何?” 金舟来之前,见过了秦王和贺越景,知道贺越景曾经和顾月影交手的情况。 听贺越景说起过,有一个白衣少女,剑道修为了得,隐然已经摸到了四品的门槛。 以贺越景的修为,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不过,金舟寻思着自己可是三品! 大家同为剑修,四品和三品之间隔着一个大境界的鸿沟。 即使贺越景的话不尽不实,但眼前这少女,绝不可能时候上三品的境界。 心中计议已定,金舟笑笑道:“那就向这位姑娘,讨教一二了。” 顾月影点点头:“好。” 此时只听卿北溪道:“姓顾的小女娃,你过来我这边一下。” 第476章 客舍青青柳色新 听到卿北溪召唤自己,顾月影看了金舟一眼:“稍等。” 白影一闪,她来到了卿北溪身边。 顾月影躬身向卿北溪行了一礼:“天宗有何吩咐?” “你我也算有缘。”卿北溪手捻白须,呵呵笑道:“可还记得,并肩共剑之时?” “天宗传艺,弟子幸何如之?” 顾月影微一凝神,想起了当日在长明祠中,林隽苦哈哈地挖坑准备活埋自己的时候,卿北溪传了她一套剑法。 当时卿北溪手持青草,宛若利剑在握,与顾月影翩翩同起。 第一遍,顾月影有四式看不明白。 到了第二遍上面,则是融会贯通,毫无滞涩。 这也算是很难得的天赋了。 但林隽记得,自己恳求卿北溪也收了顾月影为徒的时候,卿北溪的原话是:“这女娃子的天资,还是稍差了些” 当然这也得看跟什么人比。 卿北溪当年偶遇宁折,死缠烂打要宁折拜他为师。 宁折却道“这天下,谁人能教得了我?” 却不过卿北溪的盛情,最后勉为其难地认了卿北溪做师兄,入了天龙宗门墙。 卿北溪代师收徒传艺,结果宁折一日之内,连破三境。 从一个普通人,成了一个中三境的六品修行者。 而起据卿北溪回忆,宁折犹有大把余力,再破三境,也不在话下。 只是怕遭天谴,这才作罢。 这样惊才绝艳不世出的天才,不说要天下了,就算纵观古今,也难有人及。 所以卿北溪说顾月影“天资稍欠”,倒也是实话实说。 不过林隽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 连顾月影这样的“天选之女”,卿北溪都看不上,他怎么会选了自己当时这个废材做关门弟子? 真是让人好生费解 林隽千头万绪之间,只听顾月影又朗声道:“天宗大恩,弟子日夜勤练所学剑法,不敢稍有松懈。” 唉,林隽心中暗自嗟叹,颇有感触: 怎么这个修行的世界里,也是如此内卷? 顾月影是本门出了名的“卷王”不提,连位高权重的卫公,在得到自己敬献的《葵花宝典》之后,也是连夜苦练。 咋一见面之下,差点把林隽用剑钉在了大树之上。 连保命的“神行百变”和“六脉神剑”,也形同虚设 卿北溪点点头:“那么你就以这一套‘游龙二十四式’,去会一会金门主。” 说着捻须又道:“小女娃可还记得,习剑之时,我说过什么?” 顾月影凝神回忆,然后答道:“如遇对手的境界差相仿佛,始终是剑离自己越近,威力越强大。” 说着她按当时卿北溪的动作,抬臂伸指,在面前虚空画了一个半圆: “长剑在手,天下无人能进本宗叶师祖身前一尺之地。”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卿北溪挥挥手:“去。” 众弟子听到两人对答,顿时群情耸动,暗自窃窃私语。 陈良和张自淳站在卿北溪左右两侧,知道这位师祖没什么架子,于是头碰头地凑到一起低声讨论。 陈良好奇问道:“大师兄,游龙二十四式,不是咱们北宗的镇派剑法吗?你学过没有?” “我学个鸡毛啊!”张自淳悄声道:“我是个丹修药修好不好?” 他撇了陈良一眼(当然陈良看到的,张大师兄的目光夹角,至少歪出了几十度):“倒是陈师弟你,你的授业恩师,咱的二师叔不是修行了剑道么?” “游龙二十四式,你学了几式了呢?” “小弟惭愧。”陈良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小弟沉浸于奇技淫巧之术,登不得大雅之堂” 卿北溪咳嗽了两声,张自淳和陈良连忙各自站直,不敢再说下去。 此时顾月影已经走到了金舟面前。 两人向对而立,互相拱手道礼。 顾月影握住剑柄,毫无花巧地踏踏实实拔出了“破军”神剑。 破军一入她手,立刻金光闪耀,气势显得锋锐雄浑无比。 剑尖斜斜向下,剑气充盈剑身周围,与她自身清丽绝伦的气质,相得益彰浑然一体。 “小女娃子练得还不坏!” 卿北溪一见之下,老怀安慰,伸手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把二胡来。 与顾月影相对而立的金舟伸手一晃,手中多了一把细细的绿色长剑。 “我的这把剑,叫做‘柳色新’。” 卿北溪杵在这里,金舟也不自称“本门主”了,而是客气地以“我”自称。 金舟肃容道:“我就以此剑,向姑娘讨教一下。” 他身材高大魁伟,而手中的绿剑则是细窄狭长,人和剑显得极不相称。 林隽听到金舟说手中长剑叫做“柳色新”,下意识地脑中蹦出“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只不过此地是宁州,季节也早过了春季,有些不应景。 但是那长剑一碧如泓,倒是和新出的柳色差不太多。 两人此时都是长剑在手,顾月影抢先攻了上去。 林隽虽然不习剑诀,但是这套“游龙二十四式”,正是他在为自己挖坑时候所亲眼目睹。 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一看之下,赫然正是当日的样子。 只是比之当初,现在是与敌人相搏,顾月影的身影和剑式,不知道快出了多少倍。 而金舟面前,泛起了一片绿色剑光。 柳色新这把细剑,在他身前一尺之地,飞速转动,拉出了一面绿色的光盾。 “破军”金色的剑光,如疾风暴雨一般洒落在绿色光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之音, 绿色光盾如风雨中的一树杨柳,随着金光飞快飘拂移动,却是一滴风雨,也进不来这一尺之地。 围观的人都看得出来,金舟明显有些放水的意图,保持只守不攻的状态。 但是他毕竟是三品剑修的境界实力,顾月影无论如何,也无法以中三境的修为,攻进对方的防御范围之内。 现在看似顾月影的攻势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可金舟一旦出手反击,说不定顾月影会被一击即溃。 卿北溪如此放心地让顾月影出战,难道以他大宗师的眼力,会看不出这些? 就这此时,场中响起了二胡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卿北溪端坐身姿,正在奏曲。 这首曲调阔达通透,豪情纵横,闻之有一种热血奔涌、气冲霄汉之感。 林隽心中一动: 这首曲子,不正是《沧海一声笑》么? 卿北溪在此时拉出此曲,可有深意? 第477章 越境败敌 当日长明祠中,林隽曾拉了一曲《沧海一声响》。 彼时只有他、卿北溪和顾月影在场。 没想到的是,林隽就拉了这么一次,卿北溪居然能信手拈来,而且还一音无误。 甚至,慷慨豪迈的情怀,比之林隽拉出之时,更胜了几分。 大宗师就是大宗师啊! 不过,卿北溪此时拉出此曲,其意何在? 曲声入耳,林隽忽然觉得,自己的神识战栗了一下,令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随即一股强大的战意,从神识中流出,传遍全身。 林隽只感热血燃烧,奇经八脉如欲爆裂。 顾月影和金舟比拼之时,林隽已经退下,站到了赵赢和唐木这对卧龙凤雏身边。 听到林隽牙关格格作响,旁边的俩活宝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之下,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林隽脸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神情变得很是亢奋。 唐木拍了一下林隽的手臂,却赶紧缩手:“咦,怎么这么烫手?” 林隽感觉到了唐木在拍自己手臂,马上收敛了心神。 他自己也很茫然,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唐木和林隽,都向赵赢投去了问询的眼神。 赵赢思索了一下:“卿师祖拉奏的曲声之中,暗含本宗浩然之气,在天龙山中修行过的本门弟子,神识均会有所感应。” 他向唐木努努嘴:“老唐,你静下心感应一下。” 唐木依言而为,脸上的神情说明,赵赢所言非虚。 赵赢看看林隽又道:“老林,这首曲子,你不是第一次听到?” “不错。”林隽挠挠头:“这首曲子,上次还是我奏的。”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倒是并不如何惊讶。 他们和林隽相熟,对其作曲填词写诗拽文这些本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怪不得。” 赵赢点点头,看向场中白衣飞舞剑气如虹的顾月影:“卿天宗是将浩然气融入了曲声之中,以帮助顾师姐暂时突破大境界对神识的桎梏,方能与对方的三品境界抗衡。” “因为咱们同为天龙宗弟子,在天龙山中的结界中修行,本能地对浩然之气会有所感应。老林为此曲初创之人,感应比其他人要强烈得多了。” 以琴声帮助他人壮大神识,林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神技,顿时对修行这件事,认识上又有了新的进境。 不过,他也有不解之处,于是向赵赢问询: “胖兄,按你的说法,卿天宗是以浩然气,来激发本宗弟子神识,为何不同的人,受到的影响会有所差异呢?” 林隽看了一眼顾月影的身姿:“此次应该是顾师姐的感应最为强烈,否则卿天宗不必有此一举。此曲因是我创,所以我的感应超过旁人,那顾师姐怎会超过你们?” “顾师姐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此曲?” 赵赢思量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隽:“老林,你上次拉奏此曲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场?” 大聪明就是大聪明啊 林隽尴尬一笑,三人心领神会。 赵赢又道:“其实儒道之术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所谓的‘六艺’之中,就有乐之法门,以乐曲提振修为,正是其中的一项。” 林隽修行的时间不长,此刻听赵赢所说,不禁大开眼界,有如梦初醒之感。 他脑中灵光一闪:“胖兄,难道任何一首曲调,都可以提振不同修行者的境界么?这不合理?” “这方便我的研究也不深。” 赵赢道:“不过按常理想来,不同的修行者,当然并非所有曲调都适合。能有所契合的,只怕也是少数。顾师姐此时能有所感应,也算是机缘巧合。” 林隽心中嘀咕: 怪不得乔帮主扛着音箱出场,就能横压当场天下无敌。 而在将军令的bg里面,永远没人能打得过黄师傅。 这特么的居然还是有理论支持的 场中人都朝顾月影和金舟的战团看去。 在卿北溪拉奏起《沧海一声响》之后,顾月影的剑光,明显杀气更重了起来。 金舟手中“柳色新”长剑构筑的绿色光盾,范围又缩小了三寸。 明显是他感受了更大的压力,为了稳固防御,不得不收缩了剑气的阵线。 顾月影以五品上的境界,在卿北溪的暗中帮助之下,居然生生压住了一个三品的剑修。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是这样激发神识,也并非能够维持长久。 顾月影自知一旦久战金舟不下,则必会遭到反噬。 她榨干了自己的所有潜力。 “破军”神剑上,金光耀眼,十丈范围内,都被剑光照得大亮。 突然之间,金色的剑光极度收缩,几乎凝固得如有实质。 而此时顾月影使出的“游龙二十四式”,也只剩下了最后三剑。 见到顾月影的剑气凝固,金舟不敢掉以轻心,将自己的绿色防御光盾,再度收缩了三寸。 如此一来,他身边一片翠色,整个人都被映照得发出了绿光。 顾月影轻啸一声,发出了最后三剑。 这三剑虽然有先后之别,但是却一气呵成。 三剑之威,叠加在了一起。 破军神剑笼罩在金色光芒之上,斩中了绿色光盾。 一阵剧烈的爆鸣声响起,金光和绿光交相辉映。 白色人影飘飞,顾月影急速倒退了三丈远。 金光瞬间消散,破军神剑已然归入剑鞘。 林隽急忙向顾月影看去。 她神情平静,但是明显的已经气力衰竭,额间裂开了一处伤口,金色的血滴盈盈欲滴。 顾月影身边人影一闪。 卿北溪伸手在她额间抚过。 伤口一下消失不见。 卿北溪点点头:“女娃子很不错。回去坐下调息。” 顾月影躬身一礼,然后飘然回归本阵,跌坐余地,闭目开始调息。 众人再向金舟看去。 在他身前护体的绿色剑气光盾,片片丝丝碎裂,消弭在了虚空之中。 “柳色新”长剑应该也被他收了起来,此时脸上只余下了无尽的惊诧和震撼之意。 金舟本身似乎并没有受伤,只是对被顾月影破去自己剑阵防御,感到极其的不可思议。 他不愧式一门之主,很快平静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卿北溪鞠躬:“今日一战,令晚辈大开眼界,天龙宗神技,果然名不虚传。回去之后,晚辈自当刻苦修行,有机会再来讨教。” 言下之意,他已经明白自己只所以败北,是因为顾月影得到了卿北溪这位大宗师的助力而已。 不服气的情绪,在话里已经表露无遗。 卿北溪以大宗师的身份,自不会与金舟斗嘴,只是挥挥衣袖,表示送客。 空中剑光一闪,金舟御剑离去。 林隽站起身来,走到场中,向秦远江笑笑道:“秦道友,是不是该轮到咱们练练手了?” 第478章 我的BGM是什么 一听林隽所言,围观的人群,再次喧闹起来。 金舟与顾月影之战,固然精彩,但很明显,金舟有所保留。 顾月影得到大宗师卿北溪暗中相助,不过堪堪险胜。 林隽的境界,与顾月影相比尚有一段距离,却继续主动向上三境修为的秦远江叫阵,所凭为何? 有了前面顾月影与金舟一战,其实林隽与秦远江之间一战,已经并非势在必行。 秦远江自然不会主动搦战,林隽也不必扭着不放。 双方各自给个台阶下,这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秦远江本来准备交代几句场面话,便即闪人的。 毕竟有卿北溪这个大宗师在场,自己与林隽动手,无论胜败,都有些尴尬。 胜了,理所当然,是在情理之中,即便卿北溪雅量高致,也未免会与天龙宗结怨。 卿北溪未出现的时候,他打定主意是要尽数团灭在场众人,所以不会有此担心。 但此刻,他总不可能,把一个大宗师也给杀了? 如果败了,自己输给一个七品人族修行者,还不威名尽失,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林隽已经向他挑战,总不能避而不战。 秦远江心念闪过数次,终于还是觉得自己必战,而且还要战而胜之。 最多手底下稍有容情,尽量不要伤到对方,也就是了。 这点分寸和火候,他自问是可以掌握好的。 秦远江自忖修为在金舟之上,而金舟面对顾月影时,虽说不算游刃有余,但却也做到了全身而退。 而眼前这少年,明显不如那少女远甚,即便是卿北溪的关门弟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秦远江计议已定,跨出几步,微微一笑:“既然林道友有兴趣,那不妨大家交流几招好了。” 他现在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地也客气了不少。 开始那股睥睨当场的嚣张劲头,尽数都收敛了起来。 这也是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 一个大宗师,就抵得过千军万马了。 林隽听了秦远江之言,摇摇头道:“不用几招。” 他目注秦远江:“一招,就够了。” 秦远江踌躇了一下,心中思量: 这少年身上莫非有什么重宝? 还是在给我什么暗示? 秦远江心念电转: 这少年是要我接他一招,而我迫于卿北溪的宗师之威,当然不可能伤他。 这样他就可以吹嘘以七品之姿,和三品高手正面硬撼过? 原来他非要和我打,不过为了虚名而已嘛。 一边想着,秦远江又偷偷斜觑了卿北溪一眼。 卿北溪已经收起了二胡,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看戏。 一见秦远江偷看自己,卿北溪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秦远江一眼,并不言声。 行了,我懂! 秦远江自觉秒懂,心中也暗自有些不平: 尼玛有个好师傅就是不一样啊,这样都可以帮徒弟怒刷一波声名值 这世道,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几十年的勤修苦练,比不上有个声名显赫的好师傅啊。 秦远江又看向林隽,有些不情不愿道:“如林道友所言,如果你能接住我一招,那大家便算平手好了。” 林隽闻言摇摇头:“秦道友,你错了,不是我接住你一招。是咱们互递一招,均可全力施为。秦道友,你可千万不要留手才是。” 他哈哈一笑:“我一个十大杰出青年,行事光明磊落,公正比试,岂会占你便宜?” 秦远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个七品蝼蚁,能挡得住我的全力一招? 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隽:“你的意思?一招之内,难道你还能胜我?” 他又看了卿北溪一眼,口中道:“卿天宗,晚辈如全力施为,只怕会是伤到了令高徒” “你还怕老夫会帮徒弟打你?” 卿北溪拈须一笑:“老夫把话放在这里,你尽可用尽全力,无论死伤,都只是你两人的事情。” 秦远江心中更是犯起了嘀咕: 莫非姓林的少年,修行过什么秘术? 能发出威力绝伦的一式,不然为何限定为一招? 秦远江本就是心思敏捷狡黠之辈,虽然张狂,但是却极精细。 他知道在场诸人,多是天龙宗弟子,于是目光扫过众人脸面,看看是何神色。 令他很诧异的是,这些天龙宗弟子,明明知道林隽和自己的境界相差极大,却没有任何人露出担忧之色。 这就让秦远江很摸不着头脑了——尼玛莫非林隽这家伙,真有什么隐藏的大杀招或者宝物不成? 他之前明明是准备出剑的呀? 而且林隽的把剑,看上去也是黑黢黢的平平无奇,最多比寻常的剑,粗大了一些 于是他打定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全力防住林隽一招即可。 秦远江向林隽点点头:“好,那就如林道友所说,咱们一剑见高下。” 两人相隔五丈,相对而立。 林隽向秦远江道:“秦道友,稍等片刻,容我酝酿一下。” 酝酿一下? 秦远江完全搞不懂林隽的意图。 但是以他远超对方的境界,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应允,未免显得太过没有格局。 于是秦远江颔首道:“林道友请便,好了说一声即可。” 他还是留了心眼的,万一这家伙不声不响地暴起发难,自己准备不足,万一吃亏,就不划算了。 现在把话说到明处,林隽要是偷袭,那传出去,天龙宗也就不用做人了。 林隽手握黑色重剑,闭上了双目。 众人屏息凝神,都看向了林隽。 出剑之前,调匀气息,是应有之理,所以也并不奇怪。 实战之中,敌人当然不会给你这个时间的。 不过现在嘛,是交流切磋。 有这个便宜不占,那不是王八蛋是什么? 卿北溪微微转头,也看向林隽。 他之前与林隽见面的时候,知道林隽体内有玄武珠蜕,里面有大量的玄武灵力储备。 于是他帮助林隽,把体内的灵脉又梳理了一次。 林隽体内的灵力运转,远比之前迅捷快速,可以一次性调动更多的力量。 不过这“酝酿”,是什么意思? 林隽一直闭着双目,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其实,他的脑海之中,一直都在迅速播放着各种bg 刚刚顾月影与金舟一战,得到了卿北溪以二胡拉奏《沧海一声笑》暗助,期间的境界明显有所拔高。 林隽与赵赢交谈之后,知晓儒道“六艺”中的乐之法门,可以在争斗之时提振修为。 所以,在这种风险相对较小的比拼场面下,他准备尝试一下,能不能找到瞬间提升自己战力的乐曲。 人工系统智能之中,曲库自然是完备的。 脑海中不断有各种乐曲声响起。 但是林隽并没有感应到,对自己有什么帮助。 我的bg,到底是什么? 突然之间,一阵高亢的曲声响起。 林隽神识中一阵战栗,浑身的肌肤上,冒出了粒粒的鸡皮疙瘩。 是了! 就是它! 第479章 剑镇三品 林隽在前世,曾经看过一部电影。 电影讲的是,一只猴子的爱情故事。 这只猴子蔑视无上的至尊皇权,自封为“齐天大圣”。 他曾经大闹天宫、踏碎凌霄,放肆桀骜。 可惜最后,还是被西天佛陀镇压,在五指山下苦捱了五百年。 有一个姑娘,一直深深地爱着这只猴子。 她认为自己的意中人齐天大圣,是一个盖世英雄。 总有一天,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将她迎娶。 齐天大圣从五指山下出来之后,变成了一个名叫“至尊宝”的普通人,职业也不过是个土匪头子而已。 某一天,当至尊宝意识到自己是齐天大圣,踏着七彩祥云,去救姑娘的时候,响起的,就是这首曲子——小刀会序曲。 这部电影,林隽在前世看过很多很多很多遍。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首曲子,居然跟自己之间,还会产生这么玄妙的反应。 林隽环视了周围一圈。 从每个人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都听不到这首曲子。 只有自己的脑海之中,才一直在响起。 高亢急促的曲声之中,林隽的神识之力突然如火山喷发一般,无可遏抑地迸涌澎湃。 之前,以林隽自己的神识之力,根本不足以调动黑铁重剑之中的剑灵。 他每次要使出剑招,都需要割破手掌,握住玉佩,激发其中的那道大宗师神识分魂,才能唤醒剑灵。 而现在,剑灵已经被他唤醒。 只是略显懒散,战意不如之前强烈。 林隽意动,将玉佩握在左手。 他自己的神识和玉佩中的大宗师神识分魂,一下融合在了一起。 毫无滞涩,顺滑得如同那道分魂,本来就属于他自己一样。 林隽脑中轰鸣,神识中飞速电转,不停地有画面和场景闪回。 他眼中看到的,天降血雨,万剑纵横。 林隽感觉很震撼,也有点乱。 旁边的众人,不知道林隽此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林隽的神色显得有些茫然,这绝不是面对强敌应有的反应。 卿北溪双眼微眯,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传到林隽耳中,却如同当头棒喝,将他唤醒。 脑中一片清亮,眼前的幻想也随即消失。 林隽缓缓举起剑,指向秦远江:“来。” 秦远江把刚才林隽的奇怪反应,也都看在眼里。 对方虽然只是七品,但是此刻从其剑上传出的气机,却让人不敢小觑。 秦远江双臂一振,右枪左盾,严阵以待。 这一次,天龙宗的弟子们都看清了。 原来秦远江的枪盾,居然是从他的手臂上,长出来的! 长枪即是他手臂的延伸,甲盾则是手臂扩展开来。 妖族的修行功法,的确是大异常人。 秦远江竟然是将凶兽的骸骨,植入了自己体内修炼,然后化为一体。 林隽脑海中的曲声,嘎然而止。 他的神识和身体,都拔高到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境地。 铁剑中的剑灵,跃跃欲试,传达来了强烈的出剑之意。 玄武珠蜕中的灵力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而他体内连同几道灵脉在内的所有经脉,都变得极度敏感和高效,瞬间充盈了玄武珠蜕中的灵气。 尤其是叶仁清为他开凿出来的那道剑脉,与剑灵之间,产生了极默契的共鸣。 林隽身体也变的更为强韧和轻灵。 一声爆喝中,他拔地而起,当头一剑斩落。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是的,就是他最大的一记杀招。 天外飞仙! 而林隽此次发出此剑,乃由玄武灵气催动。 冰寒森冷的气息,充斥了周围数十丈的空间。 在场的天龙宗弟子,还有陈德博士,都是修行者,本来并不会因为自然天气的变化,产生身体的剧烈感应。 但是林隽此剑一出,在场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此时方当夏日,但众人的头顶,竟然飘下了雪花! 其他人还好,只是觉得寒气透骨,犹可抵挡。 但秦远江正当林隽的天外飞仙一斩,却感受到了远超他想象的压迫之感。 茫茫的冰寒剑意,肆无忌惮地从天而降,如同一座千年冰山雪崩,向着他倒了下来。 秦远江当机立断,将全部的灵气注入左臂之中。 只见他左臂如同龟甲一般的盾牌迅速变大,然后突然变得如同一片叶子柔软,将秦远江的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秦远江能修行到三品境界,临敌经验和对情势判断,当然是上上之选。 他并没有刻意一定要压过林隽,而是见势不妙,立刻放弃上位者的尊严,先求自保。 秦远江采取了万千的守势。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林隽以七品的境界,一剑之下,竟然逼得一个三品的妖修,采取了完全被动的守势! 要不是亲眼看到,说出去,只怕是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铺天盖地的剑意,席卷而至,将秦远江笼罩在里面。 天外飞仙这一剑招,就如同是深不见底吞噬灵力的怪兽。 即便林隽在bg《小刀会序曲》的助力下,又将自己的境界拔高,在瞬间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他依然只能发出一剑。 一剑之后,再无战力。 雪花飘落于地,居然在炎炎夏日并未化去,而是凝成了一层薄霜。 剑意消尽,众人这才感到稍稍暖和了一点。 定睛看去,秦远江刚才所站立之处,多了一个人形的冰雕。 一剑之威,强大到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林隽发出这一剑之后,气势立刻从巅峰快速滑落。 他只觉手脚冰凉,身体僵硬,掌中的黑铁重剑再也把握不住,掉落于地,直没至柄。 就在此时,异变骤来。 被冰封的秦远江身上,发出一阵毕毕剥剥的爆鸣之声。 只见他冰雕一般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裂纹如同蛛网蔓延,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冰块不断地从秦远江身上散落下坠。 突然一声怒吼响起。 秦远江身上覆盖的寒冰,在刹那间尽数四溅爆射开来。 场中诸人都是修行者,倒是应付得来。 与此同时,一道妖异的光芒闪过。 秦远江满脸怒容,含愤一枪而出,直刺林隽。 而此时的林隽,掌中无剑,而且根本也无力出手。 长枪气势如虹,一闪即至。 枪尖的光芒,已经映亮了林隽的瞳孔! 第480章 风云突变 林隽在使出“天外飞仙”之后,整个人刚好跌入最虚弱的境地。 秦远江的枪尖飞刺到他面前的时候,林隽运足气力,只能很勉强地向后退了一步。 长枪瞬间刺中了林隽的胸口。 林隽闷哼一声,口角溢出了一缕血丝。 两人的交锋,兔起鹘落,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情势就发生了几次转变。 眼看林隽威不可当的一剑斩落,冰封了秦远江这名三品妖修,让人简直难以置信。 接着秦远江却挣脱了寒冰束缚,发出了妖异的一枪。 这一枪来自三品的出手,岂能是寻常七品能抵挡的? 但是林隽的胸口被刺中之后,却只是口角溢血,肉眼可见的身体并未受到重创。 林隽心里暗自庆幸: 天蚕宝甲又救了自己一次,真是要多谢谢陈良师兄(不对,现在是我的师侄了)。 秦远江也是大吃了一惊。 虽然自己发出的这一枪,受到刚才要抵挡剑意影响,至多只有自己三四成之力,但这岂是一名七品人族修行者可以抵挡得住的? 碍于卿北溪在场,秦远江在使出这三四成力的一枪之时,还注意控制了一下力道和速度,避免把林隽给当场刺死。 按照秦远江的估计,对方应该受到重创,至少会口吐鲜血飞出很远,倒地不起才对啊。 他旋即会意: 林隽的身上,有宝物在护体! 信念转动之下,场中的情况又有了变化。 长枪刺中林隽胸口,如同碰到一面铁壁,枪尖被反弹而起。 巨变就在此时骤然发生! 整条长枪突然变成了一条大蛇。 枪尖部分,则变成了蛇头,张开大口,吐出蛇信,一口朝林隽的头颅咬了过去。 林隽与秦远江之战,说好了是两人单打独斗,旁人是不能插手的。 受过高等优良教育的天龙宗弟子,虽然心中焦急,也不可能在此时出手相助。 而且这次变化,来得极其突然,即使想要出手,也已经有所不及。 除非 卿北溪亲自出手。 这样的话,岂不是会让天下人耻笑? 卿北溪当然没有动。 他丢不起这个人。 天龙宗也输不起这个脸面。 蛇口的腥膻味,都传入了林隽的鼻中,让他一阵恶心反胃。 间不容发之时,林隽轻轻说了一句:“我后退两丈距离。” 儒道的“言出法随”之术。 秦远江是三品境界,林隽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用到这道法门,能不能奏效,但是也只有姑且一试。 他现在连抬抬指尖的力量都没有,就剩下动动嘴皮子和舌头的能耐了。 赶紧拉开和对方的距离,让蛇头够不到自己,先躲过去再说。 话音未落,林隽的身影一阵闪动模糊,瞬间在虚空里消失。 大蛇一口咬了满嘴的寂寞。 林隽眼前一花,面前是秦远江意外而狰狞的笑容。 他的真言,出现了一点偏差。 移动的两丈距离,并非后退,而是前进。 现在林隽和秦远江面对面而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尺,几乎是呼吸可闻。 秦远江差点笑出声来——林隽居然投怀送抱地自己送上门来。 秦远江此时一条手臂变为长枪,长枪又化蛇在外,鞭长莫及。 于是抡起另外一条臂膀,以小臂上的龟纹盾牌砸向林隽的面庞。 他此时怒火中烧,被林隽这几下,搞得心态已经滑丝,根本不再考虑后果,只想把眼前这小子的脸砸个稀巴烂。 林隽身陷险境,却是尴尬一笑:“秦道友你好。” 话音刚落,林隽奋起最后的力气,闪电般伸出双手,按在了秦远江的胸膛上。 秦远江挥动的手臂,在林隽脸旁三寸停住,再也砸不下去。 让他感到极其恐惧的事情发生——自己的身体里面的灵力,正从被林隽双掌按住的胸膛处,如大堤溃散一般奔泻而出。 秦远江哪里知道,林隽此时用到的,是《吸星大法》。 之前在地窖血战时,林隽与送葬者大战,力不能敌之际,也是犯险用出了这道法门,没想到一战功成。 他在前世,是不败战神、格斗之王! 在实战中有着大异常人的超绝天赋,对战机的把握可谓妙到毫巅。 有了之前的临敌经验,这次照猫画虎,在绝境之中突发妙招,居然又有奇效。 秦远江虽然是三品境界,但是却从未有过如此的争斗经历,一时间也是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应对。 但是,他毕竟是三品。 林隽,只是七品。 三品和七品之间,隔着两道大境界上的天堑鸿沟。 即使,林隽是七品之巅。 他也承受不住这汹涌急剧而来的三品灵力。 林隽体内的经脉,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激烈震荡。 幅度之强烈,让他全身开始颤抖,按在秦远江胸膛上的双掌,也变得不能牢固,而是若即若离起来。 秦远江能够成为三品修行者,而且还是在妖魔肆虐横行的北境西域,他的每一次境界提升,都有血的代价,绝非幸至。 此时敏锐地觉察到了林隽双掌的松动,秦远江即使不明白道理所在,也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当机立断,不断没有收敛退缩,反而一挺胸膛,将更多的灵力疯狂地向林隽双掌中输送。 丰沛滂湃的灵力涌入林隽的体内,他再也无法承受。 林隽口喷鲜血,一下被冲击得倒飞了出去。 他倒在地上,只觉浑身的经脉都在上蹿下跳,而每一丝肌肉都僵硬麻木,而血液又仿佛完全被冷冻住。 林隽此时,连说句话的能力,都暂时失去。 腥膻味扑面而来。 獠牙闪着寒光的蛇头出现在林隽面前,猩红的蛇信马上就要吐到他的脸上。 旁观的人群焦急万分。 林隽已经危在旦夕。 要不要为了救他出手? 顾月影一直在闭目调息,对场中一切都置若罔闻。 唐木朝宋兵连连眨眼示意。 宋兵脸上神情变得严肃,却依然很酷地环抱双臂,没有出手的意思。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卿北溪身边闪过。 就在大蛇即将咬中林隽的一瞬间,它突然一下变得僵直。 口中的涎水顺着蛇信滴了几滴下来,落在林隽脸上。 众人定睛一看,大蛇被一物咬住,它瞪大了眼睛,却一动都不能再动。 第481章 神兽之威 一头浑身金色的小兽,张口咬住了大蛇的颈项之处,偏头看着大蛇的主人秦远江。 这头金色小兽,在秦远江的眼中,不过就是一条狗而已。 但是他却感到了一种汗湿后背的恐惧。 他化为大蛇的臂膀,已经完全麻痹,无法动弹。 蛇头软绵绵地耷拉下来,蛇信无力地垂在一边。 一阵不知缘故的清风徐来,林隽瞬间恢复了一点精神和气力。 看着自己脑袋上方的蛇头,他感到有些厌恶,赶紧向旁边的金色小兽说道:“阿紫,过去一点,这家伙的口涎都要滴到我嘴巴里了。” 这头金色小兽,正是金毛仙。 天龙宗的镇山神兽之一。 听到林隽嘀嘀咕咕的声音,金毛仙口中衔着蛇身,挪开了几步远。 它本来一直待在卿北溪的身边,就挨在老头儿的腿边,懒洋洋地无所事事。 当秦远江迅速激发了体内灵力,驱使大蛇准备吞噬林隽的时候,一时之间妖气大盛。 也就是在个当口,金毛仙的小眼神一亮。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我们荡起双桨之势冲了出去。 金光闪过,大蛇被金毛仙在刹那之间咬住,随即僵直,然后再软得像一摊烂泥。 一头小兽,却给秦远江带来了极大的威压感。 他的修行生涯里面,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邪门的事情。 他杀过很多人,流过很多血。 与人性命相搏的次数,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 他有丰富的与强者争斗的经验,也有以下狗身份逆袭的经历。 但是过去的种种,叠加到一起,也不如面前这头金色小兽给到的威慑之感。 难道是上三境的神兽? 秦远江试着想驱使大蛇,重新动起来。 但是灵力输送过去,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金毛仙反而因此感到了一丝亢奋,眼神闪动,口中加了点力气。 秦远江臂膀处本已经麻痹的感觉,被剧痛所代替,而且还有加剧的迹象。 金毛仙踩住大蛇,一口咬住了蛇头。 秦远江神识之中如同万针攒动,奇痛无比之下,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他当机立断,冷哼一声,一掌切在自己的臂膀处。 化为大蛇的手臂齐肩而断,但是却诡异地没有一滴鲜血流淌,只是露出了森森白骨。 断臂求存,这三品妖修,也算得上是个狠人了。 秦远江额上汗珠汩汩而下,七窍之中都有缕缕轻烟冒出。 他的断臂之处鼓涨了起来,突然之间,又有一条新的手臂长出。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后,秦远江七窍之中的烟气散尽。 他又恢复成了完全体的模样,但是整个气息,都很明显地有了巨大程度的衰败。 毫无疑问,秦远江此役之后,元气大伤。 另外一边的地上,一团清风包裹着林隽,从他身体的每一处腔穴和毛孔缓缓渗入。 有股无形的力量随风潜入,润物无声,抚平了林隽体内的翻江倒海。 他试着坐起身,然后再勉力站起来。 秦远江斩断臂膀之后,蛇身上的妖气顿时消弱了不少,金毛仙的小眼神流露出略微的失望之意。 它张开嘴,“呲溜”一声,把整条大蛇吞进了肚子里面。 围观的人都看傻了眼,都有些难以相信,金毛仙这么小小的一具躯体,居然一下就吞下了如此一条大蛇,还显得毫无异状。 金毛仙颠儿着小短腿,凑到林隽的脚边,在他腿上亲热地挨噌了几下。 林隽低头朝金毛仙笑了笑,心道:阿紫,这次真要感谢你的救驾了。 金毛仙也在抬头看向林隽。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眼中都有笑意。 金毛仙的表情突然一僵。 林隽心里一咯噔。 金毛仙发出了一个声音洪亮的饱嗝声。 原来是吃饱了。 还没等林隽反应过来,金毛仙竟然抬起一只前爪,像人一样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一连串的饱嗝声响起。 围观众人相顾莞尔,尽都绝倒,场中发出一片笑声。 一个严肃的交战场合,被金毛仙的一连串饱嗝声,搅和得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秦远江脸色铁青,向林隽质问:“林道友,说好的你我单独放对,为何还有人神兽为你助拳?你还讲不讲规矩?” “不可以?” 林隽虽然仍是感到精疲力尽,但是思维已经恢复正常,口唇也足够伶俐:“这是我的灵宠,我当然可以召唤它帮忙了。” 秦远江一时语塞。 林隽所言,并非胡搅蛮缠。 按照修行界的规矩,不光是修行者自己豢养的灵宠,甚至是剑修的武夫近卫,在修行者单挑时出手,都是可以的。 甚至是双修道侣,都被允许联手与其他修行者对战,并不算违反了规矩。 林隽笑笑道:“秦道友,你看看,你刚刚召唤出来的,不也又有乌龟又有蛇的?说起来你的帮手,比我还多了一个。” “而且,还是你先召唤帮手的对不对?” “我的龟盾和蛇枪,是我自己的身躯部分,并非外物。” 秦远江看看金毛仙:“不能相提并论?” “你的蛇不咬人啊?” 林隽一摊手:“还是你的乌龟不扛揍?” “我们看到的,难道不是一条蛇和一只乌龟在帮你打架?” “这” 秦远江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得恨恨看了林隽一眼,不再和这杠王争辩。 本来以三品的境界,拾夺不下一个七品的蝼蚁,都已经够丢人了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秦远江向卿北溪拱拱手:“今日晚辈见识过天龙宗的高妙境界了,自问不如,就此告辞。” 卿北溪背靠椅子,也不起身,挥挥袖子:“好走不送。” 秦远江又向林隽拱手道:“绿水长流,青山不改,以后总还是要向林道友再讨教的。” 林隽心道:哎哟,这到放狠话的环节了? 脸上笑嘻嘻,心里娘希匹? 他不失礼节地拱手还礼:“秦道友好走。我一个不值一提的七品,讨教哪里敢当。本门上三境的弟子也不少,有空你多找他们啊。” 天龙宗在场的弟子闻言,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无语: 尼玛你好歹也是北宗掌门的关门弟子,咱们的小师叔了,怎么遇到硬茬子放放狠话,就把锅丢给其他人了? 秦远江不再说话,身影一晃,就在原地消失,隐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林隽暗自松了一口气:大营夜宴,终于算是圆满完结了。 他这口气还没来得及顺下去,突然眼前一阵大亮。 抬头一看,只见大营外北面方向,突然燃起了熊熊火光。 而耳边,传来了沉闷的马蹄之声。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夜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一个军校冲了进来,大声报告: 禀报燕王、林将军——大营外三里处,出现了大队骑军! 第482章 没有人可以在我的BGM里面打败我 燕王曾杰听了探子的禀报,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惊慌之色。 似乎这情况,完全在意料之中。 “传令,全军戒备。” 燕王站起身,沉稳、简短、扼要地作出了部署:“没有孤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军士拱手说声“得令”,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燕王起身,传下命令,安排人手看管宁州府的官员,容后处置。 天龙宗的一干弟子也留在营中,协助燕军。 此时参与落场比拼的顾月影和林隽两人,也都缓了过来。 顾月影向卿北溪行礼告退,自回营帐中休息。 此战与神剑门门主金舟交手斗法,对方乃是一名三品的上三境剑修,顾月影受益匪浅,也需要慢慢来领悟和消化。 卿北溪长身而起,从椅子中站了起来。 林隽紧走几步,来到卿北溪身边。 卿北溪向林隽道:“你随我来,咱们爷俩,单独聊几句。” 说着回头向身后的张自淳和陈良道:“你们留在此地便可,不用再侍奉我了。” 张自淳和陈良躬身答应下来。 卿北溪向林隽挥挥手,负手当先而行。 林隽赶紧跟了上去。 他抢到卿北溪身前,引导着来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进账之后,林隽请卿北溪坐下,自己则是垂手而立。 卿北溪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说话,你知道,为师性子随和,没有你们叶天宗那么大的规矩。” 林隽知道卿北溪素来不拘小节,于是笑嘻嘻地在其对面坐了下来。 卿北溪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隽,颇有嘉许之色:“以七品之力,对阵三品而能全身而退,没有枉费为师和叶师弟的一番心血。” “你那一剑,还有更高的上限。” 卿北溪手抚长髯,目注林隽,脸色变得庄重起来:“徒弟,你刚才那一剑,叫什么名堂?” 林隽恭敬答道:“师傅,此剑之名,叫做天外飞仙。” “果然是招如其名。” 卿北溪感慨道:“想来此招,应该是叶师弟传给你的了。为师虽然是北宗掌门,却也从未见过此招。” 他脸色一缓,笑嘻嘻地向林隽道:“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有能耐,让叶师弟都对你倾囊相授了。” 林隽曾在天龙南宗掌门叶仁清面前,也发出过“天外飞仙”一剑。 叶仁清作为天下第一的剑道大宗师,对这一式也是极为赞赏,叹为观止。 在叶仁清的认知里面,他还以为,此招是由卿北溪传授给的林隽。 而此刻,卿北溪却以为,此招来自叶仁清的传授。 林隽当然不能说,这一招是他自创的 不得不说,两位大宗师巨佬,眼光都是极其上乘的。 只听卿北溪又说道:“不过这一剑,威力虽然极大,但似乎耗力颇巨。一招之后,你已经无力再战,这倒是个问题。” 不愧是大宗师,一眼就看出了此招弊端所在。 林隽挠挠头道:“师傅,就是这个问题,弟子每出此招,就会后继乏力,不知有没有办法解决?” “办法肯定是有的。” 卿北溪点点头:“你得——破境!” 林隽本来充满期待,结果一听卿北溪如此说法,又顿感沮丧。 破境? 这不等于没说吗? 看到林隽的神情,卿北溪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呵呵一笑,慢悠悠地又道:“你现在的境界,已经到了下三境的瓶颈了,若有机缘,破境有望。” 林隽一下来了精神:“师傅,需要什么机缘?” “每个人的缘法,各不相同。”卿北溪目光中若有所思:“或者是一阵风、或者是一瀑雨、或者是一场春梦、或者是一瓢冬雪,或者是一片叶,或者是一朵云,或者是一泓剑意、或者是一曲琴音” “就你现在的情况而言,本身道树闭塞,需要自内而外地,有一次极其强烈的冲击。遵循心境,随意而走,也许能有所得。” 林隽听得有些傻眼:“师傅,我不是很明白” 卿北溪摆摆手:“你不必明白,随意而安,不刻意想着破境就行。” 他这么一说,林隽有些明白了:“破境之事,需要不着痕迹,任事情顺其自然发生。不能把破境这件事时时刻刻放在心中,形成执念。”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卿北溪点点头:“你这悟性,也算不错,一点就透。” 说着又看了看林隽:“刚才和秦远江对峙,你出剑之前,为何有一段走神的状况?而且境界突然有所大幅提升?” 林隽回想了一下:“当时弟子的神识之中,响起了一首曲子。不知何故,境界突然就提升了。” 卿北溪笑道:“原来如此。你是儒道七品,又引发了气运钟自鸣。须知儒道六艺之中,就有‘乐’之一道。” “以乐激发潜能,并不稀奇。” 卿北溪想了想又问道:“为师以《沧海一声笑》,助姓顾的女娃娃一臂之力,你感悟到了?所以才有样学样?” “正是如此。” 林隽好奇道:“难道还能以乐曲,助他人境界增长提高?” “当然可以了。” 卿北溪点点头:“只是此道,为师并不精擅儒道,也只懂得一点皮毛。” 他目光变得悠远:“以儒道圣人之能,可以感悟众生,天地同力。” 说着看向林隽:“如果到了那个境界,如果你愿意——你神识中的乐曲,能让其他人都感应到,并会受其影响。” 卧槽 这么厉害的吗? 林隽听闻此言,大为吃惊:“师傅。到了圣人之境,就能以神识中的乐曲,去提高或者限制其他人的修为发挥,是这意思吗?” “没错啊。” 卿北溪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这几千年来,儒家又出过几个圣人?” 他面露揶揄之色,调侃林隽道:“徒弟,你可以往这条路上试试。毕竟‘七步成诗’的天赋在那里摆着的。” “师傅你老人家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林隽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圣人之境?儒学之道,弟子才刚上路呢。” 口中虽然是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很憧憬: 按照这个理论推断—— 不用说圣人之境那么远,但是在同境之内,没有人可以在我的bg里面打败我! 两人说话间,账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林隽向卿北溪请示道:“师傅,外面动静有点大,弟子好歹也是副使节,得出去看看。” 他不无担忧道:“可惜我大哥喝醉了,不然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骑军来犯了。” “你大哥?说的是林远那个小娃子么?” 卿北溪闻言微微一笑:“你以为他真的喝醉了?” 说着挥挥手:“不放心的话,就出去看看,反正也需不着你出手了。” 说完之后,卿北溪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就在林隽的床上躺了下来:“为师就准备睡一觉了。” 林隽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营帐。 第483章 凶险之局 林隽出了营帐,只见外面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人感到心慌。 他再往大营北面方向看去,只见耀眼的光亮,比刚才又近了一些。 林隽快速走到了大营门外。 燕王已经在此,正在朝远方眺望。 他身边站着一人,则是陈德。 燕王表情很轻松,见了林隽,招招手:“林将军,过来这里。” 陈德也向林隽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 之前卿北溪已经明示:林隽是其关门弟子。 燕王也是天龙宗外门弟子,自然不好再以“师弟”称呼林隽。 要喊一声“师叔”,又似乎不甚妥当。 所以干脆以朝廷的官职相称呼。 林隽来到燕王身边,指指对面:“殿下,对面是什么来头?” “你看看就知道了。” 燕王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见了对面的人,今晚的夜宴,才算是有个了结。” 两人交谈声中,对面的骑军已经到了近前。 林隽仔细一看,来者尽是金色甲胄紫色披风,竟然是紫金龙骑军?! 一骑越众而出,手持长枪,来到燕军之前。 枪色绿沉,枪尖上还有斑斑血迹。 林隽心中一动:莫非 来人缓缓摘下头盔,赫然正是林远。 林隽的嫡亲大哥,秦国公府小公爷,紫金龙骑军大统领。 林隽满腹疑团——大哥怎么会带着紫金龙骑军,从外面回来? 他不是喝醉了么? 而且看这样子,似乎还跟人干过一架? 燕王和林远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到对方之后,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林远甩蹬下马,径直走了过来。 燕王快步迎上去:“大统领,辛苦了。” “职责所在,何谈辛苦。” 林远与燕王并肩而行,笑笑道:“殿下你这边也不轻松。” 燕王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林隽,转头又向林远道:“亏得令弟的一剑之威,让妖族的三品高手都知难而退,否则场面只怕难以收拾。” 听到林隽击退了三品妖修,饶是林远心智沉稳,也难免吃了一惊。 他回头看看自己弟弟,温和地问道:“小弟,你没事?” “大哥,我没什么的。” 林隽心里瞬间涌出一股暖流,笑嘻嘻地说道:“不能说是我一人之功,还有其他同门,也出力甚多。” 林远打量了林隽一下,见其确实无恙,于是不再多说,与燕王一起走向帅帐。 进入帅帐的,只有燕王、林家兄弟和陈德四人。 屏退左右之后,四人各自落座。 燕王环视三人:“最近关于秦王和宁州府中的事情,少不得要向陛下具折禀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写这份奏折?” 他又看向陈德:“动笔之事,就有劳陈博士了。” 陈德拱手答应下来:“恒兴谨遵王爷之命。” 现在帅帐中的四人,燕王是正使,是朝廷明面上的官方代表; 林远作为紫金龙骑军大统领,则代表了军方的势力; 陈德是国子监博士,背后代表的是文臣系统; 至于林隽嘛,表面是羽林卫将军,使团的副使,实际上,他的话,代表的天龙宗的意思。 皇帝派出他们这样的组合,自然有其深意的。 而且林隽虽然位望最低,却又隐然是四人中的核心。 燕王曾杰,和林隽是天龙宗的同门,而且还有同寝的室友私谊。 出行之前,靖威帝专门将他们两人召至御前,面授机宜。 当然也是希望两人能够精诚合作,团结一心。 陈德是林隽进入儒道的领路人,当初他受大祭酒之名,赶到玄机居士坐船上,为林隽讲学,助其一日破儒道三境。 两人之间的友谊也是很牢固的。 至于林远,那就不用多说了。 “护弟魔”三字,足矣。 林隽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今晚的夜宴,其实是一个局。 就是引诱宁州府潜藏的妖魔鬼怪跳出来,免得使团出行的时候被背刺。 只不过其中如何精细的布置,他却不清楚。 林隽于是闭口不言,只听燕王和林远、陈德他们三人叙话。 随着三人的交谈,他才搞清楚了状况: 从燕王一开始的身体抱恙,让宁州府官员到燕军营寨赴宴,就是布下了一个局。 宁州府的三个主官,都不是什么好鸟,居然想在夜宴上团灭燕王一行。 当然对方也不傻,在宁州府的官员中,藏了几个妖族高品修行者。 其中的秦远江,还是三品! 以其之能,如无意外,足可达到目的。 而神剑门主金舟,则是受秦王所邀请,来平叛的。 秦王的如意算盘,是在宁州府官员发动之后,等燕军营寨中两败俱伤之后,再来收拾残局。 而且秦王居然还邀约了五百名妖族骑兵,从昆仑山脉下的捷径前来。 林远佯装大醉离场,实则是带着紫金龙骑军,绕道而行,尽灭妖骑。 秦王这个机灵鬼,见势不妙,马上就闪人了。 今晚看似使团这边大获全胜,实则凶险到了极点。 宁州府叛军和秦王府都邀请了三品修行者助阵,而使团中却并没有绝顶高手坐镇。 有的只不过是一群年轻弟子而已。 还好,天降大宗师,卿天宗他老人家居然出现在这里。 虽然卿北溪并未亲自出手,但是以他的威望和气场,金舟和秦远江之能铩羽而归。 林隽心里暗道“好险”的同时,心里又不禁有些怀疑: 师傅卿北溪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完全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宁州府叛军和秦王的算计不可谓不大胆不精妙。 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在往挖好的坑里面跳一般。 林隽的脑中,浮现出了卫进忠的身影。 不错,只有算无遗策的卫公,才有如此精细的心思。 当卫公的敌人,真是一件很惨的事情 林隽一直也不主动发言,只是对其他三人说话,附和就行。 很快商议已定,将由陈德执笔,以燕王的名义,向陛下回禀。 只是关于秦王,他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又深得皇后宠爱,只有隐晦地提一下了。 林隽心里清楚,燕军中必然还有卫公的耳目,真实的情况,卫公自然会知道的。 商议已毕,四人纷纷起身,准备各自回帐休息。 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然后付强的声音响起:“燕王,有要事禀报。” “进来。” 付强进帐之后,看见帐内有四个人,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说话。 林远和陈德对视了一眼,都告辞离开。 看大哥和陈博士走了,林隽于是也起身要走,却被燕王出声留住:“林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有权知晓。” 林隽于是只得又坐了下来。 付强的脸色很难看,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苦涩:“燕王,大事不好了!” 燕王和林隽对视了一眼。 “何事?”燕王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付强压低了声音:“城中来报——公主殿下出事了!” 第484章 请借夫人一用 宁州府中,春色楼内。 林隽跌坐在椅中。 他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燕王曾杰必须留在营中坐镇,处理夜宴的遗留问题。 闻报公主出事这样重大的事情,自然是由林隽这个副使出马。 林隽万万没有想到,公主会出事。 而且出事的地点,居然会是在春色楼。 当林隽赶到春色楼的时候,东院宁州府行署的刘安,已经带人封街。 在外围负责警戒巡逻的,则是宁州府巡城司的人。 带队者,则是金顶门出身的黎正林。 黎正林把林隽带入了春色楼的后院。 刘安满脸焦急,一见林隽,马上迎了上去。 他浑身带伤,还坚持守在这里,足见极其忠于职守。 林隽没心思夸奖他,张口就问情况。 刘安虽然是名宦官阉人,但骨子里面也算得是条硬汉。 只不过此时满脸愁云,而且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就算是在万军阵前,遭到秦王府卫士毒打,他也不是这副模样。 探子到燕军大营报讯时,只说公主出了状况,东院行署已经封街,却并没有说详细情况。 林隽心里预感大大的不妙,于是叫上赵赢和唐木,一起飞马赶来。 领路的人,却把他们带到了春色楼。 听到林隽动问,刘安左右顾盼一下,低声说道:“大人,您进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林隽心中不祥之感更加强烈。 他催着刘安急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后院。 刘安带他们到的所在,林隽和赵赢、唐木三人却都曾经来过。 这是唐夫人所住的小院。 三人初到宁州府,在春色楼底的地窖血战,遇到被浸泡在满缸龙涎液中的唐二十七。 他们从地窖出来之后,就到了唐夫人这里。 唐夫人的真名,叫做王令姜,是豪族王家的女子。 与唐二十七私奔,被卫进忠安排到宁州府远避。 唐氏伉俪,都是东院的暗子。 唐夫人现在的身份,是春色楼的歌姬,名字叫做谢韬媛。 她一身素白衣衫,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布袋,静静坐在花厅等待。 见了林隽一行人进来,唐夫人站起身,朝林隽施礼。 林隽无暇回礼。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地上。 地面上有一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被一张白布罩住。 很明显,这是一具尸体。 林隽脑中“嗡”的一声响。 他指指地上,声音有些干涩:“这人是谁?” 屋子里面死一般寂静,没有人说话。 林隽已经猜到了。 他猛然转头,紧皱双眉,向刘安问道:“公主?” 刘安缓缓点了点头:“已经验过了,看不到任何伤痕。” 林隽蹲下身,拉开白布,看了一看。 他从未见过文纯公主。 面前的这个女子,面目其实很普通,并不多么美丽。 她脸上很平静,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隽抬头看向唐夫人:“你认识公主?” 唐夫人脸色有些悲伤,点点头道:“自幼相识。” 一瞬之间,林隽的心很乱。 他有很多疑问。 但是现在,他没有精神去细细考虑。 最棘手的,也可以说最无解的事情发生了: 文纯公主死了,和吐番国和亲的事情,就此告吹。 燕王和林隽两位使团首脑,必须对此事要负责。 他们二人,都会因此受到重罚。 使团方面机关算计: 燕王装病,在营中安排夜宴请宁州府诸人入瓮; 林远佯醉,率紫金龙骑军潜伏迂回,斩杀妖骑震慑秦王; 林隽和顾月影、宋兵大展威风,击退了上三境的强敌; 甚至连卿北溪这位大宗师,都被请动出来为他们助阵。 看似大获全胜的局面,现在却像笑话一般。 因为公主死了。 所有之前的一切,都已经无足轻重。 林隽颓然坐在椅子里面,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暗处里,仿佛有一双眼睛,看穿了他们的全部布置。 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出手,就如同巨浪卷上沙滩,摧毁了他们自以为完美的沙上蓝图。 文纯公主,才是终极目的, 前面让人眼花缭乱的安排,都不过是障眼法。 林隽缓了一口气,看向唐夫人:“公主是怎么死的?” 唐夫人看向自己身后。 她的身后,站着老仆人忠伯。 忠伯是个阉人。 很多年之前,忠伯就到了蜀中唐门,做了掌门人唐老太爷的贴身仆人。 而蜀中唐门,在上次的夺嫡大乱之中,一直坚定地站在今上的一边。 忠伯的忠诚,绝对可以信任。 “公主的心脉,被浩然气在瞬间震断。” 忠伯开口第一句话,就再次震惊了林隽和卧龙凤雏。 浩然气,是天龙宗的嫡传功法,而且不在天龙山结界当中,是无法修行的! 也就是说,刺客是天龙宗的弟子! 林隽三人还在极度的惊疑中时,忠伯继续讲了下去。 “我在那一瞬间,凭着感应追出去了。” “对方的境界很高,我只看到一眼背影,是个女子。” 林隽和卧龙凤雏面面相觑。 宁州府周围,境界最高的天龙宗女弟子,非顾月影莫属了。 但顾月影整晚,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林隽只觉得面前一片迷雾。 他想了一下,向忠伯问道:“忠伯,以你估计,刺客的修为,大概有几品?” “至少三品。”忠伯很笃定:“甚至更高。” 林隽更是心惊:这样的境界修为,只怕还在归清真人之上了。 但是他时绝不相信,刺客会是师门这几位女子高手的。 林隽又想到一个关键之处:“公主怎么来的这里?为何没有护卫?” “公主是和松赞王子,一起来的。” 唐夫人回答道:“松赞王子有隐藏气息的法器,今晚是他带着公主来的。” “松赞王子?” 林隽下意识地问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刘安上前一步:“大人,王子就在隔壁。” “带我过去。”林隽站起身。 刘安答应一声,带着林隽和卧龙凤雏出门,一起到了隔壁。 松赞王子,正是月轮明王到天龙宗拜山的时候,第一个出战,被唐木用文比武比打服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刘安守在门口。 林隽等三人进了隔壁房间,看到了正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松赞王子。 过了一阵,林隽三人从屋中走出。 他脸色变得轻松了一些,似乎有了主意。 林隽请唐夫人,带自己去看看唐二十七的牌位。 唐夫人作为未亡人,当然有供奉自己亡夫。 院子里的一间小厢房内,林隽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三鞠躬行礼。 他把手中的三炷香,小心地插好在香炉里面。 “唐二十七少,为公为私,于情于理,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唐夫人看向林隽。 林隽也看着她:“可不可以?请借夫人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