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狂妃大仵作》 第1章 背尸鸣冤 初春,一场春雨刚结束,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息。 祁熹一大早身着满身泥土的孝衣,背着一名男子站在府衙的鸣冤鼓前。 鸣冤鼓多年来形同虚设,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声音,尘土飞扬。 “咚,咚,咚!” 府衙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 虽说是看热闹,却又像是躲着什么晦气,不敢上前,远远的窃窃私语。 “这祁老头前些日子不是死了吗?都下了葬了,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家男人今早上山的时候看见这祁家姑娘在刨她爹的坟!简直是作孽哦!” “我还听说啊,这祁家姑娘自从生了病以后,脾气就变的古怪了!有人亲眼看见祁老头坐在院子里哭!” 祁熹不管那些议论纷纷,纤细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敲着鸣冤鼓。 身后的祁连山已经下葬三日,最近恰逢雨水,一阵阵尸体腐烂的味道冲入鼻腔,她全然不顾,眼神凌厉坚定。 县衙发生这等大事,早有衙差进去通报,很快,衙差小跑着回来,朗声喊道:“升堂!” 自古都是活人鸣冤,这背着个死人来鸣冤,在临水县甚至是整个大陵还是头一回见。 更巧的是,清御司司主刚到此县。 县老爷张全胜看着一跪一躺的爷俩,一个头,两个大。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的扫了一眼拐角处,正危襟坐道:“祁家女子,你爹的死本官也很难过,但是你这……”他抬手指了指已经有些腐烂的祁老头,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这是作甚啊!?” 祁熹发丝潮湿凌乱,抬起漆黑的眸子直视张全胜,声音带着一夜未睡的沙哑:“我爹不是失足溺亡,他是被人杀害!” 张全胜脑子里警铃大作,如若真是他杀,这就说明他断错了案:“你可有证据?” “有!”祁熹斩钉截铁,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刺入祁老头的眉心,银针肉眼可见的变黑:“我爹是被人毒死后抛尸水塘,此毒名唤龛毒,还望县老爷明察!” 银针变黑,做不得假。 可要说祁老头是被人毒死,却无人愿信。 祁家在临水县只有这爷俩,祁连山靠着一手验尸本事在县衙谋了个仵作的差事。 爷俩素来不爱与人攀谈,要说谋财,或是仇杀,都不可能。 祁熹知道张全胜不信,便继续道:“我爹每次上山采药前,都会带着镰刀和背篓,可是三日前,他并没有带走这两样东西。” 这也是祁熹后来去刨尸的原因。 祁老头素来不与人结怨,祁熹也下意识的认为他是失足。 可当她看到家中的镰刀和背篓后,便连夜上山,刨出了祁连山的尸体。 银针检测, 果然是中毒。 而龛毒,是她取了样本,在空间的检验机构检验出来的。 这种毒极为稀少,一滴便价值万金。 什么人会用这么稀缺的毒去杀一个小仵作? 张全胜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冷汗直冒。 祁老头的死很简单,但是杀他的人,一看就不简单啊! 第2章 清御司司主 祁熹生怕张全胜退缩,接着道:“我爹过世,衙门中仵作稀缺,祁熹毛遂自荐, 从查我爹的案子开始!” 张全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祁熹的验尸术他是知道的,以往,每次遇见棘手的案子,只要祁熹来了, 都能很快破案。 甚至谁家的鸡鸭跑丢了,她都能给找回来。 在临水县,传的神乎其神,却又被人避而远之。 张全胜浸淫官场多年,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他何乐而不为,当即便一拍惊堂木:“准了!” 谁知,这一高兴,却忘了县衙现在他做不了主,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拐角处传来:“大陵从未有女子为官,张大人好生厉害,竟然破了先例?” 张全胜心里咯噔一下。 祁熹也是一怔。 这是来了大官了? 祁熹天生敏感,不由陷入深思。 临水县地处偏远,既不富庶,也不是经济要道,从她查过的县志来看,还从来没有来过大官。 这位大官的到来,会不会和祁老头的死有关? 旋即。 她又暗自摇头。 祁老头这个人,庸碌无能,怎会和大官扯上关系? 思索的这阵,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来。 此人身量极高,周身冷气森然,容貌甚至比女子还要俊美,却又不显阴柔。 只需一眼,便知是个杀人如麻,不好相与的主儿。 张全胜连忙从县老爷的位子上连滚带爬的骨碌下来,跪在地上两股颤颤:“微臣,微臣不敢!” 祁熹略作思考,跪在地上恭敬的低下头。 这个人,她惹不起。 他的身上有着她三辈子都没触碰过的气场,祁熹毫不怀疑,只需他动动手指,便可以处死她。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视人命如蝼蚁的气场。 “张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当着本座的面,就敢当县衙是你的一言堂了?” 男子袖袍一甩,坐在了张全胜刚焐热的椅子上。 张全胜身子颤抖,口舌失灵:“微臣,不,罪,罪臣不敢!” 男子倏地薄唇轻扬,语气陡然冷厉:“本座看你敢的很!”说罢,轻抬手臂,轻哼一声。 祁熹上辈子古装剧看过不少,这阵势,她太了解上位者轻抬手臂是什么意思了。 她急忙双手撑地,额头几乎触碰地面,打断了男子即将出口的杀令:“一切皆因小女子而起,小女子胆大妄为只为家父查案,张大人只是可怜小女的一番孝心,还请大人恕罪!” 张全胜可怜她们父女二人,几次相处间,多番接济她们,祁熹这个人睚眦必报,却也是滴水之恩,铭记于心。 这个档口,她不能让 张全胜为自己背锅而亡。 男子手臂停在半空,一言不发。 现场一时落针可闻。 祁熹的心里也在打鼓。 大陵重孝,如果换做旁人,必定会因她孝意网开一面。 但是上方这个人,一看便不是能讲道理的人。 他的一个念头,便可让你但求速死。 一瞬。 两瞬。 倏地。 清御司司主森寒寒的笑声响起,那笑声,不带一丝笑意,却像一盆带着恐惧的冷水,对着祁熹,迎头泼下。 第3章 龛毒 祁熹觉得,如果不是她心理素质好,就他这个笑声,能都将对方吓到失禁。 让祁熹没有想到的是,张全胜忽然往前匍匐两步,说话带着颤音:“大人,祁家女子多年来对其父的孝心临水县人人皆知,所以才会鲁莽冲动, 大人念在祁家女子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原谅则个!此事皆因罪臣断案不明而起,罪臣愿意自请辞官,还望大人息怒!” 祁熹讶然。 张全胜何时变的如此仗义了。 犹记得当初王大娘家的鸡跑到他家,被他给吃了,祁熹查到后,让他赔王大娘二两银子。 张全胜赔了鸡毛,赔了鸡骨头,愣是没赔银子,跟祁熹争的面红耳赤。 “呵,”男子冷笑,缓缓放下双手:“有意思,若不是本座方才旁听,还以为堂下的小女子孝顺的是张大人你这个爹!” 祁熹:“……” 张全胜:“……”继续抖如筛糠。 祁熹一股气顶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 强权之下,心里再不满,也要往下顺。 清御司司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莫非,还真是亲爷俩?” 祁熹咬咬牙,回道:“死者为大,还请大人看在我死去的爹的份上,莫要开小女的玩笑。” 祁连山就躺在祁熹旁边,全身腐烂到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清御司司主噎了噎,视线在祁熹身上细细流连半响,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不是要查案吗?本座准你查案 ,官职一事,本座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就算是回炉重造,只要你是女儿身,在我大陵便休想为官。” “是。”祁熹叩谢。 张全胜也松了一口气,没了那股气支撑,险些瘫软在地上。 既然要查案,便要验尸。 衙役很快将祁老头的尸体挪到了衙门专用的停尸房。 房间空旷,摆放了三张陈旧的木床,木床经年累月,缝隙里藏着许多干涸乌黑的血迹。 祁连山便躺在中间一张床上,几番折腾,几乎散架。 祁熹戴上橡胶手套,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外间的清御司司主和小心陪笑的张全胜,若有所思。 清御司司主对这件案子太过关注,不知是为何故,祁熹总有种莫名的心慌。 “祁姑娘,咱们开始吗?”负责记录的书记官提醒道。 祁熹点点头,将祁连山的外衫除去,边检查边道:“鼻腔无异物,无藚状泡沫,双肺无增大,判断死者为死后抛尸。” “双手握拳,指甲无异物,证明死者死前极度痛苦,从尸体仅剩皮肤发黑的情况判断,符合中毒身亡的特点。” 停尸房中,只有祁熹的声音轻缓的响起,祁熹天生一副好嗓子,清冷中带着莫名的悲凉,偏生又柔柔软软的,好似一阵风吹过人的心间,不留一丝痕迹。 清御司司主忽然问道:“你是从何处得知中的毒是龛毒?” 祁熹一怔。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上。 龛毒的结论是她取样后在空间检测出来的。 大官到底是大官,一语中的问到祁熹最无法解释的地方。 第4章 又死人 祁熹脑子飞快旋转,想着对策。 忽然,她翻开祁连山的眼皮道:“正常死亡的瞳孔是白色,死者瞳孔发黑,当是龛毒侵入导致。” 电光火石间,祁熹想到了最不易被发现的糊弄方式。 这也是临水县的人传言她通鬼神的地方。 很多东西,她知道,却又无法解释,鬼神便是一切不合理的最好解释。 但是在清御司司主面前,她不敢搬出那套鬼神论。 这个人就算鬼见到了都会害怕,又怎会相信世界上有鬼? “奇怪,”祁熹未等他回答,便继续道:“死者身上并无外伤,口腔内无接触龛毒产生的变色,那么,凶手是用的什么方法下的毒?” 还未待祁熹继续勘查,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大人!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祁熹一惊。 便听衙役禀报张全胜的声音继续传来:“米店的王掌柜今日清晨被发现溺死在家中水缸之中,家人本以为是溺亡,已经在准备办丧事了,听闻祁家老头是被害,这才来官府报案!” 祁熹连忙脱下手套,用白酒匆忙净了手,手未擦干,人便已经走到外间:“大人,不是仇杀,也不是为财,这是一起连环杀人,刘掌柜的尸体比我爹的新鲜,他的身上定能查到些什么!” 新鲜这个词从祁熹嘴里吐出,在场的众人总觉得一阵犯呕。 听说瓜果蔬菜新鲜的,头一次听说尸体新鲜的。 众人皆觉得,以后再也不能正视新鲜这个词了。 张全胜扫了一眼清御司司主的面色,问衙役:“尸体现下在何处?” 衙役也知道坐在里面的是个大官,紧绷且恭敬的回道:“还在王家,已经入殓。” 祁熹:“……” 又是一具已经入殓的尸体。 也就是说,她又要从棺材里刨尸体出来了。 “本座也去看看。”清御司司主起身道。 祁熹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 清御司对这起案子的关注度太高了。 她听说过大陵的清御司。 听闻先皇和先皇后鹣鲽情深,先皇驾崩后,皇后没几月便抑郁而终。 只留下了两子一女,长子秦臻坐了皇位,次子秦止,便是眼前的清御司司主。 兄弟二人感情颇笃,当今登基后,便设立了清御司。 顾名思义,清御司以清君侧为主,掌握生杀大权,查尽大陵贪官污吏。 民间还有秘闻,传言先皇疼爱先皇后,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人,却无所出,实乃先皇给其他嫔妃都下了药。 也有传言说,当年丽嫔,惠嫔,均诞下过皇子,然,先皇恐驾崩后兄弟阋墙,全被先皇秘密赐死。 祁熹从自己能通鬼神上得出结论,传言种种其实并未有人亲眼所见。 当今皇帝是个好皇帝,才是正儿八经的。 祁熹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但是当今皇帝,却是她来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佩服的人。 清御司的存在,很大程度上约束有权有势的官员,如同后世的检察院。 临水县的案子,在清御司那里,算是芝麻大点的案子。 小小的临水县,究竟藏着怎样的大鬼,让清御司的司主亲自前来? 第5章 死磕到底 祁熹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衙门,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一行人午饭都没用,看了一上午的祁老头,也没人有心思吃午饭。 祁熹只知道清御司权力滔天,出了衙门,才是真正见识到清御司的势力。 只见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被清场,衙门口站着两排身披黑甲的侍卫。 侍卫们穿着统一,身形林立,像两排黑松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竟跟后世的旗手们莫名的形似。 只不过,在后世,这样的军队给百姓带来的是安全感,这群黑甲侍卫,散发出来的是浓浓的压迫感。 临水县的县衙在军队面前,显得逼仄又寒酸。 一名身着便服的男子很快便为秦止牵来一匹高头大马,马儿皮毛光亮,肌肉线条突出,一看便是上好的良驹。 祁熹赧然,三世为人都没能活到这么高的逼格。 果然,投胎是门技术活。 她要是能投个公主皇子身上,还用这么苦逼的为 了三两纹银追鸡撵狗,刨尸掏胆吗? “想什么呢?”张全胜撞了一下祁熹的手臂:“还不快跟上!” 祁熹这才发现,秦止一马当先,身后队伍有序的跟着,已经朝着王家的方向走去。 “你不去引路,他找的着吗?”祁熹没好气的问。 “有衙役跟着呢,诶,我说你个小丫头这是什么语气?你把本官害惨了你可知道?”张全胜想想便气不打一处来。 见祁熹不理他,径自跟上队伍,不由得一急,紧走几步:“你说你有啥事不能私下跟我说?非得去敲鼓,你敲鼓就敲鼓,就不会选个日子敲?你让本官说你什么好!” 祁熹脚步顿住,扭头冷冷的看向张全胜:“我私下找你,你会为我爹翻案吗?你不会!你甚至都不会让我去动我爹的尸体!我在知道我爹是中毒的时候,回想当时你的反应,张大人,你很不对劲!” “我,我,本官,本官何时不对劲了?”张全胜面色大变,厉声问道。 祁熹懒得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这件事她总归是要查个明白的。 祁连山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在知晓她不是他的女儿的时候,依然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照顾着。 就凭这点, 她祁熹就理应将祁连山当做亲生父亲。 “祁熹,”张全胜低声喊道:“听我一句劝,这件案子你别查了!就当你爹是溺水而亡,你就继续追鸡撵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祁熹冷哼一声,边走边回道:“我不管你知道什么内情,念在你多年接济我们爷俩的份上,你不说我便不问,但是这件案子,我查定了!父亲他就算是死了,烂了,只要有我祁熹在,我便会跟对方死磕到底!” 张全胜望着祁熹纤瘦挺直的脊背,一时间愣在原地。 王掌柜家住在城西的菜市巷子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过路之人纷纷避让。 王家白绫高悬,门口跪了一地的人。 他们不知道,自家老爷只是普通的商贾,他的死,为何会招来清御司的人。 第6章 通灵 同样的疑问,祁熹也有。 但是没人敢问。 清御司权倾朝野,握有生杀大权,无人敢置喙清御司的任何一个决定。 秦止策马,从人群中间行过,直奔内堂。 灵堂已经布置了一半,漆黑的棺材停在正堂中央,穿堂风吹起白绫,令人不自觉的脖颈儿发凉。 祁熹小跑着撵上秦止,便听他居高临下的道:“不是说要查案吗?开棺!” 一群黑甲士兵上前,漆黑的棺材被撬开,发出木头损坏的“咯吱”声。 祁熹走上前去,细细观察。 王掌柜面色苍白,嘴唇乌紫,穿着一身蓝色的寿衣,好似随时都会起尸的僵尸。 “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夜子时,指尖干净,口鼻无异物,皮肤无损伤……” 祁熹转身看向门口正在下马的秦止:“大人,身上没有明显外伤, 咽喉无龛毒灼烧痕迹,我无法断定是不是龛毒所致,需要刨尸检验!” 秦止扫了祁熹一眼,冷冷的道:“剖!” 他的一个剖字,无人敢反对。 祁熹抿了抿唇,想问是否就地解剖,还是没敢问出声。 这人身上的气势太强了。 如果换做普通人,想必与其对话都需要勇气。 祁熹打开工具箱,趁其不察,偷偷切了一块王掌柜胸前的皮肤放进药箱隐藏的空间检测。 空间一边在检测, 祁熹一边解剖。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肤,割开胸部肌肉,打开腹腔,很快,血腥味从棺材内弥漫开来。 “大人,接下来可能会有不好的味道,您要不要回避?”祁熹关切的问道。 实则是感受到秦止的视线,她全身不自在。 在场的人,无人敢看这么血腥的场面,纷纷扭过头去。 只有秦止,一双如鹰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祁熹的手。 没听到回答, 祁熹只得继续手上的动作。 忽的。 他问:“你偷他的一块肉作甚?” 祁熹脑子轰的一声。 她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被发现了,一时间手上动作停住。 “你饿了?”秦止继续冷冷的问道。 在场众人:“……” 祁熹咽了口口水,大脑飞速转动,艰涩的开口:“做法事。” 秦止冷哼一声,不辩情绪的道:“哦?是么?” 祁熹紧攥着手术刀,橡胶手套内的手指根根发白:“是的,小女子略懂通灵之术,家父的死,也是其托梦给小女子,小女子才会半夜起棺。” “你剖尸的手法本座从未见过,也是你爹托梦告诉你的?” 祁熹:“……” 一个谎言,果然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小女子剖尸的手法乃家父祖传,中毒一事乃家父通灵告知,至于龛毒,是小女子查看了家父的尸身,才得以确定。” 祁熹不知他是对通灵一事是好奇,还是压根不信,一通解释后,只觉得后背好似被他看穿,一阵阵冷汗从脊背溢出。 “改日本座当真要见识一下你这通灵之术,到底有多厉害,本座活剐了不少人,倒是没见到一个死人来喊冤的!” 祁熹见缝插针的拍马屁:“那是大人您剐的都是该剐之人!” “呵,”秦止冷冷一哼。 半天的相处,祁熹特怕听到他的冷笑。 只觉得让人汗毛孔都竖起来了,比躺在这里胸口大敞的王掌柜还要骇人。 第7章 蚯蚓 “大人,”很快,祁熹便发现了不对劲:“你看!” 只见祁熹从王掌柜的胃溶液中,掏出一条被消化一半的条状物。 秦止高贵的头颅缓缓的靠近祁熹的手,拧着眉道:“你给本座看他死前吃的面条吗?” 祁熹:“……” 祁熹:“大人,您再细看,这不是面条,这是一条未被消化的蚯蚓。” 蚯蚓已经被胃溶液腐蚀的软趴趴的,挂在祁熹充满污秽的手上,场面极其恶心。 “异食癖?这掌柜生前爱吃蚯蚓?”秦止先是一怔,旋即缓缓问道。 他竟然知道异食癖? 祁熹很惊讶。 很快便压下了心头的好奇,这个人不是她能够好奇的人,这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 大陵律法,杀人偿命。 但是在秦止这里,他杀人是不要偿命的。 他就是一个游走在律法之外的人。 祁熹把蚯蚓放至手心,呈道秦止面前解释道:“普通蚯蚓,就算是被吃下肚子,颜色也不会发生改变,大人看这条蚯蚓!” 果然,蚯蚓整体发黑,就连腐烂处,也在流出乌黑的液体。 秦止顺着她的指引看去,不禁发出疑问:“你爹也是吃蚯蚓吃死的?” 祁熹一噎。 她确实没有在祁连山的胃里找到蚯蚓。 “那你为何要偷王掌柜的肉?” “你也有异食癖?” “你的癖好是吃死人肉?” 一连三问。 祁熹险些被噎到原地去世。 这一问问,她怎样解释? 很快,她避重就轻道:“小女子只能判断王掌柜的死跟这条蚯蚓有关,至于家父的,还有待查验。” 秦止嘲弄的笑道:“那么,现在你要本座全县通缉蚯蚓?” “不是通缉蚯蚓,而是通缉养蚯蚓的人!”祁熹连忙解释道:“蚯蚓本身没有毒,是有人给蚯蚓喂食了毒物,才使蚯蚓带毒!大人容小女子回去通灵一番,问问王大人所中是否是龛毒。” 这谎话说的祁熹心塞。 秦止没来临水县之前,临水县人人对祁熹会通灵一事以讹传讹,秦止来了以后,祁熹自己坐实了自己会通灵的事实。 可是她哪里会通灵啊! 这是要把一个唯物主义者逼成神婆啊。 “成,那你赶紧回去通灵, 问问这掌柜什么人给他吃的蚯蚓!” 祁熹心里泪洒当场。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回。 王夫人跪在地上,拉住祁熹的手,含泪道:“祁姑娘,我儿三年前上山被野狼吃了,老爷这又……请你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我们王家,这是要绝了后啊!” 祁熹抿唇,望了秦止的方向一眼,点了点头。 跪在门口的王家人拖着跪瘸了腿,回了府,瞧见棺材里自家老爷被缝合的胸口,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回去的路上, 祁熹跑到铺子里买了香烛和纸钱。 既然通灵,就要有通灵的样子。 到家后, 看到满院子的苍凉, 一时间悲从心起。 她来到这个世上, 是祁连山给了她父亲的温暖。 虽然没啥大本事,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好父亲。 祁熹还想着, 就这么在临水县追鸡撵狗,多挣点钱,给祁连山养老送终。 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 摆好香烛,工具箱里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龛毒。 祁熹坐在蒲团上,陷入了沉思。 第8章 恶毒的眸子 王掌柜的死因确定了。 但是龛毒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了祁连山的身体? 一般外物进入身体,只有从口鼻,粘膜,皮下。 直觉告诉祁熹,线索就在祁连山身上。 可是她已经将祁连山从里到外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伤口。 突然,祁熹想到一种可能。 连忙从蒲团上爬起来稍作准备,便往山上冲去。 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色渐暗。 临水县背临落凤山,山上植被茂密,早年有人经常上山打猎。 后来传说山上有吃人的野狼,上山的人逐渐减少。 也就祁连山这个倔老头,日复一日的上山给早已不是他女儿的女儿采药。 祁熹觉得,她是穿越的那些前辈中最惨的一个,穿越过来便身子一直不好,好不容易身子见好了,爹又没了。 太丢人了。 刚爬到半山腰,祁熹便感觉身体吃不消了。 毕竟一天滴水未进。 再好的身体也会虚,何况她的这副破身子。 靠在一棵大树下歇息了一会儿,左顾右盼,看看能不能摘点野果子吃。 忽然,她看见一棵挂满野果的树下,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祁熹疑惑的靠近。 昏暗的光线下, 那一团黑色不停的蠕动着,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 黑色的东西察觉到有人触碰,四散开来。 祁熹这才看清。 那竟然是一团黑色的蚯蚓。 她先是惊愕,旋即大喜。 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瓷瓶,用镊子小心的抓住一条,放进瓶子里。 祁熹聚精会神,丝毫没注意,远处一双阴冷的眸子藏在灌木丛中,恶毒的盯着她。 收好了蚯蚓,祁熹精神大振。 这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 这座落凤山, 果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祁连山正是因为经常来采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灭口。 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如果单纯是这些蚯蚓,不能证明什么。 甚至于,不能证明此事是人为。 只能说这是一种有毒的蚯蚓而已。 但是祁熹知道。 蚯蚓以泥土为食,这类昆虫是不可能进化成毒物的。 泥土…… 一定是泥土! 蚯蚓如果长期食用有毒的泥土,身体带毒的可能性非常大。 祁熹点起油灯,仔细观察树根下的泥土。 泥土松软,呈黄色,上面覆盖着一层青苔,并没有有毒的迹象。 顺着蚯蚓爬行的痕迹。 祁熹伏在地上, 一步一步往前挪。 突的。 面前出现了一双脏到看不出颜色的鞋子。 祁熹心里咯噔一下。 还未抬头细看,便一个翻身滚到一边。 只见刀光擦着祁熹的肩头一闪而过。 祁熹躲过一击后,迅速回头。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手持砍刀,蓄满胡须的脸上满是杀意。 祁熹心提到了嗓子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见一击未成,一声不吭, 挥刀继续朝着祁熹劈去。 祁熹左闪右躲,刀锋次次擦着身体而过,将地上辟出一道深壑的痕迹。 “王掌柜和你有什么恩怨?你为何要杀他?”祁熹闪躲之际,问道。 第9章 沼气 如果说祁连山是因为上山采药,发现了对方的秘密被灭口的话。 那么王掌柜常年做生意,极少上山,为何也被害了? 这一点祁熹不明白。 只见对方在听到王掌柜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眼中凶光大作,发出一声咆哮:“啊!我要杀了你!” “你是王明!你是王明对不对?”祁熹见缝插针问道。 是疑问,也是肯定。 王夫人提过,她的长子王明三年前上山被野狼吃了。 但是谁也没见过王明的尸体。 王明在祁熹叫出他名字的时候,忽然像野兽一般发了狂。 丢下手中的刀,呈野兽扑食状,朝祁熹扑来。 祁熹心底一寒。 却见一支箭羽裹挟着劲风,直直的插进王明的额头。 王明被箭羽带飞,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击毙命,足见箭羽之力道。 祁熹愕然。 旋即转身向后看去。 秦止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见祁熹看来,丝毫不与祁熹的目光对视,充满煞气的眸子看向山顶:“包围此山!” 黑甲侍卫迅速做出反应。 一时间,惊飞了山上的鸟兽。 “有勇无谋的东西!”秦止垂眸看着还瘫坐在地上的祁熹嗤道:“就你这般,还想吃我大陵的官粮?” 祁熹心底一阵草泥马奔腾而过。 血液直冲脑门又被她强制压回。 她前两世都是吃官粮的好不好? 怎么? 大陵的官粮是金子做的? 她只不过想当一个小仵作而已,就这般打击她! 这人简直不是人! 心里问候着秦止的祖宗,祁熹从地上爬起来,边拍身上的土边问:“大人将他杀了,咱们证据就断了!” 秦止双手背向身后:“本座断案,只需方向, 无需证据!证据是留给狡辩之人,本座这, 从无诡辩!” 祁熹:“……” 她忘了现在是在古代。 在现代,确实需要证据确凿才会抓人。 但是在古代不一样。 只要有了调查方向, 便可屈打成招。 这时,忽然有一黑甲侍卫前来禀报:“大人,前方发现一处山洞,有人活动迹象!” 秦止看了祁熹一眼:“还不走?” “啊?”祁熹缓过神来,连忙应声:“哦!” 有黑甲侍卫开路,很快便到了那处一人高的山洞前。 洞内漆黑一片,一阵阵恶臭从山洞中散发出来。 “这是……”沼气,祁熹还未说出口。 便听“轰”的爆炸声。 拿着火把走在前方的黑甲侍卫被炸飞。 祁熹只觉得一股热浪直扑面门,身体瞬间失去控制,向后飞去,撞在了一棵大树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祁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看到自己在手术台上,跟师兄正在解剖一具尸体,忽然,尸体发生爆炸,她和师兄一起被炸飞。 时空反转,她又看见祁连山站在自己床前,那时的自己还非常虚弱,只听他的声音模糊,悲痛:“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熹儿, 你既然住进了我熹儿的身体,就是我的女儿!就算你是个恶鬼,也是我祁家的鬼!” 祁熹好想说,她不是恶鬼, 好想问问祁连山究竟发生了 什么事? 可是她全身就像被车辆碾过,从梦里,生生疼醒。 第10章 罪己书 祁熹睁开眼,发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陌生的一切让她心中升起恐惧,连忙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没成想,起的太急,一阵头晕目眩。 “姑娘醒了?”立在旁边侍候的婆子忙上前扶稳祁熹:“我家大人说,祁姑娘受了内伤,需要将养一段时日。” 大人? “清御司司主?”祁熹疑惑的问道。 婆子但笑不语,满脸和蔼:“姑娘需要什么直接吩咐刘婆子即可。” 祁熹哂然。 这是给自己安排上侍候的人了? 旋即。 她想到晕倒前发生的事,忙问:“你家大人如何了?有没有抓到人?” 婆子对着祁熹歉然施礼:“老婆子只是跟在大人身边侍候,案子的事,姑娘还是亲自去问大人比较合适。” 祁熹闻言,重新躺回了床上。 王明死了。 但是王明绝对不是唯一的凶手。 龛毒这种稀有的毒,不是王明这种人能够拥有的。 那么,如果在现场没有抓到第二个人,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 祁连山的死,就成了一个谜。 对了。 祁熹忽然想到,这件事还有一个人可能知情。 她连忙又从床上爬起来,在刘婆的帮助下,脚步虚浮的往县衙走去。 出了门,祁熹才发现,她这一觉,从晚上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午时的太阳刺眼旷亮。 祁熹眯了眯眼,环顾一圈院子里的黑甲侍卫,心中越发忐忑。 这座院子应当是清御司临时征用的。 祁熹记得,这里曾经是张全胜的府宅。 张全胜的夫人是扬州人,他素来疼老婆,这座宅子走的便是江南的风格。 虽不大,但精致静谧。 祁熹刚走进院子,便见远处那名一身便衣,跟在清御司司主鞍前马后的年轻男子急匆匆走来。 看见祁熹,双手抱拳,行礼道:“祁姑娘,我家大人有请。” 祁熹看着男子清秀的眉眼,不苟言笑的神情,一时有些怅然。 放在后世,像他这般大的孩子,还在读高中。 兴许是一场爆炸,勾起了祁熹不好的回忆,又或许是祁连山的死,让她莫名有些伤感寂寥。 “你家大人找我何事?”祁熹清了清嗓子,问道。 便服男子沉吟一瞬,回道:“张大人死了,我家大人喊你去验尸。” 祁熹愕然。 又死人了。 死的还是张全胜。 是巧合吗? 她刚想去见张全胜, 问问他知道的究竟是何隐情,他就死了。 祁熹跌跌撞撞的加快了脚步,随着便服男子一起来到衙门。 张全胜死在自己的房中,清御司司主坐在外间椅子上, 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祁熹行礼后,连忙观察现场。 只见房中摆设整齐,没有打斗迹象,书案上烛火燃至一半,蜡油垂落厚厚的一层。 书镇下压着一张罪己书,言明,王明受他指使,杀害祁连山,王掌柜。 张全胜伏在书案上,尸体已经出现尸僵。 面部泛白,嘴唇乌紫,双拳紧握,初步判断是服毒而亡。 “笔记验了吗?”祁熹发问。 半响,秦止回道:“确实乃张全胜手书。” 祁熹忽然抬起眸子,透过珠帘看向秦止,清澈的眸子坚定的道:“不,人不是张大人杀的!” 第11章 再死人 “你有何证据?”秦止眯眼问道。 祁熹急走几步,来到秦止面前:“动机!张大人没有任何动机杀我爹,和王掌柜更是无冤无仇!大人!我需要剖尸,我怀疑张大人是他杀!” 秦止冷哼:“就凭你无端的猜想?” 祁熹心急:“不!我这不是猜测,是推论!张大人和夫人素来感情深厚,临水县人尽皆知他是个怕老婆的人!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连环杀人的凶手!” “呵,”秦止嗤笑:“说到底,还是猜测。” 此时,一名黑甲侍卫忽然在门外禀报:“大人,张夫人悬梁自尽了!” 祁熹一怔。 心头莫名心酸。 怪不得,她总觉得少了什么。 通常验尸,死者身边总会围绕悲痛欲绝的亲人。 她还以为是因为清御司在此,张夫人才没过来。 没成想…… “大人,”祁熹声音很轻,充满无力:“张大人不是自杀……” 秦止眸子微眯,略作思考后道:“拿出证据给本座看,证明你所说的推论是正确的!” 祁熹抿唇,当着秦止的面,取下张全胜的身体组织放进工具箱的空间内,又装模作样的盘腿打坐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开工具箱,扫了一眼报告。 “大人,”她斩钉截铁的道:“张大人死于龛毒!” “也有可能是他畏罪自杀,自己服用了龛毒。”秦止闲适的靠在椅子上。 “是,没有人说过,畏罪自杀不可以服用和死者一样的毒,但是大人你看!”祁熹指着桌上的蜡烛道:“蜡烛上有污渍!” 方才祁熹假借打坐,实则是在细细打量房中所有的物件。 从她的角度,无意间一瞥,看见燃至一半的蜡烛上有一小块污渍,她心中豁然开朗。 也终于明白龛毒是用什么方式进入的祁连山的身体。 “这证明不了什么。”秦止就像故意跟祁熹作对一般,处处刁难。 祁熹决定赌一把,这件事死了太多的人,包括临水县的县令。 现在唯一能让整件事情水落石出的只有面前的这尊大佛。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身边结识的人,帮助过她的人,陆陆续续的都死了。 身为一个法医,一个单兵作战的战士。 她绝对不能让他们枉死。 所以,她必须查出证据,说服清御司司主,揪出躲在黑暗中的那只大鬼。 祁熹上前,小心翼翼的将那滴污渍用签子挑出,问道:“大人可否给我一只老鼠?” 秦止眸中戏谑,像看猴戏似的望着祁熹:“给!” 很快,黑甲侍卫抓来一只肥大的老鼠。 老鼠满脸惊恐,“吱吱”的叫着,一对牙齿不停的对着空气撕咬。 祁熹将签子上的污渍涂在老鼠的舌头上, 不出片刻,老鼠开始剧烈挣扎,双腿一登,没了气息。 “大人,你看,”祁熹指着书桌上的蜡烛:“有人将龛毒放入蜡烛烛心处,药丸预热挥发,张大人吸入毒气,这才会中毒,包括我爹,身上并无外伤,凶手极有可能也是用的同样的方式!” 第12章 一日期限 秦止眸色寒凉,看着祁熹半晌。 祁熹心中一阵忐忑。 半晌,他幽幽的道:“如若依你之言,那么本座且问你,罪己书,你该作何解释?” 关于这一点,祁熹也是一头雾水。 如果张全胜被人威胁写下罪己书,那么,凶手完全可以逼迫张全胜服毒自尽,又为何大费周章的在蜡烛里藏毒? 清御司已经查过,罪己书确实乃张全胜亲笔所写。 祁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被她遗漏了,所有的线索缺少关键的那根线串联。 秦止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哼一声,乜着祁熹道:“本座念你丧父,许你调查这件案子,不代表本座会任由你糊弄,你口口声声说张全胜是他杀,却又拿不出证据,你让本座如何信你?” “大人!”祁熹面露急色:“请大人再给小女子一些时间,小女子一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秦止看着祁熹倔强的神色,眸中露出一抹复杂,吩咐道:“计都,你跟着她,明日这时如若她查不出……便押入大牢。” 祁熹一怔。 这是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未待祁熹回答,只见秦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县衙。 只留下那名年轻男子。 祁熹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叫计都。 只见计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几乎没有存在感。 祁熹叹息一声,招呼道:“计都小哥,麻烦你招呼人把张大人抬到后院的停尸房。” 计都点点头,很快便有两名黑甲侍卫抬着张全胜的尸体往停尸房走去。 祁熹也跟了上去。 临水县的停尸房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几张床铺躺满了尸体。 张全胜,祁连山,王明,王掌柜,还有张夫人五具尸体。 祁熹看着房中的五具尸体,陷入沉思。 计都见祁熹不说话,便站在祁熹身边三步距离当背景板。 忽然,祁熹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计都以为祁熹要验尸,结果祁熹转头看着他道:“计小哥,我想起临水县有一家面馆味道挺好,我请你吃面!” 计都:“……” 这女子看着满屋的尸体,脑子里搜罗的是临水县有什么好吃的? 祁熹瞥见计都变色的脸,微微扬唇,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先去吃饭。” 临水县不大, 但是人口多,此时已是下午,祁熹从昨日便滴水未进,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 计都跟在祁熹身后,难得的体会到了市井的烟火气息。 平常跟在司主身后,无论到了何地,大家都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街上小贩热情的吆喝着,卖糖葫芦的,卖麦芽糖的小贩面前围着许多小孩子。 小孩子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看着好吃的,双眼带着渴望的光亮。 祁熹所说的面馆在街头的小巷子里,老板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 小巷狭窄,又不靠闹区,来这里吃面的大都是临水县的本地人士。 祁熹要了两碗面,刚落座,便看一名男子带着一个小书童打扮的人进了铺子。 男子点了两碗面,还特意嘱咐掌柜面里不要放韭菜。 第13章 指纹比对 “你怎么不吃?”计都见祁熹盯着主仆二人出神,提醒道。 祁熹朝计都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拿起筷子边吃边道:“你说,司主大人能抓到凶手吗?” 计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抓不住凶手我就送你进大牢。” 祁熹:“……” 这小哥真不会聊天。 跟在清御司司主身边,溜须拍马的本事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时,只听那男子忽然开口问祁熹:“姑娘所说可是龛毒案?” 祁熹看向男子,扬唇:“对啊,公子怎知这件案子?” 张全胜的死,官府还没有通报,这男子一看便知不简单啊! “在下不才,正是新任临水县县令。”男子朝祁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祁熹打量男子,35岁左右的年纪,身上带着书生特有的儒雅气息,脚上穿着一双极为干净的白底黑面的布鞋。 看起来,朴素又节俭。 “那可真是太巧了!”祁熹粲然一笑:“大人不是临水县人士?” 男子似乎很健谈,缓缓的道:“在下富阳县人士,今日刚到临水县,等张大人的案子结了,便可上任。” 祁熹点点头:“那便恭喜大人了!” 说话间,面已经吃完,祁熹朝计都使了个眼色。 计都不情不愿的付了钱。 这女子,说是请他吃饭,原来是请他来付钱的。 祁熹也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穿越来以后,她身子便一直不好,全靠祁连山每月的月银,后来自己给邻居追鸡撵狗,补贴家用,日子才算好过点。 祁连山过世后,她把家里所有的银子拿出来,也只能凑出一副棺材钱。 生活实在是拮据的很。 这也是她想在县衙谋个仵作差事的原因。 一顿饭吃完,祁熹跟男子打了招呼,带着计都往回走:“计小哥,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计都疑惑看她。 便听祁熹道:“张全胜刚死,这人就到了临水县接任,难道他能掐会算?还有,你看他嘴上说着对临水县不熟,却知道这家巷子里的面馆。” 计都听着祁熹的话,思考了起来:“官员任派是吏部的事,至于面馆,兴许是听旁人提及,或是恰巧路过。” “不对,你看他的鞋子了没有,如果是赶路来的话,鞋底不会那么干净。”祁熹继续分析。 计都听祁熹一番分析,也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 “计小哥,你去帮我办件事……”祁熹伏在计都耳边耳语一番。 计都听后, 看着祁熹的眼神越发诡异。 安排了计都后,祁熹重返了张全胜的卧室。 卧室还是原来的样子,无人敢动。 祁熹扫了一眼四下无人,从工具箱中拿出银粉,均匀的洒在书案上后,小心的用小刷子刷去表面的浮粉。 很快,桌子上的指纹显现了出来。 将桌子上的指纹拓下,祁熹又去拓印了张全胜的指纹放进空间比对。 指纹比对很快出来,现场, 果然还有第二个人的指纹。 那么,这个指纹会是谁的呢? 在古代,没有指纹比对库可以调取,只能自己拓印原始指纹,进行比对。 第14章 做法 计都很快便办完了祁熹吩咐的事赶了回来。 扫见祁熹一个人在房中发呆,表情怪异的交给祁熹两个白瓷蓝边的碗:“你要他用过的碗作甚?” 祁熹朝他神秘一笑:“做法啊!” 她现在撒起谎来,越来越脸不红心不跳了。 在回来的路上, 祁熹越想那主仆二人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的所作所为,看似合理,但是都经不住仔细推敲,所以这才让计都取了二人用过的碗检测。 “你一个仵作,不剖尸,天天琢磨那些鬼神之事,也不知我家大人为何会信你的鬼话。”计都不满的嘟囔。 祁熹从工具箱中,拿出银粉,细细的扫拭碗上的指纹:“剖尸只是最后用的办法,我更喜欢千里追踪。” “这是什么?”计都看祁熹跟变戏法似的,碗上就出现了一些花纹,疑惑问道。 祁熹边取指纹边回:“听说过鬼画符吗?这便是。” 计都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他从小跟在主子身边,受主子影响,从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说。 但是祁熹的做法简直是太神奇 了。 颠覆了他十七年来的认知,不由的探出脑袋,靠近那些花纹细细打量。 祁熹取了指纹,放进工具箱的空间内比对,向计都解释道:“这些鬼画符会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计都瞪大一双好奇又迷茫的双眼:“是谁?” 祁熹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保密。” 常年接触指纹的人,对指纹往往极为敏感。 祁熹拓取指纹的过程中, 心中已经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计都一开始,对祁熹的这些把戏是不屑的,在亲眼目睹“鬼画符”后,对祁熹有了新的认知。 他看着祁熹四四方方,通体散发着银色光芒的箱子,像个好奇宝宝般问道:“你这箱子又是什么东西?我跟在主子身边从未见过。” 祁熹关箱子的手顿了顿:“当年偶遇上仙,上仙赐予我的法宝。” 可不是法宝么? 为了缉凶,她流落时空,失去了战友,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 而这个工具箱,却自始至终陪伴着她。 祁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抬的道:“走,我们去见你家大人,我想,不用一整日,我便可以让凶手现形。” 计都见祁熹笃定,心中对她也不再存疑。 祁熹去的时候,秦止刚好在跟即将上任的临水县县令喝茶。 男子一副恭维的模样,而秦止,老神在在的握着茶盏,对男子说的话好像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时机刚好。 祁熹上前行礼。 秦止有些意外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身材纤瘦的女子。 计都默不作声的朝秦止点点头。 秦止心里有些讶然。 面前的小女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秦止从未认为她能查清这件案子,只是想利用祁熹在邻水县的传言敲打凶手,让凶手露出马脚。 这个小女子,倒是给了他惊喜。 “起来说话。”秦止淡淡的道。 祁熹站起来,瞧见一个两个都坐着,清御司司主也没让自己入座。 可是总不能让他仰着头看自己。 内心挣扎一瞬,祁熹弯下了腰。 果然,官场之道,从古至今皆如此。 第15章 锁定 男子略带疑惑的眸子上下打量祁熹:“这女子,好生面熟。” 他身后的书童上前耳语一番,男子恍然大悟,从祁熹身上移开了目光:“瞧下官这记性,今日才见过下官便忘了。” 祁熹直视着他:“大人贵人事多,想必是未曾留意小女子。” 旋即,祁熹拱手对秦止道:“大人,小女子回去后在家中施展了千里追踪术,已经锁定连环杀手的踪迹,现下只需做一场法事,便可让凶手现行!” 秦止冷笑:“千里追踪术?本座还从未听说过。” “主子,”未待祁熹回答, 计都拱手道:“卑职亲眼所见,祁姑娘用千里追踪术显现了鬼画符!” “计都啊,”秦止忽然喊道:“本座从小将你养在身边,这才半日你便反水了?” 计都忙跪在地上:“卑职不敢!” “大人不信不代表旁人不信,大人自己不信也不让旁人信未免太不讲道理!”祁熹见计都被骂,觉得秦止简直不可理喻。 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在旁人身上, 这不就是pua本a么。 本以为秦止会大发雷霆,祁熹已经做好挨板子的准备了,没想到秦止似笑非笑的道:“那么,本座就看看你这千里追踪术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男子见此,和身后的书童对视一眼,二人皆默不作声。 秦止的雷霆之怒祁熹没见过,他们可是有耳闻的。 京城传言,没有他抓不到的犯人,没有他撬不开的嘴,落在他手上的人,纷纷只有一个念头:但求速死! 主仆二人还是到了临水县才知晓这尊大佛在这,如果早知 他在这里,二人必定要躲着他。 毕竟,在他面前, 指不定哪句话就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眼看他就要当上县令了,这个关头,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啊! 很快,在祁熹的要求下, 县衙大门四敞,五具尸体齐齐摆放在公堂之上。 尸体身上盖着白布,一阵阵肉体腐烂的气味从白布底下散发到空气中。 任何时候,都不缺吃瓜群众。 他们也是这个时代事件的传播者。 很快,衙门口便围满了人。 众人只知道最近死了不少人,凶手丧心病狂,连县令都给杀了,不知真假的众人在看到尸体时才敢确定自己所听非虚。 祁熹要的就是这样效果。 秦止高坐公堂之上, 男子 在秦止右手边下座,一起观看祁熹所谓的通灵和千里追踪术。 堂上的人对祁熹的千里追踪术嗤之以鼻,门外围观的百姓却是深信不疑。 很快,便有百姓高声呼喊:“祁姑娘大显神通,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祁姑娘,千万不要让凶手逍遥法外!” 祁熹点燃手中的黄符,绕着五具尸体画着圈,忽然,黄符划过王明的尸体头部上方,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突然冒出一小撮火苗。 火苗呈幽绿色,众人骇然。 “这是鬼火!是鬼火!”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 祁熹将黄符抛到天空中,黄符在空中燃尽,飘落下来,像一只黑色的蝴蝶。 祁熹凑到王明耳边,声音很轻,却确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你有何冤,可说与我听!” 第16章 王明 众人讶然。 不是说王明是其中一个凶手吗? 为何他还会有冤屈? “你没瞅见只有王明冒鬼火吗?这证明王明是有怨气没咽下啊!” “平日只见这祁家女子追鸡撵狗本事大, 没想到判案也这么神!” “大柱他娘,你上回不是还说祁家女子这样的人家没人敢娶吗?怎么这就神了?” “我说他三大爷,这神是一方面,娶又是一方面,谁家娶了这样的人进门,夜里敢搂着睡觉啊!” 被称作三大爷的人想想也是,便噤了声。 外面的话,祁熹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她毫不在乎。 伏在王明耳边听了一会儿,便直起身子,对秦止拱手道:“大人,此尸说他并非王明,王明另有其人!” “此尸乃城东破庙要饭的乞丐,三年前偶遇王明,王明称要带他干一票大的,让他衣食无忧,他便随着王明走了。” 门口百姓听闻,其中一人道:“近几年确实没见到那乞丐出来乞讨了,我记得他最喜欢去巷子里的那家面馆乞讨!” 祁熹继续道:“此尸说,他不知道王明投靠了什么人,只知道王明让他躲在山上炼毒,说等待时机成熟,便带着他飞黄腾达!” “他在山上躲了三年,直到王明告诉他,可以行动了,杀祁连山和张全胜是计划中的事,但是杀王掌柜却是因为王明的私怨!” 秦止打断祁熹,问道:“他们为何要杀祁连山和张全胜?” 祁熹神色黯然,垂下眸子:“这个答案,就在张大人的罪己书上!” “哦?”秦止来了兴趣,吩咐道:“将罪己书拿来。” 很快,计都将张全胜的罪己书交给祁熹,祁熹心中一阵酸涩。 吸气,呼出。 重复两遍后,稳定情绪道:“小女子曾告诉过我爹一种隐藏字迹的方式。” 说罢,她将罪己书靠近方才点燃黄纸的烛火处,在罪己书空白的地方,渐渐显现四个歪歪扭扭的字:熹儿,快逃! “我爹和张大人多年来隐藏了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对某些人有莫大的影响,那个人应该身居高位,做事小心谨慎。” “所以,当他发现这个秘密还有旁人知晓之时,便找到了王明,利用王明秘密探查,临水县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所幸,我爹和张大人将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没有告知旁人。” 话落,祁熹看向坐在秦止右手下方的男子,冷冷的道:“你说,我说的对吗?王明。” 众人哗然。 王明面对祁熹的指控默不作声。 祁熹继续道:“那人告诉你,杀光所有知晓此秘密的人是吗?你调查了三年,躲在山中三年,直到那场爆炸。” “那人又告诉你,改变计划,先杀了张大人,然后让你做县令,在做县令期间,暗访知晓此秘密的人,全部杀光是吗?” 王明忽然笑了,笑容狰狞可怖:“那个乞丐没有告诉你吗?我们下一个要杀的是谁?” 祁熹冷冷的道:“你们下一个要杀的是我,但是你们常年在山中,消息闭塞, 只知道有人搜山,却不知道清御司在这。” 第17章 父不详 “是啊!”王明忽然站起来,嘴角始终勾着一抹弧,来到乞丐的尸体面前,伏在他耳边道:“我没想到,你死了还要阴我一把,如果没有我,你认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那个人是谁?”祁熹问道。 王明笑道:“哈哈哈……他没告诉你吗?哦,也对,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哈哈哈……” “你是王掌柜的独子,为何要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祁熹继续问道。 “独子?哈哈哈哈……”王明忽然笑的前仰后合:“我是独子也是因为我的本事,你以为他不想多生几个儿子吗?为此,他在外面疯狂找小妾,可惜啊, 那些小妾被他玩弄完,我都会给她们喝避子汤!” 祁熹愤恨:“你真是个畜生!” “畜生吗?”王明忽然看向祁熹:“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以为你是祁老头的女儿吗?哈哈哈哈……三年前,我无意间听到祁老头跟张全胜的谈话,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你不止父不祥,你还母不祥!哈哈哈哈哈……”王明疯了一般嘲讽祁熹,好似在祁熹身上才能找到那种身而为人的平衡感。 “抓起来!”秦止冷喝:“审!” 随着秦止一声令下,黑甲侍卫即刻上前,将王明包围起来。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书童忽然冲上前,祁熹发觉,猛地侧身躲过他的匕首。 书童见一计不成,手腕翻转,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怜儿!”王明大喊。 怜儿胸口血流如瀑,她看了一眼王明的方向,牙一咬,将匕首拔了出来。 瞬间。 血液飞溅而出,温热的血迸射到祁熹的脸上。 怜儿视线从王明身上挪开,看向祁熹,清秀的脸上挂着对祁熹的恨意:“你很清楚,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怜儿!” 在王明凄厉的叫喊声中,怜儿直直的倒在地上,没了生机。 祁熹愣在原地。 是的。 她没有告诉祁连山,柠檬汁水写下的字在强烈的日光下,也能看出一些痕迹。 所以,在看到张全胜留下的那四个字以后,她便隐约觉得, 事情, 可能因她而起。 在面馆遇见王明,更让她肯定了心中所想。 这些人守护的那个秘密,很有可能跟自己这具身体有关。 祁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拿人命来填。 眼下,只有王明,兴许知晓这个秘密。 审讯王明的时候,祁熹没去,听计都说,王明连小时候偷看顾寡妇洗澡的事儿都吐出来了,但是对于那个秘密,却是绝口不提,想来,是真的不知情。 这个案子,越查越扑朔迷离。 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究竟谁? 那些蚯蚓,是谁喂养的? 又和那个秘密有何关系? 如果她不是祁连山的亲生女儿,那么,祁连山为何要跟张全胜一起保护自己? 祁连山,张全胜, 与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祁熹决定去县衙查县志,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 县衙还是之前的县衙,只不过现在被秦止暂时接手。 县衙大门口的衙役都换成了黑甲侍卫。 就这种阵势,百姓家里的老鼠这两日都不敢出来偷米吃。 第18章 猫头案 祁熹走到门口,意料之中的被黑甲侍卫拦下。 祁熹抿抿唇。 记忆里这具身体从小出入县衙从未被拦过:“大哥,麻烦你通报一下,我找计都小哥。” 现在的县衙,跟她还有交情的,也就只有计都了。 很快,计都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几滴鲜血,想来,还在审讯王明。 计都看见祁熹,毫不意外的道:“大人说你会来查县志,县志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祁熹拧眉。 秦止这是何意? 很快,祁熹便被计都带去县衙的存档室,没想到,秦止也在。 只见他坐在桌边,一只手上端着茶盏,另一只手上正在翻阅县志。 祁熹默不作声的行礼。 秦止头也不抬的道:“起来。” 祁熹直起身子,站在一旁,不说话。 秦止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沉默,房间寂静了一会后,只听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县志。 “知道本座在这等你何事么?”秦止饶有兴致的看着祁熹问道。 祁熹不卑不傲回答:“大人不是碰巧也要查县志吗?” “呵,”秦止冷哼:“倒是个说话会打机锋的!” “小女子见识浅薄,不知大人等在这里所为何事!”祁熹继续道。 秦止转着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的道:“县志本座帮你查过了,张全胜二十年前京城科考,和祁连山是同一批学子。” 祁熹瞳孔紧缩,一瞬,便恢复淡然。 秦止审视祁熹的神色,有些好奇的问:“不感到惊讶吗?” 祁熹情绪收敛的很好,淡淡的问:“大人认为我应该感到惊讶吗?为何惊讶?因为我爹和张大人是同批科考的学子?还是惊讶于大人你也身中龛毒?” 秦止手中的茶盏突然碎裂,可见其之怒火。 “大人气什么?气我知道你身中龛毒?还是气你被我钳制?” 计都低着头递上手巾,秦止接过,一根一根细细的擦拭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本座如何被你钳制了?” 祁熹明显感觉到秦止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掩下心头的惊慌道:“因为你准备找我研制解药!” 秦止冷冷的将手巾扔到桌子上:“倒是个有心机的,说,你的条件。” 谈判到此,算是比较顺利的。 祁熹道:“我可以和大人一起调查龛毒案,并且为大人研制出解药,在此期间,我为大人所用,但是,大人需借你的财力,人力给我用,查出凶手后,不得包庇。” 祁熹深知,这件案子的背后一定有一只大手操控。 而秦止这样的人都能身中龛毒,想必对方的实力不容小窥。 想要查出幕后之人,必须和秦止联手。 “本座答应你。”秦止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祁熹,“想要查龛毒案,必须从京城的猫头案开始查,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回京。” 话落,秦止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边走边吩咐计都:“王明别留了,将猫头案的卷宗给她一份。” 计都应是,见秦止走远,仿佛刚缓过来劲儿,两步走到祁熹面前,低声吼道:“你刚才竟然敢要挟大人!你不要命了?” 第19章 消失的人头 计都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般跟秦止说话。 刚才他甚至觉得主子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后,便是杀令。 紧张的他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赌赢了不是吗?”祁熹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到秦止方才坐的椅子上。 腿软。 吓得。 傍晚,祁熹拿着猫头案的卷宗回去收拾东西。 其实她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可收,除了工具箱,便是几件换洗衣服。 家里穷的老鼠来了都要哭着走。 初春的窗外,几只不知名的虫儿欢快的叫着。 祁熹一番收拾后,便去了祁连山的房间,房间还保持着祁连山上山采药前的样子。 秦止出钱厚葬了龛毒案的所有受害者,祁连山的一生便这样走完了。 他这一生, 究竟经历了什么? 旁人都说她会通灵,可她要是会通灵就好了, 一定问问祁连山,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忽然,祁熹眼尖,发现祁连山的枕头边上露出了几根绿色的流苏。 她忙上前掀开枕头,发现枕头下面压着一块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祁熹下意识的觉得,这块玉佩不简单。 祁连山这些年再穷,都没有当掉的东西,对他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收起玉佩,祁熹盘腿坐在祁连山的床边,慢慢的打开猫头案的卷宗。 卷宗只有三页纸,虽然描述详细,但是祁熹看过以后,发现卷宗上所述,没有任何意义。 二十年前林国公府上128口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奇怪的是,128口人的头颅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猫的头颅。 当时没有清御司,这件事大理寺查了很久,最后不了了之,128个头颅凭空消失。 近三年,每年上元节,林国公府门口,便会悬挂128颗猫头。 祁熹知道,秦止一定是看中了自己追鸡撵狗的本事,这才找上自己。 虽然此事没有牵扯到人命,但是每年 悬挂的猫头,给京城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清御司曾经派人在上元节那天守在林国公府门口,但是猫头依然会在黑甲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出现。 这个案子确实诡异。 消失的人头,诡现的猫头。 在祁熹眼里,清御司的黑甲侍卫个个好似杀神,竟然能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把128个猫头挂在门上。 怎么做到的? 祁熹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腾而起,凉到脖子根。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穿越前,祁熹是个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认为所有的鬼背后都是人为操控。 可是她本身,虽然借助了后世的科学,但是她确实是一抹幽魂。 秦止说,要查龛毒案,需先查猫头案。 这两个案子,有什么关联? 肯定还有什么, 是卷宗上没有记载的,或者是不好记载的。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跟秦止谈谈,看他还知道些什么。 如果是用现有的证据来查, 几乎无从下手。 祁熹一夜未睡。 不知为何,总觉得猫头案牵扯着她的心口丝丝拉拉的疼。 她险些以为旧疾犯了,现在的情况,哪里还有人像祁连山那样伺候自己。 想到此,又是一阵心酸。 天刚亮,计都便来敲门:“祁姑娘,爷说准备出发了!” 这么早? 祁熹整了整发髻,背着一个包裹,手上拎着药箱,打开门。 计都看见祁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你昨晚又通灵了?” 祁熹:“???”疑惑的看着他。 计都没好气的说道:“我听说通灵会折阳寿的,你多像大人学着点,多动脑子,少问鬼神。” 祁熹哭笑不得。 第20章 骑驴 出了门,祁熹才发现,自己一米六的身高,在黑甲侍卫面前就是个矮子。 她甚至觉得那一匹匹高头大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是啊。 她还没有马高。 祁熹看着面前皮毛油亮的大马,心里有些犯怵。 马儿扫了祁熹一眼,打了个响鼻,默默的扭头,不愿意看她。 此时,刚好一辆驴车停在不远处。 祁熹认识对方, 是隔壁村来拉牛粪的张大爷。 祁熹当即便做了一个决定, 朝计都伸手:“计小哥,借十两银子给我用一下。” 计都:“……你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祁熹赧然。 她全部的积蓄都用来给祁连山买棺材了。 现在的她确实身无分文。 计都从腰间掏出钱袋,放在手上掂了掂,扔给祁熹,还不忘嘱咐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祁熹撇撇嘴,这是有多不信任她的人品啊! 拿着十两银子,祁熹一路小跑,跑到张大爷跟前,一番交谈,张大爷卸下了车辕。 毛驴通体微黄,卸除了身上的束缚,抖了抖背毛。 祁熹很开心,牵着毛驴走进了队伍。 黑甲侍卫人人骑着高头大马, 秦止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祁熹骑着小毛驴默默的跟在后头。 这场面,将黑甲侍卫的气势直接拉到谷底。 黑甲侍卫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祁熹明显的感受到他们的排斥心理。 比如,他们会猛地加速。 祁熹的毛驴倒腾着小短腿便会吭哧吭哧追上一阵子。 又或者,路上歇息的时候,黑甲侍卫给自己的马儿分发干粮,发到祁熹这边就会停了。 祁熹摸着毛驴的脑袋,高声叹息:“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连累的你也跟着低头。” 不远处的计都走过来,递给祁熹一袋干粮:“给你马儿你不要,你非要骑驴。” 祁熹有些气不顺,没好气的道:“都是四条腿,差在哪儿了?” 计都朝秦止的方向努努嘴:“你跟大人都是两条腿,差在哪了?” 祁熹竟然被计都神奇的说服了。 确实,都是两条腿,云泥之别。 他是云,她是泥。 拍了拍毛驴的脑袋,祁熹忽然跟毛驴产生了共情:“你也自卑,本来拉粪拉的好好的,结果被我买来拉我,还要受排挤!” 计都将手上的干粮喂到毛驴嘴边:“这是战马专用的干粮,你这也算是祖宗显灵了!” 计都送完了干粮, 又去侍候秦止,秦止正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微眯着眸子道:“送去了?” 计都点头:“大人,我们的进程整体被拖慢了,要不要卑职去劝劝祁姑娘,让她骑马。” “不必,”秦止站起身,活动两下肩膀,手上的马鞭在空气中划着好看的弧度:“到前面的村子给她做一副马鞍。”想了想,补充道:“驴鞍。” 计都:“……” 一行人正准备上路,忽然看见前方一名男子满身血污的往这边跑,边跑嘴里还在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他的身后,紧追着一群百姓。 百姓满脸愤恨,手持镰刀,耙子等各种农具。 “快!打死他!打死这个杀人犯!” “呕~” 陆续有人停下呕吐。 第21章 羊肉汤 祁熹看着这一幕,蹭到秦止身边:“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你面前喊打喊杀啊!” 秦止仿佛没有听见祁熹挑拨的话,转头对计都吩咐:“拦下来,问问发生何事。” 计都 领命,上前将满身血污的男子护在身后,询问追上来的百姓。 很快,便带了为首的百姓过来复命。 为首的百姓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脸上长着麻子:“草民王麻子叩见大人,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祁熹纳闷。 这打人的还委屈上了。 只听王麻子道:“大人,我们是前面埂子坡的人,今日早上新开一家羊肉汤馆,掌柜的说,开业三天喝汤。” 说到此,王麻子似乎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今日一早,草民便带着家中老小去喝汤,那家羊肉汤味道极为鲜美,汤里还带着一些肉丝儿!” “后来喝汤的人越来越多,赵三不知怎么的,跑进了后厨……” “呕~” 掌柜的说到此,又是一阵作呕,缓过来才继续说道:“就听到后厨传来赵三的喊叫声,我们好奇,便冲到后厨,结果发现锅里炖着的哪里是什么羊肉!那明明是人肉!” 祁熹听了,胃里也是一阵翻涌,上前问道:“你可看清了,真的是人肉?” 王麻子似乎是怕祁熹不信,伸出手回道:“草民亲眼所见,那人手上的肉都炖没了!” 祁熹:“……” “后来,我们就抓住掌柜要送官,掌柜说羊肉的事儿他没过问过,一直是后厨的宋远在管,等我们找到宋远,便发现他鬼鬼祟祟的正准备跑路!” 掌柜的抬手一指,指向计都身后的男子道:“大人,就是他,他就是宋远!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请大人为埂子坡的百姓做主啊!” 祁熹看了看那宋远。 身材纤瘦,年龄二十岁左右,紧张的搓着手,脸上挂着急切。 “你把人杀了,煮给他们吃了?”祁熹问宋远。 宋远“噗通”一跪,大喊冤枉:“大人,小的今天天没亮就起来熬汤,放进锅里的时候明明是羊啊!” 祁熹不禁好奇:“期间你打开盖子看过没有?” 宋远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小的打开过,也搅动过,里面确实是羊!闹鬼了,一定是闹鬼了!” “胡言乱语!”秦止怒斥:“朗朗乾坤,何来怪力乱神?” 祁熹清了清嗓子没敢说话。 她就是那个怪力乱神的人。 正心虚着,秦止忽然点名:“祁熹。” 祁熹心里一惊,忙回:“我没怪力乱神!” 秦止:“……” “本座说,这件案子,你去查。” “好的, 明白。”祁熹忙点头。 计都押着宋远,百姓远远的跟着,一行人进了埂子坡。 宋远似乎很高兴能有人押着他,方才慌张的神情已经逐渐缓和。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走路也有些跛。 来到那家名为一日鲜的羊肉汤馆,掌柜的正愁眉苦脸的坐在门口。 经过这一事,想来,他这馆子开门便是倒闭。 第22章 盛汤 掌柜见一群官老爷浩浩荡荡的走来,慌了神。 转眼看见被黑甲侍卫押着的宋远,冲上来便是撕扯辱骂:“好你个瘪犊子!老子花钱请你来帮厨,你就是这样回报我是!你个忘恩负义的憋羔子!” 宋远被押解着,没法闪躲,硬生生又挨了掌柜的两巴掌。 “掌柜的可否带我们进去看看,凶手还没查出来,不一定就是宋远!”祁熹上前解围。 掌柜的又淬了宋远两口,招呼人进去坐,有些局促的道:“这羊汤喝不成了,小的给大人们上茶水。” 提起羊汤,黑甲侍卫们黑了脸。 掌柜端上来的茶水也无人敢动。 祁熹从进来便在观察这家羊汤馆。 桌子椅子凌乱,显然是愤怒的百姓打砸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肉香和呕吐物的味道。 进了后厨,那股肉香的味道更为浓郁,计都跟在祁熹身后,用袖口掩着口鼻。 锅底的火已经灭了,余温导致大锅里的热气还在往外冒。 祁熹探头去看。 乳白色的汤里赫然可见人体的碎块。 “计小哥,麻烦你吩咐人把汤盛出来,太烫了,我没法下手。” 计都:“……” 黑甲侍卫听说要去锅里盛汤,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们纷纷面露菜色,用眼神交流不肯去。 见秦止面色不好,这才推选出了两人去盛汤。 祁熹指派着他们:“这块是腿上的, 放这边,汤不能丢,汤盛到那边的桶里!诶诶诶,你把耳朵倒桶里去了!” 计都捂着耳朵站在门边,随着汤锅搅动,那股异香越飘越远。 围在店门口的百姓又是一阵呕吐。 很快,冒着热气的人体被放在后厨门口的白布上。 人体骨骼还在,皮肉已经被炖烂了。 两名黑甲侍卫如临大赦,跑到一边几乎把肠子都吐了出来。 祁熹把身后的包袱递给计都,拎着工具箱上前查看。 尸体骨骼完整,肉体经过高温已经被煮烂,只能通过骨骼来判断。 祁熹拿着镊子反动地上已经熟透了尸体,取了一块尸体的组织放进工具箱内。 秦止已经对祁熹偷尸体肉的举动见怪不怪了。 “判断尸体为女性,15—20岁左右,未生育,头颅上有孔洞,初步判断为死亡原因。” 秦止喉结滚动,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听了祁熹的叙述,吩咐道:“去问谁家符合年龄的女子至今未归,另外,审宋远。” 被押解的宋远一听,忙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啊!小的真是冤枉的!” 祁熹也上前:“大人,此案还需走访查询,不如先将宋远送去衙门关押,随后再问话?” 秦止的办案方式太简单粗暴了。 身为后世法医的祁熹,实在是看不下去。 秦止拧眉思考一瞬,点点头:“把这具尸体一起送给衙门保管,先找客栈住宿!” “大人!您不能放过宋远啊!这人心思太歹毒了,我们可都是喝了那汤啊!”人群中一名高个男子带头喊道。 很快便有人跟着附和:“是啊!就该千刀万剐了他!” 祁熹抬眼看向高个男子。 第23章 县令的女儿 男子朝他看来,声音喊的更高:“你们没喝那汤,不知道俺们的心情!这宋远家中贫寒,老娘又有眼疾,掌柜的请他是好心,没成想他竟是个浑的!杀了人, 还煮给俺们喝!”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放进锅里的明明是羊啊!”宋远听着高个男子的话,又开始喊冤。 “押下去。”秦止眉头拧的更紧,似乎被这吵闹声吵的心烦。 黑甲侍卫忙押着宋远往官府走去,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白布上的尸体。 白布冒着热气, 一路上异香扑鼻。 计都带着一行人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 客栈两层,黑甲侍卫住在下面一层。 计都的房间在秦止和祁熹的中间。 祁熹刚进房间,便听门口有人敲门。 “谁?”祁熹问。 “我,”计都声音发沉:“查出来了,钱县令的女儿出门上香,至今未归。” 祁熹猛地拉开门:“县令的女儿?” 门拉开,外面的声音更加清晰,祁熹听到秦止的房中有一男子的哭泣声。 计都忙解释:“钱县令在里面。” “走,看看去。”祁熹忙不迭的拉着计都站在秦止的门口,耳朵紧贴在门上。 门口守卫白了祁熹一眼,扭过头不愿意看她。 祁熹竖着耳朵,只听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下官一辈子为了大陵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点差池,可小女竟被人如此残忍的杀害了,大人,您一定要为下官做主啊!” 祁熹听不清秦止说了什么,只听钱县令不停的答“是”。 她正准备把耳朵再贴近一些,面前的门忽然被打开。 祁熹还保持着贴着门的姿势,就这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秦止面前。 秦止似乎看不见她的窘态,侧身对钱县令道:“这件案子本座已经交给了她,钱大人有什么线索跟她说即可,等查明真相, 本座必然会为钱大人做主。” 钱大人:“……” 这小丫头……能查案? 祁熹站直身子,压下心头的尴尬,朝钱大人挥手打招呼:“钱大人你好,我是祁熹。” 钱大人的脸色瞬间由苍白转成了青紫。 无奈,秦止的话, 就是皇上的话。 钱大人在心底劝慰自己,能得清御司司主重用的人,一定有她的不同之处。 只见祁熹看着钱大人欲言又止的搓了搓手道:“钱大人,还请你给我几根头发,我来做个法事,看看死的人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钱大人:“……”刚做完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却见秦止点了点头,对钱大人道:“大人,请!” 要不是外面的黑甲侍卫,钱大人险些以为遇见了骗子。 堂堂清御司司主,杀伐果断,现在竟然开始偏听神棍的话了? 什么时候清御司查案需要做法事了? 心里存着不满,钱大人抓着自己的发冠,猛地一扯。 祁熹还没来得及提醒钱大人两根就够了,就见钱大人鬓角秃了一块。 祁熹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咽了回去。 钱大人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将那缕花白的头发扔给祁熹,转身下了楼。 祁熹看着手中的头发,又看看秦止,说到:“其实,两根就够,我没让他扯那么多。” 第24章 杀人烹尸 秦止冷冷的看着祁熹,没说话。 看的祁熹心里一阵发寒。 秦止这个人,身高放在那里,整个人又不苟言笑,平时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尊煞神。 何况刻意冷下脸。 得亏祁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膝盖软的,早就给他跪了。 “我倒是不知道,祁姑娘还有偷听的习惯。”秦止转身坐回椅子上。 计都狗腿的上前续茶。 祁熹站直身子,梗着脖子,打肿脸也要在秦止面前充个胖子。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怂:“计都也偷听了 ,大人御下无方是不是应该先反思自己?” 计都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撒出来,理智告诉他要辩解,嘴却不知该从何辩解。 “你倒是会倒打一耙。”秦止冷哼:“这件案子,你怎么看?”秦止慵懒的靠进椅子里,身上的气势也缓和了许多。 这是要开座谈会? 祁熹会意,拉过旁边的椅子,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从凶手杀人烹尸的作案方式来看,明显是仇杀,但是凶手烹尸给百姓吃,证明凶手还有报复社会的心理。” “想要抓到凶手,首先要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看死者曾与谁结怨。” 秦止对祁熹的分析很满意,一副考官姿态继续考问:“你为何觉得宋远不是凶手?” 祁熹挠了挠头,回道:“大人,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大张旗鼓的将尸体放在锅里烹煮吗?” 秦止声音淡定:“本座没那种癖好,杀人,只需活剐,无需如此大费周折。” 祁熹发现,秦止对剐人情有独钟。 古代的刑法中,只有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凌迟。 秦止这种人,一言不合就凌迟。 充分体现了他上位者的心理。 “怎么?”秦止蹙眉:“你对本座的做法有异议?” 祁熹迅速收敛心神,秦止洞察人心的本事太可怕了:“小女子怎敢置喙大人的做法?!” 秦止明知她口是心非,懒得拆穿,摆摆手道:“去查案,别忘了答应本座的话。” 祁熹一怔。 这才想到,她答应秦止调配龛毒的解药。 龛毒在后世,也很少见,就算祁熹空间里有设备,一时半会也无法制出解药。 她现在手中只有在落凤山抓到的那条蚯蚓,蚯蚓虽然是用龛毒喂养, 但是其毒素已经被稀释过了。 想要调配解药,极为困难。 除非找到龛毒原毒。 祁熹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秦止看出来,忙低下头应是。 见她如此乖觉,秦止略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祁熹瞄了一眼秦止的脸,默默的退了出去。 祁熹走后,秦止闲适的随口问计都:“跟了几天,可看出她有几分真本事?” 计都思考一瞬,谨慎的斟酌回道:“祁姑娘很了解凶手的心理,通灵和追踪也很厉害。” “哼,”秦止不屑的嗤道:“此女子身上定有秘密。” 计都不知道秦止什么意思,不敢贸然回答,恭谨的站在一旁。 秦止见计都这副死样子就来气:“去,继续盯着。” 祁熹从秦止房中出来后,将钱大人的头发和尸体的组织放进空间检测。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 第25章 破庙闹鬼 钱大人和死者,确实是父女关系。 当务之急, 便是先去查宋远。 祁熹觉得,如果宋远不是凶手,那么凶手选择宋远,一定是有原因的。 祁熹刚出客栈,计都便追了上来:“你去哪?我跟你去!” 祁熹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转身便走。 这两日天气明显渐暖,街上的人越发多了。 祁熹抓了个路人问了宋远的家, 便大步朝宋远的家而去。 路上, 祁熹买了一些水果和糕点。 宋远的家住的比较偏僻,紧靠着一间破庙,落败的院墙从外面便可看到里面。 只见一个老太婆正在院子的水井边摸索着洗衣服。 祁熹推门走进院子,喊道:“大娘, 洗衣服呐,我是宋远的朋友,过来看看你!” 宋大娘洗衣的手一顿,忙在身上擦了擦,摸索着站起来,苍老的声音 像是老旧的风箱:“是远儿的朋友啊!快进屋,快进屋!你瞅瞅这孩子,天没亮就出门了,至今未归!” 祁熹上前扶住宋大娘的手臂,笑道:“没事,我们主要是来看看你!” 宋大娘拍着祁熹的手,干涸的脸上笑出了深壑的褶子:“你这孩子,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老太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黄土了,用啥都是浪费!” 祁熹笑容温暖:“大娘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进了屋宋大娘执意摸索着给祁熹倒水。 祁熹看着桌子上的一碗水,又看了看计都,尴尬一笑。 计都从进门一言未发,宋大娘眼神不好,以为只有祁熹一人,便只倒了一碗水。 计都毫不在意的别开眼。 祁熹打量着四周。 泥土和着稻草盖得三间房子,有很多的翻修迹象。 房间内桌椅板凳简单陈旧,很多都被用到包浆。 内室放着蒲团,供台上供奉着文殊菩萨。 祁熹笑盈盈的问宋大娘:“大娘家有人科考?” 宋大娘摸索着坐在长条板凳上, 脸上挂着落寞:“宋远那小子,科考了几年都没中,这不,才从寺庙请来的菩萨!” 祁熹了然一笑。 宋大娘似乎很善谈,继续道:“姑娘跟我家那小子认识多久了?怎么没听那小子提起?” 祁熹端起大碗中的茶水,却没有喝:“才认识不久,昨日观音菩萨生日,大娘信佛,有没有去寺庙拜佛啊?” 宋大娘神色怪异,想了想,才道:“昨日我本来准备去给观音娘娘上香,谁知我家旁边那破庙,青天白日闹起了鬼。” “闹鬼?”祁熹神色微微一变。 宋大娘叹了口气,斟酌了下说辞,才道:“昨日我家那小子本来准备跟我一起去拜佛,谁知他说掌柜的让他提前把羊宰了,我便准备自己个儿去。” “我刚摸索出门,便听隔壁那破庙传来一阵阵闷哼的声音,我心里害怕,便缩在墙角不敢吭声。” 宋大娘说到这, 仿佛回忆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身子有些颤栗。 祁熹忙伸手握了握她的肩。 宋大娘摸索着喝了大半碗水,这才继续道:“我本来以为是什么野狗之类的东西,正准备往前走,便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我用拐杖往前探,发现前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第26章 案发现场 祁熹和计都对视一眼, 一时间,房里只有宋大娘的声音:“我想着,这青天白日的,老太婆我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便感觉有人朝我耳边吹气,好像还在低语什么,我仔细去听,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我便听到那破庙里,传来女子凄惨的笑声,那笑声别提有多渗人了!吓得老太婆我转身往家跑,一路上跌跌撞撞的……” 宋大娘把袖口撩开,手腕处有一块蹭破了皮,已经结了痂:“不知道摔了几个跟头,这才跑到家,等到我家那小子回来,我说与那小子听,那小子说我癔症了,唉……岁数大了,有时候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我真听错了!” 听到这,祁熹问道:“那破庙有什么来历吗?” 宋大娘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拍大腿:“姑娘有所不知,那庙以前也算是香火鼎盛,后来县令大人走马上任,不知为何,将那庙宇挪去了山上,这庙便荒废了,这佛靠庙宇,人靠田地,还从未听说过挪庙的!” 祁熹若有所思的辞别了宋大娘。 一番探查,她对宋大娘口中的破庙产生了兴趣。 如果宋大娘说的没错,那么,那天她听到女子的笑声,极有可能是死者发出的。 看来,那座破庙,很有可能是案发现场。 祁熹带着计都走进破庙。 破庙不大,枯死的蒲草足有半人高,处处都是蛛网,里面供奉的佛像肢体破碎,还有的脑袋缺失,一股阴风从破庙内吹出来。 往日香火鼎盛的神圣之地, 如今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计都不解祁熹来此的目的,边帮祁熹拨开面前的蒲草边问道:“你来抓鬼吗?” 祁熹扬了扬唇,看向破庙的残败的房顶:“对,抓鬼。” 破庙内除了残破,什么都没有,计都不知道祁熹抓鬼就抓鬼,为何要到处翻找。 就连佛像的咯吱窝她都要爬上去翻找一番。 难道抓的是小鬼? 计都见她身材纤瘦,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帮她一起找:“你想找什么?” 祁熹朝他神秘一笑:“你猜,那女尸的内脏去哪了?” 计都手登时顿住,脊背发凉:“你在找她的内脏?” 祁熹平静的点点头,抬手指着佛像的臂膀:“你看这里,像不像绳子勒过的痕迹?” 计都探头去看。 那是一座罗汉像,一只手向前探着,另一只手臂不知所踪。 手臂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却有一处明显的勒痕。 祁熹指着下方两人高的地面道:“计小哥,你下去看看,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计都满脸不情愿。 但是这里就他和祁熹二人,如果他不去,总不能让祁熹一个女子下去看。 计都顺着佛像滑了下去。 下方处在供桌里面,供桌凌乱,桌上落了一层灰。 计都蹲在地上,果然如祁熹所言, 地上有一滩灰褐色的粘稠物,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这里,有血!”计都朝上面喊。 祁熹磨磨蹭蹭的从佛像上爬了下来。 地上的血迹几乎干涸, 血迹中还掺杂着一些黄白之物。 第27章 胎儿 祁熹仔细辨认,见计都好奇的探头,便跟他解释:“这是人未成形的大便,这里,是人吃下还没消化的东西,这里,“祁熹抬手指着:“这里……不对!” 祁熹觉得她今天的发现颠覆了她最初的所有判断。 她用手拨弄了一下那一团花生大小,形状椭圆的肉球。 “这竟然是未成形的胎儿!死者生前已经怀孕了!”祁熹大惊失色:“根据胎儿大小判断,死者生前怀孕一月左右。” 计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看祁熹,又看看地上的胎儿,默默的往后挪了挪。 却听祁熹继续分析道:“死者上山拜佛, 被凶手带到这个地方杀害,凶手将死者吊在佛像的手臂上, 开膛破肚,但是凶手的手法显然很生疏, 所以导致尸体胃部,肠道,子宫破损!” 祁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站起来:“走,快去钱大人家!钱小姐的贴身丫鬟一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钱小姐有喜欢的人,并且时常和那人幽会的话, 身为贴身侍候的丫鬟一定有所察觉。 计都带着祁熹来到钱府。 由于秦止告诉钱大人这件案子她负责, 所以祁熹出入钱府毫不费力。 钱府的管家福伯极为恭训的朝祁熹行礼:“祁姑娘, 我家夫人突闻小姐噩耗,病倒了,大夫正在诊治,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管家不知道祁熹什么来头,只知道这小丫头现在是清御司司主身边的红人。 管家阅人无数,觉得面前的姑娘除了长的漂亮点,实在看不出是个能查案的。 虽然如此想,还是丝毫不敢懈怠,领着祁熹进了钱小姐的院子。 院子里除了小姐不在,其他的还和原先一样。 管家扶了扶头上的毡帽,开口道:“丫鬟们都被老爷关在院子里不准出去,老爷说等凶手找出来再行发落。” 管家说到此,红了眼眶。 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如此凄惨的死相,他得知消息时,险些和夫人一起病倒。 管家引着祁熹进了客房, 指着两名倒茶的丫鬟道:“这便是小姐贴身侍候的丫鬟,春华, 秋实!” 万一慌了神的春华和秋实闻言,“噗通”一声跪在祁熹面前:“大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真的冤枉啊!” 祁熹皱眉问道:“可是你们的主子确实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祁熹见此,问道:“是不是你们小姐说要见个重要的人,让你们不必跟着?” 两名丫鬟猛地抬头看向祁熹,满脸讶然。 祁熹继续道:“往常, 你们小姐要去见那个人的时候,都会平安回来,你们便放心让她去了,谁知这次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两名丫鬟脊背紧绷,手心濡湿,不敢与祁熹对视。 面前的女子虽然比她们大不了多少,但是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能看透人心,身上的气势竟然比老爷还要骇人。 祁熹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测,问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你们可知, 你们小姐去见的是何人?” 第28章 小书 两个小丫鬟脑袋几乎垂到地面上,依旧默不作声。 管家也愣了,抬手对着两个丫鬟的脑袋一人一巴掌:“好啊你们,竟然敢瞒着夫人带小姐去见外人!小姐便是被你们害死的!” “我没有!” “我没有啊管家!” 两名丫鬟齐声喊冤。 祁熹看向其中胖一点的丫鬟问道:“你叫春华是吗?如果你们不把知道的说出来,你们小姐的死,极有可能是你们承担!” 春华吓得身子一缩,还是执意不肯开口。 计都见此,没了耐心,不屑的道:“抓回去审一下便知,何需如此费劲?” 春华一听,当即吓得往前匍匐两步,抱着祁熹的腿:“小姐, 求你救救我们!我们不要去坐牢!不要去坐牢!” 祁熹:“不想坐牢只有一个办法, 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的话,可不是只有坐牢这么简单了!” 春华攥了攥手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我们也不知道小姐去见的是谁,小姐每次见那人时都不让我们跟着,奴婢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但是见小姐每次见过那人后都能开心好几天。” “后来,小姐慢慢的不开心了,脾气和胃口也开始不好,我们做下人的每天除了小心伺候, 也不敢多说什么。” “昨日,小姐突然说要去拜观音娘娘,我们便跟着一起去了观音山,小姐说让我们在院子里等着,她去去就回。” “我们以为小姐还是和往常一样去见那人,便在原地等候,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小姐回来,我们便慌了神,秋实回府报信,奴婢便在原地等,可一直没有等到小姐回来!” “后来听大人说,小姐被人杀了!奴婢……奴婢只是个做丫鬟的, 不敢置喙主子的任何决定,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啊!” 祁熹听着春华的话,思考一瞬, 问道:“你们一直没见过那人?” 春华当即惊恐的推了推秋实:“小姐平时最疼爱秋实,有时会跟秋实说些什么!兴许秋实会知道!” 祁熹看向跪在春华旁边,瘦一些的丫鬟问:“对于那人,你知道些什么?” 秋实比春华淡定些,见春华已经交代了,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的道:“奴婢只是偶尔听小姐提过一次,那人应该是一个书生,后来,小姐心情不好的那阵子,经常做噩梦,梦里好像在喊‘小书’。” “小书?”祁熹问管家:“埂子坡有没有叫小书的书生?” 管家略作思考, 摇了摇头。 埂子坡本就不大, 谁家有书生都能传遍整条街,叫小书的,管家还从未听过。 祁熹又想了想:“或者是乳名叫小书?” 管家继续摇头。 案子到这里,仿佛陷入了死胡同。 那名叫小书的就像一位神秘人。 祁熹出了钱家,祁熹边想案子边往回走。 凶手在宋远家附近杀人,又将人放到他工作的地方。 这个案子,如果只看表面,那么宋远便是证据确凿的嫌疑人。 可是祁熹不那么认为。 第29章 花盆 祁熹忽然想到第一个到一品鲜后厨的那个赵三。 据掌柜的说当时赵三不知为何跑到了后厨,这才发现后厨的大锅里炖的是人。 祁熹是在赌场找到的赵三。 赵三兴许是手气不好,正在跟赌场老板起争执。 赌场老板看见祁熹,满脸谄笑的迎上来:“这不是跟在那位大人身边的姑娘吗?姑娘也想试试手气?” 计都挡在祁熹面前,语气不善:“我们找赵三!” 老板一听祁熹是来找赵三的,推搡了两把赵三对祁熹道:“姑娘赶紧把他带走,这人输了钱还在我这耍赖!玩不起就别来玩,我这赌场开门做生意一直公平公正公开,不招待这种偷鸡摸狗的小人!” 祁熹觉得好笑,虽然这赵三长的确实猥琐,但是赌场嫌弃赌客的职业,她还是头回听见:“老板今天也去喝汤了 ?” 提起汤。 赌场老板身子肉眼可见的一颤,捂着嘴赶紧打发祁熹:“姑娘你随意,随意,呕~” 祁熹满意的看着赌场老板跑到墙角搜肠刮肚的吐,视线转到赵三身上。 从赌场老板对赵三的态度中,祁熹得知这赵三在这埂子坡应该是不受人待见。 “你就是第一个看见汤锅的赵三?”祁熹问。 赵三搓了搓手,想起锅内的情形,心底膈应的翻江倒海。 但是祁熹不是普通人,她是那位大人身边的红人,长得又好看。 祁熹不是那种奴颜媚骨的好看,她身上带着一种淡然脱俗的气质,常年生病,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白。 本是带着几分病气的样子,五官却是偏明艳,容颜精致。 赵三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舔着脸上前一心只想跟祁熹多说两句话:“对对对,就是我,那天我觉着那一日鲜 的羊汤滋味好,便想看看老板用的什么调料,到后厨打开盖子,热气扑了我一脸,等热气散开,这才看清那老板竟然拿人吊汤!” 此时赌场老板刚吐完一波,走上前接了一句:“我看你是准备去偷人家一日鲜的秘方,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嘿!”赵三闻言不干了:“我说高武,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要不是我发现那锅里熬的是人,你还捞着碗里的肉丝舔呢!” 说到此,高武摆了摆手,又跑旁边吐去了。 祁熹见赵三这边问不出什么,跟赵三打了个招呼,带着计都离开了赌坊。 “唉……”祁熹走在街上, 长长叹了口气:“计小哥,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计都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每个人好像都有嫌疑,每个人又好像没有嫌疑!” “不,”祁熹肯定的道:“有一个人嫌疑最大!” 计都刚想问是谁的嫌疑最大, 忽然看见路边复式铺子的二楼窗台落下一个花盆。 花盆直直的朝着祁熹的脑袋而下。 计都来不及思考,抓着祁熹的胳膊便往旁边扯,扯的力道太大,伴随着花盆在祁熹脚边碎裂,祁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她闷哼一声, 手掌在地面上蹭破了皮。 第30章 曹勇忠 计都发现自己用的力气大了,急忙蹲下查看祁熹有没有事。 却发现祁熹趴在地上, 好像感觉不到疼,盯着自己的掌心出神。 计都以为她摔到了头,晃了晃她的手臂,关切的问:“你没事?”话落,伸出两根手指到祁熹面前:“这是几?” 祁熹一把挥开计都的手,借着计都的另一只手臂从地上爬起来。 “人没事!人没事?” 店里冲出来一个高个男子,满脸焦急,上下打量祁熹:“姑娘, 没伤着!”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个花盆,这要是砸到脑袋上, 非开瓢了不可。 祁熹看了看高个男子,沉思一瞬,问道:“你是那个……” 高个男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憨憨笑道:“俺也去一品鲜喝汤了!俺认得姑娘, 姑娘就是那个又漂亮又厉害的仵作!” 祁熹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仵作?” “俺看见你验尸了啊!俺当时还在想,这么个细弱又娇柔的姑娘,竟然会验尸!”高个男子对祁熹的印象很好,说话时耳朵根子都红了。 祁熹也想起来,他就是在人群中喊着一定要治宋远罪的高个男子。 男子有些愧疚的看着祁熹,指了指楼上窗口:“这茶馆是俺开的, 本来想着天气暖和了,把茶楼里的花拿出来晒晒太阳, 谁成想它竟然掉了下来,险些砸着姑娘,你说这要是砸着了,可咋整!” 祁熹扫了一眼男子衣袖下双臂处鼓鼓囊囊的肌肉,这傻大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开茶楼这种风雅场所的。 “姑娘进去喝杯茶水,俺今天给姑娘!”男子笑道。 祁熹也不客气:“那就谢谢老板了!” 男子一边让着路,一边道:“姑娘说的这是哪的话,本来就是俺不好!俺叫曹勇忠,姑娘叫俺小曹就成!” 祁熹含笑点头。 进了茶馆,祁熹好奇道:“我可以去二楼吗?二楼的风景好,可以看街景。” 曹永忠愣了一下, 又挠了挠头:“成!” 二楼的装饰比一楼要上档次,祁熹注意到,二楼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一盆紫色的花。 祁熹来到方才花盆落下的窗口,摸了摸窗沿,转头笑着道:“曹老板不用 特意招待我们,我们喝口茶就走,麻烦你再给我们上叠桂花糕!” 曹永忠哈着腰,点着头,下楼去吩咐了。 计都看见祁熹虽然在笑,但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怎么了?” 话落,计都率先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祁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发现而已。” 计都见祁熹不想说,便也不问。 很快,曹永忠端着托盘走了上来。 硕大的个子,端着个小托盘,显得格格不入。 祁熹热情的招呼曹永忠:“曹老板坐下来聊聊?” 曹永忠局促的搓了搓手,坐在计都和祁熹中间:“姑娘想聊啥?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倒不至于!”祁熹嘴角轻扬:“我只是想问你,跟宋远可否相熟?” 曹永忠想了想回答:“俺认识那小子,那小子最初想来俺这做帮工,俺没要,他还跟俺闹了些不愉快!” 第31章 审讯 祁熹继续问道:“你为何不要宋远?” 曹勇忠闻言,仿佛一肚子的苦水找到地方倒了,一拍大腿,唉声连连:“宋远那小子自己参加县试没过,整天疑神疑鬼说有人陷害他,故意不让他参加科考!你说既然考不上就老老实实当个庄稼人对不? 那小子心比天还高!我哪敢用他啊!我这小庙可装不下他那尊大佛!” 祁熹看着曹勇忠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昨天你去上香了吗?” 话题跳跃的太快,曹勇忠愣了一下才挠挠头回答:“俺也去了,俺们做生意的,都比较迷信,昨天是观音娘娘诞辰,俺去的时候,看见宋远也去了! 那小子上山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好像在跟踪什么人!俺当时没多想,山上野兔什么的多,俺以为他抓什么野味的!现在细想一下,他那是在尾随县令女儿啊!” 祁熹点点头,赞同道:“宋远确实很可疑,等我们回去审一审,一定让他把知道的都吐出来,给埂子坡百姓一个交代!” 曹勇忠闻言,憨憨笑道:“俺就知道,长得美的人,心也美!” 祁熹临走时,曹勇忠见祁熹爱吃桂花糕, 乐呵呵的又送了祁熹一包。 祁熹拎着桂花糕,再次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口,对计都道:“计小哥,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咱们去见大人!” 计都满脑门问号:“是谁?” 他一下午跟着祁熹瞎溜达,实在是没看出来谁是凶手。 祁熹神秘一笑, 双手背在身后,跟计都打趣:“保密。” 计都在祁熹身后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二人很快到了客栈,一名黑甲侍卫迎上来,对着计都耳语一番。 祁熹纳闷,不解的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 计都不跟祁熹一般见识,好心解释道:“大人将钱县令抓了。” 祁熹:“……”这人动作这么迅速的吗? 她刚想到这件事跟钱县令有关,秦止就把人抓了。 最可恶的是,她一下午在外面走访,秦止端坐钓鱼台, 他是从何处得知的?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那个钱县令有问题? 祁熹招呼了计都一声,走到马棚牵着自己的小毛驴就往县衙赶。 二人匆忙赶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祁熹发现,秦止无论走到哪,黑甲侍卫都会将那个地方临时征用,而黑甲侍卫往那一站,空气立马变得肃穆。 一如他们的主子。 好像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雕塑,毫无感情的打工人。 秦止高坐堂上,堂下,钱县令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 秦止淡淡的扫了祁熹一眼:“等你抓人,犯人孩子都生三代了。” 祁熹:“……” 姓钱的是什么玩意变的, 半天生三代? “大人不是说这个案子交给我的吗?”即将到手的成果被人截了胡。 祁熹心里不爽。 这要是放到后世,秦止这样的官场做派能被人喷死! 秦止没有搭理祁熹的追问,乜着堂下死狗一样的钱县令:“泼盐水。” 祁熹往旁边挪了挪。 姓钱的已经被折磨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这要是再泼上盐水…… 第32章 匪气冲天 一声惨叫回荡在公堂上,钱县令缩着身子,疼的满地打滚。 这是祁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古代的刑罚,不由得全身一凉。 本就苍白的面色,白的像纸。 钱大人缓过了劲儿,声音蚊弱,带着颤音:“大人,小女被人杀害,老夫心痛万分,实在不知老夫所犯何罪!” 祁熹闻言,抿唇看着钱大人,眸中带着针尖:“钱大人确实没犯罪,但是你女儿的死却是你一手造成的!” 话落,祁熹转身朝秦止拱了拱手:“大人,请抓捕宋远的母亲,茶馆老板曹永忠,带犯人宋远!” 钱大人听到三人的名字,瞬间没了声息。 秦止使了个眼色,黑甲侍卫很快便将三人带到堂上。 曹勇忠一脸茫然的看着这副场面,跪在地上喊冤:“大老爷,俺可什么都没干啊!那县令小姐不是俺杀的啊!” 宋远母亲跪在地上,袖子中的手紧攥着,一声不吭。 宋远则面色铁灰的跪在一旁。 秦止双手环抱,斜靠进椅子,一副看戏的姿态。 祁熹觉得,秦止的这个举动,莫名的给人一种匪气冲天的感觉。 稳了稳心神,祁熹看着堂下身形佝偻的老人,一时间厌恶至极:“老夫人,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过?” 老夫人垂着眸子,声音沙哑:“老太婆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你都应该知道啊!你可是这次事件的策划者,只是你没想到,曹勇忠失控,导致了你的孙女惨死!” 老妇人面色骤变,咬着牙,一声不吭。 祁熹继续道:“知道我是从何处知晓你装瞎的吗?你装作看不见计都小哥,却能看见我手上拎着礼品! 知道我从什么时候怀疑你的吗?” 祁熹不给老妇人回答的时间,紧接着道:“茶馆上的花盆是你扔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老妇人紧抿着唇,依旧不吭声,祁熹冷笑:“我从你家走后,你怕我查出些什么,便去茶楼找曹勇忠商量,偶然看见我从楼下走过,便搬起花盆便想置我于死地!” “没想到计都小哥救了我,还让我发现了这个……”祁熹将手掌处的伤痕露出来:“你说你那日出门摔倒了,手在地上擦伤,但是人如果摔倒,肢体的条件反射是手掌先着地,伤口是在手掌处,而不是在手腕上!” “你扔花盆的时候,手腕不小心蹭到了窗沿,窗沿上留下了一丝血痂。” “老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妇人怒吼一声。 祁熹冷哼:“不知道吗?那你的儿子,曹勇忠也不知道吗?” 曹勇忠握紧双拳,垂下的眸中充满戾气。 “你丈夫早亡,钱县令来此地做官后,你便在老家找了一个相好的,怀孕生下了曹勇忠,钱县令得知自己多了个未满月的弟弟,大怒之下,将曹勇忠扔给了你的姘头,将你带来了埂子坡, 你思子心切,收养了宋远,钱县令因此和你断绝了母子关系,你带着宋远在破庙住着。 钱县令没想到你生性如此,很快便又在埂子坡找了一个姘头,那个人是一品鲜的老板……” 第33章 真相 祁熹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斩钉截铁。 “你让一品鲜的老板收留宋远,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但是有一件事是你万万没想到的。 你在老家的姘头过世,临死前将曹勇忠的身世告诉了他,曹勇忠便来埂子坡寻你,因缘巧合下,对钱大人的女儿一见倾心,但是钱大人的女儿喜欢的人是宋远!” 祁熹音色冷静。 世间万物,唯情字不可控。 她将视线落在宋远身上:“宋远,你说我说的对吗?钱小姐每次出门去见的人,都是你!” 宋远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瘫跪在地上,短短的半日时间,他像是苍老了十岁,看起来竟然跟养尊处优的钱县令一般年岁。 事到如今,宋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声音苍凉沙哑的回道:“你说的对,嫣儿每次去见的人都是我,我们最后一次相约,便是昨日的观音庙,我去了以后迟迟没有见到她,以为钱县令没让她出来,便独自回家。 我没想到,那汤锅里……炖的是嫣儿!” 说到此,宋远满目悲凉,抬手抓着自己的心口,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祁熹却仿佛闻到了他灵魂腐烂的味道。 “我屡次考取功名,也是为她,我只知道钱县令瞧不起我,却不知是为何瞧不起,原来……”他艰难的扯动面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为了这般……” 这一切,何止一个孽缘能够说得明白。 祁熹继续问:“曹勇忠,你来了埂子坡后,发现你 的母亲这些年竟然收养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享受着本该你享受的一切,你找到钱大人,利用钱大人的名声威胁他,钱大人为了平息这件事,便给了你 一家茶楼!” “本来,你准备继续隐忍,直到有一天,你看见了宋远和钱大人之女幽会,你心中的恨意再也掩盖不住!” 曹勇忠抬起通红的眸子,看着祁熹,憨厚的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没错!是我杀了嫣儿!我不止杀了她,我不止杀了她,我还强占了她!你知道吗?我看着她在我身下满脸是泪的求饶,我心里无比的痛快!” 曹勇忠捏着嗓子,模仿着钱嫣儿的声音:“小叔!我求你放过我!小叔!我好痛!” “哈哈哈哈哈……”他张狂的大笑:“她不知道,她每次越是喊我小叔,我就越兴奋!” 祁熹闭了闭眼。 谎言往往是真相的遮羞布。 当遮羞布被揭开,里面藏着的是早已腐烂生蛆的真相。 据丫鬟所说,钱嫣儿每次梦魇时,都会喊小书。 祁熹原来以为是个人名。 当她推演出整件事情的真相时,才发现,小叔,原来是称谓。 “我把她杀了,我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我想看看她的心是什么颜色!可惜,她的内脏跟我以前杀的羊没啥大区别! 她不是喜欢宋远吗?我就把她熬烂了,趁宋远不注意,把锅里的羊肉捞出来,把她倒进去!你们知道她的内脏被我放在哪里吗?哈哈哈……” 第34章 亲手指认 曹勇忠疯狂大笑。 钱大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伏在地上一阵阵干呕。 祁熹听的毛骨悚然,这一步,正是她没有推演到的。 她不知道曹勇忠会把钱嫣儿的内脏藏在了什么地方。 可看着钱大人的反应,祁熹已经知道了结果。 “老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祁熹无力的看着场上最淡定的老妪。 只听钱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淡淡的睁开眼,目光直视着祁熹:“这一切,都跟老太婆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杀人。” 从小到大,祁熹所接受到的教育 都告诉她,母爱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一种情感。 可她看着面前的老妪,才发现,人竟然可以如此的自私。 “曹勇忠,”祁熹又将视线放在还处在癫狂状态的曹勇忠身上,“你还准备包庇她吗?” 曹勇忠一会儿狂笑,一会儿痛哭,嘴里一直重复着:“我杀了她,她的肠子真长……她的心真嫩……” “是啊,她还怀了你的孩子。”祁熹淡淡的道:“那个因为叔叔和侄女苟且产生的生命!” 曹勇忠仿佛被镇住,癫狂的状态戛然而止,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祁熹声音轻缓无力:“我说,钱嫣儿怀了你的孩子,孩子还不足月余。” “她怀了我的孩子?!她怀了我的孩子?!”曹勇忠悲鸣般重复着这句话。 “我检查过死者的尸体,死者的致命伤在脑部,是一个细小的圆形孔洞,我一直不知道作案凶器是什么, 直到 我看到宋远家里的蒲团…… 制作蒲团需要一种叫做顶锥的工具,钱老夫人,”祁熹忽然问道:“曹勇忠杀害钱嫣儿的时候,你也在!那日你确实准备去上香,也确实听到了女人的叫声,你赶到破庙的时候,钱嫣儿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知道了曹勇忠所做的一切, 怕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掏出袖中的顶锥插进了钱嫣儿的脑袋,你以为曹勇忠会处理好尸体,你没想到曹勇忠竟然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祁熹缓缓道来,直到这时,钱老夫人脸上才闪现一抹慌乱,有些急切的否认:“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曹勇忠已经承认,钱嫣儿是他杀的,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人,我和钱大人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祁熹险些被气乐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结果她却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可是她确实拿不出证据证明钱老夫杀人,这一切虽然被她说对了, 却都是她的猜测。 祁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曹勇忠身上:“曹勇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维护她吗?” “我可以证明!”吐完的钱大人忽然喊道:“那日她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悲痛万分,可是他和嫣儿苟且的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我便将此事压了下来,我没想到……没想到……曹勇忠他就是个畜生!” 钱老夫人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亲手指认自己,咬紧了后槽牙, 面露凶光,完全没了老妪的柔弱感。 第35章 手段骇人 “我是你娘!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钱老夫人质问钱大人。 “娘?”钱大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苦笑道:“你跟各种男人苟且,我被村上的人指着脊梁骨骂荡妇的儿子时,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是个母亲?你把我女儿打死,用这个畜生,”他指着曹勇忠,“用这个畜生和嫣儿的事威胁我的官帽时,有没有想过你不止是个母亲,你还是个奶奶!” 钱大人的声声质问,发自肺腑。 钱老夫人被气的浑身颤抖:“你这个畜生!” 祁熹看着这一幕狗咬狗。 自己做着畜生不如的事儿,口口声声骂着对方是畜生。 钱大人匍匐在地,对着秦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大人,罪臣是冤枉的, 这些事情,罪臣才是受害者!” 又来了一个受害者。 祁熹觉得这场面极为讽刺, 而身为真正被冤枉的宋远,一直捂着自己的胸口,无声的悲痛着。 为这场荒唐买单的钱嫣儿被侵犯,怀孕,惨死。 她的父亲,她的奶奶,她的叔叔,都是加害者。 遮羞布被彻底掀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再伪装。 秦止意犹未尽的看向祁熹,问道:“审完了?” 祁熹点点头:“大人,我最初的怀疑方向没有错,宋远确实是无辜的,钱嫣儿的尸体内脏缺失,严重损坏,且刚有孕一月余,所以在最初验尸的时候没有查出她怀有身孕。” 秦止活动活动肩膀, 坐直了身体,看向场下众人:“你审完了,该本座审了。” 祁熹不解看他。 案子到了这一步,该明朗的都已明朗。 秦止冷笑:“钱大人,你可知本座来你这埂子坡所为何事?” 钱县令心头大颤,匍匐在地上,紧缩着身子,这是人极度害怕的表现。 祁熹:“……” 她一直以为秦止只是简单的路过,原来不是。 他的路线都是规划好的。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钱嫣儿的案子,秦止也要来埂子坡,也要查钱县令。 那临水县呢? 是偶然路过,还是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祁熹发现,她看不透秦止。 他就像一座茂密巍峨的大山,从山下往上看,你永远不知道山上有什么植被,又住着什么样的猛兽。 “钱县令,本座问你,你上任后大张旗鼓的将观音庙迁走,所为何啊?”秦止闲适的开口。 祁熹发现,秦止这种悠闲的审讯语气才是审讯的最高段位。 这种语气,会给犯人一种胸有成竹的压迫感。 钱县令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祁熹发现他脊背早已汗湿,双腿不停的打颤。 “计都, 继续上刑!”秦止态度骤变,冷冷吩咐,“果然是天高皇帝远,芝麻大的小官,竟然敢在本座面前嘴硬!” 秦止发火,守在旁边的黑甲侍卫仿佛都变严肃了。 计都冷漠上前,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抓住钱县令的发髻,手起刀落,将钱县令的鼻子利落削下。 祁熹忍着血腥,默默的闭上了眼。 钱县令的惨叫声在公堂上回响,还掺杂着鼻血逆流进鼻孔的“呼哧”声。 秦止的手段,太过骇人。 第36章 莲座土 坊间传闻,落在秦止手上, 你便只有一个念头:但求速死! 祁熹想, 钱大人此刻便是这种心理。 计都不等钱大人缓过痛楚,手还抓着他的发髻,好心相劝:“钱大人,不招,你会死,招了你还是个死,怎么死,看钱大人你自己。” 钱大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整个人好似浸在血液里,胸前,地面上,全身血。 “我招!”他瓮声瓮气的回。 计都松开手,将匕首在钱大人后背上擦了擦:“下辈子记得跟大人好好说话,兴许下辈子能有全尸。” 祁熹脊背发寒。 计都在她的眼中,一直像个高中生, 一个小弟弟。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在这个时代,秦止身边的人,即便是个孩子,手上都会沾满鲜血,心里都会有一百种将人折磨致死的手段。 自己和秦止合作,如同与虎谋皮。 她现在特别佩服自己当初的勇气,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小命推到了风口浪尖。 祁熹忽然有些后悔。 借秦止的手来查祁连山的案子,会不会把自己的小命也玩进去? 堂下的几人,比祁熹也好不到哪里去。 曹勇忠收起了满身的戾气,跪在地上两股颤颤,钱老夫人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完全没了作恶时的恶毒神色。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太,紧缩着臂膀,枯树枝般的双手撑在地上,指甲死死的抠着地面。 祁熹看着这样的钱老太太,不由的想。 古人言,寡妇门前是非多,果然如此。 钱老太太没有姿色,没有气质,甚至有些邋遢。 就这样的一个老妪,骨子里竟然放荡至此。 为了裤裆里的那点儿事,害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杀了自己的亲孙女。 这个案子,至今祁熹都觉得匪夷所思。 只是可怜了钱嫣儿和宋远这对苦命的鸳鸯。 上一辈人做下的孽,报应在了他们的身上。 钱县令带着鼻音交代的声音 在堂下响起:“观音庙中观音娘娘的莲座下有一种土,我不知道那种土有什么用,当时有人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将观音庙的土运到一个地点,便会给我一笔银子, 我那时正愁如何安排曹勇忠,便收了那笔银子,给他买了那家茶楼, 为了掩人耳目,我将观音庙迁至山上,利用迁庙之便,将土偷偷运了出去。” “你和张全胜可有联系?”秦止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问道。 “有,”钱县令忙点头,脸上的血晃动的四处滴溅,“临水县距离埂子坡不足一日路程,我和张大人同为县令,曾经有过交往,对了,我曾经书信张大人,问他可知土有何用?” 钱县令忍着巨痛,努力思考,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张大人说他不知,但是有人花大价钱买落凤山的土,张大人当时说,我们是县令,守护的不止是一方黎民,还有脚下的一方土地,不管土有何用处,我们都不能私下买卖。” 第37章 宋远的心愿 祁熹讶然,看着钱县令,心头升腾起一股酸涩。 那个偷吃村民鸡的张全胜, 竟然还有此大义。 可最后,却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秦止略作思考,问道:“土运到何处?” 钱县令一刻不敢停顿,忙回:“那人信中说,将土放到官道上,罪臣实在不知土被运到何处了!罪臣不知啊!” 钱县令怕秦止不信,边说边磕头。 秦止偎进椅子,视线凉凉的落在钱县令身上,一言不发,压迫感浓重的逼人。 半响。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快要崩断的时候,秦止下令:“即刻起,将三人拉去菜市口,钱县令腰斩,曹勇忠活剐,钱老夫人腰下三分处斩!” 祁熹:“……” 腰下三分,不会致命,却会让人的后半生生不如死。 祁熹想,对于犯人来说,秦止这样人,就是魔鬼。 但是对于受害者,会觉得欣慰。 三人将钱嫣儿如此残忍的杀害后起锅炖给埂子坡的百姓喝,就凭这一点,三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便是大快人心。 三人如死肉般摊在地上, 钱老太太嘴唇颤抖,已经吓到失语。 黑甲侍卫上前将三人拖了下去。 钱县令身下, 血液混合着尿液,浸湿了一大片地面。 宋远朝着秦止深深叩首:“草民,替嫣儿,谢大人!谢姑娘!” 祁熹上前扶起宋远:“人已经死了,钱姑娘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好好的生活。” 宋远艰难的苦笑:“姑娘莫要劝我了,宋远心中有数。” 祁熹想了想,还是问道:“当时你是故意的,你当时已经知道锅中炖的是钱小姐,故意将汤盛去给客人喝,你也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赵三, 你故意引起民愤,你看到我们的时候,故意被村民群殴,向我们呼救,为的,便是让我们帮你查案。” 宋远捂着胸口,深深呼吸,缓过那股劲儿来,声音低哑:“宋远无能,不能救她,宋远本想将事情闹大,背后之人便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包庇凶手, 但是看到姑娘的时候,我知道你们非富即贵,宋远决定赌一把。” “我赌赢了不是吗?”宋远朝祁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祁熹还想劝慰宋远两句。 经历过这种事,很多人都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还未开口,便见 宋远捂着胸口,弓下身子,急促的喘息着。 祁熹面色一变,伸手扶住宋远:“你怎么了?” 宋远顺着祁熹的手臂,半躺在地上, 面色白的骇人:“我心愿已了,准备跟嫣儿一起走了,姑娘,我和嫣儿九泉之下也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还有一事,钱县令往外运土的时候,被我发现,我不知道那些土有何用,偷了一包藏在山上新建的观音庙香炉里,希望对你们有用。” 话落,宋远面露释然:“我终于……能和嫣儿团聚了……希望我能追上我的嫣儿……告诉她,宋远从未嫌弃过她……” 宋远在祁熹的怀里,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秦止从堂上下来,垂眸看着二人:“计都,将人葬了,祁熹,你跟我上山。” 第38章 装神弄鬼 观音庙所在的山不大。 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个小山丘。 观音庙建在山丘 上, 远远看去,如同一座窄小的道观。 祁熹骑着驴和秦止来到观音庙门口。 地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香纸,依稀可见昨日热闹的场景。 祁熹想,原来不止后世的人会乱扔垃圾,古人也会。 只见秦止将马拴在门口的一棵大槐树下,率先走了进去。 其他的人被秦止留在埂子坡处理斩首埋尸等事宜,这次上山只有她和秦止二人。 祁熹赶紧找了棵不知名的树将驴拴好,跟了上去。 观音娘娘的像前放着一鼎香炉,香炉中还有未燃尽的香。 不知怎的,自从进了庙,祁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左右环视,这里除了观音娘娘,便是她和秦止。 难道是观音娘娘? 祁熹抬头看去。 观音娘娘慈眉善目,眉眼含笑的望着她,跟背后被人盯着的感觉完全不像。 祁熹用胳膊肘捅了捅秦止,轻声提醒他:“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秦止拧眉,转头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祁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再次捅了捅他:“你有武功吗?你能不能散发一下灵识,看看庙里有没有人?” 秦止再次回头看她。 这次的眼神祁熹看懂了,他的眼中明显写着三个大字:神经病! 祁熹:“……” 后背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隐约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祁熹虽然处在观音庙中,却如同身处阎罗殿。 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硬着头皮,祁熹又捅了捅秦止,低声道:“你有没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我怎么觉得后背毛毛的?” 秦止站在香炉前,看着面前的香炉,漫不经心的道:“通常亏心事做太多的人,看见佛祖便会心生胆怯。” 又阴阳她! 祁熹咬牙回怼:“你杀了那么多人,看见佛祖害怕的人难道不该是你吗?” “本座问心无愧,”秦止拿眼神扫她:“不像某些人,一肚子花花肠子打着结。” 我去! 祁熹发现秦止在怼人方面绝对是练家子。 她这个人,从来不挑食,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 当即便回怼:“大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那么了解我的肠子?” 秦止愣了一下, 冷嗤:“你那肠子,蛔虫住里面都得迷路。” 祁熹:“……” 嗷~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被一个古人给怼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刚想反驳,忽然看见旁边帘子后闪过一个人影。 祁熹心底“咯噔”一下,开口喝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便见秦止冲了过去。 帘子一晃。 秦止和那个人影都消失在了祁熹眼前。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发丝。 面前的观音娘娘都给不了祁熹勇气。 短短的一瞬间,祁熹脊背汗湿。 观音庙的门在祁熹身后“砰”的一声被关上。 祁熹攥紧手心,拼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所有的鬼都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她口中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挪动脚步朝帘子后面走去。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第39章 失火 人还没看到,便看见面前的薄纱帘子凭空燃了起来。 火势蔓延的很迅速,祁熹陡然想起来,她方才闻到的那种奇怪的味道。 那是煤油混合着檀香的味道。 记得当时做法医的时候,祁熹问过师兄最害怕遇见什么样的尸体。 师兄当时想了想告诉她:“会动的尸体。” 知道是人为,祁熹反而冷静下来了。 这座观音庙平时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最有价值的便是宋远说的莲座土。 祁熹转身回到香炉前,将香炉从上到下摸索一遍,没有发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略作思考,祁熹一咬牙,开始扒拉还在燃烧着的香灰。 虽然刻意避开燃烧的地方, 但是手背还是被烫的通红。 很快,祁熹便从香灰中翻出一个青色的钱袋,钱袋里面装着半袋土。 此时,观音庙中的火势越来越大, 祁熹将钱袋塞进怀里,转身去推观音庙的门。 门好似被人从外面上了锁,祁熹推了几次都没有推开,灼热的温度炙烤的她面色通红。 她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秦止身上。 在祁熹看来,秦止这个祸害,就算是生在电视剧中,也是活到最后的大反派,不可能就这么被烧死了。 她大喊:“秦止!秦止!” 祁熹竖起耳朵听,除了屋顶被烧出的“噼啪”声,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会是追那个黑影出去,看见庙里着火,便走了? 祁熹急了,怕秦止嫌麻烦不救她,加重砝码:“秦止!我找到莲座土了!莲座土在我这!” 祁熹没想到,她这一喊,喊来的不是秦止,而是手持刀剑的两名黑衣人。 黑衣人从秦止消失的地方冲了出来,挥刀便朝祁熹劈来。 祁熹满头大汗,转身避开后,抬腿踢掉了黑衣人手中的刀。 许久没这么大幅度的运动,劈的大腿酸痛。 来不及心疼自己被拉伤的肌肉,祁熹迅速就地一滚,捡起一把刀抬手格挡住另一名黑衣人斜刺过来的刀。 整组动作利落又洒脱,跟平时病恹恹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黑衣人没想到祁熹身上有功夫,二人对视一眼,一人挥拳,一人拿刀,朝祁熹围攻而来。 她这具身体,从穿越过来便一直病着,好不容易好一点便跟着秦止忙里忙外,一直没有好好训练过。 刚才一挡之下,已经震的虎口发麻。 见黑衣人再次冲来,祁熹心底骂娘,矮身闪过后,抓起一把香灰便朝二人撒去。 趁着二人抬手遮眼的空档,祁熹手中的刀用力划向二人颈部。 一刀,毙命两人。 手中的刀卷了刃,祁熹的手腕,脱了臼,疼的祁熹咬着后槽牙,刚想骂秦止的祖宗,一阵危险的感觉直逼头顶。 祁熹抬头看去,屋顶上的一根木梁被烧断,朝着祁熹的脑袋落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祁熹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她带倒,紧接着一个重物压在了她的身上。 重物带着被大火炙烤的滚烫温度,砸的祁熹闷哼一声, 觉得自己肋巴骨都骨裂了。 第40章 被手下蠢死 祁熹:“……”大哥,你不扑我,我也许不会那么惨。 秦止将祁熹压在身下,祁熹的鼻子埋在他的颈边,二人的姿势极为尴尬。 此时外面传来黑甲侍卫破门的声音。 厚重的木门被撞的发出阵阵闷响。 祁熹顿觉不好,从秦止颈间抬头往上看,果然,屋顶的木梁被门震动的摇摇欲坠:“大人,你的手下可能跟你有仇!” 秦止也发现了,刚想出声让黑甲侍卫住手,便看到屋顶的横梁再也承受不住,砸在了观音像上。 观音像半个身子被砸断,和横梁一起朝二人落了下来。 妈耶~ 祁熹暗叫一声不好,迅速做出判断,抱着秦止朝旁边滚去。 横梁塌陷,整座观音庙轰然倒塌,大火在废墟中燃的更旺了。 黑甲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忙去救火。 祁熹搂着秦止躲在半截观音像搭建的三角区域里。 那是祁熹在观音像落下时,迅速计算出来的安全区域。 二人几乎是被卡在三角区域里,祁熹拍了拍秦止脑袋上的灰。 当时情急,抱着秦止便就地一滚,现在被卡在这里,秦止的脑袋埋在祁熹的胸口动弹不得。 “没事,你的手下虽然脑袋不灵光,刨土应该没问题。”祁熹想说,他们很快便能救他出去。 话还没说完,便听秦止语气不善:“你闭嘴!” 祁熹:“……” 祁熹:“你这就不识好歹了,我救了你,还在安慰你,不求你报恩,你也不能咬我啊!” 祁熹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当时要不是她急中生智,他已经被他的手下蠢死了。 看不见秦止的神情,祁熹胳膊被他压的生疼,想活动一下。 又听秦止声音带着杀气:“再乱动,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祁熹:“……” 这人怎么这么凶残? 动不了手,祁熹便开始挪腰。 被这么卡着,觉得全身都不得劲。 做法医的都有点幽闭恐惧症,生怕有一天躺在棺材里的是自己。 尤其是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怀里还搂着一个比自己宽,比自己重的人。 祁熹觉得全身就跟被麻绳捆住一般窒息。 刚扭了两下腰,秦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不仅带着杀气,好像还咬着牙:“本座真想活剐了你!” 祁熹:“……” 看,看,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简直将忘恩负义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这个人,体重九十斤,反骨能有九十八。 越不让她动,她越动。 她不仅腰动,她还动腿。 秦止:“……” 如果祁熹能看到秦止的脸,便会发现,平时冷若冰霜,阴气森森的清御司司主,此刻脸红的像平安夜的蛇果。 可惜祁熹看不见。 所以她便不停的扭。 直到祁熹感觉不对劲…… 秦止一声不吭,身下抵着她…… 祁熹:“……” 祁熹:“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被人抵着,祁熹觉得非常纳闷。 更好奇在这么危难的关头,秦止怎么就突然支楞了起来的? 第41章 解救 秦止被祁熹这么一问,整个人紧绷着,一声不吭。 “咳咳,”祁熹清清嗓子,像初中时上生理课那般安慰他:“没事,你脑子里想点别的, 比如,我现在是一个体重三百斤的抠脚大汉。” 秦止依旧一声不吭。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能让他如此狼狈。 他咬着牙,想着等会出去先从哪里开始剐她。 祁熹的声音还在头顶念叨:“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现在赶紧消下去,不然等会没法见人。” 秦止:“……” “我对观音娘娘发誓,今天发生的事儿,谁都不说!”笑话,清御司司主的热闹这么好看吗? 想看也只能在心里看。 祁熹默默的想着。 生怕秦止一个气急败坏将自己给剐了。 膝盖处被人指着,祁熹觉得不自在,刚想往后挪一挪,便感觉怀里的秦止身体瞬间紧绷。 吓的她只能忍着不适感,一动不敢动。 她那一蹭,险些要了秦止的半条命。 小丫头虽然身上没有四两肉,却是出奇的柔软。 生活在皇权中心,秦止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 妩媚的,娇俏的,清纯的,英气的。 但是那些人,在秦止的眼中,跟男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同样的人类。 身前的小丫头却让他头一次发现,人和人之间的不同。 又或者说,她骨头柔软的不像人。 像是一只雪白又傲娇的猫。 柔弱无骨,处处勾人。 不知是火势更大了,还是身体的邪火烧的更盛了。 秦止现在头脑发胀,只想剐了面前的小丫头。 亲手,一片一片的剐。 祁熹多年来接触犯罪分子,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感。 她敏锐的察觉到怀里人身上的杀气腾腾往外冒。 完了。 她心想。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通常都比较惜羽。 她今天这是在劫难逃了吗? 祁熹试图唤醒秦止的良知:“你这叫做生理反应,不丢人,最起码,咱的比别人的都大对不对?” 秦止:“……”这是人说的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羞耻的话是一个小女子说出来的。 祁熹深吸一口气,为了自己的命,也是豁出去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就算一不小心说出去了,也会夸大人您真大!” 秦止:“……”确实不像人话。 秦止咬着后槽牙:“这里是寺庙!” 祁熹忙顺着秦止的话解释道:“我知道啊,所以你清心寡欲一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秦止:“……”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这就是。 祁熹还想再安抚一下秦止,便觉得头顶上的半截观音像一阵晃动。 黑甲侍卫惊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大人!大人您没事?” 祁熹大喜:“你们家大人没事,快点拉我出去,我快被憋死了。” 众侍卫这才看清二人的姿势。 一时间尴尬的愣在原地想自戳双目。 他们家高冷威严的大人,竟然被一名女子像哄孩子睡觉一般搂在怀里。 简直是侮辱了大人的清誉! 一时间,众侍卫对祁熹咬牙切齿,急忙将祁熹扯到旁边,将他们大人从祁熹怀里解救出来。 第42章 秦止不对劲 秦止抿着唇,站起身,在众侍卫面前忽然背过身去。 众侍卫担忧:“大人,您受伤了吗?” 祁熹默不作声的想溜走,便听秦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杀意:“把祁熹给本座抓起来!” 祁熹:“……”见过卸磨杀驴的,头一回见磨还没推完就把驴宰了的。 这一次,祁熹清晰的感受到了黑甲侍卫对她的不满。 秦止话音刚落,就冲上来四个黑甲侍卫,一人擒住她的一只肩膀,将她押了起来。 剩下两个黑甲侍卫跑慢了,默默的退回到队伍里。 祁熹:“……大人,您让小女死,也要让小女死个明白,不能因为小女说您大, 您就让小女死?” 祁熹觉得, 她没有一点对不起秦止的地方。 救了他的命,解了他的尬,还给他普及了生理常识。 就这样, 他还坚持杀她,简直是天理难容。 她比窦娥还冤枉。 秦止面色瞬间铁青。 黑甲侍卫心中疑惑,却只有靠近秦止身边的人,知道祁熹说的这个大,是个什么大。 他们并不是有意窥探自家大人隐私,只因为他们恭敬的垂着脑袋,视线好死不死的,刚好在那里。 “拖下去!把嘴堵上!”秦止怒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黑甲侍卫纳闷啊,他们家大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祁熹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了,能把自家大人气成这样? 祁熹被堵了嘴,绑了手。 由于在山上, 大家都骑着马,只好将她放在了她的毛驴身上。 毛驴似乎是能感受到主子的处境,垂着脑袋,“吭哧吭哧”的往前走。 好似身上背着千斤担,当年拉粪都没那么重。 祁熹也垂着脑袋,瓷白的脸上跟在寺庙蹭上的黑灰形成巨大的反差感。 身上粗布长衫被火烧的破了几个洞。 路边的乞丐看见祁熹都得摇摇头,暗笑他们混的比祁熹好。 到了客栈,祁熹便和驴关在了一起。 没人管她吃饭,也没人管她喝水。 直至深夜,祁熹靠着毛驴雪白的肚皮取暖,心中感叹世态炎凉,当时就该让秦止被横梁砸死。 最起码她现在还能混上一顿席。 也好过她在这里前胸贴着后背,嘴里干的舌头都拽不动。 就在祁熹想着怎么逃走的时候,一名黑甲侍卫忽然走进了马棚。 黑夜里,黑甲侍卫身上的甲片伴随着走动发出阵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祁熹嘴里塞着布,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询问。 月光下,祁熹一双带着疑惑的大眼睛黑漆漆的看着黑甲侍卫,似乎能蛊惑人心。 黑甲侍卫面色凝重,伸手将祁熹从地上拽了起来:“我家大人找你。” 祁熹:“???”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是准备趁着四下无人将他的救命恩人残忍杀害? 等到了秦止房间,祁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只见秦止穿着黑色的绸缎亵衣,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几乎和亵衣的颜色融为一体。 亵衣脊背处已经汗湿,紧紧的贴在身上。 祁熹敏锐的发觉秦止不对劲。 第43章 吐血 祁熹这才想起来,这货也是中了龛毒的人。 她在临水县就察觉到秦止的不对劲,当时略微一诈,秦止就说出他身中龛毒的事儿。 龛毒,至今无解。 当年她作战时,曾有恐怖分子将龛毒当做生化武器。 她们因此损失了很多队友。 上面提取了队友的血样,成立了一个研究专家组,她走前,还未听说研制出了解药。 祁熹见过龛毒毒发的样子。 祁连山,张全胜他们所中的龛毒只是粗糙的简单版,虽然能毙命,但不会让人痛不欲生。 祁熹愣在门口,观察躺在床上的秦止。 只见他面色发白到几乎透明,嘴角黑色的血水不停的往外涌,手指痉挛呈握拳状。 精致的五官虽然扭曲在一起,却透着一种狠厉的美感。 一瞬间,祁熹好似看到在她面前倒下的队友痛苦万分的样子。 因为一场剿匪任务,他们当时大获全胜,就在他们高兴之际,却不知道危险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身体从内部开始腐烂,逐渐扩张到皮肤溃烂,牙齿脱落,眼睑剥脱。 一开始,专家组给他们吃布洛芬,后来直接注射止疼药,最后上了镇痛泵,直至最后,药石无医。 后期的时候,他们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大人!大人你醒醒!”计都的声音将祁熹拉回现实。 祁熹这才发现,她后背已经汗湿。 看着痛苦的秦止,她知道秦止中的龛毒是经过提纯的。 祁熹慌了。 怕了。 她害怕再次看到龛毒将人活活折磨致死的场面。 可是现在的她,能怎么办? 祁熹疾步上前,将秦止从床上扶起:“不能让他躺着,血液会进入气管!” 计都很信祁熹的话, 闻言从祁熹手中接过秦止,不停的给他顺着后背。 “她中毒多久了?”祁熹问。 计都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着大人的时候,大人就已经中毒了!” 那就是很久了! 祁熹纳闷,如果按照龛毒的发展速度,秦止绝对撑不了这么久! 想了想,祁熹问身后的黑甲侍卫:“你家大人平时有没有吃什么药?” 黑甲侍卫也是满脸急色:“大人每次毒发都会服用路大夫的药,这次没想到会提前发作, 身边没有带药!” 计都急的快哭了,哑着嗓子求祁熹:“姑娘, 你不是懂通灵吗?麻烦你问问鬼神, 能不能想办法救救我家大人!计都求你了!” 求个屁鬼神! 祁熹想发火。 屋漏偏风连阴雨,就在房内的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打斗声。 一名黑甲侍卫重冲进房中:“有人偷袭,快带大人走!” 祁熹:“……”这是计算好的吗? 走,这怎么走? 计都背起秦止,招呼祁熹:“祁姑娘跟我走!其他人留下来!” 计都骑着马,带着秦止,祁熹骑着自己的小毛驴,一行三人从后门冲进了夜色中。 祁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能跟着计都漫无目的的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秦止伏在计都身后,忽然“哇”一声, 呕出了一大口血。 第44章 兵分两路 “他禁不住这么颠簸,必须快点找个地方休息!”祁熹清了清嗓子,嗓子干的生疼。 计都也愁啊,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啊? 更何况, 今晚的杀手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一批侍卫,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得住。 如果撑不住,杀手很快就会追来。 要是大人醒着就好了,大人身手好,那些杀手根本不足为惧。 毛月亮高悬在空中,四周都是荒地,一阵阵冷风跟刀片似的划过脸颊,让人清醒又想缩在马上沉沦。 祁熹四下扫视,在一个土坡跟前停下,薅了一把计都不认识的草,放在嘴里嚼了嚼,撬开秦止的嘴塞了进去。 身为贴身侍卫,计都尽职尽责的问:“你给大人吃了什么?” 祁熹手上沾满了绿色的汁液,她在身前蹭了蹭:“黑三菱,一种止疼草。” 秦止的毒一直有高人压制,虽然中毒时间久,但是还处在毒发初期。 这个阶段,虽然内脏会损伤,除了痛,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普通的止疼草能够压制。 记得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毒发初期都是干嚼烟丝止疼。 计都现在对祁熹很是信服,祁熹说什么就是什么。 祁熹继续吩咐道:“咱们这样走下去,杀手很快就会追上来,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兵分两路。” 计都攥了攥拳,好久没有那么窘迫过了,咬牙问:“怎么分?” 祁熹咂咂嘴,咽下苦涩的药味,指着前面:“计小哥如果信任我的话, 不如把你家大人交给我,你继续往前走,我沿途会留下记号,等你们解决了杀手,顺着记号来寻你家大人就成!” 计都毫不犹豫点头:“好,我信你。” 他说的斩钉截铁,倒是把祁熹听愣了。 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一大串的说辞来说服计都了。 祁熹咽了咽口水,那种被人毫不犹豫相信的感觉很奇妙,她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家大人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计都翻身下马,将秦止扶到毛驴上,忍着心中的不安,回道:“要活的。” 在祁熹这里,完完整整不能代表人还活着。 计都还是担心自家主子的生命安全。 毕竟他现在毒发状态,丧失了行动力。 祁熹扬唇笑了:“小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然是完完整整的活人!” 二人分道扬镳,计都骑着马一直往前走吸引杀手,祁熹牵着毛驴隐入了灌木丛中。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密林。 她讨厌后世钢铁水泥的大城市,每次进入密林,祁熹就有一种如鱼得水,放虎归山的自由感。 初春,万木复苏,鸟虫欢鸣。 灌木连接着一片密林,祁熹带着秦止越走越深。 期间,她看到止疼的草药便如法炮制给秦止灌下去。 秦止的面色从最开始的隐忍扭曲,已经逐渐平缓下来。 祁熹趁着月色观察秦止的脸。 不得不说,这副皮相就是放在后世颜值也在九十分以上。 尤其是他现在趴在毛驴身上,双目紧闭,少了平时的压迫感,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祁熹这才想起来,他也不过才二十左右的年纪。 第45章 年轻气盛 睁开眼和闭上眼,完全是两个人。 睁开眼他是大陵官员谈之色变的清御司司主,杀伐果断,闭上眼,他只是一个俊俏的青年。 会因为在别人面前出现生理反应害羞到气急败坏。 祁熹借着月光多看了几眼。 如果他醒来得知自己落在了她的手上,会不会又喊着要剐了她? 祁熹摇头失笑。 今晚这场面,她也是头一次遇到,换做以前,她一人能解决十个杀手。 但是现在。 兴许是月光太过温柔,让祁熹的心境变得伤春悲秋。 流落异世,没有武器,没有身手,就连一具好体格子,都成了奢望。 她抬头看向月亮, 她是否还能回去? 她迟迟没有回去,教授应该也在想办法。 不知何时,秦止已经醒了,一番折腾,虚弱的坐起来都是奢望。 他趴在驴身上, 看着牵着驴的祁熹。 她的脸上还带着黑灰,可能是她的肤色太白,看起来很扎眼。 他见过很多病人,甚至是濒死的时候,头一次发现人的脸色能比白更白。 祁熹不止是白,近乎有些透明。 一看,便知是身体不好。 此时她身边萦绕着一种淡淡哀伤的寂寥气场, 不知为何,秦止很讨厌她身上的这种感觉, 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祁熹被吓一怔,扭过头来看秦止,脸上的哀伤被惊喜取代:“你醒了?” 秦止很满意她现在的情绪,喉结滑动,点了点头:“发生何事了?” 祁熹将他昏迷,杀手趁虚而入,她和计都兵分两路的事一一向秦止复述了一遍。 秦止赞赏道:“你做的很好。” 祁熹赏了秦止一个得意的眼神:“我可是你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手下……之一!” 秦止全身无力,看着祁熹得意的神情,心情也变好:“行了,你不必自夸,算你将功抵过,本座不剐你了!” 小心思被看穿,祁熹也不尴尬,她浮夸的表演本就是演给他看的。 得到满意的回复,祁熹叹息一声 :“你说如果杀手追上计都小哥,计都小哥能打过他们吗?” “你莫要小瞧于他,若不是顾忌我的身体,计都在客栈就把他们解决了。” 秦止人还伏在驴身上,缓缓的道:“计都应该不会按照你说往前走,他会折回客栈,跟他们汇合!” 祁熹撇撇嘴:“计都年轻气盛。” “那叫重情义。”秦止反驳。 祁熹借机攻击秦止:“你说你这个凉薄的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重情义的手下呢?” 秦止冷哼一声, 似乎是不愿意辩解。 祁熹见他承认了,乘胜追击:“人前留一线, 日后好见面,你说我要是跟你一般见识,现在就不该救你。” “救我,你才能活命, 我活着,你才能查到杀祁连山的凶手。”秦止一语中的。 祁熹一噎,梗着脖子辩解:“靠我,你才能活命,才能查清龛毒的秘密!” 秦止看着祁熹诡辩的脸,半天没吭声, 看的祁熹心头发毛:“你瞅我作甚?” 秦止忽的笑了:“看你无理辩三分的样子,可真丑!” 祁熹被秦止的笑晃了晃,一时间忘记反驳。 第46章 三生有幸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秦止真正意义上的笑。 怪不得他平时不苟言笑。 因为他笑起来,很阳光,很好看。 跟他平时冷冰冰的感觉,完全是两个人。 虽然他说她丑。 好,丑就丑。 跟他比,她确实丑。 病恹恹的样子,她自己看了都心烦。 祁熹不耐烦的从路边扯下一把开着紫色小花的草,递给秦止:“吃了。” 秦止:“……” 祁熹:“你都醒了,还准备让我喂你?” 秦止这才发觉, 他昏迷期间,梦到有人给他喂药,那药又苦又涩,醒来还觉得嘴里残留着梦里的味道。 原来不是梦。 这个女子,当真是嚼了草药喂他。 一时间,秦止心里五味杂陈,复杂极了。 面色也是变了又变。 祁熹倒是没想那么多,生死关头,任何儿女情长都是矫情。 秦止就不同了,他一个实打实的古人,满肚子都是之乎者也,男女授受不亲。 祁熹的做法,属实让他无法接受。 但是又不能剐了她 。 秦止看着祁熹,心情很复杂。 祁熹转移话题:“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提起这个,秦止周身的气势立马就变了:“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 祁熹实话实说:“所以你这个人就是个危险分子,得罪了那么多人,那些人绞尽脑汁想要杀了你,就像打雷,容易牵连身边的人。” 她当年剿匪,脸上画着迷彩,胸章都摘了,国家对于他们的真实身份保护的非常好。 哪像秦止, 明目张胆的抄人家家,有恃无恐的要人家命。 但凡没把人摁死,人家都要爬起来咬他一口。 秦止:“你怕了?” 祁熹确实有些怕,那也只是一点点,她这种人枪林弹雨都经历过,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这个人呢,典型的小心眼,睚眦必报,锱铢必争,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秦止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形容自己。 一般女子不是都会含羞带怯的将自己往好了说。 她倒好,对自己的心思一点都不隐瞒。 秦止眸中一闪而逝的意外刚好被祁熹捕捉到:“怎么了?害怕了?” 秦止:“不至于,就是觉得,你这副小身板,竟然还是个狠的。” 祁熹舔了舔下牙槽:“我这辈子的短板就是身体不好,不然的话, 闭着眼也比现在混得好!” 秦止觉得祁熹说大话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好笑,上下打量她,身材消瘦,面色惨白,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却有着男子都没有的雄心壮志。 怪不得,见她的第一眼,她就要乘虚而入,让张全胜给她个官当。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还是想想怎么恢复体力自己下来走,我的驴累了!”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祁熹面上没有半丝不好意思。 秦止磨了磨后槽牙:“能被本座骑,它三生有幸!” 祁熹撇撇嘴:“会不会三生有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驮着你,它这生就要走完了。” 毛驴发出一阵呼哧带喘的声音,仿佛在附和祁熹的话,证明它真的很累。 第47章 淮阳村 秦止自然感受也感受到了毛驴力竭。 但是在他的眼里,毛驴即便是累死,也是它身为驴的本职。 遇到不好的主子,甚至还会将他煮了饱餐一顿。 比如现在…… 秦止折腾了这么久,腹中早就饥肠辘辘,驴肉的味道比鹿肉还要鲜美,尤其是身下这头整日干体力活的。 秦止能感受到它的背脊肉。 背脊鲜嫩,宫里手艺好的厨子会将其卤煮。 经过各种调料卤煮出来的驴背脊,入口粘软,肉味香浓。 祁熹瞥了秦止一眼,如果知道他现在正在琢磨怎么吃她的驴,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将他掀下来。 可惜祁熹不知道。 所以依旧赔着好脸,哄他下来走两步,让驴歇歇。 祁熹好话说尽,秦止不为所动,趴在驴身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祁熹恨极。 谁能想到,堂堂清御司司主,竟然是一个不顾毛驴死活的人? 她这驴本来就是吃苦出身,身体不好。 都快被秦止压趴窝了。 再看秦止,双目紧闭,典型的油盐不进。 祁熹磨牙,只能牵着毛驴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片竹林,祁熹眼前豁然一亮。 前面竟然有一个小村子。 村子不大, 只有十几户人家。 此时天还未亮,看不见村子里有人烟迹象。 但是有村子,就代表有人在这里生活,有水,有饭,还能歇脚。 祁熹毫不犹豫的奔着村子走去。 可是越走,祁熹越是发现村子不对劲。 这个村子很破旧,几乎看不到有人生活的迹象。 村口一棵大槐树下还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露天放着, 常年风吹雨淋,表面漆皮剥落,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变宽。 人还未走近,便看到有老鼠顺着木板的缝隙冲了出来,四处逃窜。 祁熹:“……”这是传说中的鬼村? 站在村口观察,只见村子里阴气森森,在毛月亮的照耀下,几乎和倩女幽魂中的经典场景重合。 祁熹就是那个误入鬼村的书生。 就在祁熹踌躇不前的时候,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大公鸡打鸣的声音。 公鸡声音高昂,一阵一阵的叫着。 有鸡,就证明有人存在。 可是这样的村子,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生活的样子。 “这村子不对劲。”秦止的声音从祁熹右手处传来:“村口放棺,在风水上叫做封村葬,是一种极为阴狠的埋葬方式。” 祁熹:“……” “进去看看。”秦止从毛驴上坐直身体,看向前方已经有早起的村民起来打水。 “你放心,就算是闹鬼,也是在夜里闹,现在天快亮了,即便是有恶鬼,也该回家睡觉了。” 不知为啥,祁熹本来还不怎么害怕, 被秦止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更害怕了。 赶紧牵着毛驴,离那口棺材远一点。 这个村子给人的感觉太诡异了,她一个常年接触尸体的人都觉得脊背发寒,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 还未等祁熹进村,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迎了上来,老头眼神不好,走近后打量两人半响,扯动摧枯拉朽的嗓子:“姑娘,你们二人怎么到我们槐阳村来了?” 第48章 葬在村头的棺材 祁熹上前跟老人家礼貌打招呼:“老人家,我老弟受伤了,我们想到村子里修整一下再上路,不知方不方便?” 秦止:“……”这丫头说话也不怕棺材里的老鼠跳出来将她的舌头叼走。 老头扫了一眼骑着毛驴,身高马大但是明显气色不好的秦止,略微沉吟:“方便是方便,但是我们村这几年不太平,你们要是不介意,就进来,刚好老汉我家里有空下来的屋子。” 祁熹点点头,转身就去扒拉秦止,从秦止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拿了一锭银子给老头:“老人家,这个您先收着,谢谢您收留我和我弟!” 一锭银子,老头养老都不用愁了。 顿时眉开眼笑,眼中冒着光亮:“姑娘你太客气了!您叫我王大爷就成,赶紧跟老汉我进去歇歇!” 秦止依旧不肯下地,祁熹只好牵着驴,跟王大爷一起走进村子。 王大爷似乎心情很好,一路跟祁熹讲述这个村子的历史:“前几年俺们这边不说多富裕,也算是安逸的很,直到……” 王大爷回头看了一眼棺材,声音压低:“那小娘子惨死,她娘家人将人葬在村口,俺们村子就没安宁了。” 说话间,王大爷将祁熹引进一个院子,院子破败,只有三间草屋,王大爷的话头也就此打断,招呼里面的老太婆:“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你赶紧的,去给客人煮碗粥!” “哎!”房间里传来王大娘的声音,很快便见一个老太婆披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哎呦,这姑娘长的真俊俏,老婆子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了!” 祁熹被老太婆夸的赧然,秦止默默的从驴上下来,活动活动坐久了的腰:“你也就只能跟村姑比比相貌。” 祁熹:“……” 他一会儿不打击她,就会毒发还是怎地? 其实祁熹长的并不丑,只是因为长期生病,没有晒太阳, 面色惨白,人显得没精神头儿。 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祁熹那双眼睛亮的吓人,仿佛能直视人心。 跟秦止的阴狠,窥视感不同,祁熹的眼睛好似世上的一切龌龊都能在她面前现形。 祁熹跟着王大爷进了堂屋,王大爷给二人倒了一大碗热茶。 祁熹好奇那口棺材,问道:“王大爷您说的不安宁,是怎么个不安宁法啊?” 王大爷扶着膝盖,坐在祁熹对面,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这刘家娘子,当年嫁给我们村上的刘其,二人本是郎才女貌,又是同村,知根知底,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个啥,青梅竹马。” “可这刘家娘子婚后三年无出,刘家虽然是这村上的富户,也养不起妾室,一来二去,刘家娘子跟她婆婆就开始闹不愉快。” “刘其是个孝顺孩子,娘两个对刘家娘子整日里非打即骂,这刘家娘子也是个好孩子,从来不辱骂公婆,就是娘家要给她讨公道, 都被她劝住了。” “谁知这时间一长,刘家娘子有了外心,和村头的孤儿汤林有了苟且。” 第49章 女鬼案 “说起这汤林啊,也是可怜人,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知从哪惹上了个麻风病,一家子都被他传染,就剩他这一口人!” 祁熹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喝口热茶,很快,王大娘的粥熬好了。 这么久滴水未进,猛然闻到粥里白米的香味,祁熹觉得嗓子里都快伸出手了。 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王大爷讲故事。 “后来,有人发现刘家娘子死在了汤林家里,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刘其冲进汤林家里,把汤林给活活打死了!” 祁熹瓮声问:“死了人,没报官吗?” 给祁熹添饭的王大娘接过话头:“俺们这里出去一趟不容易,官府哪里愿意来!再说了,这当夫君的给自家娘子报仇,理所应当!” 王大爷不同意王大娘的说法,反驳道:“我看那汤家小子就是冤枉的, 那时候老头子我说要报官,那刘小子的眼神,好像要将老头子我吃了!” “哦?”祁熹从大海碗中抬起头问王大爷:“怎么说?” 王大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陷入回忆:“当年,不止老头子我要报官,刘家娘子的娘家也要报官,刘家娘子的娘家和刘家结了仇,两家闹了有小半年,刘家娘子的娘家一气之下, 把刘家娘子的棺材刨了出来,葬在了村口……” “从那以后,我们村上就经常发生怪事,一开始,只是有人家养的鸡鸭少了,后来你猜怎么着,耕地的牛夜里好端端的在牛棚里睡觉,第二天发现,皮被活生生剥了!” “那牛啊,被剥了皮,留着口气吊着,直到主子到跟前才咽气!” 祁熹听的目瞪口呆。 想要活生生把牛皮给剥下来,并且不让牛叫,她都很难做到。 她还没缓过神,便听王大爷继续说道:“再后来,一到夜里,俺们就听见村口棺材里传出女子唱歌的声音!那声音听得人骨头缝都发寒,时间一长, 村里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在夜里也不敢出门。” 王大爷的故事讲完,祁熹喝了两大碗的粥。 再看秦止,看着面前的粥,眉头紧紧的拧着。 一看就是平时养尊处优习惯了山珍海味,这种粗茶淡饭入不了口。 祁熹撇撇嘴还是开口劝:“你身体刚刚恢复,喝点粥对身体好!” 秦止轻叱一声:“本座跟你不一样。” 祁熹心底想骂娘。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啥不一样的, 这是在提醒他的身份跟她不一样呗。 “天之骄子还要喝粥呢,你以为你是谁?”话没经过大脑就秃噜出来了,祁熹想咽回去都没来得及,只能使劲又扒拉两口粥掩饰心虚。 没想到秦止没跟她一般见识,反而话题一转,对王大爷说道:“刘家娘子极有可能不是汤林所杀。” 王大爷也是个热心肠, 一拍大腿道:“老头子也怀疑汤家小子干不出来这样的事!那孩子家里人都没了,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这么大点……”王大爷抬起手比划着桌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成了大小伙子!” 第50章 玫瑰齿 “那孩子对谁都和善,咋地可能杀人嘛,那刘家娘子肯定是冤死的, 才会来闹腾人!” 祁熹看向秦止,开口问:“怎么说?查一查?” 王大爷一听,激动的从长条板凳上站起来:“俺一看二位就知道二位是有大能耐的人,二位要是能帮俺们查清这个闹鬼的事儿,俺替俺们槐阳村的百姓感谢二位的大恩大德!” 秦止没理会王大爷,而是对祁熹道:“你先去验尸, 看看有什么线索。” 王大爷也是个精明人, 一听这话,忙引着祁熹往村口走。 外面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祁熹从毛驴身上解下工具箱,跟着王大爷走到村口的时候,村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 众人听王大娘说要查闹鬼的事,纷纷过来围观。 祁熹也是这时才知道,王大爷原来是槐阳村的村长。 怪不得对闹鬼案耿耿于怀, 这是身为一村之长又救不了一村之人的愧疚。 两名壮小伙子上前来帮忙, 合力将本就不结实的棺材打开。 棺材长期风吹日晒,加上有很多缝隙,通风好,倒也没什么异味。 就是人已经烂没了。 晨光破晓,洒在白森森的人骨上,说不出的诡异。 秦止也走近观察,问祁熹:“只剩骨头了,你还能验出来吗?” 祁熹满怀自信:“验尸不光是验新鲜死亡的尸体,往往人的骨头,能告诉我们更多的东西!” 话落,她卷起袖子,从工具箱里拿出镊子,开始翻动白骨。 白骨身上的布料已经腐烂的只剩一些碎布,祁熹边检查边道:“颅骨完整,致命部位的骨头没有明显外伤。” 话落,祁熹用镊子夹起尸体的一颗牙齿, 牙齿根部有一圈暗红色:“这是玫瑰齿。” “玫瑰齿?”秦止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语。 祁熹点点头:“通常死者如果因为窒息而亡,身体的血液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血管会出现爆裂,尸体呈现紫红色,牙龈处也会因为毛细血管破裂出血,浸透到牙根部位,形成一圈暗红色,我们称之为玫瑰齿。” 秦止点点头:“也就是说,死者是窒息死亡。”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三名气势汹汹的村民。 他们拿着镰刀,镐头,边走边声叫骂:“妈的,死了都不安生!” “汤林已经认罪了,还查,查个娘的屁!”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媳妇儿跟人苟且被野男人杀了,青天白日的还有人给她鸣冤,这还有天理吗啊!” 祁熹看着这癫狂的一家三口,忽然觉得特搞笑。 秦止这辈子应该还没被人这般对待过。 果然,只见秦止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每当这个时候,祁熹便会觉得,这个人冷的让人忽略了他的美色,忘记他不久前还躺在驴背上无法动弹。 就在祁熹想上前教训一下即将走近的一家三口时,便见斜对面也冲出了一家三口。 两家人见面,就像是世敌,二话不说,便扭打在了一起。 第51章 回来报仇了 秦止眼中没有丝毫惊讶,淡定的对祁熹道:“继续查。” 祁熹点头。 这个案子很简单,尸体的死也很干净, 祁熹不知道秦止让她查什么。 只得将看见的都复述给他听:“根据气温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年左右,脚上有六指,骨盆判断死前未生育。” 秦止扬声问那边还在打斗的人:“刘家娘子,可是六指?” 打斗的人闻言,愣在原地。 刘家娘子的母亲扬了扬手里的菜刀:“这话咋说的?我家姑娘何来的六指一说?” 秦止舌尖抵着上牙槽:“这具尸体不是刘家娘子。” 众人惊愕。 秦止继续道:“现在我来还原一下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刘家娘子和汤林苟且之事被刘其发现, 刘其一怒之下将其摁在床上用棉被闷死,事后,刘其趁着夜色将尸体背到了汤林的房里,嫁祸给汤林。” “你一直等在屋外,等汤林回来,便大声叫喊,指认汤林,众目睽睽之下将汤林打死。 槐阳村地处偏僻,百姓对大陵律法不熟,认为你将汤林打死乃天经地义之举。 可惜你没想到,刘家娘子的家人看透了你的阴谋,一怒之下将刘家娘子葬在了槐阳村的村口。” 秦止看向人群中脸被挠了几道口子的男人。 男人身量不高,听了秦止的话, 满脸阴郁,双眼几乎喷出火。 祁熹这才发现,秦止不愧是清御司司主。 以前认为他只是查一些官员贪污的案子,对这些小案子不屑,也不熟。 没想到他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死者被杀没有惊动旁人,就证明是夜间,夜间大家都在床上睡觉。 而在床上的话, 最好的武器也是能最能造成人死亡的便是被子。 刘其将死者的尸体放在汤林房间后,怕掌握不好时机,又防止汤林将尸体处理了,所以推断刘其一直躲在汤林房外。 有理有据,心细如发。 这是祁熹通过女鬼案对秦止的评判。 可接下来呢? 女鬼又是怎么回事? 祁熹屏气凝神,听秦止继续分析:“刘家娘子下葬后,在棺材中又苏醒 了过来,她不停的抓挠棺材……”秦止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棺材板。 祁熹求知若渴般上前查看,果然看见棺材板上有很多细微的 抓痕。 抓痕不深,年头久远,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祁熹暗叹秦止好眼力。 便听他继续道:“刚好有人路过槐阳村,刘家娘子被其所救。” “那人将刘家娘子带走, 并且找了一具跟刘家娘子身形相仿的女尸代替。” “刘家娘子跟在那人身边,逐渐跟其产生了情感。” 祁熹纳闷:“这点你从哪里判断的?” 秦止胸有成竹的扫了祁熹一眼:“因为刘家娘子,便是怜儿。” 祁熹:“……” 仔细一想,确实,埂子坡距离临水县并不远,而槐阳村距离埂子坡也不远。 那个怜儿很有可能就是刘家娘子。 可如果按照秦止的推论,怜儿已经自戕。 难不成,真的是怜儿回来报仇了? 第52章 骨折 祁熹越听越糊涂。 放在后世,这样的案子警方利用高科技手段最快也要三天才能破案。 秦止一个时辰不到,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 “至于闹鬼一事……”秦止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微笑:“不知当年,汤林的尸体是谁处理的?” 王大爷在人群中说道:“是我处理的,我看那孩子可怜,便将其葬在了他父母的坟地旁边。” 秦止问道:“葬的有多深?” 王大爷汗颜:“老头子我身体不好,挖坑也挖不了多深,浅浅的葬了。” 秦止意料之中的捏着手指的骨节,他的手指修长, 单手便能将骨节捏的咯吱作响:“如果只是浅浅的埋了,三年的风吹雨淋,骨头应该已经暴露出地面。” 众人发出阵阵唏嘘。 他们经常路过那处坟地,从未见过有露出地面的人骨。 也就是说,汤林当年也没死。 秦止上下打量满脸怒容的刘其:“你身量不高,身体瘦弱,杀头羊都费劲,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刘家娘子当时只是昏迷,后来在棺材中苏醒,而汤林,当年只是诈死。” “当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百口莫辩,只能用了一招金蝉脱壳。” 刘其一直认为自己很强悍,所有背叛他的,都被他亲手解决了。 从秦止的推断中,他才明白,他才是最愚蠢的那个,被耍的团团转的那个。 他这样的人,活到现在,任何不顺心的都无法接受,刘家娘子在的时候,她就拿刘家娘子出气。 刘家娘子和汤林没了, 他就拿自己的母亲出气。 这些年,没人敢让他不顺心。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手上还拿着镐头,他面目狰狞,在所有人不备之时,冲着秦止而去:“哪来的野小子,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 祁熹反应最快,她知道秦止身体还没恢复,从昨晚至今滴水未进,急忙上前去抓刘其的镐头把儿。 这种格挡手法,如果放在前世,祁熹不仅能稳稳的拦住刘其,抬腿直踢甚至能将刘其踢飞五米远。 但是她忘了,这具身体就是个病西施。 只听“咔”一声脆响。 刘其的镐头被她拦住, 但是祁熹的手腕也骨折了。 一股剧痛,疼的祁熹托着手腕直呲牙。 “好痛, 我去!好多年没骨折了,疼死我了!”祁熹疼的上头,后世的说话语调脱口而出。 秦止眉头紧拧,抬腿便将刘其踢飞最起码十米远。 刘其摔的闷哼一声, 翻身吐出一口鲜血。 靠! 祁熹悔死了。 早知道他还有战斗力,她这是何苦来哉啊! 秦止白了祁熹一眼,祁熹看懂了。 他的意思也是:你何苦来哉? 祁熹:“……” 秦止走到祁熹面前,抬起她骨折脱臼的手腕查看。 祁熹满脸防备:“你干嘛?” “我看看。”秦止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忽然凑近祁熹耳边,低声道:“你知道闹鬼的是谁吗?” 祁熹现在哪有心思想闹鬼的事。 她只觉得手腕疼,耳蜗痒。 秦止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低声说话带着男主播的磁性音调,险些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第53章 掐死他! 忽然,一股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祁熹闷哼一声, 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止。 不是说看看的吗? 她又不是小孩子,给她点心理准备不成吗? 她也不至于又惊又疼啊! 祁熹见他手法熟练,非常怀疑这货小时候受伤,都是被大人看好的。 还未等祁熹表达不满,便见秦止翻脸比翻书还快,扬声道:“汤林,你还不出来吗?” 远处的灌木丛中走出来一名男子。 男子身量有近一米八左右,皮肤黝黑, 一看就是经常做苦力。 议论声起,众人没想到汤林真的没死。 汤林拍着手,满脸笑容:“不愧是清御司司主啊,三年前的恩怨,只需一眼,便看出始末。” 秦止下意识的揉了一把祁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软,好似没有骨头,皮肤滑腻,和他的指腹相触,仿佛带着磁力般吸附在他的皮肤上。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松手。 祁熹以为他在想事情,也没在意秦止的这种耍流氓行径。 刘其看见汤林,分外眼红,一双充血的眸子几乎要从眼睑中瞪出来:“你竟然没死!妈的,你竟然还活着!” 汤林缓缓的走到刘其面前蹲下身子垂眸看着他:“我要是死了, 谁来替云儿报仇?你们这一家猪狗不如的东西!” 刘其挣扎着要起来跟汤林拼命。 可惜秦止那一脚踢的实在过重,他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来。 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 雨点逐渐密集,拍打在众人的身上,脸上。 众人只觉得彻骨的冷。 秦止松开祁熹的手,看着众人:“汤林离开淮阳县后,便到处打零工,偶然一次,他见到了刘家娘子,得知刘家娘子在帮她的救命恩人做事,二人便私下交往。” “后来,刘家娘子身亡……” 雨中的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案子一波三折,一转再转,这刘家娘子最后还是死了。 秦止继续道:“汤林便将刘家娘子的死怨恨到了淮阳村的人身上,认为刘家娘子的死都是槐阳村的百姓造成的。” “从一开始的牛……你小时候经常放牛,知道有一种毒蛇咬了牛以后,牛会出现全身麻痹的症状,你抓来那种蛇放进牛棚,等牛全身麻痹后,你为了制造恐慌,生生将牛皮剥了下来。” 祁熹恍然,她还是太依赖科技了。 怎么就忘了, 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毒蛇品种,其中便有能麻痹人神经系统的。 秦止的知识面广的让她叹为观止。 “一切的闹鬼事件,都是你一手操控的, 你要让槐阳村的百姓每天都生活在恐慌之中。” 秦止分析完,场上一片寂静。 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拍打在树叶上,屋檐瓦片上的声音。 汤林沉默着, 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刘其,死死的盯着面前这张脸。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到胸前,他抬手抹了一把眼中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而后,他忽然抬起手掐住了刘其的脖子。 像当年刘其捂死云儿那样, 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 第54章 小丫鬟 刘其扭身反抗,二人在雨地厮打。 泥水将身体浸湿,像两头愤怒的兽,恨不得撕下对方的肉。 汤林恨,恨刘其杀了云儿,更恨这世道不公,天道无常。 刘其也恨,恨汤林让他在槐阳村抬不起头,更恨那夜夜在他身下辗转的女人被汤林占有。 槐阳村的百姓沉默的看着两个不共戴天的男人,暗叹天意弄人。 祁熹身上被雨水浇湿,看着厮打的两个男人,嚷道:“还不把人抓起来,还想再死一个吗?” 百姓中这才有人反应过来,云儿的哥哥带人将两人抓了起来,用麻绳将二人绑住。 生拉硬拽的将人关进了老村长的柴房。 老村长连连叹息,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先感谢秦止:“这位大人,老头子先谢谢你!刘家娘子的哥哥已经出村去报官了,这事……唉!” 祁熹明白王大爷的欲言又止,这件事说白了属实不光彩。 他一个当村长的,当年没有选择报官导致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 如果当年他选择第一时间去报官,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祁熹拧了拧前襟上的雨水,安慰王大爷:“您也不用自责, 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只能想到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王大爷很快调整好心态:“唉……不说这个了,您们赶紧进屋,我让老婆子给你们找两身衣裳换上!” 两人身体都不好,这一番折腾下来,个个惨白着脸,看的老村长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忙让老婆子找了两身平时过年才舍得上身的衣裳给二人送去,还将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炖上。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日上三竿。 农村的房子,没有地龙,秦止和祁熹轮番在房间内换好衣服,祁熹已经被冻的唇色发紫。 这具身体太弱,太弱了,弱的她心烦。 好在手腕被秦止接上以后,已经不疼了。 祁熹看着从房内走出来的秦止,眼角眉梢染上笑意。 秦止的身形比老村长高大太多,穿上老村长的衣服,手腕和脚脖子几乎全露在外面。 他显然是不习惯这种粗布的衣衫,眉头拧着,跟谁欠他九百万似的,看见祁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穿这种料子不觉得磨人吗?” 祁熹终是没忍住,扬唇笑的开怀:“大人,小的从小穿习惯了,你是没注意到我以前穿的什么,我觉得身上的料子比我原来的料子舒服多了!” 秦止这才想起来,从见到祁熹的第一眼,她就是粗布麻衣的村姑装扮。 可能是她的五官太过明艳,竟让人忽略了 她的穿着。 秦止心底想着回头要让计都带她去做两身衣裳,既然是他手下的人,太过寒酸丢的是他的人。 祁熹倒也不在意,看秦止别扭的样子,转身进了屋:“我把你的衣服拿去烤烤,你等会再换回去。” 秦止看着祁熹小丫鬟的样子忙里忙外,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陌生感。 好像她本来就该是伺候他的一般,让他心底舒适,温暖。 第55章 背后还有人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秦止有些慌乱。 狠狠的闭了闭眼,心刚静下来, 便看祁熹小跑着从外面跑进来,刚换的衣服瞬间又被打潮了,她的手上稳稳的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大娘让我给你的,说你早上就没吃饭。”祁熹边说心里边想翻白眼。 这位大爷真是跟孩子一样, 不爱喝粥,就想吃点好的。 秦止淡淡的“嗯”了一声, 坐在桌边开始喝鸡汤。 “今晚你跟我睡。”秦止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祁熹:“……” 后世看电视剧,好像就有这样的场景。 上位者看上了谁家的女子,当晚便宠幸了。 可…… 她低头瞅了瞅四平八万的胸脯,营养不良的身体。 豆芽菜一样的身材她自己都嫌弃,这位爷这是饥不择食,时不可待了? 秦止扫了一眼雷劈般的祁熹,好看的眉眼闪过一丝笑意:“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祁熹反驳的很快。 秦止上下仔细打量她:“你以为本座会对你这副小身板感兴趣?” 祁熹:“……”难道不是吗? 秦止用眼神示意祁熹坐下,声音低沉解释:“女鬼案你以为结束了?” 祁熹:“……”难道不是吗? 秦止皱眉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本座以为你很聪明,看来是本座的错觉了!” 祁熹摸了摸被敲疼的脑门,不满:“有事说事,你敲我作甚?” 秦止唇角几不可见的上扬:“你知道一头农作的牛有多重吗?” 祁熹瞬间石化。 她明白了! 汤林一人之力, 根本无法翻动一头牛,还是一头中了毒死沉死沉的牛。 那么。 女鬼案的背后,还有人? 秦止看她的明明灭灭的神色便知她想到了,声音不急不缓的道:“从汤林的话中得知,背后之人知晓本座的身份,知道本座在此,还敢出来作妖,此人必定极为张狂, 你知道打压我们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 祁熹摇了摇头。 秦止继续道:“对方今晚必定继续出来作妖,如此便能将女鬼案推到恐惧顶峰。” 祁熹倒吸一口凉气。 稳了稳心神,她问:“所以,今晚才是重点?” “嗯,”秦止拿起汤匙喝了一口鸡汤:“背后之人,兴许是本座的熟识。” “会不会是那群黑衣杀手?”祁熹想到了一种可能,忙问。 秦止淡淡摇头:“黑衣杀手只是受雇于人,不会做这等迂回之事,背后究竟是何人,今晚便可见分晓。” 他乜了祁熹一眼:“总之,让你今晚跟本座一起睡,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即便你馋本座的身子,也要想想你这小身板经不经得住本座的拳头。” 祁熹:“……” 脸呢?! 她好想问问秦止,是不是一路奔波把脸跑丢了。 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馋他身子? 啊呸! 祁熹在心底不知淬了几口,站起来,佯装无意的抚了抚本就没有灰尘的衣衫:“吃饱喝足,我要去睡个午觉,晚上好抓鬼!” 秦止看着祁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 唇角上扬幅度不自觉变大。 夜晚,很快来临。 二人睡了一下午, 此时便待在黑灯瞎火的房里静静的等着。 第56章 蚯蚓再现 房间里点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秦止的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桌面。 就在祁熹想开口询问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 秦止陡然起身,将一侧墙壁上的泥胚拿下一块。 这间房子和柴房相连,从洞口处可以看见柴房内的场景。 祁熹也跟着站起来,趴在墙上好奇的往里看。 汤林和刘其被关在柴房内,两个人嘴被破布堵着,正用眼神互相杀死对方。 祁熹不知道秦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想开口询问,便见一条蚯蚓顺着刘其的腿往上爬。 很快,两只,三只,无数只。 这些蚯蚓比普通的蚯蚓要大,足有成年人的拇指粗,条条肥胖,粗壮。 刘其刚开始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腿已经被蚯蚓覆盖了。 汤林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神色急切的往后挪着身体,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可惜他被绳子捆着,拼尽全力,此时也不是这些蚯蚓的对手。 祁熹瞪大眼睛看着, 二人很快被蚯蚓淹没。 她忽然明白,王掌柜胃里的蚯蚓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是被蚯蚓活生生钻进胃里的。 毫无疑问,这些蚯蚓体内含有龛毒,是人为驯养出来的。 这也太恶心了。 祁熹一阵恶寒。 秦止拍了拍祁熹的肩膀,丢下一句:“老实待着。”便追了出去。 祁熹知道,他是去追吹笛子的人了。 她见过用笛音控制蛇的,头一次见用笛音控制蚯蚓的。 笛声在秦止追出去的瞬间戛然而止,那些蚯蚓也退了下去。 刘其和汤林面色铁青,已经没了气息。 祁熹转头看了一眼秦止消失的方向。 秦止是顺着笛音追去的,但是显然,蚯蚓退去的方向似乎更能找到那人。 想也没想,祁熹冲出房门。 蚯蚓顺着门缝,窗户的缝隙涌出来。 和来时一样,它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蠕动着。 祁熹远远的跟着,生怕惊扰到它们。 槐阳村地属密林,蚯蚓从王大爷家出来后,一致朝林子的方向蠕动而去。 祁熹发现,笛音可以控制蚯蚓的行为,可是蚯蚓一旦完成了某种笛音控制的行为后,便会行为反射般往来路走。 就像鸟儿,天黑了知道归巢。 这超出了祁熹的认知。 蚯蚓没有大脑,完全 不具备人类的思考能力。 它们就是一种多细胞生物,或许在后世,具备改写蚯蚓基因的手段。 可是这里是古代,就连热兵器都没有,改写基因简直是天方夜谭。 祁熹小心翼翼的尾随进了密林,进入密林后,她便提高了警惕。 春季的密林,并没有冬季时安全,这个时候,正是各种蛇虫鼠蚁复苏的季节。 许多树叶已经开始抽枝散叶,密林的隐蔽性比冬天提升许多。 绝佳的易守难攻之地。 多年的职业警惕性,让祁熹很快注意到十米外的一棵巨树。 巨树树根深,抽芽早,初春的季节已经枝繁叶茂。 如果是祁熹选择,她也会选择那棵树。 那就是绝佳的制高点和藏身地。 第57章 黑白无常 祁熹侧身闪到一棵树后。 果然看见月光下树影婆娑中,有一个人影蹲在树上。 那人看见蚯蚓回来,从树上滑下来,打开一个特制的包裹,蚯蚓顺着包裹口鱼贯而入。 祁熹搜罗了一下, 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山上什么不多,就是石头多。 这个时候,祁熹也不挑不拣了,捡起一块滑溜溜的鹅卵石, 借助树干的遮挡,想要绕到那人身后搞偷袭。 放在以前,祁熹最讨厌的就是偷袭。 她总觉得那种手段很卑鄙,很无耻。 直到偷袭的变成她以后她才发现,如果武力值足够碾压,谁会干这种下作的事儿。 现在,她就是那个没有武力值的人。 祁熹庆幸这具小身板很瘦弱, 在密林中隐藏性能绝佳。 偷摸猫腰来到那人身后,趁那人正在专心致志的回收蚯蚓,祁熹扬起手臂,知道自己弱,她咬紧了后槽牙准备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口哨声打断了男人的动作。 口哨声传来的方向,正是秦止追去的方向。 那人听到口哨声, 猛的抬头,就看到面露凶光的祁熹扬着一块大石头准备落下。 那人心头一惊。 他们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久了,这一回简直被教做人。 竟然有人比他们还见不得人。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 月光下面色惨白,杀意扭曲了整张脸。 男人被吓的直接瘫软在地上。 祁熹恨哪! 只需要再给她两秒, 她石头落下去,就算砸不死,重伤是稳的。 对方有了防备, 她明显敌不过,也不管准头和力道了,慌乱的砸下石头转身就跑。 男人侧身闪过后,眸中闪过一抹杀意,丢下手中的袋子,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追了上去。 男人走了,蚯蚓依旧朝袋子里拱,好像袋子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祁熹左闪右躲,根本不敢走直线。 听见身后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更是吓的四处窜。 说不惜命是假的,现在的她这么弱,万一被对方捏死,别的她不担心,她的驴怎么办? 秦止一定会虐待它的! 不。 秦止那样的人,估计会把它炖了吃了。 想到她拉粪的小毛驴,祁熹一路小跑,方才准备的力气现在全用在跑路上。 男人对祁熹这种搞偷袭,被发现就跑的行径非常不耻。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盗嗤笑匪。 寡妇笑话别人丧偶。 男人诡异的在祁熹身上找到了优越感,愈加紧追不舍。 祁熹简直想给他跪了,气喘吁吁的回头喊:“大哥,你蚯蚓不要了?” 男人一怔。 这才想到,丢了蚯蚓,他的小命才算真的玩完了。 被祁熹一语点醒,男人准备折返回去。 祁熹松了一口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刚以为自己获救了,就见远处掠过来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那人一看就是女子,手中拿着一个翠绿色的笛子,人未到,声先至:“丢了主子的宝贝,你有几个脑袋?” 话落,女子将一个袋子丢给男人。 祁熹:“……” 大半夜的,一黑一白搞什么? 黑白无常吗? 第58章 圣母本母 管不了那么多,祁熹撒丫子开跑。 这个女的秦止都摆平不了,祁熹不认为自己能摆平。 女子见祁熹跟个兔子似的在密林中乱窜,笑的花枝招展:“小丫头,你认为你能跑掉吗?” 嗯。 祁熹看到了。 那女的轻功好到脚不沾地。 想在她手里跑掉,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想到此,她反而不跑了,大喇喇的站在一处空地上,笑的见眉不见眼:“谁说我要跑了,你问问那位大哥,我准备做什么的来着?” 男子:“……” 他能怎么说,这小丫头是准备拿石头砸死自己的? 关键是,险些还让对方得逞了。 这事要是传了回去,他能被嘲笑到死。 见男子不上当,祁熹继续笑盈盈的将装傻充愣发挥到底:“小姐姐,如果我告诉你,你身后有人,你相信吗?” 女子瞬间回头。 男子想要提醒女子,可惜已经晚了。 女子回头去看,身后空空如也,顿觉上当,猛地回头,可惜已经迟了。 刚转回头,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迎面袭来,直击鼻梁。 温热的鲜血顺着鼻孔拼命的往下流,滴在女子雪白的衣衫上。 女子只觉得鼻梁骨断了。 事实证明,她的鼻梁骨确实是被祁熹给砸断了。 男子简直不敢看了,这小丫头惯会使用石头。 方才,他就险些被她一石头砸死。 祁熹丢了石头就躲了起来,那小身板速度快的,猫儿见了都得当场跪下拜师。 听刚才的声音她就知道,那一下铁定是砸实了。 虽然好多年没有摸过枪了,准头倒是没落下。 砸了一下不过瘾,祁熹捡了一块石头从一棵大树下冒出头查看。 仙气飘飘的女仙子此时鼻血横流,拎着袋子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这副场景,怎么看都觉得好笑。 祁熹屏气凝神,掂了掂手里石头的分量。 “嗖”的一声,石头划破空气,稳稳的砸在了女子的一只眼睛上。 她上辈子,上上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白莲花和圣母。 看见这种人女人就会勾起她的破坏欲。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身上一股浓浓的白莲花气息,白衣飘飘,脚不沾地的样子,更是让她想到了圣母本母。 所以,祁熹每一块石头,都是冲着女子去的,打一枪,换一个地儿。 女人被祁熹砸到头晕眼花,鼻梁骨断裂,鼻血止不住,她觉得自己血都快要流光了。 那种生命消逝的恐惧感,还有身上不断传来的痛感折磨着她的神经。 简直比主子的水牢还要折磨人。 “够了!”女子急了,大吼一声,推开面前的男子:“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想要杀她,有没有经过本座的同意?”秦止早就到了。 他放女子走的意图就是想要引出她的同伙,本来想着一网打尽,见祁熹玩的开心,便让她多玩了一会儿。 二人对秦止很忌惮,交换了眼色,女子忽然吹起了笛子。 只不过方才飘然若仙的吹笛人,此时满脸是血,吹出的笛音也极为刺耳难听。 第59章 二十年前 伴随着她的笛音,男子手中的袋子开始疯狂蠕动。 祁熹顿觉不好,对秦止喊道:“快!不要让她吹了!” 话音刚落,男子手中的袋子忽然爆炸,一股腥臭迎面扑来,祁熹下意识的掩住口鼻。 她看不见,只听到两声闷哼。 等她放下手臂,才发现那一男一女的胸口都插着一把短匕。 他们,竟然是互相刺死的。 祁熹看向秦止:“怎么办?又都死了!” 是啊。 刚到手的线索,又被对方掐断了,祁熹感觉到浓浓的挫败感。 秦止踱步过来,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怕,只要对方再出手,必然会露出马脚。” 祁熹怅然。 几次交手,她大概也摸清一点对方的路数,叹息一声率先往回走:“我们现在只知道对方是一个组织,连对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况且,对方再出手,肯定又要死人了。” 秦止跟上祁熹,月光下二人并肩而行,秦止缓缓的道:“我们现在知道,对方是用蚯蚓来提炼龛毒,更知道笛音能控制蚯蚓,这便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祁熹,”秦止上前两步拦住她:“本座翻阅过卷宗,龛毒案最初发生在二十年前,时间跨度太大,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破的案子。” 祁熹绕开秦止,继续往前走:“我知道啊,不然也不会连你都中毒了。” 秦止拧眉,想了想,还是跟祁熹解释:“母后生下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中毒了。” 祁熹脚步顿住:“也就是说,你的毒是胎里带来的,中毒的是你母后?” 秦止点点头,回忆太遥远,太残忍:“不止我,我兄长,我父皇,都中了龛毒。” 祁熹:“……” 究竟是什么人,下毒下到皇帝一家子身上了,还是给人全家都下了毒! “我父皇和母后都是因为龛毒而亡,而我和兄长……如果找不到解药,大陵很有可能在我们手上亡了,”秦止好看的唇瓣抿起。 那些痛苦的回忆,他不愿回忆,也不愿去想。 他至今都记得当年母妃和父皇毒发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 是龛毒教会了他,死亡是极度的痛苦。 “祁熹,”这是今晚秦止第二次郑重的唤祁熹的名字:“所以,本座不管你是否真的能通灵,只要你能研制出解药,或者帮本座查出幕后的黑手,你都是我大陵的恩人!” 这一瞬间,祁熹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使命感。 难道,她就是为了龛毒而来? 见祁熹不再说话,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秦止也怕给她的压力太大,话锋一转道:“本座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本事,在龛毒这件事情上,你只需尽力就好,就算……也是我大陵气数已尽。” 祁熹看着这样的秦止,心底有些不忍。 前世,她是法医,法医也是警。 她的责任感比普通人要重。 尤其是当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看到大陵被当今皇帝治理的如此好的时候。 她不想这样好的大陵消失。 第60章 心绪不稳 祁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算短,比起穿越前辈也不算长。 后世的古装剧她看过,历史她读过。 这个不知名的朝代跟古装剧和历史中完全不一样。 皇帝是个好皇帝,在祁熹看来,他的很多决策不说多超前,绝对不古板。 一个以民生为主的领导人,是一个朝代的福泽。 她记得两年前,当今颁布了一项对内对外的扶贫政策。 对内,减轻偏远地区的赋税,如有贫困不得生的百姓可以上报领取救助金。 对外,增加与邻边小国的贸易往来,大陵盛产丝绸,丝绸出口的同时,引进一些小国的特产。 大陵,是祁熹见过最具包容性的一个国家。 也正是因此,大陵也是律法最严的一个国家。 很多人都知道乱世用重典,大陵却是一个盛世用重典的国度。 因为涉及太多的扶贫金额,太多的商品贸易,高营养状态下,便会滋生出一些蛀虫。 清御司的存在,起到一个绝对震慑的作用。 这兄弟俩,一个仁爱,一个狠辣,二人联手,将大陵治理的一片太平。 谁能想到,身为皇室的他们,也遭受过这样的苦难,甚至这场苦难还在继续。 当今皇帝中毒,这件事传出去足以震摇国本,秦止稀疏平常的一段话,听得祁熹既心惊,又害怕。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祁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双手背向身后紧紧的捏着。 秦止不以为意的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紧绷,心头觉得好笑:“如果你有这种心思,你认为本座会让你有机会开口?” 几天的相处下来, 秦止对祁熹也有几分了解。 这个小丫头看上去柔柔弱弱,骨子里正直的几乎一根筋。 她的一些行为习惯,跟军队里的一些将领相仿。 秦止很奇怪,从她的年龄判断,她没入过军,调查来看也没接触过军人。 她的想法和习惯却像一个入军多年的老兵。 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感觉不会变,那种感觉就是老兵给人的感觉。 二人踱步回了村。 女鬼案以刘其和汤林的死结束。 真的结束了吗? 秦止和祁熹都知道,这件事儿还没完。 一路走来,似乎都在幕后黑手的掌心转悠,这种感觉很不好。 事情结束,秦止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和祁熹连夜离开了槐阳村。 临走时,祁熹又从秦止的钱袋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床上。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心疼。 走出密林,远远的便看到一行六人在那里等候。 祁熹开心的朝计都挥手。 计都见二人都平安,一颗悬着的心归了位,带着五名黑甲侍卫疾步上前,“噗通”跪在地上:“属下保护主子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朗声说完,计都单独道:“我们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人去追黑衣人了,计都失职,请主子责罚!” “起来。”秦止声音带着疲倦:“责罚免了,此事也是本座心绪不稳导致毒发,才给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心绪不稳? 祁熹敏锐捕捉到这个词。 想到在观音庙里发生的事,她清了清嗓子,尴尬的侧过身,拍了拍手边的毛驴。 第61章 凉国人 毛驴受用的眯起了眼。 祁熹在心底赞了一句:“真是好驴!” 秦止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计都磨磨蹭蹭的走过来,手上拎着一副马鞍,手法熟练的扣在毛驴身上:“接下来要赶路,你这样骑驴容易硌屁股。” 祁熹:“……” 计都语气生硬,仔细琢磨句句都是温暖。 他跟着秦止这样的主子,还能有一颗温暖的心,祁熹觉得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 穿越以来,遇到的都是好人。 黑甲侍卫鄙夷的扫了计都一眼,嫌弃祁熹,顺带着把计都一起嫌弃了。 当时情况紧急,计都赶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计都是来帮忙的。 就差给这个好兄弟竖大拇指了,谁知计都直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扛着驴鞍出来的。 黑甲侍卫当时把计都当成黑衣人剁了的心都有。 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兄弟的男人不可交。 一路上,计都若有似无的感受到了黑甲侍卫的排斥。 他性子内敛,丝毫不在意。 一行人赶了一日的路,又走了两日的水路,总算快到京城了。 祁熹下船的时候,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有种五体投地的冲动。 这两日她都窝在船舱里睡觉,船摇摇晃晃的险些让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太不容易了。 “前面是枫林城,出了枫林城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到京城了。”计都像个活体导航,为他的主子规划路线。 秦止淡淡的“嗯”了一声:“修整一日再出发。” 祁熹头一次觉得秦止说话动听。 休整一日啊! 枫林城离京城近,这里就像一个枢纽地段,很多进京的人都会选择在此地休整。 这也就造就了枫林城素有小京城的美称。 城内热闹繁华,祁熹甚至还看到一伙外地客商。 那伙人梳着满头的麻花辫子,披着虎皮,身材魁梧高大,说起话来嗓门又粗又亮。 “他们是凉国人,近两年凉国和大陵关系很微妙。”计都见祁熹盯着对方看,凑过来解释:“他们应该是商人。” 祁熹也看出来了,对方一行五人,个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每个人怀里都搂着一名大陵女子。 女子们身上披着大氅,不嫌冷的露着雪白的脖颈,一颦一笑间媚态尽显。 那群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秦止这群衣着不凡的人,常年经商,自有着一套识人的本事。 秦止骄慢清贵,面色凉若寒霜,侍卫慢行跟在身后,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他们脚步轻快规整,一看便知是经过训练的。 他们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头,看似像个丫鬟,言行举止又不是一个简单的丫鬟。 苍白的脸,凌乱的发,粗布麻衣,走在一起像是毫不相干的人。 计都见对方视线不停的在祁熹身上扫视,斜跨两步,将祁熹挡住。 两方人马迎头错开的瞬间,秦止凉丝丝的看了为首之人一眼。 为首之人只觉得一股寒意浸入骨髓。 暗叹一句:好可怕的男人。 他怀里的女人感受不到这些, 只觉得迎面走来的男子像画里的公子,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屁股上一痛,女子娇嗔:“讨厌~” 第62章 大脑袋 男子收回放在女子屁股上的手,笑道:“小心为夫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女子佯怒,抬起粉拳捶了两下男子的胸口:“不是要带奴家去看戏的么,奴家都走累了~” 男子捻了一把怀里女人的鼻子:“开戏要等天黑,听说今晚新来一个大脑袋的,今晚让你看个够。” 打情骂俏的声音从身后断断续续的传来。 大陵民风不算古板,像这种当街打情骂俏的也是少见,一行人在街上极为吸睛,不时有年龄大的妇人交头接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祁熹的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心里对为首人说的大戏起了好奇心。 不懂就问,她歪头问身边最近的计都:“那个大脑袋是什么戏?” 计都想了想, 摇摇头:“没听说过。” 祁熹更好奇了。 计都来自京城, 见的多,识的广,连他都不知道的戏,会是什么好戏? 她把手里的缰绳塞到计都手里,狗腿子似的小跑几步,蹭到秦止身边,拿胳膊肘怼了怼他:“你听说过大脑袋戏吗?” “怎么?”秦止漫不经心的反问:“你要给本座演一个?” 祁熹:“……” 她就是多余来问这一嘴。 这个人可能是从小被怼大的,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就是怼。 一行人很快便在闹市区里挑中了一家客栈名叫献奇的客栈。 客栈两层建筑,门口立着两个大牌子,上面标注着价格,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祁熹凑近一看,立马否决了心里的想法,一间客房,一晚就要百两银子。 这是明码标价的打劫啊,后世的五星级酒店都不敢这么开口。 秦止真是舒服日子过惯了,有这个钱,给她多好。 祁熹极度缺钱,看见秦止这么铺张浪费就产生了仇富心理。 走进店里,才发现贵有贵的道理。 里面清一色的酸枝木桌椅板凳,脚下铺着青石地面,正上方一个大舞台,舞台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大幕布,神秘感十足。 这里,不像是客栈,倒更像是酒楼。 小二端着托盘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客官先请坐, 饿了,小的马上给您上菜!” 秦止在就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小二忙不迭的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清香扑鼻,吸入鼻尖忍不住心旷神怡。 祁熹不懂茶,也知道这茶价格不菲。 趁小二没走,拉住他的手臂问:“小二哥,你知道大脑袋吗?” 计都不知道,秦止不肯说,身为本地人的小二铁定知道。 果盘。 小二朝祁熹笑笑:“姑娘你说的是今晚新来的大脑袋,您这可就来着了,”他手掌摊开,示意祁熹看向舞台:“今晚就在那里展演。” 祁熹注意到,小二说的是“展演”而不是“表演”。 展演什么? 大脑袋吗? 小二职业素养绝佳,见祁熹面露疑问, 便缓缓解释:“大脑袋是我们场主才找来的,养了有一段时间了,今晚才让他出来展演。” 祁熹感觉自己像土包子。 听不懂城里人的话。 可小二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解释了,却也相当于没解释,还无偿卖个祁熹一个大悬念。 第63章 光怪陆离 祁熹只知道这种表演是他们家独有的,许多人不远千里,为的就是感受一下最好的客栈,看一场足以回味一生的表演。 小二哥最后丢下一句:“您今晚看了就知道了,绝对让您不虚此行!” 祁熹觉得自己被小二洗脑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大脑袋。 秦止手指曲起,敲了敲桌子,不紧不慢的提醒祁熹:“吃饭了。” 祁熹这才发现,桌子上已经上了满桌子的菜。 她环视一眼,咋舌。 山珍海味,鲍鱼海参,齐聚一堂。 简直,简直了。 刚吃几口,便遇见了熟人。 凉国的商人溜达了一圈,也进了客栈。 凉国人专属的大嗓门这么一吆喝,整个客栈都带了回音:“赶紧的!老子饿死了!上菜上菜!” 小二保持着微笑,声音温和:“好的, 您先坐下稍候,小的这就拿鞭子去后厨给您催催!” 看得出来,小二是在说笑。 逗的为首之人哈哈大笑,她怀里的女人也是笑的花枝乱颤。 抬手虚点了一下小二的鼻尖:“你可真是一个小可爱,快去,别饿着我们老爷!” 祁熹一顿饭还没吃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大陵没有宵禁,更敲两下, 酒肆茶楼,勾栏瓦子里的客人络绎不绝。 吃饭的这段时间,客栈又进来不少客人。 他们有当地的,也有风尘仆仆,慕名远来的,有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有刚束发的男子。 唯一相同的点便是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个个衣着光鲜不说了,出手也是阔绰的惊人。 祁熹觉得,她像是一不小心闯进上流社会的素人。 穿着不用说了,兜里比脸还干净。 台上,黑色的幕布从中间缓缓分开,舞台上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四十岁左右的年龄,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肩上披着白狐披肩。 美人迟暮,风韵犹存。 她站在台上,勾着适度的笑容:“我知道大家想看的不是我,”一句话逗的满堂笑声,她继续道:“那么,现在就请我们的小宝贝为大家展演!” 话落,从舞台左侧走出一个小孩。 小孩走到舞台中间,掀起自己的前襟衣衫。 那竟然是一个心脏长在外面的小孩。 心脏隔着一层皮肤,一下一下跳动着,只听他稚嫩的嗓子朗声喊道:“一百两,可以来摸摸。” 很快,就有人交了钱,上台去抚摸男孩的心脏。 祁熹脑子“轰”的一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接下来,有脖子像青蛙一般鼓起的孩子,有长着尾巴的,有没有鼻子的。 这些孩子年龄不大,有男孩,有女孩, 最大的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他们在一场场的表演展示中,已经习惯麻木,面无表情,有的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他们个个身有先天残疾,把残疾的一面展现给场下的人看。 甚至可以付费近距离的观摩。 很快,众人期待的大脑袋压轴出场。 祁熹听隔壁桌说,大脑袋是头一次展演,比前面的人还要好看。 祁熹看着那男人说出“好看”这个词时,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第64章 计划 表演展示还在继续,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怯懦的走上台。 从他的穿着来看,是一个男孩子。 男孩头大肢短,歪眼无鼻。 他甚至连舞台的台阶都走不上去,双手撑着,努力一点点爬了上去。 爬上去以后,他停顿了一会儿, 挪到了舞台中央坐下。 为了能更直观的暴露出他的残疾部位,他的袖子和裤腿被剪下去半截。 手和脚小小的,佝偻在一起。 台下众人欢呼,鼓掌。 凉国男人喊着:“老子给一千两,让他舞一曲!哈哈哈哈……” 怀里女子娇羞的伏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男人笑的更加开怀:“好好好,就让他舞一曲惊鸿舞!” 男孩下垂的眸子露出惊恐。 他不知道惊鸿舞是什么舞,他不会。 祁熹却是知道的。 惊鸿舞有许多跃起的动作,需要舞者灵巧的身姿。 小二走到男人身边,收了银子。 很快,鼓乐声起,有一名女子上台指导男孩跳惊鸿舞。 男孩脚有残疾,无法久站,何况跳舞。 在场所有人的感受都被在乎,唯独没人在乎他的感受。 双脚撑在地上,他忍着骨折般的痛苦。 没有喊,没有叫,也没有哭。 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在他的自我认知里,从来没拿自己当过人。 祁熹攥着拳头,紧绷着脸。 这是秦止头一次看到祁熹的真实情绪外露。 莫名的,他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 杀意分两种,一种是思维里的杀意,这种往往只是一个念头。 还有一种是肢体杀意,这种是真正经历过厮杀的人才会有。 显然,祁熹是后者。 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肢体上的杀意冲动。 秦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他倒要看看,她真实的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祁熹呼吸深而沉。 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她现在的身体弱不禁风。 情感上却不允许她逃避。 那些都是孩子。 他们在需要温暖的时候,被迫走上台,将自己感到羞耻的残疾部位暴露给世人看。 操控这一切的人,都该死! 他们都该下地狱! 她好想,好想大开杀戒! 一枪,一枪,将那些人爆头,打出他们的脑浆。 “呜呜呜~”男孩被女子拉扯着一个凌空跳跃后,哭出了声,他的声音淹没在叫好声中:“我痛……” 祁熹觉得,那一声痛, 喊在了她的心尖上。 几次的深呼吸过后,她冷静了下来。 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秦止很意外。 他一直在观察祁熹的情绪,这个时候忽然平静下来,没有冲动行事确实难得。 毕竟,黑甲侍卫都握紧了手上的刀。 这种场面,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看不下去。 而秦止,就是接到密报,特意来铲除这个为祸人间的团伙的。 祁熹一杯水下肚,丢下一句:“我先回房。” 便由小二引着上了二楼。 引路的小二还是给她倒水的那个:“姑娘不是要看大脑袋的么,这可是大脑袋的第一次展演, 您不看完吗?” 上楼梯时,小二好心叮嘱,毕竟,很多人不远千里,为的就是这一场演出。 祁熹还是头一个没看完就离席的。 她当然要离席。 刚才坐在那里,她心里已经谋算好了一个计划。 第65章 升级 每个人都有猎奇心理,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将人不当人,将自己的快乐强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就是一种犯罪性的变态。 祁熹觉得自己的心态崩了。 尤其是看到那些孩子,熟练而麻木的将自己的残疾暴露出来的时候,她心如刀绞。 没人去在乎那些孩子的心里在想什么。 在这些变态的眼中,他们就是玩具,就是为了取乐。 小二领着祁熹上了二楼计都定好的包间,小二将门推开,躬身:“姑娘,您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祁熹摆摆手:“你先下去。” 小二见祁熹没有听懂他的隐喻,慢了慢,继续道:“姑娘,你要是喜欢大脑袋,可以等他展示结束,让她来陪你你……” 小二特意拉长了那个“陪”字,说的缠绵婉转,就算蠢笨如猪,也能听懂他的暗语。 祁熹一窒。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如炙火在烤。 “当然,我们是需要收费的, 如果您觉得今晚的大脑袋年龄小,我们还有其他的,姑娘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小二弯着腰,循循善诱。 祁熹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但是她身边的男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小二也算是阅人无数了,眼睛一瞥,便能看出那男人对这女子不一般。 究竟是怎么个不一般法,他虽然不知,但是绝对是肯为她花钱的主儿。 祁熹强压着心头的火, 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没有感情:“好,带我去看看。” 客栈的后院建着一排排低矮房,单间,并排。 看起来像局子里的临时羁押所。 在这里,祁熹看到了方才在台上展演的那些孩子,还看到一些少年。 重度残疾想要成长成人极不容易。 这些少年的大多是五官和肢体上的残疾。 少年从笼口处看见小二,吓得面露惊恐,后退到墙角紧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小二冷冷瞥过,厉呵:“过来,让姑娘看看。” “不用了, ”祁熹声音冷硬:“我还是喜欢最初上台的那位姐姐。” “您说豆娘?”小二眼睛一亮:“得嘞,您去房间等着,豆娘稍后就到。” 祁熹点点头,又环视了一圈这边的低矮房,回了房间等豆娘。 这是单独的客房, 里面有一些奇怪的用具,前世警力紧张的时候,祁熹曾跟着同事一起参加过扫黄。 只需一眼, 她就知道那些象形的用具是用来做什么的。 厌恶的转开眼,祁熹打开自己的工具箱, 从里面挑选出几件趁手的工具。 忽然,祁熹发现不对劲。 她以为是她眼花了,重又闭上眼仔细去看。 检验室以前只有一些冰冷的仪器,现在突然多了一个熟悉柜子。 柜子里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剂。 这是…… 祁熹狠狠的闭了闭眼,再去看。 确实是一些化学药剂。 她带来的空间是她后世的检验室,那时候确实是有这个柜子的。 没想到这个空间是可以升级的,升级后,扩大了检验室的规模。 第66章 玩点花的 祁熹本来还为怎么研制龛毒的解药犯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渴了有人递水,困了有人不送枕头,这不是巧了吗? 她伸手进去一通翻找,确定这就是她在后世的那个柜子。 祁熹惊喜不已,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化验用的高浓度酒精。 神奇的发现,这是一个可以自动补货的柜子。 酒精刚离开柜子,柜子里就会自动显现一瓶跟原来一模一样的。 她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导致了空间的升级,好在对于祁熹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门敲三下, 祁熹开门。 豆娘穿着一身清凉的衣衫,站在门口。 那身段,那举手投足的姿态,娴雅温婉。 豆娘进房熟络的给祁熹倒了一杯水:“姑娘想要怎么玩?” 祁熹朝床头的绳子努了努嘴。 豆娘身经百战,当即会意,将绳子递给祁熹,双手并拢,伸向祁熹。 祁熹淡定的将豆娘的手腕绑起来。 又拖了张椅子过来,将豆娘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豆娘本来以为这小丫头想玩点儿花的,可越绑她越觉得不对劲儿。 来她这的客人多了,豆娘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 有些人看着衣冠楚楚,一副清雅俊公子模样,关起门来,他们玩的比谁都花。 这些人玩的再花,也是冲着下三路去的。 面前的小丫头虽然看着面色苍白如鬼,不像个正常人,可就她这番绑法…… 豆娘低头看了看被绑起来的双腿,献媚:“姑娘玩的新鲜,豆娘还没见过呢?” “是吗?”祁熹打上最后一个结,面色也冷了下来:“我还有更花的, 你要不要看看?” 祁熹一直秉持,当善良无法对上善良的时候,便用邪恶打败邪恶。 她淡定的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身为一个法医,她太清楚哪些地方能让疼,哪些地方不致命。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找女朋友千万不要找医生,一不小心得罪了她 ,她能108刀,刀刀不致命。 祁熹想说,法医能割你1008刀,刀刀不致死。 这间客栈远近闻名,接待的都是变态,变态也是一个群体,是群体就会抱团。 他们变态,也守规矩。 毕竟,这里是他们唯一发泄的地方。 如果这个地方没了, 他们心中的压抑,痛苦,将找不到地方发泄。 豆娘还是头一次遇见有人行凶。 行的还是如此之凶。 祁熹拽过一张椅子,坐在豆娘对面:“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豆娘常年跟变态相处,知道如何才能自保,她安静的摇摇头:“奴不知。” 祁熹冷面冷眼:“我是个仵作。” 豆娘心底一寒:“姑娘是想玩验尸的游戏吗?刚好,后院才死一个,豆娘给您带来?” “不,”祁熹摇头,“我还是对你比较有兴趣。” 豆娘紧张的嘴角有些不利索,强装淡定的哄着:“活人一刀下去,血会喷溅出来,脏了姑娘的衣服。” 祁熹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刀刃:“豆娘, 我问你,后院那些孩子都是从哪弄来的?” 第67章 不能得罪祁熹 豆娘微怔,心底迅速对祁熹做出判断。 看来这小丫头不是来找刺激的。 既如此,豆娘也不装,慢悠悠道:“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客栈能开到今日,自是有道理的。” “这些年你以为我们这没来过像你这样逞英雄的人吗?你知道他们的下场吗?” 祁熹一直在摩挲刀刃,好似在认真听,又好似置身之外。 她完全不在乎豆娘的恐吓,等她说完,手中刀刃翻转。 豆娘只觉得脸上痒痒的,接着便有温热的鲜血流了出来。 “豆娘,你或许对我也不够了解,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别人用语言来了解我,我喜欢别人从我的行动上了解我!” 秦止还在前台看戏,接下来展演的都是岁数有些大的。 说是岁数大, 也不过是未成年的孩子。 秦止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扣着:“她在做什么?” 计都侧身回答:“刚抓了豆娘。” “哦,”秦止好奇,她以为祁熹会去直接找这家客栈的掌柜,没想到她会先抓一个小虾米:“这是投石问路。” 不是疑问,是肯定。 豆娘一看就是这里的老人了,想要投石问路的话,抓她最合适。 “看来没被愤怒冲坏了脑子。”秦止这话带着点夸奖意味。 计都听到秦止夸祁熹,也顺口道:“祁姑娘是挺有本事的。” 秦止睥睨他:“计都啊,你不要忘了我让你去她身边是做什么的!” 计都心头一紧,低头:“计都没忘,主子是不放心祁姑娘,让我跟在身边监视。” 秦止满意的点点头:“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走,我们去看看那个小丫头问出什么来了。” 计都忙不迭应是。 一行人上了楼,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计都轻敲祁熹的门。 一下。 两下。 三下。 没人应声。 计都心里一紧,她身体不好,不会被豆娘给反杀了? 没等秦止下令,计都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秦止扫了计都一眼,对他的反应心里莫名觉得不爽。 这个时候,也没在纠结这件事,秦止率先迈进房门。 血腥味是从内室传来的,黑甲侍卫尽职尽责的守护在秦止身侧, 用刀挑开帘子。 里面没有他们预想中的血,豆娘安静的躺在床上。 在场的人个个经验老道,一人上前掀开被子。 瞬间,血腥味直冲鼻腔。 豆娘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尽的伤口。 身上的衣服被刀划的像破布一样挂在身上。 那些伤口细而窄,纷纷遍布在身体最敏感的地方,皮肉外翻。 棉被被血液浸湿。 豆娘死了,面目狰狞扭曲。 不是一击毙命。 失血过多而亡。 他们都能想象到,豆娘在临死之前,经历了什么。 那是一种极度的痛苦。 他们听说过的十八层地狱都没有这种刑罚。 黑甲侍卫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祁熹。 太狠了。 秦止环视房间,声音冷了下来:“祁熹人呢?” 黑甲侍卫大梦初醒般,开始在房间翻找。 祁熹不见了。 没人知道她到底问出了什么。 “不用找了,”秦止听着房间外面乱作一团,抬步走了出去。 哪里乱,她肯定在哪里。 第68章 鬼都看不下去 这个小丫头注定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 人群骚动,指着台上大声喊着。 小二全员出动,正往台上赶。 秦止到的时候,就看到台上的黑色幕布燃起了绿色的火苗。 那火苗势头不大,小二拿着布巾抽打,却怎么也灭不了。 “鬼火,那是鬼火!” 在任何混乱的群体中,一旦有人给群体指了方向,大家都会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不管对方是对的,还是错的。 鬼火的呼声越来越高。 小二已经拎来了水桶,一桶水下去,火果然灭了。 这边火刚灭,很快又有一处燃起了幽幽绿光。 就连灭火的小二都开始心颤,难不成,真是鬼火?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绿色的火苗。 起火处也没看见有人纵火。 想起后院的那些尸体。 小二心底发慌,很快就有人去禀报掌柜的。 祁熹一直躲在楼梯口,看见小二去报信,默默的收回了手里的火柴。 方才她在幕布的后面撒了酒精。 她准头向来好,点燃火柴,一个弹射,酒精遇火,瞬间燃烧,造成鬼火的假象。 她很生气。 感觉身体的血液一股一股的往脑门上撞。 见过人性的恶,却是头一次发现,为了利益,那些人会这么没有人性。 小二穿过后院,进入一个没有主人的房间,房间有暗门。 他熟练的打开暗门走了进去。 祁熹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密室的门藏在一面墙后面,往里推动,墙露出了一条缝隙。 换作以前,祁熹或许会直接端着枪就冲进去。 现在不会。 身体不好,不代表她脑子也不好。 蹲在墙角,祁熹从空间中往外拿酒精。 一瓶一瓶的用牙咬开,顺着缝隙倒了进去。 阴沟里的老鼠,既然不敢见光,那就不需要见光了。 火苗点燃,绿色的火苗像一条蜿蜒的巨龙,顺着甬道冲了进去。 做完这些,祁熹挪动旁边的床,将墙板死死的顶住。 很快,里面传来了撞墙和嘶吼的声音,祁熹很满意。 地上的酒精瓶子肉眼可见的一个个消失,祁熹来不及研究,转身出去。 她砸开了一扇扇牢门,放出了那些孩子。 大一些的孩子知道这是有人来救他们了,小一点的孩子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熹朗声对大家道:“我知道你们来自哪里,你们想不想,跟我一起杀回去?” 大一点的少年齐齐喊着:“想!想!” 少年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好笑,语气中的坚定却是令人感动。 他们想。 他们日日想, 夜夜想。 祁熹很快进行了分工, 这群孩子就像被放出笼子的猛兽,手上拿着火把,四处点火。 小二虽然人多,此时群龙无首,他们来不及去抓那些四处点火的孩子,只能四下救火。 在酒精的助力下,火苗上窜的势头很猛。 枫林城的百姓只看到客栈火光冲天,诡异的是,那些火光中还夹杂着莹莹绿光。 果然是坏事做尽了,这是鬼都看不下去了。 第69章 反杀 祁熹带着这群小豆丁在巷子里集合。 孩子们都有各种程度的残疾,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 知道他们是如何残疾的以后,祁熹更加心疼他们。 她声线温悦,语气轻柔:“我会带你们回家的,相信我!” 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上前一步:“姐姐,小邱相信你!” “是啊,我们相信!” “相信,相信!” 年龄小的, 话都说不全的,从哥哥姐姐的怀里挣脱出来,脆生生的跟着喊相信。 他们本以为会和其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一天天的的度过。 直到死了那天。 他们从没想过,会有人来救他们。 在他们的眼里,人类除了自己的母亲,其他都是坏人。 那些人想着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 从来没有人给他们带来希望的曙光。 祁熹看着这群孩子,脑子里谋划着怎么给对方一个绝地的反杀。 想来想去,这件事,貌似,好像,只有秦止能做到。 可是她方才放火的时候,貌似,好像,没有提前通知秦止一声。 刚才看见那些人逃命。 貌似,好像, 也没有看见秦止逃出来。 那个人不会那么弱。 应该不会。 可是当时火势那么猛,起火点又多…… 祁熹心里开始没谱了。 就在她心中忐忑时,秦止冰凉危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谋杀本座的罪名,祁熹,你能担下吗?” 祁熹猛的转头,自动忽略他的冷言冷语,反正也被冻习惯了:“我就知道大人你英明神武,一定能逃出来!” 披甲持锐的侍卫鄙夷的看了祁熹一眼。 要不是方才大人怕她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把客栈翻找了一遍,他们早就出来了。 瞅瞅,瞅瞅,拍马屁都拍的不尽心。 被人看出来的马屁那就不叫马屁,叫嘲讽。 嘲讽大人智商不够吗? 大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言不由衷。 众侍卫腹诽。 却听他家大人淡淡的:“嗯。” 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默认她的马屁行为了? 侍卫们瞠目结舌,却也不敢表露出分毫。 “大人,我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咱们去抓人!” 祁熹上前捅了捅秦止的手臂,又拍了拍默默跟在秦止马边的毛驴:“脏活累活我来干,您只需要贡献您的武力值,摘摘胜利的果实就成!” “嗯。” 又是一个嗯字。 黑甲侍卫有理由怀疑,自家大人被火烧坏了脑子。 小邱主动上前来带路,他离开家的时候,年龄大了,记得回家的路。 孩子们自发的相扶,哥哥姐姐背着弟弟妹妹,在月光中,走向回家的方向。 “哥哥,”小邱背上的大脑袋怯怯的问:“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啊,真的能看到阿爸阿妈吗?” 小邱把人往上掂了掂:“不是做梦。” “可我感觉这像是在做梦,真有人会救我们吗?他们不是都不喜欢我们吗?”大脑袋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祁熹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现在没有时间去悲伤,她迅速整理了她查到的线索,复述给秦止听。 第70章 不能被邪恶同化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 祁熹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变态的人。 豆娘在犯罪分子的中,属于意志坚定的。 如果不是祁熹手段残忍,震慑住了她,这样的人,很难吐出点真东西。 这不是简单的犯罪,这是一个有组织,有分工,有靠山的犯罪团伙。 他们圈养了一群女子,并让其怀孕。 豆娘,曾经也是这群女子中的一员。 这些人最初的想法是让这群女子生下人狗,人牛。 显然,这个目的没有达到。 他们又动了歪心思,给孕妇服药。 孕妇吃了那种药,就会生下畸形儿。 孩子满周岁,就会有专人训练他们展演。 豆娘是天生的石女,无法生育,那些人本来是要杀了她。 看在豆娘有些姿色,又长袖善舞,便被招募到了客栈。 秦止听了,丝毫不感到意外,面色不变的道:“豆娘是你杀的?” 祁熹心虚,当时没控制住,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咱们现在有人带路,完全可以直捣黄龙,不过听豆娘说,她们背后有一个大人物,豆娘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那人在京城,每年的盈利有七成,都运去京城了。” 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勾当,背后之人的权利,不可能会小。 秦止淡淡的“嗯”了一声,话题又转了回来:“你不该杀了豆娘。” 祁熹见转移话题这一招在秦止这没用,索性也不再压着自己的情绪 了,表情不耐的抚摸着毛驴的脖颈儿:“我敢保证,她已经吐的干干净净了。” 就她的那种审讯手段,就算是她自己,都未必能挺下去。 她清楚的知道。 豆娘到了最后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求死。 毛驴舒适的晃了晃脑袋,垂着尾巴继续往前走。 祁熹总有种错觉。 这头驴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清醒的认知,总觉得自己还在拉大粪。 祁熹拍了拍驴脑袋,看着在前方带路的那群孩子。 这条路,是他们回家的路,是去救妈妈的路。 他们身体畸形,互相搀扶。 在寂静的夜里,安静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人总是在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忍后,才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别人做梦都想要拥有的。 祁熹想,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不满足于现状。 想要更有钱,想要更有权,想要更多的快乐。 可是他们呢? 他们只想要好好活着, 只想要一个健全的身体。 他们的畸形,不是天灾,是人祸。 是金钱下的牺牲品。 一马一驴缓缓靠近,秦止眉头拧着:“心疼了?” “没有,”祁熹声音无奈:“就是觉得, 人为什么要伤害人?动物尚且知道同类相扶,人类却不知道。” “做我们这一行,要习惯接触这些,还要学会不被这些影响。”秦止的话听起来像是老师在教育学生,“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一尘不染,我们的任务就是清理那些杂碎,让国家变得美好,我们向往美好。” 祁熹憋闷一路的心,忽然就敞亮了。 是啊,我们向往的是美好。 不能被邪恶同化。 祁熹本以为危险在尽头,没想到,在他们不经意间,危险悄悄降临。 第71章 商人首领 “嗖”的一声。 一支箭羽带着风啸声射进了一个孩子的身体。 箭羽力道之大,将孩子带飞三米以外。 孩子闷哼一声, 半点动静都没发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 紧接着。 是第二支。 第三支。 第一支箭黑甲侍卫被打的毫无防备,反应过来后,迅速开始反击。 箭羽一波接一波,力道大,准头足。 对方显然训练有素。 祁熹也迅速冷静下来,环顾四周,两边都是密林,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像是活靶子。 避无可无避,逃无可逃。 她被秦止护在身边,秦止每一次挥动大氅,箭羽仿佛被他收服,乖乖落地。 祁熹能想到的,秦止也能想到。 忽见他朝祁熹伸手,祁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拎了起来。 眨眼间,祁熹便落在了秦止的马上。 秦止将祁熹护在身前,眼神锐利,锁定箭羽射来的方向:“擒!” 黑甲侍卫领命,兵分两路。 一部分人在格挡箭羽,形成一个保护圈,将那些孩子护在中心。 另一部分人像是忽然在黑暗中消失一般,隐入了月光中。 密林里,很快传来阵阵惨叫声。 祁熹的小毛驴仿佛察觉到了危险,丝毫没有道德的挤在 众马儿的中间。 完美演示了什么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 祁熹想捂眼。 太丢人 了。 怪不得它会被马儿嫌弃。 她都嫌弃。 就不能勇敢的站出来,展现一下它身为毛驴的倔脾气! 此时的祁熹完全忘了自己还窝在秦止的怀里,并且十分不道德的扯着秦止的大氅将自己包裹的只剩俩眼珠子观战。 秦止素来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毫无人性的冷。 祁熹以为,他的体温应该接近冷血动物。 事实证明,恰恰相反。 秦止的怀抱很温暖。 祁熹的后背被熨烫的很舒服。 他的怀抱也很香。 像是雪后的梅花夹杂着淡淡的兰花味儿。 很清新。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每一次挥动手臂,都有箭羽哗哗落下。 祁熹很快收回了心中的旖旎,探出头去,想要看看保护圈中的场景。 头刚探出去,就被秦止摁了回来:“找死?” 祁熹知道,老弱病残太多,秦止的人就算有心,在这种环境中也无法保证每个人都不受伤。 每当这个时候,祁熹都恨自己的这具身体。 空有一副保家卫国的心,奈何人比黄花瘦。 她不知道老天爷让她穿越过来,是不是专门来折磨她的。 让她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也明白,为什么那些身体不好的人,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因为无可奈何,因为怒己不争,更因为被禁锢住的满腔热血。 好在,秦止手下都是精锐。 他们跟着主子身经百战。 惨叫声和箭羽同一时间停止。 他们甚至还抓了一个活口。 借着月光,祁熹发现,那人黑衣蒙面,身材魁梧。 计都寒着脸,用剑尖挑开男人脸上的黑布:“是凉国人!” 祁熹也发现,那人竟然是在枫林城偶遇的商人首领。 此时,那人逼迫跪在地上, 满脸傲慢,一言不发。 秦止眸子微眯:“跟临水县的杀手可是一伙的?” 计都摇摇头:“从身形上看,不是一批人。” 第72章 愤恨 秦止轻轻抿唇,带出一丝冷笑:“押送京城。” 凉国近期在边境蠢蠢欲动,他的哥哥仁君爱民,不愿生战火,不代表他们兄弟二人好欺负。 这一场仗,如果避无可避,那便踏平凉国。 计都点头,有黑甲侍卫上前,将人捆绑在马后,先行回京。 秦止见计都欲言又止,手指轻敲手中马鞭,似是猜到了什么,问道:“可是发生了意外?” 计都老老实实点头:“我们伏击对方弓箭手的时候,发现还有一批黑衣人,对方明显是来帮我们的,属下猜想,是不是陛下的人。” 秦止听到哥哥的称呼,目光明显柔软了下来,唇角微动,淡淡吐出两个字:“不会。” 他这次出来,路程保密,就连哥哥都不知道。 抬手拍了拍怀里的人儿:“睡着了?” 祁熹缩着脑袋,摇摇头,她闻到了血腥味,很重。 心里知道,乱箭之下,那群孩子必定有死伤。 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 她的本意是救人,反而将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祁熹在想。 她究竟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便注定。 我们总是壮志凌云的想要掌控命运,殊不知,命运自有它的走向。 以为掌控命运的人,也只是被自己蒙蔽了认知。 似是猜到 了祁熹心中的想法,秦止调转马头:“当我们无法改变事实,面对事实,便是勇敢。” 祁熹看见了满地的血和尸体。 孩子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黑甲侍卫和孩子们不同程度的死伤。 她发现,死了的,大部分都是年龄稍大的。 可以想象到,当时是那些大孩子,护住了惊慌失措的弟弟妹妹。 好心酸。 真的好心酸。 她好恨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无能无力。 没有热武器,没有身手,她就像一个废物。 祁连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杀害,她想救这些孩子,也无能为力。 祁熹不是见不得血腥的人,后世时,比这血腥的场面她都见过。 她只是心疼。 心疼那些没人疼的孩子。 厌恶自己的这具无能为力的身体。 小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努力忽略让人心惊肉跳的场面,坚定的看向祁熹:“姐姐,我们要回家。” 他没有悲伤,没有害怕。 他只有一个信念。 回家。 祁熹微怔,忽而笑开,笑容苦涩:“好,姐姐带你们回家!” 一行人稍作整顿,秦止毫不留情的将祁熹又扔了回去。 陡然离开温暖的怀抱,就像寒冬腊月凌晨五点半的闹钟。 祁熹记得,那时候她总是抱怨,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早起上班。 没有大氅护着,她整个人瞬间就被冻透了。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祁熹抚摸着毛驴颈背上的毛:“驴啊,你身上穿的是皮毛一体的。” 毛驴晃了晃脑袋,抖掉祁熹作恶的手,生怕自己这身皮被惦记。 经历了刺杀,回家的心情沉重,迫切。 祁熹从豆娘的话中听说过这个地方,亲眼所见,依旧愤恨。 第73章 禁锢 这是一处竹林深处,盖着低矮的房屋。 据豆娘说,巡逻的守卫有近三十人。 他们手举火把,穿梭在房前屋后。 火光晃动,房子的场景在人眼前一闪而逝。 祁熹见过养殖户的猪圈,这里的房屋,只是比猪圈多了个房顶。 许多女人被关在逼仄的房中。 她们披头散发,赤身裸体,蜷缩在稻草堆里。 有的,还在喂奶。 不时有婴儿啼哭的声音传来。 很快,便有守卫上前踹铁门,大声呵斥。 婴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想来,是被母亲捂住了嘴。 这就是这群孩子的家。 他们留恋的,不是这处地方,而是这里,有他们的娘亲。 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小邱握紧了畸形的拳头,肮脏不堪的地方,在他的眼中,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是他们现在最想要回去的地方。 秦止目光透着令人生寒的冷,远远的环顾一圈:“包抄,杀,一个不留!” 祁熹微眯眼睛,“不留个活口问话吗?” 秦止冷笑:“你认为,他们能知道什么?” 祁熹沉思,想想也是。 豆娘都不知道的东西,这些虾兵蟹将更不知道了。 背后之人定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只要钱,不露面。 祁熹暗暗握拳。 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更大了。 黑甲侍卫动作很利索。 血腥味顺着风传来,那是清理垃圾的味道。 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处理的干干净净,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回来复命的计都,将手上的一串钥匙递给秦止。 他们没有去放人,是对那些女性的尊重。 秦止指尖勾着钥匙,钥匙上的纹路被磨平,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这些磨损,是她们被害的时长。 小邱见此,默默上前,秦止身上气场逼人,他面朝祁熹跪下:“小邱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小邱无以回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自己解决!” 他知道,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已经帮到了这个份儿上, 小邱不愿意再拖累姐姐。 祁熹抿着唇,心中酸涩。 其他孩子见此,也跟着跪在了小邱身后。 他们自卑,内向,甚至有些自闭。 但是他们知道。 是面前的这个姐姐,救了他们,救了娘亲。 他们从此以后,便自由了。 秦止见祁熹不答话,从马上将钥匙扔给小邱:“去。” 小邱接过沉甸甸的钥匙,小心的捧在手心。 这一把把钥匙,禁锢了他们的母亲,挟制了他们的灵魂。 小邱将脸深深的埋进钥匙,悲恸嚎啕。 大一些的孩子,感同身受,也跟着呜咽。 小点儿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哥哥姐姐哭,撇撇嘴,也跟着哭了起来。 祁熹心中酸涩。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跟这群孩子的牵扯,远远不止今晚的一面之缘。 秦止拍了拍祁熹的肩膀:“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祁熹缓过神来。 是啊,到了京城, 她就要去查猫头案。 第74章 欠钱 心情沉重吗? 每个人都是。 尤其是接触过人性的恶。 就像秦止说的,当罪恶无法避免时,我们只需心向美好。 秦止一马当先,乘着夜色,走在回京的路上。 祁熹想,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心底应该是柔软的。 至少,不像他表面上的不近人情。 计都骑马缓缓靠近祁熹,扫了她一眼才开口:“马上到京城了。” 祁熹知道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待下文。 计都这个人, 便面上看起来跟他的主子一样冷,相处下来就发现,他只是语言表达能力不够出色。 每次想要表达之前,都要先在心中演练一遍,说话也比正常人要慢。 计都想了想,对祁熹道:“清御司在京城的名声不好,受人针对,以至于主子在京城的人缘也不好。” 祁熹表示理解。 毕竟清御司干的,本身就是得罪人的活儿。 就像在后世,哪个当官的喜欢跟检察院的人打交道? 跟检察院的人吃顿饭,点餐怕露富,说话怕说漏。 他们就像是一群狼,闻到一丝血腥味儿就能抄了你的家。 “你到了京城,万事要小心,凡事留一个心眼儿,我怕你成为主子的软肋。” 后面这句话,才是计都想要表达的。 软肋吗? 这是瞧不起谁呢? 祁熹抿了抿唇,不大高兴,索性也就拔高声音:“现在觉得我麻烦了?怕别人拿我做文章?早干嘛去了?又嫌牛吃草,又要牛耕地,哪来那么多好事?” 祁熹句句阴阳怪气。 满意的看到前方那个高大笔直的背影僵了僵。 计都简直想将这女子的嘴捂上。 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想说不是主子让他来的。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便听秦止调转马缰,高头大马几步便来到祁熹身边:“本座记得,你还欠着本座的银子。” 祁熹:“……”一击毙命。 要不要那么狠毒! 哼声,祁熹抬头直视他,眼窝带笑:“大人,您要是这样说话,咱们就要好好掰扯掰扯了,这一路我帮了你多少忙?你的哪一个案子功劳没有我一半?受累的是我,陛下奖励的是你,凭什么?!” 这小脾气说来就来。 两个人本来就是互相合作的关系,哪有嫌弃合作对象的道理? “既然马上要进京了,大人您觉得您不应该给我点活动资金吗?”祁熹要钱要的理直气壮:“您别忘了, 我可是需要药材的。” 这是提醒秦止,她要研制出龛毒的解药,需要买药材实验。 “我现在身无分文,您是准备让我变药材呢,还是让我坐您家大门口等着西北风刮来?” 一句比一句损,一句比一句阴阳怪气。 她就是故意的,既然对方想掀桌子, 就别怪她讹他一笔。 秦止垂眸看着面前病恹恹的女子。 心里打着小九九,月光下愈加显得杏眼生光。 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吩咐计都:“到京后,她买什么你付银两,至于银子,一文钱都不给,欠你的,还要尽快还清!” 祁熹:“……” 第75章 喊冤 秦止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丝毫不顾他的话在祁熹的心里搅起了怎样的风浪。 祁熹觉得喉头发苦。 被权势逼的。 这是觉得到了自己的地盘了还是怎么着。 翻起来脸来,简直不是人。 计都也觉得苦。 他只是好心来提醒祁熹,到了京城万事小心。 毕竟,京城局势复杂,她一个乡野村姑很容易吃亏。 没想到自己先吃了亏。 看主子眼风都没给他一个,计都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 他不是挑拨离间的人,却成了挑拨离间的人。 京城距离枫林城本就不远,一路疾驰,当日下午便到了。 大陵的首都京城,祁熹曾经想象过它的繁华,亲眼所见,发现贫穷,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 城门大开,门口守卫披甲持锐,不苟言笑,肃杀冷厉。 城内不许纵马,一行人在城外便下了马,牵马而行。 计都上前递了牌子,守卫齐齐跪地行礼。 生活在权势顶尖尖上的秦止,俊若孤风般从跪了一地的守卫中间走过。 所过之处,守卫仿佛感到一股带着实质性的冷风从他们脸颊划过。 上次,清御司司主出去查案,回来就抄了定安候的家。 男女老幼,斩草除根,无一生还。 这一次出城回来, 不知道又有哪位高官要遭殃。 不过,那些都不关他们的事。 清御司查的都是大案,他们一个小小的守卫,就算想要犯案,也没那个能力。 皇城内,人声嘈杂,商贩的摊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青石路面两侧,整齐到祁熹觉得这些商贩有强迫症。 不时有虎头虎脑的孩子管大人要吃的声音传来,一片太平盛世。 祁熹以前还不承认自己是乡巴佬,进了京,扫了一眼身上的粗布衣裙,卖糖葫芦的商贩穿的料子都比她好。 扯了扯身上衣服的褶皱,她想买衣服了。 四下扫视,发现成衣铺子,布料铺子几乎是隔上三四家铺子便有一个。 摸了摸口袋,她又去偷瞄计都腰间一晃一晃的钱袋子。 “别看我,主子让你先把钱还上!”计都扭过头,装看不见祁熹的眼神。 祁熹撇嘴,刚想开口怼计都两句,便看一名妇人,抱着孩子冲了过来。 黑甲侍卫反应快,人还在三步远,便被拦了下来。 那妇人不敢继续往前,索性跪在了地上:“祁姑娘!求祁姑娘为我家男人伸冤啊~” 妇人的哭声吵醒了怀里的孩子,孩子“哇”的一声哭出声。 一时间,逛街采买的人忍不住朝这边张望,闲来无事的已经朝这方靠近。 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围了过来。 祁熹好奇,她与这妇人素不相识,这妇人竟能叫出她的姓氏。 计都像是度娘般为祁熹解惑:“这一路上, 你的事迹早就传到京城了。” 祁熹了然。 暗叹古代没有网络,流言的传播速度也是快的惊人。 妇人见祁熹望来,紧了紧怀里的孩子,大声喊道:“我家相公十年寒窗,今年好不容易中了武举,却惨死家中,求姑娘为我家相公伸冤!” 第76章 尸斑 秦止垂着眸子不作声。 计都上前询问:“京城发生命案,自有京兆尹管辖,何故拦路喊冤?” 那妇人抬起眸子,跪行两步,面朝祁熹:“京兆尹说我家相公乃暴毙身亡,可我家相公素来身体好,民妇不信他是暴毙!祁姑娘, 民妇听闻您能闻尸语,辩鬼话,堪比宋慈在世!请您去看看我家相公,哪怕只看一眼,民妇也死心了!” 祁熹扫了一眼秦止的面色, 状元郎暴毙,这件事只看表面就让人生疑。 祁熹想去看看。 秦止冷眼瞧她,半晌,点了点头:“计都,你随她去。” 计都应声。 妇人闻言,连连叩头:“民妇谢大人!谢祁姑娘!” 妇人一边安抚着怀中的孩子,一边前面带路,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这属于城中村了,祁熹想。 她太明白身在底层的人想要往上爬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了。 一朝功成名就,陡然暴毙,任谁都接受不了。 妇人推开一家院门,引着人往里进。 院门上还挂着大红花,二进的院子,地上鞭炮皮还未清扫。 红花变白绫。 从妇人的口中,祁熹得知,男人名叫陆宇,今年新科武状元,从小便有把子力气。 街坊邻里有什么体力活,都是他去帮忙。 他能考取功名, 街坊邻里纷纷为其感到高兴。 没想到第二日便暴死家中床上。 妇人报了官,京兆尹带着仵作前来验尸。 言其乃大喜之下,过于激动导致暴毙身亡。 妇人不信,偶然听闻坊间传祁熹的事迹,便等在城门口。 今日是她等在城外的第三日。 也就是说,从陆宇死亡至今已经是第五日了。 尸体就停在堂屋里,就算妇人每日为其擦身,尸体还是出现了腐烂迹象。 白布下的腹部,高高隆起。 腐败的气体充斥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妇人泪如雨下,哭的涕泗横流:“相公,祁姑娘来看你了,你有什么冤屈,就跟祁姑娘说!” 计都听着这话,觉得脊背寒凉,好像躺在床上的人随时都会坐起来向祁熹诉冤。 祁熹摆摆手:“劳烦姐姐先带孩子出去,尸体腐败过程中会产生有毒气体,对孩子不好。” 妇人哪里懂这些,一听这话, 捂紧了怀里的孩子,向祁熹连连道谢后,站在门外。 似是不放心,又往远处走了几步。 祁熹掀开白布,尸体已经出现绿斑,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不同程度的腐败水泡。 这是这个季节尸体死亡五日的正常现象。 祁熹垂下眼皮,从工具箱中拿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慢条斯理的开始翻动尸体:“计小哥,帮把手。” 计都心底咆哮,面上拒绝的非常明显,双手交叉搓了搓,一番心理斗争后,伸手去抬尸体。 将尸体翻了个身,祁熹发现尸体的臀部出现大量尸斑。 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因自身重力坠积与尸体的底部血管。 可具妇人描述,死者是死在床上的。 一个人死后仰面躺在床上,尸斑应该在他的背部。 陆宇的尸斑大量出现在臀部,就证明他死前的姿势是坐姿。 第77章 秦王府 尸体自己不会动,明显,这是一起他杀案子。 陆宇是在死后被人挪到床上,造成夜间暴毙的假象。 这些是仵作验尸的常识,京兆尹的仵作不会不知。 得出这个结论,祁熹从药箱中拿出酒精开始擦拭尸体表面。 边擦边问艰难屏气的计都:“状元暴毙,接下来会重新选举吗?” 计都咽了口口水,屏着气回答:“不会,依照大陵选举制度,榜眼抬至状元。” 祁熹点点头,陆宇的死,对谁最有利,谁的嫌疑就最大。 尸体表面皮肤被酒精刺激,绿色的尸斑开始变得明显。 祁熹垂着眸子仔细检查,经过酒精的刺激, 陆宇的胸前,出现一个圆形的斑痕。 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与尸斑混为一体。 尸斑的形状往往是不规则的出现,像这种圆形的痕迹,一看便知是死前外力所致。 祁熹拿出笔,将圆形的痕迹拓印下来。 圆形的斑痕出现在陆宇的心脏位置,心脏处如果受到重击,力量够大的话,足以震断人的心脉。 为了确定这个猜想,祁熹拿出排气管,插进尸体的腹部。 尸体内部腐烂的气体从排气管中涌出。 计都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臭味呢? 不是他闻过的任何一种臭味,这种臭味几乎有了实质性, 像一个滑腻腥臭的舌头,舔舐着你的喉咙,鼻腔。 计都想忍了。 嘴巴鼓了鼓,没忍住,扶着木板床就开始疯狂的吐。 一时间,房里只剩气管排气的“呲呲”声和着计都的呕吐声。 堂屋的恶臭味儿几乎掀翻房顶。 祁熹叹了口气,她曾经吐的比计都还要惨。 看计都这个可怜的样子,祁熹想,下回让秦止换一个人跟着她。 刚进王府的黑甲侍卫莫名的脊背一凉。 四下扫视并无异常,乖觉的各就各位。 腹腔中的气体排完,祁熹拿出解剖刀划开尸体的胸口位置。 尸体内部腐烂严重,整颗心脏已经腐烂至软化,第三根肋骨整齐折断。 是什么样的凶器,可以造成这样的杀伤力? 确定了死因,祁熹将尸体缝合好,率先走了出去。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妇人迎上前来,焦急的问道:“祁姑娘,我家相公说什么了?” 祁熹暗自叹气,没有告诉妇人实情:“这件事等我回去琢磨一下再给你答案。” 此事牵着京兆尹,她必须回去跟秦止谈一谈。 妇人犹疑:“祁姑娘,您只需告诉民女,我家相公是自己死了, 还是有人害了他?” “三日前,你家相公死的那晚,你在什么地方?”祁熹不答反问。 如果妇人在家,不可能陆宇被杀她还不知道。 果然。 妇人回答的很利索:“京兆尹问过民妇了,民妇回娘家报喜,当晚就住在娘家了,没回来。” 这就对上了。 计都还在吐,搜肠刮肚的吐,天昏地暗的吐。 他回去一定一定要去求主子,能不能换个人来跟? 祁熹又交代了妇人如何保存尸体,便跟计都回了王府。 秦王府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挂在三人高的朱漆木门上。 第78章 刘婆子 门口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的立着。 巍峨酷派的王府一如他的主子,矜贵,冷酷。 高高的门槛,让祁熹觉得自己的腿生有点的短。 这门槛对于一米六以下的人,绝对的不友好。 祁熹刚进府,便遇见了熟人。 刘婆子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姑娘这是去哪了?” 看清祁熹眼中的惊讶,刘婆子解释道:“老奴伺候大人多年,这趟也跟着出去了,见姑娘那边不需要伺候, 老奴就先行回来了。” 祁熹了然。 怪不得当时见这婆子就觉得不一般。 行为举止都像是大户人家的人。 原来是秦止身边的人。 刘婆子闻了闻祁熹身上的味儿,不见嫌弃,满脸焦急:“姑娘这是做什么去了?赶紧跟婆子去洗洗,婆子给你备了几身衣裳,刚好试试看合不合适!” 祁熹跟着刘婆七拐八绕的穿过回廊,走进后院最北边的一处院子。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林月阁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处三层小楼,刘婆子满脸笑意:“大人说姑娘以后就住在这里。” “大人呢?”祁熹好奇,自从在街上分开后就没见到他。 刘婆子:“大人进宫复命去了,宫里设了宴,怕是回来的要迟些。” 在刘婆子的侍候下, 祁熹泡了一个舒服的花瓣澡。 这是祁熹穿越以来,最高档的一次享受。 刘婆子还细心的在洗澡水中加了柚子水祛味。 洗完以后,果然,身上的味道都没了,还有一股淡淡的柚子香。 刘婆子显然是了解祁熹的, 给祁熹准备的衣服不花哨,一身翠绿色的裙衫,用灰色的丝线勾勒几朵小雏菊。 “姑娘这几日是不是又瘦了?”刘婆子懊恼,“这衣衫是婆子照你前几日的腰身定做的。” 可不是么。 祁熹眸光微闪,面色白惨惨的,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愈加显得她骨瘦如柴,久病不愈。 “婆子马上就把其他的衣裳都改改,本来就瘦,衣裳肥大更显人瘦。”刘婆子内疚不已。 祁熹大喇喇笑了笑:“不用不用,这衣裳不贴身,很舒服。” 祁熹觉得有点尴尬,本质上来说,她跟刘婆子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不如刘婆子跟和秦止熟稔。 这刘婆子显然是将她当主子伺候了。 见祁熹尴尬,刘婆子当即转移话题,抱起祁熹的旧衣服道:“婆子去给姑娘洗洗晾上……” 话未说完,祁熹的衣服中掉落一块玉佩。 玉佩绿色的流苏在粉色的床布上很扎眼。 刘婆子视线一凝,祁熹看见她抱衣服的手抖了抖,便问:“怎么了?” 刘婆子回神,忙道:“没事没事,婆子是觉得真是巧,这玉佩上的流苏跟姑娘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说罢,将玉佩捡起来,系在祁熹腰间。 椭圆形的玉佩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行走间,绿色的流苏晃动,玉佩上的光泽在光线的折射中流光溢彩,仿佛活起来一般。 祁熹没有注意这个小插曲,他的心思全在状元案上。 第79章 空间 刘婆子伺候完祁熹洗漱,便退了下去。 祁熹将自己整个儿丢在了床上。 思绪犹疑,回想案件。 京兆尹显然是有问题的。 只是不知,他在其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 这件事,不是简单的谋杀案。 牵扯到朝廷用人,更是牵连到朝廷官员。 她必须等秦止回来,跟他商量一下。 不过…… 祁熹眸光微眯,带出一丝冷笑。 方才她就在想, 刘婆子先行回京后便为她置办衣裳。 祁熹没有记错的话。 刘婆子走时,她还没有决定跟秦止来京。 所以,当时,不管祁熹愿不愿意,秦止都已经决定要带她进京。 是因为龛毒案吗? 祁熹不是自恋的人,更不是恋爱脑。 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对龛毒案都没有把握,秦止更不会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她的身上。 更不会像言情小说那般,对她一见钟情, 她没有那个女主的命。 唯一的可能,就是跟她这具身体的身世有关。 联想到祁连山是从京城将她带走的, 她的家人,极有可能是在京城。 抚摸着腰间的玉佩, 入手温润,滑腻。 这块玉佩,价值不菲。 如果秦止知晓她的身世,为何不告诉她? 很有可能是,她的身世,不可说。 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她对这具身体的父母没有感情,也没有那种小蝌蚪找妈妈的心理。 既然难寻,她便不去寻了。 至于今后怎样, 那是今后的事儿。 想开了,祁熹也不再纠结。 闭上眼睛,她忽然觉得身体一晃,出现在了药箱空间内。 祁熹感到惊奇,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穿着雪白的工作服。 不知何时,空间的一面 墙被虚化。 虚幻的影像中,她还躺在梨花木的床上。 也就是说,出现在空间内的,是自己的意识。 祁熹看见她放在实验桌上的蚯蚓。 蚯蚓还和刚放进来的时候一样,这里的时间,好像是静止的,又切切实实在流动着。 祁熹打开盒子,将蚯蚓放出来。 蚯蚓被关的久了,出来就开始疯狂蠕动,探寻,想要寻找湿润的泥土隐藏。 祁熹拿起镊子,将它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发现它不止比普通蚯蚓要粗壮,身体在刺激下,竟然分泌出淡紫色的黏液。 这种黏液很少,在显微镜下泛着莹莹紫光。 祁熹拿出细胞刮片,轻轻蹭下来一些,放在检测仪里面检测。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 其他的指标都是正常的,碳酸钾超标了百分之五十。 可怕的是,这种黏液里面所含的肾上腺皮质激素竟然超了百分之二百。 祁熹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肾上腺皮质激素如果给孕妇服用,会导致胎儿出现畸形,甚至是滑胎。 而这里面还有一类物质也存在明显的超标。 祁熹不知道这类物质是什么。 更不知道蚯蚓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激素。 她现在甚至怀疑,这种蚯蚓真的是地球上的生物吗? 将蚯蚓放回盒子里,祁熹想起实验室的笼子里还有几只小白鼠。 第80章 虚弱 祁熹抓起一只,将细胞刮片上剩余的黏液喂到小白鼠的嘴里,把小白鼠关在玻璃柜中观察一会儿。 发现小白鼠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应。 难道是需要时间? 她将小白鼠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 墙面的大屏幕上传来 了敲门声,祁熹意念一动,意识回到床上。 刘婆端着晚饭敲门进来。 祁熹提了口气,坐了起来。 人还没起来,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发现,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着后背。 这种饿,不正常。 像是身体长时间没有补充营养, 出现的饥饿虚弱感。 起的太急,祁熹眼前一黑,缓了缓,脚步虚浮的下了床。 刘婆子见状,赶紧过来扶着祁熹的手臂,嘴上唠叨着:“怎地睡了一觉, 这小身板更虚了呢?” 祁熹也觉得奇怪。 她的身体虽然不好,却也不会虚弱到头重脚轻走不了道的地步。 肚子饿的紧。 闻着桌子上的饭菜香,她觉得嗓子里快伸出手了。 连忙朝刘婆子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菜。 刘婆子也是人精,利索的扶着祁熹坐在桌边。 青菜炒木耳,爆炒回锅肉,鸽子汤,还有一碟炖的烂糊的牛肉。 剩下一个菜, 祁熹不认识,也没吃过。 一个人,四菜一汤。 祁熹坐在桌边,用鸽子汤泡米饭,足足吃了两大碗。 刘婆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女子这般用饭,狼吞虎咽,半点不见女子该有的矜持。 这般吃饭法儿,虽说不雅观,可看着是真香啊。 吃过饭的刘婆子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碗饭。 可惜,这样的女子,和主子绝非良配…… 秦王府需要的是一个能震慑内宅,善管中馈的女主人,这孩子一看就是野惯了的。 通房尚可,女主人就差太多了。 秦止像是掐着点儿来的, 祁熹刚放下饭碗,便看穿着朝服的秦止乘着月色,大步流星而来。 他身量高,肩宽腰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好似后世身着中国风的超模走在舞台上。 不。 比他们还要多出几分肃杀之气。 真好看。 祁熹想。 “又馋本座的身子了?” 祁熹一时走神,秦止已经走到身边冷眼垂眸瞧她。 “咳咳咳~”祁熹一阵呛咳,想去拿帕子,才发现手上还拿着筷子,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她越是慌乱,越是印证了秦止的话。 刘婆子站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双脚不自觉的左右挪动后,鼓起勇气:“大人,老奴先下去了。” 秦止看也不看她,摆了摆手。 刘婆子退下后,秦止撩袍而坐,唇角上扬,带着笑:“你不必心虚,本座的姿色本座知晓。” “你……咳咳咳……” 祁熹觉得他是故意的, 她刚缓过来,又被他这句话呛住。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新闻。 花季女子因为太瘦,咳嗽时咳断了两根肋骨。 思及至此,祁熹觉得自己的肋骨有点疼。 捂着胸口,咳得天昏地暗,眼泪都咳出来了。 秦止见此,也不再逗她,扫了一眼桌子上空空的四菜一汤,皱起眉道:“你自己吃的?” 祁熹缓过来劲儿,有点难为情。 第81章 名声 她也觉得自己吃的太多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四菜一汤只剩配菜了。 “你这是前二十年都攒着,在这等着本座呢?” 祁熹:“……” 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方才月下的清冷贵公子摇身一变,变成令人厌恶的秦怼怼。 帅不过三秒。 祁熹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主动谈起案情:“陆宇是他杀,我怀疑京兆尹有问题,凶手有可能藏在中傍的学子里。” 抬头偷偷扫了一眼秦止的面色,祁熹试探:“此案牵连甚广,你查的动吗?” 秦止漆黑的眼底一片冷色:“清御司行使职权包括,稽查官吏,特务侦查,缉捕盗贼,甚至,官情民事, 你说,本座查不查的动?” 祁熹好想给秦止鼓掌,再大喊一声牛批! 以前只知道清御司管的都是官。 现在看来,只有清御司想不想管,没有他敢不敢管。 那这事就好说了。 按照祁熹的判断,这绝对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案子,查的好的话, 能撸下来一大批。 “先从仵作开始,我可以肯定,仵作绝对有问题!”祁熹双手交叉相握:“突破点也在仵作身上,只要那仵作肯吐,就能咬出上面的人。” 秦止看她斗志昂扬的样子,觉得心底忽然变得柔软。 她不知她沾着米粒的嘴角,上下翻动,谈论家国大事时有多滑稽。 “你笑什么?”祁熹敏锐的发觉秦止眸子里的不怀好意,上下瞅了瞅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无,”秦止心情舒畅,眯眼看她湿漉漉的几乎能伸出钩子来的眸子,话没经过大脑便出口;“这身衣服很好看。” 话落,秦止自己先是一惊。 他从幼时便知,说话要先三思再开口。 他何以在这小丫头面前失态? 是自己最近太过放松了吗? 祁熹听着这话,倒是觉得很受用。 头一回觉得秦止那张嘴生来还是有点用的。 扯了扯衣摆:“姑娘我只是明珠蒙尘,稍作打扮,惊艳四座!” 秦止被她自夸的模样逗笑,“说这话的时候,先把衣服撑起来。” 靠~ 这家伙是不是在嘲笑她没胸? 女人的胸和男人的弟弟一样, 都是不能开玩笑的存在。 刚想暴起,忽见秦止嘴角挂着的笑,“诶,你笑起来真好看,没有那么凶了,你平时就该多笑笑,”话落,她拿起面前的鸡翅木筷子,拖着秦止的嘴角上扬:“这就对了,总是臭着一张脸容易老。” 秦止抬起两根手指,拨开祁熹的筷子反击:“多吃点饭,把脸上的褶子撑起来。” 祁熹:“……” 她是不是又输了一局? 懊恼。 生气。 筷子往桌子上一撂,双臂交叉抱胸,偎进椅子里斜眼看他,无声胜有声。 那意思,就差把送客俩字写在脸上了。 秦止也不多留,本就是来问她案子的事儿,进来被她一阵胡搅,这才多留了一会儿。 就算大陵民风开放,天黑也不可随意进女子闺房,身为男子,当为女子的名声考虑。 第82章 风尘味 秦止站起来拍拍身上本就没有的褶皱,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祁熹:“明日你便跟本座去兆尹府衙一趟。” 祁熹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目送秦止离开。 月光下,她再次感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啊! 这要是不长嘴,得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啊。 祁熹不知,秦止在京城出了名的嘴毒,也不妨碍他成为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这人平时太过严肃,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无人敢上杆子接触罢了。 刘婆子见秦止走了,便进来收拾碗筷。 祁熹明显的感觉,刘婆子对她的态度变了,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祁熹也不在乎,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在她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历史上, 兴许都没有她这号人物,她不介意留下什么恶名。 一夜无梦,祁熹甚至都怀疑,她沾床以后,不是睡过去的, 而是晕过去的。 她以前也犯过病,不过那时是心疾,能明显感觉到心脏不舒服。 这次是体力不支。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纵欲过度,身体被掏空。 早上起得比较迟,刘婆子听着房中有了动静,推门而入,看见祁熹时,明显一愣:“姑娘这是一夜未睡?” 恰恰相反,她这一夜睡的比死狗都沉。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看,本就惨白的脸,估计更白了。 简单梳洗过后,在刘婆子的催促声中扒拉了碗粥。 秦止已经在堂厅不知道等了多久了,祁熹看到他手边的茶盏已经空了。 看见祁熹,他的表情跟刘婆子一样,说出口的话比刘婆子狠多了:“你是去验尸,还是去当尸体?死了七天的人都没你白。” 祁熹:“……” 他那张嘴,就不能吐出两句好话。 正常人,看到别人不舒服,不是应该礼貌性的问候两句吗? 祁熹看着他明显想问候她全家的脸:“大人这就没有常识了,死了七天的人,脸是绿的!” 秦止:“你是说自己还没死透?” 祁熹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大人,鉴于我们彼此是合作关系,我希望我们能互相尊重。” 秦止夸张的叹息一声, 站起身:“当初,本座记得那个谁说过,任凭本座差遣的来着?” “那人是谁?”祁熹暴起,“你告诉我,我吃了她!” 秦止上下打量祁熹,那意思不言而喻。 自己吃自己。 一大早就受了一肚子气的祁熹,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祁熹垂着脑袋,毛驴慢悠悠的挪着步子,也垂着脑袋,主仆二人出奇的同步。 人还没到兆尹府衙,京兆尹率先迎了出来,阳光下,腻着肥胖的笑脸:“什么风把大人您吹来了啊!外面冷,您赶紧进来暖暖身子。” 祁熹觉得, 她好似看到了风月场所里的老鸨。 那神色,那表情,拿捏了! “付良的娘,出自青楼。”计都适时解惑。 祁熹张嘴,用嘴型做了一个大大的“喔”字。 怪不得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风尘味。 第83章 没有立案 秦止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懒懒散散的应道:“本座是大风刮来的?” 付良一噎,祁熹看他短粗的脖颈儿都被噎的抻了抻:“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大人您就算是乘风而来,乘的也是东风!” 这揶揄奉承的口才,说拍马屁都觉得不够夸他的。 可惜,秦止这人就是虚与委蛇的绝缘体。 好似没听到付良的话, 他翻身下马,付良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张马脸。 堂堂京兆尹,化身弼马温,忙不迭的为秦止牵马。 没办法啊。 今天就算秦止什么都不查从他这走,京城的百姓都会觉得他不知贪了多少墨。 秦止往你面前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说,他整个人就代表两个字:查你。 任你多高的官,只要跟清御司牵扯上, 你都是一个贪官。 拍完秦止,付良视线一转,落在祁熹身上,“这位就是祁姑娘,久仰祁姑娘大名,这算是见着真人了!” 祁熹磨磨蹭蹭的从毛驴身上下来。 再次感叹古代流言的传播力度。 她不知道的是,流言之所以传播速度如此之快, 有秦止一半的功劳。 秦止就像一尊煞神,还是禁欲系的那种。 欲这个字,跟他就不沾边。 两年前,皇上曾给秦止挑媳妇儿,特地举办过百花宴。 百花宴, 看的是百花,也是百女。 几乎京城有才有貌,有品行,有德行的女子都可去参加。 结果,秦止借着那场百花宴,查了兵部和户部,两位大人咬了口馒头,吐出个金疙瘩。 至今,超过一百两的宴席上, 就没见着过二位大人。 更让皇帝吐血的是,那场百花宴除了秦止,还成了七对姻缘。 这些大人们平时酒桌上,三杯酒下肚,也会议论裤裆里的那点事。 男人,隔三差五的,总要解决一下。 没有通房侍妾,有几个贴心懂事的丫鬟伺候一下, 也是美事。 秦王府除了一个婆子,母马都没有。 他们私下里怀疑,秦止如果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心理有毛病。 这冷不丁的,身边出现一个小丫头。 凡是知晓 秦止的人,都会瞪大眼睛看她。 对她了解的, 也就多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祁熹不知道,她的名字是跟着秦止的风流韵事一起传播的。 祁熹对付良的印象很差。 总觉得这人脑满肥肠,贼眉鼠目,怎么看,怎么别扭。 尤其是他腻着脸对你笑的时候,脸上的油刮下来都能炒两盘菜。 比油腻大叔还油腻。 不过,人家既然跟你打招呼了,出于礼貌,祁熹朝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公堂,堂内衙役齐齐行礼。 秦止径直上座,朝付良勾了勾手指。 付良哈着腰上前,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查案时的秦止,话很少:“把陆宇案的卷宗拿来。” 付良想过千百种可能, 却没想到秦止是来查陆宇案的,祁熹看到他两条粗壮的腿,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大人,陆宇乃暴毙,下官这边没有立案啊!” “暴毙。”两个字,在秦止舌尖徘徊,像是被他细细咀嚼。 第84章 爹是谁 两个字被秦止说的抑扬顿挫。 都说听话要听音。 付良听着秦止这话音,好像在表达什么,又好像只是简单的陈述。 他干笑两声,一脸苦相:“大人明察。” 秦止哼笑:“既然你求本座明察,本座便查一查此案,将仵作带来本座问话。” 付良:“……” 他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付良完全摸不准秦止的意图,绷紧身子,微微有些瑟瑟发抖。 心底忐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秦止要仵作,他就给他仵作。 通传下去,衙役的回答险些让他瘫软在地。 今儿早上还来上工的仵作,没了! 付良能坐到京兆尹的位置,怀里自是有两把刷子。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动被恐惧支配的脑子,稍作思考,便知此事定有猫腻。 当务之急,他先给秦止跪了:“大人,下官不懂验尸一事,是仵作说陆宇乃暴毙,下官才没予立案!” 谁不在场,谁背锅。 官场中,这招屡试不爽。 秦止面色不变,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的敲击,忽的,他视线投在祁熹身上:“听说你还会千里追踪术?” 祁熹脑壳疼。 哪里来的千里追踪术,她只是对痕迹了解一些。 “去。” 秦止像使唤小狗似的。 祁熹:“……”磨牙。 仵作早上还来上工,就证明他跑不远。 一个人要跑路的话, 首先要回家拿银钱,包裹。 问清仵作家在何方,祁熹骑上了自己的小毛驴。 仵作家住城南,需要穿城而过。 到了闹市街,祁熹下驴,牵驴而行。 她走的比较急,毛驴四条腿跟着捯饬的也急。 走的急,消耗就快。 毛驴悄无声息的,边走边拉。 热腾腾的驴粪落在青石路面上。 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一脚踩了上去。 “这是……屎!!!” 男人怒吼声从祁熹身后传来。 祁熹着急追人,不欲纠缠,时间拖的越久,痕迹被破坏, 人越不好找。 听到身后的动静, 祁熹准备装聋作哑,脚上步子加快。 踩了屎的人明显不是善茬。 祁熹手中的缰绳被人一把扯住,一群人将她拦了下来。 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跳着脚在祁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就像吃了枪药:“你是瞎吗?” 祁熹被人拦住,心急如焚,想也不想的回骂:“你是瞎吗?那么大坨屎你看不到?” 男子惊诧的看着她,在京城,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你骂谁呢?” 祁熹继续鹦鹉学舌:“你骂谁呢?” 男子被气的不轻,瞪着祁熹,忽然长剑出鞘:“你信不信本公子杀了你?” 祁熹微眯双眼,带着嘲弄:“你敢当街杀人?” “踩了屎就能杀人,那你吃了屎是不是就能上天了?” 男子眼睛瞪得更大,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后世,说出这句话的人,都是准备大义灭亲的好孩子。 祁熹也来了兴趣:“你爹是谁我不知道,你瞎,我看到了。” 爹是谁的孩子,还没说出爹是谁。 毛驴兴许是看二人为了自己的一坨屎争执不休,心底烦躁,突然,就尥了蹶子。 第85章 吃了她的驴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 男子功夫尚可,比不上那些天赋异禀的,在普通人面前,也够横着走。 他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堂堂小侯爷,竟然被驴给踢了。 一声惨叫,男子被驴踢出去三步远。 “少爷!”侍卫惊了,一群人围过去,想拉不敢拉,想扶不敢扶,乱成一团。 祁熹:“……” 她的蔫儿驴,这是,伤了人了? 毛驴垂着毛绒绒的大眼睛,好像刚才的驴不是它。 事情发生的太快。 祁熹脑子一阵高速运转,思来想去,她准备用三十六计中最经典的一计。 溜之大吉。 牵着毛驴,趁着地上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准备开溜。 男子恨极了祁熹,怎么可能让她跑了,仿佛垂死梦中惊坐起,男子指着祁熹:“把她给小爷抓起来!抓起来!” 祁熹:“……” 她貌似,好似,闯祸了。 如今这副小身板,面对危险,束手就擒保全自己才是王道。 祁熹没等侍卫动粗,主动道:“走。” 侍卫:“……” 男子:“……” 祁熹知道,暗处有人跟着她,所以她丝毫不害怕。 不管这男子是谁,只要秦止还需要她,他就得来救她。 半个时辰后,秦止还在兆尹府衙,计都急匆匆冲进来。 他失分寸的样子,看的秦止拧起眉,满脸不悦。 计都拱手:“主子,祁姑娘出事了?” “说。”秦止淡淡的一个字,语气冷厉。 计都想了想,道:“祁姑娘在街上和正元侯家的公子发生争执,祁姑娘的驴……把小侯爷踢了。” 秦止:“……” 父皇当年有三位至交好友,正元侯朱大元,林国公林啸,定安候纪安。 四人称兄道弟,那三人更是有从龙之功。 后来,林国公被灭门,定安侯前段时间因企图造反,拉帮结派,私自练兵,被他抄了家。 如今,父辈人物,只剩一个正元候。 正元候家的小侯爷从小便集万千宠爱,虽和秦止差不多大年岁,仍旧童心未泯, 不服管教。 他和祁熹遇上会发生争执,太正常不过。 只是那驴…… 祁熹本以为这男子会将自己带到公堂上,让自己赔银子。 没想到对方会二话不说,将她关了起来。 大宅门后院最不起眼的罩房,狭小,昏暗,一扇小窗被封死,不透气,腐烂霉味儿浓重到似乎有了毒性。 祁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她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 一开始她还很淡定,坚信秦止会来救她。 后来逐渐待不住了。 左右看看,纤瘦的手臂轮起一把椅子,对着木门“砰砰砰”的砸。 很快,有丫鬟走过来,尖着嗓子,语气很冲:“吵什么呢啊!等会就有得吃了!” 祁熹心觉不好,扒着门缝问:“吃什么?\" 丫鬟语气不耐:“当然是吃驴肉啊!那畜生踢了我们小侯爷,怎能让它继续活着!小侯爷吩咐下来了,到时候给你留一盘!” 祁熹:“……” 她的驴! 那人不由分说,竟然要吃了她的驴! 第86章 管闲事 太不讲理了! 祁熹火冒三丈,怒气直冲脑门。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 有什么是祁熹最在乎的东西,目前为止,就是她的小毛驴了。 驴儿跟着她从临水县到了京城,一路上任劳任怨的驮着她。 风里雨里,吃苦耐劳。 祁熹怒了。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废弃的柴房。 这什么狗屁小侯爷不是想吃驴肉吗,她就让他吃个够! 柴房只有几个不用的破旧椅子,祁熹就地取材,卸了椅子腿,去撬封窗户的木条。 那些人兴许是看她病蔫蔫的样子,柴房上锁后,无人看守。 窗户被祁熹撬开,瘦弱的小身板这个时候体现了她的优势。 旁人无法通过的小窗户,她拧着身子爬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空气清新。 祁熹提气,呼出,缓了缓。 清冽的空气流入肺腑,人都跟着精神起来。 废弃的院子,废弃的柴房。 枯草凌乱,年年更替,隐约可见今年的新芽。 方才叫嚣的丫鬟已经不在了,祁熹心急。 想着她不会是去给自己端驴肉了? 有了这个想法, 她不再迟疑,小猫儿似的从院子里溜了出去。 出去后,才发现,好嘛,怪不得听丫鬟喊着小侯爷。 亭台楼阁,假山石雕,跟秦王府不相上下。 这驴儿踢谁不好,非得去踢铁板,还真被它把这块铁板踢通了。 祁熹觉得自己的心,也痛了。 来不及思考更多,当务之急,先把驴命保住了再说。 一般大户人家的厨房都是在后院,祁熹辨别了方向,便朝后院摸了过去。 后院没有多少守卫,基本上都是丫鬟婆子。 大家都在低头做事,祁熹左闪右躲,幸运的没有被人发现。 眼瞅着前方一个院子冒着炊烟。 祁熹当即便奔着炊烟而去。 边走边想, 这什么侯爷,看着是个暴躁脾气,没想到内里是个文雅的人。 院子里种着大量的凌霄花,春日里,正是凌霄花盛开的季节。 一簇簇绯红的凌霄花攀爬着墙头,依附着屋檐,不大的院子,像是一片花海。 祁熹将院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 凌霄花给了祁熹很好的遮挡,祁熹顺着风,吸着鼻子,闻着味儿。 没有肉味,倒是有股子药味儿。 祁熹心底“咯噔”一下,难不成那货准备做药膳? 祁熹奔着药味而去。 厨房不大, 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轮椅上, 正在熬药。 他很瘦,面色很白,像是祁熹的翻版。 不过,祁熹比他强上一些,她还能走能蹦。 发觉自己找错了地儿,祁熹脚步后移,准备撤了。 忽然。 “哗啦”一声。 男子想要倒药,不小心打翻了药炉。 滚烫的汤药泼在白衣男子的手臂上。 他面色紧绷,咬着后槽牙,愣是一声没吭。 祁熹身在敌营,不想管闲事。 可她实在做不到转身就走。 暗自咒骂一句。 她转身,来到男子身边,二话不说,将男子的手臂摁进了一旁的水桶中:“一,二,三,四,五……十五。” 第87章 宰杀 京城人人尽知,正元侯朱大元有三女一子。 殊不知,正元候还有一个长子朱淮。 朱淮是胎里带的病气。 朱夫人怀这个孩子极不容易,为了保胎各种药品不断。 天不遂人愿,临产时,遭遇难产。 朱夫人声嘶力竭的那句:“保小。” 萦绕在侯府多年。 孩子保住了,却是个药罐子。 算命先生说过,这孩子是来讨命的,可不是么,才出生就讨了自己娘亲的命。 一句话,决定 了朱淮的命运。 从此以后,京城只知小侯爷,不知朱长子。 常年病体折磨,磨光了朱淮所有的棱角。 他自封于院中,十几年来,从未踏出过半步。 而他的生命,似乎死在了他自封的那日。 从那以后,只余残生。 朱淮有时候会望着院中的一方天地想,他这一生,或许,就是这样了。 他这辈子,与药为伴,与花解语。 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他也好似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眸中迷雾散尽,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瓷白的面色近乎透明,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双唇紧抿下垂,眉头轻蹙,垂着眸子,她的视线落在自己通红的手臂上, 有节奏的数着数。 她的神色焦急,专注,似乎还有着心疼,怜悯。 有些人,只需一眼,便知是同类。 有些人,只需一眼,便入了心。 祁熹没有出现之前,朱淮只在书中读过一见钟情。 彼时,总觉得那是箸书人的夸大其词。 此时,他发现,一见钟情,是那么美好。 美好到,一切都像是崭新的开始。 手臂上,冰凉,酥麻,似乎感受不到痛楚。 他甚至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时间没有停止,祁熹的烫伤急救十五秒终会结束。 “怎么样?还疼不疼?”祁熹扭头,看着朱淮。 朱淮仿若大梦初醒,惨白的面色瞬间红到耳朵尖儿。 他倏地别过头:“多谢姑娘, 在下无事。” 祁熹最见不得人隐忍,轻轻的将他手臂放回去,叹了口气:“现在觉得没事,等会儿出了水泡就知道疼了, 我还有事,你别忘了敷药啊!” 她就像一阵风,吹进了封存的院子,又像一阵风, 飘然若远。 朱淮语气急切:“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祁熹顿步,转身:“我姓祁名熹,”想了想,祁熹问,“你知道侯府的厨房在哪吗?” 朱淮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指了一个方向。 祁熹了然,道谢后转身欲走。 朱淮提高语调,语速很急:“敢问祁姑娘,是哪个熹字?” 祁熹急着救她的驴,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晨光熹微的熹!” 话落,人闪身出了院子。 院门合上。 院子重新恢复死寂。 朱淮咀嚼着那句:“晨光熹微……” 如晨光,如熹微。 祁熹有了方位后,便朝那个地方摸了过去。 侯府的下人多,厨房大。 厨子擅长精致菜肴,宰杀活驴却是没有干过。 很多时候,小侯爷的话比老侯爷的好使。 小侯爷发了话,府上人只得去外面请专门宰杀家畜的屠夫。 毛驴被拴在一旁的空地上, 后厨的丫鬟婆子正在挑水烧水,做准备工作。 第88章 狐假虎威 毛驴似是觉得这次在劫难逃。 垂着脑袋,垂着尾巴。 在祁熹看来,它平日里就是这副德行,兴许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看见它那死出,祁熹真是又高兴,又生气。 好端端的,一蹄子下去给她闯出来的祸事。 等这事儿了了,仵作都跑回老家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 祁熹猫着腰,矮着身子,借着后厨大箩筐的遮挡,溜到毛驴身边。 毛驴以为祁熹是来救它的,眼皮上抬,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祁熹扫它一眼,比了一个“嘘”的口型,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火柴盒,借着毛驴体型的掩护,溜进了厨房。 毛驴:“……” 它跺了跺脚,想尥蹶子。 大户人家的厨房,米缸面缸都比普通人家的要大。 祁熹躲在面缸后面,悄悄掀开盖子。 “什么人?” 手持菜刀的厨子发现厨房不知何时进来一个陌生人,大喝一声朝祁熹走来。 外面有人听见动静, 也跟了进来。 祁熹拿起面瓢,舀起面缸中的面粉便朝厨子的脸上泼去。 厨子猝不及防,忙捂住双眼。 他身后的人有了防备,以手遮面,开始抄家伙。 厨房的家伙随处可见。 刀,勺子,铲子,就连烧火棍都能成为武器。 祁熹抱着面缸不撒手,面瓢一瓢一瓢往外泼。 这招很损。 迷了人的眼,也降低了视线的清晰度。 厨房虽大,耐不住面粉足。 一阵混乱过后,厨房里已经浓雾滚滚,看不清人影。 祁熹趁乱逃出厨房, 点燃火柴,食指轻弹,火柴精准的飞进了浓雾弥漫的厨房。 动作很潇洒,逃起来很狼狈。 祁熹抓起毛驴的缰绳,翻身上驴。 随着身后“嘭”的一声巨响,毛驴不用催促,逃命般冲了出去。 祁熹没有热武器,只能就地取材,送小侯爷一场粉尘爆炸。 房顶几乎被掀翻,有了厨房中的柴火和油助燃,火光冲天。 “走水了!” “走水了!” 无人顾忌祁熹,所有人都被如闷雷般的爆炸声吓蒙了。 源源不断的人涌进后院救火。 祁熹骑着驴,如入无人之地。 在所有人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从后门冲了出去。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秦王府。 有秦止那尊大佛立在那里,她狐假虎威也能保住命。 侯府,不用想是哪个候,也知道这个祸,她闯大发了! 秦止已经回府,正端坐在花厅中品茶,派去侯府的人,刚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 秦止看着跪在面前的黑甲侍卫,精明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沉了嗓子,杀气外泄:“人呢?” 黑甲侍卫默了默,刚想回禀,就听到祁熹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大人!我回来啦!” 爆炸波及的范围很大,祁熹跑的虽快,也难免被波及。 出门还干干净净的衣裳,此时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脸上也抹的黑黢黢的。 毛驴更甚,吃了有毛的亏,此时已经成了卷毛驴。 一人一驴,兴高采烈的朝秦止奔来。 秦止:“……” 谁能告诉他,这是个什么鬼? 第89章 火烧侯府 祁熹识趣的没有靠近秦止,在距离他十步远,下了驴。 毛驴也很开心,垂着的尾巴摇了摇。 秦止:“……” “我竟不知,我大陵京城有煤矿!” 祁熹:“……” 这是秦怼怼上线了。 祁熹懒得跟他计较,头一次,“噗通”一声跪在了秦止面前:“大人,救命啊~” 黑甲侍卫:“……” 大人不知她干了什么,他们知道。 侯府的那场大火,至今还在烧着。 祁熹声泪俱下:“大人,小女今日去追仵作,半路偶遇那个谁家的小侯爷, 他不由分说,抓了小女,还要吃了小女的驴!” 黑甲侍卫:“……” 你咋不说说你干了啥? 秦止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祁熹琢磨一下,捡着能说的说:“然后小女就逃出来了,那什么侯家的侯爷肯定要来抓小女,小女可是大人您的人,大人宅心仁厚,温和良善,一定要护着小女啊!” 宅心仁厚,温和良善…… 黑甲侍卫想一头撞死。 她是怎么做到,睁着一双大眼,说着瞎子都不敢说的话的? “嗯,”秦止被这马屁拍的很舒服。 就在祁熹以为马屁拍对了地方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小侯爷朱凌的嗓门隔着二里地传来:“秦老二,你把人给小爷交出来!小爷今天不吃驴了,小爷要看着那死丫头生吃自己的驴!” 祁熹吓得身子一颤,闪身便往秦止身后躲。 毛驴感应到主子的心理,抬起毛绒绒的大眼睛看了一眼秦止,默默的夹起了尾巴原地不动。 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比人类要灵敏,毛驴察觉到秦止身边的危险比外面的还要可怖。 秦止跟朱凌关系不远不近,皇城的人都知道,那是除了 皇帝和清御司司主以外,最尊贵的青年男子。 黑甲侍卫自是知晓这些,不敢跟朱凌动武,便给了朱凌溜进秦王府的机会。 朱凌两步并成一步,身上的怒火比侯府今天的火还要大。 寻着人冲过来。 待祁熹看清眼前来人。 祁熹:“……” 秦止:“……” 祁熹是真没想到,她的粉尘爆炸威力这么大。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朱凌比她更惨。 凌乱的长发焦黄卷曲,眉梢枯黄,满脸黑灰,身上的衣服像是刚从蔷薇花丛中冲出来,一片片,一条条的挂在身上。 祁熹偷偷攥紧了衣摆。 她好像闯大祸了。 秦止回头看她,用眼神询问。 祁熹哪敢说真话。 此事如果真要怪的话……她瞅了瞅躲在一旁佝偻着背的毛驴。 这是花钱买了个什么玩意回来啊? 毛驴感受到祁熹的视线,低头找草吃。 青石地面干干净净的,别说草,青苔都没有。 毛驴不甘心的舔了舔地面。 祁熹:“……”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没让那劳什子的小侯爷吃了它! 朱凌的怒火,萦绕在身前三尺,看见祁熹,双眸似是要喷出火焰将祁熹就地火化:“秦老二,小爷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把人交出来,此时便算了了!” 第90章 要人 “不能交!” 这话是祁熹喊出来的。 “你个死丫头!你给我出来!”朱凌大怒,伸手就要去拉扯祁熹。 祁熹哪能被他拽住,一个闪身便绕到了秦止的侧面。 朱凌见她动如脱兔的狡猾模样,心底的火彻底被勾了起来。 抓不住祁熹,他就将矛头指向秦止。 来的时候,他打听过了,这小丫头就是秦止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 既是秦止的人,自然要管他要人:“秦老二,人你是给还是不给?” 秦止闲适的坐在椅子上,优雅的端起茶盏,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捏着杯壁,和朱凌的暴躁形成强烈的反差。 “小侯爷这是在指责本座?” 朱凌一怔。 外面将二人的关系传的风言风语,朱凌乍听是不信的。 他了解秦止,这谣言仔细琢磨,更知不可信。 可秦止这毫不遮掩的包庇,是怎么回事? 怒不可遏的小侯爷被秦止一句话将心头火浇灭大半,在心里将此事又理了理,觉得怎么说,都是自己占理:“你府上的人,牵驴出去,未尽管教之责, 随地拉尿污了小爷的鞋子,小爷将人带回去问话,结果这小丫头炸了侯府的后厨,虽说没造成死伤,可大火连绵, 烧了我侯府的书房、柴房、甚至牵连到我大哥的院子,此事你若不给个说法,小爷便去告御状!” 朱凌自认为自己说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他清御司再权倾朝野,也 不能在皇城底下包庇纵火犯。 秦止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面上神情笃定而从容:“大陵律法中没有对驴当街拉尿有何惩处制定条文,至于你说的火烧侯府一事……” 秦止忽然话锋一转:“侯府侍卫共129人,其中,58人披甲持锐,6人弓箭手,这些都是陛下从皇城司拨过去的,现下,小侯爷告诉本座……“ 他上下打量立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祁熹:“这么个孱弱的小丫头在129人的护卫下,火烧了侯府……本座怎的觉得, 小侯爷在跟本座说笑?” 祁熹默默的在心底给秦止鼓掌。 啪啪啪~ 说的简直太好了。 朱凌被堵的哑口无言。 他该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 侯府被烧,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经过秦止这么一分析,他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懊恼,愤怒,憋屈。 祁熹眼瞅着年纪轻轻的朱凌,因为血压升高,面色肉眼可见的变红。 她甚至都害怕,这人会被原地气死。 朱凌愣了半天,面色精彩的变化一阵,最后指着祁熹,憋出三个十分孩子气的字:“你等着!”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计都,送小侯爷。”秦止放下茶盏。 自始至终,他都是优雅的,从容不迫的,好像天塌下来,他挥一挥手,就能重新营造一个新天地。 火烧侯府,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祸连九族的大罪。 经过秦止的三言两语,这事儿就像一阵春风,微拂而过。 祁熹视线落在朱凌的背影上, 他没有让计都送,大长腿迈的重而快,恨不得踩碎秦王府两块地砖。 第91章 打板子 祁熹觉得好笑,她记得,小时候打架打不过,面子又过不去,那时候落败的一方就会气势十足的丢下这三个字:你等着。 像祁熹这种有仇当场就报了的人,实在是无法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是为了让自己落败而逃的时候不那么狼狈吗? “看够了吗?”秦止的话打断祁熹的思绪。 祁熹迅速收回视线, 垂着脑袋,一副恭敬听训的模样。 秦止哼声:“和人当街斗气?火烧侯府?” 祁熹:“……”这是秋后算账? 她握紧拳头,声音蚊弱:“他要当街杀了我,还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说要请我吃驴肉。” “做了就是做了,”秦止声音猛然一沉,“错了就是错了!” 祁熹瞳仁微缩。 虽然二人一站一坐,秦止身上的气场好似能将她碾压至尘埃里。 心智不够坚定的人,想必这时候已经给秦止跪了。 祁熹握紧拳头。 她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在战场上,她能将战死演绎成站死。 咬紧牙关,她硬挺着。 架也吵了,侯府也烧了。 既然他没有将自己交出去,就证明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事实证明,祁熹想多了。 秦止凝眉看她,话却是对立在一旁的黑甲侍卫说的:“驴,二十板子,祁熹,十板子。” 祁熹:“……” 毛驴:“……” 黑甲侍卫:“……” 打板子这件事他们常干,打驴的板子,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这……应该怎么打? 趴着打?站着打?躺着打? 祁熹非常鄙视秦止这种,当着外人的面, 装出一副袒护的样子,关起门来就打屁股的行为。 鄙视归鄙视,该挨的板子还是要挨的。 虽然有计小哥维护着,一板子下去水分得有七八成,祁熹还是觉得自己的屁股火辣辣的疼。 她扶着腰,看着行刑的黑甲侍卫,恨不得将对方屁股上的肉削下来。 黑甲侍卫同样的,半张脸青紫,双眸愤恨的瞪着祁熹。 二人对视,祁熹无语,瞪着她做什么?驴干的,又不是她干的。 他难道不知道驴挨打会尥蹶子吗? 打驴的板子不把驴腿绑上,能怨谁? 这点常识都没有,被驴踢了也是活该。 扶着腰,祁熹慢悠悠的走回了林月阁。 刘婆子在院子里就听到前面的动静了,那一主一驴的哀号声传遍了整个秦王府。 她还是头一回听见驴能叫的那么大声。 见祁熹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刘婆子心疼的不行,忙上前去搀扶:“知道大人打了姑娘的板子,婆子就把药备好了,姑娘赶紧躺床上去,婆子给你上药!” 祁熹疼的心里烦躁,点了点头。 回了房间趴在床上任由刘婆子折腾。 祁熹这个人记仇。 睚眦必报。 记起仇来还蛮不讲理。 后世的时候,朋友讨论喜欢的宠物。 有人喜欢狗,有人喜欢猫。 还有人喜欢养鸟,养仓鼠。 祁熹不同, 她喜欢狼。 狼不仅有狗的忠诚,还有着睚眦必报的本性。 可惜后世不准养狼,不然的话,她一准养上一头狼。 第92章 乱葬岗 在小侯爷手上都没吃那么大的亏,结果在自己人的手上吃了大亏。 祁熹磨牙,暗恨。 此仇不报非君子。 祁熹已经不自觉的,将秦止划分到了自己人的范畴。 刘婆子的药效果奇佳,泡了个澡,抹上药,冰冰凉凉的感觉很快就缓解了疼痛。 当日晚上,祁熹便能下床走动了。 祁熹这边刚下床走动,计都便来传话。 仵作还没抓到,耽搁的越久,跑的越远。 所以,秦止听说她能下床了,便让她兼职寻回犬。 据计都说,秦止看她伤着,决定跟她一起去抓那仵作。 祁熹觉得计都传的这句话绝对不是原话。 如果真的关心她,就不会打她。 今日又是一个毛月亮。 祁熹趴在毛驴上, 毛驴的屁股肿着,一人一驴蔫蔫的带病工作。 如果放在后世,秦止这样的人,绝对是将下属压榨到惨绝人寰的资本家。 仵作在这个时代是贱职,禄银少,工作环境恶劣,整日跟各种各样的尸体打交道。 女子但凡不是走投无路,都不会嫁给仵作。 兆尹府衙的仵作和许多仵作一样, 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住的也是城郊的一间罩房。 里面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最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桌上的一个酒坛子。 酒坛跟普通的酒坛有很大的区别,方圆形的窑体,坛身描画着素衣掩面的少女。 祁熹凑近闻了闻。 酒坛已经空了, 祁熹不懂酒却也能闻出此酒酱香浓郁,细闻之下,好像还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可有什么发现?”秦止的话召回祁熹的思绪,她赶紧环顾四周,寻找线索。 “从居住环境判断,此人酗酒,贫穷,欠外债,没有至交,不会选择住客栈,一般情况下, 外逃之人都会选择和居住环境相似的地方躲藏,这种地方一定是人少,且远离熟人的地方。”祁熹一边观察一边描述。 秦止道:“城南有一处乱葬岗。” 祁熹眸子一亮。 一般人或许不会躲在乱葬岗,但是仵作会。 仵作最熟悉的便是尸体,更不会惧怕鬼魂。 二人对视一眼,当即便往乱葬岗赶去。 一路上, 虽然驴也不敢跑快,祁熹还是觉得自己的屁股被颠的又肿了。 屁股疼,心里就气。 心里气,就想去看惹她生气的人。 月光下,秦止骑在马上。 他的脊背挺的很直,黑发墨冠,披着黑色的大氅,整个人好似隐藏在黑暗中。 如果不了解他的为人,一定被他矜贵高冷的气质折服。 祁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强迫自己打消心中那一丝旖旎。 毛驴停住脚步,乱葬岗已经到了。 秦止打了一个手势,黑甲侍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黑甲侍卫便将人带了出来。 毛月亮高悬,照亮这一方天地。 祁熹垂眸看着地上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人。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食腐肉的鸟类在空中盘旋, 不时发出沙哑尖锐的“嘎嘎”声。 空气仿佛凝固,闷的在场之人无法呼吸。 第93章 血迹 那是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全身血淋淋,红扑扑,温热的鲜血还在汩汩流着,全身上下只剩一张脸是完好的,就连头皮都被掀了。 祁熹感觉后脑勺发麻,后背的衣衫好似透了风,一阵阵凉风扯着脖颈儿往里灌。 秦止的眸子好似比这黑夜还要黑:“搜!”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黑甲侍卫便消失在原地。 人还冒着热气, 凶手跑不了多远。 乱葬岗并不大,就是一处年头比较久的林子。 往年走过水, 枯木又逢春,却也没有以前茂盛,随处可见烧成焦炭的树木。 秦止身边的黑甲侍卫是皇城顶尖儿的侍卫,行动迅速,经验丰富。 将乱葬岗整个翻了一遍,也没能找到凶手。 黑甲侍卫都找不到的人,令人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祁熹忍着痛,艰难的从驴身上下来,拎着工具箱,扶着腰,老妪似的挪到仵作身前。 仵作全身上下只剩一张面皮,借着火把的光亮,祁熹在仵作身上仔细观察。 “皮肤是被刀刃剥下来的,血液新鲜粘稠,有流动性,判断仵作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剥皮。” 祁熹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凶手用的不是专业的刀具,钝刀子割肉,血才会流的多……” 顿了顿,祁熹冷呵一声:“凶手暴露了,大人,”她转身仰头看向马上的秦止:“我想,我能追踪到凶手了!” 秦止的眸子,好似深不见底的幽潭。 隔着距离,二人视线相撞。 虽然看不真切,秦止却奇异的看清了她散发着自信光芒的眸子,半眯起眼,他冷声吩咐:“所有人,配合祁姑娘行事!” 黑甲侍卫齐齐朗声应是。 祁熹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装有鲁米诺溶液的喷壶,吩咐黑甲侍卫将火把熄灭。 祁熹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借着月光朦朦胧胧的看清四周。 其他人有武功傍身,自然没有祁熹的这种烦恼。 黑甲侍卫只见祁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抬起手中状似花瓶,质地奇怪的物体,对着地面喷洒。 那物体喷洒出来的水,细薄如雾,如果不是他们眼力好,那雾几乎不可见。 更加奇怪的是,薄雾所及之处,地面上慢慢显现出斑斑点点的绿光,若不是那绿光不会动,他们险些以为那是鬼火。 祁熹眉梢向上微扬:“我们寻着绿光示迹,定能找到凶手,不过要快,绿光显现后只有十息的时间便会消失。” 黑甲侍卫目瞪口呆。 祁熹的所作所为,很难不让人跟鬼神联系起来。 想起以前对祁熹的各种排挤,他们又心惊,又害怕。 怪不得主子常骂他们无知愚钝。 也幸亏祁熹大人大量不跟他们计较,不然,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祁熹单手扶腰,另一只手拿着喷壶走在前面。 喷壶所过之处,总能看见莹莹绿光。 那是血迹。 鲁米诺溶液是现场痕检常用的示迹手段。 化学物质和血液发生反应, 便会出现这种绿光。 祁熹寻着痕迹一路往乱葬岗的深处走。 身后跟着一众人马。 第94章 杀人,剥皮 众人下马而行,黑甲侍卫高度警戒,单手压在腰刀上,悄无声息的朝林子深处走。 血迹逐渐变得稀少,有时出现在树干上,有时出现在灌木丛的新叶上。 点点滴滴,斑斑驳驳。 乱葬岗深处的树木,粗壮,低矮,坑洼的路面不时出现一些人类或者动物的骸骨。 京城表面上光鲜亮丽,深处里却是个吃人的地方。 这里和城里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明同属京城地界,却像两个世界。 黑暗里,隐约可见不远处一棵十人怀抱的巨树。 巨树似被雷击过,树根向上撕裂,形成一个椭圆形的树洞。 一双腿从树洞中伸出来。 祁熹转头看向秦止,面颊带笑,眼儿弯弯,喜形意得。 秦止摸小狗似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奖励,眼神示意黑甲侍卫抓人。 对于他的这个小动作,祁熹表示想把他的爪子剁掉。 当然,也就局限于想象。 祁熹夜视能力不好,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那人在黑甲侍卫手中,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虽极力反抗,仍像束手就擒。 不出片刻便被带到秦止面前跪下。 祁熹看见,他明显受了重伤,手中拿着一把切菜刀,刀身上沾满血迹。 “带回去,审。”秦止冷冷的道。 仵作虽死,这一趟也不算毫无收获。 只要这人能吐出受雇何人,便可顺藤摸瓜。 “计都,”秦止似乎是怀念方才的手感,又探出手摸了摸祁熹的脑袋,才道:“将武考榜眼,探花带去清御司问话,本座既然查了,便光明正大的查。” 这是转暗为明了。 祁熹稍作思考,心下了然。 此人将仵作剥皮送到秦止眼皮子底下, 便是一种挑衅。 对方出了招,秦止便接招。 只是这偌大的京城, 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杀人,剥皮。 如此光明正大的杀人,如果是榜眼或者探花,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祁熹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 想不通,便不再想,她索性便不顾屁股上的痛,跟着秦止去了清御司。 清御司,是一个直达天听的部门。 所需款项,国库直接拨款。 这还是祁熹第一次来清御司。 清御司建在皇城外的山脚下,走近才发现,这里就是一处普通的宅子,跟她想象中的宫殿相差太远。 甚至都没有兆尹府衙来的气派。 说普通,却也不普通,占地面积三个兆尹府衙都没法比。 进门处的照壁上描画着阎罗殿的场景。 穿过照壁,便是一个极大的院子,院中寸草不生。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排排仿佛复制粘贴的房子,房门上挂着号码牌。 不时有人的惨叫求饶声从牢里传出来。 这是一处人间修罗场。 而秦止,就是这里的王。 他冷血, 无情,阴鹜,狠毒。 却也是那个会问祁熹是不是馋他的身子的普通男子。 前世,祁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秦止这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 任何的形容词都无法形容他,却又都能形容他。 他不受任何人约束,性格随心情而变。 黑甲侍卫的动作很快,秦止赶到厅房时,榜眼和探花已经在此等候了。 第95章 封家出世 二人都知陆宇暴毙一事,这深更半夜,被清御司从被窝拖过来,他们脸上写满了忐忑和迷茫。 见秦止走近,跪地行礼。 “武举榜眼封浩,拜见大人!” “武举探花刘青华,拜见大人!” 秦止径直走向厅中的官帽椅上,大刺刺的坐下,眉梢微扬,看向一身玄色劲装的封浩,问道:“封家的人?” 封浩垂着眸子,音色洪亮:“是。” 封家世代习武,在太祖皇帝时期,曾出过一位名震大陵的将领。 后不知为何,整个家族隐士搬迁,先皇曾派心腹去请其出山,被封家当家人婉拒。 封家也逐渐变得神秘。 他竟不知,这次的武举中,还有封家的人。 秦止摩挲指尖,问出的话丝毫不留情面:“既是封家之人,何故只得了个榜眼?” 封家之人出世,如无意外,定能拔得头筹。 封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那模样,看着便知其秉性敦厚:“可能是在下学艺不精,多年未曾出来闯荡,竟不知外面人的功夫都这般厉害了。” 祁熹和封浩气场相投,祁熹对他非常有好感。 封浩感受到祁熹的视线,在秦止看不到的地方,朝祁熹眨眨眼,动作熟稔的好似自己人一般。 祁熹:“……”这孩子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秦止又开始问刘青华:“你呢?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青华沉下心回忆那天的场景。 当时他的心思都放在比试上面,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正常:“在下记得,陆宇当时上场的时候饮酒了,我们习武之人,需要头脑清醒,见招拆招,也或许,陆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些!” 都说十年寒窗苦,文科苦,武科更是苦。 习武的最佳年龄是六岁,那是一个孩子刚刚记事的年岁。 从记事起,伴随着他们成长的便是习武的基本功。 冬练三九,夏练三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到了验证实力的一刻,心情紧张,在所难免。 秦止点头,抬眼看向封浩。 封浩也算机灵,忙道:“在下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是觉得,嘿嘿~他们都好厉害,要是爹爹知道我只得了个榜眼,估计要打死我了!” 祁熹见识比古人多,想的也多,当即便跟秦止商量,要去检查陆宇的住所。 在大陵,武考和文考的学子一旦开始考试,便会入住专门的贡院。 贡院分为西贡院和东贡院。 东贡院住着文科学子,西贡院住着武科学子。 自封家退隐后,武考的学子一年不如一年,逐渐的,大陵便开始重文抑武。 近年来边境形势复杂,凉国蠢蠢欲动,朝中无带兵人才,皇上这才开始重视武考一事。 此时已经深夜, 清御司查案向来不分时辰,不分场合。 祁熹急着去印证心中的猜想,也不觉得困。 贡院离清御司不远,秦止并没有大张旗鼓,安排人将刘青华和封浩送回去,吩咐计都先行去通知贡院参详官,便和祁熹前往贡院。 这一次,他倒是学会享受 了,没有骑马,坐起了马车。 第96章 用着舒心 祁熹自然要跟上去。 有马车坐,谁还骑马啊。 马车上铺着软垫,在青石路面上,走的极稳。 到贡院的时候,祁熹已经快睡着了。 外面黑灯瞎火,贡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参详官和计都站在贡院门口等候。 贡院大门如同龙门, 门两侧挂着两个一人高的牌子,牌子上分别写着腾蛟,舞墨,四个大字。 参详官迎上来行礼后,满脸焦急:“大人,下官这几日一直拿捏不准,陆宇是武考状元,照理说,我们贡院理应往上报,可是这陆宇,是死在自己家中,下官踌躇,正不知如何是好,您便来了。” 见面就摘清自己,祁熹觉得, 这大陵的官员确实应该彻底的整治一番。 秦止显然跟祁熹想到一块儿去了。 下了马车,一刻未停,抬步便往里面走。 他腿长,参详官小跑着才能跟着,气喘吁吁着为自己不断辩解。 秦止不怒不威,参详官一时间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秦止但凡暴露一丁点个人情绪,参详官心里都能安下来。 偏偏这尊煞神一句话不说,他又不敢去直视秦止面色。 一时间,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秦止转悠,又怕挡着秦止的道,转悠的小心翼翼。 西贡院入目便是武场,训练场,兵器架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后院一排房子作为武考生的号舍。 武考和文考规矩大同小异,一旦开考,不可擅离贡院。 大陵的武考除考武艺外,也考策论。 为的是帮朝廷选拔能领兵的将才。 陆宇的号舍是89号,参详官将号舍的门推开。 只能容纳一张床的小房子,狭小,黑暗,没有窗户,不透气。 扑面而来的除了霉味,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臭袜子味儿。 祁熹蹙了蹙眉,率先走进去。 她闻到除了臭袜子味儿以外的味道。 参详官想抬手去拦,瞥见秦止好像习以为常, 默默放下抬起的手臂。 祁熹走进去便开始翻找。 那股味道熟悉又陌生, 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的。 木板床上铺着薄被子,被子许久未晒,抹上去黏黏糊糊的。 床头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摆放着纸墨和煤油灯。 祁熹上前嗅了嗅,又去床上嗅了嗅。 秦止扬起眉梢,看她狗儿般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知道祁熹定是发现了什么,也不催促,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 她很瘦,几乎瘦骨嶙峋。 这是一个病人,见她的第一眼便能将她和正常人区别开来。 但是她没有病人的萎靡不振,相反,她的脊背无论何时都挺的笔直。 双眸如点漆般熠熠生辉。 刚得知她的消息时,他没有想过会将人留在身边。 那时他想,给她找个地方安稳度日即可。 一步步走来,不知何时,她理所应当的留在了自己身边。 就好似,他的身边就缺那么个人。 祁熹的到来,刚好弥补了那个空缺。 身为清御司的司主,他不认为自己无人可用,却无一人能像她这般,用着舒心。 第97章 动物入酒 参详官阅人无数,为防考生作弊,更是学会了观面色而知其行。 此时,他看看秦止,又看看满屋子嗅的祁熹,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心底咯噔一下。 赶紧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清御司司主的私事,不是那么好揣摩的。 一个不好,他就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对方揣摩。 人都是奇怪的,越是暗示自己不要去揣摩,眼神飘来飘去,不受控制的飘到了祁熹身上。 那女子一身碧衣,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头发轻挽一个发髻,鬓无点翠,细腰弱柳,俏肩如削。 这副小身板,抱在手上,都没多少重量。 清御司司主喜欢的是这种? 怪不得正元侯的长女痴恋多年无果。 参详官眼神飘啊飘,又飘到了秦止身上。 和秦止视线相撞时,参详官瞳孔猛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垂下了脑袋,一颗心逐渐下沉。 秦止剔看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字。 参详官膝盖一软,险些给秦止跪了。 就在此时,祁熹的一声:“找到了!”将参详官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祁熹在靠近床腿最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子。 瓶子脖细肚圆,瓶口塞着一个木塞子。 祁熹打开塞子,一股酒香弥漫在不大的房间内,晃荡一下,发现里面还剩半瓶左右。 “这……”参详官惊出一身冷汗。 照理说,贡院不准带酒进来。 学子们私下里都知道,只要做的隐蔽,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谁也不会多管闲事,去举报谁。 不举报,不代表被查出来也会无事。 参详官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祁熹鼻子凑近瓶口,细细吸气,边闻边回忆酒里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这是一种药酒,和仵作家的是同一种,像是用某种动物泡出来的。” 药酒分很多种,最常见的便是人参枸杞等植物泡出来的酒。 还有一些昆虫类泡酒,蝎子,蜈蚣,蛇。 药酒中最珍贵的便是动物入酒。 猴子,幼虎等。 这一次,祁熹留了个心眼,从工具箱中拿出试管,倒了一些进去。 参详官瞪大了眼睛, 死盯着祁熹手中透明的,带着红色盖子的小瓶子。 能做到参详官的位置,自是饱读诗书。 此时也觉汗颜。 他竟不知,祁熹手中拿的,是何材质的东西。 参详官心底好奇,却也不敢上前询问。 学子带酒入贡院,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清御司司主如何看待了。 参详官弓着腰,整个人紧张的像拉满弦的弓箭,眸底藏着深深的畏惧。 “这酒有何不对?”秦止沉眉,声线都冷了几分。 祁熹:“暂时还不知,不过此酒接二连三出现在案发现场,大人没觉得不对劲吗?” 不知为何,祁熹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需要她回去后进空间检测才能知道。 陆宇家里条件不好,号房内除了这瓶酒,几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愈加体现了此酒的可疑。 从仵作家查到的酒缸来看,此酒应当不便宜。 即便是家徒四壁的人,都愿意花大钱消费这种酒,必定有它不为人知之处。 第98章 道袍男子 祁熹又将陆宇的号房检查了一遍,甚至还将号房喷了一遍鲁米诺喷雾。 发现号房内并无血迹,祁熹跟着秦止打道回府。 到了府上,便一头扎进了林月阁。 刘婆子迎上来说的什么,祁熹一句也没听清,进了房间反锁房门,将自己关了进去。 刘婆子:“……” 难道又挨大人的板子了? 看走路虎虎生风的模样, 也不像挨板子的样子啊! 难道是吵架了? 刘婆子站在祁熹房门外,想上前敲门,又怕惹祁熹不快,只好绞着帕子,满脸焦急。 祁熹顾不了那么多,心底的猜测逐渐有了雏形。 她害怕,惊悚, 甚至是作呕。 回到房中,便将自己直挺挺的摔在床上,闭上眼睛,意念一动,进了空间。 空间和工具箱相连,只有放进工具箱的东西才能出现在空间内,奇怪的是,空间里的东西可以随着祁熹的意念拿出去。 祁熹拿起桌案上的试管,小心翼翼的倒了一些放进仪器检测。 这次的检测结果出的比较快,祁熹琢磨,可能是空间升级的原因。 拿到结果时,祁熹的手是抖的。 心中的想法被印证。 当那种恶毒的, 恐怖的,极端的想法,变成现实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带给祁熹的是无比真实的恐惧。 竟然,真的有人,会用人的尸体泡酒。 从仵作房中的酒,和秦宇号房的酒来判断。 此酒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链。 有人,专门出售此酒,以此牟利。 那么,尸体从哪里来? 或者,人从哪里来? 京城这个地界,许多人无缘无故消失,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 祁熹翻看检测报告,悚然的发现,酒里还有一项物质超标。 这种物质,竟然和蚯蚓身上的是一样的。 祁熹心中翻江倒海,瞬间涌现了许多不好的想法。 就在她想将这些想法捋顺时,墙面大屏幕上忽然出现一名男子。 男子身着道袍,须发花白,蹑手蹑脚的从窗户翻进房中。 视线环顾一圈,锁定床上的祁熹,猫着腰,垫着脚,悄悄靠近。 祁熹脑中警铃大作。 刚想闪身出去,转念一想,抄起了一把解刨用的锤子,动用意念,出了空间。 此时,男子已经走至祁熹床边,伸长了脖子,手捋着胡须,视线左右上下,观察躺在床上的女子。 刚想感叹这人睡的沉,被人卖了都不知时,便看祁熹猛然睁开了眼睛。 男子大惊,探出的头还没缩回来,脑袋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解刨尸体的锤子,不锈钢制品,祁熹铆足了劲儿抡过去。 男子只觉得大脑瞬间空白,片刻后,晕眩感和痛感一起袭来。 他停顿了一下, 捂着脑袋惨叫出声。 祁熹瞅准时机,再次抡起锤子。 男子显然是练家子,危急之下,抬手格挡。 祁熹等的就是这一刻,锤子狠狠的砸在男子的手腕上。 男子“嗷~”的一声,整个人大公鸡般炸起,一个手刀便朝祁熹的脖颈儿劈了过来。 祁熹体力不行,招式尚在,身形伶俐。 此时有了趁手的工具,侧身闪过后,锤子又奔着男子的脑袋而去。 第99章 罗睺 男子一双眸子瞪得溜圆。 这一刻,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堂堂清御司前侍卫首领,死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手上, 会不会笑死一排兄弟? 此时,他好怀念计都的冰山脸,应该只有他不会笑他。 思绪只在一瞬,电光火石间,他就地翻滚,祁熹一锤子砸在了地上。 祁熹力气小,胜在锤子灵巧好用,一声脆响,青石地面裂开一条缝。 男子瞳孔猛缩,此时也顾不得是他先闯进祁熹房间,更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大吼一声:“救命啊~” 刘婆子本就在门外踌躇,听到祁熹房中传出男子的声音,匆匆推门而入。 她的身后,黑甲侍卫紧随鱼贯而入。 刘婆:“……” 黑甲侍卫:“……” 罗首领什么时候回来了? 还出现在祁姑娘的房中? 还喊救命? 祁熹仿佛杀红了眼,一锤落空,下一锤已经高高抡起。 罗睺看着锤子即将砸下的方向,头顶的假发都吓偏了,拼了另一只好手,护紧裆部。 极度的惊惧,让他嗓音都变了腔调:“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按住!按死了!” 黑甲侍卫仿佛刚被解了穴道,纷纷动了起来。 有人拉祁熹的胳膊,有人拽祁熹的袖子。 罗睺咽了咽口水,跳到喉咙的心被他咽回肚子里,不动声色的轻嘘一口气。 好险好险。 他在外执行公务便听闻大人带回一名女子,据说还是个病秧子。 娘的! 传言坑死人。 他险些被这病秧子给废了! 罗睺后背整个汗湿,缓过劲儿来才发觉脸上温热。 捂着裆部的手,转而去摸脸。 得~ 意料之中的, 满脸血,一怒之下,扯了脑袋上的假发。 祁熹累的气喘吁吁,满脸怒容的看着拉着她的黑甲侍卫,眸中惊疑:“他闯我的房间,你们拉我?” 黑甲侍卫齐齐扭头,避开祁熹质问的视线。 自家前首领干出这等丢人的事儿,他们也觉得面上无光。 刘婆子赶紧上来打圆场,拍开黑甲侍卫们的手,扶着祁熹,像拍小孩一样, 给祁熹顺着背:“姑娘有所不知,”她指了指被黑甲侍卫连拖带抬拉起来的罗睺:“这孩子出去两年了,刚回来,兴许……兴许是走错房间了。” 祁熹冷哼,此刻只想呵,呵,呵。 偷偷摸摸的摸到她床前,说是走错房间了,你猜她信不信? 罗睺被扶起来,用手托着另一只受伤的手腕,满脸的愤怒隐藏在急流而下的鲜血里:“我罗睺行走江湖两年半,就没见过你这般恶毒的女子!” “是嘛!”祁熹反唇相讥,“这不是就让你见识见识的嘛!” 罗睺:“心思歹毒!” 祁熹:“卑鄙无耻!” 罗睺:“心怀叵测!” 祁熹:“脑子有泡!” 罗睺:“……”不讲武德,竟然骂他他听不懂的话。 “好了好了!”刘婆子继续顺祁熹的后背:“婆子知道姑娘受委屈了,咱们消消气,不跟他一般见识!” 祁熹磨牙。 暗恨自己方才出手慢了,没废了他。 “闹什么呢!”一声冷喝,房中的众人明显一僵。 第100章 突破口 秦止阔步而来,祁熹发现,他已经洗漱过了。 带着潮气的长发披在脑后,一身玄色的衣衫,双手背在身后,走的较急,领口微微敞开,锁骨若隐若现。 一个跟欲不沾边的人,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欲最为致命。 祁熹脑子一懵,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观音庙时,他抵在她大腿上的触感。 坚硬的, 紧绷的。 祁熹心间一麻。 “这是在外面野惯了,成野的了?”秦止训斥罗睺的话将祁熹从旖旎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经过方才的交谈, 祁熹大概摸清了罗睺的身份。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秦止的话头,火上浇油:“真给你家主子丢人,我要是你家主子,都想把面皮揭下来扔出十里外!” 秦止斜看祁熹一眼,轻哼:“本座见你,倒是弃无可弃。” 这是嘲笑她没脸? 祁熹微怔,忽而笑开:“大人脸皮多,边丢边捡!” 罗睺气结,说他可以,不能说他家大人,登时呛声:“跟谁说话呢?你有几个脑袋?” 祁熹此时倒是不怕了,反正她占了上风,双臂环胸,她斜乜着罗睺:“你还是先数数自己脑袋上的包有几个,再来问别人有几个脑袋!” 罗睺:“……” 不提这茬他都忘了, 此时提及,头上的血虽然不流了,疼的却是更加厉害。 满头火辣辣的灼烧感。 “够了!”秦止怒喝一声:“像什么话!” 二人齐齐住声。 便听秦止又道:“计都,找大夫给他治伤,包扎好后,五十板子!” 罗睺:“……” 他好想问问大人,不治伤能不能不打板子? 他可以不治伤的。 计都悄无声息的从秦止身后走出来,木着一张脸,拉着罗睺的胳膊,将人带了出去。 这个处理,祁熹较为满意,脸上的笑也真实了几分:“小女恭送大人!” 秦止:“……”他有说要走? 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 走。 房间重新恢复寂静。 刘婆发出细微的叹息声,弯腰收拾乱做一团的房间。 方才一番扭打,祁熹已经脱力,此时更是手指头都不想动。 在刘婆的侍候下,简单洗漱后,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兴许是睡前大脑皮层兴奋导致,祁熹做了噩梦。 梦里,她看见了死去的祁连山,她想追上去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奇怪的是,祁连山明明就在她十步之遥,这十步,祁熹整整跑了一夜。 以至于醒来后,祁熹浑身像是脱了力。 躺在床上片刻,都不想下床。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静谧里传来各种鸟叫声。 这个时候的鸟叫声比后世的好听。 后世最常见的也就那几种鸟儿,生活在农村的兴许能多见几种,城市最常见的只有泛滥成灾的麻雀。 祁熹闭上眼睛, 细细感受这一刻的宁静。 人类属实不是大自然中最擅长歌唱的,至少,祁熹这一刻听到的鸟叫声比在后世听到的任何一首歌都好听。 思绪扩散,不知怎的,祁熹又想到了案子上。 想到了案子,这一刻的闲适的心情被打破。 她忽然想到一个突破口,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第101章 喝酒 简单洗漱过后,吃了一顿不算早的早饭,祁熹牵着驴出了王府。 刚出门,计都便牵马跟了上来。 祁熹:“……你跟着我作甚?” 计都抿唇:“大人让我跟着你,”话落,想了想补充:“寸步不离。” 祁熹抬眼看她,轻笑:“你家大人的原话是监视我?” 是疑问,也是肯定。 寸步不离可不就是监视么? 计都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忽的,想到什么,计都继续道:“大人打你也是为你好!” 祁熹:“呵呵,我也好想为他好。” 计都:“……”他该怎么解释,大人打她是让她长记性,遇到事情不要置气,先保全自己? 计都常年跟在秦止身边,王府内,真正了解秦止的,除了刘婆便是他。 只有计都知道,那日主子是真急了。 可—— 他该怎样解释? 计都挠了挠头,焦灼。 满肚子的话,不会措辞,谁能来帮他翻译一下? 祁熹见计都抓耳挠腮的样子,撇撇嘴,不愿跟他斗气,翻身上了驴。 毛驴自从进了王府,便混迹在王府的马堆里,吃的好,睡得香。 马儿们的鄙视,也因为驴头不对马嘴被它屏蔽在外。 短短几日,祁熹发现它胖了一圈。 果然,打败魔法的不一定是魔法,而是两个世界的隔离。 马儿鄙视到眼红跳脚,驴儿兴许会在心底纳闷:这马儿今天咋那么高兴? 拍拍毛驴的脑袋,祁熹感叹:“你瞅瞅你,自己走路都费劲了,再养下去,别说拉粪了,驮我都费劲!” 毛驴甩甩脑袋,嫌烦。 祁熹反手对着它脑袋就是一巴掌:“小东西,跟我犯倔是!” 这是一头不高兴就会尥蹶子的倔驴,毋庸置疑。 只能说祁熹运气好,顺手一挑,就挑到了最倔的一头。 计都看着那一主一驴渐行渐远,忙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计都扬声:“你去哪?” 祁熹坐在毛驴身上一晃一晃的,今日阳光好,刺的她眯起了眼睛:“去找京兆尹玩玩!” 计都:“……” 京兆尹付良在看到祁熹的时候,脸上的愁容藏都藏不住。 在听清祁熹来意后,腆着笑的脸上面皮抽动。 祁熹今日不查案,来找付良喝酒。 付良:“……下官今日当值,喝不了酒啊!” 祁熹轻拍双手:“成,那我跟你娘喝!” 付良:“……” 他算是看明白了,人家都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这秦止和祁熹,就是阎王难斗,小鬼也难缠。 付良的娘虽然出身青楼,但是已经年近七十了。 如何能跟祁熹喝酒? 付良气的嘴角都不利索:“正好午沐,本官可,可与姑娘小酌,小酌。” 祁熹勾唇,过程不重要,结果满意就成。 付良心机的将喝酒的地点定在京城中层消费的酒楼。 人多,菜也实惠,最重要的是,酒品高低中档次的都有。 祁熹也不客气,二人点了个包间,祁熹随意在菜谱上指了几样菜。 菜上的很快,祁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手拿了一个海碗,给付良满上。 第102章 恐吓 付良:“……” 见惯了阴谋,陡然而来的阳谋,令他手足无措。 祁熹这就是明摆着的,要灌醉你,你还不能不喝。 尤其是祁熹端起茶盏,豪放的跟付良碰杯:“干杯!” 付良:“……” 这小鬼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比阎王还难缠! 主要是这小鬼还有阎王撑腰。 付良想哭,含着心头泪,一仰脖,干了。 连喝三大碗,付良撑不住了,想讨饶,又不敢。 就听对面祁熹的声音冷冷的传来:“你衙门的仵作尸体,付大人已经收到了?” 付良:“……” 吐意袭来,他涨的满脸通红。 昨夜清御司的人已经将仵作的尸体送还兆尹府衙。 他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坐了五年有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 红通通,白花花的肉,如果不是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付良险些没认出来那是跟他共事过的人。 祁熹扬唇,盯着付良:“不知付大人是否听说过,小女会通灵?” 付良:“……”吐意瞬间被寒意取代。 他自然听说过,听说的还不少。 此情此景,祁熹坐在他对面,这般说出来,让他觉得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祁熹苍白的唇轻启:“我不认为,付大人你对这个案子一无所知!” 付良浑身发颤,放在桌上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发觉自己的异样, 付良将手藏在了桌下。 祁熹脸上的笑容顿收:“今日凌晨,鸡还未鸣,仵作便来找我了,他……”祁熹忽然身子往前探,靠近付良,声音仿佛淬着冰渣:“他让我来找你。” 付良心脏猛缩, 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到桌底,抱着一条桌腿:“本官不知,本官什么都不知!” “不!你知!”祁熹站起身,走到付良面前,垂眸看着他:“京城每年失踪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不知?” 祁熹的眸子细长,眼尾处上挑,眸中寒凉一片,此时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付良双手不自觉的抠着桌腿,指甲陷进去尤不自知。 酒意上头,他想清醒,清醒不了。 恐惧却清清楚楚的传达到他的四肢百骸。 祁熹冷嗤,堂堂京兆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肚肥胆小,油多脑少。 计都立在一旁,不插话,不吭声,面上无波无澜,心底翻江倒海。 他忍不住换位思考,如果是他,经不经得住祁熹这几乎带着实质性的恐吓。 对祁熹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祁熹见火候差不多了,年岁大的肥胖之人大多有基础病,她也怕把付良给吓到猝死。 她重新坐回椅子,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付大人,将你知道的说出来,还死者一个公道,让死者安息,也让你自己心安。” 付良颤颤巍巍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头发额头上全是汗。 他瘫坐在祁熹面前,点点头,垂着眸子,声音发颤:“本官入职后,有一次,一个人牙子来报案,说他买来的姑娘失踪了,本官,本官探查后,发现失踪的姑娘房中地缝里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第103章 为含冤者发声 “本官当时便判断为凶杀案,后探查得知,青楼,人市中不时会有女子失踪,青楼人市那个地方,很多姑娘来路不清,又或者是误认为姑娘逃走了,本官也就收到了一起报案。” 祁熹蹙眉,心中对买卖人口表示反感,前世身为公职人员,听到这种敏感事件,融入基因中的烙印蠢蠢欲动。 付良借着酒劲儿继续道:“想必祁姑娘也知晓本官出身不好,就算做到京兆尹的位置,也时常被同僚嘲讽,本官便想在此事上做出点成绩……” 祁熹点点头,表示理解,越是从逆境中走出来的人,越是想要一鸣惊人。 “此案本官查了半年有余,发现凶手挑的都是初来葵水的少女,将其血液放干后带走,每月满月时,便会有少女失踪,就在本官将将摸清凶手的行凶手法时,收到了一封信。” 提及此事,付良双手不自觉的又开始颤抖:“那封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本官床头,威胁本官若是继续查此案,下次消失的,便是本官,本官将此事上报,结果石沉大海,上头根本不管本官的死活,” 付良一阵咳嗽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件事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本官的雄心壮志,京城这个地儿,京兆尹算个屁啊!本官太将自己当回事了,那一日,我坐在府衙门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我不想名留青史,我只想让老母安享晚年。” 祁熹拧着眉,好片刻,没说话。 付良从泥潭中挣扎出来,怀揣着满腔的热血和梦想一头扎进了官场。 被醍醐灌顶的泼了冷水后,便开始随波逐流,揶揄奉承。 许多人都是这样,初进官场的雄心壮志,初为人媳的满怀孝心。 最后,都泯灭在一盆盆的冷水中。 这一刻,祁熹很庆幸,她有在后世的经历。 她见过太多,为国家奋不顾身的军人,也见过将居民利益看得比自己的还重的基层人。 半响,祁熹薄唇翕动,声音带着薄凉,一字一顿道:“君子所求,嫉恶如仇,快马扬鞭,不惧八面圆通, 重情重义,毋恐奸诈邪佞,所行所愿,唯清风朗月乃正人君子乎, 修身,正气,平诸邪,付大人,若我能保你母亲无忧,你可愿同我一起?” 付良抬头,注视着眼前身形削弱的女子,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她的话。 祁熹清晰的看见,付良肥肉横生的脸上,一双眸子出现了坚毅的光。 计都听了祁熹的话,也是胸腔激荡。 大陵男子中,有几人能说出这番话? 就这样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子,竟能有这番豪言壮语。 付良的声音在不大的包间内响起:“本官愿意!” 祁熹扬唇,这一刻,和付良达成了某种共识:“好,那本姑娘便和付大人一起,平奸诈,诛邪佞,为含冤者发声!” 付良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桌上的海碗,伸到祁熹面前:“一言为定!”话落,仰头喝下。 下一刻,祁熹看见刚才还情绪激荡的付良,一碗酒下肚后,身子瞬间瘫软在地。 祁熹:“……” 第104章 有了银子能上天 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小二将醉的不省人事的付良送回衙门。 祁熹和计都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卖糖葫芦的扛着把子,捏泥人的吆喝着叫卖,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好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 世间的肮脏,只有接触到的人才能看见。 普通人的生活,只为柴米油盐。 祁熹冰冷的心渐渐回暖。 计都亦步亦趋,压低声音:“祁姑娘,有人跟着我们。” 祁熹心尖儿一凛:“杀手?” 计都摇头:“不像。” 就是因为不像是杀手,计都才没有动手。 计都给了祁熹一个暗示的眼神。 祁熹转身走到卖饰品的商贩摊子前,随手拿起一支银钗,视线顺着计都所指往侧面看去。 只见一个老妇人由丫鬟虚扶着,远远的看着祁熹。 老妇人鹤发童颜,身子骨硬朗,穿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二人远远的视线相接,老妇人激动的抓着身边丫鬟的手腕。 祁熹疑惑,她皱眉思索,不管是她的记忆,还是原主的记忆,好像都未曾见过这位老妇人。 摊贩老板的声音拉回祁熹的思绪:“姑娘眼光毒辣,这银钗是小的已故父亲做的,小的父亲掐的一手好银丝,你瞅这花蕊,这花瓣!” 祁熹顺势垂眸,看向手中的钗子,钗子通体银制,钗尾用银丝掐着一朵怒放的荷花,荷花姿态自然,栩栩如生。 她一个不懂首饰的人,都能看出其手艺精湛。 “姑娘……” 不知何时,老妇人已经走至祁熹身前,视线下移,轻扫她落在腰间的玉佩:“老太婆觉得和姑娘甚是有缘,姑娘若是喜欢这钗子,老太婆送你可好?” 祁熹眨眨眼,她在后世可是下载过反诈app的人。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掉下来的只有陷阱。 计都伸手将祁熹拉至身后,声音很冷:“不必,”话落,看向掌柜:“多少钱?” 掌柜的被计都的身上的杀气镇住,哆哆嗦嗦的抬起手,五指握拳,伸出食指。 计都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商贩,拉着祁熹便走。 “姑娘!”身后,老夫人的声音充满急切:“老身是封家的人,姑娘有空的话,来封府找老身喝茶!” 封家?哪个封家? 祁熹至今为止认识姓封的也就封浩一人,难不成是那个封家? 见计都寒着脸,一步并做两步的样子,祁熹觉得好笑,反拽住计都:“计小哥,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钱了?” 她发誓,方才那老板比划的肯定不是一锭银子。 计都被祁熹拉的顿步,冷着脸,语气紧绷:“爷赏的!” 祁熹:“……”酸了。 秦止从来没有赏过她什么。 计都看她面色便知她想到了什么, 语气稍缓:“爷说,你想买什么都给你买,前提是不能给你银子。” 祁熹:“……” 计都继续解释:“爷说,你性子骄躁,没银子撑腰都敢惹事,有了银子能上天。” 祁熹:“……”磨牙。 计都发觉自己说多了,为秦止辩解:“爷是为你好。” 又是这句话。 祁熹特想也为秦止好。 第105章 祁熹有问题 想了想,祁熹看着计都,眼角上翘:“计小哥,我想买东西。” 秦止不是说她想买什么就给她买吗? 那她便买好了。 计都以为,祁熹会买一些女孩子家常用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 没想到,祁熹喜欢的是字画。 京城商业发达,民生富裕。 一条街上,字画商铺少说也有十几家。 祁熹的目标不是山水画,也不是人物小像,她是冲着计都的钱袋子去的。 计都摸着空空的钱袋子,脑子还是懵的。 他平时花钱不算节俭,但也不至于大手大脚。 出门在外时,钱袋子就没空过。 看着祁熹怀抱的画轴,计都心情复杂。 爷说,她想买什么都给她买。 也包括字画吗?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祁熹很开心。 怀里沉甸甸的,这哪里是画啊!这明明是一张张银票。 京城这个地界儿,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她实在不能理解秦止,赏下人都那么大方,就是不给她一文钱。 再怎么说,她现在还为他效力着。 计都挠了挠脑袋,决定回去跟主子说一说。 主子脑子好使,能知道哪里不对劲。 二人一个兴高采烈,一个满心疑虑的回了王府。 刚到府上, 计都便丢下祁熹去了秦止的书房。 将今日祁熹和京兆尹说的话复述一遍。 纱幔轻摆,秦止懒懒散散的坐在内室,垂着眸子,正在纸上书写。 闻言,目光涣散在宣纸上,一滴墨水滴落,在纸上渲染开一团墨色的烟花。 秦止丢下狼毫,靠进椅子里,薄唇轻启:“计都,祁家女子自小生活在哪里?” 计都一怔,不知主子何意,老老实实回答:“临水县。” 秦止轻轻抿唇,带出一分冷笑;“临水县地处偏远,村中识字人数不过十指。” 计都瞬间醍醐灌顶。 惊讶的瞪大眼睛。 祁熹从小生活在临水县,未上过私塾,未请过先生, 父亲科举未中,成为衙门最低等的仵作。 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人,怎能说出那番豪言壮语? 虽然计都不愿意承认,但是经过秦止方才的点拨,他也明白,祁熹有问题! 旋即,计都又想起一事:“大人,封家的老夫人今日接近祁姑娘了。” 秦止微眯双眼不作声,漆黑的眼底一片冷色。 半响,他看向窗外的夕阳,懒漫开口:“背后之人还未浮出水面,不能让对方发觉本座跟封家有任何关联。” 计都点头应是。 “大人!”一声高呼,罗睺推门而入。 他走路有点瘸,五十板子打的结结实实。 头上裹着一圈白色的纱布,一条胳膊吊在脖子上。 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 说出的话,却和病号一点都不沾边。 语气凶恶,带着报复的快感:“卑职方才发现那姓祁的从后门溜出去了!” 秦止冷眼瞧他风风火火的阵势,朝他勾勾手指。 罗睺疑惑,拄着拐杖探着脑袋上前。 刚走到秦止身前,秦止一撩衣袍,长腿抬起,踹在了他的大腿上。 罗睺站立不稳,“噗通”往前扑倒,下巴狠狠的磕在了地面上。 第106章 开个价 罗睺:“……” 大人为何打他? 他不知!他不解! “知道我为何打你吗?”秦止语气淡漠。 这正是罗睺此时内心咆哮疑惑的,他猛的抬头。 没有假发套和假胡须,罗睺面容白净,生的一双女人的杏眼,眼中布满了单纯,懵懂。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秦止紧绷的下颌。 秦止收回脚,抬起袍子盖上:“你来禀报本座,是准备让本座去追人?” 计都简直没眼看了。 两年前,主子就是因为罗睺太蠢,将他派出去历练,怎么回来后,反而更蠢了呢? 一心只想着跑过来告状, 忘了自己的本职。 挨了打,还不知道为何挨打。 “可是……”卑职是伤患啊! 罗睺偷摸扫了一眼秦止的面色, 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一只手撑着地,动作慢而缓的从地上爬起来。 站好后,眼风又偷瞄秦止,哈着腰,将拐杖捡起来,身子往外挪,挪了出去。 刚走至门口,便听秦止的声音传来,话却不是对他说的:“计都,你觉得罗睺还能要吗?” 罗睺脚步更慢,竖起耳朵侧听屋里的声音,内心:能要!能要!太能要了! 计都:“罗睺武力尚可,看家护院挺好。” 罗睺:“……”老子得罪你了? 他堂堂黑甲侍卫前首领,竟然磋磨他去看家护院。 这两年,计都的心是坏透了! 秦止淡淡的“嗯”了一声。 发觉罗睺还在门口辗转,沉声低喝:“还不快去找人?” 罗睺心口一滞,一瘸一拐跑的飞快。 “大人,”罗睺一个伤患,祁熹一个女子,计都属实不放心:“要不要属下跟上去?” 秦止眼波微动,望向外面渐暗的天:“不必,此女极不受驯,是该吃点苦头。” 此时的祁熹坐在一间典当铺前,不仅没有吃苦头,反而成为了座上宾,嗑着瓜子,吃着糕点,好不快活。 掌柜的亲自接待,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古董字画,乐的合不拢嘴。 祁熹方才回府后,本想溜出来将字画卖了。 兴许是起了这个心思的缘故,她忽然发现,林月阁有不少好东西。 大的不方便,她就顺了一些小摆件。 秦止是皇帝的弟弟,这些年又为朝廷熬油点灯,皇帝对他不薄。 在外面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在秦王府就像是萝卜白菜般随意放着。 磕着瓜子,祁熹想起,秦止书房里好像有一个博古架。 能被他放在书房的,肯定是好东西。 人的眼睛很奇怪,不在意某样事物时,会选择性忽略,当你在意了,入目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你在意的。 掌柜的卷起袖子,边看边捋胡须。 祁熹发现在这期间,掌柜的用带着精光的余光看了她十三次。 这是准备坑她呢! 祁熹眉梢轻挑,将手中剩余的瓜子丢进碟子里,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漫不经心的问:“掌柜看这些东西值多少?” 掌柜的呵呵笑着,圆滑的不开价:“姑娘想要多少?” 祁熹淡笑:“收有收的价,卖有卖的价,你先开个价!” 第107章 秦哥哥 掌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祁熹怀疑他究竟能不能视物。 “姑娘这些东西都是打哪儿来的?”掌柜的笑问。 祁熹笑容灿烂,往嘴里丢了一块桂花糕,含糊不清的道:“我来之前打听过了,你这里是有名的销赃窟,只收东西,不问来路。” 这是准备吓唬完她,再低价收走她的东西。 祁熹轻抬眼皮,想都不要想:“我还听说,你这里有不少东西是从宫里出来的。” 掌柜的一时语塞,疾步将门关严,转过头来对祁熹谄笑:“姑娘既然是行家,老夫也不欺瞒姑娘,这一堆东西,就给你这个数!”他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个二字。 祁熹惊诧看他:“两万?” 掌柜险些吐血:“两千!” 祁熹突的叹息,佯装满脸扼腕:“好可惜,我还有许多好东西,掌柜的不愿意开价,我只有去别处了!” 掌柜的:“……”他开价了啊? 这是嫌少呢! 这小丫头看着 年岁不大,满肚子坏水。 面对眼前的利益,和日后的长久利益,掌柜的咬牙:“三千,到顶了!” 祁熹眼底流动着算计的光芒:“五千,一口价!” 掌柜的:“……” 银票到手,祁熹抚摸着上面的图案,感觉整个人像打了鸡血。 她有钱了,还是五千两! 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这钱也太好挣了! 祁熹揣着银票,徜徉在川流不息的街市,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天已经暗了下来。 京城的夜景别有一番景色。 商铺门口的灯笼亮起,入目皆是古香古色的风景和身着长袍的百姓。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人觉得, 自己本来就属于这里,又觉得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还没等祁熹感叹完,就被一群家丁围了起来。 祁熹:“……”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大抵就是从这里来的。 在这里,总有刁民想害她。 祁熹双臂环胸,看着面前凶相毕露的家丁们。 细思之后,没觉得最近得罪过谁。 家丁身后,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柳眉红唇,头上环佩叮当,粉色薄纱罩衫搭在冰肌玉骨上,性感,柔美,尊贵。 这是朱莞香给祁熹的第一印象。 高冷,高贵,高挑。 此时,朱莞香也将自己的高冷发挥到了极致,她乜着祁熹:“是你倒卖秦王府的东西?” 啊—— 祁熹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这事儿来的。 “我只是将我房中的东西拿出来变卖,怎么到了姑娘口中就成了 倒卖呢?姑娘是上不起私塾,不会措辞吗?”祁熹伶俐带笑,丝毫不惧。 二人明显的气场不和,隔着家丁,祁熹都能感受到对面女子身上浓烈的排斥感。 道不同,便不为谋。 女子明显一噎,兴许是从未见过这般泼辣的女子,又或许是被祁熹说的那句“我房中的东西”给刺激到。 端庄的面容上,妒火几欲喷出。 她不是那些无知女子,内心很快调整好情绪,继续慢悠悠的道:“秦哥哥可知,你变卖他府上的东西?” 祁熹被她那句婉转缠绵的“秦哥哥”恶心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就位。 第108章 贴身之物 一般女子称呼男子哥哥。 除亲哥哥外。 其余的,都是风月缠绵时的称呼。 秦止这个人,祁熹如何也想象不到对方会和风月沾边。 这就好像。 你看见狗吃屎,觉得是正常现象。 同样是屎,若是看见人吃,那便是头条一样。 这是本质上的一种差别。 祁熹忍了半晌,没忍住。 “噗嗤”笑出声。 朱莞香经常跟京城上流女子混迹一块儿。 自认为阅人无数,长袖善舞。 偏偏。 被祁熹笑的愣住。 她没觉得哪里好笑。 正是因为不知哪里好笑,才忐忑。 偷偷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发现自己穿着得体,并无不妥。 祁熹毫无顾忌的朗声笑开:“姑娘,你秦哥哥比较忙,顾不上这些小事。” 不知为何,朱莞香总觉得祁熹在嘲讽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问题,连起来为何就带着嘲讽? 稳了稳心神,朱莞香声音柔缓:“小女自是知晓秦哥哥事忙,所以这才追上来,想请姑娘跟小女去见秦哥哥,如果是小女想茬了,定会给姑娘赔罪!” 祁熹能跟她走吗? 不能! 她卖的那些东西,放在那里时间长了, 不说不会发现,一说便会想起。 稍作思考。 祁熹笑容奸诈,朝朱莞香勾了勾手指。 朱莞香蹙眉,身边丫鬟忙道:“小姐,那小蹄子没安好心,你不能过去!” 祁熹佯装叹息:“就我这小身板,你们还怕我对你家小姐不利?本姑娘看你是坏事儿做多,有被害妄想了!” “你!”小丫鬟被怼,满脸怒容。 朱莞香也着实好奇,祁熹想做什么。 她更好奇,能让秦哥哥另眼相待的女子,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推开丫鬟的手,朱莞香踩着莲步,娉婷而来。 祁熹啧声。 这小身板,这丰乳肥臀,这一把掐的腰身,这般摇曳的身姿。 就连她一个女人,心底都忍不住污了。 后世的小电影最喜欢找这样的演员。 身上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纤细的地方纤细。 该扭的地方扭的恰到好处,该颤的地方,颤到了你的心坎里。 秦止真是好福气啊! 不过,貌似看来,这女子目前只是一厢情愿,所以才会跟冷宫中的怨妇一般妒意冲天。 女子走到祁熹面前,声音依旧温软:“你想说什么?” 祁熹靠近朱莞香, 吓得朱莞香连连后退,祁熹朝她露出一个明晃晃的鄙夷,再次上前,轻声道:“你也知我住在秦王府, 俗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祁熹明显看见朱莞香面色一僵,忙给她吃定心丸:“你放心,我对你的秦哥哥一点兴趣都没有,相反的,我还能帮你。” 当你发现你在一个人面前,智商下降时,不用怀疑,你喜欢他。 同样的,当你遇见与那个人相关的事,智商下降时,同样的,也是因为喜欢。 朱莞香有点懵,有点心动,红唇翕动,吐气如兰:“你怎么帮我?” 祁熹突的扬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我可以帮你搞到你家秦哥哥的贴身之物,当然,你要跟我买。” 第109章 想开溜 朱莞香十几岁时,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嫁给秦止, 成为秦王妃。 这么多年,她一直按照秦王妃的要求来约束自己。 哪里听过这种诨话。 瞬间,白若凝脂的脸上爬满了红霞,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可是,这对她,确确实实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肖想一个人多年,午夜寂寞时,总盼着那人能来梦中以解相思。 可她越是想,越是梦不到。 “原来你在这!”罗睺的怒吼声,吓得祁熹猛地缩脖子。 想到罗睺听不到她刚才的话,心才回了原位。 罗睺拄着拐杖, 冲进家丁中。 朱莞香是认识罗睺的, 秦止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强迫自己牢记。 即便罗睺此时身上裹着纱布,看起来惨不忍睹,朱莞香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 “小女见过罗首领!”朱莞香朝罗睺轻施一礼。 罗睺皱眉,完全不认识面前的女子是谁。 他这个人,对不认识的人向来没有好脸色。 祁熹是个例外。 他上下打量朱莞香一眼,轻“嗯”了一声,算是承礼后,揪着祁熹后脖颈上的衣服就要将人带走。 罗睺曾经是黑甲侍卫的首领,身量也是极高的,拎起祁熹来,丝毫不费力。 “诶诶诶!你的拐!你的拐不要啦!”祁熹大喊,扭着身子挣扎。 “娘的!”罗睺气的爆粗口:“你这女子怎么那么能跑?” 他追了一路,明显觉得屁股上的伤口裂开了。 此时抓着祁熹,恨不得把她掐死再鞭尸。 “罗首领这是怎么了?”朱莞香温温柔柔的上前,“这位姑娘是小女的朋友,可否看在小女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祁熹笑的欠揍。 方才还在质问她,转眼就是朋友了。 这是冲着秦止的贴身之物呢! 罗睺毫不客气的拧眉,怒斥:“小爷我都不认识你,看的你哪个面子?” 嗷—— 罗睺的话,又把祁熹带污了。 哪个面子? 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不怪祁熹思想污浊。 这朱莞香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在表演两个字:勾引。 有的女人,让你看见她就心生敬意,有的女人,让你看见她,便心生歪邪。 朱莞香被罗睺怒呛,登时面色惨白,眼圈泛红,泫然若泣。 丫鬟护主心切,忙上前来,又是递帕子,又是安慰轻哄。 那阵仗, 八岁小孩看了都要笑掉了刚换的大门牙。 这还不够。 小丫鬟见自家主子哭的凄然,心疼的不行,冲着远处便开始嚷嚷:“邵侍卫!邵侍卫!小姐被人欺负了!” 祁熹:“……” 罗睺:“……” 二人对视一眼。 祁熹朝他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人家摇人了,你能打得过不? 罗睺冷哼一声,别开头。 就知道沾上她,准没好事。 侍卫来的很快,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长剑跨在腰间,身量几乎和罗睺一般高。 祁熹看看对方, 又看看罗睺,跟罗睺打商量:“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罗睺重重哼声:“怎地?觉着我打不过对方,想先开溜?” 第110章 打架 祁熹干笑两声,被看破了心思也不觉尴尬。 就算是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何况是她和罗睺。 邵侍卫冲过来后,第一时间打量朱莞香,发现她并未受伤,紧绷的面色稍缓。 将手中的食盒丢给丫鬟,腰刀出鞘,冰冷的刀尖直指二人。 祁熹被罗睺揪着,眼神游弋。 对于罗睺这个时候还抓着自己不放,心底是服气的,五体投地的那种服气。 祁熹还没急,朱莞香先急了。 毕竟,祁熹现在不止是祁熹,在朱莞香的心里还代表着:秦止的贴身衣物。 万一有什么闪失,她的一颗春心刚有了着落,又要付诸东流。 朱莞香抬起纤细白嫩的柔荑,轻附在邵侍卫粗壮的手臂上:“邵侍卫,她并未对莞香做什么。” 方才,她还对丫鬟的机灵比较满意。 此时,又暗恨丫鬟的多嘴。 邵侍卫是朱夫人身边的人,朱莞香每次出门,朱夫人都会命邵侍卫保护。 很多时候,邵侍卫不会听命于朱莞香。 邵侍卫见此,收回长剑,斜看朱莞香:“小姐当真无事?” 朱莞香莞尔一笑:“自是无事,邵侍卫不用担心。” 祁熹悬着的心,归了位,长出了一口气。 长气出了一半,祁熹视线落在邵侍卫的胸部,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邵侍卫怀中,露出一小节棍子。 棍子呈深紫色,已经被把玩的包了浆。 后世时,祁熹虽是法医,但她对痕检很感兴趣。 秦宇胸口的淤青被她拓印下来后,她曾经多番对比,都没有找到凶器。 此时看着那根棍子,脑中灵光一闪,话已经出口:“邵侍卫怀中的物事儿新鲜的很,小女长那么大还没见过!” 邵侍卫闻言,将棍子送回怀里,面上无波无澜。 祁熹拧眉,压低声音对罗睺道:“我想要他怀里的东西,你能不能给我弄到手?” 罗睺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她,紧了紧手中祁熹的后颈衣衫。 祁熹今天穿的衣衫胸前有盘扣,被罗睺这么一拽,险些被勒死。 干咳了两声,用眼神讨饶。 罗睺冷哼,拎着祁熹转身欲走。 祁熹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要拿到邵侍卫怀里的东西,跟她拓印的图案进行比对,很有可能就能找到凶手。 在祁熹的眼里,邵侍卫现在就是犯罪嫌疑人。 她怎么可能看着犯罪嫌疑人在自己眼前而无动于衷。 情急之下, 祁熹脑子一热,用被勒的变了调的嗓音大喊道:“邵侍卫!罗睺说你家小姐的屁股真大!” 罗睺:“……” 打架,靠的是武力,技巧,身体素质。 现在的罗睺,跟这三样一点边都不沾。 尤其是拖着祁熹这个累赘。 他倒也不客气,硬生生将累赘转换成了盾牌。 祁熹闷哼连连,口中脏话连篇。 罗睺头一次发现,一个女人,竟然这么会骂人。 骂的他现在只想跟邵侍卫停战,先把盾牌掐死。 停战是不可能的。 祁熹这个盾牌也到底是有生命的, 在面对危险时会闪躲,用起来并不顺手。 第111章 当街打死 罗睺一边挨骂,一边挨打,整个人情绪处在暴起的边缘。 年幼时,罗睺就是个刺儿头,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 后来成为黑甲侍卫首领,更是傲气的谁都不敢惹。 出去执行公务两年多,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一名小小的侍卫,一个病恹恹的小丫头,险些让他折在此地。 在朱莞香焦急的喊声中,邵侍卫没有用剑。 祁熹发现,那根棍子,竟然是邵侍卫的武器。 祁熹从没有见过这种武器。 棍子只有巴掌长,尾端坠着一块玉佩。 像武器,像文玩,更像一种暗器。 罗睺拎着祁熹左闪右躲,还是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祁熹更惨,肩膀,后背,挨了好几下。 要不是她躲的及时,有好几次,棍子都是冲着她的脸来的。 朱莞香在一边急的跳脚,邵侍卫也没准备真将二人当街杀了。 辱骂小姐,教训一顿肯定是不能少的。 在朱莞香带着哭腔的求情下,邵侍卫冷冷的收回手,将棍子收回怀里。 罗睺露出绝望的惨笑。 祁熹则全身无力,任由罗睺拽着。 二人身上青青紫紫,祁熹的头发乱的像个女鬼。 罗睺想,他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孽,还是这辈子杀戮太多,上天要派给他一个祁熹。 他什么时候说那女的屁股大了? 他连她的屁股是什么形状都没看好不好? 若是死在这里,到了阎王殿,他跟阎王都解释不清自己是如何死的。 气死的?冤死的?还是被打死的? 罗睺现在只有一个心思。 见到主子。 立刻,马上。 他几乎是用搡的,将祁熹带到了秦止面前。 秦止坐在书房批阅公文,灯芯滑入油灯,计都上前挑了挑。 登时,书房内亮堂了许多。 罗睺也在此时推门而入。 祁熹在他手里就像一只小鸡仔,扔在地上像是扔麻袋。 计都看着二人的惨状,挑灯芯的手顿住。 这二人,是遇见打劫的了? 罗睺恭恭敬敬的跪下,老老实实的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头抵着地面,声音委屈的活像被人始乱终弃,哽咽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止重重的将笔杆放进笔搁中,拧着眉看二人,凉薄的唇瓣紧抿下垂:“偷鸡去了?” 计都:“……”还得是主子,真形象。 “主子!”罗睺调整呼吸,心头哽的难受:“罗睺为您鞍前马后了八年,罗睺不求您赏赐,罗睺只求您……”话落,他转身指着祁熹:“卖了她!” 祁熹:“……”好狠的心。 祁熹也不遑多让,顺势坐在了地上:“大人,小女劝你不能用这么蠢的手下,免得他自己蠢死的时候连累你!” “你说谁蠢呢?”罗睺双目猩红,嘴角乌青,看着祁熹,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我何时说那女的屁股大了 ?若不是你胡乱攀咬,人家的侍卫会打我们吗?” “呵,”祁熹冷笑,“说你蠢,你还真去学猪叫,我如此说,自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害我们险些当街被人家侍卫打死?”罗睺跪行两步,靠近祁熹,伸手握拳给祁熹看,咬着牙恨恨道,“小爷我真是恨不得!恨不得活活掐死你!” 第112章 没了声息 祁熹轻慢的哼笑:“被人打死也是你技不如人!若不是你揪着我不放手,我们好歹还能保全一个,也比绑在一起被人家吊打强!” 二人就像是针尖对上了麦芒。 一个毫不相让,一个步步紧逼,在秦止的书房中,揪着对方的痛脚极尽可能的挖苦讽刺。 计都看着二人,忽然发现,祁熹是一个非常有感染力的人。 这种感染力,能将与她靠近的人通通带歪。 罗睺就是一面鲜血淋淋的镜子。 秦止拧着的眉心从罗睺进来就没有舒展。 二人争吵的声音实属聒噪。 吵得他脑仁生疼。 “爷让我抓你回来,我罗睺就算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罗睺收回手,抬高下巴,垂下的眸子扫向的却是秦止的方向。 祁熹:“……”溜须拍马被罗睺玩出了花。 原来,男人也有绿茶属性。 罗睺这就是妥妥的绿茶。 祁熹冷冷一笑,陡然伸出双手,猛地推向罗睺的肩膀。 很抱歉,她前世今生都看不惯绿茶白莲花。 罗睺猝不及防,被祁熹推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满脸病容的女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竟然敢推他? 罗睺刚想还手,思绪一转,挪着身子转了个圈,面朝秦止,跪伏在地:“请主子为罗睺做主!” 祁熹呵呵。 这是准备讹她呢? 可惜,她刚到手一大笔银子,不怕人讹。 未等秦止开口,祁熹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罗睺撅着的屁股就踹了上去。 罗睺冷不防身体失控,往前扑去,下巴再次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罗睺:“……” 计都:“……” 秦止:“……” 手撕绿茶的感觉非常棒! 祁熹趁机又是一脚,踩在罗睺的屁股上。 罗睺闷哼一声,疼的不是屁股,而是屁股对面。 祁熹踹爽了,抬起脚,又是一脚,鞋面在罗睺屁股上辗转,碾压。 “大人!”罗睺这回是真急了:“大人!为罗睺做主!” 有些人的骄矜,尊贵是骨子里的。 在秦止的印象中,从小到大,还未曾有人当着他的面,痛打他的手下。 尤其是此人,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人想要将那猖狂的女子关进黑狱,却又被她病弱的样子蛊惑,心中 不忍。 秦止犹豫的这会功夫,罗睺又挨了好几下。 他慌了。 屁股疼不要紧,从跟着主子那天起,他的屁股就是新伤盖老伤。 若是下半辈子的幸福没了, 他就真的毁了。 方才还满脸委屈的罗睺,情急之下,迅速翻身,面向祁熹。 他的预判是,翻转一周,顺势攻击祁熹。 他没想到,祁熹预判了他的预判。 刚转过身来,迎面而来的就是祁熹的鞋底。 “嗷~”罗睺这回的惨叫发出的十分真实。 祁熹一脚跺在罗睺的面门上,瞬间的功夫,罗睺鼻血横飞。 痛急,罗睺抓住祁熹的脚腕,猛的拉扯。 祁熹猝不及防,身体失衡,狠狠的摔在地上。 方才还像猛虎下山的病秧子,瞬间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第113章 封正 罗睺:“……”他敢肯定他的手劲儿没问题,人怎么就昏迷了? 秦止对二人百般容忍好片刻。 此时便觉得脑仁嗡嗡作痛。 他抬手捏着眉心,吩咐道:“去请大夫!” 计都应声疾步出了屋子。 在秦止看不见的地方, 祁熹朝罗睺眨了眨眼。 罗睺:“!!!” 有什么东西,直冲罗睺脑门,罗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睛喷火:“大人!她是装的!她是装的!” 秦止看着一躺一跪的二人,眼波浮浮沉沉,片刻后,冷声吩咐:“来人,给本座打罗睺五十大板!” 罗睺:“……”他的旧伤还没好。 守在外面的黑甲侍卫是和计都还有大夫一起进来的。 罗睺生无可恋的被拖出去后,计都声色平静的道:“主子,这是封府送来的大夫,属下出去寻时,刚好遇见。” 老大夫须发花白,拘着身子,恭敬却不见惧意:“府上老夫人与祁姑娘一见如故,又见祁姑娘身子不好,特地让草民来为祁姑娘调理身体!” 话落,老大夫递上一张拜帖,帖子上不仅有封老夫人长篇大论的客套话,还盖着封府的印鉴。 封家人出世,皇帝这几日很是高兴,赐院子,赏银子。 明示暗示,就差把目的说出口了。 那就是让封家之人,入朝为官。 封家入朝人员,如今只有一个小辈封浩。 皇帝心里跟明镜一样, 封家隐世多年,怎么可能只培养出了封浩一人。 凉国如今虎视眈眈,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封家的出世,对于如今的大陵来说,就是天降吉星。 封家能如此受皇室宠爱,不仅仅是其后辈武艺高绝,更是因为封家人善布阵,懂兵法,熟兵策。 当年的封正,更是打下用五千精兵破敌方十万大军的玄幻功绩。 封家如今正处于朝廷百般拉拢的状态中,更不用说帖子上还印着能代表整个封家的家主印章。 秦止点点头,语气淡淡:“那便劳烦大夫了。” 老大夫客气一笑:“不麻烦。” 旋即,老大夫扫向躺在地上的祁熹,眉头皱起:“祁姑娘这是……” 提起这个,秦止觉得自己天灵盖一抽一抽的疼:“与本座手下打架,身手不敌,被打晕了,老大夫烦请先行诊治。” 老大夫不满的抬眉:“小丫头病的不轻,大人的手下竟然能下得去手!” 计都忙插嘴,为自家主子辩解:“失手,主子已经惩戒。” 他其实更想说,对方伤的比她还要重,瞧见老大夫脸上的怒容,话到了舌头尖,打了个转,咽了回去。 他本就不大会说话。 这个时候,万一再说多了话,屁股疼的就不止罗睺一人了。 王府没有丫鬟,计都招呼来刘婆子,将祁熹背回了林月阁。 祁熹躺在床上, 任由老大夫诊脉,垂下眼皮偷偷左右观察,见刘婆出去打水,用只有祁熹能听到的声音冷哼:“别装了。” 祁熹撇撇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面前陌生的老头,不知为何,虽是第一次见面,莫名的感觉到亲切。 第114章 智商整体被拉低 “在老夫面前装晕,不自量力。”老大夫重重哼声,手却没离开祁熹的脉:“脉象虚浮,涩软无力,游如蛛丝,你这小丫头能活到现在,属实不易。” 祁熹心想,正主命薄,已经死了。 她全靠自己命硬撑着。 “大夫,”祁熹问的虚弱,语气无力,“小女还有几日可活?” 老大夫见她如此,若不是来之前早就听闻她的光辉事迹,还真信了她这矫揉造作的虚弱。 重重哼声,老大夫收回手,从药箱中拿出白帕子擦手,边擦边道:“你这是打小磋磨的病症,又加上一直没有好生养着,气血不足导致心血不旺, 不好好诊治,兴许真没几日好活!” 祁熹一惊。 她穿越过来还没一年光景,这要是再死了…… 三世加在一起都没活到三十岁,这也太惨了点。 她忙敛住脸上的虚伪,正色问:“能治好吗?” 老大夫轻捋胡须,睨了她一眼,满脸高深莫测:“这还要看姑娘你。” “看我?”祁熹愣住。 老大夫点头:“你这个病就是亏到了底子,只要你肯听老夫的话,自是能给你补回来。” 祁熹不傻。 相反的,一般人都没她会察言观色。 轻抬眼皮,祁熹哀叹一声:“算了,死就死,反正我孑然一身,死了倒也利索。” 老大夫最是听不得祁熹这话, 当即便急了,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只要有老夫在,绝对让姑娘寿终正寝!” 祁熹轻慢一笑:“那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老大夫:“……” 秦止书房内。 计都回禀完刚得到的消息,满脸为难。 秦止冷哼:“你是说,那大夫有问题?” 计都抿唇:“封家家主有三子,此次跟随封家家主来京的便是其长子和次子,据属下的探子来报,封家长子善医术……” 计都吓的不敢吭声。 主子的脸色太吓人了。 前几日,主子才说,不能跟封家接触密切,这倒好,封家长子都混进王府来了。 计都半垂眼眸:“要不然,将人赶出府去?” “你去赶?”秦止抬眉,语气凉丝丝的。 计都乖觉的闭上了嘴。 封家长子,皇上正在拉拢的人才。 他的胆子得有多大,才敢去撵人? “凉国那边最近如何了?”秦止话锋一转,靠近梨花椅中,语气听不出情绪。 计都神色郑重:“探子报,凉国有起兵之嫌。” 秦止冷哼。 凉国地小人少,偏偏生的不安分。 每一位国君想的不是如何发展本国经济,而是极尽可能的侵占他国。 父皇在世时,有封正将军坐镇,凉国元气大伤。 短短几年,压根不够他们休养生息。 是什么,让他们有了胆子,铤而走险? “大人,”门外黑甲侍卫禀报,“封浩求见。” 秦止迅速沉下脸,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不见!” 门外,黑甲侍卫停顿一瞬,继续道:“封浩说,他要见祁姑娘, 跟……大人您无关,您只需开门放人即可。” 计都:“……”他发现,自从祁熹来了王府后,黑甲侍卫的智商整体被拉低了。 第115章 无条件支持 秦止的天灵盖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便听门外 ,黑甲侍卫继续道:“封浩说,大伯能进来,他为何不能进?您要是不让他进,他便去告御状!” “把他给本座丢去林月阁!”这话,秦止是用吼的。 计都发现,不止黑甲侍卫,就连主子的智商都被祁熹拉低了。 从他跟在主子身边开始,就没见主子如此大声的说话。 林月阁那边,祁熹还在跟老大夫掰扯她还能活多久的事,封浩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祁熹:“……” 封淮安:“……” 大陵民风竟然如此开放,男子都能擅闯女子闺房了吗? 祁熹默默的将被子往上拉一拉。 封淮安心细如发,察觉到祁熹的不自在, 站起身,在封浩迎上来之时,一脚踹了过去。 封浩错身闪过,那姿势,熟稔的好似家常便饭:“大伯您踹我作甚?” 封淮安:“谁让你来的?” 封浩笑的像个二皮脸:“我跟陛下请命,来跟祁姐姐学验尸!” 封淮安再次一脚踹过去,这一回,封浩没有躲过去,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我是说,谁让你闯进来的?” 封浩:“你都能来……” 说到此,声音戛然而止。 封淮安收回手,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侄子,将手中的银针收回袖中。 祁熹:“……”一脸懵。 封家的人,都是这么奇葩吗?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刚才封浩喊着老大夫大伯来着。 “你究竟是谁?”祁熹精神戒备,冷声质问。 封淮安叹息一声。 虽说时机不对,但见祁熹察觉,索性坦白相告,也省的家里那位老祖宗整日以泪洗面。 他走至祁熹床边,坐在床头的矮凳上, 盯着床上满脸病气的女子,眼中满是心疼。 祁熹 被子里的手,双拳紧握。 “孩子,你应该称呼我为舅舅。”封淮安声音很轻:“你是我封家的孩子。” 祁熹:“……” 身世来的猝不及防。 便听封淮安继续道:“当年,封家隐世,你娘,也就是我的妹妹,看上了林国公的长子林清扬,不肯随家族隐世,你外公一怒之下,将其赶出家门。” 祁熹:“那个满门被灭的林国公?” 封淮安点点头,红了眼眶:“若是知晓后来会发生那等事,当年,无论如何,你外公也不会将你母亲留在京城。” “自打我们知晓你的存在后,封浩那孩子心急,偷偷溜进了京城,参加了武考,你外公得知后,索性便搬迁回京……” 所以,封浩是为了她才参加的武考。 封家也是因为她,才出世。 祁熹觉得自己很幸运。 穿越过来,遇见了祁连山,虽知自己是魂穿,依然百般疼爱。 现又有了封家,举家为自己出世。 想起那日遇见的封家老太太。 祁熹心中涩然。 当时没在乎,事后回想。 老太太的小心翼翼,百般讨好,以及极力控制情绪。 都是因为宠爱。 只是可惜,他们疼爱的祁熹已经死了。 病死在了临水县。 “当年,封家没有护你母亲周全,已成为整个封家的痛,如今,无论你要做什么,封家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第116章 油炸 封浩和封淮安就这样住在了秦王府。 对外,封淮安是府上的大夫, 封浩奉命来跟祁熹学习验尸之术。 祁熹向秦止禀报了邵侍卫之事,秦止当即便命人冲进朱府,将邵侍卫给抓了。 清御司抓人,无需理由,无人敢拦。 祁熹也是头一次,见到秦止审讯犯人。 邵侍卫没了那股嚣张气焰,被五花大绑在十字钉架上,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 即便如此,仍旧不肯开口。 祁熹拿着掌棍和她拓印的图案比对后,发现此物便是凶器。 铁证如山,邵侍卫紧咬牙关,一问三不知,令祁熹叹为观止。 清御司的人,把邵侍卫查了个底儿掉。 朱夫人也是后怕的不行。 没想到自己府上竟然藏着如此大奸大恶之人,她还特意将人派到自己女儿身边。 如今想想, 仍旧心有余悸。 经调查,邵侍卫无父无母, 无儿无女,不知家住何处,更不知一身武艺师从何人。 尤其是他的掌棍,在大陵,还未有习此武器之人。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凶手抓到了,可撬不开嘴。 黑狱的人接连审讯了三天三夜,邵侍卫的嘴就像浇了铁水。 祁熹不由得感叹,如此硬的骨气,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做杀手。 无奈,秦止亲自审讯,祁熹跟着旁听。 三日的折磨,邵侍卫已经没了人样。 两只眼睛青紫凸出,门牙几乎全被打落,鼻梁歪斜,嘴角流涎。 秦止四平八稳的端坐着,垂着眸子睨向瘫跪在地上的邵侍卫,声音不大, 却透着彻骨的寒:“来人,将他的骨头给本座一寸,一寸敲碎。” 邵侍卫的眼睛已经无法视物,闻言,整个人索性往地上一躺,由于跑风,说出的话含糊不清:“你就算是将我抽筋去骨,我不知,还是不知。” “哦?”秦止冷笑,好像得了什么趣味似的, 笑起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既然如此,本座便跟你玩点新花样!” 秦止口中的新花样,是黑狱新琢磨出来的, 至今还未曾有犯人用过。 很快,一口油锅被抬了上来,油锅下面架着炭火,滚滚油烟在不大的审讯房中弥漫开来。 有侍卫上前,将邵侍卫用木桩子绑成一个大字型,四人将邵侍卫抬起。 一寸,一寸,下入油锅。 油脂炸裂的声音和着邵侍卫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油炸肉的味道充斥在每个人的鼻尖。 祁熹心底又惧又寒。 头皮整个发麻。 在后世,杀头猪都要讲究给猪一个痛快。 许多家畜,我们可以食用,但是折磨致死,便是不人道的。 祁熹声音发颤,大喊一声:“我来审!” 侍卫扫了一眼秦止的神色, 缓缓的将邵侍卫重新放在地上。 邵侍卫的整条手臂已经被炸制焦黑,半边脸肉眼可见的起了一颗一颗大小不一的水泡。 这种刑罚,之所以很少使用,便是因为受刑者,必须是意志坚定之人,不然的话,刚下油锅,人就已经疼死。 秦止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嘴硬,意志又足够坚定的人,可以有足够的空间折腾。 第117章 回封府 祁熹蹲在邵侍卫跟前,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 邵侍卫发出诡异的“咕咕”声,面部狰狞可怖。 仔细辨认,才知他是在笑。 那笑容,凄惨中带着嘲讽,半响,他开口:“你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你活不了多久了,嚯嚯嚯嚯……我等着……等着你下来陪我……” 邵侍卫的话, 就像寒洞吹出来的冷风, 瞬间将祁熹拉入冰天雪地中。 他们。 究竟是谁? 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个组织。 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的恶人。 “或许,下去陪你的是他们,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送下去陪你!”祁熹凉凉的笑了两声,“他们如果下去找你,你会害怕吗?” 邵侍卫一愣。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沾满干涸血液的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笑容诡异,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准确无误的找准祁熹的方向, 死死的“盯”住祁熹:“你杀不了他们的……因为……他们是神!嚯嚯嚯嚯嚯……” “神不会杀人如麻,更不会将人拉入地狱,邪教才会!”祁熹眼神明亮,声音笃定:“神只会将人从地狱里拉回来。” 邵侍卫没再说话,整个人像是一尊做坏了的雕塑,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简单的攀谈,祁熹总结出一些有用的证据:“对方是一个邪教组织,他们这些人都被洗脑,能被放在外面执行任务的,都不会知晓这个组织的核心秘密。” 秦止点头。 既然无用:“拖出去,剐了。\" 侍卫刚想上前,被祁熹拦住:“等等, 留着他,兴许还有用,目前为止,我们也就抓到了这一个人。” 秦止峰眉微拧,再次点头应允。 黑狱这个地方, 每天都有人承受不住严刑拷打死亡,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戾气。 给人一种,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冷感。 审讯结束,祁熹率先骑着驴回了秦王府。 刚进林月阁,便看到封浩和封淮安站在院子里,二人目光紧盯林月阁大门,见祁熹迈进,欲言又止。 祁熹大步走了过去,柔声询问:“舅舅,可是有事找我?” 封浩点头如捣蒜,被封淮安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熹儿跟我说话的,你点个什么头!” 封浩摸了摸后脑勺,朝祁熹露出两排大白牙。 封淮安稍作沉吟,踌躇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想要见你,让舅舅问问你,能不能跟舅舅回一趟家。” 家这个词,很熟悉,也很陌生。 祁熹好像好久没有家了。 封淮安见祁熹没回话,误以为祁熹不愿意见二老。 毕竟,当年是因为二老跟妹妹置气,才导致妹妹惨死,更是间接导致了祁熹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祁熹捕捉到封淮安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含笑道:“初次去见二老,是不是需要准备点礼物?” 封淮安眸子一亮, 大喇喇的笑开:“不用不用,你就是我们封家最好的礼物!” 封浩忙插话:“可不是么,祖母已经惦记好几日了,不然也不会逼着大伯来秦王府做大夫!” 第118章 人群暴乱 “就你话多!”封浩后脑勺又挨了一下。 封浩被打习惯了,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从小到大,他就是家里最淘的那个。 不然也干不出一个人偷偷摸摸进京武考的事。 祁熹回房换了身衣服。 想了想, 闪身进了空间。 在空间内扫视 一圈,将桌子上的钢笔,还有一瓶她放在工作台上的护手霜揣进了口袋。 临走时,又将打印机里的打印纸拿了一沓子出去。 刚出门,便和回府的秦止撞上。 秦止身上杀气未散,冷眸看着三人,利剑般的视线微微顿住:“去哪?” 封淮安将祁熹挡在身后,对上秦止:“回封家。”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瞒不住秦止,若是秦止执意阻挠, 他便将祁熹直接带走。 他们封家,从来不会顾及任何人。 封家出世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大不了,带着孩子再次隐世,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秦止敛眉,眼头深邃,注视着对面须发花白的老人,黑眸像旋涡般看不出情绪:“本座不建议封大夫如此做。” 封淮安微笑,乍看笑容儒雅,儒雅之下带着寸不相让:“秦王殿下应该早就知晓熹儿是我封家的人, 却将熹儿藏在府中,这件事情,我整个封家,都在等秦王的一个交代!” 秦止半眯起眼,不紧不慢笑了:“祁熹是林国公遗孤,封大夫是觉得,如今的封家有能力保全她?” 封淮安怔住,面色稍变,旋即,恢复淡然:“我封家可隐世一次,便可隐世第二次。” 秦止袖袍一甩,冷哼:“也好,本座也是时候去拜见封老爷子了。” 话落,率先转身出门。 祁熹一直站在封淮安身后,听着二人的交谈,不由的想。 祁连山和张全胜被杀,秦止出现在临水县,到如今的封家出世。 一切看似发生的自然。 为何她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林国公府当年为何被灭门? 而她,身为林国公府上的遗孤,兴许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思及至此,祁熹暗恨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不给力。 如果放在以前,她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 可是现在,如果真有人要自己的命,她该拿什么保全自己? 毕竟是上门认亲,秦止没让祁熹骑驴,而是给派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包了铁皮的车轱辘走的极稳。 不知为何,祁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心慌。 那种心慌来的猝不及防, 以至于她的手都在轻颤。 下一刻,一支箭羽穿过车窗射了进来。 箭羽在祁熹的面前一尺距离堪堪停住。 祁熹顺目看去,另一头被秦止稳稳的抓在手中。 下一刻,秦止眸中杀气四溢,反手将箭扔了回去。 酒楼的窗口内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人从二楼窗口掉落。 祁熹撩开窗帘,看见那人穿着普通的衣衫,丢在街上便找不到的那种。 那支箭,精准的顺着那人的一只眼睛,插入脑子。 男人几乎是在转瞬间便咽了气。 马车此时正行驶在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上,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叫声。 很快,人群暴乱。 第119章 提醒 马车被疯狂的人群撞的摇摇晃晃。 有杀手趁机混在人群中。 祁熹趴在窗口,看着秦止长剑出鞘,每一次出剑,便会结束一条生命。 秦止的剑呈菱形,上面刻着繁琐的花纹。 被这种剑刺中,便会血流不止,如若救治不够及时,就算没有伤及要害,也会血流而亡。 封浩的武功属于大开大合的路数。 在人群里施展不开,极易吃亏。 没一会儿, 祁熹便看见封浩急的满头大汗。 封淮安不会武功,被保护在马车边缘。 黑甲侍卫护着马车,一时间,杀手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能在秦止手上占便宜的人,很少。 虽知如此,祁熹还是不免担心。 因为那些杀手看起来极不自然。 他们隐藏在普通人中,看似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仔细分辨,便可看出。 那些人神情激愤,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眸中血丝隐约可见。 他们像是被某种物质控制,兴奋,激动,嗜杀。 由于无法靠近马车, 有些杀手杀红了眼,愤怒之时,挥剑砍向路人。 这更加剧了路人的暴乱。 一时间,叫喊声,呼救声响彻这方天地。 场面就像是烧开的水一般沸腾着。 京城这个地界儿,每条街上都有巡逻的侍卫。 很快,京兆尹带人赶来,二话不说,加入了战场。 付良人虽肥胖,却是个灵活的胖子。 经过祁熹的点拨,做起事情来,也不再畏首畏尾。 指挥着衙役疏散人群,包围杀手。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又过得很慢。 祁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看到了满目的猩红。 几十名杀手全部丧命,青石地面上, 血流如河,杀手的尸体呈各种姿势躺在血泊中。 未来得及躲闪的百姓,伤的伤,死的死,四周哀嚎声一片。 祁熹看到京兆尹跪在秦止面前,从她这个距离,只能看到秦止的唇在动,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很快,京兆伊领了命,开始搬运尸体,救助百姓。 秦止大步走来,话却不是对祁熹说的:“封大夫现在还执意认为封家可以脱离这个旋涡吗?” 封淮安倚靠在马车车辕上, 神色复杂。 身为封家的长子,除封老爷子外,属他最了解封家的现状。 封家确实出人才,小辈们个个是习武之才,可是封家毕竟人数有限。 他是大夫,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只需一眼,他便看出那些杀手不一般。 他们应该是服用了某种药物。 如果封家对上这样的一群人,就算侥胜,也是死伤惨重。 秦止趁热打铁:“清御司可和封家联手,共同将幕后之人揪出,到时,不论封家隐世,还是愿意留在京城,本座定不阻拦,只是如今形势不明,祁熹的身世绝对不可让对方知晓。” 封淮安深知这个道理,点点头回道:“此事,我会说与父亲听。” 探亲之旅,遭遇刺杀,众人满身血迹,自然不敢再去探视二老,灰溜溜的回了秦王府。 祁熹想起,审讯邵侍卫时,邵侍卫曾说,他们对她起了杀心。 那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提醒。 第120章 杀千刀的 这次的刺杀, 也算是在祁熹的意料之中。 她只是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软弱无能,人尽可欺。 这种感觉,就像被绑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就连逃跑,都做不到。 眼睁睁看着对方拿着刀子随意在自己身上切割。 封家人,个个习武,个个骁勇,怎么到了她这里,这具身体就变得这么废呢? 祁熹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封家的人认错了亲,她根本就不是封家的人。 直至,封老太太将一幅画轴展开在她的面前。 画轴上画着一名女子,女子站在桃花树下,长裙翩飞,腰肢袅娜,面若春桃,笑如暖风。 画中,她看着远处的青山,微勾唇角,温婉,柔和。 祁熹的长相,和画上女子有着七分相似。 若不是她天生的病气,想必,还能像上几分。 “这就是你的母亲,封染。”封淮安眸色微暗:“这些年,你外祖母便是靠着这幅画以解相思。” 祁熹的心口,没来由的一阵紧缩。 那是来自原主身体的反应。 她看着面前的老人,老人发丝皆白,由于激动,面色微红。 封府之行,祁熹没去成。 老太太便亲自赶来秦王府。 这是一个倔老太太,听闻长子说,祁熹今日去看她,便等在家中。 又闻路上遭遇刺杀。 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将地杵的“乓乓”响,二话不说,带着丫鬟来了秦王府。 等真正见到祁熹了,一路上的火气和勇气消散的干干净净,只余小心谨慎,歉疚难过。 这是她女儿的女儿。 身上,流着她女儿的血。 当年,封染被害, 要了她半条命,也是从那时,她开始出现白发。 这么多年,她没敢想,染儿会给她留下个孩儿。 在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老太太高兴的在封家隐世之地大摆宴席。 她甚至想,等见到祁熹,将缺失的满月宴,及笄礼,全都给补上。 祁熹扬起笑容, 打破老太太周身为难焦灼的气场,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护手霜,上前:“熹儿本以为这东西要托舅舅给您送去,感情您这是自己来拿了!” 老太太手背一凉,垂下眼皮,看着祁熹将白色的膏体从一个奇怪的容器里挤出来。 一股铃兰香渐渐弥漫开来。 祁熹用指腹轻轻将护手霜推开。 后世时,她经常接触各种化学药水,护手霜都是买最好的。 滋润度高,不粘腻,香味清淡。 老太太苍老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滋润了起来。 祁熹抬起眸子,向老人家表达最大的善意,声音温柔:“以后您洗完手,都可以擦一擦,这个节气干,多擦一点,用完了再找我拿。” 老太太眼眶湿润,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自己跟前絮絮叨叨。 “娘!您多吃点!爹爹该嫌您瘦了!” “娘!您怎么跟小姑娘似的不怕冷呢?等您老了,骨头寒了,我可不背您啊!” “娘!娘!娘……” 她年轻时便是江湖儿女,跟自己的女儿相处起来也像个不省心的娘亲。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她们俩到底谁是娘? 直到后来……她爱上那个杀千刀的! 第121章 干孙女 在知晓祁熹存在之前,老太太对于林清扬是恨的。 恨不得活剐了他! 可是…… 现在,自己的女儿和那个杀千刀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 封老太太似乎这时才正视封染和林清扬的感情。 那是她的女婿,是她外孙女的亲爹。 意料之外的,封老太太忽然一把将祁熹抱住。 老太太将脸埋在祁熹脖颈儿下,一开始,只是抽抽噎噎的哭,直至嚎啕大哭。 丫鬟在身后托着老太太的身体,祁熹双手抱着老太太的肩膀。 哭到最后,三人抱成一堆,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封淮安默默的卷起画轴,看着地上的三人,垂下的眸子满是杀气。 那是他封家的老人,孩子。 封家是习武人家,过的是快意恩仇的生活。 这么多年,倾尽了封家之力,都没有找到背后的凶手。 他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无数,这一刻,他想化作屠夫,用世间最残忍的手段将背后的凶手千刀万剐。 老太太哭够了,又开始询问祁熹这些年的生活。 祁熹将正主所受的那些苦楚和正主病死在临水县之事隐去,只挑些快乐的事儿,眉飞色舞的讲给老太太听。 二人从地上转移到了暖塌上。 祁熹发现老太太是真的爽朗,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暖塌上, 像听评书似的,不停的从小几上拿一些杂食糖果放进嘴里。 “祁连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老身本想让熹儿改姓封,如今,倒是不准备给熹儿改姓了!养恩大于生恩,熹儿便随他姓,淮安,您觉得呢?” 封淮安给老太太披上一条披风,跟哄孩子似的点头:“娘说的算。” 封老太太满意的“嗯”了一声, 又道:“我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既然说是为了抓凶手,不能让熹儿认祖归宗,那便先认个干亲!” 封淮安不解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对于长子的愚钝十分不满,冷哼一声:“对外就说我老太太对这小丫头一见如故,认作干孙女了!” 封淮安有些拿不准,试探性的问道:“娘,您要不要先跟爹商量商量?” 老太太摸起小几上的一块糕点砸了过去,老太太年轻时习过武,现下老了,准头还是在的。 糕点准确无误的砸在了封淮安的脑门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 很快,封淮安的脑门上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块。 细看之下,发现还是糕点的花瓣形。 封淮安被封老太太在小辈面前落了面子,脸色涨的通红,却又不敢反抗。 二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各自什么性子都了解。 这个时候,他但凡还一句嘴,老太太就能让他更没面子。 祁熹看着封淮安眉心的花瓣形状,想笑。 忍住。 还是没忍住。 “噗嗤”笑出声。 小丫鬟也在一旁掩嘴轻笑。 方才哭作一团的三人,又笑作了一团。 祁熹依旧住在秦王府,这几日倒是过的安逸,每日喝药,喂驴。 外面这几日却是热闹的很。 先是封家次子入朝直升兵部左侍郎,让人感叹,封家无论何时,都深受皇室喜爱。 第122章 雪山藏尸案 京城的百姓对于政事天生敏感,一些经常关注朝事的,开始思索,当今重用封家,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有些机警的,已经开始囤油,囤米。 再是封家老太太和清御司司主捡回来的小丫头一见如故,认了干孙。 听说那个小丫头还是个仵作,干的是摸死人的活计,又有人听说,那小丫头还会通灵,一时间众说纷纭。 还有人说那小丫头给清御司司主和封家老太太下了咒语,这才令两人对她另眼相待。 另一种谣言,最受普通大众相信,那就是关于清御司司主风月二三事的续写。 这些事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最令京城百姓感到不安的便是那第三件事。 京城背靠一座大山,每年冬日,那座山便成了雪山。 最近气温升高,雪山上的雪开始融化。 京城人对雪山比较敬畏,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山脚下装一些雪水回来,给家中孩子擦背,防止夏季捂痱子。 还有人将雪水存起来,用雪水酿酒。 宫里的人也会去雪山取水,给各宫的主子泡茶。 总之,雪山上的雪水对京城的百姓来说,极其重要。 这几日,百姓们按往年惯例去山脚下取水,却发现雪水变血水。 汩汩血水顺着雪山蜿蜒而下。 此事很快被报到京兆尹处,京兆尹查看完现场, 又将此事上报至清御司。 不是他不查, 而是此案,已经超脱了京兆尹的职权范围。 死的人,太多了。 祁熹跟随秦止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惨不忍睹。 随地可见的脚印,被砍乱的树枝,尸体已经被翻动过。 现场已经被破坏。 祁熹提气。 很生气。 却又没有办法,古人对保护现场意识太过薄弱。 尸体位于半山腰,皆为男性,横列在一起,粗看大约有二十几具。 从尸体 表面和周围环境温度来看,尸体死亡最起码在两个月之前。 尸体经过雪水浸泡,已经出现了巨人观现象,体表发白,长时间的冰冻,如今气温回暖,尸体从内部开始腐烂。 腐烂的血水顺着粘膜处,皮肤薄弱的地方开始流出。 如,口腔,鼻眼部。 血水伴随着黑水,黑水伴随着恶臭。 秦止沉着脸,双手负在身后,眉梢轻挑,示意祁熹去验尸。 祁熹:“……” 算了,谁让自己吃他家大米 了呢? 真是欠他的! 祁熹当即决定,回去后,每日多吃两碗饭。 衙役们能避则避,祁熹身在现场, 想的却是大米饭。 从医药箱中拿出口罩手套,她上前开始翻动尸体。 长时间被水浸泡的尸体,表面伤痕都会显现出来。 祁熹用镊子把靠近边缘的一具尸体上衣掀开,将所见描述给秦止听。 “尸体上身没有明显伤痕,面目狰狞,牙齿紧咬,死亡时很痛苦,手脚有被捆绑痕迹,指尖无异物。” 话落,她抬动尸体,将尸体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尸体没有明显外部损伤,排除被殴打,或者利器致死的可能性。” 祁熹眉头越拧越深,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把纤薄的手术刀,毫无预兆的从尸体胸口划开。 第123章 今夕是何年 一瞬间,恶臭加剧,尸体内部腐烂严重, 黑水顺着刀口往外淌。 衙役们集体后退一步,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向祁熹。 祁熹扫了众人一眼,心底对秦止竖了一个大拇指。 那人没戴口罩,就这样站在她三步距离,面对恶臭,也只是蹙了蹙眉。 见祁熹看来,秦止仿佛看见比尸体还让人难忍的东西,眉头蹙的更深:“不要分心。” 口罩下,祁熹撇了撇嘴,嘴唇蠕动,骂了两句脏话。 口罩的好处就在这里,就算祁熹将秦止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一遍,在秦止的眼中, 祁熹还是那个认真验尸的小仵作。 祁熹将手探入尸体胸口,从一片滑腻中,翻找出尸体的肺。 肺部已经腐烂成烂棉絮形状,隐约可见,形状正常。 祁熹正了正神色,奇怪了。 不像是中毒,也不是被殴打致死,更不是窒息或者溺亡。 那么,死因是什么? 秦止看出祁熹的焦灼,问道:“查不出死因?” 祁熹认真点头:“是。” 判断不出死因,是对一个法医最大的侮辱。 祁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很好战。 越是遇到难题,越是激发了祁熹的好胜心。 她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把钢锯,在现场, 直接开颅。 众人:“……” 衙役们像是得了稍息的指令,集体挪动右脚。 想逃。 看见清御司司主,又不敢逃。 犹豫的空档, 祁熹已经将尸体的脑子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工具箱,将脑子放进了工具箱中。 众人:“……” 祁熹干笑两声,对秦止道:“大人,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 我通灵看看尸体究竟是如何死亡的?” 众人:“……” 祁熹在一棵大树下盘腿打坐,阖上双眼,意识进入了空间。 尸体的脑子已经出现在了化验台上。 脑子十分完整, 却又腐烂严重。 就像一块嫩豆腐,稍一用力,便会破碎。 祁熹打开射灯,拿出镊子,小心翼翼的开始解刨脑子。 片刻后,她扬唇一笑。 问题果然出在脑子上。 脑子的中枢神经部位在白炽灯下和其他部位有着细微的颜色差距。 祁熹取下那块大脑,放在显微镜下,可见明显的炎症症状。 脑炎? 据她了解,脑炎不会令尸体死前如此痛苦。 灵光一闪,她取一块中枢神经部位的标本放在病毒细菌检测仪中检测。 等待的功夫,祁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看着墙上的挂钟。 一切,仿佛有种恍惚感。 她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后世的解剖室中,推开门,外面是熟悉的同事,看见她会朝她挥手,问她晚上准备去哪吃。 祁熹又转头看向墙上的大屏幕,那名身着古装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等候。 他双手依旧负在身后,神色警惕的看着她,就像一个坚守岗位的侍卫,守护着那具没有意识的躯体。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一面是现代,一面是古代。 她甚至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心底却又清楚,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她。 检测仪的灯光熄灭。 祁熹瞅了一眼挂钟。 发现检测仪的检验时间又提升了不少。 第124章 死因查明 检测结果印证了她的想法。 狂犬病。 狂犬病最初是在蝙蝠身上发现的,后发现犬类极易被狂犬病感染。 人类感染了狂犬病,会出现焦虑,易怒等症状,发病期间,还会撕咬,攻击身边的人。 被狂犬病人咬伤,便会被传染。 此传染病,致死率为百分之百。 就算是她生活的科技发达的时代,对于狂犬病人,依旧没有治疗方案。 事情的吊诡之处便在于,她检查过尸体,并没有发现有被犬类咬伤的齿痕。 狂犬病感染犬类,需要契机和概率,人类中互相传染,概率更小。 如果,外面二十几具尸体,都是因狂犬病死亡的话, 便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思及至此,祁熹闪身出了空间。 当祁熹从大树下站起来的时候,看见秦止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开口便是嘲讽:“本座以为你假借通灵,躲起来吃人脑去了。” 祁熹:“……” 你大爷的! 从她第一次从尸体身上取样,他就怀疑自己是偷吃。 她有那么饿吗? 偷吃同类? 祁熹有了新发现,没时间跟他计较。 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黑了一瞬。 她稳了稳步伐,却依旧显得轻浮,缓而慢的来到集尸地。 接下来的时间,秦止看见祁熹在尸体身上翻找着,不知她在找什么,连尸体的裤子都扒了。 秦止:“……”这般女子,真乃神人也。 大陵京中,怕是无人敢娶。 这话,也是流传在京城市井的一句话,经过朱小侯爷添油加醋的传播。 祁熹人在家中坐,恶名满天飞。 不管是桃色的, 还是恐怖的。 祁熹已经在市井里,用不同的角色,演绎了多种不同的人生。 她连续将二十五具尸体,全部翻找一遍。 尸体同样的没有外伤,面目狰狞,甚至有的手脚痉挛,死状惨不忍睹。 二十五具尸体,祁熹粗略检查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这段时间,对祁熹来说,过的飞快,对于现场的衙役却是一种煎熬。 没人愿意看一名女子,将一具跟他们同样性别的尸体扒了裤子。 羞耻感遍布全身,此时,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屁股凉飕飕的。 祁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学习解剖时, 便开始接触大体老师,后来参加工作, 又开始接触各种各样的尸体。 在法医的眼里,尸体没有性别,有的只有尸体身上留下来,能为尸体伸冤的证据。 尸体生前,即便是遭受过极端的非人折磨,死后,便无法言,不能语。 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尸体被警察发现的时候,也无法向警察诉说冤情。 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法医。 法医不仅为警察指明调查方向,更是每一位死者的嘴替。 祁熹尽其所能, 检查细致,不遗漏死者身上的任何一处线索, 争取为死者将冤屈全部言明。 一个时辰后,祁熹下了定论:“尸体共二十六名男性,年龄大约都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尸体死因为狂犬病发作,死前皆遭受过捆绑。” 第125章 穷人堆 秦止面色冷凝:“狂犬病?” 祁熹想了想,这个世界的叫法好像是叫做:“就是你们常说的瘪咬病,或者是癫狗咬。” 在场众人闻言唏嘘。 乡下里,十里八村出现一例瘪咬病,都能传出十里八村之外。 这……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瘪咬病? 祁熹扫了一眼秦止的面色,继续道:“虽说瘪咬病宿主死亡,病毒便失去了存活温度,我们还是要谨慎,建议大人将此山封锁,告之已经取水的人家,以免再次发生意外。” 封山,不是个小动作,尤其是这么大片的山,需要许多人力物力。 秦止扫向地上的尸体, 目光比刀子还利,大手一挥:“封山!” 在京城,能有这般魄力的也就只有清御司。 毕竟,人家的哥哥是皇帝。 祁熹很喜欢跟这样的人做搭档,在遇见棘手的事情时,这样的人很给力! “这些人必须就地深埋,”祁熹说道:“我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 秦止点点头,给了计都一个眼神,计都极为懂事的跟了上去。 计都这个孩子,祁熹很喜欢。 比罗睺那个猴子强太多。 懂事,听话,沉稳。 就是有时候说话不动脑子,动了脑子又找不着嘴。 山上的路非常崎岖,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勘查的价值了,祁熹将重点目标放在了灌木丛上。 大规模的抛尸,肯定会在灌木丛上留下一些痕迹。 比如树枝的断痕,树干上的刮擦。 又比如…… 祁熹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矮坡上长着一株带刺儿的灌木,灌木伸出来的枝条上勾着一块布料。 山上的风很大, 那块布料随着风在摇摆。 像是亡灵的指引。 祁熹疾走几步,将布料扯下。 褐色的布料,纹理粗糙,属于廉价的粗织烂造。 顺着矮坡往下看去,那里的树枝明显不像是自然形成,有些断痕处已经发出新芽。 祁熹在计都的帮助下,从矮坡上滑下去。 顺着折痕,继续往山下走。 一路上, 计都都很沉默,和那些衙役一样, 计都也被祁熹扒尸体裤子的举动震惊。 假如有朝一日,他若是惨死,一定不能让祁熹给自己验尸。 等回去后,就写张字条,随身携带。 这要是被祁熹扒了裤子,他下辈子都没脸去投胎! 祁熹丝毫不知她方才的验尸举动已经震惊了在场的一群男子。 她顺着痕迹,七拐八拐,走到了山的对面。 此时出现在祁熹眼前的, 是一片平原。 平原房舍错落,阡陌相通,农作田埂,水渠木岸。 计都上前解释道:“这里是京城的穷人堆,很多人在这里种上一些瓜果蔬菜,供给城里的酒肆饭馆。” 祁熹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就是后世的“菜篮子”,古代的“穷人堆”。 祁熹刚想下山去查勘,计都伸开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那里很乱,祁姑娘若是要去, 需要回去通禀主子,我们多带一些侍卫再去。” “很乱?”祁熹不解,在她的印象当中,种地的农民, 面朝黄土背朝天,远离尔虞我诈,憨厚老实。 怎么会和乱搭边呢? 第126章 毒株 等听了秦止的分析,祁熹才明白,计都口中的乱,是真的乱。 那里,白天有种地的农民,晚上便开始一些见不得光的赌场,青楼。 赌场,赌的不止是钱,还有命。 青楼,玩的不止是姑娘, 还有小伙。 有光的地方, 就有阴影。 那块区域,便是京城的阴影部分。 甚至有些宫里的人犯了错,也会被扔进那里。 这便造就了那个地方鱼龙混杂,成为了三教九流的混迹地。 祁熹了然,这就能解释为何死了那么多人,不见家人来寻。 这些死者,很有可能都是无父无母之人。 大陵律法,杀人者偿命。 即便是无父无母,凶手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二十六条人命,还关系着狂犬病毒。 这不是小案子。 凶手手里,很有可能掌握着狂犬病毒的毒株。 一条狗,或者是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狂犬病毒的载体。 狂犬病毒潜伏时间不固定,短则一周,长则十几二十年。 只有发病期间,才具备传染性。 也就是说,凶手手里,极有可能还有处在发病期的犬只,或者人类。 还有一点很奇怪,祁熹检查过尸体,并没有找到病毒进入的渠道。 二人商量一番,很快便决定,当晚去穷人堆查探。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昭示着明日是一个好天气。 秦止带着祁熹,计都和罗睺,进入了穷人堆。 夜晚的景色和祁熹白天俯瞰的景色完全不一样。 即便已经亥时,这里依旧灯笼高悬,白天歇业的勾栏瓦子,热闹非凡。 祁熹发现,来往的路人中,不止有这里的穷人,还有一些穿着锦衣华服的贵人。 却是很少有女人出现在这里。 来往的路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邪肆,轻浮。 走在这里,祁熹仿佛感觉自己时刻被视奸。 她胆子再大,也是个女子,活了三世,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 说出去,祁熹都觉得不好意思。 在后世,像她这样的,都会被人称作灭绝师太,她是灭绝师太的姥姥。 年少懵懂时,她也曾渴望爱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她发现爱情的本质是亲情。 每一个人的婚姻,都是双方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从那时起,她便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解剖的同时,还自学了痕检。 别人在风花雪月,打卡旅游胜地时,她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术上来提升自己。 别人分手后,买醉忘情时,她还在醉心学术。 无论在哪个时代,祁熹都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异类。 但是大陵,却是打破她一直以来生活习惯的一个时代。 开局就是一把烂牌,她要拼尽全力才能苟活。 察觉到祁熹的不自在,计都将祁熹拉至三人中间。 三人身量极高,像一堵墙,隔绝了外面不怀好意的视线。 祁熹对计都感激一笑:“计小哥,你真是一个大暖男。” 灯光下,计都的脸红了红,挠了挠脑袋,虽然不知大暖男是什么,字面理解,还是明白,祁熹是在夸他。 第127章 斗兽 计都对于祁熹,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心理,被崇拜的人夸赞,心里像是揣了一罐蜂蜜。 秦止看着二人,脑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个词:打情骂俏! 想到计都娶了祁熹后的样子,秦止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当即便沉下了脸, 负气似的疾走几步。 安全墙少了一面,恰在此时, 一名老头出现在祁熹的视线中。 老头半旧的青布直?,瘦长的脸,眼袋吊的老长,呲着满口大黄牙,朝祁熹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姑娘这是打哪儿来啊,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是来穷人堆找乐子的?” 老头的口臭直喷祁熹面门,恶心的祁熹想起了白日里腐烂的尸体。 她还未开口说话,便见计都猛地从腰间抽出了腰刀,架在老头脖子上:“放肆!滚!” 老头似乎见惯了这样的阵势,换成旁人,兴许早就吓的连滚带爬跑开了。 他谄然一笑:“小哥,别这么大火气啊!老夫带你去泄泄火?” 暗示几乎露了骨。 计都手腕内转,刀锋陷进几分,老头挂着老皮的脖颈瞬间流出一条血线。 他丝毫不惧:“不想泄火?那就去看点刺激的?\" 从大脑袋之后,祁熹对于这种暗示语气就非常敏感。 当即,她压住计都的手臂,问老头:“什么刺激的?” 老头来了精神:“斗兽啊!咱们这最好看的把戏!就是银子有些贵,不过老头子看你们一行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怎么样?跟老头子去开开眼?” 祁熹和计都对视一眼,计都又用眼神询问淡定站在不远处的秦止,见秦止微微点头,收了腰刀。 老头食指和拇指放在二人面前搓了搓:“那个地儿不接待生客,你们遇见老头子,算是咱们之间的缘分!” 祁熹冷哼,这是遇见黄牛了。 当即便问:“说,多少带路费?” 老头头一次遇见说话如此率直的女子,愣了愣:“不多,一两银子!” 祁熹将计都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取了下来,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头子。 计都:“……” 他该怎么说拒绝? 罗睺见此,冷哼两声, 别开眼,不想见到二人,尤其是那个姓祁的。 主子就没看出来,这女的,乍看清纯,细看之下,满是坏水。 他英明神武的主子,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糊弄住了? 罗睺百思不得其解,对祁熹,更是百恨无处化解。 再看计都那副春心荡漾的样子,是真不知这女的是一个坏透心的人呐! 他真想脱了鞋子,给他脑袋上一鞋底。 一行四人跟着老头七拐八绕,绕过竹林田地,穿过木岸小溪,眼前,出现了一个用栅栏围起来的场地。 这地方,若是生人,确实不好找。 祁熹觉得那一两银子花的不亏,这种地方, 老头挣的算是良心钱了。 栅栏占地面积很大, 里面击鼓鸣锣,叫喊吵闹,不时传出几声野兽的嘶吼。 计都上前付了银子,祁熹不知道多少钱,只见计都的钱袋子空了。 计都拎着空空的钱袋子,瞅了瞅秦止,那一眼,充满哀怨。 第128章 马杀老虎 秦止没理会计都的暗示,长腿一迈,率先走进。 大陵是允许斗兽场这样的营生存在的。 毕竟,这里,没有动物保护法,也没有动物虐待法。 只要不出人命,想怎么玩,怎么玩。 栅栏围成一个圈,圈的外围错落的摆放着一张张梨花木官帽椅。 场地中间,是一头老虎和一匹马。 老虎围着马儿转着圈,随时准备进攻,马儿暴躁的用脚跺着地,鼻翼翕动,呼吸急促。 随着两只兽愈加暴躁,场上的鼓点也开始密集。 “咚咚咚”的声音,将气氛直接拉至燃点。 祁熹四人依次落座,罗睺走的慢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面前的椅子,只剩和祁熹相邻的一张。 罗睺咬着后槽牙一屁股坐下,似乎是想将梨花木的椅子坐穿。 祁熹歪头扫他一眼,见他气鼓鼓的样子,调笑道:“咋地?你也准备上场?不过你可打不过那头老虎!” 罗睺磨牙:“小爷想把你扔下去喂老虎!” “啧啧啧,”嘴毒妇男心呐。 说到此,祁熹感到好奇,那可是野生老虎,和后世动物园豢养的不一样。 一匹马和一头老虎,战斗力能一样吗? 这不是妥妥的虐杀吗? 祁熹又去捅了捅坐在她左边的秦止:“诶,你没觉得奇怪?” 秦止皱着眉头,没说话。 祁熹继续道:“两头兽战斗力相差甚远,怎么斗?” “怎么?”秦止扭头看她:“你准备下去帮忙?” 祁熹:“……”我帮你大爷! 二人说话间,两头兽已经发起进攻。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匹马异常的骁勇,那蹶子尥的, 简直飞起。 祁熹惊叹:“我去!该让我的驴来开开眼,看看人家尥蹶子的功力,老虎都不敢近身!” “练好了,好将你踢飞?”秦止目光放在场上,目不斜视的怼人。 “对啊!”祁熹索性认了,抬手指着场上:“大人你看,那马专门攻击老虎的下三路,这要是被踢了一脚,啥都踢没了?” 秦止:“……”收回视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祁熹。 这女子,简直不是女子! 祁熹音量不高,足够身边的罗睺听清,当下就觉得自己裤裆一凉。 再次磨了磨牙,恨极。 场上鼓点越来越密集,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的对决,马儿蹶子尥的再好,也不免被抓伤咬伤。 身上鲜血淋漓。 老虎受的基本上都是内伤,祁熹发现它动作迟钝,呼吸加重,显然,也坚持不了多久。 马儿也在此时,开始不对劲,它摇晃脑袋,前蹄高抬,猛的落下,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好像极为痛苦。 老虎趁机进攻。 马儿察觉到危险临近,忽然发 了狂,四蹄翻飞,一通胡乱踩踏。 老虎至死都没明白,它堂堂百兽之王,竟然死在了一匹马的蹄下。 还是惨死。 就如祁熹说的, 该没的, 都被踢没了。 鼓点停下,众人欢呼,大喊过瘾。 这家斗兽场的老板确实有商业头脑,马杀老虎,比老虎杀马要有看头多了。 第129章 畜牲的钱 马儿躺在地上全身抽搐,嘴角流涎。 秦止微眯双眼,冷声问祁熹:“这种症状,可是你说的狂犬病症状?” 祁熹脑中灵光一闪,站起身,扶着前方椅背,仔细观察马儿症状:“大人!”她朝秦止点点头。 坐在祁熹前一排的男子察觉到祁熹靠近,刚准备发火,扭头见是一位漂亮姑娘, 当即换了一张笑脸:“小姑娘来看斗兽的,倒是不多!” 祁熹朝对方点点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男子继续道:“姑娘觉得这斗兽怎么样?” 典型的搭讪语气,祁熹有些不耐烦,刚想坐回去,男子急切的道:“姑娘这是来的不是时候,昨日的狗杀豹子才精彩!听说以前这里还有人兽斗,现在不知怎么了,已经好久没有开场了。” 祁熹轻轻瞟他一眼:“人兽斗?” 男子见祁熹来了兴趣,拉出一副江湖百晓生的姿态:“是啊!那日我也在场,说来也是奇怪,那人面对猛兽丝毫不惧,反而跟发疯了一样扑上去撕咬!” 祁熹跟秦止对视一眼。 秦止冷哼一声,吩咐道:“罗睺,通知黑甲侍卫,封锁此地,所有人,一个都不准跑!” 罗睺领命,匆匆离去。 很快,人群开始躁动,黑甲侍卫在人群中穿梭。 乱象很快波及到了这边,坐在祁熹前排的男子刚才还激情昂扬,此时像霜打的茄子,神情复杂的看了祁熹一眼,任由黑甲侍卫将他带走。 斗兽场成了临时的羁押场。 方才还在看台上的人,此时身临其境,看着地上还未干透的鲜血,吓得偷偷躲闪。 黑甲侍卫操控全场,引着秦止去了后院。 祁熹心底忐忑,提醒道:“感染狂犬病的,肯定不止那一匹马儿,怕是还有其他兽类!” 秦止面色紧绷,对黑甲侍卫道:“小心些。” 黑甲侍卫领命,继续搜查。 后院房舍精致,家具上漆,住在这里的,应当是斗兽场的场主。 房舍后,还有一排低矮的房屋。 黑甲侍卫还未走近,便听一阵犬吠。 不是一只,而是很多只。 很多只犬一起吠,其音量之高,杀气之重,令黑甲侍卫都为之一振。 “小心!”祁熹拔高声音:“它们身上可能有癫狗病!” 黑甲侍卫集体身形一滞。 狗他们不怕,癫狗病就吓人了。 听说被其抓挠,或者舔咬,便会被感染,感染后必死无疑。 畜生没有武德,一不小心便会中招。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接近犬吠地。 到跟前才发现,那些犬全被关在一个个铁笼子里。 黑的,黄的, 花的。 最大的站起来有一人高,最小的只比猫儿稍微大上一圈。 “大人,抓到场长了!”罗睺揪着一个老头走来。 老头穿着桑蚕丝精制的黑色袍子,垂着眼皮,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裹。 罗睺对着场长的腿弯便是一脚,场长被踹跪在了地上。 秦止冷眸睨着他:“雪山上的尸体,可是你杀害藏匿的?” 场长跪在地上,两股颤颤,手中的大包裹紧紧的抓着:“大人,小人,小人挣的都是畜生的钱,从未伤及过人命!” 第130章 银票 铁笼子里的狗极具灵性,看见场长, 便像看到了仇人,用身体撞着笼子,疯狂吠叫。 一条大黑狗更是目露凶光,呲着尖利的牙齿,露出血红的牙龈,散发着狼一般的眼神。 祁熹缓步走过去。 大黑狗察觉到祁熹走近,忽然收起了脸上的凶狠,抬头看祁熹,一人一狗目光对视。 祁熹很喜欢这条有着狼性的狗。 那条狗好似是只领头狗,其他狗看见大黑狗收起凶狠,纷纷停止了吠叫。 大黑狗看了祁熹半晌,忽然,摇了摇尾巴。 祁熹伸出手,去触摸大黑狗的脑袋。 “祁姑娘!”计都紧张制止:“小心!” 大黑狗扭头,对着计都发出警告的呜咽声。 其他狗得到指令,纷纷朝着计都吠叫。 计都:“……” 祁熹用眼神示意旁边小笼子里的狗,那是一条大黄狗,躺在笼子里,嘴角流涎,四肢抽动:“那只,应该是毒源。” 健康的狗和不健康的狗,从外表很好分辨。 计都很相信祁熹的专业,如此,便放下心来。 祁熹将手伸进笼子里,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大黑狗试探的上前蹭了蹭,壮着胆子伸出舌头舔了舔祁熹的手背。 祁熹垂眸看着大黑狗,脑中忽然茅塞顿开。 她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感染狂犬病毒的了。 通常情况下,发病时的犬只唾液中含有狂犬病毒,被其咬伤,或者是舔舐伤口,黏膜,都会感染狂犬病毒。 那些尸体已经腐烂,细小的伤口根本无法检验出来。 所以,是经过舔舐。 见秦止还在审讯场长,祁熹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场长怀里的包裹。 场长吓得将包裹往怀里紧了紧。 这么重要啊! 祁熹来了兴趣,指挥计都将包裹抢夺过来。 场长鬼哭狼嚎:“不要!不要动我的东西!不要!” “切!”祁熹嗤笑:“动你命都不怕,还怕动你的包裹?” 包裹沉甸甸的,祁熹打开一看,眼睛险些直了。 怪不得不让动。 换成她,她也不让动。 一包裹的银票,全是五百两一张的。 这得是多少钱啊! 京城做生意这么挣钱吗? 祁熹瞬间有了想法。 将包裹重新扎好,祁熹将包裹背在身后:“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几件破衣裳!” 场长用怪异的眼神看向祁熹,没吭声。 忽然,祁熹身子一轻。 秦止揪着包裹,将祁熹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失重感,吓得祁熹尖叫:“你干嘛?你放我下来!” “放你?放你昧本座的银子?”秦止冷丝丝的扬唇。 祁熹:“……银子在哪呢?我咋没瞧见?” 像是专门拆祁熹台一样, 包裹散了架,银票撒了一地。 祁熹:“……” 双脚落了地,祁熹转身看他,思绪翻转,冷声呛回:“什么叫你的银子?这银子难道不要充公吗?这是皇上的银子!” 秦止送给祁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那意思,不言而喻,皇宫都是他家的。 行! 你厉害! 你牛批! 场长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再看看散落一地的银票,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第131章 一家人 祁熹表示鄙夷。 身为斗兽场的老板,就这点胆量? 秦止吩咐人将场长押解回清御司,又看向笼子里的狗:“杀了,就地掩埋。” “不要!”祁熹插话:“这些狗,我要了!” “你要狗作甚?”秦止拧眉。 “你管我作甚?”祁熹没好气的回问。 银票不给,狗也不给,当她这个劳动力听话呗。 罗睺听闻祁熹要狗,当场就炸了毛:“大人!她没安好心,她一定是想要让狗咬你!” 祁熹:“……” 罗睺脑子被驴踢了? 三岁小孩都不这样陷害人了好不好! 祁熹:“罗睺,你是不是被狗咬了?” 这话说中了罗睺的痛脚,他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小爷我就是被狗咬了,我被你咬了!” 嘿! 这孩子。 怎么就这么讨厌她呢? 祁熹不理解。 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天生的气场不和? “我看你不止被狗咬了,还被我家阿驴踢了脑袋!”祁熹缓缓的双臂环胸,摆出一副斗鸡状态。 秦止:“行了!方才的犬吠都没你俩吵,给你可以,不准将狗带进秦王府!” 祁熹瞬间化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捏腔拿调的行礼:“好的,我的大人!” 秦止脊背一凉,皱眉斜睨她。 祁熹回她一个谄媚的笑脸。 罗睺:“……”他的大人变了。 大人明知他小时候经常被狗咬,还同意祁熹养狗。 大人是不是暗示着,要撵他走? 罗睺将伤心欲绝表现在了脸上,面对祁熹,又将愤恨鄙夷展现的淋漓尽致。 好茶! 狗子被暂时寄养在清御司,第二日天刚亮,祁熹便出了秦王府。 为了养狗,祁熹这回是下了血本了。 用倒卖画轴古董的钱, 买下了一处铺子。 铺子紧邻秦王府。 祁熹的想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铺子后面有一个大院子,正好可以专门用来养狗。 谨慎起见,祁熹为狗子们取样检查,排除了狂犬病毒。 除了那只发病中的狗被深埋外,祁熹数了一下,一共有13条狗。 有了大黑狗的亲近,其他狗对于祁熹都不再排斥,对于陌生人,还是充满了警惕。 忙了一上午,中午时,计都来传话,秦止传她去清御司问话。 祁熹这才想起,她心里已经推测出了那些人的是怎么感染病毒的,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跟秦止说。 进了清御司,发现秦止正在见客。 在清御司见的客人,都不是真正的客人。 就像后世的司法机关的约谈。 这也是祁熹头一次见到自己的二舅舅。 会客室中,秦止的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名男子身着官服,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往上,身上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威风凛凛,好似他天生就该穿那身衣服一般。 祁熹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的二舅舅。 这是一种血缘上的直觉。 封林看向逐渐走近的小丫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眸中溢满了笑意:“这便是娘亲刚认下的外孙?” 祁熹这才想起,对外,她是封府的干外孙。 礼貌的上前行礼,封林忙抬手制止:“一家人,不在乎那些!” 第132章 神仙舅舅 面对长辈突如其来的热络,祁熹有些羞怯,她不太会处理这种亲情关系。 顺着封林的指引,坐在了他下首位置。 秦止抬眉扫了一眼二人,继续他们的话题。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 兵部右侍郎,和祁熹舅舅同级。 二人同在兵部为官,一个右侍郎,一个左侍郎。 “对于雪山藏尸案,不知万大人有何想法?” 万程心底忐忑,不知秦止有此一问,乃是何用意。 清御司查案,问京兆尹,问皇城司,也问不到兵部头上啊? 万程干笑两声:“大人查案,轮不到下官多言。” 秦止眼里乌云密布,嘴角却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本座认为,此事与穷人堆的斗兽场脱不了干系,不知大人如何想?” 这回,万程开始心惊了。 斗兽场,那是他家子侄的产业。 当即,万程从椅子上起身,跪在秦止面前,瑟瑟发抖:“大人,子侄绝不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 秦止冷哼,收起嘴角的笑意,戾气外泄:“万大人可是准备用项上人头作保?” 万程抖如筛糠。 他不敢。 虽说那子侄素来人品尚佳,每年更是少不了对他的孝敬。 浸淫官场多年,人心易变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万程自从被秦止查过一次后,在官场上,那是少见的清廉,从未敢再贪一分。 家里一家老小要养育,又都是些不省心的,仅靠他的俸银,根本养不起。 他可是指着子侄的孝敬呢! 此时被秦止这么一问,他心虚忐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秦止重重哼声:“既然万大人不肯作保, 那便亲自去将人请来自证清白。” 万程领着一群黑甲侍卫,前去抓自己的亲侄子。 秦止这招也是真狠。 万程走了,秦止看向封林:“你要见的人,本座给你请来了。” 封林感激笑开,抱了抱拳:“多谢大人!” 他在宫里看见清御司来请人,当时便死乞白赖的跟着一起来了。 负责请人的罗睺都惊呆了! 他难道不知清御司是什么地方吗? 还有人上赶着被抓。 路上,封林又去餐馆买了餐食,那阵势,好像是去清御司参观游玩。 罗睺被封林弄得一头雾水。 直至看见祁熹。 罗睺的火气又上来了。 大人太偏心了! 为了让祁熹跟封林单独相见,竟然假公济私! 他再也不是罗睺的大人了…… 封林向秦止道了谢,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食盒,将食物一件一件从食盒中拿出来,放在喝茶的小几上。 祁熹:“……” 封林:“愣着作甚?趁热吃!” 小几上的菜还冒着热气,红烧肉,炖猪蹄,凉拌羊肚,爆炒牛柳,还有几样模样精致的小点心。 全是肉食。 封林给祁熹递了一把筷子,声音温润, 絮絮叨叨的道:“我不比你大舅舅,可以自由出入秦王府,穿上这身衣服,就有诸多不便,咱们还没见过面,二舅舅实在是想念的紧,只有出此下策。” 祁熹:“……”好想哭。 这是什么神仙舅舅? “愣着作甚?”封林催促:“都是肉食,凉了伤胃,快些吃!” 祁熹刚想动筷,便听秦止咳嗽了两声,她十分识趣:“大人是不是还没用午膳?要不要一起将就用些?” 第133章 上刑 秦止冷飕飕的扫她一眼:“既如此,本座便勉为其难。” 祁熹好想呸他。 明明是他自己暗示,又开始拿乔。 封林尴尬笑笑:“粗茶淡饭,大人莫要嫌弃。” 嫌弃是不可能的, 祁熹甚至怀疑,秦止为了查案,这是几日没吃饭了。 他又是一个偏爱肉食的人。 虽然吃起饭来,慢条斯理,可不知怎么的, 祁熹就是吃不过他。 罗睺拿人回来的时候,二人刚用过午饭。 秦止吃饱了,祁熹只余半饱。 那些饭菜本来就是一人量,根本就不够两个人吃。 祁熹怒瞪秦止,封林拍了拍她的脑袋,目光在秦止身上稍作犹疑,朝祁熹点了点头,去了旁边的耳房。 清御司审案,身为局外人,又是兵部的,他还是少听为妙。 万程亲自带着自己的子侄前来。 祁熹发现,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面容干净,身形清瘦。 看起来就是一个清雅贵公子, 可不知怎的,那副清秀的面容上, 总是透着一丝丝猥琐变态的感觉。 子侄二人路上已经详谈过,此时万程满脸自信,万子俊内敛懂事。 二人齐齐跪在秦止面前,等候秦止开口。 秦止垂着眸子喝茶,不说话,不表态。 万程等了一会儿,明显开始心焦,偷偷抬眸扫了秦止好几眼。 祁熹抹了抹嘴上的油,心底感叹着。 万程和封林年岁相差将近二十岁,比封林多在官场上历练了二十余年, 二人的气度,简直是没法比。 这么一会儿的心理战,就挺不住了。 就在万程心急如焚,跪着的脚挪动了好几回时,秦止语气淡淡开口:“万子俊,你可知罪?” 万子俊明显比万程要淡定,他是个商人,还是个有背景的商人,斗兽场开了这么多年,日进斗金,他几乎赢麻了手。 人一旦有了钱,就有了胆子。 面对秦止,便少了普通人的畏惧:“子俊不知,犯了哪条律法?” 秦止重重的将茶盏搁在小几上:“斗兽场的场主已经招供,雪山上二十六具尸体均是你所杀,你不认?” 万子俊还未开口,万程先急了:“大人,子侄虽没念过几年书,却是个懂礼守孝的孩子,断不会做出害人性命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祁熹看的想笑, 万程这是得了万子俊的保证了。 方才还没有那么笃定,现下已经肯定不是万子俊做的了。 真是浪费了秦止的一番苦心啊! 旁人或许会觉得秦止让万程亲自去抓万子俊是在逼迫万程大义灭亲,祁熹却能看出, 秦止这是在给万程机会。 若是万子俊向万程坦白。 省了审讯的时间不说,万程还能在此事中全身而退。 只可惜…… 祁熹观察万子俊,发现他从始至终都很淡定,些微有些突出的肿泡眼垂着,让人看不出内心想法。 垂在两边的双手紧握成拳,泄露了他内心紧张。 “本座没问你!”秦止烦躁的加重语气:“万子俊,雪山藏尸,可是你所为?” 万子俊抿唇:“回大人,不是。” 秦止微眯眸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意:“那便上刑,若你能挺过我清御司的刑法,本座便信你!” 第134章 文死柬,驴死犟 祁熹:“……” 好简单粗暴的审讯手段。 她扬了扬眉梢:“大人,小女有更好的方式来验明万公子的清白!” 秦止像是被勾起了兴味,斜目看来,拉长音调:“哦?” 祁熹坏坏的勾了勾唇角,那笑容,看着,又坏,又狠,又邪恶。 看的罗睺想痛骂这姓祁的三天三夜。 主子看人比算命的瞎子还准,怎么就被这坨猪油蒙了心? 还是一块放久了,捂霉了的臭猪油。 罗睺心塞到窒息,每次看见祁熹,就感觉胸口坠大石,闷得慌。 祁熹的工具箱从不离身,后世的东西,小巧,结实,拎在手上散发着银色的光泽。 她拎着工具箱,朝着万子俊徐徐走去。 万子俊轻启肿泡眼,盯着祁熹的工具箱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了眸子。 他平时喜欢垂着眸子,此时与祁熹目光对视,祁熹发现,那是一双充满阴鹜,带着阴狠的眸子。 他身上的猥琐气息,便是从他那双眸子散发出来的。 怪不得。 喜欢垂着眸子。 二人对视,祁熹眼眸清亮,唇角微勾,带着一丝丝恶作剧般的坏。 她蹲到万子俊身前,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 手术刀在万子俊眼前轻轻划动,带着寒芒。 万子俊皱眉:“祁姑娘, 你这刀是用来切死人的!” 祁熹莞尔:“刀好就行!” 电光火石间,祁熹刀子下拉,在万子俊手背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万程急了:“大人!士可杀不可辱,你怎能让一女子侮辱子侄?” 未等秦止说话,祁熹视线挪到万程身上。 万程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那眼神,森冷,阴寒至极。 完全不像一个双十年岁女子该有的眼神。 这种眼神很熟悉,万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震惊之余,他忽然想到,那是杀气! 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时的杀气! 万程确信,祁熹一定杀过活人。 他握紧拳头,手心直冒冷汗。 祁熹见万程不再开口,重新笑靥靥的看着万子俊:“疼不疼?” 万子俊抿唇,手背鲜血横流,他咬牙忍着,面上无波无澜:“姑娘玩的开心就好。” 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将祁熹放在了一个女子嬉闹的位置上。 也将秦止置身在罔顾人命,任由女子嬉闹的火炉上。 祁熹冷哼,低头,眼对眼看着他:“本姑娘新收了几条狗子,其中有一条大黄狗,深得本姑娘欢心,听说,狗子舔舐伤口会加速伤口的愈合,本姑娘今日就拿万公子做个试验。” 瞥见万子俊骤变的脸色, 祁熹继续道:“咱们来打个赌,如果万公子手背上的伤口加速愈合了,那便证明,万公子是无辜的,反之,万公子就去尝尝清御司的刑罚,如何?” 万程双拳握到骨节泛白,由于气愤,面色涨红,后槽牙紧咬:“大人!断案一事,怎能容女子打赌胡闹!大人如此枉顾朝廷律法,就不怕言官去皇上面前参大人吗?” 秦止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低笑两声:“文死谏,驴死犟,你认为本座会怕一群以舌杀人的老不休?” 第135章 挟持 秦止傲慢的语气噎的万程无力反驳。 只能眼睁睁看着祁熹吩咐计都去牵狗。 只有黑甲侍卫和秦止知道,那条黄狗已经被深埋了。 而知道黄狗是毒源的, 现场除了他们,便只有凶手。 祁熹这是在逼迫万子俊认罪。 万子俊垂下眸子,遮挡住闪躲惊惧的眼神。 他太清楚被颠狗舔舐伤口会发生什么了。 这是面前的女子给他设下的困局。 他绞尽脑汁,想着对策,想着如何脱身,如何编出一个有理有据的谎言。 苦思冥想中,祁熹靠近万子俊耳畔,声音轻缓而森冷:“我能看见不堪忍受的苦难和毁灭的细节,因为没有什么东西逃得过我的眼睛,我实在太了解受害者了!” 这是祁熹身为法医时,最喜欢的一句话。 此时配上她森凉的语气,让人仿佛置身在深夜无人的墓地中。 恐惧,顺着万子俊的双腿往上攀爬,直至勒紧他的咽喉。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这个女人,会通灵。 她能看见那些人死前的惨状。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祁熹的眸子猩红欲裂,像一个变态般扬起邪佞的嘴角,电光火石间,他陡然出手捏住了祁熹的脖子。 脆弱在脖颈被万子俊掐在手中,祁熹叫不出声音,身体条件反射的后撤。 可惜已经晚了。 生命的通道被卡死,祁熹只觉得肺部空虚,颈部疼痛难当,很快便面部通红,眼神涣散而凌乱。 万子俊捏着祁熹的脖子,将她拖拽而起,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放我离开,立刻,马上。” 万程已经懵了。 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幸亏当时没有拿人头给他作保。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自己脖颈儿发凉。 好在万子俊意在劫持,将祁熹拖拽起来后,手劲儿便松了稍许。 清冽的空气涌入祁熹肺部,她重重的喘息着,刚缓过劲儿来,便开始质问:“万子俊,那些人是你杀的对不对?你让颠狗舔舐他们的伤口,致使他们患上癫狗症!” “对!是我!我让他们患上颠狗病,让他们去斗兽,他们就像疯了一样, 撕咬着那些野兽!” 现场鸦雀无声,秦止双手捏着扶手,冷厉的眼神看向的却是罗睺的方向。 罗睺立在一旁,在秦止眼神的强压下,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万子俊眼神癫狂,继续说道:“人和兽,有何不同?其实大家都是兽类!人兽斗,才是斗兽最精彩的环节,才是人性的还原和释放!” 黑甲侍卫个个手压腰刀,寻找合适的机会救人。 可惜万子俊捏着祁熹的脖子,将祁熹当做盾牌挡在身前,丝毫不给他们解救的机会。 祁熹脖子被卡住,声音沙哑变调:“人和兽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有社会秩序,有道德底线,我们意在和平,我们不会去斗!” 话落,祁熹抽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术刀,狠狠的插进万子俊的锁骨中。 锁骨是人痛觉最敏感的一块骨头。 古时候为了困住武林高手,都会用铁链穿透锁骨。 祁熹的手术刀刚好卡在锁骨上。 第136章 驴叫狗松嘴 “啊~”万子俊疼的蜷缩起身子。 祁熹趁机逃离了万子俊的控制。 黑甲侍卫一拥而上,将万子俊摁死在地。 他锁骨处鲜血直流,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窒息般的疼,令他丧失了一切攻击力。 罗睺再次缩了缩脖子。 祁熹的脖颈儿上被掐出了一圈红紫,她摸了摸脖子,转身对着罗睺的脸上就是一拳。 在万子俊动手之前,她曾给罗睺一个眼神示意。 她坚信,身为秦止的侍卫,罗睺能看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在万子俊动手的时候,罗睺退缩了。 罗睺想借机除掉她。 祁熹生平最痛恨在战场上背叛的战友。 如果不是她机灵,在袖子里藏了手术刀,方才,要么她死,要么万子俊逃走。 祁熹的一拳,没有多少力道,但是她骨头硬,罗睺的嘴角肉眼可见的青紫。 祁熹仍不解恨,再次挥拳,她只恨自己力气小,不能一拳打落他两颗牙。 罗睺站在原地,没有躲,硬生生受着。 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胸襟上。 他知道,与其让主子罚他,还不如让祁熹揍他一顿。 祁熹拳拳到肉,一拳,一拳,将罗睺打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在面对罪犯的时候,你即便对我再不满,也要依计行事,罗睺,你真给你主子丢人!” 罗睺垂眸,不说话,不辩解。 他其实后悔了。 当万子俊掐着她脖子的时候,他想,或许自己没有那么恨她。 她那么瘦,那么小一只,就算气死人不偿命,总归,也是气不死人的。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的一个念头,险些酿成大祸。 “主子,属下没有找到大黄狗,这只大黑狗行不行?”计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祁熹:“……” 秦止的手下,都是认真的吗? 方才只是演戏给万子俊看,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条大黄狗已经被处理了。 计都竟然真的去找大黄狗。 祁熹斜眼瞟秦止,那意思,不言而喻。 瞅瞅你的一群手下,一个不服管教,临阵变卦,一个蠢笨如猪,不会说话。 计都牵着大黑狗站在门口,瞅着屋里诡异的气氛,不明所以。 大黑狗吐着舌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祁熹,顺着祁熹的视线,又去看罗睺。 突然,不知怎地,大黑狗挣脱了绳子,计都猝不及防, 被大黑狗拽的一个趔趄。 大黑狗朝着祁熹奔了过来。 但是它的目标显然不是祁熹。 “嗷~” 罗睺躲闪不及,被大黑狗咬住了屁股。 大黑狗咬住就不撒嘴,嘴里发出“呜咽”声,脑袋摇晃两下,似乎想要拽掉罗睺屁股上的肉。 罗睺痛的哀嚎,不敢躲,不敢动。 一动,屁股就更疼。 祁熹虽然气罗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狗咬:“松嘴!” 大黑狗咬红了眼,根本听不见祁熹说的什么,又或许是压根听不懂。 计都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快!把驴牵来!让驴叫!驴叫狗松嘴!” 祁熹:“……”计都你的哪根脑回路又答错了? 第137章 背后插刀 民间传言,若是被王八咬住不松口,就找黑驴来叫,王八便松口了。 传言虽无从查证, 可也没听说驴叫狗松嘴。 黑狗咬住就不撒嘴的毛病,难不成是跟王八学的。 罗睺屁股处的外衫很快被血浸湿,他疼啊! 狗咬不是刀伤,刀伤尚且能忍。 狗咬是真忍不了啊! 尤其是这狗还晃着脑袋撕扯他的肉。 那种疼, 罗睺生平头一次体验。 小时候被狗追咬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那种窒息的恐惧感,遍布全身。 罗睺小时候是孤儿,乞讨为生,小乞丐最怕的,不是对他破口大骂,拎着棍子追的人。 而是看家护院的狗。 它们龇着牙,急促的吼叫,四条腿跑的飞快。 能撵他两条街。 小时候的记忆涌上心头,罗睺眼圈红了。 不知是被疼的, 还是想起了小时候的心酸。 罗睺屁股上的血,顺着大黑狗的嘴角往下滴。 祁熹急了。 黑狗伤人,伤的还是秦止的手下,不知秦止会不会宰杀了它? 情急之下,祁熹拽着黑狗的尾巴往后扯。 黑狗不撒嘴, 祁熹生拽,罗睺“啊~”的一声惨叫几乎掀翻了房顶。 封林从耳房急匆匆走来,见此一幕,二话不说,上前扣住黑狗的后脑骨。 黑狗吃痛,“吱吱”叫了两声, 撒了嘴。 罗睺捂着屁股,扭头看祁熹,满脸的杀气:“姓祁的!小爷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封林抬起脚,一脚踹在了他方才被咬的位置,罗睺整个人往前扑去。 封林力道掌握的很好,罗睺正好扑倒在秦止脚边。 他抬起头,满脸委屈:“主子,属下被狗咬了……” 祁熹觉得好笑:“罗睺,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脸告状的?” 罗睺趴在地上不起,回头怒瞪祁熹:“你要我救你,我便救你,你是我的什么人?” “呵,”祁熹简直被气笑,罗睺看着也不小了,说出的话怎么跟孩子一样幼稚:“断案的时候,我们难道不是一体的吗?你趁我断案,在我背后插刀,你还有理了?” 封林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此时听闻,清俊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问祁熹:“他想害你?” 罗睺梗着脖子,像只公鸡:“谁想害她了?我不就是动作慢了吗?” 明晃晃的狡辩,狗都看出来了,朝他龇了龇牙。 罗睺吓的收回了天鹅颈,变回缩头乌龟。 “如何处理?”封林看向秦止,冷冷的问他。 他家熹儿,他想疼都不知道先从哪里下手,本以为留在秦王府,会被善待,如今看来,倒是他天真了。 秦止垂眸,视线落在罗睺身上,唇瓣紧抿,鼻翼翕动,长长的,重重的出了一口浊气。 罗睺太知道秦止发怒前的征兆了。 登时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计都。 计都扭过头,不与他对视。 背后插刀,罗睺干的这事儿,别说主子们生气,黑甲侍卫们平时也最恨这类人。 没想到还是他们的前首领。 也得亏带了个前字。 不然他们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38章 抄家 兄弟之间,就算背地里打破头皮,在面对公事,或者对外的时候,麻绳都要往一处拧。 罗睺一念之间,将自己置身于不义之地。 现在谁都帮不了他。 他清楚的听到秦止沉沉长长的深呼吸了三次平息怒火,然后,他眼睁睁看着秦止撩起袍角,抬腿。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飞了出去,撞在了门板上。 胸口一痛,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这样,封侍郎可满意?”秦止冷冷道。 两家如今是合作关系,互相依仗。 祁熹在这之间起到的不止是枢纽的作用,她的验尸术,破案能力,对秦止是一个非常大的助力。 秦止扫了一眼祁熹脖颈的淤青,不知为何,心底烦躁。 方才,他调整了几次心里翻涌的怒火,才不至于一脚将罗睺给杀了。 于公于私,罗睺今日犯的错,都是大错。 封林摸了摸祁熹的脑袋,对秦止的处理方式,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 只用怜爱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方才舅舅就不该避嫌,若是舅舅在,便不会让你吃苦。” 话音方落,祁熹看见方才还满目柔软的封林目光一凛,一个侧踢,踢在被黑甲侍卫押解等候发落的万子俊胳膊上。 祁熹清晰的听见一声骨头的脆响。 接着便是万子俊的惨叫声。 他的那条胳膊,在黑甲侍卫的手中,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无力的垂着。 整条手臂,不止是断裂,手臂上所有的骨头,都被震碎。 眨眼间,黑甲侍卫手上的胳膊就变成了一条软趴趴的麻绳。 心底,是对封林功力的震惊。 都说封家是武林世家,封浩去参加武考后并未夺冠。 知晓内幕的人,知道陆宇是喝了某种不知名的酒,这才导致功力大增。 但是,知晓内幕的,只是少数人。 大多数人,对于封浩没有夺冠一事,认为是封家的落没。 如今见封林出手,一脚,稳准狠的震碎了万子俊整条手臂的骨头。 场面静谧,只剩万子俊粗重的喘息和呼痛声。 “押下去,择日刑斩!”秦止沉声发落,话锋一转,看向万程:“你有何话要说?” 被秦止点名的万程,哆哆嗦嗦跪行至秦止面前:“大人,罪臣是受了蒙蔽啊!” “心盲之人,才会受人蒙蔽,本座看蒙蔽你的不是人,是斗兽场所能产生的收益。”秦止一语道破,吩咐计都:“抄家。” 计都应“是”。 秦止继续道:“万大人莫要紧张, 本座不会动你万府一人,也不会罢免你的官职,只是想让你明白,何为清廉,何为贫苦!” 万程瘫在地上,余惊未退,冷汗津津。 方才,他真以为自己一家老小活不了了。 转念一想,清廉,贫苦。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前几年才被秦止查了一次,元气大伤还未恢复。 现下真是要一穷到底了! “万大人无需感激本座,本座也是看在你这些年为兵部勤勤恳恳的份上,希望万大人镇定思痛,以后做一个清廉的好官!”秦止的话,带着莫名的寒意,轻飘飘的响起。 第139章 身外之物 万程心里苦,但是万程不说。 他匍匐在地,痛哭流涕:“罪臣多谢大人开恩!” 三日后,万子俊在虎门街处斩,斗兽场关闭,万程被抄了全部财产,连一个近代的瓷瓶都没有放过。 雪山藏尸案,自此告一段落。 但是那种带着某种激素的酒,却一直是祁熹的一块心病。 京兆尹都不敢继续查下去的案子,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那酒里和蚯蚓身上相同的物质,让祁熹怀疑,这两个案子,极有可能是一个案子。 祁熹摸着大黑狗,看着他热的吐舌头。 这狗是后世农村常见的五黑狗。 黑色的毛皮,黑色的舌头,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是白色的。 长得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凶起来,身上煞气逼人。 “看你这憨憨的样子,你就叫大熊。”祁熹垂下的眸中,满是温柔。 这两日店铺装修,她没事就喜欢跑到店铺的后院坐着喂狗。 狗子吃的都是肉食,店铺装修又花了一笔银子。 祁熹现在囊中羞涩的紧。 抬手蹭了蹭鼻子上的狗毛,祁熹琢磨着搞钱。 家里十三口子要吃饭,每日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熹儿姐!熹儿姐!”木工师傅锯木头的声音都没能掩盖住的吵闹声从前院逐渐逼近。 祁熹生无可恋。 封浩憨憨笑着跑了过来,摸了摸大熊的狗头后,不满道:“皇上都下令了,让我跟你验尸,你咋不带我?” 精气神十足的声音,听起来咋咋呼呼的。 自从封老太太认了祁熹做干外孙,封浩就顺理成章的喊起了熹儿姐。 他是封林的儿子,身上却没有半点封林的沉稳。 “皇上是让你跟着我,又不是让我跟着你,你自己跑没影了,难不成我还能让凶手等一等再杀人?”祁熹没好气的道。 封浩想了想,觉得祁熹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熹儿姐,你说的对,以后我就跟着你,寸步不离!” 祁熹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抽出了屁股底下的马扎,自己蹲着,对上面拍了拍。 封浩一脸疑惑, 还是坐了上去。 祁熹一手摸着大熊,一手放在封浩的膝盖上:“姐姐问你啊,皇上有没有给你封什么官职啊?” 封浩一脸懵的摇了摇头。 祁熹继续笑眯眯的道:“你看,你没有官职,我也没有官职,我们两个编外人员,没有一分俸银,憋屈不?” 封浩点点头,想了想, 又摇头:“祖父说过,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尊崇的是自己的内心,追求的是大义!” 祁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封家人了。 她好喜欢身外之物,没有身外之物,她的狗子就要饿肚子,她就觉得自己活得憋屈。 “浩浩啊,你听姐姐的,去跟皇上要个一官半职,咱们做起事情来,也师出有名对不对?你不喜欢身外之物,可以把俸银给我啊!”祁熹继续哄道。 封浩被祁熹的那句浩浩喊的丢了魂:“姐姐喜欢身外之物?” 第140章 活物 祁熹认真的点点头:“非常喜欢!” 封浩大手一挥:“姐姐,我告诉你,咱们封家虽然隐世,这些年还是有不少积蓄的,你等着, 我去给你拿!” 祁熹心底一紧,一把拽住封浩:“家里的银子,是老一辈人积攒下来的, 咱们是封家的新一代,怎么能去花老人的银子呢?” 这句话, 祁熹说的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管她生活在哪里,她都从来不喜欢啃老。 老人的钱,是他们年轻时的积累。 而她现在正年轻,便要学会积累。 年纪轻轻的不去想办法搞钱,而是选择啃老,透支老人年轻时的累积,会让她觉得羞耻,无能。 身为年轻人,主打的就是搞钱! 封浩不懂祁熹的这些大道理,祁熹喜欢银子,他就想给祁熹银子。 既然不让回家拿银子,那他就去求皇上, 皇上是皇帝,一定有很多的银子。 更何况,封浩低头靠近祁熹:“姐姐,我听说三日后是百花宴,皇上今年准备大办百花宴,到时候去参加的,都能拿到皇后娘娘精心准备的礼品!” 祁熹抬头挑眉,姐弟二人眼对着眼:“皇上办的宴席,姐姐怕是进不去。” 封浩呲牙笑:“姐姐你忘了, 你是我的姐姐啊!我前几日偷听祖母和祖父谈话,听祖母说到时带着你一起去!” 祁熹眼眸一亮:“真的?” 封浩直起脊背,大手一挥:“那是自然!我还听到祖母和大娘已经在给你置办行头 了!” “你这小兔崽子,倒是会听说!”封淮安大步迈进祁熹的院子,随手从院门口的枣树上摘了一根枝条,朝封浩扔了过去。 封浩从马扎上跳开,闪躲:“大伯父,你不准告诉祖母!” 封淮安重重哼声:“偷听长辈谈话,你还有理了?” 封浩吓得缩脖子。 封淮安顺势坐在了马扎上,抬起祁熹的手腕,垂下眸子认真把脉,半晌,封淮安皱起了眉头。 俗话说得好,中医一愁,人命难留。 便听封淮安疑惑的道:“按说照我给你开的方子,将养这段日子,你身子的亏空不说能和常人无二,也不至于比之前更亏,可你这脉象虚浮,明显是比之前亏空更甚了啊!” 封浩急切问:“那可怎么办?” 他太了解自己大伯父的医术了,从他记事开始,大伯父给村里人看诊从来都是笑嘻嘻的。 这般愁容不展,还是头一回。 祁熹也拧起了眉头。 她视线扫过放在旁边的工具箱。 其实,她早就怀疑这个工具箱有问题。 每次出了空间,她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 身体的精气神,好似被空间吸收。 这个工具箱,随着她穿越了两次,从不离身,也是在这一世,她才发现了空间的存在。 一个大胆的想法,惊的祁熹脊背发寒。 如果,这个工具箱, 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活物,靠吸食她的精气存活,那她是不是早晚会被工具箱吸食而死? 稳了稳心神,祁熹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很好笑。 第141章 朱家大公子 祁熹在后世一定是看多了影视剧,工具箱是死物,怎么可能吸食人的精气? 封淮安敏感的察觉到祁熹的异样,关切的问:“熹儿,你怎么了?” 祁熹摇摇头,表示自己无异。 封淮安凝神观察一番祁熹的面色, 见却无异样,缓缓的道:“待我回去,再改一改方子,兴许是方子哪里出了问题,舅舅今天来,还有其他的事。” 见祁熹疑惑看来,封淮安继续道:“你祖母听闻你买了一间铺子,还收了一群狗,心底不安,便让我来瞧瞧,也给这些狗检查一下身体,免得有什么不干净的病,过给你。” 说到此,封淮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祁熹也觉得好笑。 把一个神医,当做兽医用,确实像那个老太太能做出来的事。 既然老太太担心她,祁熹便将买下铺子的用意告知封淮安。 封淮安一边给狗子们检查身子,一边听祁熹诉说她对未来的畅想。 祁熹坐在马扎上,越说越激动。 她准备把自己的技术利用起来,京城比临水县的人富有。 她观察过了, 这里虽然养鸡养鸭的少,但是养宠物的多。 猫啊,狗啊,马儿啊,狐狸啊。 这些宠物跑丢了,官府是不会过问的,就算是人丢了,去报案,官府也只是登记在册,不会帮你大肆寻人。 这就给她创造出了一个商机。 她准备开一个店铺,专门帮人寻人,寻宠物。 店铺的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四野寻踪”。 她会把这些狗子训练出来,到时候有了它们的帮助,寻人,寻物,会更有效率。 封淮安听了祁熹的计划,很惊讶。 他们封家,向来只出习武之人,这是出了一个经商之才了。 回去后一定将此事告知娘亲,这丫头这么有经商头脑,娘亲一定高兴坏了! “需要什么,尽管跟舅舅说。”封淮安检查完狗子,走到一旁净手:“银子可够?” “够!”封浩。 “不够!”祁熹。 二人异口同声。 祁熹狠狠的瞪了封浩一眼。 封浩将头扭到旁边,不敢跟祁熹对视。 封淮安愣了一下,爽朗笑开:“这是不准备用家里的银子?” 祁熹低头,没说话。 封淮安:“熹儿, 你若是因为刚跟家里相认,不好意思用家里的银子,舅舅劝你,不要有这个顾虑,封家,无论何时,无论你需要什么,都不会有半句推辞!” 祁熹心下感动的同时,愧疚感更深。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愿用封家的银子。 因为她不是真正的祁熹。 真正的祁熹已经死了。 封家越是对她好,她心底越是愧疚。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享受别人的人生。 她是祁熹,她有自己的人生,她不会依附任何人,更不会去拖累任何人。 无论在哪里,她都是独来独往,特立独行。 封淮安见祁熹面露难色,便转移话题:“前几日,朱府来人找我,给朱家大公子看诊。” 朱家大公子? 祁熹听着耳熟,一时间,想不起那人是谁。 第142章 满门忠义 见祁熹疑惑,封淮安解释道:“就是正元侯家的长子,幼时有疾,家中听信妖僧谣言, 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自封于院中,后来院中走水,这才出了院子。” 祁熹佯装不知般,“啊~\"了一声。 经过封淮安的解释,她不仅想起了朱家大公子是谁,还想起了, 那把火也是她放的。 她只听闻,火势挺大的,没有亲眼看见。 没想到,连朱公子的院子也被牵连了。 想起那个开满凌霄花的院子,祁熹觉得可惜。 “那孩子身子比你还差,你是后天磋磨的, 他却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气,这种病最棘手难治。”封淮安净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险些忘了,你祖母让我给你带的。” 祁熹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油纸包着的是桂花糕,桂花糕做成了花瓣形,色白绵软,桂花香气扑鼻。 祁熹正巧饿了。 拿出一块给封浩,封浩后退一步,摇摇头。 祁熹纳闷。 这孩子,姐姐给吃的,怎么还害怕上了呢? 见封浩不吃,祁熹索性自己吃了。 一口咬下,刚想咀嚼,一股腥味直冲鼻腔。 祁熹嘴角抽搐,忙吐了出来,一旁的大熊看见了,冲过来捡去吃了。 本来觉得捡到好吃的大熊,刚嚼了两口,吐了出来,还用嫌弃的目光扫了祁熹一眼。 祁熹瞥向封淮安:“舅舅,这玩意狗都不吃!” 封淮安见此,干笑两声, 解释道:“这是你祖母亲手做的, 你祖母说你身子不好,便说年岁长的乌龟最是补身体,便让你二舅舅去河里抓了乌龟……” 祁熹险些哭了。 乌龟馅的桂花糕…… 估计是怕祁熹吃出腥味,还特意加了辣。 结果腥味没有掩盖住,除了甜,腥外,还多了辣。 怪不得大熊都不吃。 祁熹瞅了一眼封浩那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就知道老太太在府上干这事,不止一次了。 黑暗料理看见这份桂花糕,都要给它跪了。 “舅舅,我能不吃吗?”祁熹纠结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封淮安尴尬笑了笑:“你若不喜,那便不吃。” 祁熹果断的将油纸重新包好,塞回了封淮安手里。 封淮安叹息,自己娘亲前几年还听劝,这几年越发的执拗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折腾二弟去河里抓乌龟,又折腾熹儿吃乌龟馅的桂花糕。 这一番折腾,朱家大公子的事儿便揭了过去,祁熹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细菌培养皿,里面装着透明的黏液。 这是她从蚯蚓身上刮出来的,量很少,聚在一起也就一滴。 “舅舅,这是一种很少见的毒。”祁熹把培养皿放在封淮安手上。 封淮安是杏林圣手,制出龛毒解药,如果有他帮忙,成功率会高一点。 前段时间,祁熹对封淮安还不够放心,这段时间的相处,祁熹觉得, 封家,是真的满门忠义。 封淮安很震惊,他从没见过这种容器,更没听说过龛毒。 医毒不分家,他行医这么多年,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毒。 第143章 制解药 祁熹将祁连山被龛毒所害一事,和她对龛毒的已知了解,讲给封淮安听。 关于皇室的那段秘闻,她只有一颗脑袋,不敢说。 封淮安听后,陷入了沉思,半晌,他道:“你为何执意要制出解药?若你是为祁大哥报仇,我们追查凶手便是。” 果然,封家的人,不止是武夫。 封淮安的敏感,更是出乎祁熹的意料。 见他有此一问,她便将陆宇案捡着能说的, 说了一遍:“那种神秘的酒里面,有和这种毒的相同物质,舅舅不觉得奇怪吗?” 封淮安震惊不已:“若是如此,此事牵连甚广,幕后之人定是势力滔天!” 祁熹点点头,表示赞同。 能布下这样一个局,祁熹怀疑,对方所图的有可能是大陵的江山。 若是当年先皇驾崩时,秦止和当今也遭遇不测,大陵江山面临的便是易主。 对方没有想到,先皇拼死保全了他的两个儿子,更没有想到秦止和当今兄弟二人撑起了整个大陵江山。 所以,对方隐匿了下来,徐徐图之。 沾手大陵武举,便是对方图谋江山的第一步。 却又出了祁熹这个变故。 “怪不得!”封浩跳脚,愤怒道:“那个陆宇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可是在武试时,他身法轻快,力道极大,我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封淮安拧眉看他:“你还有脸提这事!你留书出走后,全家人到处找你!你祖母急得大病了一场!” 封浩自知理亏, 抿紧嘴巴,不说话。 祁熹见此,忙打圆场:“事情已经发生了,舅舅就不要责怪浩浩了,如今之际,我们只有揪出幕后之人,封家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封淮安本就不愿跟这个混不吝侄子掰扯,便道:“当年,你太爷爷带着整个封家隐世,没过多久,朝廷动荡, 林国公满门被灭,先皇驾崩,我怀疑,你太爷爷定是知晓了什么事,只是可惜……你太爷爷已经过世。” 祁熹眉头轻蹙。 封正是大将军,先皇厚待,百姓爱戴。 在前途一片大好之际,选择隐世,确实说不通。 就像封淮安说的, 有可能知晓内情的人都不在了。 而那个幕后之人,却依然在作恶。 忽然。 祁熹想到一个漏洞。 如果说,二十年前,对方搅动朝堂,试图染指大陵江山,如此野心且有那个能力的话, 二十年前,对方的年龄预计在三十岁以上。 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那人少说也有五六十岁。 朝中,五六十岁的,有势力,有权利的,也就那么几个。 他对大陵官员不熟,后世也没学过罪犯人物测写。 在这方面,她不如秦止。 不知道秦止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祁熹心思一晃,想到那人,忽然发觉不知何时,她已经将那人划分到自己人的范围内了。 犹记得,没来京城前,她和秦止还是井水和河水,泾渭分明。 眨眼,又过去了三日。 皇宫每年在三月份都会举办百花宴。 这场宴会的主办方是皇后娘娘,自前几年皇帝借百花宴给秦止相亲后,百花宴的性质就变了。 第144章 家书 好好的赏花,变成了赏美人。 每年百花宴都能成就几对佳偶良缘。 以花做媒,皇后娘娘也喜闻乐见。 百花宴一年办的比一年大。 今年的百花宴是祁熹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封家老太太对此也颇为重视,她的想法十分贴合百花宴,给自己外孙女相看夫婿。 在这个朝代,双十年华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祁熹不急,老太太急的不行。 她知道自己孙女是有大能耐的人,干的是为死者鸣冤的差事。 普通人家,对此颇为忌讳,所以自己外孙才会至今没有觅得良人。 老太太提前几日便在为祁熹置办行头。 今日一早,祁熹便收到了老太太送来的行头。 当刘婆将那身绣着大红花的衣衫展开在祁熹面前的时候,刚准备起床的祁熹,想倒回床上睡死过去。 不知是这个朝代的审美就是这般,还是老太太又别出心裁了。 一件好好的料子,上面花色绣的几乎堆在一起。 刘婆子耐心的解释给祁熹听:“姑娘你看,这里,是倦鸟归巢,表达的是老夫人期盼姑娘回家的心,这里,是鸳鸯戏水,表达的是老夫人希望姑娘早日觅得郎君……” 老太太生生将送给祁熹的一件衣服,绣成了家书。 祁熹其实能明白那种,想要疼一个人,却无从下手的心态。 因为陌生, 因为不了解喜好。 因为亏欠,更因为意外得到的惊喜。 所以,老太太沉浸在这种喜悦中,被冲昏了头。 包括她的两个舅舅,都有这方面的心理。 只是他们没有那么离经叛道,对待情感,也比较内敛。 但是,但是! 这件衣服,她若是真的穿出去了,会被人笑死的。 祁熹拉起被子,蒙上脑袋,躲避现实。 刘婆子一通解释后,见祁熹这般,温温的笑了:“姑娘要是不介意,婆子给姑娘改一改?” 祁熹一把扯开被子:“那便麻烦婆婆了!” 刘婆子笑眯眯的拿着衣裳下去了。 祁熹推开被子起床, 起床便是一阵晕眩。 她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工具箱,坐在床上,目光浮浮沉沉。 百花宴定在晌午,皇后娘娘在宫里设宴,临近中午,大家都往宫里赶。 封府的马车停在秦王府门口时,祁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老太太掀开车帘,看见祁熹的穿着,愣了一下。 淡紫色的衣衫,上面繁复的绣花都被拆去,领口一排珍珠纽扣,衬的她雪颈细腻如瓷。 祁熹很瘦,瘦到没了曲线,刘婆子细心的收紧腰身,便显得她羸弱中透着有致。 一把掐的腰更是窄细软弱。 祁熹没有戴她给的那些首饰,而是用一根银簪将长发盘起。 略施粉黛,整个人干净,利落,清秀,明艳。 不得不说,这样的装扮,才是适合祁熹的。 她跟封染不一样。 封染温柔贤淑。 祁熹全身上下,透着股子英气与飒爽。 “祖母!”祁熹甜甜的叫了一声, 车夫拿来二步梯,祁熹顺着梯子上了马车。 第145章 贱差 刚上马车,祁熹便将一卷画轴塞到老太太手中。 老太太展开一看。 竟然是她这身衣裳的花样图。 “祖母想对熹儿说的话,熹儿都记下了,今天这百花宴,主角虽然是百花,咱也不能真将百花绣在身上不是?” 俏皮的话语,逗得老太太心头像是喝了蜜。 这是她跟祁熹第一次单独出游。 虽然游的是皇宫,有许多不便,老太太还是从昨晚就没睡好。 如果情况允许,她其实更想带祁熹去郊外游玩。 在无人的四野里,打猎架火烤肉,好不快哉。 封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外孙女,心里那叫一个暖,那叫一个满足:“我的小乖孙啊,快让祖母抱抱!” 祁熹顿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偎进老太太的怀里。 老太太的怀里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还有老年人特有的老人香,令人感到心安。 马车缓缓往宫里走,老太太抱着祁熹,一路没撒手,似乎想要将这些年欠的怀抱,都还回来。 马车行至半路,忽然惊了马。 马儿前蹄高抬,马夫虽极力控制,车厢还是往后仰起。 祁熹反手将老太太护在怀里,手臂狠狠的撞在了车壁上。 刚巧撞到了麻筋,疼的祁熹“嘶~”了一声。 封老太太从来不是善茬,见此,心疼伴随着怒火蹭蹭往脑门上冲。 “乖孙!你怎么样了?”封老太太急的眼眶通红。 祁熹缓过那阵子酸麻,随即而来的便是痛感。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对老太太安抚一笑:“祖母不用担心,熹儿没事。” 老太太眉头一皱,祁熹恍惚间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 见祁熹没有大碍,老太太扯开车帘冲了出去,那身形,灵活的像个年轻人。 “老夫人,是前面的马车横冲直撞,这才惊了马!”马夫急切的道:“您没事?” 封老太太重重一哼:“老身没事,我的乖孙有事!”旋即,她扬起声音:“前方马车上坐着的是天王老子吗?以为自己的马长了翅膀,想要飞?” 前方马车安静了一会儿,下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着粉衣,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朝老太太轻施一礼:“马儿无状,惊扰了老夫人,青儿给您告饶!”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怒声不斥淑家女。 封老太太见对方守礼道歉,刚准备咽下心口的怒火,便听马车内传来另一名女子的声音:“青儿,人家在那里泼妇骂街,你还给人家道歉!真当咱们好欺负了!” 祁熹坐在马车中,闻言,托着手臂从马车内探出头:“对面的姑娘,你是长的貌若天仙,示人要钱,还是宵小之辈,示人要完?你家大人没教过你跟长辈说话,要先行礼吗?” 对面女子明显被祁熹噎住。 愣了一下,马车车帘被重重甩开,走出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女子看见祁熹就像看见了前世的仇人,怒声道:“老的为老不尊,小的没有教养!果然是从事贱差的人,说出的话都是贱的!” 第146章 挑拨 祁熹不喜欢打嘴仗,不代表她不会。 更何况,这女子还说到了封老太太的头上。 当即呛声回:“你是刚从茅坑出来没擦嘴吗?说出的话,狗闻了都要上前舔两口!” 紫衣女子平日里嚣张跋扈,到底是官家小姐,什么时候听过这种大胆露骨的辱骂,当即涨红了脸。 粉衣女子眼见紫衣女子落败,眼眸微转,软软上前:“都是青儿的错, 老夫人和小姐要怪的话,便怪青儿好了,跟絮儿姐没有关系!” 被称作絮儿的女子咬着后槽牙,低低嗤笑:“她算哪门子的小姐?那双手不知道摸过多少男男女女,还非要装贵女!” 封老太太作势上前,被祁熹拦住。 只见祁熹扶着车辕缓缓下了马车,慢悠悠的,双臂环胸,斜斜的睨着她:“希望姑娘不要有被我摸的那一日。” 被祁熹这般睨着,万絮儿只觉得脊背发寒,心底有火,无处发泄又不肯作罢,场面一时僵住。 粉衣女子见此,再次上前:“絮儿姐,祁姑娘是秦王府的座上宾,又是封府的干外孙,她的干舅舅可是跟你父亲同级,自然称得上一声小姐!” 句句不挑拨,句句都在挑拨万絮儿的怒火。 这就是古代的白莲花吗? 祁熹刚想开口,一辆马车停在了三人身边,车帘未掀,里面传出男子清润的声音:“薛青姑娘,你父亲是驾部司的司职,虽说管理的是战马,归根究底,也只是大陵掌管牛马,杂畜的职位,你能参加百花宴,靠的是这位兵部侍郎之女,万絮儿的关系。“ 薛青闻言,面色瞬间变的惨白。 便听马车内的人继续道:“既然好不容易上了万家的船,便莫要做那等凿船之事,你嫉妒祁姑娘,大可通过自身努力去超过她。” 薛青被人说中心思,还是光天化日下,将心思剖开。 一瞬间,她觉得头顶的日光都刺眼了几分。 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祁熹像看川剧一样, 看的津津有味。 马车上的男子虽未露面,但是她听出对方的声音了。 是朱淮,朱家大公子。 没想到,那一把火,解了这家伙的心结,现在不止踏出了自己的院子,还要进宫参加百花宴。 对于朱淮的改变,祁熹和封淮安一样, 喜闻乐见。 这个世界上, 有些人就是能通过口舌来杀人,比如朝廷的言官,又比如游历的妖僧。 妖僧的一句话,便断了一个人的未来,未免太过荒谬。 万絮儿也不傻,经过朱淮的一番点拨,她看了薛青一眼,冷哼一声, 转身上了马车。 薛青见万絮儿上车, 忙不迭的跟上去:“絮儿姐!絮儿姐!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祁熹淡笑,朝朱淮马车拱手:“小女多谢朱公子!” 车窗帘掀开,露出朱淮那张苍白的脸,他微微扬唇,看起来心情不错:“又见面了,祁姑娘。” 祁熹回以微笑:“听闻朱公子找我舅舅看身体了?我舅舅医术很高,朱公子的身体,定能治愈!” 第147章 以花为媒 朱淮眉梢上扬,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承姑娘吉言。” 话落,他身子微探,扫向万絮儿渐行渐远的马车,眉梢轻蹙:“万家小姐怕是把万家被抄一事,怪罪在了姑娘身上,姑娘要小心一些才是。” 祁熹朝朱淮拱了拱手:“多谢朱公子,小女定会小心行事!” 封老太太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底着急:“熹儿,快上马车,等会迟了皇后娘娘可是要降罪的!” 祁熹也借机跟朱淮告辞,重新上了马车。 刚坐稳,封老太太便将祁熹拉至身前, 挽起祁熹的袖口,查看伤势。 白皙瘦弱的手臂上一块青紫极为晃眼。 封老太太心疼的几乎要掉眼泪,伸出布满褶皱的手想去摸,怕弄疼了祁熹,又颤巍巍的缩了回来:“我的乖孙啊!疼不疼啊?” 祁熹向来不会处理亲情关系,尤其是看到封老太太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瞬间觉得手足无措。 封老太太自顾自道:“那两个小丫头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以后离她们远些个,祖母怕她踩狗屎的时候恶心着咱们!” 祁熹“噗嗤”笑出声。 这老太太真是个大活宝,嘴是真的毒。 车夫经过方才一事,马车驾的慢了些,更稳了些。 秦王府距离皇宫本就不远,不稍片刻,便到了宫门口。 路上的小插曲,也被祖孙二人抛到了脑后。 历朝历代的规矩,皇宫虽大,不准驾马。 祖孙二人下了马车,车夫牵着马去专门的马场候着。 玄天门外,好似集市般热闹,年轻男女穿着得体,跟着自家长辈。 相熟的行礼,不相熟的走在左右也会互相点头示意。 皇后的百花宴,满朝文武家的子女几乎都来参加。 祁熹看的眼花缭乱。 后世的古装剧还是不够严谨,演的了古人的外形,演不来古人的神态。 这些个女子,一颦一笑,举止言行间,内敛,温顺,个个都是教科书式的礼仪。 祁熹搀扶着封老太太,刚进玄天门,便看一身朝服的秦止站在门内。 秦止肩宽腰瘦,朝服衬的他整个人尊贵,精神。 他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等什么人。 祁熹缓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朝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秦止似乎有些不高兴,跟封老太太打完招呼,眼风都不给祁熹一个,引着封老太太往里走。 原来是等封老太太的啊! 祁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人脾气向来怪,他不理她,祁熹也就索性装作看不见。 安安稳稳的陪着封老太太进宫。 大陵皇宫很大,青石地砖,假山石雕,长亭拱桥,一处一景,高端阔派。 这里的天,好似都比外面的蓝了许多。 祁熹觉得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围墙太高,给人一种压迫的窒息感。 皇后娘娘将百花宴设在了皇宫的后花园,名字也很贴合,叫做百花园 百花园是整个皇宫最大的一处院子,也是珍花异树最多的一处园子。 祁熹赶到的时候,宴席刚要开始。 百花宴,意在以花为媒,宴席自然不分男女。 第148章 皇宫里杀人 一排排的矮桌摆在院子中,有种后世考场上的感觉。 单人单座,一人一餐。 由此可见,皇后娘娘也是一个讲究之人。 秦止引着二人落座后,便离开了。 祁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何心情不佳。 更是懒的猜那人的心思。 秦止的心眼,多的像马蜂窝,想要猜他的心,自己得先整得满头包。 百花宴,赏百花,吃食也跟花有关。 桃花酿鹿肉,梨花拌笋丝,还有各种各样,雕刻成花形的菜品。 看着便赏心悦目,令人不忍下嘴。 “熹儿,你瞅那个孩子咋样?祖母看着人精神的很,长的也好看!” 封老太太刚落座,便开始左右打量。 她可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今日若是能将熹儿的亲事敲定了,她再腆着老脸请皇后娘娘赐个婚。 不论熹儿看上的是谁家公子哥,想必以后都不会吃了亏去。 封老太太目的性昭然若揭,祁熹觉着好笑:“祖母,您还是操心浩浩的亲事,熹儿还想多陪您两年!” 提起封浩,封老太太便是一肚子的火气:“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家要是双喜临门,祖母今个儿都能乐的多活几年,那不孝孩子,听说我要带他来,一早上就跑没影了!” 祁熹嘴角抽搐,感情这是逮着她这个老实的了。 话正说着,便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祁熹还想着见见这个时代的皇后呢,便看见最靠后那一排,人群乱作一团。 矮桌被激动的人群掀翻,碗碟落在地上发出阵阵杂乱的脆响。 紧接着,人群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四散跑开。 “这些人也太胆大了,皇后娘娘的宴席,也敢如此无状?”封老太太嘴上说着, 心底好奇,伸长脖子往那处看。 祁熹扬唇。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老太太了。 不矫情,不古板,嘴上喊着的规矩,自己都不见得会遵守。 很快,祁熹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秦止带着计都和罗睺急匆匆往那个地方走去。 皇宫不准带武器,秦止是个例外。 清御司的人,就算带刀进皇帝的寝殿,皇上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祁熹也好奇。 人多,那处离她这边远,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头,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正想跟过去看看,便见罗睺大步朝她走来。 这是祁熹险些死在万子俊手上之后,她第一次看见罗睺。 只见他脚下生风,身上的伤,应该是已经养好了。 “祁姑娘,主子传您过去!”罗睺朝祁熹拱手。 祁熹发现,上次的教训,对于罗睺来说,确实是个教训。 现在的他,行为举止,规规矩矩,板板正正,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封老太太担忧的看着祁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祁熹拍拍她的手,安慰:“没事,祖母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秦止找她能有什么事? 想必是,又出了命案。 在皇宫里杀人,对方要么是技高人胆大,要么就是无脑还胆大。 第149章 皇后 祁熹跟着计都来到现场,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死者竟然是薛青。 进宫的路上, 祁熹还跟对方产生争执。 没想到这会儿, 就是天人永别。 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薛青还坐在矮桌前,双手放在桌面上,衣衫整齐,面容平静,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自然是她的好姐妹万絮儿,此时,她仍处在惊惧中,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缺乏逻辑:“我以为青儿是太困了,所以闭上眼睛眯一会儿的,我没想到她是死了!直到宴席开始,我喊了她好几声,她没有回我,我探她鼻息,才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祁熹刚想上前去查验尸体,没成想,万絮儿看见祁熹,瞬间大怒,抬手一把推在祁熹的肩膀上:“就是你!一定是你杀了青儿!一定是你!“ 祁熹被万絮儿推的向后趔趄两步,手臂被人抓住,祁熹扭头便看到秦止的侧脸:“是本座查案,还是你查案?不知万姑娘可否能代表你父亲,兵部的人若是接手此案,本座便不再过问!” 秦止的声音很冷, 劈头盖脸的砸向万絮儿。 万絮儿表面上慌乱,心底更是惊骇,嘴唇蠕动,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没有几人能承受得住清御司的高压,何况她一个小丫头。 秦止给了祁熹一个眼神,示意祁熹去查验现象。 祁熹抿唇:“工具箱在马车上。” 罗睺当即自告奋勇:“主子,我去给祁姑娘拿!” 看着罗睺小跑离去的背影,祁熹感叹秦止那一脚的威力,可真是大啊! 很快,罗睺将工具箱送到了祁熹面前。 祁熹最近面对工具箱,心底总是会打怵。 人一旦对某件事生疑,便会产生无限联想。 稳了稳心神,祁熹打开工具箱, 戴上橡胶手套,口罩。 四周寂静,人群远远的屏气凝神。 见祁熹拿出这些奇怪物什儿,有些人不识趣的开始交头接耳。 更多的是寂静无声。 以至于,祁熹听到了轻而浅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祁熹疑惑回头。 便见一三十岁左右女子,身着迤地长裙,头戴繁琐冠饰,眉目温婉,红唇紧抿,在宫女的搀扶下,朝这处走来。 “参见皇后娘娘~” 祁熹心底已经猜到了此女的身份,还是被这一声声高唱镇住了。 后知后觉中,也随着众人跪下。 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原来长这个样子。 确实有母仪天下的尊贵范儿。 皇后轻抬手臂,示意众人平身,声音带着几分严肃和怒意:“宫里怎么会发生这等事?” 秦止回话:“启禀皇后,还在查。” 皇后对秦止态度很好,秦止母后过世的早,长嫂如母,皇后这些年,也是一直将自放在亦嫂亦母的位置上。 “辛苦你了,没想到好好的百花宴,竟然出了人命,倒是本宫对不住这孩子了!”皇后眸中闪过一丝歉疚。 旋即,扫向祁熹:“这位就是你府上那位女仵作?” 祁熹没抬头,重新跪下:“民女祁熹,拜见皇后!” 第150章 当着皇后的面验尸 皇后垂眸:“起来,本宫只是随口一问,没让你再跪。” 祁熹应“是”起身。 皇后继续道:“你们该怎么查便怎么查,本宫在这里坐着等,什么时候查出凶手,百花宴什么时候开始!” 太监给皇后搬了一个软榻放在旁边。 皇后坐在软榻上,端着茶盏啜饮。 祁熹心底咆哮。 上辈子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当着皇后的面验尸。 见皇后平静的看着她,祁熹也不再拖延,开始察看尸体。 薛青呈现坐姿,尸体小关节已经开始出现尸僵,这证明薛青死亡时间在2-3小时之间。 尸体表面看上去完整,祁熹却发现了不正常。 她顺手拿出桌上的筷子,一手捏住薛青的下颌,用筷子撬开薛青紧咬的牙齿。 很快,一股黑血伴随着黏涎顺着薛青嘴角往下流。 祁熹头也未回:“大人,是中毒。” 听见秦止淡淡的回了一个:“嗯。” 祁熹视线下移,继续察看,发现薛青颈部的纽扣,系错了,进宫前,祁熹见到薛青时,并未发现其颈部纽扣系错。 这就证明,她的衣服是死后旁人给穿上的,又或者是她穿衣时比较匆忙。 无论哪种情况, 都证明,薛青死亡前,曾经脱过衣服。 众目睽睽之下,祁熹不好再做更多检查。 死人也有尊严。 越是被害而亡的死者,她们越是需要更多的尊重。 祁熹拧眉:“大人,可否将人群清出去,或者换个地方,我要验尸!” 秦止看了一眼皇后,淡淡道:“计都,清人!” “我不走!”万絮儿忽然声泪俱下:“青儿是我的好姐妹,她跟我之间没有秘密!我要看着青儿!” 祁熹一声冷哼。 这位万家小姐倒真是天真。 自认为跟薛青之间没有秘密。 就祁熹看来,薛青对于万絮儿,倒是有着很多秘密。 她留下来看着薛青是假,看着自己才是真! 想必在万絮儿眼里,祁熹便是头号嫌疑人。 皇后感念二人姐妹情深,轻轻放下茶盏,淡淡的点了点头。 人群撤开,为给死者最大尊重,秦止和计都他们也都撤去了十丈之外。 现场有皇后娘娘坐镇,倒也不怕有人搞小动作。 祁熹将薛青放平,开始解她胸前的衣衫。 万絮儿大惊:“你做什么?” 祁熹瞥她一眼:“你当我是算命的?坐在她面前掐指一算便知她是如何死的?验尸自然要先脱衣服啊!” 皇后娘娘虽然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笑,但是祁熹说的话简直太可乐了,她端起茶盏,佯装喝茶。 茶盏下的唇,微微勾起。 万絮儿被祁熹当着皇后娘娘落了面子,银牙险些咬碎。 却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这个女子是野的, 跟她耍嘴皮子,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儿! 心底气到架火烤,万絮儿紧抿嘴唇,不再开口。 祁熹开始检查尸体,随着薛青一件一件小衣被脱下,皇后娘娘也有些尴尬了。 她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验尸。 本来以为验尸就是简单的检查一番。 第151章 变态手段 皇后没想到阵仗这么大,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了。 祁熹一路往下检查,忽然。 她发现薛青的下身竟然被人塞着一块动物的膝盖骨。 将膝盖骨小心翼翼的取出后,薛青下身的血再也没有了阻挡,一股黑色的污血汹涌而出。 随着污血排出的, 还有一小截紫茄色的肉。 祁熹拿起一看,瞬间,头皮发麻。 那竟然是一截男性的下体。 皇后娘娘经过人事,虽然那东西血淋淋的,从形状,颜色上,只需一眼,便认出那是什么物什儿。 手中的茶盏“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面色瞬间惨白。 万絮儿却是一脸的懵。 此时,她能想到的,最大程度的,也就是薛青背着她有了情郎,怀了孩子。 方才随着污血淌出的,便是胎儿。 皇后娘娘色变,在场所有人都吓的跪在地上。 宫女跪伏上前收拾落在地上的碎片。 祁熹拧起了眉头,男子下身是命根子。 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命根子断了这么多还能活命。 这个案子,极有可能还有一位死者。 她将那些东西放置在一个托盘里,继续检查。 她检查的很仔细,往往这种变态杀人都会无师自通的有些反侦察手法。 半个时辰后,薛青被盖上了白布。 祁熹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瓶酒精净手。 秦止带着黑甲侍卫阔步走来。 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 封锁了百花园,将跟薛青接触过的人粗略审讯一遍。 找到了几个具备嫌疑的人,已经看押起来。 皇宫这个地方很奇怪,无论是什么性格的人踏进这里,都会从心底产生敬畏,拘束。 祁熹朝秦止乖觉行礼后,未等秦止问,便将在薛青身上发现的一一告知。 如祁熹所料,在听闻薛青下身被塞进男性下体后,他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计都,去找,可能还有第二个被害人。” 计都凌然,带着两名黑甲侍卫去搜查。 万絮儿闻言,整个人被吓傻了,后退几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祁熹微挑眼尾,继续道:“薛青下体仅有些许撕裂,撕裂边缘泛白,没有炎症等活动迹象……” 祁熹话未说完,万絮儿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祁熹:“这个贱人说的话不能信!就是她杀了青儿!她会通灵, 一定是她用通灵之术害青儿惨死!是她!” 祁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并未理会万絮儿:“没有炎症活动的迹象, 便能说明两点,薛青在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已经不是处子,还有,凶手是在薛青死后实施的一系列 变态手段!” 万絮儿见在场之人,皆不理会她,又羞又恼,银牙紧咬,忽然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对着祁熹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祁熹临危不动,面色不变。 果然,万絮儿的茶壶没有砸下来,只听她一声惨叫,被罗睺一脚踹飞三丈远。 祁熹嘴角微勾。 她方才已经看到罗睺准备出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般,便是给罗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第152章 污蔑 万絮儿身子娇弱,被罗睺这一脚踹下去,内脏受损,满口鲜血。 祁熹继续着她在尸体身上的发现:“薛青后背,臂弯皆有死前所致的擦伤,身上的衣服是凶手给穿上的, 所以颈部的纽扣才会扣错,尸体死前并未遭受侵犯。” 秦止沉着眉,不说话。 皇后娘娘缓过神来后,被宫女扶着走过来:“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宫里行此恶事?” 秦止轻启唇:“此人必然还在宫里,娘娘要小心!来人,送娘娘先回宫歇着!” 宫女太监乌拉拉上前一帮人,簇拥着皇后回宫。 万絮儿心口阵痛,心底仍有不甘。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怀疑祁熹? 明明她才是最有可能杀害薛青的人! 所有人都信她。 为什么? 凭什么? 祁熹感受到背后那道怨毒的视线,知晓今日是将万家的这个姑娘给得罪死了。 她面上扬起一个风轻云淡的笑意,是向秦止解释,也是解释给万絮儿听:“今日万姑娘在路上和我发生了几句龃龉,后来朱公子来了, 我们闲聊了几句便各自进宫,进宫后,便遇见了大人,接下来我所有的行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没有杀人时间。” “我可以为祁姑娘作证!”朱淮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响起。 他缓步走来,朝祁熹点点头:“二位姑娘发生口角时,在下刚好在,当时万姑娘先行一步,在下确实和祁姑娘闲话了几句!” 祁熹朝他感激的点头。 不管是在后世,还是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自身牵扯案件,都要避嫌。 秦止没要求祁熹避嫌,祁熹自然要向其解释清楚事情的始末。 秦止看着二人站在一起,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他竟不知,二人何时如此熟稔了。 她主动解释又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自己不相信她? 若是不信她,又怎会让她参与到案子中来? 祁熹瞥见秦止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差,本就冷厉的面色,添了几分戾气,整个人看着很可怕。 似乎下一秒,他便会暴怒,杀人。 她缩了缩脖子,暗自咽了口口水。 这人,简直太阴晴不定了! 万絮儿见朱淮出来帮祁熹解释,心底更加恼火。 在路上时,就吃过二人的亏。 “你胡说!你们两个是一起的!你一定是帮凶!一定是!” 万絮儿受了内伤, 此时极力怒吼,看起来毫无大家闺秀的温婉,倒像一个刻薄辱骂的乡野村妇。 “万絮儿,”祁熹实在受不得她的呱噪,冷嗤:“说话要讲证据,就如你父亲,不也是因为错信了子侄,才被抄家的吗?” “说到证据,”她上下打量还瘫坐在地的万絮儿:“你这身行头,倒是值不少银子,是抄家时藏匿,还是说……你这身行头是借来的?偷来的?” 诬蔑全凭一张嘴,自证便要跑断腿。 祁熹早就过了遇到诬蔑去自证的年纪。 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不仅要回泼回去,还要将对方的盆,狠狠的, 稳稳的,扣在对方的脑袋上。 第153章 俊男弱女 万絮儿苍白的面色,变得惨白。 未等万絮儿发作,祁熹忽然一反常态,双手捂着胸口:“万姑娘,你如此诬蔑于我,是觉得我身体不好,准备欺负我这个病秧子吗?” 她柔弱的轻咳两声,几句话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你好狠毒的心肠……我一心只想为青儿姑娘鸣冤,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攀扯于我……我……” 说到此处,祁熹身子一歪,靠在了身旁人的肩膀上,她也不知靠的是谁,只觉得这个肩膀,冷硬,紧绷:“万姑娘,今日我若是被冤死在此,你就是杀人凶手!” 万絮儿瞬间觉得头顶一片阴影,就像一口乌漆嘛黑的锅,将她整个人笼罩。 她想解释,可祁熹说的太多,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想装晕倒,可是祁熹率先晕了过去。 万絮儿:“……” 所有的招,都被祁熹用完了。 她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寂静的四周,忽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她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越是听不清,越是觉得那些人说的是她。 仓惶,无措,伴随着羞耻感束缚着她的喉咙。 她心口一噎,昏死过去。 有了祁熹柔柔弱弱晕倒在前,方才还向老母鸡似的万絮儿晕倒反倒像是在做戏。 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秦止扶着祁熹,垂眸看着她小小的,弱弱的靠在自己怀里,心底那股烦躁似乎得到了纾解。 他抬起手臂,想要将她拢进怀里,让她靠的更加舒服些。 手臂将将抬起,太监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至近:“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啊!大人!救命呐!” 一声声,喊得急切又催命。 众人认出,那是皇后娘娘寝宫的太监,一时间,忘了万絮儿之事,只觉皇后那边,怕是大事不好。 秦止眉头深深拧起,带着杀气的眸子直直的射向那名小太监。 小太监跑的太急,被秦止的视线吓住,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声, 连跪带摔的扑倒在秦止面前。 秦止冷声:“发生何事?”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找回舌头:“大人,小的伺候娘娘回寝殿,刚进寝殿,便发现满地的血,娘娘的床上,还躺着一名死去多时的男子!” 皇后的床上躺着一名男子! 这种事情,往好了想,是凶手有意为之,往坏了想,这是对皇室的侮辱,对皇帝的侮辱。 秦止沉沉长长的吸气,呼出。 罗睺吓得后退一步,小太监不知这是秦止发怒的前兆,不怕死的往前匍匐两步:“大人!这可如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秦止冷冷的抬起脚,一脚踩在了他的颈部,碾压。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小太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秦止怀里,还抱着装晕的祁熹,脚下,踩在太监的脖子上。 众人心底一阵寒凉。 光看这位煞神的上半身,那是一副俊男弱女的柔美场景,再看他的脚下…… 小太监嘴角的鲜血,很快晕湿了一片大理石地面。 第154章 尸体自己走过去 众人被这场面震骇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在转瞬间,降了好几度。 群体感官带来集体的生理效应。 没人再说话,他们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预兆的一击致命。 祁熹此时也知道自己是在谁的怀里,忐忑的心,跟悬浮在冰水上似的,沉沉浮浮,冰冰凉凉。 她生怕,下一秒,秦止就捏碎了自己的喉咙。 咬了咬牙,她缓缓的睁开眼,声音柔弱懵懂:“大人,是找到另一名死者了吗?” 她在提醒秦止,她还有用,别杀她。 秦止喉结滚动,轻轻“嗯”了一声。 祁熹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跟他的喉结一般上下起伏:“那个,要不要小女,去验一下尸体?” 秦止再次淡淡的“嗯”了一声。 祁熹的心哇凉哇凉的。 但凡秦止多给她点态度,她也能摸清这尊杀佛现在是什么心理。 就这一个字, 算命的瞎子都摸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祁熹尴尬的轻咳两声, 缓缓的从秦止的怀里撤出来:“多谢大人,那我们现在去验尸?” 熟悉的工作环境,让祁熹感到十足的安全感。 她宁愿面对尸体,都不愿面对秦止。 毕竟,尸体不会跳起来掐她的脖子。 皇后娘娘受了惊吓, 皇帝派人将她接去御书房安抚,由此可见,帝后情深。 皇后的寝宫很大, 纱幔飘动,珠帘轻晃,摆件豪奢,银镜清亮。 各种家具皆是上好的酸枝木,散发着木头的清香。 此时清香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地上散落一地的鲜血,鲜血已经凝固。 雕花大床上躺着一名赤身裸体的男子,锦丝被上的鲜血好似被人泼洒上去。 意料之中的,男子下体消失,意料之外的, 这人祁熹认识。 此人正是封老太太在百花宴为祁熹相中的那人。 祁熹心底一阵恶寒。 打开工具箱,上前察看。 “尸体还未出现尸僵,死亡时间迟于薛青,口腔内有大量黑血,跟薛青一样,是中毒。从床上血量和下体出现的红肿迹象来看,乃死前被割。” 秦止冷声问:“死前被割必会出现挣扎,为何没有挣扎迹象。” 祁熹一怔,扫了一眼床上叠的整齐的被褥,沉眉思考一瞬后,检查了死者的后脑和颈部:“后脑和颈部没有出现挫伤,有可能是迷药之类的。” 秦止点头:“也就是说,此人是在百花宴上被人用迷药掳走后,灌下毒药,割去下体?” 祁熹点点头,按照先后顺序来看,是这样的没错。 只是,她撤开身子,扫了一眼床上的鲜血和地上的血迹:“这里,有可能也是薛青被害的现场。” 罗睺忍不住问:“百花宴上这么多人,凶手是如何将人害了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百花宴上的?” 想了想,罗睺继续说道:“难道薛青是自己走过去的?” 现场忽然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知道,薛青在被害现场就已经死了。 那么,她是怎么自己走过去的? 第155章 蠢和笨 祁熹和秦止也陷入了各自的思绪中。 薛青在现场就死了,毋庸置疑。 罗睺问到了关键点。 是谁,有机会接触到薛青,并且将尸体挪到百花宴上不被人怀疑? 忽然。 祁熹:“宫女。” 秦止:“太监。” 二人异口同声。 只有现场侍候的太监宫女,才有这个机会,并且不被怀疑。 祁熹灵光一闪:“薛青的下体,是被一块动物骨骼堵住的,在宫里,能接触到动物骨骼的,只有御膳房的厨子!” 秦止重重冷哼:“宫里的规矩,厨子不准到宴厅,凶手有同伙!罗睺,封锁御膳房,一个都不准跑!” 从百花园,封锁到御膳房,薛青的惨死,皇后寝宫出现的男性尸体,就像一阵风,吹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皇宫内,胆小的人心惶惶,胆大的开始背地里议论。 宫里这个地方, 什么都能藏住,就是藏不住谣言。 很快,谣言四起,甚至有些鬼神论都冒出来了。 秦止和祁熹只得加快破案进程。 百花园的人,审了一波又一波,御膳房的人,审了一波又一波。 每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案件,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今年的百花宴,注定办不完美。 午时还晴空万里,短短几个时辰,天空乌云密布,大雨滂沱。 躺在地上的万絮儿,没人敢管,也没人敢问。 秦止手下伤的人,哪个活腻了,敢去相扶? 万絮儿是被大雨浇醒的。 醒来后,她望着灰蒙蒙的天, 感受着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 雨水,就像是巴掌,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她的脸上。 很快,有黑甲侍卫走过来,二话不说,将她押走。 万絮儿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任由黑甲侍卫推搡,拉拽。 皇后的寝宫,成了秦止和祁熹临时的办案场地。 万絮儿被推倒在地,狼狈的抬起头,看向站在秦止身边的祁熹。 秦止坐着,祁熹紧挨着他站着,二人就像是一对天生的璧人。 但是万絮儿心里清楚,这对璧人,一个杀人如麻,一个心黑如碳。 祁熹,更是生了一张颠倒黑白,活活气死人的利嘴。 万絮儿全身的衣裳湿透,此时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牙齿冻的“咯咯”作响,撑着身子的手臂不停的颤抖,满头的湿发凌乱的贴在头皮上。 此时的她,深刻的明白,上方的两人,都是她惹不起的,甚至整个万家,都惹不起。 秦止:“本座且问你,你与薛青同坐一处,期间,可曾看见她离席?又是与何人一同离席?” 万絮儿垂下眸子,没有了嚣张跋扈,此时像个被雨水摧残过的娇艳花朵。 她仔细回想后,带着颤音,老老实实的回:“我和青儿刚落座时,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弄脏了青儿的衣衫,宫女便带青儿去整理。” 祁熹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笑:“万絮儿,你为了诬蔑我,竟然隐藏案件关键信息,真不知你是蠢,还是笨!” 罗睺翻了个白眼,蠢和笨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第156章 十万两 万絮儿身子一抖。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都栽在了这女子手中。 她不仅有利齿,更知这利齿该何时咬人,咬人哪里最痛。 秦止面上阴寒至极,淡淡的扫着万絮儿,仿佛在看一块毡板上的肉,心里想的是如何将这块肉分解。 万絮儿觉得如芒在背,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后来宫女说,青儿不胜酒力,便将她扶回来,小女真的不知,青儿那时已经死了!大人!小女知罪!小女知罪!” 祁熹刚要说话,秦止率先开口:“如何知罪?” 他的声音很冷, 几乎冷到了人的骨子里。 万絮儿头磕下去就没敢抬起来。 她不知,却又不敢不知。 若问她知不知,她是真不知该如何知罪? 却见秦止拿起暖塌上皇后娘娘作画的笔,大笔一挥,写下几排字,随手将纸张扔到了万絮儿面前。 万絮儿抬起仓惶的眼,用湿漉漉的双手捡起面前的纸: 民女万絮儿,知而不报,胡乱攀咬,以致案件难理,官员劳力,故此,需在十日内,向清御司上缴白银十万两。 万絮儿有些懵。 她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将上面的每一个字又读了一遍。 直至理解透了秦止的意思。 本就冷的打颤的身子,瞬间从头寒到脚后跟。 十万两! 万家刚被抄家,哪里来的十万两? 秦止视线凉凉的掠过万絮儿:“本座允你花钱买命,签字画押后,便离宫。” 祁熹重重的冷嗤。 吃亏的是她,被攀咬的也是她。 得了便宜的却是他。 她虽身在皇宫中,却有一种天高皇帝远的憋屈感。 十万两啊! 好想要啊! 她缺钱啊! 心底啊啊啊,面上云淡风轻,只有两颊不停起伏的咬肌泄露了她心底的怒火。 万絮儿颤颤巍巍的画押,计都小心翼翼的把欠条收入怀中。 接下来,万絮儿是被黑甲侍卫架着去认的人。 打翻茶水的小宫女很快被带了上来。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一个闷雷炸响,照亮这一方天地。 宫女面色青白,早已吓破了胆。 计都还未用刑,她便一五一十的招了。 宫女本是皇后宫里的粗使,由于手脚笨拙,便被皇后打发到了御厨房。 几次接触下来,认识了一个相好的小陈子。 二人偷偷摸摸的过了一段时间的苟且日子,有一日,小陈子跑来找她,说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银子。 让他在百花宴上杀一个人。 并且,告知了他杀人手法,杀完人以后,栽赃给祁熹。 秦止当即派人去小陈子房里抓人。 可惜,仍旧迟了一步。 小陈子已经服毒自尽,他的房间里,被人用血写下了两排字: 风雨飘摇大陵灭,碾碎众生凡人体。 血雨雪肉撒满地,吾为尊来尔为卑! 闪电划过天迹,将这两排字照的无比清晰。 祁熹上前查看小陈子的尸体:“字是他自己写的。” 祁熹抬起小陈子的手指给秦止看。 小陈子十根手指隐约可见白骨,仔细看,墙上的字由于用力摩擦,还能发现细小的肉屑。 第157章 只能是他的 秦止和祁熹都明白,小陈子不是凶手。 墙上的那些字,便是对方的战书。 对方猖狂至极,也是在告诉秦止,对方的手,已经探入了皇宫。 秦止站在墙壁前,含笑浅浅,眸中却带着极重的杀气。 他盯着墙上的字,忽然,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祁熹急忙上前扶住他:“对方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深呼吸,平稳心情!” 秦止扭头看着她。 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她。 这一刻,祁熹感受到了 他内心的痛苦,挣扎,怒火,杀意。 她忽然心头一紧。 一直以来,秦止是强悍的,是可怕的。 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忽视了他的长相,更忘了, 他和皇帝兄弟二人,是先皇先皇后拼尽全力保下来的孩子。 兄弟二人,经历了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的惨死。 接手了那时烂摊子一样的大陵朝堂。 却忘了,他们也是本该朝气蓬勃,长歌纵马的年纪。 “别怕,我会帮你揪出那个人,咱们一起,将那人搓成肉沫,剁成肉馅!”祁熹望着他悲痛的眸子,温温的道:“对方想要勾起你的回忆,让你痛苦,让你毒发,你一定不能让对方如愿,你要让对方明白,你长大了,你已经具备将对方挫骨扬灰的能力!” 秦止晦暗的眸子,逐渐有了光彩,里面倒映着祁熹担忧的小脸。 他忽然重重的将祁熹拥入怀里。 什么是想要一个女子,他不知。 但是此刻,他知道,自己想要面前的这个女子。 想要将她,紧紧的, 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谁都不准碰。 他就像一个偏执的孩子得到了平生头一次喜欢的东西。 那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永远是他的。 秦止抱得很紧,几乎是将祁熹勒在自己的怀里。 祁熹憋着一口气,不敢再刺激他,手在身后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他的后背。 计都和罗睺对视一眼,罗睺摸了摸鼻子,计都拧起了眉。 如果没有祁熹在,秦止今晚必定毒发。 但是他没有。 秦止平复了心头翻涌的情绪,冷冷的吩咐黑甲侍卫:“剐了!” 黑甲侍卫明白,秦止要剐的, 不止是墙皮,还有小陈子。 祁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秦王府,今晚的一切,都太可怕了。 每次接触这种变态的案件,她都要调整自己的心态。 人的心,有时候扭曲的连鬼都害怕。 第二日一大早,封浩便追到了秦王府,边陪着祁熹吃早饭,边叽叽喳喳,比外面的麻雀还要吵。 “熹儿姐!你昨日验尸又没带我!” “熹儿姐!你知道吗?今日城门上挂了一具尸体,尸体身上的肉都被刮了,就剩森森白骨了,城门口都被吓的尥棍打不着人!” 祁熹重重的撂下筷子:“浩浩,你喝粥是不是不用吃咸菜了?” 封浩纳闷:“怎么不用吃,熹儿姐,你的伙食变好了你发现了没有?春笋腌渍的咸菜这个时候可是稀罕物!” 祁熹:“……”默默的将碟子里的咸菜端到自己面前。 第158章 挡刀子 封浩:“熹儿姐,你为啥不给我吃?” 祁熹舀了一口粥塞嘴里:“因为我觉得你很闲,不用吃咸菜!” 封浩:“……” 一顿饭还没吃完,刘婆子进来禀报,门口有人找。 刘婆子说完,还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祁熹一眼。 祁熹:“……” 刘婆子的那个眼神,非常莫名其妙。 要说有人来找她,将人引入花厅就可。 为啥要这样看她? 祁熹愣忡着来到花厅。 等看到来找她的人以后,祁熹才明白刘婆子那个眼神的含义。 来人,竟然是小邱。 祁熹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小邱了。 没想到他会追到京城来。 小邱一行四人,局促的坐在花厅的石凳上, 桌上的茶水一口未动。 看见祁熹,小邱率先站起来。 祁熹发现,他的袖口很长,天生残疾的手藏在袖子里。 四人隐藏了身体的残缺,表面上看着与常人无异。 “你们怎么来了?”祁熹热络的上前打招呼。 小邱先向封浩友好的点点头,才跟祁熹解释:“我们听说你在京城遇到刺杀,娘亲心有不安,便让我们来京城助你。” 说到此处,似乎是怕祁熹嫌弃他们,语气急切:“我们四人,十分接近常人,正常人能做的事,我们都能做!娘亲说,我们再不济,给你挡刀子的本事还是有的!” 祁熹心底酸涩。 这群被世俗抛弃的人,却有着最质朴的心:“说什么傻话呢?我何时需要你们帮我挡刀子了?” 话落,祁熹大喇喇的坐在石凳上:“你们要是想来助我,我现下正缺人,要是准备来为我挡刀,那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清澈的眸中藏着惊慌失措。 小邱两步走到祁熹身前,利落的跪下:“来时娘说了, 我们的命都是姐姐的, 姐姐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姐姐要是让我们回去,我们就找一条水深的河,去投河!” 其余三人也跪了下去,附和:“我们的娘亲,也是这么说的!姐姐, 你不要赶我们走!” 祁熹:“……” 封浩不知祁熹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听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了,这是有人来跟他抢姐姐了! 他的姐姐他还没喊热乎,这下倒好,一下子来了四个。 封浩气汹汹环臂:“咋地了这是,姐姐也是你们能叫的?我才是姐姐亲生的弟弟!你们算哪门子的弟弟?” 小邱抿了抿唇:“你的命不是姐姐给的, 我们的命是姐姐给的!” 封浩一噎,竟然无言以对,扭头怨怼的看向祁熹:“姐姐,你把他们赶走!我不喜欢他们!” 祁熹被吵的脑仁生疼。 她觉得她现在已经听不得封浩的声音了,听到就钻脑子:“你闭嘴!” 封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姐姐!你凶我?你为了几个陌生人,竟然凶我!” 祁熹:“……” 这话,难道不是男女朋友之间的对白吗? 后世她看朋友跟男友吵架时都这么说。 封浩见祁熹不说话,怒气冲冲的伸手去拉小邱的手:“我不管,你……” 第159章 求助 他话说了一半,发现手下触感不对。 心头存疑,索性撸起小邱的袖子。 五根手指,怪异的扭曲在一起,甚至还有两根像没长出来的豆芽。 封浩原地愣住。 小邱淡定的抽回手,重新将手藏进袖筒里:“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走的,如果姐姐嫌弃我们,就将我们带在身边,必要时,我们自会为姐姐挡刀!” 朴实的话语,最真挚的情感。 封浩刚找回语言能力,声音也弱了:“姐姐,他们……” 祁熹没跟封浩解释,而是对小邱道:“我准备开一家专门寻人寻物的店铺,如今正缺人,你们来的刚好。” 小邱眸光一亮:“只要姐姐愿意留下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的娘,已经将他们的命送给了祁熹。 在他们离开家的时候,他们在娘亲的心里,已经死了。 在听说姐姐在京城被刺杀,险些丧命时,他们无法安心的偏安一隅。 “吃过饭了吗?”祁熹问道。 小邱尴尬的垂下眸子,他们没有积蓄,虽然娘亲她们将全部的银子集中起来给他们用作赶路。 后半路时,他们还是靠的乞讨。 “起来,我请你们吃饭,吃完饭再带你们去铺子!”祁熹温声道。 四人重重的点头,眼中燃点星光。 祁熹非常自觉,她住在秦王府本就寄人篱下,不好厚着脸皮在秦王府招待朋友。 虽然身上银子不多了,祁熹还是准备带他们去搓一顿好的。 有些女子就是有天助。 祁熹一行人刚走至秦王府大门口,便遇见了京兆尹付良。 付良也刚下轿子,二人目光对视,都觉得巧合至极。 几日不见,付良瘦了。 他愣了愣:“祁姑娘这是准备出门?” 祁熹含笑:“付大人找小女有事?” 付良平时见着秦止,躲都来不及,能让他来秦王府寻的,也只有祁熹了。 付良不好意思的笑笑:“本官找祁姑娘, 正是有事相求。” 祁熹心下一转,笑道:“现在快晌午了,不如咱们找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谈?” 付良抬头看了看天色, 虽说不早了,但离晌午还差的远。 祁熹带着付良进了京城最好的酒楼,落座时,付良还是懵的。 他早饭刚咽下嗓子眼没多久,这就吃午饭了? 祁熹一口气点了十个菜。 其中, 八个都是肉食。 酱肘子,卤猪蹄,炖牛肉,个个都是硬菜。 付良下意识的摸了摸钱袋,朝随行的衙役招招手。 衙役附耳上前。 付良压低声音:“回府找老夫人,就说本官要支取下个月的银钱。” 衙役点点头,转身出门。 祁熹用眼尾扫了一眼衙役离开的方向,回头朝付良浅浅一笑:“付大人找小女,所谓何事啊?” 付良眉头皱起,长长叹息:“本官最近过得比较难……京城发生了一件奇案,很棘手,想去跟秦大人商榷,又觉得秦大人怕是公务繁忙,没时间过问,这才求助到祁姑娘你!” 祁熹点头。 想必不是什么大案要案,不然依照付良的尿性,早就移交清御司了。 第160章 脐带 付良挠了挠油亮的发,缓缓将此案的已知线索说于祁熹。 京城最近,添了不少新生孩儿。 古代生孩子都是在家里请稳婆。 孩子降生后,有人打晕了稳婆和产妇, 偷走了孩子的脐带。 要说那脐带,留着也无用, 可那贼人竟是生生将孩子的脐带从肚皮上扯下来的。 古代医术不发达,因为此事,已经死了三个孩子。 付良再次长叹一声:“本官想,妇女生孩子,现场有稳婆,还有产妇,便盘问二人,奇怪的是,产妇产下孩儿后和稳婆双双昏死,稳婆的口供……” 祁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稳婆的口供怎么了?” 付良抿抿唇,咽了口口水:“其中一名稳婆说,她迷迷糊糊中,曾经听到咀嚼的声音……” 祁熹心底一阵恶寒。 瞬间觉得桌上的菜都不香了。 “本官察看现场,除了床上的血以外,没有一点线索。”付良苦恼的拧起了眉头。 祁熹见他,眼皮都愁的皱起来了:“付大人为何不去待产人家蹲守,兴许能抓到凶手!” 付良哀叹一声:“本官最初也是这般想法,挨家蹲守几日,可那凶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本官完全摸不清下一个被害人是谁?几日来,一无所获!” 选择性的新生儿伤害致死案。 祁熹在心底给案件下了定论。 付良有些尴尬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本官想请祁姑娘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作案的规律?本官知晓祁姑娘准备开一家铺子,现下正缺银子,若是能抓住凶手,辛苦费少不了祁姑娘的!” 祁熹心头一喜,面上不动声色:“我要查看一下死婴的尸体。” 这是答应了。 付良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不知道的, 还以为要添丁的是他:“没问题,本官这就回去安排!” 付良起身,转身欲走,复又回头,话说的咬牙切齿:“这顿饭,算是本官请祁姑娘……”他瞅了瞅低头狼吞虎咽的四人,改口:“算是请大家的!” 祁熹很满意:“那便多谢付大人了!” 在其他人看来,人生三大喜事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祁熹觉得, 对于她来说,三大喜事便是,渴了有人送水,饿了有人请饭,困了有人递枕头。 一顿饭吃的十分满足。 一行五人出了餐馆,直接去了祁熹的铺子。 木匠的效率比祁熹想象中的要快。 铺子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 祁熹带着小邱直接去了后院。 小邱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狗子时,心底还是一慌,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大熊摇着尾巴,哈着舌头来蹭祁熹。 祁熹摸了摸大熊的脑袋:“小邱,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帮我喂狗,训狗,具体怎么做,等我想好了再告知你们!” 对于训狗,她在后世只见过,没试验过。 具体能不能成, 祁熹心底也 在打鼓。 开弓没有回头箭,祁熹是个说干就干的性格。 既然准备做了, 就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此事做好。 她有预感,这群狗子一旦训练好了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第161章 咀嚼声 四野寻踪的生意,绝对不会太差。 祁熹又嘱咐了小邱几人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封浩去了兆尹府衙。 京兆尹已经跟死者家属沟通过。 孩子降临,本是一件喜事。 谁也没想到,孩子刚出生, 眼睛还没睁开,还没看见家里人,就被人害了。 听说验尸的是祁熹,孩子家属当即便点头同意。 京城最近的流言蜚语吹的很邪乎。 百姓们纷纷认为,只要祁熹肯插手,案子便能破。 毕竟,她不仅会验尸,还会通灵。 尸体身上没有表现出来的,祁熹通灵也能知道。 三名婴孩躺在停尸房的大床上,显得小小的一只。 祁熹掀开其中一名死婴身上的白布。 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有长开,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皮肤已经变成紫绀色。 这是封浩第一次跟祁熹一起验尸。 他十分珍惜这次机会。 努力想表现的好一些,以免祁熹下回不带他。 祁熹拿出手套戴上,想了想,又扔给的封浩一副。 封浩摸着手上软软的,薄薄的手套, 像是某种皮质制作而成, 他好奇的搓一搓,放在鼻尖闻一闻。 心底好奇,但是没敢问。 祁熹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死婴的肚脐上。 死婴肚脐边缘有干涸的血迹,她拿出酒精冲洗。 冲洗过后,肚脐部位的伤口整个显现出来。 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脐带根部。 脐带边缘不像利器割断,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断裂。 她想起付良说过,这其中,凶手有一次险些失手,一名稳婆在凶手行凶时,还有些清醒。 她听见了咀嚼的声音。 咀嚼…… 祁熹心底发寒。 难不成, 凶手是用牙齿咬断的脐带? 他为什么不用利器割断,而是选择用牙咬? “姐姐,要不要把肚子刨开?”封浩见祁熹愣神,提醒道。 祁熹扭头,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婴儿明显是被撕扯脐带而亡,为什么还要打开腹腔?” 封浩摸摸鼻子:“验尸不就是这样的吗?” 祁熹冷哼,不是所有的尸体,都需要打开腹腔检查:“你想看剖腹,早晚有一天让你看见。” 到时,他别后悔就成! 她又检查了其他两具死婴,发现都是同样的, 致命伤就是脐带。 其中一名死婴,由于撕扯的力度过大, 孩子脐带已经有一半从肚子里断裂,裂口处,挤出了一小节肠子。 人的脐带是连接母体的管道,虽说生下来以后,脐带便没了作用。 依然要等它自然脱落。 这般生拉硬拽,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 凶手为什么要偷婴儿的脐带? 她知道母体的胎盘在中医里被称作紫河车,有药用价值。 后世很多家庭为了防止意外,会在孩子出生时,让医院保存脐带血,用于治疗许多基因上的病。 可这里是古代。 没有保存脐带血的条件。 而且, 脐带血的使用范围只能是直系亲属。 凶手杀了那么多人,不可能跟这些人都有血缘关系。 那么, 凶手为何要这样做?又或者说,脐带,对于凶手来说有何作用? 第162章 凉国来使 付良蹲守好几日,都没有抓到凶手,就证明,凶手不是随机作案。 凶手是有预谋作案。 祁熹又看了一遍稳婆审讯的记录。 稳婆反复提到了咀嚼声,和吃婴孩的恶鬼,令祁熹头皮发麻。 不管凶手是人还是鬼,从凶手对婴孩下手来看,对方的心理都是扭曲的。 在兆尹府衙待到下午,祁熹才慢悠悠的回了秦王府。 此时已近黄昏,秦止还没回府。 祁熹不禁感到好奇,抓了一个黑甲侍卫询问得知。 凉国来使,秦止在驿馆陪凉国人喝酒。 前段时间,两国还要打仗,这就派使臣前来了? 祁熹不懂朝政, 但是她见识比普通人丰富,敏感的察觉到了异常。 凉国人,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果然,就在祁熹用完晚饭,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计都站在林月阁外传话。 凉国人要见她。 祁熹:“……” 她跟凉国人八竿子打不着,对方见她作甚? 心底不满,祁熹还是跟着计都去了驿馆。 一路上, 计都一言不发,祁熹好奇:“计小哥,你怎么了?” 计都骑马在侧,闻言转头,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骑在毛驴上的祁熹,没回话。 “咦?”祁熹更纳闷了:“计小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计都把头转回去:“等会少说话!” “为啥?”祁熹觉得跟计都说话,就好像身下的毛驴在跟计都的大黑马说话一般,驴头不对马嘴。 计都没再回话。 祁熹顶着满脑门问号,进了驿馆。 到了驿馆以后,祁熹才发现,计都为什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又为什么让她少说话。 驿馆内,气氛紧张。 一名女子躺在地上,身着异域服饰,身形玲珑有致,领口微敞,满脸鲜血。 秦止坐在圆桌旁,身上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圆桌旁,还坐着两名凉国人。 一名身材佝偻的老者,头上编者七彩麻花辫。 另一名,个子颀长,身形削弱,束着大陵人的冠发,五官深邃,从气场上一看便知, 是个头头。 祁熹扫了一眼冷凝的气氛,完全忘了计都的嘱咐,讶然开口:“大人,你杀人啦?” 秦止身上戾气更甚。 计都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这张嘴,快的让人想捂都来不及。 “本座没有杀人。”秦止的话, 好似从牙缝中挤出。 祁熹眨眨眼,指着地上的女子,疑惑:“在场就你们三人,你们谁杀的?” 三人登时一怔。 半晌。 束着大陵冠发的男子率先打破沉默,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大陵话:“想必这位就是祁姑娘,我们主仆二人亲眼看见秦王殿下将阿古娜打死,但是秦王殿下坚持自己没有杀人,说只要祁姑娘到了,便能还他清白,既然祁姑娘也认为秦王殿下杀了人……” “等等?”祁熹听明白了,抬手制止他的话头:“我什么时候说他杀人了?我还问过你们主仆来着, 难道你们也杀了人?” 男子明显一噎。 便听祁熹继续道:“大陵话说的挺好,怎么听不懂大陵话呢?” 男子继续噎。 第163章 圣女? 祁熹继续道:“敢问阁下,说话这么斩钉截铁,你祖上是打铁的?” 男子:“……” “你祖上给你留下的传家宝是铁齿铜牙?”祁熹怼起人来毫不手软。 男子:“……” 放在桌下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放肆!”男子身后随从先急了:“你,不会,说话!” 他说着磕磕巴巴的大陵话,语气阴寒,还有点气虚。 祁熹乐了:“我看不会说话的是你,你祖上是要饭的?习惯饿了以后吞舌头?你瞅瞅你那样,舌头都捋不顺,身子都站不直,还想学外语!” 抱歉,别给他扯尊老爱幼,有些老人,就是年轻时没有吃够教训。 计都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抬起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怪不得大人一言不发,坚持要祁熹过来。 这一张嘴,胜过千军万马。 祁熹的领地意识很强。 无论她在哪个时代,她都非常爱国。 尤其是,知晓大陵国能走到今天的不易。 凉国人想要欺负大陵,不是一天两天。 不管她和秦止之间有何恩怨,在面对外敌时,祁熹都会将矛头指向外敌。 “祁熹,”秦止冷声叫她:“这位是凉国的古达彦王子,不得无礼!” 原来是凉国的王子。 祁熹心底了然。 那么,对方是来议和的了? 可是…… 祁熹眼角余光扫向地上的凉国女人,她不信秦止会蠢到在凉国王子面前杀人。 所以,就是来陷害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祁熹问向秦止。 秦止提气:“本座没有杀人。” 哎呦我去! 祁熹现在真想给秦止跪了。 整天审讯犯人,轮到自己了,申辩都不会。 没有杀人,就举出证据。 “然后呢?”祁熹佯装温柔,一双眸子好似能伸出手来,扼住秦止的脖子。 秦止拧眉,想了想:“她勾引本座,本座烦躁,一掌推开她。” 祁熹:“噗~” 为啥祁熹觉得秦止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 堂堂清御司司主,委屈巴巴的说出这样的话,祁熹差点把扁桃体都笑飞了。 秦止手指烦躁的叩击桌面:“本座只用一成力,不致死。” 祁熹憋着笑,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想想秦止还是犯罪嫌疑人,她强压下那股笑意,刚想说话,凉国王子率先开口。 “秦王殿下,小王来时便已说明,阿古娜是我凉国圣女,千里迢迢只为缓解两国关系,你当时也点头应允,现下,何来的勾引一说?” 秦止深提气:“本座不知,凉国圣女是用来暖床的。” 祁熹:“噗~”她连忙双手捂住嘴,忍住笑,解释:“抱歉啊,我觉得你们之间有误会,在大陵呢,圣女是用来膜拜的,是要守身如玉的,你们凉国的圣女……” 说到此处,祁熹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小女实在费解,凉国的圣女,竟然是用来暖床的!这圣女如果放在我们大陵,你们知道叫什么吗?” 二人疑惑抬起头。 祁熹一字一顿,冷冷道:“叫做妓子!” 第164章 阿古娜之死 “你!”佝偻老头暴怒,苦于自己大陵话不好,忍了忍,慢慢道:“你这是,在,侮辱,圣女!” 祁熹摊摊手:“我可没那个意思,是你们自己作贱你们的圣女,要来给我们大陵的王爷暖床!” 佝偻老头继续缓慢道:“就因如此,你们,便,可杀我凉国圣女吗?” “既然我来了, 便是要验尸查看才能确定,很多事情, 不是谁的牙齿够利,谁就有理的!”祁熹话落,给了计都一个眼神。 计都转身去毛驴身上拿工具箱。 工具箱拿来,阿古娜已经被挪去了偏房。 祁熹迈步走进。 屋内光线昏暗,烛火摇曳。 阿古娜躺在两张桌子拼成的临时解剖台上。 祁熹戴上手套,开始常规检查。 尸体刚死没多久,还带着体温,口腔很容易打开,里面全是鲜血。 颈部锁骨处有一块青紫,应当是秦止打的无疑。 祁熹暗自感叹。 秦止的用意应该是让阿古娜痛到失去行动能力。 按理说,就算是锁骨断裂,也不至于致命。 祁熹继续检查,一番外部常规检查下来,发现并无异常。 她屈起手指,摁压阿古娜的胸腹部。 发现阿古娜胸腹部肿胀,像是充满液体。 为了确认,祁熹拿出手术刀,切开腹腔确认。 在打开腹腔的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溅到祁熹的额头上。 温热的鲜血,带着生命的气息。 她还是第一次解剖这种程度的尸体。 在后世,尸体从被发现,到送到解剖室的时间,足够尸体凉透。 粘稠的鲜血顺着桌案滴落到地面上。 “滴答滴答”的声音,夹杂着灯芯的爆裂声,将这一切渲染的极为诡异。 随着大量的鲜血涌出, 尸体胸腔内部展现在祁熹眼前。 祁熹发现,尸体的内脏, 皆有不同程度的破裂。 也就是说,秦止打她那一掌前,阿古娜便已经重伤。 可是尸体表面并无创伤。 祁熹灵光一闪,心底有了判断。 在后世时,她曾经解剖过一具尸体。 尸体同样的,没有外伤, 内伤严重。 经过多方调查后,发现死者生前,被人大力挤压过肚子。 挤压力道均匀,导致尸体表面完整, 内脏破损。 可是,是谁造成了阿古娜的重伤? 如果抓不到此人,亲止身上这口锅,就背定了。 到时候凉国借机攻打大陵, 秦止便是两国的罪人! 想要抓到凶手,便要先找到凶手的动机。 祁熹一路向下检查,忽然,她的视线停留在阿古娜的下身。 阿古娜下身肿胀,还在往外流着血水。 不像经期,倒像是分娩! 阿古娜在近期,刚生下了一个孩子! 有了这个重大发现,祁熹心底激动。 忽然,她感觉后颈犯寒,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似的。 她猛地回头,身后窗户微敞,一阵寒风斜斜的吹了进来。 原来是起风了。 “咚咚~”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计都声音沉闷:“祁姑娘, 皇上来了!” 祁熹一怔,眸底略过一抹寒凉:“知道了。” 第165章 秦止杀人 这是祁熹第一次见到当今皇帝。 大陵皇帝秦臻,比秦止大十岁,此时他微服而来,带来的,却是宫里的御林军。 御林军将驿馆围的水泄不通。 祁熹没敢抬头,跟着乌央央的众人一起,跪在地上。 皇帝的威严与冷肃,隔着远远的距离,都像一把带着实质性的剑,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祁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听太监尖锐的唱喏声:“将清御司司主,押入天牢,此案交于京兆尹越级审理!” 天牢那个地方, 建在皇城偏南角。 是整个皇宫最阴暗,潮湿,恐怖的地方。 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死去。 病死的,饿死的,打死的。 祁熹知道天牢, 正是因为知道,才想象不到,尊贵清冷的秦止,被关进天牢是什么样子。 他会不会吃不消天牢的潮湿?会不会吃不惯天牢的饭菜? 会不会受冻,会不会有人借机报复? 想到此处,祁熹跪不住了。 只见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突兀的站了起来,她扬声道:“秦大人是冤枉的!这件事另有真凶!” 皇帝的视线,隔着远远的距离,精准的射向祁熹。 秦臻和秦止有着很大的区别。 秦止邪佞,冷冽,整个人透着骨子里的狠辣。 秦臻却如清风明月,他朗眉星目,仪表堂堂,谦谦君子的范本,便是如此。 此时虽在发怒,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温润好听:“此女胆子倒是不小,敢在朕面前喊冤的,你倒是独一个!” 祁熹上前两步,端正行礼,声音不大, 铿锵有力:“皇上, 小女方才检验尸体,发现凉国所谓的圣女, 近几日,刚生完一个足月的孩儿,一个残花败柳胆敢勾引我大陵秦王, 就算秦王殿下将其杖毙,其也是死有余辜!” 一石激起千层浪。 驿馆里,不止住着凉国使臣。 其他国家来大陵出公差的, 进行贸易的皇商,都会选择住驿馆。 大陵包容性很强,只要上报登记,便可在驿馆食宿,吸引了不少皇商官员。 天南海北的人,极不易管教。 一开始,人群只是小范围的议论,逐渐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祁熹见流言已起,轻轻勾起唇角, 低下头继续道:“我大陵秦王, 正宗皇室血脉,温润如玉,音律,骑射,无一不乃其中翘楚,美名满京城!小小凉国,寻一个妓子般的圣女, 还是刚生产不久的妇人,往我大陵秦王床榻上送,这是侮辱大陵的尊严!” 计都:“……” 黑甲侍卫:“……” 秦止:“……”偷偷勾了勾唇角。 皇帝似乎来了兴趣,缓缓坐在圆桌旁,方才秦止坐的位置上:“这件事,倒是有趣了!” 他眸光淡淡的看向古达彦:“彦王子,你派人给朕传信时,可不是这般说的,你们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古达彦脸色铁青, 走至皇帝面前,单膝下跪:”尊敬的皇帝陛下, 不管谁对谁错, 阿古娜被秦王殿下打死,这件事,毋庸置疑。” 第166章 诬陷之仇 “小女提出质疑!”祁熹唱声道。 古达彦面色更加难看。 皇帝笑了笑,视线落在祁熹头顶:“哦?说来听听。” “启禀皇上!秦王冤呐!”她跪在地上, 匍匐在地,似乎哭的极为伤心:“民女检查发现,圣女的肚子,曾被人用力挤压,导致内脏破裂!秦王大人那一掌,打的是圣女的锁骨处,根本就不致命!” 都说一个人做一件坏事,便能毁掉之前的九十九件。 相反的。 对一个人的改观, 也是一瞬间的事。 黑甲侍卫现在看祁熹,越看越顺眼。 她的话真假参半,她的哭腔不带半分湿意。 可那副对抗外敌的嘴脸, 怎么看,怎么好看。 皇帝拧起眉,视线移到古达彦身上:“王子,你怎么看?” 古达彦也是皱着眉,稍作沉吟:“此事乃祁姑娘一人之言,不可尽信。” 皇上浅浅叹道:“依王子之言, 此事应当如何?” 古达彦沉下了眉,压低声音问那佝偻老头:“国师,现在该怎么办?” 被古达彦称作国师的佝偻老头阴沉着脸,靠近古达彦,压低声音,用凉国语回道:“王子,此事先压下去,明日再议。” 古达彦点点头,转过身,朝皇上深深一揖:“此事事关两国建交,请陛下容小王思索一晚。” 皇上眸光淡淡:“那便将秦王暂时收押至兆尹府,此事明日再议。” 黑甲侍卫攥紧腰刀,面露凶狠。 计都视线一个个扫过去,警告意味明显,声音沉闷:“我们要相信祁姑娘, 会还主子公道!” 黑甲侍卫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将希望放在祁熹身上。 那个小女子,他们一只手就能捏死。 此刻,却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期盼。 祁熹深知,舆论战,也是战役。 拖字诀, 被凉国人玩出了花,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傻子。 纷纷对其不耻。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拖。 实属小人行径。 秦止被御林军押送至兆尹府,他脊背笔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慌乱,闲庭信步般和祁熹擦肩而过。 祁熹抿着唇,心底莫名愤怒,这种感觉很奇怪,比自己被人冤枉还气愤。 她压低声音,脸儿微斜:“大人,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秦止停下脚步,月光下,长身而立,淡淡启唇:“睚眦必报。” 祁熹冷眼微撩,唇角上扬,明明在笑, 可那笑意,带着杀气:“诬陷之仇,我帮你报。” 秦止侧身,看向她。 他又感受到了,那股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戾气。 他明明苍白羸弱,明明又瘦又小。 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灵魂的坚毅与强大。 他当然记得她说过的话,他还记得,她曾说过,自己这辈子就吃了身子不好的亏,不然的话,闭着眼睛都比现在混得好。 彼时,他嗤之以鼻。 此时,他坚信不疑。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灵魂被桎梏的挣扎与无力。 她有一个强大的灵魂,而这具身体,就像一个牢笼,将她的灵魂束缚。 第167章 讨赏 月光下, 秦止眸光清亮,唇角微扬。 明明是去坐牢,却像是去踏青游玩:“本座信你!” 话落,他率先抬步,御林军紧随其后。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了开,皇帝朝祁熹招了招手,祁熹明了,跟着他一起进了一间客房。 客房中,皇帝背手站立,小太监唯唯诺诺的立在身侧。 祁熹规规矩矩的跪下:“民女祁熹,叩见皇上!” 皇帝抬了抬手,免了礼:“朕早就想见见你,没成想,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祁熹低着头,静待皇帝下文。 “你我无需拘束,小石头,赐座!” 小石头应声,为祁熹搬来一张椅子。 皇帝率先落座上首:“你跟朕透个实底,此案,你有几分把握?” 皇帝不了解祁熹。 此事事关秦止的安危。 若是祁熹没有把握,他便做好开战的准备。 皇帝客气而温柔,语气中尽是对弟弟的担忧:“朕要听实话。” 他落在祁熹身上的目光,专注,探究。 这女子一看便知,心思狡猾如狐,这性格,不像林家的人,也不似封家的人,不知是随了谁。 祁熹闻言,心底嗤怒,表面平静:“圣女之死,是一个专门为皇上和秦王设置的陷阱,如今,皇上身在局中,行为举止受限,但是小女是局外人!” 她抬起头,温温一笑:“皇上,只要你信小女,便稳坐局中, 静候小女佳音!” 皇上含笑,眼中带着柔柔的光:“止儿信你,朕岂有不信你的道理,既然你如此说,朕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告别皇上时,已经是后半夜。 罗睺和计都一直守在门外,秦止被关,唯一的希望在祁熹身上,他们自然要守好祁熹。 只见祁熹从房中出来,眼角带笑。 罗睺好奇:“这是得了什么好处了?” 祁熹露出一个你懂我的表情,从怀里掏出银元宝的一角。 罗睺:“……”真不要脸啊! 讨赏都讨到皇上面前去了。 皇上也真是惯着她,案子都还没查呢,就先赏了银子。 罗睺酸了,特别酸。 “罗睺啊!”祁熹拍拍罗睺的肩膀,“皇上说了,破案之前,你们归我管,去,把我的大熊牵来!” “你牵狗作甚?”罗睺最见不得她小人得志的样子,冷呛。 祁熹扭头看看他,又看看计都:“计小哥,我使唤不动他,这事要不要去告诉皇上?” 计都沉下脸:“罗睺,去 牵狗!” 罗睺咬牙,狠狠瞪了祁熹一眼,一步并做两步,离开驿馆。 计都叹了口气:“凉国若是执意陷害主子,你怕是有危险。” 祁熹对自己处境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这不是有计小哥你在吗?” 计都抿唇:“我会保护好你,可是……男女毕竟有别,你最近少跑茅厕。” 祁熹:“……” 这孩子,说话要不要这么直:“那我总不能憋着?” 计都:“少喝水,饭也少吃些,我怕你上茅厕的时候遇到危险。” 想了想,计都补充:“不是说你掉茅厕里,而是怕有人在你上茅厕时,刺杀。” 第168章 异常 祁熹特想敲开计都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来大熊,京兆尹付良率先派人来驿馆寻祁熹。 秦止被皇上关进了兆尹府衙。 那尊大佛往牢里一坐,付良坐不是坐,站不是站,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心急如焚。 无奈。 他只得派人去请祁熹。 那小丫头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人,跟清御司又关系匪浅。 是付良如今唯一能想到的人。 祁熹来到兆尹府衙的时候,付良正坐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 全身上下散发着愁绪。 远远的看见祁熹的毛驴踏着夜色而来, 付良觉得心底的大石头落了地。 只要人肯来,就证明,她愿意给自己指条明路。 祁熹翻身下驴,身旁杵着计都。 付良笑呵呵的迎上前:“姑娘, 你可算来了!你说,我这……” 祁熹长叹一声:“付大人呐,官场沉浮,如同海上行船,风浪越大, 船越要稳。” 话落,祁熹抬步往里走。 付良紧随其后,计都仍旧不远不近的跟着。 就像他说的一样, 只要祁熹不是上茅厕,他都寸步不离。 祁熹觉得, 如果她是男子,计都肯定尿尿都要带上她。 付良还在等着祁熹的下文,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就说了那么一句华而不实的话后,一路穿过公堂,往牢房走去。 这是准备和秦王亲自相谈? 付良心头一喜。 却见祁熹,站在牢房大门口,悠悠转身:“付大人,麻烦你给我准备张椅子。” 付良:“……” 椅子搬来, 祁熹大剌剌的往椅子上一坐,像尊门神一般:“付大人, 我要见婴儿案的所有稳婆!” 付良:“……” 听说,皇上将秦止关押在此,是因为秦止当着凉国王子的面杀了凉国的圣女。 祁熹身为凉国圣女案的仵作,此时却要见婴儿案的稳婆。 付良不知祁熹是何意。 想问,又怕一开口暴露自己的无知。 只得派人去请那些个稳婆。 稳婆前段时间已经被付良审过一遍,此时天色将将泛起鱼肚白, 就被衙门的人从被窝里揪出来喝茶。 她们个个头发凌乱,满脸烦躁。 十几名稳婆依次跪在地上, 祁熹视线一一扫过,笑眯眯的道:“各位大娘们,早上好啊。” 稳婆们颤颤跪着,上方的女子,她们认得。 她们干的是接生的营生,祁熹干的是验尸的营生。 一个迎来,一个送往。 祁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小女今日想跟大娘们做笔买卖。” 提起买卖,众人抬头。 买卖做到兆尹府衙,还是在牢房门口,她们属实好奇,祁熹口中的究竟是什么买卖。 只见祁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大娘们做接生的营生,想必都有许多年头了,你们仔细想想, 婴儿被偷脐带时,或者是接生当晚,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谁提供的最多,这锭银子,就是谁的!” 话落,祁熹转头示意付良,付良会意,招来书记官,一一将她们提供的异常现象登记在册。 第169章 是人是鬼? 计都对祁熹刮目相看。 本以为她视财若命,没想到,为了案子,竟然能狠下心,将银子送出。 他对祁熹的崇拜,瞬间,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一番整理下来,书记官将纸张递给祁熹,祁熹看见,说出最多异常的,是一位叫做魏大梅的接生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魏大梅满脸自信的站了出来。 付良压低嗓子:“她就是当时听到咀嚼声的接生婆。” 祁熹点点头。 再次扫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 其中,魏大梅也提到了咀嚼声,还提到了婴儿哭声诡异。 祁熹抬头问:“婴儿哭声, 有何诡异?” 魏大梅想了想:“婆子我那日晕死后,不知为何,很快便有些清醒,人虽然清醒, 可是婆子我手脚无力,连睁开眼都费劲!” 清晨寒凉, 空气潮湿,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快便被雾上一层潮气。 冷风吹来,在魏大梅边回忆,边描述的话语中,众人只觉得脊背生寒。 “老婆子我躺在地上, 一动不能动,那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 很快,我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奇怪的是,老婆子我接生的时候,明明是一个婴儿,却出现了两个婴儿的哭声, 过了一会儿, 我就听到了咀嚼声, 就像是有人在啃咬脆生生的东西,接着就是婴儿拼命的哭嚎声,可诡异的是,另一个婴儿的哭声忽然变成了吞咽声……” 魏大梅的描述,很仔细,描述完便希冀的望向祁熹。 在场的人,都被魏大梅的描述吓住。 什么样的婴儿,会发出两声啼哭? 婴儿生来没牙,又是哪里来的咀嚼声? 此事不能细想,细想之下,能将人活生生吓死。 怪不得, 魏大梅事后不肯细说,如今在银子的诱惑之下,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祁姑娘, 咱们说话算话啊!”魏大梅朝祁熹伸了伸手。 那意思,不言而喻。 “放肆!”付良怒喝。 魏大梅被付良吓得一缩脖子,旋即,不乐意了:“咱们说好的, 谁提供的异常多,银子就是谁的, 老婆子我那晚接生回去后,被吓得昏睡了三天三夜,如今旧事重提,说白了,老婆子我,就是为了那锭银子!” “你说你回去昏睡了三天三夜?”祁熹敏感的又捕捉到一条线索。 魏大梅点点头:“鬼压床啊!我那三日身子虚的,床都下不来!如今想想,我这心窝子,还吓得一抽一抽的!” 祁熹心绪沉了沉,伸手入怀,将被捂得热乎乎的银子,扔给魏大梅。 她觉得,现在心头一抽一抽的是她。 银子啊! 能买下魏大梅一辈子的茶水了! 她刚到手的, 刚捂热乎的,就这么成别人的了! 想想等会还能捞上一把,祁熹心里才略微舒服一些。 付良凑近了问:“祁姑娘,你觉得此案,凶手究竟是人是鬼?” 祁熹白了他一眼:“我说是鬼,付大人你信吗?” 付良脖颈一凉,后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冰坨子,激的他汗毛倒竖。 第170章 并案 心底翻江倒海,付良非常有职业素养的矢口否认:“子不语,怪力乱神。” 祁熹嗤了一声:“付大人,小女觉得,圣女案和婴儿伤害致死案,可以并案了!” 付良怔忡。 旋即,怅然大悟:“你是说……” 话音未落,祁熹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嘘……” 付良觉得, 祁熹坐着,他站着,是有道理的。 这女子,断案能力,比他这个京兆尹还要强。 心底存疑。 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怎能精明如此? 他深知,断案不止需要灵活善用的头脑,还需要经历。 这女子,何来的这些经验? 此时,一名衙役匆匆而来,打断了付良的思绪:“大人,朱家大姑娘求见!” 祁熹心底一喜,眉梢染笑。 她坐在这里一早上, 等的就是她! 对于京城的风言风语,付良是知晓的。 这朱家大姑娘,一早来此,怕是想见的,是牢里的那位。 他瞄了祁熹一眼,朝衙役摆摆手:“你去告知朱家大姑娘,秦王殿下如今身陷囹圄,自是不得见不相干的人。” 衙役领命,刚想转身回去,便被祁熹叫住:“你去将人带到此地来!” 衙役扫了一眼付良,点点头,转身离去。 稳婆们一大早被叫来抽奖,奖金有主了,自然也没她们什么事儿了,一群人,呼啦啦的离开,和朱莞香擦肩而过。 朱莞香也是起了个大早,不嫌冷,穿着清凉,手上拎着精致的食盒,走路娉婷,香风阵阵。 祁熹暗笑,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在秦止面前表现的机会啊! 朱莞香或许不知,上一个勾引秦止的,已经咽了气。 若是知晓,此时必定不敢如此招摇。 朱莞香行至付良跟前,柔柔行礼,声线儿娇媚:“大人,不知莞香可否见殿下一面?” 付良后退一步,与其拉开距离,结结巴巴道:“这个……那个……” 祁熹笑眯眯插话:“付大人,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付良想了一下,试探性的扫了祁熹的面色:“那个,秦王殿下如今身陷囹圄,不得见外人?” 祁熹乐呵呵一笑,忽然上前,握住朱莞香的柔荑,朱莞香一惊,倒吸一口气,却是没敢推开祁熹的手。 祁熹趁机摸了摸,冰肌玉骨啊, 看着就觉得柔,摸上去,不止柔,还滑。 她扭头看向付良,在朱莞香看不见的地方, 朝她眨眨眼:“付大人,朱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行个方便?” 付良瞪着猫头鹰一般的圆眼,想了想,还是不懂:“这个……那个……” 祁熹暗骂付良蠢货,嘴上佯装冷喝:“说,多少银子才能让朱姑娘见秦王殿下?” 付良脑中灵光一闪。 福灵心至,忽然摸清了祁熹的意思,迟疑片刻,试探性的伸了两个手指头。 付良手指还没伸直,祁熹就大喊一声:“什么?你要二百两银子?” 付良手指还没伸直,吓得缩了回去。 二百两银子啊,他可没那个胆子。 朱莞香也被吓得手都软了。 第171章 品级高的囚犯 祁熹长叹一声:“朱姑娘, 我只能帮你到此了,你想想啊, 秦王殿下一辈子兴许就进这一回监牢,你若是抓住此次机会,和殿下成了好事,整座秦王府,可都是你的了!” 计都冷眼看着祁熹利用秦止,穿梭在付良和朱莞香之间,他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妥呢? 不对。 是非常不妥。 若是主子知晓此事,一定会生气的? 不对。 是肯定会生气。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是去劝付良不要和祁熹同流合污,还是劝朱莞香不要相信祁熹? 又或是劝祁熹不要这么做? 计都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好像谁都劝不住。 在计都晃神的功夫,朱莞香已经答应了下来,跺着莲步,走进了监牢大门。 付良满脸愁苦:“祁姑娘,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祁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肯定点,因为我也有!” 祁熹从来不喜做棒打鸳鸯的事。 古人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朱莞香对秦止爱的如痴如狂, 祁熹顺水推舟,还能得点好处费,简直不要太快乐! 她也坚信,兆尹府的牢房够坚固,只要朱莞香不主动找死,秦止应该是伤害不到她的。 万一,朱莞香媚儿媚儿的,秦止真看上了呢? 那么,她不止有好处费,还有媒婆银。 好的,坏的, 祁熹都想过了。 可是,她没想到,朱莞香是哭着跑出来的。 平日里,朱莞香柔声媚态,妆容精致,衣衫新潮。 此时,她钗环歪斜,一身茶渍,以手遮面,嘤嘤的啜泣声, 老远便能听见。 祁熹:“……” 付良:“……” 二人对视,祁熹率先开口:“牢房里,怎会有茶水?” 付良干笑两声,挠了挠头:“本官没关押过品级如此高的囚犯,这不是,这不是……给升级一下待遇吗?” 祁熹心觉不好。 平常牢房里,别说茶水了,就连女子头上的朱钗都会被取下。 这秦止手头上有了家伙事儿…… 朱莞香怕是吃了大亏了。 果然,朱莞香小跑至祁熹面前,缓缓放下手。 祁熹心头一惊。 只见朱莞香的一只眼睛,被打出了一圈乌青。 仔细看,正是茶盏底下的环纹。 祁熹暗赞一声,秦止好准头。 面上心疼不已:“朱姑娘……这是怎么了?” 朱莞香哭的像个泪人,抽抽搭搭,呜呜咽咽。 祁熹开始害怕了。 怕朱莞香赖账。 心一横,她开始痛骂秦止:“朱姑娘别怕,我跟付大人熟,等会儿,我便跟付大人商量商量, 给里头那位穿小鞋!” 付良吓的想逃离此地。 他好想问问祁熹,看看他长得像不像小鞋,干脆把他送给秦止穿得了! 朱莞香声音一噎,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瞪祁熹:“你不准给秦哥哥穿小鞋!” 祁熹:“……” 瞧瞧,瞧瞧,爱情,果然让人迷失自我,丧失理智。 被人家打了,还要给人家求情。 所以说,她这种性格的人,就不适合谈恋爱。 “那银子的事儿?”祁熹试探性的问。 第172章 罗睺出事 朱莞香抽了抽鼻子:“你放心,我朱莞香说话算话,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话落,朱莞香警告的瞪祁熹:“前提是,你不准为难秦哥哥!” 祁熹心底简直乐开了花:“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想了想,祁熹声音压低:“朱姑娘,有一句话叫做,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见朱莞香看来,祁熹声音压得更低:“你一日三餐做好了,送过来,我帮你送进去,殿下吃的好了,自然惦记你的情意。” 朱莞香恍然大悟,眸中像是点起了星光:“好,我信你!” 祁熹小鸡啄米般点头,补充道:“我听说,殿下喜欢吃酱猪蹄。” 朱莞香拭泪点头:“祁熹,等以后我和殿下成就良缘,一定让殿下收你做通房!” 祁熹嘴角抽搐:“那倒不用,比起男人,我更喜欢尸体。” 朱莞香神色怪异:“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祁熹想,咱俩不知谁脑子有问题。 男人,果然是降智的东西。 朱莞香得了祁熹的指点,忙不迭的回去为秦止烧爱心餐。 计都见朱莞香走远,迈步靠了过来:“你早晚会被人打死的。” 祁熹拿眼神扫他:“没事,这不是有你保护我吗?大不了,我少喝水,少跑茅厕!” 计都:“……”跟她简直说不通。 “计小哥,现在什么时辰了?”祁熹看了看天。 今日天气阴云密布,没有电子设备,没有太阳, 祁熹完全没了时间观念。 计都:“卯时天亮,此时应是辰时。” 祁熹心底咯噔一沉:“计小哥,罗睺怕是出事了!” 计都也是心头一凛。 他只顾着祁熹了,竟将罗睺给忘了。 卯时前,罗睺便去牵狗,此时竟然还未回来。 就算他牵着狗去驿馆溜达一圈,也应该在辰时前赶到兆尹府。 此时未归,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祁熹敛起神色:“计小哥,召集黑甲侍卫守好你们主子,你和我去找罗睺!” 计都沉吟一瞬,点了点头。 黑甲侍卫将兆尹府整个包围起来,祁熹带着计都往四野寻踪赶去。 她有些慌。 小邱他们还在四野寻踪,那些孩子平时勉强能自理,根本就无法自保。 祁熹骑着毛驴,毛驴感受到主子的急切,小短腿捯饬的“哒哒”作响。 突然。 斜刺里冲出来一个黑影。 计都眸中闪过一抹杀气,眨眼间,腰刀出鞘。 在看清黑影是何物时,收刀已是来不及,只得将刀锋侧偏。 黑影身影矫健,侧身躲避,仍被削掉了一撮黑毛。 大熊:“汪汪汪!”还我毛。 计都尴尬的收回了腰刀。 “大熊,去牵你的人呢?”祁熹脱口而出后,想起来,大熊应当是听不懂。 大熊伏在毛驴脚边,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抬起嘴筒子,去蹭祁熹的脚。 “大熊,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带我去找人!”祁熹试探性的问。 大熊“汪汪”两声, 掉头就跑。 “计小哥,快!跟上!”话落,祁熹驾着毛驴,紧跟在大熊身后。 第173章 朱家大姑娘的厨艺 狗有狗道,猫有猫路。 祁熹刚想夸大熊知道带路了,便发现大熊带她走的是狗道。 水塘边, 树丛里,甚至还有墙洞处。 祁熹和计都弃了马和驴,一路紧紧跟随,二人面色都不好看,身上的衣服粘满了泥灰,脸还蹭上了各种颜色的汁水。 而大熊,依旧皮毛油亮,粘在身上的各种草种子,抖一抖,干干净净。 看来最近是吃的太好了。 祁熹磨牙。 “你若养的是鱼,咱们是不是要下河?”计都拧着眉问。 祁熹没好气的回:“姐姐下回养只屎壳郎,带你去粪堆里打滚!” 计都:“……”祁熹的这张嘴,也就主子能收拾得了她。 绕了不知多少路,拐了不知多少弯。 绕到最后,竟然绕到了雪山上。 最近几日温度升高,雪山上已经没有了雪,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绿色。 罗睺就这么,陡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说陡然,是真的陡然。 他应该是被什么人追赶,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勾成了布条,怀里,还抱着一个花布襁褓。 那模样, 活像是被人追着打的人贩子。 罗睺看见计都,就像看见了亲人:“计都,快!有人要杀我!” 计都十分淡定的抽出刀,目视前方:“你去偷人家孩子了?” 罗睺紧了紧怀里的襁褓,咬牙切齿:“狗娘养的凉国人,果然没安好心!要不是我机灵,早就被他们给杀了!” 计都拧起了眉头。 祁熹却乐了:“罗睺,你怀里的是圣女的孩子?” 罗睺不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见祁熹问起,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祁熹淡笑,她当然知道。 不然为何将圣女案和婴儿致死案并案调查? “汪汪汪!”大熊忽然对着前方吼叫。 计都提高警惕,握紧了手上的刀。 对方似乎是发现罗睺找到了帮手,一直没有出现,直至,大熊也放松了警惕。 祁熹勾了勾唇,这是见苗头不对,撤退了? 没事,跑的老和尚,跑不了庙。 祁熹将孩子带回秦王府丢给了封淮安,当日下午,皇上知晓消息后,便派人来询问。 祁熹坐在林月阁中,啃着酱猪蹄,手上拿着一支毛笔,将此案的信息一条一条列整出来。 小石头来到的时候,祁熹正啃得满嘴酱汁。 小石头:“姑娘,皇上让咱家来问,可有找到凶手?” 祁熹拿起湿帕子擦嘴,边擦边道:“案子我整理的差不多了,麻烦公公去回禀皇上, 此案既然是在驿馆发生的,便在驿馆审讯。” 小石头一怔,他来时,皇上跟他说了同样的话。 这女子,竟然能跟皇上想到一块儿去,果然是不能小瞧了她。 祁熹见小石头不说话,有些尴尬, 伸手抓起一个猪蹄,递给小石头:“朱家大姑娘的厨艺,味道挺好的,公公尝尝?” 小石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女子,简直野蛮! 行为举止粗鄙至极。 他一个太监,都活的比她精致。 祁熹见小石头不接,撇撇嘴,把猪蹄递给了计都。 第174章 智傻婴儿 计都也不客气,跟着祁熹就是这点好。 吃的好,喝的也好。 朱家大姑娘旁的不行,猪蹄做的软烂粘牙,蹄筋都炖烂呼了,一看便知下了不少心思。 小石头看了看二人,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宫复命了。 圣女案,牵扯甚广,更是影响到两国邦交。 大陵皇帝非常重视。 故而,在圣女案发生的两天后,便在驿馆设立公堂,公开审理此案。 京兆尹付良越级审讯,皇帝旁听。 凉国王子和军师端坐下首,等着皇帝给他们一个交代。 当秦止被带过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寒气浓的像化不开的坚冰。 祁熹缩着脖子,恭恭敬敬立在一侧,她知道,秦止这是被她给得罪死了。 今日午时,她又收到了朱府主账送来的银子和酱猪蹄。 这些,都是出卖秦止色相挣来的。 身为嫌犯的秦止被带到公堂上以后,付良又将魏大梅,死去的三名婴孩,还有圣女之子,带了上来。 门外看热闹的人,比出事那晚还要多。 看到此处,纷纷纳闷。 婴孩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阵阵浓烈的尸臭味。 人证,物证,都到齐了,祁熹冷眼看向国师:“小女乃圣女案的仵作,也是婴孩致死案的仵作, 之所以将婴孩尸体带过来,是因为,小女觉得,这两个案子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凉国国师!” 众人没想到,祁熹开口就抛出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坐在京兆尹身后的皇帝,缓缓的扬起了唇角。 这小丫头没让她失望。 国师依旧端坐,阴鹜的眸子微眯,扫向祁熹:“你,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 祁熹淡笑。 她找到罗睺当日,对方并没有对她下手,祁熹便知,对方是不想暴露太多证据,准备咬死牙,不承认。 她从稳婆手中接过圣女之子,花布襁褓中,孩子轻轻的哼嘤了两声。 她将襁褓掀开一些,给众人看。 襁褓下,孩子的脸露了出来。 “这……” “这也太可怕了!” “怎么会是这样?” 众人议论纷纷。 这孩子皮肤青紫,面部扁平,目光呆滞,嘴角流涎。 看上去,竟像是天生的产儿不全的智傻婴孩。 祁熹的话,否定了众人的猜想:“杏林圣手封淮安已经为此婴孩做过检查,发现此婴孩,不是天生不足,而是在母体中被人伤害所致!” 国师面色紧绷, 双手紧攥两边椅子扶手:“这又,跟我何干?” 祁熹冷冷一笑:“你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众人哗然。 圣女怀了国师的孩子,产下孩子后,国师又将圣女送给了大陵秦王。 这…… 这究竟是凉国本就淫乱,还是凉国有意羞辱大陵? “一派,胡言!”国师怒急,单手拍打着扶手:“圣女,已经被你们秦,王杀害,你们,现在,又要反咬一口!” “究竟是谁咬谁,国师你心底清楚!”祁熹怒叱:“圣女孩子还未足月,你眼看着将圣女送给秦王的日子要到了,你便生生用棍子,将圣女腹中孩子给辗轧了出来!” 第175章 哺喂 国师双目赤红,死盯着祁熹。 祁熹勾唇,呵的一声, 说不出的嘲弄:“你用棍子,一遍一遍的辗轧圣女的肚子,由于外力,孩子生出来后,面部便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圣女也出现了内出血的现象!” “你,没有,证据!”国师咬着后槽牙。 这也是他最后的依仗。 只要祁熹没有证据,他不承认,任何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那又跟婴孩案有何牵连?”外面有人禁不住好奇大声喊道。 祁熹冷呵,目光说不出的冷,如果她手上有枪,此时,子弹已经命中国师眉心。 “封大夫为孩子做检查时,发现孩子的脐带处有破损,溃烂,”她冷眸凝视国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孩子被生生辗轧出来后,由于母体胎盘还未成熟,难以脱落,孩子的脐带和母体连在一起,你当时一心只想让孩子早些出生,便上手拉扯,导致孩子脐带断裂!” “一开始,我非常纳闷,为何国师你的孩子脐带断裂, 你便要去伤害其他人家的孩子?” 祁熹拧着眉,自始至终,盯着国师:“后来,朱家大姑娘家的主账跟我无意中说起,大陵中医讲究以形补形!” “孩子脐带处日已腐烂,你只得出此下策,为了保证脐带鲜活,你每次作案,都带着孩子,现场啃食,嚼碎了,哺喂给你的孩子!这也就是,为何稳婆会听到人咀嚼的声音!” 国师应该是爱自己孩子的,但是他更爱自己。 他没有想到,祁熹全猜出来了! 事到如今,国师依旧嘴硬:“你,没有证据!” “魏大梅,”付良沉声喝道:“将你那日所听,再叙述一遍!” 魏大梅跪伏在地,将那日之事,再次叙述一遍。 她没想到,好好的接个生,竟然还牵扯到这么大的案子里去了。 这辈子从来没想过,会见到这么多的大官。 魏大梅两股颤颤,将这几日叙述过很多遍的事,再次陈述了一遍。 付良点了点头:“罗侍卫,你那日又是如何找到圣女之子的?” 罗睺迈步上前,恭敬下跪:“那日,卑职从四野寻踪出来,便发现周围有人鬼鬼祟祟,跟上去后,发现他们正在挨家挨户探寻,卑职手上牵着狗,狗察觉到异常,追了上去……” 一人一狗,直接追到了雪山上, 狗子嗅觉灵敏,带着罗睺,竟然找到了圣女之子的藏身之地。 “卑职看见四周全是凉国人,心下有了猜测,便将婴孩偷了出来,结果,被对方发现,一路追杀!” 祁熹冷着脸:“国师不是说小女没有证据吗?狗子嗅觉灵敏,可让它闻一下婴孩尸体,国师若是啃食过婴孩,身上自然残留着死婴身上的气味,狗子一闻便知,” 她勾了勾唇角,继续道:“又或者, 你和圣女之子,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其实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 但是在古代,在没有dna的情况下, 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 国师双手紧攥扶手,一双狼一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祁熹,仿佛要将她撕碎。 第176章 三条人命 铁证如山,国师辩无可辩。 场上唏嘘一片。 一个人,心理得扭曲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祁熹忽然将视线转移到凉国王子古达彦身上,慢悠悠问:“小女且问王子,国师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你真的丝毫不知情吗?还是说,你本就有意纵容?” 古达彦面色平静,嘴角甚至还勾起一丝轻描淡写的笑:“祁姑娘或许不知,我们凉国,是一个自由的国度,从来不会限制下属的私人行为。” 他没有否决祁熹的猜测,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此案归为国师的私人行为。 国师敏锐察觉到,自己即将成为一颗弃子。 他忽然起身,“噗通”跪在凉国王子面前,用凉国语道:“王子,救我,我对你还有用, 我还有价值!” 凉国王子也用凉国语回:“你知晓本王最怕麻烦,世上有用之人千千万,本王不止你一个选择。” 国师垂下的眸子,阴凉狠厉:“王子这是准备放弃我吗?你别忘了……” 他话还没说完,凉国王子忽然抬起脚,踹在国师胸口,国师被踹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古达彦缓缓的收回脚,嘴角依旧勾着温润的笑意:“祁姑娘真是女子中少见的聪明睿智,我身边出了这样一个败类,本王汗颜。” 祁熹看着他,似笑非笑:“王子殿下缪赞,小女实在愧不敢当,小女至今不知,国师选择这些婴孩的条件是什么?” 选择性的婴儿伤害致死,这个选择,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条件筛选的? “国师可否给小女解惑?是不是有人告知你,特定条件下出生的婴儿,脐带的药用价值会更高?”祁熹视线冷冽的,好似冰天雪地吹过的风。 古达彦凉涔涔一笑:“姑娘这是在诱哄国师攀咬谁?” 未待祁熹开口,他兀自道:“小王说了,我们凉国从来不干涉属下私下行为,凉国人崇尚自由,跟大陵不同,你说对吗?”他忽然转头看向自始至终立在旁边不说话的秦止:“秦王殿下。” 秦止双手负立,牢狱之灾对他的外在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依旧清冷自傲,依旧墨冠华发。 只是身上的气势更凉,黑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他几百条人命。 祁熹自知理亏,不敢搭话。 利用秦止赚钱,也只是物尽其用而已。 若是她被关在牢里,有人探视,还可以挣钱,她也愿意。 不知道秦止发的哪门子的邪火,他把人打了,人家朱姑娘都没跟他一般见识。 秦止斜睨着古达彦,一声冷哼,几乎呼出寒气:“王子有话直说,既然崇尚自由,说话还需用筛子过一遍?” 古达彦被他充满戾气的话激的一怔:“秦王殿下为何要故意曲解小王的意思?还是秦王殿下心里有鬼, 本就心虚?” 祁熹简直是要吐了。 诬陷秦止时,露着趾高气扬的嘴脸。 现在被拆穿了,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三条活生生的人命没了。 他们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吗? 第177章 没那个机会 祁熹截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机锋。 两国建交是处在和平的基础上。 她收起了脸上的懵懂,沉下脸冷声质问:“王子是不是忘了你来大陵是做什么的?就算是牵着一条狗来,狗咬死了人,你这个当主子的是不是都应该道歉?” “不要脸到了这个份上,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们大陵人不崇尚自由,但是我们的娃儿都是父母手心的宝,王子殿下这般不重视人命,险些让我怀疑,你们凉国人的胎盘都是租来的吗?生出的人这么不值钱?” 古达彦的面色,变了又变。 祁熹呵呵两声,嘲讽意味不言而喻:“找个名妓当圣女,租来的胎盘生孩子,真是令人……发笑!” “你放肆!”古达彦被激怒,绷着脸:“小王劝姑娘认清自己的身份,小王就算现在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王子殿下不仿杀一个试试?”秦止冷然开口。 他和皇帝对视一眼,案子查明,大陵不做亏理之事,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只听坐在上方的皇帝,声音不大,却莫名令人发寒:“将凉国王子和国师先行关押,修书送往凉国,三名婴孩厚葬,慰藉家人,凉国若是想就此事开战,那便来打!” “好!”外面响起了叫好声。 大家都是有血有肉,有孩子,有老婆的人,凉国国师干出这等畜生不如之事,凉国王子说出那等狗屁不如的话,他们早就按耐不住了。 每个国家都渴望和平,但是和平不代表懦弱。 三条婴孩的命,在凉国人眼中,就像国师所行,拿人命,做药引。 简直是天理难容。 “你们,不能,关我们!”国师突然开口。 祁熹撇撇嘴:“老东西,认命,我还等着你被关起来,每日找人给你灌老鼠蟑螂呢!你不是想吃脐带吗?我每天换着花样给你吃!” “呵,呵,呵呵,”凉国国师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那笑声就像是老旧风箱在苟延残喘,听得人毛骨悚然:“你,没,那个机会了!” 秦止视线一凝,猛的转头去看祁熹。 祁熹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眨眨眼:“怎么了?你瞪我作甚?大不了,我把朱家的银子分你一半得了,至于吗?” 秦止拧眉,跨步上前,陡然抓起祁熹的手腕。 祁熹大惊,开始剧烈挣扎。 她刚帮他破了圣女案,还他清白,他就要弄死她了吗? 卸磨杀驴也得给驴喘口气啊! 皇上也是一脸焦急,探着身子:“发生了何事?” 祁熹扭着手腕,见挣脱不掉,身子也开始边扭边往后撤,大声嚷嚷,试图利用外面的人,将舆论吸引过来:“大人! 小女为了你的事,吃不香,睡不下,你不能杀我!” 计都简直想给她翻个大白眼。 吃不香,睡不下。 她坐在椅子上能打呼,睁开眼就有猪蹄啃。 忽然,计都敏锐的察觉到身体不对劲,血液翻涌,一股剧痛从腹部蔓延。 他面色一白,看向秦止:“主子。” 第178章 中毒 秦止见此,愈加肯定心中想法。 将祁熹一个翻转,祁熹只觉得自己被自己的胳膊牢牢桎梏,秦止的前胸,严丝合缝的贴着自己的后背。 她心血翻涌,腹部一阵剧痛。 下一秒,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祁熹最后的视线定格在计都脸上,他同样的嘴角流着鲜血,面露惊色,紧接着,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秦止看着缓缓倒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深提气,慢半拍才道:“罗睺,去请封大夫!” 罗睺领命,急匆匆离去。 计都弯腰扶膝,又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国师猖狂大笑,声音嘶哑干涩:“黄毛,丫头,死有余辜!” 一瞬间,秦止自持全无,愤怒,就像春天点燃的柳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袭遍大脑。 他刚想发作, 一道黑影从人群中冲了进来。 大熊腾空而起,精准的扑到国师身上,一口咬在国师布满鲜血的嘴上,用力撕扯,半张面皮被活生生撕了下来。 “啊~”国师痛喊。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众人自始至终都没听到一声狗叫。 大熊咬下国师面皮,甩了甩脑袋,将挂在獠牙上的皮肉甩掉,埋头,再次咬了下去。 “护驾!护驾!”小石头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的狗,尖着嗓子喊。 国师闷哼连连,跟大熊扭打在一起。 他本就佝偻,根本不是大熊的对手。 大熊满嘴鲜血,龇着牙,似乎下一口,就会咬向国师的喉管。 偏偏,它满身杀气,下嘴时,每一口都避开了国师的要害。 御林军将皇上保护起来,场上静谧,只剩大熊张嘴咬人时,呼哧带喘的声音。 计都一口鲜血吐出后,腹部痛楚减轻,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地,他抬起苍白的脸,不知是看向秦止,还是祁熹:“是猪蹄!猪蹄有毒!” 秦止呼吸一窒。 努力安慰自己,计都还活着,应当无事。 可祁熹那张苍白的,悄无声息的脸,又看得他心慌。 他不由得想,计都常年习武,能撑下来不奇怪,祁熹这副小身板,怕是经不住凉国的毒。 思及至此,他又将视线移到国师身上。 大熊全身皮毛被国师的鲜血浸湿,龇着血红的牙齿, 看上去狰狞恐怖。 没有一个人阻拦,就连凉国王子,都远远站着观望。 大熊晃了晃脑袋上的血,退后一步,脑袋看向祁熹的方向,呜咽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封淮安是被罗睺用轻功背来的,房中的场景映入眼帘,封淮安咬紧了后槽牙。 满地的鲜血, 地上还躺着一个血人,计都单膝跪地,面色惨白。 祁熹躺在秦止的怀里,无声无息。 本就病弱的身子,毫无声息的躺着, 让人心底没来由的慌。 “中毒!”计都撑起身子,对封淮安道:“气血上涌,腹部绞痛。” 封淮安朝计都点点头,略带歉意:“我先为熹儿诊治,还请计公子先忍一忍。” 计都点头:“你先看她!”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优先级,更何况祁熹猪蹄吃的最多,中毒比计都深。 第179章 去清御司小住 封淮安先救祁熹,也是在情理之中。 忙执起她的手切脉。 脉象紊乱,如珠落银盘,又急又快。 这是急性中毒的脉象。 封淮安二话不说,拿出银针开始封锁祁熹的穴位。 皇帝也着急,站起身扒拉开挡在面前的御林军。 见大黑离去,他拧着眉,沉声:“凉国王子,祁姑娘所中何毒,你可知晓?” 皇帝语气平静,里面包含的浓浓威逼直扑古达彦的面门。 他丝毫不怀疑,今日若是祁熹死在这里,国师便是他的下场。 他甚至怀疑,方才的黑狗,就是专门来恐吓他的。 祁熹这女子,奸诈如狐,心思坏透,养出来的狗也是狠辣可怖,令人发指。 古达彦握紧拳头,唇色发白,缓了缓,道:“小王知晓祁姑娘所中何毒,但是,小王有要求……” “来人,”皇帝忽然打断古达彦的话:“将凉国王子押入天牢,凉国若是开战,便用他祭旗!” 秦止和秦臻,一母同胞。 秦止心思狠辣,秦臻自然也良善不到哪儿去。 只是他是皇帝,平日里将戾气埋藏至心底。 他不会受任何人的要挟,只要凉国王子知晓此毒,他有很多种方法逼出解药。 古达彦话还没说完,便被御林军钳制住,心底大骇:“皇上, 此毒只有我凉国人能解,你若是杀了我,祁姑娘便会为我陪葬!” 古达彦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那便是继续胁迫皇帝。 大陵江山,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秦臻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轻轻扬唇:“听说清御司有一套专门针对嘴硬之人的刑罚?” 秦止抿唇点头。 皇帝声音温润,对古达彦道:“去,来一趟大陵,总不能连清御司都没去过。” 他的话说的如沐春风,好似是请古达彦去清御司游玩观赏。 古达彦这时才明白,秦止和秦臻兄弟二人,其实最可怕的,不是秦止,而是秦臻。 秦臻这个人,极度腹黑,满心算计。 他就连你的情绪,都能算计在内。 古达彦垂下了脑袋,这一趟大陵之行,他输了,输的彻底。 来时跟父王打赌,说要不战而屈他人之兵,用计策将大陵收入囊中。 毕竟, 大陵朝廷, 如今只剩兄弟二人,就连孤儿寡母都算不上。 此时,他才算明白,这兄弟二人都不是软柿子,大陵能走到今天,靠的也不是运气和底蕴。 “我说!”古达彦大喊。 封淮安抬眸看来,一声冷哼:“不必,”他转头望向皇帝:“此毒小民可解,小民恳求皇上, 请凉国王子去清御司小住!” 凉国王子惊骇。 一种无助感涌上心头,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应该说,整个大陵没一个好人! 他们心如蛇蝎,睚眦必报,纤毫必争,简直可怕至极! “皇上,小王乃是凉国的王子,是维系两国邦交的桥梁!”他努力将自己的价值体现出来,希望获取一些生机。 多年来,他学习大陵语言,搜罗大陵历史,了解大陵民生,早就知晓清御司是什么地方。 第180章 治好了再杀 如果十八层地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那么,清御司便是第十九层。 可惜,他自认为学习了这么多年,却只是皮毛。 以至于误判了秦止和秦臻的狠辣。 导致自己陷入这等境地。 皇上缓缓的坐回椅子,小石头连忙递上热茶,只听他不紧不慢道:“两国邦交,乃基于平等的立场之上,凉国国师拿朕大陵婴孩做药引,践踏朕大陵子民,破坏邦交本质,朕多年来,注重民生,不愿生战火,兴许是让尔弹丸小国产生了误解!” 古达彦身体紧绷,心跳如鼓。 没了身为王子的清贵,也失了淡定:“小王自愿成为质子,以保两国建交!” 皇帝清清淡淡的笑了笑,话却是对正在给计都施针的封淮安说的:“朕答应你的请求,送彦王子和国师去清御司小住。” 话落,他扫向血人般只剩一口气的国师:“国师触犯大陵律法,自当有大陵律法惩治,被狗咬了自是不算惩处,先拖下去治伤,伤好了再言其他!” 场外众人唏嘘。 要说大陵皇帝心黑,他着人医治凉国国师。 要说他心慈,他将人治好了再杀。 自古以来,商贾和官员,对于一个国家的风向天生敏锐。 从大陵皇帝的三言两语中,众人敏感的嗅到了战火的气息。 大陵和凉国这一战,怕是板上钉钉了。 两国毗邻,凉国虽小,但是占据高地,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又加上国土贫瘠。 就像茅坑里的一块石头。 又臭又硬。 大陵多年来,对其也是忍之又忍。 这次是不愿再忍了。 凉国王子和国师被送去清御司“小住”。 祁熹在晕倒后,意识便进入了空间内。 她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却无法从空间里出来。 试过几次后,她决定放弃。 反正封淮安说了能救她,索性,她就暂时留在了空间内。 闲来无事,她便开始逗弄那条蚯蚓。 蚯蚓被放出来后,扭着身子,探着脑袋,慌不择路的爬行。 祁熹曾用细胞刮片从蚯蚓身上刮下来一小块黏液。 此时发现,被她刮过的那块地方,颜色变成了黑色。 像是有了腐烂迹象。 她很惊讶,原本以为空间内的时间是静止的,现在看来,这里的时间依旧是流动的。 只是比外面流动的要慢。 蚯蚓似乎很着急,在空间内四处逃窜。 忽然,它昂起脑袋,嗅到了什么。 紧接着, 便朝那个地方疯狂扭动。 祁熹定睛一看,蚯蚓所爬的方向,竟然是在梗子坡找到的莲座土。 当日大火,莲座土也被炙烤变色,祁熹便将其丢在了空间内。 莫非…… 她连忙将莲座土打开,放到蚯蚓面前。 蚯蚓蠕动身子,钻了进去。 莲座土,竟然是用来养蚯蚓的! 这个发现,让祁熹惊喜又震惊。 她取了一点莲座土,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莲座土经过高温,已经失去了活性。 但还是可以看见,里面有蠕动的微生物。 这种微生物在显微镜下竟然像是水熊虫。 第181章 寻死觅活 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想,祁熹将显微镜放大至400倍。 随着显微镜放大,聚焦。 虫子变大,再变大,直至清晰的展现在祁熹的眼前。 长条形的虫子,四对足,每个足上都有吸盘,脑袋前还有两个凸起。 后世也有针对水熊虫的专项研究。 祁熹记得,曾经有科学家在冰川上解冻了水熊虫,并将其带上了太空。 发现水熊虫竟然可以在太空那种高压,无氧的环境中生存。 是生存能力非常强大的一种微生物。 普通的大火,无法破坏水熊虫表面的荚膜,所以,它才能在那场大火中存活下来。 祁熹拧眉思索,她记得曾经看过这方面的研究文章。 水熊虫生活在潮湿的水膜中,怎么会出现在莲座土里? 莲座土,蚯蚓,水熊虫,龛毒。 这四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祁熹想到脑仁疼。 而外面,此时秦止也正在头疼。 计都的毒已经解了。 按照封淮安的说法, 祁熹早就应该醒了。 秦止坐在床前,唇角下垂,拧着眉,盯着床上呼吸平稳的女子。 这是晕着的,还是睡着了? 半晌,计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劝:“主子,封大夫都说无事,应该是无事了。” 秦止沉着脸:“你吃的少,她吃的多。” 计都回想一下,还真是。 祁熹这两日,最起码吃了五头猪的蹄子。 犹记得,小石头看见祁熹和他中毒时的表情。 计都拧眉想了想。 那应该是后怕。 但凡他当时接了祁熹给的猪蹄,现在中毒的就是三个人。 “几时了?”秦止声线温凉。 计都瞅了瞅外面漆黑的天:“子时了。” 秦止眸光微暗:“去请封大夫。” 计都:“……” “主子,祁姑娘或许是睡着了呢?”他试探性的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属下在这守着?” 秦止微抬眼皮,睨他:“计都,你好娶妻了?” 计都心底一咯噔, 连忙下跪:“计都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不要赶计都走!” 秦止眸光淡淡:“本座的意思是,你是成年男子了,在这守着多有不便。” 计都:“……” 他有点懵。 难道主子没成年? 想问出口。 又不敢问。 主子发脾气的间隔时间和罗睺屁股上伤好的时间差不多。 前两日洗澡时,他偷偷扫了一眼,发现罗睺的屁股已经结痂。 也就预示着,主子这几日,又到了脾气爆发的边缘了。 计都选择跪在地上不吭声。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 罗睺在外面高声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主子,您在里头吗?” 计都:“……” 默默的,双膝往后移,退后几步。 不知罗睺是眼瞎,还是这两日屁股上的痂痒了。 林月阁外这么多黑甲侍卫,他看不到吗? 果然,下一秒,计都便听见主子沉沉长长的呼吸声:“进来!” 罗睺乐呵呵的推门而入,嗓门大的像喉咙被关押多年,一朝释放:“主子,那凉国国师醒了, 正在寻死觅活呢!拿脑袋往枕头上撞, 要自戕!” 第182章 梦游? 秦止半眯一下眼:“然后呢?” 罗睺眉开眼笑:“卑职哪能让他如愿啊,卑职把封大夫请过去,让封大夫给他治伤,不仅要治,还给他治的好好的!” “主子您不知道,封大夫本来不同意的, 硬被卑职给绑了送过去的!皇上不是说了嘛,治好了伤,再处死!” 秦止沉默,半晌,仍是沉默。 计都默默的,又往旁边挪了挪。 罗睺这回,怕是又要挨打了。 果不其然,他听见上方,主子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冷意:“罗睺,你外出两年,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把脑子带回来?” 罗睺怔住。 不明何意。 难不成, 国师要死,就让他死? 罗睺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主子的好心解惑,现实,却在教他错在了哪里。 封大夫是杏林圣手不假,但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杏林圣手。 国师被狗咬伤,看起来严重不假。 但那都是皮外伤。 门外,黑甲侍卫急匆匆推门而入:“主子,国师跑了!” 罗睺:“……” 计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来人,”秦止怒声:“先给本座打罗睺二十大板!” 黑甲侍卫低着头,不敢看罗睺,也不敢看秦止:“我们发觉不对的时候,国师已经跑了, 黑狱里关着的……是封大夫,封大夫至今昏迷不醒。” 罗睺:“……”乖觉的,跪下。 他有些不懂,主子和计都是怎么猜到那样做会出事的。 这不是突发事件吗? 突发事件能怨他吗? 谁也没有前后眼不是? 他抬头,想为自己辩解,触及到秦止冻死人的目光, 又默默的低下了脑袋。 祁熹在空间内,从虚化墙壁上看的清清楚楚。 舅舅不知伤成什么样了,秦止竟然只打了他二十大板。 祁熹感觉心头血直冲脑门。 一怒之下, 身影一晃,竟然成功出了空间。 空间外,祁熹躺在床上, 眼睛猛的睁开,二话不说掀起被子,赤脚从床上跳了下来。 一时间,房里众人愣住。 罗睺更是瞪圆了眸子:“她是不是在梦游?” 祁熹恨哪! 梦游! 游你个大头鬼! 左右环视,没有趁手的工具,她视线忽然定格在秦止身上。 秦止拧眉观察她,似乎也在怀疑刚才还在昏迷的人,忽然炸起,是在梦游。 祁熹管不了那么多,弯腰抽出秦止的剑,转身就朝罗睺劈了过去。 “娘啊~”罗睺大喊一声, 吓得爬起来就跑。 起的太急,好似没穿鞋的是他,脚下滑了两步。 短短两步之差,祁熹的剑已经劈了下来。 罗睺身子猛侧,被剑锋扫落一缕长发。 “姓祁的!你醒醒!快醒醒!”罗睺心底大骇,扯开嗓子喊。 他上辈子,是不是撅了姓祁的祖坟,这辈子要被她这么追着砍? 大陵律法中,有没有对睡梦中杀人有惩处? 罗睺胆儿微颤。 下一刻,祁熹的剑又劈了下来。 罗睺不敢还手,不敢抬手。 她手里拿的,可是剑啊!还是主子的剑。 那把剑上有机关,被划到便会血流不止,比普通剑伤疼上数倍。 第183章 快来打我 冷不丁的,他闪过祁熹的剑后,冲门外一脸懵的黑甲侍卫喊道:“没听到主子说要打板子吗?快来抓我!快来打我!” 门外黑甲侍卫:“……” 这场面,莫名熟悉。 犹记得罗睺第一次和祁熹相遇,便在祁熹房间喊救命。 现在, 还是祁熹的房间。 人还是罗睺和祁熹。 罗睺却在吵吵着要他们去打他! 场面一时间,熟悉又诡异。 罗睺不敢还手,好在身形灵活。 祁熹中毒刚好,紧赶慢追,累的气喘吁吁,只碰到他的头发丝。 方才在空间内,是无能为力,现在出了空间,还是无能为力。 祁熹怒上心头,忽然扔了手上的剑,随意摸起什么就朝罗睺砸过去。 茶盏,杯子,狼毫笔。 桌椅,板凳,掀桌子。 噼里啪啦,哐里哐当。 罗睺抱头鼠窜,嗷嗷直喊:“来打我!快来打我!打我板子!板子!” 什么叫恶? 穷凶极恶才叫恶吗? 不! 罗睺觉得, 那些都不是最大的恶。 大恶之下,必有大善之人度之。 小女子发疯,病秧子发狠,睡梦里杀人,这才是真正的恶! 因为其他看客,都会觉得无所谓。 只有身在其中的罗睺,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祁熹的杀意。 姓祁的想杀他,毋庸置疑。 主要他压根不知道这姓祁的,是清醒,还是在睡梦中。 计都膝行两步,开始往前挪。 目前为止,好似只有主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够了!”秦止被气的肺里胀痛:“把祁熹和罗睺,都给本座抓起来!” 黑甲侍卫左右对视,索性一拥而上。 这场面,谁单独上不得被误伤? 祁熹被黑甲侍卫抓住,脸都气白了:“你们抓我?他犯了错,你们竟然抓我?” 这场面,好熟悉。 当日罗睺闯入她的房间,黑甲侍卫也是这般。 罗睺也气啊。 他现在身上色彩斑斓,头发乱的像刚从鸡窝里逃出来,他深切的觉得,莫名其妙。 “姓祁的!你被疯狗咬了?” 祁熹被黑甲侍卫桎梏住,动弹不得,当即呛声回骂:“你脑子被狗扒了?还是被腰带绑住了小脑?我舅舅好生生的待着,你把他送去给那个吃人脐带的变态老头, 你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够了!”秦止觉得自己不止肺要炸,脑子就像塞进了一个马蜂窝,嗡嗡作响,直冲天灵盖。 祁熹站在满地狼藉中,双手被黑甲侍卫牢牢桎住,气的咬牙切齿,完全不顾秦止在说什么。 尝试着挣扎两下,见是徒劳,脑中灵光一闪,唇瓣微抿,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这是她新交给小邱训练大熊的方法。 大熊认主,咬完国师逃走后,并不会逃远,只是顾及她房中人多,没敢冒出头。 祁熹是头一次试验小邱的训练成果。 果不其然,大熊是这几条狗的老大,也是最聪明的。 口哨声落,大熊迈步从外面进来。 尝过人血的狗,身上带着一丝狼性。 它身上的血已经干了,皮毛被血黏连的一缕一缕的。 第184章 医者杀人 祁熹重哼,扬声道:“大熊!咬他的屁股!” 罗睺:“娘啊~” 他怕狗,非常怕。 大熊可怕,非常可怕。 就连黑甲侍卫都下意识一抖。 罗睺被制住,眼睁睁看着大熊踱步走来:“主子!主子!救救罗睺!” 转头,又对身边的黑甲侍卫喊道:“兄弟!打板子!快!咱们去打板子!” 黑甲侍卫眼瞅着大熊步步逼近,一把拽起罗睺:“主子,卑职带罗睺去打板子!” 一行人,风一般,拖着罗睺就跑。 计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前几年,罗睺脑子虽然不够用,但至少不欠缺。 自从遇见了祁熹,罗睺整个无脑。 做事毛毛躁躁,没规没矩,还不长记性。 在祁熹身上吃了不止一次的亏,下次还要! 简直……没眼看。 怪不得,回京有些日子了,主子都没有恢复他黑甲侍卫首领的职位。 黑甲侍卫要是交到他手上,计都简直不敢想象。 抬头扫了一眼秦止的面色, 计都扬声:“刘婆,进来收拾!” 刘婆子拘着身子走进来,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计都又扫了秦止一眼,继续跪着。 祁熹光着脚,踩在地上, 她皮肤白,脚也白。 俏生生的脚指头,藏在亵衣里,若隐若现。 秦止深深拧眉:“计都,你先下去。” 计都应声, 乖觉的去守着罗睺打板子。 祁熹白了秦止一眼,转身便要走 。 秦止声音微带急切:“你去哪?” 祁熹回头,冷眼看她:“当然是去看封大夫啊!” 秦止抿了抿唇,语气艰涩:“你准备就这样出去?” 祁熹上下打量自己。 虽说穿的是亵衣,可比后世的睡衣要保守多了。 她没觉得有何不妥。 秦止却急了:“你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 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管束女子的穿着,心口处怦怦直跳。 刘婆子跟着附和:“府上都是男子,姑娘还是换身衣服再去看封大夫较好,夜里天凉,光着脚也容易受风寒!” 祁熹叹了口气,转回身,对秦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人,您不走,是准备让小女当着你的面,宽衣解带换衣裳?” 话落,祁熹敏锐的发现,秦止的脸色变了。 烛火摇曳,光线昏暗,秦止的脸刚开始只是略红,红色慢慢的,逐渐的加深。 他“腾”的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大步离去。 刘婆子抬头,看向秦止略显凌乱的步伐,沉下了脸。 祁熹简单的穿好衣服后,如愿见到了封淮安。 万幸,封淮安只是被国师打晕。 此时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看见祁熹,微微一笑:“熹儿怎么来了,身子刚好,需好好歇着!” 祁熹冷哼一声, 是对罗睺。 “我若是不来,你被人谋害了我都不知道!” 封淮安依旧淡笑,头上缠着纱布,面色有些苍白:“说来真是汗颜,此事是舅舅先起了杀心,想为你报仇,结果被对方捷足先登,打晕了我,换下我的衣服,逃了出去。” 封淮安身为医者,却从来不是良善之辈,说起杀人来,丝毫不觉不妥。 第185章 护城河死尸 祁熹想想还是觉得气。 国师能从清御司逃走,创造一大奇迹,多亏了罗睺这个好帮手。 一个罗睺,能毁了大半个秦王府,也不知秦止留他在身边干嘛? 封淮安长叹一声,坐在桌边,为祁熹倒了一杯茶,声音温和,带着愁绪:“国师此人,阴邪狡诈,留着他,日后怕是会对你不利,我已经让浩浩飞鸽传书给你三舅舅,击杀此人。” 祁熹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来自家人的。 后世,她见过很多同事,朋友,花钱买亲情。 本质上,她是一个凉薄之人。 只因见过太过悲剧。 意外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她头一次,感受到,她是有后盾的。 封家,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虽然这个后盾,本不属于她。 察觉到祁熹的沉默,封淮安继续道:“此人逃走,必定在去往凉国的路上,你三舅舅得到消息后,会沿路设伏,你不必担心,此事交予我们来办。” “嗯,”祁熹淡淡应声,眸中带着湿气:“你脑袋疼不疼?” 封淮安一怔,旋即,朗声笑开:“舅舅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怎会在乎这点痛。” 话落,他想起什么,继续道:“凉国和大陵眼瞅着要开战,你二舅舅极有可能会上战场, 不过你放心,咱们封家,本就是生在战场上的儿郎。” “对不起,”祁熹忽然沉声道:“都是因为我,其实你们不必如此,我自己能好好活着。” 封淮安摸摸祁熹的脑袋,柔声道:“即便没有你,大陵有难,封家也不会做那等贪生怕死,畏畏缩缩之流,舅舅就是怕你挂怀此事,才说予你听,你是封家的一个惊喜,你只需随心而活即可。” 祁熹眼眶微红。 头一次,正视她和封家的这段情分,正视眼前这个老头。 封淮安年龄并不大,只是白发生的早,总喜欢穿长袍布衣,便显得年老许多。 此时,祁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柔软,看到了温暖。 真正的祁熹已经死了, 而她,现在就是祁熹。 她不知道真正的祁熹如果听到这番话会如何想,如何做。 但是她,绝对不会做封家庇佑下的小鸡仔。 既然是家人,便是一体的。 国之动荡,封家注定受到牵连,那么,她便与其一起抵抗。 “国师与你,总归是个威胁,希望你小舅舅能将其除去,免去你的后顾之忧!”封淮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再睡一觉。” 告别了封淮安,天色已经大亮。 折腾了一夜,祁熹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 正准备倒回床上睡个回笼觉,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是黑甲侍卫。 “姑娘, 护城河有死尸飘起,主子请你去验尸。” 祁熹:“……” 京城的护城河连着雪山,每年冰雪融化,都会造成一个小汛期。 大陵民生安稳富裕,当今登基后,大力修整护城河,这条河,如今已经成为京城一道风景线。 初夏正是踏青泛舟的好时节,小商小贩嗅到商机,沿着护城河边支起了摊子。 第186章 巨人观 吆喝糖葫芦好吃的, 卖脂膏胰子,钗环首饰的,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蜿蜒了整条护城河。 祁熹跟着黑甲侍卫,沿着护城河边,骑驴而来。 毛驴最近又胖了一大圈,祁熹骑在它身上,两条腿都被它的肚子鼓的翘起。 若不是知晓它是头公的,祁熹险些以为它怀孕了。 到时候,她便要在一群马堆里寻奸夫。 后世时快节奏的苟活,这一世,祁熹才感受到什么叫做慢节奏的生活。 也明白,凉国人多年来像阴沟里的老鼠,时常跳出来咬大陵的脚后跟,大陵皇帝为何都不愿开战了。 祁熹骑在毛驴上, 感受着暖风拂面, 河岸边垂柳依依,各色各样的人,身着古装,男子斯文有礼,女子含羞带怯,孩童笑声叽叽。 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全身筋骨酥软,头皮舒展,感叹时光缓慢。 这种慢节奏的生活,祁熹还没来得及多享受一会儿, 便看到前方护城河边围着一圈人。 小商小贩正在挪摊子,人流绕道而行,像一条长丝带,缺了一小块。 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尸臭味扑面而来的时候,祁熹还是险些呕了出来。 做法医时,她最不想遇见的尸体便是河漂和焦尸。 显然,今天的案子,是祁熹最不想遇见的。 而且,还是六具河漂。 从黑甲侍卫的表情和现场的气味上,祁熹已经猜到尸体可能已经有了腐败迹象。 真正看到尸体的时候,还是想用一句惨不忍睹来形容。 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几名黑甲侍卫面色青白的靠在护栏边,虚弱的好像他们是一个娘胎的兄弟。 娘亲姓林。 “熹儿姐,你可算来了!”封浩跳着脚迎上来:“熹儿姐,我想告假,大人不准。”说完,还用眼风扫立在河边观察河面的秦止。 祁熹挺同情封浩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现场,就遇到这种情况。 同情有,但不多。 她拍拍封浩的肩膀,一副长者派头:“既然要学,便跟着姐姐好好学,莫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封浩:“……”为什么,他感受到了一丝来自姐姐的恶意。 话落,祁熹从工具箱中拿出手套和口罩,好心的给了封浩一份:“认真听,仔细看。” 秦止见祁熹开始验尸,踱步过来:“杀人抛尸案,从抛尸迹象来看,凶手不止一人。” 祁熹点点头,开始验尸。 六具尸体皆为女性,因为温度和湿度的干扰,尸体面貌已经无法直视。 祁熹先从腐烂最严重的一具尸体开始:“尸体巨人观,表面附着腐败黏液,面部有被鱼啃食迹象,肌肉腐烂至骨骼,从现场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月之前。” 封浩挠了挠头,真像祁熹说的, 在认真听,仔细看,细细琢磨。 腐烂成这样的尸体,体表能存留的线索很少。 祁熹伸手,开始按压死者的胸腹部,不由得感到好奇,喃喃自语道:“奇怪,巨人观尸体通常由于内脏腐烂,腹部充满气体,会肿胀的像个皮球……” 第187章 工具箱咬人 祁熹抬头,扫视一圈,发现其他五具尸体皆是腹部平平。 她眉间轻拧,撕开尸体的衣服。 衣服布料长时间浸在腐烂黏液里,已经没有了韧性,祁熹稍作用力,死者的腹部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逝者也有尊严,尤其枉死之人,更需要世人给予其最后的尊严。 祁熹细心的将尸体胸部衣衫整理好,只露出了腹部。 腹部皮肤褶皱泛红,表面像落入水中的纸。 这也是祁熹选择就地验尸的原因。 尸体如果进行二次转移,折腾的像一团烂肉,便没有了检验价值。 果然,尸体的腹部有三个缺口:“从伤口边缘判断,应该是匕首之类的利器,”她伸手轻轻按压:“分别在胃部,脐部和脐部以下位置。” 秦止点头:“尸体打捞上岸时,身上绑着坠石,由于坠石重量不够,尸体浮出水面。” 祁熹抬头看他:“腹部伤没有生活痕迹,是死后伤,凶手有验尸经验!” 为了防止尸体腹部充气,浮出水面,凶手特意将其腹部刺破。 这就表明,凶手是知晓尸体腐烂后,腹部会鼓如气球。 秦止皱了皱眉,忽然在祁熹身旁蹲下,身子前倾,端详女尸腹部:“为何,她腹部依旧有隆起?” 他素来高高在上, 很少有人有机会近距离看他的脸。 祁熹是知道秦止长的好看的。 几次近距离观察他,都是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他的眼窝很深邃,带着捉摸不透的眸光, 唇角天生些微下垂,让他整个人显得严肃,难相处。 偏生睫毛很长,又显出几分稚气。 这种稚气,需要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 祁熹头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张鲜活的俊颜,心脏没出息的漏跳了一拍。 倏地。 秦止猝不及防的侧头,二人目光相对。 祁熹眸光微闪,忙垂下眼皮去观察尸体。 一秒钟,从垂涎男色状态切换到严肃的检查尸体状态,双手试探性的摸索秦止所指的隆起部位。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她猛的抬起头,杏眼带着不可置信的光:“尸体……有孕了!” 秦止也绷起了脸:“先确认,再检查其他几具。” 如果尸体有孕,案件性质便更加恶劣。 祁熹示意封浩去工具箱中拿解剖刀。 封浩忙的屁颠颠的, 他早就对祁熹的工具箱充满好奇,只是没有姐姐的吩咐,不敢妄动。 此时得令,搓了搓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去开工具箱。 “嗷~”只听他一声嚎叫。 声音过大, 吸引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 封浩捂着手,委屈巴巴的朝祁熹望来:“姐姐!我好像被你的工具箱咬了!” 祁熹:“!!!\" 她身体一直调理不好,早就怀疑是工具箱的问题。 此时听封浩所言,祁熹只觉得一股凉意爬上脊背,惊出一层冷汗。 丢下尸体,她脱下手套去查看封浩手上的伤。 封浩手上,没有外伤,可手套上, 明显有一块焦糊。 像是被电流打过。 可…… 手套是橡胶的。 第188章 收徒 橡胶是绝缘体。 工具箱怎么可能带电? 难道是摩擦产生的静电? 可…… 这样的话,又怎么解释封浩手被电击? 祁熹理智瞬间慌乱,她试图用各种科学来解释这一现象。 脑中闪过诸多种解释,都被残存的那一丝理智击破。 封浩褪下手套,端详方才被“咬”的地方,奇怪发问:“姐姐,我手好好的,可是刚才,我真的感觉到被咬了!” 他摸着自己的整条胳膊:“手上痛,整条胳膊都是麻的!” 祁熹咽了口口水,用手试探性的去触摸工具箱。 没有任何感觉。 她从里面重新拿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 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去触摸工具箱。 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她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种,也是她最不愿相信的一种可能。 工具箱, 是有意识的。 它在排斥封浩。 脊背上冒出的冷汗凉透,岸边的风吹来,祁熹觉得后背刹那冰凉。 “怎么了?”计都疾步走来,问封浩:“手怎么了?” 封浩瞪着圆圆的眼睛,委屈的不行:“刚才我被姐姐的工具箱咬了!” 计都:“……”他都不如说,他咬了工具箱更可信。 祁熹缓过神来,斥道:“瞎说什么呢?是你开的时候没有好好开,被夹了一下!” “可是我……”封浩还想解释,接触到祁熹的视线,话到嘴边,变成了:“哦。” 祁熹心底默念:浩浩啊,姐姐对不住你啊,要是让人知道这工具箱有意识…… 她扫了一眼堆在旁边凶手绑尸用的麻绳和坠石。 脖子一紧。 秦止弄死她,就连工具都是现成的。 想到此,便看秦止走到麻绳跟前,手上拿着一根现折的树枝,挑起绳子查看。 祁熹吓的赶紧转移视线。 心底纳闷,果然是对一个心生恐惧后,便会时刻提防着,怎么觉得秦止总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工具箱的事,只得回去挑个没人的地方, 仔细查看。 祁熹拿出解剖刀,重新回到尸体前。 封浩也老老实实的蹲在祁熹跟前,像个乖觉的学生。 尸体腹部被划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祁熹呼吸放轻。 这是她做法医时累积的经验。 在遇到难以忍受的臭味时,减少呼吸,少吸气,肺里氧气够续命就行。 反观封浩,除了面色紧绷外,并无异常。 祁熹惊讶:“浩浩,你闻不到味道?” 她真的怀疑,封浩的嗅觉有问题。 封浩眨眨眼:“闻到了啊。” 有一种人,天生对臭味免疫。 臭味之所以让人无法忍受继而产生生理呕吐反应,是因为嗅觉神经的刺激。 封浩的嗅觉没有问题。 那就是天生的,嗅觉神经粗大。 这种人,就是饭桌摆在粪坑边,他都能吃成两百斤的大胖子。 天生的法医工作者。 如果说之前,祁熹对封浩跟他学验尸这事儿,是抱着玩玩的态度。 现在,她是真想收下这个徒弟了。 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浩浩,你看,这是什么?” 第189章 吃烤肉 尸体的内脏,已经腐烂成泡沫状, 祁熹在一堆拉丝的黏液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托在手上给封浩看。 封浩凑上前,借着祁熹的手去查看那坨腐烂的肉。 这坨肉,比其他的器官腐烂的还要严重,表面上的肉已经腐烂成烂棉絮状,只能依稀看清剩余的形状。 封浩仔细看了一会儿, 摇了摇头:“形状有点像刚出生的小老鼠,又有点不像!” 祁熹眼窝带笑:“是猜的有几分接近了,这是刚成型的胎儿。” 封浩瞪大眼睛。 祁熹发现他的眼睛很大,毛绒绒的,有点像她的那头驴。 “胎儿正常三个月成型,这具尸体已经怀孕三个月以上了。”祁熹下了定论。 “这是个禽兽啊!”封浩感叹。 祁熹刚想去拍拍封浩的肩膀,见封浩猛地侧身一躲。 她这才发现, 手上还戴着手套,手套上黏黏糊糊的拉着丝。 祁熹悻悻的收回手,去检查其余五具尸体。 其他尸体的腐烂程度一致,五具尸体的检验是个大工程。 好在,尸体死因相近,都是机械窒息而死后,抛尸河道。 每一具尸体的腹部,都被刺了三刀。 伤口一致,凶器是同一种。 伤口部位相同。 证明凶手刺向死者的这三刀,就是为了破坏其腹部胀气的环境。 令其不会因为腹部胀气而浮出水面。 可既然如此,凶手为何不绑一个大一点的坠石呢? 从尸体的体积来看,坠石明显比死者要轻,尸体巨人观后体积增大,极容易浮出水面。 每一具尸体,年龄都在十六至十八岁左右,皆怀胎三月余。 其中一具尸体,由于被鱼啃食严重,肠子顺着腹部流出,经过一番打捞,尸体表面被自己的肠子缠绕捆绑。 祁熹让封浩去给女尸解绑。 封浩虽极力排斥,还是认认真真的去顺肠子。 一不小心弄断一截,还会神神叨叨的给尸体道歉。 “怎么样?”秦止见祁熹蹲在地上, 瞅着封浩傻笑,上前询问。 祁熹回过神来,抬起头,仰望秦止,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起的笑意:“死因都确定了,我回头写给你,你可以找尸源了,六名花季女子失踪,家人总要寻的。” 秦止淡淡“嗯”了一声, 抬头看了看天色:“去吃饭。” 说到吃饭,祁熹的肚子似乎在响应秦止的提议,急切的“咕噜”两声。 祁熹蹲久了,索性直接瘫坐在地:“不说吃饭,我都忘了还有吃饭这茬,一说吃饭,突然就觉得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看见尸体白花花的肉,就想到烤肉!” 祁熹这番话,不异于封浩被工具箱电击喊的那一嗓子。 黑甲侍卫齐齐看向祁熹。 眸中的不可置信几乎溢出眼眶。 这女子,真乃神人也! 他们现在一周不吃饭都觉不够,她竟然还想着吃烤肉! 想到祁熹一边验尸,脑子里一边想烤肉,流着哈喇子的样子。 黑甲侍卫觉得,无法接受,简直无法接受。 “好,”秦止应声:“今儿午饭去吃烤肉。” 第190章 揽客 黑甲侍卫:“……” 主子这是疯了吗? 果然,果然…… 跟祁熹走的近的罗首领已经疯了,现在轮到主子了。 众黑甲侍卫纷纷一言难尽。 十分怀念以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火的主子。 秦止头一次请所有侍卫吃烤肉。 很遗憾,黑甲侍卫纷纷化身工作狂魔,决定主子去吃肉,他们要为主子分忧,坚守岗位。 就连计都,都用怪异的眼神扫了祁熹一眼。 那眼神,活像在看一盘油腻的烤五花。 祁熹:“……”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 一行三人去吃烤肉,结果,吃的最快乐的是封浩。 那孩子,果然是饭桌摆在粪坑边,都能吃成两百斤的奇葩。 点菜就点菜,他点了一盘烤脑花。 老板上菜就上菜,优先上的烤脑花。 祁熹本来觉得自己够强大,结果被封浩一招毙命。 吃完饭,秦止去兆尹府衙查失踪人口,祁熹百无聊赖,带着封浩去了四野寻踪。 四野寻踪的招牌已经挂起来了。 就等着选个日子,开业挣钱。 祁熹到的时候,大熊正在门口揽客。 大熊被小邱养的很好,皮毛油亮,眼神有光。 远远的看见祁熹骑驴而来,摇头摆尾的迎了上来。 驴不高,也不矮,大熊一跳一跳的想蹭祁熹的手。 烦的毛驴跺了跺脚。 祁熹:“……大熊,离远点!” 她太清楚这家伙尥蹶子时的前奏了。 大熊被祁熹一吼,委屈巴巴的夹着尾巴,重新坐回门口当雕塑。 小邱闻声迎了出来,接过祁熹的驴缰:“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验尸,刚好路过。”祁熹翻身下驴。 “你让它蹲门口,不怕吓着人?”祁熹下巴微扬,示意蹲在门口,哈着舌头的大熊。 小邱笑了笑:“大熊很聪明,我发现它会揽客以后,便借机训练它,没成想,咱们店还没正式营业,它就揽到了客人。” 祁熹惊讶,果然看见大熊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来往的路人,见人家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哈起舌头,摇两下尾巴。 大熊脸圆圆的, 哈起舌头有点像后世的微笑天使萨摩耶。 谁能想到,这货狠起来,险些将凉国国师给撕了。 当时的场面,祁熹现在想想还心悸。 她见过杀人用刀,用斧,用枪的, 头一次见活活撕人。 国师跑了,最恨的怕就是她和大熊。 祁熹走上前,摸了摸大熊的脑袋。 大熊开心的贴过来蹭祁熹的手心,尾巴像个扫帚,在身后扫啊扫。 “就这样,那孩子跟人私奔了……” 铺子里,传来一阵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祁熹扭头看去。 小邱忙道:“这就是咱们的第一位客人。” 祁熹点点头,跟着小邱抬步走进去。 铺子刚装修好,一股木材味儿扑面而来,不难闻,像是某种檀香的味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祁熹知道,面前这个跟小邱一起来投奔她的男孩子叫祁云。 他本无名无姓,被祁熹救了后,便随祁熹姓。 小邱还告诉祁熹,很多孩子都是如此。 他们不知父亲是谁,便随祁熹姓,祁熹便是他们的“父亲”一般。 第191章 与人私奔的巧荷 就连他们现在栖身的洼地,都有了名字。 叫做祁家村。 每一个从前没有姓氏的孩子都改名姓祁。 祁熹乍听的时候,非常感动。 事后,又感受到了那种被人信任的责任感。 祁云是幸运的, 他的残疾在腿上,只是走路稍微有些跛。 有了家,有了工作, 祁云很珍惜。 手上拿着笔,认真的记录顾客提供的线索。 祁熹走上前,祁云朝她点点头,一副老成的模样。 笔下的字,却无不透露着,他只是个孩子。 还是个没上过学的孩子。 祁熹扯了扯嘴角,毛笔字啊,她的字也比祁云好不到哪里去。 “那孩子,非要嫁给那个杀千刀的,做父母的,过的桥比她走的路都多,听了她的描述,便觉得此人不可靠!” 妇人被身边的小丫鬟搀扶,面色憔悴,发丝凌乱,身体大部分的重量,全靠在小丫鬟身上。 祁熹丝毫不怀疑,若是没有丫鬟的搀扶,妇人估计很难站立。 母爱跨物种,跨国界。 任何做母亲的,在孩子出生后,性格都会逐渐发生改变。 变得温柔,变得隐忍,变得坚强。 随着孩子长大, 总会有那么一段观点发生碰撞的阶段。 妇人擦了擦眼泪,唇色发白:“我们只是小商小户,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孩子也 是老实巴交,她绝不会丢下娘,跟人私奔的!” 祁云点点头:“她离家时,可带衣物?” “带了,也留了书,”妇人泪水连连:“他爹说,孩子既然能狠心丢下父母,就当养了条狗,可我是孩子的娘!我不信!不信我的巧荷会离我而去!” 祁熹坐在旁边椅子上,看祁云接客。 祁云的那些问题,都是祁熹写下,教予他们的。 祁云很聪明,一学就会。 他的短板,估计就在字体上。 不过无所谓,她和祁云半斤八两。 “书信你可带来?”祁云继续问道。 提及此事,妇人泪水再次汹涌:“孩子他爹一气之下,给撕了,我虽不懂什么字迹,但是,我女儿素来喜欢一枚梅花印章,每次写书信,都会用印章, 那张书信上没有!” 祁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夫人可知,你家姑娘和那男子结识多久了?” 妇人浑浊的眸子疑惑的扫过来。 她早就发现祁熹的目光,以为是哪位顾客,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祁云解释道:“这位是我们四野寻踪的老板。” 妇人眸光亮了亮,示意丫鬟搀扶着走来:“巧荷曾说,”她拧眉想了想:“和那杀千刀的偶遇至此,已有……” 丫鬟适时开口:“夫人,好像是三月余。” “对对对!”妇人恍然大悟:“大概有那么久了!都怪我,当时没留心,那人绝不是好人啊!我家巧荷一定是被那人藏匿在什么地方了!我可怜的巧荷,定是在等着娘亲去救她……姑娘,你既是这四野寻踪的主子,又有灵犬相助,求你,求你帮帮我这可怜的女儿……就算要我全部的银钱,我都给……” 第192章 摇钱树 祁熹心底已经有了谱。 可是看见悲痛欲绝的妇人…… 还未确定的事,她不能说。 “夫人,我这边可能要冒犯一下,需要你几根头发。”祁熹艰涩开口。 “没问题,没问题!”妇人满口答应,现在只要能找回自己的女儿,别说头发,便是要了她的命, 她都给。 妇人付了定银,现场拔下两根头发给祁熹。 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祁熹的身上。 尸体已经扭送至兆尹府衙,祁熹便指派封浩,先去兆尹府衙,取样回来检测。 封浩听的迷迷瞪瞪的:“姐姐,你要尸体的肉作甚?” 对于这个问题,祁熹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闻言,一边撸大熊,一边漫不经心回:“做法事。” 封浩:“……” 坊间之谈他听过,本以为以讹传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登时。 看祁熹的眼神都变了。 “快些个去,姐姐我就在此处等着你!”祁熹拉长音调,有些烦躁。 如果那些尸体里,有那妇人的女儿, 这就是一个骗色杀人案。 秦止说,从现场看,凶手不止一人。 那就是一个骗色团伙。 封浩想问祁熹,需要多少肉,没敢问。 他还想问祁熹,要哪个部位的肉,还是没敢问。 姐弟之间的血脉压制是天生的。 封浩有点怕这个姐姐。 尤其是知晓她还会通灵,心底那股惧意,噌噌往上涨。 封浩刚走,四野寻踪便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朱莞香跟手帕交逛街,偶然看见祁熹进了四野寻踪,摆脱了手帕交,带着丫鬟匆匆而来。 上回祁熹说的事情, 她回去考虑了很久。 理智和教养告诉她,这样的事情做不得! 可是那种午夜抓心挠肝的思念,又让她抛弃了理智和教养。 今日来寻祁熹,她其实心底是矛盾的。 祁熹一见朱莞香,便知对方为何而来。 朱莞香一扭一扭的细腰,在祁熹看来,就是一棵晃来晃去的摇钱树。 朱家有钱。 其父亲正元候可是为先皇效力过的。 这么多年,底蕴丰厚。 祁熹找了个单间,单独和朱莞香见面。 朱莞香看着祁熹脸上市侩的笑,心底鄙夷,却还是强装出一副热络的样子。 “莞香姑娘,是来找我要秦止的贴身之物的?”祁熹开门见山。 朱莞香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忙抽出手帕拭了拭嘴角:“莞香……只是想瞻仰一番。” 祁熹心底暗骂:瞻仰什么?瞻仰男子的贴身之物吗? “莞香姑娘也看到了,小女最近忙铺子的事儿,又要验尸,实在是忙的抽不开空!”祁熹大刺刺的偎进椅子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护城河里有尸体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朱莞香自是知晓。 见到祁熹时,便闻到她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臭味,不用问,也知道祁熹去做了什么。 她轻掩口鼻,脸上在笑,银牙在咬:“莞香知晓姑娘在忙大事,但是莞香这几日难以入睡,看了郎中,喝了药,也不见起色。” 祁熹:“……” 第193章 为民的好事 这是拿秦止的贴身之物做药。 想想那个场面,祁熹感到恶寒。 朱莞香迷恋秦止,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 未待祁熹开口,朱莞香继续道:“姑娘开铺子定是需要银子的, 莞香方才看过铺子的详介,知晓姑娘做的这是为民的好事,莞香身为国公府长女,自当为京城百姓出一份力。” 祁熹:“……”再次恶寒。 如果朱莞香敞开天窗说亮话,祁熹还敬她是条汉子。 毕竟在后世, 她也见过贩卖明星使用过的物品。 喜欢就是喜欢。 意淫就是意淫。 还非得套上一个冠冕堂皇为国为民的帽子。 简直令人作呕。 祁熹再不喜朱莞香,也没有跟银子作对的道理:“那便多谢莞香姑娘资助了,祁熹感激不尽!” 朱莞香笑笑:“祁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盼姑娘闲暇时,能记得莞香才是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拉拢了一个投资商,还是不用给分红的, 祁熹乐的眉开眼笑。 这副模样,落在朱莞香眼中,便是猥琐又市侩。 朱莞香放下茶盏,面色虽有不快,但隐藏的极好:“女儿家的心思,让祁姑娘见笑了,我那手帕交近日也是,结识心上之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祁熹扬了扬唇。 拉低别人,抬高自己。 自古通用。 但是这些人忘了, 就算你把对方拉至尘埃里,你还是你。 祁熹不冷不热的撩眼:“你那手帕交对男子,倒是一片真心。” “是啊!”朱莞香娇叹一声:“莞香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女子,虽看出那男子对莞香的手帕交无意,苦于不知如何相劝,今日还约其出来,旁敲侧击也是徒劳。” 祁熹眉目轻拧,心底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劲。 朱莞香见祁熹沉默,转开话题:“哥哥近日倒是经常出入秦府,祁姑娘若是有东西送给莞香,可交予哥哥,让哥哥帮莞香带出来。” 祁熹眉梢轻扬,腻歪歪的朝她点点头。 朱家长子求医之事,她是知晓的。 不止朱家长子,最近还有普通百姓去求王府的后门求医问诊。 舅舅住进秦王府时间不长,客院已经被他改造的像个药庐。 对于龛毒的研究,祁熹也当起了甩手掌柜。 她现在只想搞明白龛毒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后世她的那些战友,就因此而死。 想起那些惨死的战友,祁熹眼底骤冷。 朱莞香敏感的察觉到祁熹的心绪改变,以为是自己令祁熹感到厌烦,忙拉出手帕交出来溜场子:“说起我那手帕交,也真是被情爱冲昏了头,家里本就不富裕,却在那男子面前伪装富足,二人相交没多久,送出去的银钱都够姑娘你开一间铺子了。” 祁熹捕捉到心底的那丝异样。 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她忙问:“朱姑娘可否让小女见见你的那位手帕交?” 朱莞香说了对方很多坏话,此时自是不愿的。 祁熹也明白女孩子之间的那些小心思:“朱姑娘放心,小女决口不提今日之事!” 第194章 奇奇怪怪 朱莞香不想让二人见面,又怕祁熹因此生气记恨。 左思右想:“莞香让她去铃香馆等着,祁姑娘若是想见她,便随莞香一起去便是。” 祁熹心底一喜,当即便应了下来。 临出门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嘱咐小邱,若是封浩回来,便让他先回秦王府等着。 检验不急于一时半刻。 眼下的事儿比较着急。 封浩不知自己已经被姐姐放了鸽子。 京城不能纵马,马儿悠哉哉的,好不容易走到了兆尹府衙,又被告知付良在后院陪秦止。 这话说的有歧义。 封浩愣了一愣,旋即,狠狠的瞪了回话的衙役一眼。 两个大男人待在一起,他将话说的黏黏糊糊的,不是招人误会吗? 衙役被封浩瞪的无辜,细想自己的言辞,确实没有问题啊! 封浩见衙役准备开口解释,忙打断他的话,他现在可没时间在这里蹉跎,姐姐还在等他呢。 “快些带路,我找你家大人有事!” 衙役噎了噎,前头带路。 秦止坐在后院正堂喝茶, 付良面前摆着一本大簿子。 至今三月余的失踪案…… 京城大,客商多,每日里,都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失踪来报案。 有丫鬟失踪的, 有夫人丢了的, 还有孩童走失的。 秦止捏了捏眉心:“付大人就没想过,将案件归类?” 付良尴尬笑笑:“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这本就是归类过的簿子,京城琐事多,每隔几日,便有失踪案,你说的年龄段,下官还要一个个的查。” 秦止唇角下垂,显然是对付良的办事效率不满意。 付良也冤啊! 兆尹衙门平时办的都是小案,有时还要参与京城的治安管理。 说白了,这个衙门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清御司不同,清御司办的都是大案要案,大案要案一天能有几起? 几天都未必有一起。 就在京兆尹焦头烂额,秦止耐心耗尽时,封浩风一样冲了进来。 听清封浩的来意,京兆尹首先惊呼:“你说,你要什么?” 封浩眨眨眼,重复:“要肉啊!” 京兆尹:“谁的肉?” 封浩:“尸体的。” 京兆尹转头去看秦止,发现秦止并没有反应。 他试探性的问道:“要多少?” 这话倒是把封浩问住了,姐姐没说要多少啊? 姐姐只是说要“点”,这个“点”怎么衡量? 封浩把心一横,决定自己做回主,伸出两根手指:“一个尸体二两!” 付良:“……” 谁能来告诉他,他的耳朵没问题? 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封浩见付良没动作,有些烦躁,他不能让姐姐等急了,重复:“付大人,一个尸体二两肉!” 付良找回了耳朵。 默了默,付良叫来衙役带封浩去割肉。 封浩跟在衙役后面,脚步轻快,像跟着大人去菜市场买肉的孩子。 看的前面引路的衙役一阵胆寒。 祁姑娘他们见过,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子。 此时再看封浩。 怎么觉得, 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身上也有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觉? 第195章 不对劲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衙役,朱莞香的手帕交解语梦也有同样的感觉。 朱莞香急匆匆离去后,便带回这样一个女子。 祁熹扫了一眼紧跟着谢语梦的男子,她白皙的脸上明明在笑,眉梢眼角却都是冷的。 朱莞香都能看出的不对劲,她也看出来了。 男子长相算中上,身上有股子温雅的气质。 对待谢语梦更是体贴入微,二人说话时交头接耳,他会俯下身,迁就谢语梦的身高。 表面上看起来,二人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眷侣,可就是让人觉得,怪异。 谢语梦看祁熹,也觉得怪异,这女子,说话直视旁人眼睛,语言犀利,眉梢眼角都带着不怀好意。 一看,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 谢语梦拉过朱莞香,二人凑到一起说小话,边说还边用眼神扫向祁熹的方位。 祁熹扬了扬唇。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谢语梦跟朱莞香说她的不是,朱莞香跟她说谢语梦的不是。 这就像一个怪圈,语言情绪怪圈。 祁熹斜靠在门柱上,双臂环胸,极为耐心的等着二人说完。 男子扫了一眼祁熹,缓缓走来,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一股香风迎面扑来:“在下杜琛博,敢问姑娘大名?” 祁熹心底冷哼,仍笑道:“小女祁熹。” “晨光熹微,真是个好名字。”杜琛博笑了笑,一双桃花眼,注视着祁熹,几乎要生出钩子。 “熹儿姑娘的眼睛真美,如璀璨繁星,琛博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女子眼睛生的这么美!”杜琛博似是无意之间的夸赞。 视线却在祁熹身上流连。 祁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忽然明白那种不对劲从何而来。 那是不爱假装爱的别扭,是嫌恶假装亲昵的怪异。 这男子放在后世,就是妥妥的渣男本渣。 凭借自己长相略微出挑,有了些渣男的本钱,便开始肆意勾搭女子。 方才的几句话,若是寻常女子,早就被他哄得春心荡漾了。 朱莞香定是也察觉到男子语言上的挑逗,只是她一颗心都在秦止身上,自然不会受对方干扰。 这才会在四野寻踪说出那番话。 男子见祁熹面色不变,好似勾起了他的斗志,他上前一步,温声道:“在下知晓一家酒楼,里面的酱鸭很是好吃,不知祁姑娘哪日有空,在下请祁姑娘去尝一尝?” 祁熹撇撇嘴,扬声道:“小女今日就有空,莞香,我们一起去吃酱鸭?” 杜琛博:“……” 这女子是当真不懂风情,还是在装做不懂风情? 一行四人,进了杜琛博说的那家酒楼。 酒楼不大,很偏僻,人也少。 祁熹进去后发现,基本上来这里的都是熟客。 杜琛博也是其中一位。 天气渐暖,小二搭着汗巾子迎了上来,扫了一眼杜琛博身后的三人:“杜公子今日带来的人有些多。” 杜琛博有些不好意思:“恰巧,恰巧。” 小二点点头,引着四人去了一张角落里的八仙桌落座。 第196章 酿酒的 祁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牛的小二。 顾客都要跟他解释带来的同行。 这里,勾起了祁熹的好奇心,环顾四周,开始打量。 桌子板凳都很陈旧,像是用了很多年头,却又有不同程度的灰尘。 来这吃饭的人不多,但是都很奇怪,几乎都是独自前来,桌上也只点一盘酱鸭子。 一个劲儿的闷头喝酒。 她们这一桌人,就显得很突兀。 很快,小二将一大盘酱鸭子端了上来:“杜公子,可还需要酒水助兴?” 杜琛博嘴角微抽:“不用,不用了。” 今日有些超乎他的计划范围。 本想找个时间,单独带祁熹来。 没成想现在一下来了三位姑娘。 祁熹忙打断杜琛博:“用,怎么不用,哪有吃鸭子不喝酒的道理!” 小二扫了一眼祁熹,没说话,转身去拿酒。 酒是新启的,味道很浓郁,装在一个白瓷酒壶里。 杜琛博有些紧张:“女子出门在外,就不要饮酒了,这酒,琛博帮姑娘们尝尝。” 祁熹赶在杜琛博之前,拿起酒壶,掀开盖子闻了闻,眸光骤冷。 旋即。 她扬唇笑笑:“也是,我们不喝也罢。” 话落,轻轻将酒放回了原位。 杜琛博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祁熹眼瞅着他慢慢饮下,面色肉眼可见变得潮红,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杜公子,这酒是什么酒?小女怎么闻着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祁熹试探性的问道。 杜琛博眼角带笑:“姑娘一看便是行家, 这酒是他们这里的特产。” 话落,神神秘秘的身子前探:“独一家。” 谢语梦见祁熹和杜琛博有说有笑,心底吃味,拉了拉杜琛博的袖口:“杜哥哥,你给语梦讲讲,这酒有何不同啊?” 杜琛博拍了拍谢语梦的脑袋:“这酒啊,是药酒,有提高精气神的功效。” “这么神奇啊!”谢语梦像只小老鼠看见了油瓶,凑到酒壶前闻了闻:“语梦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呢!” 杜琛博笑了笑:“这一点,你便不如祁姑娘,祁姑娘祖上是酿酒的?” 祁熹淡笑:“不是。” “哦?”杜琛博来了兴趣:“敢问祁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祁熹偎进椅子里,面上露出悠哉哉的笑意,说出的话,带着冷风:“小女是验尸的。” 杜琛博面色大变,屁股下的板凳忽然有些烫。 他挪了挪,又挪了挪:“琛博忽然想起,还有事情,琛博便先走了!” “站住!”祁熹一声冷喝。 杜琛博吓得顿住脚。 祁熹:“杜琛博,这酒里有什么,你比我清楚,现在,你是老老实实跟我走,还是等我动手?” 杜琛博扫了祁熹一眼,觉得如果反抗的话, 胜算很大。 忽然,就不怕了。 重新坐回椅子,他轻蔑扬唇:“听闻最近京城出了个女仵作,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天仙,今日得见,原来是个病秧子啊!” 祁熹冷冷一笑,那笑容,冰冷寒凉,竟跟秦止有几分相似:“对付你,足够了。” 话落,不等杜琛博反应过来,抄起桌上的筷子,猛地折断,迅雷不及掩耳般探身抵在了杜琛博的颈动脉上。 第197章 活着解剖 “听说,这里被刺破,会出现血流如瀑的美景,杜公子要不要试一试?” 祁熹身体不好,招数尚在,身形单薄,比前世更加灵活。 满打满算,对付杜琛博足够了。 但是她错估了还有一个谢语梦。 谢语梦一把拉住祁熹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你这女子,你这女子想作甚?” 祁熹转头,冷视谢语梦:“闭嘴!” 谢语梦一怔,被祁熹当着杜琛博的面怒斥,面色涨红,结结巴巴:“你你你,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 “呵,”祁熹冷笑:“我是杀人,但是我不吃人!你的这位杜哥哥,可是吃人的!” 谢语梦呆愣。 单纯懵懂的大眼睛染上惊恐。 忽然,她连扒带挠的开始抓祁熹的手臂:“你撒谎!你这个奇怪的女人!放开杜哥哥!” 祁熹生生受着,抵着杜琛博脖颈的手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语梦!”朱莞香忙拉住谢语梦的手:“你别这样,祁姑娘是好人。” “是你!”谢语梦忽然将怒火转移到朱莞香身上,“就是你把人招惹来的!” 话落,她猛的推向朱莞香的肩膀。 朱莞香一个踉跄,没站稳,撞在了祁熹身上。 祁熹身子瘦削,底盘不稳,被这一撞,身子便往旁边侧。 杜琛博借机,抬腿便跑。 祁熹稳住身形便追了上去,丢下一句:“朱姑娘,去通知清御司!” “祁熹!你小心点!”朱莞香冲祁熹背影柔声喊道。 杜琛博对此地极为熟悉,七拐八绕,专挑无人的小巷子。 祁熹紧咬后槽牙,紧追不舍。 杜琛博发现,祁熹跟的非常刁钻,他甩了几次都没有甩掉她。 索性,脚尖一转,往山上奔去。 此时的雪山,植被茂盛,是京城这个繁华之地最好的隐藏场所。 就算丢一个人在山上,也极难寻找。 何况, 还是一个会躲避,会移动的活人。 杜琛博刚喝了酒,身体正处于极度兴奋的阶段,他轻勾唇角,抬步往山上跑去。 山路虽难走,好在甩掉了身后难缠的尾巴。 杜琛博长舒一口气, 刚想靠在一棵大树下稍作休息,便见左前方缓慢走出一个人影。 祁熹虽满身狼狈,那是那一双眸子,竟和大熊撕咬国师时极为相似。 她轻邪一笑:“如果不是体力没跟上,这段时间,够我将你解剖一遍了,”想了想, 祁熹阴冷的声音,和着山风,听起来有些缥缈:“活着解剖。” 杜琛博双腿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左右环视,见就祁熹一人,壮着胆子:“你既然知晓那酒中有什么,便知我是你惹不起的人,你跟我不是同一类人,本公子今日放你一马,你且走。” 祁熹凉凉淡淡的勾起了唇角:“护城河里的尸体,是你杀的,又或者说,你是其中一个凶手!” 不是疑问,是肯定。 杜琛博见四下无人,也不再遮掩:“是我又如何?你以为,就凭你自己,你能抓的住我吗?你就不怕,自己也成为护城河里的一具死尸?” 第198章 陌生女子的肖想 “到时,不知谁来给你验尸?”话落,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上上下下打量祁熹:“京城,好像就你一个女仵作……” 那种眼神,赤裸裸的。 祁熹缓缓的,慢慢的,将头上那支银钗拔下。 乌黑的长发铺在身后,她顺手绾了一个发髻:“本姑娘近日觉得身体有些恢复了,便拿你练练手好了。” 话落,祁熹如同林间的豹子般扑向杜琛博。 祁熹身手凌厉,虽力道不足,胜在灵巧。 杜琛博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因那酒的缘故,突然增强了些许。 一时间,竟跟祁熹打个不相上下。 祁熹气急。 身手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简直是在磋磨她的自信心。 心底发了狠,手上的速度和力道便加了几分。 一支银簪染血,在杜琛博身上戳了许多小窟窿。 虽不致命,流血的速度很快。 杜琛博急了。 几次三番在这病秧子身上吃亏,简直让他无法忍受。 又加上喝了酒,气血上涌, 头脑昏乱,他现在一心想弄死祁熹。 只可惜,祁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效率极高的杀招。 鲜血染湿了他的锦袍。 血液的流逝,让他的大脑逐渐清晰,他后退一步,捂紧靠近心脏处的伤:“你既然知晓,凶手不止我一人,便明白,我若是死了, 其他的凶手你便抓不到了!” 这是在交换? 祁熹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好啊, 那你带我去找你的其他伙伴!” 杜琛博垂下的眸子,隐隐浮现一抹痛苦和狠厉:“好,我带你去!” 二人追鸡撵狗般上山,神色平静的下山。 秦王府此时却十分不平静。 秦止查阅完失踪人口,打道回府,本以为那小女子已经回府了,没想到,刚到府门口,便被朱莞香拦了下来。 他骑在马上,垂眸看着拦在面前的女子,拧眉想了想,才想起对方是正元侯的长女。 “莞香见过王爷!”朱莞香柔柔一揖。 秦止端坐在马上, 斜睨着她,声音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有事找计都,莫要挡道。” 京城的流言蜚语计曾说给他听过。 当时脑子里连这女子长相都不记得。 被一个不知长相的女子肖想,还肖想的京城人尽皆知。 秦止觉得。 挺膈应人的。 所以,在面对朱莞香时,下意识的, 便想和对方保持距离。 手中缰绳微动,马儿将将抬蹄,朱莞香忽然身子一转,立在马前,展开双臂,拦住马儿。 秦止:“……有冤去兆尹府报案,兆尹府若是办不了,会移交本座。” 朱莞香被秦止噎了一噎。 她得遭遇什么样的案子才能需要清御司? “莞香是受祁姑娘所托,来通知王爷……”朱莞香话还未说完。 封浩手上拎着肉走了出来。 他一直守在门口等姐姐,见秦止回来,以为姐姐会和秦止一起回府。 此时见只有秦止一行人,心觉不好:“大人,我姐姐呢?” 秦止面色一变:“她未回府?” “未啊!”封浩疑惑:“姐姐没跟你在一块?” 第199章 祁熹失踪 二人齐齐将目光转向朱莞香。 朱莞香:“……” 头一次,被秦止的目光注视,虽然那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与审视。 也足以令她心跳加速,血液逆行的 了。 她麻着胆子,将今日遇见祁熹,祁熹追杜琛博一事磕磕巴巴的复述出来。 她不想磕巴的,但是她舌头是麻的。 她也不想说话没有逻辑,可是她脑子是麻的。 几句话的事儿,被朱莞香叙述的凌乱且重复。 她话音落下后,半晌。 封浩和秦止还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封浩试探性的问:“你是说,那个谁结识了有问题的男子,有问题的男子又带你们去了一家有问题的酒楼,喝了有问题的酒,我姐姐又去追那个有问题的人了?” 秦止脑仁突突的疼。 计都同情的扫了一眼封浩。 真正不会说话的人在这呢! 忽然觉得有垫背的了。 秦止捋了捋二人说的话,握着马缰的手一紧,沉声吩咐:“去查那家酒楼,追踪祁熹踪迹!” 依照他对祁熹的了解,那个有问题的男子,一定是有大问题,她才会来不及通知他便追了出去。 此时已近黄昏,阳光似乎都温柔了下来,给万物镀上一层暖色光。 清御司黑甲侍卫几乎尽数出动。 一行人去查祁熹的下落,一行人去了那家酒楼。 此时,酒楼已经人去楼空,从现场来看,走时并不匆忙。 好似早就准备好要走。 直至深夜,清御司的人顺着踪迹查到了雪山上,看到了满地的血迹。 从血迹处,便断了线索。 从现场血迹来看,极有可能是那病秧子的血,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黑甲侍卫从临水县和祁熹相处至今,虽说那女子嘴毒了些,贪财了些,气人了些。 倒也是给秦王府增添了人气。 他们在心底惋惜的同时,做事也变得小心翼翼。 因为他们发现主子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平时主子虽说冷着一张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是平稳的。 可主子自从看完那滩血迹后,情绪便非常不稳定。 主子也是因为没有人气他了,所以感到不习惯了吗? 只有计都,坚信祁熹还活着。 他了解祁熹,那女子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更不会干让自己吃亏的事儿。 当时如果她没有把握,是绝对不会以身涉险的。 “主子,还有两支小队在外面搜索,祁姑娘定会没事的!”深夜里,计都禀报道。 “封浩呢?”秦止唇角轻启,极力克制情绪。 计都抿抿唇:“还在外面找人,祁姑娘失踪,他不敢回封家。” 估计是怕被封家人打死。 封浩连封淮安都瞒着。 封淮安只知道今晚府上不太平,一拨一拨的人被派了出去。 又一拨一拨的人回来。 清御司本来干的就是查案的差事,他倒也没留意,继续躲在药庐中,炮制药材。 祁熹这一失踪,就失踪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黑甲侍卫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计都也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是不是祁熹真的出事了 。 第200章 抓老鼠 没有祁熹的秦王府,显得空落落的。 一如秦止的心。 像是被让人用刀豁了一个大口子,飕飕的往里冒凉风。 这种感觉,一如当年父皇母后去世时,那种心痛, 那种茫然。 他没想到,在他拥有了清御司,掌握了生杀大权后,竟还会有这种无力感。 “主子!”黑甲侍卫在门口禀报。 秦止眸光一亮:“说。” 黑甲侍卫:“朱姑娘求见,说您忙了一天一夜了,给您炖了点汤。” 秦止深提气,猛的将桌上的茶盏掷了出去:“滚!” 黑甲侍卫不知这句“滚”说的是自己,还是朱莞香。 不敢擅自揣摩,应声后退了下去。 秦王府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深夜。 祁熹背着一个大包裹,哼着小调,兴高采烈的回了秦王府。 黑甲侍卫:“……” 秦王府的低气压都快把人压扁,她哼着曲儿回来了? 祁熹瞅了瞅黑甲侍卫:“眼珠子收收好,姐姐我又不是收眼珠子的!” 黑甲侍卫缩了缩脑袋。 秦止在祁熹进门时,便听到禀报,长腿一迈,迎了出来。 月光下,她背着一个大包裹,身上沾满干涸的血迹,就连头发都是乱的,鬓角甚至还黏着几根草。 活像一个逃难来投奔富贵亲戚的要饭花子。 要饭花子丝毫没有要饭花子的自觉,心情很好的跟秦止打招呼:“大人,护城河女尸案,我给你破啦!” 黑甲侍卫:“……” 感情他消失两天,是去破案去了。 那这一身狼狈,是破案之路太过崎岖? 找了两天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黑甲侍卫们纷纷好奇前来围观,想看看这人究竟是有多能躲。 祁熹将包裹重重的放在地上,清了清嗓子:“大人,你说的非常对,护城河女尸案的凶手不止一人,而是四个人!” 深夜里,祁熹像是在讲鬼故事一般,凉飕飕的,幽幽道来。 “那四人,迷恋一种美人酒,这种酒牵连到另一个案子,我回头再跟你说,先说这四人……” 秦止拧着眉,双手背在身后握成拳。 他只看到祁熹的唇一直在动,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她回来了,完好无损。 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在看见祁熹的时候被填满,那种满足感,几乎让他成瘾。 “杜琛博被我打服了,带我去见他的同伙!好家伙,这人没安好心,和他同伙一起准备反杀我!” 黑甲侍卫目露鄙夷。 真想劝祁熹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她这副小身板,能将一名男子打服? “还好我早有准备,你看我这……”说着,她撸起袖子,胳膊上的刀伤已经凝固。 秦止眸子微缩,似乎这时才听清祁熹说的什么。 “我一个人,和四个人缠斗,我容易吗我!结果那伙人不讲武德,打不过就跑,我抓一只跑一只,就跟抓老鼠似的,我一生气……” 说到此,祁熹将包裹打开,手攥着包裹一角,将包裹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地上。 第201章 割了脑袋 四颗血淋淋的人头,在青石地面上滚了滚:“我一生气,抓不到活的,我就抓死的,抓到一个割一个,把他们脑袋带回来了。” 如果是她以前的身手,是可以做到生擒四人的。 现在这具身体,杀一个都要跟对方玩躲猫猫才能得手。 什么时间段讲鬼故事最可怕? 答案是深夜。 什么样的鬼故事最可怕? 具象的。 不仅让你身临其境,还能让你亲眼目睹。 黑甲侍卫们心脏猛缩。 看着地上的人头,再看看祁熹。 看看祁熹,再看看地上的人头。 只见祁熹抓住一颗脑袋的头发,将脑袋拎起:“四人没钱买酒,便想着哄骗懵懂少女,这杜琛博因为有几分姿色, 便由他抛头露面。” 祁熹拍拍杜琛博的脸,将人头摆好,放在地上, 又将其他三颗人头依次摆好:“那些女子怀孕后,便想要杜琛博娶她们,其实她们不知,夜里黑灯瞎火的, 杜琛博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四人见这些女子闹得凶,便哄骗其说要带其私奔,其实是将人骗出来杀害,抛尸护城河!” 祁熹又拎起一颗脑袋:“这人,以前认识过一个仵作,知晓一些验尸的皮毛, 所以现场才会出现女尸腹部被刺,又由于经验不足,不知道尸体巨人观后会膨胀2-3倍,所以坠石的重量不够!” 此时的祁熹,满身狼狈,手拎人头,面露兴奋,双眼放光,侃侃而谈。 活脱脱的一个疯批。 “大人,这个案子结了,但是这个案子牵扯到另一个案子,我想跟你单独禀报!”祁熹将脑袋放原位,看向秦止。 秦止拧眉上前,拽起祁熹的手臂,轻轻掀开她的袖筒。 祁熹皮肤白,胳膊细,更衬得刀伤狰狞恐怖。 刀伤的下方,还有一条条规则不一的抓伤。 秦止顿了一下:“你跟人打架用挠的?” 祁熹撇撇嘴:“你看我像那种人吗?我只会割了对方的脑袋!这是谢语梦护夫心切,给我挠的!” “其他的事,等会再说,你先跟我去把伤处理了!”话落,秦止拉着祁熹便朝客房封淮安所住的方向走去。 黑甲侍卫目送二人走远,又将视线落在地上的脑袋上。 互相挤眉弄眼努努嘴。 都不愿意去收地上的人头。 计都扫了这群人一眼,冷声:“你们准备等着我来收?” “哪能啊!”黑甲侍卫嘿嘿笑道,冲上来几个人,一人抱起一个脑袋转身离去。 上次跟祁熹验尸, 他们一周不吃饭都不够。 这次看祁熹破案,他们一周都不敢睡觉。 这女子,简直太凶残,太可怕了! 也就主子这样煞气重的人能镇住她。 怕人乱跑,便把脑袋割了背在身上。 这得是多心狠手辣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他们执行任务这么多年,都没想到这么凶残的手段! 祁熹被秦止连拉带拽,敏锐的察觉到秦止不高兴。 不由得感到纳闷,后世破完一件案子,他们都要喝酒庆祝的。 这人怎么跟人欠了他千把万似的呢! 刚想探探口风,问问他是不是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封淮安匆匆走了出来。 第202章 坦白从宽 封淮安的身后,跟着封浩。 封浩脸上一片红肿,应该是刚挨过揍。 看见祁熹,二人一怔。 封浩险些哭了。 祁熹但凡回来的早一些,他也不至于跑到大伯这边来坦白从宽挨巴掌啊! 结果倒好,他巴掌刚挨完。 祁熹回来了。 封淮安上上下下将祁熹打量一遍:“血腥味儿这么重,受伤了?” 祁熹摇了摇头:“只是小伤,大多数是旁人的血。” 封淮安上前两步,扣住祁熹的手腕,将祁熹拉至自己身前:“进去再说。” 祁熹回头,和秦止四目相视,温温笑道:“大人先回去,等小女这边结束了,再去跟您禀报案件进展!” 秦止抿着唇,不说话,也不表态。 封淮安接过话茬:“熹儿说的对,女子检查身体,岂有男子跟随的道理。” 话落,拉着祁熹的手腕便往院子里走。 封浩忽然拔高声音:“大伯,那我呢?” 他也是男子,是不是也会多有不便? 可那是他的姐姐。 封浩有些吃不准。 封淮安回头,落在封浩身上的目光,一言难尽:“你爱去哪,便去哪。” 封浩:“……”那是去哪? 封淮安没再理会封浩,拉着祁熹回了客房。 客房里,扑面而来的药香。 不难闻,只是有些苦涩感。 封淮安冷着脸,把祁熹的袖筒往上撸。 入目,便是触目惊心的伤。 好好的一条胳膊,愣是伤的没一块好皮。 封淮安面色微冷,拧着眉,取来药酒消毒,上药,包扎。 “舅舅……”祁熹实在受不了封淮安身上逼仄的气压,有些小女儿态的撒娇。 放在平时,祁熹这般撒娇,封淮安心都要化了。 此时,面对伤痕累累,满身脏污的孩子,心底莫名沉重。 这是他封家的孩子。 生来便应是自由自在, 舞文学武,恣意生活的。 偏偏,卷入了这一桩桩案子里。 “舅舅,我没事,不疼。”封淮安脸上的自责,心疼,太过明显。 祁熹想忽略都不行。 她不擅长安慰人,挤了半天,挤出来这么一句。 封淮安给祁熹包扎好,转身去铜盆净手:“身上可还有伤?” “没!没了!”祁熹笑容浅浅,话说的实在:“舅舅,我今天发现我身体见好,你快来给我把把脉, 看看我是不是大好了?” 封淮安手微微一顿,转身过来,用布巾子擦了擦手,探上祁熹手腕脉络,半晌,他拧起了眉。 祁熹最怕他这样。 忙问:“是不是,是不是?”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知道,自己有多想让这具身体好起来。 处处受限的滋味,简直就像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困住。 “奇怪……”封淮安抬头,观察祁熹的面色:“脉象稳中略沉,确实是个好迹象!” “可是……”他犹疑一瞬:“舅舅这几日为朱家长子调理,你们二人一个先天不足,一个后天亏空,用的药大同小异,他为何不见起色?” 祁熹垂下眸子。 她也好奇。 好像是从工具箱电了封浩开始,她便觉得身子开始变得轻快。 难道问题出在工具箱上? 第203章 污言秽语 半晌。 祁熹淡淡撩起眼:“有可能是我最近比较忙,你的药需要搭配上适量的运动才能见效。” 封淮安被祁熹一点拨。 忽然茅塞顿开。 他虽不习武,练武所需,还是知晓的。 兴许。 正是因为锻炼,导致经脉通畅,药力游走于经脉之中,所以,疗效才会增加! 祁熹若是知晓封淮安此时在想什么,一定大喊冤枉。 她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她所学的知识告诉她,生命,源于运动。 “等明日朱家大公子过来,我再将药方调理一下, 你们二人都来我这,搭配运动行针试试看。” 祁熹:“……” 简单包扎过后,祁熹惦记着案子,便匆匆告别了封淮安。 刚出门,一怔。 那人立在月光中,竟是一直没走。 他也是着急案子的进展吗? 封浩远远的蹲在墙角,手上不知拿了什么,无聊的在地上画圈圈。 见祁熹出来,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姐姐,你没事!” 祁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秦止:“不是说要跟我禀报案情的吗?” 祁熹:“……”果然是在担心案情。 刚才有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那位爷担心的是自己。 书房内,烛火摇曳。 二人坐在桌边,祁熹手上捧着一杯茶,轻轻啄饮:“那个酒楼,是一个产业链,专门兜售那种酒,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选址偏僻,一般人不知晓。” 秦止:“若是如此,我们便很难掌握主动权。” 卖一次酒,换一个地方。 无人知晓他们下一次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祁熹神秘兮兮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那个认识仵作的男子吗?” 秦止:“……那颗脑袋?” 祁熹:“……” 好,确实只剩脑袋了。 “这些人一开始酿酒,便是跟仵作买尸,逐渐的,他们胆子越来越大,开始用活人入酒,那仵作,便是跟其合作过的!”话落,祁熹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秦止适时的拿起茶壶,给她重新倒满:“然后呢?” 祁熹朝他点点头,算是致谢,继续道:“那仵作知晓他们存酒的地方。” 秦止眸光微凝。 他没想到,这小丫头消失了一天一夜,不仅破了护城河女尸案,竟然还掌握了另一个案子的重大线索。 秦止:“你是如何得知?” 祁熹得意洋洋:“那些脑袋临死前告诉我的啊!我既然割了他们的脑袋,当然要先将他们脑袋掏空啊!” 夜色渐浓,祁熹话说的随意,细想之下,带着莫名的诡异。 这女子。 秦止暗叹。 虽然她身上有很多的疑点,但是却给人一种正气之感。 很多矛盾点摆在秦止眼前,秦止却头一次,下意识的, 不愿意去怀疑一个人。 话落,祁熹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好了!案件汇报完毕,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趁着天黑,去摸对方的屁股啊?” 秦止:“……” 这说的是什么话? 简直是污言秽语,无法入耳! 第204章 几分熟 根据那颗人头的描述,这些人将酒藏在了京城外的一处荒村里。 先皇时期,那处村落曾爆发疫症。 疫症的爆发凶且急。 古代对于急性疫症的处理方式,便是封村,以火烧之。 那个村子的人畜,全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这才得以保全京城,不被其感染。 月黑风高,初夏的夜晚很热闹,草丛里演奏着虫儿交响曲,小河边的蛙鸣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黑甲侍卫这几日很忙。 找完了祁熹,本以为今晚可以休整,又被拉了出来。 当听到要去的地方时。 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亚于听祁熹讲鬼故事。 云露村,距离京城半日路程,本是桃林遍地,风景优美的村落。 那里的村民,质朴而纯粹,整个村子,靠桃树为生。 夏卖水蜜桃,冬卖桃花酒。 却是因为那场大火,村子被焚烧殆尽。 多年过去,那个村子依然无人敢进。 传言,这些年不乏有人误闯进去,便再也没有走出来。 从前,黑甲侍卫觉得自己很厉害,无论遇见多危险的任务,他们从未怕过。 自从结识了祁熹…… 这女子,走的都是偏门左道,干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惊悚。 他们忽然发现,可能是京城的天气太干燥,导致他们的胆子都缩了水。 此时,他们好羡慕趴在床上养伤的罗睺。 心里一万个不想去, 表面上还是得朗声称“是。” 声音洪亮的,将祁熹吓的缩了缩脖子,极度怀疑这些人是故意的。 为免打草惊蛇,秦止只带了一支精英小队,加上祁熹和秦止,十二人。 祁熹这回多了个心眼,路过四野寻踪,将大熊带了出来。 一人,一狗,一驴。 成为了黑甲骑兵的异类。 大熊第一次出任务,非常开心,四条腿虽比驴子的短,跑的比驴子还快。 它不仅快,它还跑回头路。 跑到前面一小段,再回头,围着驴子边跑边哈舌头, 气的驴子跺了几次脚。 险些将祁熹从背上掀翻下去。 看的秦止频频蹙眉,黑甲侍卫默默欢呼,祁熹心底不断骂娘。 就在大熊最后一次独自跑到前面时,却再也没有回来。 祁熹心里忐忑不安,随着云露村逐渐接近,忐忑不安的心逐渐暴躁。 “祁姑娘,你这狗子养不熟啊!” 说话的,是黑甲侍卫首领。 祁熹认得他,名叫班戟。 统领黑甲侍卫两年,短短两年时间,便在黑甲侍卫中极具声望。 秦止迟迟没有恢复罗睺黑甲侍卫首领的职位,有一方面,也是对他行事的肯定。 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有几分调侃意味。 大熊迟迟未归,祁熹本就心烦意乱,他的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祁熹当即便呛了回去:“敢问阁下几分熟?” 班戟被梗住。 尤其是云露村在即,听闻这话,仿佛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云露村火烧尸体的味道。 黑甲侍卫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自家首领。 罗睺还躺,哦不,还趴在床上哭灵棚,自家首领这是嘴皮子发痒,跑到祁熹那里去碰壁。 第205章 昨日因果今日尝 直至云露村出现在眼前,大熊都不见踪迹。 大熊是祁熹救回来的,从它几次护她,便能看出,那狗子是认她做主了。 五黑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她不怕大熊跑去疯玩,她怕它遭遇了什么不测。 毕竟,它再凶狠,也只是一条狗子。 天色早已大亮,阳光好似挥不去云露村的阴霾。 这里,常年雾气笼绕。 一阵阵焦糊的味道从村子里飘出来,当年的惨烈,好似刚刚发生一般。 村子已经荒废,处处都是火烧的痕迹,当年村民赖以为生的桃树,也被那场大火舔舐成枯木。 偶有几棵逢春的,也因为雾气,常年晒不到日光,叶子疏小,满树挂满泪一般的桃胶,再也结不出一颗果子。 一行人下马而行,毛驴嘴馋,去啃稀疏低矮的桃叶,被祁熹制止后,不甘的跺了跺脚。 祁熹有种预感,这驴早晚有一天,会把它主子踹了。 云露村里很静,没有鸟叫虫鸣,没有蛙声连连,有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腐烂焦糊的臭味。 其他人兴许闻不出来,祁熹却能闻出。 那是腐烂的尸体,被闷在通风不良的环境中的味道。 她谨慎的从工具箱中拿出口罩,一人给他们分发一只。 云露村的环境,很像墓室。 这里虽不至于密不透风,从头顶的雾气来看,通风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环境,极有可能产生一些有毒气体,经过长时间的细菌繁殖,污染,还会产生大量的有害菌。 祁熹觉得, 那些误闯进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吸入这里的有毒气体导致晕厥,间接死亡。 黑甲侍卫看着手上的一次性医用口罩,神情一言难尽。 他们私下里,曾经吐槽过祁熹戴在嘴上的东西像驴箍嘴。 驴戴上箍嘴是防止干活的时候偷吃,祁熹戴上箍嘴是怕验尸的时候忍不住连皮带肉的啃尸体。 那时聚在一起嘲讽的有多欢乐。 此时看着手上的“驴箍嘴”就有多排斥。 只见秦止接过口罩,手腕轻翻,简单看了一下,便戴在了嘴上。 黑甲侍卫:“……” 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 本着反正不是自己一人的破罐子心理,“啪”的一声将口罩扣在了嘴上。 祁熹闻声回头,怪异的扫了他们一眼:“这是要把口罩镶在嘴上?” 黑甲侍卫:“……” 果然,昨日因果今日尝,祁熹的嘴巴似大黄。 大黄有毒,不能久服。 祁熹难惹,她会报复。 黑甲侍卫心里门清,身边人为何不愿戴口罩。 更清楚,身边人为何戴上了口罩。 有了口罩加持,祁熹心底放心多了,那股怪异的味道,也减轻了许多。 走在云露村的街道上, 那种空无一人,两边破败的感觉,令人脊背发寒,好像身后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转身回头,别说人,任何一只带眼睛的生物都没有。 大黑的迟迟未归,更让祁熹体会到这个地方的吊诡。 秦止似乎跟祁熹有着同样的感觉,压低声音吩咐:“跟上,莫要走散。” 第206章 鸟儿 村子不大,地形复杂,更有藏在暗处的酿酒人。 若是走失,在这里极难寻找。 这也是祁熹没有四处搜寻大熊的原因。 祁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大熊的机警,能够寻到她的 气味找来。 其他狗子对那货俯首称臣,定是有人所不知的道理的。 云露村的街道许久没有人踏足,积攒了满地的灰尘,一行十二人,所过之处,留下凌乱的脚印。 越往村子里深探,祁熹渐渐开始产生怀疑。 这里,连人类活动的迹象都没有,哪里来的酿酒人? “大人,我是不是被那颗脑袋诓骗了?”祁熹靠近秦止,压低声音问。 秦止侧眸看她:“不会,你看这里。” 说着他走至一棵桃树下,干枯的树枝上, 有一个新鲜的折痕:“这里,在不久之前,有人走过。” 祁熹纳闷:“地上为何没有脚印?” “这也是本座不得解的地方。”秦止沉思。 有人走过,却没留下脚印。 黑甲侍卫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单纯的害怕。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心中的想法,斜刺里,忽然传来一阵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那女声哭的嘤嘤嗒嗒,委委屈屈,声音更是忽远忽近。 黑甲侍卫再次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三个字:想抱抱。 祁熹:“……”忽然扬唇笑了。 如果不是对方来这一手,她或许还真感到害怕了。 但是这哭声…… 她扬声, 冲着哭泣的方向笑盈盈的喊道:“姑娘!你这哭声仿的不像啊!呼哧带喘的,鬼还要喘气?” 祁熹话音刚落,那声音忽然停止了。 祁熹等了一会儿, 见对方没了动静,继续喊话:“装神弄鬼就要有个装神弄鬼的态度,白衣飘飘你倒是演啊!” 黑甲侍卫齐齐看向祁熹。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祁熹狠狠的瞪了回去:“瞅你们那样,果然,恶人还需鬼来磨!” 黑甲侍卫:“……” 他们错了,怕什么女鬼啊,面前这个比鬼还可怕。 就在这时,远处继续传来声音,那声音移动速度很快,一会在这,转瞬后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让人无法捕捉其位置。 声音雌雄莫辩,尖锐刺耳:“能查到这里,倒是有几分本事!” “既然来了,那便留下来!” “留下来,成为这云露村的鬼魂!” “终日漂浮在这雾气之中!” 那人话落,忽然响起了一阵笛音,笛音与淮阳村控制蚯蚓的黑白无常如出一辙。 随着笛音,整座云露村的桃树忽然开始剧烈抖动。 一群群鸟儿从树上飞了下来,朝着一行人,俯冲而来。 “哪来的鸟?”一名黑甲侍卫问道。 鸟儿全身枯木色,面部形似猫头鹰,宽扁而长的嘴几乎裂到脑后。 祁熹瞪大了眼睛,怪不得,一直觉得背后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原来是它们。 “这是林鸱!”祁熹大喊。 秦止一甩宽袍,将祁熹整个盖住,紧接着,祁熹便听见了鸟儿嘶哑的叫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 林鸱很多,不断穿梭于浓雾之中攻击他们。 第207章 焦尸 祁熹被秦止扣住肩膀,带着一步步退到一处还算完好的铺子里。 黑甲侍卫七手八脚,将破败的窗户堵上。 祁熹扒拉开袍子。 瞧见窗户刚被堵上,便有鸟不断的用身体来撞。 黑甲侍卫只得用身子去堵。 班戟皱眉,问祁熹:“林鸱是什么鸟,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班戟的眉毛很厚,几乎生长到眼皮上,皱起眉来,自带杀气。 祁熹望向窗外:“林鸱鸟极善伪装,这种鸟胆小怕人,如此有攻击性的林鸱,我还是第一次见。” 秦止沉吟:“是被笛音所控。” 祁熹点点头,此事细思极恐。 那人用笛音控制林鸱,蚯蚓,足以证明,那人善操控。 目前只发现对方能操控虫类,鸟类,若是兽类呢? 虎狼之类的凶猛野兽被人为控制,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林鸱鸟见破不开窗户,逐渐的开始偃旗息鼓,秦止道:“你且在这待着,本座去去就回。” 祁熹伸手抓住秦止的手臂:“不行,万一那人控制了猛兽!” 秦止垂眸,视线落在祁熹葱白的手上。 五根纤细的手指,扣在墨色的衣衫上,视觉上的反差感很强。 “来时,你可曾看见野兽的痕迹?”秦止淡声问。 祁熹想了想,确实没有看见。 可…… 未等祁熹再开口,秦止吩咐班戟:“保护好祁姑娘。” 班戟沉声 应是。 秦止轻轻推开门,闪身走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黑甲侍卫不说话,祁熹也不说话。 就在祁熹以为黑甲侍卫会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等到秦止到来时。 一名黑甲侍卫陡然“嗷”的一嗓子,险些将其他人吓死。 班戟走过去,那是一名比计都还年少的孩子。 此时,那孩子满脸惊恐,僵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班戟上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鬼叫什么? “首,首领,我被鬼抓脚脖子了……”他结结巴巴说完。 众人纷纷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直至看到他的脚脖子上, 一只干枯,焦糊,痉挛的手,紧紧的扣在他的脚脖子上。 靠近他的几人,身形奇快,整齐划一的弹开。 年轻侍卫:“……” 班戟也有些慌,顺着那双焦黑的手往后看去。 云露村光线不好,室内的光线更加昏暗。 从班戟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全身被烧至痉挛的干尸,面目狰狞的抓着年轻侍卫的脚腕。 班戟:“……”默默后退一步。 小侍卫快哭了。 他是因为轻功够好,才混到了精英小队,不是因为胆子肥进来的啊! 他不想众叛亲离去求助祁熹,可此时,好似只有祁熹能救他。 压低了声音,他生怕吵醒了背后的焦尸,轻轻喊道:“祁姑娘,求求……” 话音未落,便见祁熹冲了过来,弯下身子,一把扣住焦尸的手腕,将焦尸提了起来。 焦尸狰狞的面孔和年轻侍卫面对面。 年轻侍卫:“……娘来。” 罗睺曾经跟主子提了一个要求,那个要求是啥来着? 对。 卖了祁熹。 他现在选择支持,会不会太晚。 第208章 泡粪水 祁熹将焦尸拎起查看,焦尸被烤干,又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干,早就没多少重量,祁熹单手便将其拎起。 焦尸为女性,尸体表面像是干熏肉,四肢佝偻,面目狰狞模糊,嘴唇大张,牙齿乌黑,表面布满浮灰。 从死相初步判断,乃吸入浓烟窒息而亡后遭大火炙烤。 方才,定是年轻侍卫后退时,自己将脚脖子送进焦尸的手里。 年轻侍卫见焦尸不会动,缓过神来,也想到了这个原因,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他们是黑甲侍卫,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砍起活人来,切瓜砍菜一般,温热的鲜血扑在脸上, 只能激发他们内心的杀戮。 可…… 出于对死人的敬畏。 无法做到像祁熹那般,对一个尸体切瓜砍菜。 所以在面对尸体时,才会惊慌,才会害怕。 从小的教育,就告诉他们,死者为大, 冤魂索命。 当看见祁熹拎小鸡仔似的将尸体拎起来,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是巨大的。 祁熹将尸体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轻轻放下,左右环视,房间已经烧的只剩焦糊的木材。 她抿抿唇,找了一块门板,盖在了尸体上。 如此,也不算曝尸。 尤其是女性尸体,更不该身无半缕的暴露在空气中。 经过这一吓,众人神经高度紧绷。 刚想松口气,就听身后,响起了一个沙哑尖锐,不辨男女的声音:“呵呵……找到你了!” 祁熹汗毛瞬间倒竖。 黑甲侍卫怕死人不假,她怕的是活人,尤其是这种变态无底线的活人。 头脑还未从惊恐中缓过来,祁熹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做了上辈子的反应。 只见她迅速转身,一个手刀便朝身后劈去。 病秧子的好处,就在于,她永远可以出其不意,让那些人尝到轻视一个人的苦果。 站在祁熹身后的人,从身形判断,应该是男子。 身着黑袍,头戴斗笠,将自己隐藏在黑色的布料之后,只能听见他那难听的好似乌鸦般的声音。 男子未防祁熹有此一招,堪堪躲过后,后退好几步。 班戟冲上前来,将祁熹牢牢护在身后:“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哈……”男子忽然狂笑出声:“若是我将你杀了, 我便是你的仇人!” 班戟:“……”他不擅长打嘴仗, 竟被对方一句话堵得不知该怎么回。 他不擅长,祁熹擅长啊! 祁熹冷哼一声:“感情班首领要是生了你,他就是你爹?” 黑袍男子一怔,旋即更加猖狂的笑开:“哈哈哈哈哈……好利的一张嘴,不知丢进酒缸里泡出来的酒是什么味道的?” “你个死变态!”祁熹怒上心头:“班首领,抓住他!把他丢粪缸,泡粪水!” 看见女子便想泡酒,这人是酿酒人无疑了。 可是。 秦止明明去追酿酒人了,这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证明,秦止遇到了什么危险? 祁熹心底开始忐忑。 班首领已经带人将黑袍男子团团围住。 黑袍男子半分不惧,斗笠下的眸子,隔着黑纱,死死的盯着祁熹。 第209章 袖筒三件套 祁熹能感受到,黑纱下的眸子,阴冷,恶毒,似乎带着要将她撕碎的怨念。 “你这个贱人,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早就该拿你泡酒!” 祁熹往班戟身后躲了躲:“留口气就行,其他部位,你们随意!” 班戟拧眉,眉间杀气凌冽:“杀!” 黑甲侍卫打仗,从来不讲一对一原则,遵循的就是一个一拥而上。 木质结构的房屋,经历过大火后,本就岌岌可危。 如今更是随时有坍塌风险。 他们似乎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被对方打死,那是自己技不如人,若是房屋倒塌被砸死,那叫贻笑大方。 黑袍男子率先往外冲去,黑驾侍卫紧随其后。 黑甲侍卫不讲武德,黑袍男子也是个没有节操的。 祁熹都瞅见几次,黑袍男子从黑甲侍卫的裆下钻过去了。 热闹很好看,祁熹还是担心秦止和大熊。 左右环视,便顺着秦止留下的脚印,找了过去。 万一那货受伤了,躲在哪个犄角格拉里,再失血过多而亡,她答应朱莞香的贴身之物岂不是要变成遗物了? 不知道秦止若是死了,这朱莞香还会不会迷恋他,秦止贴身衣物的价值取决于朱莞香对秦止的感情有多深厚。 追着追着,祁熹发现,原本一个人的脚印,逐渐变成了两个人的。 从足迹判断,两个人应该是在这个地方偶遇,紧接着产生了搏斗。 然后有一人往前跑,另一人跟在后面追。 祁熹接着往前走。 前方,是一棵十人怀抱的桃树。 这么粗的桃树,祁熹还是头一次见。 桃树也被大火烤噬,中间,甚至裂开了一人宽的树洞。 两个脚步,消失在树洞中。 祁熹探头去看。 树洞中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捡了一块石头扔下去, 侧耳细听。 本想判断一下高度,没想到会听到一声闷哼。 石头,砸着人了。 祁熹:“……大人,是你吗?” 过了一会儿, 里面传来秦止的声音:“扔石头的,是你?” 祁熹:“……哪能啊,小女不小心踢下去的。” “下来,”秦止声音很冷,带着愠怒:“直接跳,本座接着你。” 祁熹:“……” 不怪她多想,自己刚拿石头砸过人家。 信任,是先从她这里崩塌的。 “快点!”秦止催促。 祁熹来不及多想,听声音,应该不深,即便秦止不接她,她也摔不死。 把心一横,眼一闭,祁熹跳了下去。 树洞内很黑,秦止将祁熹稳稳的接住。 不仅如此,一双带着温热的大手,精准的放在了祁熹的屁屁下。 祁熹:“……” 秦止:“……” 他默默的挪开手,谁知这一挪,手下的触感愈加清晰。 双手像捧了一块烙铁,秦止下意识的, 手一松。 祁熹“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是报复? 绝对是报复! 黑暗里,祁熹磨牙。 “身上有没有火折子?”秦止问道。 祁熹这才想起,刘婆子说过的,古人出门袖筒三件套,手帕,银钱,火折子。 第210章 大缸 刘婆子每次都在她的袖口里装上这三样。 除了银子,其他的,祁熹从未动过。 摸了摸袖筒,祁熹掏出了一个细竹状的火折子。 秦止接过,打开轻吹。 随着火光升起,面前的场景也出现在祁熹的眼前。 眼前的景象,令祁熹倒吸一口凉气。 这应该是一个储存用的仓库,放置着许多一人高的大缸。 秦止用火折子点燃了墙壁上用来照明的壁灯。 昏暗的黄线下,这些大缸更加显得诡异,惊悚。 地面潮湿泥泞,许多怕光的昆虫在地上疯狂逃窜。 完全复刻了后世恐怖片里的场景。 后世,祁熹唯一的休闲方式就是看恐怖片,并且利用法医知识寻找里面的bug。 此时身临其境,心底的恐惧逐渐被放大,再放大,一直麻到头顶。 祁熹咽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这里头,装的都是尸体?” 秦止点了点头,上前起开一口大缸的封口。 祁熹好奇探头查看。 一张惨白的人脸,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二人眼前。 女尸头发被剃光,仰面朝上,面部惨白发胀,嘴巴大张至可见喉咙,双目圆睁,瞳孔里已经看不见瞳仁,只剩下诡异的白色。 巨人观的尸体往往伴随着腐烂。 酒水里的巨人观,就不会出现腐烂的情况。 人到底有多变态,才能喝得下去这种酒? 祁熹认为自己足够强大, 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吐。 这不是酒,这是尸体腐败后的尸液。 可这种液体,怎么会产生那种令人大振的物质呢? “想办法, 把尸体捞出来,我要尸检!”祁熹压下心头的吐意,对秦止道。 秦止扭头看她:“你可有事?” 祁熹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 秦止这才继续说道:“人无论如何泡制,都泡不出那种令人精神大振的东西,本座怀疑,问题还是出在酒水里。” 祁熹赞同秦止的看法, 但是,她怀疑,尸体是否被添加了其他的东西。 女尸已经泡胀,从缸口很难将其拖出来。 秦止把祁熹拉至身后,抬起脚,朝着缸体踹了下去。 这一脚,秦止用了内力。 伴随着一声巨响,缸体炸开,酒水四溢。 怪异的酒香,弥漫在不大的空间内。 女尸不着寸缕,双手被绑,呈蜷缩状,面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看。 秦止拧眉,背过身去。 祁熹看他一眼,没吭声。 为防止意外,祁熹早将工具箱用绳子扣在腰间。 此时刚好用上。 解下工具箱打开,祁熹开始尸检。 尸体表面没有腐烂,也没有白胖白胖的小可爱。 这是祁熹解剖过的最干净的一具巨人观。 祁熹甚至怀疑,为了酒水的质量,这些人曾经对尸体进行过清洗。 为了确定尸体没被动过其他手脚,她将尸体翻过来开始检查尸表。 尸表手腕处有放血留下的刀口,肉已经发白外翻,手筋暴露在外,可见凶手当时割的有多深。 那一定是把极为锋利的匕首。 腹部平坦,身上体毛皆被刮光。 不对。 祁熹重新按压死者腹部。 腹部太平坦了,平坦到伴随着祁熹的按压,深深的瘪了下去。 第211章 没有面皮 巨人观腹部肿胀,这完全不符合巨人观特征。 祁熹屈指按压,发现死者腹部,竟是空的。 没有内脏存在的迹象。 可是死者的腹部并没有刀口。 祁熹脑子灵光一闪,将尸体翻转过来。 果然,如她所料。 尸体的肛门有撑大迹象,边缘处有裂痕。 死者的内脏,竟是从肛门处被扯了出去。 秦止见祁熹半天没动静, 问道:“如何了?” 祁熹压下心头的惊骇:“尸体被处理过,放血,剔除毛发后,从肛门处将内脏掏空,凶手手法极为变态!” 秦止默了默:“会抓到他的!” 祁熹想起一事:“酿酒人是不是从你手上逃脱了?” 他没有受伤,还找了对方藏酒的地方。 祁熹觉得,酿酒人之所以能够去袭击她,是因为在秦止手上逃脱。 秦止却淡淡的道:“本座杀了他。” 祁熹一怔,猛地站起来:“不对劲!如果你杀了那人,那么,在铺子里袭击我的是谁?” 秦止侧过头,烛光将祁熹的身影照在墙壁上,拉扯的很长。 虽然环境逼仄,满室怪异的酒香和尸体,不知怎么的,秦止就是觉得,那道影子,像小时候母后带他看过的皮影戏。 新奇,让人沉迷。 秦止一瞬间的晃神,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你们遭遇 了袭击?” 祁熹紧张道:“是啊!那个黑袍男子,他袭击了我们,我来的时候,黑甲侍卫还在跟对方缠斗呢!” 秦止拧眉沉思:“或许,我们都错了。” 祁熹:“……” 二人忽然异口同声道:“黑袍人,不止一人!” 脊背发寒的感觉,像是背靠在冰块上。 如果,黑袍人不止一人。 那么这里,会不会隐藏着其他的黑袍人? 就在祁熹震惊的同时。 秦止忽然发现,墙上的人影变了。 像是刺杀戏码的皮影戏,另一个人影手持匕首,缓缓的靠近祁熹。 秦止猛地回头,同时,手中的剑飞了出去,直击那人胸口。 祁熹大骇,猛的回头。 便见黑袍人被秦止一剑穿胸。 来不及后怕,祁熹疾步上前,掀开对方的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没有面皮的男子的脸。 整张脸的面皮像是被大火灼烧,狰狞恐怖。 “是不是当年云露村幸存的百姓?”秦止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咽气的黑袍人。 祁熹扯了扯黑袍人的领口,摇头:“面皮是被掀掉的,愈合后会和烧伤很像,但是你看,”她示意秦止往男子的脖颈处看:“这里皮肤光滑,边界清晰,没有任何的伤痕,足以证明,这张脸,是被人刻意掀掉。” 秦止蹲下身子查看。 发现果然如祁熹所言。 祁熹继续道:“此人或许是为了掩盖身份,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秦止问:“什么可能?” 祁熹:“仪式,掀掉面皮,兴许是成为黑袍人的一种仪式,这种可能需要见到其他黑袍人才能确定。” “不用了,”秦止忽然道:“本座杀的那个,也没有面皮。” 第212章 小肠 世界上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被杀的两个黑袍人都没有面皮。 那么,这便是祁熹说的那种可能。 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组织,会定下这样的规矩? 祁熹决定,还是要先从女尸入手。 秦止却在黑袍人出现的方向查看。 四面都是墙壁,黑袍人是如何凭空出现的? 他抽出剑,在黑袍人的尸体上将剑身的血迹擦拭干净后。 用剑柄不停的敲击墙壁。 祁熹继续摁压死者腹部,她很好奇,如果凶手只是想像杀鸡一般,将人体腹部掏空,为什么要从肛门处往外拽? 是特殊的虐尸癖好,还是有其他原因。 隔皮猜瓜,猜不出什么名堂。 思考了一下,祁熹还是决定剖腹检查。 虽然这具尸体已经遭受了太多,可只有这样,才能为死者鸣冤。 为避免对尸体的过度伤害,祁熹选择1字直线切法,沿着尸体的颈部,一路往下至耻骨上方。 这是解剖学中,最基本的一种线切法。 接着便是皮肉分离。 尸体经过长时间的浸泡,皮肉连接的组织已经脱落,手术刀轻轻一划,便可分离。 皮肉分离后,祁熹慢慢的掀开表皮,腹腔内的景象暴露在祁熹的眼前。 如祁熹所料,尸体内脏器官消失,却独留下了一段小肠。 小肠是吸收营养的部分肠道。 经过前期的消化,食物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成为糊糜。 被单独留下的小肠, 肯定有其不为人知的作用。 祁熹捏住肠道的一头,往前挤压。 经过挤压,糊糜从肠道的缺口处流出。 祁熹从工具箱中拿出试管,取了几滴样本滴入试管中的福尔马林液体中保存,又开始检查尸体的局部组织。 胸腔局部组织并未见异常,却在盆腔底部,发现了一些褐色的条状物。 那些东西附着在盆腔底部,应该是凶手 扯拽死者胃部时,导致死者胃部破损,遗留下来的。 祁熹用镊子夹起条状物。 这个东西,祁熹不止一次见过它。 是蚯蚓。 死者死前,服食过蚯蚓! 祁熹不由的想起了,在槐阳村时,汤林和刘其被蚯蚓活生生钻孔而亡的场景,还有王掌柜胃溶液里的蚯蚓。 这一切,都是围绕着蚯蚓发生的。 女尸死前,定是也被蚯蚓破喉而入,这才导致女尸胃内有蚯蚓。 那么,蚯蚓钻进女尸的胃里,是想做什么? 人的胃里,有大量的胃溶液,蚯蚓在胃中很难生存。 不出片刻, 便会被胃溶液腐蚀消化掉。 蚯蚓不顾一切的钻入人的胃里,究竟意欲何为? 祁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他们一支小队死在龛毒上。 无意间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又遇见了龛毒。 是巧合吗? 还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天意? 龛毒,就像梦魇一样, 围绕在她的身边,夺走她身边的好友,纠缠她的情绪。 而她,却至今没有弄明白,蚯蚓和龛毒之间的关联。 祁熹握紧了手术刀。 气恨自己的无能,痛恨幕后之人的狠绝。 第213章 亲密 战友全部因龛毒而死。 秦止的家人也因龛毒而死。 对于龛毒,祁熹和秦止的痛恨是一样的。 祁熹还比秦止多了一些不自信。 后世,专家团队都没有研发出这种毒的解药。 她只是一个法医。 再往远了说,只是一名听命令行事的战士。 和秦止身边的黑甲侍卫,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她不甘心! 死了那么多人。 无辜的,或跟她有牵扯的, 都因龛毒而死。 她真的不甘心! 秦止察觉到祁熹情绪的不对劲,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看来。 便见祁熹对着一个胸腔全部打开的尸体发呆。 那种神情,就像在槐阳村,他趴在驴身上看到的一样。 他不由得想,是不是这才是真正的祁熹? 从他认识祁熹开始,这个女子就像一个小疯子。 但是她做的哪件事,都不是一个普通女子的见识下所能做到的。 “熹儿,”秦止轻声喊道,似乎怕吓着她,喊出的话,却将自己吓了一跳。 何时,他和她这般亲密了。 竟然亲密到,到了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 秦止从未如此唤过女子的名字。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好。 祁熹却不以为意,毕竟在后世,直呼其名很常见。 她扭头, 望向秦止。 眸中那一抹难过,还未收拾干净便被秦止捕捉到。 秦止忽然觉得心口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张大网束缚住,网的另一端,在祁熹的手里。 祁熹的情绪,牵扯着他的心口丝丝拉拉疼。 这中疼,几乎是一种成瘾的痛楚。 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动,感受到多年来未感受过的七情六欲。 祁熹疑惑看他,叫了人,又不说话,这货不知道犯的什么病:“怎么了?” 秦止收敛心神,似乎早已忘了为何叫她,只得临场编一个:“你是不是该将尸体的肚皮,合上了?” 祁熹一脸懵,想了想,淡声:“噢。” 为啥她感觉秦止想说的不是这个? 查完了尸体,该取得样本都已经取好,祁熹细心将尸体的腹腔缝合好。 等她和秦止出去,这些尸体还是要给她们寻家人的。 虽然她们极有可能是自己父母亲手卖掉的。 该走的流程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若是寻不到家人,也应由府衙联系义庄进行埋葬。 秦止耐心的等着祁熹将尸体缝合好,虽然他做不到裸尸入目,还是尽可能的偏开视线:“我找到这里有一个入口,方才的黑袍人,便是从这里出来的。” 祁熹起身跟上秦止,见秦止在一处墙壁上轻敲。 果然,那处墙壁是空的。 秦止伸手抚摸墙壁:“墙壁只能从里面打开,外面无法开启。” “那我们岂不是无法进去?”祁熹不甘心。 秦止朝她扬唇:“你这是质疑本座的武力?” 祁熹:“哪敢,哪敢,您老啥时候都是大拇哥!” 说着, 还朝秦止笔画了一个大拇指。 秦止:“……” 拖着祁熹后退几步,秦止用手中长剑比划了一下, 旋即,一剑劈下。 尘土飞扬中,墙壁被破开。 第214章 你脑子有病 随着灰尘散尽,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座如古墓般的空间。 这里有甬道,有河流,有一间间墓室。 此时祁熹和秦止待的,只是众多墓室中的一个。 很难想象, 这里,究竟禁锢着多少冤魂。 一股霉味,夹杂着空气中怪异的酒香隔着口罩都能闻到。 二人对视一眼。 祁熹发现,秦止的眼睛特别好看。 他不是双眼皮,属于深邃的内双,极有神。 面部表情匮乏的人,眼神中的内容是丰富的。 不知为何,祁熹竟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温柔。 秦止会对她温柔?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从未盼望有一天,能从秦止那享受到温柔的对待。 祁熹一直认为,与其把期望放在男人身上, 不如放在猪身上来的实在。 毕竟,猪一年盼到头,还能卖点钱。 收回了心思,二人抬步跨进甬道。 甬道前半部分的墓室,都是用来储藏酒缸。 后半部分,是像加工厂一样的场地。 陈旧的石桌,汩汩的地下水,各种钩子,刷子,刀子等工具挂在墙上。 祁熹走过去,从这些工具上判断:“凶手将尸体带到这里来后,用刷子进行清洗,钩子勾住肛门,将尸体内部器官扯拽出来。” 越推演,那股令人窒息的人性之恶,越是令人烦躁。 祁熹走到地下河流旁边,发现河边还残存着人体组织。 许多生活在地下河流中的鱼儿,正在争先啃食。 就在祁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二人距离太远,嗓音沙哑如老旧风箱在苟延残喘, 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 秦止忽然拉起祁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将人带入怀里,闪身隐藏在光线照不到的暗处。 祁熹:“……” 她觉得秦止的人设要崩。 他有很多种方式带自己隐藏起来,偏偏选择了抱着她。 啊这…… 这么随便的吗? 被秦止紧紧的抱在怀里,听着他凌乱的心跳。 祁熹想。 这家伙这么激动,是准备等会将那两个黑袍人用钩子钩肛门,扯内脏吗? 细想一下那个场景。 她也觉得激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古以来都是最爽的。 后世出任务时,抓到嫌犯,虽然要交给法律来惩戒,祁熹都会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给嫌犯开小灶。 秦止的这种想法,很合祁熹心思。 最好是能抓到活的, 带到清御司小住一段时间。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逐渐清晰,祁熹收敛心神,竖起耳朵听。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咱们折了三个人了。” 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冷笑两声:“主子说了,就算咱们都折在这里,也要留下那女子的命!” 沙哑声音:“小小女子,为何让主子那么在意?” 尖锐声音:“听说那女子就是个疯的,还是个病秧子,我怀疑,她的病可能出在脑子上。” 祁熹:“……” 她还是头一次听墙角听到自己头上。 虽然表述的方式不同, 但那二人明显的意思就是后世所说的:你脑子有病! 第215章 撒手没 她佯装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秦止。 就这样被人说了坏话啊! 秦止拍拍她的脑袋,靠近祁熹的耳边,压低声音:“放心,等本座将他舌头拔下来送给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祁熹耳蜗一痒,歪头在肩膀上蹭了蹭:“我不要他的舌头,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抽光他的内脏。” 秦止:“本座应你。” 黑袍人完全不知黑暗里,隐藏着惦记他们器官的大活人。 沙哑男子继续道:“主子说,上头要我们尽快转移。” 尖声男子:“都怪那脑子有病的病秧子,自从她出现,上头少了不少收入,只得压榨咱们!新酿了这么多,现下又要转移。” 沙哑男子嘎嘎怪笑两声:“别抱怨了,到时候抓到人,先给你玩玩。” 男子话音刚落,祁熹便察觉秦止全身紧绷,呼吸加重。 沉沉长长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 未待祁熹抬头去看,身后的温度便没了。 说抱就抱,说撒手就撒手,招呼都不打一个。 只见秦止手中长剑出鞘,射向沙哑男子的肩头。 男子被剑气带飞,死死的钉在了墙上。 尖声男子眼见同伴被刺,抄起墙上的钩子,怪叫一声朝秦止扑来。 秦止侧身闪过,没了长剑,直接用拳。 每一拳,都打在男子的耳朵上。 男子只觉耳边轰鸣,在秦止第一拳下来的时候,便失去了听力。 没了听力,他慌张的挥舞着手中的钩子。 冷不防的,钩子被秦止一把抓住。 秦止反手,将钩子精准的甩进了男子的肛门处,手臂大开大合,用力一扯。 男子直接被巨大的力道扯飞,随着他一起飞出去的,还有自己的内脏。 鲜血,如同红雨般洒下。 红雨中,还夹杂着肠子,心脏等物。 斗笠也消失不见,露出一张没有面皮的脸,充血的双眸,惊恐的圆瞪。 被钉在墙上的男子,本就失血过多,又被过度惊吓,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祁熹:“……” 当他察觉,别人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他的时候,才开始恐惧,害怕。 当初,他如此对待那些少女的尸体时,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吗? 这边的动静太大, 很快,祁熹便看见从四面八方的甬道里冲出来许多黑袍人。 他们张牙舞爪,声音沙哑,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鞭子。 就像一群手持武器的乌鸦。 秦止迅速回到祁熹身边,将祁熹护在身后。 祁熹打开绑在腰间的工具箱,一番翻找,找出她平时用的最顺手的解剖刀。 解剖刀整体精钢材质,把柄顺滑服帖,刀柄纤薄锋利。 当黑袍人冲上来的时候,祁熹手握解剖刀直接冲了上去。 秦止本以为,女子遇到这种场景, 理应躲在男子身后寻求保护。 未防祁熹竟这般勇猛,伸手只拉住了祁熹的一片衣角:“你疯了?”秦止大怒。 看着那个纤弱的小身板,眨眼间冲进了黑袍人的包围圈。 那种撒手没的感觉,从指尖,凉到心口。 第216章 剐人的畅快 短短几日,这个女子便让他体会到了多年没有的七情六欲。 其中,便包括害怕。 秦止会害怕。 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从哥哥登基,到成立清御司,他一步步几乎是从鲜血里淌出来的路。 早就不知何为害怕。 今日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他会害怕,他定嗤之以鼻。 可就当祁熹消失在他的指尖时,那种失去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害怕。 电光火石间,秦止也冲了上去。 黑袍人的目标显然是祁熹。 他们将祁熹团团围住。 秦止心急如焚,运了轻功,飞进了包围圈。 当他看到包围圈中的场景时。 秦止:“……” 一把纤薄的刀,被祁熹玩出了花。 祁熹身手凌厉,招招毙命。 喉头,心口,眼睛。 她几乎杀红了眼。 手术刀极为锋利,有些黑袍人只觉脖颈一凉,伸手去摸,手指触碰到的瞬间,血流如瀑,当场毙命。 他们的武器是鞭子,近身搏斗反而吃了亏。 从祁熹的身手判断,她绝对是个练家子,练的还是近身肉搏的杀招,只是力量尚有欠缺。 临水县,祁连山。 无论是地方, 还是其父亲,都不具备养出这样一个人的条件。 越是接近祁熹,发现她身上的谜团,不合理的地方便越多。 可此时的秦止,不愿想更多。 她是祁熹,便只是祁熹。 秦止拉过想要偷袭祁熹的黑袍人,以手化刀,劈在对方身上,黑袍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秦止反手将人送到祁熹面前,祁熹手术刀朝着对方的脖颈用力一划,鲜血飞溅,死不瞑目。 有了秦止的帮忙,祁熹压力小了许多。 她现在不以杀死对方为目的,她开始在黑袍人身上练手。 手术刀虽然小,可若是配合大幅度,便可直接将人身上的肉削掉一大块。 此处,兴许是地狱。 可秦止和祁熹,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是炼狱。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飞了出去,露出森森白骨。 亲眼看见自己的另一颗眼珠子掉了下来,方才感受到疼痛。 这二人,不是人! 这二人,是魔鬼! 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祁熹心头憋着一股气。 她找这个组织找了那么久。 就是这个组织,害了她在这个世上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最疼爱她的男人。 也正是因为龛毒,她的战友七窍流血,全身腐烂,直至活生生疼死。 战士比正常人能忍受疼痛。 可那种亲眼看着自己慢慢腐烂的疼痛, 让他们无法忍受。 每晚的入睡,成了奢望。 她亲眼看见一名战友好不容易睡着,仅仅一个钟头,他便开始大喊,自己睁不开眼睛。 医生和专家团队上前检查,发现眼球已经腐烂。 眯了一觉,却再也看不见光明。 祁熹心底的恨,在看到这群令人作呕的黑袍人时,达到巅峰。 手刃仇人的感觉非常痛快。 尤其是,将他们一刀刀,一片片的活剐。 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祁熹竟感受到秦止曾说过的剐人的畅快。 第217章 死沉 因为恨,更是因为久久无法报仇的憋屈。 黑袍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这批人,会覆灭在一个病秧子手上。 还是如此惨烈的方式。 满地的皮肉,眼球,耳朵。 鲜血, 几乎将这处的地面浸透,祁熹的衣服, 更是被鲜血浸湿。 虽瘦,但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在衣衫之下。 她满脸鲜血,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看向秦止时,秦止只觉自己的心脏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祁熹笑容晏晏,布满鲜血的脸,更显的她贝齿洁白。 在昏暗的洞穴中,在秦止眼里,却美的像个仙子。 祁熹笑道:“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止觉得,她说的真对。 被钉在墙上的黑袍男子悠悠转醒,看清眼前一幕,双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他就多余醒过来。 祁熹扯了黑袍人的衣衫,拧着条状,将钉在墙上,唯一的活口捆绑住,扭头看向秦止:“来帮忙啊!他死沉死沉的,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抬的动?” 秦止:“……”你要不要把身上的血洗净再说这话。 心里虽这样想,却知这句话会招来祁熹的不快,抿了抿唇,抬步上前揪住那人的肩膀问:“往哪抬?” 祁熹朝地下河的方向努努嘴。 没用祁熹帮忙,秦止一人便将其拎到了地下河边沿:“你准备溺死他?” 祁熹朝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平时偷偷摸摸翻白眼,秦止没注意是看不清的。 此时她满脸鲜血,白色瞳仁便非常明显。 秦止:“你眼睛有疾?回去找封大夫看看。” 不怪秦止不懂什么叫翻白眼。 在他的世界里,手下不敢冲他翻白眼,其他女子……他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又怎会留意到对方的眼白? 祁熹心底一阵p,还是好心给他解释:“人晕倒或者是死亡时,身体重量受地球引力影响,集中到一处,这就是我们平时说的,死沉死沉的。” “这可是咱们留的活口,肯定要将人带出去,这人死沉死沉的,你说,是你扶着他,还是我背着他?” 秦止本来有些明白,被祁熹一解释,更不明白了,拧着眉,说了一句非常绅士的话:“你是女子,自然是本座来将人带出去。” “秦大人,”祁熹心无力:“咱们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秦止:“……” 便见祁熹像推一头死猪似的,将黑袍男子推进了河里。 捆绑时,她特意留出一大截绳子,绳子握在手上,她像在河案溜鱼一般,抓住绳子的一头蹲在岸边观察。 地下水冰凉刺骨。 男子整个身子没进水里。 祁熹在岸上数着数,等她数到66的时候,男子忽然冲出水面,面露惊恐,急促吸气。 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幕,男子猛的转头朝岸上看。 便见那女子满身鲜血,蹲在岸边,笑容灿烂。 祁熹朝他摆了摆手,顺便扬了扬手上的绳头,好心的提醒他自己无法逃脱的现实:“既然醒了,就自己爬上来,跟着我们走!” 第218章 一箭双雕 黑袍男子两条腿明明具备行走能力。 秦止这个老古董,还想将人架出去,简直是在浪费自己体力。 秦止也是豁然开朗。 祁熹的这种便捷方式,和她当初将人脑袋背回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自己体力不足,便想出这些旁门左道。 秦止回头看了一眼黑袍男子。 旁门左道,有时也有挺有用。 祁熹牵小狗似的牵着黑袍男子,让其在前方带路。 一路走过,祁熹看见了整齐摆放的瓷瓶,瓷瓶上描着遮面美人图。 这里就是一个小型的加工厂。 对外,他们也形成了一个犯罪产业链。 产业链若不从头垄断,很难杜绝。 只有抓到幕后的那只黑手,才能彻底捣毁这个产业链。 幕后的那个黑手,极有可能是杀害祁连山,迫害皇室的凶手。 此人就像一个成了精的蛀虫,隐匿的极深。 有了黑袍男子带路,二人很快便出了洞穴。 洞穴的出口建在一座沿着官道的土坡上。 洞口用树枝遮挡, 不细看很难发现。 官道宽而平,有利于将酒缸运出。 三人将将走出洞口,祁熹刚想将口罩摘下来,身后便传来一股热浪,巨大的气流撞击她的后背。 “嘭!”的一声巨响。 瞬间。 祁熹只觉身体失衡。 在气流冲击下,祁熹手腕翻转,将捆绑黑袍人的绳索紧紧缠绕在手臂上。 唯一的线索。 她就算死,也要跟这个线索死在一起。 下一刻,她扑在了黑袍人身上,秦止则是扑在了她的身上,三人活像一根绳上的蚂蚱,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出十几米远。 黑袍人率先着地,发出一声闷哼,再次昏死过去。 祁熹紧随其后趴在了黑袍人身上,肋巴骨几乎被撞断,咬着后槽牙,发出一声闷哼。 秦止尾随其后,合着冲击力一起,撞在祁熹的后背上。 祁熹:“……”险些断了的肋巴骨,彻底断了,还顺带了一条胳膊。 三人就像一块夹心饼干,祁熹被夹在中间,疼的眼冒金星,几乎昏死过去。 秦止翻身而起, 将祁熹拉起来,祁熹瘫坐在地,疼到虚脱,处在要昏不昏的边缘。 秦止心头一紧,忙去探祁熹的鼻息。 祁熹:“……我还没死。” 秦止默默的收回了手,上下打量她:“伤哪了?” 祁熹拧着眉,咬着牙:“肋骨,怕是被你压断了,还有胳膊,估计也被你压骨折了。” 秦止:“……”有一种,一不小心碰坏了心爱之物时的恐慌。 他抬起手,却不知手往哪里放,最后只得像掸灰似的掸了掸祁熹的肩膀。 就在祁熹尝试着动一动胳膊时,那个沙哑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祁熹眉头紧蹙。 这群人,竟然还没被杀光。 男子的声音,分不清方向:“小姑娘,我瞄准你了哦~” 祁熹瞬间脊背犯寒。 危机感遍布全身。 “嗖~”男子模仿着箭羽的声音:“你猜,我准备射你的哪里?” 秦止拧着眉,将祁熹拉近怀里,紧紧包裹住。 男子嘎笑两声:“一箭双雕!哈哈哈~” 第219章 狼群 祁熹抬头看向秦止,声音蚊弱:“你脑子绣了?你不去抓人,在这抱我干啥?” 她真的被秦止给气着了。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先去将暗处的人揪出来吗? 这货倒好。 吓得跟个娘娘似的,抱着她不撒手。 堂堂清御司司主,胆小如鼠。 这般抱着,还不得被人一箭穿成一串蚂蚱啊! 祁熹心急如焚,奈何,嘴上气短,手上无力。 就在祁熹急的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对方还往身上刷了油时,便听“汪汪”两声。 大熊从草丛里冲了出来,身上挂满各种草籽,嘴上的毛还沾着血。 大熊从斜刺里冲出来,直奔祁熹的方向。 哈着舌头,刚想跟自家主子亲热亲热,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猛地掉头,准确无误的对准树丛中一个方向, 背毛倒竖,龇着黢黑的牙龈,亮出了雪白的牙齿:“呜汪汪~呜呜呜~” 隐藏在暗处的黑袍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住,尤其是那狗,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自己的方位。 他刚想变换方位,便听祁熹咬着后槽牙,忍着痛的声音:“大熊!撕了他!” 祁熹声音不大, 因为咬着牙的缘故,莫名的,透着股子凶狠。 大熊得了令,几乎是原地弹射般冲向黑袍人的方向。 祁熹看见灌木丛晃动两下,大熊冲进去后,便传来一声惨叫,接着灌木丛剧烈晃动。 祁熹轻嘘一口气,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大熊。 她扫了秦止一眼,眼中的鄙夷不言而喻。 瞧瞧。 瞧瞧人家大熊,再瞧瞧你。 关键时刻,只知道抱女人,抱着女人死了能早投胎还是咋地? 腹诽了两句,心里舒服多了。 心里舒服了,身上的伤便开始疼了。 疼的祁熹再次闷哼一声。 秦止干着急:“我们先离开这里。” “怎么走?”祁熹问他,朝着昏死的黑袍男子努努嘴:“你背着我,抱着他?” 未待秦止回应,林中响起了一阵悠扬空灵的笛音。 笛音音色清亮悠扬。 却听得人心底越来越凉。 二人对视一眼,祁熹道:“这下有人来送咱们走了。” 槐阳村时,祁熹便见识过这种笛音的威力。 她甚至隐隐有些担忧,担忧幕后之人是不是掌握了驭兽之术。 当这种担忧,演变成现实时,祁熹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 她刚才让大熊去撕了隐藏在暗处的人,那么,现在,她会不会被眼前的狼给撕了? 一头站起来有人高的狼,竖着背毛,龇着血红的牙齿,警戒又贪婪的盯着祁熹和秦止。 狼脖颈处的毛被鲜血浸湿,想来,大熊的迟迟未归,定是遇见这家伙了。 祁熹声音有些颤,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狼:“大人,你能打得赢的?” 秦止抿了抿唇:“一头狼而已。” “可是,”祁熹咽了口口水,用眼神示意秦止往狼的身后看:“不是一头狼,是一群狼。” 随着笛声变的急促,狼群开始暴动不安。 秦止将祁熹护在身后,长剑出鞘,迎风而立。 第220章 笛音御兽 祁熹抬头,望向秦止的背影。 风拂过秦止的衣衫,将他的袍子撩起,猎猎作响,祁熹的视线,刚好看到他挺翘的臀。 祁熹:“……” 虽说她不是故意的, 但还是忍不住吐槽,男子的臀长的那么翘,身为女子的她,产生了自卑心理。 此时他立在风中,祁熹的脑海中陡然闪现一个成语:独领风骚。 手臂一阵疼痛,仿佛是惩罚她的污脑。 祁熹疼的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头狼环伺一圈,合着笛音,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十几头狼一拥而上,秦止持剑迎头劈了上去。 狼是极为懂策略的群体作战动物。 它们察觉到二人的弱点在祁熹身上。 不停的朝祁熹进攻。 祁熹简直快哭了。 现在的场面,简直就是趁她病,要她命啊! 头狼再次长啸一声, 指挥战事。 它很狡猾,只远远的待着。 秦止要保护祁熹,又无法走远。 虽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现实还是很难实现。 源源不断的狼群,好像杀不完,除不尽。 它们几乎不要命的朝祁熹扑来,又被秦止挡下。 秦止如豹子般穿梭在狼群中,一剑便劈杀一头。 可是。 杀不完。 根本杀不完。 这是一场消耗战。 它们准备将秦止耗死在这里。 “汪汪~”一声犬吠。 祁熹好似看到了生机般,顺声望去。 大熊身上沾着血,杀气腾腾的眸子锁定头狼。 头狼似乎察觉到危险,后退两步。 笛音忽然一变。 短而急,尖而利。 听得人心烦意乱。 头狼受笛音影响, 后退的脚步顿住,望向大熊,目露凶光,龇牙咧嘴。 大熊没有它的那些花架子。 充分做好自己咬人的狗不叫的本分。 直接扑了上去。 秦止被群狼拖住,大熊独战头狼。 祁熹急的直拍地。 忽的。 她想到了什么。 打开工具箱,手直接探进空间翻找。 法医的工具,不止有精钢的刀具。 还有锅碗瓢盆。 她顺手抄出一个铁盆,又捞出当初砸破罗睺脑袋的小锤子。 铁盆倒扣在地上,她抡起锤子开始敲。 倒扣的铁盆,像一面铁皮鼓。 “咣~咣~咣~”的声音,以祁熹为中心点,朝四面传播。 狼群明显受噪音干扰,集体顿了一下。 秦止抓住这个机会,一剑劈杀两头。 而大熊也瞅准机会,再次咬上头狼本就受伤的脖子。 头狼吃痛,身子扭转,就地一滚。 大熊咬住就不松口,跟头狼滚到了一起。 祁熹见此招有用,心底一喜,盘腿而坐,如尼姑敲木鱼一般“咣咣咣~咣咣咣~” 笛音急,她敲的便急,笛音缓,她敲的便缓。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音不随我走,我便随音去。 音调不同不可怕,可怕的是,音调有那么几分相似,却又偏偏不是。 祁熹明显的听到,笛音漏了几拍。 心底一喜,简直想敲一首《好日子》。 这种高兴,最大的原因,还是祁熹找到破解笛音御兽的方法。 吹笛子的人也急了,连续换了几种音调,都被祁熹很快模仿到。 第221章 狗儿子 模仿不可怕,可怕的是祁熹紧随对方的音调,却又偏偏差了一个音调。 完美的,跟对方的音调擦肩而过。 笛音乱了,狼群也乱了。 头狼夹着尾巴,步步后退,仅剩的狼群,也开始缓慢的撤退。 大熊龇着牙,想去追,被祁熹制止。 对方不知有没有带蚯蚓。 比狼更可怕的是无孔不入,数量庞大,深藏剧毒的蚯蚓。 大熊不甘的撤了回来,舔了舔祁熹的手臂,转身隐入了灌木丛中。 “大熊!”祁熹喊道。 大熊回头看了祁熹一眼,哈着舌头,朝祁熹摇了摇尾巴。 那模样,祁熹竟然看出了几丝得意。 下一刻,它便消失在灌木丛里。 秦止怪异的扫了祁熹一眼:“你这……新学的通灵之术?” 祁熹:“……” 她刚才还在想,怎么在秦止面前圆这个谎,秦止便给她找好了借口。 祁熹尬笑两声:“让大人见笑,见笑。” 二人话音刚落,便见灌木丛中,大熊摇着尾巴冲了出来。 它的嘴上,还叼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的面部本就没有面皮,被大熊撕咬后,连皮带肉都没了。 许多地方,露着白骨。 大熊得意洋洋的叼着脑袋的头发,冲到祁熹面前求表扬。 祁熹发现,人头是从脖颈处生生咬断的。 大熊这狗……咬合力令人心惊。 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黑袍男子再次悠悠转醒,入目便是一条大黑狗,叼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黑袍男子一口气没上来,再次昏死过去。 这边又是爆炸,又是笛音,又是“咣咣咣”的,黑甲侍卫本就到处寻找二人,此时顺着声音,找了过来。 找到二人的惊喜,还没升起。 便看到怪异又惊悚的一幕。 满地的狼尸,祁熹盘腿坐在一个铁盆跟前,手上拿着榔头,她的面前,站着尾巴翘的老高的大熊。 大熊的狗嘴上,叼着一颗脑袋。 自家大人就站在祁熹面前,手上的剑,还在滴血。 黑甲侍卫:“……” 自从祁熹出现,他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长这么大的认知。 女人,还可以这样? 狗子,竟可以这样? 他们家大人,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祁熹抱了起来,自家主子,竟还可以那样!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静默。 还是静默。 直至祁熹表扬大熊的声音响起:“大熊!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太棒了!” 大熊丢下脑袋,哈着舌头,疯狂摇尾巴。 黑甲侍卫再次被这句狗儿子给惊到。 他们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在朝他们挥手。 秦止见此,有些烦躁,黑甲侍卫越来越愚钝了,以前雷厉风行的劲头去哪了? 他冷冷的道:“班戟,你最近是不是怠工了?” 班戟一惊。 单膝跪下:“属下不敢。” 众黑甲侍卫,面露苦涩,纷纷跪下。 他们最怕首领忙起来。 首领忙起来,就证明,他们要换层皮。 祁熹难得享受这份公主抱。 不得不说,秦止的怀里,非常舒服。 自己“咣”退狼群换来的待遇,享受起来就是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到,她还没好好享受,便昏睡了过去。 “熹儿?”秦止一惊。 第222章 赖活着 平地一声雷,准确无误的击到黑甲侍卫的小脑。 熹儿。 亲娘! 大人这是疯了! 祁熹这个糙汉子,哪配这么柔软的名字? 不对。 这女子一直神神叨叨的,指定是她给大人用了什么巫术。 “班戟。”秦止忽然喊道。 班戟一愣,老老实实跪着,头皮紧绷。 秦止:“过来,探探她的鼻息。”秦止双手托着祁熹,腾不出手,只得吩咐他。 班戟发誓,他极力稳住了。 可在自家大人的眼神压迫下,手指还是没出息的发颤。 他这一颤不要紧,忽然就碰到了祁熹的唇上。 脊背倏地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危机感遍布全身。 紧接着, 他就被自家大人给踹了出去。 班戟:“……” 他这是要步罗睺的后尘了吗? “这点事都做不好!”秦止冷哼,陡然的,话锋一转:“可有鼻息?” 班戟:“……有,有的。” 想了想, 班戟补充:“呼吸平稳绵长,似是……熟睡之象。” 大熊不明所以,还是冲着班戟龇了龇牙。 它全身浴血,身上许多毛被头狼咬的翘起,看起来,就像一只疯狗。 班戟:“……” 太可怕了。 祁熹是个疯子,现在大人也疯了,狗也疯了。 班戟能稳坐黑甲侍卫首领两年,自是有几分投其所好的本事,当即便道:“大人,属下建议在这边留下几人清查现场, 我们先行回去,祁姑娘的身子需要好好休整。” 秦止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班戟的建议很满意。 十二人的队伍,留下六人在此处清查。 云露村只是这些人的一个据点。 祁熹一路走来,捣毁了对方不少产业,幕后之人培育蚯蚓需要大量的银子。 收入严重缩水,拉慢了培育进程。 这一次云露村之事,得到消息时已经太迟。 但还是派出了培养了几年的狼。 这些狼,是第一次使用。 本以为这次就算做不到让祁熹和秦止全部死在云露村,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祁熹,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想到不但没有杀了祁熹和秦止,还折了一支黑袍小队,甚至连刚研发的御兽之术,也被祁熹破解了。 白衣女子手握翠笛,跪在地上领罚。 她的上方,坐着一名身穿金色袍子,面带金色面具的人,面具两边的獠牙栩栩如生,漆着血红的颜色。 好似,刚从鲜血里捞出来。 那人声音不辩男女,透着股阴毒狠辣:“你是说,那女子用一个铁盆便破了你的笛音?” 白衣女子身子一颤,极力稳住身形:“不单如此,那女子极为狡猾,善音律,属下换了几次音,都被对方给破了!” 光线灰暗,照在金袍人的面具上,此人身量不高,肩膀却很宽,身形看着怪异。 但是白衣女子丝毫不敢轻视这个怪人。 就是这个怪人,将她们买下,培养。 学习笛音,需要天赋。 她那些没有天赋的姐妹,很多,都被拉去酿酒。 而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这次任务失败,她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 在金袍人的手下,没有好死之人,更不存在有人赖活着。 第223章 容易招鬼 场面寂静,寂静到白衣女子能听到墙壁上各种昆虫爬动时的脚步声。 这里没有风,空气污浊潮湿。 半响。 金袍人朝白衣女子招了招手。 白衣女子匍匐上前,跪在金袍人脚边,双手手心向上,虔诚的将额头放在金袍人的脚面上。 金袍人声音沙哑怪异,和黑袍人一样,应当是服用某种药物导致:“站起来。” 白衣女子缓缓站起,垂着眸子,不敢直视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忽的。 一双镶着金甲的手,直直的刺进白衣女子的胸口。 白色的衣衫浸湿,血水顺着她的心脏处汩汩往下流淌。 那只手熟稔的握住白衣女子的心脏, 猛的拉扯。 白衣女子瞪大双眼,她最后的视线,落在金袍人镶着金甲的手上。 那只手上,握着自己的心脏。 由于速度太快。 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白衣女子双眼一闭,走完了她的一生。 “霸天!”金袍人对着空气喊道。 很快,一头站起来一人高的狼,缓缓的走了过来。 这头狼,便是与大熊搏斗的那头。 此时,它的脖颈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血,血红的眸子,贪婪的注视着金袍人手上的心脏。 金袍人将心脏抛向空中,霸天一跃而起,在空中精准的接住,叼着温热多汁的心脏, 躲到墙角,开始细细品尝。 不大的空间内,一时间只剩下霸天的咀嚼声。 金袍人坐回石椅,喉间发出咕咕的怪笑,如霸天咀嚼心脏般,细细咀嚼这个名字:“祁熹……祁熹……” 祁熹闭着眼睛,耳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 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一条手臂吊在脖子上。 封老太太坐在床头,不停的用手帕抹着泪:“熹儿啊,我的乖孙啊,你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呢?我的熹儿啊,我的乖孙啊!” 祁熹听着这抑扬顿挫的哭声。 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娘!熹儿醒了!”封淮安的声音响起。 封老太太“嘎”的一声,止住哭声,抬眸看向祁熹。 祁熹无奈笑道:“您老能不能别哭了?这深更半夜的,您这个哭法,容易招鬼!” 封老太太一巴掌拍在祁熹的脑袋上, 想了想, 又心疼的轻揉:“淮安啊,你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烧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封淮安也是无奈。 小的不省心,老的也不省心。 为了安抚老太太,封淮安还是听话的探手试了试祁熹额头的温度:“没烧。” 祁熹忽然想到,自己空间里还有一支检测尸体温度的体温计。 她想送给封淮安,又怕暴露太多,让封淮安产生怀疑。 这种亲情的氛围感太好了。 她不想破坏掉。 祁熹看了看窗外,问道:“几时了?” 白天有太阳辨认,晚上天一黑,祁熹就两眼一抹黑,没了时间观念。 封淮安道:“戌时了。” 祁熹叹了口气:“祖母,您要不要先回封府?” 老太太岁数大了 ,熬不了夜。 封淮安点点头,准备送老太太回去。 第224章 单人床 老太太却脖子一梗,直接干脆利落的脱了鞋:“这么晚了你们还赶我走,一个两个都是不孝子!老太婆今晚偏不走了!” 祁熹:“……” 封淮安:“……” 祁熹的床,是单人床。 古代的单人床,只比宿舍的上下铺稍宽一些。 老太太虽说不胖,这些年小辈孝顺,相公听话, 身材也略有发福。 往床里面一挤,祁熹便觉自己半个身子悬空了。 封淮安:“娘,熹儿还伤着,要不,您去我房间睡?儿子看秦王府还有不少客房,儿子去跟计小哥商量一下, 您去睡客房也行。” 老太太眉毛竖到飞起:“怎么?老了招你们嫌弃了?你忘了你小时候身子骨不好,娘都是将米饭嚼烂了,一口一口喂的你!” 封淮安:“……” 见封淮安不说话,老太太深觉自己得了理:“给你煮稀饭,你嫌弃稀饭不够香,还偏好我这口,老娘我边嚼边喝水,现在长大了,出息了,开始嫌弃你娘了!” 封淮安:“……” 他现在真想一掌将自己拍晕过去。 祁熹看的发笑,挪了挪身子:“舅舅,你别担心了,今晚就让祖母跟我睡。” “可是你的伤……”封淮安话音刚落。 老太太将身子侧开,让出一大块地方:“这样不就行了?”话落,继续诉苦:“我现在还活着,就嫌我占地方,等我死了,估计棺材板都比别人的窄!” 封淮安简直想给老太太跪了。 利索的收拾药箱,送给祁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逃也似的出了林月阁。 封淮安一走,老太太开心的躺不住,身子一会这样躺,一会那样躺。 一会儿摸摸祁熹的脸蛋,一会儿将祁熹摁在怀里搂一会。 祁熹觉得, 老太太这是拿她当洋娃娃了。 没睡着前,是洋娃娃,睡着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她终于理解封淮安临走时的那个眼神。 也开始同情自己的祖父。 老太太的睡姿,简直一言难尽。 几乎将她当成了抱枕。 她身上还伤着,刚睡着,便被老太太撞醒,将将闭眼,便险些被老太太挤到床下去。 每次醒了,老太太还轻拍她心口,嘟囔着哄道:“熹儿乖,乖乖睡,这孩子怎么老是醒呢,一定是淮安的医术退步了。” 封淮安再次躺枪。 祁熹一夜几乎未睡,并且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老太太一起睡。 天刚亮,祁熹便起了床。 全身骨头疼的,险些没 站稳。 刘婆子进来伺候祁熹洗漱,刚想问祁熹为何起那么早,扫了一眼床上几乎呈大字型呼呼大睡的老人。 乖觉的将到了舌尖的话,咽了回去。 祁熹这边刚洗漱完,计都便站在门口轻唤。 她放下布巾子,扫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封老太太,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计都见祁熹一条胳膊吊在脖子上, 面色透着苍白,有些踌躇,还是将话说了出来:“祁姑娘,京兆尹要见你。” 付良每次见祁熹都没好事。 听说祁熹受了伤,生怕被秦止抓包,特意等到秦止去上朝了,亲自前来。 第225章 朱凌杀人 付良美其名曰,探伤。 祁熹瞅着他那油滑的模样,哪里像个探伤的人? 两手空空,交叉相搓,坐在厅堂里,局促不安,面露难色。 祁熹大剌剌往他对面一坐,直接开门见山:“说,找我啥事?” “祁姑娘,嘿嘿嘿~”付良还未开口,先给祁熹笑了一个:“您上次在酒楼,跟本官说的话,可还算数?” 祁熹想了想, 点点头。 付良心里有了底,再次道:“那个,这个……”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祁熹是个急性子,一夜未睡好,心头本就烦躁。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祁熹觉得,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不想给面子。 付良腻着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京城发生命案了,这个案子牵扯到正元侯家的小侯爷,比较棘手。” 祁熹沉思一瞬。 这才想起,正元侯家的小侯爷,不就是上回踩了驴粪的那位? 付良暗叹一声, 脊背瘫软,几乎陷进椅子里:“本官知道,你和正元侯家有过节,可这, 也是没办法的事……” 祁熹火烧侯府的丰功伟绩,早就传遍整个京城。 听说正元候当时一纸御状告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连夜跟秦止通了气。 为了安抚正元侯,现在的新宅子都是皇上赏的。 此事才算不了了之。 但是这个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祁熹也觉得为难,一个是她现在还伤着,别说手术刀了,就连吃饭都得用左手。 还有一个,她也怕。 怕被那小侯爷给生吞活剥了。 可当时的豪言壮语放出去了,此时若是不应,付良该如何想她? 付良眼见祁熹纠结,当即祭出杀手锏,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嘿嘿,早上才跟我们家老夫人支取的,我一分都没舍得花!” 祁熹看看银票,想想朱凌的黑脸。 想想朱凌的黑脸,再看看银票。 家里一窝狗子要吃饭,祁熹舍不得给吃差的。 狗子顿顿有肉,餐餐有蛋。 祁熹夜夜犯愁,天天哀叹。 以前听说有人为了养宠物,自己省吃俭用吃差点,给宠物吃好的。 祁熹还不能理解那种心情。 现在她非常理解。 小邱曾经劝过她,给狗子伙食里加点麸皮潲水什么的。 但是祁熹不落忍。 宁愿在自己身上抠抠搜搜,也不愿委屈了那些狗子。 尤其是大熊,那可是救过她命的。 思衬半晌,祁熹伸出那只好手,默默的接过银票,塞进怀里:“你且将案子说来我听听?” 付良眸光一亮,那模样,活像是半辈子生活在黑暗里,突然看见了光:“这事还是正元候家的小公子……” 祁熹喝着茶,听着付良将案情娓娓道来。 这家伙别的不行,嘴皮子耍的贼溜。 一个案子,几乎被他讲成了画本子。 不过祁熹也算是明白了,这个案子,还真得跟她的冤家打交道,因为凶手,正是朱凌。 朱凌最近纳了一房妾室,听说那女子丰乳肥臀,模样妩媚,走起路来屁股乱颤,花枝招展。 第226章 侯府新宅 将朱凌勾搭的茶饭不思,夜夜辗转。 此女是琼花坊的头牌,唱的一首好曲儿,弹得一手好琵琶。 朱凌为了娶她,花了不少的银子,为此,还险些跟家里人闹掰了。 终于将人抬进府,听说朱凌还未等近那女子的身。 女子便死在了正元候的新宅子里。 朱凌成了此案最大的嫌疑人。 这个案子,若是放在以前,付良也是本着能糊弄一,便能糊弄二的态度。 可自从那日跟祁熹喝过一次酒,他就发誓要做一个好官。 好官难当。 尤其是在皇城这个舞剑都能伤到权贵的地方。 无奈。 付良只得再次来找祁熹。 “尸体死因查过没?”祁熹问道。 兆尹府衙也有仵作,祁熹上次见过,是一个老头子。 跟付良一个德行,搅得一锅好面糊。 付良哀叹一声:“本官没让衙门的仵作乱动,便来寻你了,至于死相……”付良露出一个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去看看,就晓得了。” 祁熹:“……” 这倒是勾起了祁熹的兴趣。 什么样的尸体,能死到付良这般为难? 说都无法说出口。 付良只看了一眼现场, 便将现场封存,前来寻祁熹。 这一点,祁熹很满意。 她吊着膀子,找来封浩,随着封浩一起去侯府新宅子。 刚走到秦王府的大门口,便见计都站在门口当门神。 见祁熹走出来,迈步上前,挡住祁熹的路:“大人没说你不准出门。” 祁熹一怔。 计都忙解释:“但是你伤着,最好不要出门。” 祁熹了然。 走上前去拍了拍计都的肩膀,示意他去看封浩:“计小哥,我这不是带着人的么。” 封浩见计都视线扫过来,忙站立正了,不能给姐姐丢人。 他可是强壮威武有担当的弟弟。 计都皱起眉。 怎么看,这一个两个都带着吊儿郎当的气质。 大人确实没说不能让祁熹出门。 可往日大人上朝都有他跟着,这次偏偏将他留下看家。 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被人装上轮子推走了。 计都琢磨了一下大人的意思。 家不能走,家里有能走的人啊。 没有大人的命令,他又不能私下将人扣下。 计都左思右想:“我跟你一起去。” 祁熹想了想, 痛快同意。 侯府新宅,现在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 上次虽然烧了侯府,但她也在侯府吃了大亏。 侯府的小黑屋,是真的黑啊。 他们要吃驴,也是真的吃啊! 有了计都加持,这趟银子还能好挣一些。 祁熹骑在毛驴上, 计都和封浩骑着高头大马,付良乘着轿子。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些露水的潮气。 曙光将天边一角晕染成橘红色,空气清新的不得了。 早餐铺子早已开门,祁熹买了四个大肉包子,扔给封浩两个,自己留了两个。 骑着驴,啃着肉包子,欣赏着两边的风景,祁熹觉得心神都在随之豁朗。 侯府新宅子坐落在一条河边。 皇上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住在湖边防走水。 第227章 死相安详 听说皇上当时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的这话。 正元侯一张老脸都快气青了。 可就像秦止说的, 侯府侍卫129人,58人披甲持锐,还有6名弓箭手。 却被一个小丫头火烧了侯府,并且还全身而退了。 这是一种侮辱。 对侯府的侮辱。 皇上说是赏了新宅子,新宅子紧邻河岸。 明面上看着是好意,仔细琢磨,怎么都是一种嘲讽。 那处新宅子,谁不知那曾是定安侯的宅子。 定安侯当年,可是被秦止抄过家的啊! 这般不吉利的宅子,住进来,能有个好? 果不其然,还住进来没多久,便出了人命。 当祁熹来到正元候府,见到尸体的时候。 祁熹也是一怔。 路上, 祁熹已经吩咐过封浩,这次她指挥,封浩主刀。 封浩激动兴奋了一路。 结果…… 封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祁熹也觉得不好意思。 尸体的死相太尴尬 了。 死者穿着一件清凉的衣衫,酥胸半露,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放在光洁的大腿上,乍看之下,好似睡着一般,呈现一种撩人的姿态。 祁熹凑上前去细看。 尸体面色惨白,小关节出现尸僵反应, 眼睛微睁,掀开后瞳孔角膜出现白斑。 嘴唇微张,面部表情消失,无法判定死者死前精神状态。 封浩有样学样,短暂的尴尬过后,走过来跟祁熹一起翻动尸体。 祁熹见状,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副手套丢给他。 封浩挠挠头,憨憨一笑。 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沉降期尸斑。 从尸体的这几种表现,可看出,尸体已经死亡五至六个小时,也就是二至三个时辰。 “姐,”封浩翻找一阵,忽然凑到祁熹耳边轻声道:“这女尸,尿床了。” 祁熹扭头看去,果然见尸体下方有一滩水渍。 祁熹瞪了他一眼,耐心的给他解释道:“尸体死亡后,肌肉出现松弛,是会出现排尿,还有分娩等症状的。” 封浩点头:“噢。” 这孩子是个死读书的,完全理会不到不懂就问的道理。 有听不懂的地方, 就自己慢慢琢磨。 祁熹见他如此,便知她没听懂,掀开尸体的裙摆,摁压死者的腹部,示意他去看。 在祁熹的摁压下,尸体体内残存的尿液再次往外排:“不止如此,有些尸体还会出现排便的情况,简单来说,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憋住屁的原因。” 祁熹解释的简单粗暴。 封浩几乎不用理解,便明白了。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祁熹顺手盖上死者的衣衫。 忽然发现不对劲。 尸体身下的水渍量很大,膀胱的平均容量大概在350—750毫升左右。 祁熹摸了摸垫被,一大片的浸湿,轻轻一挤,便能挤出水。 从水量判断,绝对不止1000毫升。 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尿液独有的氨水味儿。 祁熹一番检查后,发现女尸体表没有任何伤口。 这是一具,表面上死相安详,姿态妩媚的尸体。 安详到,好像是睡着一般。 第228章 驴子发狂 祁熹吩咐封浩,将尸体翻过去。 尸体已经出现尸僵, 侧躺时优美的身子翻转过去后,显得极为诡异。 尸体被翻转,垫被浸湿的部分,几乎成一个人形。 尸体死前,是被泡在水里的。 那么,死因便极有可能是溺亡。 若是溺亡,是谁将她摆成这个姿势? 尸体死后,以现在的温度判断,尸僵的形成,应该是她刚到这里没多久。 这种高难度的姿势,极有可能是凶手用手辅助,等其出现尸僵反应后,尸体才能单独保持住这种姿势。 她来这里之前,京兆尹已经来过了。 从死亡时间判断,京兆尹来之前,尸体理应未出现尸僵。 可从付良的描述来看,付良来时,尸体已经出现尸僵并固定了姿势。 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差。 就在祁熹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时间差,又为何要出现这个时间差时,付良推门而入,满头大汗。 计都紧随其后,面色沉郁。 祁熹和封浩齐齐回头。 付良急的好像刚从火场上下来,冲着祁熹喊道:“祁姑娘, 你快别管尸体了,你的驴惊了!你再不去,验的可就不止这一具尸体了!” 祁熹:“……” 那头倔驴,三天不惹事,它就闲的跺脚玩。 急匆匆的脱了手套,祁熹多留了一个心眼,吩咐封浩在这里守着尸体。 又叮嘱京兆尹多派几个人在这守着,这才跟着计都和付良往毛驴那处去。 等到祁熹赶到现场的时候,简直是没眼看了。 毛驴一圈围着一群侍卫,侍卫持盾挥剑。 毛驴蹶子尥的几乎原地冒烟。 一群侍卫,愣是近不了它的身。 她现在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毛驴似乎察觉到自家主子的心理,朝着祁熹龇着整齐的大门牙:“咴儿~咴儿~” 祁熹:“……” 驴再丢人,也是她祁熹的驴。 掉头就走,是不可能的。 祁熹冲上前,对一群侍卫喊道:“让开!都让开!” 侍卫谨慎的后退。 毛驴见祁熹来了,躁动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原地跺了两下脚,默默的走到祁熹面前,将脑袋埋在祁熹脖颈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毛绒绒的脑袋搭在肩膀上,毛驴鼻息不稳,呼吸急促,一声不吭。 祁熹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从始至终,她都觉得这是一头只认识草料的倔驴。 曾经甚至怀疑,哪天它不高兴了,就会给自己一蹄子。 此时,她才发现,这头倔驴,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是认主的。 那么,它为何发狂? 侯府管事迎了过来,虽知这女子曾经火烧侯府,逼迫他们搬到了这个不吉利的地方,还是给了祁熹几分薄面。 “祁姑娘,驴子好端端的拴在马厩,突然就挣脱了绳子,冲了出来,小的怀疑,这驴子可能得了什么疯病,还请你将驴子交出来,小的吩咐人就地宰杀。” 毛驴闻言,脑袋埋得更深,祁熹安抚小狗似的拍了拍它的脑袋:“我家驴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狂,此事定有蹊跷!” 管家:“众目睽睽之下,不止小的一人看见驴子发狂,祁姑娘还是莫要偏袒,以免改日驴子惹下大祸。” 第229章 先将你斩杀 能交吗? 当然不能交。 祁熹环住驴的脖子,问管家:“驴子伤人了?” 管家一噎。 这驴蹶子尥的飞起,倒还真没伤着人。 “我怎么看着,我家驴像是在自保,不是在发疯呢?” 话落,祁熹视线一一扫视过围观的众人。 众人有抄着扫帚锅铲对驴子喊打喊杀的,有纯纯看热闹的。 围了一圈的人。 驴子感受到四周布满杀气的目光,默默的将尾巴夹了起来。 祁熹见此,将驴脑袋抬起来,直视它的一只眼睛:“你为何发疯?有人要害你吗?” 毛驴眨眨眼,眼中布满委屈。 祁熹尝试性的道:“别害怕,谁要害你,你带我去找。” 毛驴不敢,视线却偏向一边的男子身上。 男子见状, 脚步微动,躲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后。 祁熹见那男子二十岁左右,身着清贵,手握折扇,眼神闪躲。 从穿着上来看,不像是侯府的下人,倒像是客人。 就在此时,祁熹听见管家与人说话的声音:“小的见过大公子。” 祁熹顺声看去。 便见朱淮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他一如既往的翩翩如玉,钟灵俊秀,神色温软。 只是和上一次祁熹见他不同的是, 他已经能够站起来了。 看来舅舅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 瘫了那么多年的人,都能下地了。 朱淮没理会管家, 径直朝祁熹走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熹儿姑娘来府,我竟是刚刚才得知,真是慢待了。” 祁熹也回了他一个客气的微笑:“朱公子言重了,小女只是配合京兆尹来查令弟的案子。” 朱淮走至祁熹身边,转身面向众人:“祁姑娘的驴,这是又闯祸了?” 管家忙上前禀报:“这头驴发了狂,小的正在着人将驴宰杀。” 祁熹刚想呛回去,便听朱淮温温笑道:“本公子没问你。” 朱淮虽然在笑,可身上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就连驴都感受到了。 尾巴夹的更紧。 祁熹愣了愣,人家说了没问管家,那就是问她的了:“那个,这驴不知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有些失控,但是它没伤人。” 管家闻言,当着朱淮的面,语气冷硬:“祁姑娘难道不该以防万一吗?” 朱淮猛的将视线定在管家身上,自始至终,他的嘴角都噙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像是腊月极寒的风,刮过管家的脸颊:“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本公子见你有以下犯上之势,是否要以防万一,先将你斩杀了?” 管家一噎。 似乎这才明白,这是侯府的大公子。 自从那场大火后,侯府大公子出了院子,性格便和以往不同。 不仅主动治伤,还参与许多府上的事情。 就连侯爷,都对他开始改观。 管家双膝齐齐往地上一跪,垂下头:“小的不敢。” 祁熹顺势道:“定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害的它发狂,小女想让毛驴去认人!”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都觉得莫名诡异。 驴子指认,还是头一次听说。 可想到这是祁熹的驴,又觉得不奇怪了。 第230章 吃喝玩乐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祁熹却是觉得这是有理有据的。 驴子方才看向那男子的眼神极为烦躁。 驴子若是因人发狂,那人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致它发狂。 有可能是某种气味,也有可能是某样东西。 朱淮思忖一瞬,便道:“既然如此,便由熹儿姑娘牵着驴,去指认。” 祁熹牵着驴, 计都跟在一旁,肃着一张脸。 驴儿缓缓的从众人身边走过。 方才围拢上前看热闹的人,见热闹看到了自己的身上,纷纷后退一步。 万一驴子指认错了,他们岂不是要白白冤死?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有人害怕被牵连,有人开始心虚。 暗恨自己不该看热闹。 驴子的眼,扫过众人的脸。 众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驴子的气息喷薄在脸上的感觉。 驴子在认人,是真的在认。 一个一个,非常认真。 有了主子撑腰,夹着的尾巴也放了下来,毛茸茸的大眼睛,好奇宝宝般从众人的脸上看过去。 忽的。 它停在了手握折扇的男子跟前,不确定的凑上前去鼻翼翕动,闻了闻。 男子身子紧绷, 默默后退一步。 紧接着,驴子继续往前走。 祁熹心底一沉。 在她看来,嫌疑最大的便是这名男子。 如若不是,她忽然就不那么自信了。 万一驴子找不到人,侯府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它的。 这头驴跟着她鞍前马后,从不偷懒。 若是真被宰杀了…… 折扇男见此,暗松了一口气,手中折扇轻敲另一只手掌心,身子放松了下来。 驴子继续往前走了两步,陡然的,尥了蹶子。 折扇男松的那口气还没提上来,便被驴子给踢飞了。 一口气憋成了一口血, “哇”的一声,喷在了自己胸口的衣衫上。 祁熹心头一喜,忙迎了上去,蹲在男子身边,假意关怀:“你没事?” 折扇男:“……”胸口疼的他只想翻白眼。 祁熹:“你身上定是有让驴子发狂的东西,你别动, 我来帮你找!” 话落,祁熹便开始对男子上下其手。 抖袖筒,扒胸口的褡裢。 模样凶悍到众人心惊。 计都看不下去了,扯着祁熹的手臂,将其拉开。 折扇男心头一喜。 刚喜一半,计都便对其上下其手,丝毫不逊色于祁熹的凶悍。 折扇男声音孱弱:“我真的, 没有藏什么东西……” 计都不善多言,也不喜多言,皱眉警告男子。 折扇男:“……” 计都一番翻找,还真让他在男子的腰包里找到了一个小瓶子。 紫红色的瓶子,瓶塞边缘有些许散落的粉末,瓶身上贴着三个大字:逍遥散。 何为逍遥? 乃床帏之事也。 在场都不是傻子。 看名字便能猜出一二。 朱淮轻轻拧眉,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子:“这位公子,你是家弟带回的客人?” 朱凌喜欢结交朋友。 京城许多年轻男子也喜与朱凌结交。 真心假意,狐朋狗友,朱凌自己都数不清,弄不明。 旁人将友人带回家是吟诗作对,他将友人带回家,是吃喝玩乐。 第231章 互相攀咬 正元侯很惯这位小儿子。 不管是在老侯府,还是现在的新侯府,都会划给朱凌一处院子,供其会友人。 来会友人,带着催情用的东西,一看便知其居心叵测。 折扇男见事情败露,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尝试几次无果后,跪到朱淮面前:“大公子,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是垂涎小侯爷新纳的妾室,可我没得手啊!我更不知她为何会死了!” 男子惊恐,害怕,跪在地上,不知是疼的, 还是吓的,哆嗦两下, 身下流出一滩水。 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竟是被吓尿了。 祁熹拧眉。 胆小如鼠,智商欠缺,倒真不像能做出杀人之事。 现场太干净了,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嫌疑人,太不像嫌疑人了。 整座侯府,都太诡异了。 那是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诡异。 像是,深夜身处坟地。 不知是这块地确实不吉利,还是侯府的人都太不正常。 这个地方,压抑,沉闷到令人心烦意乱。 每个人,好像都有各自的小秘密,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像是好人。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付良附耳上前:“祁姑娘, 可让这男子跟朱凌对峙,还原昨晚此人的轨迹。” 祁熹点点头。 关于查案,她比起付良,还是欠缺一些。 朱凌很快被衙役押来。 看见祁熹,朱凌先是一怔,很快,便开始破口大骂:“你个恶毒的女子,一定是你!是你用了咒术害了我的朵朵!” 祁熹:“……” 乱。 简直是太乱了。 乱的诡异。 祁熹脑子几乎被搅成了浆糊。 果然,任何案子都不能牵扯到权贵。 权贵有特权,譬如朱凌。 若是寻常人牵扯案子,哪有这份底气在这里破口骂人。 朱淮抬起拐杖,挥上朱凌的小腿,朱凌色令内荏,被打到单膝跪地,不可置信:“哥!你打我?” 朱淮稳稳的立在朱凌身前,居高临下:“你何时才能长大?现下自身牵扯命案,你不知悔改不说,还在这满口脏话!若 你是冤枉的, 如今能救你的便只有祁姑娘!” 朱凌被自家大哥一顿骂,身子垮了下去,神情也蔫了:“大哥,我没杀人!” “一定是你!”折扇男忽然喊道:“你之前一直在说,那女子如何骚,如何艳,这才让我心生邪念,昨日邀约,我才想到带着那破玩意!” 朱凌刚垮下的脊背,瞬间挺直:“你信口开河!我是说过朵朵娇艳浪荡,可我没杀人!” 两个人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当场攀咬开来。 场面一时更加乱了。 祁熹一直在沉思。 若她是凶手,现在的局面,一定是凶手想要看到的。 可…… 现在的局面,对凶手有何好处? 祁熹环顾四周,发现整座侯府大半的下人都在这里。 就连不爱出门的大公子都在此处。 场面越乱,越有利于…… 尸体! 祁熹忽然福灵心至,拉起计都的手臂:“计小哥,快!跟我走!” 毛驴见自家主子走了,“咴儿”一声, 捯饬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第232章 消失的活人和尸体 重新回到女尸的闺房。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诡异。 祁熹率先往里走,被计都拉住。 计都朝祁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腰刀出鞘,缓步踏入院子。 新侯府,搬来的急,很多地方来不及重新修葺,多年的风吹日晒没有人气,自带一股苍凉之感。 也就是这种苍凉之感,让祁熹觉得心口闷的慌。 很奇怪,以前执行任务,在雨林里都没有这种感觉。 祁熹不由的感到好奇,难道是这具身体最近又虚了? 计都见祁熹面色不好,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祁熹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祁熹记得,她走时曾让付良派人守着这里,此时院子里空无一人。 她不由的开始担心封浩。 封浩在屋里守着女尸,若是女尸出事,最先倒霉的便是封浩。 心里焦急,那股烦躁便愈加强烈。 强烈到,她隐隐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 房间空无一人,就连尸体,也不见了。 “浩浩!\"祁熹喊道。 没有人应。 祁熹语气急切,不死心继续喊:“浩浩!” 还是没有人应。 祁熹观察房间,不大的房间,桌椅板凳整齐摆放。 就连茶壶茶盏都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封浩和女尸,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封浩好歹出身武学世家,又参加过武举。 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带走他? 祁熹觉得脊背寒凉,对于凶手,对于这座新封府。 计都拉着祁熹,走到院子里查看,一圈下来,发现付良留在这里的衙役,也全部消失不见。 他现在做什么事,都拉着祁熹的手臂。 生怕一个不留神,祁熹也在他的眼前消失。 二人对视一眼,祁熹压低声音,音色有些颤:“你也觉诡异 了对吗?” 计都想了想,点点头。 活人,死人,一群人消失。 那边,还有一众人在互相攀咬。 就像两个极端。 一个极静,一个极闹。 祁熹从来没有遇到这般诡异的事。 就在她六神无主时,忽然,一道身着官服,颀长的身影迈了进来。 祁熹一直觉得秦止穿官服好看,此时再看,不止好看,还多了几分安全感。 秦止来到院中,视线精准的落到计都抓着祁熹的手臂上,开口就是怼:“计都,改日让刘婆在你的衣衫上缝十个口袋。” 计都一怔, 不明所以:“主子,卑职要那么多口袋作甚?” 秦止:“用来放手。” 计都猛地收回握住祁熹手臂的手。 秦止继续道:“放手指也可,一个口袋放一根。” 计都:“……”默默的将手背到身后。 祁熹心头烦躁,就看秦止怼计都了,懒得动脑,也不知他是何意。 见秦止来了,仿佛看见了救星:“大人!这个案子太诡异了,你赶紧来帮帮忙!” 照理说,死了一房妾室,就算是小侯爷的妾室,也用不着清御司来查。 秦止上下打量祁熹一眼:“付良给了你多少银子?” 祁熹:“……”抬起那只好手,默默的捂紧了褡裢。 五百两,她还没捂热乎。 第233章 此案诡谲 计都为了体现他对主子的忠心,当即便道:“五百两!” 祁熹:“……”回头怒瞪计都。 计都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 祁熹气啊。 现在坑人都带先往你身边安插卧底了吗? 秦止淡淡道:“此案诡谲,本座来查,只收你三百两。” 祁熹:“……” 不想给。 可封浩丢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亲情,头一次要面对金钱的衡量。 算了。 不要跟重要的人计较不重要的事。 更不要跟不重要的人计较重要的事。 “三百两就三百两!”祁熹咬着后槽牙痛快道。 秦止挑挑眉,讶异。 这么痛快。 看来这几日跟封浩处的不错啊! 封浩的命,在她的心里,都值三百两了。 但是他不知,此时祁熹的心里,已经将封浩杀死好几遍了。 用不同的方式。 秦止查案,雷厉风行。 黑甲侍卫将新侯府团团围住,不知道的,以为秦止又来抄家了。 侯府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潜心礼佛的侯夫人院子都被翻了个底掉。 得亏这尊佛是新请来的。 不然侯夫人定会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众人心底p,嘴上依旧笑嘻嘻。 清御司查案,就算人家要让你脱光了检查,你也得脱。 祁熹看这阵仗, 忽然觉得自己这三百两花的值。 一番查找,没有任何线索,一切都很正常。 秦止是和正元候下朝后,一起过来的。 此时已是中午,正元候设了宴,厨房做了一十三道菜。 祁熹跟着蹭了一顿珍馐美味,什么鹿茸熊掌,鲍鱼燕窝。 祁熹虽坐在下首,可下首视野好啊。 秦止和侯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祁熹边吃边看,就像在看电视剧。 侯爷长得五大三粗的,满嘴络腮胡子,祁熹都怀疑他吃饭的时候,嘴吃一半,胡子吃一半。 这样的人,是怎么生出朱凌和朱淮那么清秀的儿子的? 其实最像正元侯的还是朱莞香。 但是朱莞香会打扮,愣是将自身的粗壮,穿成了丰满。 今日没见朱莞香,估摸着应该不在府里。 她若是在府上,知晓秦止来了,早就一步一娉婷的跟来了。 一顿饭,就属祁熹吃的最好。 虽然很没出息。 但是能尝到熊掌这种好吃的, 还是非常值得的。 尝过了才知道,熊掌其实跟猪蹄没啥大区别。 可能就跟拼死吃河豚是一样的, 吃的是一种心理。 一顿饭下来,秦止迅速转换了一个调查方向。 将朱凌和折扇男分开审讯。 付良跟着秦止断案,学到了很多。 他平时喜欢将犯人放在一起审,狗咬狗,总能飞出点毛。 秦止不同, 他喜欢分开审。 果然,一番审讯下来,两人口供就出现了漏洞。 这个漏洞,很细微。 不细想,很难发现。 昨晚发生的事,也逐渐明朗。 折扇男昨日来到侯府,将药下到了死者的酒里,死者喝下后,觉得身体不适,便回了房。 折扇男准备尾随,行其好事。 半路上,听到墙角有女子哭泣的声音。 折扇男走过去,发现墙角空无一人,细想这座宅子曾经发生的事儿,折扇男兴趣全无。 第234章 谁是凶手? 男人和女人身体上的区别就在于。 男人不行了,就是不行了。 折扇男被吓的一激灵,脊背呼呼冒汗,再也提不起兴趣,便转身回了小院,继续和朱凌喝酒听曲。 很快,朵朵的丫鬟来寻,说朵朵身体不适,折扇男便单独留下饮酒。 折扇男独自喝高了酒,索性留宿小院客房,一觉睡醒后,听说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女仵作来了侯府。 他迷迷糊糊的便想捉弄一番,将其驴偷走。 可还没等近了驴的身,驴便惊了。 后来得知,死的人是朵朵,他才开始后怕。 想要离开侯府,又怕引人注意,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朱凌那边的口供便更离奇了。 他在小院吃酒,朵朵的丫鬟来传,说朵朵身体不适。 他便和丫鬟一同前去。 半路上, 听到有女子抽泣的声音。 二人以为是朵朵身子不适,寻了来,便顺着声音找去。 声音在一处墙角处戛然而止。 朱凌心觉不对劲,便让丫鬟先行去看朵朵是否还在房中。 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 朱凌麻着胆子,朝那处声音寻去。 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 朱凌年轻气盛, 自是不信鬼神之说。 心头气恼,便朝那处喊道:“什么人?给小爷滚出来!”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听到回应。 耳边,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就在朱凌准备先去看朵朵时,那抽泣声变成了笑声。 一开始,只是女子“咯咯”的笑声。 逐渐的,笑声变大,变尖锐。 朱凌出来的急,未带武器,心头一紧,握拳上前。 就在即将接近那声音时。 忽然,一个什么东西从半空中冲了过来。 等朱凌看清那东西时,整个人都被吓麻了。 那竟然是一个剥了皮的猫。 血淋淋的猫,被吊在绳子上,在朱凌面前荡啊荡啊! 朱凌怒提一口气,刚想大喊是谁在装神弄鬼。 话还没喊出来,脑后一疼。 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祁熹看完秦止递过来的口供纸。 脑子里一团浆糊:“也就是说,二人都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秦止拧眉思索:“本座觉得, 折扇男子的行为极为可疑。” 祁熹抬头望去,等着他的下文。 秦止见她求知若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欢喜,解释的也更耐心,更细致。 “寻常人,听说仵作来府,定会先询问府上出了何事,尤其是他才做过害人之事,心底会有几分心虚在,又怎会第一想法,是捉弄仵作的驴?” 祁熹点头,表示赞同。 秦止继续道:“依他所言,昨晚回了小院,醉酒后,便在小院中歇下了,本座询问过小院侍候的丫鬟,伺候他睡下后,丫鬟便下去了,一夜时间,此人未有任何吩咐。” 秦止见祁熹想反驳,继续道:“当然,他也有可能是熟睡过去,所以本座只说疑点,还未确认。” 祁熹点点头:“那么,封浩去哪了?封浩的事,怎么解释?当时那人可是在和朱凌对峙啊!” 秦止点头:“这也是本案的诡谲之处。” 第235章 祁丫头 “那要如何才能确认?”祁熹问道。 “重返现场。”秦止挑眉:“二人都在同一地点听见女子的哭声,朱凌还在那处见到了猫尸,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现场,一定有迹可循。” 秦止带着祁熹来到那处诡异的地点。 “你看,”秦止指给祁熹看,“这里的墙,是哪面墙?” 祁熹抬头,四下环顾一圈,新侯府常年未有人居住,树木粗壮。 正元侯一家住进来后,虽然进行过修剪,可还是给人一种遮天蔽日,不见日光之感。 祁熹忽然发现,朱凌和折扇男相继出事的那面墙,竟然是连接朵朵院落的墙。 地上和墙上散落着零星的血迹。 刺目的鲜血,洒在老旧的墙面上,莫名诡异。 四周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味道。 祁熹刚想说话,便听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从拐角处响起。 “冷啊~我好冷~” “疼啊~我好疼~” 声音陡然变厉:“恨啊~我好恨~” 尖锐的声音,好似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令人难以忍受。 秦止伸手一拉,将祁熹拉进怀里。 祁熹:“……” 这种感觉,像被人放在咯吱窝夹麻袋般夹着。 想了想, 忍了。 “为何要杀我全家~” “为何?为何?为何?!” 声音一声比一声厉,一声比一声尖锐。 祁熹心底一沉。 这是定安侯家的冤魂来索命了? 其实,此刻,祁熹对于秦止的夹麻袋般的保护,内心是拒绝的。 定安侯当年是被秦止抄的家,冤魂索命也应该找秦止。 二人离得近,容易被无差别攻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泱泱大陵,祁熹如尘。 祁熹不想被连累,非常不想。 可—— 这是她花了银子请来找封浩的, 万一对方撂挑子不干了,她的三百两是不是就打水漂了? 就在祁熹犹豫之际。 秦止带着她往墙角走去。 娘耶~ 祁熹闭上眼,又怕死的不清不楚,轻轻睁开一条缝,掩耳盗铃般朝那处看去。 在看清是什么东西蹲在墙角的瞬间,祁熹头皮炸了! 那竟然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猫。 用人的姿势端坐在墙角,没有嘴唇的牙暴露在外,声音,就是从那猫尸的嘴里发出来的。 祁熹当即双手死死的抱住秦止:“娘耶!大人!闹鬼了!闹鬼了啊!” 什么死相的尸体,她都见过。 但是被剥皮的猫尸,说着人话。 祁熹承认,她鬼神论了,她害怕,惊恐! 秦止皱眉,左手揽着祁熹,右手抽剑,一剑挥去,猫尸被一分为二。 “无事了。”秦止拍拍祁熹的脑袋。 祁熹试探性的睁开眼去看猫尸的地方。 视线模糊,她有些看不清。 她只看见被秦止斩成两半的猫尸,缓缓的,慢慢的站了起来。 猫尸身子舒展,变高,变宽,变长。 祁熹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猫尸变成了自己战友临死前的模样。 他全身腐烂,熟悉的那张脸上坑坑洼洼,许多地方已经见骨。 他扯了扯唇,随着面部表情变动,脸上本就腐烂的肉哗哗往下掉:“祁丫头,你不行啊!老子都死那么久了,你还没给老子报仇呐!” 第236章 冰窖 有一种窒息,叫心痛。 有一种心痛,叫重温。 泪水,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祁熹挣脱秦止,朝大南走去,每一步,迈的千斤重。 “大南!大南!”祁熹喃喃,哽咽到失语。 大南继续朝祁熹笑:“祁丫头,咱们弟兄几个就属你最小,就数你爱哭,我记得有一次,咱们去剿毒枭,因为队长中了一枪,你哭个没完,一边哭,一边把毒老大刺成了血窟窿!” 往事一幕幕浮现。 大南乐的身子颤动,身上的肉,一块块,一片片和着血脱落。 祁熹好想告诉他别笑了,别笑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只剩哽咽。 大南继续道:“得了!你瞅你那样,弟兄几个私下里聊过,咱们小队都光荣了,你都得好好的!这不是,如愿了吗?” “不,不是的,大南,不是的!”祁熹明明看见,她和大南之间只有十步之遥。 可这十步之遥,她如何都到不了。 脚步逐渐加快,祁熹开始跑了起来:“大南,你让我抱抱你,让我摸摸你,好不好?大南!我找不着害咱们的人了,我不在那个时空了!大南!” 大南在笑,一直在笑,也只是在笑。 祁熹疯了一般,朝着大南奔去。 “祁熹!熹儿!站住!”朦胧中,好似听到有个声音在喊她。 那个声音充满急切,担忧,甚至还有一丝严厉。 祁熹晃了一下神,面前的大南陡然消失了。 毫无征兆的,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祁熹的面前,只是一棵大树。 大树上,吊着一只血淋淋的猫尸。 她感觉手腕有些痛,低头一看,秦止衣襟上满是鲜血,如鹰爪般的手,死死的扣在她的手腕上:“是幻觉,熹儿,别去!” 祁熹一怔,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过来,转身扶住秦止:“你怎么了?” 秦止抬手,拭去嘴边的血迹:“毒发,无事。” “是那种气味!”祁熹拔高音量:“怪不得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种味道致幻,也会诱你毒发!” 祁熹话音刚落,脚下青石地面开裂。 猝不及防的,二人齐齐下跌。 秦止转身将祁熹扣进怀里。 祁熹感受到身前的震动,那是秦止后背撞上石壁的声音。 好在顷刻间,二人便落了地。 一股寒意,直接将人紧紧包裹,几乎冷到了骨子里。 祁熹窝在秦止怀里,听着他凌乱的心跳:“你没事?” 秦止淡淡“嗯”了一声。 祁熹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断了,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痛感裹挟着寒冷,从手臂蔓延至脑神经。 “这里是……”祁熹抬头,环顾四周:“冰窖!” 一排排的冰,整齐排列。 墙壁上,结满了冰霜。 二人穿的不多,眨眼间便被冻透。 秦止抬头,看向上方的洞口。 发现洞口已经被封死。 幕后之人,想要将他和祁熹活活冻死在这里。 “还能动吗?”祁熹问道。 秦止缓了缓,才道:“可。” 祁熹提着的心,归了位。 秦止还能动就行,她胳膊骨折,若是秦止也动弹不得,她和秦止就真的只有活活冻死的份儿了。 祁熹将秦止扶起来。 这处冰窖是定安候在世时所建,里面的冰历经多年,早已成了寒冰。 第237章 误伤的可怜虫 短暂的时间,祁熹已经冻到哆嗦。 秦止轻轻将她环进怀里。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互相抱团取暖,才能活命。 二人顺着人工开辟的冰道往前走。 既然是冰窖,定有运送冰块的出口。 没有时间观念,寒冷似乎减慢了时间的流动。 二人都没有说话,极静的环境中,祁熹开始思考案情转移寒冷带来的注意力。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那个时间差是怎么形成的了!”祁熹开口便呼出一大团雾气,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自己听, 还是说给秦止听:“凶手将被害者带到冰窖杀害后,由于冰窖气温低,受尸温影响,加速了尸僵的形成。” 说着,她将手又往袖口里塞了塞,手腕处已经冰凉,只有胳膊处,还有些许温热。 “然后,凶手将尸体抬出去,冰窖内的温度和外面的温度相差太大, 导致尸体受冻后,皮肤中的水分流出,所以尸体的身下,才会有大量的水渍。” 秦止的声音也很轻,呼吸喷洒在祁熹的头顶,形成一团白雾:“说的极是。” 祁熹惊讶:“你也懂验尸?” 秦止:“不懂。” 祁熹:“……” 这家伙,脑子冻坏了? 前方的冰块,似乎发生了改变。 朦胧中,祁熹发现,那些冰块里,镶嵌了什么东西。 她撤离秦止身边,往那处走去。 没有了唯一的热源,两个人都是一抖。 走上前去,祁熹发现,那些冰块里,镶嵌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一颗颗猫头。 猫头被剥了皮,犹如一颗颗兔子的脑袋。 整齐排列,一颗颗,一层层。 工程量太大, 凶手皮剥的不干净,从仅存的毛发上依稀能判断出那是猫的脑袋。 “这个变态,为何对虐猫情有独钟?”祁熹恨得牙痒痒。 所有虐待小动物的,都是潜在的虐童嫌疑人。 杀害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本就有失道德,更何况是虐杀。 秦止也跟了上来,缓声道:“此人,定跟林国公府的猫头案有关。” 祁熹也是这么认为的。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能存住这么多猫头的, 也就是定安候这座冰窖了。 细想一下, 每年中元节,林国公府的猫头能在黑甲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出现,极有可能是黑甲侍卫也种了那种致幻的药。 一如祁熹方才。 想起方才的事,祁熹眼神黯淡。 大南那么清晰的出现,又毫无征兆的消失。 就像刚提起来的心, 还没找到落点,便猝不及防的落了下去。 祁熹暗叹一声,压下心头的酸涩,问道:“你说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这一桩桩,一件件。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应是冲着本座来的。”秦止拧眉。 将他引来此地,引发他体内的毒,然后再封入冰窖,死在一堆猫头里。 凶手,当是恨极了他。 可,恨他的人太多了。 秦止一时间,搜罗不到可疑之人。 祁熹朝他翻了个白眼。 果然,离这种人太近,打雷劈他的时候,容易被误伤。 凶手若是冲着秦止来的。 她就是被误伤的那个可怜虫。 第238章 密密麻麻的猫头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就算被秦止连累,祁熹也无法独善其身。 二人合力,才是关键。 冰块晶莹剔透,冰封的猫头鲜活清晰。 仿佛,还能感受到它生命弥留那刻的惊悚。 猫儿没了皮毛,狰狞可怖,牙齿尖利带血。 每一块冰块皆是如此。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仿佛被冰封的艺术品。 祁熹心底清楚,这些艺术品,带着令人致幻的毒。 地面的猫尸便是,这种致幻毒素和猫尸一起冰封,随着温度融化,缓慢扩散至空气中。 “姐姐?!”封浩的声音,带着震惊,不可置信,从拐角传来:“你也被人偷运来了?” 祁熹:“……” 未待祁熹说话,封浩继续道:“王爷,你这是咋了?偷运的人手脚太重,将你摔着了?” 祁熹:“……” 找到封浩的惊喜被冲散。 弟弟太丢人怎么办? 听说打弟弟要趁早,现在会不会已经晚了? 祁熹磨了磨牙:“我们是中了死变态的陷阱,从上面掉下来的!” 封浩老老实实点头:“噢。” 祁熹左右扫视,见只有封浩一人,好奇问:“就你自己吗?” 封浩挠挠头,他醒来的时候,确实是和兆尹府衙的衙役一起的。 可这…… 封浩憨憨笑道:“那个啥,他们太冷了,就想着脱衣服烤火,火这个东西,烤了就不想停……” 祁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扫了自家弟弟一眼,见封浩穿着整齐,心下稍安:“然后呢?” “嘿嘿,”封浩不好意思道:“衣服烤光了,现在正躲在一起抱团取暖呢!” 祁熹发誓,自己没有幸灾乐祸之意,她纯纯好奇:“为何你的衣服没有脱下来烤?” 封浩脖子一梗:“我功夫好呗!” 如果,他告诉姐姐,是自己逼他们将衣服脱下来生火,姐姐会不会打死他? 所以,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在封浩的带领下,祁熹看见了那一群抱在一起取暖的衙役。 衙役仅剩一条亵裤,看见祁熹,纷纷抱的更紧。 秦止拧着眉,不悦道:“成何体统!” 衙役们瑟瑟发抖。 衣服烤没了,问题便来了。 没有衣服蔽体,这种呵气成霜的温度里,活活冻死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众人顺着冰道继续往前走。 冰道到头才发现,这里早就被封死。 寒冷,窒息,像密闭的坟墓。 秦止走到墙壁前,用剑柄轻敲。 实心的,整面墙都是实心的。 封浩率先急了:“姐姐,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冻死在这里?我不要,我还没娶媳妇呢,祖母说给我相看了好了一家温柔漂亮的,我……“ “闭嘴!”秦止冷冷道:“凶手能将你们运进来,这里便有出口。” 封浩一想,眼眸一亮。 是啊, 他一睁开眼便出现在这里,不代表是被变进来的。 “秦王殿下,倒是淡定的很啊!”一个女声,飘忽忽的响起。 秦止皱眉。 那女声继续道:“不知秦王殿下如此淡定,是否能找到出口呢?咯咯咯咯~” 冰块上,映出女人的脸。 女子竟是朵朵。 第239章 丑陋之极 “不可能!”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祁熹率先拔高音调:“她的尸体是我验的,确实已经死透了!” 祁熹想了想,望向秦止:“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秦止拧着眉,摇摇头。 他体内的毒对这种药非常敏感,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姐姐……”封浩朝祁熹身边靠:“那人,我摸过,都凉透了。” 祁熹自然知晓那女子凉透了。 可眼前的人,又该怎么解释? 冰块的透光度极好,每一块冰块上都折射着女子笑靥如花的脸。 倒真有朱凌所言的风骚浪荡之感。 祁熹眉梢扬起一抹凉笑。 鬼吗? 她剖过这么多尸体,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祁熹长的极具欺骗性,单看这张脸,会让人感觉单纯善良又柔弱,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她的性子就像是弹簧一般,越是打压,弹性越大。 遇强则强,遇恶则恶。 若此女是鬼,她便是厉鬼。 一把扯过封浩,祁熹将秦止推到封浩身边,丢下一句:“扶稳了。”身子一晃,消失在冰块累积起来的缝隙里。 秦止目光骤冷,面带愠怒,抬手想拉,却只拉到祁熹的一片衣角。 这女子,无法无天,做事更是无章无度,更不会跟谁报备,请示。 说走就走,说做就做。 秦止那只伸出去的手, 慢慢握紧,简直想要捏死她。 朵朵的脸,还在冰块上, 笑着,哭着,委屈着。 就像冤死之人,在诉说冤死之事。 秦止冷眉,目光落在其中一块冰块上,语气和周遭的空气一般冷寒:“你是当年定安侯的遗孤?” 女子一怔,想了想, 觉得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带着泪的眼角,向上弯起,明明在笑,又像在哭:“本想让秦王殿下也做冤死鬼的, 你既然猜到了,那么,做个明白鬼,也无偿不可。” “我只恨!恨你死了还能投胎!恨我自己无法左右你沦为畜生道!” 秦止冷呵一声:“长的丑陋之极,想的美若梦幻,定安候当年意图造反,想要将大陵吞下腹中,不幸被噎而亡,这是事实,经你所言,难不成,我大陵皇室要将皇权双手奉上才算天理?“ 秦止边说,边留意四周动向。 希望能转移朵朵的注意力,为祁熹留得时间。 想了想,继续道:“本座见你,藏匿在此,怕是沾染上了此地致幻之毒,导致幻念入脑,你知晓利用此处镜像,何不照照镜子,自我审视一番,看看自己是何宵小之辈所变?” 朵朵似乎没想到,秦止会与她说这么多的话。 也没想到,秦止的话会这般恶毒。 怔了怔,面色一变再变,逐渐扭曲。 “今日,你们都要死在此地!说再多,也是个死!”说着,她又开始惨笑:“死!死!死!都死!全部都死!恨啊!好恨啊!真想将你们大陵皇室全部都杀死!杀光!” 秦止一直在侧耳倾听,忽然,眉梢轻挑,给封浩打了个手势。 封浩犹豫了,姐姐走之前交代,让他扶好秦王。 秦王又吩咐他去那边帮姐姐。 第240章 能躲会藏 听谁的是好? 秦止见封浩不动,眉头一拧,锋利如刀的视线落在封浩身上。 封浩连忙低下头,双手一松,后退一步。 秦止没想到这孩子动作这般大,没了支撑点,身子晃了晃,险险稳住。 封浩:“……”顺手抓起一个抱在一起取暖的衙役朝秦止推了过去。 衙役冻的哆哆嗦嗦,不敢造次,伸出光溜溜的手臂去扶秦止。 兴许是最近没洗澡,手臂上的泥一片一片的,由于冷,鸡皮疙瘩肉眼可见。 秦止:“……滚!” 衙役“嗖”的缩回手,实在是太冷,哆嗦两下,退回去抓住一个同僚紧紧抱住。 短暂离开热源,身体几乎被冻僵,手脚麻木,失去控制。 这趟差出的,他们真想坐地上,抱脚脖子痛哭一场。 衙役本是苦差事,也干惯了苦差事。 可被逼着脱衣服供他人取暖,又因为没穿衣服被嫌弃,还是头一回。 委屈。 简直太委屈! 小人物的悲哀就是,受了委屈只有受着,就连说出来,都不行。 衙役一个大男人,抱住身边的同僚,愣是被欺辱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泪水缓缓滑落,结成冰,掉在地上摔成 了八瓣。 一如打工人的心。 他决定回去就辞去这份差事,挑粪种菜都比干这个强。 封浩见此,也不敢在此地多留,脚尖一动,顺着秦止方才所示的方向, 找姐姐去了。 秦止轻弯身子,将剑杵在地上,缓缓稳住身形,抬起头,冲着冰块上女子的脸,紧抿起唇角,眉眼间皆是杀气。 祁熹嫌弃身子弱,他又何尝不是? 身中剧毒,这具废物身子不知还能活多久。 就连想要保护一个人,在关键时刻都做不到。 心头焦躁,鲜血顺着唇角蜿蜒滴落。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候,到底是应该去关怀一下, 还是装作看不见? 想到刚才的同僚被秦止呵斥,他们纷纷将头扭开,装作看不见。 一群人,就像寒风中的企鹅,脑袋埋在一起,身子紧紧抱着。 可惜的是,企鹅有连体衣穿,他们只剩下封浩好心留下的亵裤。 那贼小子,看见自家姐姐时,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孩童模样。 姐姐不在时,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们觉得自己现在,一个惨字都无法形容。 祁熹在迷宫般的冰窖里穿梭。 四周全是猫头冰块和朵朵的脸。 她凝神静气,顺着朵朵说话的声音寻了过去。 不管有多少冰块脸,声音的方向只有一个。 冰窖密封,朵朵的声音带着回音在冰窖回响。 祁熹细细聆听,仔细辨认。 脚步轻挪,一步一步摸了过去。 一片衣角,出现在不远处的拐弯点。 祁熹心头一喜。 猫腰往那处靠了过去。 朵朵极为谨慎。 就在祁熹快到其身边时,衣角一动,那女子跟老鼠似的,呲溜一下,消失不见。 祁熹磨了磨牙。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这定安候想要偷人家的皇位,生出来的孩子也跟老鼠似的,能躲会藏。 第241章 会跑的尸体 祁熹咬了咬牙,顺着朵朵消失的方向摸了过去。 祁熹是懂追踪的,可环境对祁熹来说很不利。 不了解地形,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行踪的建筑。 祁熹现在好怀念大熊。 如果有大熊在的话, 不管这朵朵是人是鬼,都躲不掉大熊的狗鼻子。 这就是来自狗子的安全感。 她记得以前听一位独居女性讲过养狗的理由。 如果家里藏了陌生人,人类发现不了,但是狗子可以。 对于女性来说,狗子,不仅仅是宠物,更是一份男朋友都无法给予的忠诚和安全感。 想归想,该面对的现实还是要面对的。 这里,没有大熊,只有一个鼻子已经被冻的不灵光的祁熹。 沿着冰道,祁熹七拐八弯的追。 朵朵被祁熹追的烦躁。 这女子跟苍蝇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估算了一下二人的武力值。 朵朵有些自信。 一个病秧子而已。 她有地形的掩护,弄死她虽然会发出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是这般被其死咬着不放,耗在这里时间久了,她也吃不消。 索性,她撬开一块冰,举过头顶,藏在拐角处,静候祁熹摸过来。 没多久,祁熹果然摸过来了,可不知为何,她停了下来。 朵朵心跳如鼓,有计划即将成功时的兴奋,也有即将见血的激动。 她甚至在想, 力道够大的话,能不能将祁熹的脑浆砸出来。 脑浆溅在冰面上,一定非常美。 就在朵朵激动的血液沸腾时,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个男声,那声音极近,压低了问她:“你在干啥呢?” 朵朵手上的冰块险些砸在自己脑袋上,瞳孔猛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僵着脖子回头。 封浩龇着大白牙,笑嘻嘻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你让我摸摸,你凉没凉?” 朵朵:“……”手上的冰块下意识的便朝封浩扔了过去。 封浩常年习武,若不是陆宇喝了那酒,今年的武状元非他莫属。 陆宇死了,他又被祁熹的验尸术吸引,一波三折,如今只混的给祁熹打下手的地步。 可他的功夫还是在的。 稍微错身便躲了过去,反手便去拉朵朵的手腕。 他可真是好奇死了, 姐姐验尸时,他明明摸到这女子凉透了,邦邦硬。 姐姐摁压她的肚子时,他都看见这女子漏尿了。 那种尸体状态,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他一定要摸摸,这女子究竟是热的,还是凉的。 朵朵尖叫一声,脸上露出刻薄的凶光:“登徒子,我今日要喝了你的血!” 封浩一怔。 他发誓,他没有半分轻薄的意思。 在他的眼里,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还是一具会跑会骂人的尸体。 朵朵险险躲过封浩的爪子,转身便想往回路跑。 封浩没抓着,气的挠了挠头:“咋还跟泥鳅似的呢?你老老实实给小爷过来,会跑的尸体,小爷我还没验过!” 想了想, 封浩补充:“我姐姐一定喜欢!” 心理变态遇到愣头青。 朵朵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这人说什么? 要验尸? 第242章 是冷是热 朵朵还没跑出封浩的控制范围,封浩的爪子又朝她的肩膀伸了过来。 朵朵觉得, 自己无论怎么跑,都逃不掉。 祁熹是甩不掉,落到封浩手上是逃不掉。 一个两个,都是属狗的,咬住就不撒嘴。 祁熹远远的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点惊奇。 自家弟弟,满脸好奇宝宝的样子,正在轻薄,啊呸,正在抓那个本来应该死透了的人。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稀奇。 封浩还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在了自己姐姐的眼里,一个人玩到嗨起。 “你给我摸一下,就一下,摸一下我心底好有数!” 朵朵:“你这个疯子,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封浩:“摸完再说,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冷是热啊!” 封浩决定,就摸一下。 要是热的,他就将人擒住。 要是凉的,他绝对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祁熹在不远处听着,听了一会儿, 觉得简直听不下去。 单听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封浩和朵朵孤男寡女待在一起,在干什么好事。 封浩就像一个恶霸,祁熹甚至都能脑补出封浩对朵朵上下其手,满嘴哈喇子的样子。 实在是忍无可忍,祁熹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封浩一眼看见祁熹,眸子瞬间亮晶晶的:“姐姐,你看,活着的尸体!” 祁熹低眉,扶了一下额头。 活着的就是活人。 死了的才叫尸体。 活着的尸体,是个什么鬼? 这个弟弟简直是没法要了。 祁熹想拿脑袋撞冰块。 见过蠢死自己的,头一次见蠢死别人的。 她要是一头撞死在这里,到了阎王殿,都得给阎王解释半天。 朵朵在封浩手里逃不掉,后路又被祁熹给堵死,脸上露出一抹厉色。 那模样,倒真和厉鬼有几分相似。 祁熹缓了缓,自我调整了一下心态,目光凝在朵朵身上,半晌,问道:“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朵朵脑子懵了一下。 事到如今,她反倒是淡定了下来。 封浩如愿以偿的拉到朵朵的小手,亮晶晶的眸子看向祁熹,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件儿似的显摆:“姐姐,热的!热乎着呢!” 祁熹:“……” 嗷~ 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尽可能的无视封浩。 朵朵似笑非笑的望着祁熹:“果然是名震京城的女仵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祁熹冻的想哆嗦,实在是不愿给她在这耗时间,不耐烦的回:“朵朵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有茧,说明她是个左撇子,方才你砸封浩的时候,右手习惯性发力。” 朵朵微勾唇角,冷笑出声:“我是朵朵的姐姐芳芳,我们是双生子。” 封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明明都漏尿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封浩新学的知识点,终于能用上了,心底很满意。 朵朵眸中划过一抹极为短暂的痛色。 失去全家的痛,早就令她麻木。 她现在全靠一口执念撑着,为了这个执念,死了妹妹又何妨? 就算是她自己死了,她都不怕。 第243章 天意如此 她只怕自己人微言轻,不懂武功,不善用毒。 就算心里有无数个将仇人折磨到极致的方法,可她办不到。 做不到。 那种空恨一个人,却又无能为力,对对方造不成实质性伤害的感觉,能将一个人逼疯。 祁熹叹息一声:“覆巢之下无完卵,定安侯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清楚,若是失败,会是什么结果,你们姐妹二人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何不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芳芳笑了,笑容凄惨:“我也想啊,可我做不到啊!我总是梦到家里人的人头,血淋淋的挂在房梁上,我做不到苟且偷生!” 祁熹没有圣母心态,她只是觉得可惜。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如果换成她,她或许和这姐妹二人一样选择复仇。 毕竟,亲眼目睹自己全家死在自己面前,这种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痛。 她只是觉得可惜。 虽然没有真正见识过抄家,可她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抄家之前,都要先点名,验明正身。 姐妹二人能活下来,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努力能够做到的。 “我母亲是侯府的小妾,最不受宠的那种,父亲说他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想要儿子,要很多儿子,我母亲生下我们,父亲得知一下生了两个女儿,觉得不吉利,我们连月例银子都不配有。”芳芳努力在笑,笑的像哭一样。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能想到,就是因为全家的忽视,我们逃过了一劫!” “或许是天意如此,”芳芳抬头,长出一口气:“可我做不到像父亲那般狠心,那是我的父亲,是我的娘亲,是我有血缘的兄弟姐妹。” 祁熹理解那种感受,却做不到感同身受。 每个人都无法真正做到对旁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感同身受。 所谓的感同身受,很多时候,只是一种理解。 封浩安静的听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那你为你父亲报仇以后,就能领到月例银子了吗?” 芳芳被封浩噎住。 祁熹清楚的看见芳芳的喉头梗了梗。 她好想劝劝封浩,别把人噎死了,她还指着芳芳带路出去呢。 这鬼地方, 再过一会儿,什么恩怨情仇都冻没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双腿上的皮肤都在逐渐麻木。 芳芳缓过神来,转身怒瞪封浩,说出一句见到封浩后一直想说的话:“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封浩:“……我觉得是你的脑子有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脑子出问题了?你说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为定安候府的人陪葬,你不还是领不到月例银子?” 芳芳险些被封浩气到吐血,尖叫一声:“我要杀了你!” 双手呈爪状,朝封浩扑了过去。 封浩挠了挠脑袋,对于这种瞎把式有些无奈,咂咂嘴,侧身避过。 没想到芳芳扑过去就没回头,二人的冰墙中间有条一人宽的缝隙, 芳芳闪身钻进了那条缝隙里。 封浩:“……” 第244章 无法撼动 他刚才……被芳芳虚晃了一枪? 转头,委屈巴巴的看向祁熹:“姐姐,她晃我!” 祁熹被封浩气的在心底直骂娘。 我滴个老天爷啊! 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会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啊。 其实,祁熹是给弟弟这个称呼加了滤镜。 封浩能瞒着家里人独自跑来京城参加武考,还把自家祖母气的大病一场, 足以证明,这就是个不靠谱的弟弟。 “追啊!青天白日做大梦,等她自己回来找你?”祁熹怒叱一声, 疾步走来,闪身进入那处缺口。 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对着封浩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不打不足以平她心头的怒火。 封浩被打懵了。 在家总被大伯追着打,头一次被姐姐打,很新奇的感觉。 他摸了摸脑袋。 姐姐到底是女孩子,柔弱一些,心疼他一些, 打的都没有大伯打的疼呢! 祁熹如果知道封浩此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一定再次折返回来,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冰墙有透明度,有透光度,二人方才都没有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缺口。 芳芳利用熟悉地形,明目张胆的在封浩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祁熹边追边搓胳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被冻成半永久的。 再走不出去,他们这群人就要被冻成冰雕。 封浩原地美了一会儿, 到底是怕姐姐生气,思忖一下,决定还是和姐姐分开追,呈包围之势,提高胜算,在姐姐那里将功补过。 他至今都没有想过出不去该怎么办。 他只是害怕姐姐会责怪自己。 祁熹一路追,一路骂娘。 被封浩气到内伤。 芳芳身上还有好多疑点,比如她为什么知道这个藏猫头的冰窖, 是什么人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做的? 林国公府门口每年挂的猫头又是谁做的? 令祁熹没有想到的是,这条冰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 祁熹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一个金袍金面具的人,从芳芳的胸口处,活生生的将芳芳的心脏扯了出来。 鲜血四溅,芳芳看向她的方向, 嘴唇蠕动,听不清说了什么,双眼一闭,瘫软了下去。 金袍人转头看向祁熹。 二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视。 祁熹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气。 金袍人想杀她。 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她。 祁熹后退一步。 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金袍人的视线,从祁熹的脸上,一路流连向下,落在 了她腰间的玉佩上,发出一声诡异的冷哼。 只是眨眼间,金袍人便来到了祁熹的面前。 祁熹心头大骇。 头一次面对绝对性的力量,她发现自己竟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 在金袍人来到祁熹面前的时候,祁熹抓住对方的的手臂,便想将对方来一个过肩摔。 近身格斗中, 过肩摔是最有利,最能给自己争取时间的。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可对方的双脚就像被冰冻在了地面上一般。 根本就无法撼动。 第245章 只有一个目标 过肩摔的失误便是,祁熹被对方一把扼住了喉咙。 金袍人手上戴着的金甲如鹰爪般死死扣住祁熹的喉咙。 只需轻轻一扭,祁熹的喉咙便会被拧断。 金袍人犹豫了。 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不知何时,一支银簪抵在自己的心口处。 祁熹笑的邪佞,声音被金袍人捏到变了调:“同归于尽吗?谁怕谁是孙子!” 金袍人笑了,“嘎嘎”的笑声在冰窖回响。 听上去,像是幻化人形的怪物,在低低咆哮:“倒是小瞧了你!” 祁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手上的钗子往前送了几分:“小瞧我的人……太多了……你要去阎王殿先挂个号!” 话音落下,祁熹的钗子已经送进去了一半。 金袍人安静了下来。 像是在认真思考祁熹的问题。 半晌,金袍人目光再次落在祁熹的腰间,另一只手想要去扯祁熹的玉佩。 祁熹手上的钗子再次往前一送:“你不配碰我的东西!” 金袍人抬头,眸中一片血红,手指根根发力。 祁熹丝毫不惧,钗子缓缓往前送。 对峙片刻。 金袍人面色惨白,祁熹面色涨红。 二人就像斗鸡,互相瞪着对方。 倏地。 金袍人一掌打向祁熹心口。 祁熹早有准备,身子侧开,虽避开致命一击,仍被金袍人击飞出去。 飞出去的瞬间,钗子也跟着拔了出来。 祁熹在反应过来以后,借着飞出去的力道,钗子还在金袍人心口便猛的上扬。 金袍人的心口,被硬生生豁开了一条口子。 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涌,如疾雨般落在地上。 祁熹撞在冰墙上,弹落在地,一口鲜血喷到地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死了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 这一点,封浩跟她是一样的。 所以,在封浩看到自家姐姐被人打伤,口吐鲜血时,根本就没想更多。 挥拳便朝金袍人身上招呼:“你打我姐?你竟然打我姐!小爷我打烂你!” 金袍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姐弟。 被祁熹重伤后,又来了一个封浩。 金袍人自持武功高强,能与金袍人一战的,也就只有全胜时期的秦止。 所以当秦止毒发,金袍人才会无所顾忌的现身。 “浩浩!锤他的胸口!”祁熹跪趴在地上,大喊道。 封浩得了姐姐的吩咐,招招朝金袍人的胸口招呼。 金袍人左闪右躲,被封浩逼到墙角,几次挥掌,被场地限制都无法使出全力。 封浩就像是不知道疼一般,完全不管不顾,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金袍人的胸口。 “霸天!”金袍人急切唤道。 “浩浩!撤!”祁熹也喊道。 封浩一个闪身,撤出几步远,眸子通红,不知是被金袍人打疼了,还是见金袍人打自己姐姐,气红了眼。 不甘心的再看了金袍人一眼,抱起祁熹闪进了旁边的冰道中。 几个左右闪,消失不见。 姐弟二人一直等到安全时,封浩才停了下来,垂眸打量祁熹身上的伤。 最触目惊心的便是祁熹的脖子,上面五根青紫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第246章 有点心疼 内伤无法估计,单单祁熹脖子上的伤,封浩就受不了。 这是祁熹第一次看见封浩哭。 抱着她,盘腿坐在地上, 哭的嗷嗷的,分不清鼻涕眼泪。 祁熹被他箍着,哑着嗓子道:“我还没死,你哭的哪门子丧!” “呸呸呸!”封浩侧头往地上吐口水:“你能不能不要提死不死的?!” 祁熹见他哭的眼圈通红,无奈的闭上嘴。 她现在喉咙疼的紧。 像吞了玻璃渣一般,一开口,扯着喉头生疼。 “我怕啊~”封浩还在哭:“我一想到,我要是晚来一步,就一步,你就没了, 我就害怕,我怕的手都麻了,心口疼啊我!” “行了,”祁熹低低叹息一声:“你别说话了,你听,那边是不是有声音?” 封浩“嘎”的止住了哭,侧耳认真细听。 没了封浩噪音般的哭嚎声,那边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像是冰块不断碎裂的声音,还有狼嚎。 祁熹:“……浩浩,咱们得回去。” 封浩也知事态不妙。 用袖口抹了一把脸,抱起祁熹小心翼翼的朝来路靠去。 方才,祁熹和金袍人战斗的地方已经一片狼藉。 秦止手持长剑,天寒地冻的地窖里,站的笔直无谓。 他的对立面,站着一人一狼。 霸天龇着牙,嘴角流着哈喇子,金袍人身上血迹斑斑。 秦止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被金袍人用金甲划了许多口子。 在祁熹不在的时候,他又毒发了几次,胸口的衣衫几乎被血浸透,面色惨白的吓人。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冷的,是充满杀厉的。 “浩浩,”祁熹低声吩咐:“放我下来,你去帮秦止。” 封浩自是不肯,紧了紧抱着祁熹的手臂,头一次忤逆姐姐的话:“我不。” “由不得你不!”祁熹声音哑的厉害:“秦止要是死了,咱们也跑不掉,快去!” 封浩沉思。 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他不想帮秦止,一点都不想。 在他看来,趁二人缠斗,他抱着姐姐找到出口逃出去才是最可行的。 可是姐姐的话,他不想忤逆,他不想让姐姐不高兴。 心底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 他一个人兴许打不过金袍人,加上秦止未必不行。 那穿屎黄色衣服的,差点掐死他姐姐。 他想报仇。 封浩沉思这会儿功夫,那边又开始缠斗。 秦止长剑大开大合,金袍人挥着金爪,霸天伺机而动。 “你还犹豫个屁啊,快去!”祁熹催促。 封浩乖觉应声“噢”,将祁熹轻轻放在地上,不放心的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祁熹身上。 “姐姐,我去了,你自己当心。”封浩嘟囔道。 从声音到态度,都在表达他的不乐意。 可他就是不敢还嘴。 祁熹朝他摆摆手。 其实祁熹伤的没有多重,最致命的一击在金袍人的那一掌,被她侧身躲开了要害。 她现在只觉得肩膀处撕裂般的疼, 喉咙火烧一般。 反倒是秦止。 不知毒发了几次了,硬生生受着。 这一刻,祁熹忽然感觉有点心疼。 第247章 咬到满嘴毛 兄弟二人撑起来的一座盛世江山,其中有多少不易,多少心酸,不足外人道。 秦臻在宫里,每日执笔行江山。 秦止四处游走,用剑稳江山。 人人敬秦臻,爱戴秦臻。 众生怕秦止,畏秦止。 秦臻身负贤名,秦止背负骂名。 久而久之,秦止已经不指望旁人能言他好,道他仁。 祁熹视线转到秦止身上。 君子如剑,其行正直。 秦止的剑术太过正道,在金袍人手上容易吃亏。 金袍人卑鄙狡诈,也就只有祁熹和封浩这对不按套路出牌的姐弟尚能克他一时。 祁熹甚至发现,金袍人几次从秦止的裆下钻了过去。 这要换成是秦止,宁愿死,也不愿受此辱。 就在此时,霸天找到了空隙,身子原地弹跳,咬在了秦止肩头。 秦止挥臂将其甩开,肩头瞬间血肉模糊。 祁熹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他看见秦止胸口震动,又吐了一口血。 模糊的视线中,那血极为刺目。 秦止的脸,在祁熹的眼中逐渐的又变成了大南。 大南嘴角扬着笑,冲着祁熹傻傻的乐。 金袍人一掌打在他的身上,他好似没有知觉似的,只是看着她,笑着看着她。 祁熹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从唇形判断,他好像在喊她:“熹儿!熹儿……” 祁熹拧眉,抬手擦了擦眼睛。 看不清,还是看不清。 心头焦急,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看见霸天围着大南转着圈,似乎在找致命的一击。 大南好像看不见霸天一般,只是在喊她。 一声一声。 笑容灿烂。 祁熹急的不行,冲着大南喊道:“大南,你傻了!那有狼!” 话落,祁熹原地助跑,用肩膀的冲击力将蓄势待发的霸天撞出三步远。 霸天双目血红,死死的盯着祁熹。 狼的本性暴露无遗,它龇着血红的牙,不给祁熹反抗的机会,朝祁熹扑了过去。 祁熹身上披着封浩的外衫,在霸天扑来之际,她用外衫罩住了霸天的脑袋。 霸天隔着衣衫,狠狠的咬上祁熹的手臂。 祁熹也是发了狠,一拳一拳,打向霸天的鼻子。 霸天死咬着不撒嘴,祁熹几乎将其鼻梁骨打断,她的手臂鲜血淋漓,不知是她的血,还是狼的血。 封浩也失了智。 他似乎看见狼抱着自己的姐姐在啃食。 鲜血刺激的他双眸泛红。 他忘了姐姐方才的吩咐,直接扑到姐姐身边,抱着狼,一口咬了下去。 封浩死死的咬住狼的后背,咬到满嘴的毛都不撒嘴。 姐弟二人和一头狼,怪异的扭打在一起。 秦止皱着眉,心头烦躁,一口血又呕了出来。 金袍人见状,“嘎嘎”大笑:“毒发的滋味如何?” 秦止冷眸:“是你。” “没错,是我。”金袍人笑容猖狂:“可惜啊,你抓不到我,杀不了我!就算我将你们秦家人一个一个杀了,你都不知我是谁!” “嘎嘎嘎!”金袍人仰天笑:“我是谁呢?是你身边人?是你哥哥身边人?又或者,是京城小巷子里卖鱼的,杀鸡的?嘎嘎嘎~” 秦止手中长剑颤抖,铮铮作响。 第248章 冻成僵尸 他找了那么久的人,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秦止手腕颤抖,人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金袍人不躲,反而原地弹起,借助冰墙,冲到了冰窖顶部,不知触碰了哪里的开关,头顶洞开一条缝隙,金袍人顺着缝隙逃了出去。 在他向秦止表明身份时,他已不再恋战。 表明身份,也只是为了气秦止一气。 知道是他,又如何。 他的真实身份无人能知,无人可知。 对此,他非常自信。 只是那祁熹…… 总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宿命,更像是某种血脉上的压制。 秦止眼睁睁看着金袍人从他眼前溜走,暴怒的情绪几乎令他发狂。 他眸子逐渐变红,嘴角的血几乎止不住。 倏地。 耳边传来狼“呜呜”的发狠声。 他侧眸看去。 入目,便是几乎咬在一起的二人一狼。 封浩不要命的一口一口对着狼的后背咬。 狼毛沾了他满嘴,满脸。 祁熹一拳一拳的打狼的鼻子。 秦止皱眉。 心头那股怒意逐渐消散,他持剑疾步朝祁熹走去。 狼见大势已去,主子逃了,秦止手持利刃而来。 忽然就撒了嘴,嗷呜一声,几个侧闪,速度极快的消失在冰窖中。 祁熹视线依旧是模糊的。 封浩也是。 狼跑了,他尤不知,抱着祁熹便要下嘴去咬。 秦止抬手扣住封浩的肩膀,剧烈的痛感使封浩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眨眨眼,看清眼前一幕,忙往后撤。 他刚才想干啥来着? 他竟然想咬姐姐! 可是,他明明咬的是狼啊! 秦止扫了一眼四周碎裂的冰块。 许多猫头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猫头上的致幻药物散发,这里空气密闭,几人全部中招。 祁熹已经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双目茫然的看着头顶,喃喃自语:“……大南……大南……” 秦止皱眉。 祁熹每次中毒,都会叫这个名字。 他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大南究竟是谁。 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咚咚~” 凿击声从头顶响起。 秦止抬头看去,便见头顶有一束阳光射了进来。 他将祁熹抱起,摸了摸她的脸颊:“熹儿,熹儿?” 祁熹完全没有反应。 虽然眼睛是睁着的,可那双眸子失去了光亮。 秦止心口一紧,抱着她,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祁熹的脸。 和她额头相抵,凝视着她失焦的眸子:“熹儿,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别怕,我一定抓到他,别怕,我答应你,把那狼炖给你吃,别怕,我一定帮你……找到大南……” 祁熹毫无知觉,只觉得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 她知道自己被幻觉困住了,可清醒不过来。 就像是半夜三更的鬼压床。 明明知晓,却动弹不了。 很快,头顶传来朱淮的焦急的声音:“熹儿姑娘, 你在下面吗?” 封浩忙喊道:“在在在,我们在,赶紧来救我们,我们快被冻成僵尸了!” 上头静了一会儿,旋即,黑甲侍卫的声音传来:“主子?” 第249章 神志不清 秦止淡淡嗯声。 上头的黑甲侍卫个个面露狂喜。 “主子在下面!” “快快快!找到主子了!” 麻绳从洞口落了下来,黑甲侍卫一个接一个从上面下来。 秦止此时已经脱力,吩咐了一句,空气致幻,便紧紧的抱着祁熹,半阖上眼眸。 有些人是因为自身的强大而不好对付。 有些人是因为自身的狡诈而不好对付。 金袍人就是狡诈那一波的。 没有底线,没有道德,又极为狡猾,将自己隐藏的极深。 再穷凶极恶的人,都有自身的弱点和软肋。 金袍人没有软肋,没有挂念。 他就是想搞破坏,就是想杀人,就是想颠覆大陵江山。 这样的人,比那些变态的杀人犯还要恐怖。 祁熹和秦止被救出冰窖时,全身几乎被鲜血浸透。 朱淮见此,瞳孔猛缩,手上拎着早已准备好的大氅盖在了祁熹的身上,如水般的目光贪婪的凝视着秦止怀里的祁熹:“熹儿姑娘, 你可还好?熹儿姑娘?” 秦止抱着祁熹,侧身闪过,避开朱淮的视线:“计都,去请封大夫。” 计都利落应是,转身离去。 朱淮抿了抿唇,不放心的上前:“熹儿姑娘伤的很重,府上有大夫,可先让府上大夫为其诊治,待封大夫到后再行诊治。” 秦止轻抬眼眸,冷冷的看着朱淮:“本座不信你府上之人。” 朱淮一怔,旋即道:“王爷可坐在旁边看着,熹儿姑娘神志不清,血流不止,耽搁不得!” 秦止冷冰冰的注视朱淮,声音低沉,冷冽:“本座说,本座不信你府上之人!” 朱淮见秦止发怒,后退一步,垂下头,拱手作礼。 眼角余光,瞥见祁熹的衣角。 翠绿色的衣角已被鲜血染红,血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他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秦止冷声吩咐黑甲侍卫:“调齐所有队伍,包围正元侯府,封锁城门,管控京城所有药房,京城百姓,若见重伤之人,带着线索去兆尹府衙领赏!” 人群愕然,有些人,甚至发出恐惧的惊呼。 他们不知冰窖内发生了什么事。 秦止现在是要拿定安候开刀了吗? 这座宅子是真的不吉利啊! 定安侯一直在指挥府上侍卫救援,此时,几个光溜溜的衙役刚被拖上来。 闻言,定安候先是一怔,旋即,跪到秦止面前:“秦王,罪臣不知,所犯何罪?” 秦止冷冰冰的垂眸,看着面前五大三粗的定安候:“定安候不必惊慌,此事还未有定论,此举只是查案所需。” 定安候还想说什么,被朱淮打断:“父亲,秦王说的是,有案子需要我们配合,我们配合便是!” 定安侯眸光略沉,点了点头。 这个儿子他忽视了那么多年,近段时间发现,比起朱凌,他确实沉稳,有能力。 这些年,倒真是亏待了他。 此时经他一提,定安侯细想,觉其有理。 秦王只说查案,并未治罪。 清御司权柄极重,若是查案,任何人都理应配合。 若是他坚持,到时候反倒会被治一个妨碍公务之罪。 第250章 定心丸 定安侯低下头,没再吭声。 侯府的主子和下人都被拘在了府上,出门在外的,也被速速召回。 朱莞香在外面跟小姐妹逛街,听闻府上出事,也是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先去佛堂见了母亲。 侯府虽然是侯爷的侯府,府上下人都知道,真正当家做主的,是侯府的大夫人涟氏。 今日的这番闹腾,涟氏是知晓的。 但是她假装不知,并未去前院跟着掺和。 她是内宅之人,就算是侯府大夫人,在侯府说一不二,对外,她依旧只是一个内人。 内人,理应扎根内宅。 涟氏对自己身份的认知非常清晰。 虽然外面传言,朱淮的母亲是被其所害。 传言,也只是传言,传的再像真的,也做不得数。 涟氏跪坐在蒲团上, 身后,跪着朱莞香。 房间内檀香阵阵,朱莞香跪在地上,手上的帕子被其搅成了麻花:“母亲,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涟氏没说话,双眸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她保养的极好,皮肤白嫩无皱,平时不喜出门,很少见日光,朱莞香甚至都没有她白。 半晌。 涟氏缓缓开口,语速很慢,吐字轻缓,自带一股修佛之人的淡泊:“即便是秦王抄家,你觉得我们有何能力改变?” 朱莞香搅帕子的手一顿,抬起眸子,望向涟氏笔直的脊背:“娘亲,秦王真的要抄了侯府吗?” 她知道很多事情无法改变。 她只是想让母亲给她一颗定心丸。 抄还是不抄,心里有了底,就不至于忐忑不安,心慌意乱。 涟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自己的女儿:“莞香,从小到大,娘亲是如何教你的?” 朱莞香身子一抖。 似乎回想起了令她恐惧的事情,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涟氏哀叹一声:“凡事不可强求,万事莫要定论,遇事不可惊慌,举止切记端庄。” 朱莞香声音低若蚊蝇:“女儿晓得了。” “去,给娘泡杯茶来。”涟氏轻声吩咐道。 朱莞香低低应下,起身去竹帘后泡茶。 很快,茶香弥漫,檀香味和着茶香味,似有安神定气之效。 房间静谧无声,与世隔绝一般。 朱莞香长相随了定安候,小时候就是个黑大壮。 硬生生,被涟氏调教成了这般,足以证明,涟氏是个有本事的妇人。 朱莞香对涟氏的感情十分复杂。 不知是害怕多一点,还是依赖多一些。 祁熹被临时安置在定安候府的客房。 封淮安匆匆赶来,便看见自家孩子又是满身的伤。 神志都是不清醒的。 封淮安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净手,便去摸祁熹的脉象。 一番检查下来,封淮安的眉头越皱越紧。 封浩了解自家大伯,见此,实在是憋不住了,上前询问:“大伯,我也中了那致幻的药,可我已经清醒了,为何姐姐还未清醒?大伯……你赶紧的, 有什么好药都掏出来,我记得你有一棵人参,跟萝卜一样大, 你赶紧拿出来!” 封淮安倏地回头,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封浩:“瞧瞧你自己满嘴的毛,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第251章 焊死的房门 封浩还想开口,瞥了一眼大伯不耐的神情,没敢再说。 抬起手,抹嘴上的狼毛。 狼毛混着血,干涸在嘴上,脸上,越抹越黏腻。 他索性扯起袖口去擦。 一时间,房间只剩封浩擦嘴的“呸呸”声。 封淮安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病症。 从脉象上来看,虽然受了内伤,不至于这般失了神智。 脖颈上的伤比较严重,喉咙受损,会失语一段时间。 但这些, 都不是祁熹回不了神智的根源。 祁熹的症状,倒是和民间的中邪离魂较为相似。 “熹儿,”封淮安凑到祁熹耳边轻唤:“熹儿,你能听见舅舅说话吗?” 祁熹完全没有反应。 封淮安眉头越拧越紧,忽然将目光放在祁熹挂在腰间的工具箱上。 这种材质,他从未见过。 祁熹好似从不离身。 自家孩子的吃穿用度,作为家长, 都会谨慎几分。 封淮安伸出手抚摸工具箱。 封浩抬头,刚想说什么, 便见自家大伯伸手打开了工具箱。 封浩用袖口遮住了眼睛。 果然。 听到自家大伯闷哼一声。 “大伯,姐姐的工具箱会咬人,我上次就被它咬过。”封浩委屈巴巴的说道。 想起那种麻麻痛痛的感觉,心有余悸。 封淮安转身:“为何不早与我说?” 封浩瘪了瘪嘴:“姐姐说,是我开箱子的时候,不小心被夹到了,我就没在意。” 事后他回去想了想, 那种感觉,根本就不是被夹的那种痛。 那种痛,很奇怪。 封淮安深有体会。 方才的瞬间,麻痛感袭遍他的整条胳膊。 像某种内功,顺着奇经八脉往上延伸。 如果不是他撒手及时,他怀疑,这种痛感很快便能袭遍全身。 祁熹从未跟他解释过这个工具箱的来源。 他觉得孩子大了,这么多年没有养在身边,有些他不知情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便没有过问。 更怕过问太多,惹孩子心烦。 现下想想,倒是他疏忽了。 熹儿双十年华,只是个大姑娘而已。 若是被蒙骗,或者是沾染上了不该沾染的东西,等事情发生,为时已晚。 思及至此,封淮安从祁熹腰间解下了工具箱,将其放在地上,重新为祁熹把脉。 外界发生的事情,祁熹都知道。 她只是又进入了空间。 坐在椅子上,祁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陷入了沉思。 好像只要她受重伤,都会被迫进入空间,并且被空间封锁。 而出去后,她的身体便会恢复些许。 她抬头,看向检验室的门。 祁熹总以为空间是虚幻的, 是单独存在的。 可万一不是呢?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向下压。 之前她也曾探索过。 这扇门像是被焊死一般。 打不开。 还是打不开。 祁熹有些烦躁,不停的摁压门把手,抬起另一只手拍门:“有人吗?师兄!有人在吗?” 门外没有任何人声。 这里,就是一个单独的可移动时空。 唯一的出路就是外面那个不知名的朝代。 为什么? 她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第252章 穿越是可控的 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开始梳理,从穿越开始发生的事情。 教授曾说过,穿越是可控的。 这是教授多年来的研究成果。 教授给她设定的穿越轨迹和那名罪犯是相同的。 她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 在那里,隐匿下来,寻找凶手。 凶手还没找到,实验室发生了爆炸。 她的轨迹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生了改变。 工具箱也是从到了这个朝代后,开始变异,出现空间。 失控的根源,好像就是从那场爆炸开始的。 祁熹不禁开始想,那场爆炸,真的只是意外吗? 思及至此,祁熹忽然感到手腕处一阵针扎似的疼。 抬头望向大屏幕。 封淮安正在对祁熹施针。 而他施针的手法, 类似于神婆的招魂。 哪里疼,扎哪里。 祁熹:“……” 人中处又是一疼。 她开始心急了。 这谁受得了啊! 再不出去,她要活活被封淮安给扎死了。 祁熹闭上眼睛, 用意念,强行往外冲。 耳朵“嗡”的一声,祁熹感受到了外界的空气。 她现在对于空间和外界的穿梭,已经习惯。 甚至单凭空气,便能辨认出,所处的地方是空间,还是外界。 封淮安见祁熹眼珠子细微的颤动了一下,心头大喜。 一根银针,再次刺进了祁熹的人中。 “嘶~”祁熹疼的发出声音。 声音发出来,她自己都吓一跳。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大, 可耳朵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一时间,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耳朵怀了,还是嗓子坏了。 猛地睁开眼睛:“舅……” 刚喊出一个字。 祁熹便知道自己哪里坏了。 嗓子疼的, 像是塞了一个滚烫的秤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她连忙去摸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裹着纱布, 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 这狗屁的穿越。 脱离了教授的设定不说,这是给她搞的什么牛鬼蛇神破出身。 祁熹双手握拳,急的直锤床板。 封淮安摸了摸祁熹的脑门:“别着急,你嗓子受损,舅舅已经给你敷了药,估计要养上一阵子!” 祁熹:“……”她想骂金袍人的娘。 可又觉得金袍人不配有娘。 “醒了就好,方才你差点把舅舅吓坏了,”想了想,封淮安郑重道:“熹儿,你祖母总说,你是个有大主意的孩子,让舅舅不要过多的干涉你的事情,可是舅舅还是要跟你提一句。” 祁熹抬眸,认认真真的看着封淮安。 “你喜欢验尸,舅舅可以给你找一些尸体,你自己在家解剖玩玩,若是觉得无趣,你也可以着一些关于解剖的书,你这般三天两头受伤,你有没有想过家人的感受?” 祁熹怔然。 似乎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是有家人的。 若是受伤,疼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 封淮安见祁熹听进去了,身子微侧,示意祁熹去看封浩:“你看,这孩子为了护着你,也是豁出命了。” 正坐在圆凳上跟满脸毛战斗的封浩被点名,茫然抬头,“嘿嘿”傻乐。 第253章 成了哑巴 傻孩子有时候并不傻。 封浩是个有主意并且固执己见的人。 他想做的事,旁人若是不让做, 能反抗的便反抗,不能反抗的,他偷偷摸摸也要做。 所以,他龇着大白牙,笑着道:“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是真的坐在家里着书,我还要怀疑,你是不是我的亲姐姐!” 封淮安拎起床前的一只鞋子,朝封浩劈头盖脸的扔了过去:“滚出去!只知道擦,就不知道用水洗一洗!” 封浩躲过鞋子,想了想, 大伯说的有理。 这狼血和着狼毛,越擦越黏,几乎糊在了脸上。 用水一冲,可不就是毛和血都冲掉了吗? 他怎么就一时没想起来? “谢谢大伯!”封浩道了谢,站起身,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祁熹看了看远处自己的那只鞋子,转回头,看向床顶的帷幔。 非常的无语。 一直守在门口的秦止见封浩抹得像唱戏的大红脸冲了出来。 忍了忍,还是伸手将人拽住:“你姐姐如何了?” 封浩笑嘻嘻的:“醒了醒了!就是成了哑巴,气的砸床敲桌子呢!” 秦止点头,松开手,封浩一溜烟跑没影了。 刚想抓一个下人询问府上水井在何处,便被一袭白衣的朱淮拦住了去路。 封浩:“……”他脸上的血,都快干了。 朱淮抿了抿苍白的唇:“熹儿姑娘如何了?” 封浩觉得,他姐姐治个伤,怎么像是生个孩子? 出来以后,每个人都要问一句:生了吗?生了吗? 封浩脑袋没动,斜眼珠子看朱淮:“我姐姐是在你们侯府出的事,就算她醒了,你们侯府也难逃干系。” 朱淮捕捉到那句“醒了”,心头大安,温温笑道:“这是自然,等事情过后,朱淮定亲自登门致歉!” 封浩点点头,对朱淮的话,表示满意。 侧身大步离去。 远远地,还听到他在喊:“痒死了痒死了!找点水,怎么就那么难!” 朱淮望向客房的方向, 心底的大石,归了位。 只是人是贪心的。 不知道她消息的时候,一心只念她平安。 知晓她醒了,又想去看上一眼。 他知道自己不能。 男女大防,他此时太过关心她的伤势,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心底长叹一声, 闭上眼,眼前浮现那日祁熹帮他手臂冲水时的侧颜,心头知晓,她现在就在不远处的客房内躺着。 这种感觉,很充盈,很美好,空气里,似乎都能闻到花的甜香。 “大公子!”有下人来禀:“侯爷请你去书房议事。” 朱淮睁开眼,淡淡“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走的果断干脆,和刚才的留恋判若两人。 今日,必定不是个太平日子。 不管是侯府,还是兆尹府衙,又或者是守城将士,普通百姓。 大家人心惶惶,街道上搜查的官兵将整座京城闹腾的人仰马翻。 直至深夜,方才歇停。 秦止坐在书房内,不停的有黑甲侍卫从书房进进出出禀报搜查结果。 “没有。” “未查到。” “没有踪迹。” “啪~”的一声。 秦止将桌上的杯盏掷了出去。 第254章 亮的出奇 他从侯府回来,未来得及换洗,胸前衣襟处的血迹已经干涸,发硬。 封淮安要帮他把脉,他也不肯。 沉沉长长的呼吸极不稳定。 他在生气。 气自己。 仇人就在自己面前,却因为自己身中剧毒而无法手刃。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溜走。 想要的女人无法保护,被人伤害无法为她报仇。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窝囊废。 他有什么底气,有什么能力,肖想她? 他能护她一世安稳吗? 他能给她带来什么? 秦止陷入了情绪旋涡。 从未有过的自卑心理,几乎将他吞没,他在自我内耗。 坐在书房的官帽椅上, 整个人透着一股颓靡的狠厉。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秦止的情绪失控。 大家尽量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成为主子情绪下的牺牲者。 府中动荡,罗睺也不敢在再床上躺着,跟着秦止鞍前马后伺候。 见自己主子如此,罗睺心里那个心疼啊! 他是见过秦止毒发的,那种痛,他虽然没有感同身受,可主子都忍不了的,他觉得, 一定很痛。 罗睺忍着屁股上的疼, 再次给秦止倒了一杯水,举过顶,小心翼翼呈上:“主子,喝点水,浇浇心头火。” 罗睺屁股刚结痂,干巴巴的疼,弯下腰时,只得尽量把屁股撅起,减少活动幅度。 为了讨秦止欢心,腻着一张笑脸,捧着茶水,脸儿微侧。 如果将罗睺手上的茶盏换成手帕。 那模样, 简直像青楼多少年没见过客的姑娘。 秦止:“……” 他深深的提起一口气。 感觉那口气,怎么都进不到肺里。 心口被气到胀疼。 秦止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问立在一旁的计都:“谁将这玩意放出来的?” 计都:“主子,他说他伤已经大好了,要为主子效力。” 秦止舌尖抵着牙槽,哼笑一声,再一声:“大好了,是吗?” 罗睺:“……”这时候,该说好了, 还是说没好? 罗睺这人,跟着秦止多年,本来只是缺点心眼子,秦止便派他外出公干。 想着磨炼一番,能多长点心眼子。 外出磨炼了两年,他确实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回来。 可惜,八百个心眼子都是空心的。 他自己还尤不知。 想了想。 罗睺决定转移话题:“主子,路大夫的药还有一些, 卑职给您拿来,您先吃两颗?” 计都垂下了眸子。 不忍直视接下来发生的事。 主子明显是在跟自己较劲,封大夫要为他诊脉,他都不肯。 罗睺自认为很聪明, 其实是在往刀尖上冲。 果然,秦止抬手扯着罗睺的手臂,将其转了个圈,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将人直接踹飞了出去。 “啊~主子~屁股~” 计都:“……” 门外的黑甲侍卫:“……” 罗睺的额头,精准的撞在门槛上, “嘭”的一声。 一瞬间,他甚至看到房间不用点灯,都亮的出奇。 到处都是小星星,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 第255章 一串仇家 他甚至还看到了路大夫。 只见路大夫伸出手,轻轻的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一番,关切询问:“猴子,你无事?” 白光中,路大夫长衫直?,身形消瘦,脊背挺直。 他一手负在身后,微微弯腰,另一只手拉起他的手臂。 罗睺觉得这可能是梦境,借着路衡的力道努力站起身:“路大夫,你怎么来了?你上次不是说,解不了主子的毒, 永不回王府吗?” “啪~”的一声。 罗睺重新趴在了地上。 罗睺:“……”他说错什么了? 刚才一定是他磕到脑袋产生的幻觉。 他一直好好的趴在地上,从未起来,也没见到路大夫,对不对? “路衡见过王爷。”路衡朝秦止拱手揖礼后,抬起头,扬起唇角,笑的邪肆又挑衅:“王爷, 这是毒发还未身亡?” 秦止:“谁让你滚回来的?” 计都一句话没有,“噗通”一声, 跪在秦止面前:“主子,是卑职。” 计都不等秦止发怒,解释道:“主子毒发,卑职得知路大夫在京城附近,便书信一封,请路大夫回来。” 路衡咂咂嘴,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听到了没?不是我自己想回来,是你的手下求我回来的。” “计都,去给我倒杯水,我渴的紧!”路衡使唤起计都来,脸不红,心不跳。 计都抿了抿唇,又扫了一眼秦止的神色,转身出去倒水。 “啧啧啧,”路衡上下打量秦止:“这么惨?果然,离开了我,你就活不了啊!” 秦止拧着眉头,不说话,不表态。 路衡每次跟秦止吵架,都会离家出走,过段时间,自己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再用各种理由回来。 路衡是医,却是毒医。 秦止当年也是看中了他毒医的本事,才将其收入麾下。 “对了!”路衡想起什么,问道:“我听说封淮安在你府上?有他相助,你的毒,兴许能解!” “你倒不如给本座放两个屁,来的有新意!”秦止清了清嗓子,偎进椅子里,缓缓的阖上眸子。 路衡翘起二郎腿,丝毫不理会秦止的毒舌,他再毒,能有他的药毒? “封淮安在哪呢?你把他叫过来,我瞅瞅长啥样!”路衡抖着二郎腿,说着大言不惭的话。 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杏林圣手封淮安。 可提起路衡,却个个嗤之以鼻,甚至江湖上的人都会送他一个五毒俱全的称号。 路衡特别想见见,那位被江湖人捧上天的封淮安。 听说对方来秦王府有段时间了,不是也解不了这龛毒? 思及至此,路衡对封淮安更加不屑。 秦止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望向不止腿在抖,几乎全身都在抖的路衡:“你是不是在外面又活不下去了?这次招惹了多少仇家?” 路衡一怔,眨眨眼,再眨眨眼:“没有,怎么可能?” 秦止见他如此反应,心里大概有了底。 重新阖上了眼。 他当年一定是脑子抽了,觉得路衡有才。 结果,这家伙不是孤身一人投到他麾下的, 还顺便打包了一串子仇家。 第256章 熟悉的陌生人 路衡想见封淮安,封淮安可没时间见他。 他在看祁熹写给他的东西。 祁熹失语,又有大事想与封淮安说,只得用字交流。 她什么笔都用过, 独独没有用过毛笔。 字体更是玩不明白那些繁体字。 简短的几句话,封淮安几乎耗尽了毕生所学。 绞尽了所有脑汁。 “你是说,金袍人很在意你的这块玉佩?”封淮安试探问道。 祁熹狂点头,将腰间玉佩取下来,递给封淮安看。 玉佩整体翠绿,透着流光,刻着繁复的花纹。 细看之下, 里面的流光像是会动一般。 祁熹一直对这块玉佩存疑,金袍人见到这块玉佩,也是下意识的想要抢夺。 祁熹觉得, 这块玉佩大有门道。 封淮安将玉佩放在灯下仔细查看。 玉佩表面看不出来什么。 上面的花纹虽然繁琐,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如果非要说特殊…… 那便是这块玉佩散发的光泽。 “熹儿,”封淮安边看边道:“玉佩可先放在舅舅这里,舅舅研究研究,看看有何不同之处。” 祁熹再次点头。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预感。 这块玉佩,会不会和当年林国公府被灭门有关? 如今猫头也找到了,她决定,还是要去林国公府看看为好。 思及至此,她拿起方才那张纸,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大堆。 递给封淮安的时候,祁熹明显看见封淮安眉心跳了跳,他想收回劝祁熹着书的想法。 单看这个字体,祁熹就不是着书的料。 封淮安看了半晌:“你想去林国公府?” 祁熹点头。 “你觉得林国公被灭门,兴许和这块玉佩有关?”当年的灭门,死的不只是林家全家,还有他的妹妹。 封淮安压下心头的酸涩。 祁熹闻言,再次点头。 封淮安也点头,沉思片刻,忽然道:“熹儿,你没上过私塾?” 祁熹一怔, 想了想,原主确实没有上过私塾,便点点头。 封淮安摸了摸祁熹的脑袋:“从今日起,舅舅教你识字写字。” 祁熹:“……” 她去拽封淮安手上的纸,见封淮安不给,便开始摆手。 识字写字,是个漫长刻苦的事。 她不想学,不像识。 谁知,封淮安好似看不懂她的意思一样, 问道:“你想喝水?” 祁熹:“……” 一口老血憋在心口,不知该不该吐。 封淮安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她默默转身,“砰”的一声, 将自己摔回床上。 力气太大, 震的身上的伤口疼的她呲牙咧嘴。 一夜的时间,祁熹有封淮安照顾,睡得极好。 秦止几乎一夜未睡。 除了搜查金袍人之外,他就剩自虐。 封淮安也懒得管他。 他来秦王府,本就是为了祁熹。 秦止不肯诊脉,他总不能扯着秦止的胳膊硬诊。 一夜的搜查,没有半丝线索。 金袍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就连跟在他身边的那头狼,都没有找到一根毛。 终于在清晨时,秦止倒下了。 这也是封淮安和路衡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共同诊治。 各自都听说过各自的名头,此时见面,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257章 有何过往? 秦止的昏迷,在计都的预料之中。 所以他才会将路大夫请来。 路大夫的行踪一直在黑甲侍卫的监控范围内。 计都早知他到了京城, 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回王府。 经此一事,也算是给路衡一个台阶。 他只是不明白,主子这次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 犹记得,秦止曾与他说过,他会好好活着,活着一天,便能帮当今一日。 如今国祚不稳,凉国虎视眈眈,朝廷无人可用,又有金袍人隐藏在暗处。 京城表面上安宁富足,熙攘热闹。 背地里,早就暗流涌动。 在计都的眼里,秦止一直都是克制的,理智的。 这种情况下,主子难道不知,他倒下的后果吗? 计都不懂。 计都不理解。 好在,如今医毒圣手都在秦王府。 有路衡和封淮安在,计都的担心少了许多。 只是…… 计都现在有点怀疑,让路衡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路衡:“以毒攻毒才是良策,我为秦王医治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身体!” 封淮安神色淡淡:“他的身体早已被龛毒腐蚀,如今再用毒,内脏会出现衰竭症状,如今之际,疏流才是最好的医治方式。” 路衡跳脚:“你知道这个毒我研究多少年了吗?你什么都不懂, 就跑来指手画脚,奉劝你一句,收好自己的手脚,这位是秦王,由不得胡来!” 封淮安不疾不徐:“治病救人,不论位高位低,不论远近亲疏。” 路衡被气到抬头望天,重重哼气,旋即,他指着躺在床上,面露痛苦的秦止:“别以为我不懂你们的那套,什么疏流,只是调理调养,你瞅瞅他现在,有时间由着你调理调养吗?” 计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站到二人中间,好言相劝:“二位,主子是大陵的秦王, 大陵不能没有主子,还请二位看在大陵百姓的份上,先行放下过往。” 路衡和封淮安闻言,齐齐看向计都,异口同声:“我二人有何过往?” 计都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回答:“是计都跟二位有过往。” 二人见计都这般,思虑一番眼下情景,高昂的势焰纷纷偃旗息鼓。 计都虽然不会表达, 但他的意思是对的。 再争论下去,秦王有个好歹,倒霉的只能是大陵百姓。 二人轮番上去为秦止诊脉。 秦止面色惨白,薄唇紧抿,头上脸上不断的往外渗汗水。 罗睺带伤侍候,额头上一个条状的淤青,看起来诡异又可笑。 面上的担忧,却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重。 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 秦止身上的汗水一层又一层,刚擦完,又细细密密的冒出来。 罗睺一边心疼自己,一边心疼主子,一边忙不迭的擦汗。 心底更是暗恨祁熹。 听说主子是去帮它查案才出的事。 他就知道。 就知道。 姓祁的就是个扫把星, 沾上她的都没有好事。 听说最近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七杀星隐有异动。 京城最近又极不太平,好像每一件不好的事,都会牵扯到姓祁的。 第258章 止痛 他十分怀疑,七杀星异动,跟那姓祁的有关。 罗睺越想越气。 气自家主子识人不清,被祁熹蒙蔽。 当初,见到祁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女子不是好人。 他不明白。 都说相由心生,她明明生了一副奸诈狡猾的狐狸相,主子就是看不明白。 罗睺一边拧帕子,一边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此时的祁熹,如果知晓罗睺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一定将手上的毛笔砸他一脸。 听闻秦止毒发,她便开始回忆黑三菱的外貌。 没有人比祁熹更了解龛毒。 龛毒若是找不到解药,其他都是徒劳。 能解燃眉的,只有止痛药。 致使秦止昏迷不清的,是巨大的痛苦刺激脑神经,导致休克。 她曾经用黑三菱为秦止止痛。 秦止的身体对于黑三菱还没有产生耐药性,用上以后效果很不错。 不像她的那些战友。 到了后期,身体产生了极强的耐药性,镇痛泵都用上了,依旧无计可施。 黑三菱的叶子和兰花相似,植株比兰花要高大,根部呈现龙骨状的凸起,呈三菱形,果实和花朵皆是圆球状,只不过果实带刺,布满麻麻赖赖的凸起。 祁熹用毛笔轻轻沾了些墨水。 墨水好像专门跟她作对一般,刚落笔,便晕染开一团。 毛笔上的毛也不服帖,还未开始行笔,便四下散开,像用了多年的扫把。 祁熹急的挠头,想了想,见房间无人,便走至床边,从工具箱中拿出她惯用的钢笔。 钢笔在手,书画起来才像是有了灵魂。 祁熹画的很认真,不出片刻,一株黑三菱便跃然纸上。 祁熹很满意。 刚想开口喊人,嗓子便再次让她认清现实。 忍了忍,祁熹披上外衫,拿着画,去了秦止的卧房。 这是祁熹第一次进秦止的卧房。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秦止的卧房很大,东西却不多。 没有名贵摆件,墙上也没挂山水字画。 房间家具用的像是某种带着香气的木材, 长年累月散发着芬芳。 很好闻,似有安神之效。 计都见祁熹来,眼神一亮,有些惊讶,迎上来:“祁姑娘可是有事?” 祁熹白了计都一眼。 有事还是无事,她是能开口回答还是咋地? 无视计都,祁熹丝毫不顾及的走进内室。 内室里,封淮安和路衡正在写方子,二人一人占据一个桌角,互不干扰,各自写各自的。 封淮安听到动静, 抬头迎上祁熹的目光,声音温和:“熹儿怎么来了?” 祁熹将手上的画递给封淮安,指了指画旁边的一行小字。 小字上写的是黑三菱的对应症,还有她对龛毒的了解。 封淮安越看,眸光越亮。 这种草他知晓,水渠溪流边都有生长。 就是因为太过普通,所以才被人忽视。 甚至于因为它太过常见,草药录里都没有记载。 路衡见此,如鹌鹑吃食般探过脑袋,去瞥纸上画的画。 入目便是栩栩如生的植株,还有一排似熟非熟的小字。 小字清秀有力,令人眼前一亮。 第259章 病入膏肓 路衡从未见过这种画,不由得抬头多看了祁熹两眼;“这是你画的?” 祁熹嗓子疼的紧,扫了一眼路衡,见不相熟,便没理会。 路衡的小傲娇脾气立马就犯了:“诶诶诶,你这病秧子,细胳膊细腿的,还是个哑巴?” 祁熹被这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惊呆了。 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 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么, 他就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 封淮安已经被路衡磨烦了,闻言,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拉着祁熹的胳膊,二人调转了个方向, 背对路衡。 封淮安认真问道:“你是说这种草药有缓解秦王病症的作用?” 祁熹点点头。 每一位大夫,在发现一种新草药时,内心都是兴奋的。 他压下心头的狂喜,压低声音接着问:“可有试验过?” 祁熹再次点头。 她曾经喂过秦止这种草药,秦止的身体初次接触这种草药,还没有产生耐药性,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封淮安大喜过望,转身将手上的画递给计都:“计小哥,麻烦你着人去找这种草药。” 计都的心情也很激动。 忙去接画。 手刚碰到画的一角,便被路衡截了胡。 路衡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剔看这张画和画上的字,口中啧啧有声:“从未有人用此草入药,敢问姑娘对此草的药性做过实验?” 祁熹拧起眉。 她实在是不喜欢面前这个人。 就像一个精力十足的杠精,什么事都要和人杠上一杠。 偏偏,她现在嗓子无法说话。 一口气只能闷在心口。 便听路衡继续道:“床上躺着的,可不是普通人啊,一不小心,你是要掉脑袋的。” 祁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木着一张脸,继续不说话。 路衡又道:“没有进行过实验,你这是准备用秦王的身体试药?” 祁熹深提气。 不回话。 他这话,得到了罗睺的共鸣,罗睺闻言,拧着帕子的手一顿,歪头看向这边:“拿主子试药,是要诛九族的!” 诛九族,灭门。 就是原主心里的一道疤。 闻言,祁熹顿觉心口一痛。 果然,陌生人的刀枪剑雨从来伤不到你的要害。 熟悉你的人,才知道,刀往你哪里扎,最疼。 心口的痛,促使她面色再也绷不住,刚想挣扎开口。 路衡便接上了罗睺的话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封淮安淡淡的收回扎在路衡后脖颈昏睡穴上的银针。 路衡猝不及防,发觉时为时已晚。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拼劲全身的力气,将一双大眼睛瞪到更大。 却也只是一瞬。 身子便软了下去。 计都就在跟前,眼睁睁看着路衡倒下,发出“嗵”的一声,扶一把的动作都没有。 罗睺见状,乖觉的闭上了嘴。 继续着拧帕子的动作,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计都捡起落在地上的画纸,吩咐人去寻。 没多久,好消息传来。 在雪山的一处水源边,找到了黑三菱。 大家都很激动。 没有什么比毒入肺腑,猛然发觉,解药生满地来的开心。 第260章 寻子 只有祁熹知道。 这种药只能解燃眉之急。 秦止的身体,很快会对这种药产生耐药性。 一如当年。 她眼睁睁看着战友,从口服的止痛药,到止痛针,吗啡,镇痛泵。 直至最后,药石无医,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发臭。 这种毒最恐怖的一点就在这里。 身体烂的只剩骨头架子,人还有意识,还知道痛,还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 秦止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一种奇迹。 服下药以后,祁熹见他紧拧的眉头舒缓下来,这才离开。 护城河女尸案的受害者家属,还在等着她来确认家人。 由付良出面,为丢失女儿的家人取了样。 经过祁熹空间的检测, 成功为几具尸体找到家人。 剩下两具无名尸,便交由义庄安葬。 当日下午,巧荷的母亲带着重金,来到了四野寻踪。 短短几日,妇人衰老的极快,和那日来寻人时,仿佛差了两辈。 祁熹看的心头涩然。 喉咙疼的无法说话,便由小邱转达,并张贴在外。 四野寻踪,从即日起,但凡寻到之人已故,不收取任何费用。 话说出去很爽。 钱包哭着喊娘。 祁熹觉得脑仁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在被钱追着跑。 每次看见秦止的高消费,她都想举起大旗,大喊一声:打倒万恶的资本主义! 可是她不能。 她还要指着资本家赏饭吃。 想喊一声,人生好悲催,嗓子还喊不出来。 祁熹:“……” 自从嗓子无法说话以后,脑子似乎还没认命,心头烦躁的紧。 大熊察觉到主子的情绪,凑上来闻了闻祁熹手腕被霸天咬伤的地方,“呜呜咽咽”的,不知在说什么狗话。 结果,外面的招牌刚贴出来,就有一对夫妻前来寻子。 男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从穿着上来看,家里应当是不差钱的。 妇人穿着朴素,年龄和实际长相有些不相符,比男子年轻十岁,看上去,比男子年龄还要大。 同夫妻二人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经营着一家酒楼。 祁熹靠在躺椅上,摸着大黑,看祁云接客。 桌上放着茶水,妇人紧张的喝了口水,有些局促不安。 男子倒是外向许多,开口道:“我是周林的继父,家里开了一家酒馆,周林前段时间偷了家里的钱,我打了他一顿,他便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回头。” 说到此处,男子内疚道:“我一直拿他当做我的亲生孩子养着,这次,也是想着教育一番,没成想这孩子倔脾气,竟然自己离家走了。” 老者冷哼一声:“早就跟你说,林子老夫来养,用不着你,你非要养,这下好了,老夫警告你,林子若是找不到,你那酒馆的营生,便不要再开了!” 祁云开口问:“周林多大了?” 周林的母亲回:“十岁。” 祁云点点头。 祁熹听着几人交谈,大致算是明白了。 那位老者,是周林的亲爷爷,男子是周林的继父,女子是周林的亲生母亲。 第261章 进宫领赏 十岁的孩子,有些已经处在叛逆期。 离家出走很正常。 可祁熹观察三人面色,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男子付了定金,祁熹目送一行三人出了门。 祁云走过来,将手上记录的东西交给祁熹:“姐姐,线索都在这里了。” 祁熹点点头。 开始一目十行的扫过。 祁云记录的很详细。 周林临走时,穿的什么衣服,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走之前都说了什么。 一切,都很符合少年离家出走的模样。 祁熹咂咂嘴,说不出话,便用写的,她和祁云的字,相似度很高。 二人半斤对八两。 祁熹的那八两,还是对歪了的。 很多简化字,祁云别说认识了,见都没见过。 祁熹推了推大熊,指了指祁云,又指了指门外。 祁云试探性的问:“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大熊去寻人?” 祁熹点点头。 大熊一直都是小邱和祁云在训练,他们和大熊的默契程度很高。 大熊对祁熹,是对主子的忠诚。 对小邱和祁云,才是实打实的默契。 祁云想了想, 祁熹现在说不出来话。 寻人确实很难。 点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们一定将人寻到。” 祁熹刚想开口说话,便见门口一名男子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祁熹觉得对方眼熟。 男子在看到祁熹后,脸上布满喜色。 他一开口,祁熹便知这股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祁姑娘,”小石头尖声尖气的喊道:“咱,不对,我家主子要见你!” 祁熹:“……” 皇上要见她? 下意识的, 祁熹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掉脑袋的事情。 小石头见状,乐的眉开眼笑:“祁姑娘莫要担心,我家主子听说你救醒了亲王,想要赏你呢!” 祁熹眸光一亮。 忙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对着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石头尴尬的笑了笑。 他跑到秦王府,才得知祁熹不在府上,问了一个大眼睛的男子,才知人在铺子里。 一路上,不知道问了几次路,才找到这家地处偏僻,一个客人都没有的四野寻踪。 脚底板都磨冒烟了,连口茶水都没有。 在皇上身边办差多年,还是头一次遭遇这般待遇。 想了想这位是救了秦王的人,便不再计较,乐呵呵的带着祁熹去了远处的马车。 马车两边立着两名威风凛凛的皇城司守卫。 小石头鞍前马后,为祁熹搬来二步梯,祁熹点头致谢后,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里面有靠背,有茶水,还有点心。 果然,皇家的东西,到底是不一样。 讲究的就是一个气派。 马车顺着青石砖路,平稳向前。 祁熹领赏的心,是激动的,是兴奋的。 渴了有人递水,饿了有人递馒头。 她刚为钱发愁,便听闻皇帝有赏。 那可是皇帝啊! 祁熹不由的在心里想,这个赏,肯定不能小了。 偌大一个皇城, 赏银少了,那多寒酸。 坐在马车上,祁熹拿起桌上的点心,一口一口,吃的美滋滋。 小石头是皇帝身边的人,进出皇宫有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第262章 只要你要,便赏 不知怎的, 祁熹总觉得身上燥热。 抬起手扇了扇,觉得好些了,便没在意。 跟着小石头一起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明黄的帷幔随风飘荡,龙涎香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皇帝端坐在垫着明黄色垫被的靠椅上, 听见脚步声,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望向祁熹。 祁熹跪地行礼,说不出话,只能垂着脑袋。 皇帝静静的观察她很久,久到祁熹觉得头顶的那束目光摄的人头皮发麻,才听皇帝微微笑道:“赐座。” 祁熹轻舒一口气。 小太监搬来椅子,祁熹大大方方的落座。 秦臻隔着窗外投进来氤氲的阳光,看着祁熹,声音温和的不像话:“听说,是你找到一种极为寻常的草药, 救醒了阿止?” 祁熹点点头。 想了想,怕皇帝觉得自己有失礼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秦臻温柔笑笑:“朕听说了,你暂时失语。” 祁熹暗叹皇帝耳目众多的同时,对这位坐在皇宫高墙内的皇帝,生了几分好感。 他跟秦止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几乎可以用南辕北辙来形容。 温柔中透着客气,亲近中透着高深莫测。 让人觉得亲切,却又不敢随意靠近。 “不必拘束,阿止对你的评价很高,朕早就想召见你,好似,你比朕还要忙上一些。”皇帝浅笑。 祁熹连忙摆手。 笑话。 虽说有句玩笑话叫做:皇帝都没有你忙! 可在皇帝面前,谁敢说,自己比他还忙? 秦臻将手中的笔放入笔搁内,双手交叉,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问道:“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话落,他给小石头递了一个眼神。 小石头忙用木托托着纸笔放到祁熹面前。 皇帝有些慵懒的靠在靠背上,像是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如邻家大哥哥般道:“想要什么便写下来,只要是朕赏的起的, 朕便赏你!” 祁熹闻言,心头是热的。 眼窝也是热的。 好像全身都开始热。 是因为太激动了吗? 她下意识的,扯了扯领口。 小石头不屑的瞥了祁熹一眼。 女子中,见到皇帝惊慌失措的有,含羞带怯的也有。 他还是头一次见祁熹这种,慌乱的涨红了脸。 简直是没见过世面。 秦王对她的评价极高。 在他看来,秦王这次是看走眼了。 这女子身上,哪有秦王说的聪明机警,心思细腻? 祁熹手有些颤,拿起笔,想了想,她其实想要做个有编制的仵作,毕竟,这样就有了俸禄。 可秦止说,大陵没有女子为官。 便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要钱? 要多少合适? 太多了会不会显得她狮子大开口? 要少了,又心有不甘。 秦臻给祁熹出了道大难题。 祁熹思考的这会儿,执笔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的抖。 小石头鄙夷的眼神几乎从眼眶中溢出来。 瞧瞧,激动的都抖了。 秦王啊秦王! 你也有走眼的时候啊! 小石头满脸都是对祁熹的瞧不上,好心提醒:“祁姑娘,皇上问你想要什么赏赐呢?不好让皇上等太久!” 第263章 祁熹勾引皇上 祁熹自然知晓不能让皇帝等她。 可她此时心慌意乱,心跳加速,全身燥热。 一股陌生的暖流在小腹处横冲直撞。 她“啪”的一声放下笔。 小石头面色一变。 忙扭头去看皇上的表情。 皇帝先是一怔,似乎是头一次见有人在他面前摔笔,有些不适,沉思一下,身子前探,认真观察祁熹的神情。 祁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现在觉得自己被热浪吞噬,脑子几乎宕机,耳边像是飞进一只小蜜蜂,“嗡嗡”的吵个不停。 心烦意乱中,她抬手推翻了小石头手上的木托,身子前倾,单膝跪地。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某种毒,她最后吃的东西,只有在马车上的糕点。 理智逐渐被热浪席卷。 祁熹抬手,狠狠的掐在胳膊的伤口上。 胳膊处,被霸天咬的伤口刚刚愈合,被祁熹狠狠的掐住。 鲜血顺着翠绿色的袖口蜿蜒而下。 秦臻身子倏地坐直,面色紧绷,下令道:“石头,召御医,通知阿止,要快!” 小石头也发觉不对,应了一声,转身捯饬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祁熹单膝跪在地上,为了保持清醒, 每次热浪袭来时,便会自虐般让伤口疼。 秦臻终是看不下去,大步从书案处走来,蹲在祁熹面前,面色焦急:“忍一忍,御医很快便到。” 祁熹只听一个温柔的男声,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 那声音极好听,极温柔。 她抬起眼,眼前出现的竟是秦止的脸。 她从未听过秦止的声音能这么温柔,温柔的好似是另一个人。 对她几乎……有着致命的吸引。 古装美男在前,好似躺在床上追剧,男主从画面里走了出来。 祁熹抬起手,想要摸摸“秦止”的脸。 发觉自己的异样,她抬起的手忽然握成拳,一拳打在肩膀的伤口上。 剧烈的痛感,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 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哪里来的秦止,明明是一身龙袍的秦臻。 刚才,只是一时的幻觉。 秦臻从小生活在皇宫,从小到大,见过很多后宫争斗的计俩。 此时见祁熹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大概。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和祁熹拉开距离:“朕离你远一些, 你坚持住,御医马上就到。” 祁熹侧身躺在地上, 身子蜷曲,双手环胸,呈自我保护状。 两只手,紧紧的抠住自己的手臂,收紧,再收紧,接着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 皇宫这个地方,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几乎和风同步。 秦止清醒后,听闻皇帝召祁熹进宫。 怕那个冒失鬼冲撞了皇上,便打着给皇上请安的幌子进了宫。 刚进宫,便听一群小宫女列着队,边走边议论。 “我也听说了,胆子真大!” “是啊,勾搭了秦王,又来宫里勾引皇上!” “这也是人家的本事啊!” 秦止闻言,深沉的黑眸戾气四溢,站在原地没动。 领头的宫女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前方有人,抬头便看到眉目凉凉的秦止。 下意识的, “噗通”一跪。 第264章 桃花毒 宫女们慌乱的跪了一地。 秦止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冷眸浅眯:“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众宫女集体噤声不语。 她们纷纷觉得今日,怕是死定了。 “说!”秦止忽然冷喝一声。 领头的宫女颤颤巍巍回:“禀……禀秦王殿下……我们也是听说的……听说您府上的女仵作,在御书房勾引皇上……” 隔着距离,领头的宫女仿佛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 她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冒死求饶:“秦王殿下息怒!秦王殿下息怒!奴婢……奴婢也是听说的!” 她的身后,众宫女齐齐磕头:“秦王殿下饶命!” 秦止双拳握至骨节泛白,袖袍一甩,大步离去。 身后,众宫女死里逃生,瘫坐一地。 秦止疾步朝着御书房走。 一路上, 他想了很多。 祁熹对他,究竟有没有好感? 他想要的,不是祁熹的人,他想要的一直是她的好感。 他想要看到祁熹眉眼弯弯的冲他笑。 只冲他一人笑。 若是…… 若是那丫头真的看上了哥哥…… 他该如何自处? 他该如何面对她,面对哥哥? 秦止越想,心头越乱。 直至最后,宫里的丫鬟太监纷纷看到素来冷静自持的秦王脚步凌乱的朝御书房走。 期间,甚至还撞倒了几名小太监。 直至走到御书房门口。 秦止看见御书房紧闭的房门,他犹豫了。 他怕看见让自己无法承受的一幕。 万一……万一哥哥正在宠幸她。 他该怎么办? 直至小石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秦止的思绪:“秦王殿下怎的来了?来了怎的不进去?” 小石头的身后,跟着两名御医。 老御医拎着药箱,垂着脑袋。 秦止有些懵。 小石头赶紧招呼御医进去:“哎呀,两位赶紧的!书房里那位还不知能撑到几时呢!” 老御医急匆匆推门而入。 手刚触碰到门边,便觉门被一股大力推开。 秦止率先走进了御书房。 入目便是躲的远远的皇帝和蜷缩在地的祁熹。 秦止心头一紧。 几步便来到祁熹身边,蹲下身子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入手便是全身的滚烫,衣衫几乎被汗水浸湿,手臂上鲜血淋淋。 秦止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人插了一刀。 疼到他双手止不住的发颤,他抬眸望向秦臻:“这是怎么了?” 秦臻也很是头疼。 好好的问赏,结果变成了这样。 见自家弟弟这般,秦臻暗赞自己的机智。 得亏离的远,不然现在他可跟阿止解释不清了。 叹息一声, 秦臻无奈道:“先让御医看看。” 老御医就地放下脉枕,在祁熹手腕处搭上丝帕,诊完后,和身后的同僚对视一眼。 侧了侧身子,换身后的御医来诊。 诊完后,二人继续对视一眼。 宫里的御医,不止需要高超的医术,还要学会保命的话术。 二人后退两步,跪伏在地,其中一名御医道:“此女中的乃是桃花毒,桃花毒好解,难就难在,桃花毒中被掺了……” 第265章 兽毒 秦臻忙问:“掺了何物?” 他着急啊。 弟弟的心思,昭然若揭。 人是在他宫里出的事。 此事不查明,他愧对家弟。 两位御医对视一眼,不知当讲不当讲,讲了开出的又是个什么奖。 “说!”秦止怒斥。 祁熹在他怀里不停的扭动。 这丫头是个倔的,半昏迷的状态下,还知道自虐。 秦止心疼的几乎揪在一起。 老御医结结巴巴道:“那个……桃花毒本就是催情之药,里面还被添加了兽用的催情药物……” 此话说完,老御医坐等开奖。 兄弟二人皆沉下了脸。 秦止愣了半晌,一口气憋在心头,吐了出来:“可有药解?” 老御医二人对视,忙不迭回:“桃花毒好解,兽用的……” 老御医没敢接着说。 他们学的是医人的医术,不是兽医。 此话若是说出,脑袋怕是要移位。 “先解桃花毒,”秦臻下了定论,“至于兽药……” 秦止接话:“小石头,你今日去接人时,可有异常发生?” 小石头吓得赶紧下跪,仔细沉思:“奴才今日去接祁姑娘,到了秦王府,遇见了一位眼睛很大,很俊秀的男子,告诉奴才祁姑娘在铺子里,奴才便去了铺子,接上人便来了宫里。” 小石头边回忆,边叙述。 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得将今日发生之事,叙述一遍。 祁熹被放到了御书房的暖榻上,两位御医正在着手为祁熹行针解毒。 祁熹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秦止扯着自己的袖口,小心翼翼的为其擦拭。 吓得御医行针的手,不住的颤抖。 秦止敏锐捕捉到小石头说的男子。 大眼睛的清秀男子,他府上只有一个。 巧的是,据计都说,此人刚好和熹儿有龃龉。 秦止常年断案,深知所有的巧合叠加到一起后,便不是巧合。 “他可有接触马车?”秦止问道。 小石头想了想,眸子一亮:“那人确实上了马车,说想看看宫里的马车内饰,还吃了车上的点心。” 秦止一口气顶在心口。 气的。 早知,在见到路衡的第一眼,便将其斩杀了事。 这些年,路衡打着秦王府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甚至连街边的阿猫阿狗得罪了他,他都要给其下点药。 如今,竟然将药下到了祁熹的身上。 见御医收了针,祁熹面色舒缓了许多,秦止将人抱起便要离开。 秦臻忙上前询问:“阿止,可是知晓了凶手是谁?” 秦止淡淡“嗯”了一声。 知道自己哥哥心思重,解释了一句:“是我府上之人,多谢皇上照料熹儿,弟弟改日再来请安。” 话落,抱着祁熹离开了皇宫。 回秦王府的马车上,祁熹桃花毒虽解,身上的兽毒又犯了。 窝在秦止的怀里,极不老实。 祁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安全舒适的怀抱中。 身边安全了,身上的毒便一股脑的往头顶冲。 一波一波,几乎将她淹没。 她抱着秦止的腰,把头埋在秦止的怀里,脑袋一直往他的衣襟里蹭。 第266章 人传人 祁熹的体香随着一波一波的热浪,充盈在秦止的鼻尖。 像某种兰香。 令秦止沉迷,成瘾。 从鼻腔,钻入肺腑,在脑中挥散不去。 秦止觉得,他好似也中毒了。 祁熹就像一种致命的毒药。 双臂下意识的收紧,将祁熹紧紧的箍进怀里。 秦止的衣襟被祁熹蹭开。 祁熹准确无误的将脸贴上他的胸口。 他常年习武,新陈代谢比普通人要快,皮肤便显得细腻。 祁熹现在几乎凭借本能的,用脸颊轻轻蹭他胸口的皮肤。 秦止从未和女子这般亲密,最亲密的一次,也是和祁熹一起,在观音庙。 怀里抱着喜欢的女子,女子主动热情。 常年的冷静自持被他抛至九霄云外。 他紧紧的,紧紧的抱着祁熹。 手臂太紧,勒的祁熹发出一声不适的嘤咛。 一声嘤咛,秦止的头皮险些炸了。 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兽药,会不会有人传人的功效? 他现在觉得, 空气燥热, 车厢内,充满暧昧气息。 握了握拳,秦止缓缓的松开手臂,垂下脸,望向祁熹通红的脸儿:“熹儿,熹儿,醒醒。” 失了理智的祁熹,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跟前说话,那人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 酥酥的,麻麻的。 主要是,她听出来了,那人还是个男的。 这谁吃得消? 几乎是在秦止话音刚落,祁熹挺腰,精准的亲在秦止的唇上。 唇瓣软软的,薄薄的,凉凉的。 有点像……果冻。 朦胧中, 祁熹觉得自己在吃果冻。 果冻没有味道,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 秦止身躯一阵,全身紧绷,像是被点了什么可怕的穴道,身上的所有骨节都失去了活动能力。 此时。 马车车轱辘不知轧到了什么东西。 “嗵”的一声。 祁熹整个人被颠起,又落下。 屁股被摔得一疼。 祁熹恢复了些许理智。 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个人,睁开眼,仔细看了半晌,才认清面前的人是谁。 心头一惊, 一把将人推开。 结果,秦止身后有车厢壁,自己身后空空如也。 力道过大,反倒将自己推到了地上。 身上的伤口,经过这番折腾, 疼的更狠。 秦止几乎是在瞬间,便想伸出手将人捞回来。 祁熹抬起手,掌心朝前,拒绝:“大人……我中毒了……我要见我舅舅!”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现在只想见封淮安。 只有封淮安的身边是安全的。 也只有封淮安能给予她安全。 秦止缓缓的收回手。 祁熹现在的冷漠,和刚才的热情判若两人。 秦止心情有些怪。 他好像被人利用过就扔的物件。 提了一口气,他尽量放缓声音:“我们现在就在回府的路上,下毒之人,本座心里有数,回了府,本座便让他给你解药。” 祁熹坐在车厢的地板上,用仅有的理智捋了捋秦止的话。 从秦止的角度,看到她每一个神情都慢了半拍,傻乎乎的,带着少见的娇憨。 片刻后,祁熹问:“是路衡?” 秦止点头:“你放心,此事本座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267章 白亲了 祁熹咬着后槽牙。 路衡就是一条毒蛇,只因为封淮安用银针将他扎晕,他便给自己下这么恶毒的药。 这简直比拿刀捅她,还要难受。 她现在看秦止,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欲…… 祁熹深知,这是药物作祟。 索性,闭上眼,强迫自己去想经手过的尸体。 在心底默念:焦尸,腐尸,巨人观,浮尸,碎尸,蛆宝宝。 秦止有些不适应祁熹陡然的冷漠。 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眨眼间,就拿他当作陌生人。 沉吟片刻,秦止有些艰涩的问道:“你可记得,你方才亲了本座?” 正在心底念经的祁熹:“……” 脑子瞬间卡壳。 她微微睁开眼,眼尾还带着催情药物致使的媚态,说出的话,无情又无赖。 她扯了扯嘴角:“我……忘了。” 能承认吗? 铁定不能! 能忘记的烦恼,为啥要记得? 说出来,大家都尴尬。 秦止抿了抿唇,心底堵得难受。 唇上的气息,那么清晰。 可—— 她说她忘了。 祁熹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马车内的气氛,从方才的暧昧,急速降温,强势转换成了尴尬。 好在。 车夫的声音传来:“主子,到了。” 秦止习惯性的伸手去抱祁熹。 祁熹在秦止之前,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呵……呵呵……扶着就好,扶着就好,感谢感谢!” 秦止:“……” 这么快,就准备跟他撇清关系了吗? 所以,刚才他被亲了,也是白亲? 祁熹跌跌撞撞,在秦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马车外凉风拂过脸颊,祁熹感觉自己又清醒了几分。 刚迈进秦王府大门,秦止便对迎上来的罗睺道:“去将路衡给本座带来!” 祁熹紧接着道:“还有封淮安。” 她现在谁都不信,只信封淮安。 秦止的书房内,祁熹几乎是瘫在椅子上, 脸上的潮红未散,整个人透着强撑的清醒。 路衡是被罗睺连拖带拽扯进来的。 进门的第一眼,便扫见瘫坐在椅子上的祁熹。 第二眼,去看坐在书案后的秦止。 果然见到秦止的脸,黑的像隐藏在暗处。 秦止冷眉冷眼,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跪下!” 路衡比之罗睺,要圆滑,识时务。 当即便是“噗通”一声,双膝下跪。 秦止沉声,冷喝:“解药掏出来!” 路衡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 秦止朝罗睺使了眼色,罗睺默默的接过药瓶,送到祁熹面前。 祁熹接过瓷瓶,放在手上把玩,开口道:“我想了一下, 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要说我舅舅扎晕了你,你去找我舅舅报仇,我舅舅若是栽在你手上,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隔着罗睺,路衡都能感受到祁熹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 她背着光,看不清面色。 整个人像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存在。 药物的作用下,她声音软绵的,有些沙哑,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令人心肝俱颤。 她身上有一种和秦止十分相似的气场。 冷冽,杀伐。 第268章 脑子有坑 路衡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祁熹压着怒气,沉着声音:“觉得搞不过我舅舅,便将主意打在我身上,欺软怕硬的窝囊废!” “你闭嘴!” 路衡从没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她凭什么? 不就是凭借自己有几分姿色,把秦王迷的五迷三道? 这种女人,青楼一抓一大把。 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自知,登堂入室,听罗睺说,还搅得家宅不宁。 这种女人,留不得。 路衡话音刚落。 秦止冷冷一笑:“路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脖子上的皮比旁人的厚,本座的刀砍不动?” 路衡迟疑一下,瞟了一眼秦止没有情绪的脸:“大人,此女狡诈,心思不纯,目的不明,满嘴谎言,绝不可让她继续留在府上!” 祁熹听得瞠目结舌。 世界上有一种人。 私心比谁都重,偏偏要打着正义的大旗,来达到自己私心的目的。 若是得逞。 心里沾沾自喜,嘴上还要标榜自己的大义。 明明就是对封淮安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又怕打不过。 这才选择祁熹这个看起来柔弱没有什么攻击力的人下手。 还非要摇旗呐喊,说着正义凛然的话。 君子所行,本就嫉恶如仇。 报仇不可耻,可耻的是对家人下手,还用这么阴毒的招数。 封淮安刚踏进书房, 便听到路衡的这句话。 他面色不变,一句话没说。 来到祁熹面前,为祁熹诊脉后,接过祁熹手上的瓷瓶。 拔下塞子闻了闻,倒出一粒,递到祁熹手上。 祁熹吞下药丸。 一股凉意,顺着喉头冲进胃里,沁入五脏六腑。 察觉到身体恢复了些许,祁熹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缓缓的,一步一步,来到路衡面前蹲下,目光直视他。 “药呢?” 路衡剔看她:“解药不是给你了?” 祁熹幽声笑了笑:“我说的是催情的兽药。” 路衡警惕:“你要那个做什么?” 陡然的,祁熹拔高了音量:“交出来!” 路衡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他竟然被祁熹身上的气场慑住了。 他扫了一眼罗睺,罗睺接收到路衡的目光,垂下眸子,不说话。 路衡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刚想说话。 便听祁熹道:“有的人,喜欢蹲在别人的脑袋上拉屎,脑子正常的人,只会觉得恶心不已,脑子有坑的人,那屎便会顺着坑,钻进你的脑子。” 祁熹一番意有所指的话,没挑明。 罗睺的脑袋却是垂的更低了。 是他在路衡面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挑起了路衡的邪火。 他明白祁熹的意有所指。 他就是那个拉屎的人。 又或者说,他就是那坨屎。 “拿出来!”祁熹再次拔高音量。 路衡看看不动如山的秦止,再看看脑袋几乎埋到裤裆里的罗睺。 最后,将视线落在默不作声的计都身上。 计都绷着一张脸,任由路衡求救的目光将自己射穿。 站在原地,八风不动,事不关己。 扫了一圈。 路衡悲催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帮自己。 第269章 遇见一个路衡 路衡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药瓶。 祁熹接过药瓶看了看,微微扬起唇角,猛地抬膝,膝盖顶在路衡的下巴上。 路衡惨叫一声, 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还未反应过来,祁熹的膝盖再次袭来。 只不过,这次是压在了自己胸口上。 他刚想开口,祁熹一手扼住他的下颚,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微微用力将瓶塞启开。 淡粉色的粉末,一股脑的扑进了路衡的嘴里。 呛的路衡连声咳嗽。 随着他的咳嗽,粉沫从嘴里喷出。 祁熹冷哼一声, 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路衡:“……” 咳不出,便只有往下咽。 心里明明知晓那是什么,喉咙被刺激,只能顺着嗓子,和着血,往下咽。 路衡哭了。 不知是呛的,还是害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泪水遮挡了视线,朦胧的视线里,祁熹的脸,扭曲,再扭曲。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子。 说打人就打人。 你暗处下药,她明处灌药。 她不要你的命,却好似要了你命。 祁熹见路衡嘴里的药粉咽的差不多了,松了手,抬起腿,站在路衡面前,居高临下:“跟谁有仇,便找谁报仇,就算打不过,我也敬你是条汉子!可是现在……” “呵……”祁熹的冷呵,充满了不屑,嘲弄。 将路衡由身到心,由内到外,打击的七零八落。 药粉入腹,路衡刚开始只觉得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热,以肚子为热源,逐渐的向四肢百骸延伸。 他想起,自己怀里好像还有一瓶解药。 忙坐起来,去摸解药。 手刚摸到药瓶, 便觉得胳膊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扭头看去,便见祁熹手上拿着一根布条,在他胳膊上缠绕起来。 祁熹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等路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祁熹绑住了。 他再也受不住了。 面前的女子,就是魔鬼,是妖邪。 他声音沙哑,怒声喊道:“你要做什么?这里是秦王府,由不得你撒野!” 祁熹完全不理会他的叫嚣。 扯着布条子,将人往外拖。 秦止书房门外,生着一棵笔直的杨树。 此时正是杨絮飞舞的季节。 嫩绿的树叶层层叠叠,长势极好。 祁熹二话不说,将路衡绑在了杨树上。 杨树刚好一人怀抱,路衡双手打开,抱着杨树,手腕在杨树的另一面交叉,用布条子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死结。 房间众人跟了出来,眼睁睁看着祁熹折腾路衡。 无人开口,无人帮腔。 众人的心情很复杂。 路衡做的事可恶吗?可恶。 路衡落在祁熹的手里可怜吗?可怜。 众人看着祁熹,暗暗发誓,此女绝对不能得罪。 罗睺掩着衣衫,一句话都不敢说。 祁熹用的是他的腰带。 路衡药劲发作,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大家的面,抱着大树,开始蹭。 夕阳西下,这副场景是那么的不真实。 众人眼睛看到了,脑子似乎不愿意相信。 这场面,太过诡异,太过尴尬。 生长了这么多年的杨树,兴许从未想过,这一年的春天,它会遇见一个路衡。 第270章 百鬼在追 兽用的药。 路衡给祁熹用的时候,也只是用了一点点。 祁熹直接将一瓶都灌进了他的嘴里。 路衡几乎看不清,自己抱着的是什么。 只觉得怀里的东西凉凉的,贴上去很舒服。 越贴越起劲。 杨树表皮粗糙,一人一树,不知是谁脱了皮。 路衡完全感受不到,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从今以后,大家似乎都无法直视路衡。 罗睺更是吓得将衣衫掩的更紧。 祁熹目光凉凉的看着树与人的动作片,半晌,笑容浅浅的朝秦止拱了拱手,强忍着嗓子的剧痛:“大人,小女子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至于他……” 祁熹和封淮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我舅舅会在旁边看着,相信有杏林圣手在旁保驾护航,树和人,都不会出事的。” 秦止:“……” 他没有任何护着路衡的意思。 如果此事他来处理,路衡兴许已经脑袋搬家。 可祁熹从始至终,都没有让他来给她做主。 是不信任? 还是压根,就用不着他? 这种感觉,很挫败,让人很失落。 他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了半晌,他问祁熹:“你饿了吗?本座让人给你炖点补品?” 祁熹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顿了顿,才道:“小女不饿,多谢大人关怀。” 一句话,说的客气又疏离。 完全忘了,在马车上, 她亲了他。 祁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竟然看见秦止黑眸中一闪而逝的委屈。 眨眨眼,暗道:那一定是错觉,堂堂清御司司主,谁会给他委屈受? 祁熹刚想说些结束语,赶紧回去睡一觉。 这一番折腾下来,手指头都不想动。 却听秦止道:“本座饿了,你陪本座用晚膳。” 祁熹:“……” 这位爷是有话要说,还是因为她亲的那口来找茬? 这赖赖唧唧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陷阱。 祁熹目光闪躲了一下:“那个……小女身子确有不适,不便相陪,就先下去了。” 说完,祁熹掉头就走。 像是后面有百鬼在追。 路衡已经到达了某种境界。 呻吟声听的在场的大男人纷纷觉得尴尬。 只见他抱着树,手忙脚乱,贴的极为起劲儿。 众人不忍直视,齐齐别开头。 眼睛可以闭起来,耳朵没有这功能。 路衡的呻吟声, 直窜耳膜。 封淮安岁数大了,不觉得有什么。 黑甲侍卫大多是年轻小伙子。 头一次见树和人能那么投入。 他们觉得, 以后不止无法直视路衡, 就连主子院子里的这棵杨树,都无法直视。 路衡遇见祁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他的叫声,实在是污浊,无法入耳。 秦止见祁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差。 瞥见路衡, 更是满脸的不耐:“计都,给本座打,打五十板子!” 计都垂下脑袋领命。 路衡的姿势,特别适合行刑,为黑甲侍卫省去不少麻烦。 行刑的黑甲侍卫一板子下去。 路衡“嗷~”的一声,叫的销魂舒爽。 第271章 好酥糊 行刑的黑甲侍卫手一抖。 板子险些掉到地上。 他行刑这么多年,秦王府的屁股,他打过大半。 就连马厩那头驴的屁股,他都打过。 叫成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好像他的每一板子下去,对方都叫着:好酥糊! 行刑的侍卫扫一眼秦止的面色。 他真的没放水,切切实实的打在了路衡的屁股上。 他也不知,路衡为何会这般叫。 抿了抿唇,他往手心淬了两口唾沫,活动活动腰身,抡圆了膀子,一板子,一板子,几乎用尽全力。 路衡一嗓子,一嗓子,销魂的不行。 祁熹的嗓子,疼的几乎冒了烟。 回到林月阁,喝了两口水,让刘婆子找了些冰块,放在喉咙冰敷,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晚饭吃的也是已流食为主,米粥,蛋羹,油麦菜炖的狮子头。 基本上,都属于容易吞咽的。 “刘婆,你坐下跟我一起吃,你这样站着,我真的不自在。” 这件事,祁熹已经跟刘婆子商量过很多回了。 刘婆子这个人,做事极有分寸,有些时候,却又是倔的很。 祁熹不懂她心中的坚持,每次吃饭,都觉得尴尬的不行。 刘婆子笑了笑,为祁熹剥开一颗咸鸭蛋,把里面的肉剔进小碟子里:“您既然住进了这林月阁,便是主子,哪有主子和仆人坐在一桌吃饭的道理。” 祁熹淡笑:“什么主仆啊,我跟你一样, 也是在秦王府做工的,不对,我比你还要惨上一些,我没有工钱。” 提起这个,祁熹觉得碟子里肥的流油的咸鸭蛋都不香了。 秦王府的咸鸭蛋都肥的流油,就是在她的工钱方面,吝啬的不行。 祁熹不懂秦止为何这般。 刘婆子懂。 她伺候秦止这么多年,比计都还要了解秦王府的这位主子。 兴许一开始,他没有这个意思。 可经过她最近的观察。 主子不给她工钱,是没拿她当小工使唤。 在林月阁住着,又不是丫鬟仆人,那只能是…… 刘婆子剔蛋黄的手一顿,随意的道:“主子对姑娘,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依老婆子看呐,姑娘早晚有一天是这府上的主子。” 祁熹一口粥卡在嗓子眼,不敢使劲咳,只能拍着胸口往下顺:“刘婆你可别说笑了,你家大人英明神武,才高八斗,武功高强,长相俊美, 哪能是我这种乡野村姑能配上的!” 刘婆子闻言,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姑娘说笑了, 您也不差的。” 祁熹刚顺好喉咙,计都便站在林月阁的门外求见:“祁姑娘, 主子吩咐人给你炖了些补品。” 刘婆子眸光微闪,忙放下手头的活,去接计都的食盒:“有劳计侍卫了。” 祁熹隔着房门,朝计都招了招手。 计都沉吟了一下, 此时天色已晚,进女子房间,似乎不大好。 想着有刘婆子在,便迈开步子,走了进来。 “路衡怎么样了?”祁熹算着时间,封淮安应该已经给他喂过解药了。 计都垂下脑袋,简直一言难尽。 第272章 揪着不放 封淮安给路衡喂了解药。 路衡吃了解药,还不如不吃。 清醒过来的路衡, 自己无法面对自己。 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身前一片狼藉。 就连那棵杨树,都有一块皮,被他蹭的油亮。 路衡是被自己丢人,活活丢晕过去的。 封淮安还专门为他诊了脉,只是急火攻心,开了一些纾解安神的药。 人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知是在昏迷,还是没法面对现实。 祁熹倒是淡然的很。 路衡给她下的那些药,要不是自己定力够足,在御书房时,就失态了。 种什么因,就要准备好吃什么果。 既然有胆子埋下因,就不要怕吃了自己酿的苦果。 世上很多人便是这般。 他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你的时候,他一笑置之,甚至于,你的耿耿于怀,在他那里只是心眼小,记仇。 可你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他的时候,他无法接受。 往嘴里塞了一勺稀饭,祁熹随意问道:“吃了吗?” 计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是实话。 点头,是感觉自己说没吃,像是来祁熹这里讨饭的。 “不用跟我假客套,没吃就坐下吃!”祁熹漾笑。 正在整理食盒的刘婆子闻言,忙去添了一副碗筷。 计都沉吟一瞬,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食盒里的补品,被一样样拿出来。 蒸炖用的瓷盅,打开后,香气扑鼻。 红枣燕窝,加了血米,炖的红彤彤的。 计都拿起筷子,想起临走时主子说的话:“主子说,你气色不好,唇色发白,这些东西补气色,补唇色。” “咳咳咳咳咳~”祁熹一口稀饭呛在嗓子眼,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么一咳,嗓子扯的生疼。 刘婆子赶紧帮祁熹顺着背:“姑娘这是怎么了?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刚想去夹狮子头的计都:“……” 默默的收回了筷子。 刘婆子帮祁熹顺着后背,祁熹自己拂着前胸。 秦止这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她亲他的那一嘴? 祁熹一直认为,那种情况下,亲了一口,大家尴尬两天,也就算了。 秦止这是准备揪着不放了? 古代女子封建,男子也这么封建? 亲一口,就要负责? 那可是清御司司主,皇帝的亲弟弟啊! 以后不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后院养上十个八个女的,都是正常现象。 她有情感洁癖。 这样的男人,她接受无能。 嗓子疼的冒了咽,一顿饭吃的痛苦又必须。 每次吞咽,仿佛都要趁嗓子没注意时,囫囵咽下。 终于把肚子喂饱了,祁熹疼的出了一身的汗。 小邱,也是在这个时候,来秦王府寻的祁熹。 计都刚想离开,见到小邱,便留了下来。 他想,总不能人家刚来,他就走。 好歹祁熹管了自己的饭,拍拍屁股就走,有点不大礼貌。 小邱来找祁熹,是为寻找周林一事。 十岁孩童走失,本来按照走失的流程去寻。 可是,小邱找着找着,发现这件事情不简单,超出了四野寻踪的能力范畴。 第273章 发现端倪 简单的家庭矛盾导致儿童离家出走,怎么会超出了四野寻踪的能力范畴? 计都也觉得此事诡异,索性留下来细听。 据小邱描述。 大熊顺着周林父母提供的线索和路线,全部都搜寻过了。 照理说,但凡周林走过的地方, 都会留下气味。 可是大熊转悠了一圈,一无所获。 小邱觉得诡异,便带着大熊重新回到了周林家里。 大熊在周林家转悠了一圈,不走了。 这就证明,周林,还在家里。 可是小邱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周林。 所以,小邱觉得, 活着的周林好找,死了的周林,不好找。 从大熊的反应来看,周林一定还在家里。 有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才会找不到。 祁熹眉头拧着, 身上的汗刚下去,有些冷:“你怀疑,周林被害了?” 小邱点点头:“如果是凶杀案,此事便要归属到府衙,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祁熹抬手扶着喉咙,清了清嗓子:“此事未有任何线索证明,即便上报衙门,衙门也是当做走失案处理。” 祁熹敛眉思考:“我随你一起去周林家走一趟,看看这家人,到底有何诡异之处。” “我也去!”计都连忙接话,好似说慢了,祁熹就不带他去一般。 祁熹扬眉:“你不需要跟你家大人说一声吗?” 计都是秦止的左膀右臂,哪有左膀右臂说走就走的道理? 计都抿了抿唇:“大人说,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随侍!” “成!”祁熹拍拍手:“那咱们就走。” 毛驴又被从马厩牵了出来。 明显又胖了一圈的驴,越发的懒。 走两步,看见祁熹,竟然后退了一步。 虽然那张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在表达,他不想驮祁熹。 每次出去都是出生入死的买卖。 太要驴命。 祁熹拍拍毛驴的脑袋:“想想驴肉火烧,认命!” 毛驴屁股一紧,抬起那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看了祁熹一眼,低下了头。 威胁完驴,祁熹又去威胁计都:“跟着我可以,不要像个监视者。” 计都想了想, 才明白祁熹说的监视者是什么意思。 可是—— 主子的意思,好像是让他做一个监视者。 计都很纠结,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怕回答不好,祁熹去找主子算账。 主子今日才感叹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为了主子,计都决定,不说话,不给祁熹任何回应。 计都眼神闪躲,低下了脑袋。 祁熹看着在自己面前垂着脑袋的驴和计都。 怎么觉得, 此刻的自己,像个女恶霸呢? 小邱回了四野寻踪,牵了大熊。 一行人朝着周林的家走去。 周林的养父是做酒馆生意的,酒馆也少不了茶。 周林家二进的院子,院子里排放几个四层的晾晒架。 晾晒架上,晒着茶叶。 刚进院子,便闻到一股茶香。 周林的母亲正在翻动茶叶。 祁熹走上前去查看。 晾晒架常年放在外面,架子的四个脚生了青苔。 祁熹进来的第一眼,便发现了端倪。 第274章 太心急了 晾晒架的每一个脚,都不在原来的位置。 这就表明,常年没有移动过的晾晒架,这几日被移动过。 对于小邱的再次到来,周林的养父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烦:“你们四野寻踪说是有神犬,我们家都快被你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大林!我看你们就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赶紧把定金还给我们!” 周林的母亲见祁熹盯着晾晒架看,也是有些不耐:“姑娘, 您要是找不着我儿,还是将定金还给我们,我们自己找!” 周父搭腔:“就是!本来还觉得你们挺靠谱的,折腾了那么久,非说林子在家里,在家里我们能不知道吗?” 祁熹没有理会周父周母的不耐烦。 她的目光,一直在院子里扫视。 发现晾晒架附近的砖缝里,卡了些许茶叶。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查看:“这架子,倒过?” 周父和周母对视一眼,周父眉头紧皱:“前几日不小心撞倒了。” 祁熹眉目淡淡,发问:“一排都撞倒了?\" 周父满脸冷色:“是!” 祁熹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环视了一圈院子:“我可以去周林的房间看看吗?” 周父和周母再次对视了一眼。 周母叹息一声,眼眶微红:“可以,有啥好看的呦,那孩子说走就走了,连妈都不要 了!” 周林的房间不大,里面的东西都是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 祁熹牵着大熊走了进去。 大熊摇头晃脑,跟在祁熹身边,哈着舌头,非常开心。 “大熊,搜!”大熊围着周林的房间开始转圈。 最后,一无所获。 祁熹纳闷。 一个孩子,凭空消失了? 忽然,大熊好像闻到了什么。 他钻到桌子底下,在桌子底下找了一会儿,嘴里含着一个东西,冲到祁熹面前。 祁熹伸出手,大熊将找到的东西放到祁熹的手上。 那竟然是一个带着血的人耳。 从耳朵形状,大小上来看,是周林的无疑了。 祁熹将人耳握在手心,拍了拍大熊的脑袋,命令大熊继续找。 经此一事,她发现,大熊找东西的能力很好,找尸体欠佳。 看来,还是得培养一条专门的搜尸犬。 大熊得了夸赞,美滋滋的摇着尾巴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同时,祁熹吩咐小邱,去通知京兆尹。 这已经不是失踪案了,这是一个谋杀案! 只是祁熹不明白,身为孩子的生母,周母是否知情。 尸体其余的部分,又在哪里? 此事,还是要等付良来到,才能审理。 祁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搜集更多的证据。 “姑娘, 辛苦了,喝些茶水,便回去, 至于定金,权当我们给你们的辛苦费了!这样翻找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 周母端着个茶盘走了进来。 祁熹漾笑:“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至于能不能找到,时间还早,我们再找一找。” 周母面色一怔,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那孩子兴许就是赌气出走,过两日就回来了,是我们做父母的太心急了!” 第275章 肉渣 “是吗?”祁熹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多谢夫人,不过,我们四野寻踪既然接了这单生意,自然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话落,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真找不到,定金我们分文不收。” 周母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面上闪现一抹慌乱:“姑娘这四野寻踪,确实厉害!\" 祁熹将茶盏放到桌子上, 转身,回头,盯着周母的面色:“是不是没想到,我们还有几分真本事呢?” 周母一惊,慌乱的转移视线,去收拾祁熹用过的茶盏:“姑娘这话说的, 我们就是听说您铺子里的灵犬厉害,这才去的。” 祁熹嗯了一声:“既然夫人信任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信任。\" 几句简单的交涉, 祁熹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只是不明白。 医学上,对于心脏的构造和了解早就非常清楚。 心脏是中空器官,由心肌构成左右心房,左右心室。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构造,有时候做出的事情,可怖又残忍。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我们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如现在。 祁熹望着周母的背影。 若是像她猜测的那般。 周母的心,真的是像她所学的那种构造吗? 大熊得了祁熹的夸赞,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开始往院子的那些犄角格拉里找,往厨房里面窜。 祁熹发现大熊在厨房的锅台处,坐了下来,满脸的兴奋, 狗脸上大写着求表扬。 祁熹走近厨房, 拍拍大熊的脑袋,环视整间厨房。 厨房不大, 墙上的黑烟几乎形成了一副山水画。 灶台陈旧,在经常使用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黑黢黢的油垢。 菜板很厚,圆形的树干圆木,边缘围着一圈铁皮,中间凹陷,应该是用了很久导致。 祁熹走到菜板前,从工具箱里拿出手套戴上。 她拎起厚重的菜刀,发现菜刀的把手和刀面的连接处有些许干涸的血迹。 菜刀上有这些血迹很正常,可是祁熹发现,在菜板和铁皮圈的连接处, 还残留着很多肉渣和血迹。 通常人家,三口吃饭,一顿顶多割二斤肉。 二斤肉,放在这般大小的菜板上, 首尾都不会超出菜板周围。 更不会有这么多的肉渣和血迹。 周母一直站在门口,双手交握,相互摩擦。 祁熹扭头看她:“你们家,最近杀猪了?” 只有杀猪,才会在厨房残留这么多的血迹和肉渣。 周母面色紧绷, 瞬间惨白,由于紧张, 说话有些不利索:“没,没有,我们家,没,没养猪。” 祁熹哼笑:“那就奇怪了, 没养猪,哪里来的那么多肉渣和血迹?” 周母扯动嘴角,最后发现是徒劳,嘴角再次垂了下来:“姑娘, 我们不要你找了, 定金也不要了,请你们走。” 周父不知何时,站在了周母的身后,闻言帮腔:“赶紧滚!屁本事没有,家里都快被你们翻个底掉!” 祁熹淡淡一笑。 雇佣人明确表示放弃雇佣,她确实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第276章 大白鹅 就在此时,一个略粗的女声, 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从院子里传来:“熹熹!你在哪?熹熹!我来啦!” 祁熹闻言,脸上的职业假笑瞬间垮掉。 这声音,瓮声瓮气,带着令人害怕的兴奋,单听声音, 就能感觉到对方很大只。 祁熹脑子电光火石般闪过她认识的每一个人。 好像,没有这号人。 祁熹愣神的时间,那人已经问了祁熹的方位,朝祁熹冲了过来。 果然……很大一只。 白胖白胖的,看见祁熹,像一只大白鹅一般朝祁熹飞扑而来。 还是那种,刚从鹅舍里放出来,看见池塘一般激动的大白鹅。 祁熹眼睁睁看着她张开手臂,眼睁睁感觉自己的脸撞在了肉墙上,紧接着,便是窒息。 女子身上用了熏香,很好闻,耐不住肉多,胖。 祁熹被她捂进怀里,呼吸困难。 想要挣扎,手臂被紧紧的箍住。 如果不是女子主动松开她,祁熹险些以为,自己会被闷死在女人的胸前。 这就是,所谓的, 胸器。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被她闷住的这会儿功夫,祁熹再次回到人间,发现已经有衙役将周父周母押住。 未等祁熹开口,女子率先自我介绍:“熹熹,我叫付以欢,我父亲是付良, 他衙门有事,让我带人来帮你!” 祁熹心下了然。 仔细看,发现付以欢确实跟付良有几分相似。 “熹熹,我父亲经常提到你,我可喜欢你了,早就想见见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话落,祁熹一声闷哼。 再次被付以欢闷在胸口。 祁熹发现, 这丫头喜欢人的方式,就是熊抱。 事不过三,祁熹心里对付以欢有了初步的了解,在被付以欢放开的时候,赶紧后撤几步:“就你们几个来的?” 祁熹微抬下巴,指向外面的两名衙役。 付以欢仰着圆圆的脸,笑眯眯的:“在外面呢!人都被我给抓起来了,你看谁像凶手,咱们就把谁抓走!” 祁熹:“……” 付以欢的个子在女子中,算是高的,最起码比祁熹要高出半个头,从祁熹的角度,刚好看到她抬起脸时可爱的双下巴。 被她的语出惊人吓了一吓。 祁熹眨眨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赶紧冲出去,果然,外面,计都已经被付以欢带来的人给抓了。 计都应当是反抗过。 四名衙役,像是对待什么危险分子,对着计都,扯胳膊的扯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 计都见祁熹出来,看向祁熹,满脸无奈与无语。 祁熹扯了扯嘴角。 这付良, 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自己没时间,就让自己这不靠谱的姑娘来。 这极有可能是一起性质恶劣的杀人碎尸案啊! 好在付以欢很听祁熹的话, 祁熹说什么,她立马照做。 只有一点,让祁熹很是烦恼。 需要随时随地的防着她的熊抱。 付以欢不管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都要送给祁熹一个熊抱,这女子,可是揣着胸器之人。 计都被几名衙役放开,周母没有挣扎,周父整个人处在暴怒的边缘。 第277章 日光下的冷 这个男人,似乎在这一刻,才暴露出本性。 周父怒瞪祁熹,咬牙切齿:“四野寻踪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你们这难道不是官商勾结吗?” 有些人就是这样,察觉到自己的谎言要被揭穿, 就开始愤怒,开始歇斯底里,开始倒打一耙,乱扣帽子。 祁熹淡然一笑,她见过比他还要穷凶极恶的罪犯。 这点小套路,根本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她勾了勾唇角,走至周父面前,死死的盯着他:“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世界上没有傻子,认为旁人是傻子的人,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周父觉得, 面前的女子,明明是在笑,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尽是冷意。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似乎一切都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 周父挣扎着,想要扑向祁熹。 付以欢见此,想抬手去打周父,想了想, 放下了手臂:“给我把他抓紧了!抠着肉抓!” 祁熹:“……” 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搞小动作。 这个女子,好神奇。 衙役闻言, 紧了紧手,周父闷哼一声,怒火更盛:“哈哈哈哈~世态炎凉,人心腐烂,官商勾结,我寒门永无出头之日!” 祁熹狠狠的拧起眉心:“所以,你就是因为自己的厌世,杀了周林!” “我没有杀他!”周父怒吼:“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他?我是花钱请你来帮我找人的, 不是让你来反咬雇主的!” 周父好像至今都不明白,明明是他花钱请的人。 结果,却是亲手把自己送进去。 祁熹沉默了一会儿,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只血淋淋的人耳:“这是在周林的房间里找到的, 还有,在你的厨房里,有残留的血迹和肉渣,那些血迹和肉渣,不似普通人家烧饭所能留下的!” 周父从祁熹掏出那个物证袋开始,目光就停留在那只耳朵上,一声不吭。 祁熹继续道:“从耳朵的边缘切口来看,这只耳朵是被人活生生撕扯下来的,周林的房间,便是案发现场,然后,你们将周林的尸体,转移到厨房, 开始进行分割!” 日光正浓,周父觉得骨头是寒的,身体却不断的开始冒汗。 “尸体呢?”祁熹问。 周父惨然一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祁熹冷哼:“听不懂是吗?” 付以欢也在这时候插话:“听不懂,就抓紧点!” 衙役闻言,手上再用力。 周父疼的冒汗,不断挣扎:“放开我!我没杀人!放开我!” 祁熹将视线移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周母身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母扫了一眼周父,抿了抿唇,眸光中满是挣扎与痛苦。 她觉得, 头顶的日光,好刺眼。 明晃晃的阳光,将这一切照的那么不真实。 她动了动苍白的唇:“他没有杀人,大林,是自己走了,不要我了,也不要这个家了。” 此话说完。 不知是不是祁熹的心理反应,她觉得, 这个院子的温度,瞬间,就凉了下来。 一股不同于日光下的冷意,吹过每一个人的身体。 第278章 好可爱啊 青天白日下,初夏迎暖季,寒风阵阵,无声,但冷。 祁熹感受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 那种冷,是浸入骨子里的,皮肤表面,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骨子里,是冷的。 祁熹心底酸涩,她望着周父, 冷冽的笑意弥漫。 周父紧抿着唇,咬着后槽牙。 “还不说吗?”祁熹声音很淡,却充满震慑力。 现场寂静无声。 似乎连鸟叫声, 都没有。 静的可怕。 付以欢默默的,往祁熹身边靠,小意的去扯祁熹的袖子,弱弱的说了一句:“熹熹,我害怕……” 祁熹:“……” 一个比她还高,还壮的女子,跑到自己面前求安慰。 祁熹怎么看,怎么觉得, 这场景衬托的自己更像个女恶霸。 “熹熹……”付以欢还在撒娇。 祁熹觉得, 这货可能就是自己的克星。 她矫揉造作,膀大腰圆, 有时候嗓门高亮,抱起人来,像是武林高手用上了内力。 可祁熹,就是对她讨厌不起来。 这女子的矫揉造作和朱莞香的矫揉造作完全不一样。 一种,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茶。 一种,让人看见就觉得很可爱。 祁熹拍大熊似的, 拍了拍她胖的指窝深陷的小胖手:“不怕。” 付以欢得了祁熹的安慰,瞬间得寸进尺。 本来只是扯衣衫,几乎是祁熹话音刚落,她便搂上了祁熹的手臂:“熹熹,我好喜欢你!” 妈耶。 祁熹简直想仰天长啸。 这种时候,是表达情意的时候吗? 也不看看周父的那张脸。 像是马路口的红绿灯, 变色速度按秒计算。 兴许是那阵风刮来的方向不对,众人闻到了风里掺杂的臭味。 祁熹对臭味很敏感。 尤其对尸臭味。 大脑和大熊同步报警。 虽然这股臭味里,掺杂着粪便的味道,可祁熹和大熊还是闻到了里面若有似无的尸臭。 大熊“汪汪”两声。 撒开腿就朝臭味的来源冲了过去。 不管哪个朝代,旱厕的结构都是差不多的。 周家的茅厕也是如此。 茅厕下面,有一口大缸,大缸里盛了半缸的粪水,粪水里,漂浮着一层白花花,胖嘟嘟的蛆虫。 蛆虫数量太多,根本看不到底下有什么。 众人押着周父来到茅厕,付以欢是个不怕脏不怕臭的,率先冲进去看了看:“熹熹,你别进来了,太臭了,里面除了蛆,就是屎!” 祁熹:“……” 大熊小眼神不停的给祁熹暗示,茅厕里面有东西。 滴溜溜的眼珠子,看上去像是有个心眼子。 祁熹默默的拿出一个n95戴上,想了想,又给付以欢拿了一个。 茅厕不大, 两个人待着要侧着身。 祁熹将n95递给付以欢。 付以欢见祁熹戴着,自己也戴了上去。 她的脸太胖,n95戴着有点紧。 付以欢伸手扯了扯,皮筋“啪”的一声, 打在脸上,疼的她“哎呦”一声,生气把口罩扯了下来。 抬手刚想扔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把口罩塞进了怀里。 这可是熹熹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付以欢朝祁熹笑笑:“没事,我不嫌臭,你看那些白白胖胖的蛆,好可爱啊!” 第279章 提要求 祁熹再一次觉得,这人是来克自己的。 她这个人,什么都不怕,老虎来了她都能跟对方咬一架。 就是对这种软体的,蠕动的虫子,没有免疫力。 所以,出现场时,但凡遇到高腐尸体,她都是强忍着头皮发麻上的战场。 虽然隔着n95,祁熹还是能闻到,那股粪水掺杂着尸臭味愈加明显。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付以欢:“付姑娘, 可否找两名衙役,把粪水舀出来?” 付以欢大手一挥,招来两名衙役:“这有何难?他们什么都能干!就是……” 祁熹望过去,等着她未完的话。 只见付以欢忽然扯着自己的衣摆,低下头:“我都唤你熹熹了,你就不能唤我欢欢吗?” 付以欢体格大,往茅厕里一站,茅厕显得逼仄狭小,此时,她就站在粪缸旁边,扯着衣摆,扭捏害羞的跟祁熹提要求。 祁熹再次想仰天长啸。 付良肯定是白日宣淫生出来的这个娃,太特么的不走寻常路了。 “你唤一声,我听听?”付以欢抬起头,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祁熹看。 祁熹看看付以欢,又看看外面等候付以欢命令的衙役。 说她自私也罢,说她没有同情心也罢。 这种苦差事,她不想让自己人来干。 不管是计都,还是小邱。 思及至此,祁熹把心一横,咬了咬牙:“欢欢。” 话一出口,自己先麻出满身鸡皮疙瘩。 付以欢开心的想要跳起来。 祁熹实在是怕她跳着跳着不小心跳进粪缸里,就她那体格,满缸的粪水还不得全溅在自己身上。 “那个,欢欢,咱们有话出去说,先请衙役们把粪水舀出来。” 付以欢拉着祁熹的手臂。 祁熹觉得, 自己被付以欢强行当成了她身上的挂件。 付以欢很开心,她听父亲提过祁熹一次后,便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 这段时间,她四处打听祁熹的事迹。 越打听,越喜欢。 这次跟祁熹见面的机会,还是自己想尽办法得来的。 本以为祁熹会是那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 没想到这么好相处,这么平易近人。 而且,付以欢发现,祁熹似乎不讨厌她。 她从小到大就胖,从小到大就是被人嘲讽的对象。 很多人不喜欢跟她玩。 有人说她奶奶出身青楼,有人说她胖的像个球。 付以欢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在意的。 她今天已经做好被祁熹无视的准备,她想的也很简单,只要能抱一把祁熹,或者说,跟她说上两句话,远远的看着就够了。 这也是付以欢为什么见到祁熹第一面,就要在祁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抱上一把。 她害怕,害怕在看到祁熹的冷眼后,会没有抱她的勇气。 可她现在发现,祁熹真的好好。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不仅不会嫌弃她,还尽可能的满足自己的一些无理要求。 付以欢觉得, 自己真的好喜欢祁熹,好想跟她交朋友。 二人将茅厕让给两名衙役。 旱厕的好处是粪水可以用来给庄家施肥。 第280章 为爱顶罪 所以,每家每户的茅厕里,都会有一个专门舀粪的舀子。 祁熹在院子里划出一块地方,衙役们将粪水舀出来,倒在祁熹指定的地点。 蛆虫受了惊,四处逃窜。 付以欢围着逃窜的蛆虫,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那拨弄着玩。 缸上面一层的粪水,全是蛆虫和粪便。 随着上面一层粪水被舀出,衙役们面色一变,在底下发现了东西。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出来禀报他们的发现。 祁熹跟着衙役走近去看。 粪缸里,一块块人体组织腐烂到看不出形状。 有一些,甚至还能看见蛆虫在里面钻来钻去。 这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子。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被杀害后,丢进自家的粪缸里。 祁熹记得,曾经听过一句话。 世界上,唯阳光和人心,不可直视。 “把周父周母押过来,让他们自己看看。”祁熹声音充满杀意。 周父已经没了嚣张气焰,整个人瘫软着,任由衙役拉扯。 周母看见这样的周父,心疼不已,想要上前去搀扶,发现自己也失去了自由。 祁熹走到周父面前,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清晰又没有半分温度:“不是让四野寻踪帮你们找人吗?我帮你们找到了,孩子就在里面,等着你。” 周父双腿发软,膝盖往下好像没了知觉。 衙役押着他往茅厕走,他不愿意进去,又无法挣扎,硬生生被衙役押着,摁着脑袋朝粪缸里看。 不知是不是巧合。 粪缸里漂浮的尸块由于腐烂,产生了沼气,沼气冒着泡,将沉在最底下的一块尸体托到了上面。 周父只看到粪水冒着泡泡,忽然,周林的脑袋,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周父眼前。 那张脸,面部腐烂,沾满黄色的粪水,蛆虫在眼睛里乱动。 看上去,好似周林即将睁开眼。 他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 非常符合场地的失了禁。 他怕,怕周林真的睁开眼。 “活着的时候,都不怕,死了,反而觉得害怕了吗?”祁熹扫了一眼周父滴着尿的袍脚,觉得极为嘲讽:“分尸的时候,都不怕,现在知道怕了吗?” “不是他,”周母忽然发声:“不是他杀的,人是我杀的!” 别说是祁熹,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周母身上。 就连见识过人性最暗的小邱,眸光中都充满了惊讶与不可置信。 他们曾经生不如死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拼了命的保护他们。 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人,吃好喝好生活好, 竟然还会杀了自己的孩子。 “不!”祁熹看向周母的目光中,充满厌恶:“人不是你杀的,你充其量,只是一个帮凶,帮着一个男人,杀了自己的孩子!” 祁熹继续打消她为周父顶罪的念头:“周林十岁了,十岁的孩子,拼命挣扎的情况下,你一个女人,很难将其制服,这也就是为什么,院子里的晾晒架打翻过,因为周林,曾经反抗过!” 周母呜呜咽咽的哭。 这是祁熹,第一次看见周母如此痛苦的哭泣。 因为,她爱的男人,要伏法了吗? 还是觉得, 自己无法为她爱的男人顶罪? 第281章 护犊子 周父此时,情绪已经崩溃,他瘫软在粪缸边缘,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随着尸体一块一块被舀出,祁熹看着,越来越心寒,越来越愤怒。 阳光下,孩子腐烂的令人心疼。 祁熹戴着手套, 怎么拼,都拼不完整。 很多组织,已经烂没了。 也有一些被蛆虫吃掉了。 随着视线变得模糊,祁熹才发现,经手过那么多的尸体,头一次,她难受到不能自已。 她想将孩子拼好,想让他完完整整的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她做不到。 她怎么都做不到。 手臂被人抓住,计都蹲到她的面前:“没用的,烂的太严重了。” 是啊! 祁熹一屁股坐在地上。 烂没了,是真的烂没了。 她抬起肩膀,蹭了蹭眼中的泪水,没回头,话却是对身后的周父说的:“还不承认吗?” 周父瘫坐在地,衙役也跟着蹲在地上,一边一个,抓着他的手臂。 “呵,”周父嘲讽的笑了笑:“谁让他犟呢!” 周父望着地上的周林,眼神没有聚焦,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每次我打他妈,他都跟我动手,日子一久,我发现,这孩子养不熟!” “你打他的妈妈,你还指望孩子孝顺你?”祁熹觉得这人的脑回路有问题。 “女子要以夫为天,我打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子跟老子动手,就是他的不对!” 祁熹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无药可救。 周父继续道:“那一日,他又因为前几天我打了他母亲的事,来找我,我跟他吵了几句。” “后来,我喝了点酒,越喝越觉得气,越想越觉得我身为他的老子,虽说不是亲的,可这孩子跟我说话的态度,一点儿子对老子的尊重都没有!” 周父长长叹息:“唉……我喝完酒,就去他房间找他,这孩子犟啊!又跟我吵,我就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他!谁知,他就跟不知道疼似的, 不管不顾,对我拳打脚踢,直至,我一用力,把他的耳朵扯了下来。” “那孩子这才知道害怕,捂着耳朵冲了出去,我怕他去跟他祖父告状, 我现在的生意,大部分都指着他祖父那边的客人。” 现场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就连周母,都停止了哭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对孩子的爱,总被人说是护犊子。 而周林,却是那个将自己母亲当做犊子护的人。 周父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从刚开始的愤怒,最后,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只剩下机械性的描述 “他冲出去,撞翻了晾晒架子,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追上他的, 我喝了点酒,又加上他反抗,我摁不住他,便开始掐他的脖子。” 祁熹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开口问:“照理说,那种情况下,周林有很大的可能性逃走。” “是啊!”周父望向周母:“那孩子跟个牛犊子似的, 我摁不住他,刚好,他母亲过来了,我喊她来帮忙,奇怪的是,那么犟的一个孩子,她妈刚一伸手,他就不反抗了。” 第282章 何苦来哉 周母泪水涟涟,瘫坐在地,手揪着自己的胸口。 从一开始的抽抽噎噎,逐渐变成嚎啕大哭。 她哭的撕心裂肺,痛的不能自已。 单看这般,无人相信,她竟然和自己的男人,合力杀了自己的儿子。 “既然如此,为何,你们还找到四野寻踪?”祁熹问。 “我让找的!”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林的祖父,手上拎着菜刀,大步走了进来。 “老夫早就怀疑,大林出事,是你搞的鬼!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者走进院子,入目,便是孙儿残破腐烂的尸体, 满院子充斥着大粪和一股肉体腐烂的味道。 老者步伐一顿。 身子晃了晃。 半晌。 像是刚缓过一口气般,声音几乎是从胸腔发出:“我的……孙儿啊……” 有衙役上前,卸了老者手上的刀。 老者全身的力气被抽空,踉跄两下, 一步一步,朝着周林走了过去。 他跪在周林身前,抬起手想去抚摸自己的孙儿,又不知从哪里下手。 苍老如树根的大手,在周林上方, 虚空抚摸,从头摸到脚。 最后,颤抖着手,抚摸着周林的脸。 孩子的脸,稚气未脱,脸上很多地方已经见骨,五官缺失不全。 “孩子,疼不疼?你告诉祖父,疼不疼啊?我的孙儿啊……” 悲恸的哭声, 响彻在院子上空。 人的头骨,对于蛆虫来说,是非常好的高营养寄生地。 周林的鼻子,耳朵,眼睛,有蛆虫从里面往外爬。 老者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的为周林整理。 没有人说话。 在面对如此悲恸的老者时,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就连付以欢,都不再玩蛆,走到祁熹面前,红着眼眶,扯着祁熹的袖子:“熹熹……这个老头好可怜,这个孩子好可怜……” 祁熹拍拍她的手,目光射向瘫坐在地的狼性夫妻,凉飕飕的视线,像是刮骨的刀。 “你是周林的亲生母亲,这孩子护你如斯,你是如何狠心,狠心和那个男人合力杀了他的?” 她真的不懂。 不理解。 周母抬起布满泪水的眼,迎上祁熹的目光,双手抠着地砖缝,由于大力,指甲断裂,鲜血顺着指尖流进地砖缝隙。 她颤抖着双肩,又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男人身上:“我心疼,我怎么不心疼啊!可这孩子无法跟养父好好相处,他的养父,确实惯会打我,可我每次都告诉林子,我没事。” 祁熹瞠目:“就因为这个,你帮他杀了周林?” 周母垂下了视线:“我只知道,我不能离开他,我需要他……” “贼妇!”老者转身怒斥:“我周家,待你不薄,我儿命苦,早早去了,老夫让你从夫家出嫁,提点那个杀人凶手如何做生意,如何挣银子!” 老者说到此处,哽咽两声:“老夫只想,只想着,你们日子过的好,我大林跟着你便不会受委屈!贼妇啊!早知如此,老夫我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我的大林啊!”老者重新看向周林。 第283章 生而又杀 孩子的死状太惨,他每看一眼,仿佛都被凌迟一次。 “是祖父害了你,祖父不该,不该相信旁人,你祖母临走时说,让祖父好好待你,以后家产都留给你,是祖父天真了,想给你一个全乎的家庭,有爹疼,有娘怜,都是祖父不好啊!我的林子啊!” 任何的职业,都需要定期考核。 任何职业,都会有该职业的约束。 而父母这个职业,是唯一,不需要考核,不需要学历,零要求的职业。 凭的,是人的本性和孩子的天性。 可这个世界上,不排除有一部分父母,天生就缺乏人性。 这就导致了,孩子的悲剧。 周林有无数次的自救机会,他都放弃了。 因为,这是孩子的天性。 在面对继父的辱骂时,他选择隐忍,选择被动的接受。 可当他最爱的母亲,伸出手摁住他时,他头顶的那片天塌了。 他的世界也塌陷了。 祁熹想,人为什么会如此残忍呢? 转念一想,是啊,人本就是残忍的。 世界上所有令人瞠目,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始作俑者,不正是人类吗? 她直起身,看着阳光下的这场悲剧。 看着泪水一滴一滴滴在砖缝里的周母,抬步,上前:“你可有后悔过?” 周母茫然的抬起头,阳光太刺眼,她眯着眼,看着背着光的祁熹,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想了又想,她皱着眉回答:“我不后悔遇见我现在的夫君,对于林子,我是后悔的。” 祁熹垂眸:“爱情, 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放弃?” 周母泪水再次汹涌:“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我只知道,我不能离开我的夫君,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祁熹转身。 不愿再看她一眼。 她曾听人说过恋爱脑。 她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是她觉得, 周母,应当是恋爱脑的鼻祖。 生而又杀,人间至痛。 十岁周林,惨死母手。 祁熹忽然感觉,这个院子,很压抑。 院子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压的人无法呼吸。 她深深提气,又呼出,对一直紧随在侧的付以欢道:“人你带衙门,再将今日之事转告给付大人。” 付以欢感受到祁熹的情绪,低低的“奥”了一声,吩咐衙役收尾。 祁熹转身,又看了一眼肩膀塌陷,整个人显得佝偻的老者。 招呼计都和小邱离开。 小邱带着大熊,先行回了四野寻踪,一路上,只剩下祁熹和计都。 毛驴垂着脑袋,一步一晃,走的缓慢。 计都帮祁熹牵着驴,想了想安慰祁熹:“人活着,总会死的。” “是啊!”祁熹脊背垮着,整个人几乎赖在驴背上:“人总要死,所以,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计都:“……”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说,他不能开口。 瞥见一间酒楼,计都忙补救:“我请你喝酒?” 祁熹刚好心头憋闷,闻言,二人一拍即合,将毛驴拴在门口,进了酒楼。 第284章 嫁还是不嫁? 酒楼不大,听说这家的酱大骨是一绝。 生意很好,由于刚好是饭点,包间已经没了。 祁熹和计都在熙熙攘攘的大堂里,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要了一盘酱大骨,几碟小菜,一壶桃花酿。 桃花酿用的是去年的桃花,经过一个冬天的发酵,花香浓郁,带着一股食物的酱香。 入口清甜,回甘,桃花香气顺着嗓子,冲入鼻腔。 这是祁熹来到这里,第一次尝到这里的酒。 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局就接触到了拥有至高权力的秦止。 她身体不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只能利用自己病秧子的外貌,伪装一副天真,没有任何威胁的样子。 她相信,秦止那样的人,如果觉得她自身具备攻击性,是绝对不会留她一命的。 所以,她不敢让自己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下。 太容易丢掉性命。 祁熹最近,发现自己身体恢复了五六成。 至少,打出的每一拳,每一招,每一式,都不像花架子,没有杀伤力。 祁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满堂的客人,来来往往,交杯换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每个人,都怀揣着目的,在这世间蝇营狗苟。 每个人都怀揣着遗憾,一杯酒下肚,惆怅落寞。 祁熹就是属于惆怅那一挂的。 经手的尸体太多,每一具尸体,都有自己的故事。 那些故事,都不是美好的。 她行走其间,很难不受影响。 “你喝慢点。”计都见祁熹喝的急,抬手压了压她的杯口:“他家酱大骨很好吃,不要总是喝酒。” 桃花酿没有多少酒力,可也经不住她这般牛饮。 祁熹漾笑,酒精作用下,那笑多了几分真实:“这酒不行啊,度数太低,跟啤酒差不多。” 计都抬眸:“啤酒是什么酒?” 祁熹放下酒杯:“……是我家乡的一种酒。” “敢问姑娘家乡在何地啊?”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祁熹顺着声音望去。 便见朱凌和两个狐朋狗友走了过来。 三人翩翩公子打扮,手摇折扇。 若不是祁熹对他的本性有着几分了解,还真觉得他是哪家的俊秀公子哥。 不过现在…… 朱凌走至祁熹跟前,“啪”的一声收了折扇,折扇轻点在祁熹面前的桌面:“姓祁的, 不如说说你家乡在哪,小爷我送你回去?” 祁熹抬手撑着下巴,侧脸看他:“你自己家修好了?” 此话一出,朱凌的面色瞬间变的极为难看。 好好的侯府,被祁熹炸了,他们搬进皇上赏的宅子,结果又出了猫头一事。 正元候最近正在发愁,往哪搬? 家大业大的,搬一次家跟抄家差不多。 这接二连三的搬家,全家都被折腾的提起搬家就脑仁疼。 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姓祁的。 “我说姓祁的,咱们改天要不要去测一下八字?小爷我真怀疑,小爷和你的八字相冲。” 祁熹淡笑:“那不成, 万一测出个姻缘来,本姑娘嫁还是不嫁?” 朱凌:“……” 第285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祁熹见朱凌郁卒,酒精的作用下,心情极好的继续扎刀:“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最先跟朱公子牵扯上的, 应该是我家的那头驴,朱公子要不要找个先生,跟我家驴算上一算?” “姓祁的!”朱凌怒火攻心,咬着后槽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斗气的大蛤蟆。 祁熹:“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是你先来找我打嘴仗的。” 计都也在此时插话:“朱公子若是有事,可去找我家大人商议,祁姑娘是秦王府的客人,还请朱公子注意言行。” 朱凌:“……” 去找秦止? 想起当时侯府爆炸,他去找秦止后,被秦止气的,回来两天没吃饭。 他只要拿起筷子,就想到秦止。 端起碗,也想到秦止。 旁人想女人想到茶饭不思。 他活生生被这二人气的茶饭不思。 祁熹扫了一眼朱凌的面色,继续提醒他:“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朱凌气啊,主要是这话,正元候也跟他说过。 经了祁熹一事,正元侯耳提面命的便是这句话。 祁熹边喝酒,边怼朱凌,完全将对方当成了下酒菜,起了八卦之心:“诶,我听说,你连朵朵姑娘的手都没拉到?” 祁熹上下打量朱凌:“看不出来,你还这般纯情啊!” 因为这件事,朱凌感觉自己在平时玩的好的几个兄弟跟前都抬不起头。 此时被祁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朱凌觉得憋闷,憋屈。 他是怎么想的,来招惹这女的? 可看见这女的, 他不上来损对方两句,他心里不舒服,损了,心里更不舒服。 朱凌的后槽牙,自见到祁熹,就没松开过:“女子活成你这般,真是悲哀,大陵京中男子见到你,估计都像见到了魔鬼。” “朵朵姑娘挺好,你不是连人家的小手都没碰到?”祁熹轻抬眼皮,有了些许醉意。 朱凌:“……”卒。 还想再攻击祁熹几句,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祁熹缓缓的站了起来:“朱公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离我远点,我离你远点,各自安好,有些贱,不是你想犯就可以犯的。” 说到此处,祁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朱公子,借过,本姑娘要回去午睡了。” 计都也站了起来,随时准备跟祁熹一起离开。 朱凌往旁边侧开身子,将路让了出来。 祁熹挑眉:“多谢。” 刚走出两步,便觉脚下有东西绊了自己一跤。 祁熹手撑着桌子,一个翻身,躲过一击。 “子康!”朱凌喊道。 被叫子康的人,是跟朱凌一起来的男子。 二人应该是习武出身,见朱凌在祁熹这里吃了瘪,便想着表现一番。 见祁熹躲过他下的绊子,手中折扇瞬间变成武器,朝祁熹的肩膀打去。 祁熹侧身闪过,计都抬手扼住对方的手腕:“不要命了?” 男子手腕一痛,抬起另一只手还击。 祁熹顺势上前,抓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腕。 她扬起唇,莞尔:“计小哥,你让开,我自己可以。” 第286章 声泪俱下 祁熹的想法很简单。 若是今天这场架非打不可。 她一个女子,和两个男子打架,不管谁输谁赢,正义都站在她这边。 若是计都插手,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可是……”计都想说,她身上还有伤。 又怕说出口,被对方察觉,对祁熹不利。 祁熹朝他眨眨眼:“放心,我有分寸。” 计都利落撤开身子。 眼睁睁看着祁熹一对二。 眼睁睁看着,祁熹招招凌厉。 她的招式很奇怪,走的路子也属于近身搏斗那种。 大陵的武功,讲究的就是不沾衣角而胜他人,毕竟,要给自己留下反击的空间。 祁熹的每一招,每一式,采取的都是直接近身。 这种打法,他在大陵从未见过。 祁熹越打越起劲。 这二人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过在祁熹这种格斗术面前,还是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祁熹就像猫逗老鼠一般,逗着二人玩。 一会儿的功夫,客栈里的桌椅被三人掀翻了大半。 客人全部跑了个精光。 小二见此,叫来掌柜。 其他人掌柜不认识,朱凌掌柜是认识的。 那可是正元侯家最受宠的小儿子。 想了想,掌柜的暗叹一声。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掌柜的此时只得将心放宽,等几人打够了,去正元侯府上要赔偿。 朱凌急的满头大汗,想了想正元侯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确实是没有动手。 可那两个是他的朋友。 朱凌还在纠结的时候,不知祁熹是不是故意的, 一个茶杯,直接飞了过来,砸在了朱凌的脑袋上。 “啪”的一声,在朱凌脑袋上碎开,滑落。 朱凌这个人,这段时间被正元侯训得,有了些许自制力,但是不多。 想想全家都是因为祁熹驴的一泡屎,才变成这般的,再想想现在还在疼的脑袋。 朱凌几乎是下意识的, 便冲了上去。 计都刚想拦下朱凌,接收到祁熹的眼神,默默的,站在原地。 祁姑娘好像没吃亏,而且,她打的好像挺开心。 周林一事,压在心头总是不好的,既然如此,他看着就好。 祁熹确实很开心。 好久,没有试过身手了。 那种身轻如燕,出手凌厉的快感,很久没有过了。 一场架打的酣畅淋漓。 祁熹给自己留了后手,朱凌几人被打的地方, 都在难以启齿的地方。 脸上,没有伤到一丝一毫。 祁熹玩的很开心。 朱凌气的直跺脚。 他至今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的本意也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想来损祁熹两句。 可看着酒楼的满地狼藉,朱凌有些懵。 不知是被祁熹打的,还是怎么的。 祁熹这个女子, 太过阴毒,他们全身都疼,偏偏,外表看上去,最惨的,反而是祁熹。 好似,他们三个大男人,欺负祁熹一个弱女子。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疼。 京城的治安管理很严格,巡逻衙役既多,又勤。 没一会儿, 衙役便将此处围了起来。 掌柜拖家带口,跪在衙役面前,声泪俱下。 第287章 罗茶茶 掌柜的在这京中开酒馆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圆滑的本事,今日这样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他的妻儿,一直住在铺子里,就为了应对这样的事儿。 妇人和孩子像是演练过许多遍一般,跪在衙役面前,哭的克制又委屈。 衙役扫了一眼现场,垂眸望了望跪在自己面前凄凄惨惨戚戚的掌柜一家五口。 手扶在腰刀上,大手一挥:“把这几个闹事的,都带走!” 朱凌:“……” 朱凌的狐朋狗友:“……” 他们从小生活在京城,早就油成了街溜子。 他们不怕衙门。 他们怕家人。 衙门或许会顾及他们的身份,家人不会。 他们在外,耀武扬威,在家,是儿子,也是孙子。 皮鞭沾辣椒水,被扯着耳朵骂娘,都是常事。 再不情愿,人家掌柜一家老小哭的像被掘了祖坟。 也只能乖乖跟着衙役走,当然,还有祁熹。 计都也想跟着走。 衙役扫了他一眼:“看热闹,还想去衙门看?” 计都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衙役自然不会带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计都抿着唇,看着祁熹:“我去找大人!” 祁熹被两名衙役押着,闻言,没有说话。 正元侯的小公子带头打架,此事又交给了付良来管。 付良扯着官服,慌慌张张的走到堂上一看。 好家伙。 都是熟人。 尤其是祁熹。 饮了酒的缘故,两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身上沾着各种汤汁,头发凌乱。 站在堂下,身形削薄,气场十足。 其余三人,以朱凌为首,三人围在一起,和祁熹对望,满脸的不甘和愤怒。 付良:“……” 这位姑娘是一下都不肯歇着啊,他这边才处理完杀人碎尸的凶手,她这就跟人打上 。 朱凌见到付良出来,双手一揖,率先告状:“付大人,我们弟兄几个被这位姑娘殴打,还请付大人为我们做主!” 祁熹冷哼一声:“不是谁先告状谁就有理的!” 付良刚坐下,便觉得身下的椅子,烫着屁股,令他坐立难安。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衙役禀报,秦王府来人。 祁熹扭头去看。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罗睺。 计都紧随其后,抿着唇,隔着不远,和祁熹对视。 他慢半拍,用唇语道:大人不在! 似乎是怕祁熹看不明白,四个字,说的呲牙咧嘴,表情夸张。 艾玛。 祁熹看了一眼罗茶茶。 这货过来,怕不是来赎人的,是来将她送进去的。 果然,罗茶茶众目睽睽之下,“噗通”往地上一跪:“付大人,祁姑娘虽是秦王府的人,但是我家大人一直告诫我们,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该怎么审,便怎么审,不用顾忌秦王府!” 祁熹:“……” 她说什么来着。 罗茶茶一番话说得大义凌然,让人挑不出错处。 祁熹也不能强求罗茶茶来帮自己。 毕竟。 她自认为,跟罗茶茶的情分还没到那个份上。 若是秦止在家,此时便是秦止一句话的事。 毕竟,对方挑衅在先。 第288章 无需顾忌秦王府 付良觉得自己挺难的。 皇城这个地方, 但凡找他打官司的,都不是凡人。 有些,甚至比他的官职还要大。 这也是这么多年,付良巧手和稀泥的原因。 可今日…… 几人往那一站,粗略扫过,便能看出,祁熹是受害者。 可依照付良对祁熹的了解。 这丫头若是吃了亏,绝对不会如此淡定。 旁人是拿脾气在犯倔,祁熹犯起倔来,用的是命。 “呵呵,”付良挪了挪屁股,干笑两声,心里巧手挽花,准备和一次高级点的稀泥:“二位都是老相识了,本官记得,前几日,祁姑娘还帮小侯爷证明清白来着,大可不必闹成这般啊!” 不提这事,朱凌还不生气。 提起来,朱凌就气的不行。 因为这事儿,他们又要搬家了。 父亲一顿差点给他打废了,他就没见过,谁家孩子这么大了, 当父亲的还抄鞋底抽屁股的。 汪子康是吏部侍郎的长子,在皇城上流圈中,混得风生水起。 府上女人多的自己都记不清。 朱凌就是跟他厮混,才认识的朵朵。 汪子康见朱凌只知道生闷气,朝付良拱了拱手:“大人,可唤掌柜来问,是谁将此事闹大的。” 付良:“……”他知道是祁熹,肯定是那丫头。 身为京兆尹,要用证据说话。 虽然明知,还是要故问:“本官先且问你,此事是谁先动的手?” 汪子康一噎。 这就是祁熹气人的地方。 是他们挑衅在先,是他们先动的手,可最后,吃亏的是他们啊。 思及至此,汪子康忽然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解长衫。 祁熹:“……哎呀,付大人,救命啊,有登徒子!” 汪子康解衣衫的手一顿。 这女子简直恶毒,打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是登徒子呢? 付良也觉得不妥,抬手制止:“汪公子这是作甚?” 汪子康身形瘦弱高挑, 像跟细竹竿一样,手扯着衣领,不顾付良阻拦,“刺啦”一声, 将衣衫撕开。 他很瘦,身上肋骨根根肉眼可见,皮肤白花花的像个女人似的。 如今,那白花花的皮肤上,像画了一棵生机盎然,硕果累累的茄子。 付良好想问问祁熹,是怎么将人打的这么充满画师风范的。 可是他不能问,他是京兆尹。 轻咳两声,付良满眼讶色:“汪公子这是怎地了?” 汪子康转身,抬手指着祁熹:“就是这个毒妇,将我们打成这般的,不止我,赵兄身上也是这样的!” 祁熹嘴角抽动,看着这个排骨精,酒劲儿上头,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这身子,解剖省劲啊!不像旁人,一刀划开,白花花的肥肉都要好几层。” 汪子康猛地将衣衫掩上,重新看向付良:“大人做主!事到如今,此女还在威胁在下!” 付良:“……” 他好想让祁熹醒醒酒。 但是他不能。 他是京兆尹。 跪在地上的罗睺,趁机插话:“大人,既然祁姑娘打了人,该下狱,便下狱,大人无需顾忌秦王府。” 第289章 声讨祁熹 “罗睺!”计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平时,勾心斗角也就算了。 他难道不知,这样会害了祁姑娘吗? 罗睺知道。 所以罗睺头也没回。 路衡被打后,这段时间,他前前后后想了很多。 祁熹绝对不能继续留在秦王府。 她没来秦王府之前,秦王府全是他们这群兄弟,大家也不会生间隙。 可自从祁熹来了秦王府。 一切都变了。 就连主子也变了。 主子为了她,竟然连路衡都给打了。 路衡伤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至今,都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法下地。 他的那些兄弟们,没有人敢去伺候他,刘婆子不方便,这几日,一直是他在伺候路衡。 那场景,怎一个凄凉能描述的清?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路衡。 今日,便是大好的机会。 他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时机,将祁熹赶出秦王府,让秦王府重新回到往日。 付良有些吃不准了。 罗睺是秦王的左膀右臂,他这般说,究竟是不是秦王的意思? 瞥了一眼祁熹,付良心头打鼓。 汪子康此人极善察言观色,见此,忙道:“大人,在下被打成这般,若是这般回去,父亲问起,在下都不知该如何回!” 朱凌左右看看,顺杆爬:“是啊,我们这样回去,家里人肯定要问的, 我父亲肯定要打我的!” 祁熹轻轻勾起唇角。 她望着罗睺,视线有些飘忽:“罗睺,你最好这次将本姑娘摁死在此,否则……你便是下一个路衡!” “大人!”罗睺往前匍匐几步:“此女太过危险,连秦王府的人都敢威胁!” “罗睺!”计都疾走几步,去扯罗睺的肩膀,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祁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 罗睺甩开计都的手,抬头看他:“我不想成为下一个路衡。” “可你明知路衡为何会落得那般下场!”计都简直要被罗睺气死,他嘴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可是他心里明镜似的。 祁姑娘这人,重情重义。 可得罪她的人,她也不会放过。 路衡做的那种下三滥的事儿,换成旁人,兴许早就失了贞洁。 女子的贞洁有多重要,他们就算身为男子都知晓。 若不是祁姑娘亲手处置路衡, 主子已经将路衡斩杀了。 祁姑娘下手虽然狠,却也是保住了路衡的一条命。 “路衡是我们的兄弟!”罗睺低吼:“计都,我不知你怎么了,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路衡被这女子那般对待,你竟然还帮着一个外人!” 计都觉得他跟罗睺说不通。 他从来不知,罗睺竟然可以是非不分到这种地步。 罗睺甩开计都后,朝付良叩首:“大人,此女既然如此败坏我秦王府的名声, 就请大人为秦王府清理门户,处置了她。” 付良:“……”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 私心里,他是偏向祁熹的。 可在场的这些人,个个声讨祁熹。 身为京兆尹,一人言,他尚可不听,三人言,他便要慎之又慎。 第290章 第二个无人敢娶之人 当所有人都将祁熹推出来时,付良额头渗出了一层汗。 祁熹眸光寒凉,唇角上扬,带起一丝冷笑。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时,她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堂下,气氛紧张, 逼仄,压抑。 堂上,付良不停的抹着汗。 他的纠结在于,他想保祁熹,可如今的局面,好似很难。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从堂上的拐角处传来:“熹熹!” 祁熹抬眸,看见付以欢红着眼圈,朝自己冲来。 她好像从来不知自己的体格有多大,喜欢飞奔,又不懂刹车。 冲到祁熹面前,就是一个熊抱。 祁熹再次被她的胸器伤害到。 可此时。 她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好舒服。 付以欢圆圆的脸上,满是心疼:“熹熹,你别怕啊,有我在呢,我爹是官,什么事都能解决!” 她已经在偏堂听了许久了,实在忍不住。 付良:“……”这姑娘满嘴的牙,没有一个站岗的。 都用来吃饭了。 祁熹拍拍付以欢的后背,声音被捂的瓮声瓮气:“你先放开我……” 她觉得, 付以欢再不放开她,还轮不到旁人动手,她就被闷死了。 付以欢利落的松开手,转身就加入了战场,冲罗睺道:“罗瞎子,熹熹这么好的人,你竟然合着旁人欺负她!本姑娘真怀疑你那双眼睛是从猪身上挖下来安上去的!” 罗睺:“……” 这女子是哪里跑出来的程咬金? 眼瞅着,他再逼一逼付良, 此事就要成了。 罗睺顾不得和付以欢逞一时口舌之快,他现在最主要的是搞定付良:“大人,您再拖下去,几位公子的家人寻来,事情更难办!” “你放屁!”付以欢单手插腰,隔空指着罗睺的脑门:“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教京兆尹大人做事?” 话落,她乜着跪在地上的罗睺:“说!你是不是在觊觎京兆尹的位置?” 罗睺一惊。 这哪来的胖子,说话这么无遮无拦? 罗睺不认识付以欢,汪子康是认识的。 这丫头做事不经大脑,天生一股子冲劲儿,力气大,手劲儿足,他们圈子里的人,曾经私下编排过她。 可也正是她不管不顾的性格,没人敢招惹。 在京城,除了祁熹,这是第二个,无人敢娶的女子。 “你少无言乱语,祁熹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罗睺的解释,苍白无力。 付以欢忽然冲上方的付良道:“京兆尹大人,这个人觊觎你的位置,小女便帮你处置了!” 话落,付以欢疾走几步,屁股一撅,一屁股坐在了罗睺的身上。 什么是泰山压顶? 罗睺亲身体会了。 那股恐怖的力量,好似巨物从高空直直坠落砸在他身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胸腔一痛。 身上骨头不知断了几根,出气容易,进气难。 罗睺闷哼一声,连叫喊都来不及,直接晕倒在地。 第291章 吏部侍郎 付以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满脸傲娇:“京兆尹大人,人我帮你处置了。” 付良:“……” 这可真是亲闺女啊! “刚才谁当众宽衣耍流氓的来着?”付以欢视线扫过剩下的三人,满脸兴奋。 汪子康“嗖”的一下捂紧衣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京兆尹大人,你这官当的不行啊,这人就这么在堂上宽衣解带, 你就忍了?”付以欢火力全开,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 付良:“……” 亲闺女,亲的! “要不要本姑娘帮你处置了?”付以欢睁着圆圆的眼睛,乐呵呵的没心没肺。 未等付良说话,汪子康率先祭出了家谱:“本公子父亲是吏部侍郎!你没有权利处置本公子!” 付以欢转头,大大的眼睛,纯纯的天真:“吏部侍郎的儿子就能光膀子啦?我还是京兆尹的女儿呢?是不是就可以一屁股坐死你?” 不讲理的遇到歪理邪说的。 汪子康被噎住了,半晌,勉勉强强憋出一句:“本公子那是为了自证!” 付以欢眉眼弯弯的笑开了:“哈哈哈,得亏熹熹只打了你的上半身,不然你为了自证,是不是都要光屁股了?” 祁熹都看傻眼了。 她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罗睺,是怎么被付以欢一屁股坐晕过去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付以欢就像一挂炮仗。 点着了,扔到堂上,一阵噼里啪啦炸。 事情的发生,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 场上风向转变,付以欢大杀四方,谁说话,她便要坐死谁。 付良面对自己的女儿,简直无法面对。 丢人,简直太丢人。 哪有姑娘家家的,开口闭口要坐死人的? “付大人养的好女儿啊!”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从堂外传来。 这是祁熹第一见到吏部侍郎,汪闵。 此人须发花白,满脸威严,个子不高,中气十足。 汪闵带着随行侍卫十余人,气势汹汹,远远的,便能感受到其森然的压迫感。 祁熹眯眼看去,刚好迎上汪闵的目光。 汪闵像看死人般扫过祁熹,忽的,冷呵一声,望着祁熹,话却是对付良说的:“京兆尹这般断案,本官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付良心头一凉。 他知汪子康乃汪家长子。 本以为,此事只是打架闹事的案子。 他属实不知,何以惊动吏部侍郎亲自前来。 在大陵,吏部管理的是官员的升降,调动,考科等事宜。 是所有为官之人的顶头上司。 付良连滚带爬的从上方爬下来,狠狠的瞪了自家姑娘一眼后,腻着笑脸:“汪大人怎么来了?这不是,这不是小孩子之前闹别扭,下官正在调停!” “哼!”汪闵从鼻腔中发出一个音:“小孩子之间打架?” 他斜乜着付良,语气极重:“本官看着怎么像是故意谋杀?” 未等付良开口,他忽然将视线落在祁熹身上,冷冷的,意味不明的笑了:“此女,是何户籍?归属何地?来在京所谓何事?” 第292章 祁连山之死 连连发问,将祁熹问的有点懵。 不过,有一点,她十分清楚。 此人,对她有着极大的敌意,那种敌意大到,分分钟想要弄死她。 是因为她打了他的儿子吗? 计都拱手上前:“汪大人,此女乃秦王府之人,是我家主子亲自从临水县带回。” “哦?”汪闵又看向计都:“如此说来,本官若是处置了此女,便是不给秦王面子?” 祁熹发现,汪闵不管跟谁说话,都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的眼神有着极强的震慑力,威严的好像你在他面前,就是他的孙子。 不,连孙子都配不上。 她眼看着计都被汪闵拿捏。 现在她该说什么? 在汪闵的眼里,她就是一只蚂蚁,还是碍他眼的蚂蚁。 计都手指微微攥紧,沉默了一瞬,继续道:“此女若是有罪,大人论罪处置,可若只是想随意斩杀,大人便要给秦王府一个交代!” 汪闵闻言,沉默了。 随着他沉默的,是整个堂上的气压。 祁熹忽然打破沉寂,低低的冷笑出声。 汪闵复又将视线落在祁熹身上,眉宇间本就深壑的川字纹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小小蝼蚁,何以发笑?” 祁熹不疾不徐,面露嘲讽:“汪大人,不管我是何籍,何人,首先,民女是大陵的子民,皇上仁爱,爱民如子,大人却称百姓为蝼蚁,民女且问大人,民女是蝼蚁,您是什么?天神?” 汪闵拧着眉,像看跳梁小丑般看向祁熹:“你再说一遍?” “民女再说一百遍都是如此!汪大人,做人不要太嚣张!民女看见大人,忽然想起落凤山的一个案子来了!” 汪闵面上不动声色, 看不出任何破绽。 兴许是酒意上头,祁熹眸光冷的令汪闵心惊。 祁熹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汪闵:“大人对民女的敌意如此浓烈,让民女诧异,民女回想一番,好似并未掘过汪家的祖坟!” 汪闵冷冷的,看着祁熹发疯。 祁熹再次上前一步,唇瓣轻启,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实质性的冷意,扑向汪闵的面门:“你最好,日夜祈祷,你和祁连山之死,没有关联,不然,民女,倒真想去看看汪家的祖坟中,藏着什么妖邪!” “放肆!”汪闵大怒,“你敢威胁本官?” “你承认你跟祁连山之死有关?\"几乎是在汪闵话音刚落,祁熹便追问。 “你说的什么东西,本官听不懂!”汪闵也是急切反驳。 祁熹紧追而问,笑意愈加浓烈:“那你慌什么?” 二人语速极快,像是互相紧紧攀咬,生怕慢一步,便被对方逃走。 汪闵忽然笑了。 刚开始低低的笑,逐渐的哈哈大笑。 祁熹拧着眉,眉眼间皆是化不开的冷意:“汪大人何以发笑?你笑的让民女觉得, 你像是在哭坟!” 汪闵猛的收敛笑意:“你信不信,本官现在就将你斩杀了?” “信!”祁熹扬唇:“可你信不信,你就算是将我斩杀,我也让你汪家付出代价?” 第293章 你有病啊 汪闵死死的盯着祁熹。 祁熹冷冷的看着他。 如果刚开始,只有三分的怀疑,祁熹此刻,便有八分怀疑。 祁连山之死,或许真的跟面前的人有关! 猜测只是猜测,她没有任何证据。 嘴皮子耍的再狠,她都无法将对方咬死。 汪闵也是意识到了这点。 整个人缓缓的放松下来,朝汪子康招招手。 汪子康迟疑一瞬,走到汪闵面前:“父亲。” 谁知。 汪闵甩手便是一个巴掌,汪子康整个人被打的一个踉跄。 祁熹心头一寒。 此人,有武功。 便听汪闵训斥汪子康的声音在堂上响起:“没用的畜生!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还好意思闹到府衙来!” 汪子康稳住身形,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是,儿子无用。” 付良也是怔住了。 上位之人的心思,太过难猜。 方才还在为了儿子对祁熹喊打喊杀的汪闵,转身就将自己儿子给打了。 这…… 付良不知如何是好。 小辈之间打架,他还没有调停好,人家父子之间又闹了矛盾。 付良有些尴尬。 祁熹却是笑了:“汪大人不愧是大陵栋梁,骂人都骂的这般精准。” 汪闵倏地将视线移到祁熹身上:“小畜生,你再说一遍?” “老畜生!”祁熹反唇还击:“要我说一百遍吗?” “你!”汪闵被祁熹气的胸腔起伏,还未曾有人,这般与他讲话。 忽然。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淡定了下来:“既然付大人说要调停,那便调停,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儿有错要罚,姑娘有错自然也要受罚……” 他还未说出如何处罚,便见秦止急匆匆走来。 夕阳下, 他穿着骑马装,腰身紧收,步子迈的又大又疾,身后披风猎猎作响。 汪闵眸光微闪,跪地行礼:“微臣叩见秦王。” 付良紧随其后,堂上一时呼呼啦啦全部跪了下来。 祁熹想了想,膝盖微屈,刚想下跪,便被秦止扯住了手臂。 祁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这货大白天的,跑出去杀人了? 二人距离很近,祁熹能闻到秦止身上的气息,同样的,秦止也闻到了祁熹身上的酒气。 这丫头,大白天的,跑去喝酒去了? 既然秦止不让她跪,祁熹便顺着秦止的手臂站直了身子。 秦止眸光落在跪在自己面前的汪闵身上:“汪大人劳苦功高,不仅要掌管吏部,还要稽查百官,大陵这是欠汪大人一份俸禄?” 汪闵心头一紧。 稽查百官这是清御司的职权。 秦止来到就给他扣一顶遮天帽,这是准备压死他啊! “微臣不敢,微臣前来,只因犬子一事。”汪闵将方才的张牙舞爪收敛的极好。 “既然如此,本座旁听。”秦止扯着祁熹的手臂,将人连扯带拽的拉至正堂左侧。 付良亲自为秦止搬来一张椅子。 秦止撩起袍脚,一屁股坐下,摆出了一副旁听的样子。 祁熹站在秦止身边,揉了揉被他捏疼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有病啊!” 第294章 寄予厚望的孩子 秦止低声训斥:“跑出去喝酒,胆子不小,打架不往死里打,真丢本座的脸!” 祁熹:“……” 敢情,她克制隐忍都是错了? 秦止大喇喇的坐着,声音懒洋洋的:“都起,该如何审便如何审。” 众人:“……” 祁熹都被你带到身边护着了,此事还能如何审? 付良几乎是用匍匐的,爬到上方坐下,惊堂木一拍,全体肃然。 付良:“谁先进行言语挑衅的?” 朱凌老老实实:“是我。” 付良:“谁先动手的?” 汪子康:“是我。” 汪闵一声不吭,面色都不见变幻,足见此人老谋深算,城府深沉。 秦止忽然插话:“既然如此,汪大人,你问责祁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妥?” 汪闵面朝秦止方向,拱手认错:“论起审案子,还得是殿下和付大人,微臣险些被这逆子给忽悠了。” 祁熹:“……” 见过甩锅的, 头一次见将锅甩到自家儿子头上的。 汪子康也是识趣,当即便跪了下来。 汪闵当着场上人的面,一脚踹在汪子康的肩膀上:“逆子!看回去为父怎么收拾你!” 秦止突的一笑,那笑容笑的在场每一个人心惊,他缓缓开口:“家丑不可外扬,本座理解汪大人的心思,可家丑既已外扬,便不好再藏着掖着。” 汪闵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旋即,对着汪子康又是一脚。 踹完,抬头望向秦止的方向:“殿下觉得, 这般可行?” 秦止“啧啧”两声,有些犯难:“本座怎地觉得,汪大人此番,像是在滥用私刑呢?” 汪闵也是一笑,朝秦止拱手:“请殿下明示。” 秦止舔了舔上牙槽,笑的邪魅又乖张:“本座只是旁听,此事还要问付大人。” 突然被点名的付良:“……” 亲娘老子诶~ 这事儿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他的身上了? 付良表情未动,眼珠子一转,转到祁熹身上。 祁熹迎上付良的目光,垂在两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付良当即来了精神:“打……不对,本官的意思是,既然此事乃汪公子先动手,那便打一顿板子,以儆效尤。” 话落,付良询问秦止和汪闵的意见:“二位觉得, 这样处理,可还行?” 汪闵毫不犹豫:“付大人如何处理,那便如何。” 秦止神情放松, 不表态,不说话。 付良当他默认了。 可—— 打多少板子,如何打? 他又用眼珠子去瞄祁熹。 祁熹用衣衫遮挡,五只张开后,又指了指汪闵的方向。 啊这—— 祁熹的意思,他看懂了。 可这也忒损了点。 若是这般,汪闵事后会不会报复? 祁熹见付良犹豫,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付良头皮紧了紧:“那便打五十板子,既是汪家长子,便由汪大人行刑。” 汪闵:“……” 若说这是付良自己的主意,他如何也不愿信。 望了望侧方的二人,汪闵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这是他汪家的长子,全家寄予厚望的孩子。 第295章 哭了 如今,他又能如何? 秦王摆明了,偏袒那女子。 衙役贴心的为汪闵递上板子。 竹制的板子,手把处缠着布。 布经常被使用的原因,上面布满了污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汪闵接过板子,衙役抬来长凳,汪子康老老实实的趴在凳子上。 他在自己父亲面前,听话,木讷,全然没有脱离汪闵时的嚣张。 祁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种听话,不正常。 像是被训练出来的机器,没有情感,没有感觉。 汪闵抿着唇,对着自己儿子的屁股,一板子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秦止“啧啧”两声:“本座忽然有些感慨,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汪大人都老了。” 汪闵咬着牙。 秦止是什么意思? 想看他亲手将自己儿子打死? 就为了一个女人? 还是说,他本来就准备要动他? 汪闵此人,疑心极重。 一件事,他喜欢从各个角度分析,做出不同的判断,准备好不同的应对方式。 偏偏,对于祁熹这件事。 是他大意了。 本觉得就是一件小事,有他出面,付良不敢造次,整个兆尹府还不是他说的算?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秦止会来。 大陵和凉国开战在即,为防对战事不利,秦王最近在没日没夜的清理内奸。 京城表面繁华安稳,背地里,早就被秦王掘地三尺。 在这种时候,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孤身前来。 此时思虑再多,都是无用。 这口气,今日他是咽不下也要咽。 汪子康的这顿毒打,他是不挨也要挨。 思及至此,汪闵挥起竹板,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堂上响起。 汪子康垂着头,咬着牙,每板子下来,都疼的他全身紧绷。 朱凌吓得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知道,正元候是不会来寻他的。 就算他被付良下狱,正元候都得骂他两句活该。 可看着汪子康挨打,朱凌害怕啊! 板子打在汪子康的身上,疼在他的心里。 光看着,仿佛都能实质性的感受到那种疼。 汪子康真是个爷们儿。 愣是一声不吭。 令朱凌对他刮目相看。 看着看着,朱凌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小心翼翼往身后看去,陡然的,对上祁熹的视线。 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的他毛骨悚然。 朱凌心头猛地一寒,青天白日的,好似见了鬼。 狼狈的转移视线,继续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努力。 如果,你受到了霸凌和团伙侵害,不要害怕。 揪出跳的最欢的那个,给他狠狠的一击。 杀鸡儆猴的道理,放在很多地方都通用。 祁熹不是善类,她深知,京城的上流圈子就是一个小团伙。 今日,她被人欺而不反抗。 明日,便会有更多的人跃跃欲试。 所以,当苗头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要将其掐灭。 汪子康的五十板子很快便打完了。 他面朝下,趴在长凳上,胳膊和腿无力的垂在两边。 面部下方的地面上,一滩水渍。 不知是哭了,还是汗水。 第296章 胆子有球大 有衙役上前去扶汪子康。 他好似疼的已经没了知觉,好半晌,才找回意识。 由衙役扶着,佝偻着背站起来。 汪闵从始至终表情未动,鼻翼上冒出的汗,出卖了他的内心极不平静。 朱凌战战兢兢,还是快步跑了过去,和同行的另一人搀扶着汪子康。 秦止抬抬眼皮,不说话。 从始至终,好像都没有识破祁熹的那点小伎俩。 汪闵“啪”的一声, 将手上的竹板扔在地上:“不知殿下,可还满意?” 秦止歪歪脑袋,脸依旧是冷着,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问祁熹:“可还满意?” 祁熹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 才会跟朱凌这群人打架,闹到了府衙来。 方才,她竟还被秦止的声音勾引了。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低沉,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竟能光听声音,便觉得欲。 “打都打完了,我还要啥自行车啊!\"祁熹下意识的回。 秦止一怔,望着她染了红霞的脸:“你想要何物?” 祁熹干笑两声:“没,差不得,就得了, 咱们回。” 汪子康和朱凌,本就被她打的不轻,到了衙门,又被打了一顿。 祁熹前后想想,自己应该没吃亏。 酒意上头,她现在脑子有点糊,索性便将此事了了,回去午睡。 汪子康如果知道,今日自己在祁熹身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主要原因还是祁熹喝醉了,在他这耍酒疯,一定被怄到吐血。 可惜,他不知道,现在的他,似晕非晕,似睡非睡,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全身脱力到手指头都无法动,身体的重量全靠朱凌二人支撑。 秦止夸张的长叹一声,说出的话,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朵和心尖上:“你这姑娘,不长记性,自己身子不好,出门在外便要忍着些,不是很多人都是君子,不打弱质女流。” 祁熹非常配合的委委屈屈,泫然欲泣:“大人教训的是,小女子今日也算是吃亏保平安了。” 秦止懒洋洋的瞥过去:“行了,咱们回府。” 朱凌:“……” 汪闵:“……” 这二人占便宜没够还是怎地? 他们一个个的都这样了,好像吃亏的还是祁熹! 秦止这般作为,身为家长的汪闵是不是还要登门致歉? 汪闵面色涨红。 气的。 还未曾有人能将他气成这样。 谁知,祁熹走至他身边,又来了一句:“汪大人,小女在临水县便爱吃桃子,到了京城还是最爱吃桃子。” 一语双关。 汪闵抿着唇,愣是一声没吭。 二人走至门口,秦止扫向瘫在地上的罗睺,突的变脸,冷沉沉的勾了勾嘴角:“计都,将此人给本座拖回去!” 罗睺外出两年,全身上下沾满了坏风气。 竟然敢趁他不在府上,打着秦王府的名号来害祁熹。 这两年,在外面,旁的没学成, 胆子都要有球大了! “那个……”付以欢举了举手,小心翼翼的道:“这人是小女给坐晕的,小女可否将人送去秦王府,以表歉意?” 第297章 尴尬呀 旁人不知付以欢是什么意思。 付良知道啊! 刚想开口阻止,祁熹便点了头:“随你,不过,他应该不配坐马车。” 付以欢又举了举小胖手,嘿嘿笑的不怀好意:“明白!” 话落,双手挤着脸颊,撅起嘴,朝祁熹做了一个鬼脸。 祁熹哂笑,这孩子,好可爱。 这一笑不要紧,喝了酒的身子本就不听使唤,左脚绊上右脚,一个踉跄,扑在秦止的后背上。 祁熹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肉墙。 鼻子酸痛,身体机能反应,眼眶瞬间就红了。 秦止回头,便看见祁熹捂着鼻子,眼眶微红,好像要哭的样子。 心头一紧:“撞疼了?” 祁熹捂着鼻子,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鼻腔流进手心。 这还不是最尴尬的。 刚才酸疼的她猛提气,身下也是一股热流。 祁熹这才想起来,穿越过来,这具身体便是个病秧子,好似还从未来过大姨妈。 这段时间,在封淮安的调理下,身体明显恢复了气色。 这是……大姨妈来了。 可好死不死的。 她鼻子也在流血。 祁熹想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可—— 没说丢其脸面啊! 她慌乱的从怀里掏出手帕,捂在鼻子上。 这一番动作,身下的热流更甚。 祁熹捂着鼻子,苦着脸,扭头,求助计都:“计小哥,你能不能抱我回府?” 计都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垂着脑袋:“男女授受不亲。” 祁熹:“……” 祁熹悠着力气,缓缓转身,去看付以欢:“欢欢。” 付以欢刚想伸手来抱祁熹,便听那长的特别好看,气场特别吓人的秦王殿下冷飕飕的道:“本座就在你面前,你当本座是空气?” 祁熹:“……” 她这不是不敢吗? 据说,古人封建又迷信,认为女子经血会带来晦气霉运。 女子姨妈期间,若是进佛堂,都是对佛祖的不敬。 她怕她一开口,秦止便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见祁熹疑惑,秦止危险的看着她:“嫌弃本座?” 祁熹尬笑两声:“呵,呵,哪能啊,那个啥,我……” 想了想,她朝秦止招招手。 秦止往前两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祁熹唇被手帕捂着,闷声闷气:“大人,我葵水来了,我怕脏了你的衣衫。” 秦止原地愣了半晌,开口问便是一个炸雷:“葵水是何水?” 祁熹:“……” 付良等人:“……” 祁熹觉得,一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尽了。 尴尬的她,脚下都能抠出三室一厅来。 这人说话,不知道收着点音量吗? 这下好了,全都知道了。 她现在好想原地猝死。 猝死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耐下心来。 见秦止是真的不解,祁熹也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她说错了? 难不成不叫葵水? 二人皆是一脸懵的互相对视。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懵懂。 祁熹想解释。 不知从何解释。 若说是大姨妈,秦止定是要问,她哪里来的姨妈。 可—— 该如何说? 第298章 殿下来了月信? 计都木着一张脸,看了看二人。 发挥了他活百度的功能:“大人,就是女子每月一次的月信!” 计都记得,曾经审讯一名女子,女子身下流血,他怀疑是自己下手重了。 怕人死了, 便叫了大夫。 大夫说这是正常的,女子长大以后都会有,并且一月一次。 当时他还在感叹,一月一次,竟然还能活着,女子真可怕! 怪不得那女子那么难杀。 秦止面色复杂,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弯腰。 一系列动作,迅速又麻利。 抱着祁熹快步往外走。 祁熹:“……” 方才那么大声嚷嚷。 这会儿知道丢人现眼了。 她以前也看过穿越类的电视剧。 比起前辈们来说,自己真的可以说是惨绝人寰,上下齐流。 从来没想过,第一次来姨妈,会囧成这般。 秦止面色凝重,沉着脸,抱着祁熹上了马车。 马车直接往秦王府飞奔而去。 祁熹坐在秦止的腿上。 他没说放自己下来,祁熹也没跟他客气。 她现在一下都不敢动,一动下面就跟杀猪一般。 二十岁才来大姨妈,这个量足以让她怒喝两升水。 满脸的血,满身的血。 简直了个简直。 进了秦王府,祁熹在刘婆子的帮助下,沐浴净身。 秦止端坐在书房, 计都随侍。 计都:“主子,您要不要沐浴?” 秦止的衣衫上,肉眼可见的一大团暗色。 他坐在椅子上, 双手摊放于膝盖,手心,是干涸的血迹。 细看之下,发现他的手,还在轻微的颤抖。 秦止这些年杀人无数,面对鲜血,早就习以为常。 有时,他甚至觉得, 温热滚烫的鲜血,溅在身上,能慰藉他这么多年来,丧母丧父,身中剧毒的痛苦。 他头一次,感受到,一个人的鲜血,会这般令他恐慌。 看着血量,会那么……揪心。 虽然知晓,女子这般属于正常现象。 可他就是不舒服,就是心疼。 每月一次,每月经历一次的痛楚。 想到此,他忽然问计都:“女子这般,可有方法治疗?” 这话可把计都给问住了:“这……要问问封大夫。” 秦止手指微颤:“去将封大夫请来。” 封淮安行医一辈子,还从未遇见过这等事。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微侧头:“殿下要治什么?” 秦止面色不变,八风不动,手上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上的血迹:“本座说,可有方法治疗月信,使其痊愈。” 封淮安:“……” 您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的? 他属实好奇,这位秦王殿下又在搞什么鬼:“殿下为何要治疗月信?” 秦止动作一顿,轻轻抬眼:“因为本座想治。” 封淮安脑子飞快转动,忽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王殿下要治月信,难不成:“殿下来了月信?” 计都好想逃。 可他不敢。 稳稳的侍立在秦止身边,脚尖外侧,淡定的为秦止换上干净的湿帕子。 本以为,会等来主子的暴怒。 没想到,秦止像个没事人似的平静。 第299章 画成了姑娘 封淮安见秦止不开口,自我脑补一番。 难道秦止遇到什么难对付的犯人了? 旋即。 他拱手,温温笑道:“女子月信短时间不来的方式只有一个。” 果然。 下一刻,封淮安便见秦止看了过来。 “女子十月怀胎时,不会有月信,或者,草民可用针灸,刺其穴位,使其一月不来,不过这种方式,大多伤身,不知殿下要为谁诊治?” 封淮安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是犯人。 那就好说了,他给对方扎上几针,一月时间, 应当不会耽误秦止的大事。 没成想。 秦止将帕子扔还给计都,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祁熹来了月信,本座想让她不来月信。” 封淮安:“……” 他脑子有些乱。 手有些颤。 他一定是病了。 计都察觉到封淮安的异样,关切询问:“封大夫,您没事?” 路衡现在还下不来床,封大夫可是府里唯一的大夫,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事。 封淮安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那个, 殿下,熹儿身子不好,草民先去为熹儿诊脉,其他的事,咱们回头聊,回头再聊!” 封淮安逃也似的出了秦止的书房。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用银针刺穴? 让其怀孕? “呸呸呸~”封淮安边走边呸。 他方才,出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主意? 这些主意,哪一样都不能落在自家孩子身上! 封淮安走后,秦止瞥了一眼计都:“去找找偏方, 寻些不伤身子的法子。” 计都:“……” 上次那大夫还跟他说什么来着? 女子来月信时,情绪也会受到影响。 暴躁易怒,或者是低沉郁结。 他怎么觉得, 自家主子的症状,挺相符的。 计都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理顺,班戟便急匆匆的从外走了进来。 “大人,汪闵离开后,直接回了汪府,未再出门。” 秦止轻敲桌面:“黑狱那位,招了吗?” 班戟:“嘴硬的很, 至今不肯开口。” “呵,”秦止忽然凉凉一笑,“那便继续将那些新研究出来的东西在他身上试一试。” 班戟脊背凉飕飕的,麻着胆子问:“试死了怎么办?” 秦止眉心一拧:“活着不开口,跟死了有何区别?” 班戟当即恢复一脸正色, 拱手:“是!” 计都见班戟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 有些怅然。 当年,罗睺也是这般。 他不知罗睺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祁熹换洗过后,也收到了罗睺回府的消息。 跟随他一起来的, 还有付以欢。 听到消息的时候,封淮安正在为祁熹诊脉,诊脉的手微微一颤:“你离那女子远一些。” 听听,那都是人干的事儿? 把一个大男人,画成了姑娘, 五花大绑的放在马上,招摇过市后送来秦王府。 谁家好姑娘, 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那个罗睺…… 封淮安决定,给祁熹诊完脉,他的手就得疼,疼的最近几日都无法为人诊脉。 想要看病, 去找路衡。 虽然那人,至今还没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 第300章 好玩的事儿 付以欢风风火火的走进秦王府。 这也是她头一次进皇家宅院。 以前,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宫里有什么宴会,大家都会排挤她,她也不愿意去跟那些莺莺燕燕待在一起。 看着就觉得别扭。 日子一久,哪家的宴会好像都将她遗忘了。 她也乐得自在。 还是她的熹熹好。 看着便心生欢喜。 罗睺画着浓妆,被付以欢扛在肩头。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感觉到有人扛着他。 那人的肩膀,极软,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馨香。 罗睺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娘亲的存在。 此时,他想,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娘亲的感觉? 虽然,有点颠,颠的他全身骨头都疼。 可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好。 黑甲侍卫面面相觑,计都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 付以欢一路畅通无阻。 完全不顾四周怪异的目光,穿过照壁,把罗睺往院子里一扔。 还没感受完母爱馨香的罗睺,闷哼一声, 昏死过去。 阳光,照在他那张被画的像鬼一般的脸上。 比之路衡,好不到哪里去。 付以欢不会化妆,自然也不会给他化。 大红嘴唇像媒婆,乌青眼皮如死尸。 脸上皮肤惨白,两边眉毛又黑又宽,几乎和头发长在了一起。 戏子都不敢这么画,付以欢敢。 这丫头认死理,她认为好的人,在她的心里,就算做了什么坏事,都是最好的。 典型的那种,我不要你认为,我要我认为的性格。 所以,祁熹是好人,欺负祁熹的,通通都是坏人。 在她的眼里,罗睺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无论怎么折磨,都是在替天行道。 黑甲侍卫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无人敢上前去扶。 付以欢双手叉腰,扫了这群侍卫一眼。 从小生活在皇城里,虽然没接触过这群充满杀气的侍卫,也是见过他们在皇城里到处跑的。 心底有些惧意,想想自家爹爹是京兆尹,付以欢便来了胆气:“你们,找人给他治治,重的像头猪,弱的跟青楼里的姑娘似的, 本姑娘一屁股坐下来,还没使劲儿呢,人就不行了!” 黑甲侍卫:“……” 您也不看看,您有多重。 您这一屁股,赶上实心的磨盘了。 众人将视线从付以欢身上移开,满眼同情的去看地上的罗睺。 自从路衡趴窝,罗睺闹腾的最欢。 祁姑娘明摆着杀鸡儆猴,罗睺偏要迎难而上。 都说人要脸,树要皮。 可怜的路衡,听说下面都脱皮了,窝在房间不出门,是因为肿着呢! 可怜的大杨树。 他们事后去看时,皮糙肉厚的树皮都磨光滑了。 可怜的……罗睺。 黑甲侍卫想着可怜,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祁熹护自家主子的。 那模样,那嘴脸,甩京城那些大家闺秀好几条街。 “我家熹熹住哪呢?”付以欢环视一圈,问道。 黑甲侍卫指了一个方向。 付以欢活动活动被罗睺压的酸痛的肩膀,转身找祁熹去了。 她今天在路上, 可是遇见好玩的事儿了,她要和祁熹分享。 第301章 出事了 皇家的院子很大,付以欢七拐八绕的,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祁熹住的林月阁。 刘婆子见到付以欢,先是一怔, 旋即,面色不大好看:“姑娘找谁?” 付以欢极为夸张的从上到下打量刘婆子。 她的直觉一直以来都很准。 这个老太婆一看就不讨喜:“我找熹熹,烦请这位老太婆通禀一下。” 刘婆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就算是秦王殿下,都要唤他一声刘婆。 这孩子张口就是老太婆。 刘婆子刚想发怒,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了下来:“姑娘稍候,婆子这就去通禀。” 谁知。 刘婆子刚转身,付以欢比她还快,一把将她推开,嗓音洪亮:“不用了 ,我自己进去,熹熹!我来找你啦!” 付以欢送罗睺为假,想要混进秦王府跟祁熹玩才是真。 知女莫若父,付良早就看出来了。 付以欢能跟祁熹多多走动,打心眼里,付良是高兴的。 谁家的闺女谁家疼。 付以欢被同龄的孩子排挤,他是知晓的。 这也是他身为京兆伊最挫败的地方。 整日干调停的工作,自家闺女被孤立,他却无能为力。 祁熹是个有大智慧的孩子,自家闺女跟她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祁熹和封淮安在房间里,便听到了付以欢的大嗓门。 姑娘家会友,封淮安起身告退。 临走时,警告性的,瞥了一眼祁熹。 祁熹大喇喇的朝他摆摆手。 舅舅这个婆婆妈妈的性格,一定是随了外祖母。 封淮安和付以欢擦肩而过。 付以欢目不斜视,看见祁熹,视线便锁定在了祁熹的身上,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祁熹暗叹,还好还好,自己是坐着的,缓冲了一下。 “罗睺送来了?”祁熹率先开口问。 付以欢开心的手舞足蹈,答非所问:“哎呀,熹熹,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比我的房间好多了,”她环视一圈:“你的床看起来好舒服,熹熹,我可以在你这住两天吗?” 祁熹:“……” 这货就跟一块膏药似的粘人。 膏药粘人,却也止疼,跟付以欢相处起来,感觉十分轻松,令人心神都放松了下来。 未等来祁熹的回答,付以欢也不介意。 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神神秘秘的走过来:“熹熹,我今日送罗睺回来,遇见了俩夫妻。” 祁熹安安静静的等候下文。 “那俩夫妻特奇怪,相公扯着夫人不撒手,那夫人肚子老大了,应该是要生了,奇怪的是,那夫人自己个儿嚷嚷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祁熹拧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然后呢?” “那相公丝毫不在乎,也嚷嚷着孩子就是他的!”付以欢边说,边满屋子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祁熹陷入沉思。 照理说,女子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男子的, 男子头上绿出草原,不是应该暴怒吗? 就在祁熹准备跟付以欢聊点其他的,换换整天疑心疑鬼的脑子时,计都急匆匆找来。 看见祁熹的第一句话便是:“祁姑娘,不好了, 出事了。” 第302章 可漂亮了 祁熹微惊,刚缓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冲外面问:“发生何事了?” 计都这个人,平时话少,做事心细,规规矩矩,站在门外,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兆尹府衙上报一具女尸,死相极惨,主子不在府上, 付大人的意思是先请你去验尸。” 计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祁熹还伤着。 可最近主子实在是太忙。 他想过了,但凡祁熹拒绝,他便去回了付良。 谁知。 祁熹爽利的应了下来,和付以欢齐齐从房间走了出来。 刘婆子为祁熹披上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姑娘身子不好,还是要保暖为好。” 祁熹拢了拢披风,谢过刘婆子,感觉自己来了一次大姨妈,像是坐了一回月子。 翠色的衣衫,搭配朱红色的披风, 令她整个人光艳夺目。 又加上最近调理得当。 祁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有光泽。 气色好了,人便显得精神。 计都抬眼,发现不知何时,祁熹已经和当初临水县的村姑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听说过女大十八变,祁熹这变的也太快了些。 整个人的气场,带着凌厉和清冷。 薄唇红润,贝齿整洁,琼鼻微翘,一双英气的眉毛让她整个人美出了攻击感。 眼底流动的光芒,带着聪慧和若隐若现的晦暗难辨。 人还是那个人。 可就是不一样了。 计都甚至觉得, 祁熹周身的气势,和主子竟有几分相似,令人心生敬畏。 她和主子又是不一样的,她亲和,善笑。 却给人一种不知何时便会翻脸,翻起脸来比主子还可怕的感觉。 察觉到计都的视线,祁熹朝他看来:“计小哥,看啥呢?” 计都连忙垂下眸子:“没有。” “咱们走,对了,浩浩最近在干啥?”祁熹忽然想起,有段时间没有看见封浩了。 那孩子不是要拜师学艺的吗? 也没个拜师的样子。 古人拜师,不是要先侍奉师傅一段时间吗? 什么端茶泡脚,倒夜香。 怎地到了封浩这里,就连人都找不着了。 计都垂着眸子回:“封公子在封大夫那边,听说最近在练习解剖术。” 祁熹:“……他是如何练的?”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计都回道:“秦王府的老鼠,都被抓光了。” 祁熹“噗嗤”笑出声。 她还以为封浩会到处搜罗尸体练手。 这孩子聪明啊。 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都知道抓小白鼠了。 祁熹笑吟吟的道:“去喊他来,就说姐姐带他去实践。” 封浩得了祁熹的召唤。 屁颠屁颠的追到府门口,瞥见祁熹身边的付以欢,有一瞬间的不高兴,转而,便开始围着祁熹转悠。 “姐姐,我已经摸清内脏结构了!我才发现,原来老鼠的肠子比老鼠的身体还要长!” “姐姐,我告诉你,新鲜的脑子是粉红色的, 可漂亮了!” “姐姐……” 祁熹一直在认真聆听,这是一个初学者学到了新知识后,急于分享,急于得到肯定的心情。 第303章 压趴窝了 她也是从小白走过来的。 对于封浩现在的心情,深有体会。 她能理解,不代表身下的那头倔驴能理解。 他听不懂封浩在说什么,只知道封浩在絮絮叨叨的, 烦驴。 这段时间,封浩整天往马厩跑。 惹得人嫌驴烦。 驴子不高兴的跺了跺脚。 封浩下意识弹开:“作甚?又想踢我?” 祁熹笑叹一声:“你最近被它踢了?” “何止啊!”封浩接过黑甲侍卫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开驴肉馆的, 这家伙对我这么深的敌意!” 偌大的秦王府,哪里的老鼠最多? 当然是厨房和马厩。 他这几日一直在抓老鼠,不知何处惹着了这头倔驴。 看见他,便跺脚。 逮着机会便尥蹶子踹他。 要不是他身上有功夫,又了解这驴的本性,早就不知被它给踹哪去了。 祁熹刚笑完封浩,便见付以欢满脸不高兴,站在原地望她。 祁熹端坐在驴身上,问:“怎么了?” “熹熹……”付以欢有些难以启齿:“我不会骑马,可以和你一起骑驴吗?” 毛驴几乎是下意识的, 调转了个方向,将屁股藏在身后,用脑袋对着付以欢。 祁熹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自家孩子在外人面前没有礼貌一般,一巴掌拍在驴的脑袋上:“能的你!还学会挑人了!” 毛驴抬起毛茸茸的大眼睛,打量了付以欢两眼。 十分淡定的,一动不动。 挨打可以,想要它妥协,不可能! “算了!”封浩看出祁熹为难,对付以欢道:“你上我的马,那驴估计也驮不动你俩,本来就腿短,再给压趴窝了。” 付以欢:“……” 这是人说的话? 这是驴说的话! 虽然极不情愿,付以欢还是上了封浩的马。 她知情重,现在不是出去玩。 熹熹是去查案。 时间非常宝贵。 一行人来到府衙后,祁熹和封浩直接进了停尸房。 付良根据现有的线索,先去排查走访。 付以欢抱着一包瓜子,坐在停尸房外的一棵大树下,边嗑瓜子,边乘凉。 悠哉哉的样子,看的毛驴又跺了两下脚。 付以欢手里拿着瓜子壳,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嗖的将瓜子壳扔在了驴脑袋上:“看啥呢?早晚吃了你!” 毛驴:“……” 毛驴脑袋上的毛长而卷,付以欢玩的兴起,不出片刻, 毛驴脑袋上沾满了瓜子壳。 毛驴:“……”瞅了瞅拴着它的绳子,淡定的站着。 计都扫了一眼一人一驴斗气,没说话,安静的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祁熹和封浩推开停尸房的门时,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祁熹眉头深拧。 这么重的血腥味,死者的死相…… 祁熹还未来得及提醒封浩,封浩本着为姐姐打杂的心态,率先掀开了盖在尸体身上的麻布。 “嗷~” 不出祁熹意料的,封浩被吓的一嗓子喊的外面的付以欢嗑瓜子的手一抖。 死者这种死相,简直太过恐怖。 就算祁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没料到,凶手会这般残忍。 这是一个孕妇。 肚皮被剖开,肠子堆叠在身前,身侧。 第304章 口中的胎儿 死者为女性,刀口从胃部延伸至耻骨上方。 整个腹腔,暴露出来,内脏被翻动过后,凌乱的堆叠在一起。 最为恐怖的,是死者的脑袋。 嘴巴被撕开,整张脸几乎被大张的嘴占据,牙齿暴露,嘴里,咬着的,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发育完全的胎儿。 “姐姐……”封浩感到后背寒凉:“这女子,太惨了。” 祁熹叹息一声,打开工具箱,开始做准备工作:“是啊,太惨了。” 话落,她抬头,直视封浩的眼睛:“所以,需要我们,来还她公道。” 封浩的瞳孔,像是孩童一般,瞳仁比常人的要大上一圈,眸光中,布满了童真。 此时,她听到祁熹的话,黑瞳猛的一颤。 祁熹继续道:“浩浩,你看,她躺在这里,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没有保护孩子的能力,可这种能力,并没有消失。” 封浩神情严肃:“我知道,这种能力,在我们身上。” 祁熹很欣慰,封浩的理解能力很强:“是的,既然她将这种能力,赋予了我们,就让我们,来保她最后一程。” 祁熹扫了一眼尸体,沉默道:“还有,这个被残忍迫害的胎儿。” 胎儿是名男婴。 由于尸僵,女子的下颌肌肉僵硬,胎儿的脑袋,牢牢的卡在自己母亲的口中。 女子牙齿外翻,深深陷在胎儿脑袋的皮肤里。 祁熹和封浩二人合力,将女子的嘴巴掰开,取出已经青紫的胎儿。 胎儿被取出,女子的嘴合不拢,诡异的大张着。 祁熹用剪刀,将女尸本就褴褛的衣服剪开。 尸体的手腕,脚腕和臂膀有麻绳勒过的淤青。 “姐姐,这尸体,是被活生生剖开的肚皮!” 封浩这段时间没白学习。 祁熹觉得, 这孩子对于验尸,确实是有天赋的。 她点头,继续查看:“切口弯曲,有停顿,还有少量锯齿状, 凶器不够纤薄锋利。” 封浩学习的很认真,但凡祁熹说过的地方, 他都去反复查看。 除了刚开始猝不及防被吓的那一下子,他现在已经能非常淡定的面对尸体杂乱的内脏。 “咦?”封浩发现了什么东西,掀开尸体的肝脏,从里面拿出一块木制的牌子。 祁熹呼吸一滞。 通常情况下,尸体身上有凶手的行为标记,便证明,凶手不会只杀这一人。 这不是一起激情谋杀,或者仇杀。 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 并且,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还是孕妇。 木牌被血浸染,上面刻着的字清晰的出现在祁熹眼前: 魔胎临世,天将大乱。 七杀星动,龙首落地。 封浩扫了一眼字牌,大惊:“姐……” “别怕,”祁熹安慰他:“妖言惑众而已。” 话落,将字牌放在一边。 掀开女尸的肝脏,继续检查。 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只在小关节出现一些尸僵。 肝脏的颜色,还是正常的鲜红色,胃部肿大。 祁熹用食指和中指摁压胃部。 触感很软,像是充满淤泥的气球。 第305章 是个什么惨法 祁熹觉得不对劲。 正常人胃部消化是通过蠕动将已经消化完全的糊糜送入十二指肠。 女尸的胃部摸起来,没有凹凸感,里面全是糊糜。 消化完全,而没有进入十二指肠。 这就很耐人寻味。 祁熹用解剖刀将女尸胃部整体切下,攥紧食管,将其放入旁边的托盘内。 胃很沉,足有三至五斤。 封浩在底下帮祁熹托着。 伴随着祁熹松手。 从食管处,不时有糊糜溢出。 糊糜的味道隔着口罩都能闻到。 那不是正常消化物产生的气味。 倒像是粪便的味道。 封浩探头去看了看,扭过头,对祁熹道:“姐姐,女尸生前吃过屎。” 祁熹探头过去看。 果然。 女尸生前,曾吃下大量粪便。 祁熹不由的在心里想。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令一名女子自主吞下大量的粪便? 她将视线转移到放在女尸旁边的胎儿尸体上。 胎儿已经成型,平安降生,便是婴儿。 可现在,它只能算是一个胎儿。 胎儿全身青紫,双目紧闭,其中一只眼睛明显的凹陷下去。 祁熹翻开胎儿的眼皮,发现里面的眼球不见了。 凶手取走了胎儿的眼球。 为什么要这么做? 收藏?还是进行某种法事? 从木牌上面写的字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木牌,胃里的粪便,婴儿消失的眼球。 凶手想要表达什么? 又或者说,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听声音像是付以欢在嚷嚷着要打死谁。 祁熹净了手,出门去看。 便见付良带着衙役站在院子里。 两名衙役押解一名男子,付以欢正在对那名男子拳打脚踢。 她也是用上了狠劲儿,拳拳到肉,祁熹光看着都觉得疼。 她几步上前,身手利索的卸了付以欢的力气。 计都旁观,忽然明白祁熹身上的改变在哪里了。 是自信。 她的身手愈加的凌厉,迅速。 三两下四两拨千斤,付以欢人还是懵的,二人便分开了距离。 付以欢管不了那么多,抓住祁熹的手臂:“熹熹,就是这个人,与他的夫人拉扯,里面死的一定是他的夫人,人也一定是他杀的!赶紧的,将他拉去菜市口斩了!” 祁熹:“……” 这孩子,父亲是京兆尹,从小到大应该接触过办案流程, 怎地还这么鲁莽冲动。 拍了拍付以欢的手臂,祁熹示意她稍安勿躁,视线落在男子身上。 男子刚被付以欢殴打过,付以欢打人喜欢往脸上招呼。 男子被打的鼻青脸肿。 他眼睛细而窄,眼角下垂,眼神中满是疲惫无力。 付良瞪了自家姑娘一眼。 这闺女,从小被他惯的。 小时候觉得这是可爱,随着她越长越大,带出门总是出丑。 现在想管,也来不及了。 “祁姑娘, 尸体验完了没有,现在可否认尸?” 祁熹点点头。 照理说,通常验完尸,怕死者家属无法接受,都会将尸体整理过后,再让死者家属认尸。 但是祁熹不准备这么做。 自家夫人惨死,身为丈夫,他总要知道,是个什么惨法。 第306章 什么都招了 不出片刻,里面传来男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祁熹知道这件事会给男子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残忍。 可她不想里面惨死的人,在不久以后,便被身边的人遗忘。 更不愿意看见,女子尸骨未寒,男子便旧房换新人。 他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夫人,孩子,经历过什么。 前世今生,经历了那么多。 累且无力。 从战友惨死的心痛,追凶无望的愤恨,再到飘落异世。 不知不觉中,心境也在随之变换。 付以欢察觉到祁熹的情绪,赖赖唧唧的蹭了过来:“熹熹,你刚才,抓疼我了。” 话落,扬起小胖手,在祁熹眼前晃。 祁熹定睛一看。 付以欢白嫩的手腕上,确实有一圈红色的手指印。 “疼吗?”祁熹问,旋即,想到了什么:“可用芦荟汁液涂抹,缓解红肿。” 付以欢甩甩手腕:“哎呀,没那么严重啦!我就是……就是……” 祁熹凝神看她。 付以欢扭扭捏捏的晃了晃身子,倏地,一把环抱住祁熹,脑袋放在祁熹的肩膀上:“熹熹,你不要不开心,我不想看见你不开心。” 祁熹猛然清醒,从过往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她垂眸看向脖颈处毛茸茸的脑袋。 付以欢发量多,头发又厚又细。 祁熹一时手痒,摸了摸。 此时,房间内,男子哭完夫人哭孩子,终于从伤心欲绝中缓过劲儿来,踉踉跄跄冲了出来。 见到付良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我知道凶手是谁!” 付良冷哼一声,睨着男子:“凶手难道不是你吗?” 男子怔忪。 旋即。 面色紧绷,满脸紧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的娘子即将生产,草民怎么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娘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付以欢猛的从祁熹怀里挣脱开,单手叉腰,指着男子:“你放屁!那日我明明看见你与你家娘子拉拉扯扯,一会儿孩子是你的,一会孩子是他的,在那里掰扯!” 付良:“……” 默默的。 抬起手,放在自己脑门上。 这孩子,现管,还能来得及嘛?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付以欢指着男子,破口大骂,全然不顾自己父亲在场。 “一定是你发现孩子不是你的,所以才杀了她对不对?就是你!京兆尹大人,赶紧的,把这人拖到菜市口斩了!” 男子心惊肉跳,吓的两条腿直哆嗦:“你胡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祁熹心底已经有了个大概,他只是不知,男子到底能提供多少线索。 索性, 便看着付以欢撒泼,暂且吓他一吓。 付以欢:“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了?本小姐还说就是你,那是不是就是了?” 男子被付以欢噎的喉头上下滚动。 找了半天的舌头:“付大人,我夫人临死前,确实跟草民有过争吵,但是人真的不是草民所杀啊!” 付以欢连连冷哼:“你这种人,我见过太多了,京兆尹大人,赶紧的, 上刑,上了刑,什么都招了!” 第307章 青梅竹马 付以欢胡搅蛮缠的性格,也不知随了谁。 被她这无理辩三番的一通指认。 未用上刑,世界上的极刑便是有口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男子气的捶胸顿足,赌咒发誓,最后,一个头磕了下去。 祁熹清晰的听见,“砰”的一声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是右护法!右护法和我娘子有奸情,我和他共妻多年,孩子……实际上,我也不知究竟是谁的!” 祁熹笑着拢了拢披风。 从见到男子的第一眼,她便看出了不对劲。 后来男子痛哭的声音,隔着房门清晰的传在每个人的耳中。 祁熹见过太多死者家属。 听到男子的哭声,她愈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哭声里,有悔恨,也有伤心,但是不多,表演痕迹严重。 男子估计没想到会遇到付以欢这个程咬金。 死咬着自己不放不说,竟然还百口莫辩。 祁熹哼笑一声,踱步走至男子面前,居高临下凝视他。 他想看看,身为男子,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能坦然接受和旁人共妻。 男子只看到一双翠色缎面的绣花鞋停在自己眼前。 他不敢抬头。 若说是他杀的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 就算那胖子叫嚣的再欢。 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 “你喝过那种酒。” 冷不丁的,祁熹发问。 男子臀部一紧,放在地面上的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握住。 “因为那种酒,才会与对方共妻,导致自己妻子惨死,一尸两命。”祁熹又道。 不是疑问,是肯定。 男子深提一口气,半晌,仿佛忘记了呼吸。 “知道什么,都说出来。”祁熹黑眸深深:“此事牵连甚广,不要想着摘清自己,一个不好,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男子身子猛的一颤,继而,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 这女子太可怕了。 比那个爱打人的胖子还要骇人。 身前的女子,音色清冷,气场强大。 他深知,付以欢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面前的女子。 给人一种,她所说的话,都会实现的感觉。 男子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肩膀塌了下去,整个人透着颓靡:“我也是无意间,接触到了那种酒,初喝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充沛,日子一长,我发现那种酒成瘾。” “他们私下里,称那种酒叫做美人酒,刚开始,价格不高,我们都喝得起,逐渐的,价格越来越高……可我已经成瘾,我没有办法……” 男子说到此处,嗓音哽咽,胸膛剧烈起伏:“后来,我无意间接触到了右护法,他看上了我家夫人,提出了共妻的主意,我能得到的好处便是,每月一壶美人酒。” “你可知那右护法现在何处?”祁熹半眯起眼,问道。 男子想了想才回:“城北,高鸣寺。” 祁熹和付良交换一个眼神。 付良吩咐衙役将其押送监牢,男子喊冤的声音响彻这方天地。 “我没有杀我娘子!我和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真的没杀!你们要相信我啊!” 第308章 高鸣寺 计都行至祁熹身侧:“这件事需要让主子知晓吗?\" 祁熹迈步往前走,计都紧随其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案子 不小啊!你家主子在哪呢?” 计都回:“黑狱。” 祁熹:“……” 她听黑甲侍卫提过黑狱。 听说,那是一个比清御司牢房还要恐怖的地方, 关押的犯人大多穷凶极恶。 每日,都会有人被送进黑狱。 每日,都会有人被抬出黑狱。 从黑狱抬出来的人,即便已经咽气,那里的侍卫,都要补上几刀,确保其死的透透的。 世人只知清御司,却不知,黑狱,才是秦止权利的中心。 就连皇帝,都对黑狱三缄其口,睁只眼,闭只眼。 祁熹脚步顿住,沉吟:“我能去吗?” 计都想了想。 主子好像从未说过祁熹不能进黑狱。 在祁熹面前,也没有避讳过黑狱的存在。 他点了点头。 京城以南,雪山背面。 依山而建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子。 背靠雪山,顺着山势逐渐向上, 四方修葺高墙,常年有守卫巡逻,放哨,整座庄子巧妙的被高耸的树木遮挡的严严实实。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一座什么建筑,但其戒备之森严,还是令偶有到达此地的人自觉远离。 这里,就是黑甲侍卫口中的黑狱。 秦止最近,几乎吃住在此。 奸细抓了一波又一波。 若不是此次清查, 他都不知,皇城之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老鼠。 士农工商,几乎都有他们的人。 秦止这些年,心思全放在了官员清查上面。 他没有想到凉国人竟然早在当年泸水战役大败后,便开始部署这一切。 若不是发现的早, 后脑勺被人掏空了都不知。 这里常年被树木遮挡的缘故,处处透着潮湿,阴冷。 墙角或是摆设的底部,布满了青苔。 祁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不知为何,总觉的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上许多。 计都将祁熹带到一处会客厅里。 会客亭建在湖边,像是荒废了许久。 祁熹坐在亭里,抬头环顾一圈。 这里的每一处建筑的顶处,都筑有角楼。 虽然看不清,但是祁熹知晓,哪里一定有弓箭手在放哨。 祁熹实在不知秦止为何要在京城, 这等守卫森严,繁华锦绣的地方,建一座这样的黑狱。 是觉得京城不安全吗? 还是因为自身缺乏安全感? 若说秦止那种人会缺乏安全感,打死祁熹,祁熹都不信。 那个人,只会让旁人缺乏安全感。 他研究出来的那些个刑罚,随便拉出一个,都变态至极,常人无法忍受,但求速死。 秦止没想到 祁熹会寻来。 脚步有些慌乱的急匆匆赶来,声音柔和,略带些许责备:“这里湿气重,你怎么来了?” 祁熹轻咳两声:“我查到了一个邪教,找你上报清剿。” 秦止撩起袍脚,坐在祁熹对面。 随着他的动作,祁熹闻到了他身上极浓的血腥味:“高鸣寺?” 祁熹诧异:“你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秦止勾了勾唇:“本座没有那么神通,只是刚好,本座也查到了高鸣寺。” 第309章 黑甲军队 秦止倚在亭中紫檀木的椅子上, 伸手为祁熹倒了杯水。 想了想,抬眼看向侍立在侧的黑甲侍卫:“怎么不给祁姑娘上些点心?” 黑甲侍卫双腿一僵。 倏地。 跪了下来:“主子,黑狱……没有点心。” 这里,除了大老爷们便是犯人,秦止平时也不喜欢吃点心,黑狱的厨子,也从未想过会备点心。 秦止拧眉,有种捉襟见肘的尴尬。 他堂堂秦王,竟然连点心都拿不出来:“吩咐黑狱厨子,为祁姑娘现做,”想了想,又问祁熹:“你爱吃什么?” 祁熹:“……” 她好想问问秦止,现在在做什么。 难道不是应该先去围剿高鸣寺吗? 祁熹被他气笑了:“大人,我们还是先去抓人比较合适。” 秦止慢条斯理的,为祁熹换上一杯温热的水:“计都已经去点人,等会我们一起出发, 这个档口,你先吃点心。” 祁熹深深提气,吐出:“大人, 我不喜欢吃点心。” 话落,祁熹站起身:“计小哥人在哪里,我先去找计小哥。” 秦止:“……” 怎么跟他看的那些话本子上写的不一样? 上面说,这个时候,女子会含羞带怯,陪他一起品茶吃点心。 望着祁熹越走越远的背影。 秦止非常疑惑。 侍立在侧的黑甲侍卫,抬抬眼皮,没有说话。 自家主子这是情窦初开了? 不过这招数用的…… 一言难尽啊! 祁姑娘显然意在案子上, 他非要抓着人吃点心。 人家会给他好脸色才怪。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秦王府是不是要有主母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很快,便会有小主子了? 小主子长的像谁? 最好是长的像主子,他们还没见过主子小时候的样子! 黑甲侍卫还在天马行空,便觉屁股上一痛。 秦止慢慢收回脚:“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一个字,本座要你的脑袋!” 黑甲侍卫头皮一麻。 乖乖跪下:“是。” 心底:日后小主子不乖,是不是也要打屁股? 黑甲侍卫心头小三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秦止已经大步流星去追祁熹。 这是祁熹第一次见到秦止的……军队。 她一直以为,黑甲侍卫,便只是侍卫。 从未想过。 秦止原来有着一支黑甲军队。 大陵秦王,私下养兵,练兵,是被允许的吗? 祁熹觉得自己发现了秦止见不得光的事。 心头忐忑的紧。 计都已经集结好人手。 上千人的黑甲军队林立在偌大的广场上。 广场占地面积极大 ,上面修着高台,这就是一个隐藏在京城的点兵场。 危险的气场从每一位黑甲侍卫的身上往外扩散。 计都看见一前一后走来的二人,从高台上下来,拱手作揖:“主子,人已经点齐,随时可以出发。” 秦止冷沉沉的拔高声音:“出发!” 千人的军队,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像是幽灵一般。 祁熹看的更是胆战心惊。 自己骑着毛驴跟在后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格格不入。 高鸣寺是一座百年古刹。 第310章 凉国逃兵 高鸣寺香火鼎盛。 求子,求福,求姻缘的人络绎不绝。 每年佛诞,腊八,僧人都会施粥赠药。 京城是一个国家最繁华富足的地方, 这里的人不缺吃喝,却会挤破头皮,为的就是高鸣寺的一碗粥。 听说,孩子喝了百病不沾身,老人喝了延年又益寿。 传的神乎其神。 此时已是傍晚,火烧云将一切照映的像虚幻梦境。 黑甲侍卫悄无声息的将高鸣寺包围。 为了防止百姓出现恐慌。 祁熹和秦止伪装成香客,进去查探。 二人拾阶而上,这里刚好是九十九个台阶,寓意着还差一步,便可一步登天。 曾经,有虔诚的信徒,会跪阶而上,以达心中祈愿。 “你信鬼神吗?”秦止忽然开口。 祁熹脚步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望向夕阳下的古刹,唇角微扬:“信却也不信。” 秦止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若是信,便是坚信。 若是不信,便是坚决不信。 对于佛祖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人们通常保持的是两个极端 。 祁熹微微一笑:“有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比起神佛,我更信我自己。” 秦止觉得,祁熹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他对于女子的了解,还存在于父皇和母后。 母后温婉,识大体,对父皇无微不至。 在他的心里,女子似乎被定义成了那般。 父皇母后过世,他便从未将心思放在女子身上,更不谈去了解一名女子。 女子在他的心里,便被定义,被固化。 面前的女子,刷新了他对女子的认知。 她蛮横不讲道理,做事冲动没个交代,常常语出惊人,口出恶言。 照理说,他本该厌烦这样的女子。 可她的身上,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他。 让他一次次降低底线去迁就她。 初识时,只是觉得这女子太过自大,满嘴胡言,他便一心想要为难她。 他不知,其实那便是一种喜欢。 有一种喜欢,让你看见对方,就想要为难她,刁难她。 后来,他发现自己想要这个女子。 现在,他想就这样和她一起走着, 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她的前半生,他没有参与,她的后半生,他想要每一天都能看到她。 看着她的改变,看着她的成长。 似乎少看一眼,都会成为毕生的遗憾。 感受到秦止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祁熹往外侧歪了歪肩膀, 满脸鄙夷的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了?眼神怎么看着这么恶心?” 秦止:“……本座恶心?” 祁熹谔谔的看着他:“你该去照照镜子,瞅瞅自己现在的样子,艾玛,你的眼神,感觉就像在垂涎一块大肥肉!” 秦止:“……” 也好。 他确实是在垂涎……一块大肥肉。 秦止抿唇,微笑,笑的春风满面。 落在祁熹眼里,便觉得这人真的是有病:“你是去见佛祖,不是去见心上人。” 秦止:“……” 想想寺院里那些光着脑袋的和尚…… 心底的旖旎瞬间消失。 根据他的调查, 这些和尚极有可能是当年泸水战役的凉国逃兵。 后来被凉国发现,隐匿在寺院中,成了细作。 这些人,穿着袈裟,打着佛偈,剃着光头,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第311章 对自己有意 不时有香客与二人擦肩而过。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檀香味。 如果不细思背后的肮脏,这里,确实是一处远离世俗,治愈人心的所在。 二人绕过巨大的香炉,走进大殿。 殿内,佛祖金身高约十米,眉目微垂,俯视着芸芸众生。 几位沙弥端坐于蒲团之上,闭着眼睛,诵经声在大殿回响。 大殿设有耳房,不时有挂单捐赠的香客从里面出来。 祁熹和秦止交换了一个眼神,祁熹走进耳房。 耳房内,小沙弥坐在书案前执笔蘸墨,金色的墨水,在功德簿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他抬头望向祁熹,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阿弥陀佛,女施主是捐钱还是捐物?” 祁熹淡笑:“天色已晚,我和哥哥想在贵寺挂单。” 高鸣寺比起其他寺庙要开放许多,在这里,女子也可挂单。 毕竟,每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来高鸣寺为百姓祈福。 皇上若是得闲,还会带着皇后娘娘在寺里挂单小憩。 佛祖对待世人,一视同仁,皇后娘娘进得,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也进得。 小沙弥笑盈盈的掀开功德簿:“女施主有所不知,本寺有规定,所有挂单香客,需先捐每人五两香油钱,”他歪头看了看候在门外的秦止:“女施主和哥哥二人,需十两。” 祁熹表示理解。 毕竟,人家要提供住宿。 虽然是佛祖,也不存在白嫖的道理。 至于银子…… 她一扭身,小跑至秦止面前,摊开手掌:“十两。” 亲兄弟明算账。 秦止雇佣劳动力可以,不能让的劳动力自己掏腰包。 秦止很大方,从怀里掏出钱袋子,连钱加袋子,一起放在祁熹的掌心:“拿去用,不必还给本座,本座送出去的东西,不喜收回。” 祁熹怪异的扫他。 总觉得这人,最近很不对劲。 难道是毒入心肺,知晓命不久矣,所以视金钱如粪土,为自己下辈子投胎积福积德? 来不及多想,祁熹眉眼飞扬,从钱袋里拿出十两,剩下的,揣进自己怀里,顺手拍了拍,觉得放稳妥了,才转身去找小沙弥登记挂单。 秦止看着自己放在怀里的钱袋子,进了祁熹的怀里,心里很满意。 她应该是对自己有意的? 不然不会那么珍惜一个钱袋子。 秦止不知,祁熹想的是。 等回府以后,便把银子拿出来,钱袋子嘛…… 朱莞香不是一直想要秦止的贴身之物吗? 她怀里揣着的不就是吗? 她得好好想想,秦止贴身放着的钱袋子,卖给朱莞香那个富婆多少银子合适。 在小沙弥那里挂了单,小沙弥为祁熹指了路,二人穿过前殿,到达后院。 后院和前殿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前殿香火鼎盛,人流如织。 后院很静,只听零星的鸟叫。 鸟儿嗓音粗哑,“嘎嘎嘎”的叫声令人感觉莫名的心慌。 以祁熹的经验判断,通常这种叫声的鸟儿,要么是食肉的,要么,便是食腐肉的。 寺庙乃佛光普照之地,何以招来这种鸟类? 第312章 他知便可 秦止天南海北都去过,自然也知,这种鸟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杀戮。 大规模的杀戮。 谁都没想到,凉国细作,会藏身在此地。 皇上皇后,每年都会来此。 如今回想,尽是后怕。 后院有一大片竹林,竹林生长茂盛,中间有一条小道。 三三两两的香客,顺着小道往后院挂单之地走。 此时天色渐暗,走在遮天蔽日的小道上,感觉像是误入了某个恐怖片的拍摄现场。 祁熹扯了扯秦止的袖子,压低声音:“这里,有些不对劲儿。” 秦止垂眸,眼前是祁熹毛茸茸的脑袋:“是尸气,别怕,有本座在。” 秦止比祁熹更加了解尸体。 祁熹了解的是尸体的构造,秦止了解的是尸体的气味。 黑狱里,常年都是这种味道。 祁熹闻言,那股怀疑的感觉又来了。 秦止可能真觉自己药石无医了,说话做事,越来越怪。 她觉得,身为搭档,她还是有必要宽慰秦止两句:“你不要那么悲观,有路衡和我舅舅在,还有我,一定能制出龛毒的解药。” 秦止:“……” 这丫头是不是跟她的驴相处的久了? 说话怎地越来越驴头不对马嘴? 不过,她知他心意便可。 话本子上说,若是女子知你心意而未拒绝,便是对你有意。 这丫头,一定是对自己有意的。 女子总归腼腆羞涩,她开不了口没关系。 他知便可。 祁熹左右环视,她很奇怪,为何,来这里挂单的其他人感受不到异常? 即便感觉再迟钝,应当都能察觉到此地的鬼气森森。 并且,挂单的人大多为男子,她观察好一会儿,都未见到一名女子。 有异便有妖。 身为唯一的一名女子,祁熹莫名的心慌。 总感觉,竹林里有一双眼睛,在贪婪的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群恐惧症。 总想将自己隐藏起来。 可现在,她的五感都在疯狂的叫嚣着危机即将到来,她仍要淡定前行。 直面恐惧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惧。 身旁之人,成了唯一可信之人。 她又往秦止身边靠了靠。 秦止感觉心里像打翻了蜜罐,那种甜蜜充盈的感觉,几乎化成实质性的幸福,萦绕在他的心口。 如春风拂过苍夷的大地,吹过河里的坚冰。 祁熹是真的对他有意,这点,他已经可以肯定了。 下一步该如何做? 三媒六聘? 不行,时局不稳,这般只会将封家推入火坑。 封家若是出事,小丫头得恨死他。 秦止这边三媒六聘用什么礼都想好了,祁熹还在无知无觉的观察四周情况。 竹林很大,很密,种着不同品种的竹子。 穿过竹林,前方是一座座院子。 有小沙弥在此等候,为来挂单的香客分发门牌。 小沙弥神情严肃,五官有些深邃,虽极力微笑,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职业假笑。 他见祁熹走出竹林,迎上前去,递给二人两块木牌。 祁熹扫了一眼面前的木牌,又看了看秦止的,没有接:“为何,我和哥哥是两个院子?” 第313章 处处吊诡 小沙弥眸光微闪:“女施主莫急,本寺规定,男施主和女施主的院子必须分开,并且,中间有竹林隔开。” 小沙弥的回答,无懈可击,可祁熹就是觉得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一时还说不上来。 拧着眉心,接过了木牌。 秦止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顺着木牌所指,进入了左侧的院子里。 而祁熹,进了与之距离甚远的右边院子。 院子不大,只有五间厢房,干净整洁。 祁熹终于见到了与她同性别的人类,倍感亲切。 女子梳着妇人发髻,手上端着木盆,看样子,是准备洗漱。 木盆很沉,女子端起来有些吃力,几乎是抱在怀里,盆底用腰骨顶着。 祁熹几步上前,帮女子托着盆底:“腰骨好用,伤了也是很难恢复的。” 女子神色怔忪,抬起眼皮看了看祁熹。 祁熹微笑着迎上她的目光,女子几乎是下意识的,重新垂下眼皮。 祁熹发现,女子发丝干枯,肤色蜡黄,眼底乌青,唇色发白,透着一圈儿青紫。 这是营养不良加上休息不足导致。 她身上穿着桑蚕丝面料的对襟褂子,头上朱环首饰,每一样的价值,都够穷苦百姓十年温饱。 抱着盆的手腕,纤细苍白,由于用力,手筋和血管根根分明。 手腕上,有一圈像是绳子捆绑所致的淤青。 见祁熹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女子惊慌失色,下意识去藏。 “哗啦”一声,木盆掉在地上,溅湿了二人的鞋子。 女子忙蹲下身子去捡盆,发现祁熹的鞋子已经湿透,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姑娘,实在是对不住。” 祁熹也蹲了下来,和女子对视:“没事的,你不必惊慌。” 女子视线闪躲。 她有些怕面前的女子。 她的眼睛太美了,黑白分明的瞳仁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你的状态很不好。”祁熹抬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你情绪太紧绷,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样下去,崩溃是早晚的事儿!” 女子很排斥这个话题,猛的站了起来,盆也不要了:“姑娘莫要多管旁人的事,管好自己就够了!” 话落,转身回了房。 祁熹盯着地上被打翻的盆和满地的水渍,脑海里琢磨女子仓皇逃离的背影。 女子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甚至于,被人虐待过。 可她为什么要为施暴者隐瞒? 祁熹决定,继续观察看看。 这座寺庙,不止环境诡异,人也诡异。 晚饭用的斋饭,白菜豆腐,酸辣土豆丝,干煸豆角。 送饭的小沙弥说,做饭的师兄为了照顾她们,还专门做了一份拔丝地瓜和丝瓜汤。 祁熹莞尔,礼貌谢过。 回房以后,却没敢吃。 肚子里饥肠辘辘,白菜豆腐的香气飘的满屋子都是。 祁熹躺在床上,实在是忍无可忍,正准备将菜取样放空间检测,便听到远处,男子院落传来怪异的声音。 两座院子相隔甚远都能传过来,声音应当是相当大了。 那声音像是从破碎的喉咙发出的“嗬嗬”声,又像是在喝什么东西的吞咽声。 第314章 不是正常人 寂静的夜里,那个声音和着偶尔响起的鸟叫声。 闭上眼,好似置身闹鬼的乱葬岗。 这里,哪里是寺庙? 分明是一个魔窟! 祁熹走至窗前,侧耳倾听,发现声音越来越近,“嗬嗬”声伴随着跑步产生的气音逐渐靠近。 她迅速走至烛台边,吹熄蜡烛,闪进黑暗里。 黑暗中,她听见房间门轻轻的被人从外面推开。 老旧的木门,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在这样的夜晚,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接着,祁熹便听见两声细微的“嗬嗬”声,在房间响起。 有什么东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祁熹躲在衣柜后面,偏出半张脸去看。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鬼怪,敢在佛祖面前蹦跶。 月光,透过窗子洒入房间。 银色的月光下,那竟然是一个猫着腰的人。 虽然那人猫着腰,仰着头, 祁熹还是一眼便分辨出,对方不是一个正常人。 那人轻手轻脚的在房间翻找,喉咙里不时发出充满疑惑的“嗬嗬”声。 不难怀疑,对方找的就是她。 祁熹沉吟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还当是什么妖魔鬼怪,既然是人,就好说了。 她慢慢的从衣柜后面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闪到对方的身后。 在那人还未发觉时,探头到对方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是在找我吗?” 祁熹清晰的看见,对方身形一僵,喉咙里发出两声“嗬嗬”声后,猛地寻声转头,看向祁熹。 二人目光相对。 祁熹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妈耶~ 这哪里还是个人啊! 男子脸上被自己挠出了血,龇着牙,露出血红的牙龈,眼球几乎喷薄欲出。 祁熹呼吸一窒。 心脏猛缩。 没有心理准备,被这么一吓,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反应奇快,瞬间弹开了身子,后撤好几步,才拍着胸脯,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妈呀,这也太丑了!” “嗬嗬,嗬嗬!”男子喉咙里发出两声诡异的声音。 祁熹好奇,眼珠子几乎伸出手来,去看对方的喉咙:“你吞了蛤蟆?” 男子状若疯癫,满眼兴奋朝祁熹扑来。 祁熹侧身闪过,汗毛倒竖:“长得这么丑,莫挨老子!” 男子扑了个空,扭身再次扑了过来。 有一种人,丑到让你打他都无从下手。 主要是,这个丑东西还不自知,一个劲的想往你身上扑。 更主要的是。 身为法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她想抓一只活的来研究。 祁熹咬牙,眯眼,心一横。 那模样,比对面蓄势待发的男子还要狰狞恐怖。 “啊~”的一声,像是上了刑场。 男子“嗬嗬”两声,朝祁熹扑来。 祁熹轻闪,肘击,侧踢,擒腕,翻转。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的卸了男子的一条胳膊。 男子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祁熹曾经也被人卸过胳膊,知道那种痛。 可—— 男子没有痛呼,神情没有痛苦,手臂诡异的垂着,神色愈加兴奋,月光下,祁熹发现对方由于脑神经兴奋,导致脑压增高,双目充血。 第315章 自己的夫君 祁熹心神一凛。 迅速调整策略,招式也比最初的擒拿变得凌厉。 肘击喉部,屈膝顶腹,抬脚踢胯。 男子感觉不到疼, 一心只想将祁熹扑倒。 祁熹不由纳闷。 这人想将自己扑倒作甚? 吃了她? 就在祁熹晃神的功夫,不远处那名女子的房间内传出一声尖叫。 祁熹眉心紧拧,身上气场瞬间变幻,几个闪身的功夫,趁机从工具箱里拿出解剖刀。 她欺身上前,纤薄锋利的解剖刀划在男子的脖子上,瞬间,血流如瀑。 男子喉间发出漏风的“嗬嗬”声,倒地身亡。 祁熹来不及上前查看,转身出了房门。 月光将院子里的事物照出片片阴影。 阴影下,不时有像老鼠般的人影闪过。 他们目标一致顺着女子的尖叫声而去。 祁熹抬头环顾一圈,不远处的院墙边,生着一棵粗壮的桂花树。 她抬腿便往桂花树飞奔而去,借着奔跑助力上了树,顺着树,跃到院墙之上。 如果这群人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祁熹便是豹子。 她身上有着很强的爆发力。 身手敏捷的, 像是黑暗中的猎人。 她顺着院墙, 走至女子房顶之上,掀开瓦片,朝房间内看。 房里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中,女子被两名男子拉扯,正用绳子捆绑。 而另一名男子,急不可耐的对着女子拳打脚踢。 祁熹也终于明白,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一群怪异的,有着暴力倾向的男子。 他们以折磨人为快。 女子的惨叫声,在房间内回响。 换来的是那群人兴奋的“嗬嗬”声。 两边院子闹出的动静这般大 ,小沙弥一个都没有出现。 这就证明, 他们是知晓此事的。 从这群人的着装上来看,他们是白日来挂单的香客。 白天还好好的人,为何到了夜晚,就变成了这样? 女子身上的淤青,想必也是这群人造成的。 思绪电光火石。 祁熹没有电视剧里武功盖世的侠客破了屋顶的本事。 她急速从屋顶翻身而下,落地的瞬间,一跃而起,冲进了女子房中。 对于突然出现的人,这群人有一瞬间的懵。 旋即,反应过来,松开女子,便朝祁熹扑了过来,喉咙里不时发出 “嗬嗬”的声音。 祁熹感觉,自己像置身在一片蛙塘。 他们叫的 ,还没有蛤蟆叫的好听。 祁熹抬起手臂,解剖刀横在自己面前,另一只 手握拳防守。 女子只见祁熹淹没在一群怪人中间,鲜血不时飞溅而出。 她发丝凌乱,瘫坐在地上, 吓的脸都白了。 本以为,这条命今晚便交代在此,她没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会冲进来救自己。 缓过神来,她趁着这群怪人不注意,冲出了房间,扯着嗓子对外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 她希望她的呼救声,能引来尚有良知的僧人。 更希望过路神佛,能听到自己的呼救,垂怜世人,救救她们。 可惜,她太过渺小,过路神佛听不见,更叫不醒一群假装听不见之人的良心。 喊来的, 只有已经变成怪人的, 自己的夫君。 第316章 杀人啦! 夫妻多年,她了解自己夫君。 没来高鸣寺之前,她身上的伤,都是夫君打的,家里的丫鬟,也有许多被自家夫君活活打死。 本以为,夫君带自己来高鸣寺 ,是为了洗心革面。 她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所有罪恶的根源。 佛祖啊~ 为何就不睁眼,看看在自己香火鼎盛的脚后跟下, 发生的人间惨剧。 “夫君。”女子泪流满面,顺着门框, 滑落在地,像是被抽空灵魂的木偶:“夫君……” 男子“嗬嗬”两声, 冲至女子面前,脸上不见半丝柔情,有的,只是嗜血和残忍。 他扯着女子的手臂,将其拎了起来,像对待阿猫阿狗,抬脚,踹在女子的腹部。 女子被踹到檐下,“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男子看见血,更加兴奋激动,“嗬嗬”两声, 再次来到女子面前,居高临下,抬起脚,对着她的脖颈踩下。 女子 闭上了眼,在极致折磨,生活的无望下, 死亡,是一种解脱。 她想。 她终于解脱了。 意料之中的痛苦,没有传来。 面前闪过一股劲风,她缓缓睁开眼。 便看到一名男子身着黑衣劲装,身量极高,满身杀气的立在自己面前。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子肩宽腰窄的背影。 在踹飞自己夫君后,他没有片刻犹豫冲进了房里。 房间里,祁熹正在大杀四方。 很久没有那么痛快利落的活动身体,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这群蛤蟆怪的感染,热血直冲 脑门, 她能感觉到身上有了伤,伤口痒痒的,有温热的血流下, 可她感觉不到疼。 她想,当年,那些前辈们,冲锋陷阵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没有痛楚, 只剩保家卫国的热血。 死而无畏,死也要为了自己的家园,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撕下敌方的一块肉。 很快,她便感觉自己这边压力减小。 回神看去,便见秦止手持长剑,剑上染满了鲜血。 他的身上,也被鲜血浸湿。 此事的爆发点在他所住的那座院子里,她不知,这人是怎么摆脱那些怪人冲过来的。 单从他身上的鲜血, 便可看出,他这一路,走的并不安全:“你怎么来了?” 秦止挥剑斩落一颗脑,不知是不是祁熹的错觉,她似乎又看到秦止看过来的眸光中,一闪而逝的委屈。 秦止冷哼一声:“不过来,等着事后给你收尸?” 祁熹:“……” 好,那是错觉。 她一脚将一只准备往她身上扑的蛤蟆怪踹到秦止面前, 秦止默契的挥刀,将其脑袋斩落:“你那边什么情况?这些人为何打不服,丧失了理智和语言能力?” 秦止神色莫测:“是美人酒。” 祁熹大惊。 她知晓,美人酒有提高精气神的作用。 她不知,这种酒,竟然会令人丧失理智。 如此,这个案子,就不是变态奸商的案子,这是准备祸国殃民啊! 此事又发生在藏有细作的高鸣寺,祁熹忽然道:“这是凉国人的阴谋!” 秦止没有回答, 算是默认。 二人默契应敌,打不服,便杀。 任何的暴乱,都需要用鲜血来镇压,所有的和平,都是用战争换来的。 忽的,一名男子开口说话了:“杀人了!杀人啦!” 第317章 卖酒的场所 随着男子的惊呼,祁熹和秦止手上动作顿住。 祁熹看见剩下的人,肉眼可见的, 恢复了正常。 他们看着满地的尸体,许多脑袋已经没了, 脖颈处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人脖颈内部组织的构造。 鲜红的肉,雪白的筋骨,紫红色的血管。 还有顺着颈骨流下的骨髓。 他们瘫坐在地,面色不停的变幻。 此时,院外忽然有许多僧人手持八卦棍,冲进了院子。 祁熹冷笑。 方才院子里的动静连竹林里的鸟儿都惊飞了,没有一个人来。 这些男子清醒了,他们却来了。 究竟是来的太巧, 还是刻意为之? 僧人瞥见房中场景, 面色大变,为首的用棍子指向秦止:“何人竟然敢公然在高鸣寺杀人?简直没有王法了!” 秦止手中长剑还在滴血:“凉国之人,来我大陵,怎能每日只吃青菜豆腐?” 为首之人是一个国字脸的僧人,原本应该是个络腮胡,这几日胡子没刮,脸上都是胡茬:“施主持剑杀人,又用口舌杀人,我佛慈悲,施主死后,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啊!” 祁熹冷笑吟吟:“大人,那假和尚在咒你!” 秦止也是冷哼,二人连连冷笑,笑的在场每一个人毛骨悚然。 今日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好人,跟这二人对比,好像,这二人才是最大的恶人。 秦止忽然问那国字脸:“你们人都到齐了吗?” 国字脸被秦止问的一怔:“施主此话何意?” 只见秦止忽然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冷声道:“擒!” 他话音刚落,黑甲侍卫便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 这些僧人没料到今日遇见一个硬茬子,硬茬子还带了人来。 挥着八卦棍便迎了上去。 可惜,泸水战役时,他们是逃兵。 这些年在寺庙更是养出了满身惰性。 比起当年,还要差上许多。 黑甲侍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群人擒住。 “方丈人在何处?”秦止问。 国字脸咬着后槽牙,准备做一回勇士。 身后的黑甲侍卫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骨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国字脸抱着膝盖,躺在地上翻滚痛呼。 “本座问你,方丈人在哪里?”秦止语气满是不耐。 “佛……佛祖金身后面,有一个密道,方丈被我们藏在那里了。”国字脸疼的整张脸都在扭曲,发颤,后槽牙咬的越发的紧。 秦止点头,将这里交给黑甲侍卫。 那群喝过酒的男子,也逃不过大陵律法的制裁。 明知是用尸体酿出的酒,便是不可为而为之。 酒后殴打,胁迫他人,造成暴动,更是杀头的大罪。 任何时期,每一场暴乱,都需要鲜血来镇压。 祁熹紧随秦止前往前方大殿:“你那边今晚发生何事了?” 秦止抿了抿唇:“饮酒作乐,这些院子,就是专门卖酒的场所。” 祁熹了然。 怪不得, 要将她和秦止分开。 前往大殿,还要经过那片竹林,此时已是深夜。 第318章 好好亲热 深夜的风,有些冷。 吹过竹林,发出阵阵“哗哗”声。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祁熹转身往后看,黑黢黢的羊肠小道,隐约可见树影婆娑。 “怎么了?”秦止顺着祁熹的视线,同样转身往后看。 祁熹吞了口口水:“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 心底的恐惧一旦说出来,便会扩散。 祁熹瞬间觉得,四周的温度,都下降了。 手臂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有本座在,”秦止声音柔软,近乎于轻哄,“不怕。” 祁熹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更重了。 这人最近奇怪到令人发指:“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样让我接受无能!” 秦止怔住,话本子上,都是这般写的。 为何,熹儿会嫌弃他? 看来改日,还是要多买几本研习。 秦止暗自思索,忽的,脚下一顿。 祁熹说的对。 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 他也感受到了。 祁熹发觉秦止的异样,心跳的直突突:“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盯着我们?” 秦止轻轻的“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不止一人。” 祁熹:“……” 能确定是人,她已经不害怕了。 未知的,才是最吓人的。 心下稍安,便听秦止继续道:“等会若是打起来,你先行离开,不用管本座。” 祁熹:“是因为对方实力太强吗?” 秦止十分淡定的回:“因为本座想保护你。” 祁熹:“……” 龛毒是否会囤积在脑部,导致一个人脑子出现问题? 她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秦止的脑子有问题。 回想当初在临水县偶遇的清冷高贵公子哥,再看看现在的满嘴油腻跑火车。 祁熹险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偷梁换柱,在她不知的情况下,狸猫换太子。 祁熹这边正在恶寒。 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肉乎乎的在脚底挣扎蠕动。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脚。 借着月光,她看见地上赫然是一只已经被她踩死的蚯蚓。 顺目看去。 一只,两只,无数只比普通蚯蚓大上好几圈的蚯蚓正在朝她的方向蠕动。 清脆的笛音,在竹林中响起。 竹林里悉悉索索,全是无数只蚯蚓蠕动的声音。 妈耶~ 比秦止的温柔更令人恶寒的,便是密密麻麻,疯狂蠕动的蚯蚓。 祁熹倒吸一口凉气,:“大人,怎么办?” 秦止也发现了这点,拉着祁熹的手腕,几个轻踩,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哈哈哈哈~”张狂的声音,雌雄莫辨,在竹林里响起:“清御司司主,害怕了也只会上树啊!” 秦止搂着祁熹的腰,站在树干粗大的分支上。 祁熹的腰,不盈一握。 最近像是胖了,腰间有了些许软肉,摸起来很舒服。 因此,他心情大好:“畏畏缩缩乃鼠辈所为,天黑了,老鼠们还不敢冒面吗?” 金袍人被秦止戳中了软肋,声音带着怒气,指挥吹笛子的白衣女子:“继续吹,让宝贝儿们上树,跟我们的秦王殿下好好亲热亲热!” 第319章 被人抢走 又是金袍人! 此人就像秦止所言,阴沟里的老鼠,上蹿下跳。 笛音,随着金袍人话落,变得尖锐,刺耳。 祁熹吁了一口气,缓了缓烦躁的心神。 便听身边秦止又道:“用你的老巢为本座设局,就不怕本座将你一锅端了?” 金袍人自负的“哈哈哈”大笑。 变了声的音调,在这样的夜晚,笑的人毛骨悚然:“秦王殿下,身中龛毒多年,你还有几分本事?” 秦止突然笑出了声:“残害皇室,动摇国基,本座属实不知,你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阴沟里的老鼠也妄想登基称帝?” “哈哈哈~”金袍人继续猖狂大笑,细听之下,笑声中带着凄凉:“本该是我的东西,被旁人夺走,秦王殿下,你说,我该不该要回来?” 祁熹发现,秦止扣在他腰间的手紧握成拳,气息沉沉长长。 “对方想要激怒你,不要上当!”现在只剩她和秦止二人。 秦止若是毒发,就剩她一人对敌。 妈耶~ 祁熹想想那些蠕动的蚯蚓就膈应。 秦止喉头微动,搂着祁熹的手紧了紧:“别怕,本座不会。” 他还要保护熹儿。 他不能倒下。 祁熹朝着竹林深处喊道:“嘿!那个穿屎黄色褂子的,老秦家是撅了你家祖坟,还是阉了你家男丁,你何至于这般啊?” 金袍人似是被祁熹噎住。 竹林静谧了片刻。 “呵,”金袍人冷笑一声, 祁熹发现,这声音近了很多:“真是意外啊,大陵竟然出了你这号人物,妨碍了我所有的计划!” 祁熹继续气死人不偿命:“艾玛,如果没有我这号人物,你家祖宗就能重新出殡,被阉割的男丁就能接上了?” 金袍人又被噎住。 脚下,已经有蚯蚓陆陆续续爬了上来,祁熹膈应的直跺脚,实在是不吐不快:“自己长的像老鼠,拿蚯蚓做武器,你说说你,哪样见得了光?” 话落,想到了什么,忽然邪邪笑了:“让我猜猜,你为啥见光死?因为我们熟识?” “本姑娘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你是其中的哪一个呢?” “看你这畏首畏尾的模样, 就算本姑娘认识你,也得背后啐你两口,骂一声龌龊!” “嗖”的一声。 一只暗器袭来。 秦止抱着祁熹闪过,跃到另一根树枝上。 黑暗中,祁熹看不清那是什么暗器。 但是,她可以肯定。 金袍人急眼了。 “艾玛,就这点肚量啊!你说你这么极端,心眼又针尖大,你不会是女子?” 回想起她见到黑袍人时,那诡异的身高,怪异的肩膀。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你是女子!” 祁熹肯定道。 金袍人没了声音。 秦止眉心紧紧拧起。 京城之人,女子, 年岁四五十岁左右,手上拥有权力。 金袍人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 “哈哈!”祁熹大笑:“本姑娘猜对了,你真是个老女人啊!” 对方依旧没有声音。 “让我继续猜啊,老女人,对皇室有仇,”她抬手摸着下巴,仿佛吃到了什么大瓜:“你说本该是你的东西,被抢走了……是什么东西呢?” 第320章 不偷不抢不放手 “够了!”黑暗里,金袍人暴怒的声音几乎将笛音遮盖:“你这个贱人,我要生吃了你的心!” “嗖”的一声。 这次是秦止打出去的暗器。 祁熹看见,他手指上的一枚玉扳指没了。 心疼。 她用手肘捅了捅秦止:“你这是在拿银子砸人,你知道不,我们要尊重金钱,对待金钱,要保持不偷,不抢,不放手的态度。” 想想自己确实是没偷没抢,可也没有。 黑暗里,秦止神色委屈:“她骂你,本座是在为你出气。” 祁熹叹息。 好。 人家也是好心。 玉扳指扔出去,金袍人又没了声音,也不知秦止砸她哪了。 蚯蚓就像能闻着二人身上的味儿一般,又开始往二人这边爬。 祁熹脑仁疼,想了想, 她伏在秦止耳边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秦止只觉得, 祁熹压低的声音,充满了温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蜗,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奔心脏而去。 “不能这样,太危险了。”秦止沉声。 祁熹气结:“大人,咱们这样才危险,你瞅瞅那些个蚯蚓,再等下去,咱们就要被吞没了。” 秦止听话的往下看了看:“你自己能行?” “相信我,保命没问题。” 秦止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下了树。 “喂!”祁熹朝黑暗里的金袍人喊道:“你说,当年先皇为何会看不上你呢?” “是因为你丑?还是因为你心思歹毒?又或者,是因为你太胖?” “皇家之人本无情,”金袍人的情绪渐渐恢复理智:“将来的你,兴许就是现在的我。” “那不至于。”祁熹声音清脆,不止传进了金袍人的耳朵,还传进了秦止的耳中:“本小姐贪财好色,男人有的坏毛病,我都有,若是论起喜新厌旧,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本小姐一个时辰能爱上十八个!” 这是她以前听同事追剧时说过的话。 今天爱上那个,明天爱上这个,取决于她一天追多少的剧。 时间充沛的情况下,一小时爱上十八个,不在话下。 这话听到秦止的耳中,恨的他咬紧了后槽牙。 一个时辰爱上十八个,那他是第几个? “你说说你,为了个爱情, 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耗子看见你都要被吓的尖声叫一声好丑!如果先皇还在世,你都不用投毒,直接往他面前一站,先皇就能被你丑驾崩!” “贱人!”金袍人刚熄灭的火气,又直冲脑门。 世上怎会有这般牙尖嘴利之人。 每咬一口,都咬在她常年不愈的伤口上。 金袍人话音刚落,秦止已经摸到了她的位置:“本座的女人,你也敢骂?” 金袍人一怔,旋即大惊。 电光火石间,一股劲风直奔她的命门。 金袍人堪堪躲过,闪身想跑。 秦止又怎会让她跑了。 父皇母后惨死于她之手,自己深受龛毒折磨多年。 没有人知晓,那种毒发作起来有多痛。 那是一种,骨子里的痛,好似身上的每一根骨头寸寸断裂,体内的每一个脏器被火炙烤。 第321章 点心之刑 秦止长剑出鞘。 招招凌厉,招招皆是杀招。 金袍人用金甲作盾,虽连连败退,秦止一时倒也拿她无法。 秦止一招一式,四平八稳,丝毫不见急色。 今日就算是耗,也要将此人耗死在此。 秦止不急,蹲在树上观战的祁熹急啊。 早点结束,早点回去吃饭睡觉。 她已经想好了,回府就让刘婆子给她做上一锅白菜豆腐。 由于距离远,她看不清那边的战况。 只听一阵阵金属相撞的声音传了过来。 半晌,都没听见哪一方惨叫。 隐藏在暗处的白衣女子,也面露急色。 没有主人吩咐,她不知笛音是吹还是不吹。 若是不吹,便要呼唤黑衣人来收蚯蚓。 黑衣人只听主人呼唤。 可是吹。 用什么调子吹? “嘿~”祁熹冲着笛音传来的方向喊道:“合奏一曲啊!” 话落,她便从腰间的工具箱里,拿出了她的铁盆。 一时间,“哐哐哐”的声音盖过了笛音。 白衣女子:“……” 这下好了, 调子直接忘了个精光。 她吓得握着笛子的手直颤。 祁熹敲的越来越起劲。 金袍人已经现身,白衣女已废。 她现在只想看看,收蚯蚓的黑衣人是何方神圣。 可惜,祁熹敲到手酸,蚯蚓拼命四下逃亡,黑衣人始终没有出现。 据她对金袍人的了解,就是此人组建邪教,培养黑白无常,喂养蚯蚓来杀人。 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解释不通。 金袍人如果跟皇室有宿怨,那么,为何要杀害林国公一家128余口? 又为何追至临水县,杀害祁连山和张全胜,利用蚯蚓制造了一系列的连环杀人? 蚯蚓没了笛音指引,四下逃窜一会儿后,蠕动的速度逐渐变慢,直至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祁熹跳下树查看。 发现蚯蚓呈紫色,中毒症状。 难道,这些蚯蚓如果没有钻入人体,或者失去了什么契机,便会被自身携带的毒侵蚀? 死了的蚯蚓已经没有研究价值。 她空间内还有一条活着的,这些问题,只能从活着的蚯蚓身上找答案。 祁熹蹲在地上沉思良久,一动不动。 半晌,长长叹息一声。 秦止那边的声音持续响着。 祁熹来不及过多思考,小跑着去帮秦止。 到了以后,祁熹发现,秦止根本就不需要帮忙。 金袍人之所以那么难杀,主要是人家秦王殿下根本就没想着要杀她。 人家准备活剐了对方。 祁熹见过残忍的,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 秦止此人,若是作为罪犯,他会是史上最变态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他的每一剑下去,不是劈,不是砍,也不是刺。 而是削。 削瓜皮一般的侧着削过去。 每一下,都会带起一块肉片和鲜血飞出去。 金袍人的胳膊,大腿,后背,肩膀。 已经变的凹凸不平。 此人也是厉害。 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祁熹站在远处,靠在一根粗壮的竹竿上,好心劝慰:“我说,你投诚,何苦呢, 你这是在承受点心之刑啊!” 古时候,有一种刑罚,被称作点心。 受刑人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神智还是清醒的。 第322章 竟然是她! 能被秦止亲自动手行刑的人不多。 所谓点心之刑,就是将人活剐,最后那一下,行刑人用刀尖插入受刑者的心口。 人这才咽了气。 便称之为点心。 秦止的口头禅素来是想要剐人。 这是祁熹第一次看见秦止剐人。 金袍人衣不蔽体,很多地方露了骨,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血染透。 祁熹发现,这样下去不行。 很多问题还没有答案。 证据链还没有闭环。 金袍人留下还有用。 她环顾四周,找了一根不知何时,被秦止一剑劈断的竹子。 竹子有两米左右,很细,是今年的新竹。 祁熹拿着竹子,试探两下,趁着金袍人专心应对秦止的空档。 手上的竹子猛的挑开了金袍人金色的恶鬼獠牙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保养得当的脸。 秦止似乎也没料到,金袍人竟然是她。 一时间,二人都停了手。 “我去!”祁熹感叹世事无常:“你整日吃斋念佛,没想到竟然是个挖人心肝的恶魔!” 真善之人念佛,修的是自己的心。 伪善之人念佛,修的是旁人的心。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朱莞香之母,正元候的夫人。 见面具脱落,朱夫人索性不再伪装。 冷冷的目光,凉凉的看向祁熹:“你这个贱人,生来克我!” 祁熹哼笑一声,手中竹竿还在一下一下敲打着地面:“你都嫁给朱家了,还惦记着先皇,果然,白月光朱砂痣,永远是别人不可替代的。” 提起先皇,朱夫人面露凄苦:“我少时,便倾心于他,他凭什么负我?” “先皇与你有实?”祁熹瞪大眼睛吃瓜。 朱夫人愣了一下,似乎陷入回忆里:“他从未正眼瞧过我,我不明白,我究竟差在了哪里,他为何要这般对我?” “恕我直言哈,”祁熹不吐不快,觉得这老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就因为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当时小小年纪的你,便给人家投毒,得不到的, 就要毁掉是吗?那被你喜欢,可真是一种悲哀。” 正是因为她当年年龄小,无人留意,小小年纪的她,竟然已经有了那等歹毒心肠。 “可是不对啊!你的毒,是谁给你的?”祁熹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就是想问这一句。 龛毒,不是寻常的毒。 这种毒很罕见,需要很高的工艺提取。 朱夫人当年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毒? 此时,天空忽然飘起了雨雾。 竹林里响起“噼噼啪啪”雨打竹叶的声音。 秦止见朱夫人不再开口,准备上前将人擒住送进黑狱审讯。 朱夫人束手就擒。 “不对!”祁熹忽然想起来,白衣女子自从笛音断了以后,便没了踪迹:“老和尚!” 丢下这句话,祁熹转身便往前殿跑。 她不知道老和尚是不是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不管是与不是,白衣女子选择不救朱夫人,足以证明,老和尚对她们的重要性。 祁熹几乎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待跑至前殿,发现小沙弥的尸体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 第323章 此言,自是作假 佛祖金身后面的暗门已经被打开。 祁熹丝毫没有犹豫的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间简陋的房子。 一桌一椅一张床。 昏黄的煤油灯下,须发皆白,身着袈裟的方丈被白衣女子钳制在手中:“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匕首闪着寒光。 随着祁熹走近,灯芯摇晃,将房间的一切照的像是老旧影片中的场景。 祁熹举起双手,声音温柔轻哄:“姑娘,别害怕啊,我没有恶意的, 你跟我走,兴许还能活命,再这么犟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方丈从祁熹踏进房间,视线几乎定格在祁熹身上。 面色不停的变幻。 祁熹感受到方丈打量的目光,冷嗤一声:“再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白衣女子:“……” 这女子真是来救这和尚的? 看着怎么比她还凶狠。 祁熹缓缓的移动步子:“姑娘啊, 我瞅着你年龄不大,应该还想多活两年,你看老和尚在这里呢,孙悟空九九八十一难才修炼成佛,你在他面前放下屠刀,立地就能成佛!” 方丈闻言,面色稍红。 明显的血压升高。 这小丫头看似说的在理,可哪一句细品都是夹枪带棒的嘲讽。 “你瞪我作甚?”祁熹怒斥:“没看到我在救你吗?” 方丈:“……” 脖子上的匕首入了肉。 他还真没看出来这小丫头是来救他的。 “你站住!”白衣女子见祁熹缓缓逼近,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送:“你再往前走,我就杀了他!现在,马上!” 祁熹觉得,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朱夫人养出的手下,跟她一样,是个疯的。 她们的情绪极不稳定, 好像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 此时,秦止将朱夫人交给黑甲侍卫看押,也跟了过来。 本就不大的房间,此时显得空气都不够用。 他往入口一站,别说人了,老鼠都溜不出去。 “放我离开,我保证不动他一根头发!”白衣女子眼看逃走无望,准备最后一搏。 “她胡说!”祁熹拔高了声音,指着方丈:“他没有头发!” 秦止:“……” 白衣女子:“……” 老和尚:“……”真是要了血命了。 他见这女子眉间有团黑气,面相命薄,应当是活不到现在的。 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这女子就这般捉弄于他。 人命关天啊! 他前几日观天象,七杀星动,天下大乱降至,他还想发挥自己的余热,为大陵尽一份微薄之力。 他不想今日便丧命。 这般丧命,简直窝囊。 死后都入不得佛道。 荒废了半生的修为。 “姑娘,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伤你一根头发!”祁熹仿佛胜券在握,再次前行一步。 白衣女子眼中有了些许希冀:“你所言当真?” 祁熹一个跨步上前,一掌劈在了女子握着匕首的麻骨上。 女子只觉膀子一麻,匕首已经脱落。 祁熹反手接过匕首,架在了白衣女子的脖子上:“此言……自是作假!” 第324章 揣了个娃 白衣女子:“……” 方才还在自己手中的匕首,眨眼间,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此女太过狡诈。 主人落在她手上……不亏。 秦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满眼宠溺的看着祁熹玩耍。 这小丫头,他是越看越欢喜。 欢喜的感觉,直往他心口钻。 祁熹不懂秦止的那些弯弯绕。 钳制住白衣女子,一脚踹在了方丈的屁股上:“还不赶紧走!怎地,被吓傻了?” “你这女子!”方丈刚想发怒,想到了什么,从地上爬起来,淡定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搭救!” 方才,险些被这女子将多年的功德都气没了。 还好自己修为高。 方丈自认为的高修为,在看到外面满地的尸体时。 身子晃了晃。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稚嫩的脸,方丈颤抖着手,走上前,一个一个的抚摸:“都是老衲不好,一时大意,被奸人钻了空子,导致你们惨死。” “阿弥陀佛,老衲罪无可恕,罪无可恕啊~” 方丈瘫坐在地,抬头望着慈眉善目的佛祖,无言,但沉痛。 祁熹走上前去,拍了拍方丈的肩膀:“节哀,这兴许就是高鸣寺的劫。” 她对这和尚没有敌意。 只是因为自己是魂穿而来,心底发虚,老和尚又死盯着自己,这才说话带了些情绪。 方丈面色发白,跪在佛祖面前,不肯起来。 计都冲进大殿,扫了一眼四周,走至秦止身边,躬身禀报:“主子,那些凉国细作,全部抓起来了。” 秦止点头,转身去看祁熹:“饿了,我们回府,让厨子给你做烧鸡,东坡肉。” 说到肉,祁熹的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叫了两声。 秦止扬唇:“确实是饿坏了。” 余下的小沙弥,跟在计都后面进了大殿。 看见眼前的一切,当即跪在了地上,纷纷爬到自己熟识的师兄面前,抱着尸体痛哭。 祁熹见惯了尸体,人死不能复生。 罪犯已经抓住,余下的人,只能好好的活着。 小沙弥是,方丈是,她也是。 每个人都会死,我们生来就是握着体验卡而来。 上苍安排给我们什么样的人生体验,我们这一生,便要经历什么样的体验。 黑甲侍卫将高鸣寺整个翻了个遍,凉国细作,金袍人好似就这样覆灭了。 真的覆灭了吗? 祁熹知道,证据链并没有闭环。 只看能从这些人口中,审出些什么。 祁熹本以为秦止会直接回黑狱,没想到他会陪自己一起吃饭。 两个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有秦止说的烧鸡和东坡肉,还有酱肘子,焖猪蹄。 唯一的一盘素菜,是祁熹点的白菜炖豆腐。 祁熹发现,自从身体日渐好转以后,她变得越来越馋。 看到想吃的, 就想吃到嘴。 吃不到,就搁心里头惦记着。 她还嗜睡。 如果不是对这具身体了解的透彻。 她险些以为穿越过来就揣了个娃。 那才是凄凄惨惨戚戚。 吃完饭,秦止去了黑狱,祁熹回房睡觉。 吃饱了睡觉,最容易入睡,她沾到床上,几乎是秒睡。 第325章 少年 这一觉,祁熹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以后,觉得全身舒爽。 刘婆子听见房中有了动静, 推门进来伺候祁熹洗漱,笑眯眯的对祁熹道:“计侍卫在外面等候姑娘多时了。” 祁熹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找我有事?” “好像是主子说祁姑娘关心哪个案子,吩咐计侍卫前来禀报调查进度。” 哟呵。 祁熹在心底夸赞,秦止有心了啊! 待祁熹洗漱好,计都进来回禀。 青年的脸上挂着严肃,刘婆识趣的退了下去。 祁熹跟没有骨头似的,偎进椅子里, 两只脚后跟踩着椅子的边缘。 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她歪着头,漆黑的眸子盯着计都的面色,未语先笑:“审讯不顺利?” 计都皱了皱眉,面上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老成:“很顺利。” “那你这是什么神情?”祁熹不解:“坐下说。” 计都察觉自己情绪外露,敛了敛神色,他也不跟祁熹客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还顺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了想, 又给祁熹倒了一杯。 一杯温水下肚,计都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在黑狱审讯了一夜。 他和主子都是一夜未合眼。 审出来的东西,让他险些丧失了生而为人的思维准则。 计都放下茶盏,缓缓道来。 朱夫人的母亲和先皇后的母亲是好姐妹。 她在见到先皇的第一眼,便爱慕那个清冷矜贵的男子。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先皇喜爱的人是先皇后。 朱夫人眼睁睁看着先皇在先皇后面前放下了一贯的清冷孤傲。 眼看着先皇为了哄先皇后开心,陪着她一起嬉笑打闹。 二人就像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无人注意她,也无人提及她。 她就像是先皇后身边的一个小跟班。 日子一长,心头的妒意便扎了根,生了芽,逐渐的生长成参天巨树,吞没了她所有的良知和道德。 就在这时,她遇见了一名少年。 少年年龄不大,却给她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他给了他一包药,告诉她: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活在你自己眼中,你若是死了,你的世界就消失了,为何,不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改变这个世界?既然你的世界,早晚都会消失,有人在你的世界里,让你不开心,那就让其在你的世界里消失!” 当时,她只是朦朦胧胧有这个想法。 在日复一日的看着先皇先皇后鹣鲽情深时,她终是动了手。 “林国公府又是怎么回事?”祁熹问起她最关心的一件事。 计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后继续道:“朱夫人说,那少年曾说,林清扬在他那里抢走了一样东西,其他的,她也不知。” 所以是为了报复? 祁熹见计都欲言又止:“还有呢?” 计都犹豫了一瞬,做了做心理建设:“我们审讯白衣女子时,得知一件事情。” 祁熹险些被他卖关子的样子气着,放下脚,身子往桌子对面探,扬起了巴掌。 计都吓得脖子一缩。 第326章 提头入梦 计都发誓,他真的没有卖关子。 他只是不知该如何说。 被祁熹这一巴掌吓的,赶紧组织语言:“白衣女子的口供里,提到,朱夫人这些年,她手下的男子,或是女子,都被其侵犯过。” 祁熹:“……” 怪不得,她觉得朱夫人的手下,脑子都不正常:“这是双性恋。” 计都不解。 祁熹便解释:“双性恋就是既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 计都:“……” 还好先皇当年没看上她。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吗?”祁熹懒洋洋的问:“关于那个少年,哦,现在应该已经不算是少年了,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计都摇头:“对方很谨慎,谨慎的不像是他当年那个年龄能够做到的。” “朱夫人现在的一切,都是当年那人给他规划好的,她手下的白衣女子是她培养的, 黑衣人却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嗯”祁熹淡淡应声:“我爹祁连山呢?她为何要杀我爹?” 计都抬了抬眼皮:“她不知,她从未去过临水县。” “所以,蚯蚓也不是她喂养的,这些年,她只是一个工具人?” 计都点点头。 祁熹心底有些猜测。 十来岁的少年。 怎么能下这么大一盘棋? 或者说…… 对方也许,跟她一样,身体里装着的,是成熟的灵魂? 越想,祁熹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你家主子准备如何处置朱夫人?”祁熹随口问道。 计都拧眉:“自然是杀了。” 杀父弑母的仇人。 落在秦止手上, 不会有好下场。 正元候一生为国,后院竟然养了一头狼。 他是大陵唯一的侯爵,大陵对他不薄。 正元候虽然是个粗人,却极懂感恩。 朱夫人做下这种事,放在哪个朝代,株连九族脑袋都不够赔罪的。 不知秦止会如何对待朱夫人的家人。 如果株连九族,朱淮和朱凌都难逃一死。 祁熹虽然跟朱凌有仇,二人就像斗鸡,见面就斗。 可那只有仇,没有怨。 朱淮…… 想到那个翩翩儒雅的公子哥。 祁熹有些烦躁。 朱淮从小丧母,如今想来,其母之死,朱夫人脱不了干系。 甚至于,那个生来便纠缠于他的诅咒,恐怕都是出自朱夫人之手。 后院女子的那些阴谋诡计,祁熹在电视上见过很多。 朱淮一生清苦,若是再因朱夫人犯法而被诛连。 属实,有些冤枉。 想到朱莞香。 祁熹心头一紧。 她答应朱莞香的秦止贴身之物,还没有给。 万一秦止发了狠,要诛连人家全家,朱莞香会不会半夜三更提头入她的梦来要秦止的贴身之物? 想到此,祁熹急忙问:“计小哥,朱淮朱公子可在秦王府?” 计都有些疑惑,愣了一下才回:“在封大夫的院子里,这段时间,他每日都来。” “谢了!”话落,祁熹一阵风似的,出了门,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从柜子里拿出秦止的钱袋子,揣进怀里。 风风火火的样子,看的计都一怔一怔的。 眨眼间,房里就剩计都一人。 第327章 私相授受 祁熹拿了秦止的钱袋子,直奔封淮安的院子而去。 朱淮刚刚药浴完,封淮安正在为其施针,脑袋扎的像个刺猬。 据封淮安诊断,他的病症出在头上。 又加上心结难舒,抑郁致淤,导致血脉不畅,筋络僵直。 所以,前几年,才会双腿不利于行。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调理,朱淮行走起来已经和常人无异。 祁熹冲进房中,看见朱淮满头的银针,惊讶不已:“舅舅,你这是在暗搓搓的练什么神功?” 封淮安瞥了自家甥女一眼:“你那个脑子,我看改日也需要舅舅给你扎扎。” 祁熹下意识的去摸脑袋:“嘿嘿,不用,不用,我脑袋好好的!” 封淮安拿来银针套,开始收针:“你那脑袋瓜就是太好了,需要堵一堵。” 听听。 哪有舅舅这般说自己甥女的。 祁熹撇撇嘴。 朱淮见她俏皮的模样, 眼角带笑:“祁姑娘怎么来了?” 他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 听封大夫说,她最近很忙,具体忙些什么,封大夫也不知。 每次来秦王府,他都希望能与她见上一面。 可惜。 次次都是希冀而来,失望而归。 “我来找你呀?”祁熹淡笑。 朱莞香可是往四野寻踪送了不少银子。 虽然四野寻踪最近生意挺好,有了不少进账,可谁会嫌银子多啊! 那姑娘现在就是四野寻踪的财神爷。 财神爷的哥哥,自然也姓财。 祁熹看朱淮,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长的让人看着心里舒服。 他不是秦止那种,充满了攻击力的好看。 他是那种,眉梢眼角都带着温和的男子。 封淮安收了针,走到旁边去净手。 “不知祁姑娘找在下何事?”朱淮依旧端坐着, 似乎是有些头疼,轻轻的蹙了蹙眉。 祁熹见朱淮不舒服,有些犹豫:“那个……你可否帮我转交给朱姑娘一样东西?” 提及那个妹妹。 朱淮眉头蹙的更很,他努力维持面色不变:“自是可以的。” 祁熹心头一喜,从怀里掏出秦止的钱袋子:“这个,你帮我转交给朱姑娘。” 朱淮看着祁熹摊开的手掌。 上面是一个素色的钱袋子,没有绣花璎珞,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钱袋子。 他朝祁熹投去疑问的目光。 祁熹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拉起朱淮的手臂,将钱袋子放在他的手上:“这是我和朱姑娘的约定,你只需转交就可,女儿家的事,朱公子就不要打听了。” 朱淮闻言,干脆利落的将钱袋子放进自己怀里。 二人拉拉扯扯,丝毫不知,计都站在窗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觉得这个差事比较适合罗睺。 主子算的也太准了。 祁姑娘听闻审讯结束,一定会来找朱淮。 让他盯着二人,回去禀报。 计都:“……” 他好像看到祁姑娘和朱公子拉拉扯扯,好像还私相授受了。 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祁姑娘送给朱公子什么东西。 他只能看见,朱公子好像很喜欢那样东西,忙不迭的塞进怀里了。 第328章 话本子 有一句话,叫做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计都琢磨着怎么组织语言,慢吞吞的往秦止的书房方向走。 瞒报? 不行,那是对主子不忠。 如实报? 不行,那是出卖祁姑娘。 走到院子里,计都扫了一眼那棵杨树。 像是吃了两斤黄连。 不止嘴里苦,肠子都苦。 秦止正在书案上写关于正元侯的折子,扫见计都进来。 从那温吞吞的样子,秦止便猜到不好。 计都和罗睺不一样,在面对祁熹的事情上。 罗睺看一眼,他能描述出十眼。 计都是看一眼,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秦止当即便先给计都一个下马威震慑一番,他头也未抬,声音不变喜怒:“跪下。” 计都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噗通”下跪。 “如实说。”秦止继续敲打。 计都被秦止拿捏的死死的。 一个响头磕了下去,不说话。 他感觉,现在就像主子和祁姑娘一人扯着他的一只胳膊,在拉扯。 “计都,”秦止抬眼,愈加肯定,他看到了什么:“你跟本座多久了?” 计都心头一惊。 好。 这场拉锯战,主子赢了。 “祁姑娘得知消息后,便匆匆去找朱公子,好像送了朱公子什么东西,朱公子很喜欢,当即就收入怀里。” 秦止心口透风。 这个世界,最了解男人的, 便是另一个男人。 他看出朱淮对祁熹有情。 他也观察过,那小丫头风风火火的,压根就没看出来。 若是她对朱淮也生了情愫。 想到昨晚,祁熹说自己一个时辰能倾慕十八个。 秦止现在不止心口透风,后槽牙也透风。 舔了舔上牙槽,秦止冷哼一声,站起身:“跟本座走。” 计都抬头:“去哪?” “自是去探探朱公子的病情,朱公子在我秦王府治病,本座还从未去探视过。”话落,他补充一句:“有失礼数。” 计都怎么想看,都觉得, 不信。 主子哪里是有失礼数,这明明是丧失理智。 怎么办? 计都害怕。 主子万一将他卖了,祁姑娘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或者…… 计都又想到了立在书房院中的杨树…… 计都畏畏缩缩的站起来,跟在秦止身后。 黑甲侍卫看见这主仆二人,个个在身后嘀咕。 怎么看见主子杀气腾腾的? 是不是有人要倒霉了? 班戟厉喝:“一个个的,是不是闲的太狠了?” 黑甲侍卫扫了一眼班戟怀里抱着的书籍。 有一位胆子大的开口问:“班首领最近准备习文?” 班戟紧绷的面色一变,贼兮兮的把书拿给对方分享:“哪里啊,这是主子要找的话本子,咱家主子真是开窍了!” 众黑甲侍卫围过来。 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艾玛,这种书,不是他们这个年龄能看的。 这…… 他们英明神武,清冷矜贵的主子,最近竟然沉迷这种书…… 班戟冷声警告:“看看可以,不准说出去啊!” 黑甲侍卫摸了摸话本子,有些年岁小的,已经涨红了脸。 秦止不知他刚离开书房,他的那群手下就在背地里编排他。 第329章 你送给他什么了? 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去抓奸。 脑子里,已经为朱淮罗列了一大堆的罪名。 抄家,一定要抄家! 正元侯还不知,他的夫人已经把侯府的天捅漏了,全家的脑袋,都因此而悬着。 秦止出了书房,穿过回廊,刚准备往后院客房去,便见祁熹和朱淮相携而来。 心里没有鬼,看谁都像人。 心里有了鬼,看谁都有鬼影。 祁熹只是出于感谢, 送朱淮出门,至于正元侯会不会被抄家,那是皇上决定的。 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小仵作。 没有那个能力去干涉皇上的决定。 祁熹非常有职业素养,案子的事,半点都没有透露。 可落在秦止的眼中,二人就是你侬我侬,生离死别。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秦止大步流星的迎上去,走至二人对面,站定。 朱淮十分守礼的拱手行礼。 祁熹扫了秦止一眼,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难不成, 要将朱淮就地斩杀? 未等祁熹随朱淮一起行礼,便听秦止的声音冷冷响起:“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 朱淮:“……” 祁熹说,那是女孩子家的事情。 所以,朱淮决定不说。 朱淮不说话,秦止也没让其起身。 朱淮便这么弯着腰,行着礼。 祁熹了解秦止,他想杀人时绝对不废话。 既然废话,就不是来斩杀朱淮的。 那就是来耍脾气的? 祁熹:“大人,你有事?” 她此话一出,明显看见秦止面上充满戾气。 祁熹:“……”她说错什么了? 莫名其妙。 秦止继续问:“本座问你,怀里装的什么?” 朱淮深吸一口气,缓声道:“祁姑娘送给家妹的,女儿家的东西,在下只是帮忙带过去。” 秦止舔着上牙膛,气笑了:“是么?这么说,是不能拿出来了?” 朱淮垂着眸子,不说话。 祁熹觉得, 秦止最近脑子真的是坏了。 应该让舅舅给他扎一扎。 那东西,能拿出来吗? 不能! 不对。 他不会知道她将他钱袋子卖给朱莞香了? 思及至此,祁熹心里刚升腾起来的小火苗灭了,心底发虚,眼神飘忽。 落在秦止眼中。 这就是私相授受被石锤了。 他将矛头指向祁熹:“你送给他什么了?” 祁熹这人有个毛病,越是心虚,嗓门越大,当即梗着脖子,拔高了声音:“都说了, 是送给朱姑娘的,小女儿家用的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谁不顺眼呢你?” 秦止明显被噎住。 他看谁不顺眼。 他看朱淮不顺眼。 他想反问祁熹,是不是看朱淮极顺眼,看自己,极不顺眼? 他不敢问。 他怕祁熹说“是”。 世上伤人最深的刀子,往往是无形的。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非常容易受祁熹影响, 祁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像冰锥,直接刺进他的心口。 朱淮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转头,声音温和:“祁姑娘,有理不在声高,莫要动怒,气大伤身。” 秦止最看不惯朱淮这点。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满嘴之乎者也的冗长大屁。 第330章 做人没有快乐 嫉妒能使人丧失理智。 秦止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情绪。 他只知道,像是喝了一罐陈醋。 酸的他牙根疼。 祁熹还从未送过东西给他。 一个时辰钦慕十八个,那么朱淮又是第几个? 他承认,他快要疯了! 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紧绷着,好像随时会断掉。 祁熹扯起朱淮的手臂。 古人最喜欢在行礼上折腾人。 朱淮弯腰行礼半天了,他都不说一声起。 “朱公子不是要回府的吗?”祁熹提醒朱淮。 朱淮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顺着祁熹的手臂,直起腰:“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朱淮刚抬步要走。 秦止清晰的听见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站住!”秦止寒着脸,双手背在身后:“计都,搜!” 计都:“……”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祁熹。 祁熹能让计都搜吗? 不能。 “计都你敢!”她当即反驳。 秦止紧接着怒斥:“计都,搜!” 计都:“……”他好难。 做人太难了! 他瞅着大熊都活的比他快乐。 那狗子有事的时候执行任务, 没事就往秦王府后厨溜达。 皮毛油亮的跑起来都带风。 让他做条狗,做人没有快乐。 “计都,”秦止唤道:“本座使唤不动你了?” 计都腿一抖,他现在听不得主子的声音。 听个音便觉得心颤。 祁熹眼看着计都被秦止拿捏为难。 一股莫名的邪火直往脑门冲。 她欺身靠近朱淮,手探入朱淮的胸口,将秦止的钱袋子掏了出来,直接拍在秦止的脸上。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玛德。 爱咋滴咋滴。 大不了她不伺候了,回封府。 秦止表情有些懵。 他接住从脸上滑落的钱袋子。 祁熹不等秦止问,自顾解释:“朱姑娘钦慕你已久,花重金,买你的贴身之物,有钱不挣王八蛋,我哪个爹都不姓王,所以我不做那个蠢蛋。” 计都:“……” 秦止:“……” 朱淮:“……” 暗处的黑甲侍卫:“……” 主子最近为了讨好祁姑娘,天天点灯熬油看话本子。 结果发现祁姑娘将主子的贴身之物倒卖给外面钦慕主子的姑娘。 啊这…… 主子好惨。 秦止也觉得自己好惨。 当局者迷,他缓了几次呼吸,才琢磨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 随即,他问了一句非常不值钱的话:“本座的东西,在你那里就那么不值钱?” “值钱啊!”祁熹迎上秦止的眸子:“值一大笔银子呢!” 秦止:“……” 想掐死她。 又舍不得。 暗中的黑甲侍卫吃自家主子的瓜,吃的津津有味。 艾玛。 罕见,稀奇。 祁姑娘这是压根就对主子无意呢,还是就缺了那根弦? 大人已经在认真学习怎么娶媳妇了,祁姑娘还在认真数银子。 这俩人,啥时候能碰撞出小主子啊! 黑甲侍卫急啊! 急不可耐。 以前的秦王府冷冷清清,主子日益冷心冷情。 酷暑时节,皇上都会跑到秦王府来避暑,说不知为何秦王府会比其他地方凉爽。 第331章 好事将近 黑甲侍卫刚想到皇上。 便听小石头尖着嗓子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黑甲侍卫:“……”慌了一地。 皇上是微服而来,只带了几名皇城的贴身侍卫。 身边跟着小石头,大踏步而来。 皇上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要停止。 不管是秦止,还是祁熹,又或者是朱淮。 呼啦啦跪了一地。 皇上特意没让人传报,看见几人这模样, 脚步顿了顿:“这是在作甚?” 三人没有一个说话的。 秦臻用眼神这么一扫。 呵。 妥妥的三角关系。 他将视线定格在自己皇弟身上。 这孩子。 怎么像个受气包? 被人欺负了? “平身,”皇上抬了抬手:“止儿,你跟朕来。” 秦止的书房内。 皇上端坐书案前,垂眸翻看写了一半的折子,眸子都没抬:“看上了?” “嗯。”秦止沉声应。 皇兄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父皇驾崩早,皇兄便像父皇一般。 是这个世界上, 秦止唯一,无条件相信,信赖的人。 “朕怎么瞅着,人家丫头没看上你呢?”皇帝丝毫不给秦止情面,揭开秦止最不愿相信的事实。 是的。 祁熹没看上他。 从祁熹维护朱淮开始,他的心便逐渐的下沉。 祁熹不仅没有看上他,甚至于,对他还不如对待计都。 最起码,她在看见计都为难的时候,会舍弃自己为计都解围。 身为皇子。 从小便知,大陵女子,只要他看上,便能得到。 正是因为太过唾手可得,这些年,他从未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可—— 在他想要的时候,却发现,人家压根就拿他不当回事。 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他曾不想承认,却是被现实再次狠狠的扇了一耳光。 铺天盖地的挫败感,几乎将他原地压趴。 从未体会过的自卑,令他怀疑人生。 “唉……”皇上叹息一声, 抬起眸子看向从坐下,就一动不动的皇弟:“天下间,唯情爱一事,人力所无法左右。” “皇上,”秦止迎上皇帝的目光,半晌,憋出一句:“臣弟看上了。” 秦臻险些被自家弟弟的纯情笑到,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秦止这般。 清了清嗓子,秦臻道:“你若是想要,朕可下旨,不过,依朕所见,那女子不是笼中鸟,即便你将其困住,她要么撞破笼子远走高飞,要么,生生将自己撞亡。” 秦臻自幼习得驭人之术,看人,更是极准。 那丫头,看着狡猾如狐,一旦激起其性子。 也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 就像两个极端。 好的时候极好。 恶的时候极恶。 “不用,”秦止当即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皇上了解祁熹,他又何尝不是? 那丫头,体重九十八,反骨得有九十七。 “你啊……”秦臻叹息一声, “你且跟朕说说,你最近都做了什么?朕怎么瞧着,你俩这相处不对劲呢?” 上次在宫中,他还在感叹二人相处融洽,兴许好事将近。 短短几日,怎么就针尖对上麦芒了? 第332章 比烤羊还馋人 “臣弟看不惯她对旁人好!”秦止几乎脱口而出:“她对谁都好,甚至后院那头驴,她都疼的像个宝,就是对待臣弟……草都不如。” 秦臻险些大笑出声。 这还是他那个整日杀人,剐人的皇弟吗? 怎么瞅着,像是回到了三岁时候。 不过。 看见这般的秦止,秦臻很欣慰。 秦止话落,垂下肩膀,没了意气风发,颓废的像是被祁熹训斥过的大熊。 想了想,秦止将今日之事说于秦臻听。 秦臻听着,抑制不住的乐出声:“你说,你是按照话本子上写的琢磨出的心得?” 秦止抬起迷茫的眸子,不解的看向皇上:“有何不妥?” “唉……” 秦臻长叹一声,这话得亏是关起门自家人说说,哪朝哪代,皇子府上王妃,侧妃,小妾,通房,都是养了一院子。 他这个弟弟,这些年为了大陵操劳,点灯熬油,从无怨言,荒废了大好的少年时光。 弱冠已过,还像个愣头青。 说来,也是自己这个做兄长的没有好好管教。 导致这孩子空有一腔深情,不知如何表达,只能郁结于心。 初恋是什么,秦臻不知。 身为皇帝,他的职责就是开枝散叶,多多宠幸后宫嫔妃,不浪费每一寸光阴。 他没有得到的, 他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得到。 “你过来,朕与你说……”秦臻朝秦止勾了勾手指。 秦止乖觉上前,兄弟二人在书房里一直聊到天黑。 具体聊了什么,祁熹不知。 她送走了朱淮,便回了林月阁。 一肚子的气,涨的她晚饭都没吃。 躺在床上听刘婆子絮絮叨叨,说秦止和皇上谈完话后,兄弟二人便去了黑狱。 至于皇上去看谁,不用说,肯定是看朱夫人。 祁熹又听计都说。 皇上从黑狱走后,黑狱的刑罚又多了两项新研究的项目。 朱夫人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当天晚上,正元候得知了此事。 吓的光着膀子,背着荆棘,跪在皇上的御书房门口。 计都说,皇上至今都没有见正元候,正元候便一直跪着。 案子,好像就这样结了。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可真是这样吗? 祁熹心底门清, 那躲在背后的少年,才是最大的一只鬼。 如果对方也是穿越过来的。 对龛毒又了解。 此事远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亥时刚过,祁熹肚子里的气消化的差不多了。 “咕噜,咕噜”的提醒祁熹,她还没吃晚饭。 祁熹刚想喊刘婆子,看看能不能给她煮碗面,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烤肉的香味,像是刻意往林月阁飘,一阵一阵的,馋的祁熹嗓子里都快伸出爪子。 祁熹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顺着香味找了过去。 秦止在林月阁门口架了火堆,宽袖用束带勒着,露出小手臂,手上端着一碗烤料,正在往烤羊身上撒着烤料。 火光映衬在他那张素来冷肃的脸上,下颌线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一身黑衣,束发束腰,挽着袖子,背影看上去,似乎比烤羊还要馋人。 第333章 无条件赠予 祁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想起来烤羊了?” 秦止转头,眸光温和,映着昏黄的火光:“听说你没用晚饭,想着这招能不能引蛇出洞。” 祁熹:“……”敢情他搁着姜太公钓鱼呢啊! 她这条鱼,还真就上钩了。 祁熹抬步走了过去。 烤羊滋滋冒油,表皮金黄,秦止撒的辣椒面有点多,被呛的用肩膀蹭了蹭眼角的泪花。 蹭完了,继续撒。 祁熹:“……差不多就行了。” 秦止白了她一眼:“是谁每次用膳,都让刘婆子特意嘱咐后厨,多加辣,多加辣?” 祁熹:“……”好,是她。 撒完辣椒面,秦止将烤羊翻了个身:“你姑且先吃着,改日带你去草地里烤羊,吃着才觉应景。” 祁熹发现,秦止自从见完皇上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面前出现了一只烤羊腿。 烤羊不大,似乎是乳羊,二人吃足够。 祁熹也不客气,淡定的接过羊腿,一口咬下,满嘴生香。 秦止的手艺不错,外酥里嫩,辣度非常适合她这个嗜辣如命的人。 秦止变戏法似的,从黑暗里拖出一个矮凳。 祁熹坐在凳子上, 啃着羊腿,含糊不清的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止坐在祁熹旁边,仰头看着满天繁星。 祁熹顺着秦止的目光看去,这个时候的星星很近,很大,也很亮。 从来到这个世上,她好似都没有认真看过这里的天空。 原来,就连天空,都是不一样的啊! 秦止微微扬唇:“今日,是本座不好,以后你想卖本座的东西,直接问本座要即可,当然,亵衣亵裤不准。” 祁熹险些被羊肉噎住,从天空收回视线,扭头看他。 这货脑子被驴踢了? 察觉到祁熹的视线,秦止转头与她对视:“本座已跟库房打过招呼,你若是缺银子, 直接去库房支取,无需印章。” 祁熹谔谔的看着他,忽然有一种被富二代包养的感觉。 秦止却是笑了,祁熹一直知道,他笑起来极有少年感。 兴许是今晚天空很美,烤羊很香,她觉得秦止今晚的笑容有种蛊惑人心的美。 秦止缓缓道:“你莫要有心理负担,本座的银子很多,平时又不怎么用,压在库房都发霉了。” 祁熹牙根有点酸。 她每日为钱操劳。 人家银子躺在库房发霉。 秦止今晚好像极为健谈,缓缓又道:“一个时辰倾慕十八个,对身体不好,本座不知还能活多久,若是本座出了意外,本座府上的银子,全部无条件的赠予你。” 祁熹有点懵,感觉像做梦。 所以,她现在是继承秦止的遗产了? 突然不想让他好起来了怎么办? 想归想,提及秦止身上的毒,祁熹还是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我怀疑,当年我爹林清扬抢走那少年的东西,极有可能是那块玉佩。” 秦止眉心微蹙,似乎对祁熹突然提起案子有些不满:“何以见得?” “你想啊,当年我爹林清扬抢走了对方一样东西,结果我家就被灭了门,朱夫人曾经见过我那块玉佩,也是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抢夺。” 第334章 压马路 祁熹又咬了一口羊腿,扯下一大块脆皮,烫的她直“嘶嘶”。 “我那块玉佩,如今还在舅舅手上研究,我怀疑,它有可能是解开龛毒的关键!” 秦止拧眉沉思:“看来,还是要再审一审朱夫人。” 祁熹歪头,上下打量他:“你和皇上, 还没把人搞死?” 提起朱夫人,秦止面色冷凝,又为祁熹撕下一块羊腿:“皇兄说,不会对正元候抄家,仔细算来,这些年正元候也算是受害者,一人做事,一人当,朱夫人现在就算是想死,皇兄都舍不得让他死。” 火光将祁熹的脸烤的通红,这个时节,天气已经转暖,靠着火堆,祁熹还是感觉背后发凉。 这兄弟俩没一个善类,朱夫人落在这兄弟俩身上,真是……恶人最有恶人磨。 祁熹又咬了一口羊肉,瞥见秦止好像一口没动:“你怎么不吃?” “本座怕你不够吃。”秦止淡淡道,将手上的羊腿拿到离火远一点的地方,散一散温度。 “哦。”祁熹应了一声,垂下眸子认真啃羊腿。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 秦止好像喜欢她呢? 回想从临水县见到他,一路走来。 祁熹摇了摇头,赶紧将心头那点旖旎打消。 秦止怎么会喜欢她? 他要是喜欢她,驴都能上树了。 她还是安安心心搞自己的事业,做一个充实又庸俗的人。 努力去忘记,忘记龛毒给她带来的伤害。 忘记那段,和战友刻骨铭心的日子。 祁熹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她亲眼看见,他们腐烂成了白骨。 犹记得,大南临走的时候,五根手指只剩乌黑的骨头。 祁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她只知道十指连心。 那么, 她穿越时空, 追缉的凶手还活着吗? 是不是在她的第二世里,安安稳稳的活着? 思及至此,祁熹忽然感觉,手上的羊肉不香了。 “怎么了?”秦止察觉到祁熹情绪不对劲:“突然就不高兴了?” 祁熹垂下眸子,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吃饱了。” 秦止见此,将羊腿放下,拿一块湿帕子递给祁熹,自己拿了一块,仔细的将手上的辣椒粉擦干净:“走,本座带你去黑狱溜溜食。” “现在?”祁熹抬头看了看天。 此时已是深夜。 这个时候去黑狱,秦止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对,”秦止站起身,弯腰来拉她:“现在就去。” 在秦止的建议下, 祁熹没有骑驴。 主要是,她走至马厩的时候,发现那头驴睡得四仰八叉。 一头驴,占了两个食槽的位置。 其他的马儿,只得相互挤一挤,给它让地。 这货,短短几日,地位就提升成这般了? 最有趣的是,这驴可能觉得天塌了有高个马顶着。 睡得那叫一个沉啊。 黑甲侍卫已经将秦止的马儿牵出来了,它依旧四仰八叉。 眼皮都没睁一下。 祁熹裹着刘婆子送来的披风, 窝在秦止的怀里,风驰电掣般往黑狱而去。 这还是祁熹第一次,夜深人静,压古代的马路。 第335章 魔怔 马路两边虫鸣阵阵,清新的冷风充盈着栀子花的香味,扑在脸上很舒服。 偶有几声醉汉的嚷嚷声不知从哪传来。 大陵京城的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策马扬鞭,快意恩仇。 这种生活,仿佛离祁熹很远。 此时体验,她终于明白为何这种生活,是每位江湖豪杰,梦寐以求的了。 这是一种自由,一种全身心的放松。 祁熹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后背的那堵肉墙上。 她不知秦止半夜三更带她去黑狱做什么,她只知道,秦止不会害她。 毕竟。 要害早害了。 这货今天还说要把遗产留给她。 虽然这话可信度几乎为零,祁熹权当他打嘴炮了,可他当时是真情实感的有感而发。 祁熹是一个很懂知足的人。 四野寻踪如今已经开始往回收本钱,日子,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不知何时教授能突破研究,将她接回去,对于现状,祁熹很满意。 吃饱了,坐骑在马上溜达一圈,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 秦止一路无话。 祁熹只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香味。 黑狱很快便到了。 夜幕中的黑狱,像是隐藏在密林里的鬼屋。 鬼气森森,令人望而生畏。 更像是隐藏在黑暗的猛兽,随时展露它的獠牙和利爪。 了望台上的黑甲侍卫远远的看见秦止,朝楼下门房打了招呼,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秦止驾马而入。 祁熹上次来黑狱,急匆匆来,急匆匆走。 这一次,秦止直接将祁熹带去了刑房。 刑房占地面积很大, 大部分用来放各种折磨人的器具。 钩子,剪子,锤子。 冷水池,热水池,毒水池。 油锅灶,蒸锅灶,辣油灶。 甚至于,房内还摆放着几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养着老虎,狼,鹰。 刑房没有窗户,昼夜灯火通明。 两名黑甲侍卫正在审讯一名犯人。 犯人被绑在镶嵌在墙里的铁架子上。 身上的肉被钩子钩成了一条一条的肉丝。 黑甲侍卫从辣油锅里,舀了一勺辣油,泼在了已经昏迷的男子身上。 瞬间,男子的惨叫声回响在刑房内。 祁熹不是第一次见识秦止的残忍,从见他的第一眼,祁熹便发觉此人身上煞气极重。 却是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秦止的凶残。 怪不得,坊间传闻,没有秦止撬不开的嘴。 大罗神仙来了,都要将成仙前的那点事吐出一二。 阎王爷看了都要喊秦止一声“活阎王”。 刑房血腥味极重,像是屠宰场,铁架子下方的地面干涸发黑,明显看出那块地面由于常年的血液累积,高于其他地面。 黑甲侍卫见秦止进来,还带来了一个长相极美的姑娘。 连忙停下手中的活,上前行礼。 他们虽然平时各司其职,流言的传播,丝毫不慢。 自家主子最近春心荡漾,模仿话本子追姑娘的事,早就在他们中间传开了。 看见祁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自家主子心仪之人。 不过,主子是不是看话本子看魔怔了。 第336章 朱淮的娘 哪有人带小姑娘来这种地方的。 人家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还不得给人吓出个好歹? 他们想提醒一番,又怕被大人丢去喂鹰。 那鹰素来爱吃人眼珠子,已经好几天没喂食了。 秦止抬了抬手,道:“去将朱夫人请来。” 黑甲侍卫:“……” 人都快碎了还要请。 皇上和主子亲自动手,果然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甲侍卫乖乖应声,苦哈哈的去牢狱请人。 没多会功夫,朱夫人被“请”了过来。 说是请,实则是抬。 朱夫人已经被折磨的完全不像朱夫人。 两条腿在地上扫来扫去,像是章鱼的触手。 看样子,是一寸寸折断的。 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知是被烫没了,还是被剥了皮。 红彤彤的,往外渗着血水。 不知秦止和皇上对她做了什么,朱夫人全身没有一块好皮,眼神却亮的惊人。 黑甲侍卫将她重新绑在刑架上。 朱夫人全程, 目光都在死死的盯着祁熹。 秦止冷冷的道:“眼珠子不想要了?” “呵呵,”没有了药水加持,朱夫人恢复了原来的声音:“我要多看她两眼,到了阴曹地府,好记得她的样子!” 秦止一个冷飕飕的眼刀扫过去, 朱夫人浑身一颤。 这人狠起来,有多狠,她是知晓的。 大陵京中,有权有势的男子,都不会打女人。 唯恐惹人口舌,被人耻笑。 秦止不同。 他是大陵除皇帝以外,最尊贵的男子。 却也是,会打女人的男子。 “本座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秦止拉着祁熹的手,走至旁边落座。 椅子上铺着虎皮,柔软舒适。 祁熹挪了挪屁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起双腿,脚后跟搭在椅子上。 “祁姑娘的玉佩,可有什么说法?”秦止盯着朱夫人的目光。 果然见她眸光微闪了几下。 他冷哼一声, 不等朱夫人答话:“看来真是像祁姑娘所言,与本座身中的龛毒有关。” 朱夫人垂下了眸子。 双手虽然无力,还是缓缓的,攥成了拳。 审讯手段,包括疲劳攻心,威逼利诱,当然,还有察言观色。 秦止几乎不用朱夫人回答, 便已经判定,祁熹说的是对的,那块玉佩,确实和龛毒有关。 可具体如何有关。 还要朱夫人开口才行。 “你要不要去审审?审死了,也没关系。”秦止转头看向祁熹。 这才是他带祁熹来黑狱的目的。 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黑狱亲自审犯人。 一番审讯下来,犯人招供,他的心情也变好了。 所以,当他见祁熹心情不好,第一时间,便将祁熹带来黑狱。 这里是他的解压场所。 祁熹抬起手指,指着自己的脸:“我。” 秦止微微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让本座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能不能审出来点本座审不出的东西。” 祁熹站起身,拢了拢披风。 走到朱夫人面前,上下打量她。 她面色红肿发青,保养得当的脸,已经被秦止给毁了:“朱淮的娘, 是你害的,还有朱淮身上的诅咒,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第337章 药菇 朱夫人眼中讶异一闪而过,没想到祁熹会问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是又怎样?试问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待在后宅,任人欺凌?哪个女子, 不想做侯夫人?” 祁熹觉得很嘲讽, 冷言继续问:“本姑娘看你,对侯夫人的位置并没有多看重啊,不然,侯府现在都快抄家了,你还铁齿铜牙,不开口。” 朱夫人面色大变:“不可能!皇上答应我,不抄家!” “切,”祁熹撇撇嘴:“大姐,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什么?还指望别人对你网开一面?” 朱夫人咬牙切齿:“好一个言而无信的皇帝!”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说出玉佩和龛毒之间的联系!”祁熹懒洋洋的笑起来:“本姑娘已经知晓二者之间有关联,就算你不说,查出来也是早晚的事,只是可怜了正元侯府的脑袋了!” 话落,祁熹突然变脸,欺身靠近朱夫人,声音阴冷:“我听说,那小侯爷细皮嫩肉的, 用来解剖教学最合适不过……” “你这个贱人!”朱夫人开始剧烈挣扎,她身上的肉本就只是堪堪挂着,一番挣扎下来,掉下好几块红色的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祁熹冷哼一声:“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威胁人呢啊?拿什么威胁?拿自己的鬼魂?艾玛, 这些年你杀了那么多人,等你变成鬼魂,还不知被其他鬼给打成啥样呢!” 朱夫人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滔天的恨意支撑着她活到现在,如今只盼自己死后变成恶鬼,回来讨命。 可…… 想想这些年,她杀的那些人。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 害怕自己死后变成鬼魂面对那些曾经被她残忍杀害的人。 “放了我和侯府,我就告诉你。”朱夫人没了嚣张气焰,整个人颓废下来。 祁熹眸光微闪:“行啊,你先说。” “希望你说话算话!”朱夫人紧盯祁熹神色。 祁熹神情淡定,嘴角甚至还勾着一丝凉飕飕的冷笑,上一个被她诓骗的是谁来着? 噢。 是她的手下,那个喜欢吹笛的女子。 思及至此,祁熹非常爽快:“那是自然,我们秦王殿下的命,可是极贵重的,就算舍去半个大陵,都要救,何况你一个小小的侯府了。” 本来还有一丝犹疑的朱夫人闻言,觉得祁熹言之有理。 “我也是偶然听他提及,那块玉佩,搭配一种特殊的药材,可解龛毒。” 祁熹:“!!!”也就是说,解药一直就在她的身上? 秦止痛的欲仙欲死,她挂着解药在秦止面前晃来晃去? 祁熹转身,看了秦止一眼。 秦止接收到祁熹的视线,非常陈恳的说了一句:“嗯,本座有病, 你有药。” 祁熹:“……”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生活的打击,让秦先生直接复刻了现代的网络用语。 祁熹嘴角抽了抽,转头继续问朱夫人:“你可知,那种特殊的药材,是什么药材?” 朱夫人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不知,好像是一种药菇的粉末。” 祁熹眸光微亮,这个范围,可不就是又缩小了嘛! 第338章 真是般配 朱夫人见祁熹沉吟,忙追问:“我知道的,都说了,你答应我的事,可还算数?” 艾玛。 祁熹笑吟吟看她,眼尾上挑,透着说不出的坏:“朱大姐,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相信人?我是谁?我谁也不是啊!我能左右的了什么?我什么也左右不了啊!” 朱夫人:“……” 什么是杀人? 挖心掏肝,一刀毙命? 不! 那些都莫过于诛心。 是啊,她怎么会信了祁熹的话呢? 是病急乱投医,还是走投无路,又或者是…… 她扫了一眼秦止。 相信 了秦止对她的不一般。 她这一生, 杀人无数, 最喜欢的便是血液温度包裹双手的感觉。 她喜欢看,人临死时那一刻的神情。 有不甘,有悔恨,有惊恐,很有趣。 从先帝拿她当做空气时,从她亲手 杀了此生挚爱时。 她就产生了 一种极度的厌男情绪。 她不止厌男,她还厌女。 每每,看着那些男女在自己身下痛苦又痛快的承欢时,她的心底是畅快的又是恶心的。 她就这样,一直折磨着自己,折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此生。 最对不起的,只有侯爷。 那个家伙,又蠢,性子又直。 被她哄骗,将手中大半权力都交给她,什么事都要与她商量。 这辈子,没有人懂她,那种爱而不得, 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人谈情说爱的感觉,几乎将她逼疯, 将她推向悬崖,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变的极端,易怒。 罢了罢了。 此生,也就这般了。 好在,还有很多人会记得她。 毒害先皇先皇后,这种大事,必定会名留青史。 就算是个恶名,她也要旁人提及先皇的时候,便想到她。 泪水,从已经变形的眼皮内流出,顺着皮肉破损的脸颊, 缓缓落下。 那双带着恨意的眸子,逐渐失去了聚焦,瞳孔慢慢扩散,没了光泽。 “……死了。”祁熹转头去看秦止,故作紧张:“我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啊!” 旁边的黑甲侍卫:“……”朱夫人可是被你活活忽悠死的, 您倒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黑甲侍卫又去看自家主子,这样的女子,怪不得自家主子看了话本子都拿不下。 这女子猴精猴精的,披上猴皮就是个猴! 秦止微微扬唇:“死了,便死了。” 旋即。 他又对黑甲侍卫道:“拖去喂鹰。” 妈耶。 祁熹暗叹,秦止真残忍。 这是祁熹第一次见鹰啄食尸体。 尖利的鹰喙一口咬下, 鹰爪扣在朱夫人身上借力,猛的撕扯。 祁熹便见一块血红的肉被鹰撕下来吞入腹中。 咽了咽口水,今晚吃的烤羊只往喉头顶。 身为法医,见过太多无法直视的尸体, 可造成无法直视的过程她从未见过。 太血腥,太残忍。 空气里的血腥味,比刚进来时更重了,祁熹拢了拢披风:“大人,咱们回。” 秦止点点头,二人相携离去。 黑甲侍卫看着二人的背影,男的帅,女的美,身高也适合。 真是般配啊! 第339章 桃花鬼 就是不知,自家大人能不能拿下这女子。 听闻,京师男子私下议论,此女注定孤苦一生, 无人敢娶。 自家主子就是神人。 找的主母都和旁的女子不同。 黑甲侍卫暗自嘀咕。 秦止已经带着祁熹走出了黑狱。 祁熹本以为,秦止回去的路上不会说话了,正想假寐一会儿。 便听他道:“心情好些了吗?” 祁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你今晚带我来黑狱,就是想让我散散心?” “嗯。”秦止淡淡应了。 皇上告诉他,喜欢就不要藏着掖着, 男子汉大丈夫,脸皮要厚,该说的时候,就要勇敢的说出来。 祁熹觉得,这回不是她的错觉。 秦止貌似,好像,真的喜欢她。 妈耶。 她来到这个世界,是来搞事业的,不是来谈情说爱,被情所困的。 感情, 在祁熹这里,就代表俩字“麻烦”。 她活的很清醒,两个人相处,比一个要多出很多很多的麻烦事。 要迁就对方的心情和生活习惯。 还要生儿育女,秦止可是皇子,跟他在一起,更要考虑他以后的三妻四妾。 皇室本就只剩这兄弟俩,开枝散叶任务重啊! 她不想被情感束缚,不想成为皇室的生育工具,更不想自家男人身上还带着旁的女人身上的气息,便来跟她亲热。 她接受无能。 祁熹尬笑两声, 转移话题:“那个,回去后我会和舅舅商量一下玉佩的事,争取早日研制出解药。” “嗯。”秦止声音隔着胸腔传来。 皇上告诉他,女子逼不得,要懂得张弛有度,欲擒故纵。 回了府,祁熹几乎是从马上跳下去的,下了马,跟秦止行了个礼,转身便往林月阁走。 好像走的慢一点,就被身后的恶鬼给抓走了一般。 小步子迈的紧凑又慌张。 秦止心情极好。 计都过来牵马,扫了一眼秦止,没敢问。 主子大半夜去了一趟黑狱,怎么感觉像是撞了桃花? “计都,”秦止忽然开口:“你觉得本座,姿色如何?” 计都:“……”老天爷最近可能生了眼疾,怎么就不开眼了呢。 这该怎么回? 说主子美,他说不出口。 说主子丑,又违心。 天地良心,他从未夸过男子。 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计都挤出了一句:“主子的姿色自是京城第一美。” 说完,计都先夸了夸自己。 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种肉麻的话,都能说出来了。 “计都,”秦止不满乜他:“以后这种话,要多在祁姑娘面前说。” 想了想,秦止继续吩咐:“说一次,奖励十两银子,自己去库房支取。” 计都:“……” 他早就觉得黑狱阴气太重,要请高鸣寺的和尚去驱驱邪,又怕主子说他怪力乱神。 瞅瞅,瞅瞅。 这铁定是撞鬼了,撞的还是个桃花鬼! 计都握着缰绳的手哆嗦两下:“计都明白。” 话落,牵着马缰,转身边往马厩走,好像走的慢了,就被藏在秦止身体里的桃花鬼给轻薄了一般。 第340章 吃了老鼠 日子忙起来,感觉时间都快上许多。 祁熹这几日几乎住在封淮安的小院里。 封淮安还在研究那块玉佩,祁熹被他打发去查本草集。 至于封浩。 抓老鼠已经抓出了秦王府的范围。 没办法,秦王府的老鼠已经含泪搬家,大的小的,一根鼠毛都见不着。 身边跟着两个小辈,封淮安觉得自己任务很重。 上午唠叨祁熹,下午教训封浩。 这姐弟俩,没一个省心的。 大的整日不着调,小的也不着调。 祁熹反倒觉得,日子过得惬意了起来。 惬意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案子就这样结了。 龛毒也有了解法。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祁熹知道,背后之人,不会善罢甘休。 那人能预谋那么久,便不是一个轻易会放弃的人。 看了几天的书,虽然有封淮安跟着提点,那些繁体字还是看的她眼眶生疼。 这一日,封浩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袋子不停的乱动, 里面还传出一阵阵“吱吱”声。 不用想,祁熹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听说,前几日封浩为了研究焦尸,将老鼠烧了。 烧完以后,闻着香味,哈喇子都淌出来了,最后实在没忍住,当着黑甲侍卫的面,将耗子给吃了。 黑甲侍卫不是没见过吃老鼠的。 只不过。 他们跟着封浩看热闹,封浩也乐于跟他们解释老鼠的内脏器官和人的有哪些方面比较相似。 这些天,他们已经将老鼠和人的尸体联想在一块了。 陡然看见封浩瞅了一会儿老鼠,以为他会继续讲解焦尸的形成,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咬了下去。 当时的震惊,无以言表。 封浩乐呵呵的将布袋子藏在身后,人忽然有些扭捏羞涩。 祁熹从书里抬起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封浩脸有些红:“姐姐,昕瑶约我去赏花,你要不要去?” 祁熹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去干啥?看你俩抱抱,还是看你俩亲亲?” 封浩被祁熹说的脸更红了:“姐姐,你不跟着我,我心里头没底。” 祁熹将厚厚的书往旁边挪了挪,转过身子不看他:“又不是去验尸,谈情说爱我也不会。” 封浩发挥他狗皮膏药的本性,脚步微动,与祁熹面对面:“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去,我慌,我一慌,我就结巴,我一结巴,昕瑶万一觉得我是个结巴,不肯同意了怎么办?” 好家伙。 祁熹抬头看他。 这是准备拿亲情绑架她? 他怎么不想想,约个会,自家姐姐还要跟着,人家会怎么想? 正说着,秦止迈步进了院子,当即就接下了封浩的话头:“本座跟你一起去。” 祁熹:“……” 这倒是个好主意。 最起码,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电灯泡了。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便出发去窦府接窦昕瑶。 窦昕瑶家做的是米粮生意。 家里不说多富裕,倒也不会因为吃穿用度发愁。 窦昕瑶和封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祁熹却是第一次见窦昕瑶。 第341章 晦气的很 女孩子年龄不大, 长得娇俏可人,脸蛋儿圆圆,又不显得胖。 长袖窄裙,声音细软,眉目间好像藏着一抹生来的柔弱,开口说话,更是显得绵软可欺。 祁熹和秦止坐一辆马车,封浩驾着一辆,远远的,窦昕瑶由丫鬟扶着已经在窦府门口等候。 似乎是等的有些急了,不停的往这边张望。 祁熹想着,自己好歹是封浩的姐姐,第一次见面,不能失了礼数,便掀开车帘,主动和窦昕瑶打招呼:“窦姑娘,等候多时了。” 窦昕瑶好像有些怕祁熹,垂下了眸子,脚往后退了两步行礼:“昕瑶见过熹儿姐。” “哎呀,行什么礼啊,浩浩,赶紧帮姐姐扶一把。”祁熹有些不好意思。 她人在马车上,只得让距离最近的封浩去扶窦昕瑶。 窦昕瑶含羞带怯的站起身:“昕瑶多谢熹儿姐。” 这次的赏花地点在高鸣寺的后山。 后山种着大片的栀子花,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有许多文人雅客前去饮酒赏花,吟诗作对。 在没有互联网, 没有手机的古代,这几乎是所有男女最喜欢的娱乐项目。 后山还有一大片荷花池。 如今荷花虽然没有开放,荷叶却是已经生的满满当当,看起来令人心情愉悦。 一行四人来到后山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的文人雅客。 栀子花的香味仿佛充盈了整个世界。 祁熹和秦止身为配角,跟在二人后面。 窦昕瑶的小丫鬟名叫珠儿,时不时的回头用警惕的眼神扫祁熹。 祁熹叹息一声,跟秦止吐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窦姑娘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秦止拍了拍她的头:“想那么多作甚,她不喜你,你便不喜她。” 祁熹再次哀叹,压低声音:“不行啊,总要成为一家人的, 怎么能互相不喜呢?” 河边的笑闹声不时传来。 大家围池而坐,互相攀谈闲聊。 每个人都极为放松。 可能是那边太过热闹,珠儿和封浩的注意力都被那边吸引,窦昕瑶脚下忽然一扭,身子往侧边倒去。 祁熹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窦昕瑶的手臂,将其扶稳,关切道:“没事?” 谁知,窦昕瑶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似的, 满脸惊恐:“多,多谢,熹儿姐姐。” 她的那个小丫鬟更甚,抬手拍在祁熹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 丫鬟似乎并未觉不妥,来时夫人吩咐过了, 千万不可让祁熹触碰到自家小姐。 丫鬟有窦夫人撑腰,平时在府上也是凶悍惯了的,当即便拔高了声音:“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家小姐!” 听说,祁熹那双手,晦气的很。 摸过不知多少尸体。 窦家做的是米粮生意,讲究的就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怎么能招惹上晦气? 她这一巴掌下去。 封浩和秦止当即便沉了脸。 未等封浩发火,秦止抬脚便将珠儿踢飞出去:“放肆!” 小丫鬟来时,不知道秦止是什么人。 只当是祁熹的相好。 虽然觉得此人长得极俊,身上贵气逼人,也只觉是哪家富裕的公子哥。 第342章 惧怕 “珠儿!”窦昕瑶急了。 推开封浩扑了过去。 秦止这一脚,直接要了珠儿半条命。 珠儿半躺在地, 口吐鲜血, 脸色青白。 祁熹挠了挠头,她不擅长处理亲情关系,尤其是这种,没有血缘的亲情。 虽说秦止那一脚踹的极爽,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她扯了扯嘴角,上前去拉珠儿。 没想到珠儿拼了命的闪躲,虽说不敢再口出恶言,排斥的十分明显。 祁熹:“……”尴尬的收回了手。 窦昕瑶站起身,朝祁熹行了一个女儿家的礼:“多谢熹儿姐,还是我来。” 祁熹干脆直接的后退一步,嘴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我和珠儿姑娘第一次见面,珠儿姑娘这么怕我作甚?” 封浩一把扯开窦昕瑶:“别拉她,一个丫鬟而已,我姐姐屈尊降贵扶她是给她面子,她不要面子,就让她自己爬!” 窦昕瑶:“……”眸光微闪,缩回了手。 珠儿抬眸瞥了一眼窦昕瑶,委屈的瘪瘪嘴,撑着疼痛的身子,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期间,脚步一滑,又摔了一跤。 三个人,齐整整的站着, 看着珠儿一点点费力的站起来。 秦止人狠话不多,踹完珠儿,跟没事人似的,双手负在身后,看向远处的湖面。 多一个眼风,都不愿意给旁人。 如果不是顾及祁熹,他早就将人就地斩杀了。 这个世界上, 好相处的都是活的清醒之人,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最难相处。 她永远不知世界有多大,一山又比一山高出多少。 自认为如今的认知,就是全世界。 珠儿便是。 从小待在后院,何时见过秦止这般狠辣之人。 费力的站好后,缩着脖子,绞着帕子,一声不吭。 “珠儿, 跟熹儿姐道歉。”窦昕瑶吩咐道。 珠儿乖觉的给祁熹施了一礼:“祁姑娘, 是珠儿错了。” 嘴上说着错了。 心底,对祁熹,仍是惧怕的。 不止是她。 京城许多女子对祁熹,大多不喜。 不为旁的,只为女子中,无人从事这种验尸的职业。 验尸,不光要验女尸,还要验男尸。 尸体赤身裸体,躺在女子面前。 不管是女戒,还是女范,都视为大忌。 祁熹不管那些,一如秦止,多年来从未在乎过外界对自己的恶名。 祁熹在乎的,只有封浩的想法。 她看得出来,封浩很喜欢窦昕瑶。 自家弟弟喜欢,便不能让自家弟弟伤心为难。 想了想,祁熹虚扶珠儿一把:“珠儿姑娘快免礼,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喜我接触你,我以后尽量避免跟你们有身体接触。” 珠儿:“……”不是大事,你的人一脚差点踹死我? 心里这般想,嘴上没敢说。 她怕极了祁熹身边的男子,干笑两声:“多谢祁姑娘。” 封浩心头有些发酸。 自家姐姐什么脾气秉性,他最是晓得。 如此隐忍,为了什么,他也自是知晓。 “如此,你们先玩,”祁熹决定先撤,闹成这般,大家还在一起玩,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我们去池边看看。” 第343章 由她笑,由她闹 她没有给封浩开口的机会,扯着秦止便往池边走。 封浩那傻小子,给他开口的机会,只能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有必要这样?”秦止边走边问。 通往池塘的路是下坡,祁熹扯着秦止拾阶而下。 “唉~”祁熹夸张的叹息一声:“谁让那是我弟弟呢,我总不能让他受夹板气,再说了,你不是已经踹了她一脚?” 说到此,祁熹笑的贱兮兮的:“你那一记窝心脚,踹的那小丫头,都不敢正眼瞧你!哈哈哈……” “丫鬟大多签了卖身契,本座就算是将其打杀,也无人敢置喙!”秦止侧眸看她,见她没有受到此事影响,心下稍安。 “啧啧啧,奴隶制度真可怕!”奴隶制度下,人命也要分是什么人的命。 有些人的命,还没有一头牛,一只羊值钱。 秦止瞥她,余光扫见下一个石阶有破损,抬手扶住她的胳膊:“生在奴隶制度下,还没习惯奴隶制度?本座看你真是天生反骨。” 祁熹想说她生在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国家行使的权利也是以人为本,人民的忠仆。 咂咂嘴,祁熹怕吓着秦止,乖觉的闭上了嘴。 “等回去,本座便进宫请旨,封你一官半职,手中有了权力,她若是再多嘴,你便打杀了事,不必委屈自己。” “诶诶诶,”祁熹扭头看他:“打脸了啊!你还记你第一次见我说的什么不?” 秦止勾唇:“这般记仇?” “可不嘛!”祁熹白了他一眼:“我那会儿,觉得自己爹爹没了,想着有个职业傍身,有点银钱过日子,你倒好, 把人扁的一文不值,打击的我险些怀疑人生!” “本座当时也觉得,”他垂眸看着身前毛绒绒的后脑勺:“哪里来的张狂女子,不打压一番,简直要上天!” 他至今都不知,当时为何会对祁熹那般不同。 平时,对待旁的女子,他都是能少看一眼是一眼。 能少接触便少接触。 不知为何,当初见着祁熹,便想欺负她。 祁熹终是把白眼翻了出来:“得得得,您是大爷,小女要上天,您好心拉我一把,以免我飞仙成道,吃不着人间烟火了!” 秦止被她的说法逗乐了,笑的胸腔震动:“你这女子,简直世间少有。” “是是,”祁熹顺杆爬:“凤毛麟角,聪慧若妖。” 秦止见过自夸的, 还是头一次见能夸自己夸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提起妖…… 他眸光稍暗。 有时,她真的怀疑,祁熹是妖。 她身上有太多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不同。 他不敢深究,怕归根结底,扒出来的事实令他难以接受。 这般。 就挺好。 有他护着,由她闹,由她笑。 在她的身上,秦止总能看到自己所无法实现的自由与不羁。 “死人啦~死人啦~” 就在二人即将靠近池塘边的时候,那边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祁熹和秦止对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河漂,尸体飘到了岸边,二人走近时,尸体已经被人打捞上岸。 第344章 诡异的红衣女尸 女尸身穿红衣,双腿僵直,两只胳膊直直向前伸着,手成爪状痉挛。 面色青白,眸子瞪圆,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 “鬼!有鬼!” “是水鬼!水鬼又来害人了!” 池边方才还在闲谈的众人,纷纷往后撤。 祁熹抓住身边一名儒生问:“这池塘经常闹鬼?” 儒生惊魂未定,吓的脸都白了:“也不是经常,这都好久没出事了,大家都快将此事忘了!” 与他同行的儒生比较健谈,闻言插话:“高鸣寺后山前几年常常闹鬼,女尸死相都是这般,听说,女尸会在看到她笑容的人里面,挑选一名合适的女子,成为她投胎之路的替死鬼。” 青天白日,儒生的话说的每个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儒生抬起手指,数着在场女子的人头:“一二三四……”被他点过的女子纷纷后退:“下一个死者,肯定在你们之间!”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指着祁熹:“对了,还有姑娘你,在场的女子一共是十四人。” 祁熹瞪圆眼睛,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把头探到儒生面前,咬着牙道:“是这样吗?” 儒生被她吓得后退两步:“小生也是好意,姑娘莫要吓小生,此事京兆尹有备案的,小生说的都是事实!” 祁熹翻了个白眼,低声对秦止道:“京兆尹可真是个废材!” 秦止扬唇附和:“嗯,改日本座请旨时问问皇兄,可否让你去坐那位置,本座相信,你比他要厉害!” 啊这…… 祁熹只是吐槽两句。 想想付良都快秃了的脑门,她还是算了。 京兆尹这差,不是那么好当的。 就像付良自己说的。 京兆尹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京兆尹是口锅,谁家出事他背锅。 皇城是一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在这里做官,亚历山大。 没有左青龙右白虎的后台,你就要学会左右逢源, 不然早晚被挤死。 付良就是那个没后台的。 有人报了官,京兆尹很快带人匆匆而来, 本想等会去秦王府请祁熹,扫见祁熹在场, 付良眸光一亮:“哎呦,祁姑娘,你在可真是太好了!” 秦止:“……”本座这么大个人杵在这,你是没看见还是咋地? 付良看完祁熹又去看现场, 这才看见秦止也在,当即跪下:“下官见过秦王殿下!” 人群一阵骚动。 谁都没想到,冷面煞神秦王殿下会来赏花。 短暂的停顿,人群乌央央跪了一地。 秦止拧眉,免了众人的礼,对付良道:“查案要紧,无须多礼。” 付良:“……”查案,这案子该如何查? “将在场女子和尸体带回衙门!”付良吩咐手下。 祁熹疑惑:“付大人也相信那个传言?” 付良苦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哪里是谣言啊,去年在衙门的监管下, 在场的女子中还有一名遇害!”他指了指尸体:“死相跟她一样。” 此言一出,人群更加慌乱。 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恐惧,会传染。 害怕,会互通。 第345章 丢了媳妇儿 十三名女子压抑的抽泣声, 听得人脑仁疼。 “嘤嘤嘤”的像是身处养蜂场。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可女尸诡异的笑容刻在众人脑海,好像每个人都会成为下一个。 祁熹身为下一个,走至女尸身前,粗略检查:“尸体死前,如果经受巨大的痛苦,死后,肌肉神经异常活跃,会出现痉挛现象,有一些,会呈现微笑,不必恐慌。” 她试图缓解众女子的恐惧。 可是…… 一番检查, 她自己反而开始恐惧了。 她没有看到死因。 从女尸表情来看,不是窒息,也不是溺亡。 致命部位没有伤口。 那么,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她抬头看向秦止,秦止跟她心有灵犀一般,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怕,本座从不信鬼神。” 祁熹闻言, 不止害怕,还多了几丝心虚。 眸光微闪,垂下眼皮:“付大人将尸体带回去,我跟你一起回去验尸。” 她实在是好奇,女尸究竟是怎么死的。 在祁熹眼里,再美再香的花,都不如尸体有吸引力。 尤其是,如此诡异的尸体。 更是将她的好奇心高高吊起。 封浩见到这边出现骚动,急匆匆赶来,扒拉开人群,瞥见自家姐姐安好,长吁了一口气。 吓死他了。 他还以为姐姐出什么事了。 要是姐姐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祁熹余光看见封浩,又往封浩身后看了看,直起身问:“浩浩,窦姑娘呢?” 封浩一怔。 完蛋。 他看见这边乱作一团,当即抬腿就往这边跑,把窦姑娘给抛之脑后了。 封浩摸了摸后脑勺,呲着大白牙:“嘿嘿,没事,事急从权, 窦姑娘应该会理解。” 祁熹白他一眼,就这样的, 婚后不挨媳妇打才怪。 封浩见祁熹与秦止要走,连忙跟上:“姐姐,你要去哪?” 祁熹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没看见尸体吗?我去验尸啊!” 封浩这才去看尸体,当即吓的跳开:“妈呀,死都死了,她乐啥?” 祁熹:“……” 尸体被台上担架,有衙役用粗布盖上女尸面部,十三名女子齐齐跟着往府衙而去。 祁熹懒得理封浩,抬步便走。 封浩默默的跟在祁熹身后,祁熹扭头瞪他:“你不去找窦姑娘, 跟着我作甚?” 封浩乐呵呵的道:“我跟你去看看女尸究竟在乐啥?” 祁熹一看这孩子,心底长叹一声。 没救了。 把媳妇丢了,还没有丢了媳妇的觉悟。 这种男子,婚后不是挨媳妇打了,是挨媳妇毒打。 祁熹用仅有的那点,从旁人身上学来的恋爱经验提醒封浩:“是你把人接来的,你不把人送回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这简单啊!”封浩大手一挥,从腰间褡裢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旁边的一名衙役:“兄弟,你去帮我把窦昕瑶窦姑娘安全送到家,银子就是你的了。” 话落,还不忘跟付良打招呼:“付大人,借你手下一用啊!” 付良还准备借祁熹一用呢,此时别说一个手下,十个手下他都借,当即摆摆手:“封公子随意,随意。” 第346章 女尸的心脏 封浩屁颠颠的跟在祁熹身后,不时探出头去看蒙上脸的女尸。 尸体手臂前伸,顺着担架,往下淌水。 祁熹见此,着实为自家弟弟的亲事犯愁。 她虽不懂情爱,可她懂得换位思考。 试想,若换成是她,就这么被丢下,心头也会不舒服。 兆尹府衙很快便到了,十三名女子被统一看关在一个监牢里面。 付良拨了大半的手下看管监牢。 这一次,有祁熹坐镇,他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秦止一直默默跟在祁熹身边,贴心的着人去让计都帮祁熹拿工具箱。 祁熹一门心思都在尸体上, 从计都手里接过工具箱, 点头道谢,便和封浩一头扎进了停尸房。 天气温暖,女尸不能久放。 身为法医,祁熹最不喜欢的,便是夏天。 夏天尸体腐败加快,更会滋生许多小可爱,严重干扰尸温和尸体的形状。 好在,女尸还算新鲜。 祁熹戴上手套,将女尸两只手臂下压。 封浩清楚的听见两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封浩:“……” 姐姐好厉害,他要好好学习。 手臂被压下,祁熹开始检查尸体表面。 尸体表面没有伤口,死因定是内部。 封浩盯着祁熹的手。 脑子里想的却是,上次,他见姐姐的手套材质特殊,偷偷藏起来一副。 结果,后来他翻遍了衣兜,都没找到。 他记得他放的极稳妥。 封浩这个人,有了疑问,不喜欢问,他喜欢忘。 一转眼,便抛之脑后,重新认真去看祁熹验尸。 “浩浩,帮我撬开她的嘴!”祁熹吩咐道。 女尸牙关紧咬,嘴角那丝诡异的笑容, 笑的人头皮发麻。 “噢”封浩乖乖上前:“姐姐,你起开,让我来。” 有功夫傍身,就是好。 祁熹眼睁睁看着女尸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掰开的牙关,被封浩像掰苹果一样,直接掰开。 女尸牙关被掰开,嘴角的笑几乎裂到耳朵根,看起来极为渗人。 女尸口腔内部乌黑,祁熹取出刮片刮下一些黑色粘液细看,发现是凝固的血液, 不仅如此, 女尸的舌头,喉头,都有划伤。 如此,祁熹更加确定,女尸的死亡原因出在内脏。 她不敢再让封浩碰工具箱,自己从工具箱里拿出解剖刀,顺着女尸的脖颈下方划下,很快,女尸胸部被祁熹划出了一个y字。 接着便是皮肤黏连组织分离。 当女尸的内脏全部展现在二人眼前时。 祁熹和封浩互相对视了一眼。 尸体内脏充盈了大量的血液,血液凝固,形成血块。 整个腹腔,都装满了血块。 祁熹用勺子将血块往外舀。 那几乎是一个人身上大半的血量。 什么样的创口,能造成这样的出血量? 祁熹率先将注意力放在尸体的心脏上。 裹满血块的心脏被分离出来,祁熹将其浸在水中清洗。 随着心脏被清洗干净,果然在心脏处发现一个创口。 联想到女尸口腔内部的伤口,祁熹发现女尸竟是被人用铁签之类的工具,从喉管直接插进心脏。 这种杀人手法,尸体的血液会集中在胸腔内,表面反而不会出太多的血。 第347章 一种可能 祁熹将女尸重新缝合好,听见封浩又在跟女尸絮絮叨叨的道歉:“姐姐啊,你安心走,剩下的事,交给我的姐姐,她一定会还你公道的。” 祁熹:“……”我谢谢你啊! 她发现封浩比她还会故弄玄虚,神神叨叨。 二人将女尸整理好,出去时,秦止正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喝茶。 椅子桌子,一看就是付良临时搬来的,那家伙是个抠门的,花一两银子都要向家里申请,兴许,茶叶都是现买的。 付良矮着身子,满脸恭训,不知在跟秦止说些什么。 众人见祁熹出来,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秦止朝祁熹招招手:“累了吗?过来歇歇?” 付良:“……”恁老是生怕旁人不知你看上了人家丫头啊。 秦止还真是这个意思。 冠上他的名头,祁熹在这京城内,不止无人敢欺,还无人敢肖想。 秦止想想便觉得,这滋味像是春天的萝卜,心里美。 “姐姐,”封浩暗搓搓的犯贱:“你瞅秦王殿下像不像在招小狗?” 祁熹也是被他的动作,气的血液烧头。 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迈步过去。 秦止贴心的为祁熹倒上一杯茶水,祁熹一个不懂茶的人,都闻出此茶价值不菲。 她接过后,一饮而尽。 付良搓了搓手,小意上前询问:“那个,祁姑娘啊,尸体验的如何了?” 祁熹将验尸结果说与他听,话落,分析道:“凶手是一个熟悉人体结构的人,而且,这种凶器是定制的, 付大人可先查京城的铁匠铺子,此物不常见,铁匠应当有印象。” “不必了,”秦止忽然大喇喇道。 祁熹和付良纷纷朝他投来疑问的目光。 秦止眼尾撩撩,抬眸看向祁熹:“此案,本座来查。” 付良:“……”恁老是想争取跟这丫头相处的机会。 心底虽然这般想,付良还是十分乐意将此案交给清御司。 更何况…… 付良偷偷扫了一眼祁熹。 他跟这丫头,怎么着,也算半个自己人。 这丫头要是跟秦王殿下成了好事,他在这京城,虽然比不上那些老家伙们,总归是有点靠山的。 他付良之母出身青楼又如何? 他依旧能在这京城混的风生水起。 思及至此,付良简直想让两人就地拜堂。 心底想归想,面前这二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清御司接管此案,查起来便迅速了很多。 黑甲侍卫拿着祁熹画出来的凶器图纸,将京城的铁匠铺子翻了个底朝天。 直至日落西山,月牙高悬,一无所获。 清御司内,秦止坐在议事厅里,听着手下一个个汇报,眉心轻拧。 祁熹也是好奇。 依照她的推论,应该不会出错,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本座!”秦止看着祁熹陪自己点灯熬油,满目心疼。 祁熹坐在秦止下方,手撑着下巴,敛眉思考,闻言,抬起眼皮朝上看去:“大人,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348章 入了魔道 “说来听听?”秦止对于祁熹的每个想法,都觉得新奇。 祁熹拧着眉心:“你说,凶手会不会自己打铁?” 秦止眉梢微挑:“言之有理,不过,这般范围便大了。” 京城人口多,总不能每个人都抓来询问。 祁熹一拍桌子:“大人,你忘了,我可是那些女子中的第十四个!” “不准!”秦止当即否定祁熹还未出口的提议。 祁熹咂咂嘴,瞥他:“这是抓到凶手最快的方法。” 想了想,祁熹继续道:“你可让黑甲侍卫在暗处保护我,到时候,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秦止拗不过祁熹,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就是由他亲自在暗中保护祁熹。 皎月朗朗,祁熹身着一身翠色衣衫,独自一人走在京城的小巷子里。 封浩和秦止隐藏在暗处,忍不住嘀咕:“姐姐这样子,哪里是来抓鬼的, 明明是来装鬼的。” 秦止扫他一眼,想说什么,想了想封浩和祁熹的关系,乖觉闭嘴。 以前做梦都没想过,这混小子会成为他的内弟。 “诶,”封浩靠近秦止:“大人,你说鬼不会被我姐姐给吓跑了?” 秦止看他贱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你姐姐。” 封浩缩了缩脖子:“算了,我怕她一顿打死我。” 秦止:“你知便好。” 封浩扭头看他:“大人,我咋觉得你最近对我姐姐不对劲呢?哦,你一定是看上了我姐姐剖尸的手艺了对不对?” 若不是封浩和祁熹长得有几分相似,秦止简直要怀疑,当年他是不是调查错了, 祁熹根本就不是封家的人。 祁熹还在小道上晃晃悠悠。 为了让凶手觉得自己好下手,她甚至专门往无人的小巷子里走。 月光下,无人的巷子里,祁熹缓缓踱着步子。 秦止在心底感叹:真美,像是月下仙子一般。 封浩在心底感叹:真吓人,像孤魂野鬼一样。 二人心情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在暗处死死盯着祁熹,生怕错过一眼,凶手便伤害到她。 祁熹走的脚底板都木了,凶手也没出现。 直至月上树梢,计都匆匆而来。 祁熹看见计都的神色,便知大事不好。 果然。 计都走至祁熹面前,神情凝重:“祁姑娘,兆尹府衙那些姑娘,失踪了一个。” 祁熹:“……” 她这么大一块肥肉在这晃悠了一晚上,凶手反而去啃硬骨头去了? 封浩和秦止也从暗处现身。 祁熹满脸颓败:“大人,我们失策了。” 秦止拍了拍她的脑袋:“无事,本座必将凶手揪出来!” 一行人没有回兆尹府衙,反而上了高鸣寺后山。 凶手喜欢装神弄鬼,必定会再次去高鸣寺后山。 黑甲侍卫举着火把搜山,祁熹和秦止站在白日发现女尸的地方。 方丈也是急匆匆赶来。 高鸣寺乃佛祖圣地,屡次三番出现这种事,险些让方丈怀疑,佛祖是不是入了魔道。 “阿弥陀佛,”老和尚打着佛偈,看向举着火把搜山的黑甲侍卫:“老衲惭愧,惭愧啊!” 第349章 坐化 方丈经历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袈裟都来不及新做,穿在身上四面不沾身。 “老和尚,”祁熹幽幽的道:“你这高鸣寺,该做一场法事了。” 兴许是受祁熹给他的第一印象影响。 方丈现在怎么听祁熹说话,怎么带着嘲讽的味道。 佛祖都镇不住,他们这些还未坐化的凡胎,又如何能压住? 这不是嘲讽是什么? 后山不大,此时火光点点。 祁熹更是让封浩去牵来了大熊。 结果,大熊在后山转悠了一个时辰,凶手没抓到,抓到一个偷荤的小和尚。 小和尚躲在后山烤兔子,兔子刚烤好,就进了狗肚子。 进了狗肚子不说,那狗还将他给咬了。 小和尚捂着流血的胳膊,跪在方丈面前,脑袋几乎埋进了胸口。 方丈连连叹息,捶胸顿足的长长叹气。 火把昏黄的光线下,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红,血压上升。 祁熹怕他自己把自己气死了,出声劝慰:“孩子还小,孩子只是想吃口肉,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大熊:“汪汪!”说的好。 谁知,祁熹话音刚落,方丈面色由红转紫,险些去见了佛祖。 身边小沙弥忙伸手扶住方丈,熟稔的帮方丈顺着后背。 想必,最近没少干这种事。 老和尚刚缓过来一口气,开口便对祁熹道:“女施主这是准备教本寺的出家人都去吃荤?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恕罪,佛祖恕罪!” 天地良心,祁熹真心实意的劝老和尚。 谁知老和尚不知济公活佛的存在,以为她在找茬。 嘿~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该让老和尚血压飙到一百八,人家坐化他火化。 都不用请和尚来念超生咒了,就地超生。 祁熹转身,扭头, 一气呵成,不看,不听,气死拉倒。 心里这般想,嘴上还是图痛快的嘟囔了一句:“气性真大!” 谁知,老和尚看人的眼光不行,听人说他坏话耳朵尖的比狗耳朵还灵。 扶着小沙弥的手,被祁熹气的直抖:“女施主有话直说,侮辱方丈,就不怕福薄吗?” 我去。 祁熹终于知道老和尚为啥去做和尚了。 因为嘴贱,世人容不得他。 她本来觉得这和尚挺可怜的,寺里接连发生这种事,前几日还死了那么多徒子徒孙。 古人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点不假。 祁熹:“你的女施主说你,是个假和尚!” 方丈:“……”净口咒的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被气忘了。 既然忘了,兴许是天意如此,老和尚冷哼一声:“女施主说老衲是假和尚,可否献上生辰八字,让老衲为你算上一挂?” 祁熹算是发现了。 这老和尚不是善茬啊! 还别说,她还真就不敢。 万一给她算出个什么灾星临世,她还要不要活了? “快看!那是什么?”有黑甲侍卫指着池边喊道。 另一名黑甲侍卫持火把上前,这一照,大家都看清了池塘边飘来的一具女尸。 第350章 猿猴杀人 女尸身着红衣,背朝上,漂在水面。 黑甲侍卫将其打捞上岸。 尸体手臂前伸,双手呈爪状,嘴角凝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瞪圆的眼睛,眼球凸出,深更半夜,在火把光亮的照映下,毛骨悚然。 场上一片寂静。 无人说话。 只剩不知人间疾苦的虫儿疯狂的鸣叫。 “汪汪!”大熊打破了冷凝的气氛。 祁熹上前去检查尸体,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单刀直入,伸手摁压女尸胸腔。 女尸胸腔充盈许多积液。 这些积液,几乎不用推测,便知定是淤积在体内的血。 众目睽睽,黑甲侍卫地毯式搜山的情况下,凶手将人给杀了。 祁熹又将目光放在那个偷腥的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一个激灵,跪在地上, 双肩紧缩颤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方丈,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嘴馋!我没有杀人!” 偷荤和杀人区别极大。 小和尚察觉到自己百口莫辩,一个劲儿的给方丈磕头。 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做不得假。 秦止没有祁熹那些人道主义,当即吩咐黑甲侍卫:“将其押入清御司,有没有杀人,审一审便知。” “我没有!”小和尚连连磕头:“我真的没有!” 清御司是什么地方, 就算是在高鸣寺清修的和尚都有所耳闻。 “一定是山上的猿猴!猿猴杀人了!”小和尚极力自证:“我在烤兔子的时候,曾看到有只猿猴窜了过去,那猿猴通体金黄,极高极大,我看到它好像扛着个什么东西,速度太快,我没看清, 便以为是猿猴猎食!” 猿猴杀人? 它会有那么高的智商? 会懂得人体结构,使用工具? 小和尚挪动双膝,转身面朝方丈:“方丈,您忘了,咱们后山有一只成精的猿猴,很多师兄都见过的啊!” 方丈听小和尚提起这茬,也是想起这事,不过方丈也不敢肯定,那猴头是否真的成了精。 “老衲多年前,曾救过一只猴子,将其医治好后,便放归后山,那猴子,偶尔会来寺庙偷些吃食,我们见它没有攻击性,便睁只眼闭只眼,要说它会杀人,老衲是不信的。” 不止方丈不信。 在场之人都不信。 猿猴杀人,大多为了饱腹。 又怎会给尸体换上红衣? 杀人的方式还这般有技巧? 可小和尚言之凿凿:“方丈,大人,我真的看见它背着一个人,现在细想,它速度虽快,可我隐约看到一片红衣!方丈,大人,你们要相信我啊!真的不是我,是那猴子!一定是猴子!” 祁熹观其面色,不见说谎。 难道真如小和尚所言,猿猴在这寺庙住的久了,成了精? 如果是猿猴,熟悉山林,黑甲侍卫没有搜到人,便可以解释了。 “你可知戏耍朝廷办案官员是何罪?”计都冷冷的问。 小和尚再次挪动双膝,面向计都:“我真的没有撒谎!我真的看到是猴子!我发誓,若是撒谎,天打雷劈!” 好巧不巧,一个闷雷劈下。 小和尚:“……” 第351章 祁熹落水 有些事,就是那么巧。 小和尚欲哭无泪,想说些什么,又觉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想,可能是因为他在后山杀生偷荤,惹怒了佛祖,佛祖来降罪了。 “起火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便看刚才闷雷劈下的地方,火光冲天。 不管在哪个朝代,山火都是可怕的。 查案可以等,山火不能等。 寺庙里的和尚,黑甲侍卫,通通投入到救火中。 祁熹见识过山火的可怕,当即指挥计都带人去挖隔离带。 火势一旦控制不住,高鸣寺不保,甚至于蔓延至山下百姓家里。 她现场组织了一个小队,由计都领队,大家扛着铁锹上山。 火光冲天,半边天空被染红。 祁熹和秦止站在山下,看着大家为救火忙碌。 方丈则是就地打坐,祈求佛祖降雨。 好在,起火时发现的及时。 火势并没有蔓延太远,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计都满身黑灰,急匆匆从山上下来:“大人,山上发现 了一处山洞!” “一定是猿猴!一定是!”小和尚接上计都的话头,竭尽全力为自己辩解。 计都扫他一眼,为防止他逃跑,小和尚并没有参与到救火中:“山洞有人居住的痕迹,不像是动物!” 经常去山上偷荤的小和尚,更加洗不清了。 他颓废的瘫坐在地,喃喃:“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百口莫辩是什么滋味? 是想一头撞死,以死明志。 就在小和尚咬着牙,准备一个头磕死自己的时候。 一道黄色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朝祁熹扑来。 速度之快,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祁熹只觉一股大力撞上她的后背,接着便觉得手臂被利爪扣住。 电光火石间,秦止和计都伸手去拉祁熹。 可那身影着实太快,冲击力实在太大。 秦止眼睁睁看着祁熹被一道黄色的残影带进了池塘里。 黄色残影的身上,还挂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大熊。 “噗通”一声。 一人一猴一狗落入了池塘中。 下一刻,秦止想都没想, 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接着便是计都。 计都之后,是守在原地的黑甲侍卫。 方丈和小和尚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满是人的岸边,眨眼间,跟下饺子似的,都跳进了水里。 小和尚看向方丈:“主持,真的,不是我……” 方丈:“……老衲信你了。”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虽然多年未见,老和尚还是一眼看出,那黄毛残影,可不就是他多年前在山下救的猴子吗? 佛祖啊! 高鸣寺究竟犯下了何错? 屠寺,天火,猴头成精。 他这个主持,万死难辞其罪啊! 方丈闭上眼睛,转动佛珠的手,一直在颤。 小和尚匍匐到方丈面前,将脑袋埋在方丈的膝盖处, 嚎啕大哭。 太难了。 简直是太难了。 他只是偷了荤,险些送了命。 若不是这场山火,烧出了猿猴,他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如今细想, 小和尚全身发颤。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水面上有了动静。 黑甲侍卫纷纷探出头来换气。 第352章 跑了 池塘莲叶繁茂,水底全是莲叶茎秆,人在底下很容易出意外。 即便如此,黑甲侍卫依旧是不停的换气,潜水,潜水,换气。 直至,全身的温度都被池水带走。 计都没有再出现,秦止也没有。 黑甲侍卫不由得有点心慌:“主子!” “主子!” “主子!” 黑甲侍卫们慌了神,不知现在这种情况要不要进宫禀报皇上,请皇城司那边来寻人。 时间拖的越久,对三人越是不利。 他们开始害怕,开始慌乱。 “首领,怎么办?” 有黑甲侍卫问班戟。 他们泡在水里,面色发白。 班戟思索一下:“去上报皇上, 此事拖不得!” 很快,便有黑甲侍卫上了岸,急匆匆朝皇宫而去。 “我们继续搜,一定要找到主子,如果找不到,我们就以死谢罪!”班戟话落,一个鲤鱼打挺,重新钻进水底。 在满是根茎的水底搜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黑甲侍卫每个都是倔的,冻的嘴唇哆嗦,都没有停止搜寻。 祁熹是被冻醒的。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的地上。 一只全身金黄色皮毛的猿猴正在火堆旁烤身上湿漉漉的毛,它的脊背有一块撕咬伤。 应该是大熊干的。 她被猿猴抓走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了大熊。 那个家伙,一声不吭,呲着牙,发着狠,几乎是原地弹射,咬在猿猴的身上。 接着,便是四面八方冰凉的水朝她涌来。 她被猿猴裹挟着,辨不清方向。 只知道一直在水里游。 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祁熹四下扫视,没有见到大熊。 她有些担心。 猿猴身高体宽,肉眼可见的肌肉。 大熊再狠,也打不过这么一只猴子。 听见祁熹的动静, 猿猴头都没转:“醒了?” 标准的人类男子发音。 听的祁熹汗毛倒竖。 猿猴不等祁熹回答,熟稔的抖了抖背上的毛,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有三分像人,七分像猴。 满脸的黄色毛发遮盖了他的长相。 只见他咧开嘴,笑了:“怎么?害怕?” 在面对未知时,忍而不发才是良策。 祁熹决定不说话。 她要看看猿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些女子,是不是猿猴所杀。 她调整姿势,坐在地上,环起双膝保存体温。 猿猴低低冷笑一声,转回身,继续烤毛。 这货,竟然比她还淡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祁熹开始慌了。 她本是一抹鬼魂,如今这是遇见精怪了? 不知道秦止会不会来救她。 这猴子把她抓来又是准备做什么。 没多久,猿猴烤干了毛,转身走过来抓着祁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你比她们都淡定。”猿猴道。 祁熹心底一沉。 那些女子,果然是他杀的。 “她们看见我,害怕的尖叫,求饶,实在是呱噪!”猿猴扯着祁熹往山洞深处走。 祁熹发现,这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山洞。 她清了清嗓子,问:“那条大黑狗呢?” 猿猴脚步顿了一下。 旋即,继续往山洞深处走:“跑了。” 第353章 我究竟是什么 祁熹心下稍安。 比起秦止,她更相信大熊的忠诚。 那家伙是不会丢下她,自己去逃命的。 一定是发现自己不敌这猴子,去找帮手去了。 山洞洞口不大,里面四通八达,有很多的岔口,不熟悉这里的人,很容易迷路。 祁熹一路记着路线,在猿猴第三次右拐时,它带自己进了一个逼仄的小山洞。 随着挂在墙上的煤油灯被点燃,洞内的景象呈现在祁熹面前。 这里,竟然是一个打铁的工作间。 里面匠炉,风匣,手锤一应俱全。 洞内不大,一人高的地方横放着一根粗壮的竹竿。 竹竿贯穿在洞壁上。 祁熹终于知道女尸为何会双手呈爪状前伸了。 是因为这根竹竿。 女尸生前,双手抓着竹竿,死后,出现尸僵,双手自然便形成了如僵尸般的前伸状态。 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整齐叠放一沓红衣。 祁熹现在确定,此猴便是凶手。 而她,落入了凶手手里,即将成为下一个女尸。 猿猴将祁熹双手绑在竹竿上,上下打量祁熹:“你很乖,让我有些舍不得杀你。”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祁熹淡定的问道。 猿猴再次咧开嘴笑:“因为她们不乖,她们看见我就尖叫!” 祁熹拧眉,继续问:“你是人,还是猴?” 猿猴瞪圆了眼睛,将脑袋探到祁熹面前:“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猴?” 祁熹:“……你是人,只是患了多毛症。” 猿猴“哈哈”大笑。 祁熹是第一个说他长的像人的人。 当年,就连老和尚都以为他是猴子。 将他救回去以后,关在笼子里,像喂养畜生一样喂养他。 他是人! 他不是猴子! 可他生来多毛。 父母嫌弃,邻里害怕,看见他便喊打喊杀,认为他是怪物。 是不祥之物。 他逃到了高鸣寺山下,没想到……依旧被当做畜生般对待。 他盯着祁熹,眼神复杂:“你真的很乖。”他抬起毛茸茸的手,抚摸祁熹的脸:“你是第一个,不害怕我的人。” 祁熹拧眉躲开他的手:“这便是你杀那些女子的理由?” 提及此事,男子眸中带着兴奋:“我杀过野猪,羊,狼,很过动物,我还没有杀过人!我想试试,杀人是什么感觉,人类的内脏,是不是跟那些畜生一样!” “我躲在一家铁匠铺子里,偷偷学了很久,终于学会了怎么打铁,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男子说到此处,兴奋激动的直搓手:“我其实不想杀她们的, 我想跟她们成亲,但是她们害怕我,她们看见我就像看见了鬼!” “我记得,我抓的第一个女人,我还会打猎回来给她吃,结果,她把我咬了!” 男子眸子开始变的愤恨:“所以,我要杀了她们!我给她们穿上红衣,再将她们杀死!” 男子缓缓蹲下,抱着脑袋,神情痛苦:“山林里的猴子,都有母猴,那我究竟是什么?我曾经尝试着跟母猴交配,可是它们也害怕我!人怕我,猴怕我……我究竟是什么?” 第354章 跟猴一样 祁熹垂眸看着他发狂:“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杀害别人的借口。” 男子抬起脑袋,仰视祁熹:“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可以求医,总有治疗的办法。”祁熹手腕被绑的生疼,不自在的扭着。 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坐在地上哈哈大笑:“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去理解别人的苦,你轻飘飘的一句求医,对于我来说,可知有多难?” 祁熹想都没想,质问他:“杀人就简单了?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被你残忍杀害,就是你身患多毛症的解决方式?” 话落,她抓住竹竿,吊起双腿,踹在了男子的胸口:“口口声声想做人,却干着畜生干的事!” 男子未防祁熹会有这一手,被硬生生踹的仰面倒地,胸口一阵剧痛。 祁熹继续扭着双手手腕。 身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不仅要学习快速打绳结,还要学会快速解绳结。 在男子准备起身还击时,祁熹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结,借着竹竿的力道, 再次抬脚踹在即将起身的男子胸口上。 男子又被祁熹踹的仰面倒地。 祁熹怒骂:“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披上了人皮,都成不了人!怪不得, 猴子怕你,人也怕你,你病的不是身体,是心!” 每个人的一生都不是顺风顺水的,可那些磨难不能成为我们伤害别人的借口。 磨难,给我们带来的应该是成长, 而不是对同类肆无忌惮的伤害。 男子常年生活在山上。 很多习性跟猴子很像。 可他又比猴子聪明。 察觉到祁熹脱离了桎梏,他猛的翻身,闪身与祁熹拉开距离。 祁熹冷冷看他:“怎么?不服气?你要是早几年遇到我,本姑娘早就打到你服气了!” 想了想,祁熹觉得这话不对。 早几年,她还没穿越过来。 本主遇见这猴子,怕是也成了那些女子中的一员。 猴子见祁熹身上带着功夫,不敢跟祁熹硬碰硬,一个闪身,钻进了旁边放着红衣的桌子底下。 祁熹:“……”小孩子躲猫猫?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查看。 桌子底下的冻壁,有一个出口。 出口不大,只能容纳一人钻过去。 “我去!”祁熹感叹,这后山的老鼠洞都被他数清了。 这里有山洞,那里有山洞,山洞里还有狗洞。 来不及思考更多。 这猴子绝对不能让他再逃进后山。 到时候,就难抓了。 祁熹矮身从洞口钻了进去。 洞口通向另一处岩洞。 岩洞潮湿,上方挂着许多钟乳石,石头往下滴着水,岩洞中间,有一个地下河,河水流速不快,河面飘着一层寒气。 让人看着都觉得冷。 岩洞气温偏低,祁熹身上衣衫本就湿透,被寒气侵袭,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 一个黄色的身影,在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消失不见。 祁熹拔腿便追。 都说一个人精的跟猴一样。 此人真是跟猴一样。 走路佝偻,速度奇快。 祁熹没想到,这人不仅猴精,竟然还会给她设陷阱。 第355章 猴子养蜜蜂 祁熹刚追到钟乳石后,便听到一阵“嗡嗡”声从钟乳石后面传出来。 她顿住脚步,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 果然看见那猴子就站在钟乳石后,怀里抱着一个漏斗形的东西。 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祁熹:“……” 当即利落的转身便跑。 靠! 这猴子养蜜蜂! 百米冲刺最怕暗器。 猴子抱着蜂巢当暗器,狠狠的砸在了祁熹的后背上。 蜂巢破裂,蜂蜜撒在祁熹身上, 蜜蜂倾巢出动,集体暴动,死盯着祁熹追。 祁熹:“……就这,你特么的还想当人!你就算是人,也是个卑鄙小人!” 祁熹边跑边骂。 身后的“嗡嗡”声根本甩不掉。 “哈哈哈哈哈~不管我是人是猴,我能要了你的命,我能凌驾在你之上, 就够了!”男子笑的猖狂。 祁熹简直恨透了这个卑鄙无耻的死猴子。 谁家打不过就扔蜂窝啊! 野的,果然是野的。 男子见祁熹被一群蜜蜂追的疯狂逃窜,从另一个洞口逃出了洞穴。 外面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这个时辰,山里的空气最为新鲜。 狩猎,最为容易。 男子肚子“咕噜”了两声, 刚准备去狩猎几只野兔填饱肚子。 猛然发觉不对劲。 这些年生活在山里, 他的习性跟动物很像, 对危险的感知比常人灵敏。 大熊发觉自己被发现,龇着牙,露出血红的牙龈,小心翼翼的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 它以前也见过猴子。 长成这样的猴子还是头一次见。 像人,又像猴。 所以,当它发觉自己不敌对手的时候,便转身去找了秦止。 秦止和计都顺着荷叶的痕迹,一路朝南面游。 直至上了岸,都没有发现祁熹的踪迹。 上了岸的秦止,身上往下滴着水,周身萦绕着浓重的戾气。 计都吓的不敢上前,默默的在距离秦止三步远的距离站定。 秦止:“去吩咐班戟,封山,给本座一寸一寸的搜!” 计都:“……”主子这是真的发了火了。 被一只猴子戏耍了一整晚,换成是谁,都恼火。 就在计都准备回去通知班戟时。 “汪汪!” 是大熊的声音。 那狗子全身湿漉漉的,一双狗眼亮的惊人,它不靠近,就在不远处冲着二人吠叫。 秦止沉吟一刻:“你知道你主子在哪?” “汪汪!”大熊这次的叫声,充满急切。 秦止和计都交换一个眼神。 跟上了大熊。 大熊见秦止看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一狗当先,在前面带路。 在山中七拐八绕,大熊找到了一个洞口。 洞口被一棵歪倒的老槐树遮挡,老树发新芽,树干上长满了侧枝,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槐树后有一个山洞。 大熊停在山洞口转悠了两圈,找了一棵大树,隐藏了起来。 秦止紧随其后,上了大熊所在的大树上。 大熊抬了抬狗头,翻了个狗眼。 秦止这是欺负它不会爬树? 二人一狗,隐藏在暗处,直至天边放亮,洞口有了动静。 大熊瞪着那猴子,猴子也看着大熊:“小狗,你认为,你是我的对手吗?”男子不屑的道。 第356章 薅毛 男子常年生活在山里,从猎杀食草动物,到食肉动物,直至开始杀人。 在他的眼里,大熊,也就是一条小狗而已。 虽然凶了一些, 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甚至于,今天早上的早饭,都有了着落。 他话音刚落,秦止和计都从树上跃下。 男子见此,面露紧张,后退了一步,背抵在洞口,呈防备姿态。 如果说,他是鬼,那么,面前身影高大,满身戾气的男子就是阎王。 如果,他是这山中的王,那么, 面前的男子就是这大陵江山的王。 男子连连后撤,准备逃回洞里。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山洞的构造。 逃回洞里,还有一线生机。 计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男子身后,一脚将男子踹翻在地。 男子一直在提防秦止,没有留意计都。 被这一脚踹的趴在了地上。 计都欺身上前,从腰间拔出匕首,弯下腰,速度奇快的削掉了男子的一只耳朵。 耳朵上长满了黄色的毛,连带着血,飞了出去。 “啊~”男子一声痛呼。 几乎是没有喘息的时间,计都手起刀落,男子的另一只耳朵也被削掉。 “啊~”又是一声惨叫。 秦止迈步过来,黑色的皂靴停在男子眼前。 男子双手捂着两边耳朵,鲜血从他指缝滴落。 他垂着脑袋,眼珠子不停的转动。 “人呢?”秦止冷冷的问。 男子眸光微闪:“你们找不到她,需要我给你们带路。” “哦?”秦止从喉间发出疑问:“你的意思是,本座需留你性命?” 男子抬起眸子,嘴角咧开一个笑:“山洞四通八达,找一个人何其容易?更何况……再拖下去,人还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计都抬起匕首,削在了男子捂着耳朵的手上,男子来不及闪躲,四根手指齐齐被削掉了指腹。 “啊~”又是一声惨叫在山间回响,惊飞了一群不知名的鸟儿。 秦止悠然转身,走至洞口,抬起一只脚搭在倾斜的槐树树干上, 探头往洞内看:“计都,继续,直到他说为止。” “是!”计都领了命。 清御司折磨人的手段,多到让人数不清。 好人进了一圈清御司,出来都会神经错乱,这辈子不敢作奸犯科。 计都常年跟在秦止身边,更是审讯犯人的一把好手。 他最知道,怎么让人疼。 更知道,怎么能让人活活受刑而不咽气。 每个人,在他的眼里,长得都是一样的。 今天这个人,很不一样。 他还是头一次审讯长毛的人。 将匕首放回腰间,计都抓住男子脊背上的一撮毛,用力一扯。 男子疼的“嗷嗷”直叫。 他越叫,计都越兴奋。 抬起脚,踩在男子的后背上,薅毛薅的极为舒爽。 大熊见此,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男子这一生,痛恨极了这一身毛,可这一刻,他却不想让它们离开自己。 太疼了。 随着计都每一把毛薅下去,男子整个后背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计都扬了扬唇角,将工作地点转移到男子的面部。 男子吓的双手遮面,将脸埋在地上,恨不得挖个坑将脸藏起来。 第357章 地形复杂 这种疼,形同剥皮。 男子声音闷声闷气,虚弱的从地面传出来:“下去直走右拐第二个岩洞,里面有条地下河,不过我在里面放了杀人蜂,那女子凶多吉少。” 计都停下手,转头去看秦止:“要不要留下他带路?” 秦止扫了男子一眼,男子眸光闪躲,垂下了眼皮。 秦止冷哼:“不必。” 此人从小便认为自己是猴子,在山中多年,更是沾染了满身的猴气。 若是给他机会,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已经被他遛了一晚上,现下没有时间再陪他遛下去。 计都点头, 拿出匕首,划上男子的脖颈。 男子眸中希冀还未消散,便被震惊取代。 温热的鲜血从男子脖颈处喷射到地面。 浸湿了地面,染红了绿草。 男子喉咙发出“嗬嗬”不甘的声音。 这一生的场景,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被人拿着棍子追打。 被同龄人编着歌谣耻笑。 母猴子看见他惊恐的目光,还有那些女子求饶的声音。 最后,他发现,他能记得的,是方丈蹲在他面前,满脸慈祥的道:“可怜的猴子,怎么被人打成这般?跟老衲回去,老衲给你治伤!”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兴许是方丈的声音太过慈爱,让他不敢告诉方丈,他是一个怪人。 他害怕方丈也会耻笑他,害怕他。 他只是想留住那一刻的慈爱。 所以,他装成猴子,博取方丈的同情。 上天,是公平的,若是当年他对方丈吐露心扉,皈依佛门。 就算他是只猴子,佛祖都会收纳他。 他的眸光,逐渐失去了聚焦。 昂起的头颅,缓缓的垂了下去。 脸,埋在自己温热的鲜血上。 计都探了探男子的颈动脉,对秦止点了点头。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下了洞穴。 大熊抖了抖身上的背毛,也跟着跃了下去。 洞内昏暗,计都点起火折子,寻着男子说的路线靠着洞壁,边听边走。 男子说,岩洞内有地下河。 有地下河,便会有水流声。 不知走了多久。 “主子!”计都忽然停下脚步:“有了!” 秦止抬手触摸洞壁,洞壁冰凉潮湿。 是岩洞没错了。 “找不到洞口!”计都有些急了。 他了解杀人蜂。 黑狱便养着一窝杀人蜂。 专门用作审讯。 杀人蜂也叫胡蜂,是食肉昆虫,体内有剧毒。 祁姑娘若真是被杀人蜂追杀,当真是如那男子所说,凶多吉少。 秦止拧眉,敲了敲洞壁:“此处没有岩石,可破!” 计都当即便后撤两步,一脚踹在洞壁上。 随后,停了停,抬头观察洞壁上方的环境。 洞上方若是软土,很容易便出现坍塌。 好在,只有零星的灰尘落下,洞上方并没有坍塌的痕迹。 二人都是练家子,腿部力量更是大的惊人。 秦止将袍脚提起,掖在腰间,二人齐力,一脚一脚的踹在同一个目标点上。 与其花费时间找洞口,不如自己直接破。 大熊也着急,“汪汪”了两声。 这处洞穴地形复杂,连它都很难找到入口。 第358章 憋死 很快,洞壁便被二人踹出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 计都还未做出反应,便见一个黑影率先钻了进去。 这狗子。 开洞的时候它躲的远远的,现在洞口开好了,它倒好,第一个钻进去。 秦止是第二个,计都尾随。 二人一狗进入岩洞。 岩洞果然像那男子所言,里面有一条地下河, 上面悬挂着许多钟乳石,此洞的温度比外面的要低上许多。 地下河汩汩流淌,上面一层水汽。 “汪汪~”大熊喊了两声。 声音在岩洞中形成回声,不断回响。 没有祁熹的身影。 “汪汪~”大熊有些急了。 “主子,你看。”计都用火折子照着地上。 地上肉眼看见一层杀人蜂的尸体。 计都捡起一只查看:“像是被什么东西拍死的。” 接连查看了几只,杀人蜂头部扁平,明显是被大力拍死的:“祁姑娘不会是用巴掌拍死的杀人蜂?” 计都忍不住发出疑问。 那玩意,可蜇人啊! 而且还有剧毒。 秦止自始至终冷着脸,观察这处岩洞。 他不认为祁熹会傻到用手去拍蜜蜂, 最大的可能性, 要么就是祁熹藏起来了,要么就是她寻了其他的出口,逃了。 至于地上的杀人蜂,有可能是祁熹逃跑过程中,用什么东西拍死的。 “汪汪~”大熊还在合着自己的回声, 不停的喊叫。 忽然。 有什么东西出水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便是祁熹微弱的声音:“大……熊……” 秦止明显身子一颤,四下观察, 寻找声音来源。 大熊一溜烟的朝河边跑去。 祁熹从水底冲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地下河本就凉,她在水底待了那么久,整个人都是冰的。 此时看见大熊。 祁熹想都没想,一把抱住它。 软和,暖和。 大熊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秦止见此,脚步一顿,下一脚,他想抬起来落在大熊身上。 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在祁熹的心里,他兴许还没有这条狗重要。 秦止走至祁熹面前,弯腰将祁熹从河水里拖出来。 祁熹冻的嘴唇发紫,直哆嗦:“我的天,那些蜜蜂,简直是疯的!” 当时她逃无可逃,只好钻进了水里。 谁知那些蜜蜂跟成了精一样, 在水面盘旋, 不肯离去。 祁熹只好抱紧了水底的一块大石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都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少回了。 她觉得,再过一会,自己要么是冻死的。 要么就是缺氧憋死的。 这辈子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缺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缺氧。 那种窒息的感觉,直往头顶冲,耳边“嗡嗡”的不知是蜜蜂还是耳鸣。 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脑缺氧的感觉。 还好,还好,在最后关头,她听到了大熊的叫声,大熊在,就证明外面是安全的。 祁熹还没缓过神来,便感觉身上多了一件衣服,秦止:“虽是潮的,比你身上的还是要强上许多。” 计都:“……”默默的放下解衣服的手。 大熊扫了一眼秦止,继续往祁熹身上拱。 第359章 不宜久留 秦止弯腰,将祁熹从地上抱起来。 祁熹发现,秦止的怀里,比大熊要温暖多了。 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计都想起了什么,问:“那些杀人蜂是你拍死的?” 祁熹被计都问的一头雾水:“没有啊?” 计都和秦止对视一眼。 如果不是祁熹。 那么, 这里定还有其他东西。 怪不得,他们来到以后,并未看见杀人蜂。 “此地不宜久留。”秦止冷声吩咐:“我们先出去再说。” 怀里像是抱了个冰块,祁熹每抖一次,他的心都跟着一颤。 不管这里还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都要先安顿好祁熹再说。 秦止抱着祁熹,没有丝毫犹豫,便往原来的洞口走去。 奇怪的是,刚才二人踹开的洞口,现在却被堵了起来。 大熊龇着牙,对着洞口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计都拿着火折子上前查看。 洞口是被一块光滑的岩石状的东西堵住的。 计都伸手尝试去推。 手刚触碰到岩石,便发现不对劲。 岩石手感湿滑,像是某种活物。 计都猛的收回手。 与此同时,那块岩石两侧忽然睁开了两只眼睛。 一根长长的蛇信伸出口腔,在计都面前的空气处扫了一圈。 计都:“……” 那竟然是一条巨蟒。 蟒蛇通过蛇信来判断猎物,它察觉到身前是一个人类,当即便动了起来,张开血红大口,朝计都游来。 计都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蟒蛇顺着洞口,钻了进来。 一人粗的蟒蛇,甩着长长的尾巴。 方才,应该就是这货用尾巴拍死了杀人蜂。 大熊察觉到危险,连连后退。 祁熹倒抽一口凉气:“大熊,躲远点,这货能把你嚼嚼吞了!” 大熊得了主子的吩咐,撤退的更加理直气壮。 当即抛下计都,夹着尾巴溜到秦止身边。 还一副求表扬的姿态抬头去看祁熹。 仿佛在说:你看我多乖!你让我逃我就逃! 这回功夫,计都已经跟巨蟒打了起来。 巨蟒闻到计都的气味,一门心思的想要将计都吞下去。 几次甩尾都被计都躲了过去,巨蟒被激起了杀意,转换了战术,不再用尾巴,而是选择直接将计都吞入腹中。 “放我下来!”祁熹见此,不放心计都,在秦止的怀里扭来扭曲。 秦止紧了紧手臂:“你想做什么?” 祁熹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秦止:“没看到计小哥不敌那巨蟒,你不去帮忙吗?” 祁熹怀疑秦止的脑子是实心的。 计都都被巨蟒追的连滚带爬了,他还能如此淡定。 秦止其实想说,一条巨蟒而已,蟒蛇大多无毒,计都还是能打过的。 可看祁熹这般着急。 他又怕自己辩解会惹祁熹不快。 随即,将主动权交给祁熹:“怎么帮?” 祁熹眸光微闪,伏在秦止耳边耳语一番。 秦止眉头深拧,半晌,点了点头,将祁熹放了下来。 祁熹脚刚沾地,险些没站稳,一个踉跄,再次扑进了秦止的怀里。 秦止伸手扶住她,垂眸不怀好意的看向她。 二人目光对视。 第360章 蛇胆 她发誓。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冷了,腿冻麻了。 可看秦止那副姿态,明显就是在说:你就是在觊觎本座姿色。 祁熹:“……”默默的扶着秦止的胸口站稳,顺手帮他拍了拍胸口衣衫被她揪出来的褶子。 秦止眉梢轻挑。 祁熹觉得越描越黑。 她绝对没有想摸他胸的意思。 “呵呵,”祁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你就照我说的做,打蛇打七寸。” 秦止点头:“嗯。” 话落,他抽出刀,在祁熹面前挽了一个帅气的剑花,眼尾撩撩,扫了祁熹一眼,转身加入了人蛇大战。 “啧啧,”祁熹鄙夷,嘀咕:“好骚啊~” 蟒蛇在岩洞中施展不开,计都身形灵活,这会儿功夫,蟒蛇身上多了好几处伤口。 蟒蛇鳞片坚硬,计都见缝插针。 它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实则并未造成致命伤害。 秦止就不同了。 他的剑本就是特制的,一剑下去,伤口血流不止。 蟒蛇也是个狠的。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当即便发了狠。 蛇尾扫向计都,蛇头对着秦止一口咬下。 想要将秦止吞入腹中。 祁熹坐在一块岩石上, 大熊趴在她的腿边,将嘴筒子放在她的鞋面上。 她手托着腮,一人一狗像极了吃瓜群众。 “大熊,你说这蛇那么大, 蛇胆肯定值钱!”祁熹道。 大熊:“呜呜。” 祁熹:“高鸣寺后山灵气充沛,这蛇在此地盘踞这么久,蛇胆必有奇效!” 大熊:“呜呜。” 祁熹灵光一闪:“你说,那天雷是不是就是这货在渡劫?” 祁熹穿越之前,妥妥的唯物主义。 经历了那么多,她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人就是这样, 我们一辈子都在通过自己的认知来修改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祁熹也是。 随着认知的增加。 她发现,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 一如,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秦止按照祁熹所言,一直在挑衅巨蟒。 直至巨蟒暴怒。 秦止故意露出破绽。 巨蟒一个俯冲,准备将秦止头颅咬下。 就在此时,秦止不仅不躲,反而迎上了巨蟒。 在巨蟒三步远的距离,双膝下弯,手中长剑插进巨蟒下颚。 借助巨蟒俯冲的力道,长剑顺着巨蟒下颌一路朝下,直至三寸处,秦止双手紧握剑柄,用力剜下。 巨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鸡蛋大小的蛇胆被秦止活活剜下。 蛇血,淋了秦止一身。 巨蟒躲过了天雷,没有躲过祁熹。 被生生剥皮掏胆。 秦止衣衫往下滴血,手中握着墨绿色的蛇胆,侧身从巨蟒身下闪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巨蟒沉重的身躯轰然塌下。 “啪啪啪~”祁熹边鼓掌边冲过来。 秦止以为她会继续夸赞自己两句。 毕竟,他这一身腥臭的蛇血可都是为了她。 祁熹朝秦止伸手:“大人,快点,蛇胆给我看看!” 秦止:“……”默默的摊开手。 祁熹好似怕他反悔似的, 迅速伸手将蛇胆占为己有。 第361章 死要见尸 “稀罕,太稀罕了!”她捧着蛇胆,左右观察,满脸兴奋,想了想:“大人,此物不可让封大夫知晓,这蛇胆是我的了。” 秦止:“……”对自己舅舅都这般吝啬。 祁熹若是知晓秦止心中想法,一定会大骂他不了解封淮安。 对于一个医痴来说,这样一味药材,足以让他抛弃他跟祁熹之间的亲情。 从凉国奸细,到猿猴杀人,再到巨蟒渡劫。 高鸣寺这座古寺下隐藏的腌臜事算是被祁熹和秦止给彻底清理。 一行人出了洞穴时,天光已经大亮。 几人不知,在洞内的这段时间,外面已经变了天。 黑甲侍卫匆匆跑进皇城, 面见皇上。 皇上从黑甲侍卫慌张的形态上,便知大事不好。 果然。 自家皇弟在皇城里,高鸣寺中,失踪了! 皇帝当即大怒。 摔了价值不菲的茶盏,命皇城司将高鸣寺团团包围,亲自前来坐镇指挥搜寻。 上山之人可上,下山之人不得下。 方丈带着一群小和尚跪在地上,手上的佛珠都快被他捻出了火星子。 从皇上这阵势来看,若是秦王殿下在高鸣寺后山出了事。 日后,高鸣寺怕是要在这个大陵消失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高鸣寺究竟是招惹了何方神圣,才会接连惹上这等祸事啊! 皇上坐在轿辇上,不说话,肃着一张脸,看起来极为可怕。 目光越过跪在自己面前的一排排光头,看向远处树木遮挡的后山。 隐约可见树木晃动,那是皇城司的人在搜山。 荷花池里,不止是黑甲侍卫,还有皇城司的人。 水搅的都能呛死鱼。 皇上坚信,自家弟弟没出事。 他了解自家弟弟,更了解祁熹。 二人在一起,只有旁人出事的份儿。 可人去了哪里? 二人能躲得了人祸,可又能躲得过天灾吗? 听说杀人者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猴子。 二人可能敌得过那猴精? 身为家长就是这般,一面往好处想, 一面又往坏处想。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从刚开始对秦止和祁熹能力的坚信,到犹疑,直至开始心慌。 出现了心慌, 又开始忍不住想, 都说兄弟连心,为何刚开始没有心慌,现在反而心慌的厉害。 是不是出事了?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一排排光头。 若是皇弟出了事,他以后该如何去九泉之下面对父皇和母后? 如果,他不是皇帝,该多好。 如果他不是皇帝,他现在就可以将这些秃驴的脑袋给拧下来。 可他是皇帝。 他唯有忍。 方丈察觉到上方传来的杀气,吓得缩着脖子,手上佛珠捻的更加快了。 小石头声音打着颤,安慰皇帝:“皇上, 秦王功夫好,应该不会出事的。” 这话他说的自己都心虚。 荷花池里根茎错综复杂,池底淤泥足有半人深。 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 皇上唇畔轻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若活,你们罪可恕,他若……你们便陪他一起去。” 有小和尚,吓的忍不住哭出了声,哭声刚出来,便戛然而止,被旁边的师兄捂住了嘴。 第362章 做法事 皇上现在最听不得哭声, 当即便拧起了眉。 方丈见此,连忙求饶:“皇上息怒,孩子还小,不懂事。” “朕有说什么吗?”皇上倏地将视线落在方丈身上。 方丈当即一噎。 皇上确实没有说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但是这场面,皇上这神情,都在表示,此事无法善了。 方丈害怕啊。 高鸣寺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啊! 他不想做那个千古罪人,可高鸣寺发生的每件事都跟自己有关。 方丈垂下脑袋,捻着佛珠:“是老衲多嘴了。” 皇上又将视线放在荷花池里。 天色逐渐大亮,池塘里的景象看的越来越清楚。 满池的荷叶,都被踩进了淤泥,一眼望去,河面全是浑浊的污水。 黑甲侍卫和皇城司的人,还在捞鱼摸虾般找人。 此时,忽然有眼尖的指着山上:“秦王殿下!是秦王殿下!” 他一嗓子喊下去,众人齐齐停下动作,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么。 秦止抱着祁熹,计都和大熊跟在秦止身后。 三人一狗都是满身的狼狈。 皇上连忙从轿辇上下来,迎了上去。 秦止知晓自家兄长会着急,却没想到兄长会急成这般。 在杀人凶手没找到的情况下,贸然出宫,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是这高鸣寺,才出过凉国细作。 秦止眉心微拧。 皇上自是知晓自家弟弟心中所想,可若换成是他,皇上想,秦止依然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要不要宣太医?”皇上扫见三人的狼狈,关切的问。 尤其是祁熹,窝在秦止的怀里,面色苍白,身子还在打颤。 “多谢皇上, ”秦止躬身谢过:“臣弟想先回秦王府,封大夫在府上。” 皇上想了想,秦王府距离高鸣寺好像比皇宫要近。 当即点头同意。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撤离了高鸣寺。 方丈目送一行人走远,笔直的脊背垮了下去。 “阿弥陀佛,那小丫头说的有理,寺里确实需要做场法事了!” 身边的小和尚上前扶住方丈:“方丈,咱们都是给别人做法事,寺里做法事该怎么做?” 方丈闻言,也是一头雾水。 旋即。 一咬牙。 “既然是高鸣寺做法,那便召集所有僧人,咱们要做,便做一场大的,邀请山下村民一起,念经祈福三日!” 老和尚是懂商业化营销的。 如此大的一场法事,有了山下百姓的参与,空前的盛大与热闹。 祁熹后来听说,老方丈那一场法事,光香油钱都数到手软。 她气的直拍桌子,大骂老和尚心不诚。 祁熹回到秦王府,整整歇息了三天,才缓过劲来。 刘婆子刚换下去的冬被,都被拿出来了,祁熹还是觉的骨头里往外透着冷。 这还是在封淮安药浴的加持之下。 若是换成旁人,怕是要落下病根。 三日后,祁熹刚缓过劲来, 付以欢打着探病的幌子,溜进了秦王府。 看见祁熹,便是一个熊抱:“这手怎么摸着还是凉啊!要不要我去给你张罗一些吃了容易上火的食材?” 第363章 她都比你像主子 祁熹:“……” 付以欢的话让她觉得不对劲,又觉得好有道理样子。 付以欢还在喋喋不休:“我娘说,一颗荔枝三把火,我改天给你张罗点荔枝回来!” “不对,橘子好,我每年吃橘子都吃到嘴巴长疮,还是吃橘子靠谱!” 二人闺中密友般手牵着手,进了屋,盘腿坐在暖塌上。 刘婆子为二人上了些点心,听付以欢一个人在那胡诌,忍不住道:“付姑娘, 祁姑娘这是风寒入体,需要暖回来,而不是上火。” 付以欢神烦这个婆子,闻言,脸一沉,满脸的不好相处:“我跟祁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刘婆子一怔。 旋即躬身认错:“是婆子失言,是婆子失言。” 秦王府多年来就她一个女仆,祁熹又是一个大喇喇好相处的主儿,刘婆子险些都忘了,女仆也是仆。 付以欢被付良宠惯了的,丝毫不知收敛为何物,当着刘婆子的面,转头便对祁熹道:“熹熹,你也太好说话了,你瞅瞅,在这院子里,她都比你像主子!” 刘婆子被付以欢这顶高帽子一扣,当即跪了下来:“祁姑娘, 老奴在这府上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未敢有半点逾矩啊!” 祁熹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端起茶水轻饮一口,笑开,话不是对刘婆子说的, 而是对付以欢道:“我只是秦王府的客,哪有客人训斥主家下人的道理!” 话落,祁熹又看向刘婆子:“婆子快快请起,付……欢欢就是嘴直心快的,你别跟她当真!” 刘婆子扶着老寒腿,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祁熹看似给她解围,可字里行间,都是对付以欢的维护。 她站直身体后,朝二人轻施一礼:“二位姑娘闲聊,老奴就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您二位唤老奴一声便可。” 付以欢剔看这婆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索性,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了。 眼不见,心不烦。 祁熹微微一笑:“婆子先去忙,有劳婆子了。” 刘婆子刚走,付以欢就将脑袋探过小几,压低了声音,一副说人小话的姿态:“熹熹,我跟你说,我看人可准了,这婆子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你要小心她!” 祁熹微扬唇角,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塞进付以欢嘴里:“你这张嘴啊,早晚给你爹闯祸。” 付以欢抬手把桂花糕直接送进嘴里,缩回脑袋,边嚼边道:“我娘总说我的性子好,女子就该像我这般活,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你娘是个通透的。”祁熹感叹。 这个时代,很少有女子能活成付以欢这般。 付以欢听祁熹夸自己的母亲,满脸傲娇。 “那可不,我爹就是稀罕我娘的通透劲儿!我祖母虽然出身青楼,我娘丝毫都没嫌弃过我祖母,将我祖母侍候的可好了,我看旁人家里都有婆媳隔阂,我们家就没有,其乐融融!” 祁熹闻言,艳羡不已。 不管是何出身,有缘成为一家人,便是一体的,付良有个好媳妇。 第364章 容不得你长大 付以欢 稀罕祁熹,稀罕的不得了,以前从未想过,能和祁熹这般坐在暖塌上,吃糕点,聊小话。 现在这种感觉,简直像在做梦。 思及至此,付以欢挽起手臂,伸到祁熹面前:“熹熹,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祁熹被她的话说的不明所以:“不用掐,你不是在做梦, 因为我也不是。” 付以欢又将手臂往前伸了伸:“我做梦的时候,梦里的人也会跟我说,我不是在做梦,你快掐我,疼了我就知道了。” 祁熹:“……” 这孩子,你说她傻乎乎的,她看事情比谁都通透,你说她通透,有时候还会犯傻。 祁熹无奈,只得抬手在她胖嘟嘟的手臂上轻轻一掐。 “嘶~”付以欢疼的呲牙。 刚想说些什么,便见罗睺急匆匆而来,瞧见这一幕:“你掐她作甚?” 祁熹:“……” 付以欢:“……” 祁熹不答反问:“你来作甚?” 罗睺偷瞄祁熹一眼,看向付以欢:“疼不疼?” 付以欢认识罗睺,当时就是他带头欺负祁熹,被她一屁股坐晕过去。 这是伤好了。 付以欢最看不得他对祁熹这般,当即便冷下了脸:“干你屁事?你这人真是属猪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要不要本姑娘再坐你一回?” 罗睺见付以欢发火,噎了噎,将心头火压了下去,缓声道:“我是看她欺负你,好心帮你!” 付以欢气笑了:“唉呀妈呀,你还有好心?你那心连着肠子都烂坏了,别人割破皮流血,你割破皮流出来的都是坏水!” 罗睺被付以欢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骂的心头酸涩。 这几日,他和路衡同病相怜,互相照顾,心里,一直想着当时背着他的那股馨香。 后来问了黑甲侍卫,才知道,背他来的,是付以欢。 刚刚听闻付以欢来了林月阁,他想都没想, 便追来了。 没想到来到后,便看到祁熹掐付以欢胳膊,这才为付以欢打抱不平。 可是。 付以欢好像不需要他。 罗睺感觉特别挫败。 付以欢不管罗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她只知道,就是这个人,在衙门里,拉着众人问罪祁熹。 罗睺当时的嘴脸,她到现在都记得。 “咋地?本小姐说错了还是怎么?你看你一副哭丧的劲儿,想哭丧,别在我家熹熹面前哭,我家熹熹生不出来你这样的好大儿,就算是生了,也早被我给掐死了,容不得你长大!” 祁熹:“……” 付以欢这嘴是真毒啊! 不过,她确实生不出罗睺这样的好大儿。 祁熹又喝了一口水,冷冰冰的问罗睺:“罗侍卫找我何事?” 罗睺抬头扫了一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二人。 想了想。 面朝祁熹跪了下来:“罗睺给祁姑娘认错!这些日子,罗睺想了很多,是罗睺一开始便带着偏见看祁姑娘,这才导致罗睺犯下大错。” 祁熹斜乜着罗睺,轻啄一口茶水,没说话。 向来呱噪的付以欢也住了口。 房间一时静谧,针落可闻。 第365章 认错 这种场面,令罗睺跪立难安。 他不知道祁熹会不会原谅他。 头一次,除了主子和皇上以外,低声下气的求一个人。 罗睺曾经是黑甲侍卫的首领,主子念他从小孤苦,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后来,主子派他外出公干。 虽然所有人都说,主子是因为嫌弃他做事冲动,让他出去磨炼。 可是罗睺就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才是黑甲侍卫中的翘楚,自己才是主子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这次回来。 他发现,计都比他要能干,要聪明。 主子的偏心,也再也不是对他。 所以,他嫉妒,他疯狂的嫉妒。 嫉妒祁熹,为什么能得到主子的偏爱。 为什么主子会对她不一样。 明明,祁熹一看就是个满肚子心眼的女子。 可自从,他忘不掉萦绕在鼻尖的那股馨香时,罗睺顿悟了。 那是不一样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和兄弟之间的感觉不一样,这是一种午夜辗转难眠,抓心挠肝的感觉。 他想要靠近那股馨香,便要先靠近祁熹。 “祁姑娘, 罗睺错了!”罗睺再次郑重道。 祁熹放下茶盏,头一次认真的看向罗睺,开口:“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准备原谅你。” 罗睺:“……” 祁熹继续道:“罗睺,人,可以不讲道理,但是不能不懂得换位思考,你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你有想过换位思考吗?你没有,你想的只是伤害别人能给你带来多少利益!” 她轻哼一声,继续道:“包括现在,你给我认错,道歉,难道不是为了达到你心里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罗睺心头一惊。 祁熹说话的语气,看事情一针见血的态度,都像极了主子。 “你从来没有从错误的根源反思,你还是自私的认为,你认错了别人就该接受,包括你认错的目的,都不单纯,罗睺,你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罗睺如五雷轰顶。 他认为自己很聪明。 他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可祁熹一眼便能看穿,在祁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祁熹的一番话,仿佛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原来,他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只是没有人来拆穿他而已。 付以欢拿起碟子里的一块糕点,砸在罗睺身上:“听明白了吗?还不赶紧滚!脑子不好使,就别学人家耍心机,真丢人!” 是啊! 罗睺想。 真丢人。 就连付以欢都将他看的透透儿的,他还认为自己有多么的高深莫测。 怪不得。 怪不得黑甲侍卫现在都躲着他。 原来,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的那点心思,大家都看的透彻。 唯独自己,将自己放在被害者的立场上,久而久之,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才是被害者。 骗得了自己,却没骗过别人。 罗睺想,付以欢说的没错,他脑子真的不好使。 罗睺还在跪着,计都又急匆匆冲了进来。 祁熹拧眉,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慌里慌张的。 计都进来,扫了罗睺一眼,没说话,朝祁熹拱手:“祁姑娘,有你的圣旨,你需去前院接旨!” 第366章 说服不了任何人 祁熹忙从榻上下来,弯腰穿鞋。 想了想,歪头看向罗睺:“你知道吗?将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才是傻子,还是个傻而不自知的傻子。” 罗睺身子一震。 肩膀和脑袋齐齐垂下。 付以欢就像个小尾巴,见祁熹穿鞋,她扑腾扑腾跟着下榻穿鞋。 期间,还狠狠的瞪了罗睺好几眼。 罗睺一直认为自己猴精,如今,祁熹将一面一人高的镜子立在罗睺面前。 让罗睺从头到脚开始审视自己。 他并不是精,他从头到脚,就是个猴。 自己在旁人的眼里,就是个笑话。 罗睺想哭,奈何欲哭无泪。 祁熹走了,付以欢也走了, 计都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罗睺一直跪着,跪在空无一人的暖榻前。 直至膝盖犯寒,刘婆子走了进来,关切的道:“罗侍卫,是祁姑娘让你在此受罚吗?” 罗睺摇了摇头。 刘婆子闻言,上前将罗睺搀扶起来:“罗侍卫,你不要跟祁姑娘一般见识,她年岁小,不懂事。” 罗睺借着刘婆子的手,站起来,再次摇了摇头:“不,是罗睺年岁小,不懂事。” 刘婆子慈爱的为罗睺拍打膝盖上的尘土:“罗侍卫莫要这般说,祁姑娘是女子,女子大多心眼小些,让罗侍卫受委屈了。” 罗睺垂着脑袋,整个人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祁姑娘不是那种人,是罗睺小肚鸡肠了,刘婆,罗睺先下去 了。” 话落,罗睺转身,一瘸一拐的出了林月阁。 一路上, 他遇见黑甲侍卫便躲,他不是怕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 而是。 不想看见他们嘲讽自己,不愿搭理自己的脸。 左闪右躲,终于到了路衡的住所。 他和路衡住的地方,如今已经无人愿意来巡查。 成为秦王府最为清净的地方。 以前,他恨。 恨祁熹收买人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忘了。 他也是从黑甲侍卫一步步走出来的。 每一位黑甲侍卫,不止是侍卫,还是独立的人。 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是他没有看清,没有认清。 从主子最疼爱的黑甲侍卫走至黑甲侍卫首领,再被主子明升暗降。 他在想。 他前段时间,是以何种身份在府上上蹿下跳? 侍卫? 前侍卫首领? 还是主子的左膀右臂? 可自从他回来以后,除了集体任务,主子几乎没有单独吩咐过他做事。 他汗颜,他无地自容。 推开房门,房间一股药味。 路衡依旧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你去哪了?” 罗睺毫不隐瞒:“去见祁姑娘了 。” “你去见他作甚?”路衡满脸不悦:“他把我们害的还不够惨吗?” 罗睺拧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路大夫,你有没有想过,是咱们先去陷害的她,她从未主动来害过我们?” 路衡眸光微闪:“你也被她收买了?” 罗睺看着路衡,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自己心里有着一套大道理,殊不知,那套大道理只能说服自己,说服不了任何人。 第367章 当官了 罗睺拧着眉,上前去将路衡的被子拉至肩膀处:“路大夫,我有心上人了。” 路衡一怔,不知罗睺冷不丁的提起这事作甚? 罗睺继续道:“我刚才想了一下,如果是我的心上人,被人下了那种药,我想,我一定会杀了那人。” 路衡冷哼,不说话。 罗睺继续道:“知道主子为何只打了你板子吗?是因为祁姑娘出手了,你让祁姑娘丢了脸面,祁姑娘便让你当众出丑,祁姑娘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罗睺见路衡不说话,继续道:“是祁姑娘保住了你这条命,你应该感谢她,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怨恨她,将一切都归罪在她身上。” 路衡翻了个身,背朝罗睺,声音沉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睺叹息一声。 不管路衡是不懂装懂还是真的不懂,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将自己想说的说出来。 也算是弥补这段时间,跟罗睺一起咒骂祁熹的错。 祁熹是值得主子喜欢的女子,她的学识,阅历,都远超于他们。 祁熹不知罗睺的心境改变,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罗睺的心路历程上。 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当官了。 小石头来宣的旨。 祁熹只知道秦止说要给自己请旨。 他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大方。 祁熹跪在地上, 身后跟着众黑甲侍卫。 秦止站在一旁,满脸宠溺。 小石头尖细悠扬的声音在秦王府上空回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林国公遗孤祁连山之义女祁熹,闻尸语,辩鬼话,为死者鸣冤,令凶手丧胆,为大陵屡破奇案。 朕闻之,心甚悦。 特。 敕封为大陵金履女仵作,赐金履一双。 此女所踏之地,尔等不得阻拦。 钦此!” 小石头话落,身边的小太监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双金丝绣花鞋。 翠色的鞋面,上面用金线绣着蓝天白云。 蓝天采用的点翠填色,白云竟是一片片乳白色的玉片。 单单这双鞋子,便价值不菲。 更何况还有皇上的所踏之地,尔等不得阻拦。 也就是说,她穿上这双鞋, 皇宫都能进了? 皇上对她也太好了! 祁熹看着鞋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祁姑娘,哦,不对,”小石头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应该是祁大人,还不快快接旨!” 象征着一品大员的玉轴圣旨递到祁熹面前,祁熹叩头谢恩。 圣旨沉甸甸的,鞋子沉甸甸的,祁熹的心却是飘的。 好大的官。 惊喜来的太突然,她有点承受不住。 而且皇上在圣旨中,也为祁熹正名。 林国公家的遗孤。 最让祁熹感动的是。 皇上说,祁连山是她的义父。 那个一辈子碌碌无为,进京赶考落了榜,结果阴差阳错,救下原主本身的男子。 他的名字,也被烙印在圣旨之上。 秦止将祁熹从地上扶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计都识趣的给小石头打赏。 小石头连连推辞。 计都:“秦王府今日大喜,这是主子赏的, 公公莫要推辞。” 小石头想了想,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收入怀中。 “可还高兴?”秦止嘴角上扬,讨赏一般垂眸看向祁熹。 第368章 金履女仵作 “是你做的?”祁熹指的是祁连山一事。 只有秦止知道,祁熹有多在乎祁连山。 林国公府的人,虽然会牵扯着她的心,可祁连山,是真正对她有恩之人。 秦止点头:“金履女仵作,是皇兄一直便想敕封的,至于为你正名一事,本座想,林国公案子虽然凶手还未抓到,也算真相大白,凉国的细作,本座已经处理干净了,如此,你可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 祁熹一拍双手:“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回封家住了!” 秦止:“……”他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面色变了变,道:“本座将林月阁赠与你,你无需大费周折,搬去封府。” 祁熹有点懵。 皇上刚封完官,秦止又要送自己院子:“这不大好。” “无事,”秦止回答的很轻松:“你若是觉得不方便,可在林月阁后开个小门。” 祁熹:“……这不大好。” 秦止:“本座说合适便合适。” 皇上的旨刚宣完,小石头前脚刚走,后脚皇后那边派人来送请柬。 皇后对大陵第一位女官非常重视,特意在当晚为祁熹在护城河上举办了画舫宴。 并且还邀请了京城众多名门闺秀。 祁熹:“……”她忽然有种麻雀飞上了枝头的感觉。 皇后的懿旨刚宣完,各府便收到了消息,纷纷来秦王府送礼。 大家还是留了个心眼,不想跟秦止打照面,人没到,礼到。 朱淮也送了祁熹一只温润的玉兔作礼。 祁熹很喜欢这只小兔子,摸在手上凉凉的, 又不是很冰。 一看便知是块好玉。 朱家现在的情况祁熹有所耳闻。 听说正元侯将皇上赐的宅子都还回去了,一家人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正元侯每日上朝都要早起一个时辰。 虽然如此,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正元侯很感激皇上。 真要是上纲上线,他侯府一个人头都别想留下来。 晚上的宴席,祁熹准时赴约。 秦止这次为防止出事,让计都随侍左右。 画舫停在护城河中间,需要乘小舟上去。 远远的,便能看到画舫如同一栋三层小楼,灯火通明的停在湖中央。 祁熹和计都上了小舟,随着小舟逐渐靠近画舫,里面传来悠扬的歌姬声。 唱的像是某个哼唱的小调,听得人心旷神怡。 有侍女侍候祁熹上了画舫,计都想要跟随,侍女有些为难:“这位侍卫,咱们皇后娘娘说了, 今日全是女眷,男子不得入内。” 祁熹扫了一眼画舫。 果然,走来走去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子,未见有男子在场。 她趴在画舫边缘,朝小舟上的计都喊道:“计小哥,你就在下面等我,放心,有事我会叫你的!” 计都虽然不放心,可还是遵循了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将小舟靠近画舫,安静的在下面等着。 皇后娘娘听闻祁熹到了,亲自出来迎接,拉着祁熹的手,朝众女眷介绍:“这位啊,就是咱们大陵第一位女官,咱们女子的楷模,本宫希望,从熹儿开始,咱们大陵能多出女官。” 第369章 舞一曲 “皇后娘娘说的是,咱们女子也可以为大陵效力!” 说话的是兵部侍郎万程之女,万絮儿。 万絮儿比上次参加宫宴时,面色红润了许多,这些日子想必是一直在养身子。 当初被罗睺那一脚踹的可不轻,后来又淋了雨,这段时间还真被她养回来了。 想必是吃了不少好药材。 皇后娘娘对万絮儿的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继续道 :“本宫今儿很高兴,咱们大陵女子为官还是头一例,本宫希望不是最后一例,皇上乃明君,不会埋没了姑娘们的才华。” 接下来便是一阵莺莺燕燕的附和声。 皇后一直拉着祁熹的手。 祁熹无奈,只得跟着皇后与这些姑娘们推杯换盏,阿谀奉承。 女子宴席和男子宴席不同之处就在于。 女子宴席上多了许多的争风吃醋。 大家都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一把,博一个好印象。 一会儿那个要献舞,一会儿这个要弹琴。 祁熹坐在皇后身边,吹着河面上的风,吃着应季的水果,欣赏着歌舞。 好不快活。 可不知怎么的,她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后背一阵阵发寒。 回头去看,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祁熹不由得感到好奇。 难不成是当初她验的水鬼来找她缝合伤口了? 既然找不到人,祁熹索性不找了。 古代女子的歌舞可真不是小打小闹。 那都是从小练过的。 祁熹看的美滋滋。 那小腰下的, 小臂摆的,柔荑勾的。 多几分显得乱,少几分差了火候。 每一个舞步都卡的刚刚好。 “祁姑娘,”人群里忽然有人喊道:“今日大家都在为祁姑娘庆祝,祁姑娘不为大家舞一曲吗?” 祁熹顺着声音看去,她道是谁。 原来是朱莞香。 几日不见,朱莞香变了很多。 祁熹目测,最起码瘦了有二十斤。 以前的丰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颊有些凹陷,颧骨突出,显得刻薄,难相处。 猛然看去,她如今的样子,倒是不怎么像朱大元了,反而更像她的母亲。 祁熹暗叹一声。 家逢突变,换成是谁,都会暴瘦。 不过,朱夫人怎么说,都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虽然她是自己气死的,可面对朱夫人的女儿, 祁熹还是有些心虚。 心底一虚,便想着对朱莞香多多宽恕,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提子,拿起旁边的湿巾子擦手:“我不会跳舞,还是莫要污了各位姑娘的眼。” 朱莞香突的掩唇一笑:“祁姑娘惯会藏拙,皇上亲自选拔出来的女官,怎么能不会跳舞呢?” 朱莞香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把祁熹钉死在了高架上。 她若是说不会,是不是就拂了皇上的面子? 可是她是真的不会啊! 皇上也没说,成为女官要会跳舞啊? 祁熹有些头疼。 毕竟她是大陵的第一位女官,上面怎么说都行,下面怎么说也都行,可就是由不得她给自己定位。 祁熹扫了一眼皇后娘娘。 皇后接收到祁熹的暗示,脸上挂着笑容,打圆场:“熹儿姑娘是女官,女官怎么能跟我们一样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朱姑娘,莫要胡闹了!” 第370章 大陵的福星 朱莞香面色变了几变,轻应了一声:“是。” 有了朱莞香在前,后面便无人来皇后这边自讨无趣。 祁熹也落得轻松。 她发现,皇后娘娘是一个极好相处之人,说话声音很慢,可该厉色时,也绝不手软。 怪不得,后宫那么多嫔妃,独她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酒过三巡,虽然女子宴席喝的大多是果酒,众人也有了些许醉态。 皇后拉着祁熹的手,笑容温婉:“熹儿,本宫可以这般唤你吗?” 祁熹扯了扯唇角:“娘娘抬举。” 皇后闻言,笑容真实了许多,这一真实,便露出了些许疲态:“熹儿, 本宫今日宴请你,一是为你感到高兴,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祁熹心头一紧。 皇后是一国之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什么事能担得起她的一个“求”字? 祁熹:“娘娘言重了,有什么需要祁熹效劳的,您吩咐即可。” 皇后长叹一声,示意祁熹去远处谈。 二人站在船舷边缘,望着漆黑的河水,皇后的心绪也随之飘远。 “大陵能走到今日,皇上和秦王极不容易,”皇后带着金色护甲的手,搭在船舷上:“本宫别的本事没有,只想为皇上打理好后宫,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祁熹静静听着这位全天下最尊贵女子的烦恼。 “皇室遭奸人迫害,父皇和母后早早便去了,本宫这些年,从未停止为皇上充盈后宫。” 皇后收回目光,看向祁熹,抬手轻抚她额间飘落的碎发:“熹儿,你可想过,皇上登基多年,为何无所出?” 祁熹心底一咯噔。 确实没有听闻,大陵有皇子。 皇后面露凄苦:“本宫绝不是善妒之人,皇上也从未独宠哪一宫妃子,可……” 祁熹眸光微闪,开口:“可有请太医看过?” 皇后收回手,重新看向漆黑的河水:“本宫知晓你的意思,皇上的身子没有问题,后宫也常有嫔妃有孕,可就是保不住,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也曾调查过此事,结果一无所获。” 祁熹闻言,不由得想,这大陵可真是艰难。 若不是有这兄弟俩苦苦撑着,估计大陵早就覆灭了。 怪不得周边小国虎视眈眈。 大陵没有长辈,没有后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国祚不稳的预兆。 能撑到现在,都是奇迹。 “前几日,嘉贵人上报本宫,她有孕两月了,后宫的嫔妃,仿佛受了某种诅咒,孕三月必小产,这几日,本宫将嘉贵人接到了本宫处,日日看着,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可本宫还是不放心。” 皇后说到此处,祁熹也明白了皇后的言下之意:“您准备让小女进宫?” “是,”皇后转头,盯着祁熹:“本宫与皇上商议过,你是最佳人选,所以,皇上对你封赏时,并未言明你做官之地。” 祁熹了然。 怪不得。 她总觉得不对劲,皇上封了她的官,她却不知去哪里做官。 “熹儿,本宫相信,你是大陵的福星,是来拯救这岌岌可危的大陵江山, 本宫现在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了。” 第371章 伺候不了 皇后抬手,紧紧的握住祁熹的手。 祁熹发现,她白皙纤瘦的手微微在颤。 足以证明,她此时的心绪有多不稳。 上无老,下无小的大陵江山。 就算有兄弟二人撑着,又能撑到几时呢? 后宫没有皇子公主,这是身为后宫之主的失职。 就算皇上从未因此责怪过她,可她无时无刻不在自责。 “皇后娘娘需要祁熹,祁熹自当肝脑涂地。”祁熹回道。 皇后握着祁熹的手紧了紧:“熹儿,本宫多谢你,本宫自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大陵的福星!” 皇后高兴的语无伦次。 二人站在船舷边闲谈。 忽的,不知是谁,撞了祁熹一下。 祁熹重心不稳,险些跌入河里。 她连忙推开皇后,转头去看。 朱莞香面露诧色:“不……” 剩下的话,她还没说出口,便被祁熹拉扯着,落入了冰凉的护城河里。 朱莞香敢确定,祁熹是故意的。 她看见祁熹落水时朝她扬起的那一抹笑。 带着邪肆,带着不怀好意。 未等朱莞香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水便将她淹没。 她奋力的想要探出头去换气。 可双腿好似被什么给拉住,她在水下不停的挣扎。 “落水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计都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便觉不好,当即跳下小舟,朝呼声处游来。 四周皇城司的人也跳下水朝这边游来。 祁熹扯着朱莞香,直至朱莞香连连呛了好几口水,才将人拉出水面。 朱莞香面色苍白,发丝贴在脸上,大口的喘息着。 祁熹凑到她耳边,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寒凉:“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母亲的死是她咎由自取,你应该感谢皇上没有株连九族,还有啊,记得,以后不要再招惹我!” 话落,祁熹再次将朱莞香摁进水里。 朱莞香拼命挣扎。 祁熹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将人拽出水面,对往这边游的侍卫喊道:“朱姑娘在这里!在这里!你们快来救她!” “你……莫要假惺惺,我……我早就该想到的,你喜欢秦哥哥,还坑骗我的银子……”朱莞香咬着后槽牙,恨不得撕下祁熹一块肉。 “呵,”祁熹冷笑:“喜欢就自己争取,不要从旁人身上找借口,况且,你我之间的买卖难道不是你情我愿的吗?” 祁熹话落,侍卫们已经游了过来,从祁熹的手里接过朱莞香。 计都也游了过来:“可有事?” 祁熹泡在水里,发丝凌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美,她莞尔一笑:“有事的人已经被救走了。” 计都扫了一眼朱莞香:“你惯会闯祸!” “诶诶诶,”祁熹不肯了:“你不要冤枉人好不好,是她先对我起了坏心思的。” 计都懒得跟她计较,扯着祁熹的手臂,往小舟处游去:“计小哥,你掐疼我了!” “计小哥,你能不能游慢点!” “计小哥,这件事不怪我啊!你回去不要在你家主子面前乱嚼舌根!” 计都被她吵的脑仁疼,将人扔到小舟上,赶紧招呼侍女过来伺候她。 他实在是伺候不了! 第372章 今日犯朱 二人被带进船舱内的小间。 皇后满脸焦急吩咐人伺候二人换衣拧发:“怎么好好的,能掉到河里去呢?” 祁熹由着侍女帮她拧发,视线落在朱莞香身上:“朱姑娘脚滑了,我们一不小心掉进去的,还是我救了朱姑娘呢,是不是啊,朱姑娘?” 朱莞香恨极。 她确实是准备将祁熹推进河里,可没想到这女子这般狡猾,将她也拉下水。 而且, 她水性好的像是水鬼。 此时她的腹中全是河水。 自己害人在先, 朱莞香只能顺着祁熹的话头:“是莞香不好,多饮几杯酒,露了醉态,多谢祁姑娘搭救!” 祁熹看她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隐隐有种预感。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朱夫人痴恋先皇多年,最后因爱生恨,小小年纪便知下毒害人。 朱莞香痴恋秦止多年。 可秦止对她没有半分情爱之意。 那么,她就成为了朱莞香的假想敌。 有朱夫人在前,她必须要将朱莞香的这种想法扼杀在摇篮中。 让朱莞香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希望经此一事,朱莞香能吃一堑长一智。 祁熹喜欢未雨绸缪。 可感情一事,一旦形成执念,想要走出来,又谈何容易。 一如朱夫人,花了一辈子,都没能忘记先皇。 她爱先皇,恨先皇,恨到杀了他,可她依旧爱他。 感情,是世上最无解的命题。 祁熹换了衣服便和计都一起回秦王府。 好好的天气,半路上便下起了大雨。 雨势又急又大,好似天漏了一般。 祁熹坐在马车里,车顶被雨水打的噼啪作响。 计都亲自驾车,不敢走的太急,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没想到,半道上, 被人拦了车。 祁熹察觉到马车停下,掀开车帘,便看到一身白衣的朱淮站在雨中。 祁熹:“……”今日犯朱? 朱淮不知在此等了多久,全身都被雨水淋透,他透过雨雾,看向祁熹。 祁熹发现,朱淮的眼神很不对劲,随即,大声喊道:“朱公子,可是有事?” 祁熹声音很大,还是被雨声淹没了大半。 朱淮定定的站在车前,紧抿着唇,不说话,就那样看着祁熹。 封大夫说他的病症出在脑袋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坚持在针灸。 今日辰时,他便感觉头痛欲裂。 眼前闪现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场景。 那些场景,不似在大陵,甚至于不像是这个世界的景象。 头,整整疼了一天。 直至今日晚膳过后。 他……在那些景象中,看到了祁熹。 她穿着一身奇怪的服装,比现在的她要英姿飒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来拦车。 也不知道见到祁熹,能跟她说些什么。 他只是想见她。 疯了一般想要见她。 祁熹和计都对视一眼,计都从车辕上下来,走到朱淮面前询问:“朱公子,可是发生了何事?有事可以去找我家大人,祁姑娘管不了太多。” 朱淮耳边“嗡嗡”作响。 他没有听见计都的话。 眼中,只有那个身着古装, 满脸疑惑望着他的女子。 “朱公子?”计都又问:“有事可以去秦王府找我家主子。” 朱淮缓了缓神,心口疼的厉害。 第373章 秦止的心意 他不知该怎么办? 更不知该如何去做? 也不知现在的一切,究竟是幻象还是幻象中的才是幻象。 当他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拦马车时,他甚至不知,拦下马车该和祁熹说些什么。 半晌。 朱淮后退一步,让开车道:“没事了,抱歉,耽误计侍卫行程了。” 计都扫了一眼朱淮。 没过多询问。 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侍卫该过问的。 他转身上了马车。 从朱淮的角度,看到计都跟祁熹说了什么,祁熹朝他点点头。 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上的人不知,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是别人最绝望时唯一的救赎。 回了秦王府,秦止已经得了消息,还在正堂等着她用晚膳。 祁熹早已将路上发生的事抛之脑后,大喇喇的往桌边一坐,问秦止:“晚膳时间都过去了,你还没吃呢?” 秦止将手边温热的姜汤递给她:“祁大人英勇救人,本座自然要等祁大人凯旋。” 祁熹撇撇嘴,这话说得,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呢。 “你若是想教训她,吩咐计都即可,何必亲自动手?”秦止又递给祁熹一叠蜜饯。 祁熹端起姜汤一饮而尽,辣的她眼泪水都快流出来了,赶紧拿起一块蜜饯放嘴里:“计小哥是正人君子,干不出来这种事。” 话落,她贼兮兮的道:“我就不同了,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我想干啥,就干啥!” 秦止被她的歪理逗乐了:“行了,赶紧吃饭,皇上皇后的宴席,没有几个敢吃饱的。” 这话秦止说对了。 不过,祁熹不是不敢吃饱,而是只顾着教训朱莞香,忘吃了。 “我说你啊,干脆将朱家那姑娘纳府上来得了,省的她爱而不得,把我当成假想敌,我要是在她手上吃了亏,全赖你啊!” 秦止眸光微暗:“轮不到她。” 想了想,秦止继续道:“你放心,此事本座来处理,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伤着你!” 祁熹点头。 这才对啊,自己的烂桃花自己掐,才是乖孩子。 她上上下下打量秦止,啧啧啧出声:“外面那些女的,都是被你的外表蒙蔽了,不知你是个杀人不眨眼,无情又傲娇的家伙。” 二人对坐,秦止微微探过身子,直视祁熹的眸子:“在你眼里,本座就是这样的人?” 祁熹不躲不避迎上他的目光:“难道不是吗?” 秦止收回视线,不说话,开始跟面前的一盘红烧鱼作斗争。 就在祁熹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 秦止将一盘鱼放到她面前:“那这样呢?还杀人不眨眼,还冷血,还傲娇吗?” 祁熹垂眸,看向面前被剔了鱼刺的鱼。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止继续端过一盘排骨剔:“熹儿,本座想, 你应该知晓本座的心意。” 祁熹:“……”她能说不知吗? 外面雨声渐停,空气潮湿清新,掺杂着虫鸣。 秦止端坐在椅子上,耐心的为祁熹剔排骨。 放下了尊贵的王爷身份,放下了身上的矜贵。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落了几滴排骨的酱汁。 第374章 信我一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秦止垂眸剔排骨,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 皇兄说,祁熹与寻常女子不同。 如若他要的是寻常女子,一纸婚书,婚事即成。 可偏偏,他爱上的不是寻常女子。 急不得,慢不得,轻不得,重不得,更加哄不得。 因为,她一眼便能看出,你想要做什么。 她的那双眸子,全然不似这个年龄女子的天真好哄。 她聪明,睿智,冷静。 皇兄说,这其中的尺度,便要他自己拿捏。 本来,他准备过些日子再向祁熹表明心迹。 他怕操之过急,吓到她。 可今日听黑甲侍卫说,朱淮拦了马车。 他……害怕。 害怕自己慢了一步,成为毕生的遗憾。 他更不知祁熹心中所想。 祁熹太神秘,太无法揣摩。 面前的排骨被秦止剔好,祁熹一直没有给他回应。 秦止想,秦王府的厨子真是越来越抠门了,一盘排骨,就那么几根。 为何不多做一些,他的时间也就多一些。 没表明心迹前,他害怕,怕自己慢了别人一步。 表明心迹以后,他还是害怕,怕祁熹拒绝。 祁熹用筷子戳着鱼肉,内心很复杂。 场面,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尴尬。 鱼肉几乎被祁熹戳成了肉糜,祁熹丢下筷子,偎进椅子,面向秦止。 还未开口,先长叹一声:“大人,你可能对我不够了解,我这个人呢,贪财好色,善妒掌控欲还强,你是大陵的秦王, 先皇定是想让你为大陵开枝散叶,而我,无法和旁人共事一夫!” 秦止抬起眸子看她。 祁熹迎上他的视线,不等他开口,继续道:“做我的男人,首先要洁身自好,其次要不能惹我生气,因为我一生气,就想换男人,大人,你说,从咱俩认识到现在,你气我多少回了?” 秦止哑然。 祁熹:“如果你气我一回,我踢你一次,现在我都不知道换几个男人了!” 他从来不知自己有多气人,因为没有人敢说他气人。 也从来没见哪个女子,是这般给自己定义的。 一时间,他被惊在原地,谔谔的看着祁熹。 祁熹扬唇:“吓着了,所以说,”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鱼:“咱们就这样就挺好的,既像上级和下级,也像朋友,何苦偏要做夫妻呢?” “我知你坐在清御司司主的位置上, 就要杀人如麻,就要脾气不好,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可我不想我的男人是这样的人。”祁熹边吃边道。 顺手,点着桌上的菜:“吃啊,等我那么久,饿了。” 秦止现在心头像是灌满了石灰水,又酸又涩,还灼的疼。 哪里还有心思吃。 若换成是旁人,这般落他的脸面,他早已震怒。 可他现在,连生气都气不起来。 他甚至有些生自己的气。 原来,他在祁熹的心中, 便是这样的。 秦止从未有过的挫败,自卑。 他垂下眸子,将排骨递给祁熹:“如果,本座说,本座可以改,你可以信我一次吗?” 祁熹:“……” 第375章 远观可以 这次换祁熹惊愕了。 一个皇子,还是长的极帅的那种,垂着眸子,放软了语气,在你面前跟你说,他要改。 真的太让人心动了。 不过,想想日后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祁熹觉得, 她还是觉得别扭。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见一个帅哥,你可以肆无忌惮馋他的身子,可他若是真来钻你被窝,你的第一反应铁定是报警,而不是上手。 远观可以,近玩不行。 祁熹更担心的是,有一个人介入了自己的生活,了解自己的过去,会不会将她当成妖怪一把火烧了? 除了自己的战友,永远不要将咽喉放在旁人手里。 祁熹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身边人,有时也是最容易要你命的人。 所以,她自从来到这个世上, 便从未想过在这里成婚,生子。 搞事业,享受生活,不香吗? 为啥非得碰爱情? 所以,祁熹毫不犹豫的随口道:“等我家那头驴学会了上树,我就决定考虑一下。” 话落,一盘鱼肉见了底。 祁熹风卷残云般又吃完了一盘排骨,放下筷子,拿起湿巾子抹了抹嘴上的油:“大人慢吃,我吃饱了,先回林月阁了。” 她起身走至门口,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转身:“对了大人,我答应皇后娘娘去宫里小住,明日就出发。” 本来还在犹豫的事,被秦止的一番表白搞的祁熹现在就想拔腿进宫。 秦止目送祁熹的背影离开,满桌子的佳肴好似都没了香气。 他突的笑了。 笑自己千算万算,还是被祁熹给拒绝了。 笑自己这一生,唯一一次,想要一个女人,却爱而不得。 他靠在椅子上, 仰着脖子,看向屋顶的横梁,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眸子没有聚焦。 秦止喉头滑动,轻声自言自语:“母后,我该怎么办?” 回应秦止的,是雨打屋檐的声音。 又一场暴雨。 初夏的雨,一阵一阵,来的又快又急。 秦止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抓起放置一旁的油纸伞,像个毛头小子般冲进了雨里。 祁熹刚出了前院,大雨便劈头盖脸的开始下。 她抱着脑袋,准备冲回去,刚好直接洗澡睡觉。 百米冲刺刚做好热身准备,手臂便被人拉住。 祁熹转头去看。 秦止淋着雨,将油纸伞撑开,塞进他的手里,一句话没说,转身又冲回了雨里。 祁熹:“……” 刚才,这人是不是拿着伞,淋着雨来的? 一时间,祁熹不止是她脑子短路了,还是秦止脑子短路了。 雨打在伞上噼啪作响,一个闷雷将祁熹的思绪拉扯回来。 她连忙裹紧衣衫,撑着伞,回了林月阁。 林月阁里,刘婆子已经为祁熹准备好了热水。 祁熹洗漱过后,便去准备进宫要穿的换洗衣服。 刘婆子见祁熹在柜子里翻来翻去,问道:“祁姑娘可是要找什么?” 祁熹边翻边道:“我找几身衣裳,明日要进宫小住。” 刘婆子眸光微闪:“这种事,吩咐婆子来就好,姑娘先去歇着。” 祁熹想想也是,便从衣柜里缩回了手。 第376章 丫鬟爬床 刘婆子心思细腻,考虑周全,就像家中的一位长辈。 把祁熹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整齐叠放在一旁。 还不忘叮嘱祁熹:“宫里不比在秦王府,姑娘做事一定要三思后行,少做少错,很多事情不归咱们管的,就要睁只眼,闭只眼。” 祁熹坐床边,手托着腮,看刘婆子忙碌。 不知是因为今日外面的雨势太大,让人无法静心,还是烛火摇曳渲染了气氛。 祁熹总觉得刘婆子的面色不对劲。 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刘婆,你对宫里的规矩挺了解的!”祁熹笑靥靥的道。 刘婆子手顿了一下,叹息一声:“婆子年幼时,曾在宫里待过,伺候当时的小王爷,后来,又跟着王爷出宫,算起来,婆子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祁熹怅然:“原来如此,这些年,刘婆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刘婆子捻起衣角,拭了拭眼泪:“再大的苦难,都熬过去了,如今王爷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祁熹踢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刘婆没想过成家吗?你若是成家,秦王殿下必然不会苛待你。” 刘婆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吸了吸鼻子:“婆子跟着秦王出宫后,秦王便为婆子许了人家,可能是婆子福薄,未等成婚,那人便去了。” 祁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起了八卦之心:“刘婆,府上为啥没有丫鬟?你们王爷都这般年纪了,怎么也没有侧妃通房啥的?” 提起此事,刘婆子笑弯了眉眼:“一开始啊,秦王府是有丫鬟的,咱们王爷长的俊俏,难免有丫鬟生了坏心,好像也是这么个雨天, 有一个小丫鬟爬了王爷的床……” 祁熹瞪圆了眼睛,暗暗咂舌,好劲爆的八卦。 原来秦止还被丫鬟爬过床:“后来呢后来呢?成了没?” 刘婆子嗔了祁熹一眼:“你这个丫头,真是不知羞。” 虽是这般说,刘婆子还是娓娓道来:“自是没成的, 还将当时的王爷吓的高烧了整整三日!” “噗……”祁熹险些笑喷,堂堂清御司司主,被一个爬床的小丫鬟吓的高烧三日,那画面,怎么那么搞笑。 祁熹没忍住,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刘婆子将祁熹要用的东西整理好,放进一个包袱内,佯怪:“要是被大人知晓你这般,肯定又要打你板子!” “哈哈哈,刘婆,这事是你先抖出来的,你也有责任啊!哈哈哈,打板子你也有份!”祁熹险些笑岔气。 “唉……”刘婆子叹息一声:“那事想起来,也不能怪王爷,那小丫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王爷喜欢素净的女子, 半夜三更,雷雨交加,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换成是谁,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着,也是吓的够呛!” “所以,从那以后,府上就没有丫鬟伺候了?”祁熹笑问。 刘婆子给祁熹倒了杯水递过来:“可不是么,那阵子,王爷看见女子就害怕,烧就不退,大夫说,为了王爷身体好,便将府上丫鬟都发卖了。” 第377章 你只是个奴才 祁熹接过水杯,乐的一抽一抽的:“你们王爷小时候胆子真小。” “唉,”刘婆子叹息一声:“从小就没了母后,也是苦了王爷了。” 刘婆子看来是真心疼爱秦止,将祁熹的包袱整理好,又嘱咐祁熹:“祁姑娘要是缺什么,就让宫里的侍卫往秦王府稍信,婆子再为姑娘置办。” 祁熹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个人活的糙,怎么着都行。” 刘婆子见祁熹提起这个话题,便接着道:“等府上有了王妃,婆子就能舒坦舒坦了,王妃不仅要掌管中馈,要为王爷料理,充盈后宅,还能贴身伺候王爷的饮食起居,婆子到时候,便寻一处草舍,安享晚年。” 祁熹眸光微闪,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刘婆子,你在点我吗?” 刘婆子一惊。 她虽知晓祁熹素来惯会阳谋,没想到祁熹会这般直接挑明:“婆子不敢,婆子不敢,婆子只是说顺嘴了。” 祁熹眸子微眯,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刘婆,你与其在这里点我,不如去点点你们秦王殿下,他今晚可是跟我表白来着,你也知道,我贪财好色,兴许哪天看上了你们秦王府的家底,又觊觎你们秦王殿下的美貌,脑子一热就同意了呢?” 刘婆子自觉失言,又不知该如何挽回,膝盖一软, 跪在了祁熹床前:“祁姑娘恕罪,婆子失言了。” 让她去点王爷,她有几个胆子敢去点王爷。 祁熹勾了勾唇角:“刘婆啊,你素来跟一品大员也是这般说话吗?” 刘婆子怔忡,抬起眸子不解的看着祁熹。 祁熹刚当上官,还没感受过当官的乐趣,今日便先在刘婆子这里感受一把:“本姑娘可是皇上敕封的金履女仵作,享一品大员待遇,本姑娘很好奇,刘婆子平时也是这般暗搓搓指点一品大员行事?” 这顶高帽子,刘婆子别说戴,接都接不住。 她只是个奴才。 得了主子重用也只是一个奴才。 奴才,归的是奴籍,也就是说,她的后代,都是奴籍。 怎敢指点一品大员做事? 刘婆子见祁熹平时乐呵呵的,没有心机的样子。 本想让祁熹明白,身为王妃,需要做的一些事,好知难而退。 她一个乡野村姑,哪一桩,哪一样,都无法做到。 可是她忘了,皇上才敕封了祁熹。 祁熹早就不是那个临水县追鸡撵狗的村姑。 就连皇后,都将她视为世间女子的楷模。 刘婆子一个头磕下去:“是刘婆子失言,刘婆子罪该万死!” 祁熹微微一笑:“刘婆子,你又不是我的奴婢,罪该万死也轮不到我让你死,身为一个奴才,你确实做的很好,可奴才,只能是奴才,就算你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你也不是这秦王府的主子,我希望你记牢这一点,不要在我背后耍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机。” 刘婆子这是头一次感受到祁熹的锋利。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柄利剑朝她面门射来。 “刘婆子不敢,祁大人恕罪!” 第378章 亲自将人送来 祁熹摆摆手,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哎呀,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咱们不是正常聊天的吗?婆子,我还渴,你再帮我倒杯水!” 刘婆子扶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 身上气焰收敛许多,做事开始小心翼翼。 第二天一大早,祁熹便背着包袱拎着工具箱,准备进宫。 刚走至府门口,发现秦止已经牵马在门口等着了。 祁熹讶然:“你不用去上朝吗?” 秦止默默的接过祁熹的包袱,整整一夜未睡,依旧精神抖擞:“本座向皇上告假,送你进宫。” “噢。”祁熹点头。 秦止托着她上了马,二人一马,往皇宫走去。 祁熹窝在秦止怀里,感觉莫名的尴尬。 秦止这人虽然平时话少,祁熹发现,他今日话更少。 而且,情绪还极为低落。 别问她是怎么从那张面具脸上看出来的。 她就是看出来了,还感受到了。 一路上,秦止都没有开口说话。 但是他的心跳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极不稳定。 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进了宫。 祁熹本以为秦止会将她丢到宫门口,没想到,这货跟她一起进了宫。 这是祁熹第二次进宫。 上一次,是参加皇后的百花宴。 短短时日,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止帮她拎着包袱,一路上,宫女侍卫无不行礼。 宫女们常年累月困在这高墙之内,平时最大的休闲娱乐便是嚼舌根,八卦各宫主子见不得光的私事。 祁熹和秦止还未到皇后居住的凤栖宫,谣言已经满宫起。 秦止素来是令人惧怕的。 他也总是下意识的冷着脸。 这就导致他今日陪祁熹进宫的态度和他平时反差太大。 宫女们何时见过这样的秦王殿下? 肩上背着花布包,每走一步都为了将就身边女子而小心翼翼。 有人不知祁熹是何人,便开始肆无忌惮的猜测。 有人认出了祁熹,便开始跟身边人无所顾忌的八卦。 更有人猜测,二人好事将近,祁熹进宫是皇后娘娘要教导她大婚时的规矩。 二人刚走至凤栖宫门口,在宫女的口中,已经发展成了被结婚。 秦止在宫门口站定,随手将包裹递给祁熹:“案子的事放第二,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明白了吗?” 祁熹稍稍迟疑,点了点头,刚想进去,又被秦止拉住了手臂。 这股黏黏糊糊的劲儿,跟大熊有的一比。 秦止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问道:“你说,你那头驴如果会上树,你便答应考虑一下?” 祁熹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想开口说什么,宫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皇后娘娘由宫女扶着,迎了出来:“方才宫人来禀,本宫还以为自个儿听岔了,没想到真是熹儿来了!” 祁熹朝皇后娘娘施了一礼。 皇后连忙免礼:“你能答应本宫来趟这趟浑水,本宫感激不尽,这些虚礼便免了。” 祁熹应声, 站直了身体。 皇后娘娘又将视线放在秦止身上:“止儿亲自将人送来, 本宫倒是不敢让这丫头少了一根头发了。” 第379章 嘉贵人 祁熹虽知皇后娘娘是在故意打趣,还是有些脸热。 秦止似乎非常喜欢旁人这般打趣,心情放松了许多:“这丫头顽劣,娘娘要多多包涵才是,本座才嘱咐过她,查案为辅,自身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皇后尬笑两声,这事本来就是她身为后宫之主的失职,皇上敕封祁熹时,皇后娘娘灵光一闪,忽然想到祁熹身为女子来查这件事最合适不过。 这才求了皇上后,以画舫宴为引,请祁熹进宫。 如今被秦止这般点拨,皇后当即顺应:“这是自然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本宫担着,不能让祁大人少一根头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了一会儿机锋。 秦止不便在后宫多留,便拱手告辞了皇后。 皇后目送秦止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情放松了许多:“止儿这性子啊,比他哥哥要难缠的多了。” 祁熹淡淡一笑,没答话。 皇后拉着祁熹的手:“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去,你的房间我已经让宫女洒扫过了,就在嘉贵人隔壁。” 祁熹:“……” 皇后考虑的……真是周到。 这般的话,嘉贵人若是发生了何事,她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皇后果然是皇后。 能当上这后宫之主,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柔和敦善。 皇后亲自带祁熹去自己的房中,刚好路过嘉贵人的房间。 房门大敞着,嘉贵人正坐在榻上期期艾艾的跟身旁的嬷嬷说着什么。 二人扫见祁熹和皇后,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嬷嬷扶着嘉贵人从榻上下来,嘉贵人朝皇后微微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祁大人。” 皇后疾走几步,扶起嘉贵人:“你怀着身子,熹儿也不是外人,咱们就莫要在乎那些虚礼了,如今之际,保住腹中孩儿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嘉贵人闻言,眼眶登时溢满了泪水:“皇后娘娘,臣妾真的好害怕,臣妾听说露嫔当时,不止孩子没了, 大人也没了,臣妾怕……” 皇后顺着嘉贵人的后背安慰:“本宫知晓你心绪不稳,这不专门请了祁大人来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心,你安安稳稳在本宫这里待着,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祁熹扫了一眼嘉贵人。 发现她年龄比自己还小。 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又加上保养得当,满脸的幼态。 如今梨花带雨,面色惨白,祁熹身为女子,都生了几分怜惜之意。 老嬷嬷满头花白的头发, 一看就知在宫里浸淫了大半辈子,活的像个人精。 她扫了一眼祁熹,眸中的不屑隐藏的极好,还是被祁熹捕捉到了。 祁熹丝毫不在意。 太过在意旁人的看法和想法,只会让自己活的太累。 只要这人不上赶着往她面前来找不痛快,她就算是再不屑,也得辛苦忍着。 嘉贵人听皇后提起祁熹,擦了擦眼泪,朝祁熹看来。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哭的更凶了:“皇后娘娘,她才多大啊?她能帮得了臣妾什么啊?呜呜呜……” 第380章 最怕女人哭 “完了,臣妾一定是完了,为了皇上,臣妾可是拿这条命在赌啊,呜呜呜……” 祁熹发现,这嘉贵人生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是真能哭啊。 上下眼皮一眨巴,泪珠子就成串往下掉。 跟皇后的端庄稳重,完全是两种类型。 皇后见嘉贵人哭的直抽抽,心焦的不行。 孩子距离三月还差几天,哪里经得住母体这般哭法。 当即便哄着,顺着,将祁熹夸了一遍又一遍。 祁熹觉得, 她都快被皇后夸的轻飘飘了,嘉贵人这才止住了哭。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真的?她真的这般厉害?” 皇后满脸自豪:“可不是么,不然本宫将人请来作甚?” 嘉贵人抽抽搭搭止住了哭,扭头对祁熹道:“祁大人,我和孩子可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好好保护孩子,还要将背后作妖的人抓住!” 祁熹连连点头。 只要这小祖宗不哭,咋地都行。 前有孟姜女哭倒了长城, 现有嘉贵人哭塌凤栖宫。 以前祁熹不信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现在祁熹信了。 人体百分之八十的水分用来维持身体正常运转,嘉贵人得调用百分之六十用来哭。 皇后见嘉贵人情绪稳定了不少,轻声哄着:“祁大人刚进宫,咱们先让祁大人歇息歇息,你放心,祁大人就住在你的隔壁,有事你让周嬷嬷喊一声即可。” 祁熹忽然有些害怕自己在宫里的这些日子。 她不怕女人凶,最怕女人哭。 更怕嘉贵人这种,哭起来半天才换一口气的女人。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不会答应皇后娘娘进宫来住。 可惜,一切都晚了。 祁熹朝嘉贵人勉强勾了勾唇,跟着皇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看的出来是刚收拾过的。 地上洒扫的水还没有干。 桌上的茶壶里面灌了满满的热水,窗幔清洗的干干净净。 就连床铺,都用熏香熏过了。 最为难得的便是,梳妆桌上的那瓶新鲜的栀子花。 原来古代皇宫女子活的这般精致。 她果然还是太糙了。 皇后见祁熹盯着那瓶栀子花,笑吟吟道:“各宫每日都会有专门的花匠采摘最新鲜的花送来,祁姑娘若是喜欢,日后也可吩咐秦王府这般。” 祁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跟秦止是一对。 只有祁熹自己知道,她和秦止是不可能的。 “行了,”皇后温声道:“你刚进宫,先适应一番,本宫就先回了。” 话落,她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声音带着几分严厉:“小桃子,最近几日便有你贴身侍候祁大人,警醒着点,莫要慢待了祁大人。” 名唤小桃子的宫女朝皇后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放心,能侍候祁大人是小桃子的荣幸!”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跟祁熹告别后,转身离开。 祁熹见皇后走远,将包袱和工具箱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毫无形象的瘫在了椅子上。 小桃子见此,掩着嘴轻笑:“大人累坏了,要不要小桃子给您捏捏肩?” 第381章 后宫滑胎案 小桃子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 粗活细活不在话下,更是有一手绝活,推拿。 轻推,慢拿,细揉,熟捏。 手法重而不滞,轻而不浮,令人舒服到了骨子里。 祁熹坐在椅子上, 任由小桃子拿捏,舒服的闭着眼睛直哼哼。 简直想溺死在她的手法里。 祁熹刚享受了一会儿, 嘉贵人身边的老嬷嬷便寻上了门:“祁大人,汪太医来给嘉贵人请脉,嘉贵人说,要您去看着她才放心。” 祁熹缓缓睁开眼,小桃子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既然皇后将此事交于她,祁熹责无旁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了隔壁。 隔壁,嘉贵人又在梨花带雨。 身边站着不知所措的太医。 瞅见祁熹来,嘉贵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祁大人,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祁熹:“……” 她发誓,嬷嬷去喊她的时候,她就来了, 没有半点耽搁,这嘉贵人怎地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岔一眼,就哭开了。 祁熹心底暗叹,还能怎么办呢? 这可是皇上的妃子,肚子里揣着的可是大陵的香火。 祁熹微笑着走过去:“哪能啊,小女这不是只生了两条腿,娘亲忘记给小女装翅膀了嘛,不然的话,小女一准飞过来!” “噗嗤,”嘉贵人被祁熹逗笑了:“你好有趣,我好喜欢你!” 祁熹给太医递了个眼神,太医上前去请脉。 汪太医在嘉贵人手腕搭上丝帕,拖起袖子,阖眼定神,满是褶皱的手指,在嘉贵人手腕上搭了许久,这才慢慢睁开眼。 嘉贵人满脸焦急:“怎么样?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太医点点头:“尺脉沉稳有力,胎稳母安,嘉贵人大可放心!” 祁熹上前询问:“可有要注意的事项?” 太医轻捋花白的胡须,看了祁熹一眼,笑着点点头:“嘉贵人怀胎即将三月,母体大安,平时只要安神静心,按照太医院开的方子调节饮食,安稳度过三月,至四月,胎儿六腑顺成,即可大安。” 祁熹点点头,接着问:“后宫其他妃嫔有孕,也是汪太医请脉吗?” 汪太医摇了摇头:“各宫有负责各宫的太医,老夫只负责凤栖宫。” “汪太医介意小女跟你去太医院看看吗?”祁熹盯着汪太医的神色问。 宫里没有秘密。 祁熹来查后宫滑胎一案,早就传遍了宫里的每个角落。 汪太医自然也是提前知晓的, 闻言点头:“姑娘是皇上敕封的金履仵作,自是无人敢拦的。” “你要去哪?”嘉贵人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敏感的抓住二人谈话的重点,那就是祁熹要离开凤栖宫:“皇后娘娘不是让你保护我的吗?” 祁熹:“……嘉娘娘,皇后是让我来查案,不是专门保护你。” 嘉贵人一怔,旋即眼泪就下来了:“可是我现在只相信你啊!” 祁熹有些头疼,这嘉贵人撒起娇来,那个黏糊劲儿,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嘉贵人擦了擦眼泪,忽然冒出了一个鬼主意:“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去!” 第382章 雨露均沾 祁熹被嘉贵人的语出惊人吓得一激灵,想都没想,当即反对:“不行, 没可能。” 嘉贵人:“……呜呜呜。” 祁熹:“……”救命。 一天八杯水,都不够嘉贵人哭的,这女子怎么这么能哭。 祁熹趁着嘉贵人刚开嗓,赶紧推搡着汪太医:“太医,咱们去太医院看看。” 汪太医也是人精。 匆匆忙忙拎着药箱,二人逃也似的出了凤栖宫。 嘉贵人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在谁那里出了事,谁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祁熹一路跟着汪太医,还没到太医院,便闻到了一股药香。 太医院极大,里面老太医,小学徒,熙熙攘攘,各自忙碌。 晒药,辗药,分药。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忙的热火朝天。 太医院是皇宫最忙的一个院子。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 皇宫主子多,宫女太监更多。 虽然不是人人都要出诊,可需要的药材量极大。 况且,中医还讲究一个养字。 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养身子。 需要的各种药材数不胜数。 祁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毕竟,平时也有各宫的宫女太监来太医院拿药问诊。 在祁熹的要求下,汪太医将近几年侍候有孕嫔妃的太医全部请了过来。 祁熹发现,她对于这个时代还是不够了解。 好家伙,不请不知道。 一请吓一跳。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半。 足见皇上这些年雨露均沾,很公平。 此事,自然要惊动太医院院正高判。 高院正是一个极为干净利落的老头子。 虽骨瘦如柴,可整个人显得极为精神。 最难得是,在满屋花白胡子的太医里,高院正的胡须刮的很干净。 行为举止非常有气度。 看见祁熹,未语先笑:“不知祁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祁熹微微一笑:“院正客气了,小女奉皇后之命,来查后宫嫔妃滑胎一案,方才见了汪太医,也是临时起意,来了太医院。” 高院正对于此事, 也是一筹莫展:“此事皇后娘娘不知查过多少回,太医院也是整顿自查过多次,皆不知是何缘由。” 高院正说完,不等祁熹开口,伸手示意祁熹去里间谈话。 二人对坐,高院正为祁熹倒了一盏茶递过来,祁熹谢过后,问:“太医院的太医都查不出是何缘由导致滑胎?” 高院正点头:“实不相瞒,所有胎儿都是在胎像极稳的情况下滑胎。” 祁熹犹疑,有什么原因,能在胎象极稳的情况下,导致孕妇流产? 高院正说话声音不大,字正腔圆:“此事,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既然大人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下官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件事,是从蒙妃开始的, 当时因为是第一例,大家都以为是大意导致,后来便陆陆续续有嫔妃滑胎,祁大人要查此案,还是要从蒙妃开始。” 祁熹沉默不语,半晌,问道:“当时负责为蒙妃请脉的太医可还在?” 第383章 惊诡之事 高院正叹息一声:“蒙妃滑胎,当时的太医已经问斩。” 祁熹好半晌没说话。 高院正继续道:“皇后娘娘这些年一直在暗查此事,太医院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太医院人人自危,做事小心翼翼,祁大人,下官敢用人头担保,问题绝对不是出在太医院。” 祁熹眯起眼看向高院正:“高院正敢用项上人头作保,怎地让小女觉得, 您知道什么内情呢?” 高院正神色一变,“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祁熹拱手作揖:“大人,此事牵扯甚大,大人慎言啊!” “哦?”祁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重重的放在桌上:“高院正也知此事牵扯甚大?那么,院正知晓此事究竟有多大吗?” 祁熹剔看高院正下弯的身子,声音转冷:“本官告诉你,大陵无后,周边小国虎视眈眈,国祚不稳,黎明百姓随时随地面临国之动荡所带来的骤变,高院正, 我希望你看清现实。” 太医院的人,有一套生存法则,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也是为什么,封淮安不愿任职太医院的原因。 医德再高的大夫,到了太医院磨炼两年,都会明白,治病救人需提着脑袋,圆滑医心,才是正道。 背后的凶手再狡猾,祁熹不相信,一个孩子,从母体脱离,身为大夫,会不知一点内情。 高院正依旧弯着身子。 他忽然明白,祁熹比皇后娘娘还要可怕。 因为她对人心看的太透彻。 皇后娘娘身处局中,一叶障目。 祁熹不同, 她是局外之人。 高院正的汗水,一滴一滴的从下巴处滴落。 好半晌。 他道:“其他的, 下官没有证据,不敢妄断,可有一件事……” 他抬起头,满脸汗水,眼神畏缩:“所有滑胎后的胎儿,都离奇失踪了……” 说到此处,高院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祁大人恕罪,死胎在太医院失踪,事关太医院所有太医的脑袋,下官不得不瞒啊!” 祁熹心脏猛缩,陷入沉思。 死胎为何会失踪? 是因为胎儿身上有什么证据? 还是因为其他? 离开太医院,刚回到凤栖宫,小桃子便来通知祁熹,皇后娘娘召见。 祁熹由小桃子引路,急匆匆去见了皇后。 凤栖宫有一处假山,假山上建着凉亭,皇后娘娘坐在凉亭里,身边有小宫女正在为其摇着蒲扇。 蒲扇的风吹过小几上的冰块,温热的风瞬间多了几丝凉意。 见祁熹走来,皇后娘娘摆摆手,侍候的宫女乖觉的退了下去。 “去太医院了?”皇后娘娘示意祁熹坐下后问。 祁熹察觉到皇后情绪不对,拘谨的坐下,轻声:“嗯。” 皇后继续问:“可有查到什么?” 祁熹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跟皇后说,又不知她说出死胎一事,在皇权至上的制度下,是否会连累整个太医院。 皇后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出了一个令祁熹毛骨悚然的内幕。 “本宫查此事时,发现一处惊诡之事,这件事,本宫下了封口令。” 第384章 烂桃花 祁熹发现,宫里的案子,比其他案子难查的原因就在这里。 因为涉及的太多,很多事情,都被瞒了下来。 太医院是,皇后娘娘也是。 可当她听了皇后的话以后,她忽然发现,凉亭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 皇后声音轻缓,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全身汗毛倒竖。 “本宫询问过滑胎的嫔妃,她们都在滑胎的头天晚上, 看到 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坐在她们床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祁熹:“……” 皇后提及此事,也是觉得害怕。 她喝了口水,稳了稳心神:“在此之前,苒贵人曾因后宫争宠,身着红衣,从城墙一跃而下,她们坚信,自己那晚,看见的是苒贵人。” 祁熹拧眉:“也有可能是有人假冒。” 皇后娘娘缓缓闭上眼睛,放在石桌上的手,轻颤着:“本宫曾经, 也这般怀疑,可她们说,红衣女子在她们床前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起身离开,在转身时,她们看见,红衣女子的后脑,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她们都是在看到女子后脑后,导致滑胎。” 祁熹:“……” 所以,那些嫔妃,是被吓的? 怪不得, 嘉贵人会这般害怕。 换成是她,有前面那么多例子,她也会害怕。 祁熹陷入了沉思。 凉亭内针落可闻。 倏地。 旁边桃树上响起了夏日的第一声蝉鸣。 将祁熹从思绪中拉扯出来:“皇后娘娘,我想,嘉贵人住在凤栖宫并不能保证她百分之百的安全。”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 熹儿,本宫知你是有大能耐的人,本宫有个不情之请……”皇后忽然握住祁熹的手。 皇后的手,冰凉的好似刚从冰块里拿出来:“你晚上, 可否去嘉贵人房中小住?” 祁熹:“……” 她其实已经知道皇后要说什么了。 如今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嘉贵人身份特殊,皇城司和清御司的人白天可以 在凤栖宫附近保护,可到了晚上,多有不便。 祁熹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如果真是鬼魂,她倒要看看,那鬼长的什么样子。 就是嘉贵人那个爱哭包…… 祁熹搓了搓太阳穴, 朝皇后点了点头。 皇后长舒了一口气,有祁熹帮忙, 她心底便有了底。 当晚,祁熹便在了嘉贵人的床前打了地铺。 嘉贵人开心的像个孩子,完全没有即将为人母的样子,躺在床上叽叽喳喳跟祁熹聊些有的没的。 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祁熹躺在地上, 却没有了睡意。 真的有鬼吗? 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月光顺着窗户纸投进来,祁熹忽然想到,秦止这会儿在干什么? 如果那个货是个太监就好了, 就可以跟她一起在嘉贵人房间打地铺,她心里就不那么忐忑了。 可惜…… 秦止不止不是太监,此时正在懂事的掐不知何时粘上的烂桃花。 朱莞香被计都带进了一家酒楼。 听闻是秦止邀约, 朱莞香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 就连头发 都熏了香,一行一动间,香味赶上一种名叫七里香的植物。 第385章 由爱转恨 秦止坐在包间内,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一杯酒轻抿。 朱莞香将丫鬟留在了门口,进了包间后,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果然,都是那个贱人从中作祟。 听说那个贱人进宫去了。 她前脚刚走,秦王后脚便约见了自己。 朱莞香不由的多想了一些旖旎的画面。 她从小被朱夫人培养,虽然没有实战经验,对于男女那点事儿,早就烂熟于心。 她更知,怎样,能让男人舒服到了骨子里。 更懂,女子怎样做,能让男人欲罢不能。 此时面对秦止,她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将心中所学施展出来。 可是她不能。 她是朱莞香,不是青楼的妓子。 她要矜持,要欲擒故纵,要欲拒还迎。 朱莞香微微下腰,手中帕子轻摆:“莞香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秦止眸子都没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朱莞香见秦止没让自己起,也不觉尴尬,偷偷抬眸扫见秦止酒杯空了,连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准备为秦止倒酒。 计都站在一旁,默默的别开眼,没眼看。 果然。 下一刻。 秦止砰的一声, 将手中酒杯掷了出去。 酒杯摔在墙角,四分五裂。 朱莞香手上还拿着酒壶,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不过,在男人面前,她向来懂的逆来顺受。 她连忙放下酒壶,弯腰行礼,酥胸半露:“是莞香不好,是莞香不好,忘记劝王爷少饮几杯!” 秦止抬头,看向朱莞香。 朱莞香接收到秦止的视线,心里,像是钻进了一头小鹿,在四下逃窜。 秦止冷冷的收回视线,似乎觉得多看一眼,都会影响心情:“你有什么资格劝本座少饮酒?” 朱莞香心头的小鹿歇停了,直觉告诉她,秦止今日邀约,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本座不知何事招惹上了朱姑娘,对于朱姑娘,本座不仅无意,更无半分情愫,本座以为,你是个知趣的,看来是本座高看了你!”秦止语气生冷,如同对待犯人。 朱莞香的面色, 由潮红,逐渐变白。 “熹儿说,有些烂桃花,需要本座自己掐,”说到此,秦止视线凉凉的落在朱莞香身上:“熹儿落水,是你所为?” 朱莞香心一沉再沉。 “计都。”秦止忽然冷声吩咐:“正元候之女,身上不知沾染了什么怪味道, 熏的本座头疼!” 计都头皮一紧,忙道:“是。” 两名黑甲侍卫从门外走进,将朱莞香钳制住,计都拎着水桶,一桶一桶的将朱莞香从头淋到脚。 朱莞香尖叫,讨饶,丫鬟跪地磕头,求饶。 秦止丝毫不为所动,淡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朱莞香走了出去。 朱莞香听到秦止的声音响起:“计都,将人安全送至侯府,以后若是再犯,将水烧开了给本座浇!” 这是朱莞香最狼狈的一天,也是她对秦止由爱转恨的一天。 她不知被浇了多少桶水,最后被黑甲侍卫送回侯府时,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丫鬟扶着朱莞香进府。 侯府早已不是以前的侯府,如今简陋的好似在京城做生意的商户宅院。 第386章 鬼来了? 朱莞香紧咬牙关,滔天的恨意几乎烧没了她的理智。 仅有的一丝理智,是秦止最后说的那句话。 如果再犯,便将水烧开了浇! 秦止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言必行,行必果。 她害怕。 她怕秦止有一天,真的会将水烧开了浇。 初夏的晚上,朱莞香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冷意。 她搂着胳膊,任由丫鬟带着自己往后院走。 “闹够了?”朱淮的声音,忽然从暗处传来。 朱莞香吓得一哆嗦。 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檐下身着白衣的朱淮,嗓音沙哑质问:“你什么意思?” 朱淮从檐下慢慢走出来,走进月光下,如同清冷儒雅的贵公子,可朱莞香,感受到了一丝他与平日的不同。 那种不同,她也不知源自哪里。 “你明知痴恋秦止无果,偏偏去自取其辱,这下,看明白了?”朱淮走至朱莞香身前,望着她满身的狼狈,没有一丝心疼之意。 “所以呢?”朱莞香抬头盯着自家哥哥的面色:“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她终于知道那丝不同是什么了? 是和祁熹身上相同的气场。 此时的朱莞香,恨透了祁熹。 她更恨自己,被祁熹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 朱淮望向高悬的月亮,声音平和而淡然:“不是你的,莫要强求,命中本无,就算强求得来,也无福享受。” “哈哈哈哈哈~”朱莞香忽然被朱淮的这番话给逗乐了,她笑的毫无形象,狼狈又疯癫。 忽的。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欺身靠近朱淮,死死的盯着朱淮的脸:“别以为我不知你喜欢那个贱人,喜欢就去抢啊!去夺啊!你这副样子,真让我瞧不起你!” 朱淮垂眸,和朱莞香四目相对。 她眸子里的疯狂几乎溢出眼眶,恨意,扭曲了她的面容。 朱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世间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唯独感情,即便你努力两辈子,不是你的, 依旧不是你的。” “废物!”朱莞香扭过脸,伸手示意丫鬟搀扶自己,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朱淮望着天上的月,双眼沉寂,短短几日,好似变了一个人。 失去了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朝气蓬勃。 变得沉稳,通透。 朱莞香回到自己房间,发了疯般砸光了房间内所有的易碎品。 “霹雳啦”的响了半晌。 接着便是又哭又笑的吵闹声。 自朱夫人以后,朱莞香在侯府,彻底的失宠。 众人见到她,皆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对于她的发狂,听到的人,也装作没听到。 朱莞香现在,也只有摔东西发泄的能力。 祁熹有秦止护着,有皇上撑腰。 她呢? 她有什么? 她连娘都没有了! 深夜寂寥,祁熹在凤栖宫完全不知宫外发生了何事。 有了抓鬼的心思,便睡不着。 三更半夜,将解剖刀从工具箱里拿出来,绑在腰间,手搭在上面,心情激动的等着鬼的到来。 嘉贵人有了祁熹在床前守着,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醒来以后,看见祁熹,惊得一个激灵:“昨晚鬼来了?” 第387章 那便让他无后 不等祁熹说话,嘉贵人紧张的声音都变了:“你被鬼上身了?” 祁熹:“……” 她微微侧脸,刚好看见梳妆台的铜镜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面色惨白,发丝凌乱,嘴唇青白,双目无神。 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睑下。 如同鬼魅。 祁熹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爬起来:“我等了那鬼一夜,险些将自己熬成鬼了。” 嘉贵人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为何,有祁熹在身边,她昨晚睡得特别沉。 好久都没有睡得这般安心了。 醒来后神清气爽, 和祁熹的困顿萎靡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让小厨房给你炖点补品补补!”嘉贵人话落,招呼候在外面的嬷嬷。 老嬷嬷端着铜盆推门走进来,瞧见祁熹,也是一愣。 旋即,淡淡笑开:“辛苦祁大人了,您赶紧回房睡个回笼觉,老奴这就吩咐厨房给你炖燕窝。” 祁熹摆摆手。 一夜的神经高度紧绷,她着实有些吃不消。 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好似梦游般回了自己的房间补觉。 将自己整个摔进柔软的大床上,祁熹梦呓般嘟囔:“那个鬼, 啥时候来啊,我这个魂,倒是真想看看同类长啥样……” 宫女嬷嬷得了吩咐,祁熹这一觉睡得没有任何人打扰,从她门口经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放轻脚步。 她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模模糊糊间,好似听见有人在她床前说话。 那人声音期期艾艾,如若哽咽。 祁熹睡意朦胧中,眼皮掀开一条缝。 这一看之下,当即吓得后背寒意涔涔,呼吸吃紧。 屋里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昏黄的烛火下,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坐在自己床前。 她长发垂着,遮盖了面色, 两只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以祁熹的经验判断,那种肤色只有死人才有。 红衣女子扼住袖口,抹着眼泪,声音断断续续,空灵苍凉。 “我好爱皇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可是,他怎么能对后宫所有女子都一视同仁呢?” “他在床上的时候, 明明表现的非我不可……” “呵呵呵呵……原来,他在所有女子的床上, 都那般卖力……” “……那便让他无后好了……” 祁熹下意识的想去摸腰上绑着的手术刀,发现自己全身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女子在祁熹床前说了一会儿话。 默默的站起身,转身往门外走。 豆火如血,微微闪烁。 祁熹看见,那女子的后脑破了一个大洞。 从洞口看,里面竟是空的。 脑浆,脑干,好似都被人从那个洞里掏了出去。 女子往前走了几步。 突的停住脚步。 祁熹看见她缓缓的, 慢慢的转过身。 她看见了女人的脸。 惨白,绝美。 她裂开嘴朝祁熹笑,露出了满嘴的黑黄色的尖牙。 祁熹觉得自己心跳要停止了。 她不是皇上的妃子,也没有怀孕。 这女鬼怎么找上她了? 奇怪的是,她为何动不了? 祁熹瞪大眼睛, 拼命挣扎,奈何,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第388章 深入人心的噩梦 女子笑着笑着, 嘴角流出乌黑的血。 忽然面目狰狞的朝祁熹扑来。 “妈呀!” 祁熹一声惊呼,从睡梦中惊醒。 皇后娘娘坐在床边,满脸关切:“熹儿,熹儿。” 小桃子焦急的直搓手:“皇后娘娘,祁大人这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奴婢听说,要用针扎手指头!” 话落,祁熹看见小桃子递给皇后娘娘一根绣花针。 祁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整个人还处在晕乎的状态:“你这是效仿容嬷嬷呢啊!” 皇后和小桃子都是一怔。 不明白祁熹说的是什么意思。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小桃子上前摁住祁熹的手,皇后捏着针,便要扎祁熹的手指头。 祁熹:“!!!” 她吓的连滚带爬的躲到床里面:“小桃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小桃子面露惊讶:“娘娘,魇住祁大人的这只鬼认识奴婢!” 什么叫有嘴说不清? 祁熹就是。 她要如何跟二人解释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好在,皇后是个明白人,她试探性的问道:“熹儿,你还记得是谁让你进宫的吗?” 祁熹:“皇后娘娘,你忘了啊!是你让小女进宫查案子的啊!” 皇后提着的心,归了位。 方才,小桃子发觉祁熹不对劲,跑去喊她。 她来到便看见祁熹满头大汗的在梦呓。 喊也喊不醒,推也推不醒。 皇后当时急坏了。 她可是跟秦止保证过,这丫头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好在。 虚惊一场。 祁熹见皇后放下了针,这才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梦里被吓,醒来还要被吓。 她脆弱的小神经简直要绷断了。 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现在应该刚午时。 所以,方才,真的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精神高度紧绷下做的一个噩梦。 白日的噩梦,伤身又伤人。 祁熹感觉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小桃子拧了湿帕子来为祁熹擦汗:“大人方才梦见什么了,怎地吓成那样?” 皇后也好奇的看向祁熹。 祁熹闭上眼缓了缓神,将方才的梦境说了一遍。 二人听后,半晌都没有说话。 祁熹发现,小桃子为她擦脸的手,都在抖。 想来,红衣女子在后宫真是深入人心。 成为了每个人的噩梦。 一天的时间,转眼即逝。 很快,夜幕再次降临。 祁熹怀疑,那个鬼也是怕她这个仵作的。 所以这次,她没有在嘉贵人床前打地铺,而是藏在 了嘉贵人雕花大床的帷幔里。 坐在嘉贵人床尾,祁熹用帷幔将自己裹了起来。 嘉贵人倒是一副大喇喇的心态。 只要有祁熹陪着,她就一副天塌了砸不着她的态度。 可能是孕期的原因,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祁熹白天睡多了, 现在反而精神了起来。 明亮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外面。 依旧是昨晚一样的月光,依旧是寂静的只听风声和虫鸣。 这种安静, 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时间都慢了下来。 祁熹盘腿而坐,一直守到了后半夜。 第389章 大不了就是一死 人在后半夜最容易犯困。 祁熹一上午补得眠本就质量不佳。 如今已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 虽极力强撑,还是直翻白眼。 眼前,粉色的帷幔仿佛都有催眠的功效,看的她直想睡觉。 忽然,外面传来夜莺凄厉的叫声,在一片祥和的虫鸣声中显得突兀无比。 祁熹心底突了一下。 忙睁开眼去看嘉贵人。 嘉贵人睡得香甜,一只玉足几乎搭在了祁熹盘起来的膝盖上。 祁熹心下稍安。 转眸朝外看去。 这一看,险些三魂吓走了七魄。 今晚的月色极好,透过窗纸照进来,将房中的家具照出形状各异的影子。 其中,便有一个人形的影子,已经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那影子远远的注视着床上酣睡的嘉贵人。 祁熹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刷”的一下齐齐冒出。 一股寒风,好似扯着她的脖颈儿往脊背灌。 太……他娘的,吓人了。 她竟不知,那影子是何时进的房间。 此时,外面的月光被一片乌云遮挡。 房中忽然陷入了黑暗。 祁熹下意识的握住了嘉贵人的脚踝。 嘉贵人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般,踢踏两下,嘴里嘟囔了两句什么,继续呼呼大睡。 乌云被风吹散,月光重新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那影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嘉贵人床前。 她身着红衣,缓缓的坐在了嘉贵人床边。 抬起手,慢慢的,轻轻的, 隔空抚摸着嘉贵人的肚子。 看得出来,红袍下的人,身形羸弱无比。 祁熹刚好藏在红衣女子的身后。 从她的角度,也正好看到红衣女子空洞的后脑勺。 场面诡谲赫人。 红衣女子对着嘉贵人喃喃一般自语:“好可爱的孩子,我好喜欢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一定很健康……” “我能感觉到,这个孩子一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龙种啊……这是龙种啊……” 红衣女子的声音,幽怨,悲凉,一字一顿。 此时,嘉贵人的脚忽然动了一下。 祁熹知道, 这货是醒了。 她轻轻握了握嘉贵人的脚踝,示意她不要害怕。 嘉贵人虽知有祁熹在,全身还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祁熹生怕她动了胎气,再次轻拍了拍她的脚踝后,手探上了自己的腰间。 自古以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巧的是,祁熹就是不要命的那一挂。 大不了就是一死。 死了万一穿越回去了呢? 什么牛鬼蛇神? 她自己何尝不是牛鬼蛇神? 她拔出手术刀,半眯起眼,从红衣女子后背打量比划。 她在找,怎样能不刺破大动脉的情况下,从后面将手术刀插入女子的锁骨。 锁骨,又叫锁龙骨。 不管是武功高强,还是法力无边,但凡伤了锁骨,都够对方喝一壶的。 祁熹深知这一点。 她更知,在面对未知时,要一击必中。 嘉贵人瞪圆了双眼,微张着嘴唇,费力的喘息着。 她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红衣女子散落的长发和若隐若现如泣血般殷红的双眼。 第390章 比鬼还可怕 忽然,祁熹的脑袋从红衣女子的肩膀处探出来,她朝嘉贵人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红衣女子丝毫不察。 阴森恐怖的场面,陡然间,变得有几分滑稽。 红衣女子还在死盯着嘉贵人的肚子。 祁熹默默的举起了刀。 精钢材质的手术刀反射一道寒芒。 红衣女子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惊叫刚出口,变成了惨叫,痛呼。 手术刀稳稳的插进了女子的锁骨之中。 下一刻, 祁熹扯着红衣女子的长发, 将她的头皮连着脸皮拽了下来。 嘉贵人惊恐的捂着嘴。 祁熹朝她眨眨眼:“乖,别怕。” 红衣女子痛的几欲昏厥,从床边滑落在地。 她的叫声, 将门外守夜的人喊了进来。 为首的便是嘉贵人身边的老嬷嬷,她进屋第一件事便是掌灯。 随着房间亮起,红衣女子的面容展现在众人面前。 她头上戴着的人皮头套被祁熹扯了下来,露出了真容。 皇后也在听到叫声的第一时间由小桃子扶着冲了进来。 她披着外衫,发丝凌乱,纤细的手死死的扣住小桃子的手腕。 足见皇后内心之忐忑。 进来的第一眼,先扫向床上的嘉贵人,见其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只是受了些惊吓后,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去吩咐汪太医,来给嘉贵人请脉!”皇后吩咐身后的小宫女。 小宫女偷瞄了一眼瘫在地上的人,转身跑了出去。 皇后这才将视线放在红衣女子的身上。 红衣女子面色惨白。 锁骨处插着一把锋利小巧的刀。 剧烈的疼痛,使她牙关紧咬。 血液的流逝,让她那张绝美的面庞变的惨白。 祁熹刺她锁骨,正是此意。 倘若红衣女子是人,这一下虽不致命,足够她失去反抗能力。 皇后垂着眸子,气的声音发颤:“蒙妃,竟然是你!” 祁熹看出此女不是普通人,没想到,竟然是皇上的枕边人。 这可真是…… 人家伴君如伴虎,皇上这是伴妃如伴狼啊! 蒙妃垂着头,不说话,呼吸剧烈起伏。 祁熹拿起头套查看。 发现这个头套,竟是从真人脸上扒下来的。 怪不得,这些年, 没人敢来抓这只“鬼”。 这人简直是比鬼还可怕啊! 也就是她,拼了这条命, 麻着胆子来抓。 祁熹本以为,将人脸扒下已经够恐怖的。 没想到,高院正的到来,说出的一番真相,让在场之人个个胆寒,人人反胃。 高院正是跟汪太医一起来的,来到后,便跪在了皇后娘娘面前:“皇后娘娘,臣有罪啊!” 祁熹:“……”这老匹夫果然还瞒着什么。 高院正扫了一眼蒙妃,撑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面向皇后,一个劲的磕头。 “砰,砰,砰。” 每一个头,都磕的实实在在。 让祁熹生怕他还没有说出自己知道些啥,就把自己磕死了。 “高院正……”皇后冷哼一声:“皇上如此信任与你,没成想, 你竟然跟此事有关!” 高院正哭的涕泗横流,额头磕出了血。 第391章 为了吃 皇后不喊停,高院正就不敢停。 祁熹把玩着手上的人皮头套,沉思着。 蒙妃垂着头,一言不发。 场面一时,诡异的每个人好似都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残害皇室子嗣,致大陵至今无后。 这个罪名,皇后也不知该如何定。 大陵不知招惹了何方的妖邪,导致风雨飘摇,历尽磨难。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 内有糟粕鱼目混珠。 皇后突然有种疲惫感,她看不到大陵的未来,更感受不到,一个国家的凝聚力。 小桃子感受到皇后的无力,扶着皇后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高院正的头,还在磕。 一直磕到骨瘦如柴的身形不断摇摆,磕到脑门上血肉模糊。 皇后长叹一声,不知是叹大陵国运多舛,还是叹养在深宫的蒙妃自掘坟墓而犹不自知。 “蒙妃,你父亲任职吏部侍郎,皇上待你,待你父亲都不薄,你为何,要这般?” 蒙妃没说话,锁骨处的鲜血,一直不停的往下流,好像她流逝的生命。 祁熹忽然凉凉笑了:“是因为吃。”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惊愕的看向祁熹。 祁熹继续把玩手上的头套,回想起蒙妃看见嘉贵人肚子时的模样。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蒙妃也缓缓的抬起头,歪着脑袋去看祁熹。 她的眼神,尖锐,阴郁。 险些让祁熹怀疑,她想吃了自己。 高院正不知是磕不动了,还是祁熹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停下动作后,垂着脑袋,看着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 很快,地面晕染了一小滩血,那一滩血, 像是镜子一般,照出自己颓废的老脸。 “皇后娘娘!”高院正高呼一声:“祁大人说的对, 一切皆因罪臣所起!” 皇后看向高院正,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蒙妃娘娘滑胎后,患上了不孕之症,来太医院找罪臣看诊,罪臣无意间从医书上看到一味紫河车的药。” “紫河车,便是母体产下胎儿的胎盘,罪臣只知蒙妃娘娘每日都在服用紫河车,后来,宫里有嫔妃屡屡滑胎,胎儿到了太医院便失踪了,罪臣怕给太医院招来祸事,便将此事隐瞒下来。” “罪臣一直隐隐有些怀疑,可罪臣不敢妄断!” 皇后抓着椅子扶手的指尖,根根泛白:“所以,你心底一直有怀疑,可为了隐瞒胎儿失踪一事,便没有上报?” 高院正再次一个头磕了下去,额头撞在血滩上,溅了满脸的血。 有了高院正的指认,蒙妃百口莫辩。 那张素白的脸上,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普通人家的胎儿,哪有龙种来的补?” 她转头去看床上的嘉贵人。 祁熹移动脚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嘉贵人今晚已经经历太多,容不得她再恐吓。 祁熹缓缓的蹲下身子,和蒙妃四目相对。 蒙妃瞳孔微缩。 对于祁熹,她是害怕的。 这个女子,所行所为,都超出了她对女子的认知范围。 自己扮鬼多年,今晚,还是头一次,险些被她给吓着。 第392章 谁才是恶鬼? 普通女子,听闻鬼事,第一想法是害怕,是求神拜佛。 她却是来伏击鬼。 若不是因为她。 蒙妃想, 今晚,她又可以得手了。 “怎么?”祁熹将头套套在手上,甩着玩儿:“还不死心?本官告诉你,就算你贼心不死,今晚,你肚子里揣着的那颗心,都得死。” “呵,”蒙妃冷笑,她忽然想知道,面前的女子,究竟知不知惧怕为何物:“知道三个月的胎儿有多嫩吗?咬在嘴里,咯吱咯吱,比世间任何食物都要美味!” 祁熹认真的点头:“知道啊, 因为三个月身体已经开始发育骨头了,我还知道,有人告诉你,药物落胎,会导致毒素进入胎儿体内,所以,你才想到了用吓的方式!” 蒙妃瞳孔猛缩,闭上了嘴。 祁熹似笑非笑,把玩手上的头套:“这个人皮头套,剥下来以后,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泡制,才不会腐烂发臭。” 她忽然欺身靠近蒙妃的脸,吓的蒙妃下意识的身子后撤:“说,你身边还有一个熟知医理的人帮你,那个人是谁?” 蒙妃在祁熹的猛烈审讯下,眼神闪躲。 祁熹生了一双很可怕的眼睛。 她的那双眼睛, 好似能看穿一切。 “皇后娘娘既然将此案交给本官来查,你不说也没关系!” 她扬唇一笑,公报私仇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祁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吏部侍郎,汪闵。 她早就怀疑此人有问题。 不管有没有问题,查一查,总是好的。 “皇后娘娘,”祁熹站起身,朝皇后行礼:“此案既然已抓到凶手,那便将人押解去清御司关押,下官会将此案详报秦王殿下,请求清御司彻查汪家!” 蒙妃面色大变,忍着锁骨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跪道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我说,我说!” “不必了!”祁熹摆摆手,“机会不会永远在你面前等着你,你现在愿意说,本官现在不想听!” 有宫女唤来守在凤栖宫外的皇城司侍卫。 祁熹将手上的头套团团,塞进了蒙妃的嘴里:“不是喜欢吃么,吃个够!” 旋即,她吩咐皇城司的侍卫:“把人押送清御司\\\" 祁熹此举,令在场人人胆寒。 恍惚间,她们甚至怀疑,究竟谁才是那个恶鬼。 嘉贵人更是吓得把怀里的被子抓出了褶子。 皇后吞了口口水,稳了稳心神,不敢去看祁熹,眼神落在高院正身上:“既然此案已经查明,高院正,你隐瞒包庇……” “罪臣知!”高院正忽然高呼一声, 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在房间的圆柱上。 “砰”的一声闷响。 他骨瘦嶙峋的身体被弹了回来,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 鲜血,和着粉色的脑浆从洞口流出来,瞬间,便失去了呼吸。 祁熹黯然。 这个老头,应该是后悔的。 不然不会经不住内心的折磨,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说出了死胎失踪之事。 一边是太医院的同僚,一边是大陵的香火。 一面是情分,一面是理智。 正是因为无法衡量,才导致他瘦的形同枯槁,每日折磨痛苦。 第393章 强大的气场 祁熹转身准备离开,虽是半夜,也无再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 “祁大人!”嘉贵人忽然喊住祁熹:“谢谢你!” 祁熹停下脚步,看向坐在床上,仿若不谙世事少女一般的嘉贵人。 深宫内宅,她不相信嘉贵人是真的不谙世事。 可她无疑是聪明的。 当你的阴谋诡计玩不过别人,背后又无靠山之时,天真善良,便是你的砝码。 显然,嘉贵人深谙其道,并且,祁熹相信,这个女子以后的路,还很长。 祁熹朝嘉贵人规规矩矩的行礼作揖:“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嘉娘娘保重身体。” 嘉贵人郑重的点头,恋恋不舍的朝祁熹挥了挥手。 祁熹的身上,有她向往的自由与洒脱。 她看着祁熹大步离去的背影, 红了眼眶。 有人上前将高院正的尸体拖了下去。 半夜三更, 宫女忙着洒扫地上的血迹和脑浆。 皇后移步至嘉贵人床边坐下,招来汪太医为其请脉。 汪太医颤抖着手,探上嘉贵人的手腕,凝神诊脉:“脉象虽有些浮快,总体还算平稳,待老夫开一贴安胎药,嘉贵人喝下后休息两日便可大安。” 皇后点点头,趁机敲打汪太医:“嘉贵人腹中胎儿,是大陵的希望,从今日起,汪太医便将身家性命,放在本宫这里。” 汪太医神色一凛,当即下跪:“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保嘉贵人腹中胎儿平安出世!” 皇后淡淡“嗯”了一声。 虽是惊魂一夜,众人也都面露疲乏。 皇后打了一个哈欠,由小桃子扶着回了房。 没有祁熹的陪伴,嘉贵人有些不安的用被子裹紧了身体。 她是一个直觉极准之人。 直觉告诉她,祁熹身上有一种强大的气场,那种气场,能让人心安。 “我好想念祁大人啊!”嘉贵人裹着被子,委屈巴巴的自言自语。 老嬷嬷过来为嘉贵人放下床幔,笑着道:“您啊,现在最该想的是皇上……”话落,她神神秘秘的凑近:“老奴方才听皇后娘娘吩咐宫女,去请皇上来陪娘娘,想必,皇上等会就到了!” 嘉贵人面露羞赧,扯起被子将头蒙上。 祁熹身上确实有这个时代女子所没有的洒脱,爽快。 自穿越至今,能制衡她的, 好似只有秦止。 不过,秦王殿下如今一心想着如何获取芳心。 制衡,更是不存在的。 祁熹由皇城司的人护送,押解着蒙妃回清御司。 蒙妃被关在囚车里,口中的人皮头套几乎被她咬烂。 人皮头套上的头发随着吞咽,钻进了她的嗓子,一路上, 干呕了几次,都没法将头套吐出来。 她嘴角流涎,怒视祁熹的马车,似乎想用眼神杀死她。 天气炎热,车帘和车窗帘都被掀起,车轮缓缓的压在青石板路上。 祁熹难得的,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刚偎进马车软垫里,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秦止带着计都,策马相迎。 高头大马稳稳的停在祁熹马车前,秦止端坐在马上, 透过洞开的车门望向祁熹:“辛苦了。” 第394章 难民 他得知消息后,便匆忙来迎。 这小丫头,不仅是他的福星,更是大陵的福星。 祁熹缓缓勾唇:“大人这般客气,倒是让小女有些不自在了。” 秦止驾马行至祁熹马车侧面。 车队继续前行:“本座想跟你说感谢,又觉得太过生分。” 祁熹:“……”本来就不熟好不好。 “你最近在忙啥呢?”祁熹趴在车窗上询问。 秦止眸光微闪,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本座将正元候的女儿收拾了一顿,然后……本座在教驴上树。” “噗~”祁熹险些笑出声,旋即,又为自己的驴担心,那货现在肥的像头猪,秦止折腾它上树,这不是要它的驴命吗? 她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骑在马上的秦止:“驴子可有学会?” 秦止满脸自得:“快了。” 旋即,他转头,望着祁熹:“虽说你是女子,说话也要算话。” 祁熹内心都快乐疯了:“算话,一定算话!” 驴子上树,怎么可能? 而且,还是一头肥驴。 二人无视囚车上怒目圆睁的蒙妃,一个下意识的靠近,一个眉眼带笑。 “你这两日便忙这些?”这货好歹是个王爷, 还是清御司的司主,怎么着,都要比自己还忙。 秦止面色稍沉:“城外出现难民,清御司和皇城司这两日都在疏导。” 祁熹来了兴趣:“不对啊,我记得大陵有一套接济制度,怎么还有难民上京了呢?” 秦止望向远方的天空:“北边干旱,天灾人祸,国有硕鼠。” 提及这个,祁熹朝秦止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一番耳语后。 秦止听了祁熹的猜测,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 如若如此,那便不是硕鼠,而是一连串的贪鼠 。 “大人,可否将此事交给我?”祁熹俏皮的朝秦止眨眨眼。 秦止不知她心里又有了什么鬼主意,思考一番此行并无危险,便点头:“计都跟随。” 祁熹朝秦止笔画了一个ok的手势。 秦止眸光微暗。 越是靠近祁熹,越能感受到她的不同。 她神秘的就像是风,感受得到,却看不到。 他更怕,这阵风会吹过以后,了无痕迹。 到时,他就算是伸手想要抓住,都不知从何处抓起。 秦止不懂爱,从小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是他想, 这应该就是超越喜欢的爱意。 从初识,至喜欢,到想要她,现如今,他仿佛知晓,祁熹口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想将自己的全部,交给另一个人,也渴望得到另一个人的全部。 月光下, 他眉眼含笑,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祁熹的脑袋:“熹儿,你莫要离开本座,本座一定会教会驴上树。” 秦止这番模样, 惊的祁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抱紧双臂,脑袋侧开:“大哥,你鬼上身了?” 秦止抿唇淡笑:“可能,被你下了咒术。” “大半夜的,你可别怪力乱神啊!小女是仵作,正儿八经的仵作,别把我说的跟个神婆似的!” 这个容易惹祸上身的锅,她不背。 第395章 已故的养父 回了清御司,祁熹便带着一群黑甲侍卫去了汪府。 蒙妃出事,汪闵已经得了消息。 他披着外衫,坐在书房,汪子康坐在他的下首。 他的身边,站着一名长袍黑帽的男子。 男子身形佝偻,说话声音怪异,像是被捏着脖子的鸭子:“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皇上能饶了正元侯一家,便不会处置大人。” 汪闵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向汪子康:“子康如何看?” 汪子康抿了抿唇:“姐姐应当知晓,一人做事一人当,想必不会牵连到家里。” “简直糊涂!”汪闵重重的将茶盏搁在桌上:“做下这等事,竟不跟家里商量半分,她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黑袍男子冷笑一声:“汪大人,该舍弃时,便要舍弃。” 汪闵面色深沉:“本官何尝不知,可那祁熹将人带去了清御司,清御司管辖森严,本官的人多年来,都无法安插进去。” 黑袍男子对祁熹,好似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汪大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只有解决掉城外的百姓, 方能缓上一缓。” “你所说的方法,真能奏效?”汪闵猛地转头,冷冷的看着黑袍男子:“你家主子应该明白,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黑袍男子还想再说什么,门外有管家禀报:“大人,清御司来人了。” 汪闵神色一凛。 清御司这个时候来人,必定来者不善。 他和黑袍男子对视一眼,黑袍男子拱了拱手,闪身进了里间。 汪闵重重冷哼:“子康,你随为父去。” 汪子康点头起身。 汪闵迎到前院,以为来的人会是秦止,没成想,竟是祁熹带人来的。 这个女子,生的一副狡诈模样,就像一尾鱼,极难对付。 “汪大人,您好呀!”祁熹假模假式的朝汪闵作揖:“哎呦,汪公子也在啊,屁股的伤好了?” 汪子康垂下头颅,整个人比上次祁熹见到的冷静。 可那份冷静里,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阴鹜。 汪子康朝祁熹行礼:“子康见过祁大人。” 祁熹摆摆手,一副洒脱又好说话的样子,默默走近汪闵,笑意盈盈的注视着汪闵的眸子:“汪大人,您还不知道,您的女儿蒙妃折在了小女手上。” 话落, 她自顾自道:“哦,不对,汪大人耳目众多,啊呸,足智多谋,想来,应该掐指一算,便知自己要少个女儿。” 汪闵静静的看着祁熹,不与她答话纠缠:“祁大人半夜三更来我汪府,不知所为何事?” 祁熹捂着嘴,故作惊讶:“汪大人,您姑娘犯下那等大案,小女不该来看看您吗?” 汪闵看着祁熹这副样子,脑瓜子“嗡嗡”的。 却又无可奈何,无言以对。 祁熹幽幽一叹:“本官不知为何,看见汪大人便想起已故的养父,想起养父,便想咬汪大人一口。” 汪闵咬着后槽牙:“祁连山之死,与本官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了?”祁熹面色陡变,声音泛着寒意:“我还说,就是你所为, 便是你所为了?” 第396章 打砸汪家 祁连山之死,祁熹在见过汪闵后,回去复盘很久。 汪闵,有极大的嫌疑。 不能说他亲自动手,可一定与他有关。 只是她如今没有任何证据。 汪闵位高权重,想要扳倒他,必须要有充足的把握。 换成旁人,或许会隐而不发。 可祁熹不同。 她就是要让汪闵知道,她怀疑他,想要咬死他。 汪闵面色一沉再沉:“祁大人想要如何?” “如何?”祁熹淡淡一笑,转身对身后的黑甲侍卫道:“给我搜,好好的搜,仔仔细细的搜。” 黑甲侍卫领命,四散开来,冲进房中开始搜查。 很快,汪府响起了阵阵打砸和尖叫声。 祁熹扬起唇角,看着汪闵铁青的面色,一字一顿:“汪大人,祁家虽然只剩孤女老父,可祁家人,没有死绝!” 她凑近汪闵,仔细欣赏他此时的脸色,莞尔一笑:“汪大人下次做事,一定记得做绝,就算是一条看门狗,都不要留。” 汪闵后槽牙几乎咬碎:“本官说了, 与本官无关,本官是大陵重臣,手上学生无数,祁大人此行此举,可有思虑清楚?” 祁熹佯装无奈的长叹一声,搓了搓手,望向天边皎皎明月:“本官做什么了?蒙妃残害皇嗣,按照大陵律法,本官可搜查蒙妃娘家,难不成,在汪大人这里,按照大陵律法做事,也是错的了?” 汪闵被祁熹怼的哑口无言。 此女,阴险狡诈,胡搅蛮缠,比秦止还要难对付。 偏偏,她的所行所举,都让你挑不出半点毛病。 汪子康扫了一眼四处乱翻的黑甲侍卫,他们甚至还故意碰翻打碎一些古董瓷器。 真的是因为蒙妃一事来搜查吗? 汪子康不相信。 祁熹的假公济私太过明显,他不知自家父亲何时和祁熹结了怨。 很明显,二人是有仇的。 他也是头一次看见父亲这般失态。 直至天光大亮,黑甲侍卫陆陆续续回来复命。 祁熹打了一个哈欠,摆摆手:“汪大人果然是朝廷的忠臣,生的孩子残害皇嗣,你身上却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汪闵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看。 祁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行了,本官要回去睡觉了,希望汪大人……”她话锋一转,狡黠的朝汪闵眨眨眼:“你之血肉,莫不要化成刺向你之利刃才是啊!” 祁熹转身欲走,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笑:“汪大人,我在清御司,随时恭候你的大驾光临啊!” 一行人乌央乌央的来,乌央乌央的走。 已搜查的名义,将汪府打砸一通。 “父亲,”汪子康看向一行人大步离开的背影:“此女太过分了!” 汪闵何尝不知。 可她并不是无缘无故来打砸,自家女儿犯下那等事,这才给 了祁熹报复的机会。 汪闵忽然转身,一个巴掌扇在了汪子康的脸上:“还不是你太不中用了,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流连欢场,为父告诉你,少跟朱家那个丫头来往,有其母必有其女!” 汪子康捂着脸,对这一切,似乎习以为常,他垂下脑袋:“是,多谢父亲教诲。” 第397章 玉镯 汪闵在官场浸淫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官。 她表明了,就是要报复你,就是等着咬你一口。 可你却拿她无可奈何。 “去通知各院收拾收拾,看看栾先生顺利离开了没有。”汪闵冷声吩咐汪子康。 汪子康放下手,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他毫不在乎,朝汪闵行礼:“是,父亲。” 话落,顶着红肿的半张脸,吩咐府上人收拾满地的凌乱。 祁熹跑到汪府大闹了一通,心情极好。 回了秦王府,躺在熟悉的床上, 开始补眠。 谁知,一不小心,进入了空间。 这一次,她敏感的察觉到空间里的气氛不大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总感觉,空间里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祁熹环顾四周发现,她放在桌上的蛇胆不见了。 这个空间,只有她能进来。 放在这里的东西,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桌面上,只留下了一小块浅浅的绿色痕迹。 祁熹脑海里忽然涌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 是被空间给吸收了? 这个空间,果真是活的? 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话落,她等了一会儿, 空间内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我去!这是要吓死谁?”祁熹小心翼翼的在空间查探。 桌子底下,仪器后面,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凭空出现另一个人的气息,任何人,都能敏感的察觉到。 那么,人呢? 祁熹头一次发现,空间开始变得这般渗人,一个闪身,出了空间。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工具箱查看。 工具箱还和原来的一样,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原位。 祁熹挠了挠头。 这工具箱和空间,也不带个使用说明书,搞的她一头雾水。 就在她琢磨之际,随着空间的转变,工具箱也随着发生变化。 祁熹眼睁睁的看着, 工具箱在自己的眼前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她眨眨眼,抬手去摸。 确实不见了。 忽的。 她看见自己手腕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玉镯。 玉镯包着金边,中间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她轻轻触摸红宝石,工具箱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祁熹揉了揉眼睛, 再次触摸红宝石,工具箱慢慢虚化至消失。 我去! 工具箱进化了? 难不成是因为那颗蛇胆? 可它进化的终点是什么? 想起空间内出现另一个人的气息,难不成,是变成人? 青天白日的,祁熹后背被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也太惊悚了? 谁知,没有最惊悚,只有更惊悚。 刘婆子听到房中有了动静, 在门外唤道:“祁姑娘,王爷说他找到了一名叫大南的男子,待你睡醒后去看一下, 是否是你要找的那人!” 祁熹:“……” 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是不是要躺回床上,重新睡一觉。 “砰砰砰。”刘婆子的敲门声响起。 祁熹一个激灵,忙回:“好的, 这就来!” 简单梳洗一番,祁熹来了前院,见到了秦止为她寻来的大南。 第398章 寻得大南 祁熹忙的前脚打后脚,小跑至前院。 大南是否也穿越了。 空间里诡异的另一个人气息,难不成是大南? 而秦止,又是从何处寻来的大南? 一系列的疑问,堵在心口,几乎挣脱了理智的牢笼。 所有的疑问,在见到大南时,全部烟消云散。 秦止书房内,大南坐在下首,计都体贴的为其斟茶倒水。 计都不知,秦止寻来此人是何意。 寻了那么久,名唤大南,又去过临水县之人,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一位。 只是这人……怎么看,都不像跟祁熹有纠葛。 “你识得熹儿?”秦止翻着桌上的案宗,头也未抬的问。 大南接过计都递来的茶水,拘谨的谢过:“回大人,小人路过临水县时,曾听闻过祁姑娘。” 见秦止不继续问,大南接着话头,继续道:“祁姑娘是有神助之人,能掐会算,还会千里追踪。” 秦止点点头。 祁熹在临水县,确实给人一种这样的假象。 此人,应是大南无错了。 只是不知,那小丫头每次失智时,都唤着这个名字是何意。 秦止微微抬头,从上到下打量大南。 并未觉得,有何过人之处。 嗯。 长的也不如自己俊俏,身量不如自己高,唯一比自己强的便是。 他比自己要胖上许多。 熹儿喜欢的是长相俊俏的男子,此人跟熹儿必定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计都扫了一眼自家主子,便知自家主子心中所想。 不由得为其智商感到担忧。 主子身为王爷,大陵唯二尊贵的男子,竟然拿自己跟普通百姓做对比。 主子智商下降,便会导致许多任务的决策上出现失误, 结果便是下属丢命。 计都一边担忧自家主子智商, 一边担忧自己的小命。 此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祁熹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左右环视,随即,视线定格在名唤大南的男子身上。 看得出来,男子极力装扮过了,可那稀疏的发,圆挺的肚,凹陷的下巴…… 大南若是穿越到这货身上,照完镜子估计便饮弹自尽了。 为防意外,祁熹心下一动,对男子道:“富强民主,下面一句是什么?” 男子被祁熹的话问的愣住,挠了挠头皮:“祁姑娘,你说啥?” 祁熹:“……” 她就说,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大南死在她之前,怎么可能会跟她一起穿越。 希望被失望湮灭。 祁熹摆了摆手:“无事了,你先下去,计小哥,给人家点车马费。” 她看得出来,男子从头到脚,穿的都是新制的衣裳。 这一辈子,估计都没见过秦止这般大的官,这才花钱捯饬了自己。 毕竟是因她而起,也算是对男子的一些补偿。 男子一头雾水的被计都请了出去。 祁熹明亮的眸子,光芒逐渐褪却。 她一屁股坐在男子方才坐的位置上,扭头,皱眉望向秦止:“你是怎么想的?” 秦止合上案宗,和祁熹四目相对:“本座以为你想要寻得大南,这才帮你了却心事。” 第399章 他不疼 大南的名字,从一个古人的嘴里说出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那段惨痛的过往, 秦止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祁熹,似乎也有了一丝倾吐的心思,抬起脚,脚后跟垫在椅子上,眼神迷茫:“大南已经死了。” 感受到祁熹周身萦绕的阴郁,秦止站起身,走至祁熹身前,摸了摸她的头。 祁熹抬头看他,阳光照在他平素里总是阴沉着的脸上,不知为何,祁熹竟感受到了安全感。 一定要好人,才能给予旁人安全感吗? 有时候,当一个手上有着无数人命的男人,就这般垂着眸子,满眼心疼的看着你时。 那种安全感,似乎比一个家国大义,正义凛然之人给的,还要入心。 可能是今日的阳光很温暖,又或许是秦止的眸光太温柔。 祁熹望着他,红了眼眶。 这是秦止第一次见祁熹哭。 只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像一把无形的刀,直直的,精准的,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祁熹环进了自己的怀里。 祁熹抱着秦止的腰,吸了吸鼻子:“大南是中龛毒死的,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腐烂,从脱皮,至脱肉,最后脱骨。” 秦止收紧手臂,他懂那种感受。 虽然父皇母后没有那般严重,可他就是懂。 他能感受到祁熹的心痛。 祁熹埋在他的腰间,闷声闷气的道:“大南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他到最后,还告诉我,他没事,他不疼。” 秦止恍然大悟,这便是她从一开始,便识的龛毒的原因。 她也有家人,被此毒所害,用最惨烈的方式,死在了她的面前。 可是出生入死……她为何,会出生入死?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如果不是祁熹亲口提及,秦止永远都不会想到,在祁熹的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总是一副奸诈狡猾的模样,肚子里揣着个算盘,一眨眼,便是一个小算计。 如果他生活在黑暗中,秦止以为,她便是生长在阳光下。 他没想过,她也会经历这般的黑暗。 “没事了,”秦止哄孩子似的拍着祁熹的后背:“他不疼。” 一句话,引得祁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南说他不疼, 其他人说大南不疼,秦止也这般说。 可怎么能不疼? 连皮带肉的一寸寸的烂,又如何能不疼? 秦止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衫哭,又是擤鼻子,又是抹眼泪。 计都送完那肥胖男子,前脚刚迈过门槛,扫见屋里的场景,顿在原地。 这…… 后脚是迈还是不迈? 迈的话,打扰了主子的好事,会不会挨罚? 罗睺至今在秦王府还见人便躲,白日几乎不出门,每到晚上才开始偷偷摸摸的在秦王府晃悠。 有好几次,险些被封浩当老鼠给打了。 可若是不迈…… 宫里才来的消息,他说还是不说? 计都前脚在门槛里面,后脚在门槛外面,内心天人交战,脸上纠结扭曲。 “进来。”秦止的声音响起。 计都的后脚像是得了特赦令,“嗖”的迈进了门槛里。 第400章 出现意外 祁熹扯起秦止的衣衫,抹了一把脸,二人齐齐看向计都。 计都:“……”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这二人光天化日,黏黏糊糊,也不知避讳人。 “何事?”秦止面露不耐。 计都连忙敛起心神:“主子,千阳县县令冒死送信进宫, 皇上命您先行探查。” 计都手上, 拿着一封书信。 信纸几乎是从血里捞出晾干。 秦止站在原地,朝计都伸手。 计都乖觉的上前,将信纸放在秦止手上。 祁熹抬起眸子,好奇的看着纸张背面印出来的血迹和字体:“发生什么事了?” 秦止一目十行扫过,冷哼一声:“朝廷拨下的造桥引水银子到了千阳县,只剩两百两,导致千阳县大旱,这些人简直该剐!” 祁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像孩子跟大人偷偷告状似的:“大人,我怀疑这件事汪闵脱不了干系,他是大陵的吏部尚书,掌管的便是官员任派,他还恐吓过我,说他手下门生无数。” 秦止眯起眸子:“官员私下,确实尊称汪闵为老师,想要动汪闵,必会牵扯众多,熹儿, 本座需去千阳县一趟。” “我也去!”祁熹松开手,从椅子上下来。 秦止沉吟一瞬,点了点头。 祁熹走至秦止桌案边,拿起秦止的笔,在纸上写了什么,写好后,还细心的吹干墨渍:“计小哥,麻烦你把这封信送去汪府,交给汪闵。” 计都接过信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表情凝固在脸上。 纸上两排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画来的贴切。 歪歪扭扭的写着:汪闵大人,小女要去查你了,你一定要把自己藏好啊! 计都:“……” 本是两句威胁人的话,可这字体,却像个小孩子负气说的。 计都扫了一眼秦止,见秦止点头,将纸收入了怀中,转身送信去了。 “大人,”祁熹搓着手上的墨渍:“一定不能让蒙妃死了,蒙妃是汪闵唯一的把柄,我们拿着这个把柄, 行事便方便许多。” 她抬头,朝秦止莞尔一笑:“比如,蒙妃又供出了什么,咱们要搜查汪府。” 祁熹打砸汪府一事,他早就知晓。 此时看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而此时,收了信的汪闵,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祁熹此人,表面上阴险狡诈,可她从不玩阴的。 就像现在,她去查你之前,都会先告知你一声。 汪闵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气的将手上的信纸攥成了一团。 他身前的桌面上放着一盘棋。 棋盘的对面,坐着的是黑袍男子。 汪闵想了想, 还是将纸展开,递给黑袍男子:“栾先生, 你怎么看?” 栾先生接过皱皱巴巴的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沉默了半晌:“祁熹此举,看似充满稚气,可也断了咱们半路截杀的计划。” 汪闵一拍桌子,桌上棋子震动。 栾先生见棋无法再下,随手将棋子扔在了棋盘之上:“我们一旦进行截杀,第一嫌疑便是我们,可……” 他阴沉沉一笑:“此去千阳县,路途遥远,难免出现意外……” 第401章 药菇的生长环境 两人老谋深算,机关算尽,这些年,确实因为他们的算计而得了不少的好处。 祁熹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看似疯傻无脑,可她走的每一步,都打破了你的原有计划。 将他们素来隐藏在暗处的招数,生生拖至明面。 千阳县之事急需处理,朝廷得知消息太晚。 如今又要准备赈灾粮,粮草前行需考虑天气,道路等情况。 秦止深知这一点,当天便准备行囊上路。 祁熹的小毛驴也被从马棚里牵了出来。 驴在看见祁熹的时候,祁熹不知是不是她将驴拟人化了,她竟看见驴红了眼眶。 几日不见,这货明显的瘦了一大圈,脚上的蹄铁也被换了。 蹄铁就像是人的鞋子,大不得,小不得。 可祁熹明显看见,驴子脚上的蹄铁比蹄子要大上一圈。 驴子看见祁熹,发出阵阵“咴儿咴儿”的叫声,踢踏踢踏的朝祁熹跑了过来。 这副模样, 一看便知是受了大罪。 祁熹摸着驴的脑袋,十分巧的,一滴眼泪,从驴子的眼角落了下来。 祁熹心疼的不行:“哎呦,这是咋地了?怎么还哭上了呢?” 秦止默默的牵着自己的马儿,没敢说话。 正在整理行李的计都垂下脑袋,生怕祁熹问到自己的头上。 “计小哥,”祁熹喊道:“驴子脚上的蹄铁是咋回事?” 计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该怎么说? 计都想了想:“主子给换的,驴子说,挺好使的。” 祁熹:“……” 驴子说挺好使,这句话是真的吗? 她转头去看秦止。 秦止已经上马,坐在马上,手握马缰,目视前方,端的是一个矜贵高冷公子哥。 祁熹摸着可怜的驴脑袋:“计小哥,咱们路上给它重新换个蹄铁,这副蹄铁看着便不舒服。” 计都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包裹上。 他们此行只是先锋队伍,行李少,人带的也少。 只带了计都和两名黑甲侍卫。 班戟也被秦止留下看守清御司。 路上所需盘缠和行礼都在计都那里,计都磨磨蹭蹭的收拾妥当后,一行五人刚准备出发。 便看到封淮安着急忙慌的追了上来。 他背着包裹,一路小跑。 扫见几人还未离开,长舒了一口气,脚步慢了许多,朝祁熹招手:“熹儿,等等舅舅!” 祁熹待封淮安走近,问道:“你去做什么?” 封淮安一边将自己的包裹挂在计都的马上,一边道:“我查到了那种药菇的生长环境。” 他忽然转头,神神秘秘:“那种药菇喜欢生长在尸体上, 还是干死的尸体,俗称,旱魃,我怀疑,千阳县大旱,一定能找到旱魃。” 祁熹闻言,心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想了想,还是试探性的问道:“舅舅,你是在什么书上查到的?” 封淮安有些不好意思,理了理长袍:“民间诡志。” 祁熹:“……舅舅,那个,是用作消遣时读的。” 封淮安拍拍祁熹的肩膀:“凡事莫要下定论,你怎知,消遣时读的书籍里,不曾藏着大用?” 第402章 天灾人祸 祁熹竟然无言以对。 当日下午,一行人乘着黄昏,轻装便衣出城。 秦止不是养在皇城的王爷, 他待在京城的时间很少。 皇城司耳目众多,秦臻却偏信秦止一人。 他从宫外传来的消息,秦臻从未生过丝毫疑窦。 兄弟俩的感情好到,就算秦止想要皇位,只要他开口,秦臻便可给。 秦止每次出宫,都会带着黑甲侍卫。 此次隐藏身份,行在暗处,还是头一次。 毛驴得亏有前两日的突击训练。 爬树它都快成了,如今跑在平地上,四条矮短的蹄子,几乎奔出了火星子。 远远看去,竟然一驴当先。 落日将大地镀上了一层昏黄的暖光,晚风吹在脸上,极为舒服。 毛驴全力奔跑着,一如祁熹放飞的心情。 如果,没有龛毒,没有京城的那些牵挂,就这般,和驴一起,游遍大陵江山。 该是何等的自在? 祁熹忽然开始畅想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此行一路北上,北边荒凉, 一行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足足赶了十天十夜的路,才到了千阳县的临县,汜水县。 汜水县背临大山,山的另一面,连着江阳湖。 可就是那一座大山,成了汜水县和千阳县百姓跨不去的鸿沟。 朝廷得知千阳县的状况时,便拨下银子开山引水。 可被层层剥削,到了千阳县县令手里,仅剩二百两。 可笑至极。 汜水县距离千阳县仅一日路程。 受灾情况,触目惊心。 城楼落灰,百姓褴褛,老人佝偻无依,孩童孱弱似婴。 一行人在城门口下马而行。 虽赶路艰难,风尘仆仆,可几人在汜水县的百姓眼中,可谓衣着光鲜,肤色红润。 汜水县已经是一座死城,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只能苦苦撑着。 巴望着有朝一日,天降甘霖。 可日复一日的大太阳,晒得所有人头晕脑胀,望不到生的希望。 一行人走在可谓荒凉的城内主道上,偶尔有百姓探头张望,随即,又缩了回去。 天灾之下,人祸之中,泯灭了人们的好奇心。 只要不是朝廷赈灾的人,他们都不再关心。 祁熹挨着秦止,捅了捅他的胳膊:“大人,这汜水县不对劲啊!” 秦止沉声,将她往身边带了带:“小心行事,莫要冲动。” 祁熹认真的点头,又去找封淮安说话:“舅舅,你有没有觉得, 这里跟闹鬼似的。” 那股寒津津的感觉,就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的后背。 封淮安比不上年轻人,连日赶路,虽中途有歇息,他这把老骨头也快散架了,他压低声音:“你跟紧秦王,我跟紧计都,舅舅看过了, 他俩武功最好。” “是是,”祁熹找到知音一般:“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你说的旱魃?” 封淮安转头看了她一会,不知是故意吓唬她还是怎的,凑近祁熹耳边,拉长了声调:“极有可能……” 祁熹:“……你要是不好好当舅舅,等我回去就告诉祖母,让你去祖母面前当儿子。” 第403章 谁家在炖肉 封淮安说话就说话,非得给自己加戏,制造些恐怖氛围。 祁熹此言,句句在理,可封淮安就是感受到了威胁的味道。 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封淮安决定,还是当舅舅比较有成就感。 封老太太的儿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活了一把岁数,好不容脱离了老太太的掌控。 可不想再回到老太太手心被她把玩。 一阵风吹来, 卷起了地上的尘土,裹挟着满地的狼藉。 祁熹刚想屏息,秦止的袖袍便将她整个裹在里面。 他的袖袍,好似一方安全的天地,祁熹能闻到秦止袖袍上的皂角味儿,感受到风沙拍打在袖袍上的声音。 足见,与江阳湖一山之隔的汜水县,正在沙漠化。 封淮安扫了一眼秦止和祁熹,沉下了眼皮。 他早就看出,秦止对祁熹不一般。 只是不知这不一般,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封家的孩子,从来不会用姻亲作绑,嫁娶都随孩子心意。 若是有朝一日,封家需要姻亲作绑才得以苟活,便证明,封家要亡,苟活无意。 这是封家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只是这秦家老二…… 封淮安身为舅舅,还真不怎么看好二人的这段姻缘。 想了想。 封淮安叹息一声。 凡事,还是要看熹儿的决定。 封家不会用姻亲作绑谋取前程,外人,也休想用封家前程作要挟谋取姻亲。 只要熹儿倾心,他无话可说。 在熹儿没有表明态度之前,身为长辈的封淮安便睁只眼,闭只眼。 一阵风沙袭过,带起尘土飞扬。 祁熹却在风中,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种味道,很香也很熟悉,她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祁熹扒拉开秦止的袖袍,转头去问封淮安:“舅舅,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封淮安鼻翼翕动,心中有些犹疑,却又怕说出来吓着祁熹,便摇了摇头。 家人便是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用来吓唬对方,若真发生能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情。 家人的第一想法,便是隐瞒。 祁熹越闻,越觉得不对劲。 太熟悉了,也太香了。 可是只有一阵风。 等祁熹再去闻,便消失了。 她抬头去看秦止:“你有闻到吗?” 秦止拧着眉,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还是和封淮安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此时。 祁熹忽然听见身边的黑甲侍卫肚子发出“咕噜”的叫声。 这名黑甲侍卫跟祁熹打过交道,年龄比计都还要小上两三岁,深得班戟重用。 小侍卫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祁姑娘,我不饿。” 啧啧啧。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还没问呢,自己先招了,到底是年轻。 所以人呐,有了聪明的头脑,便没有强健的躯体。 小侍卫从小到大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习武上, 心思便单纯许多,和秦止那种变态不一样。 小侍卫见祁熹还盯着自己看,挠了挠头:“我刚才闻到风里飘过一阵肉香,想来是谁家正在炖肉,这才腹中饥饿。” 祁熹脑中灵光一现。 肉香…… 对! 就是肉香! 第404章 一滴水都没有 这种香味,祁熹曾在埂子坡闻到过。 她喉头梗了梗,如果说,真是她想的那样,这汜水县的人,都已经疯了。 天灾就像是上天给予人类的考验,让那些动物, 显出原形。 大灾之下, 有大善,也有大恶。 祁熹怪异的瞥了一眼小侍卫,没忍心告诉他实情。 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 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兴许,狮子老虎在炖煮之下,也能散发出那种味道。 秦止冷冷的看了小侍卫一眼,沉下声音:“去查探一下,是谁家在炖肉。” 小侍卫明显咽了口口水,应声后,一个晃神便消失了。 祁熹记起,在云露村,被死尸抓住脚踝的,便是这孩子。 她在心底暗叹,真是个倒霉孩子。 小侍卫消失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一间客栈。 客栈几乎被埋进尘土里,门外挂的旗子破烂不堪,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在风中,好似招魂幡。 没想到,这样的客栈,竟然还在营业。 想要了解汜水县发生了什么,便要先深入这块地方。 几人进了客栈,店里只有掌柜的一人。 掌柜的算是这十里八乡的富户,穿着打扮上, 看着也像乞丐一般。 似乎是没想到今日会有人住店。 掌柜的看见几人,明显的懵了一瞬。 旋即,翻箱倒柜的找出抹布,为几人抹桌子:“哎呦,汜水县竟然还有生人来,小的这是眼花了, 还是做梦呢?几位赶紧坐,坐!” 祁熹坐下后,似笑非笑对掌柜道:“汜水县这般景象,还有客栈开门营业, 我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掌柜的闻言, 长叹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索性,将手上的抹布丢在了桌子上,郁闷不已:“唉!小的也不想啊,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买卖,总不能毁在小的手上。” 祁熹声音温软下来:“汜水县和千阳县大旱,掌柜的开门做生意,何来水源?” “实不相瞒!”掌柜的许是太久没有见过客人,一说话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小店吃的有,喝的是一滴都没有!” 秦止拂了拂桌子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灰尘,声音冷而无情:“当真一滴都没有?” 掌柜的何时见过这般气势之人,心里有了猜测,不答反问:“您几位,是京里来的?” 秦止没说话,默默的坐在了祁熹身边。 封淮安扫了一眼掌柜的面色:“皮肤有弹性,头发有光泽, 掌柜的不像是长期缺水之人啊?” 掌柜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几人面前。 这三个人太可怕了。 好像一眼便能看穿所有。 掌柜的自认为阅人无数,始终没有看透几人来历。 他甚至于在想, 这般强的气场,是不是皇帝微服私巡了? 祁熹环顾这家客栈,忽然无情拆穿:“掌柜的,你说你铺子里一滴水都没有,可你擦桌子倒是舍得下血本啊,抹布还在滴水呢!” 掌柜的这回是彻底的服了。 在这几人面前,任何的谎言,都像是三岁小孩说瞎话。 第405章 换水 掌柜跪在地上, 面色难看。 虽不知几人是官是商,总归,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旋即。 想到了什么,掌柜的抬起脑袋,面向祁熹:“姑娘若是口渴,小的这便去拿水。” 祁熹冷笑涔涔:“渴倒是不至于,只是想知道,在这汜水县县城里,竟然还藏着水源?” 掌柜面露凄苦:“哪里来的水源啊,小的家里只有一缸水,也是用其他东西换来的。” “哦?”祁熹诧异:“大旱之下,最珍贵的便是饮水,还有什么能和水置换?” 掌柜的跪的腿麻,见祁熹好说话,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摸着脚脖子叫苦:“姑娘有所不知,汜水县今年大旱,所有的地下井都干了,只有县令家里的那口古井,还在冒着清泉,我们想要饮水,便需拿县令所需去换。” 祁熹与秦止对视一眼。 身为县令,竟趁火打劫。 掌柜似是被心头怨念逼的疯溃,愤怒的直拍地:“这老天爷啊,也不知为何啊,就是不下雨啊,人都快干死了!姑娘是外来的不知,家畜,田地,早就干了,今年一粒粮食都没有,咱们小老百姓,一年到头,可就盼着地里的粮食吃顿饱饭,老天爷啊!” 风调雨顺靠老天,国泰民安靠百姓。 如今的汜水县,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掌柜先安排我们入住,我们赶了几日的路,实在是累。”封淮安吃不消了。 他现在只想找一个能躺下的,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汜水县大旱也不是一朝一日了,想要整改,总不能拿刀架在龙王爷的脖子上,逼其降雨。 掌柜扯着的嗓子,嘎的一声停了,从地上爬起来,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灰尘:“成,您先入住。” 客房在二楼,木质楼梯长期暴露在干燥的环境中,很多已经变形,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房间更是惨不忍睹。 厚厚的灰尘均匀遍布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灰尘中,掺杂着沙砾,汜水县的沙漠化,比祁熹想象中的严重。 掌柜经过方才的一通发泄,心情好了许多:“几位也甭嫌弃,这县城,也就我这一家客栈,这灰小的实在是擦不动了。” “二位来的早,等到了天黑,您就知晓了,漫天的黄沙和着风,刮的人眼都睁不开,咱们汜水县的百姓,每日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抖被子上的沙砾子。” “掌柜可知,汜水县下辖城镇情况如何?”秦止冷声问。 掌柜闻言,长叹一口气:“没了,都没了,县城就是因为背靠大山,这才好一些, 听说那些城镇,都被风沙埋了。” 祁熹发现,秦止的拳头紧紧的攥起。 一座城没了, 京城竟然没有得知一点消息。 祁熹朝掌柜摆摆手:“多谢掌柜收留。” 掌柜识趣的下去了。 为了安全考虑,三人的房间都是紧挨着的。 封淮安扫了一眼愁眉不展的两个小辈,叹息一声:“下雨靠的是老天爷,你们先修整,一切都等修整好了以后再说。” 第406章 研究不透人心 封淮安吩咐完小辈,便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别说满是灰尘的床铺,即便是让他躺在沙滩上,他都能睡着。 药菇难得,也只在灵异志中有出现,他遍寻医书,发现确有此药。 医书里的描述,往往一笔带过,对此药忌讳莫深。 相反,灵异志对此药的用法讲的极为详细。 为了传说中的这种药,封淮安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快玩没了。 好在,已经到了。 封淮安回了房,身子都没擦,倒在满是尘土的床上。 黑甲侍卫守在门口,瞧见封淮安沾床就开始打呼。 那呼声,抑扬顿挫,短顿长啸,光看着, 便觉得困意上头。 他刚打了一个哈欠,便看同伴着急忙慌的出现在过道里。 小侍卫面色惨白,脚步虚浮,眼下乌青,垂在两边的手不自主的颤抖。 侍卫神色一紧,瞌睡虫登时吓飞了,忙唤道:“倪远?” 倪远脚步顿了一下,垂着脑袋,继续往前走。 倪远这孩子是他带进清御司的,当初几人一起在破庙被乞丐欺负,睨荆被打急了,跑了出去。 入了清御司后,他又回到破庙,将当时只有六岁的倪远也带了进去。 从小,他们便在清御司里习武,大家也都唤他们大倪和小倪。 倪远的名字,还是他给取的。 多年来,也是当做亲弟弟疼。 见此,大倪心里直突突,冲上前去,扣住小倪的手臂:“发生何事了?” 倪远转头看了看大倪,抿了抿苍白的唇:“我有事跟主子禀报。” 睨荆松开手,目送倪远进了主子的房间。 房间内,秦止正在抖床上的灰尘。 他这人,在有条件的时候,会极致的享受。 没有条件的时候,破庙树底都能将就。 被子被他高高扬起,灰尘四散。 祁熹朝门口躲了躲。 这灰大的,赶上秋收时扬麦子。 倪远也是在此时进的房。 祁熹扫了这孩子一眼,便知这孩子遇见了什么。 这副模样,像是刚被刷新过三观。 造孽啊! 看来,她怀疑之事,应当是真的。 果然。 倪远向秦止禀报所见,和祁熹料想的差不多。 汜水县,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了。 她只是没想到,吃人的, 会是当地的县令。 据倪远所说,县令家里不止有水,还养着很多的女人。 而县令所食,便是汜水县村民贡献的孩童。 倪远还在县令府上,发现了关押孩童的牢房。 里面关着年龄不等的孩童,他们大多骨瘦嶙峋,衣不蔽体。 倪远说着,又是哭,又是作呕。 小小年纪,远没有计都来的沉稳。 计都端水进来,看到的便是倪远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主子,属下当年也是挨过饿,吃过穷的,属下最饿的时候,吃过老鼠,吃过虫子, 可从没想过,人可以吃人!” 祁熹心疼这个孩子,蹲到他面前:“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倪远不解的抬头,这女子分割死人的时候,胆子大的他看着都胆寒,她竟然还有怕的。 祁熹温声扬唇:“我不怕尸体,不怕鬼,我怕活人,我解剖了那么多尸体,始终,研究不透人心。” 第407章 计都好惨 人心的构造很简单,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构造,却能干出世间最恶之事。 “刚开始,我会想,人为何会那样呢?而我现在会告诉自己,别怕,这才是人性。” 倪远看着祁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祁熹比倪远大不了多少,像是大姐姐一般。 可她说出来的话,她对人性的认知,却像人瑞般通透。 让你,懂得了她所言之理后,莫名的,对她产生心疼之感。 计都放下脸盆,用眼角瞟了瞟二人,又去瞟秦止的面色,当即上前踹了倪远一脚:“你大哥叫你。” 祁姑娘教会他人性的道理。 他再不走。 主子便会让他体验一把何为人性。 笑话。 他行走在二人之间,都得慎之又慎,这孩子,还敢这般看着未来的主母,简直是茅坑里掌灯,找死! 倪远闻言,扯着袖子蹭了蹭脸上的脏污,从地上爬起来,向秦止行礼后告退。 秦止拧着眉,舌尖抵着上牙槽,心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长叹一声:“大人,您不该带这么小的孩子来这里。” 大灾之中的巨变,往往是因人性而起。 孩子还太小,承受不了。 秦止“啧啧”两声:“心疼了?” 祁熹拧眉,斜眼看他:“你这是什么语气?” 正在拧布巾子的计都:“……” 他是走,还是留? 计都觉得自己好惨。 整日行走在二人之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没成想, 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下一刻。 祁熹:“计都!” 秦止:“计都!” 二人异口同声。 计都头皮一阵发麻,拧布巾子的手都在抖。 祁熹深提气:“你跟我去救人。” 秦止:“你跟我去救人。”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计都觉得,此时下跪都没用了。 他缓缓的放下布巾子,抬起迷茫又无辜的眸子看向二人:“祁姑娘,主子,计都可以自己去救人。” 如果县令府是龙潭虎穴,那么,计都觉得, 自己现在正身处十八层地狱,承受鞭挞之刑。 他宁愿去闯龙潭,进虎穴,也不愿意在二人之间待着。 秦止见祁熹这次是真生气了,缓了缓心气儿,声音放柔:“熹儿,别闹。” 祁熹瞪圆了眼睛:“是谁在闹?我就跟人家孩子多说几句话,你瞅瞅你,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 秦止也发觉自己这个醋吃的有点无理,他这个人从小到大皇兄便夸他,懂知错。 男子汉大丈夫,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认过错了,秦止把心一横:“是本座无理取闹了。” 祁熹心头火消了一些。 秦止趁热打铁,轻哄:“孩童性命要紧,你和本座一同去?” 计都简直没眼看了。 如果,现在有人说,秦止被人下药了,他一定坚信不疑。 得亏他整日跟着秦止,不至于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被人调换了。 爱情便是这般。 它是能融化世间万物的东西。 没接触之前,你可以言之凿凿,可以口齿牙硬。 遇到那个对的人以后,你所有的理智,所有为之坚持的东西,都会为此改变。 第408章 夜半炮仗声 孩童被关押,随时随地有被烹煮的危险。 为民伸冤的县衙,如今变成吃人的巨兽。 在黑暗里,张牙舞爪,恐怖赫人。 祁熹和计都去前院吸引人注意,秦止拿着小倪画出的图纸从后院潜入救人。 据小倪说,牢里关着十余个孩童。 想要救走,只有看前院的祁熹能吸引多少人。 汜水县的太阳毒辣,月亮也无比的亮。 圆圆的悬在半空中,好似伸手可触。 县衙门口无人看守,祁熹在门口转悠了两圈,朝计都伸手。 计都将身后背着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问掌柜买来的鞭炮。 这是掌柜过年时放剩下的。 有人跟他买,掌柜的开心的脸上褶子开出了花。 祁熹伸手接过鞭炮,在手上掂了掂,最起码,有一千响。 掌柜开了多年客栈,看来底蕴颇厚。 祁熹指挥计都将鞭炮挂在朱漆大门上,吹燃了火折子,点着引信。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她开心的像个孩子,捂着耳朵往回跑。 深更半夜,县衙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将熟睡的人从梦里直接拽出来。 还未反应过来,便往外冲。 守门人开门查看,门刚打开,便被鞭炮炸了回去。 一千响的鞭炮,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门内人满肚子的火拱到了嗓子眼。 几乎是在鞭炮声刚停,门被打开。 乌央乌央出来一群人。 其中一人,身上披着外衫,个子不高,宽的像是两个人拼在一起。 他挪动步子,气势汹汹,满脸煞气一马当先冲了出来。 祁熹不急反笑,腻着满脸的假笑迎了上去:“县令大人好,县令大人辛苦了,县令大人劳苦功高!” 陈县令被祁熹这一顿吹捧搞蒙了头。 这女子,半夜三更跑他门口放炮仗,还能是为了夸他? 祁熹乐呵呵的肯定了陈县令的想法:“小女未到汜水县便听闻大人事迹,汜水县百姓全仗大人庇佑,大人,小女可是怀着对你的满怀崇敬来的汜水县啊!” 陈县令彻底被祁熹搞蒙了。 满怀崇敬,便是将炮仗挂在他家门口放? 祁熹见陈县令面露疑惑,她连连点头:“大人, 就是这样,你没想错,小女就是为了夸赞您!” 陈县令危险的眯起眸子:“你可知扰了本县令休息,该当何罪?” 祁熹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小女自然是知晓的!” 话落,她不等陈县令回答, 便开始抢答:“小女日夜兼程,来到这汜水县后,已是天黑,想着明日再来见您,可小女辗转反侧,心中对您的崇拜疯狂叫嚣,实在是难以入眠!” 祁熹话落,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她环顾四周,发现有衙役,有丫鬟。 半夜三更的炮仗,一般都是放给死人的。 可这女子一通胡言乱语,竟被她给说通了。 计都警惕的站在祁熹身边,对她简直无语至极。 他还是头一次见人,如此真诚的指着一块黑煤球说它就是白的。 偏偏,这县令被祁熹给忽悠的,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第409章 此女怪异 人家是夜半惊魂,祁熹是夜半惊鬼。 她没觉得,面前的这些人是人。 如果他们是人,那么,被他们吃到肚子里的又算什么? 埂子坡的百姓,只是误食了同类。 可这群人,明知那是同类,明知那是孩子,竟还同类相食。 简直是畜生都不如。 祁熹心底p,表面笑嘻嘻:“大人,您看这个炮仗钱……” 计都:“……”跟祁熹在一起太危险了。 这女子改天非得把自己作死不可。 陈县令还没缓过神来。 祁熹做的事情, 太过奇葩,太过惊世骇俗。 在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祁熹继续道:“小女为了来汜水县瞻仰您,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剩下的银钱,都用在了炮仗上……” 计都:“……”瞻仰?她敢不敢将后面两个字也说出来? 陈县令身边的丫鬟听出不对劲,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祁熹:“大人,此女怪异。” 陈县令点头,确实是怪异。 长的漂亮的女子他见得多了, 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祁熹的美体现在她的鲜活还有身上那股子机灵劲儿。 怎么看,都不像是傻的。 可是她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怎么看,都像是傻子才能干出来的。 陈县令一时拿不准主意。 是给她银钱,还是将人先关起来。 祁熹扫了一眼那小丫鬟,心知能这般跟主子说话的丫鬟,一定不是单纯的丫鬟那么简单。 估计白天卖力干活,晚上还要加班干活。 她抹了抹本就没有的眼泪,抽抽噎噎:“大人,小女真的是为崇拜您才如此的, 本来,小女是想给您送些银钱,可是我没有钱了。” “路上时,我见到有人卖银钱,本想买给您的,可老板说,那银钱若要送出去,得点火。” “我怕点了火,风一吹,您追不上,便买了炮仗……那是小女全部的银钱啊!” 陈县令终于可以肯定了,这女子是个傻的。 这么漂亮的傻姑娘,他还是头一回见。 “好说好说,”陈县令放下了防备心:“你跟本官回府,本官给你盘缠。” 祁熹往后退了两步,退到计都身边:“我不要,小女的弟弟说了,不能随便进旁人的家。” 陈县令乜了一眼计都,发现那孩子生的还不如他姐姐显得机灵,能任由姐姐干出这等事情,想必,也是个傻的。 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 陈县令现在迫切的想把祁熹骗府上去,放缓了声音:“那你想怎样啊?” 祁熹抬头看了看月亮:“你先给我钱,我就进。” 陈县令被她的模样逗乐了,“哈哈”大笑两声,吩咐身边一名衙役:“去账房那里取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当盘缠。” 一百两,这不是盘缠,这是卖身的钱。 衙役心下明了,转身去取银子。 没一会儿, 银子取了回来。 祁熹顺手接过揣进了兜里。 陈县令继续哄骗:“还没吃饭?跟我进府,府上有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第410章 风暴 祁熹后退一步,瞪着圆圆的眼睛,天真而懵懂:“我弟弟能去吗?” 陈县令上下打量计都,虽说年龄不大,可这孩子长的人高马大,又不爱说话,看着便觉危险。 陈县令摇了摇头:“姑娘,你可以吃完以后,给你弟弟带些回去。” 祁熹想想觉得也是,转身朝计都摆摆手:“弟弟乖,你先去客栈等我。” 计都:“……”他乖个大头鬼,他要是敢将她丢下了,回去主子就得把他皮给扒了。 见计都不动,祁熹朝他眨眨眼。 这孩子是个死心眼,站在她身后,八风不动,任由祁熹眼皮子眨到抽筋。 祁熹暗自咒骂一声,一脚踹在计都的小腿肚上:“让你走,你听不懂人话?” 陈县令被祁熹突如其来的凶悍吓了一跳。 旋即。 便见祁熹变脸如翻书:“县令大人别怕啊,我这弟弟就要踹着才行。” 二人不知是谁想哄骗谁? 各自藏着小心思。 计都被祁熹踹的,往前走了几步。 祁熹顺势,又踹了一脚。 计都又往前走了两步。 一脚走两步。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兄妹二人越走越远。 陈县令脑中灵光一闪:“快追!” 祁熹扯着计都便跑。 反应过来的陈县令何时吃过这个亏? 大手一挥,袍子掉落都来不及管:“给我追!抓住二人本官赏水一桶!” 一桶水在汜水县能做什么? 能救一家人的命。 当即,衙役,家丁,府卫,丫鬟,婆子,乌央乌央朝祁熹追去。 祁熹转头一瞅,头皮发紧,死死的拽着计都的衣袖:“计小哥,咱们捅了马蜂窝了!” 计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脚下生风,就像没有听到祁熹说的话,快步扯着祁熹往前跑。 陈县令之所以上了她的当,是因为心里有鬼。 他可是吃人的。 被他抓住的下场定是出现在菜板上,铁锅里,碗盘中。 思及至此,计都脚下步伐加快,祁熹被他连扯带拽,喘息不匀,她把银子往怀里揣了揣,放稳当后,祈求道:“计小哥,不如你背着我,我没有多重!” 她跑不快,跟在计都身边容易拖后腿。 计都也想啊,可他不敢啊! 主子不知事成没有,万一主子在前方等着, 他还不如被陈县令抓去。 “祁姑娘,你快着些。”计都催促。 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像是夺命的鬼魂咆哮嘶吼。 祁熹咬着后槽牙,几乎百米冲刺。 在计都眼里,还是太慢,太慢了。 忽然,一阵风夹杂着砂砾迎面吹来。 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停了。 二人好奇的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只见那群人不知看见了什么,面露惊恐,纷纷往回跑。 计都:“……” 祁熹:“……” 祁熹:“咱们把他们吓着了?” 不待计都回答, 疯狂咆哮的声音回答了祁熹的问题。 天空像是被撕裂,狂风裹挟着万物,像是一面铺天盖地的风墙,速度奇快的朝二人逼近。 妈耶~ 祁熹心态炸裂。 这是,风暴!!! 目测最起码,有八级以上。 就他和计都这副身板,一旦沾上,不被撕裂也被裹挟其中的物什儿砸个稀巴烂。 第411章 县令之死 狂风呜咽,所过之处皆被席卷搅碎。 面对天灾,人力显得那么渺小如尘。 祁熹来不及思考,腰间便是一紧,人已经离地。 秦止将她拦腰抱起,往后飞奔而去。 眼前浮光掠影,月亮被风沙掩盖,天地陷入一片漆黑昏暗。 她窝在秦止怀里,风沙就像是火舌般,舔舐着他们的后背。 空气稀薄,沙砾漫天,尘土飞扬。 秦止速度极快,抱着祁熹大步踏进了衙门。 陈县令正在指挥人关门,门房只觉手中的门剧烈晃动了一下,震的他掌心发麻。 以为是风沙到了,定睛一看。 呦呵,那不是行走的一桶水吗? 陈县令看见祁熹,更是气的双目通红。 什么要点火他才能收着的银钱,什么千里迢迢只为瞻仰他? 这小丫头明摆着是来戏弄他的。 秦止刚刚站定,便听陈县令道:“把这个自投罗网的死丫头给本官抓起来!本官要剥了她的皮做扇子,每日闻她的体香!” 他话音方落,便觉耳边发痒,伸手去抹,满手的血。 一阵剧痛后知后觉袭来,陈县令捂着耳朵,正欲怒斥,脖颈一凉。 秦止揽着祁熹,手中长剑染血。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陈县令的脑袋从身上滚落在地。 “啊~” “县令死了!县令死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众人只剩最原始的反应。 惧怕,惊叫! 大灾之前,他们便被陈县令奴役,大灾后,见识过人性之恶,更是被奴役的不敢反抗,以至于,奴性根深蒂固。 陡然间,主子没了。 他们慌了! 秦止嫌弃的踢开陈县令的脑袋,揽着祁熹往县衙里走。 关押的孩童已经被他救走,他本想留着他的命,询问些有用的线索。 不过,就在方才,他改变主意了。 怎可,有人辱骂她? 秦止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他将孩童救回客栈后,才发现祁熹和计都还未回来。 回想自己一路上的顺利,他顿觉不好。 将孩子丢进客栈便来寻祁熹。 没想到,遇到了巨风。 他心中更为忐忑,好在,没有迟。 祁熹抿着唇,被秦止带进了正堂。 县衙是一座城最牢固的建筑。 风沙被关在了门外。 众人反应过来后,互相对视低声商量片刻,默默的走至正堂,跪在秦止面前。 能杀了他们主子,一定是比主子还厉害的人。 “求公子搭救!”一人开口。 众人附和:“求公子搭救!” 秦止眉心轻拧:“书记官可还在?” 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起身,畏畏缩缩走到秦止面前。 书记官读过书,见识也多,知道面前之人非富即贵。 此人虽然年轻,气场极强。 身量高的原因,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满满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在他面前喘息,比在狂风中还要艰难。 “公子,小的是书记官。”书记官跪在秦止面前。 他不知为何给一个陌生人下跪,可他就是感受到了那种血脉压制的紧迫感。 “将你所知之事,通通讲来。” 秦止寻了一处干净的椅子,将祁熹安置好后,转身等着书记官回话。 第412章 无头鬼 据书记官所言,汜水县的天灾,比秦止和祁熹预想中的还要严重。 整整一年的时间,汜水县只见到了几场毛毛雨。 甚至于,还没落地,便被干燥的空气吹干了。 日子,一日一日,过的所有人崩溃。 后来,有人忍不住,想要翻越扶楼山。 “扶楼山上有鬼,吃人的鬼!”书记官面露惊恐:“上去的人,都被啃的体无完肤。” 祁熹和秦止交换了一个眼神。 便听书记官继续道:“后来,县令大人和扶楼山上的鬼做了交易,用人命,去换水。” “一条人命,能换取一家人活下去的机会,很多百姓无奈,只得忍痛做出决定,再后来……” “再后来怎样了?”祁熹急切问道。 门外的人群里,忽然有一人高声道:“再后来,县令不知为何,也痴迷上了吃人,他和那恶鬼一样,只吃孩童,吃女子。” 祁熹看向那男子,男子二十岁左右,穿着衙役的服饰,面容白净。 她不解:“为何不吃男子?” 衙役冷笑一声:“大人说,男子有体臭,皮还没有女子的嫩!” 祁熹一阵恶寒。 衙役眸中浮现痛苦,双眼布满血丝:“我妹妹,就是被县令看中后,烹煮了。” 一个人,究竟能变态到什么样的地步? 扶楼山上真的有恶鬼吗? 祁熹脊背莫名的发寒。 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更是远超秦止的认知。 只不过,秦止比祁熹看的更多,更冷静。 他察觉到祁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脑袋:“莫怕,本座遇神弑神,遇佛杀佛,何况小小的妖魔。” 祁熹忽然感受到莫名的心安。 是啊。 秦止比恶鬼还要可怕。 鬼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他又何惧男子口中之鬼? 她稳了稳心神,问书记官:“可知陈县令的水都藏在了哪里?\\\" 书记官点头:“知道,只不过,钥匙在大人身上。” “我去拿!”衙役自告奋勇,从地上爬起来,朝门口奔去。 屋外狂风呼啸。 衙门高高的院墙,将风格挡在外面,却挡不住从天而降的沙砾。 如雨一般的沙砾从空中洒落,落在每个人的头上,身上。 这里的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即便沙砾满头满脸,也对此视若无睹。 这种极端天气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衙役小跑着回来。 祁熹扫见他的面色, 心下便知不妙。 果不其然,衙役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大人的尸身……没了,只剩下了脑袋。” 外面风沙肆虐,所有人都在正堂这边,谁会跑去搬动陈县令的尸体? 难不成是因为钥匙? 祁熹当即让书记官带路,找到后院一间房子,房子窗户被封死,门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锁头。 锁头完好无损。 众人互相对视,心头突突直跳。 什么人,搬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搬走那具尸体,又是为了什么? 有丫鬟小声嘀咕:“是不是大人吃了太多的人,变成了无头鬼?” 此言一出,恐怖气氛登时拉满。 第413章 头颅爆炸 外面呼啸的风,好似鬼魅的怒吼。 众人本来四散站着,听了小丫鬟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即便和相熟的紧紧靠在一起。 秦止狂狷一笑:“本座不信世上有鬼,怪力乱神而已。” 祁熹心虚的垂下脑袋不说话。 秦止转头对计都道:“将锁砸开,里面的水全部分给百姓!” 这是众人近一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这些日子,他们从未痛快的饮过水。 等到失去了,才知珍贵。 现在的他们,觉得每一滴水,都是那么的甘甜,那么的珍贵。 众人一拥而上,根本不需要计都动手。 砸锁头的声音,响彻这一方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激动的喊:“开了!锁开了!”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房里放着十几个一人高的大水缸。 为防止有人哄抢,计都带着衙役指挥人群排队。 每人领取一桶水,剩下的,待天亮后分发给百姓。 天光大亮,风声渐歇,大地重新恢复一片死寂。 太阳遥遥升起,温度逐渐攀升。 祁熹命人将陈县令的头颅收回检查。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吃人。 那名年轻衙役口中所说,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她怀疑,扶楼山上是不是有什么能感染人的病毒,导致陈县令性情大变,开始食人。 头颅被放在陈县令烹煮人用的案板上。 他估计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躺在这里。 还是死无全尸的躺在这里。 祁熹翻开陈县令失去功能的眼皮。 一般人死后四分钟左右便可出现自溶现象,室外温度高的话, 尸毒梭菌加快繁殖,自溶会比低温时要快。 陈县令的眼球外凸发白。 这是颅内压力增高导致,祁熹觉得有些奇怪。 照理说,颅压增高是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可陈县令脖颈上碗大的切口,足以释放颅内自溶产生的压力。 “怎么了?” 秦止上前询问。 计都也好奇的探过脑袋。 祁熹伸手按压陈县令脖颈的伤口,伤口内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指压没有黑血流出:“这脑袋,有些奇怪。” 计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探头查看祁熹摁压的地方:“脖子上怎么不流血了?” 祁熹给了计都一个赞赏的眼神,再次伸手按压陈县令脖颈的伤口。 切口表面组织像是充满气的气球表面,祁熹顿觉不好,猛地转身闪开,刚好撞进身后秦止的怀里。 秦止见祁熹这般,当即环着她往后退去。 计都后知后觉, 不懂二人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 计都只觉得湿哒哒,软乎乎的东西迎面扑来。 他下意识的抿唇闭眼。 一股腥臭的味道几乎直达肺腑。 计都心底有了底,知晓定是陈县令的头颅炸了。 那么…… 他的脸上,糊着的是什么东西? 计都头一次,不敢睁眼,无法面对。 祁熹“啧啧”两声,对于计都的遭遇,深感同情。 “计小哥,”祁熹好心提醒:“你要不要洗一洗?” 计都离的近,又没来得及躲,脸上黑的血,白的皮肉,粉色的脑浆,几乎遮盖了五官。 第414章 食脑虫 计都心头五味杂陈。 早上,他已经将水都分给百姓了。 可是他现在觉得, 就算让他十天不喝水,他都想洗把脸。 不敢睁眼,不敢开口,甚至于不敢呼吸。 比粪水和呕吐物还要令人作呕。 祁熹哂笑,扯起计都的手臂,像拉盲人一般,带到屋外,找了一处墙角,让计都蹲下:“计小哥,地上有一堆沙砾,你捧起来搓一搓,比水好使。” 计都闻言,伸手摸索着,抓起一把便往脸上搓。 沙砾和尘土有很好的吸附性, 虽然不像水一般能洗净,应急绰绰有余。 计都搓得脸都红了,还不肯撒手。 祁熹无奈摇头。 第一次接触腐烂的人体组织,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当然,封浩那个傻孩子不算。 那孩子一直忙着抓老鼠,解剖老鼠,不知现在学的咋样了。 祁熹忽然想到许久未见封浩了,心头还有些想念。 想起封浩,祁熹忽然看见封淮安从衙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孩子,和孩子的父母。 想必,封淮安已经帮那些孩子找到了家人。 那些孩子见到秦止,抬手指着他,跟自家父母说着什么。 随即,便看到他们齐齐朝秦止跪下磕头。 祁熹扬唇,谁说那货是坏人的来着? 他只是在坏人的眼中,是坏人。 他和普通人一样, 都有一颗柔软的心。 秦止上前,扶起那些衣衫褴褛的父母,从祁熹的角度,只能看到秦止跟他们说着什么,听不清具体说些什么。 封淮安看见祁熹和计都在墙角,走了过来。 扫见沙砾中的混合物,封淮安心下明了,没有多言。 而是对祁熹道:“王爷说,县衙建筑巩固,让百姓都搬进来。” 祁熹点头,对封淮安道:“舅舅,你跟我来。” 二人重新进了屋,房间内,地面和墙上喷溅着许多黑白粉色的混合物。 祁熹示意封淮安去看:“舅舅可听说过人脑中有何物能堵塞血管?” 封淮安蹲下身子,捏起一块黑红色的东西查看,沉思片刻:“我只听说过,苗疆的巫术里,有毒虫入脑,那些虫子在脑中大量繁殖后,会堵塞血管。” 祁熹听说过蛊虫,从未见过,更不知真假。 得了封淮安的肯定, 心头忐忑。 人是会联想的智慧动物。 如果蛊虫是真,那么赶尸术,僵尸,旱魃,是否真存在? 面对满地的狼藉,她本已习惯,可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股恐惧之感。 对未知的恐惧。 封淮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如梦似幻一般:“蛊虫一般生活在潮湿的南方, 到了北方干燥的地方无法存活,汜水县大旱,怎么会出现蛊虫呢?” 他自言自语,继续在满地的脏污中翻找,不出所料的,还真被他找到一粒小小的虫状物。 封淮安将其放在指腹:“确实是蛊虫,这种虫子好像叫食脑虫,离开脑浆便会死亡。” 刚走到门口的计都:“……” 虽然他的脸已经搓掉了一层皮,不过,他还是当即转身,准备再去搓一遍。 第415章 男扮女装 祁熹眉头紧锁:“被食脑虫感染,会怎样?” 封淮安掏出手帕擦手:“这便要看食脑虫的生长环境了。” 祁熹不解,蹙眉看他。 封淮安思索一番,边擦手边道:“养蛊人用什么东西喂养食脑虫,食脑虫长大以后,便会支配宿主吃什么。” 祁熹深吸一口气,稳稳大乱的心神。 秦止刚好从外面走进来:“若是如此,此虫便是用尸体喂食长大。” 陈县令吃人,扶楼山上还藏着吃人的妖怪。 如果是食脑虫作祟的话,扶楼山上的妖怪,有可能也是受食脑虫感染的人类。 祁熹和秦止交换一个眼神,祁熹淡淡道:“那名衙役曾说,陈县令喜欢烹食孩童和女子,那么,得有多少孩子和女子遇难?” 想想便觉得胆寒。 蛊虫对于祁熹来说,太过神秘,封淮安也只是一知半解。 秦止冷哼一声:“别怕,既然那人藏在山上,我们去将人揪出来,剐了。” “扶楼山太大了,想要抓人不易,我们可以设下陷阱!”祁熹边思索边道。 秦止和封淮安齐齐看来。 祁熹继续解释心中已经成型的计划:“可让人伪装成陈县令,绑一名女子上山,假意换水。” “不可。”秦止太了解祁熹,这丫头又想做先锋。 祁熹扫向门口。 计都刚搓完脸回来。 她道:“大人放心,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她用眼神朝门口示意。 秦止和封淮安齐齐看向门口。 计都:“……”大家为何都看着他? 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日下午,封淮安伪装成陈县令,计都女子装扮,秦止和祁熹隐藏在暗处。 一行四人,到达扶楼山下。 扶楼山之所以成为附近百姓跨不过去的屏障,只因其太高,太陡。 像高楼一般连绵数里,呈环形将江阳湖包围在怀中。 由于怀抱江阳湖,扶楼山上树木遮天蔽日,陡峭的好似一道天堑。 它就像一位吝啬的老人,怀里抱着江阳湖,任由外面的百姓忍受干旱之苦。 落日逐渐在扶楼山尖消失,封淮安拉着马车,车上绑着计都,二人翘首以盼,等着山上的人下来置换。 衙役说,每次陈县令上山后,便会拉回一车水。 马车还是那个马车,只是车上的人,和车下的人都被掉了包。 祁熹和秦止坐在不远处的树上,祁熹捅了捅秦止:“还别说,计小哥的女子扮相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秦止扬了扬唇:“就是身量太高了。” “不啊,”祁熹反对:“他往马车上这么斜躺着,谁能看出他个子高?” “也是,”秦止淡笑:“计都这次,怕是要记恨你一段时间。” 祁熹乐的咯咯笑:“我功夫没有计都好,舅舅和你身量太宽,只有他最合适。” 计都当时进来的时机也最合适。 祁熹记得,计都听到让他扮女装时,当时的表情简直太丰富了。 想拒绝,又不敢。 想顺从,全身上下都在排斥。 结果,还是扮上了。 二人坐在树上窃窃私语,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第416章 封淮安消失 天空昏黄,树林里乌鸦“嘎嘎”乱叫,随着时间推移,扶楼山变的越来越热闹。 鸟叫兽吼,甚至于还有一些怪异的叫声掺杂其中。 白日烈阳,飞禽走兽皆寻阴凉处蛰伏,待到夜晚觅食活动。 秦止始终面色沉静,祁熹却开始慌了:“大人,对方会不会是发现了我们?” 秦止看了祁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莫怕,莫慌,此人狡诈,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祁熹侧脸看向身边那张俊美的面孔,他依然冷漠无情,依然对人不留余地。 她不是傻子,能感受到,秦止面对她时,这张极美的脸庞,会不由自主的柔软下来,眼底的阴寒,也早已散开。 祁熹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原来被美色所迷,是这般感觉。 会让你想要伸手捏捏那张好看的脸,甚至于,想要解剖开来,看看为何会这么好看。 内部构造,是否与常人不一样? 秦止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杀气,环顾四周,发现并未有人的踪迹。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那一丝杀意。 倏地。 猛然睁开眼,发现杀意,竟是怀中小丫头散出的。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祁熹:“你这般看着本座作甚?\\\" 被抓包的祁熹尬笑两声:“那个,秦王殿下长的极美,小女一时看迷了眼,看迷了眼。” 秦止剜她一眼,满脸不信。 祁熹搂上他的胳膊,俏皮笑道:“大人,再等一会儿可就天黑了,你说那贼人来还是不来?是不是咱们走漏了风声啊?” 有些念头,不能生。 一旦生了,便会在心底生根发芽,逐渐长成欲望之树。 祁熹嘴上恭维,心底冒着乱七八糟的想法。 比如,这货泡在福尔马林里,一定会成为最好看的大体老师。 又比如,研究一下这货的面皮和骨骼,定能为整容行业做出贡献。 好在,秦止被祁熹一连串的问题带走了思绪。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思。 半晌。 秦止道:“我们所有的线索,都是那衙役提供的。” 祁熹闻言,也是一惊。 是啊。 今日的行动,那衙役也知晓。 若衙役有问题。 那么…… 二人倏地扭头去看封淮安和计都。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计都被反剪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和封淮安手牵着手,正在往林子里走。 秦止比祁熹反应要快,拎着她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舅舅!”祁熹急得眼圈都红了。 月光下,封淮安和计都像是提线木偶,麻木机械的进入了林子。 秦止牵着祁熹便追了上去。 林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封淮安和计都的影子? 祁熹嘴唇发颤:“我舅舅呢?” 她和封淮安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林子,可就是前脚迷了右脚。 封淮安和计都,眨眼间,便消失了。 秦止冷眸微眯,望向前方月光斑驳的林子:“莫怕,既然对方想要我们入林,本座便入了这林子,瞧瞧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祁熹被他的狠厉吓了一跳。 第417章 死有余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放在有能力的人身上,是将计就计。 若是实力不如对方, 那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花样作死。 赌还是不赌? 封淮安在林中消失,由不得祁熹多想,果断和秦止步入了密林。 密林树木林立,几乎都是百年以上的大树。 祁熹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树种,高耸笔直,树皮圆滑无分叉,只在树顶处生长着茂密的分支树叶。 没走几步,祁熹感觉树顶上细细密密如同毛毛雨一般的汁水洒落,地面也随之变湿滑。 应是此树分泌的某种汁水所致。 祁熹蹲下身子,观察地面上的蚂蚁昆虫,发现它们在汁水下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好在这种汁水无毒,不然,进来之人必定中招。 可封淮安和计都,没有进入林中,是如何中招的? 这一点,祁熹百思不得其解。 秦止紧紧的牵着祁熹的手。 二人皆高度警惕,这种局势,由不得人矫情。 封淮安那个医痴都栽了,足见林中隐藏必是高人。 祁熹跟着秦止的脚步慢慢往前走,不时观察四周。 在发现地面上出现两个人的脚印时,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大喜,顺随脚印,继续向上走。 都说扶楼山是天堑,可祁熹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什么阻碍。 林子里,甚至连灌木丛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让此处变成了天堑? 祁熹心头好奇,鼻尖忽然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 秦止也闻到了,紧了紧祁熹的手,顺着味道寻去。 只见一棵大树下,躺着一具无头男尸。 之所以判定为男尸,因为尸体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 祁熹走近观察,山里空气闷热,虫蚁众多,尸体腐烂严重。 表面出现了大量的蝇幼虫,尤其是脖颈的断口处和下身,蝇幼虫堆叠在一起,几乎将尸体掩盖。 山中平均气温最起码达到四十度,尸温过高,尸体膝盖曲起,整体呈现黑色,皮下蛆虫活跃清晰可见,前臂出现手套状皮肤脱落。 双脚同样出现了袜状的皮肤脱落。 胸腹和腰部,还有大量的腐烂水泡。 这具尸体明显是陈县令。 此人虽是被蛊虫驱使,烹煮食人,仍是大罪,死有余辜。 曝尸荒野,算是对他的惩罚。 烂成肉糜的尸体,祁熹见过,也解剖过。 这种尸体,是所有法医的噩梦。 心理再强悍的法医,遇到这样的尸体,事后也需要好几天调整心态。 好在,陈县令的尸体用不着解剖。 此人死有余辜。 可明明在县衙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秦止牵着祁熹的手,围着尸体仔细观察:“此处只有一人的脚印。” 祁熹心底发寒,她现在承认,自己怪力乱神了。 从第一次穿越追凶,短短五年,便诡异的再次穿越。 直至在这个时代遇到的所有不合理。 她觉得, 自己越来越有神婆的潜质。 如今,面对一具尸体和只有一人的脚印,她脑中不由的浮现出无头尸体自己走至此地,倒地不起的画面。 瞬间,胳膊上便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418章 下无幼小 祁熹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犯了过度理解的毛病。 死人怎么会自己走路? 现场只有一人的脚印,自是那人将尸体扛过来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止便道:“脚印很深,此人负重进山。” 秦止话落,见祁熹面色一变再变,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莫怕,世上没有鬼怪。” 这话,在祁熹这里,可信度不高。 “还怕?”秦止见她面色仍有畏缩,开口宽慰:“若是有鬼,本座杀人无数,早就百鬼缠身,你看本座如今,虽身中剧毒,依然活着,依然可以剐人。” 不知为何,祁熹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丝落寞。 那种落寞,好似会传染,导致她的心情,也开始低落:“我舅舅那个医痴,遇到这种罕见的毒,一定会拼了老命研究的,你也别怕。” 秦止不甚在意的笑开:“本座自出生之日起,每次毒发,太医都断言本座熬不过去,本座不仅熬过去了,还熬到遇见了你,如今,有何可怕的?” 有朝一日,他若毒发而亡,也会将秦王府的所有家产都留给她,有皇兄庇佑,有银子可用,即便大陵江山覆灭,也可保她一生无忧。 他不知如何对一个人好。 只能尊崇本心。 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多年的恶毒折磨,次次的死里逃生。 早已折磨的他身心俱疲。 若不是遇见了她…… 他的心,如今还是一潭死水,散发着腐木和死亡的气息。 “如今怎么办?”祁熹看着地上的一排脚印犯愁:“是继续寻舅舅和计都,还是跟着此人的脚印?不然咱们兵分两路!” 这是目前最优的方案。 不成想, 秦止当即反驳:“不可。” 旋即,他道:“该死之人何时都能剐,当活之人,不能出意外。” 言下之意便是放弃追凶,先寻封淮安和计都。 二人当即返回,继续寻着封淮安和计都的脚印上山。 脚印在半山腰转了方向,祁熹和秦止顺着脚印追踪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 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眼前出现了一处山洞。 脚印也消失在山洞口。 山洞幽深,有了上次山洞爆炸的经验,祁熹探头进去闻了闻。 发现除了因为洞内潮湿散发出来的霉味并无其他气味后,这才吹燃了火折子,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谁知,二人刚踏进山洞,洞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祁熹猛然回头,发现洞口塌陷,出口被堵死。 洞外,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秦王殿下的脑袋,应该能值不少银子,哈哈哈哈……” 秦止拧眉,此人说话明显带着南方口音:“你是蛊师?” 洞外之人一怔,显然没有料到秦止这么快就猜到他的身份。 旋即,又猖狂的笑开 :“秦王殿下果然知识渊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没想到老夫能将你们一举歼灭, 简直是天降横财!” 祁熹最烦这种逼逼叨叨的反派,当即呛了回去:“你可得了,什么钱都挣,也不怕老天爷惩罚你不举,上有病老,下无幼小!” 第419章 遭报应 洞外忽然安静了。 祁熹试探性的问:“被我说准了?” 她记得曾经不知从哪看到过关于蛊师和赶尸人的文章。 文章上就说过,这类人经常接触毒物和尸气,身体大多不好,甚至于有些人无法生育后代。 当时只做消遣来看,没想到竟被她一语戳到了对方的痛处。 “艾玛,”祁熹好似揪住了对方的小尾巴,疯狂施虐:“真不举了?所以说你多积点德,你看看,绝后了,真可怜,人家宫里的太监还有个公公的称谓呢,你这种应该叫啥?” 祁熹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哦,对了, 你这种叫做遭报应!” “呵呵呵,”洞外桀桀的笑声如同妖魔:“等你死了,老夫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喂养老夫的小宝贝儿!” “啧啧啧,”祁熹被他逗乐了,“说的好像等我们死了你就能进来给我们收尸一样!” “老夫当然……”洞外蛊师忽然发觉了什么,止住了话头。 祁熹得意的看向秦止,压低了声音:“看到没,终极审讯手段。” 秦止眼神怪异,甚至于有些闪躲。 这小丫头,脸皮甚厚,举不举的,张嘴便说。 他一个男子,都觉得害臊。 祁熹见他如此,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举。” 洞内光线昏暗,祁熹不知她与一个对他有意的男子讨论这个问题有多危险。 她话音刚落,便见秦止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这些年,虽然没有见过活的男人身体,可该懂的,她都懂。 瞧见他如此,祁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大人,先找我舅舅和计都要紧啊!” 秦止默默的调整呼吸,声音有些沙哑:“走。” 蛊师发觉自己失言后,便不再开口。 祁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想跟对方浪费唇舌。 心理扭曲之人,少接触。 这是她生活在快节奏社会得来的经验。 一如,每次尸检结束,她调整心态不会找朋友倾诉,而是选择听红歌。 军歌嘹亮,充满力量,多听几遍,什么都烟消云散。 秦止吹燃了火折子,朝洞内探索。 好在此洞没有分岔,就一条直路蜿蜒向上。 二人依旧手牵着手,只不过这次秦止干燥的掌心,有些潮湿。 握着她的手,有些紧。 祁熹不说话,默默的跟着。 忽然,耳边一股劲风吹过。 秦止下意识拦腰抱起祁熹闪躲。 一番剧烈动作,火折子晃动,洞内光线更加昏暗。 等到火光渐稳,祁熹看见,方才的劲风,竟是计都想要扑她。 祁熹:“……” 望着趴在洞壁上的计都,祁熹开口询问:“计小哥,你没事?” 计都缓缓的转过身,祁熹发现,这货竟然是闭着眼睛的。 方才扑她,也是寻声扑的? 那么……封淮安呢? 计都听见祁熹的声音,面露痛苦,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满脸的麻木,侧耳倾听,寻着祁熹的声音。 祁熹拍拍秦止的手背,秦止拧眉,撒开了手。 她轻手轻脚的上前,在靠近计都的身边时,果断抬脚,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第420章 无毒,有毒 计都吃痛,浑浑噩噩的将眼睁开一条缝。 眼前 模糊的景象还没看清,一股困意再次袭来。 他好困,真的好困。 困到脑子九头牛都拽不动。 小腿肚再次传来痛意。 他想起喜欢踢他小腿肚的只有祁熹。 主子都是打屁股的。 似梦似醒,如梦似幻。 让计都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每当他要被梦境拉走,便觉腿肚一疼。 他好像想起来了,他和封淮安在扶楼山下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当时他问封淮安,此味儿是什么味儿,会不会有毒。 封淮安嗅了嗅后,安慰他说只是一种花散发出的香味,那种花还可入药。 让他不必惊慌。 谁知,接下来,他就陷入了梦境。 梦里,秦王府负责行刑的黑甲侍卫,手上拿着打屁股的竹板,追着他不放。 他意识模糊,被罗睺抓住了手便逃。 梦里,罗睺告诉他,这侍卫打遍了秦王府所有的屁股,咱们把他抓住,打他一顿。 不知为何,他在梦里竟答应了那荒唐之举。 可谁知,那侍卫不打板子了,开始踢人小腿。 计都小腿肚又是一疼。 这一次,他睁开了眼。 昏黄的光线下,祁熹正咬牙切齿的踹他。 计都:“……”又挨了一脚,险些摔倒。 “祁姑娘,”计都不解:“你打我作甚?” 谁知祁熹不怒反笑,抬起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这是几?” 计都:“……二。” 祁熹转头,看向秦止,满脸喜色:“大人你看,我就说计小哥一看便是被魇住,打醒了就好了。” 计都后知后觉。 小腿肚已经疼麻了。 不过,他也彻底的清醒了。 那种花,果然有毒。 想起封淮安当时自信的样子,计都生平头一次,想要掐死一个人。 那个大夫,是不是披着医痴的庸医? 计都这边还在暗恨封淮安。 秦止已经夸上了祁熹:“熹儿聪慧。” 人的心理很奇怪,有时候明知对方夸的夸大,心底还是会美滋滋的。 祁熹挑眉:“那是,我这是没有针,不然的话,用不着这么费力,将针刺入他的指腹,唇角,痛觉敏感的部位,一准清醒。” 还有一句话,祁熹没说,换做旁人,一脚踹在他裆部,那人不仅秒醒,还学会了骂娘。 计都:“……”山洞里是不是有些冷?他怎么感觉后背发寒? “熹儿敏慧。”秦止又夸。 转而,他声音一变,问计都:“发生何事了?” 计都觉得自己这个受害者好惨,可是他不敢说。 敛下心神,将发生之事描述一遍。 期间,计都掩下了封淮安当时的笃定。 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 祁姑娘的舅舅,日后便是主子的舅舅。 主子想要娶祁姑娘正不得门而入,万一岔子出在他身上。 黑狱的鹰,最近应该又饿了…… 计都不说,祁熹和秦止心思通透,自是明白此事蹊跷。 “那种花,想必有问题。”祁熹沉吟片刻后,得出结论。 封淮安整日研究草药,不可能闻不出有毒的植物。 此事,只有一种可能。 有什么物质促使那种植物的性状发生了改变,从无毒,变成了有毒。 第421章 果然是一家人 秦止再夸:“熹儿聪明。” 祁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秦止:“你是不是也中毒了?” 秦止是真觉得祁熹聪明。 他走遍大陵,女子在他眼中千篇一律,被教条女德捆绑的像没有思维的木偶。 如此教化之下,女子大多将怨念埋藏在心底。 像是朱夫人,又像是朱莞香。 祁熹,是一个例外。 她满肚子的小心机都摆在台面上,贪财好色,一个时辰能倾慕十八个。 可她的心底,是善良的,柔软的。 只是不愿被外人所知。 秦止轻咳两声,继续问计都:“封大夫呢?” 计都迷茫的摇头,身子虚的很,他悄悄的将后背靠在洞壁上:“属下不知,属下昏迷后,便失去了知觉。”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三人屏息凝神,细细聆听。 发现声音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 秦止将祁熹拉至身后,悄悄朝那处靠近。 待看清巨石后的景象时。 秦止:“……” 封淮安长袍凌乱,蹲在巨石后面,手下摁着一只年幼的穿山甲,穿山甲团成了一个球,它的身上扎满了银针,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那是刺猬,还是穿山甲。 秦止示意祁熹过来看。 便见封淮安边扎针边自言自语:“别动,我是封大夫,我一定能治好你。” 祁熹挠了挠脑袋,走到封淮安身边蹲下,见他中毒比计都深,虽然睁着眼,可眼神迷离,没有聚焦。 她从银针布囊里拔出一根,速度奇快的刺进了封淮安的人中。 封淮安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手上的动作停住,浑浊的眸子逐渐清亮。 看清手下摁着的是什么时,他抬头看向面前的祁熹:“熹儿,舅舅好像见鬼了。” 他明明记得, 正在给病人施针,眨眼间,病人怎么变成了刺……呃,穿山甲? “舅舅,你看看这是哪儿?”祁熹示意她看四周。 封淮安环顾四周,陷入了沉思。 半晌。 默默的,一根一根的开始拔穿山甲身上的银针。 可怜的穿山甲,身子抖抖索索,胆子险些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祁熹抚摸着穿山甲的脊背:“舅舅,你也真是能耐,被惑住了都能抓到一只穿山甲。” 封淮安收起银针,扶着巨石站起来,话却是对计都说的:“月季花确实无毒。” 祁熹继续安抚着小穿山甲,心下了然。 原来是月季。 月季确实无毒,花瓣还可入药。 可是什么原因,让无毒的月季变成有毒的呢? 不管怎么样,有了穿山甲,也就是有了出去的希望。 “山洞有出口,只是我们没找到,不过,这小家伙能找到。”祁熹扬唇。 秦止好想说一句:熹儿聪慧。 又怕被祁熹怀疑自己中毒。 穿山甲生活在山中,对于大山再熟悉不过。 有它带路,确实能找到出口。 只是…… 秦止问道:“如何让它带路?” 毕竟,这孩子已经吓破了胆。 祁熹嘿嘿一笑:“继续吓唬它,让它往外逃……” 计都:“……”果然是一家人。 第422章 异变 火折子燃不了多久,计都脱下外衫,用火折子点燃。 浓烟升起,卷缩成一个球的穿山甲谨慎的探出头,伸出尖长的鼻子嗅了嗅,忽然舒展开身体,朝前跑去。 祁熹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个“嘘”的姿势,勾了勾唇,猫腰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了。 这小家伙天生胆小,若是受惊,便会紧紧的缩成一个球,不肯出来。 这种习性, 和乌龟很像。 计都用一根树枝,将袍子缠绕成一个火把的形状,衣袍虽没用油脂浸润,也能起到短时间照明的作用,他鼓起腮帮子使劲吹。 火把燃起,比起火折子要明亮许多,光线好了,洞内的景象更加清晰。 这里,像是人工开凿的洞穴,洞壁上穿插着粗细不一的树根。 树根生潮气,洞内充满湿气。 许多生活在潮湿阴暗环境中的昆虫受到打扰,四下散开。 有些,甚至爬到了祁熹的鞋面,肩膀上。 光线昏暗时不察,如今发现,秦止以为祁熹会像其他女子一般害怕。 偷偷抬手将一只不知名的虫子从她,肩膀上拿掉掐死,反手扔到身后。 他做的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被祁熹发觉了。 她侧脸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抖了抖鞋面上的虫子,为秦止科普:“这是蛐蛐,油炸一下特好吃。” 秦止:“……” 见他如此,祁熹撩眼看他:“等回了京城,我给你炸一些。” 祁熹拧了拧眉,不知为何,最近感觉敏锐了很多,放在之前,秦止的动作她是察觉不到的。 可方才,秦止刚抬手,她便有所察觉。 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触手温润,手感细腻。 并没有什么不同。 身体的异变,令祁熹心绪不宁。 就像给你一个新鲜的物事儿,但是没有给你说明书一般,干着急。 若是一切都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她自然乐在其成。 万一有什么副作用呢? 祁熹越想心里越没底。 “怎么了?”秦止的目光一直跟随祁熹明明灭灭的脸,最近这丫头,又长肉了。 原本满脸狡诈的脸,越来越俏皮可爱。 祁熹压下心头的忐忑:“没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空间一直跟随着她,甩不掉,砸不坏,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穿山甲的智商很高,祁熹不知它是不是察觉到他们并无恶意。 倒像是真的在带路。 走一走,还会停一停,等一等。 就在火把即将燃尽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亮光。 有亮光,便有通往外面的通道。 几人加快脚步,走至亮光处。 那是一处很高的洞顶,洞口不大,斑驳的阳光从洞口投射进来。 祁熹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蹲下身子查看。 发现是几片穿山甲的鳞片。 祁熹又去看老老实实趴在旁边的小穿山甲,它的身上缺了几片鳞片。 原以为是封淮安迷迷糊糊扎针扎不进去,给它撬下来的。 如今一看,这货也是刚落进山洞没多久啊! 敢情,它还指着他们救它出去呢! 怪不得这么听话的带路。 第423章 估计在骂人 几人望着如同天井一般的洞口,如何上去是个难题。 小穿山甲似有所感,也抬头看向洞口。 祁熹叹气:“大人,你咋不会轻功呢?” 若是有了轻功,再搭配上缩骨功,定能从那洞口出去。 秦止怪异的乜她:“轻功不是飞鸟。” 这个距离,只有鸟才能飞上去。 秦止环顾四周,思索如何上去。 洞口忽然传来敲击声,有碎石从上方洒落,几人后撤几步,远离洞口。 随着洞口逐渐被扩大,一根藤条编织的简易绳索垂落下来,紧接着,洞口冒出了一颗脑袋。 罗睺灰头土脸,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主子,您看一下绳子距离够不够?不够罗睺再接!” 祁熹:“……” 众人:“……” 这货,是猴子派来的? 面对从天而降的罗睺,众人心头疑惑,眼下情况容不得几人多言,计都打头阵,拽了拽绳子,旋即将绳索缠在手腕上。 罗睺扯着绳索,一点一点将计都拽了上去。 封淮安随后,有了计都帮忙,绳子上升的速度快而丝滑。 轮到祁熹的时候,秦止怕出现意外,拦腰将祁熹环进怀里,祁熹顺手捞起小穿山甲。 几人顺利回到地面。 祁熹将小穿山甲放在地面上, 那小家伙顶着满身的甲片,悉悉索索的跑了,走到封淮安身边时,它明显停顿了一下。 估计在骂人。 封淮安摸摸鼻子,有些尴尬,见祁熹不怀好意的望着他,他解释道:“舅舅的医术还是挺好的, 穿山甲都能扎进去。” 祁熹撇撇嘴,确实,意识不清楚都能寻到人家的甲片缝隙。 小穿山甲遇到他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秦止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多日来,头一次正眼看向罗睺:“罗睺,你领的谁的命?” 罗睺“噗通”一声跪下:“主子,罗睺知错。” 那便是无命前来。 罗睺不等秦止发火,向前膝行两步:“主子,罗睺知晓您此行凶险,罗睺在府上待不住,若是有凶险, 该死的也是罗睺!” 祁熹撩撩眼皮,见他干的嘴唇开裂,兴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伴随着嘴唇扯动,干到蜕皮的嘴唇开裂,鲜血浸湿了嘴唇,连日赶路,熬的眼窝深陷。 看上去,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不过,想起当时在兆尹府衙,他联合外人的样子,祁熹将头扭开,不愿看他。 秦止拧着眉心,视线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既然你离开了秦王府,罗睺,你自去。” 罗睺心头一紧,眼眶通红,再次向前膝行,抬起脏污的手,小心翼翼的抓住秦止的袍脚:“主子,” 话刚开口,喉头哽咽,罗睺泣不成声:“莫要赶罗睺走,罗睺知错。” 秦止拧眉,一甩袍脚,转身背朝罗睺:“你可记得,你入本座麾下时,本座与你说过什么?” “罗睺记得!”罗睺朗声道:“面对外敌,家国大义为先,是非对错,主子之命为上!” “你可做到?”秦止双手背在身后,望向天边火球一般的太阳。 第424章 全家来开饭 罗睺沉默了,树林静谧,一时间,只有罗睺哽咽抽泣的声音。 男子汉大丈夫,哭的像个失去糖果的孩子。 秦止继续道:“五年前,本座在外毒发,你不顾杀手砍向你的刀剑,将本座背回王府,本座从未忘却。” 罗睺抬起袖子,捂住脸,嚎啕大哭。 秦止幽幽道:“你与本座,有救命之恩,本座自认,从未亏欠与你,外出历练回府后,对于失去了侍卫首领的身份愤愤不平,甚至于,府上所有的事,你都想要干涉一二,甚至于联合外人欺辱祁姑娘,你的所行所为,本座都看在眼中。” “吾日三省吾身,罗睺,你可有反省过?” 祁熹抿唇,她不是活菩萨,也从未惦记过乐山大佛的位置,虽说此事牵扯到她。 可罗睺错了就是错了。 那日敢为排除异己联合外人,他日便会因为他那些上不台面的小心思坏了大事。 “去。”秦止轻声道。 罗睺抬起一条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抬头望着秦止高大的背影。 半晌。 他默默的爬起来,嗷嗷哭着走远了。 祁熹:“……”她和封淮安对视一眼,封淮安朝她摇了摇头。 祁熹叹息一声,不管是哪个朝代,军令如山,而不是以权谋私,铲除异己。 罗睺在外两年,没有学会灵活处事,圆滑待人,而是变的越来越自私自我。 依照秦止的脾气,若不是他对秦止有救命之恩,秦止断不会留他性命。 罗睺一事,轮不到她多嘴,祁熹不记仇,她有仇当场就报了。 罗睺之事,也轮不到她置喙。 如今之计,是要找到那名蛊师。 并且,祁熹隐隐觉得, 这座山一定还藏着一个大秘密。 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挖了这个山洞,必是有所图谋。 并且,她心底有种怀疑。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蛊师,那么,那些蚯蚓是否跟蛊师有关? 蛊师炼蛊所用都是蛇虫鼠蚁。 蚯蚓刚好在蛊师炼蛊的名单上。 结合战友死前的惨状,祁熹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也只有蛊,能干出这等令人痛不欲生之事。 可茫茫大山,想要抓住一个人,谈何容易? 早知,便将大黑带在身边。 封淮安也是想到了这点,寻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撩起袍脚坐下,颓废长叹:“蛊师常年和蛇虫鼠蚁待在一块儿,身上也沾染了那些虫子的习性,想要抓他,难如登山啊!咱们还是先下山,去千阳县看看再说。” 祁熹白他一眼:“舅舅想要去千阳县为假,去找传说中的旱魃开开眼才是真,牢里的犯人好抓,下回带舅舅去牢里抓犯人!” 封淮安狠狠的剜祁熹一眼,这小丫头,在外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虽然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这些话,私下里说说就行了。 “主子你看!”计都忽然指着小穿山甲消失的地方。 秦止和祁熹顺着计都所指看去,只见一群穿山甲慢慢悠悠的爬了过来。 祁熹:“……这货是不是闻着咱们身上的肉香,带全家来开饭了?” 第425章 月季花 计都闻言,吓得连忙往祁熹身边凑。 他觉得祁熹说的极有可能。 他还没活够,不想成为盘中餐。 动物集体出动,一般伴随着大灾,此山陡峭,秦止不怕穿山甲拿他们做食物,他怕会有山崩。 他袖袍一挥,将祁熹护在身后。 计都:“……”跟在祁熹身边,果然好有安全感。 穿山甲们停在几人十步以外的距离。 这种距离,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也不至于让对方紧张。 只见一名体格最大的穿山甲上前几步,抬起前爪,它们不会说话,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行人。 祁熹脑中灵光一闪:“……它们是不是在求救?” 自然界中,有些智商高的动物,在面对危险时,会向人类求救。 如山里的大象,海里的鲸鱼。 人类身处自然之中,本就是自然界的一员。 祁熹从秦止身后走出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它们。 秦止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扯住她的手臂警告:“熹儿!” 祁熹拍拍他的手背:“别慌,你盯着我,万一它们咬我,你便将它们斩杀便是。” 话落,祁熹慢慢靠近它们。 穿山甲并不惊慌,静静的看着她。 她挪近一些,抬手抚摸那只大的穿山甲,见它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于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小意的蹭了蹭祁熹的手心。 它的身后,趴着那只小穿山甲。 小穿山甲也抬起脑袋,望着祁熹。 她淡淡一笑:“你们需要帮忙吗?” 祁熹不知它们能不能听懂,只见那只大的穿山甲放下前爪,带着一群穿山甲转头往山的深处走。 走了两步,又转头望着她。 祁熹回头招呼秦止:“它们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秦止拧着眉,仍有不信,还是跟在了祁熹身后。 穿山甲族群,带着三名人类,往山的深处走去。 树木逐渐转变,大山深处的树,长的稀奇古怪,该小的变得奇大,该大的变的奇小。 这里,像是一个秘境。 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前方,出现了一片瘴气林,祁熹扫见穿山甲们开始啃食瘴气林边缘的树皮。 她眨眨眼,上前撕下一块,放入口中。 “熹儿!”秦止忙制止,这小丫头胆子奇大,不知这些穿山甲是何意,便敢跟上来,现在还和穿山甲同食。 祁熹不顾秦止的制止,嚼了两下树皮,一股苦涩清凉的感觉入喉,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她转头,俏皮一笑:“瘴气有毒,毒物百步之内,必有相克,是不是舅舅?” 封淮安点点头,满脸自豪:“熹儿言之有理,穿山甲能食,人自然也能食!” 话落,他走上前,抠下几块,分给计都和秦止,另一块扔进嘴里嚼了嚼:“嗯,药性确实能克瘴气。” 计都忙将树皮塞进嘴里,大家都吃了,他也吃,保准没错。 秦止皱眉,看了看手上粗糙的树皮,犹豫片刻,也放进了嘴里。 吃了树皮的穿山甲走进了瘴气林。 瘴气林内,生长着许多月季花。 一朵朵脸盆大小的花朵各种颜色的都有,荼蘼的绽放着。 第426章 可怜虫 月季花散发着异香。 计都沉下脸:“当时闻到的便是这股香味。” 祁熹靠近查看。 月季花整齐排列生长,四周未见杂草,花枝修剪整齐,普通月季也开不到这般大。 这一处,是有人精心培植的月季园。 月季身上布满尖刺,祁熹小心翼翼在它的可触范围外蹲下察看。 月季周围的土壤泛着暗红,上面隐约可见骸骨掺杂其中。 她用小树枝将骸骨扒拉出来。 用树枝做手,将骸骨拼凑在一起,骸骨杂乱,仍能看出,这是穿山甲的骸骨。 她环顾四周,发现每一棵月季花的根系处,都暴露着许多骸骨,那些骸骨有大有小,有粗有细。 其中,最多的,还是穿山甲的。 看得人,心头发毛。 怪不得,这些穿山甲集体出动,冒着风险引来他们。 想必是小穿山甲回去说了自己的遭遇。 穿山甲族准备冒死一搏。 万物皆有灵,穿山甲胆小畏缩,从不曾伤人。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搅和进人类的世界。 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如此,它们依然选择相信人类。 祁熹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舔了舔干涩的唇,将发现之事,告知秦止。 秦止闻言,眼神微微下瞟,穿山甲们停在他们脚边,有一些,探出脑袋,去闻月季花下的骸骨。 秦止:“即然如此,我们便救它们一救。” 在认识祁熹之前,他从未想过会跟动物打交道,于他而言,为之有用的牲畜,才能受他所用。 比如马儿,只是驯化的交通工具,狗子,只是看家护院,仅此而已。 以前,他俯瞰这个世界,是祁熹,带他领略了平视下的美景。 原来动物,也会因为种族即将灭亡而去求助另类。 计都也感到讶然。 他从未想过,主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计都不由得去看祁熹,这女子,身上真的有一种魔力。 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来形容, 仿佛都不够。 她能不自觉的改变她身边的人,相反,自始至终,她自己好像都没有改变过。 祁熹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对穿山甲道:“崽子们,走,本姑娘给你们报仇,抓住那人,送给你们咬死他!” 计都:“……”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越往前走,瘴气越浓,十步以外,无法视人。 秦止也将祁熹拉至身后护着。 计都默默的跟在祁熹身边,封淮安见此,也靠了过来。 这种鬼地方,一旦迷路,没有穿山甲带路,很难找到出口。 可气的是,这些穿山甲好似更信任祁熹,生怕祁熹迷路,祁熹的左右两边,都有穿山甲护着。 “哈哈哈哈哈~”蛊师带着气音的阴凉笑声响起。 笑声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们包围其中。 穿山甲纷纷停下脚步,它们互相“吱吱”的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话。 小穿山甲似乎是这群穿山甲中最小的一个,听见笑声,吓得缩在祁熹的脚边。 祁熹弯腰将它抱起,抚摸着它脊背的鳞片:“莫怕,那只是个上有病老,下无幼小的可怜虫。” 第427章 烧了也罢 笑声戛然而止。 转而,阴冷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待到老夫抓到你,一定要吃了你!” 祁熹无语,怎么一个两个变态,都想着吃人,她好心的对着空气解释:“那个上有病老下无幼小的,本姑娘好心给你解释一下, 人的饮食还不如动物健康,所以,人肉还不如动物的有营养,你怎么就这么痴迷于吃人呢?” 蛊师再次被祁熹噎住。 祁熹永远是那个打乱拳的,再老的师傅,都接不住她的一招一式。 “嘿,”祁熹对着空气喊:“你不是要吃我吗?现身啊!听说过隔山打牛的,头一次听说隔着空气咬人的!” “哈哈哈哈~”蛊师又是一连串笑声响起:“又想哄骗老夫!” 祁熹无奈的朝秦止撇嘴:“怎么办?他不上当了!” 秦止摸摸她的头:“无事,他不上当, 我们就将他的老巢毁了。” 旋即,他声音一变,对计都道:“烧!” 计都令行即动,当即开始捡木头,架在月季花下点燃。 月季花虽是鲜花,湿柴怕烈火,很快,便被火舌舔舐的燃烧起来。 鲜红的花朵在火苗的舔舐下迅速枯萎变黑,叶子卷曲,被大火点燃,炙烤着枝干。 这些月季明显是被人精心培植的,足见其之重要。 如今月季被毁,蛊师气的哇哇大叫:“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祁熹闻言,冷嗤:“口嗨而已,你倒是现身来杀啊,怎么?一个劲儿的用语言攻击,难不成,你的语言有魔法?” 面对祁熹的咄咄相逼,蛊师又沉默了。 封淮安忽然有些担忧。 祁熹嘴毒,秦止狠毒。 这二人若是真成良缘,生出来的娃会是啥样? 此事,他还是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才是。 若是家里人也不看好二人,干脆便将祁熹接回封府。 以后少让二人见面。 可若是这样,会不会让祁熹走了她娘的老路? 封淮安觉得自己好艰难。 左不是,右不是。 不知如何是好。 祁熹完全不知封淮安的隐忧,继续朝空气里喊道:“艾玛,你就这点胆量啊?阴沟里的老鼠,只配躲在阴沟里吱吱哇哇,你倒是出来一战啊!” 火光逐渐变大,开始朝四面蔓延,穿山甲们躁动不安,齐齐朝祁熹脚边退。 祁熹心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小声对秦止道:“大人,火太大的话,会不会引发山火?” 秦止眯眼看向连绵的大山:“此山,断了山下百姓的活路,烧了也罢。” 祁熹知道秦止这是在说气话。 扶楼山多年屹立,里面飞禽走兽众多,大火四起,走兽下山,百姓们依旧难逃兽口。 就在祁熹思索着劝秦止灭火时,天空飞来一群鸟儿。 鸟儿含着湖水,朝此处撒下。 祁熹:“……” 我去! 竟然还可以这样。 她抬头,透过浓雾向上看。 那鸟很大, 下巴处好似生着水囊:“那不是鹈鹕吗?” 秦止也抬头看去,果然是鹈鹕。 湖水像雨水般洒落,火势逐渐被压制。 “哈哈哈哈~”蛊师再次一连串的笑。 祁熹被他的笑声惹恼。 第428章 削掉面皮 蛊师躲在暗处嗷嗷叫,就像爬到鞋帮子上的蛆,明知他的笑声对人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杀不死你,他膈应死你。 就在祁熹被其烦到忍无可忍时。 脚下的穿山甲有了动静。 它们四下分开,消失在浓雾里。 计都眼睁睁看着这些穿山甲跑远:“它们是不是怕火?不准备报仇了?” 祁熹也是拧眉。 俗话说,身上长毛的都不靠谱,这长鳞片的也不靠谱啊。 天空还如雨般往下落水。 祁熹和秦止对视一眼,月季花没烧死,还把穿山甲给吓跑了,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止手中长剑出鞘:“那人烦着你了?” 祁熹拧着眉:“那倒不至于,就是想让他赶紧死。” “好,”秦止手持长剑:“本座将他脑袋拎来给你。” 秦止话音刚落,便听到浓雾里的气音痛呼一声。 这声痛呼的方位极好辨认。 秦止转身便 冲进了浓雾里。 那些穿山甲并未逃走,而是去寻仇人去了。 有了穿山甲帮忙,秦止很快找到了蛊师的方位。 只见对方穿着黑袍,满脸缀满了褶子,辨不出五官。 秦止二话不说,持剑斩向蛊师的脖颈。 蛊师不敢露面,就是因为忌惮秦止。 如今被发现了方位,习惯 了在暗处阴人,蓦然暴露在强敌之下,蛊师吓的尖叫 一声。 这一声,她用的自己的原声。 此人,竟是一名女子。 长脸直逼女子脖颈。 女子拼命闪躲,还是被秦止削掉了大半张面皮。 她痛呼一声,抬手捂脸,另一只袖袍轻甩。 一股异香朝着秦止的面门扑来。 秦止眉头轻蹙。 眼前迷雾散去,只见一名身着清凉的女子,扭着丰乳肥臀朝秦止走来。 女子勾着魅人的笑,一步一扭,柳腰似蛇般,踱着蛊惑人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秦止。 秦止晃了晃头,重新向前看去。 女子趁着这个功夫,已经走到秦止身侧,她抬起手,刚想搭在秦止的肩上。 秦止耳边忽然响起祁熹说过的话:“做我的男人,首先要洁身自好。” 秦止的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他钝钝的看着即将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吓得头皮发麻。 脚无法挪动,他几乎是下意识蹲下身子:“别碰本座!” 笑话,熹儿还没同意跟他在一起,他就被别的女人摸了。 估计他连那十八个中的一个都算不上了。 女子面露诧异,缓缓蹲下身子,酥胸几乎露到了点上,柔声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话落,她再次抬起手,想要搭上秦止的肩。 秦止看着那只白皙的手,好似看到了魔鬼,瞳孔猛缩,直接挥剑将那只手斩落:“本座说,别碰本座!” “啊~”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手臂直接飞了出去,足见秦止用的力道之大。 女子捂着胳膊的断口,痛的连连后退好几步。 浓雾四起,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蛊师的手臂却切切实实的少了一只,只剩一只手的她,不知是去捂胳膊还是去捂露出颧骨和后槽牙的半张脸。 第429章 塌上之宾 头顶的鸟盘旋着,叫的很凶。 祁熹眼看秦止的背影消失在浓雾里,一颗心七上八下开始打鼓。 那可是蛊师啊, 若是真和电视剧里的一样, 定是极难对付的角色。 秦止单枪匹马,会不会在对方手上吃什么亏? 她放下怀中的小穿山甲,搓了搓手,思忖着对策。 就在此时,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在浓雾中响起。 头顶的鸟叫的更凶了,它们盘旋两圈,消失在天边。 祁熹顾不了那么多了,嘱咐计都:“你看好我舅舅,我去看看。” 计都急了:“不可,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主子会要了属下脑袋的!” 祁熹剜他一眼:“我保你脑袋!” 话落,祁熹冲进了浓雾里,计都抬腿想追,回头看了一眼封淮安,还是顿住了脚步。 浓雾里,计都和封淮安大眼瞪小眼,半晌,封淮安狠狠的瞪了一眼计都:“看老夫作甚?你拦不住,老夫就能拦住了?” 那孩子,能治住她的只有封老太太。 封淮安自认为,在祁熹面前,只有挨治的份儿。 虽知雾中凶险,他也有自知之明。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还不如养精蓄锐,那丫头要是伤着了,他能给她治伤。 计都不解:“你是她亲舅舅吗?” 封淮安轻咳两声:“正因为是亲舅舅,老夫对她的了解,就像是农民了解大粪。” 计都:“……”确认了,是亲舅舅。 祁熹若是在此,听到这话,还不知怎么语出惊人的回呛。 封淮安也就趁着祁熹不在,嘴上痛快痛快。 那小丫头,嘴皮子就像是两片刀子,“咔哧咔哧”能将人咔嚓了。 浓雾弥漫,看不见一个人影。 祁熹寻着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十分好奇,浓雾里怎么会出现女子的声音? 就在祁熹辨不清方位时,一股血腥味从浓雾里飘来。 她眼波微动,寻着血腥味而去。 果然,见秦止半蹲在不远处的地上。 祁熹以为他受伤了,心头一慌,一步并做两步,走至秦止身边,蹲下身子观他面色:“大人,你怎么了?” 秦止脸上余惊未退,看见祁熹,就像看见了救星,抬了抬下巴:“熹儿,本座险些被那女子轻薄了!” 祁熹:“……”顺着秦止所指望去。 这才发现秦止前方还有一人,血腥味便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人身穿黑袍,半张脸没了面皮,另外半张脸缀满了褶子。 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捂着缺失的手臂,鲜血顺着指缝汩汩往外冒。 “你是……蛊师?”祁熹疑惑问道。 蛊师对这传说中的秦王殿下无语至极。 传闻都是假的。 她根本就没触到他,为此还折了一条手臂,他竟然还告状? “你是女的?\\\"祁熹讶然:“咋地,就你这副德行,还想轻薄人?不小心照到镜子都要被自己丑死了!” 蛊师这辈子的死穴便是她的脸,这张脸,原本不算倾国倾城,也是貌美如花,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成为她的榻上之宾。 第430章 攻击性 可就是因为炼蛊,她的脸毁了。 如今…… 她抚摸着剩下的半张脸。 带着血的手,在 满是赘肉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嚯嚯嚯……” 另外半张脸漏风,她的笑声诡异狰狞。 一排可怖的牙齿,随着她的笑容,上下开合:“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 祁熹没有去管那个疯子的口嗨。 她记得刘婆曾说,秦止少时被丫鬟爬床吓出过心理阴影,刚才他又嚷嚷着自己险些被轻薄。 祁熹怕勾起他的心疾,人的许多病都是心疾引起的。 这货本来就中毒,心疾再发,在这荒郊野岭,即便有舅舅在,也不敢作保。 祁熹手心温柔的轻抚秦止的后背:“没事的, 没人能轻薄你,等会咱们就将她剐了,喂穿山甲。” 秦止稳了稳心神:“她想摸本座,本座没让她摸,将她胳膊斩了!” 祁熹手轻拍他的后背:“没事没事,等会将她那条胳膊也给斩了,这样她便没有办法摸你了。” 秦止:“……”他方才当机立断, 还是极正确的。 果然,不能让其他女子碰他,若是碰了,便斩其臂膀。 如此,熹儿定不会生气。 祁熹不知秦止心里的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见他面色平静下来,穿山甲们也在四周蠢蠢欲动。 祁熹扶起秦止,问道:“能动吗?” 秦止点点头。 那股异香不知是什么迷药,竟能将他定在原地,还将……如此丑陋的女子看出了人形。 秦止如今回想, 不仅 心惊,还犯恶心。 穿山甲悉悉索索的将蛊师包围了。 这是祁熹头一次看见穿山甲这么有攻击性,它们舔舐着地上散落的血迹,探着脑袋,露出尖牙。 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祁熹冷哼一声:“拿众生炼蛊,这便是你的报应,丑陋的让人作呕!” 旋即。 她转头对秦止道:“大人,可将此女抓回黑狱,若有采花大盗,便将此女丢给他,一准能将对方吓到此生不能人道!” 秦止:“……” 对于女子来说,这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蛊师素来不敢用真面目示人,便是因为容貌令她感到自卑。 有一点,祁熹说对了。 她平时,连镜子都不敢照。 容貌的自卑,导致她的心理逐渐出现问题,这才被蛊族长老赶了出来。 她带着自己的蛊,一路北上,到了这片皇帝和老天都放弃的地界。 在这里,她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 蛊族? 呵呵呵…… 她此生都不会再踏进一步。 没想到,大陵的皇帝,竟然没有放弃此地。 还派了大名鼎鼎的秦王前来。 还有那个……贱人! 蛊师双目染上猩红,后槽牙咬的肉眼可见。 鲜血,由于全身肌肉紧绷加快流逝。 蛊师望着那二人,男子俊美无双,女子清丽绝美,一双眸子灵动的好似没有任何忧愁。 那是美景,更是她心底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奢望。 祁熹见蛊师肩膀颤动,后槽牙咬的牙龈清晰可见,她低声提醒秦止:“不可大意。” 第431章 瘆人的场景 蛊师走的都是下三路,这种人最难对付。 秦止将祁熹拉至身后护着:“本座来对付她。” 祁熹扫了一眼那些穿山甲,见有些已经寻到蛊师落在远处的胳膊,开始啃食。 妈耶。 祁熹好心的指给蛊师看:“你还活着,可你的胳膊,已经成为食物了……” 蛊师恨极。 胳膊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鲜血都没有凝固。 那些畜生, 竟然敢食她的肉! 蛊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单手撬开瓶盖。 瓶盖还没打开,瓷瓶忽然在她手上炸裂。 瓷瓶内的粉末,扑在了她千疮百孔的脸上。 瞬间。 她的脸被烧掉了一层皮。 半张露骨的脸,骨头肉眼可见变得焦黑。 蛊师痛的哀嚎。 祁熹拍拍手上的灰尘,方才看见她掏兜,便知没有好事。 果然。 幸好她准头足,一颗石子下去,蛊师自食其果。 蛊师痛的双眸充血。 她就地一滚,消失在了浓雾里。 祁熹:“……” 她几步走至正在啃食胳膊的穿山甲面前,抬脚踢了踢它们的屁股:“别吃了,人都跑了,赶紧追啊!” 穿山甲被祁熹吓了一跳,抬头去看,这才发现蛊师又溜了。 祁熹蹲下身子,点了点地上的血迹:“我先走了啊,你们寻着血迹追。” 话落,祁熹拉着秦止便朝蛊师消失的方位追去。 秦止:“……” 以前只见她与大黑说话,现在穿山甲都能交流了吗? 互相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竟还能沟通。 简直……太神奇了! 祁熹和秦止寻着地上蜿蜒的血迹追了过去。 蛊师只知道跑,不知道自己的血已经将她暴露了吗? 就这般,不得一直逃到血流致死? 二人追了一炷香的功夫,周遭的雾气逐渐稀薄至消失。 前方,出现了一个草房。 草房建的很奇怪,门前砌着台阶,下方还有一层封闭的空间。 台阶上布满鲜血。 祁熹和秦止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踏上台阶。 木门被祁熹吱呀一声推开。 里面的建筑,更是奇怪。 地面是用一根根竹子做的地板,祁熹轻轻抬脚,试了试竹子的承重。 竹子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承重却没有任何问题。 当祁熹站在竹地板上, 顺着缝隙往下看的时候。 瞬间,头皮发麻。 她谔谔然回头看向秦止:“扶我一把,我腿软。” 秦止当即抬手架在她的咯吱窝处,将她整个身子的重量接了过去:“怎么了?” “大,大人,”她咽了口口水:“虽然我是法医,啊呸,仵作,可我是个正常人,我实在是……没见过这么瘆人的场景。” 秦止没有追问祁熹看见了什么,而是敏锐的抓住了祁熹话里的漏洞:“法医是什么?” 他并没有查祁熹的意思。 只是不想放弃任何了解她的机会。 祁熹太神秘了。 他不想她这般神秘。 祁熹反扣住秦止的手臂:“大人,此事容我日后再与你解释,你先将我拉回去,我腿麻了。” 她不是害怕。 而是被瘆的脚底板失去了功能,一直麻到心窝。 第432章 空间进化 秦止抬手将祁熹拽至胸前,顺手搂住她柔软的细腰。 待祁熹平稳站在门口时,他蹲下身子,顺着竹子的缝隙看向下面。 秦止眉心一跳。 怪不得熹儿会吃不消,这副场景,着实瘆人。 下方是一个地窖般的空间,空间很大, 却很拥挤。 里面堆放着各种尸体,尸体被一层白灰覆盖,依然无法阻止其腐烂。 一具具尸体在干燥的环境中,发生霉变,里面不止有人类的, 还有穿山甲的。 尸体中爬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条状虫。 比蚯蚓细长,它们叠加在一起,在尸体身上穿行。 尸体的表皮密密麻麻布满了它们钻入皮下的圆孔。 实在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是人居住的地方。 竹制地板上, 放着桌椅,床铺。 蛊师每日就睡在这些尸体上面,甚至于吃饭时,都能欣赏到尸体的惨状。 祁熹直搓胳膊,胳膊上布满了鸡皮疙瘩:“大人,这个蛊师,死不足惜。” 怪不得那些穿山甲这般痛恨蛊师。 她方才粗略一扫,身为法医的直觉,立马便看出,里面的尸体全部为女性,还是身怀有孕的女性。 穿山甲腹部隆起,也像是有孕的妈妈。 用有孕的穿山甲和女性尸体,炼出来的究竟是怎样的蛊虫? 这蛊师,简直是疯狂至极。 怪不得, 她自己不能生养。 “嗯,”秦止看着竹制地板上的一个大洞:“蛊师,应当是藏在了这下面。” 祁熹:“……” 嗷~ 她好想问问秦止,这犯人,咱能不能不要了? 即便是抓上来,也恶心的下不去手啊! 况且,如何抓? 她着实佩服蛊师的心理素质,这是从头至尾就没将自己当成人啊! 是人,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她往粪坑里躲,都比往这里躲强。 秦止见她纠结的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从怀里掏出几乎燃尽的火折子递给她:“你不是喜纵火吗?直接一把火将此处烧了不是省事?” 祁熹接过火折子,有点尴尬。 什么叫她爱放火,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方才还要将这座山给烧了? 可是这火折子…… 祁熹看着微弱的火苗。 可惜秦止在身边,不能使用空间。 不然的话,撒点酒精下去助燃,这火烧起来才漂亮。 心里这般想着,她忽然看见手镯亮了一下,红宝石按钮上竟然出现了一瓶酒精的倒影。 她心头一惊,连忙背过身去,张开另一只掌心,晃动手腕。 镯子伴随着祁熹的晃动,一瓶酒精从红宝石里掉落到祁熹的掌心处。 一开始只是芝麻大小,在落到祁熹掌心时,瞬间恢复的原本的体积。 祁熹:“……” 空间……又进化了。 她偷偷将酒精塞进怀里,转回身去。 发现秦止已经用剑将地板撬开了一个洞。 祁熹当着秦止的面,淡定的从怀里将酒精重新拿出来:“大人,此物可以助燃。” 秦止眸光微闪,没有质问她这种怪异材质的东西是从何而来,而是点了点头,将位置让了出来:“交给你了。” 第433章 饮你之血 酒精顺着洞口一股脑的撒了进去。 祁熹朝着洞口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半个时辰都未到,方才你洒水,现在我洒酒。” 地窖内没有一丝动静。 蛊虫被酒精刺激,疯狂蠕动,顺着尸体身上的圆孔往尸体的皮下钻。 祁熹“啧啧”两声:“你还真够能忍的,不过,你可千万别出来,就算是出来,你这个犯人,我们也不要了!“ 想象一下,蛊师顶着满头蠕动的蛊虫冲出来。 祁熹就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蓄势待发。 不能要,一定不能要。 思及至此,祁熹将火折子丢了下去。 火折子遇见酒精,一触即发,再有尸油助燃,大火疯狂肆虐。 秦止拉着祁熹的手臂撤离。 祁熹最后一眼,看到有一具尸体翻了个身,蛊师满身挂着蠕虫从一堆尸体下爬了出来,这些虫子食惯了尸体,有一些已经顺着蛊师没有面皮的半张脸生生钻了进去。 吸附在她的牙齿上。 很快这一幕便被大火淹没。 祁熹:“……” 她为啥非得看那一眼? 有没有红歌,给她听一下,她觉得自己产生心理阴影了。 太特娘的瘆人了。 也不知这蛊师的心脏是用什么做的。 能经得住这些虫子在身上乱爬。 简直是,要人命,不偿命。 二人拾级而下,外面,穿山甲已经寻来了。 它们齐齐望向火光冲天的房子。 “你相信,动物会哭吗?”祁熹问秦止。 秦止顺着祁熹的视线望去。 不知是草房的热浪,还是它们心头的热血,有一些穿山甲,眼下挂着一滴泪水。 它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草房。 看着那冲天的大火。 动物惧怕火,遇火便逃。 它们没有逃,是因为里面有它们牵挂的亲人。 即使那个亲人,已经死去多时。 里面,更有它们憎恨的仇人。 这火光,好似仇人化作。 那么美丽绚烂。 我们不懂动物的感情,只是因为我们的节奏太快,想要的太多。 如果我们慢下来,细细感受这个世界,方能感知万物皆有灵。 动物的情感,比人真诚。 草房本是木质结构,不出片刻便崩塌落下。 扬起漫天的烟尘。 祁熹扫见烟尘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 嚯!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该死的竟然还没死。 只不过因为大火炙烤,她身上的衣服都没了,皮肤焦黑,头顶冒火,只剩一个缺失臂膀的人形。 她步履踉跄冲出火堆,倒在距离火堆不远处,身上冒着白烟。 “我去!”祁熹惊叹,“大人,你有没有闻到烤肉味儿?” 秦止抬手轻拍她的脑门:“本座险些被轻薄,已经够怄了,你现在还想让本座呕?” 祁熹摸了摸头,“嘿嘿”一笑。 她确实闻到蛊师身上散发出来的烤肉味儿了。 祁熹笑声刚落,便见穿山甲们蜂拥而上。 蛊师还剩一口气,不停的往外呕黑血。 她无力的看着穿山甲啃食自己身上的肉。 你欺我妻儿,我便食你之肉,饮你之血! 漫天的火光,夹杂着不知名的炙烤味儿,充盈在二人鼻腔。 在火光的背面,一个人影,隐藏在大树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第434章 靠山 汪子康身着黑衣黑袍,死死的盯着远处的火光。 失败了。 父亲第一次给他这个机会。 他本想好好的表现一番。 没想到连蛊师都折了进去。 汪子康紧咬着后槽牙,对于破坏他计划的祁熹,更是恨之入骨。 秦止此人,他自愧不如。 可祁熹……区区女子,不在床上侍弄夫君,非要掺和男子的事。 父亲说,要让二人死的像个意外。 可如今大势已去,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地距离京城甚远,书信回去问父亲,一来一回,会误了大事。 可…… 他长这么大, 还没有自己做过决定。 这个计划,是来之前,父亲与栾先生商议的。 蛊师若是能杀了秦止和祁熹,他便跟在后面收尾,灭口。 可父亲未告知他,若是计划失败了,怎么办? 汪子康紧拧着眉,转身离去。 此山甚高,他按照原路返回。 没成想,竟在山中迷了路,山中闷热,汪子康急火攻心, 汗如雨下。 谁知,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汪子康脚下一空,踩进了一个深坑。 跌落的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 没想到屁股很快便触了底,好死不死,他屁股坐下的地方是一块尖石。 汪子康痛呼一声, 疼的他眼冒金星,探手去摸,满手的血。 他抬头望向坑顶。 忽然想到,秦止他们方才也是这般望着洞顶的。 同样的场景,诡异的重叠。 罗睺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朝汪子康丢下一根藤蔓编织的绳子。 汪子康:“……”眼前的绳子,好像也是罗睺方才救秦止所用。 汪子康没有伸手,眯眼看向坑口:“你想做什么?” 罗睺抿了抿布满干涸血液的唇:“你也看到了,我被我家主子赶出来了,如今无依无靠, 自是想要找你做靠山。” 汪子康似信非信,斜眼剔看罗睺:“你认为我会信你吗?” 罗睺轻叱一声:“你如今,还有选择吗?” 王子康想了想,抬手拉住绳子,罗睺拽着绳子另一头:“自己往上爬。” 汪子康:“……你就是这般对待靠山的?” 罗睺:“你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我若是不救你,你认为你能爬上来吗?” 罗睺意有所指的望向他的屁股。 屁股伤在尾骨处,此处最疼,也最尴尬。 汪子康紧咬着后槽牙,将绳子缠绕在手腕上, 一下一下往上爬。 待汪子康爬上去,罗睺将绳子直接扔进坑里,单膝下跪:“罗睺,拜见汪公子!” 汪子康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罗睺,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是秦止的手下,以前跪的是秦止。 现在跪的是他。 如朱莞香一般,爱慕秦止多年,如今不是一样在他身下承欢? 想起朱莞香在床上的酥骨媚态,汪子康血液上涌。 那女子果然是个尤物,能将男人伺候的欲仙欲死。 他本想玩腻了便扔。 可玩不够,根本玩不够。 思及至此,汪子康迫切的想要见到朱莞香, 将她压在身下,重温最近夜夜享受到的酥麻上头。 第435章 告别 汪子康轻咳两声, 压下心头的邪火,垂眸警惕的看着罗睺:“本公子如何信你是真的对本公子忠心?当时在兆尹府衙,本公子可是亲眼看见你是怎么冤枉祁熹的。” 罗睺眼眶微红:“罗睺已无回头之路。” 汪子康细细思量,觉得罗睺言之有理。 秦止已经将他赶出来了,依照祁熹那个奸诈的性子,有她在秦止身边,断然不会让罗睺回去。 汪子康大手一挥:“起来, 本公子先行观察你一段时日, 不过,想在本公子手下做事,你得经得住考验!” 罗睺点头,抽出腰间的匕首。 汪子康吓的连退两步,险些再落进坑里,他下意识的摸向屁股,满脸警惕:“你做什么?” 罗睺没说话,而是将自己的小拇指放在一块石头上,匕首沿着指根压下。 瞬间,一根小拇指被罗睺切了下来。 罗睺紧咬牙关,抬起猩红的眼:“罗睺断指为誓,他日若背弃汪公子,死无全尸!” 汪子康只是嘴上一说,没想到罗睺竟然动真格的。 他怔了怔,面对罗睺突如其来的表忠,慢半拍才回:“本,本公子姑且信你。” 罗睺抿唇,撕下衣角,将手紧紧缠住,鼻尖忽然有些泛酸。 想起以前在秦王府,每次他伤了,都会去主子跟前抱委屈,主子每次虽表情不变,可依旧会请大夫给他治伤。 往事一去不复返。 罗睺至今不知,当时的自己,为何对祁熹有那么大的敌意。 像是着了魔一般。 可能是因为嫉妒,又或者是被替代的恐慌。 他外出两年,黑甲侍卫有了新首领,主子的身边也有了祁熹。 当他满心欢喜的回到秦王府时,却发现, 一切都变了。 那些原本属于他的,都被旁人替代。 所以,他才将这一切,都怪在了祁熹头上。 “行了,你跟本公子走。”汪子康摆摆手。 罗睺心头一喜,忙跟在汪子康身后。 见他行动不良,罗睺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扶着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断指。 像是在告别。 告别曾经的罗睺,也告别秦王府。 汪子康住在一处山洞里,这是一处有地下河的山洞,只有蛊师知道。 山洞里仅有简单的床铺桌椅。 朱莞香正坐在床边绣花,瞥见汪子康回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上去。 在看见汪子康身边的罗睺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汪公子怎么受伤了?”朱莞香从罗睺手里接过汪子康。 识趣的没问罗睺为何会跟着王子康。 王子康摸了摸屁股,好在血已经止住,他抬手在朱莞香的胸前掐了一把:“快扶本公子进去。” 朱莞香娇嗔一声, 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到桌边坐下。 汪子康屁股刚沾板凳,一股剧痛从尾骨痛到心尖上。 他猛地站起来,反手就给了朱莞香一巴掌。 朱莞香被扇翻在地。 她似乎已经喜欢了这种对待,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去扶汪子康:“是莞香考虑不周,汪公子先趴到床上,莞香给您看看伤。” 第436章 消失的姑娘 汪子康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淡淡“嗯”了一声, 由朱莞香将其扶到床上趴下。 她轻轻的掀开汪子康的衣袍,褪下亵裤查看。 汪子康的尾骨上一片青紫,正中间的地方被尖石划破,好在血已经不流了。 朱莞香凑上去,轻轻吹气:“汪公子,这样好些了吗?” 凉意袭来,缓解了伤口处的灼烧感。 汪子康满意的叹息一声:“伺候男人,还得是我家香儿啊!” 话落,他侧脸去看站在洞口的罗睺:“看见没,你家主子……哦,不对,你的前主子,注定是个无福之人,享受不了这美人恩啊!” “还是汪公子有福气。”罗睺附和。 朱莞香鼓起嘴,控制着每一口气的力道。 “香儿,”汪子康声音放柔,微眯眸子上下打量朱莞香,拖长了音调:“本公子想要你,可本公子伤了。” 朱莞香瞬间便明白了汪子康的意思。 扶着他下床站着,她跪在汪子康身前,抬头看着他…… 山洞中,汪子康的喘息声带着回音。 罗睺拧着眉,背过身去。 可那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听得罗睺心头作呕。 朱莞香身为姑娘时,便是流莺娇燕之姿,媚骨勾人之态。 汪子康更是整日流连花丛,阅女无数,丰腴纤细,妩媚多情,温婉矜持的,皆尝过其中滋味。 二人一拍即合后,无比的契合。 两个人的身体,好似都是为对方而生。 汪子康深陷在朱莞香日渐娴熟的技巧之下,无法自拔。 朱莞香更是体会到了午夜辗转时的充盈。 罗睺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走出山洞,深吸两口山间温热的空气。 他没和女子打过交道,女子中熟识的只有祁熹…… 想起祁熹,再看朱莞香,罗睺更是觉得自己猪油蒙心。 还有付以欢…… 他头一次心动的女子。 可付以欢对他,只有无尽的厌恶与不屑。 罗睺有时候在想,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祁熹和秦止一直等到大火熄灭才离去。 穿山甲们并不喜食人肉,疯咬几口后,便停了下来。 奈何,穿山甲太多,每一只上前来咬几口,蛊师已经被咬到断气。 直至断气,她的那双眸子都狠狠的瞪着,好似这个世界欠她上千条人命一般。 计都走至废墟里查看,直至没有发现余火,这才准备下山。 穿山甲们目送几人下山后四下散开,一切,如梦似幻,好似从未发生过。 可大家心底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蛊师死了, 罗睺走了。 天色渐暗,他们顺着来路下山,赶在天黑前回了县衙,这才发现事情又有了变故。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倪和小倪指引百姓在天黑前进县衙避风。 可谁也没想到,百姓住进来以后,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走进县衙的百姓,发现自己的家人消失了。 大倪细询之下发现,丢失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消失的竟然有八人之多。 秦止和祁熹不在县衙,大倪和小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