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作精娇气包的狼崽子男友》 第1章 穿越啦?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响了几下。 “橙橙,妈给你煮了白粥,煎了鸡蛋,还买了你最喜欢的生煎包,晚上你哥哥姐姐回来,妈去供销社抢点肉,晚上给你们做红烧肉,你自己起来把早饭吃了,收拾收拾,晒晒太阳,别闹脾气了啊!” 没有回答。 屋外的人等了片刻,脚步声才远去了。 屋内,陆西橙躺在床上,她刚刚想说什么,但是怕露馅儿,她没敢开口,只是盯着床顶上挂下来的小星星装饰发呆。 她好歹看过一些《父母爱情》、《平凡的世界》等之类的剧,这屋里的装修明显是上个世纪的风格。 陆西橙坐起来,环顾卧室一圈,朝南的房间很宽敞明亮,粉色小碎花的窗帘和床单是同色。窗下是一个书桌,上面还有一个老式台灯,复古气息浓厚。 她睡的床是一张类似拨步床样式的,当然没有那么精致,雕花什么的都没有,只是床的四周有柱子,系着蚊帐,上面有个顶,床沿半圈有栏杆,床下还有个脚踏,放着她的拖鞋。 床对面是一个原木色衣柜,旁边还有一个同色的小柜子,陆西橙叫不出名字,难得的是,屋里居然还有一面穿衣镜。 陆西橙穿上拖鞋走到镜子前,里面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睡衣,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情绪中。 陆西橙觉得怪怪的,这张脸和她21世纪的脸很像,只是怎么看怎么违和,她以前是活泼明艳的,可这小姑娘却是沉闷得很,像琼瑶剧里的小白花,哀哀怨怨的,她不喜欢。 陆西橙两个黑眼珠上翻,只留下眼白,嘴巴张大,舌头伸出下耷,冲镜子做了一个吊死鬼的鬼脸表情。 嗯,这感觉对了! 可是……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穿到这个身体里来了? 穿越重生啥的不都是那些人生有遗憾的人才会遇到的吗,她完全没有哇,她每天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陆西橙没想明白,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她走出房间,家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屋外不时有说话和走动的声响。 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7:20。 进门处还有一本日历,陆西橙冲过去,瞪大眼睛,1971年9月3日。 果然! 老天待她不薄啊,没把她送到战争年代。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陆家的客厅不大,墙壁刷成了白色。墙上挂着几个装裱过的奖状,还有一大块木头玻璃框,里面塞了几张全家福照片,哦,还有一个大大的主席头像。 陆西橙一张张照片看过去,最老的是年轻的夫妻二人照,后来有了孩子,孩子从一个到四个,年轻的夫妻也成了中年的夫妻。 再后面的照片里出现了他们的孙辈,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陆西橙摸摸其中一张照片里六七岁小姑娘的脸,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呢! 客厅餐桌是长方形,围着一圈靠背椅,边上是一个一米多高的餐边柜,上面铺了一块白色蕾丝布,再上面是托盘和七八个白瓷茶杯。 对面还有一个比她人高的柜子,玻璃橱窗的,柜子里隐约能看到放了一些瓶瓶罐罐。 餐桌对面还有一张方形的小茶几和两个墨绿色的皮质沙发,茶几上放了一台收音机。 其实陆家的客厅并不小,只是在陆西橙看来小而已,在当下,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 陆西橙没再去其他房间看,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坐到桌前吃饭。 大米粥熬的浓稠,上面一层厚厚的粥油锁住了热量,陆西橙喝了两口就感觉胃里舒服多了。 荷包蛋边缘焦焦的,中间嫩嫩的,滴了一点点酱油,格外香。 四个生煎包也好吃,虽然不是纯肉馅,但咬一口就爆汁,还好放凉了一些,再就着陆妈妈自己腌的酱菜,陆西橙把桌上的早餐全部吃完了,摸着小肚子满足的叹气。 原主是为啥死的? 气死的! 想不到,陆西橙也想不到,还真有人年纪轻轻能把自己气死,气死自己就算了,还害她莫名其妙穿了过来。 她接收到的记忆并不全,只知道原主每天都很苦闷,后来家里安排她下乡,她不乐意,就每天生气啊生气,最后把自己气死了。 从她零星的记忆里,原主苦闷的原因就是觉得家里人更重视哥哥姐姐弟弟,不喜欢她。 比如远在南方当兵的小叔每次寄东西回来都会给弟弟寄鞋子,而给她寄小裙子,她也想要鞋子,就憋在心里不说,当然小裙子她也喜欢,可是又眼红弟弟的新鞋。 再比如,以前家里炖鸡,鸡腿都是她和弟弟的,后来哥哥姐姐结婚,有了孩子,鸡腿就分给了她的小辈,她又不高兴了,每次吃饭都耷拉着脸,诸如此类的事情。 陆西橙有些无语,这都算啥事啊!她在现代也是有点小任性的性格,但不会和小孩子抢吃的,当然,也没有小孩子分她的吃的。 陆家夫妻共养育了四个子女,大儿子陆东青,大女儿陆南绯,小儿子陆北霁和小女儿陆西橙是龙凤胎。 哪怕以几十年后的眼光来看,陆家夫妻在儿女的取名上也是很用心的。原主今年高中毕业,她班里女生都叫什么梅啊翠啊的。 陆西橙想着,难道是因为她们两个人同名同姓,所以把她扔来这儿了?那全国同名同姓的多了去,凭什么是她啊! 不理解…… 陆父是沪市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和副厂长,工程师在前,因为他是那个万人大厂里技术最好的工程人员,每个月拿的是最高的八级工资,再加上副厂长的补贴,加起来有近两百块,绝对的高收入人群。 陆母是沪市棉纺厂的生产主任,工资每个月有73元,搁普通家庭,全家人赚的估计还没这个钱多。 大哥陆东青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现在是机械厂的一名技术工人,妻子在百货商店当售货员,结婚三年后厂里给分配了个小房子,有时候就不回家吃饭。 大姐陆南绯高中毕业后和当时的对象也是高中同学一起考入了沪市铁路局,当然男方家也在铁路局有点关系,要不然这种单位只会内部消化,外人是很难进去的。婚后他们住在铁路局宿舍,空的时候才会回家。 小弟陆北霁去年满15岁,高中还没毕业呢就跑去参了军,他从小就崇拜军人,加上爷爷以前是军人,现在,二叔也是当兵的,三舅舅也是当兵的,所以他也去追寻他的军人梦去了。 陆母蒋素绢三个兄弟,二舅舅在肉联厂工作,大舅舅在乡下种田,两个老人跟着大舅舅过日子,所以三舅每个月都会寄钱票回家,二舅会时不时给家里买些吃的用的。 陆家日子宽松,有些多余的票也会给大舅舅留着,而大舅舅种的蔬菜,攒的鸡蛋也会送来城里,陆西橙早上吃的鸡蛋就是大舅家送来的。 陆父陆国平的父母也都健在,陆爷爷陆奶奶是老革命,陆爷爷曾经级别还不低,参加了好几次重要战役,后来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才转到地方上,现在还做着些文职工作,住在政府安排的小院子里,虽然也在沪市,但并不与他们一起住。 陆奶奶曾经在军区医院做医生,到沪市后,她不愿意麻烦地方政府安排,就退休在家照顾丈夫。 陆爷爷陆奶奶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陆国平,从小爱念书,小儿子陆国安则参了军,40岁的年纪已经是副师长级了。 第2章 要下乡? 这样一个家庭,按理说陆西橙高中毕业后想要安排个工作并不难,陆父陆母本来也是那么想的,无论机械厂还是棉纺厂,总归能把小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虽然小女儿性子古怪,与家里人都不太亲近,但陆父陆母也不指望她多有出息,就安安稳稳地挺好,过两年找个老实的小伙子嫁了,自家条件好,也能多给女儿些补贴,不怕她日子过不下去。 陆母生下龙凤胎后就投入到工作中去,哪怕是全国最困难那几年,家里也没太缺过吃喝,还有乡下的大哥帮衬,毕竟他们这里靠近江南鱼米之乡,天灾影响不大。 可谁知,其他三个孩子都好好的,偏偏小女儿性子越来越怪,天天苦着个脸不高兴的样子,她看了也发愁。 夫妻俩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可前不久,陆家直接被一封举报信告了,说他们家四个孩子,可没有一个下乡的,这是搞特权阶级。 去年下乡政策没有那么严格,可今年开始,各个街道办好像疯了一样实行强制措施,家里有两个适龄儿女的,必须有一个下乡,否则两个人谁也不能安排工作。 而他们家,两个大的已经结婚,肯定不行,小儿子跑去当兵了,唯一能下乡的只剩小女儿。 陆母就发愁啊,她家这个姑娘,不说下地了,在家连个饭都不会做,这下了乡可怎么办啊? 可不去又不行,别说街道办会强制把人拖走啥的,就那举报信就是悬在一家人头上的刀。 当下阶级斗争还很严重,有多少曾经的将军、干部、教授研究员被下放了?万一到时候真的有人以此做文章,说他们搞特权,那不仅陆父的工作可能保不住,一大家子可能都会有影响。 这样敏感的关头,人人如履薄冰,谁也不敢冒险。 陆母下了班,提着菜匆匆往家里走,她怕女儿又在家闹脾气,早饭也不肯吃。 而陆西橙呢,她吃饱了没出门,出去她人都不认识,洗了碗筷后在家里转悠了几下,陆家因为陆父级别高,分的房子是三室两厅的大房子。 这栋楼在机械厂的科研院,专门给工程师、研究人员还有高级干部盖的,盖的时候就很讲究,通水通电不必说,他们家里还有一个浴室,做了个简易花洒专门可以淋浴的。 厨房也有,不过现在没有煤气灶等燃气设备,他们家厨房里放了两个煤炉子和一堆煤用来烧煮。 楼下还有公用的厨房,大部分人都去那里做,煤票有限,而柴火可以跟乡下人换,两分钱一大梱,对住在这栋楼的人来说不算什么。 家里还铺了光滑的地砖,陆母虽然工作忙,但家里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有个鞋柜,进门都要换鞋。 陆家并不重男轻女,家里三个卧室,两间朝南,一间朝北,朝南的一间陆父陆母住,还有一间小点的给了陆家两姐妹,兄弟俩就住北面那间。 后来陆南绯嫁人后,陆西橙就一个人一个卧室。等陆北霁也离家了,那间房间就空了出来。 陆西橙在家转悠一圈后回到卧室,换位思考一下,她也觉得陆父陆母让她下乡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可没有欠了原主,要替原主圆什么心愿的自觉,又不是她要来的,说不定原主不死,她还好端端的在她的21世纪呢,关她啥事啊!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个年代,但也从家里的老人口里和一些文学作品中知道这是怎样疯狂的一个年代,活着尚且不易,何必要去挑战一些规则呢。 而且从那点记忆中,她觉得,陆父陆母也不像不关心这个女儿的样子,只是疏于沟通,彼此不够亲密。这也正好,要是太亲密了,她还不知道怎么相处呢。 至于下乡,如果有家里的经济支持,她也未必会吃很多苦啊! 好,无论原主还是她本人,都是没下过地的,想这些还早。 这样想着,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恍若回到了她的小别墅里。 她的小别墅…… 陆西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她这是回来了??? 头顶的水晶大吊灯亮得人眼花。 陆西橙眯了眯眼,怎么回事? 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她撒丫子在别墅里跑起来,哇,她真的回家啦,刚刚是做了一个梦吗? 可是…… 经过一块全身镜,她看着里面的人,白色睡衣,黑长直头发,有些幽怨的表情,这不是她? 咦? 她真的去那个年代了? 念头刚转,她身体又回到了最初的房间,小碎花的窗帘,夕阳西下,阳光照不到了,房间里有些冷。外面大门口传来咚咚咚敲门声。 “橙橙,快来给妈开个门,妈早上忘带钥匙了。” 陆西橙跑去开门,陆母站在门口,胳膊上挎着一个布包,手里提着个菜篮子,还有个手里抓着一只被稻草捆住了脚的老母鸡,老母鸡的翅膀还在不停扑腾。 陆西橙赶忙把篮子接过来,看了眼老母鸡,没敢上手,她有点怕。 陆母一头齐耳短发,刘海整齐得用一根发夹别在耳后,一套七成新的中山装,人虽然挺瘦,看起来却是精神得很。 陆西橙犹豫了几下,才张口喊了一声:“妈。” 小别墅她还搞不清啥情况,但她穿到了这个年代应该是事实。 “哎,早上买菜的时候看到一个大爷在偷偷卖鸡,我眼疾手快给抢了下来,这么大才五块钱,正好给你们都补补身体。” 杀鸡今天肯定来不及了,陆母把鸡放在厨房的一个木框里,木框是用木头一根根钉的,不怕鸡逃走,也不怕它闷死。 陆母翻着篮子:“我还买了两斤肉,我们今天做个一斤,剩一斤给你爷爷奶奶送去,你二舅昨天送来的骨头也给他们送一根。” 二舅经常能弄到一些不要票的骨头,虽然肉被剔光了,但熬个汤,加点粉丝油豆腐青菜,也好吃得很。 陆母在厨房边絮叨边整理食材,转头看陆西橙木呆呆站在门口:“你怎么还穿着个睡衣?赶紧去换了,一会儿跟妈下去做饭,一天不出门,人都闷傻了。” 陆西橙低头,哦,她以前一个人在家散漫自在惯了,忘记这里不是她一个人了。 第3章 美美的跟着妈妈去烧菜 陆西橙走回卧室,打开原主的柜子。 哟嚯,是谁说这年代没有漂亮衣服的? 陆西橙拿起一件,淡黄色连衣裙,领子是白色的娃娃领,胸前镶了一圈花边,扣子也是黄色花瓣扣。 又拿起一件,墨绿色背带裙,上面有几个复古纽扣,腰间一条细细的深棕色腰带,a字型设计,比划了一下,长度到小腿位置,这衣服太符合她的审美了。 陆西橙发现柜子里有好多件漂亮的小洋装,还有一些裙子和套装偏向港风和英伦风的,而且都很新,原主更喜欢白色,这些好看的衣服都很少上身,嘿,原主不喜欢,她喜欢啊! 这些服装有些是在南方的三舅妈和二婶给她寄的,有些是在沪市的华侨商店买的,还有一些是苏联货。 虽然当下大部分的衣服工农蓝黄和军绿,还有些灰色黑色的,基本很少看到彩色的衣服,但是既然有商店卖,就说明能穿,只是这个价格是普通老百姓承受不起的。 当然,像旗袍之类的服装是绝对不能穿的。洋装是一个比较时髦的叫法,其实就是一些比较好看花哨的裙装。 不愧是远东第一大城市,未来的时尚之都,哪怕在这样的年代,也走在时尚最前沿。 她换上了那件墨绿色的裙子,里面搭配了一件黑色打底薄毛衣,下面穿了一双黑色袜子,再挑了一双黑色小皮鞋放到门口,就是黑长直的头发有些呆板,她在一边耳侧挑了一缕扎了个细麻花,顿时俏皮了好多。 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嗯,完美! 陆母在厨房已经把肉切块,骨头剁开,其他蔬菜也都清洗干净了,全部放在了篮子里,看到女儿拿着鞋出来,抬眼去看,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是她女儿? “橙橙,给妈看看,哎呀,这么穿多好看啊,多精神。” 以前女儿整天穿一身白,倒不是说白色不好看,现在好多人想穿白色也不敢穿,不耐脏,可是天天穿白色,总给人一种穿孝服的感觉。 死了人才天天穿白色呢,何况她女儿幽怨的样子,精气神又不足,那就更让人不舒服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转换风格了,陆母不懂啥气质变化,就知道她女儿这样看着有精神多了,脸上好像也没那么苦相了。 “对,小姑娘家家的就该这样穿,你柜子里不是还有好几件红色,下次换那个,更好看!”陆母乐呵呵的,提上篮子,“走,跟妈下去烧菜!” 母女俩走出家门,经过两户人家就是楼梯口,科研楼不高,他们家住二楼,就这么一层楼下去,就有好些人和陆母打招呼,有些已经做完菜准备端回去,有些和他们一样正要去的。 陆西橙都不认识,原主估计也不熟,她就只是对着人笑,大家还觉得新奇呢,这陆家的小姑娘每天一身白低着头飘来飘去,什么时候还能对着他们笑啦?真难得! 还没走到公用厨房,陆西橙就闻到了空气里传来的各种饭菜的味道,红烧肉、香煎带鱼、还有……她吸着小鼻子努力嗅。 陆母看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饿啦?等下肉做好了先给你吃一块。” “陆家姆妈,今天买肉啦,这么大块肉呢,侬运气真好!” 陆母也没遮掩,来这里做菜,肯定会被人看见,住在这栋楼的条件都不差,大家也就聊几句,不会怎么样。 “是啊,今天去得早,还有橙橙舅舅捎来的骨头,等下给侬盛一碗汤喝。”陆母笑着回道。 “那敢情好嘞,我买了两大捆柴,侬随便用啊。”这妇女就住在陆家隔壁,男人是做机械研发的,家里条件也不差。 “呦,侬囡囡今朝老漂亮额!”看到一边的陆西橙,妇女不禁称赞了一句。 是好看,这样穿亭亭玉立的,又漂亮又洋气。 “是哇,小孩子瞎穿的。”陆母客气了几句,心里却很开心。 公用厨房在一个大开间里,没有门,里面砌了十来个灶头,每个灶头上都有两个大铁锅,这也是机械厂科研楼特有的福利了,其他家属楼,铁锅都要自己买。 陆母径直朝着一个灶头走过去,这是他们家常用的,和其他三户人家合用这一个。 她一边忙活,一边和陆西橙讲怎么点火怎么烧火,怎么做菜等等。 她以前总觉得女儿还小,不用那么着急教,这些不会就不会,大不了工作前几年回家吃或者吃食堂。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女儿要被迫下乡,她只能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能教多少算多少。 陆西橙在边上听着,其实她会做菜的,厨艺还不错,就是这个灶头烧火她不太会。 “妈,我帮你烧火,你来做菜。”无论去哪儿,这会儿没有煤气,土灶都要学的。 “好,你把妈的围裙系上,别弄脏了衣服。” 陆母一个锅煮汤,一个锅烧菜,饭在楼上用煤炉子做。 红烧肉合着土豆一块炖,煮了半锅,用的是粗柴,只要塞几根进去让它们自己烧,看着火不灭就行了。 “素绢啊,老远就闻到这肉味了,你咋又买肉了呢!”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人走过来,扯着嗓门说话,生怕别人听不见的样子。 女人比陆母看着矮一些瘦一些,脸上的皱纹也多些,一双眼盯着他们灶头看。 “哦,招娣啊,你怎么来了?”陆母脸上的笑没有了,这个李招娣,家明明在旁边普通家属区,却三天两头来他们这儿,楼里的人没几个喜欢她的。 “我是听说你家西橙要下乡了,我来看看!” 看看?有啥好看的,怕不是来看笑话! 陆母暗暗翻了个白眼。 李招娣和陆母来自同一个大队,陆母初中毕业,李招娣上了扫盲班,后来两个人都进了棉纺厂,陆母两年后就是小组长,李招娣一直都是普通女工。 两个人都去机械厂相亲,陆母和工程师的陆父结婚,李招娣却只嫁给了普通的工人。 婚后,李招娣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自觉比陆母高了一头,最后才生了个女儿,被当个丫鬟呼来唤去,只上了个小学就在家干活了。 她处处和陆母比较,她虽然嫁得不如她,工作不如她,住的不如她,但她儿子生得多啊。她就看不惯陆母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还当宝一样宠着,再宠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下乡? 第4章 小别墅也跟来啦 “你家不是也有名额,你打算让谁去?”陆母问,李招娣家三个儿子,大儿子结婚了,有正式工作,二儿子只是个临时工,小儿子没工作,两个人都没结婚,都符合下乡条件。 “还能是谁,当然是小草啊,总不能让我儿子下乡。”李招娣理所当然道,小草是她的小女儿,今年才十五岁,一直在家干活,或者从外面领点手工活做做,没学历,正经单位都轮不上。 陆母也就是白问一句,她早知道李招娣什么德行,换成她,要不是没得选,她肯定不会让小女儿下乡,不是宠谁不宠谁的问题,下乡,肯定是女孩子更容易吃亏,遇到的麻烦也更多。 可惜没办法,现在只能委屈橙橙了。 她看着坐在板凳上烧火的小女儿,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和心疼。 “你家西橙这衣服咋没见穿过呢,要我说,丫头片子穿这么好干啥,不当吃不当喝的,哎,你这肉煮差不多了,我家命苦啊,每个月就那么点肉票,我儿子已经两个月没见过荤腥了。”说着还想伸手去够锅里的肉,被陆母一巴掌拍了下去。 “我上个月还见你拎了一块肉回娘家呢,要不让我家老陆和你家老刘说说,想办法换点肉票?”陆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李招娣的脸顿时就僵住了:“那啥,我家还没吃饭呢,我也要回去了,回头见啊!”说完,匆匆就跑了,陆西橙看得想笑,这人到底是来干啥的? 她也庆幸,穿过来的母亲是陆母,而不是那个叫招娣的,要不然,她少不了要和人家斗智斗勇一番。 陆母看看时间,对她说道:“橙橙,出去看看你爸回来没有,回来了让他来端菜。” 陆西橙跑出去,科研楼大院有个铁门,晚上会关上,她就站在铁门门口看着,找她那个父亲。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三三俩俩的有人走进来,陆西橙发现,进这道门的大部分精神面貌还挺不错,虽然穿得也有补丁,但都捯饬得挺整齐。 有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出现,陆西橙仔细辨别了一下,这是她爸,没认错?挥了挥手:“爸爸!” 中年男人听到声音,下车走过来,男人架着一副眼镜,身高目测有175以上,不胖不瘦,看起来很斯文,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还放着一个包。 “妹妹,你怎么在这儿,你妈呢?”(妹妹在江南一些地区是指对女孩的爱称,和囡囡一样。) 陆西橙用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妈在大厨房,让你去端菜。” 陆父,陆国平点头,把车筐里的包拿出来塞给女儿,“我先去把车停了,你帮我把包拿上去。” 陆西橙接过包,就看到陆父小跑着停车去了。她挠挠头,莫名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后,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别墅,难道是幻觉? 这样想着,她又眨眼间来到了她的别墅里。 嗯? 陆西橙不傻,她也看过不少穿越文,所以她这是带着她的别墅穿越了? 她又撒丫子跑上跑下检查,别墅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厨房里炖好的桃胶银耳燕窝羹也还在冒着热气。 她打开水龙头,又打开电灯开关,有水有电!! 她的别墅完完整整和她一起穿来了!! 叉着腰大笑三声,她不敢多呆,陆父陆母马上要回来了,念头闪过,她又出了别墅,重新回到陆家。 那她要拿东西一定要进去?能不能隔空取物? 回忆了下,厨房有盒刚拆开没吃过的草莓,来一颗? 马上,她手上就多了一颗粉白白的草莓,嘿,真行啊! 她举着草莓乐呵,陆母就推门进来了,陆西橙顾不上草莓还没洗,一整个塞嘴巴里,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陆母手上端着一个大碗,陆父跟在后面,端着一个更大的搪瓷盆,手上还提着篮子。 陆国平看女儿坐在餐桌上看着他们,以为她是等吃饭:“橙橙,你饿了就先偷块肉吃,等你姐他们来了咱们就开饭。” 陆母听到他这样说就不高兴了:“什么偷块肉?在自己家哪能叫偷?橙橙,别理你爸,想吃妈给你先夹两块。” 陆父好脾气的笑笑,并不反驳陆母,放下东西,进厨房帮忙去了,他平时工作很忙,难得有准时下班的时候,这几天也是因为小女儿的事情才这么早回家。 “妈,我不饿,一会儿大家一起吃!” 等了一刻钟左右来分钟,陆大哥和陆大姐就带着家人过来了。 陆大姐拿了一兜苹果,一串香蕉和几包米线:“这都是托同事带的,这苹果比我们这边卖的好吃多了,香蕉是南面带回来的,米线是大米做的,煮两分钟就能吃,是云贵那边的食物,我买了一点大家分了尝尝。” 米线先不说,这香蕉是真的难得,现在,还没有后世的冷链技术,交通缓慢又落后,想要吃到千里之外的水果相当不容易,哪怕是在沪市,拿着钱也很难买到一串香蕉。 大哥的媳妇曹琴则拿了一块粉色的布出来:“是店里的瑕疵品,只有边上有点勾丝,我看颜色挺好就都买了,正好给朵朵乐乐还有小姑子做衣服。” 陆家有双胎基因,陆大哥陆大嫂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陆云朵,陆云谦,今年五岁,陆大姐则生了一个女儿严佳乐,今年才三岁。 陆母没客气,直接把布收下了。 她不是一个刻薄的婆婆,儿子婚后厂里分了房,她就让小两口出去住了。他们两个老的比他们赚钱多,也比他们更忙,她才没功夫跟媳妇斗呢,所以婆媳关系处得很融洽。 陆西橙上前打招呼,陆南绯和陆东青看着这个打扮得颇为俏丽的妹子,再看看妈,表示不解:妹妹今天啥情况啊? 陆母冲他们眨眨眼,什么也没说,还有两个菜没烧,招呼女儿儿媳帮忙。 晚饭很丰盛,一碗红烧肉炖土豆,一大盆大骨粉丝汤,一道青菜炒油渣,一盆红烧杂鱼,杂鱼都是海鱼,陆西橙看到的就有鲳鱼、柴鱼、梅鱼,还有几个小八爪鱼和墨鱼仔,还有一碟凉拌海蜇。 这些都是大舅舅送来的,大舅舅家在一个岛上,平时是以种地为主,但离海近,虽然那片海域没有什么正经海鲜,但村民们闲暇也能捕到点小鱼小虾来城里卖卖,赚个几分几毛的,当然,大舅舅不卖,都是直接往弟弟妹妹家里送的。 陆母还蒸了一大碗鸡蛋羹,这是给几个孩子吃的,上面淋了酱油和猪油,他们可喜欢了。主食是米饭煮红薯,米饭多,红薯少。 米饭在厨房,陆母去盛饭,大嫂曹琴和大姐一起跟去端,陆西橙看都三个人了,就没跟着,而是和旁边的几个小可爱聊天。 虽然以前因为一些原因,陆西橙都不爱搭理三个小孩,但小孩子是视觉动物啊,年纪又小,还不记仇,这个小姑姑小阿姨长得漂亮,他们就喜欢缠着她玩,现在她主动和他们说话,更是让他们乐不可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把最小的严佳乐抱在腿上,小姑娘细软的头发扎了两个小辫儿,掰着手指头奶声奶气地和她告状:“嘟嘟,我爸爸已经五天没有回家啦!” 陆南绯端着两碗饭从厨房出来,听到女儿这么说就笑了:“哪有五天,就三天,小丫头天天在家里念叨爸爸,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喝啦?” 她丈夫是列车员,跟车两三天不在家是常事。 严佳乐嘴巴一噘,把脸埋进陆西橙怀里:“嘟嘟,妈妈笑我!”陆西橙好笑地摸摸她脑袋上的小辫子:“妈妈不笑你,叫阿姨。” “行啦,橙橙,你也别纠正她了,跟我家朵朵和小谦学的,改不过来。”小孩子爱和大孩子玩,陆云朵和陆云谦叫她姑姑,小乐乐也跟着叫,说了好多次都没用,他们也就随着她了,反正孩子父亲家没姐妹,确实没有亲生的姑姑。 第5章 新家的晚饭 陆母把饭放到桌上,招呼大家吃饭。陆西橙往桌上看,每人的碗里都有一点点红薯,她碗里是最少的,只有一小块。 “橙橙,把乐乐给我,你自己吃。”陆南绯伸手接过女儿。 曹琴拿来三个小碗,每个碗里有一块红烧肉,再浇上汤汁,放在茶几上,把那碗鸡蛋羹也端到那边:“你们三个过来这边吃,小谦照顾着点妹妹们,不准淘气。” 五岁的陆云谦已颇有当哥哥的架势,他让两个妹妹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则站在边上一勺一勺地分蛋羹。三个小朋友你一勺我一勺吃的相当认真。 大人这桌也在边吃边聊,主要聊的还是陆西橙下乡的事情。下乡已是定局了,主要就是去哪里的问题。 “爸,现在有人盯着我们家,附近省份肯定不行了,您想好让小妹去哪里了吗?” 陆东青开口问父亲。 本来,就算不能去舅舅所在的大队和沪市本地的军垦农场,沪市边上的浙省和苏省都是很好的地方,离得近,坐车一天就可以来回,他们有时间也可以去看她,气候条件差不多,陆西橙能很快适应,可是现在,他们不能这样操作,至少,不能操作的这么明显,只能把人往远一点的地方送。 陆国平喝下碗里的汤,想了想,开口:“我昨天去看望了老爷子,你们爷爷的意思,地方苦不苦不重要,要紧的是地方管理严不严,对知青有没有保护政策,当地的风气正不正。”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从五十年代开始,最初是一些年轻人自愿组成志愿者去往农村和边疆,他们怀揣梦想和激情,确实对当地的生产建设做出了贡献,起到了开拓者的作用。到了六十年代,由于长期忽视计划生育,城市人口积压,单一的经济体制导致就业问题日益严峻,为了缓解城镇压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被迫背井离乡。 其实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件既尴尬又无奈的事情,城市容不下他们,农村也不欢迎他们,离家的不舍,对农村生活的不适应,对未来的迷茫,对前途的绝望,这些情绪充斥在这些后期下乡的知青中间。 就陆国平所在机械厂,就有无数工人子女下乡的,一些人到了乡下,无法适应劳动强度,口粮不够,居住环境差,在村里也被歧视,甚至有些地方还有污辱女知青的情况,不仅仅是农村的男人,还有些是当地的干部,仗着手里一点点小权利,威逼利诱知青的情况时有发生,陆国平也有所耳闻。他如果下乡的是儿子还好,偏偏是娇滴滴的小女儿。 陆南绯点头:“是啊,我听同事说过,一些地方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生下女孩就溺死的,养几年卖掉的,还有给家里儿子换亲的,这些地方橙橙绝对不能去。” 兄妹俩都看向陆西橙,陆家四个儿女,要说长相都很拿得出手,但最好看的还是陆西橙,小时候就长得玉雪可爱,那时候她也乖,不像弟弟经常玩得脏兮兮的,陆南绯和陆东青每天抢着抱妹妹。后来妹妹长大,和他们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到底是打小宠着的,他们哪里舍得让她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被欺负。 陆国平继续说:“你们爷爷理了下他的人脉,我也找了找自己的关系,最后选了两个地方,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北,两个地方都不算乱,我有个同学在东北那县城做钢铁厂厂长,你爷爷有两个以前的战友在那,西北也有认识的人,橙橙你看想去哪里,我们提前打个招呼。”他看向女儿,就怕这姑娘拧着性子哪里也不肯去。 陆母盛了碗汤给女儿,小心地看着她。 陆西橙看看这对新的父母,又看看旁边的哥姐。其实她和原身是有点像的,原身是任性,而她呢,是娇气,有时候还有些作,初来乍到的,她不想表现得那么懂事,小事情上是可以任性一下的,符合原身的性格,也符合她自己的脾气。 她想了想才说道:“我去东北,西北太干了,我可受不了!”她以前去西北旅游过,一周时间就开始流鼻血,酒店房间必须每晚开着加湿器,面膜水乳不断,就算如此,脸也干了一个度,如果去那儿三四年时间……算了算了,“不过东北好冷的,你们要给我准备新棉被,还有,我干不动活,肯定挣不到口粮,要多带钱……” “傻姑娘,光带钱有什么用,我和你爸给你换了好些全国粮票,你舅舅和小叔还寄来很多军用票,都给你拿着。”陆母打断了陆西橙的话,女儿不闹腾了,同意下乡,她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其他的,自然会给她置办齐全。 陆西橙恍然:对哦,这还是需要票证的年代,她听老人说起过,毕竟自己没经历,就没想起来,要带票,带多多的票。 “妈后天休息,你明天在家想想需要什么,咱都去买上,你刚到那里,肯定手忙脚乱的。” “那我后天调休,和你们一起去,家里还有些票,我一起拿着。”陆南绯附和。 陆东青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塞给妹妹:“这钱拿着花,你们就去琴琴他们店里,能省点。” 曹琴笑着点头,作为百货公司的营业员,是有内部价的,只是有金额限制,不过他们百货公司是这一片区最大的,额度也很高,即便不够了,她可以把同事的借来,下个月还回去呗,小妹下乡是大事,她不是小气的人。 在边上吃饭的三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抱着陆西橙的大腿,陆云谦则张大眼睛看着她:“姑姑,你是要走吗?要离开家里?”姑姑有时候很讨厌,会和他们抢吃的,会不理他们,但姑姑有时候也会保护他们,有两次他们被街道上几个小孩子欺负,都是姑姑看到给赶走的,而且姑姑漂亮,其他小朋友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姑。 严佳乐年纪小,只听懂姑姑要走,她再也见不到姑姑了,哇地哭出了声,陆云朵跟着嗒嗒掉眼泪。 陆西橙哭笑不得,初来这个时空的茫然消散了大半,心里暖融融的。 她把小乐乐抱到腿上,又给朵朵擦擦眼泪:“姑姑只是去工作了呀,姑姑还会回来的呢,姑姑有机会就回来看你们啦!” “可是我不想嘟嘟走,嘟嘟不要去工作好不好?”乐乐圈着她的脖子还是抽抽噎噎。 陆云谦早慧,看向自己父亲,看陆东青摇头,沮丧地垂下了头,爸爸和爷爷还有太爷爷都没办法,他又能做什么呢! “小谦,这样好不好,我到了那里就给你们写信,你们也要给我回信,每个月一次,你们看到信就知道我过的好不好啦!” 陆云谦眼睛瞬间亮了,朵朵也笑了起来,她还没写过信呢! “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你们不会写字可以画图,但不能一直画图,要学会认字,每个月讲自己学了什么,要是一两年都没有进步,我以后可就不给你们回了。” “不会的,我现在就会写自己名字了,还会好几十个字,朵朵也会写自己名字,其他的我会教她的。”乐乐妹妹太小了,就先画一年图,明年再教。 陆西橙摸摸他的脑袋,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再过六年就要恢复高考了,这三个小孩以后一定有机会参加,所以要让他们从小就好好学习。 第6章 上一世的陆西橙 晚饭以陆西橙同意去东北下乡,并与三个孩子达成写信约定结束。 饭后,陆母几人去收拾碗筷,陆国平和儿子讨论工作,陆西橙和三个小朋友腻歪。说来也奇怪,她记忆里对他们并不亲热,但他们却偏偏很黏她,想来原主并不是太糟糕,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如果她真的对他们很坏,小孩子都能感觉出来,原主就是钻了牛角尖没出来,又没人开导,可惜了。 她把他们带进自己房间,书桌上有一副中国象棋,陆云谦说想玩,他刚刚学,不用人陪,自己对着棋就能看半天。 折腾半天,两个小姑娘头发都散了,陆西橙让他们坐到书桌前,拿牛角梳给他们梳头发。日常营养不错,两个人头发都不少。小乐乐头发短,到脖子下面,陆西橙就给她扎了个哪吒头,两个小啾啾顶在圆溜溜的脑袋上特别可爱。 朵朵的头发长,陆西橙给她前面两边贴着发根编了两个三股辫,后面也同样操作,最后把前后的两个辫子扎成一个放在脑后,这样的发型清爽干净,就算蹦跶一天也不会乱,朵朵摸摸自己两个辫子,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美的冒泡。 “姑姑,能不能让爸爸去下乡,姑姑在家里?”爸爸有次给她梳头,扯掉了她好几根头发,痛死了。 陆云谦看了自己亲妹妹一眼,无语的摇摇头。 “噗嗤!”陆西橙没忍住笑出声来,软萌的小女孩果然很可爱,不像自己前世的弟弟,从小一本正经的,一点也不好玩,不过,这倒是和陆云谦有点像。想着别墅里还有很多玩具,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拿出来给他们玩。 陪了他们一会儿,时间不早了,大哥大姐催着孩子们回家,小侄子乖乖出去了,朵朵和乐乐都抬头看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表情,明显不想走,想和她一起睡呢。 陆西橙无奈,她的床不大,一米五多点的样子,她睡觉又不老实,以前两米的大床,晚上睡在床头,早上起来在床尾,带俩孩子一起睡,她还真不敢。 “朵朵乐乐听话,下次姑姑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好,我们要听故事!”朵朵上幼儿园了,但现在幼儿园哪有正经的老师啊,就是帮忙看着孩子,教着唱点儿歌,两三个革命老故事早就听得人耳朵长茧了。 把小朋友们带出房间,曹琴看到自家闺女,顿时就睁大了眼睛:“呀,朵朵这辫子……是小妹给梳的?”她是一个勤快的女人,不仅自己,两个孩子也都每天收拾的很干净,但第一次发现,女儿能梳那么好看的头发。 陆南绯摸摸女儿的小啾啾:“是啊,妹妹的手可真巧。” 陆西橙抿着唇笑:“大姐和嫂子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们的。” “好好好,有机会我们来和你学学。” 送走他们,陆母就喊陆西橙去洗澡:“你先用暖水壶里的,煤炉子上还在烧,不够我给你提进来。” 陆西橙其实可以去别墅里洗的,她有个超大的按摩浴缸,不过既然来了这里,还是要尽快适应的,她听话的提了一壶水进卫生间,已经9月份了,晚上天气变凉,简易花洒不能用,好在有自来水,热水也够,她洗的挺舒服的。 就是洗头有点麻烦,她的头发又多又长,两壶水也不够洗个头的,陆西橙擦干身体,摸摸头发,没办法,只能等回房间锁好门,进别墅去洗了。 换好衣服出来,陆母塞给她一杯泡好的热牛奶:“喝点牛奶再睡,别多想,妈肯定给你准备齐全下乡。” 陆西橙眼眶热热的,“妈!”她有点想她那对空中飞人父母了。 “哎,这么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呢,羞不羞!” …… 进了房间,陆西橙先喝了一小口牛奶,有点点烫,虽然是冲泡的,奶味却很浓郁。她把牛奶放下,把房门锁上,听听外面的动静,陆母去洗澡了,陆父一般不会进女儿房间。 她一个闪身就进入别墅,跑上楼先给自己洗头,选了一款香味很淡的洗发露,洗完又快速用吹风机吹干头发,这才出了别墅。 外面除了水声只有偶尔的脚步声,陆西橙放下心来,躺到床上,回忆这一天。 她对为什么会穿过来还是不清楚,但既来之,则安之,她看过不少穿越小说,极少有能穿回去的,所以她只能老实在这个时空待着。好在这具身体的家人都很好相处,不仅没有极品,还都很关心迁就她,让她觉得穿越没那么糟糕。 就是……她好想念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啊! 前世陆西橙出生在一个比较奇葩的家庭,她的父母是青梅竹马,一起考入顶尖学府,一起毕业,毕业后就结婚,第二年就有了她,后来两个人各自创业打拼,有时候吃饭睡觉都在飞机上,夫妻俩一个月见不了几面,干脆就离了婚,把小小的她扔给了各自的父母。虽然儿女离婚了,但陆西橙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两家人关系却依然亲厚。 陆西橙从小在四个老人的宠爱下长大,老人本身就是有些家底的,再加上她爸妈给的生活费一年比一年多,她既不缺物质又不缺爱,是同龄人里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在她八岁那年,她父母因为生意合作,也因为年少时的感情,又走到了一起,然后火速给她生了一个弟弟。她的倒霉弟弟待遇也没比她好多少,还在吃奶呢,就被扔给了老人和家里的保姆照顾。 她十八岁前都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小时候上各种兴趣班和艺术培训班,别的小朋友自己回家,她却天天会有两个人来接,另两个老人在家里给她做好吃的。她在哪里读书,老人为了让她上学方便就在哪里买两套房子陪着,直到她考入大学。 她大学也在沪市,填完志愿后的成人礼上,父母就送了她那套位于沪市某高档小区的独栋别墅,还有公司的股份,每年的分红就有九位数。 即便她上了大学,老人一年也有一半时间住在她别墅里陪着她,现在她莫名其妙消失,别墅也被她带了来,四个老人家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呢,爷爷和外公都经历过时代沧桑巨变,奶奶和外婆是乐观的老太太,但是……陆西橙抹抹眼角的泪,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第7章 夫妻夜话 主卧。 陆国平坐在床头看书,看到妻子端着两个杯子进来,便把书放下。 “早知道姑娘要下乡,这奶粉我们就不喝了,现在家里就剩两张奶粉票,后天再去买两包给妹妹带着,小县城肯定买不到这个。” 陆国平点头:“你明天在院里问问能不能换到几张。”院里都是科研人员和高级干部,有时能分到一些稀有票证,如果不舍得用就拿去换钱,这种操作正常的很。 不过他们现在家里那两张却是陆爷爷给的,老爷子这个年纪,曾经是高级将领,老太太也是正经工作退休,两口子每个月都有两张奶粉票,有时候会拿来给孩子们。 “对了,家里还有多少钱?”陆国平问,他的工资全给妻子收着,他基本不管家里的账。 “有八千我存起来了,还有一千多在家里留着咱们日常用。” 夫妻两人的工资也不是一直这么高的,之前陆父没做副厂长的时候,一个月也就100多,陆母也是从普通女工做组长到车间主任再到整个厂生产主任一步步上去的。 她不是那种特别节俭的主妇,丈夫的工作脑子累身体也累,必须要吃好点,她自己工作也不轻松,必须付出很大的心力才能做好,两个儿子养得高大,女儿也健健康康,可不就要花钱嘛,所以除了每个月的供应,一旦有那种不要票的稀缺货出来,她都会抢,有一次,附近农村的牛摔断了腿被宰杀了来卖,她直接五十块钱买了十几斤,心疼是心疼,但看着一家人吃得满足的样子,那钱就花的值。 家里开销不小,陆国平要每个月给父母二十块钱,老人虽然不缺钱,但这是做儿子的孝心,弟弟在外当兵,每个月也要寄回一点津贴回来。蒋素绢给娘家父母的就少些,她还有三个兄弟呢,每个月就给五块钱让爹妈零花,有多余的票也会给点。 大儿子陆冬青工作后,最开始一个月工资只有十八块,每个月就给五块钱,吃喝在家里。现在一个月有三十多,他每个月要给父母十块钱,每周会有几次回家吃饭,当然,他要天天回家,陆母肯定也不会说什么。陆南绯本来也是想和哥哥一样每个月给十块钱的,哥哥娶媳妇花了家里五百多,她嫁人也花了五百多啊,她又不是卖掉的女儿,自然要孝敬父母。 但铁路局家属区离这里远,她每个月只能回家三四次,陆父就让她每个月给家里五块钱就行。 在陆国平的观念里,让子女成家立业是他的责任,但子女有了收入后也理当孝顺父母,多少不说,给不给就是个态度问题,工资高给多点,工资少给少点,他无所谓,但是不能一分不给,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责任心,等他们老了再去指望儿女孝顺?做梦还差不多。 陆国平思索片刻,和妻子说道:“我记得家里还有二弟寄来的手表票,你拿出五百来,先给橙橙买块手表,剩下的留给她下乡。” 大儿子的手表是工作后家里买的,大女儿的则是男方家给的彩礼。小儿子自己跑去南方当兵先不说,小女儿一直也想要一块,他没同意,那时候女儿还上学,好看的衣服鞋子也就罢了,手表这种东西她根本用不着。现在女儿要下乡,给她买一块也是应该,省得她走了还埋怨他这个父亲小气。 想起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女儿,他很头疼,和大多数这个年代的父母一样,他们不会和子女谈心,大儿子能聊聊工作,大女儿性格爽朗,小儿子皮实不听话可以揍,唯独这个小女儿,说不得又打不得,女儿不高兴了,他们只能在原则范围内给女儿买买买。 蒋素绢点点头,买个手表没问题,就是……,“买个好点的手表要两三百,就给两百下乡够不够啊!” “不够到时候再汇过去,不能让她身上带太多钱,过两天老爷子老太太,你兄弟还有冬青绯绯多少都会给她塞钱,你看好了,不能让她身上多出两百块。”为了女儿下乡的事,他在厂里打听过,一般给个十块钱算多了,他给两百绝对是高标准。而且有些人看到你钱多,就会贴着你,今天吃的不够,明天过冬的衣服没有,再然后家里有困难了,谁谁谁生病了都来找你要钱,被骗点儿钱不算什么,要是遇到不怀好意的男青年,被骗心又骗身,那他这个老父亲哭都没地儿哭去。 陆国平瞬间觉得给两百还是太多了,要不也给个五十?小心看妻子一眼,算了,他要真说只给五十,估计今晚这床他就别想睡了。 陆父的担忧,陆母哪能不懂,只是女儿同意下乡让她心疼坏了,只想给女儿多点补贴。 “行,两百就两百,大家伙儿给的,我攒着,以后每个月汇过去。”说完兴匆匆的下床,拿了纸笔又坐回被子里,“我要列个单子,看看买什么,免得走的时候缺了什么,手忙脚乱的。” 大抵女人都有狂热的购物欲,沉稳的蒋主任此时也像个小姑娘一样坐在床上一边写一边念叨:“牙膏牙刷要买,买两个新的饭盒,水壶用二弟寄来的新水壶,香皂多买几块,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呢,洗衣服的肥皂也买两块,对了,雪花膏,橙橙只用那个牌子的,肯定要多买几罐,还有什么……”一抬头,陆父正盯着她笑呢,她拍了他一下,“你倒是帮忙一起想啊,我一个人一个脑子,要是少买了什么,就是你这个爸爸的错!” 陆国平…… 爸爸是什么,爸爸就是背锅的! 陆母继续念叨:“脸盆要买两个,暖水壶呢,新的搪瓷杯家里有,平时泡点奶粉糖水喝,蚊帐要不要买一顶,不知道那里能不能装,还有……” 陆父听不下去,打断了她:“脸盆水壶买了她要怎么拿,坐两天多的火车,上火车我们能送,下了火车呢?还要转车到公社,从公社到大队,多少路啊,你姑娘拿得了这么多东西?” 蒋主任热血上头,现在被陆父泼了一盆冷水,有点懵。 陆父接过她手上的纸笔:“你放心,我明天下班去找绯绯他公公,他门路广,让他帮忙换点那个地方的工业券应该问题不大,还有孩子小叔和小舅那边,确定了地址后,我明天也发个电报,他们有军用券,我们也借一点。”至于他的同学和老爷子的战友,这些事就不用麻烦人家了,只要人家愿意帮忙看顾下就是大人情了。 现在市面上全国粮票有,肉票油票副产品票都能换到些,但全国工业券却很难换,大部分小的生活物资各个地区都有生产,我省生产的我们省我们市用,不会流到外面,全国工业券市面上很少。 “被子多带两条,东北那里冬天来的早,厚衣服也要带一件,毛衣带一件,再选几件现在穿的,鞋子带双棉鞋,带双运动鞋应该够了。”他在纸上刷刷刷写。 “女儿爱穿小皮鞋呢!”陆母出声提醒。 “下乡穿什么小皮鞋,哎哎哎,你别拧我,皮鞋到时候都给邮寄过去行,她又拿不了那么多。”怨念地看了妻子一眼,低头继续写,“你说的雪花膏要买,那边气候也干,咱姑娘爱漂亮,这个用的快,香皂牙膏也买上,这些不重……” 边写边补充,轻省的和急用的让女儿带着,其他的等她到了后看看住的怎么样再说。 陆国平看看时间,把纸笔放在床头柜上:“行啦,咱快睡,明天还要上班呢,早上我去外面买几根油条,你煮点粥就够了。”油条一毛钱一根,和肉包子一个价格了,女儿和妻子都爱吃。 “你把牛奶喝了,喝完再去刷个牙,不刷牙别凑近我!” …… 第8章 上一世的别墅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陆西橙揉揉眼睛,激情的歌声从窗外传来,她深吸口气,这时代感扑面而来啊! 勤快的人们早在歌声响起前就起床了,这不,陆父已经买完早饭回来了:“橙橙,醒了吗,醒了就快起来,爸爸买了油条,打了豆浆,凉了就不好吃了。” “嗳,起来啦!”陆西橙爬起来,在柜子里挑了件灰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穿上走出房间。 看看墙上的钟,才六点半,妈呀,这也太早了。 陆父看到她穿这身还愣了一下:“怎么穿这件衣服,女孩子家穿鲜艳点,爸爸这儿还有点布票,今天要不要约了同学出去逛逛?” 陆西橙低头看看身上的衬衫,她觉得这件衣服很好啊,灰色染的很均匀,腰部有细微的收腰,料子是纯棉的,穿着很舒服。听到父亲的话,她忙摇头,逛什么街啊,她现在人都认不全呢。 “那就不出去,吃完早饭再去睡会儿,爸爸还买了肉包子,中午你自己热一热就可以了,不想吃包子就去国营饭店吃,钱和票抽屉都有。” 这时陆母端着煮粥的锅从厨房出来,陆父忙伸手接过,放到桌上,一锅大米南瓜粥,一小碟酱菜,一盘包子,两个咸鸭蛋,还有每人一根油条,一杯豆浆,就是今天的早饭。 粥太烫了,先在锅里搅拌了好几下才盛出来,陆父陆母已经喝上了,陆西橙洗漱完了再吃还是觉得烫,就慢慢吃油条。 油条炸的蓬松酥脆,热腾腾的的特别香。前世在外面吃油条会担心地沟油的问题,现在是绝对没有的。她小口小口吃了半根油条才低头喝粥。她喝粥也很慢,舀起一勺,先吹啊吹啊吹,吹半天才吃进嘴里。 陆母看她这样,又愁上了。到了乡下,肯定是知青们一起吃饭,就她姑娘这样的,能抢的过别人? “妹妹啊,妈和你说个事?” “嗯,什么事啊妈?”陆西橙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新妈妈。 “就是,咱以后吃饭能不能吃快点?”她爸爸 两碗粥吃完了,她才喝了两勺。 陆西橙看看陆父的碗,又看看陆母的,恍然大悟:“爸妈,你们不用等我,吃完就去上班,碗放着我来洗就好了。”说完笑眯眯的看着陆母,很是乖巧的模样。 陆母……心累。 等父母走后,陆西橙慢悠悠吃完早饭,把碗筷洗了,锅也刷了,顺便把地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才回到房间。然后进入别墅,直奔三楼卧室,扑到自己的大床上:“我的大床,呜呜呜,先让我滚几圈。”她现在睡的小床也挺好的,但怎么能和她的大床比呢,这里从床到床垫床单,再到枕头被子,每一样床上用品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陆西橙好好和大床亲密互动了一番,才老实躺好,太早了,她先睡一觉。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舒适柔软的床铺让她爬不起来。 陆西橙睡到肚子咕噜噜叫才醒,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有点饿了。外面还有几个包子,她打算吃两个,煤炉子她不会用,直接拿到别墅的厨房里蒸,陆母应该不会发现。 下楼,先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喝,才走进厨房,昨天看到的桃胶银耳燕窝还冒着热气,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别墅时间静止了。她突发脑洞,她要是在别墅里生活个几十年不出去,几十年后,她会不会还是现在的样子? 咦~有点怪怪的,像老妖精! 熟练的打开燃气灶,放上蒸锅,添上水,她把陆家柜子里的包子放了两个进去。 再洗几个草莓吃,陆西橙看向一边的台面,欸?她记得她昨天明明吃了一个草莓啊,这怎么还是完整的一盒? 这盒草莓说是进口货,虽然她吃着和外面草莓园那种一篮子一篮子的奶油草莓味道没啥两样,但人家就是给包装的很高级,每个草莓都包了一个海绵网,塞在量身定做的包装格里,她是不可能搞错的。 所以她这个别墅还有复原功能? 那复原的是哪些东西呢? 洗了五个草莓,陆西橙一边吃一边想,看到客厅里放着的几十个超市购物袋时,马上转开头去,眼不见为净。那是她疯狂购物的结果,但是买回来后,她一点都不想整理啊,除了肉类被她扔进了冷柜,鸡蛋牛奶等随手塞进冰箱,其他都没动过,真是脑壳疼。 先吃饱肚子,打个盹,下午再弄。 陆西橙虽然懒散,却并不是拖延症晚期,既然说了下午收拾,她吃了包子眯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干起活来。 这栋别墅不算院子,占地面积有六百个平方,当初买的时候开发商就说了一套别墅一亩地。地上算上顶楼不住人的阳光房,一共有三层,地下有两层,地下一楼主要是娱乐功能和储存功能,专门留出了三个房间放家里是使用率不高的和用过了不舍得扔的物件,比如弟弟小时候的玩具啥的,一些桌椅,一些没坏但是不想用的厨具等等,还有些父母的商业伙伴送的礼品和试用品啥的,比如她老爸和一个生产卫生用品的厂商合作,人家就送来了好几大箱的姨妈巾纸巾和洗脸巾等,陆西橙嫌不是自己常用的牌子,就放地下室了。地下二楼就是车库。 别墅大,装修的时候除了两个客卧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弟弟还有父母都有房间,几年的时间,每人的生活用品都很齐全了。 她疯狂购物是有原因的,被动为了自己的安全,打算几个月不出门了。 陆西橙对不能出门意见不大,她是很能宅的性格,就怕家里物资不够。父母和四个老人家还有其他常住房产,他们已经让保姆阿姨进行了几次大规模采购。陆西橙更喜欢自己出去购物,她连着三天,跑了好几个大型的商场超市,还有菜场水果店,买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买完就让人家往家里送,结果就是大客厅小客厅甚至餐厅都被购物袋堆满了,她是奔着大半年不出门的计划购物的,买的自然多。 但,整理起来真的太累了。 家里今年新买了一个大冷柜,平时根本用不到,原来就有三个大容量冰箱了,肉类她喜欢吃新鲜的,这次情况特殊,也被她塞的满满当当。 陆西橙打开冷柜,把肉类重新分类包装摆放,腾更多空间出来。她的手机可以连着便签打印机,一边打印,一边记录。 第9章 别墅存货整理 猪颈肉,猪颊肉,梅花肉,五花肉,里脊肉,猪上脑,前腿肉,腱子肉,后腿肉,猪排骨,猪大骨,猪蹄,还有几对猪耳朵,几副猪下水,陆西橙吭哧吭哧把肉都分成半斤大小,放进密封袋真空装好,分类放进冰柜。 其实现在别墅有保鲜功能,就这样放在外面,食物也不会坏的,但她心里膈应,尤其是肉类,堆着像什么话,还是放进冷柜比较好。 一百五十多斤猪肉,她一个人忙活了个把小时,陆西橙觉得自己像个屠夫。 牛肉简单点,大部分都在某大型进口超市买的,分装好了,牛眼肉,牛小排,牛前胸,西冷,上脑,牛板腱,牛仔骨,牛霖,牛肋条,牛腩,肥牛,雪花等,还有三十来个牛腱子,这些牛肉花了她好几万,都是宝贝啊! 猪肉牛肉装好,冰柜基本满了,陆西橙转战冰箱,冰箱是她的大忙人爸妈选的,容量都在七百升以上,其中两个空荡荡的,她把剩下的食材放进去,老母鸡三只,小母鸡两只,山鸡两只,三黄鸡三只,乌骨鸡两只,她很怕鸡的脑袋,全让人给剁了,鸡放进一层格子里。老鸭四只,老鹅三只,还有很多鸡爪鸡翅鸡腿鸭脖鸭爪鸭胗等散货,一起装一层。 羊肉不多,羊肉片,肥羊卷,羊腿肉,羊排,羊蝎子,加起来四十十来斤,单独放一层。 海鲜河鲜鱼类她买的也多,基本市面上能看到的她都买了,新鲜的虾蟹和买的时候现杀的鱼就在厨房找几个盆装起来,不用放冰箱了,各种螺类也倒进水桶养着。剩下三文鱼鳕鱼黄鱼带鱼鱿鱼等等全扔进去冻着,几包虾仁也一起放就进去。 还有些海鲜干货,什么干贝干鲍瑶柱螺肉晒干的鱼等乱七八糟的,放在冰柜旁边的置物架上就行。 成品半成品的干粮,饺子包子馒头等,还有各种饼类,放到另一个冰箱冷冻层,和她买的冰淇淋放一块。至于蛋类就敞开放外面,毕竟光鸡蛋就有一百多个,还有鹅蛋鸭蛋鸽子蛋鹌鹑蛋等,放冰箱太占空间。 香肠培根奶酪芝士黄油,还有各种果酱等放保鲜里面,按品种放在收纳袋里装进去,整整齐齐。多余的空间把牛奶酸奶果汁可乐雪碧气泡水等各种饮料放一部分,放外面不会坏,但冰一冰好喝啊。买的湿面都塞进去,她喜欢偶尔吃点面食,但不会做,就买现成的,还有些饺子皮馄饨皮等。几包年糕,这个偶尔吃吃,粉丝,也偶尔吃吃。几箱方便面,囤货怎么能少得了方便面呢。逛超市的时候顺便买了些熟食卤菜,豆制品,也都整齐的码好。 陆西橙翻找购物袋,调料每种放一瓶进厨房,其他的放架子上。大瓶装的生抽就买了五箱,二十瓶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太疯狂,现在看看,喝完她会不会变成小黑人啊! 花生油,玉米油,菜籽油,葵花籽油,大豆油,橄榄油,厨房还有没用完的,这些统统放货架边上。 大米,五常大米,普通珍珠米,长粒米,泰国香米,糯米……各类米加起来有三百斤。面粉相对少一些,普通面粉和高低筋面粉糯米粉一共不到一百斤,她是打算买来无聊的时候学习做面食的。 蔬菜水果这次也不用放冰箱了,规整一下放在空位就行。 零食不用整理,陆西橙上楼拿了几个收纳衣服的塑料大箱子,把零食哗啦啦全部倒进去,完美! 至于地上剩下的日用品,先不管,她快累死了。 叉着腰看着自己忙碌一下午的成果,陆西橙满意的点头,以后她就靠这些生活了呀。然后她留了个心眼,拿了一根香肠,一个西梅,两个鸡蛋煮熟,一片猪肉脯,一包卤鸡爪,一包纸巾,一件睡衣,一瓶精华液,一把指甲钳,每拿一样,怕自己忘了,她还把那一个角落拍个照片,她要研究下别墅可以复原哪些东西。 随后出了别墅,摊在自己的小床上一动不动了。 整理收纳真是体力活啊! 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把香肠西梅鸡爪吃了,垃圾扔进别墅垃圾桶,根据空间定律,别墅肯定能自动处理垃圾,然后走出卧室,家里的鸡蛋放在厨房的橱柜里,陆西橙数了数,十五个,所以手上两个温热的熟鸡蛋咋办,她现在吃不下,想了想,还是放回别墅,没和那些鸡蛋放一起,就搁在厨房碗里,饿了再来吃。 这时候,门外脚步声多了起来,到了下班时间,陆西橙跑去打开门,果然,提着包的男人,提着篮子的妇女都在朝家里走,一个妇女走到她家门前停住了脚步,“橙橙啊,婶子今天买了条大鲤鱼,晚上做红烧鱼,等下来盛点去啊!” 是昨天陆母送了碗骨头汤的妇女,陆西橙乖巧点头:“好的,谢谢婶子。” 妇女脚下生风地走了。又过来一个短头发的姑娘,塞给她几段藕:“西橙,我奶家送来的藕,给你家晚上做了吃。”姑娘说完也匆匆跑了。 陆西橙正发蒙,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篮子:“妹妹,这是老婆子自己种的菜,不值当几个钱,你拿着,谢谢你妈上次借的半包红糖,红糖我下次还,这菜你们吃。”老奶奶说着也转身出去了,篮子都没要。 “哎,赵奶奶您等等……” 陆西橙把手里的东西放桌上,飞快跑进卧室,进入别墅把那两个鸡蛋拿了跑出来,好在老人家腿脚慢走得不远,她追上去,把鸡蛋塞老奶奶手里,“赵奶奶,这两个鸡蛋给您吃。” “哎呦,你这个囡囡,我大把年纪了吃什么鸡蛋啊,你自己吃啊!” “我煮完又不想吃了。”陆西橙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边往回走边说:“赵奶奶您可别告诉我妈,她会骂我的。” 赵奶奶握着两个鸡蛋一脸为难,本来想趁着小蒋主任没回来把菜送了就走,谁知道又拿了人家两个蛋,她这是说还是不说好啊? 蒋主任在家属区人缘很好,她为人热情,遇到别人有困难了,能帮就会去帮一把。当然不是烂好人,值得帮的她才帮忙。上上个月赵奶奶的女儿坐月子,家里没红糖了,赵奶奶借遍了亲戚也没借到糖票,后来蒋主任就借了半包家里的红糖给她。赵奶奶儿子只是普通工人,糖票金贵,一直没分到,她短期还不上红糖不好意思,就想着多送些菜来,可每次送给蒋主任,都要被蒋主任反过来送点什么,一块糕点,几个红薯,搞得她后来只能趁蒋主任不在家偷偷摸摸送,蒋主任这个小女儿以前都是拿了东西一声不吭,今天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第10章 她胖了? 陆西橙跑回家,看篮子里的蔬菜,种类不少,一把芹菜,一把豆角,七八个茭白,还有几个芋头。她把菜放进自家厨房的菜篮里,两段藕也放进去。 这时,陆母回家了,看到厨房里陆西橙在整理蔬菜,马上就笑了:“这又是你赵奶奶送过来的,这老太太,每次都悄悄送,她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这 么多菜,明天不用买菜了。” 陆西橙点点头:“妈妈,还有这个藕呢,是一个小姐姐送来的。” “什么小姐姐,那是对面翠萍,她爸老家有藕塘,每次老家来人都会给我们送藕来。” 陆母今天穿了厂里的工作装,她把衣服脱了,系上围裙:“晚上你爸加班,就我们两个,简单弄一点?” 陆西橙自然没意见,她胃口不大,吃不了多少,而且不喜欢吃剩菜。 做的少,陆母懒得下楼去大厨房,只把厨房窗户打开,通往客厅的门关了,点上煤炉,一个做饭,饭还是红薯米饭,她放了蒸架切了一点点咸肉一起蒸。拿了一段藕切了一截,去皮切薄片,又泡了一把黑木耳,处理好后都焯下水,直接做一个藕片拌木耳。昨晚洗好的海蜇还剩一些,陆母看女儿挺爱吃,今天又拌了一小碟,再炒个香葱鸡蛋,还有邻居送来的一小碗鱼肉,两个人怎么都够吃了。 陆西橙在边上帮忙打下手,其实她做不了多少,就切了点葱姜蒜,“妈,家里有芝麻油吗?” 陆母摇头:“你想吃芝麻油?那还真买不到,供销社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他们都内部消化了。”芝麻虽然是油性作物,但芝麻油不太能炒菜,很少有人种,芝麻油自然也少。 好,陆西橙一边往碗里倒油一边遗憾,凉拌的菜放点芝麻油才香呢! 陆母看到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囡囡啊,你放这么多油,日子不过啦?!” 陆西橙眨眨眼睛,心虚地低下了头,她习惯了。 “对不起,妈妈!” “好了好了,妈没怪你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尤其是去了乡下,这么大手大脚可不行,乡下油比我们城里还难弄呢。”陆西橙被蒋主任教育了一通,灰溜溜出了厨房。她别墅里有那么多吃的用的,却没办法拿出来。 下乡也好,到时候她可以往家里寄东西,要是父母问起来,天高皇帝远的,借口也好找啊。 陆西橙在客厅坐了会儿,陆母就把饭菜做好了,陆西橙帮忙端菜盛饭,她先给陆母盛了一碗满满的,再给自己盛了半碗,又挖了两块红薯放碗里。 前世她是喜欢吃红薯的,她别墅里还有好几斤六鳌沙地蜜薯,烤完后会有一股糖油,可香可甜了。那些红薯蜜薯小香薯都经过了专家和农民伯伯多次的改良,现在的红薯完全不能比。 陆西橙夹起一小块红薯放进嘴里,偏干,口感粗糙,红薯肉里的丝很明显,她皱眉,不太好吃啊! 陆母看着自己闺女一块小小的红薯都要吃半天,一边吃还要一边皱眉,实在是眼睛疼,给她夹了片咸肉放碗里:“吃块肉,红薯不爱吃留着你爸晚上回来吃。” 咸肉陆西橙是喜欢的,她前世老家离沪市很近,每年奶奶和外婆也会腌几次咸肉,沪市的名菜腌笃鲜就离不开咸肉,反倒是大部分地区的腊肉,她不太吃得惯。 陆母把肉切得很薄,肥肉的油脂被蒸了出来,吃起来一点都不腻,陆西橙一口肉一口米饭,再一口海蜇一口米饭,吃的很欢快,那两块红薯她也勉为其难地吃下去了,她实在不好意思让陆父吃她碗里吃剩的,只能自己吃,两块,多一口都不吃了。 陆母又觉得欣慰了,她姑娘娇气是娇气,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吃苦啊,明明不爱吃红薯还是吃下去了,看看,多乖啊! 陆西橙同样觉得吃那两小块红薯委屈大了,晚上要吃个小蛋糕安慰下自己。 陆母把剩饭剩菜放好,留着陆父加班回来吃,把烧好的水灌进暖水壶里,招呼女儿洗澡:“早点洗完早点睡觉,明天妈带你出去买东西。” 陆西橙洗香香后回房间进别墅吃了一小瓶酸奶,一个黄桃雪媚娘,两个鸡爪,然后出别墅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喝热牛奶,就听到外面哒哒哒的声音,她抱着杯子走出房间,声音是从陆父陆母屋里传出来的,房门没关,她走进去。 “妈,你在做什么?” 陆母正坐在缝纫机前摆弄着一块布,闻言抬起头来:“妈给你做两件衣服,你嫂子拿来的粉色布做件裙子,不上工的时候穿,这件蓝布耐脏,做件罩衣,上工穿。”她女儿大部分衣服都不适合下地穿,现在时间有限,她先给做件罩衣凑合一下,明天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再买两块回来。 “妈,我到了乡下能穿裙子?”她以为她去乡下只能穿的土不拉几的,她爱美,有好看衣服不能穿太痛苦了。 “可以啊,不过你那么多衣服不好拿,回头妈给你寄过去,咱不用那么低调,只要不过火就行。”他们家成分没有问题,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没人会拿他们怎么样,“上工要上,但也白不用死命干,差不多就行了,你又不指望靠那点工分吃饭。”陆母娘家在乡下,知道有些知青下乡了住的不好,但干活却不怎么累的,家里会给补贴,做的少最多分的粮食少一些。比起干活把身体累坏了,她宁愿她姑娘懒一些。而且,就她姑娘那张脸,就是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陆母仔细端详了下自己女儿;“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胖? 陆西橙抬起一只手捂着脸,怎么可能? 她把牛奶放到桌上,“妈,牛奶我不喝了,给你喝,我回去睡觉。” 她匆匆回到房间站到穿衣镜前,细细看自己的脸,胖了吗? 捏了捏脸颊上的小软肉,手感真好,滑溜溜软嫩嫩。 与其说胖,不如说这张脸才是她21世纪16岁时候的脸,不干瘪,脸上还有婴儿肥,咧嘴一笑,还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陆西橙搞不懂,按理说,她穿过来就两三天,也没有胡吃海喝的,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吃丰盈了,只能解释她的灵魂和这具身体已经契合了。 妈妈真是的,居然说她胖,她这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啊,珍贵着呢! 第11章 编个可爱的小辫儿吧 依旧是被歌声吵醒的早晨,陆父陆母没叫她,陆西橙蒙上被子,继续睡,她还小,多睡睡还有长高的余地。 等太阳透过窗帘照射到床上,她才睁开朦胧的睡眼。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终于清醒过来。 “妈,早上吃什么呀!” 陆母把一杯豆浆递给她:“小馄饨,你最喜欢吃的,还没下锅呢,等你姐过来再煮,你先喝杯豆浆。” 陆西橙抿了口豆浆,跟在陆母后面走进厨房:“哪来的小馄饨呀?爸爸吃了吗?” 陆母夹了两块蜂窝煤放进煤炉里点燃:“你爸一早去饭店买的馄饨皮,还买了半斤肉,他自己没吃,这个不顶饱,他吃了一会儿就饿了。”而且陆父饭量大,她做的这些馄饨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沪市人日常不吃面食,但是爱吃馄饨,尤其是这种皮特别薄的小馄饨,所以国营饭店有馄饨皮卖,但是要早早去才能抢得到,他们做的不多。这种馄饨吃的就是皮,不是馅儿,所以里面的肉很少,就豆子那么大一点。 陆西橙和陆母说了会儿话,陆南绯就来了,还带着女儿。 “乐乐来啦,姑姑抱抱,怎么没扎辫子呀?”陆西橙用手指抓了两下小姑娘散着的头发。 “知道是要来外婆家,她不要我扎,非要让你给她梳,倒省了我的事了。” 小姑娘害羞地把脸埋进陆西橙脖颈里,奶声奶气地说:“嘟嘟扎,好看!” “好,嘟嘟给你扎,梳和嘟嘟一样的好不好?” 把小姑娘抱回自己房间,放到桌前坐好,陆西橙找出两个黑色小皮筋。她今天给自己梳的是两个麻花辫,不过她是从额头部分就开始编的,贴着头皮一缕一缕编进去,比传统的两个大辫子精致很多,小外甥女发量不少,她用同样的手法编,编到最后用皮筋扎紧,发梢收进去,就非常漂亮可爱了。 牵着小姑娘的手站到镜子前:“漂亮吗?” 乐乐摸摸自己的小辫子,抬头冲她傻乎乎地笑:“漂酿,嘟嘟也漂酿!” 馄饨煮好了,陆南绯过来叫人,看到他们俩在那儿臭美,笑着走过来,看看女儿,又看看妹妹,疑惑问道:“为什么都是麻花辫,你扎的就是要好看很多呢?” 陆西橙把自己的辫子拆了重新编了一遍给她看:“从前面开始编,一股股编过去,这样就可以啦。”作为一个有钱又有时间的富二代,其他不敢说,如何穿衣打扮她绝对是行家。 陆南绯拆了她另一个辫子,学着陆西橙的样子重新编过,她本来就不笨,第一次编还编得有些乱,第二次就编得像模像样了。 陆西橙看看她姐脑后一根粗辫子,手痒:“姐,我也给你梳两个辫子,我们三个梳一样的。” 陆南绯为难:“我就不用了,这都是你们小姑娘梳的。”她孩子都生了。 “你才20出头,也是小姑娘啊。”她姐高中毕业后到了18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其实比她上辈子大不了两岁。她上辈子那些个40多岁的男明星采访的时候还自称是男孩呢,她姐怎么就不是小姑娘了? 女人至死是少女! “行行行,随你弄!”陆南绯也爱美,就依言坐下来让妹妹倒腾。 陆西橙搬了椅子让她姐坐到镜子前,把陆南绯的大辫子拆开来梳通,分成两股,编了两个鱼骨辫。她们姐妹俩都是发量王者,只是她给自己编嫌手酸,现在得了他姐姐这么个真人洋娃娃脑袋,可不是要好好发挥一下嘛!她还一边编一边讲解:“姐,这个比我自己梳的要难一点,你下次用乐乐的头发练练,等习惯了就可以给自己编了。” 陆南绯认真听着,看着渐渐成型的两个辫子,只觉得惊奇不已,同样的一个头,同样的头发,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真的好像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啊! “好啦!”陆西橙给最后一个发梢收尾,自己打量了下自己的杰作,完美! 明明没有任何一点装饰,可却比街上那些系了红头绳,戴了玻璃发卡的小姑娘要好看太多了。陆南绯看看女儿,看看妹妹,再看看镜中的自己,她妹妹的手也太巧了:“你这都是和谁学的啊!”她就没见过别人这样梳的。 “唔……我自己在家闲得没事瞎琢磨的呗,怎么样,我是不是超厉害的?”陆西橙凑上去邀功。 “对对对,你最厉害,你最漂亮了!” “嘻嘻!” 小乐乐在边上看着姑姑和妈妈笑,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也咧着嘴跟着傻乐,小嘴还甜:“妈妈漂酿,嘟嘟漂酿,乐乐漂酿!” “对呀,我们是三个姐妹花!”陆西橙抱起软乎乎的小姑娘,亲了她一口。 “你们在屋里干什么呀,绯绯叫妹妹怎么也半天没出来?”陆母把馄饨都盛好端出来了,看几人还在里面半天不出来,忍不住喊道。 “来啦来啦!乐乐我们去吃馄饨!”把小姑娘抱进卫生间洗手,自己的手洗干净,再把乐乐两个小爪子也洗干净。 外面餐厅,陆母拉着走出卧室的大女儿看个不停:“这是你妹妹给你扎的?比你读书那会儿还显嫩呢!”大女儿五官英气,比她有点书生气质的大哥看起来还要俊俏几分,要不是陆母一直坚持让她留长发,估计更像个男孩子了。而现在梳这么两个辫子,倒是难得有了几分姑娘家的娇俏。 “以后就这么梳,比你那一个大辫子灵多了!” “妈,我还要再练练呢,橙橙说了,这头发不好梳。”陆南绯也很喜欢这个发型,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呢! “那就拿你姑娘练!”陆母一锤定音。陆西橙抱着孩子出来,听到陆母的话,怜爱地摸摸孩子的小辫儿:可怜的宝宝,要沦为的模特了。 一家人坐下来吃早饭,三个大人的馄饨是用大海碗装的,盛了满满的汤,陆母还在每个碗里加了一点点猪油,葱花,晒干的紫菜和虾皮,香得不得了。 “锅里还有,吃完了再去盛。”煮了大概四碗的量,陆母和陆南绯每人还有个包子,陆西橙不要,她一碗馄饨就够了。 “橙橙,你吃太少了,我们乐乐都吃了半碗呢!”陆南绯那一碗一半都给女儿吃了。 乐乐抬起头来,努力把嘴里的馄饨咽下去,挺起小肚子骄傲道:“我吃多多,长高高!” 陆西橙:心塞! 她现在虽然脸饱满了,身高却没办法变,她上辈子有168,普通女生里面算是高挑的,可是这辈子只有惨兮兮的162,她缺失的几公分要去哪里补啊? 第12章 原主的好朋友 吃完收拾好碗筷准备出门,陆西橙从原主的柜子里找出军用挎包,虽然觉得有些土,但凑合用,没办法,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出门必须带包,哪怕背个小小的手机包或者水壶包也是包啊。 包里放了一块小手帕,这也是她从别墅里拿的,有一阵子她特别爱收集各种各样的手帕,买了好多,各种款式材质的都有,实际都没怎么用,还是湿巾和纸巾方便,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走出门,小乐乐朝她张开手臂,明显是要她抱,陆西橙为难,就她这个小身板,房间里抱抱还好,外面要走那么多路,她行不行啊,而且下去还要走楼梯,她从来没有抱着小孩走过楼梯的,万一要是两个人一起滚下去,那可就好玩了。 陆南绯当然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笑了笑,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乖,回家再让姑姑抱,路上妈妈抱你。”得,她也被带歪了,明明是小姨,现在跟着孩子一起叫姑姑了。 陆西橙忙凑过去亲了孩子一口:“么么,嘟嘟力气小,嘟嘟也是小朋友呀,要是摔到我们宝宝就不好了对不对?” 陆母在后面把她的脑袋挪开:“什么小朋友,还不害臊,都大姑娘了,去下乡正好,练练力气,你以后自己生了孩子总要抱的。” 生孩子? 陆西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她才多大,上辈子她二十多了还逍遥自在一个人,这辈子才十六岁就要考虑生孩子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下乡去以后总要回来的呀,难不成你希望我在乡下找个人嫁了?” 陆母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马上拍了下自己的嘴,对对对,她都糊涂了,可不能让女儿在乡下嫁人,不是她看不起农村人,她自己还是农村出来的,主要是太远了,他们夫妻又不了解,他们可不放心。 “是妈说错话了,橙橙啊,你下乡去可千万别和人谈对象啊,等过几年回家,妈肯定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 陆西橙和姐姐对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啦,我还小呢,才不会随随便便给自己找个男朋友呢!” “男朋友?” “就是对象啦,男性的朋友啊,妈,我要等到…唔…26岁再嫁人,我还要多陪您几年呐!”上辈子她可是打算30岁才考虑结婚的,26岁她也还是个小朋友呢! 话啊,有时候真的不能说的太满了!聪明的陆西橙小朋友,也有被啪啪打脸的时候。 …… 今天不是休息日,家属区人不多,一些不工作的也去各个供销社和副食品店蹲守物资了,当下就是这么个情况,没点关系的要买点什么东西就得守着,要不然很多物资到了就被一抢而空,有票也买不到。 陆西橙晃悠着轻飘飘的包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乐乐小宝宝不要妈妈抱了,也跟着她蹦蹦跳跳的跑,大小孩带着小小孩,辫子一甩一甩的。 陆西橙可高兴了,这是她穿过来以后第一次出门啊,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上辈子她虽然也住在沪市,但是要说对这个城市有多了解,那还真没有。 她本来不是沪市人,上初中那会儿,因为他们那个省高考太卷了,她爸妈为了让她考个好大学,就把她的户口转到了沪市,高中做了三年好学生,每天埋头苦读,大学又有好多时间要么是在家视频学习,要么就干脆关在学校里,虽然周末和寒暑假也会出去浪一浪,但是那么大一个城市,怎么可能全部逛完啊。 陆西橙走到家属院的铁门口,外面是一条三四米的小路,对面就是普通家属区了。 此时,对面门口有个比她还要矮的姑娘走来走去,时不时往这边张望,看到她出来,马上顿住了脚步,看着她,也不说话。 陆西橙也看着她,穿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衬衫,可能营养不良,脸黄黄的,头发也是稀疏枯黄,也梳了两个细细的小辫儿。 陆西橙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哼了一声,还是她的好看。 这个人陆西橙可知道呢,叫刘小草,就是那个什么招娣的女儿,是原主的小姐妹。 原主这个人,要说她好,她整天和家里人闹别扭,但要说她多坏么还真没有。相反,她对于朋友是挺大方的。比如眼前这个小草,原主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分她一点,甚至还给过几件她穿小了的衣服,虽然陆西橙嫌弃这个身体矮,但是刘小草更加矮小啊。 在这个年代,能把吃的分出去,能送穿的衣服,还都是没有补丁的,那是相当相当的大方了。而且陆西橙能从原主的记忆里感受到,她是真的把这个人当成自己的好朋友的。 原主为什么老是和家里闹别扭?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刘小草说的,她本来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旁边又有个人总是和她说些若有似无的话,什么到底还是儿子更重要啊,当兵多有出息,每天都能吃肉,下乡多么多么苦,饭也吃不饱,还有什么她长那么好看,为什么家里不安排她进文工团之类的。 感谢原主,她现在还记得这些话: 橙橙,我今天看到你弟弟穿了一双新的运动鞋,百货商店要卖十几块钱的,你是不是没有啊,我们女孩子就是没资格穿这种鞋子。 其实她有一双小皮鞋,更贵。 橙橙,我看到你弟弟有个蓝色的挎包,真好看,你的怎么是绿色的呀,绿色太普通了。 咦?军绿色不是主流吗? 橙橙,你弟弟比你高了好多啊,他肯定也吃得多,你看我们俩都这么矮。 原主弟弟整天跑啊跳啊的,她整天又不运动,自然胃口小,吃得少。 橙橙,冬青哥哥也有自行车骑,绯绯姐姐就没有,我妈说的没错,家里有好东西还是要紧着儿子的。 因为她姐和她妈一样,死活学不会啊! 橙橙,听说今天你家炖鸡了,鸡腿是给云谦弟弟吃了是吗,果然,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以前鸡腿都是你吃的呢! 大孙女云朵小朋友也吃了呀,而且她都吃了那么多年了,换换口味吃吃鸡翅不是蛮好! 橙橙,街道办下通知了,每家必须下乡一个,你弟弟去当兵了,你们家谁去呀,我听说当兵可好了,你家又有关系,你弟弟马上就能做排长营长了,真好啊,本来你弟弟不去当兵的话,你可以进文工团的啊,文工团可好了,每天只要跳跳舞唱唱歌就行,还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羡慕,如果下乡,一年就会变村姑了,我有个姐姐就是这样,下乡两年,就老了十岁呢,不过也没办法了,谁让我们命不好呢! 其实她那个便宜弟弟现在在军营每天被训得灰头土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她小叔和舅舅都是拿命拼来的职位,她弟弟没有军功怎么可能当营长! 第13章 前后50年 可惜,所有的心理活动都是她滴,是来自21世纪的陆西橙滴,至于原主当时怎么想的,她并不清楚,但根据原主原来的性格,再加上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整天阴阳怪气,原主不被影响也很难。 过去的事情陆西橙不好过多评价,不过她是拒绝和这样的人做朋友的,没有界限,也太没有分寸了。 前世,作为一个要钱有钱,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的女孩,陆西橙就不是一个随和的人,她的朋友们,聊生活聊学习,聊吃喝聊穿衣打扮聊哪里好玩,偶尔也会聊家人,但不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揣测别人的想法,超过了那个度,就不好做朋友了。 陆大小姐就是这么任性。 陆西橙重新打量对面的人,那人抿着嘴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走过来,神情殷切:“橙橙,听我妈说你们家要让你下乡了?你们家怎么能这样呢,你又不是我,我妈眼里只看得到哥哥他们,你不一样啊,你们家这么多年都是白疼你的吗,橙橙,我真的好心疼你!” 陆西橙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好恶心:“你还是心疼心疼你自己,你下乡你妈给你多少钱呀?”她突然捂住了小嘴,“啊,不会还要让你寄钱回来,那也太惨了!” “你……我……”她妈是要让她寄钱回家,但是都是下乡啊,都是一样的干活啊,有什么区别呢? 陆西橙才懒得搭理她,翻了一个白眼,牵起身边的小娃娃就往前走去。 刘小草没预料到她会是这样态度,怔在了原地:不该是这样的啊,以前她每次这样说,这个傻子总是会难过的哭,然后和家里闹,这次怎么不难过了! 刘小草不理解,她就是嫉妒,凭什么都是没用的女孩,陆西橙就是过得比她好。她爸妈都是厂里的干部,而她爸妈却只是普通工人,工资差了一大截;她只念到小学初小家里就不供她了,陆西橙却可以上高中,凭什么?她还有当军人的叔叔和舅舅,甚至最没用的乡下的舅舅,也能经常给他们送东西,不像她妈的娘家,只会打秋风。陆西橙可以每天吃细粮,经常吃鸡蛋,每个月还能吃到好几次肉,她却连吃饱都难。她知道她爸妈没本事,但那不是她爸妈愿意的啊,她有三个哥哥,那是他们刘家的根,可陆西橙也是女孩啊,和她有什么两样。 陆母和大女儿走得慢,刚出大门就看到这么个人杵在那里,陆母眼中流露出不喜,她不喜欢这个姑娘,总是贴着他们家橙橙要吃要喝的,完了她那个妈还要在家属院说两句他们的家的是非,她从来没听到这个姑娘说过她女儿的好,不知感恩,没有教养。 刘小草看到陆母两个,吓得后退了两步,她平时和陆西橙说话,都是背着她家里人的,今天居然没看到他们,她刚刚说的不会被他们听到? 她怯怯地看了她们两眼,一副被欺负的样子,陆母皱了皱眉头,拉着大女儿走了:这人简直有病,她是骂她了还是打她了,做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 …… 陆西橙牵着外甥女走到大街上,这里没有光怪陆离的各种建筑,没有成片的高层住宅区,先进的市政设施,大型的商场,也没有五光十色的广告牌灯牌,呈现在陆西橙眼前的是一个褪去了浮华之后的城市,素净又稳重,安逸中充斥着蓬勃的生机。 陆西橙站在街角,看到不远处一栋米黄色的西式建筑,回首50年前,“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声,歌舞升平。”西装革履的男人携着旗袍婀娜的情人走过停满黄包车的街头,富有和贫穷形成鲜明的对比,而现在,黄蓝绿占据了主色调,世情的变迁和延续在这个城市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时间节点,往前数50年是民国时期的沪市,衣香鬓影,车水马龙,往后数50年是新纪元的沪市,灯光璀璨,高楼林立,而她,从时光隧道的那一端穿到这一端,鼻尖还萦绕着美酒咖啡的奇香,眼中氤氲着云裳霓虹的异彩。 她终会回去的,以另一种方式。 换一换新天地,别有一个新环境。 如梦初醒! “咣当!”不远处,一个男青年骑着自行车平地摔了下去,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好奇地看过去,旁边的小孩儿也随着她歪头看,两个人动作如出一辙。 男青年一手扶起自行车,一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看姑娘看得摔了一跤,太丢脸了,见姑娘朝他看过来,他更是慌乱得话也说不出来,他平日不是这样,可是这姑娘实在太好看了。抬头又朝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刚刚扶起的自行车又咣当一声摔了下去。 “噗嗤!”陆西橙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眼波流转,樱桃唇弯弯,说不出的动人,她牵着小孩走上前,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停下,指了指他的手臂:“你没事,你手臂擦伤了,”没舍得把包里的手帕拿出来,“你要赶紧去医院的,你车子没坏!” “没没没……没事!”男青年这下更是紧张的头也不敢抬,完了,人长得好看就算了,为什么声音也这么好听啊,真是要命了。 “橙橙,你在干什么呢,往这边走!” “哎,来啦!”想了想,她从包里拿出一块纱布,家里买了很多这种纱布,她剪了好几块做蒸布用,随手就可以取出来,“呐,这个给你,稍微包一下,你都流血了。” 男青年没有想到这个美得好像画里走出来的姑娘会送他布包扎,傻乎乎接过来。 “那我先走啦!”陆西橙冲他微微一笑,牵着外甥女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呆立在原地半天没动的青年才恍若从梦中惊醒一般,看着手里的纱布,悔得捶胸顿足。 “你这个呆子呆子呆子!”人家姑娘那么好心送他纱布,他居然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也没问姑娘姓什么,家住哪里,下次好感谢一下,他怎么这么蠢啊,蠢透了! 第14章 路边最美的路痴 “你刚刚在和说谁说话呢?”陆南绯抱起女儿,问妹妹。 “哦,有个人摔倒了,我看看他要不要紧。”陆西橙随口答道,“我们下面去哪里呀?” “去你大嫂的店里,你好好走路。”陆母扯了女儿一下,她发现这孩子今天出来好像乡下猪圈里的小猪放出来一样,欢脱得不得了,走一步还要蹦两下。 “人家开心嘛!”路边有马路牙子,她就绕着马路牙子跳,从左边跳到右边,和跳皮筋似的。 “嘻嘻嘻!”小乐乐趴在妈妈肩上,看姑姑这样,笑个不停,“乐乐也要寄几走。” “不行,我是大孩子了,你还小,要妈妈抱着。”陆西橙勾了勾小孩的下巴。 她跳到陆母的前面,“那我们去买什么呀?” “你猜?” 陆西橙哪里猜得着,她对自己下乡要准备什么还稀里糊涂的,完全是个心大的。 “买好吃的!” 陆母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就知道吃,乐乐都比你懂事,先去给你挑一块手表,这次可是你爸说的,妈带够钱了。” “手表?”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块手表吗?” “啊……是哦!”她真没想到手表上去,主要她不缺,衣帽间有个手表柜,从顶奢的百达翡丽,江诗丹顿,宝玑,高奢的积家,劳力士,还有万国,浪琴,乃至一些很小众的品牌,手表不要太多。有些是她自己买的,纯看颜值,收藏款和经典款大多是父母送的,剩下的就是每年生日和各种节日的时候父母的生意伙伴还有自己的一些朋友们送的,选不出礼物的时候送珠宝和手表总归不会错的。 富有如她,会拒绝家人给她买手表的好意吗? 怎么可能,妈妈高高兴兴带自己去挑手表,结果自己摆着手说:“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多扫兴啊! 而且,有新手表戴哎,谁会不喜欢? 她看向自己光秃秃白皙纤细的手腕。 “那…妈妈,我要挑一个最好看的,好不好嘛,我就应该戴最好看的,对不对?!” …… 徐晋杭从弄堂里转出来,眉宇微蹙,神情有些烦躁。下乡是来之前就确定好的,可真的到了临出发前,往日乐观的他不免还是有些不安和紧张。和父母一同来到这个城市不过一个月,父亲明面上算是政府的二把手,但还没站稳脚跟,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母亲约了几个父亲同事的家人来家里做客,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他身上了,无非是那些老生常谈,有没有对象,下乡了不要被人勾走之类的,他实在不耐烦听下去,虽然很不礼貌,还是找借口溜了出来,一个人毫无目的地走着,就到了这条街上。 “我要挑一个最好看的,好不好嘛,我就应该戴最好看的,对不对?” 脆甜悦耳的嗓音传来,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骄纵和肆意,却无法让人产生一点点的反感,仿佛这话说得天经地义。 徐晋杭不由抬眸望去,不宽的马路对面,女孩身穿一件雪白的衬衣,一条深蓝色长裙,脚踩一双黑色皮鞋配白色袜子,清爽干净得好像民国校园里走出来的女学生。偏偏,她把衬衫下摆收进裙子里,又显得腰肢纤纤,多了几分妩媚。 徐晋杭来这边前,大院里的兄弟们和他说江南水乡的女子多么温柔软款,他不以为意,这个把月,他见过不少女同志,并不觉得有什么大的区别,现在他终于懂了,何谓吴侬软语,温柔多娇! 明明从头到脚都是再素净不过的打扮,一丝亮色也无,可她却仿佛是这边路上唯一的那抹艳色。 女孩围着个中年妇女打转,走路也不老实,一会儿侧着走,一会倒着走,还时不时蹦跶两下,两条乌黑精致的辫子随着她跳跃。徐晋杭一个男人不懂什么辫子的编发,只觉得这不断跳跃的辫子比他此生看到的所有辫子都要灵动。他心里原本的烦躁都随之消散了。 她举起自己的手腕,“那我戴银色好看还是金色好看呀?” 都好看!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我觉得我戴什么都好看,我手好看呀!”得意的地晃了晃自己的手。 “你羞不羞人,自己夸自己。”抱着孩子的妇女忍俊不禁道。 “难道我说错了,妈妈把我生的这么好看,还不许我说啊!”女孩骄傲地一扭头,无意间转向他这边。 美艳绝伦的一张脸,皮肤粉白丰盈,眼睛澄澈水润,微微上弯的唇角…… 她转了回去,徐晋杭心底好像被什么撞到了一般软软的,随着她转头的瞬间又空落落的,她挽着中年妇女渐渐远去,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 陆西橙早就注意到了路上行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可她从小美到大,早就习惯了别人惊艳的目光,不以为意。反倒陆母和陆南绯有些不自在。 气质真的能完全改变一个人,他们以前和原主一起出来过,但原主沉闷阴郁,哪有现在的陆西橙活泼明媚。 注意那些个男同志盯着她女儿想看又不敢看的目光,还有一个呆瓜看着看着居然撞到了前面的男人,陆母真是不忍直视。 生个女儿长得不好看发愁,长得太好看也发愁! “妈,还有多久到呀,我腿酸!” “快到了,你才走多久就腿酸,哎,不对,你不是来过几次吗?” “我路痴啊,我早就忘了。”陆西橙说得理直气壮。 这辈子不知道,反正她上辈子就是个确确实实的路痴,明明地理成绩很好,可是生活中永远分不清东南西北,大学大一大二两年,每次去教室都要看路标才能找到,如果路标稍微歪一点,不好意思,那她只能瞎转悠了。有一次单独去一个农庄摘果子,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手机丢了,那农庄其实离家很近,但她就是怎么走都走不回去,一个人坐在路边哇哇哭,最后是她八岁的弟弟找过来把她带回家的。 什么,导航?她有次在路上找个公共厕所,跟着手机导航走,明明导航说就在她附近200米处,可她往前往后走了半个多小时愣是没找到,又不好意思问别人这么傻的问题,还是打了车去了最近的商场解决,是导航不靠谱还是她不靠谱? 肯定是厕所不靠谱! 第15章 穷光蛋陆大小姐逛百货商店 沪市人对百货商店,有个统一称谓:“市百”,或者“百货公司”,以“号码”命名,除了几家老字号外,大部分是解放后成立的。 在陆西橙前世,去过沪市第一百货,解放前由华侨投资建立,90年代中期,在她还没出生那会儿,那家店的面积就达到了两万多平方米,号称华夏第一店。 而现在她到的这家,楼层不算高,但门口有好几个,最外面门头上大大的一排“沪市第七百货商店”字样极其醒目。有几个门口,居然还有玻璃橱窗,陈列着精美的商品。陆西橙跟着她妈往里走,门口悬挂着一串三角形的小彩旗。 走进去发现,这里有些像后世她见过的展销会,划了一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柜台,上面一块牌子,写了类别,种类远比她想象的多。 开学用品、消防器材、婚礼用品、旅行包、热水瓶、搪瓷、雨具等等,光是鞋类就有拖鞋、皮鞋,运动鞋好几个类别,而且她惊讶的发现,像皮鞋运动鞋柜台前面都有一块空地,地上放着一面圆圆的镜子,试完鞋可以照照看效果,这服务相当可以啊!柜台里面的鞋子也不是随便放的,他们错落有致的摆在架子上,最有趣的是拖鞋柜台,把拖鞋插在一个个圆圆的竹编盘上,就好像一朵朵花挂在墙上一样。学习用品和婚礼用品柜台都是在墙壁上搭了个圆圆的架子,再把商品摆上去,好像在做什么展览活动。除了商品款式老气一点,但整体的精致程度完全不逊于几十年后的高档店铺。 再往里有个非常大的服装区域:男装柜台,女装柜台,女士裙装柜台,毛衣柜台,分类非常细致,不仅如此,这些柜台不远处还有个区域是试衣区,和后世用布帘子隔开的试衣间没什么区别,连等在外面的男同志无聊的神情都和后世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一样。 尽管不是周末,但每个柜台前还是围着不少人,只是据陆西橙观察,大多数人是只看不买的。 “妈,他们怎么都不买东西啊!” “没有票啊,所以看中了什么喜欢的,就经常过来看看有没有被人买走。” 还能这样? 就是这样的。 1958年后,工商业逐渐向国有制和集体制转变,国家大部分生活资料都通过统购统销、定量供应、凭票购买的方式纳入计划分配的范围,百货公司采用的是“单一采办销售”式的自我经营模式,承担着稳定物价,保证市场供给的职能。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柜台都布置的这么精致,因为商品不多,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货物堆放。 随着人流转弯,走过服装区,陆西橙眼前一亮:“滚滚!” 是一个比她人还要高上一些的大熊猫,圆圆胖胖的身体站在那里,憨态可掬。原来这是个玩具柜台。虽然国家在88年才将大熊猫列为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但国人对这个颜值萌萌哒的团团有着特别的喜爱。整个柜台最醒目的就是大熊猫了,好几个小孩子围着它看。 陆西橙握了握大熊猫的小短手,问柜台里的女营业员:“同志,这个怎么卖的呀?” 女营业员看到她问这个超大的玩偶,惊诧一下:“不好意思,这个是不卖的,我们用来当摆设。”她第一次遇到有人想买这个大家伙的,买回去干什么,放哪里?“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有中号和小号的大熊猫娃娃,我给你拿?” 陆西橙听到不卖,先是失望了一瞬,然后又听有小号中号,欸,也可以啊! “好的,你帮我拿一下,谢谢啊!” “那你是要中号还是小号啊?” “都要!” “……好!” 陆大小姐忘了,她现在身无分文,没钱没票,就连她哥哥前两天塞给她的20块钱也被她放在枕头底下没拿,她还当自己是那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喜欢一个包,可以买好几种颜色型号的21世纪陆家小公主。 穷光蛋陆姑娘喜滋滋地等着营业员给她拿大熊猫来。边上,她的母亲蒋主任和姐姐两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是来买生活用品还有手表的吗,怎么买上娃娃了?还要两个? 陆南绯看看怀里好奇瞅着姑姑的女儿,再看看扒着柜台满脸期待的妹妹,严重怀疑这两个人年纪是不是搞错了! 营业员从柜子里取出了两个熊猫,递给她,陆西橙接过来,中号的大概和她手臂差不多长,正正好抱在怀里,小号的手掌大小,做个挂件蛮好。两个熊猫都拿纸包好封住了,陆西橙撕拉把两个包装纸都撕开了。 “哎哎哎……”营业员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两个娃娃包装没了。眼前这姑娘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性格那么莽撞,都不问个价格,虽然看穿着打扮不会很穷,可到他们柜台来的就没特别穷的,这个娃娃一个月也未必能卖掉一个。 “怎么了吗?”陆西橙抬头看了她一眼。 “同志,娃娃包装撕掉就必须要买走啊!” “我知道啊!”这不是常识吗? “那中号的熊猫五块钱,两张工业券,小号的一块钱,一张工业券。”女营业员两眼紧紧盯着她,如果她敢扔下两个娃娃跑路,她就马上奋起直追。 确认两个娃娃都没有破损,陆西橙伸手掏兜:左边—空空,右边—空空。陆西橙低头看看,她还背了个包,包里有一块…小手帕! 呵呵,尴尬! 眨巴两下眼睛,瞄了一眼营业员。 营业员:微笑g! 脑袋向右转90度,看向自己的老母亲,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桃花眼弯弯,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妈妈~” 蒋主任:面无表情g! “噗!”陆南绯看得笑出声来,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妹妹还有搞笑天赋呢! “妈妈妈妈妈妈,我没钱,您帮我买,好不好!”陆西橙挽着陆母的胳膊开始撒娇。 “你没钱,你还敢把人家的包装撕了?”撕的还特别利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我忘了嘛!”第一次买东西啊! 陆母\\u0026陆南绯\\u0026营业员:还有人能忘了自己没钱的?? 第16章 购物狂蒋主任 “而且,我知道我是和我妈一起,有我妈在,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妈妈妈妈妈妈,你就帮我买了!” 陆母被她缠得没办法,东西都拆开了,她还真能说不要了? 抓起柜台上的中号大熊猫:“你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可爱是挺可爱的,“你喜欢,买一个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两个?” 陆西橙把熊猫接过来抱在怀里:“可以抱着。” “啊,然后呢!” “抱着啊,舒服!” 陆母:不理解!她又指了指桌上的小娃娃,“那这个小的怎么用?” 陆西橙扯了扯自己的包:“可以挂在包包上。” “然后呢?” “挂着啊,好看!” 陆母:就离谱! “哈哈哈哈哈哈!”陆南绯看着她妈和她妹妹互动,简直太好玩了, 抱着女儿笑得腰都挺不直了。 “哎呦,乐乐乐乐,小心小心!”好,她差点连女儿都摔了。 女营业员看着这对母女互动,也是笑得不行,看这位母亲的态度,肯定会给女儿付钱的,虽然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买两个。 陆母无奈地摇摇头,从钱包里掏出来六块钱和三张工业券递给女营业员:“麻烦你了,有没有东西可以装一下,不能一路抱着!” “我给你们拿个绳子系起来。” 于是,陆西橙就看着她妈和营业员联手用绳子绑住了两个熊猫的脖子,一端一个,她妈把绳子中间塞到她手里,“拿好了,六块钱呢!” 陆西橙:呜呜呜,可怜的熊猫,要被勒死了! 陆母决定不给女儿瞎看的机会了,带头在前面走,陆西橙和陆南绯走在她后面。 陆西橙摸摸小号的熊猫,看看趴在姐姐身上的乐乐:“姐,我要不要给乐乐一个啊!”最多给一个小的。 陆南绯斜睨了妹妹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话是真心的?” “是……!” “行啦,咱们乐乐才不要你这个,咱们乐乐喜欢好看的东西,对不对呀!” “那我这个熊猫也很好看啊!” “颜色不好看!” “……行!”永远只能拍黑白照片的滚滚也是蛮惨的。 陆家大嫂在二楼,他们乘坐电梯上去,二楼和一楼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举个例子,如果说一楼是精品店铺,那二楼大部分都是原材料店铺。 混纺绒线、呢绒、的确良、棉布、涤纶、灯芯绒等等。 大嫂曹琴在的确良柜台,这个柜台是最忙的,外面围了一圈人,挥着手,指着柜台里的一匹匹布料吵吵嚷嚷。 曹琴刚刚接待完一个顾客,抬头看到了他们,她和身边的同事说了一声,就出了柜台。 “妈,你们来啦,”她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叠纸,递给陆母,“妈,这是我找其他人凑的,有260块的额度,您拿着,你们…咦?橙橙你买了什么呀?” 陆西橙把中号的大熊猫抱起来:“买了两个熊猫。” 两个熊猫? 她看看陆母,陆母很端庄,看看陆南绯,大姑子想笑不敢笑的表情,最后又看看小姑子,陆西橙一脸乖巧! 所以什么情况啊? 陆母数数手里的券:“换到了这么多啊?” “是啊,找的都是平时关系好的同事,我以前也帮他们换过,互相帮忙嘛!” 陆母点点头,“行,替我谢谢他们,对了,我们中午去对面国营饭店吃饭,你记得过来,我点你喜欢吃的小酥肉!” “嗳,好,谢谢妈,那我先过去忙啦!” 她回到柜台里面,和她一组的赵红叶拉着她问道:“那是你婆家小姑子?怎么和以前感觉不一样了啊,噶漂亮的!”那么多人,一眼望过去,就她最白最水灵。 “以前就很漂亮的啊,”就是最近特别漂亮 ,精气神不一样了,“对了,中午我和你换个班啊,我婆婆请客去国营饭店吃饭!” “好好好,你这是什么命啊,有个那么好的婆婆。”羡慕死个人了。 曹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说多了好像炫耀一样。 ……陆西橙探头看陆母手里的券:七折券。 就是说拿着这些券去买东西,可以在原价的基础上打七折,现在他们手里有260块钱的券,可以省下来78元。 78元,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就二三十,这些券可以省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要不要再做身的确良的衣服啊?”陆母走到曹琴所在的柜台前拿起一块黄色的布料摸了摸。她自己就是做这一行的,的确良布料虽然很流行,他们家穿的却是不多,这个布料穿着不透气,很闷,没有棉布穿起来舒服,但是它也有优点:颜色鲜亮,而且结实耐穿,有句话形容它,“经蹬又经踹,经铺又经盖,一件顶三件”,不像棉布,不小心就会被撕破,女儿下乡,做套的确良上工倒是蛮好的。 陆西橙学着她妈妈的样子也摸了摸那块布,随即摇摇头:“我不要穿!”这布料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软和。 “妹妹,你下乡去,你原先那些衣服,可不适合穿到地里去,我觉得这个挺好的。” 是吗? 陆西橙懵懵的,主要,她既没有下过地,也不了解布料,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啊! 陆母做主裁了八尺,够做一件外套一条裤子,颜色倒是让她选了,陆西橙选了一块乌漆墨黑的。她妈,她姐,她嫂子,包括里面几个营业员和外面一同看布料的顾客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小姑娘什么眼光啊,这里有大红、玫红、深蓝、淡蓝、黄色、靛青色、还有几块花的呢,这么多好看的颜色不选,偏偏选个黑的。 选完的确良,陆母又选了块毛呢料子,浅灰色,做一件秋天的外衣。本来她还要再裁个花棉布,被陆西橙阻止了,她衣服够多了。不买不知道,原来布料这么贵,她妈买这两块布,30多块就没了! 连她这样不是价格敏感型消费者的人都觉得太贵了。 “好,今天没有新鲜的花样,以后有新鲜花样,妈再给你买。” “好好好。”先把今天对付过去。 把买的布寄存在嫂子曹琴那边,他们到了一个卖辅料的柜台前。陆母买了几根针和两卷线还有一把纽扣。看到两个女儿都趴在玻璃柜台上朝下看,陆母也跟着看去。 “咦,这些布条以前怎么没见过,林同志,这是新上的货吗?”陆母经常上这边来买辅料,是老熟客了。 第17章 国营饭店吃饭饭 营业员林同志摆摆手:“什么货不货啊,”她随手抓了一把给她们看,“和其他布匹一起进来的,说是从南方弄来的,全是这样零碎,连个背心都做不了,就放在我这儿卖,价格很便宜,不要票的。” 不要票! 陆母本来是看着花色挺好看的,听到不要票眼睛就亮了。 现在城里人每人一年就三尺布票,一件衣服都不够做的,她丈夫多一点,两个加起来也不过才十尺,她们家有多的布票多数都是去黑市买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舍得做衣服,很多人家,一件衣服都要穿个十来年的。 碎布头有些只有手掌大小,有长一些,却只有手指粗细,单拿出来,也就做做补丁能用。陆西橙拿出一条长长的蓝色布料,材质有点像缎面。 “这一看就是染坏了,这颜色都不均匀了,深深浅浅的。”营业员有些嫌弃的说道。 陆西橙反倒觉得这个有种晕染的感觉,没有纯色那么单调。 “这个要用在哪里啊?”陆南绯凑过来看,这么细的布,做补丁都不行。 “做发带呀!”陆西橙拿起来在自己头发上比划了一下,“系个蝴蝶结,可好看了!” “对啊,还能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呢!”陆南绯一下被妹妹打开了新世界。 “姐,再稍微粗一些的,可以系在脖子里,”她挑了条紫色的,“像这样,打个结,怎么样?” “很可以,我们多挑一些,回去让妈收边就可以用了。” 姐妹俩你一根我一块,选得可起劲了,就连乐乐也抓了几个粉色的拿在手里不放。 陆母挑了几块相对来说大些的,拼拼凑凑能勉强做一件衣服,冬天穿里面看不出来。 等几人挑选完放一起,大大一堆,营业员帮她们拿个绳子捆了起来,算算价格,才三块钱。 “妈,下次再有这种,我们再买一些,用处可大啦!” 营业员笑起来:“好,下次再有,我给你们留着。” 布料区域买完,陆母带她们直奔日用品区! “把其他东西买了,手表下午来买。” 陆西橙点点头,反正她没钱。没钱没有话语权。 “橙橙,香皂,喜欢什么味道的,自己挑,肥皂都一样,多买些。”陆母霸气一挥手。 现在洗头发和洗澡统一都是用香皂,洗发水根本没有。 陆西橙挑了两块玫瑰香味和两块茉莉花香的,她别墅里洗发露沐浴露还有很多,短期内肯定够用。 她上次试验后发现,别墅里所有的食物类第二天都会复原,但日用品包括洗护用品卫生用品等用了就没有了,好在,她平时囤货多,省着点能用挺长时间。 陆母给她挑了两块硫磺皂和四块肥皂。 接下去到卖雪花膏的柜台,在这个年代,雪花膏就是最好的护肤品,好几个年轻的女人在柜台前挑选。其实没几种可以选的,陆西橙一眼看过去,百雀羚,友谊牌,雅霜,沪市女人,还有蛤蜊油。 这种奢侈品当然是没有试用装的,原主有,她虽然没有用过,但是上一世她听外婆和奶奶说起过,这几个牌子,最高档的是雅霜,作为国货代表,还走出了国门,给国家创造了外汇。历史最悠久的应该是沪市女人,而且这个牌子味道最好闻。 “妈,就买这两个!”试试效果,好用下次再买。 陆母结了账,又给她买了牙膏牙刷和毛巾,陆西橙原本空荡荡的包装得满满当当。 “妈,差不多了,我有点饿了。”陆西橙靠在大厅的石柱上揉了揉肚子,早上吃的馄饨消化了,小肚子空空的。 乐乐下地学着她也揉了揉小肚子:“乐乐也饿了!” 陆母想了想,有些家里有的不用买了,还有些不方便拿的也不用买:“行,那去吃饭,你嫂子快下班了,我们先过去。” 最近的国营饭店就在马路对面,她们到的时候店里人不多,里面的的桌子是正方形的,一张桌子,四条长凳。她们找了位置坐下,陆母去点菜。 “你看着乐乐,我去倒点水。”靠墙的长桌上有热水壶和茶杯。 陆西橙把小姑娘抱到腿上坐着,看陆母点了菜回来:“妈,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点的不多,随便吃点,晚上去你爷爷家吃饭,你爸爸买了你最喜欢的虾,妈给你做虾仁鸡蛋!” 陆西橙咽了咽口水,她现在就想吃了。 陆南绯拿了四个杯子过来:“爸爸买不买盐水鸭,我想吃鸭肉了!” 陆西橙闻言,又咽了咽口水,她也想吃。 “你爸说看到有就买,橙橙下乡后,这些都吃不到了。” 陆西橙:要不要这样戳她心窝子! 聊了几句,曹琴就过来了,正好菜也好了。 陆南绯和曹琴去端菜,陆西橙抱着两个大熊猫和外甥女玩。 “妈,这两个熊猫我可以带乡下去吗?”她有别墅,放别墅里就行,不过明面上的东西还是要问一下的。 “你拿得下你就拿,我可不给你收拾。” “谢谢妈妈!”陆西橙讨好地笑了笑。 姑嫂俩端着菜回来,陆母点了一份小酥肉,一块扣肉,一碗白菜咸肉汤,他们几个人吃差不多够了,主食就是白米饭。 陆南绯拿小碗盛了半碗饭,倒了点扣肉的汤汁,再夹点肉进去搅拌搅拌喂女儿吃。扣肉虽然只有一块,但一块有手掌大小,煮的时候用草绳系住了,吃的时候把绳子解开,用筷子轻轻一夹,肉就一分为二了,他们四个大人,一块肉分成了四块。 陆西橙看着碗里满满的一碗米饭为难:“妈,我吃不完,给你点!” 陆母把碗伸过去:“你这胃口,下乡了可怎么办啊!?” 陆西橙很光棍:“我肯定不会把自己饿死,妈你就放心好了。” 曹琴喝了口汤问道:“我那还有几张糕点票,你要不走的时候买点沙琪玛和饼干带上?” 陆西橙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拿不动的。”嫂子家的糕点票肯定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她怎么能和孩子抢吃的呢! “拿两个熊猫拿得动,拿点吃的拿不动?”陆母笑话她,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 第18章 买手表啦 吃过午饭,几人又回到了百货商店,这次就一个目的:买手表! 手表这类高档品的柜台在三楼,这里除了手表,还有自行车,收音机,甚至还有电视机和留声机。 “嫂子,这里还有卖留声机啊?”这真的是70年代,她别是穿到民国了! 曹琴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很少上来,不过听说这个留声机在店开业的时候就有了,这么多年都没卖出去。” 陆西橙点头,卖不出才是正常的,留声机配合古典音乐,跳曲华尔兹,这年头谁搞这玩意儿啊。 “别说留声机了,这两台电视机也放了好久,电视机票太难弄了。”她公公那么高工资,买台收音机也费了好些劲才弄到票的。 这年头的四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录音机,在沪市,最好买到的就是自行车,效益好些的单位,年底的时候会发几张自行车票,没有自行车票,攒够了一定数量的工业券也可以直接买。其他三样相对来说买起来难一些,必须要对应的票证才能买。 她们走到手表柜台前,现在手表品牌不多,沪市牌,海鸥牌,东风牌,还有一款进口的梅花牌手表。 在这里买梅花牌手表不需要外汇券,但是价格比在外汇商店买要贵上一些。 陆母直接看梅花牌的手表:“橙橙,你看看喜欢哪个?” 陆西橙低头看去,相比后世款式更加精致,功能更加全面的手表,这个时候的表有种返璞归真的味道。 营业员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看她们四个女在看表,便主动问道:“手表是这个小姑娘戴吗?” “对,给我女儿买的。” 营业员看了看小姑娘的手腕,从柜台里拿出了一只递过来,对陆母说:“看看这款怎么样,这只很适合小姑娘戴的,你女儿长得白,手腕又细,戴上很灵的,要不要试试?” 现在的表没有明确的男女区分,就是表带粗细和表盘大小不一样。陆西橙仔细看了看,很简单的设计,表盘十二点下方有一个红色的梅花图案,六点上方镶嵌了一颗小小钻石,再无其他装饰。 曹琴帮她把手表戴上去,衬着她雪白纤细的手腕,本来还显得有些阳刚的手表瞬间变得秀气了几分,就连银色的表带都好像变得更亮了。 营业员看看小姑娘的脸和手,心说:别说梅花表,哪怕是最普通的手表给这姑娘戴上,估计都要比原来好看很多。 陆母看着女儿的手相当满意:哪怕价格贵一些,就冲她女儿戴了这么好看,那也要买。 “就要这款了,同志,多少钱?” “230块,再加一张手表票!” 旁边也有几个人在挑手表,纷纷倒抽一口凉气:230?这也太贵了,他们看的这几块只要100出头,他们还嫌贵呢! 陆西橙先前不了解,但看了其他人的反应就明白了,这价格不便宜,悄悄拉了拉陆母的衣服,小声说道:“妈,是不是有点贵啊?”脸微微发红,两辈子第一次购物的时候因为价格贵不买的。 “没事,妈带够钱了,你爸说了,让你选一只自己喜欢的,别下了乡还埋怨他小气。” “真哒?” “我还骗你啊,你问问你嫂子和你姐,他们结婚的时候你爸什么没给置办?别人家有的我们都有。” 曹琴笑着点头,她的手表虽然没有小姑子的贵,却是丈夫攒了大半年的工资买的,意义不一样。 陆西橙把手举起来转了转,嗯,这块不那么精致的手表戴久了看着也蛮好看的嘛! “那我就要这块啦!”她揽住陆母的肩膀,“妈,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女儿,妈当然要对你好!”陆母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就这样戴着,戴戴习惯,别拿下来了。” “好!”陆西橙答应一声,心里却在想: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你的女儿,原来的陆西橙真的死了吗?如果没有,她会不会去了她的世界,要是这样就好了。 陆西橙没太纠结,他们对她好,即便她不是她们家的孩子,她以后也会报答的,更何况,她用的人家孩子的身体,是与不是怎么说的清呢! 买完手表,今天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小乐乐困得趴在妈妈怀里不停打呵欠。 曹琴下楼去上班,他们三个则先回家。 回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陆南绯陪女儿去睡觉,陆东青原来那个房间里放了个小床给他们偶尔休息用的。陆西橙也回房间睡觉,陆母没有午睡的习惯,她要尽快把女儿的衣服赶出来。 陆西橙换上睡衣趴在床上,怀里抱着大熊猫玩偶,把玩着新买的手表,不一会儿,她跑进别墅,找了块绒布把手表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包裹起来放到枕头边上,然后伴随着老式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一个和她相似的声音在说话: 帮我照顾好他们好吗? 照顾好谁? 谢谢你让他们这么开心,我从来都只让他们操心。 他们是谁? 这边,我和他们坦白了我的来历,他们找了心理医生开导我,我知道我以前不好,以后我会改的,他们很想你,我也很想他们……呜呜呜! 我爸爸上班很忙,他对哥哥很严肃,对弟弟很严厉,可对我和姐姐,却从来没有一句重话的;我妈妈特别能干,不仅工作上厉害,她做菜也好吃,还会做衣服,她比别人的妈妈都要好;我哥哥……我姐姐……我弟弟……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你爸爸妈妈说你那个房子好奇怪,他们进去就会在里面鬼打墙,几分钟就被送出来了。就算这样,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每天还是会去看看,她们买了边上的房子,就住在那里,你弟弟说以后要去研究时空穿越技术,好厉害,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回去。 我又开始上学了,我只能从初中开始学,他们给我请了好多老师,好难啊,我都不会,我想回家……呜呜呜! 第19章 去爷爷奶奶家蹭饭 “橙橙,起床了,我们要出门了!” 陆西橙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她好像做了个梦,有人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说话,中间还哭了,说了什么呢? 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脑袋探进来:“嘟嘟,起床!” 陆西橙甩甩脑袋,不管那个梦了:“好,乐乐帮我拿下衣服好不好?” 乐乐殷勤地给她把衣服送到面前,陆西橙把自己收拾好走出房门,陆母提了一个大大的篮子从厨房出来:“就等你了,帮妈拿点东西,你要拿篮子还是拿那只鸡?” “拿篮子。”她一把将篮子拎过来,嚯,好沉! “行不行啊,你要不拿鸡,篮子可沉了。” “我不,你拿鸡。”她小时候被鸡啄过,可怕这类动物了。 陆西橙两手提着篮子吭哧吭哧下楼:“妈,为什么还带个南瓜啊!”就这个南瓜特别重。 “带过去给你爷爷吃,他爱吃这个。”陆母和陆南绯走在前面,看女儿在后面走得慢吞吞,脸都红了,摇摇头,“你行不行啊,不行还是给我!” “我可以的。”陆西橙呼出一口气,快走两步,她才不是那么没用的人。 陆母没再说什么,有心想锻炼下女儿,于是几个人走走停停,陆西橙一会儿左手拿,一会儿右手拎,一会儿两个手一起上,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南瓜放在地上滚,她用脚踢。陆母和陆南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虽然花了很多时间,最后还是折腾到了,都松了口气,天知道他们这一路上憋的多难受,还不如自己拿呢!小乐乐倒是欢快得很,在她滚南瓜的时候,非要下地和她一起滚。 果然,一路上这一耽搁,等她们到的时候,陆大哥一家比他们先到了。陆云谦和陆云朵两个小朋友看到姑姑和小妹妹滚着南瓜过来,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姑姑,南瓜怎么在路上滚?” 陆西橙甩甩酸疼的胳膊:“因为南瓜是圆的,所以要在地上滚呀!”(是那种长条形的南瓜,底部圆圆的,可以滚的,我在家滚过!) 陆云谦懂事的把姑姑的篮子接过来,陆西橙摸摸他的头说道:“我们小谦真棒,是个小暖男!” 陆云谦不知道暖男是什么,听起来是好话,便腼腆地笑了。 陆西橙走进陆爷爷家,这是一个两层的小楼,外墙浅黄色水泥拉毛墙面,红瓦坡顶,二楼还有个小小的阳台,典型的西班牙式建筑。原本陆爷爷是怎么都不肯住在这里了,后来是政府报到军区,军区那边过来做了陆爷爷的思想工作他们才住的,每个月坚持交10块钱的房租。 院子里养了几盆花,陆奶奶拿着水壶在浇花,陆爷爷在边上看着,一边看一边絮叨:“你这个水浇多了,你看都溢出来了,泥土湿了就可以了,这棵不用浇,昨天浇过了,多浇要死的,这棵叶子大,可以多浇些。” “你这么能干,怎么没把我的兰花救回来?” 陆爷爷一脸委屈地看着陆奶奶:“那都死了我还咋救啊,你肥料放多了,根烂掉了,肥料我都藏起来了,你自己找出来放的……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儿媳妇来了,我去杀鸡!” 陆西橙抱起南瓜看看坐到石桌前的陆奶奶,再看看逃一样拎着鸡去屋里的陆爷爷:他们家这画风,不太对啊! “妈妈,爷爷奶奶是吵架了吗?”陆爷爷人比她爸爸还要高一些,而且上过战场的人都有一股煞气,看着怪不好惹的。 陆母笑了笑,她刚开始看到她公公也挺怕的,后来才知道他在她婆婆面前就是个纸老虎:“放心,她们不会吵架的。”她公公每次喉咙一响,只要婆婆半天不和他说话,他就自己过去认错了。 大哥陆东青和陆爷爷一起在后院杀鸡,陆母领着儿媳妇和女儿准备做菜,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玩。 陆奶奶看着想帮忙,正好陆国平下班过来,看到他妈要进厨房,忙把人拉住:“妈,您坐着,晚饭让素绢和您孙媳妇做就好了,您不用动!” “你是嫌我做饭不好吃?”陆奶奶怀疑地看了儿子一眼。 陆爷爷举着菜刀冲出来:“臭小子,敢嫌弃你妈做菜不好吃,活腻味了?” “不是爸,我没有,我就是怕妈累着!”陆国平抚额,他什么也没说啊! “哼,不是吃你妈做的菜,你能长那么大!”骂了儿子两句,他又跑回去杀鸡了。 陆国平:他还真不是吃他妈做的菜长大的,小时候吃外公做的,后来吃军区食堂,结婚后吃媳妇做的。 陆奶奶作为一个出色的军医是无可挑剔的,但她有个别人都不知道的槽点:手残。她喜欢养花,偏偏养什么死什么,后来她学别人种菜,可是种出来的菜居然是苦的,这也就算了,大不了不种了,可她做的菜还是苦的,陆爷爷说是因为陆奶奶年轻的时候学了几年中医,把手学苦了,所以做什么都是苦的,陆爷爷没办法,家里偶尔会有朋友同僚或者领导来,总不能招待人家吃苦菜,于是,堂堂一个军区首长,在下属面前严肃正经,说一不二,回到家杀鸡宰鱼烧火做饭样样拿手。 陆奶奶手残归手残,可她勤快啊,她可喜欢下厨了,现在她又不上班了,每天就在家里给陆爷爷做吃的,陆爷爷苦啊苦的,也就吃习惯了。 “知道你们要来,我一早就给你们做了绿豆糕,来,你们尝尝。”陆奶奶端着一盘绿豆糕出来,招呼孩子们吃。 三个小不点犹犹豫豫:太奶奶什么都好,就是做的东西好苦啊,但是不能不吃,不吃太奶奶会伤心。 陆西橙拿了一块绿豆糕,说实话,味道先不说,这糕点颜值相当高,小小圆圆的一块浅绿色,上面还有一个树叶的花纹。 “怎么样,好看,你爷爷给我刻的模具,现在只有绿豆,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做红豆糕,枣泥糕。”她也拿起一块,刚要准备吃,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进了里屋,然后端了一个小碗出来,“蘸着白糖吃,就一点也不苦。” 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东西苦,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第20章 不爱吃鸡皮的祖孙 陆西橙没蘸白糖尝试着吃了一口,瞬间小脸皱了起来,果然好苦啊,明明口感很好,绿豆磨得很细,为啥吃起来这么苦,放了什么呀? 可怜巴巴看向她奶,她奶这个手太神奇了。 “呵呵,吃苦的对身体好,下火,你再蘸糖试试?”陆西橙在老太太期待的眼神中又蘸着白糖吃了一口,唔,这下好吃了,苦中带甜,甜中有苦。 “奶奶,这下好吃耶!” 陆奶奶开心地笑了,笑容和小姑娘一样,陆西橙看着她热情地向几个孩子推荐她的绿豆糕。在这个年代,在这样的年纪,还能活得像陆奶奶般乐观单纯真的是不容易,她突然对陆爷爷那个外表凶凶的老头很是佩服。 每人吃了一块,陆奶奶就把她的绿豆糕端走了,不给多吃,然后她又拿出一个纸袋子。 “妹妹,你看看,这是我给你做的鞋子,你爸说了给你安排到东北那边,还说给你准备了双棉鞋,被我骂了一顿。你妈没去过北方不知道,他可是连苏联都去过的,东北那个冷不比苏联好多少,棉鞋怎么够啊,你爸太不靠谱了,东北那边,要穿这种鞋子才行,棉鞋就在屋里穿穿。”说着,她拿出她准备的鞋子,陆西橙眼睛一亮,ugg! “你别看样子不好看啊,穿着可比棉鞋暖多了,我特地让你爷爷找的牛皮和羊皮羊毛,你看看,喜欢不!”她虽然做菜不行,但是针线活很好的,只是这个牛皮不好做,她做这个鞋还费了好几根针。 陆西橙把鞋子接过来,这不就是后世的雪地靴嘛,里面厚厚的一层羊毛,看着就暖和的很,她奶奶还特别有童心的在两只鞋子上各绣了一只黄色的橙子! “奶奶,我好喜欢这双鞋子啊,好漂亮!”纯手工独家定制有没有! “喜欢就好,这个底我都用了一层牛皮,你只要不是去踩水坑,里面都不会湿的。对了,还给你做了副手套,你等等。”老太太快速的进屋去,又拿了个纸袋出来,“看,羊皮手套,里面也是羊毛的,这样就不用怕冻手了。”这次她没有绣橙子,而是做了四个小橙子,一边两个挂在上面。 陆西橙捏捏毛茸茸的小橙子,太可爱了,她奶也太可爱了! 一低头,三个小不点齐刷刷抬头看着她手里的手套,陆西橙马上把手套藏到身后:“这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奶奶送给她的。 小乐乐:小橙子好好看,想吃! 朵朵:小橙子好好玩,想捏! 云谦: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 …… 快开饭的时候,陆南绯的老公,严弘毅过来了,风尘仆仆,大包小包的。 “我先回了趟家,家里说绯绯和乐乐在这边,我就马上过来了,爸妈,爷爷奶奶,这是我这次带回来的一些吃的,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穿着列车员的制服。 陆母摆摆手:“你坐着,火车上肯定没休息好,这黑眼圈重的。” 严弘毅摸摸自己的眼睛笑了笑,列车员这工作看起来光鲜,但实际上吃的不规律,睡觉每次都只能轮换着眯一会儿,也很辛苦的,而且一走就是好几天,根本顾不上家里。 看着靠在妻子身上看着他的女儿,严弘毅蹲下|身拍拍手:“乐乐,来,爸爸抱!” 乐乐好奇地瞅着这个长了点小胡子的男人,再看看自己的妈妈,仿佛在问:这个是爸爸吗,为什么长得不一样了? 陆南绯走过来揉揉女儿的头:“你不是天天念叨着爸爸吗,爸爸回来了啊!” 真的是爸爸啊?乐乐向前跑了两步,站到严弘毅身前,仔细的辨别了一下,真的是爸爸!她一把扑向男人:“爸爸!” “哎,爸爸的乖女儿!”抱着怀里柔软的小身子,严弘毅抬头看向妻子,“绯绯,辛苦了!” 他们少年相识相知相爱,感情甚笃,每次分开几天,回来总觉得在一起时间不够,连他妈都说他们,结婚好几年了,比读书那会儿还腻歪。 陆西橙羡慕地看着:哎,她也好想扑向爸爸怀里啊,她那对大忙人爸妈有没有想她呢? 转头,看到她妈端着盆子出来,马上窜过去:“妈,我帮你呀!”哼,她还有一对爸妈呢,才不要看她们夫妻恩恩爱爱,狗粮吃饱了还怎么吃饭! “素绢,我来我来,这个太烫了,你去端鸭子,那个冷的。”陆国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挤走女儿,把一大盆鸡汤端走了。 陆西橙:还有完没完,今天是狗粮发放日怎么滴! …… 狗粮要吃,晚饭也要吃。几个男人在院子里摆了张大大的桌子,晚上就在外面吃。要不是这个房子外面有高高的围墙,他们也不敢这样,今天一桌菜太好了,虽然是难得这样吃的,但给人看到总归不好。 笋干鸡汤,虾仁炒鸡蛋,豆角肉片,清炒茭白,红烧排骨,清蒸芋头,虾头海带豆腐汤,清蒸鲈鱼,香煎豆腐干,还有陆父买回来的盐水鸭和蜜汁糯米藕,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女人和小孩每人还有一杯北冰洋汽水,男人开了一瓶白酒。 他们吃饭规矩不大,等老人动筷后,就各自吃起来。陆西橙给自己盛了碗鸡汤,饭前先喝汤。陆母起身把鸡拆开,“爸妈,你们要鸡腿吗?” 陆爷爷摇摇头:“我不要,给你妈留个鸡翅,鸡腿给妹妹吃!” 陆母把一个鸡腿放进女儿碗里,她这只鸡买的特别大,陆西橙看着碗里的鸡腿,皱起了小眉头:鸡腿很香,但是皮好肥啊,她平时吃鸡,除了炸的和烤的那种,一般都不爱吃皮,嫌油腻。 陆母见女儿盯着鸡腿不动,好奇问道:“怎么不吃,你不是最爱吃鸡腿吗?”以前还和几个小孩抢鸡腿吃。 陆西橙心虚地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她,她凑到陆母耳边小声说道:“妈,鸡皮好肥,我不想吃鸡皮。” 不是越肥越好吃吗?陆母瞅着女儿,以前没这毛病啊! 陆西橙冲她眨巴两下眼睛,没等说什么呢,就听另一边的陆奶奶开口了:“我也不爱吃鸡皮,妹妹,你把鸡皮撕下来给你爷爷吃,他就爱吃皮!” 第21章 爷爷奶奶的往事 这样不好!陆西橙犹豫地看了眼陆奶奶,又瞄了眼陆爷爷,老头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亲手夹了个鸡翅还是给它脱皮,鸡翅皮不比鸡腿,并不好撕,等他撕完,整个鸡翅看起来磕碜极了,他把丑巴巴的鸡翅放进陆奶奶碗里,陆奶奶满意地看了一眼,慢慢吃了。 一桌人看得目瞪口呆,陆国平筷子上的蜜汁藕汁滴到了桌上:“妈,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不爱吃鸡皮?” 陆爷爷把碗里的鸡皮塞进嘴里:“你妈一直就不爱吃,只是没好意思说。”爱吃鸡不爱吃皮,孙女这点和他老伴儿一样,“妹妹,把你那个皮也给我!” “哦哦!”陆西橙呆呆愣愣地,机械地把鸡腿皮撕下来放进爷爷碗里:啊啊啊,她以后一定也要找一个帮他吃皮的男人! “什么时候出发,时间定了吗?”陆爷爷问。 “后天上午十点的火车。”陆国平擦了擦桌子,回答父亲。 “行,奶粉票我弄到四张,你们买好了带去,这个虽然是全国券,但小县城不一定买得到。” 陆国平点点头。 “还有,”陆爷爷又转向孙女,“你带几本书过去,下了乡也不能忘了学习。” 陆西橙啃鸡腿啃得不亦乐乎,闻言抬起头来,带书? 陆奶奶也说道:“是啊,我们国家不会一直这样的,现在大学不开课,招那么几个工农兵大学生,有些人小学都没毕业就去上大学了,能读个什么出来,我觉得不出十年,就会出来新的政策,你下了乡,偶尔也要看看书,至少以前学过的东西不能忘了,这样一旦有了机会,马上就可以上去。” 陆爷爷附和:“没错,学习不能松懈,虽然现在环境不好,但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你奶奶为什么退休了还有那么多大医院过来请她去讲课,就是因为她有文化。” 陆爷爷不会说让孙女下了乡要多多吃苦,要勤快下地,每天拿多少工分这样的话。他自己是苦出身,小时候乞讨过,帮别人做过苦力,放过牛也下过地,后来要不是他的小姐,也就是陆奶奶捡到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到现在。 陆奶奶在民国时期是大富商家的千金,她捡到陆父后便让他跟在身边做个小厮,陆爷爷的名字都是陆奶奶给娶的,随她姓陆。陆奶奶少女时期上的西式的学堂,空闲时间会教陆父认识几个字,少男少女朝夕相处,难免暗生情愫。可当时的陆爷爷就是个无父无母,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下等人,心里再如何爱慕小姐,也知道自己是配不上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她。 陆老太爷就一个宝贝女儿,哪能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就观察了陆爷爷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小子性情坚韧,做事有勇有谋,还有一股子狠劲,但对女儿却是百依百顺的。当时时局已经非常乱了,各处战争频发,陆老太爷敏感地意识到会有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当即变卖了大半家产,遣散家仆,陆爷爷知道这是他的机会,果断投身革命,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热血,参过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最后以一个军官的身份娶到了他的小姐。 陆奶奶大学念的医科大学,嫁人后从跟着丈夫在后方做战地医生,陆爷爷本可以爬得更高,但为了照顾妻子,放弃了很多次立功的机会。 所以,陆爷爷的观念和当下很多人都不一样,他觉得每个人能吃苦的点不一样,难道她妻子年轻时候学医不是吃苦吗,救人的时候几天不眠不休不是吃苦吗?他一点都不觉得孙女不能吃下地的苦怎么了。 陆西橙自然不知道爷爷的想法,她只感叹两个老人家太有远见了。她记得前世看到过一组数据,到明年,也就是72年的时候,在京城的十多家高校中,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不到20,里面的学生文化程度太低,这些学生,不说去研究科学技术,就是连听课都听不懂。人才严重断层,所以在77年的时候国家开始恢复高考。 “爷爷奶奶,我知道了,我会把高中的教材都带上的,一定不会忘了学习。”陆西橙乖巧的回道,这辈子的爷爷奶奶和上辈子家里的四个老人一样睿智。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吃完,吃完天都半黑了,收拾好碗筷后,便各回各家了。 陆父推着自行车,陆西橙挽着陆母的手臂,一家人朝家里走去。可能喝了点酒的缘故,平日里话不多的陆父今天特别絮叨,一路上说个不停。 “妹妹,你别怪爸爸,要不是你弟弟跑了,爸爸怎么舍得让你下乡呢!” “小兔崽子,下次回来,我一定要打死他。” “妹妹,你到了那儿,就过自己的日子,缺什么和爸爸说,咱们不求别人。” “有些男知青到了乡下,就会骗女孩子,你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啊,你爸爸我还是大学生呢,什么有文化的知青,连你爸都比不上,不要理他们。” “还有那些乡下的小子,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你数都数不全,我们家妹妹不能去那样的人家。” “你要一个月写一封信打一个电话回来,不然你妈会想你的。” 陆母白了丈夫一眼,敢情你不想啊! 陆西橙在一旁,无论老父亲说什么,她都回答好,要走了,让人高兴高兴。而且她爸爸说的也没错啊,她还小呢,不能这么早早被人骗走了。 夜色渐深,陆西橙仰头望着朦胧的月光,被陆父勾起一丝惆怅来,她才刚开始适应这里,又要马上离开了,远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看着身边挽着她的母亲和喋喋不休的父亲,陆西橙弯了嘴角:无论怎么样,她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幸运了,不是吗? 第22章 收拾行李 回到家,洗漱过后,各自回房间休息。陆父拿出口袋里的钱包给陆母看:“老爷子给了两百块。” 陆母闻言惊讶地抬起头:“咱爸怎么给这么多啊!”她以为最多给一百呢! “应该是妹妹今晚让老太太高兴了,你知道的,咱爸啊,老太太高兴他就高兴。”正因如此,他们家的男人,从他和他弟弟到下一辈,都对妻子很尊敬。 陆母点点头:“妹妹最近是懂事很多。” “东青和南绯都给了五十,这样算上我原来准备的两百,还有知青办补贴的五十,加起来有五百多,你准备两百让她带着,剩下的钱过几个月每个月汇一点。” “我知道了,你后天上午能请假,送妹妹上火车,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我提前说好了,新买的机器前期调试完成了,我不在一天没关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普通员工请一天假没什么影响,他这个总工程师有时候真的是走不开。他拍拍妻子的手,“放心,咱们妹妹不会吃苦的。” 那刚才是谁叨叨个没完?陆母没拆穿他,“我明天下班去把奶粉买了,你明天早上别叫她了,让她好好睡个懒觉,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咱姑娘就爱睡懒觉。” 陆父嗯了一声,帮妻子掖了掖被子:“好了,别多想了,她要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会自己说的,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夫妻俩心事重重地睡下了。 另一边,陆西橙也在盘点自己的小金库,除了大哥给的二十块外,她又在柜子和桌子抽屉里找到了零零碎碎的十块钱,也就是说,她现在一共有三十块,拿出她让陆母给她做的小橙子钱包把钱都塞进去,满意地拍了拍,她总算不是穷光蛋了。 她又把陆奶奶送的鞋子和手套翻出来看了看,鞋子里面的毛好厚实,软乎乎的,她好喜欢。 摸着摸着,咦,这里面怎么还有东西?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叠钱,卷着塞在鞋头的位置,陆西橙数了数,有五十元,还有一张纸条,一行娟秀的字:奶奶悄悄给的,别给你爸妈知道。 陆西橙失笑,这老太太!她把钱整理好塞进小钱包里,扁扁的小橙子瞬间变得鼓囊囊的。去卫生间洗了洗手,抱着她的大熊猫,甜甜地睡去。 …… 熟悉的起床歌声响起,陆西橙翻了个身继续睡,她爸妈没喊她起床吃饭,还早呢! “肚子好饿啊!”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她才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夏末的房间热烘烘的。 “几点了啊,怎么没人叫我吃饭!”拿起枕边的手表看了下时间,九点四十。 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门,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就剩她一个。餐桌上盖着罩子,早饭被陆母用碗盖着,还有余温。 陆西橙一边喝粥一边看陆母留下的字条:早饭在桌上,妈妈做了两个菜,午饭你自己蒸点米饭,柜子里有你两个舅舅送过来的一些吃的。 她打开柜子,里面有两包真空包装的板鸭,一包肉干,两袋虾干,一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一个桔子罐头和一个荔枝罐头。这些东西昨天没有的,看来是大舅二舅家送来的。 她没动包装好的板鸭,只拿了一个虾干吃,没有剥壳便咬了一口,脆,鲜,好吃。这肯定是大舅舅送来的,满满两大包,大舅舅自己攒不到这么多,估计是和人换的。 吃了几个虾干,洗了碗筷,回到房间打开了原主的课本。语文、代数、平面几何、立体几何,物理、动物学、植物学、化学、政治,学科不少,陆西橙大概翻了翻,除了政治外,其他的内容大致都学过,高中的内容比她以前的高中内容简单很多,心里约莫有了底。作为一个经历过高考的21世纪大学生来说,她并不想再去参加一次考试,但是想不想和能不能考上是两回事,万一她想考了却考不上呢,太丢重生人士的脸了。 把书扔到一边,趴到床上抱着熊猫玩,她都会了,学习什么的,以后再说! 晚上,陆母回家的时候,陆西橙正在厨房里忙活,在她用光了一整盒火柴后,终于学会了怎么升煤炉,她高兴地蹲在炉子前烧水。陆父加班,母女俩简单弄了两个菜吃了,前几天吃得太好,家里没存货了。 饭后,陆母从他们卧室拿了个行李箱过来,皮革的箱子,看大小在20寸左右,手提式,相当复古。 “你爸去年新买的箱子,让他用旧的,这个新的给你。”陆父的工作有时候需要出差,旧的箱子用了十几年了。 一条被褥一条被子,床单和枕头,再加几套换洗衣服全部用包袱装好。箱子里放鞋袜,洗漱用品,一个大搪瓷杯子,一个饭盒。 “妈,还有我的熊猫,还有书!”东西好多啊,好在箱子够大,全部能塞进去。陆母编了个红绳,把两个钥匙穿进去,挂在女儿脖子上,“钥匙我多磨了几个,还有一个放口袋里,千万别丢了。” “好!” “要不妈再给你装个脸盆进去啊,你第一天怎么洗脸洗脚。” “不要了妈,我拿不动,这两个就好重了。”陆西橙没说假话,她的行李不算多,但对于她这个小身板来说,真的是很难拿了,她打算路上有机会就放一部分到别墅里去,要不然到了那里她一个人要咋办? 陆母也没办法,她倒是想亲自陪着女儿去呢,但没有介绍信根本连市都出不了。 她又拿出一叠钱:“这是两百块钱,五十你带身上,五十放包里,五十放箱子里,还有五十我给你藏枕头里,你总不会那么倒霉,全丢了!” 陆西橙: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看不起我! “这些票,你爸给换的,工业券,粮票,糖票,副食品票,棉花票,布票……你放包里随身带着,到了那里需要什么就买,不够妈再给你寄,你的衣服鞋子妈也给你寄过来。”知青下乡第一年是不允许回乡探亲的,所以女儿这一走至少要两年见不到,陆母恨不得把家都给邮寄过去才好。 “寄东西慢,如果那边太冷,你就自己买两件衣服穿,买点棉花和布让老乡做也行,对了,”陆母匆匆跑到屋外,把那一堆吃的全拿过来,东塞西塞,全部塞进了两个行李里面,只留了一包虾干在外面,陆西橙都不知道她妈那么会收纳整理。 “妈,你们不留一点吗?”她坐在床边,完全没有动手的余地。 勤快的老母亲养了她这么个笨拙的姑娘! 第23章 准备出发 “不用,我们要吃再去买就行。” 陆西橙晃着小脚:“妈,罐头好重啊!玻璃会不会碎啊?” “碎倒是不会碎,你表姐厂里做的这个水果罐头玻璃特别厚实,你要是嫌重就路上吃了。”这个东西不好邮寄。 “奶粉记得每天晚上泡来喝,妈没给你买麦乳精,你奶奶说那个没什么营养。” “哦!” “妈明天给你包里再放点水果糖,要是路上其他人分给你吃的,你回送人家两颗水果糖就好了。”奶糖留着女儿自己吃。 “哦!”陆西橙趴在床上,无精打采的。 “好了,妈不打扰你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妈叫你!”幸亏沪市有火车站,有些小县城赶火车要半夜就出发的。 …… 出发这天早上七点不到,陆西橙就被她妈从床上拖了起来。 “动作快点,粥放在桌上凉着,换好衣服来吃,今天不要穿裙子啊!” 陆西橙被妈妈催得像个小陀螺,咕噜噜瞎转。 “外套,把外套穿上。” “鞋子,穿那双新的运动鞋。” “水壶不要忘了,我给你泡了糖水。” “还有一个饭盒,煮了几个鸡蛋,一起放包里了,今天就吃掉,明天要坏掉的。” 把自己收拾好,陆父和陆东青开门进来,陆父怀里还抱着一袋包子。 “哥,你怎么来了呀!” 陆东青摸摸妹妹的脑袋:“厂里不忙,请了半天假过来送你,怕你哭鼻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才不会哭鼻子呢!”她躲开他的手,把她漂亮的辫子都摸乱了。 陆西橙行李确实不算多的,她这个不要,那个嫌重,就一个箱子一个包袱,一般男青年提了就走,可惜她就是个废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她身上除了一个水壶,两手空空:包,妈妈背了,包袱,爸爸拿着,箱子,哥哥提着。 家属区门口不远处有公交站台,做公交车的人不多,他们到的时候就一个父亲模样的男人也扛着包袱和一个女孩一起等车。 走进看到女孩的脸,陆西橙暗道一声晦气,居然是那个讨厌的刘小草。 “陆厂长,陆厂长,您好,我是三车间的老刘啊,我闺女和您家女儿分在一个地方,您说这不是巧了嘛,呵呵!”男人看到他们一行人,殷勤地跑过来打招呼。 陆国平微微点了下头,他和这个老刘不熟,只知道妻子和对方的妻子娘家是一个村的。 刘小草提着两大袋行李,瘦瘦小小一个,怪可怜的样子。陆西橙装作没看见,挽着陆母的手臂打瞌睡。 车子很快来了,陆父陆大哥先把东西搬上车,陆西橙母女也上车找了位置坐下。老刘把包给女儿刘小草,叮嘱道:“爸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点,钱省着点花,到了那儿勤快点多赚点工分,分到钱寄回来,你两个哥哥还要娶媳妇呢!” 刘小草点点头,目送她爸爸走了,搬了一个行李上车,站在过道上,眼巴巴地看着陆父几个。 陆父转向身边的包袱:妻子打结不行啊,他给重新打一个。 陆东青动了动箱子上的锁:妹妹这个锁不会坏,他研究研究。 陆母闭上眼睛:女儿打哈欠打得她也困了,算了,眯会儿! “你还上不上车啊,就等你啦!”售票员不耐烦地喊道。 刘小草颤抖了一下,匆匆下去搬其他的行李,心里不停地抱怨:这陆家人会不会做人,一点忙都不帮,不怕陆西橙以后和她相处尴尬吗?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火车站,陆南绯早早便在大门口等着,看到他们下车,忙迎过来。 “爸妈,你们来啦,票我买好了,我公公他们在里面,我们进去。”说着想帮陆父拿包袱,被拒绝了。 “南绯姐,你帮我拿个!”他们这么多人才两个不大的行李,给她拿两个不是正好? 陆南绯向妹妹投去疑问的眼神,陆西橙连忙摇头,这可不是她招来的。 陆南绯懂了,这是闹掰了啊,太好了,她早就看不惯她妹妹这个朋友了,也就她妹妹人傻,以为对方是好人呢! 几人没管后面,径直朝候车室走去,刘小草在后面气得跳脚:陆西橙,你就得意,等下了乡,还不是要求我干活,到时候,你那些好吃好喝的都是我的! 候车室,严弘毅和几人站在一起,陆南绯带着他们走过去。 “老严!” “老陆啊!” 陆父和一个中年男人握手,这是严弘毅的父亲,沪市铁路局物资管理处主任。 “老严,真是不好意思啊,为了我女儿的事,让你也跟着忙活。” “你这说哪里的话,我家是没姑娘,要是有啊,我比你还操心,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来我带你们认识两个人。” “这是小邓,她是负责餐车工作的,到饭点,咱姑娘过去吃就行,餐车票你拿好。”现在的火车餐车车厢是只对卧铺乘客开放,普通乘客买饭会送到座位上,菜相对来说要差很多,当然价格也要便宜。 小邓是个短发的女同志,她冲陆西橙笑了笑:“妹妹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我一直在餐车里的。” 妹妹长得真好看,她朝旁边的男同事看了眼,果然男同志脸红红的。 “这是小李,是乘务员,和我家弘毅一样,负责查票的,妹妹路上有事都可以找小李帮忙,下车了行李也让他帮,大小伙子力气有的是。” 陆西橙甜甜地朝他们一笑,鞠了一躬:“邓姐姐,小李哥,橙橙路上就麻烦你们啦!” 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呀,三人很快就熟络起来,陆西橙姐姐长,哥哥短,把两人哄得开心的不行。 陆母看女儿这样懂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 “况且况且况且……” “车来啦,大家赶紧上车,弘毅,帮你岳父把包袱拿了。”严父招呼大家进站,这时候的火车站买个站台票就可以送上月台。 一个方方正正的车头,披着一条暗绿色丝带驶来,冒着黑烟,慢腾腾的。 等车子停稳,陆东青和严弘毅两个年轻男人先进去,陆西橙和陆母跟在他们身后,陆父在最后护着母女俩。 这节车厢是知青车厢,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陆西橙找到位置,看哥哥姐夫把行李放好,突然就红了眼眶。 第24章 火车上1 她抱着陆母的腰,靠在她怀里,眼泪直接就滚了下来:“妈,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陆母拍拍女儿的背,也鼻头发酸:“好了,哭什么哭,多大的人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呜呜呜……” 陆父从后面赶过去安慰女儿:“爸爸以后有机会到北方出差,就过去看你,在那边缺什么,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爸爸单位的电话记下了!” 时间有限,夫妻俩安慰了女儿几句就下了车,陆西橙抹着眼泪趴在窗口看。 “妹妹乖,头别伸出来,坐好,车子要开了。” 火车鸣笛声响起,慢慢开始挪动,陆西橙跪到座位上,看陆父陆母哥哥追着火车跑,嘴里的话被火车声音掩盖,人也渐渐得越来越小。 她伸手出去挥了挥,被对面的男青年扯住胳膊,才坐回座位上。 轻轻道了一声谢,陆西橙趴到桌子上,脸朝窗外,闷闷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 陆母刚才有句话没说错,大家都看着她。 从她一上车,所有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她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衬衫,深蓝色的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很朴实的打扮,唯一的亮色就是脖子里一个黄色的蝴蝶结,其实这也没什么,时髦些的姑娘冬天都会系条红纱巾。 但是姑娘的脸一出现,就让在场所有的男同志屏住了呼吸。肤色雪白,泛着粉莹莹的光泽,年纪小的缘故,还有点婴儿肥,被鬓边几缕头发衬得如嫩豆腐一般,嘴唇鲜红,不太高兴地微微嘟着,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抱着她妈妈哭的时候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陆西橙的脸上辈子就是合照杀手,正常白的人在她身边都会被衬得像个小土妞,她的小姐妹们每次和她一起拍照,后面都要加好几层美白滤镜才肯发到朋友圈,更何况在这个护肤品简单,几乎没有化妆品的年代。 送她来的几人,个个穿着体面,身上没有补丁,看得出她家境优渥,就是不知道下乡的地方在哪儿,男知青们纷纷动起了小心思。而女知青里有几个就不那么高兴了,本来大家差不多,有一两个也是被人追捧着,现在冒出来一个比她们出挑太多的,难免不服气,不过谁也没开口说话,差别太大,都不想自取其辱。 陆西橙还陷在离别的愁绪中,突然,胳膊被人戳了一下,她抬起脸转头看去,是个圆圆脸的姑娘,半长的头发在脖子下绑了两个小辫儿。 圆圆脸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用手捂住了眼睛。 什么情况? 陆西橙歪了歪头,她很辣眼睛?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我多看几眼,心跳的厉害。” 陆西橙愣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往脸上一戴,“这样可以吗?”声音又软又甜。 圆圆脸移开两根手指,对面的姑娘遮住了半张脸,眉目如画,眼睛微微一弯,轻轻一笑,她捂住胸口,要命了,谁家的女儿这么乖,难怪刚才她父母那样,她要是生个这样的女儿,她也是万分舍不得放出去的。 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子,莫名有了种做母亲的感觉。 陆西橙不是故意讨好才戴口罩的,实在是这车上味道大,开着窗也能闻到人的体味,汗味、臭脚丫子味,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近看脸上一点斑都没有。 陆西橙最喜欢别人夸她漂亮,她也毫不犹豫地夸起对方来:“你也好看呀,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鼻子小小的,特别可爱。”圆圆脸脸上每个地方都圆圆的。 “我妈总说我像小孩子,不过你长得也好小呀,我不是说你小,就是感觉小!”她有点语无伦次,陆西橙162的身高在女孩子中间不矮的,脸又漂亮,但就是给人一种还小的感觉。 “我本来就还小嘛!”她现在二十都没到呢,怎么就不是个宝宝了! “你多大?” “十六!” “我十七,我比你大一岁哎!” 俩人就这样聊起天来。而坐在陆西橙对面的男知青看着女孩娇艳的脸蛋,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不停地跳。 本以为是一次街头的萍水相逢,惊鸿一瞥,谁知,他竟然能在下乡的火车上再次遇到她,徐晋杭开始对这次插队期待起来,早知如此,他肯定要查查对方去哪里,现在来不及了,希望他们有缘,被安排在一个地方。 “徐哥,你发什么呆,打个招呼啊!”对面坐了这么漂亮一姑娘,他徐哥居然在发呆,张嘉宁不懂。 “两位女同志你们好,我叫张嘉宁,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徐晋杭,我们是京城人,今年刚来沪市,所以从沪市下乡的。”张嘉宁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林圆,我来自江省。” 陆西橙又笑弯了眼,她们两个人聊了半天都没问对方叫什么,没想到这姑娘名字也圆圆的。 “我叫陆西橙,来自沪市。” “哪几个字? ”问话的是叫徐晋杭的男青年,脸上带着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有点像后世那些校园男神,阳光帅气,应该是那种家境不错,自身教养也挺好的男生。而他旁边叫张嘉宁的男生长相更加有亲和力一些,短下巴显得稚气。 “大陆的陆,东南西北的西,橙子的橙。”陆西橙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上辈子见过的帅哥太多了,成年后追求她的什么高富帅,科技新贵,行业精英,就没有长得丑的。她妈妈后来涉足娱乐行业,明星她也见过不少。 “哇,橙子,”张嘉宁夸张的叫出声来,“我徐哥最喜欢吃橙子啦,酸酸甜甜的,对不对徐哥!” “张嘉宁,你瞎说什么呢!”徐晋杭斥了一句,紧张地看向对面,生怕人生气,刚刚这话,太冒犯了。 陆西橙其实还好,她被人调侃习惯了,动不动“今天的橙子好香”,“今天的橙子特别甜”,爸妈给她起个水果名,她有什么办法。不过这年代貌似要更加保守些,所以她是不是要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呢? “陆同志?陆同志你没事!”徐晋杭手在她前面晃了晃,这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发起呆来了。 “我没事,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我会生气的。”戴着口罩的脸鼓了鼓。 第25章 火车上2 “对不起对不起,都不是我不好,我不会说话,其实你名字特别好听,又好记,像我和徐哥的名字就很普通,就是两个地区加起来,起得一点也不用心,对!” 陆西橙眨了眨眼睛:“你父母是不是一个是嘉兴人,一个是宁波人啊?”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上辈子就是浙省人,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就这两个城市啊! “我猜的呀,你名字就是爸爸的城市加妈妈的城市,起得很好啊,很用心的。” “是吗?呵呵,你这样一说,好像我的名字是挺好听的哦。”张嘉宁摸摸后脑勺,笑得憨憨的,他爸爸的城市加妈妈的城市,是蛮有意义的。 “哇,橙橙你好聪明啊,你快猜猜,我为什么叫圆圆?”林圆兴奋地在一旁说道,太有意思了,居然能猜到别人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呃…不是因为你脸圆?”脸圆圆叫圆圆。 “当然不是,小时候脸都是圆的啊,因为我还有个哥哥叫林方,我哥哥的脸也是圆的哦,一点都不方。” 陆西橙…… 十点上的火车,很快就到了中午,陆西橙是个不禁饿的,她打开陆父最后塞给她的大纸袋子,五个大包子,几块炸甜糕,居然还有两块巴掌大的虎皮蛋糕。哦,对了,饭盒里还有几个鸡蛋。 这趟火车要坐三天两夜,她打算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把食物放进空间里,要不等明天都坏了,幸好她位置靠窗,可以做点小动作。 取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虽然冷了,但里面的肉汁还是流了出来,陆西橙把汁水吸出来,肉包子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大部分的知青条件都一般,别说肉包子了,白面馒头一个月也吃不到几次,闻着这股味道,疯狂的吞咽口水,不过大部分的人都要脸,只默默拿出自己准备的干粮啃。 陆西橙胃口小,吃了一个包子就饱了,看了眼旁边啃馒头的林圆,塞给她一个:“我吃不完,给你吃一个。” “你不留着晚上吃吗?”林圆虽然很馋,但那是肉包子啊,家里都难得吃到的东西,她怎么好意思要。 “我还有呢,吃不完就坏掉了。” 啊,坏掉就太可惜了,林圆想了想,从包里翻找一阵,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那我请你吃红薯干,我妈做的红薯干特别甜。” “好啊,我们换着吃。”陆西橙又塞给她一块炸甜糕。 徐晋杭和张嘉宁也带了包子,不过张嘉宁的是豆沙馅的,两个人交换着吃了,一整节车厢,他们这个位置伙食是最好的。 “橙橙,你……你还有包子吗?”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陆西橙扭头一看,是刘小草。 “你们认识啊?”林圆好奇问道,认识怎么没坐一块儿?对面俩男知青也看着她们。 陆西橙撇过头:“不熟。” 刘小草局促地扭着手:“我和橙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橙橙不理我了,可是我爸爸叮嘱我要好好照顾橙橙的,橙橙,你别生我的气了。” 简单几句话,就把陆西橙描述成一个骄纵不讲理的人。 “哦,照顾我,你要怎么照顾我?”陆西橙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我……” 陆西橙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虽然人不太高,身材比例却极好,肩膀平直,脖颈修长,手虚扶着小餐桌,莫名的妩媚,也气势凌人! “帮我拿行李?你自己三个包还想让我哥我爸给你搬呢!” “帮我下地干活?”陆西橙好笑地伸手比划了两个人的身高,比她矮半个头呢,又瘦又小。 眼神能说明一切,刘小草绝对不像能干活的。 “照顾我,所以来跟我要包子吃,照顾我,所以穿着我送的衣服裤子,戴着我送的发卡,还在人前给我上眼药,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陆西橙说完气哼哼坐下,她从小被宠爱,身边的人只有惯着她让着她的,她哪会和人吵架啊,第一次发挥不太行。 刘小草怎么也没想到包子没要到,还挨了一顿骂,脸涨得通红,想解释一时没词,只得灰溜溜回座位上。 “橙橙,你别生气了,这种人就是觉得你好说话,得寸进尺呢!”林圆安慰她,她真替她不值,衣服发卡都能送给对方,肯定是把人当好朋友,结果是个白眼狼。 徐晋杭心疼地看着女孩子泛红的眼眶,真是太善良了,吵了架,却还在为这段友谊难过。他哪里知道陆西橙只是因为不会骂人,不会吵架和自己生气呢! 下午,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陆西橙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困得不行,靠着墙壁睡觉。 火车开开停停,不断有人上来,陆西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阳光从西边斜斜照射进来,身上暖融融的。 “唔,圆圆,几点了?” “刚刚报了时间四点了,你醒啦,怎么睡这么久?” 陆西橙揉揉脖子,好疼啊,肚子也好饿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个女孩子的说笑声: “哇,安宁你这条裙子太好看了,领口还有花边呢,好贵的!” “肯定很贵啊,的确良的呢,摸起来好滑啊,我妈说一尺布要八毛钱,必须要布票才给买。” “安宁这一身起码要五六尺布,那不是要五块钱,我爸好几天工资了。” “没有啦,我也就做了两件而已。”叫安宁的女子谦虚地说道。 陆西橙好奇地探头看去,女孩子穿了一件红色带白点的连衣裙,领口和袖口处都有一圈白色小碎花的拼接,在这一整个车厢的土气素色中,的确是少有的鲜亮。 “这是刚刚一站上来的,她还穿了双小皮鞋呢!”林圆和她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鞋子好看,我妈说到了乡下还要走好长路,皮鞋不好走路!” “我妈也这么说的!”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 原主有四五双皮鞋,她就带了一双,反正她别墅里鞋子多的穿不完,她不差鞋。 沈安宁应付着旁边人的问话,眼睛朝左侧望去,男人靠窗而坐,傍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温柔又俊秀,十八岁的徐晋杭,没有二十多年后身居高位时的威严和稳重,却是她最心动的模样。 男人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向前递去,沈安宁顺着他手臂的方向,坐在他对面脸靠里睡觉的人醒了,正和身边的说话,唇红齿白,娇俏绝伦。 这是谁?上一世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第26章 火车上3 陆西橙看着面前的两颗大白兔。 “我妈早上硬塞给我的,我不爱吃糖,给你们吃!”徐晋杭笑容温柔。 “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我爱吃糖啊!”张嘉宁不满道,他徐哥重色轻友啊。 “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糖!” 大男人怎么就不能吃糖啊,看不起男人啊,这话张嘉宁不敢说,他看出来了,徐哥明显对这个漂亮的女知青有意思,他可不敢坏他哥的好事! 陆西橙却没有接,她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糖放到桌上:“我吃这个就好了。” 大白兔奶糖是好吃,但这个年代的大白兔用料足,糖做得特别大,她在家吃的时候一整颗一起吃,嘴巴里太满了动不了,口水哗啦啦流,陆大小姐要面子的,她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那么狼狈。 挑了颗橘子味的含进嘴里:“你们也吃啊!”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沈安宁见状,主动过来说道:“可以给我一颗吗,走的时候匆忙忘记带了。” 徐晋杭便把两颗大白兔都给了她。 沈安宁接过糖,看了陆西橙一眼,有些不屑,长得漂亮,却不会讨好男人,有什么用,真是浪费这么好看的脸蛋了。 这时候检票的乘务员过来了。 “检票检票了,回位置上坐好,把票拿出来。” 很快到了他们这里,检票的就是李同志,他查完票后转过来向陆西橙问道:“陆知青,你邓姐姐问你晚上去不去餐车吃饭,今天晚上有红烧肉。”他们火车上几天才会有一次红烧肉,很难得的。 听到红烧肉,所有的人都兴奋了,他们哪怕是城里人,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更何况是红烧肉呢,纷纷问乘务员他们能不能买。 小李摇摇头:“只有拿餐票才可以进去,我们晚点有晚餐推出来卖,你们可以到时候买。” “那到时候还有红烧肉吗?” “没有的,今天的菜是土豆丝和青椒咸菜。”说完他不再多说,朝陆西橙笑了笑就离开了,这时候的火车上列车员乘务员的工作比后世的公务员还要让人渴望,他们可是很骄傲的。 陆西橙拿出餐票数了数,有十张,三天的火车,她不可能每顿都去餐车吃,餐票肯定用不完的,便问林圆:“圆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林圆激动得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我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陆西橙拍拍手上的餐票,“不过买饭菜的钱你要自己付啊!” “那当然那当然,橙橙,你真是太好了!” “我们走,我把饭盒带上。”陆西橙饭盒里还有好几个水煮蛋。 两个人手挽着手跑了,剩下的人都羡慕的要命,早知道陆西橙有餐票,他们肯定早早讨好她了,好好的一顿红烧肉没了。最气愤的就是刘小草,这一切本来都是她的,吃的喝的用的,陆西橙只会给她,现在都被人抢走了,她如何不气。 陆西橙才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呢,和林圆一路来到餐车车厢,餐车车厢在卧铺车厢和普通车厢的交界处,里面非常宽敞,一张张餐桌摆放着,每张餐桌上还铺着餐布,像一个小餐厅一样,此时就两三个人在用餐。 “橙橙,你来啦!”小邓一眼就看到她了,笑着朝她招手。 “邓姐姐,小李哥说晚上有红烧肉呢!” “对呀,所以我让他去叫你,你还带朋友来啦,正好,两个人一份红烧肉就够了,今天还有土豆丝和番茄鸡蛋,要不要都来点?” “好,一共多少钱呀?”陆西橙拿出钱包。 “一共一块五毛,米饭不够可以再加。” 这么便宜?比国营饭店还便宜了,而且还不要票。林圆听到这个价格惊了一下,然后她看到陆西橙的钱包,一个不大的钱包,估计放不下太多钱,忙伸手把她拦住:“橙橙,这个钱我来付,你都出餐票了。”说完,不等她反应,快速掏出一块五递了过去。 小邓看看两个小姑娘,笑着接过了林圆的钱,给他们盛菜。 菜是装在铝制饭盒里,三个菜,三个饭盒装得满满当当。 陆西橙抬头,小邓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就懂了,这是特地多给他们了。 不用她动手,林圆主动把三个饭盒端去餐桌,又端了两碗饭:“橙橙,快吃,我真是沾你的光了,要是和我妈说我在火车上吃到了红烧肉,她肯定以为我在做梦。” 陆西橙把一个鸡蛋递给她:“什么沾光啊,是你自己付钱买的啊!” “外头那么多人想付钱都付不出去好!”林圆接过鸡蛋,“我也带了几个鸡蛋,不过我的吃完了,怕放坏了,火车上闷得很。” “对了橙橙,你钱都带在身上吗,我看你钱包里钱不多,够不够花呀,不够的话我借点给你。”林圆家里就她和哥哥兄妹两人,哥哥已经工作了,爸爸也在上班,条件还不错,这次出来带了一百块钱,“我妈说到了乡下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像我们这种刚刚去的,干活肯定比不上老知青和村里人的,分的粮食不够吃还要自己买。” 陆西橙点点头,她干活也不行:“我钱带够了,都藏起来了。”陆母给的两百和陆奶奶给的五十还有票她都放进了空间,钱包里就放了三十块钱零钱。 “那就好,快吃快吃,这个番茄鸡蛋也好好吃,肉好香,我要再去盛碗饭……” 她们在这边吃得欢快,她们车厢里的其他人就不舒服了。徐晋杭默默拿出包子,张嘉宁手臂怼了他一下:“哥,有点难度哦!”姑娘不缺钱,还有人脉,不是用几颗糖便能让人心动的。 “你看到了吗,她戴的手表,梅花牌的。”张嘉宁看着娃娃脸很天真,其实一点都不傻,“要不家里有外汇券,要不就是家里很有钱,我们俩的手表都只是沪市牌,她那个至少贵一倍!”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轻,附近的人都能听到,沈安宁牙齿咬得死紧:重来一次,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这么一个人,长得比她美,还比她更有钱,她费了多少心思才让家里同意给她做两身裙子,买一双皮鞋,本以为会成为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对象,谁知对方一张餐票,一块手表就毁了她的努力! 手表,她爸都买不起一块的手表,她又拿什么去买? 视线又移向徐晋杭:这个男人,上辈子没有得到,老天爷让自己回来就是要补偿她的。没关系,她有往后二十年的记忆,她就不信她这辈子还会活得那么失败,耐心忍耐一下,再过几年,她就可以高考,可以去做生意了,她会比任何人都成功的。 第27章 到达 火车“轰隆隆”向北驶去,一路上陆西橙吃的喝的都还可以,唯独睡觉把她折腾惨了。不能趴在小桌子上,她只能靠着墙睡,头疼脖子疼腰疼,浑身难受。到最后一天的上午,终于听到播报,还有半小时到站。 “橙橙,你还好!”林圆看她神情焉焉的,担心地问道。 陆西橙点点头,又摇摇头,快点下车,她真是受够了这长途火车了,上辈子只坐飞机头等舱动车商务座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快到站了,自己的行李拿好,别落下了,丢了什么我们不管。”小李同志又过来了,“陆知青,等下车停了你等等我,我帮你把东西拎到对面去。”火车站对面就是汽车站,这边是省城,是个大站,停留的时间比较久。 “好,谢谢小李哥!”她的行李这几天晚上她悄悄塞了些进空间,其实不太重的,但是小李同志算是受人所托,她就没有拒绝。 车厢里的人都动了起来,这里已经是吉省,再往北就是黑省了,一部分人都在这边下车。 徐晋杭和张嘉宁站起来,把行李架上的行李取下来,陆西橙道了声谢,拿过自己的行李放在身边,一个崭新的皮革箱子,一个蓝白包袱,巧得很,他们这些人都分配在一起。很快,火车进站的呜呜声响起,小李同志跑进来,扛起她的行李,发现重量出乎意料地轻。 “陆知青,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吗?”这也太轻了,有没有二十斤啊! “对啊,我爸妈知道我拿不动,给了我票,让我缺什么到了地方再买。” “也是啊,你小姑娘家家的力气小,箱子也给我。”这点东西他一个人就可以。 这样,陆西橙身上就一个剩两口水的水壶和一个没装多少东西的挎包。徐晋杭原本还想帮忙,看她这样,根本用不上自己,颇为沮丧,张嘉宁看着都同情他。 “徐知青,可以帮我拎一下吗?”沈安宁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带了两个看着就很重的大包袱,其实徐晋杭自己的行李也不少,但人家女同志都开口了,完全不搭把手说不过去,便和张嘉宁一起帮她分担了一个,让她自己拎着一个。 林圆也是大包小包的,这年头其实都这样,锅碗瓢盆什么都带,不然怎么办,什么都要票,像陆西橙家这样的少之又少。 陆西橙帮她拿了一个小的,一行人跟在小李同志身后往汽车站走去。小李拎着两个不重的行李走得飞快,陆西橙抱着小包裹,穿着运动鞋,勉强能跟上,苦了后面一批人,走得气喘吁吁。 沈安宁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袱,,皮鞋是新的,穿的时候感觉挺美,一走路就特别磨脚,连漂亮的连衣裙绊手绊脚的都变成了累赘,真可谓苦不堪言,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刘小草更惨,三个包裹,她倒是想找人帮忙,但她一路上也没交上什么朋友,又没有陆西橙那样天然的美貌加持,谁愿意帮她啊! 这时候临近中午,汽车上回县城的人不多了,陆西橙和小李告别后上车买票,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顺便帮林圆占了个座,她坐了好一会儿,人才陆陆续续都上来,现在的汽车小,位置也没多少,后面上的人都只能站着。 车子不开动的时候还好,开动了一股浓烈的汽油味,陆西橙快速往嘴里塞了一粒薄荷糖,勉强压住想吐的冲动。 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到了这个叫永宁县的县城,他们还要转车去镇上公社,陆西橙无数次庆幸自己东西少,还有个空间作弊,要不然她直接摊地上不动了。 到了镇上,公社负责接知青的领导已经等着了,看着这一车的娃娃,头疼的皱眉,他们公社本来就不富裕,又来这么多张嘴,可咋搞啊!不接收又不行,政治任务,还得保证他们的安全。前几年,有公社报出女知青被qj的事情,整个公社从上到下脸都没了,队里的男的都娶不上媳妇,他们都是吸取了教训的。 瞪了眼围在一旁的一群汉子:“行啦,别苦着脸了,人都给你们分好了,都带回去好好教教,来都来了,还能赶回去不成!” 最前头几批知青来了后,大家伙发现这些人干活完全不行,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后来,只要来了知青,就开始挑,挑男的,挑长得高的壮的,公社没办法,干脆给他们分好,谁也别抢,全凭运气。 陆西橙下车,望着眼前一排小平房叹气:她上辈子参加公益组织去贫困山区支教条件也比这里好了千百倍了,她到底做了什么孽给她扔这儿来? “徐晋杭,张嘉宁,林圆,沈安宁,陆西橙,刘小草,赵华,前进大队,这边走!”几人随着指示到一个中年男人前面。 “我是前进大队的大队长王满囤,快上车,早点回去早点休息。”王满囤看着这一群人皱眉,三个男知青,四个知青,三个男人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四个女知青,一个又矮又瘦,还有个那脸长得……跟妖精似的,带回去,村里的后生么不得疯啊,他活了大半辈子,接过好几次知青了,那些个女知青好看是好看,也就脸稍微白净一些,文气一些,可没有一位像这个一样,让一看就…… 陆西橙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垂头丧气地站着,直到被林圆扯了一下才回神。 “你们把行李放车上,女知青上车,男知青走路,骡子载不动。” 陆西橙看那板车上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粪便,心里不是一般的抗拒,想开口也自己走,就听这个大队长又开口了,“快点啊,走回去两个多小时呢,回去还要收拾住的地方!” 两个多小时?这村子是有多偏啊! 陆西橙看看自己的小脚,再看看骡车,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呜呜呜,她可不可以和爸妈说她后悔下乡了,来把她接回去呀! 颤颤巍巍爬上车,坐到自己的包袱上,这个包袱布她不要了,到了就把它扔掉。 远处山脉浸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陆西橙只觉得自己好像那被卖进山里的小媳妇,再也逃不出来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28章 友好的村支书 陆西橙坐在骡车上,看着已经走过去的蜿蜒没有尽头的小路,思绪开始乱飘,她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主角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各种黑市卖货,各种赚钱,换成她,她也有东西可以卖卖的,但问题是到镇上都要走两个小时,到县城更远,让她一天来回跑去卖东西,不,她绝对不干。 “大队长,要不我们下去走,让男同志们坐会儿!”沈安宁突然开口了。 陆西橙飘远的思绪飘了回来:我们?我们是谁? 沈安宁温婉地笑着:“圆圆,橙橙,小草,对不对,我们应该发挥互相谦让的精神,大家轮流坐!” 她这么说,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这个陆西橙看着就娇气得很,必然不会答应她的提议,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男知青肯定不好意思真的坐上来,而她,既能继续坐车,又能给大家留下温柔懂事的印象,一举两得! 陆西橙瞅了眼沈安宁脚上那双一看就皮质很硬,质量一般的皮鞋,转头问王满囤:“队长大叔,我们还有多久到呀!” 王满囤被小姑娘一声甜甜的队长大叔叫得心里挺舒坦:“还有二十来分钟,就在前面了。” “队长大叔,那麻烦您停一下车,我想下来自己走走!”坐骡车颠得她脑仁疼,走路二十分钟,她可以坚持。 一个下去了,其他的要不要下去呢?林圆无所谓,她偶尔也去乡下的亲戚家,走一段路没什么,刘小草不想走,坐车不挺好的,为什么要走路啊!她鞋底很薄,不禁走的。 沈安宁傻眼,怎么不按套路来呢?可最初是她提议,要是她不下去,别人怎么想她啊,看着脚上一张鞋票和八块钱买来的新皮鞋,心疼得要命! 男知青们更是尴尬,他们虽然有些累,但是都走这么多了,就剩那么点路,现在爬上车,坐到大队里,人家看到他们三个大男人坐在车上,女同志反而走路,他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全部走路,一个都没坐车,沈安宁脚被磨得破了皮,生疼生疼的,什么好处没捞着,不由得埋怨陆西橙,明知道她穿了皮鞋不好走,怎么就不能体谅别人呢! 陆西橙深吸了一口气,这乡下的空气真好啊,比上辈子去避暑的山里空气还要好。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个个低矮的小房子,陆西橙发誓,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破的房子,土坯的,有些房子屋顶上盖着茅草,有些墙体都破损了,坑坑洼洼的,稍微好一点的就是泥砖房。 他们跟着王满囤走到了一块比较齐整的小广场上,这时候正好中午时分,很多人在家吃饭,看到大队长带一群人回来,都凑过来看,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批知青了,但村里没啥娱乐活动,每次有外人来,还是像看西洋景一样。 “你们看最边上那个女娃娃,长得也太俊俏了!” “是啊,咋这么白呢,我就没见过这么白的女娃子!” “你说要是下地几天,会不会和前头的知青一样啊,怪可惜的!” “王三根,你要是心疼,你娶回家呗,正好你没媳妇儿,娶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回家,生的娃娃也好看不是!” 叫王三根的男人摸了摸后脑勺:“俺问问俺娘,俺娘同意俺就娶!” “哈哈哈,美得你!”这样好看的女知青咋可能看上他们这种乡下人呢! 陆西橙听到有人拿自己说笑,狠狠瞪了过去,真讨厌! 只可惜她脸嫩,眼睛水汪汪的,瞪人一点威力也没有,惹得一群男人笑得更大声。 王满囤简单介绍了他们,就打算带他们去知青点去,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 “哎,支书,老支书来啦!” 王满囤迎上前去,朝老人恭敬开口:“支书,您咋来啦?” 前进大队是个杂姓大队,原本是三个小村子,58年成立人民公社,把他们三个村合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大队,加上后来还有些逃荒过来的人,所以村里的姓乱七八糟,这也就导致他们大队不像有的大队那么排外,有几个同姓大队,外人过去会被欺负死。 大队的一把手就是支书,下面是大队长,再下面是会计。不过老支书年纪大了,基本不怎么管事,王满囤能当这个大队长,除了他自己能干外,还有老支书向上面推荐。别看老支书现在不管事了,在队里的威望却是很重的,他自己是个老兵,上战场杀过人那种,他大儿子在县城玻璃厂当工人,吃国家粮,二儿子三儿子是壮劳力,四儿子做着记分员,下面还有一堆孙子孙女,家里兴旺着呢! 老支书名叫李有粮,李老头拿着根烟杆子,背着手走到前头,瞪着眼打量这一群娃娃:老领导说是孙女,这四个女娃娃,哪个是老领导的孙女呢? 那个又黑又黄又瘦的去掉,老领导家不会比自家吃得还差,剩下三个……嚯,这女娃娃长得真标致嘞,村里可有的热闹了! “哪个女娃娃姓陆啊!” 姓陆? 一行人齐刷刷看向陆西橙,这里姓陆的就她一个。 陆西橙默默举起小手。 老支书顿了一瞬,回忆了下老领导的长相:他老领导那么个糙黑的汉子是怎么养出这样娇滴滴、鲜灵灵的丫头的?他家的孙女在村里算是娇养的那种,不常下地,看着也白净,但这一比较,个个都是黑妞啊! “丫头,你爷爷叫陆柏君,你爹叫陆国平?” 陆西橙点头,她猜到了,这个村支书应该就是爷爷的老战友。 “那就对啦,丫头啊,我是你李爷爷,你爸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卫国、卫民,你俩愣着干啥,赶紧帮你们妹子把东西拿了,让你们媳妇跟去知青点帮着收拾收拾,”转头又对陆西橙笑着说道:“丫头啊,你先去知青点安顿好,晚上来爷爷家吃饭!” “好,谢谢李爷爷!”陆西橙乖巧答应。 其余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陆知青在火车上有人关照也就算了,怎么到了这么偏的乡下还有人认识的人,她家里到底给她打点了多少关系? 人比人气死人! 第29章 选择住所 李卫国和李卫民的表情仿佛被雷劈过,前几日就听爷爷念叨说,他老领导的晚辈要下乡了,他要多照顾照顾人家,可他老人家没说,这下乡的是个女同志,长得还这么…… 他俩是结了婚的,并不敢多看人小姑娘,和媳妇打了招呼后就拎着陆西橙那可怜的行李埋头在前面走,让自个儿媳妇陪着小姑娘。 去知青点的路上,几人都没说话,好在,知青点很近,很快就到了。 知青点在一个大院子里,王满囤率先走进去,院子里站了十几个人,或坐或站。 王满囤先是看了老知青们一眼,又看看他们这些新人,才犹豫着开口:“是这样的,现在这里两间屋子,男知青住了八个,女知青住了六个,每间屋子还能挤得下几个人,不过后院还有几间房,本来呢是养猪的猪棚,但是猪没养成,今年给新砌了炕,要是想住的话一间屋子要交十块钱!”王满囤无奈,他根本不想收钱,但是相邻的几个大队都多少收了些,那些大队的知青知道他们这里没收纷纷去闹,搞得他不上不下的,后来公社领导找他,让他再安排个地方,总有愿意交钱的,也算是个交代了。 “谁想住都行,要一次性交够十块钱。” 陆西橙马上举手提问:“大队长,是一个人住一间吗?” “一个人交十块就可以一个人住一间。” “那我要一间!”陆西橙马上说道,她习惯了自己住,而且她还有秘密,能有个单间最好。 “我也要一间。”林圆跟着说道,十块钱她能负担,“是一次性交十块,还是每年交十块钱啊!” “一次性十块钱。”每年十块钱他成什么人了,他们乡下一家人一年也就攒几十块钱,王满囤心想。 徐晋杭和张嘉宁两个人共同要了一间。 这俩人看着条件挺好的啊,非要住一起,肯定是哥俩好,陆西橙猜测,没太在意,别人的事和她无关。 沈安宁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她一共就剩三十块,要是花了十块,那她就只有二十块了,上辈子,除了徐晋杭和张嘉宁,其他人都是住集体宿舍,那时候她还觉得没啥,女同志胆子小不敢一个人住,集体宿舍热闹,都是理由,可这一世,居然有两个女知青单住,那她这个没钱单住的就显出窘迫来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徐晋杭,上辈子听说徐晋杭身上带了有两百块,不知道能不能借她十块钱。 徐晋杭看到了她的眼神,又转头看陆西橙,后者正在和边上两个嫂子大眼瞪小眼,压根没关注他这边。喜欢的女孩子对他这么视若无睹,让他有些难堪,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塞给了沈安宁。他妈说过,女孩子有时候需要有危机感,她们才会更上心,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 沈安宁激动地快哭了: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上辈子他没有借自己钱,这辈子却主动给了她,陆西橙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她才是那个什么天选之女,没错! 这下,他们这些人里只有叫赵华的男知青和刘小草两个人没有选择交钱,赵华无所谓,他条件一般,住集体宿舍挺好。刘小草脚边三大包行李,眼睛恨不得把陆西橙瞪出个窟窿来:陆西橙她以前不会这么对她的,她早就主动帮自己交钱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妈说了,让她多从陆西橙身上弄点钱回去,这个样子,她还怎么弄,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分配好了住处,王满囤带着他们去后院。陆西橙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猪棚!天哪,她居然要住猪棚,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知道了肯定要哭,他们的心肝小公主要住猪棚了! 苦着脸走到一排房子前,一排六间,每间大小相同,陆西橙探头看向其中一间,好黑好可怕! 一间屋子面积大概在七八个平方左右,里面一个大炕就占了一半的面积,剩下就一个过道,初次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们放心住着,这个屋子比我们队上好多人家的房子都结实呢,建的时候用了一点青砖,怕猪跑了!”王满囤得意地说道,“好了,你们自个儿收拾,有什么不懂的去前头问老知青!”说完便出去了,现在算是农忙,他还要监督人干活呢!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李卫国和李卫民把行李放下,早回家拿东西去了,看这位陆知青的样子就知道啥也没准备,簸箕,扫把,抹布,脸盆,水桶等,都带了过来。 因为屋子里没啥东西,收拾起来也简单,两个男人和他们的媳妇,扫地的扫地,擦灰尘的擦灰尘,陆西橙完全插不上手。 她打开自己的箱子,拿出陆母给她准备的旧报纸,厚厚一叠,“那个……”怎么称呼呢,这两位小哥谁大谁小?“李大哥李二哥?” 李卫国:“我是老三。” 李卫民:“我是老四。” “李三哥,李四哥,我想墙上贴些报纸。”墙面是黄泥抹的,手摸上去一层灰。 两人又动作利索地帮她贴报纸。陆西橙抓出一把奶糖来给分给两个嫂子:“三嫂四嫂,这些糖你们拿着吃。”外婆说过,如果请不相干的有主的男人帮忙做了什么事情,感谢要感谢人家的女朋友或者老婆。 三嫂王桂枝,四嫂周晓红惊喜地看着手里的糖果:大白兔,真的是大白兔!他们婆家已经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了,可也买不起大白兔啊,大伯哥发了糖票,也只会买点白糖红糖,泡糖水喝,大白兔,再了不起就是给家里的小孩一点水果糖,也就过年的时候买。 一开始被叫过来帮忙,两人都有些不情愿,耽误小半天功夫,少好几个工分呢,只是迫于老爷子的威信不敢说什么,现在得了这大白兔,两人啥意见都没了,乐得眉开眼笑,对待陆西橙瞬间亲热了起来。 有人帮忙就是快,其他人还在扫地擦灰呢,她已经差不多好了,陆西橙看着光秃秃的窗户问道:“我这个窗怎么办呀!”就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加两根木头竖着,是不是还没做好啊,怎么关窗,她干什么别人都能看见了? “简单,晚上睡觉拿一把稻草堵住就行了,我们都是这样的。”李卫国笑着说道,最多加个窗框,不加也能凑合。 是吗?这样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感啦! 陆西橙陷入忧伤中,真是个小破屋子,她是住在小破屋子里的小猪猪! 第30章 倒霉的陆知青 几人给她弄好了就匆忙走了,给她留了两桶水在屋子里,王桂枝握着陆西橙的手: “陆知青,你自己擦洗擦洗,嫂子先走了,晚上别忘了来家里吃饭。”他们还要下地去,哎呦,这陆知青的手可真嫩啊! 可不得好好洗洗嘛,陆西橙在火车上那么多天,除了趁着上厕所的几分钟进入别墅用湿巾给自己擦了擦,她都没有洗过一次澡,陆西橙觉得整个人都馊掉了,臭臭的。 拿报纸勉勉强强把窗户挡住,和隔壁林圆打了声招呼,她锁上门就快速到了别墅的大浴室。放水,放精油球,陆西橙坐进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香喷喷的澡,洗完出来,全身滑溜溜,看着镜子里唇红齿白,脸嫩得不像话的少女,陆西橙眨眨眼,穿越大神不算太坑人,好歹没让她变成一个没牙老太太!不耐烦用吹风机,随便擦了擦头发,陆西橙出了别墅,回到小破屋! 家徒四壁啊,她把剩余的报纸铺到炕上,再把不用的旧床单铺上去,然后打开自己的包袱,找出陆母准备的被褥铺到最上面,上去坐了坐,炕是用泥砖砌的,很硬,和陆家的床绷子根本不能比,更别提她别墅里的高床软枕。陆西橙想了想,去别墅抱了个棉花胎又铺了一层。 把床单铺好,陆西橙又拿出同色的被套枕套,她没有用陆母准备的,这年头的被子要自己缝的,下面铺被里,把棉胎放上去,再把被面缝上去,陆母教了她几次,但对于陆西橙这个上辈子连针都没拿过一次的人来说,难度系数实在是有些高,学不会,索性拿了自己的被套直接套,即便如此,她这个四体不勤的人也还是累出了一身汗! 炕是贴着墙壁砌的,贴了旧报纸,陆西橙还是担心会有灰尘落下来,站上去试了试高度,她人矮,够不到顶,最好在房顶订几个钉子,挂一层床罩,陆西橙叹口气,先将近一下。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了,她去别墅煎了块牛排,打了杯红豆牛乳,美美地吃完,趴在自己新的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路上太累,陆西橙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林圆跑过来找了她两次,她都没醒,直接睡到了五点多,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换上衣服,梳好辫子,陆西橙打开门,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9月份东北的傍晚,夕阳西下,不比白天,空气中有明显的凉意,陆西橙回屋,又找了件白色的针织外套穿上,然后打开自己的小皮箱,出门做客不能空着手去,总要带点什么,她在箱子里翻了翻,突然翻出一条香烟,咦,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肯定是她的新爸爸,陆父自己不怎么抽烟,但家里会常备几包香烟用于交际。陆西橙对于香烟不了解,可这个牌子她知道呀,中华,几十年后都是大品牌呢! 想了想,她只拿了一包,不是她抠门,她上辈子听爷爷和外公说过,中华牌卷烟在这个年代是特供商品,主要是提供给外宾华侨和海员的,可难买了,一包送给李爷爷家的男人们足够撑场面了,另外,她又从别墅里拿了一袋枣泥糕,一袋红糖芝麻麻花,一袋子红枣,全部装在大牛皮纸袋里。 “这样子应该够了!”陆西橙自言自语,她上辈子除了同龄人之间互赠礼物,去长辈家里做客的礼都是别人准备好的,她从来没有操心过,换了一个时空,送礼的标准她就更不清楚了。 打开门出去,正好遇到林圆回来。 “你总算睡醒啦,我叫了你好几次,咱们知青点的开会你都没去!”林圆说道。 “开会,什么开会?” “就是老知青和我们说接下去的安排,本来我们来的第二天不用上工的,但现在农忙,明天不放假,我们明天要六点起来上工去,对了,我们女知青还要负责做饭洗碗,我和你一班。”林圆叽叽喳喳,“我还缺个暖水壶,本来还想要明天去买的,这下去不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对了,咱们还要做几个柜子,屋子里空荡荡的,东西都没地儿放。” 对哦!陆西橙想起来了,脸盆暖水壶,她什么都没有啊!她有个空间无所谓,时间长了,人家会不会以为她每天不洗澡不洗脚不洗屁屁? 可是……想到那沾着粪便,一趟要两个小时的骡车,陆西橙头又大了,骡车的速度和走路差不多,不管是走路还是坐车,她都不想啊! 太痛苦了! “橙橙,你咋啦?你这个裙子真好看,你知道吗,你没去,那个沈安宁被那群男知青捧上天了,不就穿了条红裙子吗,把她牛的!”林圆以前也觉得红裙子好看,但看了陆西橙这一身,发现红裙子也没啥,橙橙这个黄色的才嫩呢! “我也有红裙子的,你喜欢,我下次借你穿!”红裙子红毛衣红外套红鞋子,包君满意。 “啊,不行不行!”林圆摸摸自己的腰,再看看陆西橙的,“你腰这么细,你的裙子我肯定穿不上。”她也不胖啊,怎么腰和人家差这么多呢,脸圆也就算了,腰也圆吗? “对了,你要去那个老支书家做客是,那我先不和你说了,我也要去睡会儿,累死了!”林圆冲她摆摆手,跑进了自己屋子。 陆西橙失笑,这姑娘真可爱! 拎着袋子走出知青院,陆西橙一拍脑袋:老支书家住哪儿啊? 这时候基本所有的人都在地里,连孩子都去帮忙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大队安静如鸡,像极了小说中描写的那种被洗劫杀戮过的村庄。 陆西橙小心翼翼地走着,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心里毛毛的。 “咯咯哒!”谁家的老母鸡没关好,从院子里飞了出来,从陆西橙头顶过去,落了几根鸡毛。 “妈呀!”陆西橙吓了一跳,不管认不认路,撒丫子往前跑,那鸡不知道咋回事,跟在她屁股后面追,“咯咯哒咯咯哒!” 你是老母鸡不是公鸡,这么凶做啥! “呜呜呜,不要啄我不要啄我!”她这是什么命啊! 第31章 初遇 乡下的土路不好走,陆西橙踉踉跄跄地跑,母鸡在身后连飞带跳,始终距离她两米左右,像是在故意捉弄她一样。 陆西橙不敢停,跑得气喘吁吁,眼泪都出来了,她穿了一双小白鞋,鞋带系得很松。 “去去去,不要啄我!”她一边跑,一边拿脚去踢这只大母鸡,结果,脚上的鞋飞了出去。 “我的鞋!”鞋子远远落在后面,后面有个鸡在追,她脚上只剩一只薄薄的袜子,进退两难! 正当陆西橙打算跟鸡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前面拐角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道高高的人影,挑着两个箩筐大跨步走着,眼看着人马上就要转到另一条路上,陆西橙顾不得其他,一颠一跑得冲上前去。 男人一个闪身,避开了陆西橙的冲撞,陆西橙直接趴到了他挑着的大箩筐上,呼呼喘气:“救…救…救我!”她完全没力气了。 男人甩了甩箩筐,陆西橙忙伸开手臂抓住箩筐边缘:“大哥,同志,鸡…鸡要啄我。” 陆西橙悲从中来,她才第一天到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个鸡这么不友好,她又没要吃她,为什么这么对她? “呜呜呜……鸡要啄我……呜呜呜!”她委屈得不要不要的,趴在箩筐上哭了起来,框子里满满一筐玉米棒,玉米须蹭在她脸上痒痒的,陆西橙抹了把脸哭得更伤心了,连玉米都来欺负她。 “笃笃笃!”那鸡突破重围到她身边,尖尖的嘴巴不停地啄着陆西橙……手里的纸袋。 陆西橙一把扔掉袋子,跳到男人身后,抓住他的手臂:“你把它赶走赶走赶走!” 男人似是叹了口气,弯下腰在路边随便扯了把草,抓住鸡的两只脚,三两下就把鸡绑住了。 “好了!”男人嗓音冷厉粗哑。 陆西橙从男人身后露出一只眼睛,男人手上的鸡瞪着黑漆漆的黑豆眼看它,陆西橙打了个哆嗦:“你…你把它扔远些,我害怕!” 男人似是很不耐烦的样子,拎着鸡顺着她跑过来的路走了一段,把鸡扔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又大步走回来。 陆西橙睁大哭得红通通的眼睛:“你认识那只鸡?” 男人没做声。 “那户人家太坏了,养的鸡不关好,那鸡也太坏了,我都没招惹它,它就追着我跑,我鞋都跑丢了!”她小声抱怨,嗓音软软甜甜,可怜地让人想发笑,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小姑娘一只脚翘起,白色的袜子沾了泥土,脚趾蜷缩着,大拇指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陆西橙可怜兮兮抬起头,小脸哭得湿漉漉,黑色的发丝和黄色的玉米须糊在脸上,依然掩盖不了这张脸的美貌,头顶上傻兮兮顶着一根鸡毛! 艳若桃李的一张脸,水汪汪的桃花眼,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都要投降,偏偏,男人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捡起地上的扁担,挑起箩筐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我的鞋,你不帮我捡鞋啦!”陆西橙单腿跳了几下,看看孤零零落在地上的鞋子,再看看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气得一跺脚,“哎呀,我的袜子,我的脚!” 没办法,她只能慢慢蹦跶过去,“哼,幸亏我学过跳舞,平衡力好,一跤都没摔!”陆西橙穿上鞋,又得意起来! 取出手帕擦干净脸,理了理头发,又是优雅漂亮的陆知青,检查了下纸袋子,继续往村里走去,这时,上工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陆西橙问了好几个人,也没弄明白这七拐八拐的小路,最后,王桂枝和周晓红找过来,把她这只迷路的小羔羊领了回去! 王桂枝和周晓红一边走一边憋笑,刚才,她们在家准备晚饭,有人过来说那个新来的漂亮得不得了的知青在问他们家怎么走呢,他们在家等啊等啊,好一会儿也没见人过来,村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人去哪儿了呢?他们顺着路找过来一看,得,还在问路呢! 等陆西橙到的时候,李家的人都回来了,正常这个时间,大家都还在地里,只有家里做饭的女人先回来,今天为了招待陆西橙特意提早下工了。 “李爷爷李奶奶,这是一点礼物,你们收下。”陆西橙把礼物递过去。 “你这孩子真是,人来了就行了,带什么东西啊!”老支书老婆李奶奶推脱不要,陆西橙一个21世纪新青年哪里经历过这种你来我往的较量啊,她把袋子放到桌上,小手捏成拳头背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 最后李爷爷发话,李奶奶才把东西收了起来,又招呼她喝糖水,准备吃饭。 李家今天的晚饭是按照过年的标准来的,煮的玉米粥,割了两斤肉,和土豆一起炖了一锅,锅边上贴了玉米饼子,一锅猪肉炖粉条,还包了韭菜鸡蛋馅的水饺。 “陆知青,吃肉吃肉,我们乡下地方没啥好东西,你不要嫌弃!”李奶奶看着面前这个玉娃娃般的知青,不断唏嘘:可怜哦,这么好看的丫头到了他们这儿,不知道会被蹉跎成什么样呢!他们家条件看着还不错,但人也多,平日里就是吃点粗粮,肉逢年过节才有,这哪里是娇滴滴的城里娃娃过得惯的。 娇滴滴的陆知青不太饿,吃了一个饼一块肉和一小碗粥就饱了,看着一群小娃娃狼吞虎咽,筷子都快舞出残影了。 “陆知青,你就吃这么点?”李奶奶看她不再动筷子,不由问道。 “李奶奶,您叫我西橙就好了,我吃饱了,我胃口小吃得少!”就算没吃饱她也不好意思多吃啊。 “那你……”支书老婆想说你吃这么点怎么干得动活呢,还是没开口,这小姑娘娇滴滴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老头子说了他们只要护着小姑娘在大队别被不怀好意的人欺负,其他不用多管。 陆西橙一顿晚饭见了一大群人,老支书三个儿子儿媳,还有一群孙子孙女孙媳,还有重孙子重孙女,反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记不住记不住! 临走的时候陆西橙问去哪里做柜子。 “大队长家前面那户,王老二家,王老二木匠手艺好,你要什么尺码告诉他就行?” “大队长家在哪儿?” “我们家往东走,走半里地有条路往南,有个路口再走过三个房子左拐就是了!” “……怎么走?” 李家人:…… 无效对话。 “你明天下工早的话让你嫂子带你去!”老支书干脆不指了,他老领导家的闺女认路不太行啊! “欸,好嘞!”陆西橙脆生生应了,甩着裙摆欢快得出了院子。 第32章 顺路一起走呀 李家,屋子里的人还没散开,支书的孙女李芳芳站在院子里:“奶,她长得真好看,穿得也好看。”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嫩的颜色,她在县城供销社只看过土黄色,从来不知道还有一种黄比鸡蛋还要嫩,她裙子的扣子居然是花瓣形,还有毛衣……一切都让李芳芳看直了眼。 “奶,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在乡下找个人嫁了,我哥哥们……”六哥和她一个娘生的,还没有说亲,如果她成了她嫂子,她是不是能借人家的衣服穿穿? “胡说八道什么?”李支书喝止了孙女,“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人家和我们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爷爷,她家再厉害,她不也下乡了吗?”李芳芳不服气,她在家里一向被宠着,不觉得自己比城里姑娘差多少,好几个城里来的女知青不也是嫁给他们乡下人了吗,过的日子还不如她呢! 李支书坐下来,看几个孙子,还有儿子儿媳都望着他,便知他们都有那个心思:“那丫头手上戴了一只手表!” 堂屋里的人脸色都一变,手表? 一只手表再便宜也要一百多,还要手表票,女儿再受宠,也没有人家给买手表的。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只皮箱子,那样一只箱子,我们县城买不到,省城不知道有没有,买下来至少要三十块钱往上。” “那丫头脚上的鞋子应该就是城里人说的运动鞋,十几块钱一双,要鞋票。” 李卫国也开口了:“她在知青点一个人住一间,交十块钱。” 王桂枝:“陆知青随手就塞给我们一把大白兔奶糖!” 最后,李支书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包中华牌香烟:“这个香烟,我在县城听人家说起过,只有京城沪市有,而且,必须要外汇券,这外汇券,咱们整个县都不一定能找出一张来。” 舍得拿出这样的东西来交际,可见这孩子家里对女儿多重视,而他作为老领导的下属,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去觊觎人家的孙女呢!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是那枝头的凤凰,怎么可能看上他们这样的泥腿子,城里人和城里人是不一样的。 支书老婆看看自己的老伴儿,再看看一群小辈:“你们爷爷说的对,这样的女娃娃不是咱家养得起的。”她是挺怜惜那个孩子的,但要是说娶回家来做孙媳妇,她却不愿意,那孩子看着就是个娇气的,娶回来估计还要家里人去照顾她,其他几个孙媳妇有样学样,这个家就乱套了。 …… 陆西橙丝毫不知道李家人关于她的讨论,她正在找回去的路呢!来的路上磕磕绊绊,绕来绕去,她根本没记住路线。 这个大队怎么回事,为什么建的房子东一个西一个的,不排列整齐,没有一点规律,这些人回家会不会走错家门啊?陆西橙一边走一边吐槽。 取出一个指南针握在手里,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知青点是在什么方位她都没搞清楚呢! 天色渐渐黑沉下去,陆西橙回忆来时的景色,冷不丁一个人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什么人!”陆西橙快速后退几步,抵在一棵树上,捏住手里的小熊猫,抬头看去,来人身材高大,提着一个箩筐,在夜色中安静站立着,陆西橙看不清脸,只觉得这人影很熟悉。 “啊,你是那个……抓鸡的!”陆西橙想起来,这不就是下午帮她抓走鸡的同志吗? 她小心翼翼凑上前去:“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傍晚的时候见过的,你帮我赶走了鸡。” 男人沉默! “我是新来的知青,今天才来的,我叫陆西橙,你叫什么呀?你才回家吗,我也要回家了,我们顺路吗?”顺路的话可不可以捎带她一下,她不认识路,呜呜呜! 好惨一少女。 陆西橙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泪,嘴巴不停:“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你拿着筐子累不累啊,我帮你拿呀!”她狗腿的很,说着便要接过男人手里的箩筐,手腕上的熊猫挂坠晃来晃去。男人抬手躲过,向一条路上走去。 陆西橙呆呆站在原地,沮丧地低下头,看来要去李爷爷家搬救兵了,好丢脸的。 “还不跟上!”前方男人冷厉的声音传来。 咦,愿意捎带她了? 陆西橙屁颠屁颠地追上去:“我们顺路啊,太好了,傍晚的事情还没谢谢你呢,你又帮了我一次!”和男人并排走,男人真的很高,陆西橙暗暗比了一下,她还不到人家的肩膀,这男的至少比她高出25公分。 这穷乡僻壤的,吃什么长那么高,她为什么这么矮?她还能不能长高了! 羡慕得看了眼男人的大长腿,陆西橙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呀,你筐子里是什么,你晚饭吃了没呀,你家里人给你留饭了!” 女孩子声音又软又甜,就好像她身上的味道一样,男人走得更快了,每一步都有陆西橙三步大,陆西橙两条小细腿承受不住:“你慢点呀,等等我,哎呀,这是什么?”陆西橙被脚边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绊了下,男人不知道什么走了回来,伸手拽住她胳膊。 陆西橙一手扶着他手臂,回头去找,昏暗的夜色里什么也没有:“刚刚是什么呀,它跑到我脚边,一下子就不见了,好快好快!” 男人抽出被她抓着的手臂,看看空荡荡的箩筐,这是第一次抓到的动物跑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也没看清吗?我听说下乡有黄鼠狼,刚刚那个不会就是黄鼠狼!”陆西橙惊得眼睛都大了,“啊,黄鼠狼好臭好臭的,它刚才还碰到了我的脚!我们快走,我要回去洗脚!”陆西橙迈开腿就往前冲去,跑了几步,看身后的男人还站在那儿不动,“你好慢呀,我不认识路,你走前面!” 男人:……刚刚是谁说他走得太快的? “不是。” “什么不是?” “刚才不是黄鼠狼。”男人嗓音干涩,显然很少说话。 “那是什么?”陆西橙停下脚步,不是黄鼠狼是什么? “兔子!” 兔子!陆西橙眼睛一亮。 “你的兔子长得好看吗?” 好看吗?这是什么问题? 男人回忆那只兔子,灰不溜秋,应该不算好看,摇摇头:“不好看。” “不好看那我们把它吃了,我会好几种兔肉的做法呢!” “它跑了。”男人陈述事实。 “啊,对哦,那你下次还能抓着它吗?”陆西橙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看着他,虽然她看不清。 “不一定,兔子跑起来很快,不好抓。”这只兔子的脚本来被绑着,被它挣脱了。 “好,你要是抓到了,一定要喊我,我去帮你做,嗯…你自己褪毛,好不好?” “嗯!” “嘻嘻,我们快走,我好困了,坐了三天的火车怎么都睡不醒。”她娇声娇气的抱怨。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33章 上工啦 六点钟。 陆西橙躺在自己的新炕上,抱着自己的大熊猫睡得香甜,门口就传来拍门的声音。 “橙橙,橙橙,起床啦,今天要上工!” 上工?上什么工? 陆西橙脑子没清醒,迷迷糊糊去开门,她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衣一边的袖子落下来,露出雪白圆润的肩膀。 “哎呀,橙橙,你快把衣服换了。”林圆脸色通红,把她往门里推,刚刚那个徐知青说和她一起来叫人,还好她拒绝了,要不然橙橙这样就被人看到了。 “圆圆?” “哎,我的大小姐,你可快点,老知青他们早饭都吃好了,换衣服,刷牙洗脸,你别第一天就迟到啊!” “好好好!”陆西橙终于反应过来,她下乡了,她要干活去! 林圆帮她把门关上,陆西橙换上昨晚就挑选好的衣服,端着她的搪瓷杯去院子里刷牙,随便抹了两把脸,带上水壶和饭盒去前院吃饭。 林圆看到她过来,冲她招手,吃饭的屋子摆了两张方形的桌子,几条长板凳,现在整个知青点人多,坐不下有的人就要站着,好在这会儿老知青都先走了,就他们几个。 陆西橙接过林圆递来的粥和窝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荞麦面的窝头,粥是玉米粥,我们晚上找大队去借点粮食,这些是老知青的,要还给他们。”徐晋杭给她解释。 “哦,借了粮食什么时候还呀?”陆西橙喝了口粥,玉米碎吃在嘴里硬硬的,好像不太熟啊!她又咬了一口黑乎乎的窝头,嗯,太难吃了,没有粮食的香味不说,口感特别粗糙,根本咽不下去。陆西橙只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瞪着手里的窝头看了会儿,把自己饭盒拿出来,“我不太饿,留着中午吃。” “年底分了粮食再还,昨晚吃的玉米面和荞麦面的窝头还可以,等借了粮食我们可以吃得好些!”徐晋杭也觉得这个窝头太难吃了。 陆西橙勉强喝掉了半生不熟的粥,想去灌水,发现这里连热水都没有。 “橙橙,我们没有暖水壶,水昨晚烧的,早上不烧水。”其他人都是晚上灌一壶留着第二天喝。 “那我们喝什么呀?” “我带了,要不你们在我这里倒点?”徐晋杭眼神殷切。 沈安宁幽怨地看着徐晋杭,她也没有暖水壶,只是她没说,被人抢了便宜。 谁知陆西橙却是摇头拒绝了,她有别墅,不是真的没水喝,“今天忍一忍,今晚我用搪瓷杯装一杯就行了。” 徐晋杭没话说了。 一行人往外走去,刘小草靠近陆西橙问:“橙橙,今天上工要不要我帮你呀!” 陆西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不干活啦!” “干的,我是说我干完自己的再来帮你。”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肯定干不完,但说好听话又不用钱,以前就是这样的,说几句好听的这个蠢货就感动得要死。 陆西橙可没那么傻,她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把尺寸略大的草帽戴好:“不用,你管好你自己!” 林圆给她扶着帽子:“你怎么想到带帽子的啊,我也要去弄一个。” 陆西橙得意,这是她爷爷打理小花园戴的草帽,被她翻了出来,只是她头小,戴着盖住了半个头,不过总比晒黑好,现在她的防晒霜可是很珍贵的。 很快到了集合的地方,王满囤等在那儿一脸焦躁:“你们太慢了,明天还要再早点,王满银家的,你给他们安排今天的工作,就这样。”说完就走了,他有一堆事呢! 王满银家的看着这一群白嫩的娃娃,现在是农忙的尾声了,其他活他们不会,掰玉米总会的,便领着他们去玉米地。 前进大队在山里,有些田一大块一大块,有些却很分散,集中的田地大队早就分配好了,边边角角的地还没开始收,王满银家的带着他们绕过了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地,走到一个地方就放下一个人,陆西橙已经完全不知道走过哪些地方了。 “大娘,我们还有多久到啊?”她忍不住问道。 “你走累啦,那你就负责这一块,这块小一点,这几天把这里的玉米收好就行。”王满银家的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大片地,扔下两个箩筐,说完就带着剩下几个人走了,留下陆西橙一个人看着望不到边的玉米地发愣。 这叫小一点?这要好几亩地,全让她一个人干? 茫然四顾,远处的一块地里,几个人拉着一头老牛,还有一群小孩跑来跑去,还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 陆西橙找了块石头坐下,从别墅里拿出瓶牛奶喝,早上的粥吃得她好难受,今晚要自己煮点粥馄饨之类备着。她又把水壶灌满矿泉水,看着饭盒里黑漆漆的窝头,她拿了两个鸡蛋放进去,圆圆说了,中午两个小时,可以不回去,午饭在田里解决。 喝完牛奶,陆西橙揉着肚子站起来,准备干活。玉米杆子比她人还高,她站在田边边上,握住一个玉米棒,用力一扯,没掉,再扯,还是不掉,咦? …… 太阳慢悠悠在头顶跑,陆西橙抹了把额头的汗,好热,瞥了眼地上七零八落的玉米,干农活太累了。她一个上午不到,已经休息了无数次,她觉得自己现在腰疼脖子疼头疼脚酸,手更是又痒又疼,可是她连这块地的一个角落都没走出去,那个大娘说这块地都是她的,那她要干到猴年马月啊! 她想回家了! 陆西橙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哭没用,她回不去了! 鞋子踏在结实的乡村土路上,扑扑作响,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 陆西橙抬着头,帽子盖住大半张脸,和手里的玉米棒子较劲,没工夫去看。 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衬衣,太热,没有扎在裤子里,手臂抬起,衣服下摆上移,小半截纤细的腰肢,和裤子口袋里的黑白色毛茸茸,一起落在来人的眼中。 第34章 还是没有名字的男人 “啪!”玉米脱离杆子,力道过大,陆西橙顺着这股力道向后倒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 扶她站稳后,手臂快速放开,后退两步。陆西橙下意识低头,首先落入的眼中是一双草鞋,草鞋的主人脚很大,但很干净,脚趾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目光顺着脚往上,一双穿着粗布裤子的长腿,陆西橙觉得这种裤子难看得要死,毫无版型可言,可是这人穿着却显得身高腿长。 再往上是一件灰色洗得发白的褂子,褂子的下摆破了好几个洞,腹肌隐约可见。 陆西橙数着他褂子上的破洞,一二三四……微微敞开的浅麦色胸膛上滚动着汗珠, 修长的脖颈中间有一颗形状完美的橄榄……陆西橙盯着橄榄上挂着的一滴水珠发呆,怎么还不掉下来? “啊,你干什么?”陆西橙眼前一黑,对面的人拍了下她的草帽,大大的帽子瞬间把她整个脸都遮住了,她气鼓鼓地把帽子摘下来戴好,只见来人正弯腰捡她随意丢在地上的玉米,背脊线条流畅。 “是你呀,你的兔子找到了吗?” 男人没做声,认真捡着地上的玉米,陆西橙扁扁嘴,跟着他蹲下身捡,小小的人儿戴着顶大大的帽子蹲在地上,好像地上长出的一个小蘑菇,可怜又可爱。 一点点玉米捡完,统共半箩筐,男人看着半箩筐玉米,眉头皱紧,按照大队普通人的速度,早上出工到现在,怎么说两箩筐都应该装满了,快点的三箩筐也有了,她这个速度太慢了。 陆西橙可不这样想,她累了一上午了,看着这些玉米觉得非常有成就感呢!都是她掰的,好棒! 男人转过脸看她,陆西橙仰起头,三次了,第一次她注意力全部在那只鸡上,第二次天黑,这次她才真正看清男人的长相。 男人脸颊消瘦,眉眼狭长,一管高高的鼻子让他显得分外英挺,下颚线条紧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眼神凶悍阴鸷,陆西橙后退两步,这人好凶。 可是……陆西橙的眼睛盯着男人的脸,脑中陡然冒出一个词:英俊!天啊,她居然会用英俊去形容一个人,这么老土的词语。 “太慢了!”男人开口,淡红色的唇轻启。 陆西橙还在出神:“什么?” “我说,你干活太慢了!” 陆西橙回过神,低头看那半筐玉米,太慢了?泛红的眼睛瞬间溢出泪来,她背过身去,小肩膀一抖一抖,极力压抑嘴里的呜咽。 她抹了一把眼泪,不再理身后那人,自顾自走到玉米田里掰玉米。 坏人,都不帮她捡鞋子。 坏人,不告诉她名字。 坏人,说她干活慢。 陆西橙恶狠狠地拽着手里的玉米,一边拽一边嘀嘀咕咕。 头顶伸过来一只大手,握住她手里的玉米。 “你方法不对,抓住和杆子连接的地方,拧一下,往下一压,这样!”玉米轻松脱落。 年轻男人身上蓬勃的热气烘得陆西橙背上发烫,她慌里慌张向玉米丛里躲去,锋利的玉米叶划过她的脸。 “啊,我的脸!”陆西橙捂住脸惨呼。 男人被她搞得措手不及,一把转过她的身子,“怎么了?” 陆西橙眼睛里噙着一汪泪,要掉不掉的:“叶子划了我的脸,好痛!”语气还带着哭腔。 她把手挪开,一道细小不起眼的划痕横在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格外刺眼。 “都怪你!” “怪我?”男人不解。 “谁让你说我干活慢的!”还靠那么近,吓了她一跳。 男人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无妄之灾不过如此。 “那你先休息会儿。”陆西橙跟着他走出来,到石头上坐好。 “划的口子长吗?”陆西橙问,男人在她一米远处蹲着。 “不长。” “会不会留疤?” “……不会。”这种都算不上伤口好,他身上比这严重的伤不知道有多少,但对着女孩天真的眼,他什么也没说。 陆西橙伸出自己的手给他看:“我手也好疼。”玉米叶粗糙,磨得她手心红红的。 眼前的小手洁白细嫩,十指纤纤,除了那点红没有任何瑕疵,手腕上青青的血管脆弱得惊人。 “我想洗个脸。”脸上黏糊糊,汗水碰到伤口,刺刺的疼。 男人转身看了眼四周:“那边有条河,我带你过去?” “好。” 两人顺着玉米地的田埂走,男人在前面把玉米枝叶往里拨,确保陆西橙不会再被碰到。很快,他们来到一条小河边。 “哇,这里好凉快啊!”几棵大树挡住了阳光,河面上吹来凉凉的风,陆西橙高兴的跑到一块阴影处,“我喜欢这里。” 她手伸进河里,说是小河,其实是个小溪,溪水清澈,连水底的鹅卵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陆西橙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弯下身子,用手帕沾了水往脸上泼,冰冰凉凉的水浇灭了燥热带来的坏心情。 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微弯,小半个身子都在河面上,男人站得很近,生怕她一头栽下去,在动物界中,她这个动作是极其危险的,没有任何防备的把软肋露出来,如果遇到敌人,必定会被攻击。 男人唇抿紧,目视远方的群山,手指呈抓握状,随时准备把人拎起来。 陆西橙洗完脸,用手帕把脖子也擦了擦,才满足地起身,看着边上站得像木头一样的人,好心道:“你要去洗洗吗,我手帕借你。” “不用,回去!” 陆西橙拨弄自己被打湿的刘海,慢悠悠走,这里这么舒服,一点也不想回去晒太阳。 回到田边,男人正双手并用掰着玉米。他速度极快,陆西橙费半天劲才能掰下的玉米在他手里就好像花瓣一样,一秒两个,一秒两个!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陆西橙看呆了,忙上前要一起掰,被男人阻止:“你休息!” “可是我……” “你会影响我的速度!”男人只沉声说道。 ?? 陆西橙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是嫌弃她碍手碍脚? 第35章 有了姓的男人 “休息就休息!”她走到石头边,把手帕搭在水壶上晒,看男人犹如砍瓜切菜,不一会儿一个箩筐就装满了,她还是没忍住,又跑过去捡地上掉落的玉米,不敢离太近,怕真的影响了人家。 很快,两个箩筐都装满了,男人把扁担穿进麻绳,见陆西橙还傻乎乎蹲在地上,犹豫一下,只说了一句:“我下午再来帮你。”便挑起两大筐玉米走了。 陆西橙看着他飞快离开的背影,再看看玉米地里一小片被扫荡过的玉米杆:所以,这些玉米是帮她掰的? 陆西橙不知道大队的工分怎么算,只知道她一天也做不完的活被这人三两下就做完了,她是被扶贫了啊! 就是……又忘记人叫什么了! 陆西橙揉揉有些酸的腰,从别墅里拿出瓶牛奶咕咚咕咚喝下去,她要长高,要多喝奶,又吃了几个草莓,跑到刚刚的河边,找了块阴凉处,美美地打起盹来。 …… 过了小半天,男人返回来,玉米地边空无一人,水壶和手帕被遗弃在石头上,男人扔下箩筐,飞快朝四周围扫视一圈,没人,想到什么,他又疾步来到河边,果然,人正安安稳稳地睡在树下。 男人走上前去,女孩头枕在她的草帽上,身体躺在落叶堆里,腿微微弯曲,手乖巧放在腹部,眉目舒展,显然正好眠,黑白色的毛球放在脸颊边,衬得她更加肤白胜雪。 他松了口气,自己去河边喝水洗脸,捧起水喝了几口,他侧过身体,把整个头埋入水里,痛快得洗了把脸,抬头,发现陆西橙已经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睡饱了。”她看了看时间,快三点了,她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睡那么久的,早上起得太早,我还没习惯。”她有些羞愧,下午什么活都没干呢。 “没事。”男人甩了甩头发,没放在心上。 陆西橙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一直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怎么称呼你呀?” 男人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姓霍!” “霍?哪个霍?” “上面一个雨的霍。” “哇,霍去病的霍啊!”陆西橙捧着脸,笑意盈盈,“和我男神同姓呢,好棒!” “男神?”男人疑惑。 “额……就是超级棒,超级厉害,超级喜欢的男人!” 听见这话,男人抬起的眼睑垂了下去。 “霍大哥,你这么帮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我准备点礼物谢谢他们!”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陆西橙继续说道。 男人起身,声音粗噶:“没有人,不用谢。” 陆西橙歪头,没有人? 她追在他屁股后面:“没有人是什么意思,你爸爸妈妈呢,你是分家了吗,我听说结了婚才会被分出去,难道你……结婚了?” 陆西橙呆在原地,结婚了? 结婚了还帮她干活? 渣男! 陆西橙蹭蹭蹭快跑几步超过他,抢过两个箩筐,拖着走到玉米地里,小步子迈得又急又快! 男人手刚要去掰玉米,就被拍了一巴掌。 渣男 !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很气很气! 男人一脸莫名,也冷着一张脸,两个人好像赌气似的,谁也不理谁。 陆西橙憋着一口气干活,也顾不上手痛和累了,帽子也没戴,阳光照得她小脸泛红。 男人站着,半晌,才开口解释:“我没有父母,也没有……结婚。” 手中动作顿了下,没有父母?陆西橙不可置信地扭头。 男人难堪地转过脸去,“我是孤儿。”自嘲地轻扯嘴角,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孤儿呢!还好,他也不喜欢任何人。 陆西橙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酸酸的,外婆说过,这个年代,在农村,如果不是家里人多,是很容易被欺负的,他一个人,以前怎么过的? “啪!”突然,她狠狠往自己的手背拍了一巴掌。 男人快速抓住她的一只手,厉声喝道:“你干什么?!”见她另外那只白嫩的小手瞬间泛红,他迟疑着伸手想触碰下,在看到自己满是厚茧的大手后,又立马放开。 陆西橙却反手握住他的,眼睛里全是歉意:“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瞎问的,要不,你也打我一下!”她没事问什么问啊,问到了人家的伤心事,还胡乱猜测,她真是太坏了。 男人怎么可能打她,软软的手抓着他的,他全身都僵住了。 “你怎么不说话,我是以为你结婚了,结婚了再帮别的女孩子干活不好,我没有想到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女孩子声音诚恳又可怜,别说男人本就没生气,就是有火气也被她那双水光溶溶的眼睛看没了。 “我没生气,你不用自责。” “真的?” “真的,”他松开她一只手,“我带你去用河水冲一下手。” “不用,我力气小,不疼的。”其实是疼的,她力气小,但她皮肤嫩,刚刚打的时候用了全力。 男人没有听她的,径直把人拉到河边,自己的大手捧起水朝她手背浇。 “好凉!”冰凉的水浇在手上痒痒的,陆西橙想躲开,被一把拽住。 “别动!”男人动作认真,手背上一小片红看在他眼中碍眼极了。 陆西橙嘟嘟嘴,看着他轮廓冷峻的侧脸,突然来了句:“你和霍去病一样酷!” 男人握住她手的力道紧了紧,随即若无其事的开口:“他是你对象吗?” 对象?陆西橙睁大了眼睛?霍去病?她对象? 确定了男人在说什么,陆西橙实在没忍住,扶着他的肩膀,噗嗤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你怎么会这样想?他怎么可能是我对象!”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人一本正经的,怎么那么好玩! 男人木着脸瞪她,不明白他说的话有什么好笑。 女孩明眸皓齿,脸颊上的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甜甜的气息随着她散发出来,男人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股淡淡的奶香味,“你说,他是你很喜欢的男人!” 陆西橙笑得停不下来:“对啊,哈哈哈哈,我喜欢的男人多了去了好!” 第36章 不吃她的鸡蛋 男人面无表情。 陆西橙就掰着手指头数,古今中外,十个手指不够用的,男人听得脸色越来越僵,打断她:“这些人,你都认识?” “基本都不认识。” “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们?” 陆西橙挠挠头,这要怎么解释呢?当然是了解了人家的生平才喜欢的啊。 “哎呀,就是听说嘛,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干活了。”她拍拍屁股站起来,男人还是蹲在那儿不动,她拽住他胳膊,“快走啦,你不帮我干活啦,我一个人干不完的,帮帮我嘛!” 男人顺着她的力气起来,回到玉米地边,陆西橙睡饱了精力充沛,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的说:“我们比赛谁干的快好不好?” 男人狭长黑沉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说:你确定? 陆西橙哼了一声,她掌握技巧了,这次一定让人刮目相看。 握住一个玉米,一拧,一压,很简单的嘛。比上午,她确实进步了很多,一会会儿功夫,十几个玉米就掰好了,但是和男人相比,还是相差太大,很快,她甩了甩了胳膊,放弃了比赛,还是捡玉米,她捡的速度勉强能跟上男人掰玉米的速度。 “差不多就行了,我不需要很多工分的。”陆西橙撑着膝盖说。 “嗯,一天最少四筐,要不然工分拿不到。”这是大队的规定,四筐不算多,很多小孩子都能完成。 陆西橙苦着脸:“那要是没有你帮我,我今天算是白干了呗!”她自己两筐都成问题,“你帮我会不会影响你干活啊,人家不说你吗?” 男人摇头:“不影响。”他负责把这些人掰下来的玉米运送到仓库那边晾晒,别人走一趟要休息会儿,他不用。 “那就好。”陆西橙突然想起她的饭盒还没动,她跑去石头边打开饭盒,拿出一个鸡蛋,用手帕擦干净手,敲碎蛋壳,剥出一个白嫩嫩的鸡蛋,跑过去把鸡蛋递到男人眼前,“给你吃!” 男人的眼神冷了下去,“不用,你自己吃。” 陆西橙摸摸肚子:“我还有呢,这颗给你吃,我都饿了,你肯定更饿。”他长得人高马大,又要干那么多活,哪能不饿。 男人掰下最后一个玉米,弯腰把地上的玉米捡起来:“我不饿。” 陆西橙举着鸡蛋不知所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可是……我特地给你剥的呀!”陆西橙有点委屈。 男人起身,高大的身材站在她面前极具压迫力:“我给你干活,不是为了这些。” 陆西橙怔了怔,所以她请他吃鸡蛋是为了让他帮她干活,这么说来,是她动机不纯? 是这样吗? 陆西橙糊涂了,拿着鸡蛋的手也垂了下去,无精打采的。 男人挑起箩筐要走,陆西橙也没和他告别,他只说了句:“晚点我再过来,你不要一个人走。”这地方偏僻,她回去估计不认识路的。 陆西橙坐回石头上,咬着鸡蛋想心事:用吃的换劳动也不过分,但她为什么心里这么奇怪呢,好像这样一来,他们就是简单的交换关系了,可是明明……明明他们可以算是朋友了呀。是朋友,他又不愿意接受她的吃食,她怎么好意思老是麻烦人家呢! 唉!好烦! “咳咳咳……”呸,蛋黄太难咽了,噎死她了! …… 太阳又向西边移了移,陆西橙慢吞吞走在乡间小路上,跟着下工的人一起,她不认路,跟着别人走总没错的。 “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知青?”扛着锄头的大娘热情得打招呼,陆西橙笑着点头。 “第一天上工咋样啊,我那块地边上也来了个知青,今天都哭了,你哭了没呀?” 陆西橙摇头:“我没哭。”她哭了吗,没有! “那你比那个强,那个长得又矮又瘦,比我们乡下人都不如。”还不能干活,长得又不好看,那样的知青,说亲在乡下都没人要,不像眼前这个,十里八村就没这么标致的。 又来了几个大娘和他们汇合一起走,女人们一起聊八卦。 “今天又是小霍挑玉米,小伙子力气真是大,挑两三百斤玉米轻轻松松。” 小霍?陆西橙竖起耳朵。 “是啊,要不是他家里面没个人帮衬,名声又不好,说亲的要排到村头去了。” “前阵子不是隔壁大队的过来说她家闺女吗,被拒了,你说小伙子也二十岁的人了,现在不结婚要等到啥时候啊?” “那家的闺女听说人是挺好的,就是家里还有三个兄弟,看中他能干活。”一个姓孙的大娘说道,“除了一把子力气,人家还能看中他什么呀,一个小狼崽子,没爹没妈的,长得是挺俊,但是可凶着呢,哪天被拖山里去给狼吃掉都不晓得。” 小狼崽子?被狼吃掉? “就是,反正我们家是不会和那样的人说亲的,闺女嫁过去,家里一个老人都没有,什么都要自己来,这日子咋过?” “橙橙,橙橙!”陆西橙听到关键处,村里到了,林圆在前头喊她,陆西橙只能遗憾和大娘们告别。 林圆不是一个人,徐晋杭沈安宁刘小草他们都在呢,看到她走过来,徐晋杭率先开口:“陆知青,第一天还好吗,我们才听说要每天到四筐玉米才算工分。” “是啊,陆知青,我今天才弄了六筐,拿了三个工分,徐知青最厉害,有八筐,我们要更加努力才行。”沈安宁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徐晋杭,眼里满是崇拜,她是干过这种活的,知道技巧,但是太久没做了,徐晋杭第一天就这么厉害,她知道,徐晋杭最欣赏能干聪明的女人。 林圆过来挽着她的手:“我们橙橙肯定也四箩筐了,橙橙是!”可别像刘小草一眼四箩筐都没有,那就白干啦! 陆西橙甩了下辫子:“那当然,四箩筐有什么难的。”她明天肯定能靠自己完成,“你们聚这里干嘛呢?” “你忘啦,我们要去借粮食,还要找木匠打几个柜子。” “对对对,我们快走。” 第37章 知青点争执 “每人四十斤粮食,要玉米面还是荞麦面,或者20二十斤玉米面二十斤荞麦面?”前进大队的仓库就在大队部边上,知青借粮是惯例。 “没有大米吗?”陆西橙问道,荞麦面和玉米面她都不喜欢。 负责分粮的中年女人笑了:“哎呦你这女娃娃,大米哪是我们乡下人能吃的呀,逢年过节都吃不到一顿,白面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年底用工分扣,你有那么多工分吗?” 陆西橙没有,所以她只能选择要四十斤玉米面,就是这四十斤玉米面,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还呢! “袋子是借你们的,回头记得还过来。”中年女人把装着粮食的袋子给他们。 四十斤粮食不轻,陆西橙勉强拎起来,走得摇摇晃晃。 “陆知青,要不我帮你!”徐晋杭想要接过她的那袋,陆西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角落里,他刚去地里没看到人,路上找了很久,还好她已经回来了,看着娇小的身子晃晃悠悠,艰难得拎着那袋子东西,他捏了捏掌心,克制住去帮忙的冲动。 陆西橙把粮食搬回自己屋子,又马不停蹄地去老木匠家订柜子,她根据老木匠的建议,订做了一个大的炕柜,一个炕桌,还要做一个挂衣架。 “一根粗的木头竖着,上面一些像树枝一样的分叉,能做吗?”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图给老木匠看。 老木匠研究半天,总算搞懂了:“我试试看,你过两天来拿。” 三样家具花了五块钱,陆西橙数着钱包里的零钱,现在的钱可真经花,她出来到现在,一共才花了不到二十块,包括那十块房租在内。 回到知青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因为他们交了粮食,晚上做的是玉米面和荞麦面的窝头,陆西橙分到两个。 陆西橙没弄明白,像她自己,交的粮食全部是玉米面,而刘小草,交的全部是荞麦面,那为什么吃的时候她要吃荞麦面,刘小草能吃玉米面? 而且她记得她和徐晋杭他们交晚上的口粮的时候,给的量都是一样的,都给了三两,为什么她的窝头明显小一些呢? 她有别墅,不在意这点粮食,这不代表她的东西要随随便便给人吃? 她直接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刘超英是最早来的一批女知青,现在算是他们女知青的头,她的窝窝头也是大个的,她咬了一口:“男人体力消耗大,本就应该多吃点。” “他们要多吃,也该吃他们自己的,凭什么吃我的粮食?” “谁吃你的粮食了,每个人交的都是一样的。”刘超英大声说道。 “那我的窝窝头为什么比他们的小,难道不是扣了我的去补给他们的,既然交了一样的粮食应该一样大才对不是吗?还有,刘小草交的是荞麦面凭什么吃玉米面,我交的玉米面凭什么给我吃荞麦面?”玉米面比荞麦面好吃谁都知道。 “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刘超英捧起碗呼噜噜喝粥,一个新来的臭丫头,还敢来要她的强,这些男知青这么尊重她,不就是因为她能多给他们口粮吗?至于女人?女人能有什么话语权,只要男人站在她这边就够了。 陆西橙站起来,不屑地撇了眼那些男知青们,冷哼:“吃女人的口粮,你们也好意思!”她长得漂亮,一副娇娇软软的样子,猛地沉下脸来,居然冷艳无比。 有几个男知青脸腾地就红了,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多吃了女知青的口粮,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乡下太苦了,每天要干那么重的活还吃不饱,太难熬了呀!以往大家你不说我不说,就当是一笔糊涂账,这下被明着点出来,他们的脸皮就有些挂不住了。 一个短发的女知青站出来,小声说:“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我每天吃不饱,还要把口粮让出去,饿着肚子上工,你们男知青还要说我们女知青干得少,我们干得少我们也没吃别人的啊!”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除了刘超英外的五个女知青都站了起来,纷纷述说心中的不满,她们早就看不惯刘超英了,一天天就知道恭维男人,对着他们呼来喝去,好像她们是她的下人一样,都什么社会了。 这种知青点自己的矛盾,不说出去,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 有个梳着两条麻花辫,长相清秀的姑娘哭着道:“刚来那会儿,刘超英还让我洗男知青的衣服,她说男知青要砍柴挑水来不及洗,可是我也有捡柴火的,而且我睡在最里面,每天晚上炕上都冰冷冰冷的,我用他们什么柴了,就是水,冬天河水上冻了,他们才挑了几次水?” 还能这样?陆西橙都被这搔操作惊呆了,要是谁敢让她洗别的臭男人的衣服,她能一把火把衣服全烧了,这和后世的校园那个啥有什么区别? 沈安宁早就知道这个知青点的问题,上辈子,她凭着讨好男知青们,没有吃太多亏,她就想看看陆西橙被刘超英欺负的样子,刘超英最讨厌长得漂亮的女知青,一旦有新来的好看的女知青,她就要使劲折腾她们,谁知道这个姓陆的一来就和人对着干,她凭什么,凭她那张好看的脸吗?可笑?她也不想想,对于那些男知青来说,是好看的脸重要,还是吃饱肚子重要,蠢蛋? 刘超英勃然大怒:“我这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我们知青在一起就是要团结,其他地方的女知青有多少被村里人欺负的糟蹋的你们没听说吗?没有男知青保护,你们能过得这么安稳,一点点小事就斤斤计较,洗几件衣服怎么了?这本来就该是女人干的活!” “什么叫本来就该是女人干的活?那我说下地本来就该是男人干的,怎么没见男知青把女知青的工分给赚了。” 陆西橙才不怕,遮遮掩掩,事情只会越来越糟,还不如闹开来,她是新来的还没吃什么亏,但她总归要在这里住几年的,她可不想整天被人惦记着。 第38章 找大队长理论 徐晋杭拿着手里的窝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也觉得扣女知青的口粮补贴男知青不好,但是陆西橙闹开来的做法太直接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这样很容易被人孤立,张嘉宁无所谓,不扣他的口粮就行。 “干农活是规定,我们就是来建设社会主义农村的,每个人都要干农活。”一个男知青反驳。 “那有没有规定让你们吃女知青的粮食啊?”陆西橙看了眼手表,“这样,我们直接去找大队长,让大队长做主,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不行,”刘超英第一个反对,“我们知青点的事为啥要拿到外面去说,让人家看我们笑话吗,村里人以为我们不团结,以后肯定要欺负我们的。” 陆西橙冷笑:“你做得出来还怕别人笑你啊!团结?对,是很团结,是你和这群男人很团结,团结起来欺负其他女知青,大家背井离乡下乡,没被村里人欺负呢,先被一起的知青们欺负了,真是可笑!” 其他五个女知青同意陆西橙的建议:“对,我们去找大队长,我们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她们实在受够了在这里什么都要矮男知青们一头,什么都要让给他们。 “你们敢,你们要是敢去找大队长,你们以后晚上别想回屋里睡,一个个全部滚出去。”刘超英恶狠狠地威胁。 “这屋子又不是你一个人,你凭什么不让人睡,走,你们别怕她,你们越怕她,她就越得寸进尺。”陆西橙带着几个女生跑了,剩下的男知青面面相觑,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追上去!” 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么一群人呼啦啦跑出来,很快就吸引了村里人的注意力,纷纷出来看热闹。 “咋啦他们这是?” “听声音好像是吵架了,他们往满囤家去了,走,跟上去看看!” “吵架,他们不一直关系挺好嘛,咋吵架,会不会是新来的知青啊,我看到有个长得特别俊的丫头,这好看的女人就是不安分,一来就闹腾。” “看这么多人,是不是打起来了呀!” “打架?那可得好好看看,我还没见过文化人打架呢!” 男人坐在院子里搓草绳,听到动静,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听到知青点打架几个字,他眉头皱起,放下绳子,打开门出去。 “哎,川哥,你也听到了,说知青点打架呢,闹到大队长那里去了,我看看去。” “一起!”男人加快步子走在前面。 嗳?川哥以前从来不看热闹的,今天咋了? 大队长家。 王满囤正点着油灯就着花生米喝小酒,一口酒一口花生,不要太惬意。他婆娘把一盘咸菜端过来,“别吃了,就那么几粒花生还不够你造的啊,现在吃完了我看你过年吃啥!” “高兴嘛,今年收成好,咱年底多吃几顿干的。”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然后是咚咚咚杂乱的脚步声,“咋回事啊!” “大队长,大队长,您出来下,我们有事找您。”可怜的陆西橙在最后一个呼呼喘气,开始她还在最前面,但她不认识路,这群倒霉的姑娘们不知道是不是压抑久了,跑得飞快,她差点没追上。 王满囤打开门,奇怪地看着她们:“你们啥事啊?”这大晚上的,怎么就一群女知青过来了? 她错了,话音刚落,后面呼啦啦又是一群人,知青点的人全来了,顿时把整个院子都站满了。 王满囤一脸懵,他吃点花生米这么多人来劝他?不能啊,他吃的自家种的花生米啊! 这还不算,就她愣神的功夫,村里人也跑来了,把他家小小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喂,你们看,那么新来的最好看的女知青果然在里面,好家伙,都来了,啥事啊?” “不知道,感觉挺严重的,不过说真的,咱们大队这些个女知青,咋比咱们村里有些丫头还瘦呢,城里人不是比咱们有钱吗?” “有钱个屁,俺听支书说,前几年他家儿子在城里都吃不饱饭的,还要家里补贴,他们买粮食一斤要两三块钱呢!” “这么贵,那不是城里人钱也不够花?” “可不是,最近两年好些了,不过城里人有票,咱乡下人没有票,一年到头一件衣服连件衣服都做不起,哎哎,有人说话,听听……” 刘超英先一步上前:“对不起啊,大队长,我们闹了点小矛盾,她们不懂事,我回去教教她们就好了,不打扰您了。”说完转身呵斥,“这天都黑了,没看大队长都休息了吗,什么事我们不能自己解决 啊,有人新来的,戴着手表,穿着运动鞋,一身资本主义大小姐做派,咱们可不能和她一样。”她这话就说得很恶毒了,一方面无形中给陆西橙套了个资本家的帽子,另一方面威胁其他女知青们,他们没有陆西橙的条件,得罪了她,无权无势的女知青在乡下还怎么过! 陆西橙总算是喘匀气,听到这话,头顶的雷达就响了,现在这个社会唯成分论,出身代表一切,她要是资本家小姐,那她父母是什么? “刘超英,我的手表和鞋子都是我爸妈买的,他们都是伟大的工人阶级,你说我们家是资本家,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工人都是资本家?” “我没有那么说,明明是你自己,戴着个手表,女孩子谁会戴手表?”刘超英就不服气,一个女人也配戴那金贵的手表吗? ??? 陆西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这年头重男轻女很严重,但对面这位可是个女知青啊,不是没念过书,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的农民 ,思想怎么会那么……简直离谱好吗! “女孩子不该戴手表,刘超英,我们国家已经解放了,你是活在封建社会吗,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法律都规定了男女平等,你这是哪来的封建余孽思想!” “我不是……” “我不该戴手表,那应该谁戴,那些男知青吗?我爸妈给我买的手表,我要让出去给男知青戴?你这个思想难道不是剥削?我明白了,难怪你要扣女知青的口粮给男知青,恐怕在你心里,你恨不得女知青一粒粮食都不要吃,全部给男知青们吃你才能满意!” “我没有……” 第39章 讨伐刘超英 “没有什么,没有扣女知青的口粮?没有让女知青给男知青洗衣服干活?还是没有和女知青说他们不如男人?” “大队长,我要举报刘超英剥削劳动人民,破坏人民内部团结,举报她污蔑,污蔑我是资本家小姐,我父母是工人,我爷爷奶奶是军人,我有亲戚是农民,她是在侮辱军人,侮辱工人阶级,侮辱农民兄弟。” 陆西橙小嘴叭叭叭,完全没有给刘超英说话的机会,她嗓音清脆,普通话字正腔圆,句就把事情说明白了,最后还来了个举报结尾,她朝那些女知青使了个眼色:同志们,你们表演的时候到了。 女知青们心领神会,她们知道,她们这次算是完全把刘超英得罪了,要是这次不把她按下去,以后大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大队长,刘超英每天让我们交一样多的口粮,可是给我们分的窝头比男知青的小一大圈,给的粥也少,我们每天都吃不饱。” “是啊大队长,如果我自己赚的工分不够吃我也就认了,可是我的口粮,为什么要让给男知青吃。” “刘超英让我洗男知青的衣服,我还没嫁人呢,我洗男人的衣服算咋回事啊!她说这就是女人该干的活!” “刘超英说不听她的就不让我们在屋子里睡,冬天不让我们烤火。” “她说乡下人都是泥腿子,只会欺负我们,我们要是不团结,就要被欺负死。” “她还给我们说其他大队有女知青被村里的男人强了,那女人要跑,被男人打死了,扔在山上。” “还有人被好几个村里人一起欺负,她不让我们和村里人多说话,说多了就会和那些女知青一样惨。” “她天天和我们说这些事,我们吓也吓死了……呜呜呜,可是我觉得村里人挺好的,有次我去河边洗衣服,衣服漂走了,是个大哥帮我捡回来的,听说那个大叔后来得了风寒,我拿了点红糖和鸡蛋想去感谢,被刘超英看到了,她把红糖抢去泡给男知青喝,呜呜呜……我对不起大哥,我胆小……呜呜呜!” 女知青声泪俱下,外面围观的人目瞪口呆,乖乖,真是一出好戏啊。 一个大娘拍了下大腿:“哎呀,这不就是我儿子嘛,就今年开春那会儿,河边刚刚解冻,他就一身水回家,我问他咋了,他说帮个女知青捡了件衣服,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吃了三天药才好,当时我还骂呢,哪个女知青这么没良心的,怎么也不来看看,没想到……” 王满囤也没想到啊,他平时去公社开会,其他大队的干部满肚子牢骚,说他们队上的知青多麻烦,一天天事情贼多,和村里人闹矛盾啦,知青们之间闹矛盾啦,啥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找大队干部,他还庆幸呢,他自己大队的知青可懂事,居然是这样? “扣口粮过分了,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凭啥让给男知青们啊。”村民们纷纷议论开来,“对啊,非亲非故的,谁要是抢我家的粮食,我非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有彪悍的女人说道,粮食是能让出去的吗,那就是命。 其实村里一家人之间确实男人会多吃点,女人少吃点,但人家是一家人啊,男人工分高,多吃点也就算了,壮劳力,不吃饱怎么下地干活,他们知青点这算什么?给男知青多吃,他们赚的工分有女知青有半毛钱关系吗? “还有洗衣服,俺家闺女就洗她爸的衣服,她哥的衣服她都不洗呢。” “哎,照刘知青的说法,是不是俺们队里那些个鳏夫啊家里老光棍的衣服都可以放一起让队里的女人洗啦?”男人调笑。 “呸,谁要洗他们的臭衣服。” “那不是城里姑娘那么做的吗?” “这刘知青咋那么不讲究呢,比俺们乡下人还不讲究,这样算不算乱搞男女关系啊!” “要乱搞男女关系也是刘知青搞,和那些帮着洗衣服的闺女可没关系,她们也是可怜的。” “你说她那样帮着那群男知青,真和他们没关系,我不信。” “我也不信。”周围的人一脸认同,没关系这么帮人家干啥,别是不止一个有关系? 哇,真会玩! 男知青们听到村民的议论,臊得简直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他们和刘超英真没关系,谁都不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刘超英不是个善茬,谁会和她有关系啊,只是她能给他们好处,他们也就捧着她一些罢了。 “是刘超英,刘超英说那些粮食是女同志们同意,我们才吃的。” “她说她们女同志少吃点没关系,反正吃了也是白吃……”男知青说不下去了,这种话说出来好像一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他好歹也是初中毕业,接受了新思想的,怎么会听了这种话? 其实一开始有人是不愿意占这个便宜的,还有人把把分到的食物分给不够吃的女同志,只是这样一来,大家就起哄说他对人家有意思,下次他就不好意思再分了,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 “咳咳咳,”王满囤清了清喉咙,问脸色发白的刘超英,“刘知青,你见过我们大队的人欺负你们女知青?” “没有,但是其他地方确实有……”刘超英还想辩解几句。 “也就是说你没有见过,那你怎么敢说出女知青和村里人说几句话就要被……的事情?!”王满囤简直要气死,他们大队,懒汉闲汉有,二流子也有,但是顶多嘴巴上调笑两句,真要做什么却是不敢的,他们不像其他有些队里,都是一个姓,出了事情要护着自家人,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他们不是,他们一旦有这种事情,他二话不说,马上报警送去公社,让上面处理,绝对不姑息,更加不会有一些地区拦着知青不让进城的情况,他们虽然是山里,但知青们每一两个月都会去趟县城,县里对知青,尤其是女知青的安全问题也相当的重视,这个刘知青这样说,传了出去,就是把他们整个大队放在火上烤,三人成虎,谁管你事实怎么样。 第40章 解决 “对啊,我们啥时候欺负过女知青啊,你就这样说我们!”大队的男青年不乐意的,凭啥没做的事情硬扣在他们头上啊。 “我就说为啥我们队上的女知青见了我们村里人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敢情是被人吓唬的啊!” “她自己围着男知青打转,又不让女知青接触村里人,这个刘知青到底想干啥?” “我知道了,她是想当以前的皇太后,我听说皇太后就养了一群男的叫啥来着,然后下面的宫女都见不着男人。”一个小伙子突然说道。 “闭嘴你,瞎咧咧啥!”哪还有什么皇太后,这种话能乱说? “这不是挺像的嘛!”小伙子有点憨憨的。 大家嘴上骂他,心里想想是挺像的,男知青们羞愤欲死,把他们说成什么了? 陆西橙忍俊不禁,太会联想了,刘超英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还想解释,可怎么说,她就是认为女人没用啊,她妈从小就这么教她的,女人除了生孩子还能有什么用?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让给哥哥弟弟的,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些女知青不也是这样吗?只有讨好了男人,她们才有好日子过啊,她都是为了她们好! 她妈在家里那样对她也从来没有人管过,为什么她们现在都来指责她? 她完全搞错了,她家里重男轻女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的肚皮都要吃不饱了,哪里有闲心管别人家的破事,可她凭什么用她妈对她的态度对别人,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刘超英不服地盯着陆西橙,都是这个人,都怪她,要不是她,她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陆西橙警惕地后退了两步,她想干嘛,别是要打她? 刘超英身体往前,一个猛扑,陆西橙身体灵巧侧过,右腿高抬,从刘超英头顶跨过,落在她后背上,一勾一踹,刘超英顺势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起来,陆西橙摸摸腿,上辈子学的那点花拳绣腿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上辈子读初中那会儿,她爸妈觉得她太娇气送她去学跆拳道,陆西橙三天打鱼两三晒网学了一年多,动作要领掌握了一些,但是身体力量完全没练上来,就只能糊弄糊弄完全不懂的女同学,让她真和人打架是打不过的。 “川哥,你干啥去?”憨厚的小子扯着旁边的男人,刚刚他川哥差点就冲出去了。 男人呼出口气,摇摇头。 “大队长,她还想打我?”陆西橙岂是能吃亏的性子,马上告状,“她自己犯了错不反省,居然还想打我,这样的知青点我还敢住吗,万一晚上她一把火把我们的屋子烧了怎么办啊?” “对啊,大队长,我们不敢和她睡一屋,谁知道她晚上能做吗,众目睽睽下她都敢行凶,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女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坚决不能让刘超英再回去,回去了不报复她们才怪。 王满囤被吵得头疼,想了半天,只能先把人关在自家柴房里,明天送去公社,好在现在天气不算冷,关一晚上也没事。 “还有两件事,大队长!”陆西橙又举手了。 “又有啥事啊,一次性说完。” “一件是之前他们男知青吃了这女知青们那么多的口粮,总要补回来,还有,我去大队借粮食,借的全部是玉米面,有人借的荞麦面,做饭全部混在一起,那吃玉米面的不是吃亏了吗?” “多大点事,那就分开做饭,你们自己商量,至于你说男知青多吃的,让她们女同志算下有多少,回头从工分里扣除补给她们,这样行了。” 五个女知青没想到被吃掉的口粮还能再要回来,顿时喜极而泣,男知青们则如丧考妣,他们中最晚的也来了有两年了,算下来,每人至少每年多吃了一百斤的粮食,这要扣多少工分啊,真是悔之晚矣! 事情解决,王满囤把人轰走,他今晚还要想想明天怎么和公社报告,这个刘知青他们大队是不敢留了,最好把人送得远远的。 林圆和女知青们簇拥着陆西橙回去,路上还不停地说: “橙橙,你真是个英雄,太厉害了,我刚开始拿到那么个小窝窝头也想问的,但我没敢,大家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就好像皇帝的新衣,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劲,但没有人说,自己说了就好像是那个另类。 那个长相清秀的女知青叫姜丽丽,她苦笑:“也怪我们太懦弱了。”其实反抗没什么难的,只要有人破罐子破摔把事情捅出去,但她们就是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谁也不敢出去。 陆西橙觉得没什么,后世有个词叫pua,她们明显就是被精神摧残了:“你们以后看见那些男知青一定要凶一些,他们就是纸老虎,刚刚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一点血性都没有,算什么男人,陆西橙瞧不起这些人。 “没错,他们论干活还比不上村里的女人呢,也就比我们多一两个工分,有什么了不起的。”姑娘们互相打气,压在头顶的大山倒了,呼吸都变得轻松好多。 徐晋杭等新知青走到他们身后,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沈安宁既不平又庆幸,庆幸上辈子那个折磨他们好几年的刘超英被解决了,她虽然没吃什么大亏,但和她同住一屋,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但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居然是陆西橙,不过就是轻飘飘说了几句话,早知道刘超英这么没用,她应该第一个跳出来的,这些女知青们看着不起眼,但是有好几个后来都考上了大学,工作都不错,反而是那些男知青,没什么用,家里一般的,听说回去连份工作都找不到,整天瞎混,还有的干脆娶了乡下的女人,彻底变成了乡下人。 徐晋杭眼里是爱慕和担忧交织,她站在人群里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哪怕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也好像有一束光集中在她身上,可这样的女孩子会喜欢他吗?母亲说不能在乡下处对象,一定要回城里找个家世好,对他们家有帮助的女孩子,还说女孩子一定要温柔贤惠,徐晋杭相信她的家世肯定不差,但是温柔贤惠好像并不是的。 第41章 倒霉的男知青们 温柔贤惠是什么鬼? 陆西橙回到知青点趴到炕上,呈一个大字型开始挺尸,撕逼很累的,生活还是和谐点比较好。 林圆给她把两个没吃的窝头拿过来:“你晚饭没吃,我带了饼干你要不要,还是吃这个窝窝头,就是已经冷掉了。”加了荞麦面的窝头热的时候吃还好,冷了完全难以下咽。 陆西橙翻身爬起来,把两个窝头接过,“明早蒸一下再吃,饼干我也还有,我等下吃点饼干就好了。”林圆又把两个盆递给她,“这两个盆是知青点的姐姐们知道你没带洗脸盆洗脚盆借你的,有花的是洗脸的,有喜字的是洗脚了,别搞错啊,热水还有,你赶紧去倒,我也要去洗澡了。” 陆西橙端着脸盆到厨房的时候,姜丽丽和一个长得很大气的叫林舒的女知青正在灶台前忙活,看到她马上招手:“陆知青快来,水给你留着,我们还煮了大米粥,给你盛一碗。” 粗瓷大碗里半碗米粥,粥不算厚,但是熬得火候足够,米粒都开了花,上面还浇了一勺红糖。 “丽丽姐,咱们大队不是不分大米吗?”陆西橙端起米粥喝了一口。 林舒朝屋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掩上厨房的门小声说:“这是我去县城买的,买了五斤,一直没敢吃,今天高兴,熬点粥大家喝,红糖是丽丽和美英的。”她们虽然不敢反抗,却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好东西双手奉上,能藏就藏着,没办法,乡下太苦了,前进大队的地不少,可这边一年四五个月都在下雪,粮食只能种一季,冬天很多人家一天只吃两顿了,要不然根本撑不到来年收粮食,他们知青会买点糖什么的,偶尔偷吃点甜甜嘴,现在好了,不用偷偷摸摸了,虽然日子还是困难,但是心情不一样了啊。 陆西橙点点头,她也挺想去黑市的,如果能卖掉点别墅里的东西补充下自己的小金库就好了。喝完粥,她摸出一把水果糖递给姜丽丽和林舒,让她俩拿回去分。她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但是大方的前提是自己乐意,不是被大方,谁要是慷她的慨,哪怕是一粒米,她都要和人算得清清楚楚。 陆西橙回到自己的小破屋,泡了个脚,然后去别墅洗头洗澡,她年纪小,每天泡澡会损害皮肤,她打算每周泡一次。 洗完澡,她从冷柜里拿出两个牛腱子,打算做个卤牛腱子,再煮一锅米饭,别墅能保温,一锅够她吃好几天的。卤牛腱子算是傻瓜菜,浸泡好的牛腱子一切二放到锅里,放上卤料包,加入酱油冰糖葱姜蒜等,再加适量水煲两个小时就可以了。 设置好了时间,陆西橙又弄了一大杯酸奶,铺上满满的麦片坚果水果干,一口下去,太满足了,再来个大芒果,又是超级完美的一餐。 趁着有时间,她又蒸了好几个包子,肉包菜包小猪包香蕉包,有二十多个,留着明天吃。忙完了才出了别墅躺到炕上,盯着低矮的屋顶,回忆着今天男人教的掰玉米的动作,捏紧小拳头:她明天一定能自己完成四筐任务的。 这男人也真的,怎么不告诉她全名呢,莫非……陆西橙笑出声来,莫非他是叫什么狗蛋狗剩,怕她笑话?如果他真的叫狗蛋狗剩,出于他帮助她的情谊,她肯定会……咳咳,她肯定笑死的!带着笑,陆西橙进入梦乡。 …… 晨光微亮,陆西橙又被拍门声叫醒:“陆西橙,你昨晚说早上不用我叫你的,你还不起床,快点快点快点。” 陆西橙一骨碌爬起来,套上衣服打开门,“圆圆对不起,我明天肯定能准时起床。”她明明定了五点五十分的闹钟的,可是闹钟响了又被她按掉了,明天她定两个闹钟。 林圆不信她:“算了,你就是个懒觉鬼,快洗脸刷牙,我们去吃早饭。” 陆西橙心虚地点头应是,不能怪她嘛,早上不冷不热,好睡得不得了,要是不用上工,她可以睡一上午。 今天的食堂很热闹,居然都在,只是气氛很是古怪,女知青们坐一桌,边吃边说笑,男知青们坐一桌,一句话也没有。陆西橙和圆圆走过去,姜丽丽把粥还有窝头递给她们:“早饭我做的,窝头分开做的,你俩都是玉米面的,我们后院还有些砖头,我们商量了一下,请队里再来砌个灶台,以后做饭方便点。”窝头只要捏一下,只是煮两样粥麻烦,他们几个工分还可以,玉米面的粥喝的起,但是有人只交荞麦面难道还要担负给她做一份粥,反正她们是不会再让人占便宜了。 刘小草脸白了白,女知青里只有她没有了玉米面,她看向陆西橙,陆西橙低头喝粥,完全不搭理她。 男知青那边,昨天晚上闹了那么一出,今天女知青给他们做饭才怪,他们起来的晚,只有等女知青做完了才轮上用锅,下乡那么久,他们几乎一顿饭没做过,甚至连烧火都不会,折腾半天,勉强弄出一锅半生不熟的粥,窝窝头就别提了,根本没时间弄。 他们这边中午是不开火的,其实早饭就是粥,窝头是中午的口粮,也就是说,这群男知青今天要饿着肚子到晚上下工了,那点粥根本吃不饱,一会儿就消化了,真惨。 陆西橙毫无同情心,悠悠哉哉咬了口玉米面的窝窝头,蒸好不久的窝窝头还带着热气,粮食的气味很浓,她觉得蛮好吃的,吃了半个才把剩下的和昨晚两个一起放到饭盒里。 沈安宁喝完了粥,看看自己的窝头,起身递了一个给徐晋杭:“徐知青,这个给你,就是我的是掺了荞麦面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谢,不用了,你自己吃!”徐晋杭还带了其他吃食,并不愿意吃她的。 沈安宁腼腆地笑笑:“我胃口小,中午有一个就够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五个女知青集体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舔男的! 第42章 男人的过往 陆西橙拖着箩筐走到昨天的玉米地里,已经七点多了,这些偏僻的地不可能安排个人专门管着有没有迟到,反正干多少活拿多少工分。喝了口自己泡的柠檬水,陆西橙开始掰玉米,有了昨天的经验后,今天速度快了一些。陆西橙不追求当什么劳动标兵,她只要完成最低任务就行,所以她干半小时,跑去休息半小时,大半个上午过去,居然也装满了一箩筐。 把最后一个玉米扔进箩筐,陆西橙拍拍小手,难道她还有干农活的天赋,进步神速! 坐到石头上剥开鸡蛋刚咬了一口,就看到男人过来了,把鸡蛋全部塞进嘴巴里,陆西橙蹬蹬蹬跑过去掰玉米。 “唔唔……呕!”第一口鸡蛋没咽下去,嘴里又被塞了一整个鸡蛋,陆西橙直接被噎住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男人见状忙上前拍她的后背:“吐出来!” 陆西橙摇头,不行,她嘴巴动不了。男人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手指伸进嘴里抠挖,把那颗完整的鸡蛋弄碎了抠出来,陆西橙眼里冒出了生理性泪水,脸涨得通红,她上辈子学过简单的急救知识,她弯着腰,把拳头放在腹部,用力往上按压,无奈力气太小,喉咙口那块鸡蛋怎么也出不来。 她祈求地看向男人,现在只有他能救自己的。男人似乎看懂了她在做什么,他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握拳顶上她的腹部:“是这里吗?” 陆西橙抓住他的手挪了一寸,男人拳头向上挤压,不断重复,终于在十几次后,陆西橙一声干呕,鸡蛋被排了出来,要不是腰间男人的手扶着,她差点瘫软在地。 此时的陆西橙形容狼狈,脸红红的,眼角泛着水光,嘴边下巴和衣服前襟都有秽物,她完全不敢看男人,默默掏出手帕给自己擦,眼泪滴滴答答落。 男人把她的水壶拿过来,拧开盖子递到她面前,放低了声音:“先喝点水,还难受吗?” 陆西橙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摇摇头,不说话。 “那我去给你把手帕洗一下?” “我也要去。”陆西橙的声音好像蚊子叫,男人却听到了,他把陆西橙的饭盒水壶一起拿上在前面走,陆西橙好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在后面小碎步跟。 到了河边,陆西橙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洗脸,然后沾湿了手帕擦衣服,擦了半天,直到衣服上一点脏污都没有了,又理了理刘海,确保自己还是美美的才满意。 男人照旧在她旁边,正看着她,觉得她和山里那些给自己梳理毛发的小动物很像,陆西橙起身,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衣,擦洗过后,胸前一大片衣服都是透明的,男人跟被什么烫到一样猛然转过头去。刚刚着急救人没觉得,现在回过神来,那个动作……他甚至碰到了她的……他闭了闭眼,不敢再想。 陆西橙却无知无觉的,还歪过脑袋凑到他面前,小脸上有未擦干的水迹,粉扑扑,晶莹剔透:“霍大哥,今天谢谢你呀!”她笑起来,唇红齿白,娇憨动人,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霍大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万一真的叫狗蛋可怎么办呢?她听外婆他们讲过,以前每个村都有好几个蛋的,叫这个名字很正常,可是她真的接受不能啊! “霍竞川。” “嗯?” 男人重复一遍:“霍竞川,我的名字,物竞天择的竞,山川的川。”说完紧张地看向她的脸。 陆西橙不知道男人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奇怪,这名字,不像是一般乡下人取出来的。 她干脆拉着男人一起坐下,两人迎着河面的微风,陆西橙问:“这个名字谁给你取的呀,你昨天不是说你是孤儿吗?” 霍竞川没有先回答她,而是反问:“你这两天没有听村里人提起过我吗?” 村里人?陆西橙接触到的就是老支书家,他们家没提到,然后就是……她迟疑:“我昨晚听到几个大娘说小霍,那个小霍是你吗?” “是我,大队姓霍的就我一个。”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来历说了。 霍竞川自有记忆以来,就是在山里,喝狼奶,吃野果,偶尔吃生肉,深山是他的家,狼群是他最好的伙伴。在他五岁那年,有次救了一个老太太,才知道自己是一个人类。老太太姓傅,是个可怜人,一个人住,他把老太太送下山,第一次见到了人类的村落,后来,老太太教他生火,辨认各种粮食,他渐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还是住在山里,只偶尔下山。 他住的山被附近的人叫做九龙山,九座大山连绵不绝,山里植物动物资源丰富,除了狼群,还有野猪,黑熊等凶狠的野兽,山鸡野兔等小动物更是常见,它们基本不下山,山下的人们也只在山的外围活动,砍些树木,彼此相安无事。直到他八岁那年,山下闹饥荒,种的粮食没有收成,人们没办法,只能往山里走,动物们的领地被侵犯了,普通的人类如何是这些猛兽的对手,被一路追咬,逃回村子,而狼是记仇的动物,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过这些人,第二天,狼王带着几十头狼包围了村庄,而他就坐在狼王的身上。 狼群咬死人十几人,村民们吓坏了,他们不会和狼沟通,只能祈求和狼群在一起的他,那时的他在傅奶奶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很多人类的语言,他没有开口,但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狼王看出这些人是他的同类,不再追着不放,带领手下回了深山。 过了大概一个月,老支书和其他村干部,还有公社的民兵连一起找到他,他们在山脚下等了好几天,就是为了劝说他去村里住,他不知道他们存了什么心思,或许看他孤身一人,有恻隐之心,或许是被狼吓坏了,看中他在狼群里的地位,或许两者皆有,但就像傅奶奶说的,他是个人类,他不能一辈子和狼群生活在一起,他应该过正常的人类日子,所以他同意了。 他在前进大队落了户,因为饥荒,有些屋子空了出来,大队让他自己选一个,他没要,而是在山脚下用木头和茅草搭了小屋,傅奶奶家也在旁边。 村干部们对他很友好,但村里人对他却是惧怕又鄙夷,惧怕他能指挥动狼群,他们不敢去的深山,他来去自如;看不起他是个野孩子,从小没爹没妈,在山里像头畜生一样长大。一些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居然敢联合起来打他,呵,从小和狼赛跑,和野猪搏斗,捏死这些人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们挑衅一次,他就痛揍他们一回,几次过后,谁也不敢来招惹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群人就一口一个哥的称呼他,好些人年龄还比他大几岁。 第43章 你不怕我吗? 说到这儿,霍竞川轻笑出声,现在这群人也算得上他的朋友了! 陆西橙没有笑,她难以置信,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要怎么在山里生活,而在大队上别人的眼光,她想到昨晚那几个女人叫他小狼崽子,她就一股无名怒火往胸腔口冒,眼眶发热:“村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欺负你?” 霍竞川摇头,他们不敢动他,顶多在他背后说些闲话,他不在意。陆西橙却不能忍:“你骗人,我都听到了,她们说你是小狼崽子,她们凭什么那么说你,被扔在山里又不是你的错!”她抹了把眼泪,好像一头愤怒的小兽,马上要去找人决斗。 霍竞川看向炸毛的少女:“你不怕我吗?” “怕你什么?”她睫毛上挂着一滴泪,傻乎乎问。 “我喝过狼奶,喝过熊血,吃过生肉,这些……你不怕吗?”不怕他身体里流淌着野兽的血液吗?霍竞川紧盯着那双清澈又妩媚的桃花眼,只要只要她有一丝丝畏惧,他就…… 陆西橙眨眨眼,不解地看向他:“我喝牛奶啊,熊血很珍贵的,别人想喝还喝不上呢,生肉味道不好,但你那时候不是不会用火吗,吃点生的也正常啊,我还吃过生的鱼哦!”古代还有人吃人肉呢,不知道六十年代有没有,“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吃生肉了,生肉处理不好有很多细菌,你以前没出事是你运气好……”她啦啦开始举例生肉怎么怎么不好,最后总结,“所以,火是人类多么伟大的发明啊!” 霍竞川狭长幽黑的眼睛泛出柔和的笑意,陆西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凶巴巴瞪回去:“我说了那么多,你有没有好好听啊!” 霍竞川好脾气地点头:“嗯,听了。” 陆西橙哼了一声;“那些长舌妇就这样算了?”太便宜他们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去把她们都打一顿?”霍竞川笑问。 那肯定不行,打坏了还要他赔钱,这种人最难缠了,陆西橙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把头搁在膝盖上,小脸皱着,苦恼极了。 霍竞川看看日头,忍不住撸了把她的小脑袋:“好了,你到树下去休息,我把玉米弄完。” 陆西橙忙站起来把人拦住,“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她抢在霍竞川前面到玉米地里,草帽也不戴了,一个个玉米掰得起劲,见男人动手,她还不高兴:“我不要你帮我,你先去挑别人的,两个小时后再过来,我肯定两筐好了。” 霍竞川抓住她的手臂:“我比你快,我帮你。” “我不要!”陆西橙转过身背对他,后脑勺都透着倔强! “为什么,我说过,这点活不影响我的工分。”霍竞川不解。 陆西橙嘟囔:“反正就是不要,谁让你昨天不吃我的鸡蛋。” 鸡蛋?就为这个?霍竞川无奈:“那是你的鸡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吃她的鸡蛋。 陆西橙反应极快:“那是你的力气。” 霍竞川笑:“掰个玉米哪儿需要什么力气啊!” “你都说不需要什么力气了,那你就让我自己掰啊!”陆西橙小脾气上来,无理也要辩出三分理来,霍竞川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他想说你是女孩子,又怕她说他看不起女人,只得杵在旁边看她。 “我今天看到鸡蛋就想吐,你要不吃,我晚上拿回去给那些男知青吃。” “你……” “我什么我?我给他们吃鸡蛋,他们肯定愿意帮我干活,你帮我干活,你还不吃我的鸡蛋,那我鸡蛋不就浪费了,浪费食物可耻。”陆西橙胡搅蛮缠。 霍竞川被她说得没办法,想到明天有男知青来帮她干活,他就不大痛快:“行 ,我吃!” 陆西橙在心里比了个耶,露出小狐狸般得逞的笑容:“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剥鸡蛋。” 她乐颠颠地坐在石头上剥蛋壳,看男人比昨天还要快的掰玉米,玉米犹如下了场玉米雨,接连不断落下,陆西橙撇撇嘴,这人今天是偷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吗,这么有劲? 很快,两个鸡蛋剥好,她又从饭盒里拿出两个包子,她把鸡蛋和包子一起捧到霍竞川面前。 “你们知青点还做白面包子?”他记得昨晚说吃玉米面荞麦面,今天是改善伙食? 当然不是啊! 陆西橙也不解释,只是问:“你到底吃不吃?” 霍竞川也不矫情,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包子不是陆西橙做的,随便买的速冻面食,拳头大小,男人一口半个,然后他看到包子居然是肉馅的,如果说知青点用白面还有可能,但是肉……绝对不可能。他看向面前的少女,少女脸颊微微鼓着,好像还在生气,他压下心里的疑惑,几口把包子吃了,陆西橙又让她吃鸡蛋。 白嫩的鸡蛋躺在她手里,她手心的皮肤比鸡蛋更细腻,霍竞川一口一个把鸡蛋吃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陆西橙好奇地盯着他因吞咽而滚动的喉结,这人也没有长一张血盆大口啊,为什么吃东西这么快? 她天真的眼神快要把他看得烧起来,霍竞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咳咳,我吃完了,我去干活。”走到玉米丛中,像是和这些玉米有仇,手臂摆动间几乎出现了残影。 陆西橙点点头,没错了,这人今天肯定偷吃了菠菜! 第44章 县城来人 陆西橙选了个小猪奶黄包慢慢啃,看男人挥汗如雨,她两个包子吃完,男人也把一小片玉米收完了。他装好玉米,刚打算挑起来走,远处的田埂上有人跑来。 “陆知青,陆知青。” 陆西橙站起身张望:“李三哥我在这儿。”她挥手,是老支书的孙子李卫国,他这个时候来找她干什么? 李卫国跑进,气喘吁吁:“陆知青,有人上咱大队,说是找你的,我爷就让我来喊你了,你快和我一起回去!” 找她? 陆西橙摸不着头脑,只能对李卫国说:“那李三哥你等我一下。”她报上的自己水壶饭盒,霍竞川把滚在地上的草帽给她,李卫国看到霍竞川马上打招呼,“川哥你也在呢,是要挑回大队部吗,我帮你!” “不用,你走前面。”让陆西橙走中间,他自己挑着扁担走在最后。 “李三哥,你知道是谁找我吗?”陆西橙好奇。 李卫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见着人。” 行!她回头看霍竞川,他挑着两个大箩筐穿着破烂的草鞋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比她还稳当。 “霍大哥,你渴不渴,我水壶里还有水,你要不要喝一点?”他刚刚吃了包子鸡蛋,一口水都没喝。 “你自己喝,我不渴。”他嗓音平淡,听在李卫国耳中却吓了一跳,他川哥啥时候接过女同志的话,他忍不住扭头往后看。 “走你的路。”霍竞川声音一高,吓得李卫国缩回了脖子,川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凶。 陆西橙以为这话是在说她呢,气得瞪了他一眼,一个人跑前面去了,哼,人家好心问他喝不喝水,他凶什么凶? 霍竞川懊恼地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扭着小细腰跑走,而他前面还走着一个碍眼的李卫国 到了大队部,远远就看到干部办公室前面的空地上有好些人,陆西橙几人走进,老支书,大队长,会计,还有好几个大队干部和村民,到最里层,众人都围着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中年男人一身半旧蓝色工装,中等身材,推着一辆自行车,精神面貌很好。 “李爷爷,谁找我呀!”陆西橙问老支书。 李有粮见到她,马上对中年男人介绍:“秦同志,这就是陆知青,陆国平他闺女。” 陆西橙听到他父亲的名字,马上就明白了,果然,中年男人开口:“国平家姑娘,你是叫陆西橙?我是你爸爸老同学,我姓秦,秦江,你叫我秦叔叔就好了。” 陆西橙乖巧微笑:“秦叔叔。” “哎,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到了也不打个电话回家呢,可把你爸妈急死了,你爸都到我这儿了,这不,我亲自来看看,见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陆西橙低下头,不好意思:“对不起秦叔叔,麻烦您了,我要上工,县里太远了,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她也想去报个平安,但是去县城光单程就要四个小时,而且很多都是小路,她一个人确实有点不敢。 秦江理解,现在还是农忙,队里不好请假,他骑车过来,路上花了两个多小时,是挺远的。 “秦叔知道,我今天就回去给你爸拨个电话,让他安心,你啥时候方便去县里就啥时候去,和大伙儿一块儿去,别一个人走,”他从自行车后座上拎下来一个袋子,“叔给你带了些东西。” 他没有避着人,大喇喇把东西拿出来,就是要让人看看,小姑娘是有人罩着的,他秦江不是啥大人物,但也不是一点本事也没有的普通人。 一袋大米,一块腊肉,一包红糖,一兜鸡蛋,一小拼豆油,大米大概有十几斤,腊肉三斤,鸡蛋十来个,每拿出一样,众人就惊呼一声,就这些东西,一般的工人家庭可拿不出来。 李有粮儿子在县里,一个月是半斤肉和三两油的供应,三两油哪里够用,半斤肉都要买肥肉炼猪油。 “秦叔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陆西橙知道这些东西多难弄,她真的不缺吃的。 “就一些吃的,我和你爸爸多少年的交情了,他姑娘就是我半个闺女,下次来县里,来叔叔家,让你婶子给你蒸腊肠吃。”他读书的时候家里穷,黑面窝头都吃不起,是陆国平借了他钱,又补贴他粮食,才让他顺利完成学业,这份情他一直记着,他们那个年代的同学情谊哪是三两句话能说清的。 他把袋子递过去,忽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欸,小霍,你也是这个大队的?” 霍竞川表情平淡地应声:“秦厂长。” 秦江摆手:“叫什么厂长,见外了不是!来,认识下,这是你陆妹妹,你既然在这里,平时就帮叔多看顾下陆妹妹,橙橙,这是你霍大哥,你平时有啥事情,都可以找你霍大哥帮忙。” “哦哦!”陆西橙一头雾水,这两人怎么认识的? 围观的人只听到秦厂长三个字,居然是个厂长,老支书的儿子是个普通工人,每次回家,一堆人追着他问城里的事情,在农民眼中,家里能出一个工人就是祖坟冒了青烟,厂长要管着多少工人啊!大家看陆西橙和霍竞川的眼神顿时不同了。 秦江把袋子塞给霍竞川,跨上自行车:“橙橙,那叔就先走啦,你爸和你说过,叔就在县城钢铁厂,你来了找钢铁厂家属院就行。”他赶着回去上班。 “哎,好,叔您慢走。”陆西橙送出几步。 “别送了别送了,回去休息!”他骑着车离开,一边在心里吐槽老同学真是狠心,这么漂亮的女儿舍得让她下乡,可惜他们县招工不让招知青,要不他还能运作一下。 而身后的人又被震了一下:钢铁厂!! 永安县是个小县城,钢铁厂是整个县城最大的厂子,据说厂里的工人最低每个月都有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呢,三十多块啊,他们在田里一年到头也攒不下那么多钱。 李有粮倒是早有预料,他老领导家人脉广呢,多找几个人关照家里闺女也正常,他招呼大家散开:“小霍啊,你帮陆知青把东西送回去,大家都回家,该干啥干啥去,下午还上工呢!” 第45章 大方的陆知青 霍竞川陪着陆西橙回知青点,没人说什么,那个厂长都说了,让人多照看呢。 这是他第一次到知青点来,陆西橙领他到自己的小破屋前,推开门,他站在门口把袋子给她,没有进去,只是看着那扇门:“你屋子没锁?” 陆西橙低头:“里面有门闩,我晚上能关着的。”门闩就是一个木制的滑动插销。 “白天呢?” “白天就把门掩上啊!”她贵重的东西都放进别墅了,屋子里东西不多,还有个原因,这年代买个锁要自己装,她不会。 霍竞川眉头皱着,她难道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吗?虽然知青点外面有围墙,但是那种篱笆围墙随便来个人都能闯进来。 陆西橙瞅着他神色,小小声:“就算有锁,我窗户也关不上啊。”她在里面贴了一层报纸,挂了块布,勉强遮住,但是安全性是绝对没有的,“而且晚上好黑。”农村没有通电,晚上真的是黑布隆冬什么都看不见,陆西橙只能靠手机电筒来照明。 霍竞川绕着屋子转了两圈才说:“窗户和锁我来弄,你旁边要不要再砌个土灶?”想到她的肉包子,不管怎么来的,砌个灶台都要方便很多,有人问起来也能解释。 陆西橙的屋子在一排屋子的最西面,别人的炕洞都在后面,她的炕洞就开在旁边,因为本来是打算盖来养猪的,所以没有火墙,有火墙的话两个屋子可以共同取暖,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只能烧自己的炕给自己供暖。 “在这边搭个灶台,冬天你做饭顺便能把炕烧热,我给你里面装块铁板,夏天也可以用。”霍竞川比陆西橙计划要怎么修,“或者修个小屋子,半封起来,旁边能放柴火。” 陆西橙只有点头的份,她上辈子是南方人,炕只在去东北雪乡旅游时见过,但她是去玩的啊,没事研究炕干什么,现在听他说,根本没有具体概念:“都听你的,你做主就好,要钱吗?”她负责出钱就行。 “不用,我晚上找大队长说一声,最多半个月能弄好。” “好,那就谢谢你啦,霍大哥。” “不用谢,陆妹妹!”男人嘴角勾起,剑眉微挑,冷肃的脸难得的显出了几分少年气。 陆西橙脸腾地红了,澄澈的眼睛瞪着他,水汪汪毫无威慑力,花瓣唇微嘟,嫩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午后的阳光洒在她毫无瑕疵的脸上,霍竞川能看到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霍竞川收敛笑容,之前吃完东西不渴,现在却觉得喉咙干渴的厉害。 “我……”他想解释刚刚的唐突,陆西橙不给他机会,“我要睡午觉了,你干活去!”说完就把人关在门外。 霍竞川盯着门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临走的时候说了句,“剩下两筐玉米我给你弄好,你下午不要去了。”她分到的地远,她走一趟的时间,他就能把活干了。他这几天要去县里一趟,买两把锁,搞点玻璃,有机会的话再买口锅。 …… 陆西橙睡了两个多小时,起床后,她先煲了个鸡汤,她用了半只土鸡,半只鸡一切为二,放入冷水,焯水洗净,再放入砂锅中,加入生姜当归党参红枣,适量水,中火烧四十分钟就可以了,鸡汤出锅后,她自己喝了两碗,吃了一个鸡腿,太鲜了,把剩下的倒进汤盆,又把昨天做的卤牛腱子拿出来切片,浸泡了一晚上的牛肉色泽诱人,每一片都连着牛筋,不老不柴,陆西橙空口吃了好几片才把其余的放进玻璃饭盒中,幸好别墅里的食物不会坏,要不她冰箱都要塞不下。 吃饱后,陆西橙把秦叔叔送来的东西收好,腊肉包好放起来,从冰箱里重新拿了块腊肉,这块是她跟风买的,她不太爱吃腊味,买来后就没动过。她数了数人头,自己吃两片,圆圆吃两片,女知青小姐姐们每人吃两片,其他人……算了,那个沈安宁虽然有时候奇奇怪怪的,但是没对她做什么,也给她吃点,还有三个新来的男知青,刘小草不给了,老的男知青也不给,她一边切一边数,一片都不要多,不对,还有霍大哥,她要不要吃,她都给他准备鸡汤了呀!唔,还是给他一点,万一他喜欢腊肉呢,他那么大个子,给他吃五片! 陆西橙有种直觉,霍竞川不会害她,无论是鸡汤还是上午的包子,都不适合拿出去,但是……她没有想过去考验人性,只是莫名的相信他,尽管他们才认识没几天。 大部队回来的时候,陆西橙正在厨房洗腊肉,女知青们首先冲进来:“我们先做饭,别给男知青抢先。” 说实话,男知青们先回来也不敢抢,他们吃女知青口粮的事整个大队都知道了,今天上工收到了无数个白眼,乡下农村,重男轻女现象很普遍,但你吃自家姐妹的和吃外人的能一样嘛!那叫吃软饭,吃软饭的男人最被人看不起。男知青能说啥,默默忍受呗,他们多少还要点脸皮。 “陆知青,今天不是你做饭啊,你在干嘛?”女知青们凑过来看她,见她正在洗腊肉,顿时惊叫,“啊,陆知青,你怎么能洗腊肉?!” 陆西橙被她们叫得手里的腊肉掉进水里:“怎么不能洗啊,这腊肉很脏啊。”晾在室外或者厨房都很脏的啊! 林舒心疼地看着水里漂浮的油星:“你把油都洗掉了,多浪费啊!”算了,洗都洗了,“你洗这么多干嘛,我帮你蒸两片,你够吃就行,吃不完坏掉了多不好啊!” 陆西橙把碗底的水倒出来:“我们一起吃呀,我数好了的,不多!”她说得坦然,一群人愣愣注视着她。 林圆和她认识的时间长,知道她大方,可是这也太大方了,这里这么多人,她犹豫着开口:“橙橙,这是中午你有个叔叔送来的,我们都听说了,你留着自己吃,我们不能吃你的肉。” 陆西橙鼓起脸,捏捏自己的小腰,“吃人肉犯法的哎同志们,”她把碗搁在灶台上,语气凶巴巴:“一人两片,谁也不准多吃!不给那些欺负咱们的男知青吃!” “橙橙!”众人哭笑不得,她们咋可能吃人肉呢,她怎么想的啊!想到她这么做是为了给她们补补身体,感动得不行,将心比心,她们自己要是得了这么块肉,肯定要藏起来慢慢吃的。说陆西橙家境好,家境好怎么了,人家又没欠她们的。 第46章 赠送清单 晚饭,陆西橙把一个窝头给林圆,剩下的一个放进饭盒,只喝粥,除了她贡献的腊肉,还有一份咸菜汤,一碗土豆,和平时一样的食物,多了肉,就完全不同了。 “橙橙,你先夹。”姜丽丽把碗放到陆西橙面前,陆西橙夹了五片放进饭盒,再夹了两片到自己的粥碗里,“好啦,你们分。” 五花肉腌制的腊肉,油汪汪,还有一股甜味,所有人小口小口吃,品尝难得的美味。 沈安宁吃着肉,看那群女知青和陆西橙说笑,心里很不甘,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关系施舍点小恩小惠,就被人捧上了天,她就是没有当厂长的叔叔,要不然,被巴结的就是她了,她咀嚼着嘴里的肉,今天掰了八筐玉米,她手酸的要死,如果有人能帮她就好了,她想到了上辈子的丈夫,那个男人虽然没什么出息,长得也一般,但要是能帮她干活,她不介意多给他几个好脸色,打定了主意,她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 女知青桌此时最难堪的就是刘小草,她没有粥,负责做饭的把她的荞麦面全部做成了荞麦面窝头,哪怕是热的,没有就粥也很难下咽,而且桌子上每个人都吃到了肉,就她没有,陆西橙分明是针对她。 “橙橙,我的肉呢?”她盯着陆西橙,眼神里都是不满。 “什么你的肉,你有拿出肉来吗?”陆西橙漫不经心。 “大家都有肉,为什么就我没有?”这么多的肉,以前她只会分给自己,陆西橙胃口小,吃不了几块,多的都是她的,这些人现在吃的本该是她的肉。 陆西橙好笑:“我的腊肉,我想分给谁就分给谁,有什么为什么?我就不想给你吃,你有意见!”升米恩,斗米仇,有人就是这样,对于别人的帮助毫无感激之心,而别人一旦不帮助了,她反而觉得是别人欠了她,真是脸大。 “橙橙,我知道你嫌弃我家里穷,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刘小草眼里闪过精光,要是陆西橙说嫌弃她,那她就是看不起穷人,这里有几个人比她富有的?那她就是看不起这里所有人。 “刘小草,我和你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你觉得我是嫌弃你家里穷,呵,原来在你眼里我这种人啊!”陆西橙冷笑,她放下筷子,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她把纸放到桌上,“看看,我这些年送了你多少东西,我真嫌弃你穷,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感谢原主有写日记的习惯,陆西橙临出发前在书桌里翻到了原主的日记本,女生嘛,就是记录些日常琐事和每天的心情,陆西橙抽空把里面写的原主送刘小草的东西都列了出来,就等这么个机会,她实在烦透人这人每天一副“我好可伶,你怎么能不对我好,你变了”的样子。 林圆和姜丽丽等人把纸拿起来凑到一起看: “鸡蛋,每个月四五个,有记忆以来,至少七八年; 红烧肉和鸡肉,每个月四五块,年数同上 粮食,学校食堂每顿饭都会拨一点给她 糖,水果糖和奶糖,数不清了 饼干糕点等零食若干,数不清了 一件红色半身裙,一件蓝色连衣裙,一件白色连衣裙,一件粉色衬衣,三斤棉花,一件七成新棉袄,一件成新呢外套,一顶毛线帽,五个发卡,三根头绳,一双全新白网鞋,一双凉鞋,五个发卡,三根头绳,等等,记不清了 …… ” 念完,一桌子的人,包括隔壁桌的男知青,全部停下了嘴里的食物,他们看向陆西橙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大傻叉。 姜丽丽嘴巴开开合合,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橙橙,要不你嫌弃我,真的,怎么嫌弃我都没关系的。”如果被嫌弃下有这么多好处,谁不愿意被嫌弃啊! 陆西橙昂起头:“刘小草,你现在身上穿的衬衣,头上的发卡都是我送给你的,你用着我送的东西,质问我为什么不给你肉吃,我是几辈子都欠了你吗?”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憋出点泪花来,“在家属院,在学校,都说我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话都是谁传出去的?” 她生的这样美,又露出一副被辜负,受尽委屈却极力保持冷静的模样,就分外让人心疼。 “对啊,刘小草,你太过分了,橙橙对你多好,她又不欠你,你刚才做出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要干嘛!” “我没有,这些东西都是橙橙主动给我的,不是我要的。”这里有些东西她下乡带着,刘小草知道否认没用,只能这样解释,主动给的,她能不要吗? “主动给的?如果不是你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说你妈对你怎么怎么不好,那个不给你吃,这个不给你买,我会主动给吗?” “可是有些东西,那件红色裙子,那双鞋子,我一次都没穿就被我妈拿走了。”红色裙子她很喜欢的,被她妈拿给舅舅家的表姐了,她一次都没穿过,怎么能说给她的呢,刘小草也很委屈。 “那和我有关系吗?” “对啊,和橙橙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没有护着好东西还赖橙橙啊!”简直就是白眼狼,林圆生气地戳陆西橙的头,“你是不是傻,人家哭可怜关你什么事,她就算真可怜也不是你造成的啊。”而且刘小草家是双职工,城里多的是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的,刘小草再可怜能有乡下人可怜吗? 陆西橙抱着林圆的胳膊靠上去,原主可不就是傻么:“我错了,我识人不清,我以为做朋友就要一个劲对人好,谁知却养大了别人的胃口。” 女知青们齐齐点头:“对,我们应该互相帮助,一味地付出是没有好结果的。”就像那群男知青,呸,白眼狼! 男知青们:不是在说刘小草的事情么,他们又怎么了,他们晚上连菜也没敢吃啊!毕竟院子里的蔬菜也是女知青种的。 第47章 徐晋杭的打算 陆西橙擦擦眼泪:“刘小草,我们以后不是朋友,像今天这种问为什么不给你肉吃的情况我希望不要再有,你也不要用这种受了委屈的眼神看我,不是你哭了,你就是弱者,我没有欺负你,相反,是你辜负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好!” 她这样说,刘小草哭不下去了,环顾一圈,女知青们一脸愤慨,男知青低着头,她哭给谁看,以往每次只要她一路哭,陆西橙就会马上安慰她,问她原因,给她好吃的让她高兴,可这里,没一个人在意她的。刘小草心里有隐隐的恐惧,她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不敢再细想,拿着自己的窝头飞快离开。 她走后,女知青们又安慰了陆西橙一番,才放开她。 “橙橙,我烧好热水喊你。” “我泡杯红糖水你们喝不,橙橙把你杯子拿来,我也给你泡一杯。”她们热情得很,生怕她还在难过。 陆西橙就笑:“我不难过啦,为了这种人难过不值当的,往事如烟,我们要向前看!” “对,我们要向前看,奔向新生活,明天我要赚八个工分!” 啊!陆西橙怕怕地摇头:“我活在当下挺好。” “陆西橙,你太弱啦,你要学会融入集体。” 陆西橙跟被狗撵一样逃回自己的屋子,身后,女知青哈哈大笑,她们就是说着玩的,陆西橙干的少,人家又没来沾他们便宜。这些在乡下被磋磨过的女孩们心胸格外开阔。 隔壁屋,男知青们坐在炕上,听着厨房传来的笑闹声,相顾无言,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些和他们同龄的朝夕相处几年的女知青有这样一面,他们印象中,她们沉默,寡淡没趣,每天木着脸好像没有情绪,对他们从来面无表情,有时候又看起来瑟瑟缩缩,一点儿也没有这个年纪女孩们的鲜活,曾经,他们羡慕别的大队,他们男女知青有互相处对象的,给艰苦的插队生涯添了些乐趣,彼此慰藉。而他们呢,对着这群苦瓜脸女知青,饭都吃不下去,还处对象? 呵,多讽刺! 原来她们也会这样,打抱不平,热情,爱笑爱闹,会充满激情地立一个目标,会……她们比他们看到的以为的她们更加美好! 一个男知青忍不住站起来:“我去挑水,她们今晚应该用挺多水的,我去挑满,省得我们自己明早没得用。” “我也去。” “等等,我们也去!” …… 陆西橙回到屋子,拿出纸笔开始写信,她答应家里的小朋友们每月写一封信的,不能食言: 小谦,朵朵,乐乐,你们好呀!姑姑已经到乡下啦,这边现在比家里冷,姑姑晚上有好好盖被子哦,你们呢?姑姑现在睡在炕上,冬天,要在下面烧火,要不然姑姑就要冻死啦!姑姑认识了好几个又可爱又好心的阿姨,还有一个大长腿哥哥(哥哥划掉)叔叔,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哦,好啦,姑姑要去洗脚脚啦,你们每天也要乖乖洗干净哦,不认识的字小谦查字典,不可以让爸爸妈妈帮忙,记得回信哦!姑姑下次再给你们写信!你们最最最亲爱的橙橙姑姑!亲亲,再见! 把纸叠好,等下次去县城的时候拿去寄,陆西橙又跑去前院蹭了一口糖水,喝惯了各式奶茶果茶饮品,她本来对喝糖水是没有兴趣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大家分着喝的缘故,甜滋滋还蛮好喝的。喝完,捧着杯子在院子里刷牙,林圆洗脸,看她刷牙还挺好奇:“你晚上还刷牙啊!” “唔唔,吃了东西就要刷牙啊!”她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晚上不刷牙,嘴巴里都是细菌,牙齿很容易坏掉的。” 陆西橙知道林圆不缺钱,现在为了响应全民爱卫生的号召,牙膏牙刷是不用票的,一只牙膏不到五毛钱,她买得起。 “难怪你牙齿这么好,那我也去刷一下。”林圆没有蛀牙,但她里面的几颗牙齿总有些黑黑的。 其实这年头的年轻人蛀牙不常见,毕竟很少吃甜的,但是大部分的牙齿都很黄,不是后世健康的牙本色黄,就是不刷牙导致的黑黄,这也是没办法,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牙刷,牙刷在一些乡下人眼里是洋货,他们在洗脸的时候擦一下牙齿就算讲究了,所以他们老了后会有各种牙齿问题。而后世,大家牙齿看着挺白,但生活处处是甜味,所以一些人小小年纪就长了蛀牙。 陆西橙管不了太多人,她不能让一个吃不饱的人去买牙刷牙膏,但身边经济条件不错的人还是可以劝一劝的。 “陆知青?”陆西橙刚要进屋,就被一个温润的男声叫住。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一点朦胧的月色,陆西橙仔细辨别来人,“徐知青,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晚上的腊肉,想谢谢你。” “不用谢,两片肉不算什么的。” “不,陆知青,来了这里我才知道,乡下有多苦,我们每天赚的工分连饭都吃不饱,又哪里能有钱买肉,”徐晋杭苦笑,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很好,可是干起农活来,他连女知青都比不上,“陆知青,我会和老乡学习,迟早,我可以一天拿满十工分。” “是嘛,那你加油!”陆西橙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还有事吗?” 徐晋杭呼出口气:“是这样,我问了昨天给我们带路的大娘,大娘说,我们没有规定要在哪块地里掰玉米,他们只计算重量,所以我想,或许我可以到你那块田里去,我们一起干活,也能互相打气,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陆西橙不需要打气啊,她每天摸摸鱼赚两个工分就很知足了,那两个工分有一大半也不是她赚的,要是让徐晋杭过来,她还能磨洋工吗? “徐知青,不用了,我们一个人一块地挺好的,过几天,看到一块地全是自己收完的,会更有成就感,真的不用了。”拒绝拒绝一定要拒绝。 “可是,你那边偏僻,你一个人不安全……”徐晋杭还想再说什么,话被打断了。 “我很安全的,村里人都很好,怎么会不安全呢!”她掩住嘴巴打了哈欠,“徐知青,我好困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再见!” 第48章 臭美的陆知青,爱美的女知青 徐晋杭回屋,张嘉宁也没睡:“怎么样徐哥,陆知青答应了吗,我们过去和她一起干活?” 徐晋杭摇头,张嘉宁很失望:“那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追到人女同志啊,你们现在一天都说不上两句话。” 是啊,可不就是说不上两句话嘛,早上匆匆忙忙,晚上她都被女知青们围着,他总不好天天往女人堆里凑。 “徐哥,要不这样,我们直接过去呗,她要问起来就说和队里打过招呼了,她总不至于把我们赶走。”张嘉宁出主意。 徐晋杭还是摇头:“不行,这样她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就不会再理我们了。” 张嘉宁躺到炕上嚎:“那怎么办啊!”主动贴上去怕人家生气,好声好气商量又被拒绝,他徐哥啥时候才能追到陆知青啊!陆知青对个朋友都能那么好,要是和徐晋杭谈了对象,那钱和吃食还不是由着徐哥花用,徐哥吃肉,他还不能喝点汤吗? 张嘉宁虽然称自己是京城人,但是他父母年初被下放了,他是被家里送去沪市投奔徐家的,身上除了一些私人用品和百来块钱外,什么也没有了,他知道,接下去很长时间,他除了靠着徐晋杭外,家里给不了他任何经济上的帮助,他想帮徐晋杭不假,有私心也是真的,徐父的职位挺高,但工资一般,徐父还要寄一部分回老家,所以张嘉宁一直鼓励徐晋杭去追陆西橙,那姑娘看着家里条件是真好,家里又宠着,吃喝肯定不缺。 徐晋杭拖鞋上炕,声音不紧不慢:“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不熟,等日子久了,熟悉起来就好了。” “也对,陆知青要么不找,找的话肯定是徐哥你,这知青点没人比徐哥你最优秀的了。”干部家庭,高中生,长得好,性格温和,不找他徐哥不是眼瞎吗?至于乡下人,别说陆知青了,就是普通的女知青,不到走投无路都不会选择嫁给乡下人的,嫁给他们干啥,当一辈子农妇吗?别搞笑了! 徐晋杭微微笑,这也是他不太着急的原因,他自信,陆西橙要是在乡下谈对象,他会是最好的选择,就怕她家里不让她谈,比如他母亲,就坚持让他回城里在考虑成家问题,反正男人不怕耽误。 …… 闹钟响了三遍,陆西橙慢吞吞从炕上爬起来,揉揉自己的胳膊,昨晚睡姿不好,炕好硬,她胳膊好酸啊! 去别墅把鸡汤和米饭盛进铝制饭盒,两个饭盒有些重,而且鸡汤味道很明显,她没有拿出来。 洗漱过后,站在门口甩胳膊抹雪花膏,林圆刷完牙走过来,看到她手里的瓶子:“哇,你开始用雪花膏啦,那我也去抹一点。”她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挖了一点点往脸上涂,陆西橙瞧见她的瓶子:“你用这么快啊,剩一个底了。” 林圆解释:“不是的,这是我堂姐用剩下的,我本来不想要,她说这里干,非让我带上。”她叹口气,“来了才知道真的好干,这几天摸上去糙糙的,我第一次用这个呢!”雪花膏好贵,一罐好几块钱,去黑市都能买十来斤大米了。 陆西橙从自己的瓶子里挖了黄豆大小的一粒抹在林圆额头:“那我教你,你涂的时候用手指抹,不要用手心,像这样,轻轻按摩,会更好的吸收,用手心的话雪花膏都在手心里了,很浪费的。”她细细帮她抹匀,正好林舒几个来倒水,看到她俩,马上凑过来:“你们这么早就开始用擦脸油啦,我们准备过几天去买呢。” 林圆抱怨:“谁知道这边这么干呢,我下乡都没用过的,哎,橙橙教我怎么抹呢,原来这还有讲究啊!” 陆西橙笑:“不是什么讲究,这样涂能省一点啊。”她把手法又演示一遍给大家看,一个女知青就叫,“橙橙你好聪明啊,我今年也要买罐雪花膏,蛤蜊油抹脸上太油了。” “对,买盒雪花膏省着点能用一个冬天,再买个蛤蜊油抹手。”无论什么年代,年轻的女孩子对于美的追求都是不变的,穷困的环境里,一个小小的蛤蜊油就能让人快乐。 陆西橙抹完了林圆,看向她们:“你们洗脸没,我给你都抹一点啊!” “好啊,那我们也享受下陆知青的服务。”女孩子们围成一圈。 “橙橙,你用的什么牌子?这么香!”姜丽丽拿过她手里的雪花膏看,“沪市女人?哎,听名字就知道是你们沪市产的,这边肯定没有。” “真好闻啊,像花香,难怪橙橙身上每天香香的。” 陆西橙马上否认:“才不是呢,我不抹雪花膏身上也香香的,人家那叫少女的体香!”她自恋得很。 几人哈哈大笑:“陆西橙你不害臊,那我们也是少女呢,我们也要有少女的体香。” “不止香呢,橙橙的手也好嫩,你们水乡的女孩子都和你一样吗?”说话的女孩叫陈惠敏,粤省人,一口别扭的港式普通话听得人费劲,平时话很少。粤省那边阳光充足,女孩子普遍比较黑,陈惠敏来了三年了一点没养白,她特别羡慕陆西橙的皮肤,她忍不住摸了一下,“哇,陆知青,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怎么可以这么嫩,和我三岁的弟弟差不多,你还比他白。” 陆西橙轻哼:“天生丽质难自弃!啊啊,你们不准摸我,你们这群坏人,我不和你们好了……”姑娘们齐齐伸出魔爪耍了一次流氓,陆西橙气鼓鼓的,被人戳了一下脸,“哈哈,橙橙,要是哪个男人能娶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是啊,我要是男的就好了,我铁定啊,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哈哈哈……” 陆西橙俏脸微红:“我才不嫁人呢,我还小呢!” “对对对,你还是少女嘛,走,少女,我们去喝粥,姐姐今天多分你一口。” “我们都多分给一口,你要快快长大呀!” 其实陆西橙的身高在这些女知青当中不算矮的,但谁让她年纪小又脸嫩,看着就是个妹妹嘛! 第49章 来了个小拼命三郎 陆西橙被喂了一肚子粥去上工,她刚干了一小会儿,就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跑过来,小孩儿长得黑黑瘦瘦,脑袋却是圆溜溜,抬头瞅着她看。 陆西橙弯下腰:“小朋友,你是来找我的吗?” 小孩点头:“嗯,霍哥哥说找长得最好看的女知青,你就是最好看的。”比他家隔壁的晓红还好看呢! 陆西橙乐了:“那你找我干什么呀!” “霍哥哥说让我给你干活。”他走到田里开始掰玉米,他个子矮,就把玉米杆子扯弯,陆西橙见他动作熟练,忙过去和他一起掰,“我掰上面,你掰下面好不好?” “不用,我五岁就帮家里掰玉米了,一小片都是我一个人干。”他还嫌弃地看了陆西橙一眼,“你太慢了,难怪霍哥哥让我来帮你,要不然你要干到天黑。” 嘿,这小屁孩真不可爱! “你说你五岁就开始干活,那你说说你今年多大了呀?” 小孩伸出两个手掌:“ 我今年十岁啦!” 十岁?看着只有七八岁啊!想到这年头小孩子吃的和后世不能比,她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梆子,我叫李梆子。” “梆子呀,我今年十六,我比你大六岁,你要叫我姐姐知道不,我姓陆,你叫我陆姐姐!” “陆姐姐。” 陆西橙薅了把小屁孩的脑袋,从口袋掏出两颗奶糖:“姐姐请你吃糖!” 梆子愣了愣,眼睛里明显有渴望,却还是摇摇头:“霍哥哥没说让我吃糖。” 陆西橙把糖塞他手里:“你这么听你霍哥哥的话,那我不让你干活,你霍哥哥会不会不高兴?” 小屁孩急了:“不行的,霍哥哥说我这几天帮你干活,他就给我家一只鸡,我一定要给你干活的。” 陆西橙奇怪:“那他自己人呢?” 梆子低头看手里的糖果:“我不知道,他上午请假了,陆姐姐,这个糖我可以拿回家给我妹妹吃一颗吗?” “当然可以啊,送给你就是你的,”小屁孩还不错嘛,知道分享给妹妹,“大队上不是不给请假的吗,他为什么可以啊?”陆西橙纯粹好奇,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呗。 “一般农忙不给请的,霍哥哥不一样,他干得多,他请假大队长不说的。”梆子十岁,已经很懂事了,队里农活壮劳力一天最高十个工分,霍竞川比普通的壮劳力干得多,一天也只有十个工分,其实他要是半天不上工也能拿满工分的,所以他请假大队干部就睁只眼闭只眼,其他人有意见也不敢说什么,谁让人又能干又能打呢! 陆西橙不太明白,她今天手臂酸,有点想摆烂:“梆子,你慢一点,我只要四筐玉米就够了。” 梆子咋能慢呢,这个好看的姐姐这么没用,他更加要拼命的干活,四筐怎么够,他要是只掰四筐,霍哥哥以为他没用咋办,他可不能被其他小伙伴把这个好事抢了。 “姐姐,你去休息,我来做就好了。”陆姐姐给了他糖,他不能嫌弃她。 陆西橙苦着脸:霍竞川找了个小拼命三郎来,衬托得她更加废了。 她忍着酸又干了一小会儿,还是逃了:“梆子,姐姐给你剥鸡蛋吃啊!”她煮了好多个白煮蛋,随吃随拿。 梆子听到鸡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陆西橙把剥好的鸡蛋送到他面前才惊到:“陆姐姐,我都拿了你的糖了,不能再吃鸡蛋了。”他们家里的鸡蛋都是要攒下来去集市换东西了,他好久没吃过鸡蛋了。 陆西橙可知道这小子的软肋:“你不吃,我就告诉你霍哥哥,你不听我的话。” “姐姐,你不能这样!”可怜的小屁孩快被她吓哭了。 陆西橙有些心虚,这样吓唬小朋友好像不太好:“那我请你吃鸡蛋,你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 陆西橙想了想:“姐姐前两天去老木匠那儿订了个柜子,我力气小,搬不动,你晚上帮姐姐搬柜子好不好?” “姐姐,我帮你搬,但是鸡蛋……” “梆子,姐姐是女同志,女同志不能让人白干活的,你要是不吃,姐姐就不要你帮忙了。”陆西橙神情严肃起来,梆子有点怕,他不太懂姐姐的话,但是姐姐看起来是没啥力气的样子,他要是不给帮忙,姐姐一个人搬个柜子不是要累死? “那……那好!”他接过鸡蛋,珍惜的咬了一小口,鸡蛋的味道真的太好了,他吃了半个停下来,想起家里的妹妹,就要把鸡蛋塞口袋里,陆西橙忙拦住她,拿出自己的手帕,“姐姐帮你包好,手帕你洗干净了再还给姐姐好不好!”她语气温柔,没有说再给他妹妹一颗鸡蛋,这是个懂事又有原则的孩子,对于这样的孩子,她应该给予尊重而不是施舍。 梆子小心地把半个鸡蛋放到石头上,走回玉米地里重新干活。陆西橙无聊地捡地上的玉米:“梆子,你会不会唱歌,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陆西橙找寻自己的记忆,找了首这年代有的儿歌:“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党的光辉照万代 长夜里红星闪闪驱黑暗 寒冬里红星闪闪迎春来 斗争中红星闪闪指方向 征途上红星闪闪把路开 ……” 她一曲唱完,梆子死命拍手鼓掌,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姐姐,太好听了太好听了!” 前进大队现在连个喇叭都没有,那些革命歌曲好多人没听过,他们队偏僻,电影放映和文工团下乡慰问演出没轮上过,以前村里的老人会咿咿呀呀唱几句戏,这几年也不唱了,所以梆子真的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歌。 陆西橙偷笑,这本来是首雄壮有力的儿童合唱歌曲,她刚才努力让自己的嗓子粗起来,可还是听起来气势不足,还好小孩不知道,要不然估计要取笑她了。 “那你想不想学,我教你呀!” 梆子激动地折弯了一根玉米杆子:“陆姐姐,我可以学吗,我啥都不会,我学不会咋办?” 陆西橙安慰他:“不是让你今天就学会,你反正帮我干活,我每天教一点,你学会了可以教其他小朋友啊!” 教其他人?梆子想象了下他站在小伙伴中间唱歌,他们崇拜地看着他,心就忍不住痒痒,忙不迭点头:“姐姐,我学,我肯定好好学,我保证不给你丢脸。” 第50章 陆知青的纠结 这俩人一个教一个学,倒是相处得非常和谐,梆子嘴里唱着,手上掰玉米的动作也没慢下来。陆西橙发现梆子的乐感很不错,教了几遍就能哼唱出来,只是歌词记不住。 “梆子,你认识字吗?”陆西橙忍不住问。 梆子摇头,随即眼睛又亮起来:“我爷爷说,明年就送我去上学,让我读三年书。” 前进大队没有小学,十里八乡最近的学校在公社,路程不说,乡下的孩子每天跑惯了,来回两个小时他们能走,但现在没有义务教育啊,小学一年五块钱的学费是一般家庭承受不起的,这只是一个孩子的费用,农村大部分没有分家,哪家不是有十个八个孩子的,老大去念书了,老二要不要去?几岁的孩子就能帮家里赚工分了,去上学了,少的工分咋办?所以在前进大队,能读完小学的人不多,家里供不起,像梆子家算是条件不错了,他爷爷做主让孩子们去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 陆西橙沉默,其实城乡差距从现在就开始出现了,她的侄子侄女四五岁上幼儿园育红班,不出意外,他们后面会按部就班的上完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而比他们大好几岁的梆子这群孩子,却还不认识字。 陆西橙没有看不起农民,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在哪个年代,农民的日子都是最苦的,比如现在,她听知青姐姐们说过,她们辛苦一年赚的钱还比不上城里爸妈一个月的工资。等几年,她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那这些孩子们呢?男孩子们稍微好些,多少能上个一两年学,女孩子,除了个别在家里受宠的,几乎都是文盲。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问着问着不说话了? 陆西橙回过神来:“没什么,姐姐在想事情呢,时间不早了,我们中午先休息,明天再学。” 梆子还想再学,但是看陆姐姐好像很累的样子,他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他还要回去帮家里干活。 送走了小屁孩,陆西橙一个人坐到河边,闷闷不乐。她来到这里,能不能做些什么呢? 陆西橙上辈子是个富二代,但不是完全废物的富二代。父母虽然很忙,一年见不了几次,却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教育,他们的观念是:你可以不去赚钱,但你必须有赚钱的能力。可惜她上辈子学的很多东西在这时候都用不上,穿越过来前,她的英语已经能达到专业英语八级的水平,即使她不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她还用德语和法语进行日常交流,她会好几种乐器,有次在一个酒店帮朋友庆生的时候谈了首钢琴曲,被当时的大堂经理追问能不能去兼职,好,颜值也占了一定优势,可她的水平真的很不错的,可都没用。 要是早知道会有穿越这种事,她就去学个农业了,没准还能去研究个水稻增产什么的,现在,她只会吃。她也不是学师范的,她弟弟刚上小学那会儿还没开窍,她曾发挥姐弟爱自告奋勇去辅导,结果没半小时,她弟弟差点没被她一巴掌拍飞,从此再也没有过老师的念头。难不成到了这儿,她要做一个辛勤的园丁,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她实在没有信心,她怕自己误人子弟。陆西橙迷茫了。 …… “在想什么?” 霍竞川去了趟县城,紧赶慢赶地回来,到这里没看到她人,就猜到她在河边,果然,难得的是今天她没有午睡,正盯着河面发呆。 陆西橙惊喜地抬头:“你回来啦!” “嗯。”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到草地上,“坐这里,别离岸边太近。” 陆西橙挪过去,掏出一块手帕,嫌弃地皱了皱眉:“你干什么去了,满头大汗的。” 粉色的手帕,折叠地整整齐齐,霍竞川窘迫地看了眼自己胸前汗湿的褂子,一下趴到河边,头扎进河水里,把上半身痛快洗了一遍,才抬起来,深邃的眉骨被水浸润显得愈加凌厉,他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才开口:“不臭了。” 陆西橙一怔,他以为她嫌弃他臭? 虽然有一点点淡淡的汗味,其实还好,陆西橙在火车上的时候闻到好多男人身上都有一股汗馊味,在知青点也是,男知青下工后,晚上在一个屋里吃饭,难免会有酸臭味,霍竞川身上却没有,反而有股淡淡的草木味,挺好闻的。 陆西橙小脸一僵,她管男人的味道好不好闻呢,关什么事啊!都怪他,说什么臭不臭的,她把手帕往他身上一扔,撇开头去:“谁知道你臭不臭!” 柔软的手帕轻飘飘落在他胸膛,霍竞川伸手抓住,小心地在脸上擦了下,手帕上有淡淡的香味,他擦了一下就不舍得再擦,仔细折起来,放到自己口袋里,坐到离陆西橙一米远的地上,轻轻开口:“手帕我洗干净再还你。” 陆西橙点头,终于想起来,连忙问:“你中饭吃了吗?” “吃过了。”话音刚落,“咕咕、咕咕……”。陆西橙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肚子,褂子打湿后紧贴着身体,男人腰腹部劲瘦,没有一丝赘肉。 霍竞川耳朵后面的皮肤发红,他今天早上四点多随便吃了点东西出门,回来就来找她,哪里吃过什么东西。 陆西橙没有笑话他,她一脸高兴:“你等一下。”她转身从另一侧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饭盒,笑盈盈捧给他,“我特地给你带的,差点你就没机会吃了。” 霍竞川看着她,眼睛里有一抹奇异的光彩,陆西橙看不懂:“你快接啊,我手好酸!” 霍竞川大手接过两个饭盒,沉甸甸的,颇有分量,还是温热的。 陆西橙凑上前去开饭盒,里面的蒸汽把盖子给吸住了,她低头用手指一点点撬。她脑袋垂着,霍竞川看到她乌黑的发丝上沾了一片树叶,他下意识吹了口气,树叶飘走。陆西橙感觉到头顶吹拂的热气,本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第51章 传递快乐 男人狭长深邃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陆西橙心口一慌,退开身去:“我打不开,你自己开!” 霍竞川垂下眼睑,把饭盒放到地上,陆西橙弄了半天的盖子他轻轻用力就打开了。 一个饭盒里是满满的白花花的大米饭,一个是色泽金黄的鸡汤和一大块鸡肉,那鸡肉有半只鸡大小。 霍竞川沉默,重新抬起眼眸,少女低着头数蚂蚁,他轻叹一声:“你吃过了吗?” 小脑袋点了点,没理他。霍竞川站起来,从树上折了几根细细的树枝,手指灵活地剥去树皮,做了两双简易筷子,“吃过了再吃一点。” 早上的粥消化得差不多了,陆西橙上午没吃什么东西,被鸡汤的香气一勾,饥饿的感觉就跑了出来,她舔了舔嘴唇,霍竞川便笑了,他夹出半只鸡放到盖子里,鸡腿没有了,他把鸡翅拆下来放在另一个盖子里递给她,陆西橙嫌弃得摇头,娇气得很:“都是皮,我不要吃。” 霍竞川看着鸡翅,鸡翅不比鸡腿,去掉皮就没剩什么了。他放下鸡翅,把半只鸡分解开,挑了鸡身上最嫩的肉,把皮撕掉,骨头去除放到她的盖子里。 陆西橙握着筷子夹了鸡肉吃,她吃相秀气,小口小口的格外可爱,霍竞川见她只吃菜不吃饭,给她拨了点米饭,陆西橙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我喝点汤。” 吃饱了?霍竞川眉头皱起,她就吃了两小块肉,两口米饭:“再吃一点?你吃太少了。” 陆西橙不肯,她端起装鸡汤的饭盒,犹豫了下,她就这样喝不太好?正想着,男人接过她手里的饭盒,碗沿凑到她嘴边,“慢点喝。” 陆西橙就着他的手喝了鸡汤,说什么都不肯再吃,跑去河边洗脸。 霍竞川把剩余的米饭和鸡肉鸡汤扫荡干净,米饭蒸得柔软,鸡肉肥嫩,鸡汤鲜美,他平时虽然不怎么饿肚子,但于吃上非常粗糙,煮熟而已,哪里吃过这样精心烹饪的食物,吃得眉目舒展,异常满足。 陆西橙洗完脸的功夫,两个饭盒就全空了,甚至……甚至那个盖子里她吃剩的饭粒和鸡皮肉丝…… 他把骨头扔进河里,从树上扯下一把叶子,拿了饭盒去河边洗碗,陆西橙坐下来捏自己手腕。 “手怎么了?”霍竞川洗干净碗走回来,陆西橙甩了甩胳膊:“可能是昨晚睡觉压到了,手腕疼。” “我看看?” 陆西橙把手伸过去,霍竞川使劲在裤子上擦了擦才握住那只白嫩的小手,他大拇指在她手腕凸起来的骨头的按了按,“这里吗?” 陆西橙感受了下,摇头:“好像不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就是隐隐的酸痛。” 霍竞川半跪下来,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他五指握拳,用指骨在她手腕上按压,陆西橙咯咯咯:“哈哈,好痒,你重一点,你给我挠痒痒呢!” 霍竞川加重了力道,小小的手腕细的他能轻易扭断,而且,他手粗糙,担心会磨坏她的皮肤。 陆西橙觉得蛮舒服:“你学过按摩?” “按摩?和傅奶奶学过点简单的推拿。”他曲起十指轻轻敲击,“痛吗?” “不痛,多敲会。”她动了动手指,“傅奶奶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霍竞川神色暗淡下来,嗓音低沉:“我认识傅奶奶的时候,她就是个孤寡老太太,她自己也在两年前过世了。” 啊,陆西橙没想到:“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 霍竞川抬头温和一笑:“没关系,傅奶奶走得很安详。” 他把傅奶奶的事娓娓道来: 傅奶奶家在解放前是商人地主家庭,她丈夫的生意做到了省城。 后来发生的事情,城里的房子没有了,乡下的地也没有了,傅奶奶的丈夫子女孙子孙女在日复一日的身体和精神折磨中没有熬下来。 前进大队是傅奶奶娘家,她娘家的人也都不在了,剩下一个房子,好在,乡下的政治气氛不浓,傅奶奶就在村里安顿了下来。 傅奶奶上过学,她教他认字,也教了他一些其他东西。 她说,他来自山川,是物竞天择下活下来的孩子,给他取名竞川。 他的声音平淡,语调没有起伏,陆西橙却仿佛能看到一个苍老又慈祥的老太太手把手教一个刚刚山里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各种生活技能。 “你想念她吗?”她轻声问。 霍竞川不知道,傅奶奶生病的时候,他花了钱,把人送到了省城的医院,医生告诉他,老人家没有生存下去的意志,或许死亡才是一种解脱。 弥留之际,傅奶奶对他说,她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孙子才会对他那么好,他以后肯定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对他的人。 霍竞川没有太在意,傅奶奶对他的好是真的,至于把他当成谁,他是谁呢,他没有来处,他只是一个山里的野孩子。 后来,在大队,在县城,看到听到多少父母苛待子女的事,其实有没有来处也不重要的,他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你怎么了?”陆西橙矮下身子仰头看他,“你哭了?” 当然没有,霍竞川放开她的手,却被反手握住:“我奶奶说,难过的时候,握住别人的手,把自己的快乐传递过去,那个人也会变得很快乐。”她嘴边绽开一朵甜甜的笑。 看着少女娇憨的笑颜,这样娇气的一个人,她有时候任性的让他无措,有时候却又贴心的想让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疼。 霍竞川的心渐渐软成一片,他握紧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嗯,我现在很快乐。” 陆西橙笑容放大,得意地挺起胸膛:“看,我就知道很有用的,他们还说我骗人。” “他们?” 陆西橙眼神闪烁:“哎呀,我以前的朋友嘛,他们说我骗人,我就不理他们了。” 朋友! 霍竞川把这个词反复咀嚼,他现在是朋友! 第52章 请童工搬柜子 霍竞川递给她一把钥匙:“你门上的锁装好了,安了两个,钥匙你放两个在身上,其他的收好。” 陆西橙接过钥匙随手塞包里:“你上午去县城了呀?” “嗯,窗户过几天才能来修。”县城就一家玻璃厂,这种物资都是计划生产,优先提供给公家单位的,还好他要的量不多,花了点关系人家给他留出了些,要过几天去拿。 “好的,你去忙,上午梆子帮我掰了六筐玉米呢。” “那下午在这边休息,我下工的时候再过来。” 陆西橙笑眯眯摆手:“不用,我认识路啦,我自己回去就好。”每天走两趟,乡下路又不多,她能自己走的。 霍竞川没再说什么,叮嘱了她两句不能离河边太近就走了。 …… 傍晚,陆西橙看了看时间,拿好自己的水壶包包饭盒,刚走出玉米地没多远,就见男人大跨步过来,她小跑上去:“我不是让你不用过来吗?” 男人肩上还挑着两个装满玉米的箩筐:“没事,我正好在附近,回去,你走前面。” 陆西橙答应一声,越过他往前,擦身而过的瞬间,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草木味道。 霍竞川坠在她身后,不紧不慢,陆西橙好奇地回头,他为什么离她这么远,两个人隔了有十多米,说话都费劲,但这时候路上下工回家的人多了起来,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陆西橙不好停下来等人,到了村里,霍竞川去大队部仓库,陆西橙遇上林圆等人,一起回知青点。 “陆姐姐?”梆子正在一群小孩在玩,看到她,急忙跑过来,“陆姐姐,你啥时候去搬柜子,我和你一起去。”他答应姐姐帮忙干活的,不能说话不算话,他还吃了姐姐的鸡蛋呢。 对哦,还有柜子,陆西橙和林圆对视一眼,想要先回知青点放掉水壶包包,林舒几个抢到他们手里的东西,“你们赶紧去,一会儿要天黑了,现在天黑越来越早了。”如此,陆西橙和林圆便带着一群小孩子直接去老木匠家。 老木匠正在院子里刨木头,给她们做的家具就堆在墙角,看到他们过来,他指了指那根衣架问陆西橙:“丫头,是这样的不?”原木色的衣架,上面七八个分叉,高度比她高一个头,陆西橙上去晃了晃,很结实,虽然没有后世刷漆的解释,但总体还是很实用的,她点头,“没错,就是我要的,木匠爷爷,谢谢您啦!” 林圆也做了一个炕桌和一个炕柜,炕桌还好,自己能搬,炕柜却有半个人那么高,宽半米多,就算搬的动也不好拿,幸亏有梆子的一群小伙伴,别看他们人小,两个人抬个柜子,跑得那叫一个快,炕桌也被他们抢了去,陆西橙和林圆一人一端拿着个衣架,溜溜达达散步一样走在最后。 “你从哪儿叫来的小孩啊,太能干了,要不然凭我俩,估计要走好几趟。”林圆感慨。 回到知青点,小孩们等在门口,陆西橙连忙带路去后院,她的门上明晃晃挂着两个大锁,陆西橙拿出钥匙开锁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又掏出一把水果糖分给孩子们,林圆也拿了一把糖来,小孩们都乐疯了,他们只想着帮小伙伴干活,没想到还能分到糖,两把糖,一人可以分好几粒呢。 小孩们欢呼:“姐姐,你们下次有事还叫我们,我们还来给你们帮忙!” 陆西橙打趣:“那下次没有糖果,你们还来不来啊?” “我们也来!”姐姐这么好看,没糖他们也愿意。 小孩们嘻嘻哈哈走了,林圆回屋摆弄她的柜子,陆西橙把两个锁拿下来,发现霍竞川居然还在她门后面装了两个金属插销,这样算上她原来的木插销,有三个插销,她晚上睡觉安全感都强了好多。 陆西橙把她的箱子竖起来,看到箱子靠墙的地方多了个竹篮,她提着竹篮放到桌上,拿出里面的东西:一袋鸡蛋糕,一袋像毛毛虫样点心,好像叫江米条,她拿起一根送进嘴里,嗯,香甜酥脆,好吃。十个鸡蛋,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两根红肠,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放的。 陆西橙奇怪,他不是个普通的乡下汉吗,哪来的钱买这么些东西啊,这些东西不光要钱,还要票。 想不通的问题先不想,她把东西全部收进别墅,摆放家具,衣架简单,放到墙角不占多少地方。炕桌勉强能放在地上,她知道东北的炕桌是放在炕上,老木匠那边的炕桌都是矮矮的一个,但陆西橙作为一个南方人,实在是不习惯在睡觉的地方吃饭,所以她的这个炕桌特地做高了几公分,放地上。最大炕柜,现在随意摆着,占地太大,她连转身的地方都没了。陆西橙挠挠头,明天让霍竞川来帮她抬。 这时,徐晋杭沈安宁等人也搬着家具回来了,男人还好,两个人一趟就搬完了,沈安宁却是和一个皮肤黝黑,明显农民打扮的男人一起的,那男人长得憨厚,帮沈安宁搬完东西,水都没喝一口就跑了,陆西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也找人帮忙的,自然不会对别人评头论足。 “陆知青,要不要帮忙,我看炕柜挺重的,要不我帮你去搬?”徐晋杭见陆西橙站在门口,以为她东西没去搬,于是主动开口。 “啊,不用不用,我的桌子柜子都搬回来,徐知青,谢谢你的好意。”她摇头谢绝,“我去看看圆圆。”马上钻进林圆的屋子。 林圆的柜子比陆西橙的小,她已经抬到了炕上,正在铺被子:“橙橙,我被子带少了,林舒姐她们说我们这边最冷的时候有零下四十度,我会不会冻死在这儿啊!”零下四十度啊,她老家零下四度都很少。 “我们不是睡炕吗,炕上不冷的!”陆西橙记得她去雪乡睡的炕暖呼呼,可舒服啦。 林圆白了她一眼:“我的大小姐,炕要柴火烧的,我俩现在一点柴火都没有,前院姐姐们那么多人一起捡柴火,可是晚上还是不够用的,只有上半夜暖,下半夜炕上就是冰冰凉的。” “啊!”这下陆西橙也发愁了。 第53章 两个男人闲聊 “那我们不能和队上的人换吗?”现在不能叫买卖,只能说换。 “可以是可以,不过大部分人家自己都不够用呢,未必有多的能换给我们。”这里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会冻死人的,“算了,过阵子,我们去县里,我给家里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他们再给我寄条被子过来,我现在用的褥子也可以当被子盖的。”乡下人说的,也就她们这些城里姑娘讲究,在他们这里,谁家不是垫稻草,哪用得上被褥啊。 陆西橙帮她一起铺好被子前院吃饭,几个姐姐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两人凑上去,“你们发现没,咱们这两天水缸的水一直是满的啊?” “不是我们自己挑的吗?”姜丽丽问,以往她们女知青也会挑水呢,男知青做的她们都做。 “不是啊,今天轮到我和玲玲做饭,我们起来就是满的,我记得昨天剩一个底。”陈惠敏说,几人互相看看,谁没都去挑,那就是…… “他们?那我们是不是要还给他们啊!” “再看看,他们欠我们的粮食还没还呢,挑点水怎么了!”林舒认为她们用男知青一点水,不亏心,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们了。 陆西橙觉得那些男知青这样做很正常,人是很复杂的生物,百分百坏和百分百好的人极少,他们这样做,不管是为了讨好还因为愧疚,这都说明他们至少还有一点廉耻心。 晚饭,照旧是泾渭分明的两桌,女知青们今天桌上一碗土豆片,一盆白菜汤,除了刘小草和有心思的沈安宁,所有人都说说笑笑,陆西橙盛了碗汤,把窝头撕碎泡进汤里:“好好喝,这汤甜丝丝的。” “这就甜啦,再过一个月收的白菜那才叫好吃的,生吃都甜。”林舒笑,这里冬天没啥菜,就土豆白菜萝卜,不过他们知青点一年四季就吃这个,种菜手艺不行,也没有时间,明年倒是可以试着多种几样。 男知青这边就一碗咸菜,每个人低头吃东西,都不说话,气氛沉闷的张嘉宁都要受不了,他生性爱热闹,但和他同住一屋的徐晋杭话也不多,这一天天的,可憋死他了。 “哥,他们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井水不犯河水?”他碰了碰徐晋杭的胳膊,小声问。 “你别管。”徐晋杭不知道,他一直在想别的。 吃完饭,回到屋里,徐晋杭问张嘉宁:“你有没有看到陆知青的柜子是谁帮她搬回来的?” 张嘉宁哈哈笑,他今天下工早,真看到了:“哥,你紧张什么,是一群小孩。” “小孩?” “对,小孩,看着也就七八岁,一大群,陆知青和林知青的柜子桌子都是他们搬的,哥,你就放心,没人和你抢陆知青的,倒是那个沈知青,我没想到,我本来还以为她会找你呢,谁知道她找了个乡下的汉子,我一直以为她对你有意思。” 徐晋杭没说话,他不是迟钝的傻子,一个女人对自己有没有意思能没感觉吗?就像陆西橙,对他就完全没意思,至于沈知青……,“她大概是想着我们都在忙,不好意思再麻烦我们。” 是吗?张嘉宁不太信。在男女问题上,他比徐晋杭懂得多些,他觉得沈安宁是在找个帮她干活的,她喜欢的肯定还是徐晋杭,不过无所谓,他徐哥不喜欢她就行,沈安宁可配不上徐晋杭,她也就在火车上穿了条裙子出了个风头,其实家里条件很一般。 “说起来我们大队的女知青长得都不差。”陆西橙一枝独秀开得格外艳,但其他人也不差,林圆可爱,姜丽丽活泼俏丽,林舒端庄大方,都各有特点。 徐晋杭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嘉宁,这不是京城。”张嘉宁人不坏,就是以前经常哥哥长妹妹短的和女孩们玩,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相熟的没关系,但这里是乡下,以前的那套不能拿出来了。 “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们就聊聊天嘛,我爸妈还在农场,我哪会想其他啊!”说起他爸妈,张嘉宁也没心思说笑了。 徐晋杭安慰他:“你爸妈到西北的农场总比去黑省好,我听我爸说去黑省的冻病冻死了好几个,西北没那么冷,而且那边养牛养羊的特别多,吃肉比我们这里还容易呢!” 张嘉宁苦笑:“下乡后,我就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了,我们带的两块腊肉都没机会煮。”他可做不到陆知青那么大方,每人一片两片分。 大方的陆知青在干嘛呢?她在准备第二天的午餐,她打算做几个饭团。 敲五个鸡蛋,打散,放锅里煎好备用,午餐肉切小块,煎一煎,胡萝卜切丁煮熟,为了做饭团,她还煮了一锅糯米饭,糯米更加有黏性,更易成团。糯米饭稍稍放凉,把鸡蛋午餐肉胡萝卜都放进去,再放一包熟玉米粒,海苔碎,肉松,最后滴点香油,挤入沙拉酱,搅拌均匀,搓成团就可以了。乒乓球大小的饭团,陆西橙一共搓了二十个,整齐地码进两个饭盒里。 忙完,打开牛奶倒入银耳羹里喝掉,拍拍自己水嫩的脸颊,这胶原蛋白,真是爱不释手。 陆西橙临睡前在想,明天不知道是谁来帮她干活,她今天赚了三个工分,明天一定要和小孩说好,不能再多了,万一人家以为她是个勤快的姑娘,给她安排更多活怎么办,她现在这样蛮好的。 还有,霍竞川买这么多东西花了多少钱,她要把钱还给他吗?怎么办,她总觉得她要是给他钱,他肯定会生气的。真是烦恼啊!早知道他去县城,她应该让他帮忙带个暖水瓶,都怪他不说。 陆西橙在炕上翻了两个身,沉沉睡去。 第54章 无妄之灾 这天,陆西橙的玉米地不是她一个人,她到的时候,四五个妇女早早的在干活了,有两个人她认识:“三嫂,四嫂,你们怎么在这儿?” 王桂枝和周晓红看向她,笑着道:“陆知青,你在这儿啊,我们那边大片的收完了,队里安排我们来收这些犄角旮旯的地儿。”要不然,靠这些个新来的知青,入冬了估计玉米都没收完呢! 陆西橙点点头,找了个角落把箩筐放好,掰自己的玉米。其他的妇女一边干活一边小心偷瞄她,还和王桂枝妯娌俩说话:“桂枝啊,这就是你们家老爷子说的城里来的女娃娃?” “小丫头家里条件挺不错的!”王桂枝她们可不敢瞎说,随便回两句敷衍,一个妇女大声道:“桂枝,你家老爷子和那户人家熟不,让他去和人家说说,女娃子不能这么养,哪像个干活的啊,以后嫁人都没人要!” 瞅瞅,干活穿个白色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鞋子也是白色,刷得干干净净,她看着自己脚上的草鞋,再看看破布头拼起来的衣服,都是女娃子,赔钱货,城里的知青凭啥和她不一样。 这个妇女是村里一户娶不上媳妇的人家用五十斤粮食和别的大队换来的,她虽然嫁来了前进大队,心里却一直想着娘家,她娘家还有三个弟弟呢!平时,家里有啥吃的就往娘家送,队上好多人都看不惯她。 “我说,柱子家的,人家城里来的,以后能不能嫁人关你什么事啊,要你在这儿唧唧歪歪?”王桂枝忍不住开口。 “就是,你以为谁家都和你家一样啊,为了儿子还要把女儿卖了。”就值个五十斤粗粮,还好意思在这儿说别人咋样。 “反正你家是娶不起城里姑娘的,你少操那份闲心。” 柱子家的这个妇女,娘家姓黄,她名字也搞笑,叫黄欠弟,意思就是她的出生就是欠了她弟弟的,要不是她弟弟让着她,也不会有她这么个人,她一直深信这一点,所以对她几个弟弟那叫一个掏心掏肺。 “呸,一个丫头片子,有啥娶得起娶不起的,我弟可是男娃,要娶她就是给她脸了,哪有女人挑男人的理。”在他们大队,女娃子生来就要给男娃们当牛做马的,自古以来的道理,这个赔钱货到他们队里是要被打死了,她弟都没有没补丁的衣服呢,对,把她娶回去,那些好布料都给她弟。黄欠弟决定这两天就找机会回去和娘家人商量,她大弟也该娶个媳妇了。 妇女们纷纷摇头,柱子家只知道要讨个女人回家,却不问问那女人是啥样人,这是娶了个拎不清的回来啊! 陆西橙离她们有些距离,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她转身,手腕上的手表被阳光一照,反射出耀眼的光,刺痛了黄欠弟的眼睛。众人还在疑惑,她已经飞快地扑上去,鸡爪样的手指狠狠地捏住陆西橙白嫩的手腕,“这是手表,这是手表?”她见过手表的,老支书家的儿子城里回来,她挤在人群中看,那人手上就戴了一只这样的表,特别好看,她本来还想给家里弟弟弄几个,结果一问价格,一只手表要百来块,她完全拿不出那么多钱,现在,这个赔钱货手上就戴了一只。 “啊!”陆西橙惊叫,这人谁啊!她想甩开,这个疯女人力气太大了。 王桂枝和周晓红见状,忙上前扯黄欠弟的手:“你疯啦,你是要抢劫不成?快松开。”王桂枝掰她的手指,周晓红拼命掐她的手臂。 黄欠弟不放,嘴里还在念:“赔钱货,你怎么配戴手臂,不行,让我弟要了你,手表就是我弟弟的,听到没有,让我弟要了你,明天就把你带回去。” 陆西橙屏住呼吸,手腕上的痛还在其次,这个女人估计从来没有刷过牙,嘴巴里喷出来的味道又臭又酸,简直要让她把早饭吐出来,她实在受不了,另一只手拿出一支电击笔,这是她上辈子买的防狼神器,功率不大,电不死人,但能让人短时间麻痹神经,上辈子没用上,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她拿着笔,朝拽住她的胳膊快很准的扎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啊!”黄欠弟惨叫,鸡爪松开,王桂枝和周晓红趁机把人推倒在地,陆西橙上前踢了两脚,朝两人道:“三嫂四嫂,刚刚你们也看到听到了,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大队长和老支书,她不仅抢我的手表,还要让她弟弟对我耍流氓。”这年头,耍流氓和抢劫都是重罪,前者是要吃花生米的。 王桂枝和周晓红也气得很,陆知青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欺负,回去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怪她们。 俩人要把黄欠弟拖起来,黄欠弟滚在地上又喊又叫:“老天爷啊,知青欺负人啦,你们队里的欺负外来媳妇啦,有没有人给我做主啊,我也要去告你们去。”她啥也不懂,就知道说告状会吓到别人。 其他妇人本来只是看热闹,现在听到她这么说,就不乐意了,啥叫他们队的欺负外来媳妇?刚刚是啥情况当她们都眼瞎呢?她们当中有几个也是外面嫁进来的,说实话,她们还挺喜欢前进大队的,比她们娘家好。 “走,把人拖到队里去,让大队干部和妇女主任做主,她这叫啥?” “倒打一耙!”陆西橙接口。 “对,还是城里知青懂得多,走,咱们一起去,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拖不动你!” 黄欠弟自小营养不良,长得瘦瘦矮矮,一群妇女你提着手,我抬着脚,像是抬着头猪一样往队里走去。 “哎呀,陆知青,你手不要紧。”一个女人看到陆西橙的手,连忙问道。陆西橙的手腕本就格外的白,被人这样一弄,青青紫紫的,看起来格外恐怖。 陆西橙低头,露出担忧的表情:“没事的,谢谢嫂子,就是我什么也没干,她这样突然冲出来,吓了我一跳,大嫂,她今天看到我有手表要抢,会不会有一天看到其他人有什么好东西也要抢啊?” 第55章 切换自如的人设 女人一惊,对啊!她今天能抢陆知青的,万一改天来抢他们的呢,她那个婆家一点用都没有,根本管不了她,她家里有啥东西都是拿了就走的,要是她自己婆家的不够,来抢她家的咋办,她家可就在他们家边上啊,而且他和男人被分了出来,就两口人过日子,平时家里都没人的。年轻的女人感激地冲陆西橙笑笑:“陆知青,你说的对,这个女人在咱们大队太危险了。” 一群妇女气势汹汹地走在田埂上,其他田里的人都好奇的要命:“你们干啥呢,不上工啦!”上午都没过呢! “我们找大队长和老支书去,有人欺负新来的知青啦!” 黄欠弟发出猪叫:“放你们他娘的狗屁,明明是她欺负我,她用针扎我。” 妇女们没理她,抬着人走得飞快。田里有几个人也不干活了,走在他们后面,梆子打算去找陆姐姐的,人还没过去呢就看到这个场景,他可机灵,马上和自己的小伙伴分头去找人了,大队长,老支书,还有妇女主任,都找来,对了,还有霍大哥。 另一边,一个矮墩墩,脸上有块胎记的男人在砍玉米杆子,岸上有人叫他:“柱子,柱子?快别干了,你媳妇不知道做了啥,被人压着去大队部呢!” 他媳妇?叫柱子的男人心里一慌,忙问:“我媳妇她没事?” “没事儿,咱快点过去看看!”来人看着柱子扔下镰刀,慌慌张张往岸上跑,叹口气,帮他把镰刀收好。柱子这人,除了脸上的胎记,其他都挺好的,他那个胎记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特别大,占了整大半张脸,确实是吓人了一些,没姑娘喜欢他的,他老娘就给他用粮食换了个山里的媳妇回来,柱子家本来就算穷,日子也还可以,他爹娘就他一个儿子,三口人干活,勉强能吃饱,可自从娶了那个媳妇,她天天惦记娘家,什么东西都往娘家送,柱子家怕这个媳妇跑了,也不敢管她,惯得人越来越过分了。 陆西橙等人到大队部的时候,大队长王满囤,支书李有粮和妇女主任王春喜等人都在了。王满囤看着她们,很没有好气:“又啥事啊,啊,好好的不干活,闹腾啥呢!”秋收还没完呢,这一天天的。 王桂枝口齿伶俐,简单将事情说了一下,周晓红帮着添补两句,最后指着陆西橙:“看看,看看把我们小陆知青捏的。” 陆西橙配合地卷起袖子,细细的胳膊上一圈又红又青又肿,看着是怪惨的,其实这样的伤真的是小伤,但要看伤在谁身上啊,要是伤在一个糙汉子身上,谁管你啊,但伤在这么个娇滴滴的女知青身上,就让人不太得劲了。 老支书看着陆西橙的手臂,心里也不是很舒服,这个柱子家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以为是在他们自己队呢! “橙橙,橙橙!”林圆林舒姜丽丽等女知青听到消息,也跑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男知青,而人群里,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陆西橙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 霍竞川握紧拳头,盯着她那只手臂,昨天,他细心呵护的手臂,嫩得他不敢用力,今天就变成了这样。她这样娇气的人……男人眼里酝酿着风暴,他微垂头,不敢让陆西橙看到他身上的戾气。 陆西橙见他不看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声音软软地告状:“大队长,老支书,主任,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她莫名其妙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说我不配戴手表,应该给她弟弟戴的,她还说,还说……”她难以启齿的样子。 “还说啥,陆知青,你放心,队里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陆西橙又掉了几滴眼泪:“她说,她说要让她弟弟……要……要了我!”她睁着一双含泪的桃花眼,懵懂无知的样子,“她说让她弟弟明天就过来,可是我都不认识她弟弟呀,她这样的,她弟弟能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要把我抢回去吗,他们村是人贩子吗?” “我爸妈给我的手表,我为什么不配戴,要让给她弟弟?为什么她说女人生来就该伺候男人,给男人当牛做马?” “她和刘超英一样,都看不起女人,刘超英被带走了,她呢?不,她比刘超英还可怕,她还要让她家里来抓我!” “我不想被抓走,李爷爷,乡下太可怕了,我想回家,呜呜呜……”少女一声声天真的质问,让在场的人红了脸,他们不是这样的啊,他们虽然也有些重男轻女,但是随便抓女人这种事他们不会做啊!更何况的是知青呢,柱子家的,真是把他们的名声败坏光了。 这时,柱子气喘吁吁赶来,一到这里,就看到他媳妇被几个人按在地上,他忙上前要把人扶起来:“大队长,他们把我媳妇……” “你闭嘴!”王满囤狠狠瞪了他一眼。黄欠弟看到自己男人来了,又抖了起来,她知道,柱子是不会不管她的,没了她,他这样的丑八怪去哪儿再弄个媳妇啊! “我呸,贱蹄子,狐狸精,烂货,说我弟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你这样的,我不光要让我大弟来,我还要让我二弟三弟一起上了你,你这个……啊!” 陆西橙两辈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她飞起一脚直接踹在黄来弟的下巴上,黄欠弟的牙齿磕到嘴唇,顿时鲜血直流。 “就凭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你弟弟这辈子也别想娶到老婆,我要县里告你们,告你们家是人贩子,告他们兄弟共妻。” “敢骂我,你弟弟有什么,不就多长了二两肉嘛,三团臭肉,狗都不稀罕吃,也就你们家抱着当个宝!” “我爸妈都没骂过我,你凭什么骂我,我给你脸了还,敢骂我,你长得丑了不起啊,我多看你一眼我眼睛都要瞎了。”陆西橙从墙边捡了两根玉米杆子劈头盖脸就朝黄欠弟打去。 围观众人集体掉了下巴,刚才不还是个哭哭啼啼娇滴滴的小姑娘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母老虎?还有她刚刚说什么二两臭肉?不是他们想的那个! 第56章 把人送回去 没有人拦她,反正玉米杆子打不死人。刚黄欠弟那些话,别说陆知青生气,就她们乡下女人听了也要揍人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林圆林舒姜丽丽等人帮着陆西橙一起打。 “呸,什么玩意,你弟弟是什么货色,配得上我们陆知青吗?” “你自己看不起自己是女人,你家里把你当猪狗,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吗,下贱?你才是最下贱的!” “主席都说男女平等,你觉得主席说的不对,你这是藐视主席,藐视国家。” “我们今天就去县城告你,告你们全家,告你们大队,问问他们怎么教的,教出你这样的玩意儿出来。” 妈呀,这罪名咋越来越大啦?还藐视国家了,这可不能随便乱说啊!村民们不敢说话,只等大队长和支书先开口。 黄欠弟被王桂枝和周晓红几个压着,还不了手,被打得嗷嗷叫,边叫边骂人:“柱子,你是死人啊,给我打回去啊,死丫头,贱丫头,你们等着看,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有些人是学不会乖的,因为她从小的生长环境就是这样。永宁县算是治安不错的县,但是因为交通不便利人员不够等各种原因,有些地方还是管辖不到,比如黄欠弟所在的山里,在她们那,赔钱货被怎么对待都是没人管的,女人嘛,还不如一头羊有用。知青管理部门也不敢往那种地方安放知青,万一出了点啥事他们鞭长莫及。所以,他们永远是老一套的思想。黄欠弟最初是这种思想的受害者,经年累月,她变成这种思想的拥护者,再以后,她就会是刽子手! “好了,都停下!”最后还是老支书李有粮先开口,“陆知青,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西橙也打累了,扔下玉米杆子喘气,黄欠弟还在叫骂,霍竞川直接把一只草鞋塞进她嘴里。 梆子:那是我的鞋! “柱子,你也看到了,你这个媳妇,我们前进大队是要不起了。”王满囤和柱子表明态度,柱子急了,“大……大队长?咋就要不起了?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嘛?这她们打都打了,事情不就结了?”女人之间有些口舌不是很正常吗,哪个女人不是这样东家长李家短的,咋他媳妇这事就这么严重,柱子不懂。他刚才没帮她媳妇就是想让她们打一顿出出气。 王满囤看了柱子一眼,怎么解释呢,不仅仅是说了几句话那么简单,这种事情,民不告官不究,一般人没啥损失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黄欠弟这次招惹的不是一般人,先不提知青的身份,就小陆同志在县城都有关系,能是打一顿就能过去的吗?而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哪怕要说情也说不了,而且柱子拿什么说情,人家什么都不缺。 王满囤算是看清楚了,这些女知青之前一个个全都焉了唧的,现在都可猛了,还好平时不耍幺蛾子,要不然他才是要头痛死。 柱子还想再说什么,被他闻讯赶来的爹妈拖走了,他娘早就不满意这个儿媳妇,跟个山大王一样,刚结婚前两天还老实,后来打量他们好性就开始作威作福,再在家里住下去,整个家都要被她搬走。送走正好,给她儿子再找一个,这次肯定要睁大眼睛好好找。 王满囤也不和柱子解释,这种弯弯绕绕解释了他未必懂,他直接下了决定:“咱们队出些人把她送回去,竞川,这事情你负责,多挑几个,去的工分照算。”如果不是有霍竞川,王满囤还不敢直愣愣让人去对方地盘,这种山里的大队人都凶得很,万一打起来,他们不一定能讨到好。 “好,大队长放心!”霍竞川点头答应。 陆西橙举起小手跃跃欲试,她也想去啊,没说话呢,手被拉了下去:“你不准去!” “为什么?”陆西橙不服气,她到底一直生活在相对文明法治的环境中,不知道有些人什么都敢做。 “没有为什么,你听话,回去休息!”有些男人嘴巴臭得很,那些脏话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听的?还有他们可能看她的眼神,光是想想,霍竞川就有杀人的冲动。 “好嘛,不去就不去!”陆西橙撇撇嘴,趁人不注意把饭盒拿出来递给他,“那你先吃点东西。” 当然不可能把人押回去就算了,王满囤还要往上面汇报,他倒是不怪陆西橙,只是每次汇报都要把事情前因后果写出来,可怜他一个才上了三年学的大老粗,为了一张纸,花生米吃着都不香了。 “陆知青啊,我和你商量件事你看行不?” 陆西橙眨眨眼:“什么事啊大队长,您要是给她求情我可不同意。” “咋会呢,就是这个事,你最清楚,你能不能帮忙写一下经过啊,再写点感想啥的?”王满囤讪讪的,毕竟这是他的工作。 “没问题。”陆西橙一口就答应了,这有什么难的。 “好嘞,那你这两天就别去上工了,在家养养手,写报告。” 不一会儿,霍竞川就集合了十多个人,都是队上的壮劳力,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扁担棍子,一副准备去干架的样子,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知青点的男知青们也都自告奋勇和他们一起,这两个小时的山路可不好走。 “她……欺负的是我们点的女知青,我们也去看看。”他们是这样说的。 姜丽丽林舒等人互相看看,只让他们小心点,几个男知青屁颠屁颠跑得老快。 “这男人真就不能惯着。”姜丽丽感叹,“走,我们干活去,橙橙回去休息,你手可以?” “没事,你们去,晚上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那我们可干劲十足!走啦走啦!” 很快,晒谷场上就没几个人了,陆西橙转身要走,就见身后一群小屁孩呆呆望着她。 “咦,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梆子,你的鞋呢?”这小孩怎么只穿了一只鞋? 第57章 打上门去 “霍哥哥塞那个坏女人嘴里了,陆姐姐,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送啊,我自己回去就好。”她又不是小孩子,她都认路了。 “霍哥哥说的,要我们送你。” 陆西橙:这是有多不放心她啊! 梆子把另一只鞋也脱了,赤着脚走,陆西橙看还有几个孩子也是没穿鞋的,就没说什么了。 “陆姐姐,你昨天教我的歌,还能再教一教吗?”梆子小心地问。 “可以啊,上次教你的还记得多少?” 梆子低下头,哼了两句,音调是对的,就是……“都忘了。” 陆西橙无奈,她试探着问:“那要不姐姐教你们认字好不好,我先声明,我不一定能教得很好,而且我可能会很凶哦!” 认字,他们也可以认字? 梆子是这群人里头年纪比较大的,这些孩子都没有上过学,在他们眼中,能上学认字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陆姐姐,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认字吗?” “陆姐姐,你收不收钱呀!”他们家没钱咋办,他是不是就不能学了?有小朋友很担心。 陆西橙噗嗤一笑:“不收钱,而且你们家里有小姐姐小妹妹的可以一起学,唔……人多的话我们学慢一点。”她回忆自己小时候的学习速度,估计在这里行不通。 又有小朋友提出疑惑:“可是我奶奶说,女娃子要嫁出去的,学那么多没用,她们会干活就行。” 陆西橙不知道如何解释,几千年的老观念不是她几句话可以改变的,哪怕在后世,还有一些90后的年轻妈妈说幸亏一胎是儿子,不用生二胎了。这个年头,在以体力劳动为主的农村,更看重儿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实际上,男女体力上的差异是天然存在的,如果要从这方面去评判男女价值,那就等男人会生孩子再说! 她很耐心地问小朋友:“不是女孩子学那么多没用,是你们家没钱也没时间给她学啊,你看你在这儿玩,你姐姐妹妹是不是在家里干活啊,为什么呢?你在家里是不是吃的比姐姐妹妹好,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是姐姐和妹妹让给我吃的。” “她们为什么要让给你吃?” “因为她是姐姐,她比我大。”奶奶说的,姐姐就该让着弟弟。 “那妹妹呢,妹妹比你小,为什么要让给你?” “为什么呢!”小男孩说不出来,奶奶没说。 陆西橙不多解释,只是和小朋友们说:“要学认字,先要学品德,谦让就是一种好品德,你们家里的姐姐妹妹让着你们,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回报他们呢?” “那我们要怎么回报?”,家里的丫头都有品德,他们不能被比下去。 “这样,你们学了什么,回家去教给她们,如果她们有时间,也可以一起来学,行吗?” “行!”孩子们齐声喊。 “好,那今天先回去整理整理怎么教,等下次我们有空的时候一起学。”她这个业余教学只能说有空教一点,就像一些人说的,让孩子们不做个睁眼瞎。 …… 龙眠洞大队。 龙眠洞大队在龙眠山的山坳里,和九龙山像龙不同,龙眠山据说很久以前真的有龙在这里住过,里面的人一直觉得自己是神龙的后人,他们觉得龙是雄性的,所以他们格外看中香火,看中所谓的阳刚之气,谁家要是儿子少了是要被看不起的,而且养老也要靠儿子。龙眠洞大队以黄牛朱三姓为主,嫁嫁娶娶的,关系都挺复杂。 黄老三家就在一排屋子的最东面,一个泥巴屋,黄老三坐在院子里吸旱烟,他大儿子躺在屋里睡觉,二儿子去上工了,小儿子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背着一大捆柴火从山上下来,一起下山的几个人对黄老三很羡慕:“黄老三啊,你现在可享福喽,闺女嫁去了外面,三不五时的能送粮食回来。” 黄老三吐出一个烟圈:“丫头片子有啥享福的,她也就这点用处。”语气中有得意也有不屑。 说话的人笑笑,也是,一个丫头,过得好了,孝顺娘家,帮扶兄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正值中午时分,龙眠洞大队田地离住的地方近,大伙儿都回家吃饭,黄老三的婆娘带着二儿子回家,看到小女儿在院子里砍柴,忙骂道:“死丫头,下午去上工,砍柴不会晚上砍啊!” 黄家小女儿今年十二岁,叫黄帮兄,上午老大身体不舒服,要让她伺候所以没去上工。黄帮兄缩着肩膀,很怕她娘,抱着一捆柴火飞快进屋做饭去了,至于黄老三,他是不会和女人多说话的,失了身份,女儿不也是女人吗? 黄家大儿子从屋里出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不满:“娘,那死丫头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几天没吃鸡蛋了,不吃鸡蛋哪有力气干活!” “鸡蛋,我也要吃鸡蛋!”黄家小儿子从外面跑回来,玩得一身泥,大声嚷嚷,“不给我吃鸡蛋我就打死她。” “吃吃吃,都给你们吃,好几天了,再回来肯定有五六个,娘都给你们。”黄老三婆娘哄着两个儿子,把背上的土豆倒在院子里,正要去打水,就听到村口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好像还有她大女儿的。 “那死丫头回来了?”黄大儿当先冲出去,黄小儿黄老三和他婆娘跟在身后,黄家二儿子弯着腰没说话,十几岁的人已经像个小老头。 村口围了不少人,黄家人到了才发现,他们家丫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边还有十几个男人,她女儿被绑着,这些男人各个都带着家伙式儿,最可怕的是领头那个,一双眼睛比狼还狠戾,被他看一眼就心里发颤。 “这……这是咋啦?欠弟?”黄老三婆娘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龙眠洞大队的大队长黄阿宝从后面慢悠悠走上来,背着个手,挺有威严的样子:“你们是哪里的,到我们大队做什么?” 霍竞川看都没看他,瞟了眼旁边的青年一眼,青年机灵,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问人群中的小孩子:“黄欠弟家是哪个,谁带路,这粒糖就给谁。”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吃糖的,几个男娃争先恐后的跑,霍竞川等紧随其后,黄欠弟就被扔在那儿,不管她,反正也跑不掉。 “咋啦,你们要干啥?”黄老三看着这群人,心里也很慌乱,急忙忙追在后面,村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跑。 龙眠洞大队小,几个呼吸的功夫,霍竞川等人就站在了黄老三家院子前,黄帮兄和黄家二儿子惊恐地站在院子一角,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霍竞川打量屋子两眼,面无表情,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多少情绪:“砸!” 第58章 群殴?单挑 “那个……霍同志,我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谈谈,这样……”徐晋杭觉得用这种解决方式不好,可,可没人理他,这群男人二十郎当岁,最血气方刚,也最好打抱不平的年纪,举着棍子,挥着扁担就往里冲,男知青们互相看看,咬咬牙,法不责众,砸了再说,也跟着进去。 拿出糖的小青年当先把院子里吓傻的两个人拖出来,然后一扁担砸在进门口的竹椅上,砸得竹椅立刻倒地,然后抬起一脚,将竹椅踩了个稀巴烂。 屋子里的木门,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水缸灶台柜子,没有一样幸免,龙眠洞大队的村民站在大门外,离领头的高大男人远远的,只听到里头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黄老三老婆吓得尖叫:“啊,打杀人啦,救命啊!我的房子,我的……”她的家完了,黄老三拿着旱烟的手颤抖着,黄大儿躲在他身后,两人都去看黄阿宝:“大队长,大队长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黄阿宝暴跳如雷:“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到我们队来耍威风,大牛二牛,你俩还愣着干啥,打啊!” 人群中走出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后面跟着几个人同样凶神恶煞,向他们逼近。张嘉宁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脸色发白,徐晋杭深吸了口气,他以前和当兵的练过几招,一对二问题不大,刚准备动手,面前破衣烂衫的男人飞起一脚,踢在叫大牛的胸口,把人踹出去五六米远,一边看热闹的村民被撞得七倒八歪。 二牛和其他人神色一变,知道是碰到硬茬子,顾不上别的,一窝蜂冲上来,目标直指霍竞川。霍竞川一个侧身躲过一拳,反手攥住来人的胳膊,单手使力,手腕一转,只听“咔擦”一声,直接卸掉了这人的手臂。接着他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左边逼来的人鞭扫在地。 形势急转直下,霍竞川冲入这些人中间,挥拳而出,没有花哨的招式,他拳头带风,一拳比一拳狠厉,被他打到的人都感觉是被一柄重锤砸了,纷纷踉跄后退,撞向身后的人群,现场惨叫声不绝。 只剩黄二牛,这人比他哥黄大牛力气还大,蒲扇般的手掌抓住霍竞川的胳膊,牵制住他的行动,后面,恢复力气的黄大牛举起一把锄头,向霍竞川头顶挥去,张嘉宁闭上眼睛,徐晋杭想上去救人,却迈不开脚步。 霍竞川狭长的眼睛微眯,捏紧拳头,麦色手臂青筋凸起,他调动全身的肌肉力量,脚下猛力一蹬,凌空翻身,手臂高抬,抓住他手臂的黄二牛被这股力道带着,也离地几尺,霍竞川臂力惊人,用力一甩,黄二牛被甩到地上,脸朝下,嘭一声重重砸在地面。霍竞川的身体还在半空中,他腾空来到黄大牛身后,足尖蓄力,直接朝大牛的两条大腿狠狠踹去。 “啊啊啊啊!”惨叫声惊得围观的人起鸡皮疙瘩,黄大牛软绵绵倒下,上半身挣扎着,下半身却成了面条。 霍竞川站稳,他第一脚只用了不到五分力,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知好歹,还敢偷袭他,那就送他个终身残疾。 再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所有人挤成一团看着这个煞神,黄阿宝嘴唇抖动:“你们……你们到底是来干啥的。” “问问她家的好闺女!”屋里打砸的人出来,站在院子里,霍竞川转身,小青年王春才讨好地笑:“哥,都砸掉了,炕都被我们砸了个大洞。”不愧是他川哥,这身手,十个他都比不上。 霍竞川点头:“你们先出来。” 王春才忙带着人鱼贯而出,霍竞川刚迈出两步,被绑了半天的黄欠弟终于到了,她一看到自己家人就激动万分,有了主心骨:“大弟,我给你说了个媳妇,家里老有钱还好看,戴着手表,就是小贱人不识好歹,让咱爹带着你们几个去给她好好调教调教。”只要来了他们大队,那该死的贱人还不是由着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黄大儿听到有钱好看,连害怕也顾不得了:“真的,你怎么不把她拖过来呢,要不然今晚就能搂着……” 黄阿宝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好了,赔钱货的事情以后再说,”他转头看向霍竞川,“那个……小兄弟,你看,咱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咱也不掺和了行不?”这一地伤的伤,倒的倒,一向只有别人怕他们的,他们啥时候被人打成这样过,要继续掺和也掺和不起来啊! 报官?不可能的,谁没事去报官啊,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认输,派出所也不管这档子事。黄阿宝基本的道理懂,他们往常不知道打过多少人了,要抓早该抓了。 霍竞川没说话,他的眼神冰冷阴森,令人毛骨悚然,看着黄大儿宛如看着个死人。黄大儿还在幻想自己娶上个有钱漂亮的媳妇,每天不愁吃不愁穿被人伺候,不想,下巴突然被人捏住,他要伸手去打,捏住他下巴的人把他提了起来,手指关节嘎嘎作响。 “额……额……救……”黄大儿呼吸困难,眼前的男人是真的想杀了他,一道黄色的水渍从他的裤管流出,他被吓尿了。 王春才嫌弃地掩住鼻子,真没用,就这,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黄老三老婆瘫坐在地,黄老三躲在人群里,黄欠弟这才看到倒了一地的村民:“咋回事,大牛哥二牛哥,你干啥,你放下我弟弟……”霍竞川抬起腿把人踹飞,拇指和食指用力,黄大儿喉头一松,然后是一阵剧烈的痛,接着他就像块破布一样被人扔在地上,他咳了几声,吐出几口鲜血,黏糊的血液中,红红白白一粒粒颗状物,凝神一看,竟然全部是牙齿,黄大儿痛得在地上翻滚,和黄大牛的惨叫相互呼应。 现场除了惨叫声,痛哭声,没人说话。王春才小心翼翼凑上前:“哥,咱们要回去了吗?那个娘们咋办?”他指的是黄欠弟。 第59章 热心农民哥霍同志 霍竞川低声道:“先别动她。”今天一场下来,她在这个大队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先让她逍遥一段时间。 王春才点头,去和黄阿宝说话。霍竞川走进黄家院子,土坯房比他人高不了多少,屋子里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一地狼藉。他抬起腿,运足力气,狠狠踹向墙面,一下,两下,三下,轰的一声,脆弱的墙体出现了一个洞,霍竞川找准位置,每一面墙都没有放过,片刻之后,屋子变成了一片废墟。黄老三恨不得自己昏过去,醒来是在做梦,他家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可怕的人啊! 这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噼里啪啦打砸一通,又浩浩荡荡的走,留下一头雾水的龙眠洞大队人和暴跳如雷的黄家人。 回前进大队还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不过这路上没什么危险,霍竞川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就独自离开。大家还陷在胜利的喜悦中,要说胜利,其实,他们除了打砸基本就没出啥力气,但是,看着自己人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也很爽啊! 徐晋杭想着那人的身手,不由问道:“霍同志怎么不去当兵啊!”这身体素质,不去当兵太浪费了。 王春才叹气:“怎么没有,还是民兵连来叫的,霍哥去了,可惜政审没通过。” “啊,他是黑五类?”张嘉宁惊讶,因为他自己的成分有点问题,所以对这方面很敏感。 王春才摇头:“这倒不是,是霍哥山里出来的,来历不明,所以不给通过。”老可惜了,要是霍哥去当兵了,肯定能当个排长连长啥的。 …… 当不当兵的,霍竞川无所谓,此刻他正在山间狂奔,别人走两个小时的路,他半个小时就跑完了。满头大汗回家,打来凉水洗去身上的脏污,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从木箱里找出一个小瓷瓶,把瓶子揣怀里就出门了。 陆西橙回去后,第一时间用冰块给自己敷手腕,那个女人太用力了,她敷了半天,手腕上还是青青紫紫的,还好没有破皮,否则她还要担心她指甲干不干净,她要不要去打个破伤风呢。 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两个饭团,陆西橙到别墅按照昨天的,蒸米饭,炒鸡蛋,煎午餐肉,又做了几十个饭团,女知青每人吃两个,男知青……算了,也给他们两个,饭团很小,肯定是吃不饱的,她就是表达一下感谢。 为了伪造出做饭的样子,她做完后特地跑去知青点的厨房烧水。只是,和陆母学了两天的烧火技术不达标,她就不懂了,明明火都点着了为什么还会灭,她又塞了把麦秆进去,学着陆母的样子朝灶洞里呼呼吹气,可是,火没有吹起来,烟却越来越大。 霍竞川到了知青点直奔后院而去,陆西橙的屋门半掩着,他敲了几下,没有声音,等了片刻,才轻轻推门,空无一人,霍竞川皱眉,这个时间点她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他四周围找了一圈,经过前院,听到小小的咳嗽声,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厨房烟雾弥漫,灶台后面坐着个人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眼睛。 陆西橙? 认出人后,霍竞川一个大踏步进去,快速把人拉出来,又把厨房窗户上的稻草拿掉,让空气流通。然后,他舀了瓢水,把口袋里陆西橙给他用的手帕沾湿,轻轻敷在她眼睛上。 “好点了吗?睁开看看。”洗了几次眼睛,他把手帕拿开,又帮她把脸上的水迹擦掉。 陆西橙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红的像兔子,瞧着惨兮兮的。 “你刚在干什么?”霍竞川的声音里有不悦。 陆西橙委屈:“我就是想烧点水,哪知道火灭了,我想吹起来,我妈是这样教我的。” 霍竞川看着小姑娘一脸我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对的表情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先带着人回后院。 陆西橙乖乖跟人走,快到屋子门口时,她扯了扯男人的衣摆:“霍大哥,我眼睛有点痒。”她眨了几下眼睛,“好像进了什么东西。” “我看看。”陆西橙仰起头,睁大眼睛,男人微微低首,看向她。 陆西橙有双极美的眼,眼眸是琉璃般纯净的浅褐色,比春日清晨玫瑰上的露水还清澈,刚刚被烟雾熏过,眼里有淡淡的血丝。 陆西橙又眨了眨眼:“看到了吗?” 霍竞川深吸口气;“左眼有灰尘。”一点黑色粘在她眼睛里,明珠蒙尘也不过如此。 “那怎么办?”陆西橙抬手要揉,手就被握住了。 “不能揉!” “可是我不舒服!”她瘪嘴,声音娇滴滴委屈。 霍竞川头侧了侧,呼出一口浊气:“你别动,我帮你弄出来。” “好,那你快点。”她听话地仰着脑袋。 霍竞川捏住手帕一角,小心翼翼往她眼睛里擦,可是,他刚一碰到,陆西橙就躲,他没办法,只得一手扶着她的脑袋,将人禁锢住,一手动作。 陆西橙快哭出来,布料碰到眼睛里刺刺的疼:“我不要你弄了,你到底会不会嘛!” 灰尘太小,擦不出来,厨房水缸里的水不一定干净,霍竞川想了想:“要不……我帮你吹出来?” 陆西橙声音带着哭腔:“行不行啊?” 霍竞川没有说话,扶住她的后脑勺抬起,轻轻朝她的左眼吹了口气。男人火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陆西橙害羞极了,眼睛飞快乱眨,霍竞川再吹,她还是乱眨,全然不配合,小脸躲着他。霍竞川轻叹,另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 将她上下眼睑拨开,嘴里小声安抚,“乖,别动,马上就好。” 他低头,嘴唇对准她的眼睛,“呼!”。 “好像没有了。”他细致观察。 “好像还有。”陆西橙眼睛还是痛。 他又轻轻吹了两口,此时他嘴唇离她的眼睛不足一寸,拨开她眼睑的手指不知何时放开了,陆西橙眼睛动了动,卷翘的睫毛拂过他的唇,细细密密的痒从心头泛起。 陆西橙后退两步,后脑勺逃离他的掌心,她垂着头不敢看他:“我……我好了。”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好像很没有气势,凶巴巴补了一句,“都怪你,弄那么久!”说完就像个小兔子窜进屋去了。 男人站在门口,握拳,平缓呼吸。 第60章 我给你买 陆西橙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喂,我要搬柜子,你不帮我吗?” 霍竞川回神:“帮!”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咳,就来!” 陆西橙抱着水壶递给他:“你要不要先喝点水,你很热吗?”额头都出汗了,她穿着外套还觉得凉。 霍竞川垂眸看军绿色的水壶,是她每天喝的那个,他顿了一瞬,转开头:“不用,我不渴,柜子放哪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陆西橙的房间,之前虽然进来过,但是女孩子的房间他不好细看,当时装好门锁,放下东西就走了。 房间里有淡淡的香味,是她身上的味道。炕上,一条奶白色印黄色花朵的被子胡乱堆着,同色的床单和枕套,枕头外侧一只大号黑白色娃娃,和她包上挂着的一样,里侧一件粉色的衣服,衣服上还有一件白色,有繁复的花纹,小小的,两个圆圆的……霍竞川在脑中思索,这也是衣服吗,这么小,要怎么穿? 他还在思考,突然,脸上被软软地拍了一巴掌,陆西橙爬到炕上,抓起那件白色往被子下藏,眼神充满控诉:“你耍流氓!” 霍竞川下意识否认:“我没有!”他是真的冤枉,他一个单身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的内衣长什么样,更何况,现在乡下大部分女性的内衣就是背心、汗衫,陆西橙那种样式,他完全没见过。 陆西橙抱着被子气哼哼:“你刚才看到的,不准……不准再想起!”陆西橙觉得自己好奇怪,她上辈子不是保守的女孩子,穿着泳衣到海边和公共泳池都不怵的,怎么现在……,难不成穿越一回,她思想也被同化了? “嗯。”尽管挺憋屈,但看着小姑娘坐在被子里脸颊涨红,霍竞川还是点头,他刚才盯着人家的床看,确实不太礼貌,“柜子放哪里?”他转移话题,怕再给人惹哭了。 “那儿。”陆西橙指了指炕尾,“不能压到被褥。”她起身,背着他叠被子,内衣一起塞进去。 霍竞川把被褥掀开一点,搬起地上的柜子往上放。 “等下!”陆西橙举着块之前准备好的抹布,“我把底下擦一擦。” 霍竞川看到她手腕上的青紫,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懊恼地闭了闭眼,抢过她手里的布:“你待着,我来。” 他干活很仔细,先把里面擦了一遍,再擦外面,最后擦下面,陆西橙坐在炕边吃他买来的江米条,小口小口,吃得特别香。 霍竞川把柜子擦干净放到炕上摆好,又整理好她的被褥,他万分庆幸来之前洗了个澡,要不自己一身臭汗碰她的东西铁定要被嫌弃的。 收拾好后,他站起来,重新环顾整个屋子,炕边立着一个长长的衣架,她的衣服被挂了起来。炕桌垫着一块绿色的桌布,上面摆了些吃的,他犹豫了下问:“你桌子是不是有点高?”做炕桌太高,做一般的桌子太矮。 “嗯,我不喜欢在炕上吃东西。” 霍竞川看着她含在嘴里的江米条和甩的欢快的脚,陆西橙两腿并拢停下来,狡辩:“我在炕边吃,不会弄脏床上,而且我没地方坐嘛!”屋子里一个凳子都没有。 “那我给你做个板凳!” 陆西橙意外:“你还会做木匠活啊?” “嗯,再做个架子,脸盆杯子饭盒放架子上。”他建议。 “好啊!”陆西橙看了看自己的屋子,“今天来不及了,过几天有空了,我想墙壁上再贴层布,屋顶有灰尘,这边能挂蚊帐吗?” “等窗户装好了再贴,蚊帐我来想办法。”他把她的炕桌,箱子,衣架重新摆放好,留出空隙走路,“你没有热水瓶吗?” 陆西橙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去买,脸盆也是别人借我的。”她垂下脑袋,“县城好远,我不想坐牛车,牛车好脏!” 她像只委屈的小猫咪,蜷缩在角落里,小小一团让人心疼,“我给你买,还缺什么,我一起带回来。” “你不是昨天才去的吗,怎么又要去?” “嗯,有事要过去,顺便给你买。” 陆西橙跳下炕:“就脸盆和热水瓶,你拿得下吗,拿不下脸盆不买也没关系,我给你钱,还有票。”她从枕头下掏出自己的小钱包,脸盆热水瓶需要多少钱多少票?不管了,全部给他,总比不够强。她把钱包一股脑塞给他。 “不用,我这里有。”他不接。 陆西橙坚持塞给他:“不行的,一定要给的,你不要,我就不让你帮忙了。对了,锁的钱我也没给你呢,还有吃的,我有吃的,你干嘛买那么多,你还有钱吗,总共花了多少?”她桃花眼直直看着他。 “没多少,你也给我做吃的,鸡蛋鸡汤还有……” “不一样,你帮我干活了呀,你帮我干活,我饭都不给你吃,那我成什么人了?” 所以只是因为他帮她干活? 霍竞川劈手夺过钱包,掏出怀里的小瓷瓶,语气冷硬,“这是擦你手腕的,拿着。”说完,不等她反应,他转身就走。 小瓷瓶还带着男人的体温,陆西橙愣愣的,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她扑到床上,抱住大熊猫:“滚滚,我说错话了吗?”吸了吸鼻子,“男人好奇怪,滚滚,我也好奇怪!”看到他这样,她就特别委屈,特别想哭,“滚滚,我们以后不理他了好不好,我想家了,我想回家。”想爷爷奶奶,想外公外婆,这里一点都不好,没人教她怎么办,哭了没人哄!眼泪嗒掉落,晕湿了浅色的被子。 霍竞川快步走出知青点,他胸腔里堵着口气,憋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他必须走,他怕自己会失控,因此做出什么事,让她怕他。如果往后她再也不理他了,他不敢想…… 他回到家,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里的钱包被捏得发皱,他小心抚平,圆圆的小橙子钱包色泽明艳,像她的人。霍竞川没有见过橙子,但他在傅奶奶留下的书里看到过: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橙子成熟的季节,是秋天,是现在! 第61章 划清界限 陆西橙把饭团放到厨房,躲回屋子,哭了好丢人。 知青们陆陆续续回来,知青点热闹起来。姜丽丽林圆几人走进她房间:“橙橙,厨房里那些是你做的?” 陆西橙裹在被子里,无精打采的:“嗯,你们分了吃,不要给刘小草。”她记仇的很。 姜丽丽摇头:“不是,那你自己呢,怎么躺着,不舒服吗?” “没有,我吃过了,我不出去了。” “好,那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叫我们啊!” 她们出了屋子,在门外就嘀嘀咕咕:“橙橙肯定是被气到了,怎么办,饭都不吃了?” “留点粥,万一她一会儿饿了呢!” “只能这样了,都怪那个黄欠弟,看把橙橙欺负的。” 声音远去,陆西橙从被子里钻出来,她看着脚边的柜子,扁扁嘴,起身,把鸡蛋糕,江米条,奶糖红肠全部塞进篮子里,提上篮子腾腾腾就出去了,两个辫子睡得乱糟糟也不管。 她记得梆子家在哪儿,一路上板着小脸走得飞快,路过的村民都要好奇地看她两眼:这城里来的姑娘气势汹汹的是要干啥去啊! 梆子在家里捡土豆,听到陆姐姐叫他,兴奋地跑过去:“陆姐姐,你找我?” “梆子,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梆子很高兴能帮忙,点头:“陆姐姐你说,要我做什么。” 陆西橙把篮子递给梆子:“这个篮子,你明天一早帮我送给你霍哥哥,然后我本来打算请他去县城买些东西的,我下次自己去,我的钱包在他那里,你明天帮我要回来好不好?” 梆子挠挠头:“陆姐姐你为啥不自己去啊!” “我不认识他家在哪儿!” “那我带你去啊!”霍哥哥家虽然偏了点,但是过去也不用很久的。 陆西橙可不要去,她摆手:“姐姐要回家吃饭了,姐姐饿死了走不动路,梆子你就帮帮姐姐,好不好!” “好,包在我身上啦,姐姐快回去。”梆子完全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别扭,答应得很痛快。 陆西橙松了口气,又腾腾腾回到知青点,她要和他划清界限,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阴晴不定的狗男人,最讨厌了。陆大小姐双标的很,她自己的脸还像六月的天,变化无常呢! 这会儿大家正在吃晚饭,今天气氛不错,除了刘小草,男知青桌也开始说话了,看见她,都停下了筷子,徐晋杭站起来:“陆知青,你怎么没吃晚饭?我给你……” “不用,我吃过了,谢谢。”陆西橙坐到林圆身边,“圆圆,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上工!” “啊?”林圆惊讶地看着她:“可是大队长准你明天休息的啊!”能休息不好吗,她不缺那几个工分。 陆西橙一脸正气:“不严重的,轻伤不下火线,我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伤就休息呢,那也太娇气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劳动,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 “是…是吗?”林圆讪讪地,她咋那么不信呢,“行,那你要是觉得累就马上休息,不要勉强。” 陆西橙当然不会勉强,她又不是真热爱劳动,她就是想躲一躲,好,她承认她怂,她有点心虚。 回到屋子,她抱着小熊坐在炕上,戳戳小熊的脸: “滚滚,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呀?” “你说会呀,你说我做的过分?可是我也不想的呀,谁让他先凶我!” “他凶我,我就想哭,滚滚,我以前不这样的。”白天,那个黄欠弟骂她,抢她手表她都不哭,可是一见到他,眼泪就忍不住,陆西橙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她不想这样。 “其实,他也挺好的!” “反正认识没多久,以后就当不认识好了……呜呜呜,对不起,滚滚,我又把你弄湿了……” …… 霍竞川起大早砍了两捆柴,回村被大队长抓了壮丁帮着晒麦子,忙完快八点了,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看到梆子等在那儿。 “霍哥哥,你咋才回来呀!” “有事吗?”他打开院门进去,梆子提起身后的篮子跟上。 “霍哥哥,这个篮子是陆姐姐让我送来的。” 陆姐姐?霍竞川猛然转身,“你说谁?” “陆姐姐啊,就是你让我帮忙干活的陆姐姐。”霍哥哥怎么傻了? 霍竞川低头看他手里的篮子,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他亲手买的。 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她还说什么?”霍竞川脸色难看,梆子有点紧张,“没说什么,她还说县城买东西她自己去,让我顺便把她的钱包带回去,霍哥哥,你咋啦?” 霍竞川盯着篮子半天没说话。 “霍哥哥?”霍哥哥这样子,不会是想打陆姐姐? “钱包我亲自给她,你先回去!”霍竞川深吸口气道。 “哦、好!”梆子很没有义气地溜了,霍哥哥太吓人了,陆姐姐保重。 霍竞川提起篮子,小小的篮子仿佛有千斤重,他刚才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如坠冰窖。不要他送的东西,也不要他帮忙买东西,她这是要……男人好看的菱唇抿得死紧,几乎没有血色。 须臾,他扔下篮子,飞速奔去知青点,秋天的风吹在耳边呼呼作响,路边的房屋树木全数化为虚影,他在山里和野兽夺命也没有过这样的速度,胸口沉甸甸,压得他透不过气。 没有走正门,一个飞身,直接从后院的篱笆墙上跃过,来到她门前,门上,两把锁挂着,锁孔弯弯,好似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霍竞川靠在墙上,弓起背,昨天晚上,他惧怕的,不敢想的,今天,真的发生了! 明明昨天,就在这里,就在这个门口,他们这样亲近,他几乎将她揽进了怀里,有一瞬间,他可以直接吻上她。 为什么,只是过了一晚,就全变了? 霍竞川不是木头,他能感觉到小姑娘对他的亲近依赖信任,所以,明知不合适,明知两个人犹如云泥之别,他还是义无反顾,如果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霍竞川闭上眼,脑中又是她天真明媚的脸,欢乐的,生气的,委屈的,害羞的……害羞的…… 霍竞川睁开眼,眼底的雾气散去,重新浮起一团希望。 第62章 拥抱 河边,熟悉的玉米地里,妇女们边干活边聊天,预计这块地这两天就能收完。霍竞川站在不远处看,她不在。 他去了其他几个知青干活的地里,都没有人。不在知青点,不在田里,她能去哪儿? 他朝出村的路走了很长一段,没人,以她的速度,他不可能赶不上。 她也没有去找过老支书。 找不到人,霍竞川焦躁的像头困兽! …… “橙橙,你热不热,喝点水休息一下。”河另一侧的一块田里,陆西橙坐在一块小石头上喝水。这块地里有几垅玉米杆被人先砍了下来,陆西橙就坐在地上掰,小小的一团被前面大片玉米挡住,她速度不快,挑玉米的汉子说她这些快下工的时候给她一起挑,所以霍竞川去问了记分员,今天没有她的工分记录。 陆西橙摸摸肚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肚子空荡荡的,她今天却什么都吃不下,早上只喝了两口粥,白天偷偷吃了一块巧克力补充体力,但现在还是手脚发虚。和上辈子一样,她是典型的不能饿体质,一饿就难受,所以她从来不节食减肥,顶多吃热量少的食物。 “橙橙,走啦,下工啦!”林圆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今天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真的没生病啊?”要是生病就糟了,这队上不知道有没有医生。 陆西橙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我们快走,我想回去躺会儿。”可不是累嘛,她往常一天也干不了两个小时,但是今天她和林圆一起,她再磨洋工也干了六七个小时,手都划破了好几处。 拖着疲惫的步伐往村里走,路上碰到徐晋杭张嘉宁也下工,徐晋杭一看到她就上来问:“陆知青,你也下工啦,今天掰了多少?” 陆西橙摇头,她没力气说话。 张嘉宁见她背着包和水壶,忙殷切地抢过来:“陆知青,你东西让徐哥帮你拿。”把包和水壶都塞给徐晋杭,徐晋杭笑笑,接过来。 陆西橙简直无语,但这两个人拿着她的东西走在她的前面,她快走几步想追,他们比她还快,她现在不舒服,就随他们去了。 从村里到知青点的一条路上,远远的,陆西橙就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儿,她有点心虚,低下头,换到林圆另一边,林圆莫名其妙,“你干嘛?” “我手酸,快走!”呜呜呜,没看见她没看见她没看见她! 男人视力好的很,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锁定了她,他还看到,她的包和水壶被同她一起的城里知青拿着,那男知青还时不时往后看她,眼睛里都是笑。 她还躲他! 霍竞川眉宇间笼上一层阴霾,内心愈加烦躁和心慌!看到她进了知青院子,他才转身离开。 顾不得自己刚回来身上脏,和林圆说了下晚饭不吃,陆西橙一进屋就趴到炕上,抱着大熊猫使劲搓揉。 他为什么等在那里? 他刚刚什么表情? 早上梆子来说没要到钱包,他自己还给她,刚刚怎么不还? 陆西橙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胃越来越难受,她干呕了几声,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身体不舒服,她没睡一会儿就醒了。昨天中午写好的汇报报告还没有给大队长送去,陆西橙穿上鞋走出屋子,前院,有人在收拾灶台,有在准备洗澡的,有在洗衣服的,陆西橙有点害怕,想找人一起,但大家好像都挺忙。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乡村小路寂静无比,路边的树影被拉长成各种扭曲的形状,陆西橙捡了一根棍子敲敲打打给自己壮胆。 “刷!”一个东西从她面前穿过去,速度极快,陆西橙往边上躲,突然,一只大手圈住她的腰,她要尖叫,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陆西橙吓得魂飞魄散,举起棍子劈头盖脸就打。 棍子敲在来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随即被抓住扔掉:“是我!” 陆西橙惊慌失措,哪里听得见,她伸出手指在来人的脸上一顿乱挠,两脚乱踢,身体胡乱扭动,像一只刚被抓住的小野猫。 霍竞川上下被攻击,只得将她紧紧禁锢住,嘴唇凑到她耳边不断低语:“是我,别怕,是我!” 熟悉的冷冽的嗓音伴随男人温热的气息钻入耳中,陆西橙总算稍微冷静,她惊魂未定,又精疲力竭,身体软软地坠下去,被男人一把抱住。 “你怎么了?”男人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急切,陆西橙转头,他的脸陷在昏暗的月光下,侧脸线条凌厉分明,看不太清神情。 胃部的不适加重,她弯腰干呕,纤瘦的脊背靠在霍竞川怀里,脆弱的让他心惊。握住她一只冰冰凉的小手,他声音很柔:“好点了吗?” 陆西橙点头,他把她抱起来,走到一块空地,放下,想问她怎么了,陆西橙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没吃晚饭?”霍竞川看她。 陆西橙垂下脑袋不说话。 “中饭呢?” 她还是不说话。 霍竞川剑眉皱起,语气有些重:“这么晚出去干什么?” 这次她倒是开口了,只是声音像小猫一样:“给大队长送报告。” 这么晚送什么报告!霍竞川眉头皱得更紧了,刚想开口训斥她两句,就听到细细的啜泣声。 霍竞川胸口的气顿时被戳没了,他安抚地轻拍她的背:“好了,报告明天再去送,太晚了,大队长不会怪你的。” 胸前的小脑袋点了点。 霍竞川轻笑,用手擦她的脸:“哭什么,嗯?” 他手粗糙地很,擦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生疼,她躲开,整个人却被拥入一个宽阔的胸膛,男人箍在她腰间的大手滚烫,隔着薄薄的衣服传递给她。 陆西橙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在那个胸膛里蹭了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发出小奶猫的呜咽声。 霍竞川脑中嗡嗡作响,一整天的焦灼、疲惫、烦躁、担忧、心慌尽数散去,只有怀里这具娇柔的身体侵蚀着他所有的感官和灵魂。他低下头,深深将脸埋进她浓密的发丝中,轻声唤她: “橙橙!” 第63章 我喂你 陆西橙脑子装满了浆糊,昏昏沉沉,只觉得靠着的胸膛越来越烫,让她额头都出了汗。她挣扎着退开,一只大掌按住她的脑袋,重新将她按回怀中,男人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乖,再抱会儿!” 陆西橙不满地拧他腰间的肉,只拧到一层皮:“我饿。” 霍竞川微侧头,嘴唇附在她耳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其实他也饿,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不过他身体好,饿几顿没事,不像怀里的娇气包,刚才真是把他吓坏了。 陆西橙摇头,霍竞川抬起她的手看时间,现在回去他们知青点应该没吃的了。他紧张地捏了捏她的小手,踟蹰开口:“要不,去我家,我给你煮点粥?” 说完这话,他做好了再被打一巴掌的准备,毕竟这么晚让一个女孩子和自己回家实在不是什么正经的主意,他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是也从来没有过这种轻浮的行为。 不想怀里的小脑袋却点了点,还娇声娇气使唤他:“我走不动路,你抱我去!” 霍竞川能说不吗,别说抱她,给她骑大马都行!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家里走去。 陆西橙窝在他怀里,从昨天开始就没休息好,现在,背上和腿弯的手臂结实有力,微微晃动,她渐渐闭上了眼睛,放心地睡去。 霍竞川回到家,单手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点燃了煤油灯,才看到小姑娘双眼紧闭,呼吸匀称,竟是睡着了。 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笑意,没舍得叫醒她,轻手轻脚将人抱进自己房间,放到床上,她怕黑,他把煤油灯拿进来,蹲下身帮她脱鞋。陆西橙脚上穿了一双浅绿色纯棉短袜,袜子上绣着小雏菊图案,袜口是木耳花边,包裹得一双小脚分外小巧玲珑。 霍竞川握了握她的脚,竟是比他手掌还要小,难怪走一会儿就累,站一会儿就脚酸。他扶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蹲在床边注视她。 他夜夜躺着的床上睡着自己心爱的女孩,霍竞川胸腔里溢满了无以名状的情绪,女孩睡得很沉,毫无防备,霍竞川帮她把几缕发丝撩到耳后,逃一般出了房间。 霍竞川做菜的厨艺一般,但是煮个粥没什么问题,他用大米和小米熬了一锅粥,大米有营养,小米养胃,还蒸了一碗水蒸蛋。 他把粥和蛋羹端进房间,陆西橙还睡着,他俯下身,轻拍她的脸颊:“橙橙,粥好了,起来喝粥。” 陆西橙嘟囔一句,翻个身不理他,继续睡。 霍竞川喊了好几次都没用,想到她不久前还胃痛难受,终是狠了狠心,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姑娘像只小猫一样不听话,在他怀里打滚,脸埋进他肩窝不出来,软软甜甜的呼吸吹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颤栗。 霍竞川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咬牙,扶她起来,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橙橙,乖,别闹了,睁开眼睛,我喂你喝粥。” 他铁钳般的手臂紧紧把人固定住,一手端着碗,一手舀了勺粥送到她唇边。 粥的表面结了一层粥油,虽然已经放了一会儿,但还是很烫,霍竞川手上都是茧不觉得,陆西橙可受不住,被这一烫顿时清醒了几分:“烫!” 她坐起来,四下看看,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哪儿。霍竞川轻轻吹着勺子里的粥,待到热度散去,才重新送到她唇边:“来,不烫了,吃吃看。” 陆西橙头往后一躲,撞在他的下巴上,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接过碗和勺子,她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用人喂啊! 霍竞川抬高手不给她,“我喂你。”他指了指她的手表,“看看几点了,吃好了,我送你回去。” 陆西橙看眼时间,瞪大了眼睛,这么晚了,她侧身怒瞪男人:“你怎么不叫我!?” 语气凶巴巴,眼神却是含羞带怯地闪躲,没有威慑力。霍竞川闪过一丝笑,又马上绷住,语气很是自责:“好,都怪我,先喝粥,不是饿了吗,一会儿又要不舒服了。” 陆西橙哼唧两声,乖乖喝了勺子里的粥,还嫌弃:“勺子太大了。” “我下次买个小的,再喝一口,再吃一口鸡蛋羹。”这个勺子是家里唯一的,偶尔喝汤用,对她来说确实太大了。 陆西橙饿过头了,胃口又小,吃了小半碗就不愿意再吃了。霍竞川想起抱着她时,那细细的腰肢,他两只手就能轻易圈起来,不由得哄劝:“乖,再吃几口,吃了,我下次带你去抓兔子。” 兔子? “小白兔还是小灰兔?” “小白兔小灰兔都有,来,这勺吃了。”陆西橙惦记着小兔子又吃了点,霍竞川看她确实饱了方才作罢,剩下的他两三口解决掉。 晚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凉意,他找出一件自己的外套把她仔细裹好,重新抱起来:“好了,困就睡,我送你回去。” 陆西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揉揉眼睛,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很快又睡着了。 霍竞川这次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特别稳,他下巴蹭蹭她光洁的额头,这个晚上就好像做梦一样。 再慢,村庄也就这么点大,他动作轻快地翻过后院,知青点静悄悄,所有人都睡了。霍竞川把人抱进屋子,轻轻放在炕上,他记得昨天看到她桌上放着一个蜡烛,他点燃蜡烛,拿过她的毛巾和脸盆,外面就有水缸,他打了一盆水进来。 她爱干净,这样睡肯定不舒服。 水是冷水,他打湿毛巾,拧干水,捂在手里,用自己的体温把毛巾捂暖,轻轻擦拭她的脸,烛光里,她的脸依旧莹润,手触摸上去,软软弹弹。霍竞川敛下心神,擦完脸,又擦了擦她的手,和他自己的手比较,她的手小得过分,手指纤细,掌心却有点肉乎乎。她擦得很认真,手指间的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擦完,将人塞进被子里,看看她的小脚,手里这块毛巾应该不是擦脚的?霍竞川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勇气帮她擦脚,傅奶奶说,女孩子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碰,现在虽然不是封建社会,但是他今天的确越矩了。 第64章 擦药 霍竞川洗了毛巾,将水倒掉,重新回到屋子里,坐在炕头握着她的手,软绵绵的小手完全包裹在他的大手中。她连指尖都是粉粉嫩嫩,霍竞川爱不释手。 “唔……疼!”陆西橙手指蜷缩,睡梦中挥了挥,翻身侧对着他。 疼?哪里疼? 霍竞川翻开她的掌心,就着烛光检查,小手上一道道细小的划痕,是常见的玉米叶划伤,搁在别人身上没什么,但陆西橙皮肤娇嫩,有几道划痕都微微红肿了,他翻开另一只手看,两只手上都有划伤,还有手腕的青紫也没有处理。 霍竞川眸光微沉,他一直不舍得让她干活,结果,不过一天没见,她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存心气他! 他找出被她踢到墙角的小瓷瓶,挖出药膏给她轻轻涂抹在手腕和划痕上。这药膏是一个老中医的秘方,对消炎、止痒、消肿还有伤口愈合都有奇效,小伤第二天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缺点是涂在伤口上刚开始会特别痒。 他认真把所有伤口都涂抹了一遍,等了一会儿,陆西橙就开始不安分的乱动,双手乱挥,霍竞川按住她的两个手臂,她的手指乱抓,他的手指插入她的指尖,和她十指交叉。 陆西橙手上密密麻麻的痒却挠不到,她紧紧皱起眉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咽咽哭,鬓发乱糟糟贴在脸上,又可怜又狼狈。 霍竞川不敢放手,只得低声安抚她:“乖,一会儿就好了,我在这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更委屈了,侧过头,半张着眼睛,啊呜一口咬住眼前人的耳朵上。 霍竞川浑身一震,他从来不知道耳朵是他的敏感部位,陡然被咬住,半边身子都麻了,差点按不住她:“橙橙,乖,松开,乖。”他不断哄她,身体里好像有只猛兽即将被释放。 陆西橙不仅不放,还用牙齿磨了磨他的耳廓,让你欺负我,咬你,哼! 霍竞川一个闷哼,翻身把人压住:“小坏蛋,手不痒了是!” 察觉到危险,陆西橙本能地缩了缩,又把脸埋进他脖子里讨好的蹭,软嫩脸颊贴着他颈部皮肤,奶声奶气撒娇:“痒!” 霍竞川昂起头,闭上眼,良心经受极大考验,终于,他扯来被子,快速把人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陆西橙睡眼惺忪,闷闷出声:“热!” “不热,睡觉!” “热!”她挣扎着要把手脚伸出来,她被包得像个粽子。 霍竞川将这颗粽子紧紧抱住:“乖,睡觉,一会儿就不热了,我给你扇一扇。”桌上有本子,他拿过来轻轻扇风,大手盖住她眨动的眼睛,“闭上眼,睡觉。”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祈求。 他低声说话的时候嗓音低沉悦耳,比陆西橙前世那些午夜主播的男声还要醇厚,陆西橙其实已经困极了,听着他的声音,本子扇出的风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她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掌心中睫毛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他挪开手,小姑娘果然睡着了,嘴唇微微嘟起,好像还在生气。他起身,松开裹着的被子,也微微松了口气,拧了拧她挺翘的小鼻子:“磨人精!” 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挖出来,还好,药已经吸收进去了,他轻轻按摩了会儿她的手腕,又重新打来水帮她擦脸,擦干净后,他蹲在地上,握着她的手,慢慢也闭上了眼。 …… 黎明将至,村里的鸡叫第一声响,霍竞川便醒了,屋外,连月光也没有了,所有的人都还在睡梦中。男人动作敏捷宛如猎豹,很快就消失在知青点后院。 陆西橙昨晚没有开闹钟,半夜又闹了一通,理所当然的起晚了,她爬起来看看外面,咦,圆圆怎么没叫她? 穿衣服的时候发现昨天的手腕上的青紫和手上的小伤口居然都好的差不多了。她抓抓脑袋,昨晚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 她去送报告,然后就遇到了他,再然后……然后……她一头扑到炕上,拿被子裹住自己的脑袋尖叫,啊,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他抱了她,她跟他回家,还在他家里睡着了,又被抱了回来,陆西橙双脚乱踢,完了,没脸见人了,她是中了蛊吗? “橙橙,你醒了没,橙橙,你怎么啦?”林圆吃过早饭过来看她,就见她这副不把自己闷死不罢休的样子,吓了一跳,上前掀开她的被子,“要不让牛车送你去医院?” 陆西橙小脸涨得通红,快要爆开来的样子,确实不太对劲。 “我没事,我今天能不能请假啊!”陆西橙苦着脸,她一点不想出门。 “好好好,我给你请假,我刚刚还在和他们说呢,你昨天就不舒服,今天估计起不来,那你再睡会儿,中午一个人可以吗?”林圆要上工,中午赶回来很远。 陆西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你快去,我一个人可以的,哦,对了,我这个报告能不能帮我 给下大队长,我给你拿,咦,我报告呢?”她昨天放口袋的报告去哪儿了? 林圆一起找,没有啊,“会不会你给了忘了呀?” “没给呀!”不会是路上丢了,陆西橙想,“那我重新写一份,你先上工。” 林圆走后,陆西橙就开始坐在那儿回忆,丢哪儿了呢?她就去了路上,还有……他家?她吐了吐舌头,算了,比起去他家找,她宁愿再写一份。 林圆上工前先到大队部:“大队长,我给我们点陆知青请个假行不,她身体不舒服?” 王满囤在盘点秋收后的粮食,马上要交公粮了,麦子还要再晒几遍,听到这话,惊讶地抬起头:“陆知青不是一大早小霍就来给请过假了吗,她那个报告也交了,写得很好,我再准她两天假。” 啊?小霍是哪个?报告不是橙橙刚还在找吗,被人捡走了? 林圆搞不明白,不过请假请过就好,她没细想,她还要上工去呢! 第65章 躲不掉就使唤他 玉米地里,十几个男人在砍玉米杆子,王春才撑着腰喘着粗气:“川哥,咱歇歇呗,这都干多少了?” “是啊,川哥,你这一上午做的快抵上我们两天的工分量了。”其他几人都叫苦不迭,他们是做了什么孽这么想不通跟着川哥来干活,他们都要累死了,川哥还是和早上来一样,吃了大力丸,咋劲头这么足! 霍竞川两条腿微微岔开,弯下腰,一只手臂将玉米杆夹在腋下,另一只手镰刀子高高扬起,对准根部稳准狠地落下,玉米杆子一根根飞快倒下,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看看日头,扔下镰刀,回头对他们道:“我下午不在,你们不用急。” “又请假啊,川哥,有啥事,用我帮忙不!”王春才腆着脸笑。 霍竞川睇了他一眼,“干你的活,走了。” 王春才挠挠头,问边上的小伙伴:“川哥他刚才是瞪我吗,他为啥瞪我啊?” 看你不顺眼呗,还能为啥。 …… 霍竞川回家,先打水冲凉,然后煮了两个鸡蛋,想想他的厨艺,唉,以前就想着做熟了就好,没想到现在…… 他还是煮了一锅粥,盛了一饭盒出来,剩下的自己吃了,拎上那个被送回来的篮子,往知青点去,他避开了大路,走了条没人走的小径,到的时候,陆西橙正蹲在院子里准备洗脸,从前院的窗子里看到他,马上往屋里冲,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很快,门口传来敲门声,咚咚咚,她钻进被子里,没人,没听见。 霍竞川敲了几下,没声音,推推门,是从里面锁住的,“陆西橙,开门。” 不开!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不开不开就不开。 霍竞川快被气笑了,又躲他,她脸盆毛巾还在院子里,跑进来水滴了一路,鞋还掉了一只,骗鬼呢! “再不开,我撞门了!”他语气沉了下来。 陆西橙趴在被窝里装死:你有本事就撞,撞了我哭死给你看。 霍竞川唇角一勾,他伸长手臂,直接从窗口探进去,摸到门上的插销,手指灵活摆动两下。 陆西橙听到声音钻出脑袋往后看,一只大手消失在窗户里,然后,门慢慢被推开一个缝,阳光挤进来,她用手挡住额头,门越来越大,直至完全打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身后大片阳光,极具压迫感。 陆西橙吓得蹭蹭蹭往炕里侧爬去,手忙脚乱把被子全部盖到自己身上,亡羊补牢把自己埋起来。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 门又慢慢被关上,只有窗口小花布透进来的光线照着床上小小一团。 霍竞川放下篮子,坐到炕上抱那一团,刚一碰到,那一团就快速移动,逃到另一个炕角。 “噗嗤,”霍竞川没忍住笑出了声,手臂一伸就把人捉住,“好了,藏起来干什么,闷着不难受吗,出来!” 陆西橙抓住被子边缘不放,不要不要,不要出来。 霍竞川见她手指都捏白了,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就打开了她紧攥的手指,把里面憋得小脸通红,头发乱蓬蓬的小姑娘抱出来。 陆西橙被抱着还不认输,两脚乱踢,踹在他胸口,被一把抓住。她没有穿袜子,小脚丫雪白如玉,脚趾头圆润可爱,霍竞川一手就轻松把她两只脚都抓住,手指不小心碰到她脚心。 陆西橙怕痒,脚心被挠了,她瞬间像条鱼在他手上乱蹦,又想笑又不想笑,呼哧呼哧喘气。 霍竞川不敢招她,把人抱稳了,扣在自己怀里:“还躲吗?” 陆西橙撇开头不理他,坚决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霍竞川摸摸她汗湿的小脸,将人打横抱起来,打开门走出去,陆西橙被他这行为吓死了,扭着身子一个劲要下来。 “别动,摔了我不管。”他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脸盆里的水是热水,水缸里没有水了,他走去厨房倒水。 这人身材高大,坐在他身上往下看和自己站在地上往下看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陆西橙有点害怕,不敢再闹,两手圈住他的脖子被抱进抱出,两只小脚丫晃来晃去,好像荡秋千,好好玩,她偷偷笑了笑,又马上板起小脸。 霍竞川怎么舍得让她摔,抱的稳稳地,他加了水,试了水温,在凳子上坐下,将人放在旁边,再把毛巾拧干,给她擦。陆西橙扭着脸不配合。 “怎么了?你自己擦?”以为她不肯让他擦。 “太干了。”他手劲大,拧过的毛巾水分都没有了,擦得她不舒服。 霍竞川愣了下,随即轻笑,重新把毛巾投进水里,这次他拧得七分干,抖开,递到她眼前:“我帮你擦?” 陆西橙傲娇地轻哼了一声,大方慈悲贡献出自己的脸。 霍竞川擦得很仔细,连耳蜗后颈都没有落下,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有时候这里手重了,有时候那里碰疼了,被瞪了好几次,他也不恼,擦完了又给她擦手:“好了,小花猫干净了,要不要洗脚?” 陆西橙刚刚赤着一只脚跑进去,脚底沾了点灰,不过她不好意思让他洗,自己弯下腰捧了水来冲脚,霍竞川扶着她:“怎么不伸进去洗?” “这是脸盆啊!”脸盆怎么能洗脚,这人真不讲究。 温热的水淋到脚上很舒服,她洗洗就不认真了,脚晃在空着玩,两只脚互相击打,撞出水花。 霍竞川拿毛巾把她脚裹了,将人抱起来:“不准玩水!” 陆西橙瞪着脚上的毛巾:“你用我洗脸的毛巾擦我的脚?” 霍竞川:他的错。 霍竞川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一路将人抱回房间,放在膝盖上哄:“都是我不好,我给你买块新毛巾好不好,不生气了!” 陆西橙不吭声,她在心里懊恼呢,她刚刚不是还要躲着他的吗,怎么又……她怎么这么善变啊! 霍竞川给她顺了顺头发:“吃饭没有?” 她想说吃了,还没开口,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叫起来。 陆西橙:呜呜呜,好尴尬,外婆奶奶救我! 第66章 嫌弃我吗? 霍竞川没笑话她,他把自己带来的饭盒打开:“我煮了粥,还有鸡蛋,吃一点?” 今天煮的是大米粥,大米煮开了花,米汤浓稠,闻着就有股浓浓的米香。陆西橙尝了一口,黏稠绵糯,“好喝!” 霍竞川给她剥鸡蛋:“多喝点,要我喂你?” 陆西橙摇头:“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大孩子,张嘴。”他把鸡蛋送到她嘴边。 陆西橙小小咬了一口:“我不要吃蛋黄。” “蛋黄有营养。” 陆西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喉咙细,吃蛋黄会噎到。”她又喝了口粥,“而且白煮蛋的蛋黄没什么味道,真的不好吃嘛!” 也就她抱怨白煮蛋不好吃,多少人想吃吃不到呢,偏偏就是有人惯着。霍竞川把鸡蛋掰开,蛋黄自己吃了,蛋白喂给她:“下次给你做鸡蛋羹。” “好!”她突然撑着他肩膀要站起来,霍竞川按住她,“要拿什么,我给你拿!” 陆西橙指了指炕柜:“上面左边的柜子里有包虾干。” 永宁县不临海,河里虽然有河虾,但那种虾特别小,一般人不会去捞,所以霍竞川从来没吃过虾。 他动作笨拙地剥虾,陆西橙手把手教他:“先把头去掉,这里稍微剥掉点,扯一下,虾肉就出来啦。”她把剥好的虾肉塞进他嘴里,笑盈盈看他,“好吃吗?” 海鲜的鲜咸,虾肉的韧劲,越嚼越香,霍竞川吃了一个虾仁,剥第二个,他学得很快:“好吃,你好好喝粥。” 陆西橙眼巴巴看他,霍竞川剥出一个完整的虾仁喂进她嘴里:“两口粥吃一个虾仁,不然不给你吃。”他发现了,小姑娘不仅吃饭不认真,而且不爱吃主食,她手里的勺子比他拇指还小,这一碗粥要喝到什么时候?霍竞川没有带过孩子,但他觉得大队里没有一个孩子吃饭像她一样令人发愁,给他一种提前养了个女儿的错觉。 陆西橙听话地喝了两口粥,又被喂了一个虾仁,高兴地在他腿上蹦跶了两下,霍竞川怕她摔了,揽住她的腰,问道:“你在家也这样?” 在家?才不是,她在家可乖了好不!陆西橙上辈子没有刻意被要求做一个淑女,不过有些场合总是要求女孩子端庄大方得体,为防止被念叨,在有家长的时候,她可乖巧了呢! 她心虚地瞟他一眼,端起饭盒喝了一口粥,一副“我很乖,我有好好吃饭”的模样,看得霍竞川想笑,他把饭盒接过来:“我喂你,快点吃,粥要冷了。”昨天胃不舒服,今天他不敢给她吃冷的。 陆西橙喝了半碗就不肯喝了,霍竞川三两口把她喝剩的吃掉,陆西橙看着他,忍不住问:“你不嫌弃吗?”她从来不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霍竞川抹了下嘴:“嫌弃什么?” 陆西橙撇嘴:“明知故问!” 霍竞川笑,抚摸她长长的头发:“不嫌弃。”求之不得,“你呢?” 陆西橙皱皱鼻子,不吭声。 霍竞川看到旁边的篮子,问她:“要不要吃糖?” 吃糖?陆西橙不明白怎么扯到糖上去了,不过她挺想吃甜食的,就回道:“吃。” 霍竞川弯腰拿了一粒大白兔,拧开,手指长的糖果露出来,陆西橙看着这粒糖,想说太大了,她吃不完,只见男人食指和拇指捏着糖果,慢慢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陆西橙怒目,不是给她吃糖吗,他怎么自己吃了? 她张开嘴想说话,眼前一黑,男人一手揽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抓着她的肩膀,微微侧头,男人的菱唇碰触到她粉嫩的樱桃唇,她唇微张着,半颗长条形的糖果被渡了过来,带着甜甜的湿润气息。 陆西橙怔怔地看着她,奶香味和年轻男人蓬勃的荷尔蒙气息钻入鼻腔。 小小的屋子,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扑通扑通……”谁的心跳得好快! 陆西橙吮了口嘴里的糖果,突然一个用力把人推开,抬手一个巴掌抽过去,只是那力气和小猫爪子似得软绵绵。 霍竞川不闪不避,捉住她打在脸上的小手揉了揉。 陆西橙咬住唇瓣,扭开脸,却被人捏住了脸颊。 霍竞川另一只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正视他,陆西橙吃痛得张开嘴,粉色的下唇上两个小小牙印清晰可见。 霍竞川心疼地抚了抚两个牙印,声音粗哑:“疼吗?” 桃花眼弥漫起水汽,陆西橙嘴里含着糖,声音奶声奶气,吐出的气息也带着浓浓的奶味,控诉般开口:“你欺负我!”语气说不出的委屈。 霍竞川没有否认,狭长眼眸直直凝视她:“嫌弃我吗?” 陆西橙没说话,她朝男人张开两个手臂,娇气地命令:“抱我!” 男人眼眸中迸射出兽类见到猎物后狂喜灼热的光芒,他把人提起来,两腿分开坐在自己身上,像抱小孩一样紧紧把她小小的身体揉进自己怀里。 这个怀抱滚烫坚硬,硌得陆西橙骨头疼,她软软地挣扎几下,换来的是更加粗鲁的对待,她气极,想张嘴咬人,可小脸贴着他无处下口,最后用额头狠狠地蹭了蹭男人的喉结发泄。 “橙橙,别……”霍竞川讨饶,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窝处,手臂轻轻摇晃安抚她。 陆西橙被他身上的热气环绕着,晕乎乎闭上眼,嘴里无意识呢喃:“不准欺负我!” 陷入昏睡前,她脑中想着,为什么她每次都会睡着呢,是不是他给的食物里放了安眠药?坏蛋! 霍竞川动作温柔地把她抱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并轻轻晃悠,等人睡熟了才放进被窝里。 陆西橙嘴里还含着半颗糖,他取出来,又喂给她喝了几口清水。 收拾好后,他脱下外套钻进被子,小姑娘好像感觉到他的靠近,自发滚进他怀里,手搭在他胸膛上,十足依赖。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长臂揽住她纤瘦的后背,心满意足! 午后的知青点安静无声,后院的小破屋里,两颗来自不同时代、不同成长背景的心,跳动逐渐趋于一致。 第67章 买台拖拉机 热,热,她要被热死了! 有人要把她煮了吃掉? 伸伸手,动不了! 伸伸脚,动不了! 费力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含笑的狭长双眸。 “醒了,还要睡吗?”霍竞川放开她的手臂,帮她撩了撩脸上的头发。 陆西橙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霍竞川闷笑出声,嘴巴被一只小小的手捂住,她恼羞成怒:“不准笑!” “好好,我不笑。”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擦过她的掌心,她又嗖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陆西橙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完了,昨晚到现在都没洗过澡,她肯定臭死了,床单被套也脏了,都怪他。 她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霍竞川坐起身,环住她:“怎么了?”见她白生生的小脚露在被子外面,“袜子呢,把袜子穿了!” 她看了眼柜子,他意会,打开柜子翻找。柜子里各种款式颜色的袜子七八双,双双都是他平生仅见的精致好看,他回头问她:“穿哪双!” 陆西橙想了想:“黑色小狗的。”她怎么没买几双有狼的袜子呢,那就可以天天把他踩在脚下。狼没有,只能用狗替代了。 他找出黑色小狗的袜子,亲自帮她穿好,陆西橙下床,让他拿着镜子,她给自己梳头。 霍竞川很心动,但他怕自己粗手大脚弄疼她,没敢开口。见她小桌上乱七八糟一堆东西,镜子都没地方放,提议道:“我给你在墙上敲个钉子,你把镜子挂墙上?” “好呀!”她编辫子的手法很灵活,不一会儿,两条好看的辫子就辫好了,她在他前面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 陆西橙把桌上摊开的书合拢,霍竞川看到书名,问:“你在看高中的课本?” 陆西橙摇头:“不是,我想看小学的,可是我只带了高中课本。”她给他解释,“大队的小朋友们都不识字,我想有空教他们一点,可是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怕我教的不好。” “小学课本我帮你找。” “真的,你真好!”好人卡及时奉上。 霍竞川揉揉她的头;“你喜欢做老师?” “没有啊!”她没有想过做老师的,“我只是觉得人应该多多少少认识几个字,他们还那么小,以后有很多机会,而且,还有好多女孩子,其实我更想教女孩子的,但是我知道不可能。”现实如此,她不是救世主,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去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只是既然看到了,那就在能力范围内做点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她比不上新闻里的支教老师扎根山区几十年,她清楚自己吃不了那个苦,她也不想走上三尺讲台,将青春奉献给学生。 霍竞川轻轻抱住她:“不会,你很善良!”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是善良。 陆西橙笑起来,桃花眼弯弯:“我那天给梆子唱歌了,他说他要学,等他学会了,就让他唱给你听!” “为什么不是你唱给我听?” “我唱的不好听嘛,”她唱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才不要唱给他听,她转移话题,“我这个门,你手一伸就进来了,那别人是不是也能进来呀?”三个插销都不管用。 “过几天玻璃到了给你重新装个窗户。”他摸摸她的辫梢,“晚上要不要我……” “不要不要不要!”陆西橙把人往外推,“你快走,要下工了,被人看到你在这儿,我就告诉他们你耍流氓!” 霍竞川苦笑,小姑娘每天都在翻脸不认人。 “那我走了!”他最后看她一眼,快速消失在后院。 霍竞川回去的路上被王满囤叫住:“竞川,你干啥去了,一下午没看到你人,不说这个,叔问你,你是不是认识采石场的人?” “采石场?” “是啊,”王满囤看向山外,“公社同意我们修路,也给咱拨一笔钱,其他不管,人嘛咱有的是,就是这个石子不好弄。”前进大队有座荒山,啥植被都不长,全是石头,要是把这座山开采下来修路不是蛮好,就是他们自己没这个能耐,不敢弄啊,前几年有个大队也是自己瞎开山,结果开到一半山塌了,埋了好些人。 霍竞川垂眸,她说进村的路太远太难走,牛车太脏不要坐。 “好,大队长,采石场那边我去联系。”他顿了一下,“不过,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啊?” “我希望队上能买一辆拖拉机。” “拖拉机?”王满囤倒吸口气,“竞川啊,这拖拉机一辆好几千呢,咱大队这个钱不够啊!” “二手的呢?”他又问。 二手拖拉机? 王满囤紧张地搓搓手:“你能弄到二手拖拉机?” 霍竞川点头:“八成把握!” 王满囤拍了下大腿:“好,你要是能弄来二手拖拉机,咱们大队就买,哈哈,那咱们大队就是整个公社第一个买拖拉机的大队。”往后交公粮啥的可都方便多了。 知青点晚饭时间。 陆西橙不饿,拿着一个窝窝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咬。姜丽丽几人吃得眉飞色舞,一碗咸菜汤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你们今天怎么那么高兴啊?”陆西橙好奇,她错过什么了? 姜丽丽笑嘻嘻:“我们下工的时候听到一个好消息,队上要修路了,修好了路还要买拖拉机,是不是很高兴啊!”以往去一趟县城不比上工轻松,太远了,有了拖拉机,至少可以减少一半的时间不说,还不用自己走路,谁不高兴啊! 知青最怕的除了吃不饱和辛苦的劳作外还有什么呢?他们最怕离过去的生活越来越远,日复一日,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山村,直到有一天,他们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是城里人。 这台拖拉机不仅对前进大队有不一般的意义,对知青们也是,那是对过往的怀念,对未来的向往! 陆西橙托着腮看着她们,有外挂有后世记忆的她说能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很高兴! 提出买拖拉机的仁兄真是个好人。 第68章 杀猪 深夜,连绵起伏的九龙山仿佛一张巨网笼罩在天地间。 山林深处,一个平坦的山坳里,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木屋,屋前,高大的男人手持利刃,脚下踩着一只半个脑袋凹陷进去的野猪,他随意用刀刮了刮野猪表层的泥垢,然后一刀刺进野猪脖子。 “呲!”鲜血飚射,落入准备好的木桶中。 男人动作熟练,开膛破肚一气呵成。 男人身边,一只体型硕大的动物趴窝着,灰黑色的毛发,健壮的四肢,唇部略尖,耳廓直竖,尾毛长而蓬松,是一只狼。狼懒洋洋趴着,四周围,昏暗的夜色中,布满了萤火虫般的绿色光芒。 霍竞川将猪头砍下,扔给大狼:“大灰!” 大灰站起来,仰天长号,绿色光芒四散而去。 霍竞川切了块最好的五花肉放进木屋,扛上剩下的野猪肉,拎上木桶朝山林外走去。穿过九龙山中的其中一座山脉,再去往县城,只要一个多小时。 …… 陆西橙睡到半夜,摸摸旁边,没人,她撇撇嘴,抱紧怀里的大熊猫,裹上新换的蓝色小被子,又沉 沉睡了下去。 清晨,知青点随着众人起床洗漱做饭渐渐喧嚣起来,陆西橙今天还是不用上工,她闭着眼睛睡得香喷喷,知道她不用上工,没有人来叫她起床。 霍竞川到了县城,先到了一个两进的院子,一个小伙子正在墙角的灶台前盛饭,见他进来,马上把碗放下:“川哥,您来啦,嚯,今天这猪好大,得有三百斤!”他看着野猪差点流出口水,“川哥您这些日子没来不知道,肉联厂最近的猪好像生病了,最近都没有猪肉卖,兄弟几个都快馋死了,您再不来,我都想去找您了。” 霍竞川冷眼瞥他:“你敢去找我?” 小伙子杨继忠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颤:“不敢不敢,这不是说笑嘛,呵呵呵呵!”他要是敢去找人,霍竞川能将他脑浆子打出来,绝对的,他亲眼看见过男人把一头野猪的脑袋打扁,他脑袋可没有野猪脑袋硬啊,“川哥,我这早饭刚好,您要不要吃一点。”其实霍竞川从来没在他们这里吃过东西,不过他问总要问一句的,要不川哥觉得他不尊敬他咋整! “不用,我要的东西有了吗?”霍竞川直接问道。 “有了有了,不就几块玻璃嘛,我叔叔知道是您要的,就提前给留出来了。”按照排单是还没轮上的,不过霍竞川要的量实在小,就一个小窗户,就先给了。 “嗯,我一会儿过去拿,这个野猪你割一个后腿给孙栋,他是不是有个兄弟是采石场的?” “孙栋?没错,他大哥是采石场做啥勘测的,咱也不懂,川哥,您是有活要找采石场干,哪用得着一条猪后腿啊,您吩咐一声,一句话的事儿。” 霍竞川冷冷看他,杨继忠傻笑:“川哥您放心,我肯定给孙栋把事情说了。” 霍竞川指了指地上的野猪:“这头猪不收钱,你那边有什么票都给我!” 票?川哥以前都不要票的啊? 杨继忠拍了口袋:“川哥您等等,我进屋找找去!”说着,小跑着进了里面。不一会儿,他又小跑着出来,“川哥您看,我现在有的都在这儿了,什么工业券煤油票鞋票肉票粮票什么都有。” 霍竞川接过,把肉票粮票油票挑出来还给他,其他的塞进自己口袋里,“行,我走了。” “哎,好,川哥您慢走!”杨继忠送到门口,关门的时候还在想着,他川哥咋突然要这么多票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置办什么东西的,难不成……杨继忠脑子灵光一闪,难不成他川哥要有媳妇了?随即他马上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怎么可能,川哥人那么凶,别说女人,他一个大男人和川哥独处久了也要尿急,哪个女人那么勇猛啊,不怕被川哥一巴掌拍死嘛,不可能不可能! 霍竞川去供销社把能买的全部买了,紧接着赶到玻璃厂取玻璃,玻璃容易碎,他找了几根木块固定,正低头忙着,就听到一个女声:“霍大哥?” 一个穿着玻璃厂工作服的女人朝他跑来:“霍大哥真的是你啊,我老远看着像呢,你怎么来县里啦?”女人脸上娇羞,不是她视力好,而是像霍大哥这样高的人实在不常见,她远远看到个高个子就猜到了。 霍竞川把木板固定在玻璃四周,确保路上不会碎才拿起来,视线扫过女人,女人梳了一个长长的辫子甩在背上,辫子末梢系了根深红色的发带,他看了发带两秒,扛起玻璃转身走人,女人追了两步喊道:“霍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美婷啊!”可惜她要上工,男人好像个聋子听不见,她只能遗憾地回去车间。 霍竞川扛着玻璃刚要走出厂子大门,又被人叫住:“小霍!” 他侧头,“杨主任!” 杨主任递给他一根烟:“叫什么主任,和继忠一样叫我叔叔就成,叔就是想拜托你一下,最近县里不太平,叔知道你是个稳妥的,可我那侄儿……他也就听你的话了,你有空帮我招呼一声,揍他一顿也行,反正让他近期避避风头。” 霍竞川沉吟,想到杨继忠说的肉联厂猪生病的事,恍然:“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他们手上没货,就闹不出动静。” 杨主任大笑:“哈哈哈,还是小霍一点就通。”这年头,有物资是王道,没东西搞个屁啊! 告别杨主任,霍竞川扛着玻璃又返回了供销社,这会儿供销社人不多,每几分钟他就出来了,小心地把什么东西放进口袋,才扛着玻璃,拎着一袋子瓶瓶罐罐走上回山的路。 他走得极快,到九龙山入口处几乎是跑的,大队长知道他最近要跑采石场,允许他不上工,工分照算,现在是上午十点多,赶回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陪她吃饭! 刚进入山林,大灰就出现了,霍竞川把脸盆等不容易碎的东西放到大灰背上,一人一狼在山林里奔跑,跑到半路,霍竞川把狼身上的东西取下来自己背上:“大灰,去小木屋把肉拿来,追上我!” 大灰长啸一声,如离弦之箭飞奔向山坳。 第69章 你好臭 知青点后院。 陆西橙搬出她的小桌子放在院子里,她没有凳子,把长板凳放倒充当小板凳坐,桌上摊着本子,她一手啃着猪蹄,一手拿着笔冥思苦想。 她前世上大学,她自己感受不深,但她有些同学说,他们有些老教师不会或者不熟悉拼音,普通话极其不标准,因为这些老师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学过拼音。 所以,她要不要教拼音呢? 作为一个从小学习普通话,五岁就被送去小主持人培训班的人来说,光学文字不学拼音真的太奇怪了。 霍竞川进来就见她一支笔戳着自己的右脸,猪蹄戳着自己的左脸,嘴巴被戳成一个圆,呈两眼发直状! 霍竞川走过去捏捏她圆嘟嘟的嘴巴:“脸不疼吗?” 陆西橙一个激灵,仰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你回来啦!”她放下手,右脸被戳了个深深的红印子。 霍竞川伸手帮她揉,突然小姑娘捂住了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 身上? 霍竞川低头抬起胳膊闻了闻,是……血腥味! 他急着过来,虽然在家里冲过凉水换了衣服,但野猪的腥味很重,他身上还是残留了一些。 他张口欲解释,陆西橙歪歪斜斜站起来,冲到他旁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又抬起他的胳膊看,最后居然开始解他的衣服扣子,霍竞川忙握住她的手:“你……你干什么?” 陆西橙瞪他:“你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霍竞川耳根滚烫,橙橙她是要……可是她还小,他再禽兽也不能…… 他正浮想联翩,小姑娘细嫩的手指戳上他的胸膛:“你脱不脱?我都闻到了,你身上有血腥味,你干什么去了,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你受伤了?我要检查的,你别想骗我!”说着她还要扒拉他的衣服。 霍竞川幻想被打断,既失望又暖心,他截住她的手,温声解释:“没有,我没有和人打架,也没有受伤。” “真的?” “真的!” 陆西橙还是狐疑:“那你身上的血腥味哪来的?”她不会闻错的,她鼻子可灵了。 霍竞川低头犹豫,杀猪这样血腥的事要不要说?她会不会害怕? 陆西橙凑过来,她个子小,仰起头正好和他对视。 霍竞川笑笑,帮她擦脸上沾到的油,问道:“要不要去我家?” 陆西橙眨眨眼:“你家里有那个血腥味的来源?” “嗯!”那条猪肉他没带过来,她这里不方便煮。 陆西橙后退几步,望望天,望望地,就是不看他,低头玩自己的手指:“那好!”说着,她又昂起高傲的头颅,“我只是为了去检查你有没有骗我才去你家的,你不准多想!” 霍竞川促狭地笑:“多想什么?” 陆西橙小脸红红,冲他嚷嚷:“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霍竞川马上投降:“好好好,我们家橙橙是担心我才去的,我知道。” “谁担心你,我才不担心你!”陆西橙嘟囔。 霍竞川把桌子搬进去,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进屋里:“这些晚上我再来帮你整理。” “哦!”陆西橙往包包装东西,本子,笔,手帕,猪蹄放饭盒里,还有,对了,她从柜子里拿了块香皂。 她今天不上工,穿了件豆绿色连衣裙,这是她自己的衣服,领口是方领,她系了条白色假领子做遮挡,中袖,裙摆到膝盖下面,走动时裙摆飞舞,白皙的小腿晃花人的眼睛。 霍竞川低垂着眸子,轻声问:“不换衣服吗?” 换什么衣服?陆西橙低头看看自己:“不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 “不换,走!”她很自然地把包塞进他手里,走在前面,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霍竞川帮她把门锁上,走在后面。 小孔雀走出知青点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咦,她不认路啊! 霍竞川闷笑,牵起她的手:“走这边。” 小孔雀耷拉下了脑袋。 霍竞川选的小路,路很窄,勉强两个人走,他配合着她的脚步走得很慢:“累不累,要不要抱?” 陆西橙果断拒绝:“不要,你好臭!” 霍竞川:以后,洗干净是头等大事! 几分钟后,陆西橙拖着腿,走得越来越慢:“怎么还没到啊,你家多远啊!”早知道她就不穿小皮鞋了,还带了点跟,还是新的。 “马上就到了!”霍竞川哄她。 陆西橙委屈巴巴看他,霍竞川心领神会,一把将人抱起来,迈开长腿冲刺,到了家里,马上把人放下:“没沾到。” 陆西橙理了理衣服,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块香皂递给他:“你去洗澡。” 霍竞川盯着粉色的香皂头疼,他一个大男人用香皂? “我就这样也能洗干净的。” 陆西橙不说话,只拿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瞅他,霍竞川哪里抵挡得住,拿上香皂去后院洗澡了。 陆西橙走进这座小房子里,没错,小房子,很小,比村里很多人家都小。 房子前后有两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外面的高高的围墙,除了篱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木藤条,缠绕着两米多高,牢牢把小房子遮挡在里面。 小房子是村里常见的泥砖房,外面看都一样,但是走进去发现,这里的地上居然铺着青石砖,非常干净。 陆西橙脱了小皮鞋踩上去,凉丝丝的。她到了乡下后,知青点的屋子是泥巴地,她再也不能赤着脚乱跑了,只能在别墅里跑。 陆西橙拎着裙摆在地上走来走去,开心地想跳舞。 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揽上她的细腰,男人清朗中带着点醇厚的嗓音在耳后响起:“又不穿鞋,不乖。” 陆西橙向后靠,小鼻子在他的颈间嗅来嗅去,像只小猫咪嗅自己的同伴,味道不好就要一巴掌拍开。 淡淡的玫瑰香和草木香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有的雄性荷尔蒙味道,莫名诱人! 男人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满意了?” 陆西橙低头嗅嗅自己,为什么同样的肥皂,她身上就是玫瑰香和奶香味呢? 奶香味一点都不女人味! 第70章 野猪肉 霍竞川俯身擦掉陆西橙袜子上沾到的灰,然后将她抱起,嵌到自己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额头,嗅着她身上甜甜的奶香。 陆西橙乖乖给他抱着,手玩着他胸前的纽扣,听他强劲的心跳声。自从那天晚上被抱过以后,她貌似就变成一个小娃娃,腿都要废了,哼,要是她的腿不好用,她就咬死他! 她轻轻踹了他两下,霍竞川抓住她不安分的小脚揉捏,小姑娘知不知道自己踢在哪里啊! “小坏蛋!” 陆西橙超级怕痒,趴在他身上咯咯笑:“哈哈,好痒,你放开我,我不踢你了嘛!” “还淘不淘气?” “嘻嘻嘻,不淘气了!”她讨好地蹭着他的脖子求饶,“你怎么那么喜欢抱我呀?” 陆西橙从来不缺爱,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宠爱,这种宠爱和家人不同,家人的宠爱让她暖心,他的……甜丝丝的,还有一点点酸! 霍竞川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因为只有抱她在怀里,他的心才是完整的,否则,总空落落缺了一块。 “喜欢我抱你吗?” 陆西橙磨磨牙,咬了口他颈部的皮,不喜欢的人敢碰她一下试试,“笨蛋。” 霍竞川呼吸瞬间粗重,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咬牙切齿:“你属狗的吗?”这么爱咬人! “我属猫!”她还呲了呲牙,装作很凶的样子。 霍竞川被她逗笑,把她按回自己脖颈:“小猫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陆西橙点点头:“我想吃白米饭。” “好。”他抱着她,提着堂屋的椅子走到厨房,把人放进椅子里。这是一张躺椅,他火气大,夏天太热有时候就直接在椅子上睡觉。 “我要吃猪蹄!”她包里还有个猪蹄呢。 “不准吃。”现在吃猪蹄,等下又不好好吃饭。 陆西橙嘟嘴,她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你说的血腥味是什么呀?” 霍竞川去后院提了一条肉进来。 “猪肉?”陆西橙抬起头,“哪来的?” 霍竞川直视她:“野猪肉,我打的。” 陆西橙眼睛亮了亮:“哇,你还会打野猪啊,好厉害!” 霍竞川微怔:“你……不害怕?”她这样娇滴滴的人儿,不会觉得打野猪很血腥、很野蛮吗? “害怕什么,谁不吃猪肉啊,等等……”陆西橙坐直身体,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打野猪,我告诉你,你休想!” 霍竞川要出口的话硬生生被她匪夷所思的想象力给惊没了!她去打野猪?野猪一蹄子能把她撅翻! “不会,你负责吃!” “那还差不多,要烧猪肉吗,那我来做好不好?” “好。”他手艺一般,做的她不一定爱吃,帮她把鞋子穿上,陆西橙拿起自己的包包往外掏东西,调料包,围裙……这些东西她来的时候都没带,他看到了,现在她当着他的面拿出来,是对他的信任。 她抬头冲他笑:“帮我系围裙。” 霍竞川牵起嘴角,把粉色带花边的小围裙套进她的脖子里,腰后打上一个结:“还要干什么,我来烧火!” 他的灶台上架了两个铁锅,陆西橙指挥他一个锅煮饭,一个锅烧水。 “再蒸个鸡蛋羹?” 陆西橙摇头:“不要了,我们才两个人,吃不完浪费的。” 霍竞川摸摸她的头:“有我呢,怎么会吃不完!”他做惯了家务,淘米打鸡蛋生火都很利索。 这和大队上的男人不一样,其他男人,家里有女人,田里的活能干,家务却是一点不做的,那就不是大老爷们该干的事!所以霍竞川这个什么都自己做的光棍经常被一些人非议。 以前霍竞川从来没想过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别人说的话他也无所谓,至于以后……这些粗活累活能让娇气包做吗?还是他来。只是过去是为了生活,现在他甘之如饴! 陆西橙把猪肉切块放进锅里,切几片生姜,再倒点料酒进去:“野猪肉腥味重,一定要焯水才好吃,你们做菜是不是不焯水呀,我上次洗腊肉还被知青点的姐姐们说呢!”她把水里的浮沫撇出来,“如果是新鲜的土猪肉可以不焯水,直接煮就好香了。”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霍竞川听着,嘴角的笑一直没下来。 捞出猪肉,把锅洗干净,倒油,陆西橙先要熬糖色,霍竞川站在她身边,怕她被油溅到,随时准备救人。陆西橙嫌他碍手碍脚的,“哎呀,你站在这里影响我发挥了。”野猪肉炒一炒,把调料放下去,倒水,野猪肉要慢慢炖煮。霍竞川家有劈好的干柴,扔几根进去就行,不用坐在那儿守着。 猪肉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陆西橙得意:“我是不是超级厉害的!” “超级厉害,一会儿你多吃几块。”她做菜比别人都要香,村里人煮肉就是水煮,放一堆东西进去炖,哪里像她,那么多工序。 霍竞川打开一个玻璃罐头:“橙橙,尝尝我做的腌萝卜?” 陆西橙凑过去,玻璃罐头里的萝卜切成手指长一条,白莹莹,泛着一股酸甜,她张开嘴:“啊——” 霍竞川夹了根小的喂进她嘴里,观察她的表情:“好吃吗?” 口中的萝卜条甘甜多汁,微微的酸,还有细细的……辣! “咳咳……好吃!”就是有点辣。 “呛到了?”霍竞川扳过她的脸,“我看看。” 陆西橙被辣的小口吸气,还咬着萝卜条不放,她上辈子是能吃辣的,虽然吃辣的功力一般,但是满大街的烧烤火锅麻辣烫,不会吃辣少了多少乐趣啊,现在她只是没吃惯而已。 “我还要再吃一个!” “不能吃辣你还吃?”额头都冒汗了。 “吃一个嘛吃一个嘛!”陆西橙抱着他胳膊撒娇。 霍竞川端详了她的表情,才又夹起一个,自己吃了一半,剩下半截喂给她。 陆西橙:唔,小气鬼! “不能再吃了,我下次做不放辣椒的。” 那怎么行,辣椒是灵魂啊! 她趁他转身给她倒水,飞快偷了两根塞进嘴里。 “陆西橙!!” 第71章 一个巴掌 陆西橙可机灵了,立马转身往外跑,可她的小短腿没跑几步就被逮住了,被强按着喝了好几口水才放开。 霍竞川擦擦她额头的汗:“这么喜欢吃?” 陆西橙摸摸肚子,语气夸张:“可开胃了,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霍竞川圈住她的小细腰:“行,我等着。” …… 陆西橙瞪着面前一大海碗满的冒尖的米饭怀疑人生:这确定是给她吃的? 霍竞川把筷子和勺子递给她,眼尾上挑:“怎么不吃,不是能吃下一头牛!” 吃就吃!陆西橙抓起勺子,愤愤挖了一大勺就要往嘴里塞,被一只大手挡住:“和你开玩笑的,这才是你的。”他又递给她一个小碗和一个小勺子。 哼!陆西橙扬起嘴角:“这个小勺子哪来的?” “特意买的,还有小碗,喜欢吗?”上午买的中午就用上了。 “嗯,喜欢!”她挖了几勺蛋羹拌饭吃。 霍竞川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陆西橙嫌弃皱眉:“我不要吃肥肉。” 霍竞川把肥肉咬了,瘦肉还给她:“你不是吃猪蹄吗,猪蹄不是肥肉?” 陆西橙吃下瘦肉,慢慢咀嚼:“猪蹄的肉怎么能算是肉呢,那是胶原蛋白!” “什么是胶原蛋白?”他没听过。 陆西橙靠近他,拍拍自己的小脸,duangduang的:“囔,这就是!” 霍竞川捏捏她的小奶嫖,笑道:“确实,很白!” 陆西橙今天饿了,鸡蛋羹拌饭就着红烧肉,一碗饭全部吃完了,被霍竞川奖励了一根萝卜条。 “你怎么会做这么好吃的腌萝卜?”比她前世店里吃的还要好吃。 霍竞川把凉好的白开水推过去:“傅奶奶教的。” “傅奶奶好厉害,你说话没有口音是不是也跟傅奶奶学的吗?”陆西橙早发现了,霍竞川的普通话称得上标准,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口音。 霍竞川点头:“嗯,傅奶奶上过旧式学堂,我很多东西都是她教的。” 霍竞川从未有一刻像此时一样感激傅奶奶。如果他是一个完全无知无识的乡下汉子,甚至是一个野人,那么现在,哪怕他有再多的痴心妄想,他也是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 “喂,你想什么呢?”陆西橙挥了挥手,他怎么说说话发起呆来了? 霍竞川捉住她的手:“吃饱了要不要睡会儿?” 陆西橙小脸微红,小小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像猪,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霍竞川笑而不语,他把碗筷收起来,起身去厨房,陆西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你说嘛,你是不是真那样想我的?” 霍竞川蹲下身洗碗,陆西橙一把跳到他背上:“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压死你!” 霍竞川快速把碗筷洗了,擦干净手,扶稳背上的人:“下来,别摔了。” 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赖在他身上哼哼唧唧。 霍竞川站起身,把背上的小香猪抱入怀里:“我看看,谁家的小猪这么白!” 陆西橙掐着他的脸蹬腿:“我才不是小猪,我是小仙女,你这头狼!” “好,带小仙女去睡觉。” 霍竞川抱着人走进自己卧室,他卧室除了炕还有个床,他除了冬天,其他时候都是睡床的。 他颠了颠怀里的小人:“要睡炕还是床?” “床!”陆西橙不带犹豫的,“炕好硬。” 霍竞川把人放在床上,陆西橙摸摸他被自己掐红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疼吗?” 霍竞川俯下身,贴着她娇嫩的脸颊蹭了蹭,安慰她:“不疼!” 他脸上有短短的胡茬,蹭得她脸痒痒的,陆西橙歪头躲开,嘴唇碰到他的下巴,两人俱是一怔。 男人狼一样的眼睛射出危险的光芒,陆西橙怕怕的,还不知死活地解释:“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先……”话音未落,男人嘴唇便落在她下巴上,唇贴着她的软肉,一字一句:“礼尚往来!” 陆西橙:“嘤嘤嘤!”她抬腿要去踢他,被男人结实的大腿牢牢压住,“你好重,你快起来,你要压死我!” 霍竞川喉咙里溢出一声粗喘,翻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这一通闹腾,陆西橙戴在脖子上的假领子不知道掉到了哪里,露出脖子下面一片白皙的皮肤,而且她这个角度…… 霍竞川猛地扯过一旁的被子,把两个人裹在里面。 “你干什么呀,我看不见了,你放开我!” “睡觉!” “我不要,我要闷死了,你……唔唔唔!”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被重新掀开,男人坐起来,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嘴角淌出鲜血,掌印清晰可见,暗骂了句:“禽兽!” 他弯腰,把被子里的小姑娘放到枕头上。小姑娘发丝凌乱,眼角有泪痕,明显是哭过,樱桃唇微微肿着,泛着湿润水泽,脖颈处两三个不知名的红痕…… 霍竞川颤抖着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苦笑,傅奶奶留下的诗集里有一句这样写的: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曾嗤之以鼻,可现在他又好到哪里去! 坐在床沿静静看了她好半天,他才走到院子里,打了一通凉水兜头浇下。然后,拿上玻璃和工具去往知青点。 傍晚,离下工还有一个小时,霍竞川回来,小姑娘还躺在被窝里。 他走过去,轻声唤她:“橙橙,醒醒,起床了!” 陆西橙半边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只是睫毛微微轻颤。 霍竞川抿了抿唇,扶起她的头:“橙橙,他们要下工了,你今晚要睡在我这儿吗?” 陆西橙陡然睁开眼睛,刚要张开骂人,就见他脸上一个青红的巴掌印和破皮的嘴角。 她咬住下唇,被男人抬起下巴:“别咬!” 她把头撇向一边不看他,桃花眼水汪汪,头发乱糟糟,像一头可怜的小兽。 两人谁也没说话,霍竞川沉默地给她系上领子,又打水搓了毛巾给她洗脸,她都一声没吭! 最后,他把她乱糟糟的辫子解开,可是,他实在不擅长做这个,粗糙的手勾疼了她,手背上挨了重重一下打。 他暗暗松了口气。 第72章 荡秋千 陆西橙慢慢用手指给自己理顺头发,她的发质很好,细柔顺滑,即便这样乱糟糟的,也没有打结。 霍竞川坐在旁边静静注视她。 陆西橙轻轻踹了他一脚,她上床前穿着袜子的,现在袜子也不见了,嫩生生的小脚丫,踹人一点不疼。 霍竞川笑了,他转身在被子里把她的袜子找出来帮她穿上,又给她穿上小皮鞋,小姑娘梳好了头发,又是那个精致漂亮的陆知青。 霍竞川看她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肩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送过去。 陆西橙抬眼:“这是我的手帕。” “嗯。”霍竞川打开折叠的手帕,里面是两根嫩黄色发带,“送你的。” 陆西橙取过发带,的确良布料做的发带,质地有些硬,没有飘逸感,好在颜色还不错。 她把发带递给他,娇声命令:“你给我系上。” 霍竞川拿着发带,在她头上比划半天,眉头拧得死紧,这简直比打十头野猪还难。 陆西橙等啊等啊:“你到底会不会?” “不会。”霍竞川实话实说。 “你好笨。”她抽走一根,在自己辫梢上打了个蝴蝶结,霍竞川依样画葫芦,在另一个辫梢上打了蝴蝶结,他虽然看起来粗手大脚,但其实手很巧,学东西又快,蝴蝶结打得有模有样。 陆西橙看着他破皮的嘴角,抬手小心碰了碰:“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霍竞川抓住她的手在脸上摩挲,语气有些嘶哑:“橙橙,我会娶你!” 陆西橙睫毛微颤,横了他一眼:“谁要嫁给你,我还小呢!” 霍竞川连忙解释:“我知道,我是说以后,我会等你长大。” 陆西橙低下头,发出蚊子小的声音:“那你以后……还欺负我吗?” 霍竞川听到欺负就受不住,耳根染上红晕,手忙脚乱安抚她:“橙橙,我……我没有……” 陆西橙推他,又羞又气:“你还说没有,你敢做不敢当!”她扯开衣领,几朵深色的红痕昭示着男人的罪行,“你太过分了!” 霍竞川将她抱住,重新给她系上领子,她裙子领口太大,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刺激:“橙橙,即使时光倒流,或许,我还会做出同样的事,”他咬牙,“橙橙,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亲近。” 他狼一样的眸子直视他,嘴唇一张一合毫不掩饰内心的情感和渴望。 陆西橙羞红脸,不敢再问,怕他再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只轻声道:“我要回家了。” 霍竞川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好,我送你回去。” 他帮她拿好包,走到院子里,小姑娘还在堂屋不走,手背在身后,小嘴噘着,他走回去,“怎么了?” 陆西橙瞪着他:“我要荡秋千!” 荡秋千?霍竞川不解,“我明天做一个?今天太晚了。” 陆西橙扯着他的手臂:“坐这儿。” 霍竞川一笑,有些郁结的情绪消失不见,他抱起她,让她稳稳坐在自己胳膊上,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高兴得眉开眼笑:“走啦,回去了。” 回去依旧走的小路,陆西橙现在可以居高临下看着男人,她摸摸男人脸上的青紫:“你怎么打那么用力,疼不疼啊?” 霍竞川抬头,深邃的眉骨柔和下来:“不疼,我该打!” “那明天别人问起来怎么办?”这样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很难不让人多想。 “随他们说去。”霍竞川笑得坦然。 他一只胳膊抬着,结实的上臂肌肉隆起,小臂弯曲,大手贴合她纤细腰线,牢牢护住她。 陆西橙拽住他一只耳朵轻轻捏:“你今年多大了呀?” “应该是十九!” “应该?” “嗯,”霍竞川忽视那只调皮的小手,回答她,“我有个随身的木牌,上面刻了一个‘霍’字,还有年份,根据年份,我应该是十九岁。” 陆西橙惊讶:“那你的木牌呢,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可以凭借木牌找到你的家人?” 霍竞川声音平淡:“没必要。”找到了又怎么样,他已经过了渴望家人的年纪,更何况,他不希望有什么人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以前他孑然一身,现在他有她就够了。 陆西橙懂了,从来没有相处过的家人,找到了也蛮尴尬。她将头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霍竞川失笑,捏捏她的鼻子:“你要怎么对我好?不踹我不咬我了?” 陆西橙推开他:“你现在一点都不酷了!” “酷是什么意思?” 陆西橙想了想:“就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不理我,不和我说话,冷冰冰的,又凶,就很酷。” 霍竞川抓住她乱踢的小腿:“你喜欢我那样?” 陆西橙窝进他怀里:“也不是,不能不理我!” “不会不理你!”他看着她脖子里的白色领子,“橙橙,回去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为什么?” 太露了! 他也不说话,只拿那双兽一样的眼睛看她,陆西橙投降:“好嘛,换就换,那我想穿漂亮小裙子你不能管我!” 霍竞川爱怜地亲亲她的脸颊:“以后我给你买。” 农民哥霍同志哪里知道有些漂亮小裙子有多省布料! 霍竞川将人放进后院,看到人跑进屋才离开。 陆西橙的小破屋装上了一扇木制玻璃窗,可以打开的那种,屋子里面钉了几个钉子,霍竞川做了一个简易的窗帘。陆西橙走进去,桌子旁边立着一个脸盆架子,毛巾挂在上面,架子做了三层的,中间是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上面一层放了她的被子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品,最下面的一个小巧的板凳。边上一个新的暖水壶,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银色大大的手电筒。 陆西橙笑起来,这人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啊,肯定是……今天下午,想到下午她又红了脸,连忙拿来镜子看:难怪她总觉得有些麻麻的痛,这人真的属狼的啊,下口那么重,都有血丝了,她刚刚就应该狠狠咬他耳朵的! 吃大亏了! 第73章 沈安宁的打算 陆西橙刚刚换好衣服,知青们就下工回来了,林圆直奔后院,一眼就看到陆西橙的窗,惊叹道:“哇,橙橙,你什么时候装了玻璃窗啊,真好!” 陆西橙直接承认:“今天下午霍大哥来帮我装的?” “霍大哥?”林圆想了想,“哦,是你那个城里的叔叔让他照顾你的,那他人还真不错。” 陆西橙:“是挺不错的!”哎,现在的人真单纯。 “对啦,忘了说了,今天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她又错过什么了? 这时,姜丽丽等人跑进来:“橙橙,今天下工的时候,大队长特地过来说,刘超英被送去黑省的农场了!”她们不用怕她会回来了。 “黑省的农场很苦吗?”东三省应该都物产很丰富! “可苦了,那边和这里可不一样,那里是专门关犯错的人,他们不能随便跑,活干得比我们多,但是分配到的东西很少,像柴火啥的,捡了都要上交,不能自己随便用。”林舒说,她有个同学的爸爸就在那里,不过是工作人员。 “不过,又不是我们害得她这样的,我才不同情她,不仅不同情,我们还要好好庆祝。”姜丽丽拍手,“我们晚上煮红豆汤,我那边还有两把红豆,全部贡献出来。” “我也有,一起拿出来,好好补补。” 林圆举手:“我没有红豆,我出红糖。” 陆西橙:“那我也……” 林舒把她的手拉下去:“你不用出,你前两天还请我们吃饭团呢,你今天等吃就行。”大家意见统一,所以陆西橙晚上白吃。 她也没在房间干等着,去厨房给大家帮忙。 “圆圆,我俩一组做饭轮到哪天啊?”她来好几天了没做过饭呢。 陈惠敏在洗红豆,笑道:“你没看到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啊,先暂时不轮了,现在天黑越来越早了,大家一起做,早点吃,明年开春再轮。” 陆西橙看看屋里:“沈安宁呢?” 陈惠敏摇头:“不知道,她最近下工就不见人影,吃饭的时候又出现了,不知道干嘛去了,你们不是都住在后院吗,你们也不知道?” 陆西橙和林圆对视:“不知道,我们和她不熟。” 陆西橙手上搓着一个团子,现在窝头只做两种,纯荞麦面和纯玉米面,这样快一些。 她把圆溜溜的团子托在手心,林舒看到就笑:“你把它搓那么圆干嘛,下面还要挖个洞,大拇指伸进去,像我这样。” 陆西橙学着她的样子又在团子底部戳了个洞。 “你们沪市人是不是很少吃窝头啊,这个洞是为了受热更加均匀,更容易熟,吃的时候塞点咸菜啥的,就不用做菜了,做法很简单的。” 陆西橙确实没吃过,长见识了。 人多确实很快,玉米粥和窝头一个锅里煮,今天还蒸了一个豆角。 “上次不是说我衣服被一个大哥从河里捡起来的嘛,我前几天去看他了,他妈今天送了点豆角过来,我还要了点种子,明年咱们也种点。”一个叫吴秀秀的姑娘说。 林舒看她一眼:“秀秀,你过去看人家带东西吗?” “带了两斤玉米面还有一把水果糖,我家里年底会给我寄包裹,到时候再送点东西过去。”毕竟人家病了一场。 林舒把锅里的玉米粥捞出来:“差不多,人家送种子,我们不能白拿,有时间去县里大家凑钱买点饼干带去。”她们不占人家便宜。 “哇,红豆汤好香啊,闻着就甜甜的。”一群人都凑在锅边。 “我可真是要好好补补了,我那个都三个月没来了。”姜丽丽捂着肚子说。 “谁不是呢,咱们没营养,以后孩子都生不出来。” 陆西橙耳朵动了动,对啊,她的大姨妈呢?怎么不来找她?原主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上辈子有挺严重的姨妈痛,后来调理好了,现在这具身体……陆西橙打了个哆嗦,不会的,不会痛的。 每人一碗红豆汤,陆西橙不要窝窝头和玉米粥,她们给多分了一勺汤,她端着坐在桌子前慢慢吹,这时刘小草和沈安宁回来了,这俩人不知道怎么走到一起去了。 “今天有红豆汤?”沈安宁惊喜,她最近干活少了,吃的还是很差,早就想吃点好的补补了。 陆西橙瞥她一眼,不出力气不出材料,想得挺美。 沈安宁去厨房看,果然,一口都没有多的,根本没她的份。 “大家都是一起的知青,你们这样,和之前刘超英有什么区别?”沈安宁很不满,她们这是在孤立她和刘小草吗?有吃的也不分。 “刘超英拿我们的粮食补贴别人,我们吃自己的,你说有什么不同?” “那你们也可以和我们说一声,大家一起做啊,就我和小草没得吃,你们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哦?你是有红豆,还是刘小草有红糖?”姜丽丽经过讨伐刘超英事件,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再也不是那个随意被欺负的小可怜了。 沈安宁咬唇,都怪那个男人,那么穷,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也没有,他要是有钱,她还会被这些人欺负吗? 沈安宁走出去,知青点的女知青,五个老的现在抱团,陆西橙和林圆一直关系挺好,只有刘小草可以和她一起,但是刘小草长得实在拿不出手,如果换成陆西橙就好了。 她和刘小草走出去,男知青们去打水砍柴了,现在外面没人,她悄声问:“小草,我那天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怎么样? 刘小草摇头:“我家里不让我在乡下处对象。”乡下能处到什么好对象。 “可是人家彩礼给一百块,而且不用登记,那个人是个傻子,什么都不会做的,到时候你逃出来,什么事情也没有。” 刘小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我逃出来他们也会找我的呀!” “不会的,他们找不过来。”因为那一家人会很快全部死掉。 这附近有不少荒山,那户人家去开山,没有专业的采石场勘察地形现场指导,那座山开到一半崩了,很多人被埋在里面。前因后果沈安宁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这户人家说了个媳妇,没多久这户人家就死绝了,那个媳妇二次改嫁,没任何影响,因为第一次嫁的是个啥也不懂的傻子。 第74章 刘小草惦记霍同志 刘小草不同意,她不傻,有这样的好事干嘛找自己呢,她自己嫁去不是更好。 沈安宁要是知道她心里想法,肯定会破口大骂,她是什么身份!她以后是要做高官夫人的,哪能有这种污点? 等刘小草进屋,她走出知青点,果然外面的树下站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她走过去,男人就冲她笑:“沈知青,这是家里的母鸡刚生的鸡蛋,给你吃。”说着掏出一个鸡蛋递上来。 沈安宁撩了下耳边的头发腼腆笑笑:“李同志,你太客气了,你帮我干活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要你的鸡蛋啊,再说,”她有些难过地垂下头,“再说,我也没地方煮啊!” 李根发看出她的难过:“咋的,他们欺负你啊?” 沈安宁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大家都是知青,没人欺负我的,就是我家里条件一般,和有些人不能比,人家能拿出细粮肉讨大家欢心,我却……”她表情很真诚,“李同志,真的,大家都是好人。” 李根发挠挠头,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沈知青,这五毛钱你拿着,我们队要修路了,我也能赚钱,到时候也能买肉吃。”说着,把钱塞给他就走了。 沈安宁看着破烂的五毛钱撇嘴,五毛钱一斤肉都买不上,也好意思拿出来,不过,上辈子前进大队修路要好几年后,这辈子怎么不一样了? 她听家里小孩子念书说什么蝴蝶翅膀扇一扇就怎么样的,难不成这是被她影响的? …… “可以,就是一般的岩石,这山能开。”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拿着仪器绕着荒山转了几圈,又回去研究过后下了结论,“不过这边的石块你们要先清理掉,否则炸的时候容易误伤人。” 霍竞川递上烟:“谢谢孙组长,您看什么时候可以动工?” 孙组长把烟接了插在耳朵上:“清理好了,后天就行。” “好好,孙组长,今天就去队上吃饭,走走走!”王满囤热情地把一群人往大队部引,等走到半路,他拉出霍竞川:“竞川,你看看这几天能不能打到大家伙啊,叔和你买。”采石场来工作,他们队不用付钱,但是几顿饭总是要请的,总不能天天叫人家吃萝卜白菜。 霍竞川点头,王满囤高兴大笑:“还是你小子行,走,陪孙组长他们一起去喝两杯,你婶儿今天杀了鸡呢!”说完他又有些犹豫,斟酌着问,“竞川,你是不是和人打架啦?”还打输了?可是这男人之间打架甩巴掌是不是有些缺德啊? 霍竞川脸上没有什么尴尬,只笑着道:“自己不小心打的。” 王满囤:你骗鬼呢,自己能打成这样! 队上的人都很兴奋,围在大队部讨论,修路是好事,而且他们还有钱赚呢,采石场负责把石头开出来,变成比脑袋还要大的石块,这些石块不能直接用,还要人力把它们砸成拳头大的、核桃大的、杏仁大的石子,这些活就是大队队员的,大队长说了,根据大小不用,一框石子能赚五分到一毛呢,接下去田里没啥活了,砸砸石头不是蛮好! “我家里说好了,我媳妇捡柴火挑水她都能干,我就敲石头,快的话一天能赚好好几毛呢。” “我家也是,等路修好,我明年都能送儿子上学了。” “哎,这路修好了,骡子跑得老快了。” 一个汉子跑过来:“大队长他们回来了,山能开,城里的专家要在咱们队吃饭呢,看看去!” 霍竞川走在王满囤和孙组长旁边,他面容冷肃,不时点头回应他们的话,明明没有高谈论阔,存在感却极强。 就是……这脸上顶个巴掌印是咋回事呢? 有几个知青也挤在人群里,沈安宁看着他:这个男人……好像上辈子直到恢复高考还是条光棍,应该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要不然怎么娶不到媳妇呢! 刘小草则想着:听说他没有父母兄弟的,如果嫁给他,那她要贴补娘家,他应该不会有意见,她晚几年生孩子,他又没有其他晚辈……可真要嫁给一个乡下人,她又不甘心! 不嫁能怎么办呢,她赚那点工分自己都要吃不饱了,她哥哥还等她寄回去钱娶媳妇呢! 唉,如果陆西橙还能像以前一样,她就不用嫁给乡下人了! …… 陆西橙在院子里拔萝卜,他们知青点院子里还有边上一块是他们的自留地,都种了萝卜白菜还有土豆。 “橙橙,你拨出来,土填到坑里踩踩平,明年还要种的。” “哎,好,林舒姐,这萝卜能直接吃吗,看起来好水灵啊!”陆西橙拿着刚拔下来的萝卜嘴馋了。 林舒笑出来:“和你一样水灵,我去洗洗,咱们分了吃。” 白白的萝卜洗干净切开,水分充沛,微甜微辣。 “好吃!”林舒骄傲,她种的萝卜。 “好吃!”陆西橙翘起拇指,比她买的水果萝卜还好吃。 两个人一人半根萝卜咔嚓咔擦啃。 林圆和姜丽丽冲进来:“你俩怎么还在这边吃萝卜啊,走,我们去问问大队长,砸小石子我们行不行?”大队有些活是不安排给知青的,比如修河沟修水库等,怕他们出事,也有个原因是工分不够分。 “你们自己去就好啦!” “一起去嘛,橙橙你认识的霍大哥也在呢。” 陆西橙还吃着萝卜呢,就这样被拖走了。 大队部里,几个男人围坐一桌,桌上两三个荤菜,算是很丰盛的一餐,王满囤还准备了酒。 “孙组长,来,喝酒,吃肉,”王满囤劝酒,“这个炸石头,我们队上还要做啥不?” 孙组长夹了个鸡腿:“不用,你让小霍协助我,,这人多碍手碍脚反而容易出事。”山是要炸的,炸药调配比例,炸的范围都很讲究,也不是一次性能把山炸完的,万一炸的时候哪个不听指挥的站边上,到时候伤到了怪谁? “行,那我让小霍跟着你,竞川,你也喝,大小伙子喝点酒怎么了!” 第75章 绮靡梦境 霍竞川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眼角瞥见窗口走过几个姑娘,他立马将杯子放下,正襟危坐。 陆西橙早看见他在喝酒了,她趴在窗口做了个鬼脸,嘻嘻笑。 喝酒嘛,上辈子她爸妈也喝,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喝啊,就连她,都会偷偷喝点红酒香槟酒什么的,她可不会要求男人一定要滴酒不沾,只要不是天天喝不酗酒就行,偶尔浅尝几口没问题。 几个姑娘不是扭捏的,屋子里还有其他村民呢,大家都在闲聊,她们直接就上去问了:“大队长,石头开采好以后,我们能不能也去砸石子啊?” 王满囤看着她们:“你们?这活可不轻松啊,你们几个姑娘能行吗?” 林舒笑着回道:“大队长,我们做得慢我们就少拿钱呗,您只要给我们个机会就行。” “行啊,到那时你们跟着零活就行。”砸石子又没啥危险,总不至于把自己砸死,公社还拨了钱的,王满囤也大方了,“那啥,后期石子质量把关验收就让小霍负责,竞川你没问题!” 霍竞川点头,毕竟这件事算是他带头的。 陆西橙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夸他。 霍竞川以拳掩唇轻笑,外人面前还这么淘气。 几个姑娘风一般来又风一般走了。 霍竞川到底还是喝了几杯酒,男人嘛,有酒有花生米的,一喝就是好半天,散伙的时候天都大黑了,孙组长几个被安排在队里住下,霍竞川踏着月色走回去。 他脚步不由自主的往知青点走,直到站在陆西橙的门口,昏昏沉沉的脑子才有些清醒。 霍竞川靠着门慢慢坐下来,今天他陪了采石场的人一天,没时间找她。现在他满身酒气,不能进去,要被小姑娘嫌弃的,就这样静静坐会儿就很好。 …… 黄昏时分,霞光初绽,夕阳发出金黄的颜色。男人从村头走过,少女着一袭嫩黄色连衣裙跌跌撞撞跑来,她被一只鸡吓得花容失色,桃花眼盈满水光,头上落了根可笑的鸡毛,脚上的鞋也跑丢了,就这样向他扑来。 他躲开了。 好像又没有! “霍大哥,我手好疼!” “霍大哥,我请你吃鸡蛋!” “霍大哥,我眼睛里进了东西,你帮我看看!” “霍大哥,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霍大哥,你欺负我!” 昏暗的被子里,少女身上散发出清甜香气,干燥的唇贴合薄嫩肌肤,轻轻吸吮,那嫩白皮肤便在他唇下绽放诱人的玫瑰色。 她哭得很惨,头发胡乱糊在脸上,眼神涣散,身体软绵绵的,一手徒劳地推拒他,另一手细白的手指抓着他的衬衣凄凄求饶,男人宽阔的脊背滚动着大颗汗珠,咬着她小巧的耳朵声声呼唤: “橙橙,橙橙!” 豆绿色的裙子领口很大,隐约能看到脖颈下雪白色的隆起,男人恍然想起有天在少女屋里看到的那件白色小衣,两个圆圆的、小小的,有繁复的花纹…… 轰…… “呼……呼……呼……”霍竞川从床上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床上濡湿一片,他看着那片痕迹愣愣出神,片刻后,“啪!”另半边脸也印上了一个深深的巴掌印。 窗外,天空露出了鸭蛋青色,晨曦中的露珠像少女的眼泪,温柔娇俏。 霍竞川去院里打了桶冷水兜头浇下,又搓洗裤子和床单。 王春才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刷牙,“川哥,给我开开门。” 霍竞川走过去把门打开。 “川哥,你以前院门都不关的,现在咋关那么紧,谁还敢来你家偷东西不成,川哥你,”王春才蹲下身来,差点惊掉狗眼,“川哥,你的脸?”不是昨天只有一个巴掌吗,他还不敢问,今天咋还多了一个呢,这半夜谁跑来把川哥打了,还专打脸? “川哥,是不是有什么人……,所以你才关院门的?”他们大队也没有外人来啊,最近的就几个知青,那些个小白脸子总不至于! 霍竞川没理他,自顾自洗了脸:“我去后山,你去不去?” “去去去,”王春才立马跟上,“我去捡点柴,在家要被我妈唠叨死,她就想让我相亲找个媳妇,川哥你说,这找个媳妇有啥好的,天天被管着,一个人多自在,还是川哥你好,没人管……” 霍竞川沉默不语,他要趁有空多弄点柴火,小姑娘到冬天肯定怕冷,他和王春才不一样。 …… 陆西橙昨晚睡得很好,梦都没做一个,早早就起床了,美美地抹上雪花膏,神清气爽的。 “橙橙,掰玉米的活好了,队上说让你干啥了不?”姜丽丽吃着萝卜问。 陆西橙也啃着根萝卜,她现在喜欢上这个了,“说让我去仓库剥玉米搓玉米粒,这活累吗?” “不累,这活适合你,对了,你有小板凳不,带个小板凳过去,没有我借你。” “我有我有!”霍竞川做的小板凳可结实了。 “好,那我们先去上工,你不用急着去,剥玉米不算时间算量。” 陆西橙去厨房放碗筷,打算等下再回屋休息休息,被还没出门的徐晋杭叫住:“陆知青?” “嗯?”陆西橙舀了水洗碗,“徐知青你有事?” 徐晋杭拿出一副白色棉线手套:“我听说搓玉米不累,但是搓多了手会疼,这副手套我没用过,给你用!” “不用了,我也有的,谢谢陆知青的好意。”其实她没有,再怎么仔细准备总会遗漏点什么的,反正她自己是完全没想到要带手套。 徐晋杭看着她,鼓足勇气问道:“陆知青,我以为我们都是从沪市过来,我们应该是朋友了,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的好意?” 陆西橙眨眨眼,这话问的好奇怪啊,她看了下外面,虽然厨房门开着,但就他们两个在这儿不太好,她站起来:“男女有别,我和圆圆丽丽都是好朋友啊,我们互相帮助的,你的手套可以给张知青,他应该也很需要,就这样,我先出去啦!” 说完,越过他朝后院自己的小破屋跑去,哎呀妈呀,她像是随便接受别人帮助的人吗,尤其是男人的帮助,牵扯不清的多麻烦,她才不傻,哼!再说,她又不是没人帮! 第76章 仓库大娘们闲聊 陆西橙跑回屋子,倒了一大杯牛奶慢慢喝着,顺便夹了几片上次做的酱牛肉吃。 牛奶和牛肉配白萝卜,奇妙的组合。 霍竞川到的时候她正一口牛肉一口萝卜吃得香,他看向她桌上的食物,没有一样主食。 “早上还吃了什么?” 陆西橙咽下嘴里的食物,老实回答:“喝了玉米粥。” 霍竞川走到她身后,小板凳坐不下两个人,他直接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陆西橙习惯了,转身在他身上嗅来嗅去,霍竞川任由她闻:“臭不臭?” 不臭,好些人前一天喝了酒第二天身上会特别臭,他身上没什么味道。 陆西橙夹了片牛肉给他吃:“你今天是不是要和采石场的一起?” “嗯,晚点去,不着急。”霍竞川揽紧她的腰,小肚子软软平平,她这些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陆西橙警告他:“你不准耍流氓!” 霍竞川靠在她肩上,看她白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忍不住戳了戳:“萝卜好吃吗?” “好吃,你尝尝!” 半个萝卜,霍竞川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大口,“喂?”陆西橙瞪着手上只剩小半截的萝卜,再看向男人咀嚼的嘴,就很憋屈。 霍竞川揉揉她的小肚子,安慰:“萝卜吃多了胃胀气,会……”他没说出来,小姑娘的脸已经开始红了,会放屁。 她赶紧把剩下小半截都塞进他嘴里:“给你吃,我不要吃了。”她今天吃了半个了。 霍竞川咬了块萝卜笑出声来,接过她的筷子夹了肉喂她:“吃一点点没关系,吃块肉。” 陆西橙玩着他的衬衣纽扣问他:“你脸上为什么又多了巴掌印?” 霍竞川轻咳一声:“因为一个巴掌印不好看。” 明显是假的,不过陆西橙没多问,她还是有些怕他那天下午的样子,太凶了。 她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开山是不是有危险?” “没有危险。” “可是我听说……”陆西橙看向他,水盈盈的眼中写着担忧。 霍竞川捏起她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下:“橙橙,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你相信我!” 以前,死不死活不活的他无所谓,不过来人世间走一遭,活二十年和活六十年于他没什么区别。可是现在,他的小姑娘这么娇气,受一点点伤都会哭,每天吃饭不好好吃,睡觉要人哄,走路要人抱,他如何舍得扔下她一个人。 陆西橙摸摸男人有些粗糙的脸上,小脸凑上去蹭了蹭,支支吾吾的:“你要是受伤,我就不给你亲了。” 她说得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男人耳朵却灵光极了,从怀里挖出她的脸,凝视她的眼睛,粗粝指腹揉着她腮边的小奶瞟:“橙橙,好孩子说话要算话!” 陆西橙眼神闪烁,下意识要去咬唇,被男人一把捏住下巴:“橙橙,我早上没有受伤,是不是要兑现承诺?!” 陆西橙睁大眼,哪里有这样的! “我是说以后,你还没去工作呢,怎么算……唔唔……霍竞川,你混蛋!” …… 陆西橙踹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边踢边骂: 霍竞川,混蛋! 霍竞川,狼崽子! 霍竞川,耍流氓! 男人阳刚的气息无孔不入,陆西橙打开水壶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才往大队仓库走去。 大队仓库已经坐了好些人,陆西橙走进去,发现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女人还有小女孩,坐在门口登记的是大队长的老婆。 队长老婆招呼她:“陆知青来啦,哟,你自己带凳子啦,那正好,坐那儿,那边的玉米皮还没剥。” 陆西橙朝她指的地方坐,这边仓库里全是玉米,有些已经剥了皮,金黄金黄,堆得高高的,干活的人每人面前一个箩筐,面前一堆玉米,手上动作,玉米粒哗啦啦掉进箩筐里。 陆西橙要给玉米剥皮,这活是真的简单,玉米晒了好几天,皮已经没有了水分,轻轻扯一下就能剥下来,废物如她,也做得像模像样。 队长老婆坐过来,搓她剥了皮的玉米,一边搓一边和她说话:“陆知青,剥玉米累不累?” 陆西橙笑:“不累!” “昨天小霍和我家老头说,让给你安排个轻省活计,工分少也没事,我就想着剥玉米皮最简单了,剥好了你就和咱一起搓玉米粒,慢慢搓,累不着。” “好,谢谢队长婶子照顾我!”原来她这个活这样来的啊! 队长老婆也是没话找话,闲聊:“上次你那个城里的叔叔来咱们这儿,让小霍看顾你一点,估计他也是因为这才特地找他满囤叔的,”她叹了口气,“小霍这孩子能干,就是命不好,没爹没娘的,一个人孤苦伶仃,自己的事都没人给张罗。” 另外几个大娘也加入谈话:“你可别说,我上次给他介绍那女娃娃是真不错,人能干,家里也不要她补贴,还给嫁妆呢,他也不同意啊,一句话就给我撅回来了,说自个人不打算结婚,你们说哪有男人不想结婚不想女人的。” “你说的哪家的?” “就前头那个苦草岭大队,老张家的闺女啊!” 一个短发的大娘拍大腿:“哎呦,那闺女我晓得,可白净标致了,据说在家里也是宠着的,又能干,烧饭裁衣都会,好几个后生都看上她了,人看上小霍了?” “可不是,张家闺女来咱们大队走亲戚,一眼就看上了,她家里找我说和,小霍不同意我有啥办法!” “嘿嘿嘿,”短发的大娘笑容猥琐起来,“那闺女眼光好嘞,小霍其他不说,那腰,那腿,那干活的力气,这到了炕上,有劲嘞!” “哈哈哈,反正比我家老头强!” “哈哈哈!!!” 陆西橙默默干活不说话,这些大娘可真是…… 队长老婆也跟着笑,瞅见她通红的脸颊忙喝止她们:“好了你们这些老娘们,这还有小姑娘呢,说话都注意点,别动不动就那啥!” 又安慰她:“陆知青你别介意啊,她们没恶意的,你们城里人文气有学问,和他们大老粗不一样,小霍力气大不大的,和咱可没关系,别搭理他们。” 陆西橙:是没啥关系,就是勒得人挺疼! 还有,煮一顿饭,她吃一碗,他吃一锅,力气能不大吗?! 第77章 歌唱祖国 陆西橙在这边干活,有个小姑娘一直在偷偷看她,陆西橙察觉到看过去,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皮肤微黑,梳着两条辫子,一件灰色打补丁的外套洗的很干净,她很是忐忑的向她笑笑:“陆姐姐你好,我是梆子的姐姐,我叫小霞!” “小霞你好,我听梆子说,你们还有个妹妹是不是?” “嗯嗯,我还有个妹妹叫小彩,我妹妹可乖了,不过她还小,不能来干活。”然后,她微黑的脸红了红,好像考虑了很多才鼓起勇气开口,“陆姐姐,我听梆子说,您教他唱歌了,我听他在家里唱,可好听,您可不可以也教教我?” 唱歌?陆西橙心中一动,干活教其他的不行,教唱歌没问题啊! “可以啊,你是想学梆子唱的那首吗?” 小霞激动地站起来:“姐姐,都可以的,我……我们都想学,可以吗?”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她们大队真的很难听到歌声,公社装了大喇叭,听说每天下工后都会放歌,他们这里却没有。 这些女孩子十岁上下,很瘦,头发枯黄,但是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陆西橙笑起来:“当然可以,”她心念一动,看向她们,“我叫你们唱歌唱祖国好不好?” 小女孩们茫然。 “那我教你们这首!” “陆姐姐,歌唱祖国是什么?”小霞问道! “歌唱祖国算是我们国家的副国歌,是我们国家的歌曲,是我们国家的象征和标志,不过,姐姐教给你们,你们不能瞎唱,不能改词,唱的时候要严肃认真,还要站起来,不过咱们现在学习,坐着没关系。” 小霞很紧张,副国歌,听起来就很吓人的样子,他们学不会咋办? 陆西橙安抚她们:“慢慢学,姐姐在这里,只要不是笨得像头牛,肯定能学会!” “哈哈哈,牛不笨,猪才笨呢!” 旁边的大娘凑上来:“那个陆知青啊,你说的国歌,咱们能学不?” “当然可以啊!”陆西橙一边剥玉米一边吓唬她,“不过大娘,我可和您说清楚了,像您刚刚闲聊的时候可不能唱国歌,那是不庄重的,被人听到要抓起来的。” 大娘吓了一跳,忙不迭点头:“肯定不敢肯定不敢的。”国歌哎,国家的歌啊,哪敢瞎唱! “那咱们开始,跟着我,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姐姐,五星红旗是什么?”小女孩们不能理解。 陆西橙叹气,她捡了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张图:“这是五星红旗,是我们国家的国旗,外面是红色的,里面有五颗星星是黄色的,一颗大星星,四颗小星星,四颗小星星围绕着大星星……”她耐心地解释每颗星的解释,象征意义,说话嗓音柔和,普通话标准,语速不快不慢,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这是他们这些山里的女人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知识,或许以前上扫盲班的时候有教过,那会儿闹哄哄的,男人坐在前面,她们坐后面,哪里像现在,离这么近,陆知青对她们完全没有不耐烦,问什么她都会认真回答。 “后面歌里还会唱到‘跨过奔腾黄河长江’,黄河长江都是我们国家的母亲河,过几天我给你们画个我们国家的地图你们就能看到啦!” 陆西橙抬起头来,看着几个大娘笑:“大娘,你们手不能停啊,工分少了可不能赖着我哟!” 大娘们才发现听得都入了迷,连忙搓手上的玉米,一个大娘还坐过来:“陆知青,我帮你剥几个玉米,刚刚那句咋唱的,从此走向繁荣富强?” “对,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向繁荣富强!” 大娘擦擦眼角:“真好,真好!”以前打仗,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头顶下来一个炮弹,后来不打仗了,又碰上饥荒,现在天天能吃个半饱了,可不是生活越来越好嘛。 这城里的女娃娃就是厉害,不仅说话唱歌好听,还会画红旗和地图,见都没见过。 小霞几个小女孩学习进度更快,陆西橙帮她们打拍子:“大家一起唱,这首歌就适合合唱的,我们一起唱几句。”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童音清脆,在偌大的仓库回荡,偶尔夹着几声更年老的跟唱。 吃中饭的时候,陆西橙本打算回去吃的,可是这些人你半个窝窝头,我一筷子咸菜,陆西橙干脆就留下来和他们一块吃了,顺便教几个小女孩算数,她教的很简单,二十以内的加减法,拿几颗玉米做教学工具,几人围坐一圈。 “怎么样,是不是很容易啊?” 是很容易啊!小霞点点头,迟疑不定,为什么大家都说读书很难,姐姐教的好像很简单,她们都懂了。 “改天我把这些数字写下来你们慢慢练,其实数字就这么几个,一到十到一百到一千都是这几个数字组成的。”陆西橙不会教学,她纯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可能因为她的心态更轻松,让孩子们没有压迫感! 反正她又不需要让她们去考试,寓教于乐呗! 小女孩们一边学,一边还帮她干活,陆西橙哭笑不得,她真的不需要啊! 陆西橙的一天就在干了一点点活,拿了好几个工分,口干舌燥中结束了。 下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现在太阳下山早,陆西橙背上自己的包和水壶,带上小板凳走出仓库。 “陆姐姐,我送你回去!”小霞很懂事,她怕姐姐一个人会害怕。 陆西橙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是大女孩,小霞是小女孩,她不好意思让人家送。 “姐姐自己走就好,你也快点回家!” 知青点和其他人是两个方向,陆西橙没有带手电筒,她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走过一个草垛子时,手臂被一双大手握住,她吓了一跳,随即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呀?!” 第78章 水煮牛肉和萝卜排骨汤 “来接你!”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今天累不累?” “不累,”陆西橙兴奋地和他炫耀,“队长老婆说我今天赚了八个工分哦!” 霍竞川摸摸她的头,夸奖道:“橙橙真厉害!” 陆西橙挽着他的手臂,叽叽喳喳说话:“那当然,她们也有帮我,不过我剥玉米皮很快的,没有拖后腿呢!” “今天很高兴?” “嗯,我今天教大家唱歌了,她们都很喜欢,我也很高兴,我唱给你听啊!” 陆西橙轻声唱了一段,这首歌节奏明快,朗朗上口,短短几句便将国家的壮丽河山勾画得淋漓尽致。 “很好听!”霍竞川说得真心实意。 “那你呢,你今天累不累?”陆西橙仰起头问他,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眉眼,只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呢,今天需要清理荒山的碎石,说是碎石,很多都是几十上百斤的,为了赶时间,他们中午都没有休息,随便吃了两个饼对付过去。 “我肚子饿了,我回去做饭,你等下过来陪我吃好不好?”陆西橙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了,肯定是忙完了就过来接她的。 仓库的活比地里下工晚,这会儿回去知青点他们差不多都吃过了,正好她开开小灶。 “好,先送你回去。” 回到知青点,果然大家都收拾好厨房准备洗漱了。 “橙橙,你的窝头放在柜子里,不过菜没了,要不要给你夹点咸菜?” “不用了,谢谢圆圆,我回屋里吃哦!” “嗯,你吃完早点休息,这么晚才回来,我也要打水洗脚了。” 陆西橙回屋关上门窗,进入小别墅,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牛肉解冻,她要做一个水煮牛肉,微辣的。 牛肉切片放调料淀粉油稍稍腌制一会儿,准备点青菜豆皮和豆芽烫熟,然后锅里倒油,放葱姜蒜煸香,加一小块火锅底料炒化开,倒入水,加入调料,把牛肉放进去煮,煮完倒进放蔬菜的汤碗里,上面放干辣椒淋上热油就可以了。 水煮牛肉做完她还用高压锅炖了个萝卜排骨汤,两个人两个菜够了,她懒得多做,主食是米饭,切几个猕猴桃芒果,全部端出来放在屋子里。装了玻璃窗后有个好处是味道散出去少了,被风一吹,基本闻不到。 然后她给自己洗了个澡,实在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头发扎了一个小丸子,更显得脸嫩。 霍竞川过来,她正在给脚和膝盖抹雪花膏,秋天干燥,她要好好保养! “怎么穿这么少?”她只穿了一条短袖裙子。 陆西橙抬头:“在屋里不冷的,我刚刚做饭好热。”她把涂着雪花膏的手伸到他面前,“你闻闻,香不香?” “香!”霍竞川抱住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她裸露的双腿,“饿不饿,吃饭了?” “好!”陆西橙把多余的雪花膏抹到自己手臂上,跳下炕坐上小板凳,“还缺个凳子啊?” 霍竞川去屋外拎了块石头进来:“我下次再做一个。” 其实这个小桌子他坐着不舒服,太矮了,他的腿长,无处安放,不过屋子就这么点,做个大桌子放不下。 陆西橙搬出了电饭煲内胆,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剩下的全放在他面前,小手一辉:“吃!” 霍竞川:她当是在喂猪吗? 他把饭盛进饭盒,看着桌上的菜:“你能吃辣的?” 陆西橙比了个手势:“吃一点点。” “下次不要做辣的。” 陆西橙夹了块牛肉放他碗里:“你喜欢吃嘛,尝尝看我的手艺!” 自然是好吃的,牛肉鲜香滑嫩,排骨汤清甜,霍竞川吃着嘴里的食物,望着面前的小姑娘殷切的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橙橙,这些……会不会对你有危险?” 陆西橙笑容一顿,随即笑得更开心了:“不会有危险的,除非你去举报我!” 怎么可能! “那你会离开吗?”离开这里,离开他? 陆西橙歪着脑袋想了想,露出个有些狡黠的笑:“那可不一定,如果哪天你对我不好,或者哪天我还是这么美丽可爱,你变得又老又丑,那我就不要你了。” 霍竞川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从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貌,这一刻陡然有了种危机感:“橙橙,我比你年纪大,我肯定会比你先老,这样不公平!” 年纪大?嗳,不对啊,她上辈子已经二十岁了,她才比他大好不好,她凑过去:“霍竞川,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姐姐?” 霍竞川:…… 他长臂一伸,捏住她的小脚,在细嫩脚心挠了挠:“叫哥哥!” 陆西橙软肋在人家手里,只得委委屈屈屈服:“哥哥,脚痒!”偷鸡不成蚀把米,哼,明明她更成熟,只是形势比人强! “真乖,哥哥奖励一块肉!”他帮她夹排骨,陆西橙挑剔,“我要吃有软骨的。” 霍竞川喂了块软骨给她,看她咯吱咯吱啃,吃得很费劲:“咬得动吗?” 陆西橙点头:“你自己吃,不要管我。”她就喜欢吃软骨。 她慢慢啃着骨头看身边的男人,霍竞川吃饭很快,吃相却不粗鲁,也不唧嘴,更没有一些男人汤汤水水滴一桌,弄得一片油腻,他很干净,也很享受美食,这让做出美食的她也变得格外愉悦! “傅奶奶把你教的真好!” 霍竞川见她碗里的饭几乎没动,将她快冷掉的米饭倒进自己饭盒,重新给她盛了碗热的:“你好好吃饭,吃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呀?” “吃完再告诉你!” 好,陆西橙喝排骨汤吃饭,霍竞川夹了片牛肉,抖掉上面的辣椒油放进她碗里:“慢点吃。”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小小的,屋子手电筒暖黄色的光照着,气氛温馨。 最后,一锅米饭两个菜被吃得干干净净,大多都进了男人的肚子。刚放下筷子,陆西橙就扯着他的衣服追问:“你要说什么秘密呀?” “这么着急?” “我想知道嘛,你快说快说,你不说我今晚都会睡不好的!” 霍竞川把她抱起来坐到炕上,摸摸她微凉的手臂:“困不困?” “还好,才八点多,怎么了?” “换件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79章 三箱黄金 陆西橙套上一件针织外套,裙子……她抬头,霍竞川立刻起身:“我去门口。” 陆西橙随便找了条打底裤穿上,让人进来。霍竞川端起桌上的碗,插了块芒果:“先把水果吃了。” 陆西橙吃了两块就推给他:“你吃,吃了咱们走。” 霍竞川尝了一块,太甜了,他吃不习惯。 两个人走出知青点,整个村庄都被静谧笼罩。 最近天气好,天空繁星点点,陆西橙抬头看,忽然想起一个网络句子: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我抱你走?”霍竞川抖开衣服裹住她,陆西橙顺势往他身上爬,被稳稳接住,像只无尾熊坐在他怀里,趴在他耳边瓮声瓮气说话:“霍竞川,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星辰大海!” 霍竞川没太明白这句话,但是…… “嗯,你一个人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个人的。 秋天的晚风带着丝丝寒意,霍竞川紧紧把人贴在自己身上:“冷不冷?” 陆西橙摇头,脸埋进他脖颈里,用气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霍竞川无声地笑,唇贴着她的耳朵:“带你去卖掉!” “哼!”陆西橙缩了缩脖子,“你舍得吗?” 霍竞川亲亲她的小耳垂,又软又香:“不舍得!” 陆西橙环住他的后背,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娇声娇气撒娇:“到底去哪里嘛?”她张嘴磨了磨他的耳朵,“告诉我好不好!” 霍竞川被她磨得没办法,托抱得高一点,让她坐得更舒服:“我们去傅奶奶家!” 咦?“傅奶奶家现在没人住吗?”不是说队上的空屋子都会分给别人住吗? “那是不值钱的破屋,傅奶奶家用青砖盖的,我买下来了。”傅奶奶由他养老送终,料理后事,在傅奶奶走后,队里做主把那栋房子给了他,只是他不愿意白要,付了钱算是买的。 “那我们现在去干嘛?” “傅奶奶临终前给了我一些东西,我带你看看。” “哇,”陆西橙好兴奋,“那我们这样子像不像去探宝?” “你这个小贼还没进屋就被人抓走了。” “我才不是小贼,我是采花大盗!” 霍竞川抱紧她笑,采花大盗,亏她想得出来! 陆西橙上次过来没仔细看,其实傅奶奶家离霍竞川家很近,有高高的围墙挡住了外人的窥探。 霍竞川取出钥匙推开厚重的木门,打开手电筒走进去。 陆西橙顺着手电筒的光线看去,是一间不大的宅子,从院子里就铺着青石板,和村里多数房子结构差不多,只是用青砖建的,多了一股古朴的气息。 霍竞川穿过堂屋往里走,常年无人居住的房子有种发霉的味道 堂屋后面两侧是两个厢房,还有一个倒座房,几间屋子围成一个小小的天井,霍竞川走到天井中停下,把怀里的人放下来,捏捏她的手:“别怕!” 陆西橙紧挨着他不说话,霍竞川蹲下,打开地上的几块青石板,青石板和地面其他青石板合为一体,不熟悉这里的人肯定不能轻易找到。 青石板下面藏了个黑幽幽的地窖,地窖口架着一个扶梯,霍竞川拾起手电筒,掏出一个很小的蜡烛头点燃,往下走了几步,等了半刻,蜡烛头的火焰还是燃烧着,他才朝陆西橙伸手:“橙橙,下来。” 说实话,陆西橙两辈子从来没进过地窖,南方没有这种的,她蹲下身,脚试试探探半天,最后还是用了最蠢的方式,趴着下去。 霍竞川等她下来一点点,便抱住她的腰,护着她慢慢走下去。 “不用怕,这边留了一条缝隙,里面气很足!” “那是氧气!”陆西橙纠正他。 “氧气?我不懂,以后你教我!”他牵着她四处看,地窖里面很空旷,“这边的地窖和井砌的时候除了石灰、黄沙和土外,还掺了糯米,所以很干净,不掉泥。” 他走到一个角落处,伸出手在墙壁上拍打,陆西橙发现他拍打是有目的性在一处拍打几下,换一处拍打几下,不是随意乱拍。 在不同的位置拍打数十下后,墙壁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霍竞川拉着她后退。 他让她在原地站着,自己上前,推动那块墙壁,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然后缝隙越来越大,这居然是一个石门! 门洞不大,高度在一米五左右,比陆西橙还要低,宽度只够一人进出,胖子都挤不进去。 “橙橙,走,低头,小心!”霍竞川先钻进去,手护着陆西橙头顶,让她跟着进来。 陆西橙以眼神询问,霍竞川解释:“这是傅奶奶家的一个密室,傅奶奶走后,除了我,不知道有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里。” 当年这个宅子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唯有这个密室无人发现。 密室不算很大,估摸着三四十平方,霍竞川牵着她往前走,手电筒照去,只见靠里边的墙壁摆放着六只大大的木箱,每只箱子长宽高都有一米多。 霍竞川打开左边的箱子,陆西橙倒抽一口冷气:“天啊!”铺在最上面的全部都是黄金,那这下面…… 霍竞川点头:“这一整箱全部是黄金!”随后,他又打开两个箱子,黄金,还是黄金! 陆西橙拿起一根细看,时间太久,黄金表层的光泽消失,但的确是黄金无疑! 陆西橙不是没有见过黄金,她别墅里有很多黄金首饰,小金条,比这些都好看,然而这么三大箱的黄金摆在面前,场面委实太过震撼。 三大箱,这得多少重量? “这些都是傅奶奶给你的?”她问。 霍竞川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放到她手里,握着她的手:“橙橙,这是我几年的积蓄,我留了一点在身边,这几张存折你收好。”他顿了顿,“橙橙,这几箱财物不该是我的!” 陆西橙静静看着他,他继续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是,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陆西橙靠近他怀里,环住他的腰,贴着他心脏的位置,仰起脸朝他笑:“好,那就不要!” 第80章 巨额存款 “还有几箱是什么呀?”还有三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呢,不会都是黄金! 霍竞川打开小箱子,里面都是书,陆西橙拿起一本翻看,书页都泛黄了,是一本诗集,“你都看过吗?”她问。 “看过一部分。”古文没人教自己看很多都读不懂,他只看过些诗词,再晦涩些的他就没看了。 陆西橙上辈子没研究过古籍,不知道这些书有没有收藏价值,她小心地把书放回去:“那还是收在箱子里,咱们别去动它们了。”纸张发脆,动动要碎掉了。 再打开一个,都是些瓷器,陆西橙看到最上面色彩鲜艳的花瓶忍不住笑了,这很像某位走华丽风的皇帝的风格。霍竞川拿起瓶子,用手电筒照着瓶底,果然,乾隆年间,而且是御制! 陆西橙拿出一块绒布,两个人合力将这些瓷器擦了擦,基本都是清朝的,偶有几件明朝,霍竞川说还有一箱也都是瓷器,陆西橙就懒得看了,“以后这些都捐了!”他上辈子爷爷和外公老了也喜欢买古董,买五次,有四次都是假的,陆西橙都看麻木了。 古董这种东西,后世假货太多,哪怕请专家来鉴定,也不能保证不看走眼,陆西橙反正是没那个眼力劲的。不过这箱子里的应该都是真的的,东北原就是伪满洲国所在地,这些中高档瓷器流露出来,被民间的商人捡漏也很正常。 剩最后一个箱子,霍竞川掀开盖子,陆西橙眼睛瞬间亮了。 “好漂亮!” 头面、首饰、玉石、珍珠项链、各种宝石……打开里面一个小木盒,一整套“鸳鸯戏蝶荷花金镶宝”玉石头面,一朵朵或盛放或含苞的荷花点缀在挑心两侧,碧玉荷叶、翠玉莲蓬、白玉莲藕,还有手镯耳坠,太美了! 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抗精美饰品的诱惑,陆西橙也不例外,她后悔刚刚说的话了行不行!! 霍竞川抿唇,他现在并没有能力为她置办这些,他不敢轻易承诺。 “你盖上!”陆西橙侧过头,不是她的,看多了心痒难耐,眼不见为净!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以后我的钱都给你!” “哼!”陆西橙锤了他一下,“不给我你还想给谁?”她打开他的存折,她要看看他有多少钱。 霍竞川轻笑,现在才想起查看金额,明显是没把钱当一回事! 一共六张存折,八千,三千,七千,六千,四千,四千,陆西橙默默心算,三万二。她重新一张张点了一遍,还是三万二。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不是她没见过大钱,只是她没下乡的时候就听家里人说过,目前一个工人的工资普遍在三四十元一个月,小地方更少,就算按照五十元一个月,双职工家庭来算,一年不吃不喝不用,也不过是攒下一千二,而实际真实情况是,一个普通城市家庭,一年连五百都存不下来,陆家是陆父陆母工资都高,家里负担小,即便这样,他们家也没有那么多存款的。 “你是去……黑市了?”她想不到其他能赚钱的途径。 霍竞川点头:“从我十五岁开始,每个月会去两三次黑市。”霍竞川第一次去县城,便察觉到县城的物资很紧缺,尤其是肉类,排着队也买不到。后来,他每个月杀两三头猪,他直接找了黑市的负责人,正规途径的猪肉价格在每斤八毛左右,他直接以每斤一块五的价格供给他们,至于他们要卖多少钱他就不管了,除了猪肉,还有鸡,羊、野鸭…… “可是……山里有那么多野猪吗?” 霍竞川揽住她,慢慢解释,九龙山很大,有好几个野猪群,本来,野猪繁殖小猪,刚出生的小猪死亡率很高,后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小心觑了陆西橙一眼:“后来,我摸清了野猪的繁殖生长生活规律,偷偷给野猪接生,再照顾小猪几天,降低了小猪的死亡率。” 他能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有狼群。野猪会下山祸害庄稼,一旦野猪数量增多,对山下几个大队都是危害,所幸,有狼群在,它们四处捕捉野猪既作为它们的口粮,也是帮助他管理。 好家伙,陆西橙简直不知道用什么眼神看他,这不是狼人,他是……母猪的产后护理这本书他可以写起来了! “我在七八岁还没有出山的时候就发现,鸟雀会带来一些粮食的种子,在山里泥土多的地方,比如山坳里,这些种子能发芽生长,”那会儿他一个小野人不懂那些是什么,只是知道能吃,等出山后,他就特地找地方种上一些,产量不高,但养活山鸡却是足够了,何况山里本来就物产丰富,“不仅如此,草也是能养殖的,收集草的种子播种下去,可以给猪和羊提供食物。” “其实我没有做什么,猪,羊、鸡、草还有粮食都是山里本来就有的。” 陆西橙呆呆的,这就是高级凡尔赛,他确实没做什么,他只是让食物链的每一环生命力更加旺盛而已! 她这个穿越女对比他这个土着,简直是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买块豆腐撞死还浪费豆腐! “橙橙,你在想什么?”霍竞川摸摸她的脸,她怎么傻愣愣的? “哦,我就是在想,你会给野猪接生,那我生小宝宝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能给我接生?” 生小宝宝? 霍竞川浅麦色的皮肤渐渐发红。 陆西橙: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 霍竞川抱住他,嗓音发紧,像是怕她生气:“橙橙,我们不要那么早生小宝宝好不好?我听城里的医生说女人太早生育对身体不好,至少要等到二十岁以后。”他看她没反应,继续道:“而且我给野猪接生不是每次都成功的,生孩子还是要去医院。”在这方面,他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她能和野猪一样吗? 陆西橙:两眼发直g 她真的没有想生小宝宝啊,都怪他,说什么野猪小猪的,把她给带歪了。 第81章 珍贵木料 “你怎么还懂这些啊?”这种现在很多女人都未必懂,陆西橙把头埋在他胸口不好意思出来。 “是我认识的一位老医生说的。”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霍竞川带着狼在山上乱窜,偶然一次,挖出了一个萝卜样的东西,他不懂,旁边的须须全被挖断了,他自己吃了些,给狼吃了些,味道太难吃,他就带回家给傅奶奶看,傅奶奶一见就认出来,是一根人参,而且是一根年份不短的人参,霍竞川不傻,他去县城问了好几个地方,了解了人参的大概价格,便明白手上这根绝对不便宜。 “那后来呢,你卖掉它了吗?”陆西橙问。 “卖掉了,咱们县太小,没有合适的买家,我后来去了省城的医院,找了一个老医生帮忙联系的买家。”百年老参,本可以卖个两千左右,可惜被他挖坏了,卖了一千。那老医生很热心,多余的人参须须给他制成了药膏,就是那个小瓷瓶。 “而且,九龙山上还有三个同品质的野山参。”他在卖掉那个人参后便在老医生的帮助下找了些人参养殖的资料来看,原本是想着能不能自己种,看了资料发现种植人参对气候土壤等有极其严苛的条件,还不一定能种成功,他直接放弃了,种植不行,可他学会了如何寻找人参并辨别人参的年份品级。 “那种品级的人参一时半会很难寻找到合适的买家,所以我没有挖出来,你要吗?”霍竞川问她,好像问她要不要吃萝卜。 陆西橙摇头,她只觉得玄幻,他是不是所谓的天选之子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能遇上? 不对,他遇到这些事的前提是他被扔在了山里,童年磕磕绊绊的长大,后来他能赚这些钱是自己目光敏锐,善于发现,也能吃苦。他发现人参,如果不够聪明,可能随随便便就卖了一个便宜的价格,他不去看人参的资料,也不会发现山上有其他的人参,百因皆有果,她怎么能将这些归结为幸运呢,真正幸运的人是她,捡到了一个宝! 霍竞川粗糙的指腹揉揉她的下巴:“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好,“嘻嘻,那存折我就不客气收起来啦!”她摸摸口袋,“咦,我的钱包还在你那儿?” 霍竞川眼神游离:“钱包,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丢了?”陆西橙提高声音,“怎么丢了呢,我妈妈给我做的呀,我就一个钱包,还是个小橙子,对上我的名字,你怎么弄丢的,丢哪儿了?” “那天我们吵架,你不要我送的东西,我一生气就丢了,忘了丢哪儿了!”他不敢看她。 陆西橙轻轻踢他一脚:“小吵架你把我钱包丢了,下次大吵架你是不是要把我人都给丢了啊!” “不会的,我们以后不吵架。”霍竞川重新抱住她。 陆西橙垂下肩膀,“里面还有钱和票,那我没钱包用了。” “钱和票我取出来了,我买了新钱包,明天拿给你!”霍竞川安抚她。 “好!”丢都丢了,还能怎么办,可怜她的小橙子,还是新的呢! “对了,这些箱子怎么办,就放在这儿吗?”他带她来,不是就给她见识见识! 霍竞川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很严肃:“橙橙,你那边能不能放下这些箱子,前提是对你没有任何危险!” 陆西橙眨眨眼,然后点头:“这边不安全吗?” 霍竞川拂去一个箱子上的灰尘:“放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队上人口越来越多,旁边肯定会建新的房子,他担心这些迟早会被发现。 陆西橙看向被拂去灰的那一块,目光一凝:“你等等!” 她让他拿手电筒照着,自己则细细看那块木头,这是:“黄花梨木!” 霍竞川不解,“这木头很珍贵?” “当然!”她自己就有几个木质手串,她不会认错的。 霍竞川一怔,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木牌递给她:“那你看看这个。” 半个手掌大小的木牌,颜色黑沉,触手温润,质地细腻,陆西橙把牌子凑到鼻端闻了闻,淡淡的檀香味:“是小叶紫檀!”,极品木料。 霍竞川笑了笑:“喜欢,那送给你!”他眼神中没有其他的情绪,纯粹为了这块木头能得她欢喜而高兴。 陆西橙勾住他的小拇指,当着他的面,手一挥,几个箱子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霍竞川认真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没有任何难受不适,才放下了心! “我们出去!” 霍竞川把密室门关上,两人走出地窖,陆西橙被外面的风一吹打了个哆嗦,霍竞川将她抱起来,陆西橙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其实,你刚才说的黄花梨,这间宅子里可能还有!”陆西橙的哈欠打到一半被硬生生打断。 “还有?” “嗯,改天再带你来看。”霍竞川也不确定,毕竟他对木头不了解,傅奶奶没有教过他,他拢了拢她身上的衣服,“困了?” “嗯,你说傅奶奶只告诉你那几个箱子的财物,怎么不说箱子本身的价值呢,还有如果屋里还有,她怎么都没提?” “大概是因为没人知道木头也值钱!”霍竞川说,毕竟来抢的人那么多,没谁把木头抢去的。 “也对哦!”陆西橙想起来,这场运动中最下面的搞七搞八的那些人都没什么文化,估计认为黄金什么的最值钱,木头看都不看。 陆西橙眼皮越来越重,她还努力保持清醒不肯睡。 “怎么不睡?”困得像头小猪了! 陆西橙又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去洗脸洗脚!” “我帮你洗!” “还要刷牙!” “我帮你刷!” “要抹雪花膏!” “好!” 陆西橙彻底闭上了眼睛,声音含含糊糊:“还要洗小屁屁!” 霍竞川一口冷风呛进嘴里,想咳不敢咳,憋得脸红脖子粗。 陆西橙无知无觉,已经陷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82章 受了点小伤 “轰隆隆……轰隆隆!” 陆西橙在仓库里搓玉米粒,就听外面传来巨响。 “炸山了,这是炸山了!”大娘们兴奋坏了,有几个人还扔下手里的活跑去看热闹。 “哎,你们离远些啊,小心被石头砸到。”队长老婆拦不住人,只能叮嘱她们,看到陆西橙坐着没动,夸她,“还是陆知青稳得住。” 陆西橙笑笑,她没见过炸山,她也挺想看的,只是炸山很危险,有些石头会飞出老远,她去了会让人分心的。 小霞一边干活一边用脚在地上比划:“陆姐姐,我会写大小了,我写给你看!” 这两天陆西橙教了几个女孩子们几个简单的字,大小上下这种笔划少,日常生活也能用上的,她们学的很快。 “那今天教你们炸山的‘山’,泥土的‘土’,还有上工的‘工’,好不好?” 几个人围成一圈,陆西橙讲得很细,不仅仅教她们怎么写,还会讲这个字的来历,可以怎么组词,字和字有什么关联等等,女孩子们不是能完全理解,但能吸收十分之一二也是好的。 队长老婆和留下的几个大娘都笑呵呵看着,陆知青真是个好姑娘,什么好处都不要,白白教几个孩子,是孩子们的福气。 “陆知青,你有没有想过去做老师啊,我看你教的比学校里那些老师好。”队长老婆问,他小儿子现在在县里念初中,住校的,她看着学得也不咋样,上次他男人让他写个文章,吭哧吭哧半天写不出来。 陆西橙回答她:“婶子,我教教她们就可以了,当老师还是算了。”她性格比较跳脱,想到什么教什么,不适合有规划的教学,而且相比有书念的学生,她更想教这些没书读的孩子。 听到这话小霞她们更积极了,一边帮陆知青搓玉米粒,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土壤,国土,疆土,土生土长……”搓玉米粒比剥玉米皮难,她们每个人多做一点点,陆姐姐一天的工分就很拿得出手了! …… “小霍,你没事?” 霍竞川看着手臂上两条擦伤,摇摇头:“没事,,孙组长,我们去下一处。” “霍同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看看……”男人太高,刘小草踮着脚,被男人一个眼神吓在原地。 “滚!” 刘小草咬着唇,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她刚刚故意趁石头飞过来去撞他,没想到男人动作这么快,她连他衣角都没碰到,要不然两个人撞在一起,后面看热闹那么多人,她哭两句,他受伤再严重些,她去照顾他,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嘛?农村就是这样,两个人稍微有点亲近,大家再起哄几声,到时候她肯定能嫁给他的。 刘小草恨恨,穷汉子就是穷汉子,她一个城里人都这么贴上去了,居然不知道把握机会,活该一辈子受穷的命。 沈安宁站在旁边,很是不屑,连个万年光棍都搞不定,难怪在知青点混那么差。 大队长王满囤跑过来怒骂:“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啥呢,没见这都是石头啊,没活干了是,没活干全都开荒去,一个个的没点儿眼力劲!” 众人被骂得纷纷散开。 山那边。 “小霍,这个火你来点,记住,一定要快跑,这个炸药威力大,不比前几次。” 霍竞川颔首:“我知道了,您离远一些。”等人都走远了,他蹲下身,快速擦亮火柴,点燃地上的物体,然后,拔腿向后奔去,在石头砸下来之前,一个猛扑加前滚翻避了过去。 孙组长想拍拍他的肩膀,发现太高了,姿势有点尴尬,改拍他的后背:“可以啊,小霍,身手够利落的,刚那个丫头过来,你就不该给她挡石头,伤到自己多不划算。” 霍竞川再次看向自己手臂,他哪是为了帮人挡石头,他只是不想被那人碰到。 “孙组长,我们继续!” 炸山是一个个点炸的,霍竞川穿着白色背心,一整天都不断穿梭在飞扬的石块中间,身姿矫健,动作敏捷,没有大块的肌肉,却有着极强的力量感,连孙组长也不禁和王满囤感叹,年轻人的身体素质是真好。 干他们这种工作,每次负责点火爆炸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些伤,这是没办法的事,霍竞川是受伤最少的,他那两条伤痕本来也可以避免,都是被不懂事的人害的。 …… 天还没有黑透,陆西橙就提前回了知青点,和大家一起吃晚饭。 “橙橙,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林圆把粥递给她,问道,仓库的活不是下工都很晚的吗? “我觉得工分够了,我就早点回来啦!”陆西橙没说谎,她今天有六个工分,一半是小朋友们帮忙的。 “那挺好的,要不你那么晚回来还挺危险。”大家坐下来吃饭,林圆姜丽丽见桌上没有刘小草,悄悄对陆西橙说,“橙橙,你霍大哥下午被刘小草撞了一下,好像伤到了。” 闻言,陆西橙抬起头,“伤到了?伤到了哪里?” 她俩摇头:“我们没看清,反正就看到刘小草突然扑过去,他躲开她,被飞过去的石头砸了一下,不知道刘小草凑过去干嘛,不过伤得应该不严重,他后面继续干活了。”她俩倒没有刻意去看热闹,只是她俩上工的田就在附近,休息的时候正好瞅见了,也没看仔细。 陆西橙喝光碗里的粥,站在她俩身后,抱住她们:“呜哇,圆圆丽丽,我爱你们,亲一个!” 林圆和姜丽丽齐齐打了个哆嗦,干嘛呀这是,肉麻兮兮的!林舒见状,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要不要找时间去看看人家,他对你挺照顾的。”又是修窗户,又是帮忙买东西的。 陆西橙拿起自己的饭盒,跑得飞快:“我会的,窝头你们分了,我回去休息啦!” “行,水壶帮你灌满了放在门口,你别踢到。”陆西橙的暖水壶每天早上放在厨房,晚上她们会帮她灌满一壶开水。 第83章 火气大 陆西橙回到屋子,关上门,进入别墅,她看着早上准备好的食材叹气,本想做个海鲜大杂烩,可惜受了伤就不能吃了。 上次还剩半只鸡,她洗了点茶树菇,炖个茶树菇鸡汤。鸡汤炖着,她还煎炸了一盘椒盐排骨,刚出锅的排骨又香又脆,她偷偷吃了一块,被烫到跳脚,太好吃了,怎么有她这么能干的人啊!好感动! 最后她又炖了一大杯银耳雪梨汤,东北本就干燥,秋冬时节,多吃雪梨润肺。 全部做完,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拿起茶几上的几张存折笑,她这算不算实现财富自由了呢,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没钱花啦! 几万块呢,哪怕到十年后,也可以在京城买个不错的四合院了。她将钱仔细放好,她下乡后,基本就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带过来的两百多还是两百多。 陆西橙的金钱观其实受上辈子父母影响蛮大的,她父母在生意做大后,每年都会存一两亿在固定账户,这样,即便某个项目失败了,了不起重头再来,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心态好的很。她们爱赚钱,却不会让自己成为金钱的奴隶。 陆西橙没有野心要做什么首富,但她有后世的记忆,又有小别墅这个外挂,总不至于混得那么惨,连点小钱钱都赚不到! 现在没到赚钱的最好时机,这边离县城那么远,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别折腾了,啃排骨比较实在,等她老了,发苍苍而齿牙动摇,想吃都吃不了。 …… 霍竞川和孙组长一行人直到天黑才收工,他谢绝了大队长一起吃饭的邀请,先去仓库转了一圈,见人都走光了,才去了知青点,见陆西橙的窗户有亮光才放心回家。 到家后,他洗了澡,手臂上的伤口有些淤青了,淡淡的血丝,他换了件长袖衬衫,才重新赶去知青点。 陆西橙板着小脸坐在小桌子前,见他进来,一言不发。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晚上怎么没等我去接你自己先走了?” 陆西橙还是不说话,一副我有点生气的小模样,霍竞川就懂了,他坐到她身边:“你听说了?就一点点小伤,不碍事的。” 陆西橙看他:“伤哪儿了?” 霍竞川老实回答:“手臂。” “我看看。” 霍竞川把衣服脱了,确实不算严重,但是,“你怎么不上药,你那个药膏呢?” “没拿,不用上药。”那个药膏珍贵,他这么点伤用不着。 “不上药怎么行,伤口要发炎的。”她拿出自己的药箱,“你坐着,我给你上。” 她小心的给他喷上伤口喷雾:“疼不疼啊?”都流血了。 “不疼。”他看着她垂下的脑袋,“真的不疼。” “要不要包块纱布,不行,伤口透气好的快,你明天还要去干活吗?”要是她受了伤,第二天妥妥的要休息。 “去,不能耽误进度。” 陆西橙也知道,她没有闹他,只是奇怪:“刘小草干嘛突然撞你啊?” 霍竞川摇头:“我不认识她,我没有让她碰到我!” 陆西橙吹了吹他的伤口:“你以后不许和她讲话,我不喜欢她。” 霍竞川抬起她的脸:“她欺负过你?” “都是以前的事了啦,反正你不许理她就是了。” “好,不理她,只理橙橙。” 陆西橙笑起来:“我煮了鸡汤哦,要不要我喂你呀?” “我伤的是左手!”而且这种伤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伤。 他很自然地去夹鸡腿,撕下鸡皮,把鸡腿肉放进她碗里:“吃完了盛饭吃,不能光吃菜。” “哦!”陆西橙给他夹了块排骨,“我做的椒盐排骨,可好吃了!” 霍竞川咬了一口,外表香脆,里面还有汁水,夸她:“好吃,橙橙手艺真好!” “其实蒜香排骨也好吃,不过蒜香的吃完嘴巴臭臭的,刷好多次牙还是有味道!” 霍竞川挑了块带软骨的给她,“橙橙不臭,以后我陪你一起吃。” “哼!”陆西橙把脚搭到他大长腿上,“我不臭,你臭臭的也不行。” 霍竞川捏她的小脸:“那要你做了我才有的吃,来,吃一口米饭!” 陆西橙把他喂的米饭吃了,在鸡汤里挑茶树菇:“你喜不喜欢吃面食?我不会做,我以后学一学。” “不用学,你做什么都可以。”他帮她一起把茶树菇夹出来,“喜欢吃这个?” “大部分的菌类我都喜欢。” “那等我休息的时候带你上山采蘑菇。”山里有很多菌子,村里人春秋两季也会去山里采,不过他们只在外围活动,不敢去深山。 没成想,陆西橙却摇头了:“不要啦,你最近好累,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他今天的脸色就明显很疲惫,她看得出来。 霍竞川单手抱住她没有说话,时不时喂她吃口米饭。 陆西橙把银耳雪梨端了过来:“这是我特地给你炖的,你要全部喝完,润肺去火的。” 霍竞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随即抬起头。 “不好喝吗?”陆西橙自己也喝一口,“很好喝啊!” “太甜了。” “我放的冰糖,不甜的呀!”而且冰糖放的也不多。 霍竞川被她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宛如喝药一般喝了一整杯,喝完马上灌鸡汤。 陆西橙撇嘴:“你适合吃我奶奶做的,我奶奶做什么都是苦的,你肯定喜欢。” 她奶奶…… 霍竞川从前没有留意过知青过年的问题,她今年要怎么过? “你过年回家吗?” “不回家。”陆西橙靠到他身上,“我要两年不能回家。” “我陪着你!” 陆西橙仰头:“那等我能回家的时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好,只要你愿意。”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陆西橙又从他身上爬起来:“你身上好烫。”她摸摸他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好多人受伤了会发烧。 “没有,”霍竞川拉下她的手握着,“我火气大!” 而且,和她这样相处,火气更大。 “那我以后给你煮点下火的茶喝!”火气大夏天难过,冬天还是蛮好的,热乎乎像个火炉。 第84章 小别扭 和霍竞川吃饭有个好处,不会剩饭菜,陆西橙吃了一个鸡腿,几块排骨半碗饭,其他的他全部扫荡干净了。 霍竞川把最后几口饭吃完,陆西橙正剥着一个石榴,他接过石榴,掰开,里面红红的一粒粒籽,这要怎么吃? 男人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女人。 他一手帮她拿着石榴,见她一粒粒籽吃进去,吐出一颗颗小籽,他尝了几个,甜是很甜,但有什么吃头呢?除了一点点汁水,连果肉都没有。 陆西橙白了他一眼:“美白啊!”有这个作用足够了,其他不重要。 霍竞川看着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白里透红的小脸,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橙橙很美。”像朵初开的花,娇艳夺目,只是她平日的娇憨可爱掩盖了几分美丽。 陆西橙吃了半个,靠着炕柜懒洋洋看他收拾桌子,他好勤快,她吃饱了就不想动。 霍竞川握了握她有些凉的脚,找了双袜子给她穿上,嘱咐她:“天冷了,以后不要这样。”脚是不能受凉的。 陆西橙坐起身,两只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靠近他撒娇:“抱一抱!” 霍竞川坐到炕沿,把她放到腿上:“今天怎么了?”这么黏人。 陆西橙抬头,手指在他脸上游走,描绘他英俊的五官眉眼,又拿起他的大手,这是双很典型的劳动人民的手,粗糙,手指关节粗大,有细细的不明显划痕,虎口处还有结痂的伤口。 陆西橙上辈子母胎单身二十年,她没有喜欢过人,但身边的小姐妹是有恋爱经历的,都说不要心疼男人,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可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了,又怎么能控制那种感觉呢! 她就是很心疼他,忍不住就想让他吃好点喝好点,她这样子是不是很不争气啊?! “橙橙,你怎么了?”她埋在他胸口无声哭泣,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透过衣服烫到了他的心口。 “我讨厌你,你把我变得奇奇怪怪的,呜……”她手紧紧拽着他的背心,脸死死埋在他怀里不出来。 霍竞川满脸无措,他第一次见她这样,不是以往任性的哭,撒娇的哭,或被他欺负哭,今天的哭,有对他的埋怨,又好似带着对宿命的妥协和无奈! 霍竞川的心揪成一团,哄了又哄,她眼里的泪仿佛流不尽,他低下头,吻上她的眼睛,咸涩的味道宛如他此刻的心情:“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陆西橙贴着他的脸抽噎,打了个哭嗝:“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会怎么样?” “不会的。”霍竞川想也没想便回她。 “嗝……你都不考虑一下,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霍竞川擦着她的眼泪,把她的脸转向自己:“橙橙,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对我来说,你就是唯一的,没有你,也不会有其他人。”他本就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他只是恰好遇见了她。 她哭得脸上湿漉漉一片,霍竞川亲了又亲,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橙橙,如果你不信我,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就……” “就怎么样啊?”陆西橙啃着他的脖子,小小的尖牙抵着他脖颈上的青筋。 霍竞川深吸口气,脑中闪过她曾经说过的话:“就把那二两肉剁了!” 啊! 陆西橙脑子当机,脱口而出:“只有二两啊!” 霍竞川:??? 陆西橙:!!!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陆西橙又一次把自己当鸵鸟埋了起来。这个话题,霍竞川不敢再说,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见她平静下来,他才梳理着她的长发慢慢开口:“橙橙,有些村里的女人在你这个年纪都嫁人了,但我去县里问过,女性的法定婚龄是十八岁,我不想委屈了你!”就这样嫁给他,没有结婚证,是对她的不尊重,他不愿意。 “橙橙,你知道我在队里的名声不好,你和我在一起,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 陆西橙抬起头:“我不在乎的。” 霍竞川抚摸她哭红的眼角,声音柔和低沉:“可我心疼!”他不愿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他想再等等,等他在大队有些话语权,狼崽子的标签他没办法去掉,可他至少能做一个靠谱的男人,他能帮她干活,能给她遮风挡雨。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我的橙橙,就该拥有最好的!”两人呼吸可闻,“而且,你要先告诉你的家里人。” 说到家里人,陆西橙也犯了愁,来之前说的好好的,不在乡下找男朋友的,可谁知道…… 她没忍住,到底还是拿小尖牙磨了磨他脖颈处的青筋,磨完怕他疼,又啄了两口,像一只笨拙的小猪,在他脖子里拱来拱去:“都怪你!” 霍竞川呼吸错乱,仰起头,平稳自己急促的喘息:“怪我!” “那我去县里的时候,打电话和他们说?”陆西橙摇摇头,“我不敢,我还是写信说!”她拧了拧他的腰,出馊主意,“要不你来写,你模仿我的口吻?” 霍竞川:还是揍他一顿! 陆西橙侧头看他手臂上的伤口,轻轻在伤口旁边亲了亲,亲了一嘴苦味,她皱起鼻子:“你不能让自己太累了,你上次说不受伤的,今天就说话不算话了。” “嗯,”霍竞川捧起她的脸:“那橙橙要怎么罚我?” 陆西橙瞅着他,狡黠一笑:“罚你哄我睡觉!” 这哪里是惩罚,霍竞川拍拍她的后背:“橙橙?” “嗯?” “你家里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陆西橙掰着手指头:“橙橙,橙子,宝宝,妹妹,宝贝!” “宝贝?” “就是亲爱的意思,或者珍贵的宝贵的人或者物!” “那宝宝呢?”这里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有叫宝宝的。 陆西橙挺起胸,很得意:“在我家里人眼中,我到了六十岁,也还是个宝宝呀!” 霍竞川笑起来,把她放到床上,环住她,温柔轻哄。 睡,我的宝贝! 第85章 刘小草的委屈 荒山炸开后,大队队员除了白天赚工分,其他有时间全跑去砸石头了,还有一部分壮劳力被安排去平整路面。 原先的小路不仅窄,而且坑坑洼洼,他们先要把路拓宽,高低不平的地方填平整,然后把拳头大小的石块铺在最下层。 整个县城唯一的一台压路机早被预约到了明年,他们等不了。霍竞川找了一块偏圆柱体的大石,几个人合力在路上滚动。偏圆柱体不是真的圆柱体,石头又巨沉,滚动特别不容易,而且这条路修的长,要直接连接公社的路,所以每次滚完一段,几个汉子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这个时候霍竞川的体力优势尽显无遗,他一个人可以推着石头滚一大段,累也是真的累,陆西橙每天晚上给他各种补,不仅没让他长肉,反而还瘦了一点。 这几天知青点的人也都去砸石头了,陆西橙每天早早下工回去给大家做饭,捏窝窝头,烧火她都学会了。 “陆知青,要不然还是我们男女知青一起做饭,我帮你烧火,你也轻松点?”徐晋杭走进厨房说道。 男知青们也去砸石头了,做饭的活落在他身上。 陆西橙摇摇头:“不了,还是先分着,我不能做主的。”她做菜的时候会稍微放一点点油和一点点糖进去给大家补补,要是和他一起,不就被发现了嘛,何况,她也不想和他一起! 徐晋杭看她无动于衷,只得出去挑水,现在,挑水和做饭的柴火都是男知青来的,女知青们也不说什么,占了她们多少便宜,干点活怎么了,粮食还没还呢! 陆西橙拿出自己的腊肉,切了几片,她们七个每人两片,刘小草和沈安宁她不给,沈安宁不砸石头,也不来帮忙做饭,她才不会那么烂好心。 做完饭,陆西橙把粥盛起来晾着,看看时间,快八点了,这群人还不回来。 她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林舒几个的说话声:“第一层滚完了,明天是不是该铺第二层了?” “对,我今天要砸出核桃大的石子,我手敲破了好几处。” “橙橙不是给药水了嘛,回去抹一点,我们还好啦,就蹲在那儿,那些滚大石的男人最累,滚完腰都直不起来。” “是啊,我从来不知道还有比干农活更累的。” 陆西橙喊她们:“我饭做好了,快来吃。” 林圆走上来抱住她:“橙橙,有你真是太好了。” 陆西橙让她们坐好,去厨房把粥和菜都端出来:“我今天蒸了腊肉,给你们补一补,每人两片哦!” 姜丽丽趴在桌上毫无形象:“橙橙,等放假了,我们去县里,我请你吃大肉包子。” “好啊!”陆西橙一碗碗粥盛好放到她们面前,“不烫了,你们快吃,吃完洗一洗早点睡,水我也烧好了。” 她们是真饿坏了,低头就呼啦啦吃,一边吃一边夸道:“橙橙,你做的菜特别好吃,咸菜都甜甜的。”放了糖嘛! “粥也好香!”放了一点点面粉。 “橙橙你现在好像贤妻良母啊!”林舒看她忙忙碌碌,忍不住调侃道。 “胡说,我还是小姑娘呢!”陆西橙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分给她们,“要还我的啊! ” “没问题,还你,双倍还你,我的糖票月底要过期了,放假了就去买。” 几人说说笑笑,谁也没提另外两个女知青。 刘小草干嘛去了呢? 她本来也是和大家伙一起去砸石头的,可是她虽然从小干活,但家务和苦力活不一样,她人又瘦小,做了半天就受不了了,她还是不甘心,想着再找个机会靠近那个男人。 她这几天看的很清楚,那个男人在修路队,尤其是滚石头的几个乡下人中间简直是一呼百应的存在,他力气又大,赚工分养她肯定没有问题,所以她悄悄的又凑了上去,想趁机再接触接触。 可谁知,她才刚走到他们干活的路上,那群乡下人就挤挤挨挨的把她推倒了。 铺在地上的石子是人砸出来的,不像鹅卵石那么光滑,可想而知,她手臂、腿,蹭破了好几处,这还不算,她都躺在地上了,那些人居然和瞎子一样还在滚石头,那块大大的圆柱石碰到她的脚,那叫一个钻心的疼啊! 她去找大队长告状,却被大队长训了一顿。 王满囤真是气坏了,开工之前就说了无数次,不相干的人不要到边上去看,这个女知青不是到边上,她直接跑到了路上,摔了怪谁? 他们滚石头的时候连他也不敢凑过去的,他们用了大力气往前滚,不能马上停下来,陆知青说那个叫啥惯性,要是强制停下来,可能滚的人也会受伤。 “你要去公社告状就告去,老子没空在这儿听你哭。” 刘小草哪敢真的去告状,她又不是陆西橙,家里给钱给票,不愁吃不愁穿,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是为自己打算,为家里的哥哥们打算,她有什么错?! 刘小草一瘸一拐地回了知青点,大家都洗漱准备休息了,柜子里只有两个荞麦面窝头。 冷了的荞麦面窝头硬的和石头一样,刘小草躺在自己的炕上啃着窝头埋怨,看她们这么辛苦,陆西橙也不知道拿出点东西补贴一下,果然她妈说的没错,越有钱的人越小气。 这边,下工路上,王春才笑呵呵邀功:“川哥,我们刚才表现还好,我们上次都看到了,就是这个女的害你受伤,今天算是还给她了。” 霍竞川难得给了个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嗯,做的不错!” “哈哈哈!”王春才锤了锤自己的腰,“我娘给我炖了肉,川哥,要不你一会儿去我家吃饭?你家里也没个人给你做饭,回家自己做多累啊!”这都晚上九点了,做完吃完不得半夜啊! “对啊对啊,川哥要不去我家,我娘说晚上给我炒鸡蛋!”一起的小伙子都热情邀请他。 “不了,”霍竞川加快脚步,“你们晚上多吃点,明天不轻松。” 他一边走一边脱去完全汗湿的背心:“我先回去了,改天休息带你们打野猪。” 打野猪? 累瘫的几人欢呼起来,谁都知道山上野猪多,谁也不敢去,要是有霍竞川带着,那一头野猪的肉分下来,今年就能过个肥年了! 第86章 吃草莓 陆西橙在屋里等到九点半才听到门口细微的响动,她跑去开门,刚想开口,就被人紧紧抱住。 “下次不要随便开门,我自己能进。”霍竞川只说这么一句,就抱着她坐下,半闭着眼沉沉呼吸。 他肯定累坏了! 陆西橙摸摸他瘦的突起的肩胛骨,建议:“要不我把晚饭送你家里去,你晚上就不用来回跑了。”她有他家里的钥匙。 “不用,你一个人不安全。”而且他想每天都能像这样,和她独处一会儿。 霍竞川来之前洗过头,头发上犹带着水汽,身上有很淡的玫瑰香,是被陆西橙逼的,他每天出汗这么厉害,光用清水洗澡洗不彻底。 他头靠在陆西橙肩上,陆西橙低头看他,他闭着眼,睫毛长而直,鼻梁高挺,下颌骨线条凌厉,锁骨处挂着两颗水珠。她拿来毛巾,帮他把水珠擦去,又给他擦没干的头发,一边擦一边抱怨:“为什么这么瘦却这么沉,你头重死了!” 霍竞川低低笑,脑袋像只大狗在她脖子里蹭,陆西橙被他蹭得发毛,夹起一只大虾仁塞进他嘴里:“你吃不吃饭啦?” 霍竞川把虾吃了,还是靠着她不起来,陆西橙嘟嘟嘴,一只只剥虾喂他。她做的白灼大虾,煮完捞出来过凉水,虾肉紧实有弹性,配上蘸料,她可以吃一大盆。 一盆虾全部吃完,霍竞川才活了过来,他看着桌上一堆虾壳,好像都是他吃的。他拿手帕把陆西橙的手擦干净:“什么时候再做,我给你剥!” “哼!”陆西橙轻哼一声,随即又高兴起来,“以后我做无骨鸡爪,你帮我剔骨头。” “好!” 虾当然不是主菜,陆西橙炖了个筒骨猪蹄汤,烧了个酸菜鱼,蔬菜是葱香萝卜丝。 陆西橙把手伸到他面前,手指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红点点:“你看,这是我片鱼片时被鱼刺刺到的,所以你要吃光光,不然我会哭的。” 霍竞川抓住她的手:“疼不疼,我回去把药膏拿来抹一点。”说完就要起身,陆西橙赶紧拉住他,“我已经上过药了,不疼的,你快点吃,菜都要凉了。” 霍竞川坐下来,夹了一片鱼,薄薄的鱼片,一根刺都没有,不禁皱眉:“以后不要做这么麻烦的菜。” “我自己也喜欢吃啊,我没有做的很辣。”陆西橙喜欢做菜,只是她胃口小,做的菜吃几口就饱了,现在有个他在,她就不怕浪费了。 “那也不能太辛苦了。”他知道她这几天还给知青点做饭。 “我烧火有带手套的,没有伤到手。”她帮他盛了碗汤。 霍竞川真是饿坏了,大海碗一碗接一碗的吃,陆西橙觉得那些大娘有句话说的没错,如果他没有其他外快,她没有小别墅,两个人肯定要饿肚子。 太能吃了! 吃到最后,只剩下一块特别大的筒骨,陆西橙凑过去:“我要吸骨髓。” 霍竞川拿起骨头,把断口一边送到她唇边,陆西橙吸了几口:“吸不出来。”眼巴巴看着他。 霍竞川用筷子把里面的骨髓挑出来喂给她:“就吃这么点?” “嗯,我和她们一块儿吃了晚饭,你先吃肉,我想要外面那层软骨。” 霍竞川把肉吃了,拿着骨头给她啃。陆西橙脸小嘴小牙齿小,人却很贪心,一点小小的软骨都不肯放过,啃得脸上油乎乎的,霍竞川觉得她可爱极了:“好了,没有了,以后家里的软骨都给你吃。”他拿毛巾给她擦脸。 “我在外面才不这样呢!” 吃完收拾好,陆西橙捧出一个饭盒,里面是一个个小小的包子。 “你明天早上蒸一下就可以吃了,早上也要吃好一点,我给的牛奶要每天喝。” “好。”霍竞川抱着她,听着她的叮嘱,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幸福,近二十年的孤苦仿佛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 从来没有人操心他吃什么,没有人为他精心准备食物,没有人开着灯只为等他。 陆西橙抬头看他有些红的眼角,心生警觉,她是不是对这个臭男人太好了? “我告诉你,我只是见你最近太辛苦了才对你好的,你不能把我当老妈子。” 霍竞川不说话,只是笑,突然他抬高手臂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橙橙?” “嗯?”陆西橙腿垂在他腰两侧晃来晃去。 “我突然后悔了!”他贴着她的脸,吐出这句话。 “后悔什么?” 霍竞川却不再说了。 陆西橙气得拧他腰:“你说呀,后悔什么?” 臭男人,狗男人,说话说一半,有这样的嘛! 她踹了男人一脚,可惜,对霍竞川来说,她那点力气,完全不痛不痒。 她拿过洗好的一盘草莓,自己吃了草莓尖尖,把草莓屁股给他:“给你吃这个!” 臭男人,只配吃草莓屁股! 霍竞川听话地把她吃剩的草莓吃了,见她小脸气鼓鼓的,一口半个,草莓鲜艳的汁水染红了她粉嫩的唇,唇瓣张合间,一小截嫩粉色时隐时现。 漆黑如墨的眼眸愈加沉郁,喉结无意识滚动。 “橙橙?” “干嘛!” “这个不好吃!” “哼,那我也不给你吃草莓尖尖。”她动作熟练地把草莓屁股塞进他嘴里。 “给我吃一个。”他机械地把草莓屁股吃下。 “不给!” 他凑近她,唇离她的只有一指的距离,闻到浓浓的草莓香气:“乖橙橙,只吃一个,我从来没有吃过。” 陆西橙捏着一个草莓犹豫:从来没吃过是挺可怜的,可是……谁让他刚才吊她胃口的。 霍竞川盯着那颗草莓:“我们一起吃!” 草莓被衔在唇齿间挤压出浓郁的汁水,汁水顺着白皙的下巴滑落到脖颈里,转瞬间又被人清理干净。 空气中,草莓香气由淡转浓,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屋子里的一切风景。 良久,男人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好甜!” 比山里的野蜂蜜甜,比她给他的那杯雪梨银耳甜。 这样的甜味,让他时时吃,刻刻尝,他也不会腻! 第87章 打夯 陆西橙顺着人流往村口走去,听说,今天修路队要铺第二次石子了,他们还大清早去县城借了一个工具。 大清早去县城?那得多早起来啊! 霍竞川昨晚怎么没说? 想到昨晚,陆西橙就想磨牙,她今天又在脖子里系了小围巾,仓库的大娘们都说她爱美,明明不是的! 陆西橙有苦说不出,冤死了! …… 路边已经围了一圈人,陆西橙见到了林圆他们,他们在附近上工,占据有利地形。 “橙橙,过来这边!”林圆冲她招手。 陆西橙挤进去,路上,四五个人在往路面均匀地撒石子,第一层铺好后,再铺上薄薄的一层泥,然后撒上核桃大小的石头。 另一边,霍竞川正在检查借来的工具,王春才看着这个笨重的大家伙问:“川哥,这东西有用吗?” 霍竞川抹了把脸上的汗,抬眼:“先试试,你让人都散开些。” 陆西橙看清了那个工具。 严格来说就是一块很大的圆木块,木块上连接着好几根粗粗的绳子,一人握紧绳子的两端,需要很多人合力把木块提起,再往地上砸。 这种工具队上也有,只是尺寸小很多,不像这个圆木头,直径有近两米。 霍竞川指挥人把木头挪到已经铺好石子的路上,他站到木头旁边,看着围着的一圈男人:“我们先试几次,动作不要乱。” 打夯是一项需要集体协作的劳动,他们没有经验,刚开始使不上力气,夯头(圆木头)提不起来,后来能提起来了,但是动作不一致,巨大的夯头在半空中乱晃。 霍竞川作为扶夯人,好几次被砸到,但是他必须牢牢把控这个位置,保证夯头不被抡飞出去。他要判断夯头的落地力度,以此来决定是否加夯以及加夯次数,也要控制夯头的落地位置。 陆西橙眼眶发热,霍竞川站在二十多个男人中间,他很高,比所有人都高;他很瘦,那块粗大的夯头有他好几倍大。 他没有后世那些追求她的科技新贵们和行业精英们有学识,更没有富二代们有钱,他甚至连她那些大学生男同学都不如,他不知道什么是氧气,他不认识最普通的水果,他手粗糙得能刮破她的脸。 可是,他有撑起天地的力量! 不知道谁先开的头,他们喊起了口号,一个人先喊: 拉起个夯来! 其他人跟着喊: 哟哟嗨!哟嗨呀一个哟嗬嗨,啊嗨哟一个哟嗬嗨哟,嗨嗨呀胡尔嗨! 那个人又喊:同志们呐,加把劲呀! 不管是在打夯的,还是围观的齐齐回应: 加把劲呀!哟嗬嗨! …… 男人们的汗水挥洒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彩,胳膊不断抬起又放下,嘴里喊着叫着。 围观的人不断给他们鼓劲,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老人小孩缺了牙,妇女们脸上黑红黑红的,笑得露出牙龈,衣服全是补丁,鞋子是破烂的草鞋。 陆西橙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一幕应该留下来,对,把它留下来。 手机和照相机不能用,那……画呢? “圆圆,你帮我留着位置,我回去一趟!” “哎,你干嘛去呀?” 陆西橙没有跑回知青点,现在大队的人基本都在村头那里,她找了块玉米地藏进去,快速进入别墅。 画纸,a2的,画笔,素描笔,画架,地下室有个最简陋的木头架子。 她抱着几样东西钻出玉米地,快速冲向村头。 “橙橙,你干嘛去了呀,这是什么?” 陆西橙跑得气喘吁吁,她把画架放在地上:“我画个图,圆圆,你帮我扶着。” 地不稳,画架也放不稳。 “好,原来你还会画画啊!”林圆一边帮她扶着木板,眼睛还盯着远处。 陆西橙半弯着腰,笔刷刷刷在纸上移动,等林圆回过神来,一张素描打夯图已经跃然纸上。 “天哪,这是你画的?” 听到她的惊呼,旁边的人也都看过来,陆西橙还在继续。她没有画每个人的细节,近处的露出表情,远处的描绘身型,夯头石子路也是寥寥几笔,可是任谁都能从这张画上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激情和那种热火朝天的壮观氛围。 “哎哎,这个不是我吗?”一个大爷粗黑的手指点过来,他的脚是跛的,站的时候身子有些歪,这不就是他吗? “你去去去,别碰脏了这个纸。”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婆娘,也是陆西橙仓库里一块儿干活的大娘,她对着陆西橙笑:“陆知青,你继续画,别理这个糟老头子!”陆知青可是连地图都会画的,可有本事了! 陆西橙没有把霍竞川的脸画出来,只给他勾勒了一个轮廓,她私心里不希望让他成为这幅画的焦点。 她回去可以给他单独画一幅。 林圆和其他女知青围着她,不让画架被人撞倒:“橙橙,我们从来不知道你画画这么好啊!” 陆西橙没觉得自己会画画多厉害,上辈子她身边和她同龄的蛋蛋后,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肯定是夸张,但谁不是每一样都会点呢,围棋不会,象棋总会!钢琴没学,小提琴呢!只是陆西橙从开始学画画,家里请的老师就是美术学院的教授,她的基本功很扎实,但她有钱任性啊,她不愿意爱好作为赚钱的工具,所以没有走艺术生道路。 比她小一辈的棍蛋后们学的更多! 她下乡后虽然没摸过画笔,手感还在。 打夯声渐渐停了下来,这是一项极为消耗体力的劳动,不可能一直干。 陆西橙的位置正对着他们,她抬头,霍竞川也正朝向这边,他的眉眼、头发、衣服全部被汗水覆盖,在阳光下,整个人好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他望着她,突然,露出一个在人前从未有过的爽朗笑容。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陆西橙也对他嫣然一笑,然后,抬起一只手,做了个笔心的姿势,看着男人疑惑的表情,她忍俊不禁,嘴巴微动,说的是: “傻瓜!” 两人中间隔着好几人呢,谁也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林舒姜丽丽都在感叹:太不容易了,这还只是一小段,第二层,修这条路要铺三层呢,修完后,这些男人不得脱层皮啊! 第88章 去县城前夜 在修路队铺第三层小石子的时候,陆西橙终于迎来了知青点的第一次集体放假。 她明天可以去县城啦! 陆西橙见识过后世的繁华,对在这个年代逛街没多大兴趣,但天天在乡下也很无聊的,而且她还要去给家里打电话呢,能去县城,她很高兴。 晚上吃过晚饭,陆西橙就和霍竞川聊天。 “你说我去买点儿什么好呢,我好像什么也不缺!” “秦叔叔的厂在什么地方,我会不会找不到啊,迷路啊?” “县城有没有百货大楼?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 陆西橙打开她的钱包,霍竞川给的,浅棕色小牛皮铜包边,挺好看的。 钱包里有十三块,奶奶给的五十和妈妈给的两百她都放在别墅了,钱包里只放了她的三十块零钱,来的路上花了两块,做柜子家具花了五块,房租十块。 还有一堆的票,霍竞川都没用掉。 霍竞川帮她把票理好,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和几张票塞进去。 “我有钱啊!” “我知道,你这些离过期还早,先放着,我给你的是几张粮票和肉票,明天中午饿了去国营饭店吃,不要省钱。钢铁厂是县城的大厂,你和你朋友一块儿去,可以请她们吃点东西,不要一个人单独走!” 陆西橙翘起下巴:“我知道啦,你比我妈妈还啰嗦了!不过,你上次给我那么多,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呀?” “嗯!”霍竞川长腿夹住她乱踢的小脚,“橙橙,我是个男人!” 陆西橙:“……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啊!”不是男人她还喜欢他干嘛,她又不是同性恋。(作者绝对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公序良俗原则内的爱都是平等的) “所以给你花钱是我的责任!”他看着她,“我知道你不缺,但这是我应该做的。” 嘿!看不出你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啊! 陆西橙把钱收好,大方总比吃软饭好,又不是给别人大方。 霍竞川看她将钱包放进挎包,摸摸她的辫子,问她:“橙橙,过年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家里寄点东西?” 寄东西? 陆西橙这次准备了两包自己做的猪肉脯打算寄回去,天气还没有完全冷下来,她怕路上时间太长会坏掉,做的不多。 “寄什么?” “我下雪前要再去几次县里,把山里的猪羊鸡出掉一部分。”很多动物熬不过寒冬,他卖出去一部分,留一部分给狼群,“到时候寄点肉去,行吗?” 陆西橙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也有的,我给他们寄就好了,他们还不知道你呢,我先和他们说一说。” 霍竞川抿唇:“这次先不要和他们说了,我现在走不开,万一你被家里人骂……” “那我就哭!” 霍竞川忍住笑:“橙橙!”他握住她的手,“等下次,我陪你一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不能让她独自面对。 “那好!”她环住他的脖子,打了个哈欠,“我明天要穿裙子。” “穿裙子冷。” “那我也要穿裙子。”她收紧手臂,“不给我穿我就勒死你!” 霍竞川身上挂着只小野猫站起来,在她那堆衣服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条黑色,长度到脚踝的:“穿这个。” 陆西橙:大直男! …… 另一个屋子,沈安宁也在数钱,这几天,那个男人前前后后给了她八块,她现在手上有三十多。 这三十多,她要买个暖水壶,要买棉花,还要买点红糖补身体,她没有票,都要去黑市先买票才能买到东西,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上辈子,她住在前院,和女知青们一起住,暖水壶用的别人的,那群女知青那时候都像木头,傻呆呆的。她睡的大炕,柴火稍微捡一点就行,反正一起烧的。这辈子不行了,她全部要自己置办,柴火那个男人能给她弄,可他没钱啊! 沈安宁脱下外套,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走出去,敲响隔壁的门。 很快,门开了,徐晋杭拿着手电筒出来:“沈知青,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沈安宁脸上闪过一抹羞涩:“徐知青,是这样的,我们明天要去县里,我家里说到了年底给我汇钱,但是马上天冷了,我想着……”话没说完她缩了缩肩膀,很是难堪。 沈安宁长相中等偏上,平时总是人淡如菊,知书达理,现在这样子,就有些让人怜惜了。 徐晋杭不太想借,他的钱要和张嘉宁一起用,并不宽裕,但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他回屋拿了一张大团结递给沈安宁:“沈知青,这个钱你先拿去用!” “徐知青,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等我有了钱一定马上还你。”沈安宁感激地说道,她现在总共欠了徐晋杭二十块,一次还一块两块的,接触的机会就多了。 徐晋杭回到屋里,关掉手电筒躺到炕上,张嘉宁没有睡着,刚刚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你又借她钱了,不是,徐哥,你到底是咋想的啊,明明喜欢的人是陆西橙,干嘛老是借这个沈安宁钱啊!” “她也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下。” 张嘉宁简直无语:“那陆知青呢,她要是知道了能高兴?”他徐哥是不是傻啊! “为什么要不高兴?” 张嘉宁坐起来:“没有一个女人能高兴自己的男人去帮助其他女人的!” “什么其他女人,就是一起的知青啊,陆知青平时和那些女知青关系那么好,她要是知道了也会愿意帮助沈知青的。” 张嘉宁叹气:“那你接下去打算咋办,那天一起做饭又被拒绝了,你说她是不是年纪小还没开窍啊?” “有可能的,”徐晋杭点头,他妈说过有些女人家里宠就懂事得晚,这种需要慢慢教,教会了就好了,“没关系,接下去地里没活了,每天都在知青点,见面的机会很多。而且我打算多捡些柴火,帮陆知青也捡一点,她肯定怕冷的。” “只能这样了,”张嘉宁重新趟回去,“你那边还有票,明天去国营饭店吃,我嘴里快淡出鸟来了!”天天玉米粥菜汤窝头,谁受得了啊! “好的。” 第89章 打电话 第二天,陆西橙吃早饭发现好几个姑娘都穿了裙子,而且裙子都比她的短,到膝盖下面的。 “再不穿就没机会啦!”她们这样说。 可不是要没机会了嘛,这年头可没有后世的光腿神器和打底裤,今天阳光好,不用上工,肯定要美美的啊! 陆西橙果断转身回屋,她换上了一条蓝色长袖连衣裙,搭配白色毛线马甲和深蓝色蝴蝶领结,特别淑女范儿。 几个姑娘吃过早饭就去牛棚,牛棚里是前进大队的珍贵财富,一头牛和一头骡子。 “咦,今天的板车好干净啊!”林舒把稻草铺上去,她们以前也坐过牛车骡车,每次都脏兮兮的。 陆西橙偷笑,霍竞川说昨天晚上让梆子那帮小孩过来打扫,还用水冲过呢,当然干净啦! 刘小草和沈安宁比她们晚出来,一辆板车不大,坐她们七个人已经很挤了,她们只能坐另一辆。 牛车跑到镇上五分钱,下午四点多会等在那边,还要再付五分钱。 等几人坐好,牛车晃晃悠悠出发了,走的是其他一条小路,离正在修的大路很近,到村头时,男人们已经在挥汗如雨了。 陆西橙瞅见高大的男人身影,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她就不穿他挑的裙子,他还能打她不成! 霍竞川当然看到她了,小小一团很乖巧的样子,他笑了笑。 “川哥,你看啥呢?”王春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是一车女知青,“她们是去县里,哥你说娶个女知青要花多少彩礼啊,就最漂亮那个?”他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他娘给他说的那些他都不喜欢。 霍竞川冷眼扫去:“干活!” “川哥你咋突然这么凶,前阵子不是脾气好了很多吗?” 王春才同志明显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型的,一整天被虐得好惨! …… 陆西橙几个到县城已经是十点多了。她们兵分两路,林圆林舒姜丽丽先陪陆西橙去打电话,其他的人要去逛逛。 和后世的东北不同,70年代的东北作为国家最大的重工业发展基地,虽然时髦程度不如沪市,但走在街头,能感觉到那种城市的朝气蓬勃与魅力。后世的羊城鹏城甚至京城,此时在东北面前,都是小老弟 永宁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却也有好几个厂子,冶炼厂,变压器厂,钢铁厂,机床厂等等,钢铁厂是最大的一家,它是几个厂子之间的纽带和连接。 林舒下乡几年,对这边很熟了,带着陆西橙很快找到钢铁厂。 钢铁厂大门紧闭,陆西橙给坐在门口穿着工装的大爷递了一支烟,说要找厂长,大爷就进去叫人了。 等了一会儿,秦江跑出来,他穿着和看门大爷一样的工作服。 陆西橙乖巧地打招呼:“秦叔叔你好!” “西橙,你这丫头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你爸电话又要打来了。”秦江把她们往厂子里面带,“这是一起下乡的同志们,走走走,都进去,电话在我办公室。” 这个点是上班时间,厂区外面没什么人,她们走进办公室,秦江就让秘书给她们倒糖水喝:“你们坐着,西橙,你爸电话你还记得,你先打,叔叔先去忙,”他风风火火的,“中午都去叔叔家吃饭,叔叔和家里说一声。” 陆西橙连忙拒绝,这么多人呢,哪好意思啊! 秦江一想也是,他家里条件是不错,但好几个人呢,没准备也不好招待。 他把秘书叫进来:“小李,你多借点饭票菜票来,中午让女同志们在食堂吃饭,叫大师傅炒两个菜。” 陆西橙四人面面相觑,但是秦厂长确实挺忙的,说话的功夫好几个人来找,她们也不好意思多争执,只得答应在厂里吃午饭。 陆西橙坐下来,拨陆父办公室的电话。 这个年代的长途电话是要不停转接的,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电话那头陆父的声音。 “爸,是我,橙橙!” “妹妹?你这孩子,怎么才打电话来啊,都快一个月了!”陆国平在电话那头说她。 “爸,我第一次来县城嘛,乡下没电话啊,我妈呢?” “你妈上班呢,你是在你秦叔的厂里?那我中午去接她,你中午再打一个电话过来!” “好!那爸爸再见!”啪,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陆国平听到嘟嘟声,不敢置信,这是他家姑娘? 他话还没开始说呢,怎么就给挂了? 不行! 陆国平放下电话,走出办公室,他要马上去接妻子,和妻子好好说说,像话么这?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几个人在屋子里闲聊,林舒她们对陆西橙刚刚的行为倒是没觉得奇怪,因为她们也很少和父亲交流,就是能和家里通话听让人羡慕的。 她们的父母虽然也都有当工人的,但一般的厂子没有安装电话啊,只能打去邮局,总不能天天在那守着等电话! 过了半个多小时,电话响了起来,没有来电显示,陆西橙不敢接,让秦叔叔的秘书来接的。 李秘书说了两句就把话筒给她:“你家里人!” 怎么又打回来了? “喂?” “橙橙,我是妈呀,你这孩子,都多久了……”陆母照例把她数落了一通,陆西橙乖乖听着。 “在乡下还习惯吗,干活累不累啊,有没有人欺负你?” “妈,不累,没人欺负我,大家都很照顾我呢,我来秦叔叔厂里还是她们陪我来的。” “钱够不够花啊,妈等放假再给你汇一点!” “妈,不用,我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够用的。”她现在手里的钱比全家加起来都多。 “我还是给你汇点去,出门在外不要省着,每天吃的什么呀?你爸说东北都睡炕,睡得舒服不?” 陆母絮絮叨叨,事无巨细,陆西橙耐心回答她的问题。 陆母身边,陆国平凑在话筒听边上,嘴角下垂,跟她妈妈就那么多话说,吃什么喝什么都讲,和他就直接再见! 还没嫁出去就这么对他这个老父亲,以后嫁出去还得了! 第90章 如果我有男朋友 “橙橙啊,妈把你的衣服被子都邮寄过去了,应该过几天就能到,你记得去取,还有你的地址我给你小叔和三舅舅都说了,你每次到县里都去邮局跑一趟,他们可能也会给你寄包裹。” “好的,妈,我知道了,对了妈,我等下也给你们寄点东西,是吃的,我怕坏了,寄的不多。” “你顾好自己就得了,还给我们寄什么呀!橙橙啊,你在那边对朋友不能太大方了,像那个刘小草那样就不行,这人和人之间得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人家对你好,我们也不能小气……”陆母在电话那头教导女儿,陆西橙默默听她说。 她手指绕着电话线转圈圈,忍不住问了一句:“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自己找个对象,你会不会生气呀?” 陆母:“你说什么?” 偷听的陆国平抢过话筒:“妹妹,你才多大,想什么找对象的事,爸爸告诉你,等过几年政策松动了,爸爸就想办法把你弄回来,你在那儿好好待着,缺什么和家里说,干活差不多就行,对象的事咱不急,爸爸厂里好些能干的年轻人,你不喜欢的话,你叔你舅那些个当兵的部下,总有合适的,你听见没?” “听见了,那我姐和姐夫不是也很早开始谈了吗?”陆西橙嘟囔了一句。 “那能一样吗,你姐夫小学就和你姐认识,两家知根知底的,你外面找一个,谁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打算不回沪市了?万一被那男的或者他家里人欺负了怎么办?还是让那男人跟你一起回沪市,然后我们家里给安排工作,安排住的地方,那叫吃软饭,我们绝对不同意的。”陆母又把话筒夺了过去说道。 陆西橙好怂,父母说的都有道理,她无法反驳,只靠嘴巴说服不了他们,她嗯嗯啊啊几句,挂了电话。 沪市,挂了电话的陆父和陆母忧心忡忡,他家姑娘不会那么傻,也有可能,看她之前对刘小草那样,就傻的不行,这要是…… 陆母掐了陆国平一下:“都怪你,你以前光顾着忙工作,也不知道教教孩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陆国平:他怎么不是好东西了? “我回头找人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男人和咱女儿走得比较近的。”陆国平安慰妻子,“咱女儿不会不声不响把自己嫁掉的,你放心,没有嫁妆,她还不闹啊!” 秦厂长办公室。 陆西橙愁眉苦脸转身,就见林圆、林舒、姜丽丽都盯着她。 “怎么啦,干嘛这么看我?” “陆西橙同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她们刚才可都听到了。 陆西橙昂起下巴,非常高傲的样子:“你们猜!” “你学坏了。”林舒仔细回忆了下陆西橙的人际关系,她和男知青们的关系都一般,那还有谁呢? 不是知青,就只能是队上的人,队上和陆西橙关系比较近的…… 两秒后,三个人异口同声:“霍大哥!” 陆西橙抿嘴笑,没否认。 “你们是怎么……,橙橙,你怎么想的呀?”三人都不理解,陆西橙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很好的,如果她今年二十五六了,可能急着嫁人,毕竟年龄再大就嫁不掉了,可她年纪不大啊! “他对我好啊!”陆西橙没多解释,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倒是,他是对你挺好的,我一直以为他是受你秦叔叔所托呢!”林圆点头,“可是你家里不同意怎么办?”她父母都不同意啊! “那就慢慢争取,我又不是马上要嫁给他。”陆西橙虽然对父母怂,那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说服他们。 可她心里对感情是很坚定的,至于父母说的问题?霍竞川又不是真的软饭男,他给她的钱,不说现在,哪怕过上十年,全国也没有几户人家能拿出来。 “我们才不说呢,不过这样一来,”姜丽丽抓了抓头发,“我们知青点就有两个人和队上的好了。” 陆西橙疑惑:“还有谁呀?” “你不知道?”林舒问她。 “不知道啊,我该知道吗?”陆西橙一头雾水。 “就和你一起下乡的那个沈知青,沈安宁,我和丽丽圆圆下工回来看到好几次了,她和队上一个男同志说话,那男同志还给她送东西,就在咱们院子外面不远处的树下,不是处对象干嘛给她送东西呀!” 本来她们是不知道的,前阵子正好砸石子,大家回去都晚,八点多回去,正好瞧见了。 不是林舒她们八卦要说出来,她们以为陆西橙也看到过呢!她好几次跑去门口等她们。 不过,陆西橙皱眉,她总觉得沈安宁可能不是真和那男的处对象,她可能是在养备胎,毕竟从她来的时候买新裙子新鞋子,而身上连租房的十块钱都没有,这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是有些虚荣的,她会愿意和一个普通乡下人处对象? 林舒她们还是太单纯了,根本没有那种“我接受你的好,但我不接受你的人”的白莲花想法,才会觉得两人是处对象。 林圆挽着她的手臂:“你放心啦橙橙,我们不会说出去的。”都没有结婚呢,父母又不同意,万一说出去了,以后两个人不成,那多尴尬。 “对啊,放心,我们给你保密!” 她们正说着话,李秘书过来喊她们去食堂吃饭。 陆西橙拿着票随他朝食堂走去:“李哥,秦叔叔呢?” “厂长还在开会,你们先吃,不用等他,我让人占好位置了。” 钢铁厂男多女少,四人一到就吸引了很多目光,好在她们都不是扭捏的性格,李秘书让人提前准备了几个炒菜,还有食堂的大锅菜,林舒她们跟去端菜,陆西橙和边上一个大叔聊天:“大叔,厂里多久吃一次肉呀?” 大叔咬了口杂面馒头,摇摇头:“闺女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本来我们厂里效益好,十天半个月有一次硬菜,平时也能吃点肉沫啥的,可最近省城养猪场好像是遭了瘟,又听说是上面在查有没有人私下贩卖猪肉,所以我们都两个月没见到肉了。”大叔叹气,“老不吃肉大家没力气,干不动活,厂长也在想办法呢!” 第91章 人贩子 陆西橙眼珠一动,想起霍竞川和秦叔叔认识,莫不是靠的猪肉交易? 她上辈子听家里老人说过,直到八十年代市场经济到来,之前,各大大小小的厂子就没有不愁物资的,从粮食到鸡蛋到肉类,那些采购员拿着介绍信各个城市农村跑,就是为了多采买点吃的。 霍竞川能想到和厂里交易,既积累了人脉,又少了风险,脑子真是灵活。 林圆她们端着菜过来,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青椒炒腊肉,一道白菜豆腐煲,还有个酸菜炒油渣。 主食也是杂面馒头,四个姑娘四个菜够吃了。 林舒挺不好意思,说去国营饭店吃饭,结果在人家厂里白吃:“橙橙,我们怎么谢谢你秦叔叔呀?” 陆西橙让她们尽管吃:“我准备了东西的,快吃快吃。”去国营饭店未必有这里吃的好。 她们赶了一上午路,早就饿了,大厨的手艺不错,四个菜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一点不剩。 直到她们吃完,也没见到秦叔叔,和陆父一样,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 陆西橙把带来的纸袋子交给小李:“李哥,这个是我给秦叔叔的礼物,麻烦您转交一下,我改天上县城再来看望秦叔叔。” 李秘书接过袋子:“好,那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走,您忙,我们就不打扰啦!” 她们走后半个多小时,秦厂长啃着个馒头匆匆进办公室:“小李,几个姑娘人呢?” “厂长,她们先走了,说还要去邮局和供销社,这是那位陆知青让我给您的。”说着,把纸袋递给秦厂长。 袋子里是一包中华烟,一个蹄髈,一只没有脑袋的鸡,还有些其他吃食,秦厂长疑惑,小丫头哪来的蹄髈和鸡啊,乡下还没到杀猪的时候。 想到他让小霍关照小丫头,估计是小霍给的,没想到小伙子还挺热情的。 对了,小霍怎么最近没进城,他要买两头猪呢,厂里除了腊肉腊肠,一点肉都没了,工人们都吃得苦巴巴,他也苦巴巴的。 …… 陆西橙她们走出钢铁厂后在路上慢悠悠逛,她和林圆第一次来,闲逛呗。 “这边的路挺宽的啊!” “是啊,这里看起来一般,听说哈市有些建筑很漂亮的,不比沪市差。” “到了夏天,松花江上还能游泳。” “那边谈情说爱的也好多。” “哈哈哈,那只有橙橙可以去,我们还是算了。” 陆西橙无语,尽会取笑她。 她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下来:“哎呀,我腿好酸,我们休息休息。” “你才走了一个小时就要休息啊!”两人坐的石椅,四个人挤在一起,经过的路人见到,都报以善意的笑容。 陆西橙靠在姜丽丽背上犯困,她的午睡时间到了呢! “这小孩真可爱!”姜丽丽说了一句,陆西橙睁开眼睛,一个小女孩被抱着走过去,一只小手伸向她们,小女孩大概两三岁,小脸白嫩嫩肉嘟嘟,脸上挂满泪水,梳着两个短短的辫子。 和乐乐一样可爱。 抱着她的妇女走到对面街口,好像在等人,小女孩哭起来,稚嫩的嗓音穿透力很强,听着让人怪心疼的。 “她怎么也不哄哄自己女儿啊!”林圆说了一句。 陆西橙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有种违和感! “人家估计有急事,这不是在哄了吗,你看小孩穿这么好,家里肯定很宠爱的!” 没错,就是这里违和。 小女孩上身一件粉色毛衣,下身黑色裤子,脚上一双干净的布鞋,可抱着她的妇女却衣着破旧,手肘和膝盖处都是补丁。 小女孩肉嘟嘟,这个妇女脸颊凹陷,又黑又干瘪,明显的营养不良。 这年头有宠女儿的人家,比如她家,她姐她嫂子都对孩子很好,但前提是自家条件不错,不可能自己都吃不饱还把孩子养这么好,更何况是个女儿。 所以这个妇女要么是保姆,要么就是…… 人贩子! 陆西橙的心砰砰跳! 她让林圆几个靠过来,在她们耳边悄悄把自己的猜想说了,三人脸上都是不相信。 “不可能,人贩子还敢在街上走啊?”林圆不敢看对面了,她都吓死了好。 “那我们怎么办啊?”姜丽丽问。 “我去跟着她们,你们去找人帮忙!”陆西橙说,如果真的是人贩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抱走,她的良心过不去。 “那如果认错了怎么办?”会很尴尬的。 “那我给她赔礼道歉!”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险了,如果真是人贩子,不会就一个人的。”林舒拉着她,而且陆西橙长得太漂亮了,她跟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 “对,你不能去,我们去报警,找公安来。”四个人挤在一起小声说话,陆西橙眼睛斜睨着对面。 “不行,来不及的,她要走了,万一公安来了找不到怎么办?”陆西橙见另外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神色匆匆的和这个妇女汇合,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林舒她们看着,确实很可疑。 “那我们一起去。”一个人太危险了。 陆西橙摇头:“一起目标太大了,肯定会被发现的。”最重要的是,她一个人,有危险可以躲进别墅,她能自保,一起,她没办法保证她们的安全。 陆西橙从包里掏出一只红色的笔,“你们去找人,我跟上去,我一路会画红色留下记号,你们找到人,顺着记号来找我。”她的表情没有平时的娇滴滴,反而异常严肃。 说完,她不等她们反应,朝对面跑去,两个妇女已经走进了巷子里,再不跟上去就来不及了。 林圆急得直跺脚,林舒稍微冷静一些:“丽丽,你去钢铁厂找秦厂长,我去公安局报警,我们分头行动。” 林圆:“那我回大队找人!” “不行,大队太远了,你留在原地,万一橙橙回来了呢!我们这里汇合。” 永宁县说是小县城,其实厂子多,面积很大,她们跑着去也要半个小时,一来一回,个把小时就去掉了,林圆在原地团团转,陆西橙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92章 跟踪发现 陆西橙追着两个妇女走进巷子里,随手在墙壁上划了一笔。 下午,巷子里没什么人,陆西橙不远不近跟着,始终保持二十米以上的距离,两个妇女抱着孩子一边走还一边说话,没留意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陆西橙庆幸这里不是江南水乡,更不是京城胡同,小巷子都四通八达,这里的巷子很宽,没有那么多分岔口,路面堆着各种杂物能让她躲藏。 陆西橙很有自知之明,如果真的是人贩子,要打架她肯定打不过的,她只能尽量不把人跟丢,好等其他人过来。 只是,这两个人到底要去哪儿? 陆西橙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脚又酸又疼,终于看到她们进了一个院子里。 …… 霍竞川自从早上人走后便有些心神不定,到了快中午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将王春才叫过来:“下午让大家休息,往后几天时间再赶一赶,少的工分我补给大家,你再去和大队长他们说一声。” “啊,咋突然要休息啊?”之前那么累都没休息过一天,现在大家都适应了。 “我有事要离开,就这样。”他说着直接朝村外走去。 “好,那我让大家回去,工分不用补,川哥你还说带我们打野猪呢!”王春才喊着,半天工分和几毛钱能和野猪比吗? 镇上公社到县里的公交车一天就那么几班,霍竞川找人借了辆自行车,一路骑到县里。他先去了供销社邮局还有国营饭店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 想着也许人还在钢铁厂,他又往钢铁厂赶去,路上碰到了等在原地的林圆。 “霍同志?是霍同志吗?”林圆叫住他。 “你是……知青点的知青?”霍竞川停下来,他见过林圆,但没说过话。 “对对对,看到你太好了,橙橙,你快去找橙橙,她去跟踪人贩子了?” 霍竞川眉头一拧:“人贩子?” 知道了陆西橙和霍竞川的关系,林圆三言两语完全没有隐瞒把事情说了:“林舒姐和丽丽都还没回来,都过去好久了,橙橙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话音刚落,另一批人就冲到了面前,是姜丽丽带着秦厂长赶到了,秦厂长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秦厂长气都喘不匀,霍竞川顾不上和他说话,直接问林圆:“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里,”林圆指了指对面巷子,“橙橙说会画红色记号,让跟着记号找过去。” 霍竞川脚一蹬,自行车如离弦之箭飞出去。 秦厂长安慰了两个姑娘两句,让他们原地等着,也追了上去。 …… 陆西橙跟到院子外面,大门已经关上了,她进不去。 这里不临街,她看了眼四周,没人。她把别墅地下杂物间的一个金属梯子拿出来架到墙边,小心翼翼爬上去。 墙不算高,两米左右,陆西橙上辈子没有太恐高,但爬墙还是挺怕的,她爬上去后,把梯子收起来,整个人趴到围墙顶上,里面有棵大树把她的身型遮住了,她今天穿的蓝色,和树叶的颜色相近,不细看不容易被发现。 她拿笔在墙壁上划了几下,然后掏出望远镜朝院子里看去。半四合院型的小院子,砖瓦建的,正屋门开着,但黑洞洞的,看不清具体情况。此时里面很安静,连孩子的哭声也听不到。 陆西橙想起上辈子看到的一些新闻,有些丧心病狂的人贩子会将拐来的孩子舌头割掉,让人不会说话,还会把他们的脚筋挑断,防止他们逃跑,她越想越怕。 怎么办? 她要不要进去?万一打草惊蛇呢,别到时候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正犹豫呢,看到那两个妇女出来了,手上是空的,还在数钱,两个人走出了院子,关上院门离开了。 数钱? 这是完成交易了? 那现在里面有没有人,那俩孩子呢? 陆西橙又看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出来,她小心翼翼挪到厢房的屋顶上。 屋顶上都是瓦片,她怕弄出动静,走得格外慢。 厢房和正房是连接在一起的,陆西橙一步步又从厢房挪到正房屋顶,整个人趴下来,喘了口气。 刚才走的时候太紧张,出了好多汗,现在趴下来,被小风一吹,她又打了个哆嗦。 她探头朝底下张望,什么动静也没有。 陆西橙趴在屋顶,下巴抵着一个瓦片思考接下去该怎么办。 里面的人到底是买家还是那两个妇女的同伙? 如果是买家,孩子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如果是同伙就不一定了。 “哒!”下巴处的瓦片动了一下,把陆西橙吓得又出了一身冷汗。 咦,瓦片会动?古装剧里的梁上君子经常把瓦片拿掉偷看主角洗澡或者偷听人家密谋。 陆西橙把瓦片掀开,一片、两片、三片…… 直到取下了七片瓦片,屋顶终于露出一个小小的洞来。 电视剧也不是那么不靠谱嘛! 陆西橙凑到洞口往下看,里面是一间卧室,有一个长长的炕,两个孩子此时正躺在炕上睡觉,看起来并没有遭到什么迫害。 陆西橙长长松了口气。 她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趴着,盯着洞口,脑子里乱糟糟的,所以刚才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人贩子啊,如果不是,她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这时,屋子里走进来两个人,也是两个女人,一个齐肩短发,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都穿着衬衫。 短发的女人坐到炕边看了看两个孩子,帮她们把被子盖好,麻花辫女子开口了:“今天就要带着两个孩子走吗?” “嗯,不带走他们会找过来的。”短发女人说。 “好,我问过了,下一班去省城的车子是五点,我们要不要乔装一下?路上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我们今晚坐上车去省城,在省城找个地方躲起来,明天一早坐火车离开,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行,那我去做点吃的,再准备点路上的干粮。”麻花辫女子出去了。 陆西橙听着,对话内容挺像人贩子的,但是看两个人又不太像,到底怎么回事? 第93章 不是人贩子? 陆西橙全神贯注盯着洞口。 麻花辫女子从院子里搬了木柴往屋子里走,猛然见到屋顶上趴着个人,吓了一跳。 “你是谁?”她大喝。 陆西橙也吓了一跳,完了,被发现了。 “说,你是不是来偷孩子的?”麻花辫女子找了根长棍子往屋顶怼,“我就知道孙家的混蛋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好啊,我先把你打死,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陆西橙颤颤巍巍爬起来,在屋顶逃窜,屋顶都是瓦片铺成的,而且是倾斜的角度,她好几次摔下去:“你说谁是偷孩子的,我就是怀疑你们偷孩子才跟过来的。” “呸,放你的狗屁,我姐亲生的孩子,怎么叫偷了?你们孙家的全是坏心眼子,仗着孩子拿捏我姐,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打死你!” 亲生的? 陆西橙听到这里,明白可能真的是自己搞错了,她举高手:“你等等,我真的不是偷孩子的,你见过我这样的人贩子吗?” 有她这样漂亮可爱的人贩子吗? 麻花辫女子却不信她,棍子毫不留情地戳:“那谁知道,孙家的都是人模狗样,你下来!” “我不,你们两个人我一个人,不公平!”她才不傻,她又打不过人家,下去不是送人头嘛! 只是,抓人贩子的反而被当成人贩子,她是不是有点惨? 两人动静惊动了屋里的孩子,哇的两声大哭,麻花辫扔下棍子朝屋里跑去,刚才打了半天也没其他出现帮她,麻花辫就知道她是一个人,又弱又怂,不是威胁。 陆西橙一屁股坐下来,累死她了。 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哭声停了,短发女人和麻花辫一起抱着孩子出来,抬头看向屋顶,陆西橙讪笑:“呵呵,我真的不是人贩子。” 短发女人怀里的小孩也伸着小脑袋看,看到她,突然咧嘴笑起来,指了指她,对抱着她的女人说:“妈妈,姐姐。” 三岁多的孩子不会随便叫一个刚认识的人妈妈,看来这女人真是孩子的母亲。 “对不起,真的是搞错了,我下来和你们解释。”她寻找能下去的地方,当着这两人的面,她不能再变把梯子出来,可她要怎么下去啊! 两个女人看她在上面转悠来转悠去,半天下不来,麻花辫疑惑道:“你怎么上来的?” “我就那么爬上来的啊!”她找到个角落,下面有个木头搭的棚,她趴下来,上半身挂在屋顶,腿往下探,还差一点,她狠了狠心,了不起摔一跤,这里不高,摔不死的。 这时,围墙外侧飞起来一个身影,动作极快,没等她们三人反应,这个身影就把陆西橙提了起来。 陆西橙抬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是这张脸她最近天天见,陪她吃饭,哄她入睡。陌生是除了刚开始两人不熟,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如此吓人的表情,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温和的,甚至没有脾气,随便她打他踹他,他都不生气。 他脸上好像笼罩了一层寒霜,阴气逼人,他没有抱她,将人提起来后大手圈住她的腰,像提一只猎物般把人提在身侧,直接从屋顶一跃而下。 屋顶不算高,三米不到的高度,陆西橙被提着,没受伤,只是腰间那只手箍得她太紧,跳下去后随着重力震动的一下,陆西橙的中饭都快被勒出来了。 短发女人和麻花辫不怕陆西橙一个小姑娘,可这个高个子男人一看就极其不好惹,两人心中犯怵,麻花辫捡起那根棍子,冲着陆西橙嚷:“不是就你一个人吗,你还有同伙?” 陆西橙死命掰着那只大手:“霍竞川,你放开我,痛死了,你要勒死我了!” 霍竞川这才放下她,眼睛还死死盯着她。 陆西橙跳得离他三米远,狗男人,她腰上肯定青了。 站稳后,她向两个女人掬了个躬,歉意解释:“对不起,我是看先前两个女人抱着这两个孩子,鬼鬼祟祟的,担心她们是人贩子,所以才一路跟来的,没想到是误会,真的很抱歉!” 短发女人了然点头,麻花辫还是举着棍子一脸警惕地看着霍竞川,实在是这个男人一身煞气太吓人了。 “你们不用怕他,他就是担心我,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也不是你说的什么孙家的。”陆西橙又窜回霍竞川旁边,扯他的胳膊,“你说句话啊!” 霍竞川不说话,阴鸷的眼盯着她拉住他的小手,她刚才又是趴围墙,又是趴屋顶,还掀瓦片,手上蹭破了两块皮,手黑乎乎的,脸上也一道道黑灰色,像是谁家走丢了的高贵宠物猫。 霍竞川自然不会这种比喻,他只是看两块破皮怎么看怎么碍眼。 短发女人看明白了两人的关系,笑着说:“小姑娘,你要不要先进来洗个脸?” 陆西橙知道自己脸上肯定脏兮兮的, 连忙点头,跟在她们身后进屋,霍竞川跟在她后面。 短发女人抱着女儿转身瞧见这一幕,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羡慕和怀念,男人高大冷峻,女孩子娇小甜美,看起来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莫名和谐。 麻花辫就不那么想了,她打了半盆热水给陆西橙洗脸,一边和她说话:“这个男人是你什么人啊,你怎么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他看着好凶,你可真是勇敢。”要知道,她刚刚举着棍子的手都在抖。 陆西橙打湿手帕敷在脸上,闻言反驳她:“他人很好的,他就是看起来凶。”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 麻花辫嘿嘿笑:“他是你对象啊?这么看来是挺好的,还知道来救你,不过,你们应该还没结婚,”她打量了陆西橙,个子和她差不多高,但露出来的皮肤雪白雪白,她一个女孩子都不由得想摸一摸,“你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什么苦头,他还敢打我不成,我把他脸上挠开花!”陆西橙仰起洗干净的小脸气势非常足。 麻花辫笑而不语。 第94章 偷孩子的原委 清理好后,三人坐到堂屋,霍竞川没有坐,站在陆西橙身后,只看着她。 陆西橙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趴在短发女人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得东张西望。 陆西橙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只是她到底是冒犯了别人:“那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短发女人叹了口气,看向麻花辫,麻花辫起身去卧室,然后拿了一张照片走出来:“这是我姐姐姐夫和她两个孩子的合照,你看看,她确实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陆西橙接过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都穿着绿色军装,大点儿的孩子坐在爸爸腿上,咧着嘴笑,小点的那个坐在妈妈怀里,要哭不哭的。 “这张照片拍完没多久,孩子的父亲就走了。” 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牺牲了!” 短发女人名叫周茹,麻花辫叫周倩,是短发女人的堂妹。 周茹和丈夫都是军人,两人生了一对姐妹花女儿,一家人非常幸福。可在三个月前,周茹的丈夫在一次出任何过程中不幸牺牲,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两个孩子都由周茹的母亲帮忙照顾着,可周茹的母亲也在两个月前因病去世。 两个至亲之人的离开抽走了周茹的精气神。 “上个月初,我带着两个孩子回永宁县告诉公婆这个消息,其实我丈夫在孙家一直不怎么受待见,他是二儿子,上面有大哥,下面有小弟,当初选择去当兵也是因为学历不够,又找不到工作。”周茹抹了把眼泪,继续说,“我带着孩子回去后,他们一家人都很热情,我在孙家住了七八天要走,孩子的爷爷奶奶提出让孩子们留在孙家由他们照顾,我每个月给汇点钱,而且孩子是孙家的孩子。” 这个年代的普遍思想,孩子是属于男方家的,除非男方家不要,否则无论是离婚还是男方去世,女方都带不走孩子。当然,如果女方或者女方家庭足够强势,也能把孩子要走。 周茹自嘲地笑笑:“我当时真的心存感激,我在西北当兵,我父亲在京城,他是一个工人,也要工作,更何况他一个男人根本不会照顾孩子,我母亲又不在了,如果孩子的爷爷奶奶能帮我照顾,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周茹是一个通讯女兵,工作虽然没有多少危险,却很忙碌,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才一岁,都是最离不开大人的年纪,她真的顾不过来。 麻花辫周倩接上姐姐的话:“不久前,我到北方出差,想着顺便看看我两个外甥女儿,便每天提前打招呼上了孙家的门,可谁知道,”说到这里,她气得咬牙切齿的,“谁知道,我原本白白胖胖的小外甥女瘦了一大圈,手臂上腿上都是各种淤青,大外甥女跪在地上洗一大家人的衣服,还要给他们家的比她大好几岁的孙子当马骑。” 周倩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去的时候家里没有大人,她没有报出名字,小孩子只当是走错门的。 等出了孙家,周倩找了附近的邻居,旁敲侧击地打听孙家的事,这年头八卦的人很多的,那邻居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孙家二儿子的两个小女娃到孙家后,大的那个就是丫鬟,小的那个不会干活,就成了孙家男娃们的出气筒,还有孩子们母亲寄回去的各种细粮还有奶粉,一口都没落到小女儿嘴里,全给孙子们吃了。 哦,大女儿有的吃,她还想给留妹妹吃的,结果孙家的老太婆给她硬灌了进去,为啥呢! “因为孙家把我的大宝许给了一户人家,这样,他们的大儿子能升职,小儿子也能有一份工作,”周茹的眼里满是恨意,“而许的那个人是个傻子,十二岁了还不会自己尿尿,每天除了吃就是打人,甚至……” 她嗓音发颤,“他咬伤过好几个孩子,还活生生咬死了一只猫,又把那只猫剥了皮扔进河里,他就是恶魔!” 陆西橙听得脊背发凉。 “他们就把我们的大宝送给这样的人,那户人家喜欢女孩子长得好看有福气,说大宝在家里养两三年,五六岁懂事了就能送去了,没送去前也能陪他们儿子玩耍,所以他们不敢过分苛待大宝。” 大宝就是孙家的摇钱树,所以孙老太婆灌也要把奶粉给大宝灌进去,就怕大宝瘦了没福气,人家不要了。干活要干,人也要养得白白胖胖,在外人面前也都装作非常宠爱大宝的样子,但左邻右舍谁又是傻子呢! 陆西橙想说没人管吗,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怎么管呢,两家人自己商量好的事情,外人除了说嘴两句还能怎么管,这就是家务事。至于母亲,天高皇帝远的,哦,这不是皇帝,她只是母亲,在那户人家眼里,只是把孩子带到这个世上的子宫而已,孩子是他们孙家的孩子,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周倩了解到两个孩子的遭遇后,马上打电话通知堂姐,堂姐请假赶回了永宁县,这个房子是向别人借来的。 “今天,他们家大儿子在厂里摆了个什么大锅饭,他们家全家都去了,只留个我两个女儿在家,所以我找了人把两个孩子抱出来,害你误会了,是我该说对不起。”周茹低头说道。 “不用不用不用,是我太莽撞了。”陆西橙抱过小的那个孩子,撩起孩子的手臂,果然青青紫紫一大片,腿上不用看了。 “那你打算带着孩子去哪儿?”陆西橙问。 “先回西北,他们找不过去的,孙家很要脸面,这种事他们只敢私底下做,真要出去闹他们不敢。”军区领导找她谈过话,她丈夫的军功可以评为烈士,过几个月她的女儿就是烈士的女儿,孙家不敢到军区来对她女儿怎么样,更何况,现在出远门不仅要介绍信,火车票也不便宜。 “那户养了傻子的人家呢?”看孩子的品行便知道父母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三岁的小孩子听到傻子就躲进母亲怀里,她见过一个傻子,抱住她说要娶她做媳妇,媳妇是什么她不懂,但是那个傻子长得好丑。 周茹抱紧孩子:“那户人家好像在政府有点人脉,是孙家大儿子厂里的领导,不过也就是在永宁县,军政不同体,他们不敢到军营来撒野,就算找麻烦,也是找孙家的麻烦,与我何干!”她抬起头,“谢谢你,小妹妹!” 第95章 秦叔叔讲故事 小孩子从妈妈怀里露出一双大眼睛,害羞地笑笑:声音糯糯地:“小妹妹,漂酿!” 陆西橙轻轻捏捏小孩的脸:“叫什么小妹妹,你才是小妹妹,叫小姐姐!” “小姐姐!”小孩子听话地喊了一声,又怯怯地瞅了瞅她身后,“叔叔,凶凶!” 陆西橙也瞅了瞅身后,切,板着张脸,真是不招孩子待见。 陆西橙看了看手表,被她耽误了好长时间,对周家姐妹说:“我帮你们一起准备干粮,别赶不上坐车。” 于是,三个女人都去厨房了,留下霍竞川一个大男人在堂屋,他看了看里面,确定人不会再不见了,才安心下来。 两个孩子被放在地上玩,地上铺了个草席,放在炕上怕她们摔了。 霍竞川蹲下身,盯着大宝看,大宝也抬头看他,半晌,男人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叫哥哥!” 他声音冷冷的,脸也冷冷的,大宝小嘴憋着,哇地大哭出声:“姐姐,叔叔好凶!” 这时,墙那头又窜出几个人来,是秦厂长他们,秦厂长顺着树爬下来,嘴里还喊着:“人贩子呢,人贩子在哪儿?” 屋里的人听到孩子的哭声和院子里的动静都跑出来,周家姐妹看着几个陌生的男人心里发慌,陆西橙安慰她们:“是我叔叔,也是担心我才来的,你们先进去,我和他们解释。”说完,她抱起地上的大宝,“小可爱怎么哭了呀,告诉姐姐,谁欺负我们宝宝了?” 大宝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霍竞川,是他欺负大宝了! 霍竞川:…… 陆西橙:…… 陆西橙在霍竞川胳膊上轻轻拍了下:“叔叔坏,姐姐帮你打他。” 大宝又咧开嘴笑了。 秦厂长看着这一幕半天没弄明白啥情况:“橙橙啊,不是说追人贩子吗,人贩子呢,这俩孩子是……” 陆西橙搞了个乌龙,让吃饭都没时间的秦叔叔跑这么一趟,心里很不好意思,她把事情的原委简单讲了下:“对不起啊秦叔叔,都是我没弄清楚就一惊一乍的,害您耽误了半天时间。” 李秘书听到开头说没有人贩子,早就很有眼色地带着人回去了,还要通知等在那儿的三个姑娘。 秦厂长摆摆手:“嗨,没事,你也是担心孩子,万一真的是人贩子,咱们不管,那孩子不就惨了吗?”他时间是宝贵,但为了抓人贩子耽误,他也不觉得有啥浪费的,虽然是个假的,“对了,你那几个朋友,我让他们等在那儿了,他们一个跑去找我,一个跑公安局去了还没回……” “公安局?”陆西橙惊呼,对啊,她一个人就这样跟踪过来,圆圆她们肯定会去公安局报案的,完了,她转身往厨房跑,“周茹姐,你们得赶紧离开,我来之前让我朋友报了公安,要是他们找过来就完了。” 周茹周倩虽然不怕公安局,但一旦有他们介入,孙家也会马上知道,到时候他们两个女人,能不能带走孩子就不好说了。 顾不上做干粮了,两人走出厨房准备去收拾东西,秦厂长拦住他们,姐妹俩看看秦厂长,又看看陆西橙,这个人要做什么? 秦厂长却问出一句话:“你们说的孙家,是不是有个人在农机厂上班,叫孙强,刚刚做了采购部主任?” 周茹点头:“他们家大儿子叫孙强,是在农机厂,之前一直是个普通工人,最近是做了什么主任,听说油水很足。” 秦厂长一拍大腿,“那你们就放心好了,公安局不会过来了!” 啥情况呢? 这个孙强自从当了农机厂采购主任后,那是风头大起,不仅在农机厂,在他们附近几个厂子里都出名了。 农机厂就在钢铁厂边上,秦厂长也听说过这号人物。 现在大伙儿都缺肉,偏偏这个孙强有渠道弄了好些肉,天天烧得那叫一个香啊,附近没肉吃的厂子员工就闹,为啥人家能搞到肉,咱们厂就搞不到,还不是你们采购科没用。 采购科有啥办法,忍着呗,他们确实弄不到,别说县里弄不到,省里那些厂子都缺肉,毕竟养猪场和肉联厂都在省城。 反正一个孙强,搞得怨声载道的。钢铁厂好一些。秦厂长之前弄的肉多,做了些腊肉,偶尔给他们吃一点,不算一点油腥没有。 秦厂长坐到凳子上,讲得八卦来好像个说书的:“农机厂最近在选副厂长呢,要工人投票选的,这个孙强啊就搞了个什么大锅饭,反正据说出一点点食堂的肉票,肉管够,不仅能自个儿吃,还能带着家里人去吃。” “这样是好事,别说这当口,就是再往前数十年,农村搞大锅饭也没有这种好事啊,人家要上工呢!” “然后呢,秦叔叔,然后怎么样了?”涉及到了公安局肯定不是好事,陆西橙好奇死了,秦叔叔说话还要大喘气,扯七扯八。 “然后我们厂里有几个员工又羡慕又嫉妒,他们就趴在围墙上看,你们猜怎么着?”他们两个厂子之间就隔了一条弄堂,农机厂食堂不大,塞不下那么多人,大锅饭摆到了外面,正好被瞧个正着。 “怎么着?”陆西橙周茹周倩异口同声。 秦厂长不是厚道人,他见她们着急,清了清嗓子,霍竞川递给他一杯水:“不想要猪肉了?” “啊要要要要!”秦厂长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说道:“就橙橙你们走了没多久,那边就闹了起来,为啥呢?肉不够吃啊,拖家带口的,树皮都能啃秃噜了,何况是肉,你说那孙强怎么想的啊,像我们食堂,每个人一片两片盛的时候都要数得清清楚楚,就怕谁没有吃到。” 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递给霍竞川,“小霍再给我倒一杯。你们说,那人家都有的吃,没吃到的人可不就要闹吗,他还说随便吃,管饱,能耐的他,那么多人,十头八头都不够分的,我买一头猪,我也不敢一次全吃了,你说说他……” 陆西橙抚额,秦叔叔您又跑题了喂! 第96章 完美的结局 “他们闹了起来,分肉不均啊,开始没啥,就是吵架,后来越来越凶,就动起手来了,打架嘛很正常,可打着打着,好些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公安局全都去了,”秦厂长看看他们,用很神秘的语气说,“我怀疑啊,那个孙强弄的肉是省城的瘟猪肉,要不他哪能弄来那么多肉呢,要真是这样,弄瘟猪肉,报正常猪肉的价格,他捞了不少钱,还害了人,我估计他得吃花生米!” 陆西橙和周家姐妹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瘟猪肉,亏他想得出来,不仅想得出来,他们自己一家人也去吃了,是真的蠢。 周茹后怕的抱紧女儿,幸亏他们没带她女儿,要不然这样小的孩子,吃了瘟猪肉会怎么样她都不敢想。 “太好了,真是活该!”周倩拍手笑道。 秦厂长也点头,对她们道:“今天他们是没时间来找你们了,孙强家里人吃得最多,可能都去医院了,不过你们也要尽快离开,就怕回过神来想要拿孩子去做人情求人。” 没错,姐妹俩不再耽搁,一个收拾行李,一个稍微准备点吃的,到了省城可以再买,不用准备太多。 陆西橙和她们告辞离开,她想了想,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了大宝的裤子兜兜里,表达她的歉意。 走到大门口,周倩追出来,递给陆西橙一张纸条,并说道:“陆同志,这是我在京城的住址,你要是有机会来京城,一定要来找我哦,”她促狭地笑了笑,“带上你的对象一起来,我请你喝豆汁吃焦圈。” 陆西橙还没答应呢,秦厂长就插话了:“对象?什么对象,我们橙橙是知青啊,她以后要回城了,咋可能在这里找什么对象?” 周倩惊诧:“她不是和这位男同志?”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秦厂长更惊诧,他看看霍竞川,男人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和往常没啥两样。 再看看陆西橙,小姑娘微低着头,脸有点红,好像生气又好像羞恼,秦厂长作为过来人,哪能看不明白! 敢情是他这侄女看上了小霍,小霍没看上他侄女。 可是,小霍凭啥看不上他侄女啊? 秦厂长拍了下自己额头,他都被搞懵了,她侄女肯定不能在这儿找对象啊,她要是在这里找人把自己嫁了,他老同学不得和他拼命啊! 小霍果然是个拎得清的,被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看上都不心动,可靠! 三人走到外面巷子里,秦厂长看看时间,对霍竞川说道:“小霍啊,你送你陆妹妹回去,别让她再一个人乱跑了,帮叔看着她点儿。” 又对陆西橙道:“橙橙啊,叔先走了,你和你霍哥哥一起走,回去路上小心些,到了大队有有啥不方便的,就找你霍哥哥帮忙!” 两人点头。 秦厂长快步往前了,万一老陆再打电话来,他可得邀邀功,他找了靠谱的人看着他闺女呢,让他放心。 陆西橙和霍竞川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说话,陆西橙气呼呼的,这人来了到现在没单独和她说过一句话,什么意思嘛! 她是做好事啊,虽然最后是个误会,但她出发点是好的呀,他在生气什么? 她才要生气好不好,他勒得她腰好疼,肚子也好疼。 脚也好痛,之前精神紧张,虽然疼,还能忍着,现在放松下来,脚底一阵阵刺痛,腿又酸。 她是特别怕疼的人,上辈子,爷爷和外公取笑她,她这么娇气,要是生在战争时期怎么办? 陆西橙的答案是她不能当俘虏,她受不了严刑拷打,她会想尽办法自杀;但是她会学某位烈士去炸碉堡,哪怕明知前方一定是死路,会尸骨无存,她也能冲上去。 陆西橙身残志坚,脚好痛,她就是不说,她先低头多没面子。 霍竞川一直注意着她,想起她从巷子口跟过来走了那么远路,他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声音冷冰冰的:“上来!” 陆西橙不吭声,看都不看他。 霍竞川退后两步,长臂一伸,像提一只小鸡崽把人提到车上,陆西橙挣扎了几下,力气太小,争不过。 她腿不老实,不断乱踢,又被按住:“脚不要了?”卡进轮子里是好玩的? 争不过又不能动,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很高,她更不敢跳车,委委屈屈坐在后面,嘴里骂骂咧咧:“王八蛋,暴力狂,狼崽子!” 没学过骂人,骂来骂去就那么两句,她骂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 男人步伐加快,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陆西橙被吹得很舒服,心中的不爽也渐渐消散了。 她就是这样,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西橙扭了扭身子,车子歪了一下,她赶紧扶着坐垫坐好。 “你干什么?”男人声音在前方响起。 陆西橙嘟嘴:“后座不舒服,硌人,我想坐座垫上。” “不行,忍着!”男人嗓音冷冽,毫无商量余地。巷子里人不多,偶尔会走过一两个,她坐在座垫上,两个人靠得太近,会被人说闲话。 “哦!”灰突突的房子一个个闪过去,看得她犯困,陆西橙无聊极了,开口和他说话:“你怎么来了呀?我今天在电话里和我爸妈试探了一下,他们不同意,我爸说给我找个他厂里的,或者找个军人,说以后政策宽松了就想办法让我回去,你怎么说?” 男人不说话! “我要是回去了,你会不会想我呀,你会不会来找我啊?” “肯定不会的,你说不定会在心里想,总算把这个麻烦精送走了,可真难伺候,我以后要找个贤妻良母当老婆!”陆西橙脑洞大, 编小说呢,越编越起劲。 “我好可怜啊,我回了沪市,天天想你,茶饭不思,可你不要我了。我爸爸逼我去相亲,你也去相亲了。” “我们同时遇到了一对兄妹,妹妹长得温柔脾气好,哥哥长得俊秀能包容,就这样,我嫁给了哥哥,你娶了妹妹,我们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多完美的结局!” 第97章 供销社门口 陆西橙戳了戳男人的后背:“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霍竞川脸色铁青,回头瞪着她:“嫁给别人?你死了这条心!你说的事这辈子也不可能发生!” “我假设嘛,假设你也生气!”陆西橙鼓着脸瞪回去。 “假设也不准!”霍竞川扶她下车,语气严肃认真,透着无法撼动的坚持,“我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陆西橙小脸红红的,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也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啊!” 男人还是看着她,眼神犹如利剑,让陆西橙无处可逃,她低头:“好啦,我以后不说这种话就是了。” 此时他们到了巷口,林圆林舒和姜丽丽都等在那儿,见到他们就跑过来:“橙橙,你没事!” 陆西橙迎上去:“我没事,就是她们不是人贩子,是我弄错了,对不起啊,害得你们也跟着我跑了几趟,担惊受怕。” 三人都没介意,还安慰她:“不是人贩子最好啊,要是人贩子,肯定已经有其他小孩遭殃了,你也是好心嘛,我们今天算不算做好事啊?” “当然算啦,”陆西橙小手一挥,“走,我请你们吃雪糕去!” “现在哪里还有雪糕啊,你请我们喝汽水,汽水不要票,桔子汽水,五毛钱!” 姑娘们嘻嘻哈哈,陆西橙向后看,对她们说:“你们等我一下!”又蹬蹬蹬跑回霍竞川身边。 “你是骑自行车来的,我们等会儿要坐车回去,要不你先走?你要不要喝汽水,我多买一瓶!” “不用,你们前面走,不用管我!”霍竞川抬起头,“快去,她们在等你!” 陆西橙一步三回头走着,霍竞川跟在她们身后,隔了十多米远,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陆西橙心里不是滋味。 “别看啦,你的对象不会跑的,我们快去供销社,再晚就来不及啦!” 供销社离邮局很近,陆西橙先去邮局寄了信和猪肉脯,再去供销社买汽水。 霍竞川看她去了供销社,没那么快出来,他迈步去了不远处的废品收购站。 陆西橙之前说要小学的课本,他每次来到县城都会过来找一找,偶尔能找到一两本,这次也不例外。 除了书本,霍竞川又发现了几个废弃的椅子。自从陆西橙和他说过木头的价值后,他就暗中观察,这个椅子比普通木头椅子重,颜色是枣红色,不像是漆刷上去的,反而像是木头自身带的颜色。 几把椅子和两本书只要三块钱,椅子缺胳膊少腿的根本不能坐人,他把木头拆下来,找了个破麻袋装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很沉,比一头野猪还沉。 他返回供销社,正好陆西橙也从供销社出来,她喝着一瓶汽水,手里还拿着一瓶,看到他,眼睛一亮,就要过来,霍竞川摇头,以眼神制止她。 陆西橙瞬间像只被戳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的。 其他人都在买东西,她看了一会儿,县城的供销社远比不上百货大楼商品种类多,就连售货员都满脸不耐烦,陆西橙提不起买东西的兴趣,便到门口等林圆她们。 霍竞川站在街道对面,没人知道他们是一起的。 陆西橙看着对面发呆,突然,眼前多了一个人。 徐晋杭笑着将手里一个纸包递给她:“陆知青,你没有买吃的吗,是不是点心票不够了?”他看她手里除了两瓶汽水,背着的包瘪瘪的,装不下多少东西,“这是我买的鸡蛋糕,售货员说是今早才做出来的,特别香,你尝尝!”说着把手里的纸包又往前递了递。 陆西橙后退一步:“不用了,徐知青,我吃饱了过来的,一点都不饿,你留着自己吃!” “没关系,就几块鸡蛋糕,不值多少钱的,我知道你们女同志就喜欢这种香香软软的点心。” 陆西橙还是不要:“我有票的,我让人帮我买呢,圆圆,你出来啦,你买了什么?” 林圆也捧着一个袋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我买了长白糕,你快吃吃看!” 管它什么糕呢,陆西橙接过一块塞进嘴里,对徐晋杭说:“徐知青,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这个。” 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两分不耐烦,徐晋杭不敢勉强她,只得拿着纸袋离开。 长白糕是甜的,表面还撒了一层白糖,甜上加甜,陆西橙吃完一块,喝了一口汽水,齁死她了。对面,霍竞川正看着她,她皱了皱鼻子,看什么看,她又没做坏事。 林圆拉着她到旁边说悄悄话:“刚刚徐知青要干嘛?” 陆西橙实话实说:“他要给我鸡蛋糕,我不要!” 林圆赞赏地看她一眼:“你不要就对了!”她看到好几次沈安宁问徐知青要东西,徐知青都没拒绝,虽然看起来是挺热心的,但林圆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反正橙橙有对象了,不该吃其他男同志的东西,尤其点心多珍贵啊,橙橙又不是买不起。 买完东西已经三点多了,几人往车站赶去。霍竞川照旧在他们后面不远处。 这次队伍庞大很多,知青点的人都在。张嘉宁有气无力的抱怨:“搞什么啊,堂堂一个县城的国营饭店,居然连一个肉菜都没有,我只能吃个炒鸡蛋。”他就指望着上县里打牙祭呢,哪知道一点肉沫都没吃着。 林舒想到她们中午吃的那顿,真是沾了橙橙的福气,否则,她们现在也和大家一样失望。 人太多,陆西橙想偷偷把汽水塞给霍竞川都办不到,霍竞川长腿撑地,坐在自行车上,等在车站外面。 说着话,车子就来了,陆西橙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打开窗,等车启动。 车子刚开出车站,霍竞川就骑车跟在后面。 这时候的车速不快,二八大杠的轮胎很大,霍竞川腿脚有力,后座载着重重的一袋木头,依旧能稳稳跟在车侧后方,而且,他还放慢了速度。 陆西橙靠在窗户上看着后面,男人也在看她。两人隔着车窗深深凝望彼此。 她怕他注意力不集中,扭头不理他,却听到后座张嘉宁和徐晋杭的谈话: “乡下人就是命苦,连汽车都坐不起,这么大老远的骑车多累啊!” 第98章 关于粮食和命运 霍竞川今天中午出来匆忙,没有冲澡也没有换衣服,还穿着修路时的一件破褂子,黑黑灰灰的,是不太体面。 徐晋杭说了句:“他干活挺厉害的。” 张嘉宁不屑:“干活厉害有什么用,一辈子当乡下人的命!”他虽然父母被下放了,那也是被迫害的,从小大院长大的少爷怎么可能看得起一个泥腿子,“这种人啊,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大字不认识几个,以后去城里招工都没机会。” 前阵子砸石头,砸的石子还要交给他验收,张嘉宁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可不服气了! 徐晋杭笑了笑,他一开始震惊于这个男人的武力值,也不过是感慨他不去当兵太过浪费天赋。一个是大城市长大,父亲是政府干部的知识青年,一个是无父无母,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的乡下穷小子,两人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让徐晋杭实在很难去正视他。 “别这么说,当乡下人不是他愿意的。他力气大,在乡下就是很大的优势,往后再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一辈子就过去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他说,语气平和,带着悲天悯人的气度。 陆西橙却是听不下去了,她转身,开机关枪:“说够了没有?乡下人怎么了,你们住着乡下人盖的房子,吃着乡下人种的粮食,还可怜起乡下人了?” “你们现在难道不是乡下人吗?你们还不如他们呢,他们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你们呢,还命运?自己的前途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有空操心别人的命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们真的是高中毕业的?怎么连农业是立国之本、强国之基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懂?咱们这里都是知青,你们敢在车里说,有本事当着全大队说啊,再有本事发表到报纸上去啊,说给全国八亿农民听,那我就敬你们是个男人! ” 车上安静如鸡。 除了发动机排气管的排气声,轮胎和路面接触的胎噪声和窗外的风声,没有人说话。 陆西橙小嘴巴拉巴拉巴拉,句句都在点子上。张嘉宁脸色发白,徐晋杭也满是难堪,被一个女同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批评,他们有什么脸? “陆知青,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大家都这么想的!你凭什么骂我们?”张嘉宁尖声质问道。 “大家都这么想便是对的吗?”陆西橙淡淡然反问嗤笑,“随波逐流!” 沈安宁看两个男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扯了扯嘴角:“陆知青,你干活也不行的,比徐知青张知青还不如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陆西橙撩了撩刘海,坦然点头:“是啊,我是干活不行啊,我本来就不如他们,我更加不如农民,我哪句话说过我干活厉害了?” 沈安宁半张着嘴,她这样有自知之明,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我干活不行,所以我占你便宜了吗,我吃你的喝你的了?我可不像有些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他们知青的口粮除了自己的工分,还有一部分是人头粮,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大锅饭,她这话半点问题没有。 不给咋办,像她这样只能赚两三个工分,如果再没有家里补贴,不得饿死啦?现在不是十年前了,饿死人是不行的,尤其还是知青。 陆西橙傲视沈安宁:“对了,说三道四的意思是不负责任地胡乱议论,我刚才哪句话是胡乱说的,你指出来,我给你解释解释!” ko!! 沈安宁就只有一个水分很大的初中学历,上一世,她没有和其他女知青们一起学习考大学,再加上过了那么多年,那么点知识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哪里是牙尖嘴利的陆大小姐对手。 其他男知青缩着肩膀好像鹌鹑,惹不起惹不起! 林圆林舒姜丽丽莫名兴奋:哇,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橙橙今天好高大! 陆西橙倒也不全是为霍竞川打抱不平。 上辈子,她爷爷就是靠搞农业发家的,后来有钱了,乡下还是保留了几亩地,她也是农民出身啊。 一个有着14多亿人口的国家,要实现粮食自由有多么不容易,严格保护耕地是我们的基本国策。 斯里兰卡为什么会破产的? 一个粮食产量可以勉强自给自足的国家,放弃一半的耕地种植经济作物,去换取外汇,然后来了大旱,没有粮食储备,只能用珍贵的外汇去进口粮食。 剩下的耕地呢,发展有机农业,农民的有机肥料不够,花外汇买,农民被折腾得破产了,粮食危机彻底爆发!只能用更多的外汇去买粮食。 几年时间里,全球经济发展缓慢,旅游业萧条,彻底把这个国家压垮。 所以,粮食自给是不能动摇的,不然就会被别人拿捏。 如果连粮食淡水和基础工业品药品都无法保证自给的话,这世界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自己就全盘垮台了,抗风险能力太低。 陆西橙回忆起这些,心中也是唏嘘。 从小家人就对她说,你可以挑食,家里有这个条件,但绝对不能过分浪费食物,哪怕送给别人吃也好过扔掉。 陆西橙小时候人小肚子小野心大,吃什么都要点一大堆,吃不完就一边哭一边塞,最后还是几个老人帮她解决,她回家抄几十遍锄禾日当午,春种一粒粟。 是不是老天爷见她太有觉悟了,所以送她来这个时代改造世界。 老天爷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只有觉悟是不够的,她什么都不会,浪费了穿越大军的一个名额,心里有愧。 如果让她回去,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这世的家人很好,陆西橙头向后瞥,他也很好! 可是,她也超级想念她的奇葩父母,带大她的四个老人,她的冤种弟弟。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陆西橙头靠在林圆肩膀上,自己问自己:“我是不是个很贪心的人啊?” 林圆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对哦,没有可能的事,那么纠结干嘛! 每一天都是崭新生命的开始! 第99章 两个人的异想天开,两个人的心心相印 回到镇上,知青们坐牛车,霍竞川还了自行车后背着个破麻袋走在她们后面。 木头边角从麻袋里露出来,张嘉宁想说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往家里捡,但刚才被怼怕了,没敢开口。 徐晋杭一直没再说话。 到了知青点,大家准备晚饭,收拾买来的东西。 徐晋杭回屋,坐在炕沿边发呆,张嘉宁走进去:“哥,你还要和陆知青在一起吗,我觉得阿姨不会同意的。” 张家和徐家相交多年,原来,张家比徐家强,徐父最开始就是个政府小办事员,后来靠着张家提携,越爬越高。 徐晋杭的母亲对外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对谁都如沐春风,实际上控制欲很强。她年轻的时候,婆婆身体健康,徐晋杭两个兄长都是婆婆带着的。徐晋杭出生后,婆婆身体不好,带不动孩子,徐晋杭跟着母亲。 因为不能插手大儿子和二儿子的事情,两个儿子对她也不亲近,所以徐晋杭母亲对徐晋杭管得特别严,小到生活小事,大到学习交友,什么都要过问。 张嘉宁父母下放后,张嘉宁能明显感受到徐晋杭母亲态度的转变,后来徐父分析时事,认为张家还能东山再起,所以徐母才允许两个人继续做朋友。 “陆知青的脾气,和你妈,恐怕得天天干架!”那就是个一点就燃的炮仗啊! “你说她今天为啥那么生气,为了那个乡下汉子?不至于!”明显他们才是一个圈子的啊! “她只是比较善良。”徐晋杭叹气,他今天和父亲通话,徐父虽然说做了沪市的二把手,但只是代理的,很多权利不到位,人际关系也走不通。京城的政府和沪市的政府是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徐父现在举步维艰。 “我和家里说了这边的情况,我爸说暂时没办法把我们弄回去。还有,我也说了我有喜欢的女生,他说先去查查沪市姓陆的人家,我让他先不要和我妈说。” “哎,你们俩,还有得磨呢!”张嘉宁也坐下来,本来,几人关系不说好,也不算差,今天这么一搞,彼此肯定有疙瘩在。 张嘉宁也很不爽啊,但是他有一个优点,他识时务。他现在靠着徐晋杭,肯定要以他的感受为先。 …… 陆西橙白天太累,晚上懒得烧菜,简单做了个泰式菠萝炒饭,倒了两杯酸奶。 霍竞川进来的时候,她正趴在桌上用小勺子喝酸奶。 霍竞川不说话,坐下来看着她。 陆西橙舔了舔唇角,干净的啊,问他:“你什么表情?” 霍竞川拽住她握着勺子的右手:“我昨天晚上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陆西橙眨眼:“你说让我去国营饭店吃饭,秦叔叔让我们在厂里吃了。” 霍竞川一字一句道:“我说让你不要一个人单独走,你是怎么做的?” 陆西橙一怔,反驳他:“我是事出有因。” “所以呢?” 他满脸怒气,陆西橙也委屈起来:“你知道我有自保能力的,我不会胡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两人互相瞪着,几秒后,陆西橙撞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男人压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如果他们真的是人贩子呢,如果你被抓住了呢?”他的嗓音有微微的哽咽,“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陆西橙小声嘟哝:“我会很小心的!” 霍竞川大手紧紧揽着她纤瘦的后背:可是,我承受不起任何一点点可能失去你的风险。 陆西橙想抬头,脑袋又被摁了回去,她贴在他胸口解释:“我觉得人贩子很可恶,如果能除掉一个,就可以拯救好几个孩子,好几个家庭,而且……”她顿了顿,“你说不定也是被人贩子害的呢!” 霍竞川将脸埋进她白皙的脖子里:“橙橙,我不在乎我的过去,我也不够善良。”如果善良要用她的安危作为代价,那么他宁愿做一个自私的人。 陆西橙理解,她从小在爱里长大,他不一样,她手抚上他的脸:“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但是你也不能凶我,你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凶我,现在还凶我!” “我没有凶你,我只是太生气了!”生气又紧张,找寻她的路上,他既怕错过她留下的记号,又怕速度慢了她遭遇不测,那种感受,他再也不想体会。 “你勒得我腰上好疼,你好粗鲁!”她趁机指责他的野蛮行为。 霍竞川放开她,弯身:“我看看,我带了药膏,涂一点!” 陆西橙躲开:“不要你看,你手没轻没重的,你都不心疼我!” 她今天的衣服很脏,回屋后就换掉了,换了一件短款上衣,手臂抬起露出一截小蛮腰,隐约有几块青色。 “心疼的,只心疼你!”霍竞川拦腰抱住她,让她横躺在自己腿上。白嫩的皮肤上,青色的指痕清晰可见。 陆西橙拉着他胳膊:“我要摔下去了,这个姿势好难受。” 霍竞川托住她的脑袋,亲亲她的额头:“对不起。”他确实手没轻没重,“上点药好不好? “我不要,你那个药好痒,而且就一瓶。”其实还好,是她皮肤太嫩了,所以看起来比较严重。 “上了药好的快,没有了我再去配。”这瓶药最珍贵的材料就是人参,老医生说了,只要有材料,他随时能做。 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交:“还有手上的,也要涂药!” 陆西橙:“……就一点点破皮,不要涂了,我怕痒,而且我饿了,我还要吃饭呢!” “涂了药,我喂你!” 陆西橙翻着肚皮打滚撒娇都没用,还是被男人摁着上了药,像只待宰的猪,四肢被禁锢住,不给挠不给抓! “霍竞川,痒死了!你就是故意报复我!” “没有!” “就有,你手好糙,你冬天不去买雪花膏就不要碰我,好疼!” “买蛤蜊油好不好,雪花膏太香了!” “不行,蛤蜊油油腻腻的!” “好,买雪花膏!好点了吗?”男人低哑的嗓音包含着无限宠溺和纵容。 第100章 关于野猪 “我要吃八爪鱼。” 菠萝饭里放了虾仁八爪鱼猪肉松葡萄干,最后还撒了点腰果,简单的炒饭,口感非常丰富。 霍竞川挑了个八爪鱼给她,他不认识这些食物,都是陆西橙教的。 “少吃点,你手上有伤。”他记得她说过有伤口不能吃海鲜,不过她的伤口很小。 “明天就好了。”陆西橙很喜欢这种有筋道有嚼劲的食物。 霍竞川盛了一勺饭一块菠萝喂给她:“菠萝我们这里能种吗?” “不能,菠萝只能种植在热带地区,我们国家的南面,还有饭里面我放了咖喱,最初不是我们国家的香料……”陆西橙和他普及,这些知识不一定有用,但她既然知道,就喜欢和他说,她喜欢这种分享。 霍竞川很喜欢听她讲,他能从她的讲述中窥探到一丝她过去的生活。 他没有打听关于历史的发展进程,虽然她平时的聊天中会透露一二。 霍竞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厉害的人,也不认为自己有天大的能耐,人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前进,谁都是一颗沙粒。他能做的唯有走好当下的每一步,希望有一日能给她往昔的生活,来自天南地北的美食,精致华丽的服饰,名贵的珠宝……和他从始至终不变的心意。 霍竞川的接受能力很强,咖喱这种非常规的香料,很多人刚开始吃不惯,霍竞川觉得还不错,就是菠萝太甜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水果?”霍竞川问,她每天晚上都要准备一盘水果,吃不完就让他解决。 “对呀,吃水果好处可多了,不仅对皮肤好,还能延缓衰老呢!”陆西橙每天要吃两三种水果。 “山上有野柿子,要不要吃?”山里野果很多,全是被鸟雀和动物们吃掉的。 “要啊,我要吃!”她别墅里没有柿子,连柿饼都没有。 “好,过几天我带他们去打野猪,给你带回来!”霍竞川不敢碰她的腰,只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过你要每天好好吃饭,不能只想着吃水果零食。” “我没有吃很多啊!”陆西橙眼珠滴溜溜转。 霍竞川手指捏着陆西橙脸颊扳过来,陆西橙傻乎乎往他手掌里蹭,听他说话:“我过来之前,你还吃了什么?” “一根鸭脖,酸奶,芒果干,没了!”她真的吃的不多。 “我不信!”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我骗你干什么,真的只有这些,我吃了好几口米饭。” “我检查一下!” “怎……怎么检查?”小动物的本能让她想逃,说话咬了舌头,“嘶,好疼!” 霍竞川手指转捏她下颌,迫使她张开嘴:“我看看。” 陆西橙湿湿软软的小舌伸出来:“破了没?” 男人呼吸瞬间凝住:“破了一点。” “都怪你!”陆西橙锤他,都是他吓唬她,都是他害的。 霍竞川放下右手的勺子,环住她的身子:“都怪我,我帮你治!” 至于治疗过程,此处省略三千字~ 许久,陆西橙哭得小脸湿漉漉伏在他胸口:“你骗人,根本没有破,混蛋。” 头顶,是野兽般粗重的喘息,陆西橙害怕,更加贴紧他。 男人火气大,穿得少,陆西橙卷翘的睫毛不断在他胸口肌肤上扫来扫去。 霍竞川苦笑,蹭了蹭她凌乱的头发,解开她的辫子重新帮她编好,他可真是…… 自作孽不可活! 他捧起她的脸,陆西橙脸颊绯红,眼睛里汪着水,唇瓣鲜红欲滴。 陆西橙猛地闭眼,她不敢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好似能烫伤她。 霍竞川低头,吮去她脸上的泪水,唇移到她耳边,粗嘎的声音传进她耳中:“下次再不好好吃饭,这就是惩罚。” 陆西橙被他身上的热气熏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陡然清醒,她一把推开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饭往嘴里塞:“我吃了,我吃了好多!” 唔,她嘴巴好麻! 霍竞川手肘靠在炕沿平息身体的余波,心里暗骂,他一贯的克己自控去了哪里? 陆西橙坐得离他远远的,一边小口吃饭一边偷瞄他,小模样怪可怜的。 霍竞川坐过去,被她踹了一脚。 他接过她手里的勺子,把菠萝虾仁和八爪鱼挑出来喂她,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陆西橙鼓起脸瞪他:“我吃完饭还要吃一个小蛋糕!”饭后吃点小甜品垫一垫,胃才会满足啊! 霍竞川嗯了一声。 “我只吃两口,吃不完的给你吃。”吃多了会胖的。 想起她的蛋糕甜腻的口感,霍竞川皱眉:“吃不完,下次再吃!” “我不要,我下次还要吃新的。”吃剩的放着多难受,她一个人的时候都会一次性吃完。 “我吃一个小小的,我吃两口,你吃一口!”陆西橙伏在他腿上撒泼,“你逼我吃饭,却不肯帮我吃一口小蛋糕,你是霸君,你想看我胖死!” 霍竞川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宝贝,只能宠着她让着她。 陆西橙厚道,选了个抹茶味的,剩一口给他,霍竞川把蛋糕吃了,不怎么甜。他笑了笑,小姑娘还是心疼他。 吃完饭,陆西橙拿手帕擦嘴,摸摸微肿的唇,又踢了霍竞川好几脚,霍竞川没有一点反抗。 等她发泄过后,他重新抱住她:“今年的猪羊卖掉,我打算明年盖一个新房子!” 卖猪?陆西橙想起来,现在县城很缺猪肉,她扭过头:“我的猪肉能不能……” “不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霍竞川打断她。 “为什么,我的猪肉很好的!” 霍竞川耐心和她解释,野猪肉和饲养猪肉味道明显不同。东北多山,除了他,还有其他人打到野猪也会拿去县里卖。 虽然很多大队规定打到野猪要归队里所有,但实际上,个人打到野猪只会悄悄拿去卖掉,一只野猪分到整个县也没多少,没人真的去管这个野猪哪个大队的。 少量的野猪肉不会扰乱市场,霍竞川当时找各个厂合作就是因为手上的野猪多,卖给厂里赚的钱肯定不如在黑市上多,但更加的安全。 一个厂几头猪随随便便就消化了,买卖双方都不会说出来,银货两讫就行。 但是家猪肉不同,一旦市场上有大量的供应额度外的家猪肉,必然会引起相关人士的警觉。 目前,家猪的来源就两个,一个是省城的养猪场及肉联厂,还有一个就是各个大队。大队的猪年底一部分要完成预购猪任务送到县里,另外一部分分给队员们,每家每户几斤肉,最多不过十几斤。 第101章 计划盖房 所以,一旦有大量家猪肉出现,要么是有大队私自计划外养殖,并且将猪肉贩卖了,要么有人和养猪场肉联厂勾结,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会被严查的。 “除了猪肉,还有粮食,这两样是风险最大的,你绝对不能去冒这个险!”霍竞川盯着陆西橙,生怕她因为好奇跑去黑市卖东西。 霍竞川知道,陆西橙的金钱观很豁达,她不缺钱,要不然他说不要傅奶奶几箱财物的时候,她不会那么痛痛快快答应。 但是小姑娘好奇心重,她对于这个时代不了解,他就怕她莽撞行事。 陆西橙点点头:“那大队的人攒的鸡蛋都卖去哪里了?” “胆子大的会去黑市,大部分去供销社和农副产品收购站。” 陆西橙懂了:“你放心好啦,我不会去的,这里离县里那么远,去一趟太受罪。” 霍竞川捏捏她脸颊上的肉:“离得近你打算去?” “那……我一开始不知道嘛,对了,你刚刚说要盖房子?”陆西橙赶紧转移话题。 霍竞川没有戳穿她,抓住她的手指把玩:“嗯,你想盖个什么样的?” “我?你是为了我盖的呀?” “不然呢!”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不能睡,盖什么房子! 陆西橙抱住他的腰:“你怎么想到盖房子的呀?” 霍竞川挑眉:“这不是应该的吗?” 鸟生蛋前都要先做个窝,他一个男人娶老婆,不给老婆盖个像样的房子像话吗? 陆西橙偷笑,抬头问他:“盖个房子多少钱,你手上钱够不够?” “我还有两百,猪和羊卖掉会有三四千,够的。”今年他不打算往黑市再卖野猪,供给厂子的猪肉提前说好了价格。其实受现在瘟猪影响,他能提价,厂子也会接受,但霍竞川更看重长远的发展。 山里的野猪不比家猪,长到三百斤以上最起码需要三年多的时间,不是每一头都能宰杀。 “那狼呢,狼也会挑几百斤的猪捕食?” “嗯,大灰,就是狼群的狼王,它很聪明,他们会选择大型野猪攻击。”可能误吃了人参的缘故,大灰比别的狼聪明,也更强壮,“秋天山里太危险了,明年我带你进去玩。” 狼群在山里也有天敌,所以它们没有泛滥,数量上保持着一种平衡。 “嗯。”陆西橙知道他忙,没时间带自己去。 两人重新说回房子,霍竞川预估了下:“一千五左右。” 队上盖一个房子不需要那么多钱,只是准备材料麻烦,土砖要自己做,还要木头,土坯,秫秸,石头等,再请泥瓦工和木工,其他帮忙的直接叫大队的劳力,综合下来,一间屋子不到一百块钱就能盖起来。 前提是有材料! 霍竞川打算盖的是青砖瓦房。 砖窑厂一块砖两分五,那是公家开条子的价格,正常一块砖四分,瓦片一毛,还有黄沙,石灰,石头,木料,算下来,一千肯定超了。 就这,还是他有关系能买到砖,普通村民去砖窑厂人家还不给卖的。 陆西橙光是听,都觉得建一个房子太麻烦了。 “盖小一点,我们就两个人,以后不会一直住在这里的。” “你想盖成什么样?” 陆西橙坐起来,兴致勃勃和他讨论:“盖一个浴室好不好,还有,盖一个上厕所的地方,我讨厌死外面的旱厕了!”她吐吐舌头,她就没在这里上过厕所,偶尔装模作样进去,然后瞬间闪进自己的别墅,就怕晚一步摔到坑里。 霍竞川轻笑:“好,听你的!” “厨房要宽敞点的,我不能总是在那里做饭。”不做饭,家里没有烟火气。 “嗯,以后我给你烧火。” “卧室稍微大一点,除了炕,还要有个床,我喜欢睡床。” 霍竞川含笑看她:“还有呢?” “还要有个储物间,有些不常用的东西放进去,家里乱糟糟的多不好!”她娇声娇气提要求。 家! 霍竞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欢快的表情,他心里也盈满了欢喜。 他和她的家! 往后 他唯一的家,是有她的地方。 “你怎么了,是我提的要求太多了吗,如果很难的话……”陆西橙拉拉他的手,她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动手的不是她。 霍竞川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头靠在她肩上:“都可以!” 陆西橙察觉到他激动的情绪,乖乖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静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冒出一句:“我想养个小兔子,你说带我抓兔子,你说话不算数!” 霍竞川笑出声来:“你这里这么小,怎么养?” “我晚上让它和我一起睡!” “不行!”山里的兔子再温顺也是野物,会咬人。 “哼!” 霍竞川哄她:“乖,现在的兔子都躲起来了,明年我给你抓一只,放在我那里,你可以随时来玩。” 他还吓唬她:“养在这里会被人抓了吃掉。” 陆西橙想一想,确实,人都吃不饱,她还养兔子,未免太过分了。 “那好!” 陆西橙更想养猫猫狗狗,但这年头,城里乡下很少能见到猫狗。 上辈子她家里人动物毛发过敏,她只能云吸猫云养狗。 她先和小兔子玩玩! “对了,你今天拿回来的一袋子是什么?”看着好沉,她想帮他放别墅里,没找到机会,他背着走了一路。 “几本书,和几根木头木板。”霍竞川和她说,“你说越好的木头越重,我不认识,就拿回家了,改天你看看!” “嗯,傅奶奶家的没去看呢!” “不急,等我忙完这一阵再去,你明天开始不要去上工了。”秋收是强制性的,现在不用,村里一些受宠的女孩都没有再去上工,在家里做家务。 “嗯,你的书拿来,我教小霞她们认字。我教了她们一首古诗,她们都学会了,我没敢多教,怕教了不该教的。” 这年代太敏感了,陆西橙很怕犯忌讳,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第102章 打野猪1 没有燃烧秸秆的灰尘,天空蓝得让人沉醉。 “陆西橙,你快起来,孩子们古诗都背完啦,你还躺着!” 姜丽丽跑过来拖起她。 上次陆西橙拿着小学课本看,正好被她们几个看到,于是,大家一起来上课。陆西橙主要负责教大家唱歌和诗词,谁让她唱歌好听呢! 她们的学生也从小霞这五个女孩子扩展到全大队有空闲的小孩们。 梆子自从知道自己姐姐不仅会好几十个字,会简单算术,连名字都会写了后,就郁闷的不得了。 他一首歌还学得磕磕绊绊呢! “陆姐姐,你咋不先教我呢?” “你都没把我的钱包要回来呢!”不是秋后算账,她故意逗他呢! 说到这个梆子有些心虚,他答应的好好的,结果霍哥哥一凶他就跑了:“陆姐姐,霍哥哥后来还给你了吗?” “没有,他弄丢了,他赔了我一个新的。”陆西橙摸摸他的脑壳,“姐姐没生气,你快去和圆圆姐姐学算术,跟不上我可不给你补课!” 她们每天上课时间大概是一到两个小时,不固定,人差不多了就开始,非常随性的教学,就在大队部前面的空地上,搬个小板凳或者弄块石头,小孩子干脆就席地而坐。 不仅是小孩子,就连一些大人有空了也会跑过来听听。 她们并不是毫无收获的,村民们没啥好东西,有时是一颗白菜,一个红薯,有时是一捆柴火。几天时间,陆西橙几人收到了好些东西。 林舒吃着一个烤红薯笑:“我午饭都能省了。”这是一个老婆婆给的烤红薯,四个,一人一个,她们决定吃完了再回去。 “今天他们都好兴奋,我听好几个人说晚上有肉吃,咋回事?”姜丽丽问。 “我知道我知道,”林圆咽下嘴里的红薯举手,“橙橙她对象带了好些人去山里打野猪了,打到了就有肉吃。” 打到的野猪去的人分一部分,剩下的村民们可以用钱或者工分换。 “橙橙,真的?他们能打到吗?”林舒问陆西橙,她工分有,而且砸石子赚了好几块,加上家里给的和自己攒的,林舒也有几十块钱的,要是有肉,肯定要换啊! “应该能!”大队没人知道霍竞川在山里的事情,陆西橙只含糊地说。 能是肯定能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打几头回来。 …… 此时的九龙山中,霍竞川在前面大步走着,后面五六个男人无精打采。 这山太大了,他们天微微亮出来,走了几个小时,野猪的毛都没见到一根。 “川哥,咱们真能打到野猪吗?”霍竞川打了野猪基本都直接扛去县里卖掉,他们不知道山里有多少野猪。 如果只有没几头,他们走遍几座山也不定能碰见啊,还打个屁! 在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一匹银灰色的狼缓步跟随着。 今天,它的小伙伴带了一群没用的两脚兽来,真碍事。 再往前走了一段,头顶的阳光几乎照不进这里,霍竞川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哼哼~~呼噜~~簌簌~~ 什么声音? 王春才握紧镰刀靠近霍竞川,“哥,是野猪吗?” 灌木丛中的声响越来越明显,树木微微摇晃,像是什么东西在拱。 霍竞川没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粉末撒了一点在身上,把瓶子递给王春才:“每人身上都撒点。” 山里除了野猪,还有毒蛇,野猪能凭借武力打死,但是如果被毒蛇咬了,他也束手无策。 众人刚刚撒好药粉,只听轰得一声。 下一瞬,灌木丛中钻出两个巨大的脑袋。 每个脑袋都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腰还粗,鬃毛像刺猬一般根根竖起,嘴里呲着獠牙。 居然是两头? 霍竞川也有些头疼,一头他一个人能搞定,两头?身后还有这么多人! 大灰在不远处跃跃欲试,哇,可以饱餐一顿啦! 霍竞川到了山里就知道它跟着,他让它不要过来,大灰一出来,这里的人要吓晕好几个,他还要把他们弄回去,麻烦。 灌木丛根部茂密,两头野猪的头钻出来后身体卡在后面。一个男人上前两步,壮着胆子举起砍柴刀往野猪头上砍去。 可是柴刀穿过野猪厚厚的鬃毛,怎么都砍不进肉里。 野猪常年在泥浆里打滚,还喜欢在树桩、岩石上摩擦自己的身体,身上的皮极厚,这一刀没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惹怒了野猪,野猪发出“嗷”的一声吼叫,身体把灌木都压倒了。 霍竞川把这个男人往后一拉,及时判断形势:“我搞定这头公猪,你们牵制住后面的母猪。” 母猪体型不如公猪,几个人对付它不成问题。 说话的功夫,前头的野猪已经摆脱灌木丛,朝着他们冲来。 好家伙,这绝对是三年以上的公猪,绝对超过了三百斤,后面跟上的母猪,也有两百多斤。 霍竞川推开他们,身体一跃,窜到野猪背上,一手前伸,握住它的獠牙,对着吓呆的众人吼道:“躲开!” 野猪彻底被激怒,在原地又跑又跳,霍竞川体重远不及野猪,他一条腿夹住野猪肚子,不让自己被甩下去,另一条腿狠狠踢在另一个拿头顶他的母猪。 母猪被踢翻,四脚朝天倒下,其他男人们终于回过神来,围上去对付这个家伙。 少了顾虑,霍竞川一个翻身从野猪身上下来,来到野猪身前。 一人一猪正面对抗。 野猪不是吃素的,跃起上半身,两只前蹄撞向霍竞川的下半身。 三百多斤,刺猬样的鬃毛,两个大獠牙,一旦被撞上,他绝对是废了。 霍竞川冷笑,畜生,这么多年没点长进! 他躬身避开野猪的攻击,两手迅速抓住它的前蹄,手臂交叉,修长的手臂爆发力惊人,野猪被生生惯在地上,和母猪一样,四脚朝天。 不待它爬起来,他一脚踩在野猪的脖子里,手握成拳,砸向野猪的脑袋。 突然,头顶一阵腥臊味传来,霍竞川扭头,母猪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几人的钳制,向这边跑来,后蹄还挂着两个人,被拖在地上爬行。 第103章 打野猪2 “川哥,小心!” 几个男人都快哭了。 霍竞川来之前和他们说过野猪的软肋在两眼之间的上方,就是额头位置,而且野猪力气很大。 可他们没有想到力气会大成那样。 刚才他们趁着母猪四脚朝天,一人抓住它的一只蹄子,两人到前方打算攻击额头,可没等动手呢,抓着蹄子的四人就被齐齐踹飞了。 他们有力气,却没有搏斗经验,团团围住母猪,你揍一下,我砍一刀,野猪横冲直撞,根本不怕他们。 最后,母猪冲破他们的包围圈,朝另一头野猪冲去,两人见势不妙,不管不顾抱住母猪的后蹄,王春才骑到母猪背上。 “啊,我的屁股!” 这毛太扎人了! 另外三个人跟在边上用手上的工具打母猪。 为了甩掉身上的人,母猪前蹄撅起,竟然跃身而起,巨大的身体朝霍竞川压去。 霍竞川脚下用力,死死踩住还在挣扎的公猪,公猪的头拼命扭动,獠牙不断戳刺霍竞川穿着草鞋的脚。 霍竞川身体调转方向,一手半托住要倒下的母猪身体,另一手举起拳头,砸向母猪面门,拳头带风,刚劲有力,母猪的惨叫声响彻正片山林。 母猪脑袋上被砸出来的血滴到霍竞川脸上,他咬着牙,眼神狠厉,满脸煞气,看上去比他脚下的野猪更加恐怖几分。 几个男人在一旁喘息看着,然后齐齐上前,冲着霍竞川脚下的野猪脑袋打去。 头顶的母猪渐渐不再挣扎,霍竞川一推,母猪轰然倒地,巨大的身体激起一阵松针树叶飘扬。 脚下的公野猪也被几个男人打得差不多了,脑袋这里一个口子那里一个窟窿,状况凄惨。 “好了,别打死了!” “川哥,你脚流血了!” 霍竞川动了动自己的脚:“没事!”没有伤到骨头,不严重。 他上前摸摸两只野猪,还好,都没死,野猪生命力旺盛,当场没死就还能撑几个小时。 一次性打两头野猪,所有人都累到脱力,坐着原地休息。 “春才,把我的袋子拿来。”他们上山是带着口粮的。很多地方的人上山打猎,在山里过好几天都是有的。 霍竞川布袋子里装了个饭盒,昨晚陆西橙听到他今天要去打野猪,非要他拿着。 她做了几个饭团装在饭盒里,饭团没放什么,就放了调味料和一点点油,不至于没滋味。 此外,她用一个保鲜袋包了一小块牛肉给他:“你偷偷吃, 别给人看到。” 霍竞川吃了几个饭团,剩下的给他们分了。剩下的不好看的是他做的。 对于霍竞川能吃大米饭,几个男人都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谁都不是傻子,刚刚那两头野猪基本是霍竞川一人搞定的,他们有这样的本事,指定要偷偷弄出去,川哥还带着他们这群拖后腿的来,够义气了。 再说,谁真的敢去告状?没证据不说,万一被知道了,以后还混不混了! 霍竞川坐了一会,提起袋子站起身来,命令他们:“你们在这儿坐着,不要乱跑,出了事我不管。” “川哥你干啥去?” “踩点野果,很快回来。”说完,不再管他们,朝山里更深处走去,并且示意大灰守在这儿。 他答应了给她摘柿子的。 这里离他的山坳不远,他回小木屋抓了两把止血的草药敷脚,叹气,娇气包看到他的伤,又要哭了! 然后,他摘了一布兜的柿子,抓了一只刚成年的羊返回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山里本就照射不到阳光,林间的树木唰唰声,不知名的动物叫声,还有地上两头野猪的腥臭,都让人觉得不安。 看到霍竞川回来,大家都很高兴,莫名感到很有安全感。 “川哥,你还抓到羊啦!”男人们笑着问道。 “嗯,你们把猪绑好,准备下山。” 他们除了砍刀柴刀,还带了扁担和粗麻绳。 就是人有点少。 一头三百多斤的公猪,一头两百多斤的母猪,四肢蹄子绑上麻绳吊起来用扁担抬下山。 霍竞川没打算帮他们,打野猪不行,抬野猪还不行?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受伤,被拖在地上的两人腹部都是擦伤,王春才屁股上被野猪鬃毛扎得可疼。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傍晚到了山脚下。 霍竞川再次摸摸猪的脉搏,很微弱了,两头猪今天都要处理掉。 一个叫吴建国的汉子说:“我小叔会杀猪,要不让我小叔杀,川哥,你想要啥肉,我给你留着。” 每年年底大队杀猪,都是他小叔杀的。 霍竞川点头:“行,给我把猪蹄留了,再要几块大骨头,其他的你们看着给。” “啊,不行啊,猪蹄和大骨没肉,有啥吃头,我给你留五花肉。”吴建国想说猪板油的,可之前有人说过,野猪猪板油很少。 “不用,就按照我说的,我先回去,我脚受伤的事情不要传出去。”说完,他便提着袋子和一头羊朝家里走去,脚看着有点跛。 王春才挠挠头:“为啥不让说啊?”多英勇啊,他伤到屁股太丢人,要不然,他肯定要嚷嚷得全大队都知道。 “川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呗,我去村里喊人,你们在这儿等着啊!”六个人抬着六百来斤走下山也是累得够呛,必须找人来帮忙。 大家心里都是欢快的,肉啊,谁不喜欢! 已经安静的大队很快好像被泼入了一碗沸水,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出来了。 山脚下二三十个男人抬着两头猪步履如风,王满囤指挥妇女们去烧水,大队部前面的空地围满了人。 “哦,杀猪喽杀猪喽!” 梆子拉着陆西橙钻进人群:“陆姐姐你见过杀猪吗?” 陆西橙当然没有,地上两头猪就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但那硕大的体型,尖锐的毛发看着也很吓人好不好。 陆西橙本来不想来的,只是…… “梆子,你有没有见到你霍哥哥啊?” 梆子摇头:“我问问春才哥,他和霍哥哥一起去的。” 梆子走到一个蓝衣服汉子身边说了几句,很快跑回来:“陆姐姐,春才哥说霍哥哥在家休息呢!” 休息? 那男人就不是个能停得下来的,要休息,除非是……他受伤了! 第104章 小学鸡吵架 和梆子说了一声,陆西橙钻出人群往回走,路上遇到赶来的其他知青。 “橙橙,你怎么走了?买到肉了吗?”姜丽丽喊住她。 “没有,没开始杀呢,我有点不舒服回去休息。” “好,那我们帮你一起买一点啊,你想要哪块?” 陆西橙想了想,回了句:“给我拿副猪肝!” 猪肝? 猪肝有啥好吃的? 姜丽丽想要再问,但陆西橙已经走远了。 陆西橙回到知青点,拿上了屋里的手电筒,又进入别墅蒸了米饭,菜下午她没事干的时候做好了。 她知道霍竞川家的路,主要那条小路很偏,没什么分岔口,不会走错。她穿上外套,打开手电筒走出知青院,几乎全村的人都去看杀猪等分猪肉了,这里都能听到欢呼声。 霍竞川在后院洗柿子,他当初找人在后院挖了一口井,这样省去了每天去河边挑水的麻烦。 柿子有几个已经熟透了,黄澄澄的,闻着就有股甜香,有几个还是青色,要放几天才能吃。他把熟的挑出来,晚上带过去给她。 看看自己的脚,血暂时止住了,他不露出异样,她应该不会察觉。 这时,屋外的大门吱呀一声,这个时候有谁会过来? 霍竞川把洗好的柿子放进篮子里挂在竹竿上,走进屋,一个身子好像个小炮弹直朝他冲来,霍竞川扶住她,惊讶道:“你怎么来了?”外面天已经黑了,“你一个人来的?胡闹!” 陆西橙才不怕他,她绕着他转了两圈,小鼻子嗅来嗅去。 霍竞川由着她,他回家用香皂洗过澡了,身上没有其他味道,他还伸直了手臂,“放心,我好好的。” 陆西橙没看出他哪里受伤,拿着手电筒照着他上下打量。 深秋的晚上,男人仍穿着一件背心,露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下身一条普通的粗布裤子,脚上…… 咦? 霍竞川脚上穿了双解放鞋,可这个男人除了去县里,其他时候都是穿草鞋的啊,在家穿解放鞋? 陆西橙眯了眯眼,骗她! 霍竞川不知道自己被识破了,还在问她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以后不准晚上一个人出门。” 陆西橙嗯了一声,敲敲自己的腿,走进他的卧室,坐到床上,撒娇道:“我走过来好累,我要休息会儿。” 霍竞川跟过去,帮她捏脚:“怎么自己过来了,嗯?” 陆西橙拍拍旁边:“你坐上来。” 霍竞川依言坐上去,刚想抱住她,小姑娘身体一个下滑,手灵活地解开他的鞋带。 霍竞川暗道不好,已经晚了,受了伤的那只脚鞋子被脱了下来,他随意找了两块碎布包着,布条上渗出了血丝。 陆西橙抬头盯着他:“如果我不过来,你是不是又打算瞒着我?” “我是不想你担心我。” 陆西橙点头:“我知道了。”霍竞川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她继续道,“我以后哪里受伤了,或者身体不舒服了,我也不告诉你,我也不想你担心!” “橙橙!”霍竞川抬高声音。 “很公平,不是吗?”陆西橙直视她,清凌凌的眼睛里是倔强和愤怒交织的情绪,“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很快,我们会没有话说,然后……”她垂下眼睛,“我们就慢慢疏远了!”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相爱的两个人彼此没有倾诉欲和分享欲了,那离分手也不远了。 霍竞川一把将她拉起来紧紧靠在自己身上,抬起她的脸:“陆西橙,我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听到了没有!”他声音冷厉,完全没有平日的温和。 “是你自己这样做的!”陆西橙吼回去,声音响了不起啊! “我是怕你哭!”霍竞川解释,他不是刻意要瞒着她,只是…… “我才没有哭!”陆西橙比他还凶,“你要再伤严重点才好,我就不用愁怎么和我爸说了,反正他绝对不会让我嫁给一个跛子!” “陆西橙!”霍竞川简直被她气死,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你叫什么叫,脚受伤了还走来走去,你真不怕烂掉是不是?”陆西橙推他躺下,拿出他的小瓷瓶,霍竞川想阻止,被一瞪,不敢说什么了。 陆西橙蹲下来,要解开他脚上的布条,霍竞川这下是真不好意思了。 他的脚不像她的,小巧圆润如玉一般,香喷喷的。他每天干活走路,多少都有点异味,今天还走了一天山路,虽然回来洗过了,但味道肯定还有的,而且伤口还不好看,他怕吓到她。 他坐起身,抓住陆西橙的手臂:“我自己来。”麦色的皮肤微微发红,在煤油灯里看不真切。 “你躺下,”陆西橙甩开他的手,“要么我帮你上药,要么我现在走,二选一!” 霍竞川当然不想让她走,他抿唇看她,像一只被主人训斥的大狗。 陆西橙轻轻把布条解开,露出里面的伤口,看到的伤口的一瞬,她眼睛就红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不会爱惜自己了。 野猪的獠牙何其坚硬,在他脚上戳了两个窟窿,旁边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整个脚都青紫青紫,伤口边缘已经发脓,就这样,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走路,还想着晚上去知青点。 他怎么不做个忍者神龟呢! 陆西橙忍着没流眼泪,拿出自己的药箱,先用棉签把上面的脏污擦掉,再夹棉花团用碘伏给他消毒。 “疼不疼,疼你要说。” “有一点疼,能忍。”霍竞川躺着,感受着脚上她握着他的温软小手和丝丝疼痛,这样的疼痛他早就习惯了,他忍耐力极强,以前大伤小伤不断,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疼。 “是不是要打破伤风,要不要缝针啊?”陆西橙不知道这样处理行不行,万一更严重了怎么办? “不用,过两天就能消肿了,到时候不好我们再去医院。”他的恢复力特别好,再加上药膏,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陆西橙还是不放心,她从药箱里找出盒消炎止痛的药给他,“你吃一颗这个!”又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霍竞川乖乖把药吃了,问都不问是什么。 第105章 上药 擦好碘伏,陆西橙拿棉签沾了药膏,一点点往他伤口上抹。 她之前的伤极小,没察觉,其实这个药膏刚开始抹上去和酒精一样,会特别痛,然后是剧烈的痒,伤口越深这种痛和痒越厉害。 霍竞川的脚抖动了一下,陆西橙低下头,轻轻往他伤口上吹了吹。 “橙橙,不要这样,脏!”霍竞川身体颤抖,眼眶发热,他何德何能,让她这样,“橙橙,我不痛的,真的,别这样,乖!” 陆西橙在所有伤口处都涂了厚厚的药膏,又在青紫的地方抹了一些,瞅瞅瓶子里,还有半瓶多,够用。 涂完她用纱布把伤口包起来,重重呼出一口气。 此时,药膏渗透到伤口中,霍竞川两手抓紧床单,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陆西橙站起身看他:“你觉得怎么样?” 霍竞川摇头:“很好!”就是痒。 陆西橙看他闭着眼,额头连着脖颈处的青筋突起,咬着牙呼吸,分明是很难受。 她帮他擦掉汗水:“是不是很痒?”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陆西橙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然后俯下身。 软嫩的触感贴上来,霍竞川豁然睁大了眼睛,这是第一次她主动亲他。 以前两人每次亲密都是他主动,她哭唧唧被动接受。抓着被单的手松开,大手揽上她的后脑勺。 此刻,什么痒意,什么疼痛都不复存在了,他心里只有:回应她,包裹她,吞噬她。 小兔子主动进入狼的怀抱,还有活路吗? 几分钟后,陆西橙撑起手臂,呼呼喘气:“好久了,不痒了?” 粗糙大手一个施力,她又被按了回去:“不行,还是痒!” 又过了十几分钟,陆西橙完全没有力气爬起来,她脑袋摊在他枕头上,说话冒着热气,声音软绵绵的:“好了,不要了。” 男人侧头过去,唇追着她的:“乖,我伤重,要痒很久!” 良久,两人紧紧抱着,享受这种亲昵的宁静。 “咕噜噜……”陆西橙的肚子叫了起来。 陆西橙捂住肚子:“不是我,是你的肚子在叫!” 霍竞川忍住笑,蹭蹭她的鼻尖:“嗯,我饿了,陪我吃点,想吃什么,我去弄?” 陆西橙挠了把他的脸,都这样了还弄什么啊:“我带了菜来,你等等。” 他的炕上有炕桌,她搬过来放到他床上,霍竞川看着她:“不是不喜欢在床上吃饭?” “他是你的床,不是我的床!”陆西橙把菜饭菜端出来。 霍竞川坐起身帮她把桌子放好,等看到自己的脚,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干嘛,你嫌弃我包的不好?”陆西橙瞪他。 “包的很好,不嫌弃。”,不松不紧很平整,就是最后打了个蝴蝶结。 “哼!”她第一次给人包伤口,包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陆西橙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剩下的都给他,两个人都饿坏了,头对头吃饭。 “对了,我让人给我带了一副猪肝,我明天给你做猪肝吃。”流血了,补一补。 霍竞川夹了块牛腩放进她碗里:“谁告诉你我受伤的?”他明明让他们不要说出去,谁这么大嘴巴。 “我猜的呀!”陆西橙也夹了一块给他,“我说真的,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真不理你了!” 上次那种小擦伤还好,今天这么严重,万一脚真的烂掉呢?不可控的意外和因为处理不当导致的遗憾是两回事。 “好,不过猪肝太脏,不要了。”他见过她拿出来的肉,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装好的,她只要煮就行。 她的手不是洗猪肝的手。 “不一定有呢,明天再说,你的脚怎么伤的呀?”前世猪下水还蛮受欢迎的,陆西橙忘了这个年代人们最喜欢的是肥肉。下水什么的,虽说也是荤腥,但要做的好吃太麻烦了,所以不受待见。 霍竞川没再瞒着她,把打野猪的经过简单说了下,听得陆西橙心惊胆战。 “这么危险,你以后不要去了!” “遇见两头野猪的情况很少见,而且我一个人上山还有大灰跟着。”霍竞川安慰她,“你都说了,我要是变成跛子,你爸爸是不会同意你嫁给我的,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陆西橙小脸微红,把一块土豆塞进他嘴里:“你知道就好,我不爱吃土豆,全给你吃!” 霍竞川咀嚼着土豆,回忆了下:“你不是很喜欢吃土豆丝吗?”爱吃什么会经常变? “我喜欢吃土豆丝,不喜欢吃土豆块,我喜欢吃炖土豆块炖出来的土豆泥!”陆西橙说。 “有什么区别?”都是土豆啊。 “区别大了去了好!土豆丝脆脆的,土豆块我咽不下去,和蛋黄一样,可土豆泥滑滑的好香!” 就像吃苹果,她就只爱吃脆的苹果,不爱吃小孩子喜欢的能刮出苹果泥的红苹果。 “那红薯呢?”红薯口感和土豆差不多。 “甜甜的我喜欢,没味道的不喜欢,最喜欢烤红薯。” 霍竞川笑:“那冬天给你烤红薯吃。” “好!”陆西橙看向他的脚,又见他只穿着背心,问他:“你现在觉不觉得冷?” “不冷,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听说脚受伤了会对肾不好的,你这几天不要用凉水洗澡,寒气从脚底进去……”陆西橙把自己听来的有道理没道理的都说了出来。 霍竞川耳朵里只进了一句:“谁和你说对肾不好?” “听说的啊!”其实陆西橙还听说脚受伤还对那啥有影响,她不敢说出来,怕他生气。 霍竞川抿唇,有没有影响,他能不知道吗? 小姑娘仗着年纪小肆无忌惮,她就是吃准了他不敢真把她怎么样。 陆西橙笑嘻嘻凑过去:“你在想什么?” 霍竞川声音闷闷的:“没什么,道听途说的话,你别信!” “哼,那可不一定!” 霍竞川捏住她近在咫尺的小脸:“橙橙,明天再帮我上药好不好?” 陆西橙拍开他的手,脸腾地浮上两朵红云:“你自己上。” “你说的,我笨手笨脚的,万一更严重了呢?” 陆西橙不敢看他,结结巴巴说道:“那那那……那我找梆子来给你上!” 霍竞川:???梆子是哪个? 第106章 搭厨房 霍竞川的伤经过几天饭来张口的修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几头猪队上给了他八个猪蹄和几个大骨头。陆西橙到底还是给他做了两顿猪肝,还有每天十颗大红枣,霍竞川觉得自己再不好都对不起她这么辛苦。 一出门他就没闲着,天越来越冷了,之前他说给她修个灶台,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但是泥砖是早就做好的,今天一大早他就上知青点砌灶台和修个简单厨房。 这活简单,霍竞川自己就能干,另外,王春才和吴建国还有李老支书的孙子李老三李老四都过来帮忙,五个大男人搬砖的,拌黄沙的,估计不用一天就能搞定。 陆西橙在厨房给他们准备饭菜,那两头猪,猪肝是队里白送给她的,这玩意儿没人喜欢,此外,姜丽丽几个还帮她买了两斤五花肉。 陆西橙做了个蒜苗炒回锅肉,一个猪肉白菜炖粉条,蒜苗和白菜都是女知青们友情提供的,不得不说,这野猪肉处理好了真的很香,林圆帮她烧火,一边烧一边流口水。 “橙橙,你省着点油啊!”这油是陆西橙自己拿出来的,林圆还是心疼,谁做菜像她这样倒油啊,都是用油布沾一沾锅底就好了。 陆西橙夹了片回锅肉给她:“好不好吃!” 林圆含着肉片:“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看着有点焦,咬下去却全是肉汁,又咸又香。 “回锅肉就要多放油才好吃!”陆西橙利落的捏着窝窝头,她的玉米面不够,这些是和村民们换的,有些人家劳力多,粮食够吃,很愿意换钱的,再说,马上就要分粮了,几天功夫怎么都能熬过去。 姜丽丽和陈惠敏帮她抱柴火进来,陆西橙也给她俩一人一片肉。 这会儿她们烧的是松针,山里一到秋天地上会有很多很多掉落的松针,拿着背篓直接去背就行,烧火她们就用这个。至于捡的树枝,那要等落雪后烧炕用的。 秋收过后,大家每天的日常就是上山捡树枝树叶,还有队里发的干玉米叶,都整齐堆在柴房。 此外,村民们还会上山砍树,树不是随便砍的,要砍速生树,比如油桦树,这种树只要第一年有一棵树成功存活,第二年就会漫山遍野的生长,一年能长一两米,正好给村民当柴火。 霍竞川的院子里就堆了半个院子的干柴。 陆西橙把窝窝头放进锅里,又熬了满满一锅汤,用了两个霍竞川给的猪蹄,她自己添了两根大骨。 沈安宁进来倒水,闻到厨房浓郁的肉汤香味,咽了咽口水,对陆西橙道:“陆知青,你用的是我们大家的柴,可要补回来的。” 陆西橙没说什么,姜丽丽直接帮她怼了回去:“橙橙捡的柴可比你多,你才上山几次啊,好意思说橙橙。” 陆西橙好歹每天上午下午两次和她们搂松针呢,虽然是梆子等小孩帮她弄的,但也算她的不是!沈安宁呢,除了一开始去了两次,后来就没再去了,每天三餐照吃,啥也不干,她们早看不惯她,“沈知青,你再这样,你自己单独开伙,我们可伺候不起你。” “你们排挤我?”沈安宁质问,上辈子她们可不敢这样。 林舒进来,表情也不太好:“谁排挤你,既然住在一起,活就要一起干,你是怎么做的?柴,柴不捡,饭,饭不做,真当自己是大小姐来享福啊!”要说大小姐,陆西橙哪方面都更像大小姐,人家也没和她一样什么都不做啊! “上次大队长不是说明年安排人给我们在前院再修个灶台吗,到时候分开做呗!”陆西橙提醒她们。 沈安宁想到什么,看着陆西橙:“你的新灶台……” 陆西橙举起锅铲,瞪着她:“你敢动我的灶台你试试!” “橙橙的灶台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也找人给你砌一个,谁也不拦着。” “就是!” 沈安宁见大家都站到陆西橙那边,很不理解,陆西橙这样娇滴滴,干什么都不行的人,为什么她们都向着她? 是,她是干活少,但是这些人都这么勤快,不缺她这一份啊。 而且相比上辈子,现在的男知青们每天挑水砍柴也都很卖力,冬天柴火省着点肯定够用的!为什么要盯着她? 陆西橙这样家里条件好,娇气,长得好看的人才该是大家针对的对象不是吗? 不就是砌个灶台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找人砌一个! 她冲出去,撞到了站在门口的徐晋杭。徐晋杭让开,看着一屋子女知青,有心想说两句,被张嘉宁快速拖走了。 陆西橙掀开锅盖,猪蹄大骨汤咕噜噜冒泡,她把切好的白萝卜放进去,“你们把碗拿出来,每人一碗汤,没有肉啊!” 一眨眼,人都散开了,又一眨眼,人人都端着饭盒围着灶台。陈惠敏给她们一人分一块锅巴:“我家里给我寄来的,干吃特别香,泡汤里,等于喝了碗粥呢!” 陆西橙小口咬了一点,锅巴因为要邮寄,怕路上坏掉,是烘干的,特别脆,咬上去,米粒粒簌簌往下掉,她连忙用手接住,林舒也吃了口,“这和炒米很像,比炒米还香呢!” “对,做的时候锅底放了层油呢!” 几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很快,萝卜就熟了,陆西橙给她们每人盛了半个饭盒,“你们干嘛都拿饭盒啊?” “放碗里一会儿就冷了,放饭盒多喝会儿。”她们把锅巴放进去泡着,又省了一顿中饭,开心。 陆西橙说不给她们肉,但是每人给了几块萝卜还有蘑菇,蘑菇是李支书家送的,小小的,陆西橙也不认识,反正没毒就行,她泡了一些一起炖。 “今年都没时间去捡蘑菇了,明年开春了我们也去捡一些!”往年她们没啥心情,反正捡了自己也不一定吃得上。 “好啊,再多挖些野菜,晒干了可以放好久。” 陆西橙洗了几个粗瓷大碗,把菜和汤全部盛进去,林圆她们帮她把窝头和玉米都装好放到篮子里。 几个男人不方便在这里吃,全部送去霍竞川家去,姜丽丽小小声在陆西橙耳边说:“哎,你们咋过得这么像两口子呢!” 第107章 采木耳 陆西橙惊悚:她一个花季美少女,怎么和人像两口子了? 菜盛出来,她们也不需要洗锅,拜托,锅里都是油,留着煮白菜多好啊,干嘛要洗! 陆西橙提了三趟,把三个篮子提到后院,她的小厨房已经差不多建好了。 霍竞川准备的泥砖多,搭的还蛮大的,款度高度都和她的屋子一样,开了一个口子,一半做了个灶台,只有一个灶眼,和她的炕连通,一半专门用来堆放柴火,接下去陆西橙不用为了拿柴火总是跑去前院。 霍竞川拍拍手上的黄泥站起来:“好了,晾两天,我过来帮你烧火。” 陆西橙点头,舀了温水,拿了肥皂给他们洗手,王春才看着那肥皂受宠若惊:“陆知青,咱们大老粗哪用得着肥皂啊,你快收回去。”要他妈知道他用肥皂洗手,非打死他不可。 谁都不肯用,陆西橙只好把肥皂收回去,又把篮子交给他们,提醒道:“一个篮子里是汤,一个篮子里是粥,不要撒了!” 几人提着篮子快速走了,在磨蹭,饭菜都冷了,他们都闻到香味了,肯定有肉! 霍竞川以前不合群,也不是个喜欢呼朋伴友的,虽然在村里住了那么多年,但李卫国和李卫民还是第一次上他家来,王春才以前过来也就在院子里转转。 走进来第一感觉就是干净整齐。 一边院子堆着高高的木柴,不比大队上有十几口人的家里少,没有养鸡,院子里没有各种鸡粪,堂屋一个四方桌,几条长板凳,一个躺椅,躺椅上放着一块小碎花棉垫。屋子虽然不大,但东西少,看着就特别宽敞。 “川哥,你这么怕冷啊,准备这么多柴火?”王春才问,以前也没见他冬天裹成个熊啊! 李卫国和李卫民则盯着那个垫子看,没想到外面这么男人的川哥私底下居然用小碎花! 怪好看的! 霍竞川招呼他们把篮子放桌上,他进屋取碗筷,王春才等人忍不住先打开了盖子,这香味太勾人了。 “哇!!!” 因为陆西橙做完菜怕冷了放在蒸架上热着,他们走过来很快,所以打开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和油汪汪的蒜苗炒回锅肉,蒜苗是从地窖里拿出来的,不像刚摘的那么新鲜,但谁在乎呢,关键是肉啊! 前几天两头大肥猪,王春才作为功臣分到了十斤肉,家里用工分又换了几斤,李支书家也分了好几斤,但没谁家会敞开吃啊,都要留着做腊肉吃到明年呢! 正当壮年的小伙子就没有不馋肉的! 霍竞川拿着碗筷出来,打开另外两个篮子,一大碗玉米粥和二十来个玉米面窝窝头,还有一盆奶白色的萝卜猪蹄汤。 王春才搓搓手:“这陆知青也太大方了!”就干了半天活,准备这么多吃的,咋好意思呢,“她那个厨房还空着,我要不弄点柴火给她送去?” 霍竞川扫他一眼:“吃你的!” 四人坐下来吃饭,王春才挑了筷子粉丝,发现下面居然还有肉,这道菜他们家也做,很多时候,为了好看,也为了分食方便,会把肉放在最上面,下面就全部是白菜和粉丝。 粉丝爽滑,肉片鲜香,骨汤浓郁,没有一个菜不好吃。 陆西橙还是低估了他们的饭量,王春才喝下最后一口汤,满足地叹息:“我要是有这么个手艺好的媳妇就好了!”不求长得多好看,起码做菜好吃点,别像她妈,啥都一锅炖,迟早铁锅炖了他! 他这话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霍竞川踹了他一脚,他跳起来:“川哥,你干啥踹我?”他说错啥了? “提醒你别做梦!” 李卫国和李卫民哈哈笑:“听爷爷说,陆知青她爸是副厂长呢,是沪市那种特别大的厂,她妈也是个啥领导,人家从小日子过得精细,当然做的菜也好!” 这其实没什么本质联系,霍竞川默默听着。她说过她那里很多普通人家的姑娘结婚后也不会做菜的,反而是男人做,油烟对皮肤不好。 霍竞川看看自己的手,他照着她做菜的方法试了几次,就一个红烧肉,怎么烧都没有她做的好吃! 他这样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吗? 陆西橙不知道他的自我怀疑,她又和她的小伙伴们去山脚下搂树叶了。 除了她们七个女知青,还有梆子一群小孩,每人背着一个箩筐。 地上松针是真的多,陆西橙一直以为松树是不掉叶子的呢!放一把进筐里,还有使劲踩,踩实了,一筐能装好多。 这方面,梆子比她们能干,他和小孩们在前面跑,她们在后面跟着,说说笑笑的,并不觉得累。 走着走着,听到梆子的叫声,她们忙跑过去,“梆子,怎么啦?”其他不怕,山外围没有野兽,就怕遇到蛇,蛇还没冬眠呢! “你们看,我发现一大片木耳。”梆子蹲在地上,面前的一根倒下的枯树枝,树枝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花朵。 林舒等都非常惊喜,这里村里人常来,没想到有这么片漏网之鱼。 可是…… “梆子,这是你发现的,你摘了,姐姐们不要。”林舒虽然心疼,但不至于和小孩抢东西。 梆子却很懂事:“姐姐你们摘,我爸说了,姐姐教我们读书识字,我们没什么好东西送的。”前进大队在山里,木耳经常能找到。 其他小孩子都跟着点头。 林舒和女知青们笑了起来,没再拒绝,这是孩子们的心意。 陆西橙一开始教他们就不是为了报答,林舒她们也不是,但是自己的善意被人同样以善意回馈,真的是很愉快! 陆西橙蹲下来,摸摸黑色小耳朵,软软的,厚厚的,胶质很足。 孩子们说这是秋耳,秋天温度低,木耳生长速度慢,营养和木耳胶质都比春耳更高。 不仅这根枯木,旁边的树干上也有,一群人摘得不亦乐乎,陆西橙的筐子没满,她们把她的松针倒进自己筐里,然后摘下来的黑木耳装了满满一筐。 “哇,大丰收,梆子,给姐姐托好啦,我们回去啦!”陆西橙背起筐子站起来,这一筐还挺重的,她怕自己摔了,让梆子给她站后面扶着,神气活现的走在最前面。 林舒看着她笑:“怎么好像你一个人摘的一样!” “哼,都在我筐里,就是我一个人摘的!” “哈哈哈,陆西橙你脸皮真厚!” 姑娘们兴高采烈的回知青点了。 第108章 饭店吃饭 “橙橙,帮我带一个蛤蜊油,我上回忘记买了,给你钱。” “橙橙,帮我买一双袜子。” “帮我带两节电池,我手电筒没电了。” …… 陆西橙今天要去县里取包裹,问她们要带什么,知道她不可能一个人去,女知青们都没客气,零零碎碎报了一堆。 其实都是小东西,没什么重量,陆西橙都答应下来。 徐晋杭站在院子里,他家里也给他寄东西了,只是寄出来晚,还没到,本来他们可以一起去的。 陆西橙背好包走出去,他上前:“陆知青。” “什么事,徐知青?”上次车上的事后,她和他们就极少交流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路上小心点。”徐晋杭没话找话。 “哦,谢谢!”陆西橙直奔牛棚。 农忙时节大家都不去县里还有个原因是队里的牛和骡子都要干活,现在农忙过了,它们也能休息休息赚赚外快。 “王大爷,麻烦您嘞!”陆西橙把钱递给王大爷,又给他一根红薯干,自己坐上车,也拿了根红薯干啃。 “麻烦啥呀,路修好了,骡子走起来都快了。”王大爷笑着牵出骡车,他负责照管队上的这两头宝贝,跑车赚的钱也是归他,哪有什么麻烦。 包车就是爽,陆西橙慢悠悠啃着红薯干,看着路上的景色,虽然没啥景色,但空气好啊,空气好就心情好! 骡车走出大队十几分钟,王大爷突然喊道:“小霍,你也出去啊?咋不坐车呢,快上来,一起一起!” 陆西橙扭头,霍竞川背着个大箩筐走在前面,他先出发的。 霍竞川也看向她,王大爷以为他不肯坐,问陆西橙:“陆知青,给小霍搭个车行不,听说他打野猪把脚弄伤了,走路不行的。” 陆西橙露齿一笑,声音清脆:“好呀!” 霍竞川跳上车,坐到她旁边,王大爷继续赶路,陆西橙扒拉他的箩筐,上面盖了些叶子,里面是……肉? 霍竞川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个“羊”字,是羊肉。 这些是拿去给秦厂长还有其他几个厂领导的,关系要常走动,顺便问问年底需要多少野猪肉。 打野猪那天顺便抓了一只,家里还有一只,他今早起来杀了,留出两个羊腿和几块好的部位,其余的羊头羊肉都都在里面。 谁都没有说话,路上只有骡子踩在石子上的咯哒声和呼啸的风声,陆西橙穿了件毛衣和薄棉外套,在屋里还好,被风一吹感觉有些冷,她把脸藏进外套领子里。 霍竞川侧了侧身体,帮她挡着风,陆西橙看他就一件单衣和一件单层外套,摸摸他的手,热乎乎的,她的手却好凉,心里好不服气,霍竞川反握住她的手,包在掌中。 下车的时候霍竞川掏出五分钱给老王头,老王头死活不要:“家里吃了你打的野猪呢,咋能要这个钱,小霍啊,俺下午还在这里等,你路上照看着点陆知青啊!”说着驾车了。 公社比大队的更加富裕,房子多数是半泥砖半青砖的,很多屋顶上盖了瓦片,陆西橙还见到几个二层小楼。 “那是公社干部楼。”霍竞川说,他和路痴属性的陆西橙不同,他虽然来公社次数不多,但哪里是什么地方他都记得住。 “这几幢房子过去就是公社的小学,没有初中。” 陆西橙点头,梆子和她说过,上小学要自己带饭盒中午蒸饭,冬天带柴火烤火。 公社也有供销社的,只不过公社的供销社商品种类没有县里的多。 今天到的早,车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来,陆西橙站得脚酸,车子位置不多了,农忙过了,很多人要去县里卖掉攒的鸡蛋粮食。 陆西橙找到个靠过道的位子,走过去坐下。远处还有两个座位,霍竞川没坐,站在她身边,他人高,站着要微微低着头,陆西橙轻声让他去坐,他也不肯。 车子开了近两个小时,他就这样手握栏杆站了一路。下车后,陆西橙骂他:“你怎么这么傻呀!” 这时候的马路不比后世的柏油路,她坐着都被颠的难受,何况站着呢! 霍竞川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她的包,大马路上,两人不能太亲密。 霍竞川在前面走,陆西橙在后面跟,他不时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丢。 很快,他们来到钢铁厂,厂里的门卫认识他俩了,霍竞川来过不止一次,陆西橙脸好看,见了一次就记住了。 非常不巧的是,今天秦厂长去了省城。霍竞川把东西给了门卫,托门卫转交,看着陆西橙:“你先去里面坐会儿?”他要去好几个地方,怕她跟着会累。 陆西橙知道自己走路慢,点头:“我在门卫室坐会儿就行。”钢铁厂有门卫室,霍竞川给她搬了个小板凳,把包给她,让她饿了吃点东西,嘱咐门卫大爷帮忙看牢她别乱跑才匆匆离开。 门卫大爷瞅着这一幕总觉得眼熟,等到一个多小时后霍竞川回来,问陆西橙冷不冷,饿不饿,吃了什么,有没有喝水,他猛地想起来,这不是他老伴儿带小孙子的样子嘛! 快中午了,两人直接去了国营饭店,国营饭店人还挺多,服务员扯着嗓子喊大家排队,陆西橙听了一耳朵,原来这几天难得有肉,所以每天来吃饭的人特别多。 城里人也不容易,尤其最近,每天都有人打探消息,一旦听说肉店明天有肉,都是连夜排队等在那里的。 陆西橙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着,霍竞川去点菜。 国营饭店的环境和沪市那边差不多,面积更小一些,点菜窗口挂了个牌子,写着今日供应。 旁边有食客吃上了,吃的是面,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吃满汉全席。 可能是这人吃的太香了,陆西橙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她拿出两个鸡蛋,在桌上敲了敲。 敲鸡蛋的声音被边上吃面的人听到,他抬起头来,是个中年男人,看到陆西橙的脸先是愣了愣,随即夸她:“小丫头真聪明,知道自己带鸡蛋。”饭店的卤蛋比黑市卖的还贵,他想吃没舍得,打算吃完面去黑市买。 “大叔,你是经常来这里吃吗?”陆西橙这样问,主要这个大叔穿着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看起来经济条件不错。 大叔摇头:“有肉我才来,买不到肉,肚子里没油水,人受不了。”说着,他把桌上的一盘青椒炒肉片倒进自己带来的饭盒里,剩下的面倒进炒菜的碗,真的一点油都不浪费。 饭盒里的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第109章 秦厂长,嗯……不理解 等了一会儿,霍竞川点好菜回来,手上拿着几张纸,陆西橙接过来看,饺子,面条,包子,豆腐脑,还有一盘红烧肉。 陆西橙把剥好的鸡蛋给他,小声问:“我们是不是点太多啦?” 刚才的大叔只点了一碗面和一个菜,菜还没吃完打包呢! 霍竞川掰开鸡蛋,吃了蛋黄,蛋白留给她:“你没吃过,都尝尝!” 菜做得很快,这时候没什么人给送过来,要自己取的,霍竞川全部端过来放到桌上,把水饺放到陆西橙面前,又拿开水烫了筷子给她:“慢点吃,小心烫。” 一大碗水饺,个个圆滚滚胖乎乎,起码得有二十多个,冒着滚烫的热气。 陆西橙夹起一个,吹了几下,咬了一小口:“嘶,太烫了!”她可怜巴巴看着霍竞川,她好饿,她想吃。 霍竞川唇角弯了弯,起身去要了一小碗和一个勺子,他把饺子放在自己面前,替她吹,吹完放到小碗里。 蘸料是青蒜苗和酱油,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每一口都是肉汁,比她冰箱里买的自称手工水饺的冷冻品好吃太多了。 这家国营饭店装了玻璃窗的,室内热,玻璃窗正好打开着,他们这一幕被窗外一个人看到。 秦厂长今天从省城开会回来,在省城也没吃到啥好东西,路上听说他们县里的国营饭店这两天有肉菜供应,这不,马上急溜溜的就来了,谁知道,就看到了霍竞川和陆西橙。 两个人,小霍吹饺子,吹完了放到对面的碗里,陆家姑娘居然也不嫌弃,夹起来就吃,这是不是……照顾得有些太好了? 秦厂长自问自己算是个好男人,平时工资上交,有啥好吃的都记着家里,可吃个饺子都要帮忙吹凉,他还没对他媳妇这样过。 他狐疑地走进去:“小霍,橙橙,真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陆西橙抬头惊喜地打招呼:“秦叔叔,您怎么来啦,我们今天去厂里,您不在,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这么巧,您快坐!” 霍竞川向他点点头。 咦?这两人为啥一点不心虚? “你们先吃着,我去点个菜。”说完匆匆去排队,人少了一些,他很快端着自己的菜过来,他也点了一份面条和一个青椒炒肉片,菜就那么几种。 陆西橙小碗里已经有七八个饺子,她让霍竞川自己吃,面快坨了。 霍竞川把饺子放到一边,陆西橙把红烧肉的碗推到秦厂长那边:“秦叔叔,咱们一起吃。” “好好!”秦厂长没客气,夹了一块肉,红烧肉就是比肉片香! 然后他瞪圆了眼睛,看到霍竞川夹了块肉,把肥肉部分夹掉,剩下的瘦肉部分放到陆西橙碗里,这是什么操作? “橙橙,你不吃肥肉?”他问,小霍总不至于自己喜欢吃肥肉所以把陆西橙的肉抢了! 陆西橙不好意思地点头:“我能吃一点点。”这种大块的肉太肥了。 秦厂长一边吃着面,一边偷偷观察这两个人。 陆家姑娘饺子吃不完了,小霍帮她吃。 不能浪费粮食,能理解。 陆家姑娘想尝口面,小霍夹给她。 不太理解,面不比饺子,一筷子吃不完会咬断的。 桌上有个鸡蛋,小霍吃了蛋黄,给陆家姑娘吃蛋白。 嗯…… 陆家姑娘吃了两口包子,吃不完,塞给小霍。 嗯…… 秦厂长心里头好像在挑两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陆西橙和霍竞川呢,他们也没刻意表现,没有刻意疏远,他们以为秦厂长知道的啊,上次人贩子乌龙,他不是都听见了吗? 因为在外面,霍竞川都没帮她咬掉肥肉,夹得不干净。 陆西橙小口小口喝豆腐脑。 霍竞川和秦厂长说话:“我送了点羊肉给您,您看下需要多少野猪肉,我下雪前送去。” 您? 秦厂长打了个激灵,他虽然叫他小霍,可实际上小霍可没怎么把他当长辈,他又不求着他,卖不掉肉他又不会饿死,反而他们厂子没肉,员工要闹,啥时候小霍这么尊敬他了? 吃完,霍竞川坚持让他把剩下的菜打包,他就没客气,走出饭店,秦厂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们俩这是?” 陆西橙眨眨眼:“我们去供销社啊!” 谁问你这个! “不是,你们是处对象了?”秦厂长觉得自己心口发颤。 陆西橙疑惑脸:“对啊,您不知道?” 他上哪儿知道去? “那你家里?” 陆西橙语气低落:“家里还不知道呢,我爸妈不让我处对象!” 那你还处? 秦厂长心中苦笑,完了完了完了,这算不算他亲自把人家姑娘推过去的啊,他还和老同学保证,找了个靠谱的人,靠谱个屁,一点儿经不起糖衣炮弹的攻击。 看看小姑娘,小姑娘一脸无辜天真,再瞧小霍,他满眼温柔地看着小姑娘,以前那个死人脸的杀猪匠猎户完全变了个人。 秦厂长头疼,吃下去的肉都不香了:“那咋办啊?” 陆西橙马上恢复了笑脸:“秦叔叔,您在我爸爸面前帮我们说两句好话呗!” 说好话? 他这半个媒人别被骂死就不错了!不是小霍不好,实在是两人身份相差太大了啊,他之前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将心比心,他要是有个闺女,养到这么大,长得这么漂亮,他绝对不会同意闺女嫁那么远。在沪市,橙橙这样的,不说嫁给领导干部,怎么说都能嫁个城里工人! 他要好好想想,这事该咋说! “那个啥,叔叔先回去了,你俩赶紧去买东西,小霍,照顾着点橙橙啊!”算了,他也是白叮嘱。 等秦厂长走了,陆西橙哈哈笑:“秦叔叔好好玩啊!”他好像被他们吓了一跳。 “刚刚吃饱,不能大笑!” “哼,你管的真多!” 两个人慢慢散步消食,午后的街道静谧安宁,阳光洒下来,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 陆西橙跳着脚踩在长的影子上,一蹦一蹦…… “刚刚吃饱,不准跳!”霍竞川停下来,陆西橙跳了个空,她转身,躲到他的阴影里,“你帮我遮住嘛,太阳会晒黑我的。” 霍竞川迎着阳光走在前面,宽阔的背脊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小尾巴躲了会儿又跑到前面:“阳光晒着暖和。”后面有风呢! 一分钟想法能变三次。 霍竞川纵容地笑,挡阳光挡寒风,他都在。 第110章 买毛线 上次来供销社人太多,陆西橙没有仔细看。供销社是一栋青砖灰瓦的一层小楼,几扇木制大门,门口竖着一个牌子:永宁县供销社,上面几个大字:发展生产,保障供给,中间一个大大的红星。 走进去是几个大大的玻璃柜台,把顾客和售货员隔开。 陆西橙拿出写的纸条,对里面正在织毛衣的女售货员说:“同志,你好,我要买东西。” 售货员放下毛线,站起身:“你好,要买什么?” “两节电池,五盒火柴,三支牙膏,一盒蛤蜊油,一双袜子……”陆西橙一样样报出来,顺便掏出钱包,这些东西是给别人带的,她不会让霍竞川付钱。 “好的,电池两毛钱一节,牙膏四毛钱一支……”售货员拨着算盘啪啪啪算价格,陆西橙已经算出了总价,把钱和票递过去。 售货员笑着接过,把陆西橙要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说:“同志,你算术挺好的啊!”比她拨算盘还快。 陆西橙也笑着回她:“我心算可以,不会拨算盘。”她小时候学过珠心算,不过她学的算盘和这时候用的不一样,上面只有一颗珠子,这种老式的她不会用。 “实用就行了呗,对了,袜子在那边布料和成衣柜台。”售货员给她指了指,她这里是日用品,每个柜台卖的东西不一样。 陆西橙道了谢,把东西放进包里,又问她:“你这个毛线也是在那边吗?”她没见到那边陈列的有毛线。 “毛线在我这里,我给你拿。”说着她转身进了里面的一个房间,没一会儿走出来,手上拿了几团毛线,放在柜台上,“你看看,这都是前两天到的新货,颜色可鲜亮了,这个红色多好看!” 陆西橙摸了摸,手感挺软和的,应该是含羊毛成分的毛线:“这个多少钱?” 上辈子陆西橙买东西是从来不问价格的,毕竟除了极个别的顶级奢侈品,比如大颗的珍贵钻石或者古董类她当场可能买不起,其他的看中了买就是,没啥犹豫的。 但是经过上次沪市的大熊猫娃娃囧事后,她渐渐的学会了问价,毕竟年代不一样了,她虽然有钱,可这时候钱不是万能的。 “这些八成含毛量,两块二毛钱一两,还有含毛量少的,当然价格更低点,每斤要两张工业券。”要说这年头有什么衣服比的确良还贵,肯定就是毛衣了,算下来一斤毛线要十几二十块,成年人做一件毛衣至少需要两斤毛线,那就要三四十元。 所以他们供销社的毛线根本没有摆出来,因为一般人根本买不起的,有买得起的人家,那也不会每年买,毛衣坏了能把原来那件拆了重新织,一件毛衣能穿好多年了。 售货员见过那么多顾客,她也是有眼色的,哪些人是只看不买的,哪些人是兜里有钱的,她大致都能看出来。 面前的女同志脸长得粉白,手上一只手表,里面一件淡蓝色毛衣就是好毛线,外面的衣服也没有一个补丁,脚下还穿着运动鞋,一看就不缺钱。 倒是后面跟的男同志,长得怪俊的,穿的虽然不破,但只是粗布衣,不知道两人啥关系。 陆西橙敲了敲柜台,打断魂游天外的售货员:“同志,还有没有其他颜色?”这里就灰色,深蓝色,大红色,还有粉色,颜色有点少啊! “还有个黑色和屎黄色,那俩颜色不好看。” 屎黄色?陆西橙皱眉:“你拿来我看看!”多丑的颜色啊,叫屎黄色! 售货员也皱眉,又走进了小房间。 霍竞川轻声问:“你会织毛衣?”他没看出来。 陆西橙翘起下巴:“那当然,织毛衣有什么难的,我还会做各种花呢!” 她外婆是织毛衣的高手,各种钩花编织她都会。陆西橙小时候穿外婆牌手工毛衣的,她是个好奇宝宝嘛,什么都想学,十几岁就会像模像样织衣服了。 这时,售货员拿着毛线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同志,做花是怎么做啊?” 陆西橙看向她手里的毛线:“这是姜黄色。”哪里是什么屎黄色。 “这不就跟那个啥一样吗,土不拉几的,不好看。” “织好了就好看。”陆西橙选了两斤灰色,深蓝色大红色和姜黄色黑色各五两,算下来八十八块钱,霍竞川把钱和票递了出去,售货员看了两人一眼,笑了笑,收下了他的钱票,用一个大纸袋子将几团毛线包起来给他们。 霍竞川把毛线放进他的箩筐里,这个筐之前放过羊肉,虽然垫了叶子,不过他还是怕有油腻弄脏了毛线,自己脱了衣服垫在里面。 陆西橙阻止不及,跺了跺脚:“你不冷呀?” “不冷。” 售货员瞧得好笑,打趣道:“喂,你对象高高大大,肯定冻不着,你快说说,做花怎么做?” 陆西橙见霍竞川确实脸色很好,才转过头和售货员说话:“我看看你织的毛衣。” 售货员把凳子上的毛衣拿过来:“我刚刚开始织,织了一点点。” 最普通的平针织法,陆西橙想了想,问霍竞川时间够不够,霍竞川点头,现在下午一点多,邮局就在附近,来得及。 陆西橙这才对售货员道:“做花来不及了,我还要坐车回去,这样,我教你个麻花织法,看你能不能学会。” “好啊好啊。”能学一种也是好的嘛! 不止她,其他有空的女售货员都凑了过来,还有人给陆西橙搬了把凳子。 她们也都是几年舍得穿一件毛衣的人,会简单的平针就不错了,其他更复杂的针法,都不会。 陆西橙坐下来,拿过织了一点点的毛衣,一边织一边讲解。 “我打个小样,先扭六针,棒放下面,把三针套出来,脱线,把这三针套在另一根棒上……” 织毛衣这件事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陆西橙不过示范了三遍就有人看明白了,她接过来试着织了织,除了掌握不好松紧外,和陆西橙织的一模一样:“诶,你们看,我会了啊!” 陆西橙也夸她:“你真厉害,学的好快!” 第111章 取包裹 售货员们都很高兴,家里有旧毛衣的琢磨着回家重新织一件新的,手头宽松的琢磨着今年可以再买两斤毛线。 “同志,我叫陈娟,你叫什么名字?下次再来,有什么好东西我给你留着。”织毛衣的售货员抓了一把糖给陆西橙道。 “我叫陆西橙,陈姐,我是下乡的知青,县里离我在的大队太远了,我不会常来,不过他会常来,”陆西橙指了指身边的霍竞川,“我可以让他来看看吗?” “没问题呀,你让他来,我能认得!有不要票的东西我都给你留着!” “那谢谢陈姐啦。” 她去布料柜台买袜子,那边的售货员还卖给她一块不要票的尼龙头巾,花了两块钱。 两人走出供销社,陆西橙脸上带着笑:“我是不是超厉害?” “嗯,超厉害。”能让眼高于顶的售货员都对她态度殷勤,确实厉害。 陆西橙碰碰他的手臂,又跳开一步:“不过,我这些毛线是打算给我爸妈织毛衣的,你会不会介意?”没有给他织。 “不会,”霍竞川神色坦然,“他们对你很好。” “对呀,他们对我很好,就是不知道织完了寄回去他们今年有没有机会穿上。”现在寄个包裹太慢了。 “你家是不是在沪市铁路局有关系?”霍竞川问。 “对啊,我姐夫一家都是在铁路局工作的,你是说……走铁路运输?”陆西橙不傻,只是,“可是这边的省城铁路局我们不认识啊!”虽然都在铁路系统,但离得太远了。 “我想想办法。”霍竞川这样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的关系大多都县城。 “好,不行也没关系,今年穿不上可以明年冬天穿,毛衣又不会坏。”陆西橙没有太纠结。 过了一条马路就到了邮局,陆西橙领到了两张包裹单,一张是沪市,一张是粤省。 “你来的太巧了,粤省的今天刚送来,都在那边,快去拿,两个好大的包裹。”工作人员对她说。 陆西橙也觉得巧,看来小叔叔他们的包裹是提前寄出的。 包裹放在另一个屋子里,陆西橙的两个包裹特别醒目,因为大! 现在的邮政包裹限重是二十八公斤,她这两个,应该是正好卡在那个重量上。 “幸好你和我一起来,我爸妈和叔叔婶婶都太看得起我了,要是我一个人,可怎么拿回去呀!”一个她都搬不动,别说两个,她只能站在这里干瞪眼。 霍竞川把两个包裹提起来:“下次我还和你一起来。” 此时,他后背一个箩筐,肩侧一个挎包,两手各提着两个巨大的包袱,样子真的很像进城打工的。 “把箩筐和包给我,这两个不重。”陆西橙两手空空,想分担一点。 “不用,我拿得动。”加起来两百斤都不到,比一头野猪轻多了。 这会儿离发车时间还早,他们坐在邮局外面的凳子上休息,中间放了一个大包袱隔开。 “霍竞川,你平时穿的衣服都是谁做的,供销社买的成衣吗?” “不是,找的老裁缝做的。”小时候他没衣服,但是人可能天然的有羞耻心,他会拿树叶遮身,后来傅奶奶把家里剩下的旧衣服给他穿,不合身,好歹是衣服。 傅奶奶自己是会做衣服的,但她年纪大了,没精力,眼睛也不行了。 再大一些,他打听到有私人的裁缝会悄悄给人做衣服,就买了布花钱请人做,因为他越长越高,成衣很少有他的尺寸。 陆西橙手臂撑着凳子:“我也不会做衣服,我们俩以后估计都要请人做了。”她没点亮缝纫的技能。 霍竞川看向她:“好,我以后负责给你买布。” “好呀,”陆西橙笑起来,“我以后给你织毛衣,对了,我有新毛衣给你的,回家拿给你。” 是她爸爸的毛衣。 她上辈子的爸爸是一个有钱没空,很无趣的男人,除了陪她妈,其余时候几乎不逛街,他的衣服都是品牌专卖店直接送家里的。 她的别墅装修好后,她给每个人都留了房间,她爸妈住过几次后,就把寄送地址改到了她别墅里,每一季都有各种店送来衣服,她爸衣服多到数不清,很多都是全新的。 她爸爸身高有185,他的衣服霍竞川也能穿的,尤其毛衣,几乎都是素色,低调不张扬的款式,羊绒材质,不穿留着干嘛!穿在里面,别人又看不到。 “好!”霍竞川点头,虽然他很想要她织的毛衣,但他更不想让她辛苦。 两人时而静静坐着,时而有一句没一句闲聊,时间过得很快,离开车前一个多小时,他们到了车站,这是始发站,来的早,还没什么人。 所谓的车站就是一块牌子,没有座位,几个矮矮的屋子是给工作人员办公的。 霍竞川变戏法般从箩筐里拿出一个小板凳,放到陆西橙身后:“累不累?坐一会,还要等很久。” “你还拿了凳子啊?”陆西橙很惊喜,“你怎么不放我那里,这样来回背着。” 霍竞川警告地看她一眼:“不行。”在外面,她不能有任何特殊举动,万一被人发现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陆西橙领悟,做了个闭嘴的动作,乖乖坐下来。 渐渐的,来等车的人越来越多,陆西橙占据的是最有利位置,车子开过来,门正好对着她。 她脸嫩,看着就好欺负,但是他身边站着个人高马大,一脸不好惹的霍竞川,那些人谁也不敢上前来让她让开。 陆西橙无聊地坐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里就是只好欺负又被狐假虎威的小羊羔。 最后几分钟,霍竞川把凳子收好,等车一来,一马当先把陆西橙护送上去,陆西橙买了两张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她可不想让他再站一路回去。 她自以为很聪明的选择了后面的位置,不用给别人让座,其实这年头乡镇农村出门的老人很少,他们不舍得花钱,很多老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出生的地方。 当然,车上也没有老弱病残孕专用座。 更何况,霍竞川从来不是什么热心的人,她坐在里面,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座位让出去,他冷着一张脸,谁敢上来? 第112章 牛车和羊肉汤 等过道都站满了人,车子才摇摇晃晃驶出去,陆西橙坐着的小角落风平浪静。 借着挎包的遮掩,她悄悄把手塞进霍竞川掌中,调皮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霍竞川察觉到熟悉的触感,握住她的小手,反客为主,一根根捏她的手指,光滑的指甲,圆润的指尖,软嫩的指腹,柔弱无骨的指关节…… 陆西橙垂眸:狗男人,坐车也不老实! 她又挠了他一把,霍竞川手指在她掌心画圈圈。 俩人玩着些小情侣间的小游戏,一路不亦乐乎。 旁人眼里,是一个摆着张生人勿进死人脸的男人,边上坐了个被他吓坏的小姑娘,小姑娘都不敢抬头看他。 啧啧,真可怜! 下了车,老王头早就等在那儿了,霍竞川让陆西橙先坐好,才把包裹搬上去,最后自己坐到她对面。 “陆知青,你家里给你寄这么多东西啊?”大队别的知青也有家里给寄东西的,但没有陆西橙这样两个大包裹的。 “是啊,这边太冷了,我家里怕我冻着。”陆西橙盘腿坐在两个包裹中间,后面是木板,前面是霍竞川。 “是冷嘞,再过半个月就要下雪了,难熬哦!” 老牛在新修的路上嘚嘚嘚走着,陆西橙想起她第一次来前进大队。 那时,同样碧空如洗,远处的山脉在白雾中尚余有一抹夏的黑绿,此时,已是一片灰枯; 那时,她坐的骡车上沾着某些动物的粪便,她百般嫌弃,此时,她盘腿而坐,板车虽不算干净,却也并不恶心。 那时,陆西橙觉得自己像是被卖进山里的小媳妇,惨兮兮,现在,她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山大王,牛气哄哄! 那时,身边是一群和她一样迷茫忐忑的年轻人,现在,她的狼崽子让她很安心。 陆西橙朝对面的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甜笑,鲜花般明媚。 老王头专心驾着车,霍竞川靠近她,勾去她嘴角的发丝:“在笑什么?” “开心!”眸含秋水,撩人心怀。 “别闹,等晚上……”他坐回去,目视远方,面容坚毅。 陆西橙:???她闹什么了? 这个狗男人,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脏东西? 安个屁的心! 呸! …… 这会儿天黑的很早,老王头把牛车赶到知青点,不用霍竞川帮忙,知青点的女知青已经跑出来七手八脚的把包裹搬下了车,陆西橙朝他挥手:“你回去,我们自己来。”好晚了! 霍竞川连门都没进去,小姑娘就甩着辫子跑了。 陆西橙把帮大家买的东西拿出来分发下去,就回屋了。 她习惯了午睡,这时候特别困,洗了澡洗了头发直接钻进被窝里睡了,两个大大的包裹放在地上她也没管。 虽然还没下雪,但这时候的晚上的气温已经在五摄氏度左右,霍竞川过来,用自己设置的小机关开门进去,打开手电筒,只见炕上鼓着一个小小的包。 他放下篮子,坐到炕上,掀开一点被子,陆西橙闷在里面,小脸红扑扑的。 霍竞川伸开手臂,连人带被抱起来,抵着她的额头:“醒了没有?” 离回来过了三个小时,陆西橙一觉睡醒,她就是懒得爬起来。 她揉揉眼:“没有!” “晚饭吃了吗,有没有饿?” “没有吃,饿!” 他就知道! 陆西橙手圈住他脖子,贴在他胸口蹭:“要喂!” 霍竞川裹紧她:“好,要不要穿件衣服?”裹着被子不方便吃饭。 陆西橙指指衣架:“穿那件!”她的加厚珊瑚绒睡袍。 霍竞川帮她穿上衣服,嫩黄色绒绒的睡衣显得她愈加白嫩,他又给她穿上袜子,才将她抱出被窝。 “你做了什么呀?” “羊汤,放了你喜欢的萝卜,还煎了荷包蛋。”他一手搂住她的后腰,一手打开篮子。 “哇,好香!”闻到羊汤的味道,陆西橙更饿了。 饭菜装在陆西橙给的保温盒里,霍竞川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到她唇边:“来,慢点喝!” “好喝!”野生的羊本就没什么膻味,和白萝卜一起炖,羊鲜味更加浓,喝下去胃里暖洋洋的。 “打几分?”霍竞川问。 陆西橙比了个手势:“九分,满分怕你骄傲。” “我再接再厉,吃块羊肉。”羊肉炖得软烂,他提前去了皮,陆西橙小口小口接连吃了好几块。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也没做晚饭?”陆西橙看着他问。 “猜的。”最后那段路她不停地打盹,他就知道她回去肯定要先睡一觉。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陆西橙咬着荷包蛋的边缘慢慢吃,“蛋黄给你。” 霍竞川夹起蛋黄沾了点酱油:“吃一个,蛋黄有营养。”他还不会做她喜欢的溏心荷包蛋。 “不要,不想吃。”陆西橙抗拒。 “吃半个,少吃一口饭!”霍竞川以退为进。 “好!”陆西橙心机地咬了小半个,把剩下大半个快速塞进他嘴里,得意洋洋:“我吃完了。” 霍竞川没戳穿她,他感到欣慰,他的小姑娘很乖,明明不喜欢,哄一哄还能吃一口。 陆西橙吃饱了,坐在他怀里喝酸奶,看他大口吃饭。 她摸摸他硬邦邦,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再捏捏自己肚子上的小软肉,郁闷得把一瓶酸奶一口闷了。 霍竞川抓住她的手:“怎么了?”他给她把酸奶瓶放到一边,“少喝点冷的。” 陆西橙带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你摸摸!” “摸……摸什么?”霍竞川罕见的结巴了。 “摸摸我是不是胖了?”陆西橙气呼呼瞪着他,“都怪你,每晚让我多吃,都把我喂胖了!” 霍竞川呼出口气,揉揉她的肚子,软乎乎的:“没有胖,腰特别细。”相处多了,霍竞川知道她很介意长胖,和这里认为胖是福气的观念不同。 霍竞川是真心觉得她不胖,抱在怀里轻飘飘没有分量。他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她能被风吹走。 陆西橙身上是有肉的,只是她骨架小,看着瘦,实际上生得骨肉匀停,纤秾合度,是最恰当好处的身材。 第113章 拆包裹和长布条 吃完饭,陆西橙精神头回来了,指挥霍竞川拆包裹。 霍竞川把她放到被子里,轻手轻脚提起着一个包裹坐到炕沿。陆西橙半坐起来,环住他的腰,靠在背上,看他拆。 这个是陆父陆母寄的,基本都是她的衣物,两件毛衣,三件棉袄,几套线衫,两件呢子外套,几双鞋,两条棉被, “还有一些吃的。”霍竞川把衣服被子放炕柜里,吃的放在外面,“你明天收好,屋子太小放不下。” “嗯!”陆西橙点头。 “这是什么?”霍竞川最后拿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几条厚厚的布条。 陆西橙探出脑袋,布条约有手掌宽,手臂长,一端有个纽扣,一端缝了根细绳,陆西橙想起来,她带来的行李里也有几条,她随手扔进别墅了。 霍竞川疑惑的眼神看过来,陆西橙努力回想原主那残缺的记忆,她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电光火石间,上辈子奶奶的话在脑中闪过:“橙橙啊,我们小时候穷,可没有现在这种姨妈巾小面包用,那会儿,我们都自己缝个带子,里面塞卫生纸或草木灰,一天要换好几条。” 姨妈巾小面包? 缝个带子? 一天换好几条? 所以,这是女孩子每个月那几天用的……月经带? 陆西橙脸顿时涨红,霍竞川手里还拿着那几个布条,陆西橙一把抢过,塞到枕头底下,把自己也藏进去,闷着声音喊:“你不准再问了,大流氓!” 霍竞川一脸莫名其妙,挖出她的脸捧在手里:“你说,我怎么流氓了?” 陆西橙脸一歪,咬住他的大拇指,一下下磨,脚伸出被子踹他。 霍竞川任由她咬,握住她的脚放在自己腹部:“被子里热气踢掉了,不怕着凉?” 陆西橙羞愤不已,在他手指上留下四个小小的牙齿印:“你不准再问了!” “好,我不问,你乖点!”她脸上发烫,身体却凉凉的,霍竞川抱紧她,拉高被子,“什么东西羞成这样?” “你还问?”陆西橙头顶着他的胸口,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 霍竞川闷笑,虽然他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能逗逗她也非常有趣。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恶趣味。 “橙橙!” “你别叫我!” “宝宝!” “我才不是你宝宝!” 霍竞川低下头亲她:“你就是我宝宝!” “你现在越来越肉麻了。”陆西橙嫌弃道。 霍竞川摸摸她的脚,捂暖了,问她:“还要不要看包裹?” “要!” 另一个包裹是陆西橙的小叔和三舅家一起寄的,他们在粤省,所以包裹里面有一大袋海鲜干货大礼包,一大袋水果干大礼包。 “这有张信纸。”信是她小婶写的,对她下乡表示了深切的难过,然后臭骂了她小叔一顿,说他没用,一个家族的兴衰居然要她一个小姑娘承担。 陆西橙笑,她小婶说的好严重,家族兴衰都出来了。 中间骂了她的几个儿子,大的太大,小的太小,都不能陪她一起下乡。 印象中,小婶特别想要个女儿,可惜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后来到沪市探亲,第一次见到三岁多的陆西橙,爱得不行,特地换掉文工团的工作到了宣传办,时隔好几年重新怀了第三胎,就盼望生个女儿,可结果出来的还是儿子,她没迁怒儿子,而是让自己的丈夫睡了一年客厅。 可怜的陆国安有苦无处说,谁让他自己亲妈和他老婆说的,生男生女起决定作用的是男方,所以他老婆生不出女儿都赖他! 信的最后,她着重谴责了陆西橙的弟弟,陆北霁同学,并且生动描述了他这个新兵蛋子在军营的艰苦生活,绝对不会比下乡轻松,让她放心。 陆西橙不敢说,她下乡貌似没有吃什么苦,哦,掰玉米挺辛苦! 包裹里除了吃的,最下面是一条军用棉被和一件军大衣,两家一家准备一样。 霍竞川抓了抓被子:“很软,应该是今年的新棉花。” 那件军大衣……陆西橙爬起来,站在炕上,霍竞川给她套上,长到膝盖下,和后世流行的被子羽绒服有的一拼。 “是不是太大了?”陆西橙怀疑这件是男款。 “里面多穿两件,在屋里用不着穿这个。”霍竞川把纽扣扭上,陆西橙钻在里面,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挺好,你里面想穿什么都行。”大衣一裹,谁都看不到。 “好暖啊!”这件大衣内里是一层羊毛,保暖性十足,“他们在南方当兵,弄到这个大衣不容易!” 霍竞川点头,是不容易,他去年听说黑省抓获了一批在黑市贩卖军需品的,主要就是军大衣,军用布料,此后,各个军区对军需品管理格外严格。 “我以后多准备点好吃的寄过去。”陆西橙扑向他,“你怎么不说话?” 霍竞川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橙橙。” “嗯?” 霍竞川眼底有一抹愧色:“我打算后天去山里。” “去山里?”陆西橙眨眨眼,“是要晚上不回来吗?” 霍竞川点头。 “去多久?”陆西橙又问。 “七到十天,下雪前我肯定回来。”山上比这里更冷,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尽快把猪羊宰杀处理送去县城,羊还好,固定在山坳里,猪要在各处找,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如果来回,太耽误时间。 陆西橙眼里的神采没有了,她贴上他的脸:“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受伤。” 霍竞川抱紧她,恨不得把她变成手掌大小随身带着:“嗯,受伤了你就打我!” 陆西橙撇嘴:“打你干什么,你皮糙肉厚,打你痛的是我自己!” “那我打自己,橙橙看着!” 陆西橙傲娇地仰头,突然又笑起来:“那你要不要穿我的大衣,山里冷,你要多穿点。” 霍竞川也被她的笑感染:“我穿太小,而且太累赘,行动不便。” 要轻便保暖不累赘?陆西橙眼睛一转,有了! “那我明天给你准备吃的好不好?好不好嘛,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去!”她抓着他短短的头发威胁。 “好!” 第114章 准备食物 吃早饭的时候,林舒询问大家:“我们要不要跟队里一样一天两顿?”以往都是刘超英决定,她们入冬了照常一天三顿,认为这才是城里人该有的做派。林舒觉得一天两顿也可以,毕竟不用上工,消耗少,省点粮食。 “我们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姜丽丽林圆等举了手,陆西橙跟着举手,她无所谓,她能自己开小灶。 沈安宁想起前几天她去找那个男人要砌灶台的事,那个男人居然没有同意。 “沈知青,砌灶台要做砖头,现在来不及了,而且,这锅没地儿买啊!”大队上好多人家用的陶土罐,李根发家里也没买上锅。 沈安宁没有关注过这些,她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办不成,她越看这个男人越不顺眼。 “根发哥,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还有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根发摇头:“我娘说,妹妹太小了,现在说亲太早,她不同意。”李根发家里就他一个男人,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妹妹,妹妹今年十四岁。 “可是那户人家是独子,条件很好,你妹妹嫁过去不用干活,还能补贴娘家,根发哥,你一个人又要养家,又要操心妹妹,我是心疼你!”没有说动刘小草,沈安宁舍不得那彩礼钱,将主意打到了上辈子的小姑子身上。 李根发和他老娘都很宠爱这个小姑子,上辈子她十八岁才嫁人,因为针线活好,人能干,长得漂亮,嫁的还是大队长的儿子,沈安宁很看不惯。 不过如果能用她换点钱也算有用。 算算时间,离那户人家死绝也不到半个月了,她心急如焚。 …… “那就这样决定啦,从下雪后开始,咱们女知青这边就一天做两顿饭,上午九十点钟一顿,下午三四点一顿。” “好啊,那我可以睡懒觉啦!”陆西橙拍手。 “你哪天不是吃完早饭回去睡回笼觉?”林圆笑话她。 “你有本事你以后别睡!” “那不行,我也要睡,对了,橙橙,你昨天是不是买了毛线,拿出来我们看看。” 昨天帮她搬东西看到了,只是天黑了没看清。 “我去拿!”陆西橙每个颜色拿了一团,“擦擦桌子,可贵啦,别弄脏。” “橙橙,你怎么只买了这么点红色啊?”林舒拿起一团摸了摸,“不过很软,是好毛线。” “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我打算给我爸妈各织一件。”陆西橙解释,大红色估计陆母不爱穿。 “这么孝顺啊,难怪你爸妈宠你!” 沈安宁冷眼旁观,心里很是愤懑,她在为一百块费尽心思,有人却能买大几十的东西去讨好别人,还有一群捧臭脚的围着,太不公平了。 所以,她要做了什么坏事,也不能怪她,人为财死,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不是吗? 她要是和陆西橙一样家庭富裕,她就不用想着去害别人了,谁让她的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呢! 何况,那也不是害,不过是嫁人,嫁谁不是嫁呢! 她走出去,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冷哼,就得意:不过几十块钱,以后她会成为大学生,万元户,官夫人,她有超前的眼光,这些人可没有。 沈安宁换上一个笑脸:“徐知青,张知青,你们是去捡柴吗,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她们不和你一起吗?”徐晋杭听到屋里有说话声。 “没有,陆知青要睡回笼觉,她们要等她,我柴火不够,就自己先去。” 徐晋杭点头,他原本计划帮陆西橙也捡点柴火,可最近问了村里人才知道,他们这些还不够过半个冬天的,只能先顾着自己。 她昨天收到两个包裹,想必保暖措施很足,如此他也能少些愧疚。 …… 陆西橙今天没打算去捡柴火,她在琢磨做什么吃的。 霍竞川说山坳里的的小木屋里有个陶土罐,粮食和柴都有,他平日煮点粥吃很方便。 陆西橙了解他的食量,粥怎么可能吃的饱! 她翻翻她的冰柜,拿出几块牛后腿肉解冻,她先做一些牛肉干。牛肉含有丰富的肌氨酸和蛋白质,营养丰富,他不方便做菜,给他多吃点牛肉。 她又拿出几块牛里脊,这个切成肉丝腌制一下,现在天气冷,不会坏,煮粥的时候放进去烫熟就能做成牛肉粥。 霍竞川赶时间,肯定是有什么吃什么的。包子馒头要蒸,那么个小罐子不方便,陆西橙努力思索还有饱腹感强,做起来方便的食物。 看到架子上的高筋面粉,陆西橙眼睛一亮,她可以做面包啊! 陆西橙本人更喜欢中式的美食,但是西点烘焙类她有时间也学过一些,比如着名的防弹面包—苏联大列巴。陆西橙估计京城现在能买得到,她自己做! 正宗的大列巴据说吃的时候要用锯子锯开,陆西橙不打算做那么硬的,但大列巴的特点就是口感扎实,她吃一片能饱大半天。 陆西橙还在面包里放上了葡萄干、核桃仁、红枣、红豆,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烤面包和牛肉干的时候,她还拿出几包年糕,手工宁波年糕,切成薄薄的小片,放粥里一起煮,软而不糊,又好吃又能吃饱。 她忙着准备吃食,霍竞川也没闲着,他把剩下的羊肉切成小块,蔬菜放进地窖,拿了一块肉来到王春才家,王春才的娘很热情,让他进屋坐,霍竞川没进去,把肉给她,站在院门口等王春才出来。 “哥,你找我!” “嗯,出去说!”他率先走到外面空地上。 “哥,啥事啊?”王春才问,川哥很少有事找他的,他啥事都能自己搞定。 霍竞川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我明天上山,会离开几天,你明晚开始帮陆知青烧炕,等半夜没人了再过去,动静小一点。” 王春才挠挠头:“现在烧炕太早了,不是,我为啥要帮陆知青烧炕啊,她自己不会烧?” 前进大队的习惯是雪落后开始烧炕,他们冬天太长,烧的早了,很多人家柴火不够,后面就要受冻。 第115章 一百块钱两筐柴 现在白天温度不算很低,其实晚上已经很冷了。霍竞川自己哪怕再冷些也能承受,但有人不一样。 “你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霍竞川懒的废话。 “别呀,我去我去,川哥,你和上次来的厂长啥关系,他让你照顾陆知青,你就真就这么照顾。” “你话太多,除了烧炕,少想其他的。”交代完事情,他就走了,留下稀里糊涂的王春才。 王春才老娘在门口探头探脑:“春才,小霍和你说啥了?” 王春才抓狂:“娘啊,你以后叫我全名或者叫我阿才,别叫我春才。”听着真的不太好。 “行行行,阿才,娘和你说,小霍是个能干的,连支书和大队长都夸他呢,你可得和他好好学学,他要吩咐你啥事,你好好做,别偷懒!” 王春才老娘大字不认识几个,却懂得一个道理,跟着聪明人做事不会错,她这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在肚子里闷久了,有点憨,她就怕他以后被人骗。 霍小子看着冷冷的,但行事大方,说话做事都很稳重,她觉着很靠谱。 有些个老娘们还笑话霍小子娶不到媳妇打光棍,呸,依她看,她们家里的闺女就算送过去,人家也瞧不上的,人眼光高着呢! 等着瞧,看她钱大妮有没有看错人!哈哈哈! “娘,你想啥呢?”一个人瞎乐呵啥! 钱大妮叉腰:“混小子,我和你说话呢,没听到啊,还不去捡柴火,老娘养你们这些儿子有什么用,抵不上人小霍一个!” 王春才抱头逃走,本来就比不上啊,川哥一个人打两头猪,他们六个人打一头都够呛,咋比?! …… 霍竞川回家后,挑了两筐柴,提上篮子去知青点,正好和背着柴回去的徐晋杭三人撞上。 徐晋杭他们就是捡的树枝,弯七扭八的,不好烧,不耐烧,霍竞川筐里是劈得长短一致,粗细均匀的木柴,同样大小的筐子,他这些比他们的耐烧一倍。 张嘉宁看着满满一筐木柴,忍不住问道:“霍同志,你这些柴卖吗?我能出钱!” 霍竞川瞥他们一眼,没说话,径自挑着进去了。 沈安宁比徐晋杭两个男的还缺柴,李根发虽然给她弄了很多,但他家里也要准备,她不够用,她一个人住一个屋子,柴火是要单独烧的,不像林舒她们,捡了一起用。 她见霍竞川把柴挑到陆西橙小厨房那里,以为是陆西橙买的:“霍同志,你既然能卖给陆知青,也可以卖给我们啊,不能区别对待。” “就是,你说,多少钱一筐,我们买得起!” “一百块一筐,你买得起吗?”陆西橙打开门,冷着脸问道。 张嘉宁张着嘴:“一百块,他抢劫啊!” “不是你愿意被抢的吗?他说什么了,谁缺你这三瓜两枣的!”陆西橙打开钱包,数出十张大团结塞到霍竞川手里,“看到了吗,我用一百块换的,你们有钱就拿出来,这两筐柴挑走,没钱就别瞎逼逼!” 谁稀罕你们几毛一块的。 张嘉宁和沈安宁瞠目结舌,一百块买柴火,她疯了! 陆西橙没有疯,有人却是要疯了,徐晋杭不是傻子,认为陆西橙会用一百块买柴火,如果不是,那就是……她在袒护这个男人! 为什么?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这就是一个乡下小子,连父母都没有,被所有人嫌弃的狼崽子,也就这段时间名声好了些,陆西橙怎么可能看上他?? 他看向霍竞川,霍竞川也冷冷看他。 徐晋杭身高有近一米八,这年头人吃得差,营养不好,他在同龄人中一直是高的那个,可霍竞川比他高大半个头,他表情冷硬,身材高大挺拔,身上有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两人相隔几米站着,徐晋杭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在龙眠洞大队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拳打脚踢,一人放倒几个壮汉,徐晋杭不禁胆寒,扯住张嘉宁,“别说了,回去。” “干嘛不说,谁卖柴火那么贵的……”张嘉宁话没说完,就被拖走了。 剩一个沈安宁更加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快速离开,心里在鄙视陆西橙,真是钱多烧的,还和一个乡下汉子走那么近,也就这点眼力,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喂,你们不买柴啦!”陆西橙在后面喊了一声,喊完冲霍竞川笑,霍竞川弯唇,吐出两个字:“淘气!” “谁让他们欺负你!”陆西橙小手背在身后看着他,“卖柴的,你柴卖那么贵,人家买不起!”小腰扭动,模样娇俏极了。 霍竞川剑眉拧着,露出个凶悍表情:“买不起?那就以身抵债!” 陆西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人,居然敢将她的军,反了天了! 霍竞川恢复温和,将篮子给她:“快进去,我再挑几趟。” “哦!”陆西橙目送他离开,然后瞄到前院厨房探出几个头,姜丽丽几人躲在门后偷看。 见被她发现,她们走出来,然后集体学着她扭腰,嘴里齐声道:“人家买不起~~” 陆西橙捂脸,这群家伙太过分了,不带这样取笑她的! “你们想不想要羊肉啦!”陆西橙跺脚! 羊肉? “要,当然要!”几人冲过来,陆西橙把篮子打开。 昨晚,她问过霍竞川,霍竞川说她可以分给别人点,鸡和羊这种小动物一般村民打了都是自己吃,他那天抓羊回去别人看到了,这不是秘密,没关系。 陆西橙不会送,他辛苦养出来,又自己宰杀的,她没有那么大方,不过确实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花钱买是可以的。 “五毛钱一斤,每人限购两斤,羊腿和羊排是我的,其他你们随便拿!” 不要票的肉,两斤才一块钱,谁会不要? 争先恐后把钱塞给陆西橙,谁都没再搭理她,自顾自挑羊肉去了。 陆西橙把钱放进小钱包,那一百块她本来就是要给霍竞川的,昨天买毛线的钱是他付的,他钱应该不多了,要去县里,身上要带一点的,万一有个急用呢! 第116章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晚上,陆西橙做了个烤羊排,刷上孜然芝麻辣椒面,要不是装了玻璃窗,她都不敢拿出来,香味太浓。 “好吃吗?”陆西橙托着腮笑嘻嘻的,看霍竞川啃骨头。 “好吃!”霍竞川吃完最后一根羊排,站起身收拾桌子。 陆西橙挤了牙膏给他:“吃完肉要刷牙,不然会很臭。” 霍竞川后来给她添置了好几个脸盆,天冷了,她不愿意出去,刷牙洗脸都在屋里。 霍竞川习惯了她的爱干净,他自己也是个喜欢干净的人,只是没有她那么讲究。 陆西橙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我做了好多吃的,你看看什么方便拿。” “面包今天烤的,不会很甜,我烤了七个,你饿的时候啃几口,光喝粥喝不饱!” “年糕是熟的,放粥里一起煮一会儿就软了。” “牛肉丝腌制好的,你也煮粥的时候放进去,还有牛肉干,我给你分成几小包,你衣服里揣一包,路上饿了吃。” “这个大虾也是烤的,我把虾仁剥了出来,本来做了好多,被我吃掉了一些。” 昏暗的光线下,她小小一个蹲在那儿,穿着一件毛茸茸的黄色睡衣,头发扎成个小丸子,绑了他送的发带,,稚嫩又纯真,小媳妇一样为他展示她准备的吃食。 霍竞川心跳的厉害,他俯下身,把她端抱起来,陆西橙抬头,手环上他的脖子,“怎么了?” 她看向他的眼瞳湿润清亮,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近在咫尺,挠在他心上。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今天看清楚了,知青点那个男知青也喜欢她,她为什么选择他? 陆西橙眨眨眼,像是不解:“因为你也对我好呀!” “我以后会对你更好!”比任何人都好! “不要!”陆西橙嘟起嘴。 霍竞川凑近她,呼吸覆在她脸上:“为什么?” 陆西橙皱着眉:“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本质上,陆西橙是一个霸道的人,然而现实中,每个人的爱都分成了很多份,她理解,却也渴望独一无二的爱,只属于她的爱! 霍竞川笑起来,唇贴着她的脸,声音很轻很柔:“只对你一个人好。” 没等陆西橙高兴一会儿,他又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那我们以后要不要宝宝?” 陆西橙在他手里扑腾:“你前两天还说我是你的宝宝,今天你就惦记别的宝宝了!” 霍竞川忙端牢她:“好了,好了,没有别的宝宝,不闹了,准备这么多吃的累不累?”他抓起她一根手指,指尖有几个小划痕,“这是怎么弄的?” 陆西橙老老实实回答:“剥虾!”她又补了一句,“我下午抹过药了,不疼。” 霍竞川知道她害怕上药,他没有勉强她,只是亲了亲她的手指。 陆西橙感受到指尖的濡湿,害羞地把脸埋进他怀里。 霍竞川抱着她坐到炕上,拿起炕上的一件衣服问:“这是什么?” 陆西橙坐直身体,把衣服打开给他看:“我给你准备的,这件衣服不厚,但是保暖性特别好,外面的布料是防水的,你在山里的时候穿。”这是她爸爸的一件登山服,运动款式的,不累赘,黑色也不显眼,“你试试看。” 霍竞川站起来,陆西橙站在炕上,替他翻好领子,这件衣服是秋冬款,霍竞川身上就一件衬衫,穿着正好,冷的话里面还能再添一毛衣。 “很合身。”霍竞川说,比军大衣穿着行动方便,而且有好几个大口袋,便于放东西。 两个人这样站,陆西橙勉强比他高一点,一人低头,一人抬头。 运动风让他多了几分随意的慵懒感,哑光黑衬得他脸更加英俊,不再是以往的俊中带糙,而是清俊。 陆西橙不满的嘟囔了一声:“太容易招蜂引蝶了!” “什么,不合适吗?”霍竞川没听清。 陆西橙扑向他,被牢牢接住:“你不准对别的女人笑!” 霍竞川冤枉:“我什么时候对别的女人笑过?”不说女人,他都很少对男人笑。 “你听不听我的话?”她龇牙,只要他敢说一句不听,她马上就要咬他。 “听!”霍竞川举高她,“只对橙橙一个人好,只对橙橙一个人笑,好不好?” 陆西橙哼了一声,脚踩在他小腹上,奶声奶气撒娇:“要晃一晃。” 霍竞川抱着她在屋里走动,双臂慢慢摇晃,口中不断叮嘱: “这几天乖乖呆在知青点,捡柴不要去了,我那边还有很多。” “我想和大家一起玩嘛,一个人呆着好无聊。” “那和她们一起走,不准落单,要是我发现你一个人偷偷干了什么,上次的惩罚还记得吗?” 陆西橙哪能不记得,他可凶了,她怂巴巴的:“知道了!” “不该拿出来的东西收好,晚上我让人帮你烧炕,你听到动静不要出来,睡觉把门锁好!” 烧炕?陆西橙兴奋:“要烧炕了?烧的时候我看一眼可以吗?” “不行!” “可是……” “我说了不行!”霍竞川语气坚决,“你没有烧过,不准自己试。” 陆西橙圈紧他的脖子,气呼呼的:“你真坏!”这也不准那也不行。 霍竞川抚摸她的后背:“乖,别让我担心。”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呀?”陆西橙露出小尖牙,咬住他的耳朵磨他。 霍竞川坐下来,呼吸渐渐缓慢。 好一会,陆西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呢,他吐出一句:“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陆西橙松开牙齿,愣愣看他,霍竞川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又定定凝视她。 他从未想过,曾经看过的诗句,有一天会化作直白又婉转的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他是紧张和难为情的,然而心口的爱意如沸腾的岩浆不断翻涌,让他不曾宣之于口的感情无处藏匿。 喜欢是运筹帷幄,爱是束手就擒! 爱太沉重,她太年轻,他怕吓坏她。 第117章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陆西橙的手抚上他的眼,他的眼睛狭长,是标准的丹凤眼,眼尾略微上翘,内双的眼皮和他自身的经历让他看人的时候时常带有几分狠厉,眼眸黝黑深邃,看久了仿佛会让人沉溺其中。 此刻,这双眼里印着小小的她。 陆西橙直起身,樱桃唇靠近他,霍竞川眼皮颤动,她甜甜软软的呼吸洒在他脸上。 她的唇亲上他的眼睛:“那你愿意无忧亦无怖吗?”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不愿!”他没有一秒犹豫,忧愁和恐惧,都是他的心甘情愿。 “我也是!”陆西橙展颜,窝进他怀里,她喜欢他偶尔的小文艺,傻气又认真,“霍竞川,你真可爱!” 霍竞川纠正她:“男人不能说可爱。” 陆西橙捏住他两边脸颊:“我不管,我就要说你可爱。” 他的脸因为她的投喂,总算没有那么消瘦了:“你每天要给自己吃饱,不能受伤,不能饿肚子,不能喝生水……回来我要检查的!” “好。”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你的小木屋有没有被子?” “有,我不会冻着!” “我等你回来!”陆西橙的声音染上困意,仍不肯闭上眼。 “乖,睡!”霍竞川轻轻拍她。 “睡着了你就要走了!”她抱紧他的腰,“我不想让你走!” “我陪着你!”霍竞川何尝舍得离开,只是外面的风头越来越紧,他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再赚一笔。他身无长物,不能让她跟着他吃苦。他要为他们的以后做打算,如果几年后要去大城市生活,钱是必不可少的。 他把她放进被子里,陆西橙手抓着他的没有松开:“你先睡,我去洗脚!” 霍竞川过来的时候洗过澡了,只是走了一路,洗脚要重新洗,要不然会被她嫌弃的。 果然,听到这话,掌心的小手立马缩进被子里,霍竞川捏捏她的鼻子,转身倒水。 不一会儿,他躺进被子里,最下面盖了条蚕丝被,上面盖了条棉被,霍竞川觉得热,陆西橙觉得刚刚好。 “嘻嘻,你脚好冰啊!”陆西橙被他的脚冻了下。 他用冷水洗的,自然冰冰凉凉。 霍竞川把她软乎乎的身子抱进怀里,手搁在她腰上威胁:“闭上眼睛睡觉,再不睡,我不介意干点坏事。” 陆西橙一秒装死:“睡了睡了,我睡着了!” 霍竞川手有节奏的拍打着,渐渐的,她的呼吸均匀,他头抵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 凌晨三点,整个村庄笼罩在黑暗中,外面是呼呼的风声,霍竞川抽动手臂,把熟睡的小姑娘放到枕头上,扯过角落里的黑白色娃娃塞进她怀里。小姑娘睡得很熟,唇微微嘟着,娇憨可爱。 霍竞川跪在炕上,帮她掖好被子,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他拿上她准备的东西,最后看了眼屋内,轻轻关上房门,矫健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 早上,陆西橙醒来,呆呆望着屋顶,叹了口气。她揉了揉胸前的大熊猫: “滚滚,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呀?” “你说他现在在杀猪?他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抓了一头猪!” “你也说他很厉害啊!可惜我太没用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滚滚,我们中午吃菠菜,多吃点菠菜,说不定我能变成大力士呢!” 陆西橙走到前院,看到陈惠敏蹲在地上,她跑过去:“惠敏姐,你在看什么?” 陈惠敏指指下面:“林舒说把地窖打扫一下,橙橙,你在上面帮忙拿簸箕,我也下去,行不?” “行!” 知青点的地窖是个l型的,陈惠敏爬上去,陆西橙等在洞口,不一会儿,林舒端着一簸箕泥土走到下面往上爬,陆西橙忙接过来,把另一个空簸箕递下去。 “怎么有这么多泥土啊?” “对啊,每年都要清理一遍。”林舒又下去了,直到扫出六簸箕泥土,两个人才出来,然后要往下面铺上一层秸秆,陆西橙没有下去,在上面忙忙碌碌搬东西。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收拾出一个像样的地窖,林舒拍拍身上的灰:“好了,下午我们一起去帮圆圆捡柴火。”她们住在一起,柴火差不多够用了,林圆一个人捡自己的,她们帮忙捡一点,至于陆西橙,人家有对象的,不用她们操心。 陆西橙没意见,她前几天捡的也都给了林圆,“叫上梆子一起,小孩子眼睛尖,万一又发现好东西呢!” 陆西橙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霍竞川的离开有什么改变,每天七点左右起床,吃早饭,睡回笼觉,干点轻松的活,上山捡柴火,玩,吃午饭,午睡,再上山捡柴火,玩! 只是…… “橙橙,你胃口不好啊?” 晚饭的时候,陆西橙咬着个窝头无精打采的:“没有,可能是昨天睡太晚了。” “那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睡个懒觉,我帮你把粥留出来。” 谁都知道陆西橙不缺这一口粥,但她交了粮食就是她的,没有不经过她同意给别人吃的道理。 刘小草坐在陆西橙对面,看着大家对她嘘寒问暖,她吃着荞麦面的窝头,想起上次去县里花了几毛钱给家里打电话的情景。 “小草,你下乡多久了,你们发钱了没啊?” “没有,妈。” “怎么还不发,发了赶紧给家里寄回来,我要给你哥弄个工作。对了,陆厂长给她家姑娘寄了一个大包裹,那姑娘是个缺心眼的,你稍微动点心思,那衣服、吃的、用的还不是随便你用啊,那大棉袄,都给妈留着,小草,我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妈,她现在不听我的话了!” “怎么可能,你说你们没住一个房间?你傻啊,你不会去和她挤啊,你们冬天不是要准备柴火的吗,她一个人住,肯定不够用,你帮她一起,她用了你的柴火,还能不把房间让给你?” “我不和你说了,记得往家里汇钱,你哥说了,有了工作才能给你撑腰,你看看人陆西橙,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哪个不是有正经工作的,你帮你哥把工作落实了,你日子也能好过,你以前的机灵劲哪里去了,真是的,挂了!” “我嫂子在百货商店,我下次让家里寄几块来,你们要的话,切开来每人分一点,味道是比这边的好闻。”大家都喜欢陆西橙身上的味道,她的香皂在沪市买的,这边买不到,陆西橙打算让家里寄,正好,她下次也给家里寄点吃食。 刘小草咽下干涩的窝头,她妈说的没错,我哥哥有出息了,才能娶个有本事的媳妇,她才有好日子过。 第118章 陆家闲谈 沪市。 陆国平骑着车下班,临近年底,各个厂子都在赶生产,妻子蒋素绢已经连续加班了好几个晚上,反倒他这个不主管生产的厂长有时间回家做饭。 晚点八点多,蒋素绢打开门,陆国平放下手里的书:“你坐,我给你把饭热一下。” 蒋素绢点头,棉纺厂不包晚饭,她加班饿到了现在。 十几分钟后,陆国平把饭端出来,看着她吃,蒋素绢填饱了肚子才问他:“你今天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 “我今天去市政府开会了。”陆国平说,“遇到了咱们新上任的代理市长。” 蒋素绢没说话,丈夫的厂子大,经常性去市政府开会,领导还会下去走访,遇到市长不奇怪。 “那位市长说,他有个儿子,和咱家姑娘在一个地方插队。” 蒋素绢神经绷了起来:“他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两个孩子关系挺好的,以后咱们两家也都多走动走动!” “那你怎么说的?”蒋素绢问,多走动的意思很明显,想做儿女亲家。 “我当然是没同意,只说咱家姑娘年纪太小,还不懂事。”陆国平叹了口气,“咱家不怕他一个市长,就怕橙橙真的在乡下和他那个儿子处对象。” 之前还打电话过来问,后来老秦说找人看着,但他们夫妻心里总不太放心, 如果没点苗头,问什么问啊? 还有找的人是什么人啊? 老秦也是个不靠谱的,他这几天打过去都是秘书接的,一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那他那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打听过了吗?”蒋素绢也皱眉,这天高皇帝远的,女儿真要不听话非找对象,他们也管不了,除非亲自过去看看。 “你能不能想办法去北方?”她的工作没有出差机会,丈夫的有可能。 “我明年争取争取!”陆国平也想亲自去看看女儿,两年不能回家,谁知道在乡下过的怎么样! 受欺负倒是不至于,但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也是父母操心的。 “他儿子我不了解,不过这位市长本人……”陆国平摇摇头,“太过圆滑,急功近利。” 圆滑不是错,在官场需要适当的圆滑,然而太过圆滑谁都不得罪,就是没有主见,不强势,这不是一个高层干部该有的作风。 刚刚上任,没有站稳脚跟,就想做出点成绩,下的决策都是没有前瞻性的。 这位徐市长在京城只是某个部门的领导,管理一个部门和管理偌大的沪市,需要负责的工作是完全不一样的。 私下里,陆国平及他们各个大厂的厂长都不看好这位代理市长。 “而且,据说,他的妻子和母亲,都是强势的妇女同志。”陆国平继续道。 强势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有两种,要么就是更加的强势,要么就是软弱,按照这位市长的性格,他的儿子,不太像是强势的那种。 “那样的家庭不适合咱们姑娘。”蒋素绢说,她自己没有受过婆媳问题困扰,但她们厂里那么多女职工,她听得太多了,被婆婆把控家里财政大权,丈夫的工资上交,自己的工资上交,平日里连多吃口饭都要看婆婆脸色,这样的日子是她女儿能过的? 而且一个软弱的丈夫,嫁给他干什么?蒋素绢日常会对丈夫抱怨,不高兴了拍打两下,但那是夫妻间的情趣,在外面,他丈夫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很能抗事,这样的男人才是依靠。 嫁一个软蛋,还不如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蒋素绢急得在地上打转:“你那个同学,你明天再打打电话,问问到底什么情况。还有,老爷子不是有战友在那个大队吗,那边不能打电话,咱们写信过去问问……” “行行行,你别急,我明天就打,我觉得咱姑娘眼光不至于那么差!”他女儿带的钱和票不少,不缺吃不缺喝,干啥要看上软蛋啊! “那可不一定,我当年看上你,就是看上你的脸了!” “你不是喜欢我学问好,有技术吗?” 当年他们两个厂里联谊,安排在机械厂大礼堂,陆国平刚回国,被赶鸭子上架,说是提高男同志的含金量。 他那会儿没房子,住在外面,匆匆忙忙赶去厂里,到了礼堂发现把钢笔丢了,那笔对他很重要,他又跑出去找,找了一路,是被蒋素绢捡到了。 得知蒋素绢正好是联谊的棉纺厂女工,因为捡到他的钢笔在原地等失主,相亲没去成,他很是愧疚,后来两人又见了几面,彼此互生好感,阴差阳错的就成了一对。 陆国平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内涵吸引了妻子啊! “呸,刚认识,谁知道你有什么内涵,要不是你长得好看,谁还和你出来散步看电影!” 陆国平:“你怎么能这么肤浅?!” “你不肤浅,你看中我什么了?” 陆国平说不出话来,他当时除了愧疚,还觉得这姑娘心善温柔,当然,长得也清新秀丽。 俩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所以,你还放心你姑娘吗?话说,那个市长长什么模样?” “没我好,没我高,他妻子厂里妇女主任见过,长得一般,没你好看!”陆国平声音有点委屈。 “行,那没事了,”蒋素绢摆摆手,“咱姑娘看不上那人。” “真的?”陆国平还是担心,“你怎么确定?” “这还用问,她爸、她哥、她弟、她姐夫、她叔叔,个个仪表堂堂,她为什么要去喜欢个长得丑的软蛋?!” 女人喜欢男人无非就是看中男人长得好,能力强,那市长儿子哪儿哪儿都不占啊! 陆国平小心翼翼问:“那如果是那男人甜言蜜语讨好咱姑娘呢?” 蒋素绢一噎:“你明天还是打电话!” 陆国平摸摸鼻子,收拾碗筷进厨房,他爸说的,一天到晚和老婆计较的男人没出息! 他明天老老实实找老秦去! 老秦怎么像是在故意躲着他呢?! 第119章 冬夜里的温暖 陆西橙放下手里的毛线,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呼啸的风声像野兽在嘶吼,听得人心里发颤。 整个前进大队所有人都躲进了被窝,只有他,一个人在山里,可能在杀猪,可能在和野猪搏斗。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一个人,到了冬天,风餐露宿。 谁又真的是铁打的呢,他难道不冷吗? 陆西橙擦擦眼睛,看着窗外出神,直到寒意席卷上她的身体,她才重新钻进被窝。 她拿起床头一件衬衫,是他换下来的,她洗干净了,袖子上破了两个洞。 陆西橙剪了两块布,笨拙地穿上线,一针一针把布块缝上去。她不会针线活,好在就是两块小布料,她折腾几次,虽然歪歪扭扭的,好歹缝上去了。 缝完,她把衬衫套到大熊猫身上,多出来的部分系起来,把熊猫抱在怀里,躺下去,看着昨天他睡觉的一侧发呆:霍竞川,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霍竞川今天抓了四头猪,其中一头一百多斤的放了,剩下三头他刚刚处理完,猪头照例分给大灰,其余部分分割好装进箩筐,明天一早直接挑去县城。 他去泉水边擦洗了下,回到小木屋,屋里燃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个陶土罐,霍竞川搅动了下罐子里的年糕米粥,端起边上的碗,放了些牛肉丝进去,牛肉丝很快变色,他移开火堆,拿起纸袋里的面包大口吃,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 面包奶香味十足,一口下去满满的核桃和葡萄干。吃完一整个,胃里有了饱足感,再喝上一锅鲜香的牛肉粥,霍竞川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他坐到铺着木板的地上,朝门口看着他的银狼挑眉:大灰,该找个老婆了! 大灰鄙视地瞅他一眼,转身走到木屋外趴下来。 霍竞川把外套盖在身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是赫然是一个钱包。 圆圆的,橙黄色的小橙子钱包。 他轻轻抚摸着钱包上细细的纹路,思绪渐渐飘远:不知道她睡着了吗,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外面风那么大,她一个人会不会害怕?有没有哭鼻子?王春才那小子有没有去给她烧炕? 他将钱包贴在心口位置,躺下来,睡三个小时,他又要起来,早点卖完早点回去。 王春才睡到半夜,哆哆嗦嗦爬起来,拿了盒火柴就往知青点跑。 路上一个鬼影子也没有,知青点的墙是个人都能翻,他从后院进去,跑到陆西橙的小厨房,风声呼啦呼啦的,他点燃干松针,放了几根木柴进去。 川哥真的太大方的,这么好的木柴随便给人烧,他把烧着的木柴挪进去,又塞了一些,横七竖八架好,这样柴烧完了也能继续热几个小时。 他裹好外套,又沿路跑回去,外面风这么大,睡在里面狼叫都听不见。 …… 第二天上午,陆西橙和林舒她们一起腌酸菜,她不会,在边上打下手:“我们要不要再腌些萝卜?”陆西橙问,昨天地窖打扫好之后,放了好多白菜萝卜进去,她想起霍竞川做的酸萝卜,喝粥就着吃特别好吃。 林舒摇头:“咱们没有罐头了,这种缸只能腌酸菜。” “玻璃罐头行不行?” “当然可以,你有玻璃罐头?” 陆西橙点头,她来的时候带的水果罐头,她路上吃了一个,罐头空出来了,“我去拿。” 陆西橙跑回屋捧来玻璃罐,于是,大家又洗萝卜切萝卜,玻璃罐头很大,可以腌三四个大萝卜。 其实,很多人来东北前都不会腌菜,跟村民们现学的,什么不准备,冬天的菜就太单调了。 陆西橙上辈子听很多人说酸菜猪肉馅的水饺,她从来没有吃过,觉得怪怪的,现在她想尝试一下。 酸菜要过一个月才能吃,陆西橙下午照常背着箩筐去捡松叶树枝。 她捡起一根细细的树枝扔进林圆的筐子,突然,头顶被砸了一下。 “哎呦!”陆西橙捂着头,林圆往地上看,是一个松果。 对啊,有松树就有松果啊,陆西橙捡起松果,可高兴了,她招手叫不远处的梆子:“梆子,还有哪里能捡到松果呀?” “姐姐你喜欢吃这个?”梆子惊讶,“这有啥好吃的,我们都拿来玩!” 陆西橙比他更惊讶:“你们不吃这个?” 梆子摇头:“陆姐姐你早说,现在都捡不到了,可能山里还有,外面的都被松鼠吃了。” 陆西橙心痛,这么好的零食你们居然不吃,暴殄天物啊! 陆西橙抱着一个松果好像丢失了几个亿! 林圆看她那样,忍不住说:“我那里还有,回去分给你。” “真的啊,你哪里来的呀?”陆西橙顿时高兴起来,她喜欢吃松子,可惜她别墅里没有。 “捡的啊,”林圆脸微红,“我以为你们都不吃的,就没好意思拿出来。”没想到陆西橙竟然喜欢。 “我可喜欢了!” 梆子歪头看着她们,城里的姐姐净喜欢吃些奇怪的东西。 “那我都送给你!”林圆也很高兴,陆西橙每天帮她捡树枝,她都没什么谢她的,正好有她喜欢吃的东西,都送给她。 陆西橙扯住林圆:“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沈安宁?” 林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她,那个小姑娘是谁,梆子,你认识吗?” 梆子当然认识:“是小雪姐姐,不过小雪姐姐除了上工,很少出来的,她娘看她可紧了。” 那怎么和沈安宁认识的啊? 陆西橙和林圆既不认识这个小雪,也和沈安宁不对付,自然不可能多管闲事,但陆西橙还是对梆子说了一句:“那梆子你要不去和她娘说一声,万一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呢?” 陆西橙总觉得沈安宁这个人有点心术不正,提醒一下,别出什么事! “好,她家就在我家隔壁,我回家就去说。” 小雪就是李根发的妹妹,沈安宁找她出来,自然是打算带她去相看的,毕竟那户人家花那么多钱,对于女方要求也高,自然要先看看,满意了才行! 第120章 落水救人 陆西橙和林圆不过偶然遇见,她们没有先见之明,能预料到沈安宁的打算。 这天,陆西橙和女知青们一块儿去河边洗衣服。她有洗衣机,不过偶尔会和大家一起洗衣服装装样子。 陆西橙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蹲好,慢悠悠搓洗自己的外套。 “橙橙,你这样洗不干净的,你得用棍子拍,像我这样。”姜丽丽拿着个棍子使劲拍打她那件棉服,陆西橙看得皱眉,“你不怕衣服拍坏啊?” “不会,这布这么粗!” 陆西橙把自己的肥皂递过去:“你用我这个洗。” 她们省钱,没有买洗衣服的肥皂,棉衣的布料是手动织布机制成的,很粗糙厚重,不拍打衣服里面的脏东西根本洗不出来。 姜丽丽笑了笑,接过她的肥皂抹了几下,搓了搓,搓出了泡沫:“好洗多了,谢谢你橙橙!” 陆西橙给她们每人抹了几下,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使劲用。 陆西橙就一件衣服,一边搓一边出神。 “喂,你想什么呢?”林圆叫她,“快点洗完,你手都洗红了。” “哦!”陆西橙看着河对岸,三个人在那边说话,因为是背对着这边,还有大树挡住,又都穿得黑不溜秋的,陆西橙没认出来人。 不一会儿,远处又跑过去一个人,个子挺高,有点胖,跑的姿势很奇怪。陆西橙歪着头看,林圆她们都注意到了对面的动静,凑到她身边一起看。 胖子跑过去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中一个矮个子的就往这边跑,不顾身边拉她的人。 陆西橙和林圆对视,这是昨天看到的那个小雪? 河上有一座仅仅供两人通行的石桥,没有栏杆。小雪跑到桥上,胖子和其他人追上来,里面有一个她们认识的人,是沈安宁! 胖子扯住小雪,要把拉回去,小雪死命挣扎,沈安宁上去帮忙,小雪一个小姑娘如何挣得过。 女知青们都站了起来:“这是要干什么?” 女知青们有些私密的衣物,怕给别人看到,所以她们选的地方不是村里人常来的,现在除了她们没有别人。 沈安宁这时也看到了她们,她的表情瞬间很惊恐,拉着小雪的手松了下。 小雪趁机踹了胖子一脚,胖子有一身肥肉,却并不灵活,小雪重新逃到桥上,林舒陆西橙跟着走过去。 眼看两方人要汇合,一股力道重重砸向小雪,只听“扑通”……连续四声…… 陆西橙被这股力道撞得身子往后坠,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林圆身上,她前面的姜丽丽砸到了她身上,三人摔成一团。 “哎呀,林舒落水了!”姜丽丽叫起来。 陆西橙慌忙爬起来,只见林舒,小雪,那个胖子,还有沈安宁四人都落在了河里。 最糟糕的是,这四人看起来没有一个是会游泳的。 河说说宽不宽,也有十来米,落水的位置在河的中间,姜丽丽和林圆趴在桥上喊着林舒,她们也不会水,急得不行。 冬天的河水温度接近零度,林舒的脸发青,呛了好几口水进去,手不停扑腾。 “你们来帮忙。”陆西橙以最快的速度把她们洗的衣服抱过来,衣服沾了水很重,湿了她一身,“把袖子打结,快点,圆圆你去叫人来。” 石桥不高,两三米,两人连接了三件衣服,扯了扯,确定结打牢了,陆西橙将衣服扔进河里,“林舒,抓住。” 这时,刚才跟在最后的妇女冲过来,抢过她们的衣服,嘴里喊着:“先救我儿子,阿福,阿福……” 陆西橙踢了她一脚,因为经常踢霍竞川,她踢人又快又准,不狠。 那就多踢几下。 林舒紧紧抓住一个袖子,陆西橙和姜丽丽在上面拉,她们这个方向是逆流,陆西橙没办法,那边有三个人,往另一边,能不能救下林舒就不好说了,亲疏有别,她们肯定先救自己的朋友。 好不容易把人拉上来,见林舒虽然冷的哆嗦,神智还算清楚,她们又马上走到桥上把衣服扔下去:“小雪,小雪!” 小雪半睁着眼,声音飘飘忽忽:“救我,救我!” “抓住衣服,我们拉你上去!” 小雪的耳朵里灌了水,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那根绳子在她面前晃晃悠悠,她勉强伸出手,却怎么也不碰不到。 “怎么办,她碰不到也抓不住的!”小雪只有半个脑袋起起伏伏,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陆西橙看向另外两个人,胖子离得太远,衣服够不着,沈安宁……沈安宁把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衬衣,她倒是聪明,知道棉衣吸水,穿着是个累赘。那个妇女也去喊人了。 她转身看向身后,知青点本就离村里有点距离,这里离村里更远,知青点其他人都上山捡柴去了,等有人过来…… 陆西橙上辈子是会游泳的,她水性不错,很小就学游泳,每年去海边和泳池的次数不少,只是,这种野河,这么低的水温,还要救别人,她没有把握。 陆西橙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救还是不救? 小雪的脸青青白白,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丽丽,你拉着衣服,在这儿等我!”陆西橙喊了一声,脱了外套,只剩一件黑色毛衣,她来到岸边,飞身一跃,跳入河中。 “橙橙,你疯啦!”姜丽丽吓死了,陆西橙动作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在河里。 她从沈安宁和胖子身边游过去,沈安宁想抓住她,陆西橙一个摆尾躲开了,她不是圣母,什么救人先救离得近的人,她才不管呢! 瞬息,她就游到了小雪身边,她一手抱住小雪的身子,万幸小雪年纪小,身体更加瘦小,要不然她还抱不住,她另一手抓住衣服,姜丽丽牢牢盯着她,见她抓住了,马上往岸边拉。 这时,林圆带着人回来了,是村里人还有背着柴的男知青们。 几个人帮着姜丽丽一起拉,陆西橙状态还好,除了有些冷,没啥感觉,脑子里还在想:这年代男女大防很重,而女人多半不会水,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救了沈安宁。 她真是太坏了,这时候还在想这种事情! 等到了岸边,被风一吹,她才感觉出刺骨的冷来,三个女孩子趴在一块瑟瑟发抖。 “小雪,小雪,娘的小雪啊!”一个妇女抱住小雪痛哭,陆西橙和林舒被裹上了干的外套,林舒握住陆西橙的手,“我们先回去!” 河里两个人与她们何干,再不回去她们就要冻死了。 第121章 狠毒的沈安宁 女知青们过来搀扶着她俩往知青点走,陆西橙还有心思骄傲呢:“我刚刚游的快不快?” 姜丽丽恨不得掐她:“你简直就是撒手没,万一那衣服你没抓住,就你这小身板,能拖着个人回来吗?” “那不是我们配合很默契嘛!” “幸亏你没事,要不然你家那位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姜丽丽靠在她耳边说,陆西橙那个对象对她可紧张了。 陆西橙心虚:“这件事你们不准说出去啊!” 这次男知青们还挺有眼力劲,先一步跑回去烧水了。 陆西橙进屋,被塞了三个热水瓶,她没用,直接进别墅泡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钻进毛孔,陆西橙舒服地叹息! 这段时间那么多好东西不是白吃的,她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洗了澡后,连鼻塞的症状也没有,陆西橙很嘚瑟,为防万一,她还是给自己泡了杯板蓝根喝下去,等出了屋子,又被灌了一大碗姜糖水,肚子都大了一圈。 她和林舒坐在坐在厨房灶口烤火,女知青们坐在边上,男知青们站在后面,小小的厨房塞满了人。 “今天到底啥情况啊?”陈惠敏问道。 林舒、陆西橙、林圆、姜丽丽齐摇头,她们也不知道啊! 她们就是洗个衣服,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陆西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个胖子,好像这里有点问题?” “那沈安宁是怎么认识的他们啊?” 不知道! 别问,问就是懵! …… 河边,几个男人费劲去救胖子,差点没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而沈安宁…… 沈安宁开始为了自救,把身上的棉衣脱了,她没有毛衣,里面穿了件衬衫,白色的,被水一泡,几乎半透明。其实,她也是会点水的,陆西橙下水的时候,她想把她按下去,可惜陆西橙水性太好,没如她的意。 她在等,等他来救她,她知道,他家世好,虽然靠着水磨功夫,她也能拿下他,但既然有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她能嫁给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众目睽睽下被他所救。 可是,是谁把这么多人叫来的? 沈安宁把身体沉下去,她清白的身体,不能给这些泥腿子看到! “扑通!”又有人下水了,沈安宁冷得要死,她看向来人,是李根发。 李根发来到她身边抱住她,沈安宁恨得要死,就是这个男人,上辈子不让自己走,要不然她可以和那些女知青一起参加高考。 就是他,挟恩图报,仗着帮自己干活就说想娶她,他就不能只帮自己干活,不要有非分之想吗? 一个穷乡下人,还让她生了两个孩子,他也配! 沈安宁一脚蹬向男人,她的力气不多了,她按住男人的头,骑到他身上,把男人压在水底,捡起自己的衣服披上,探头向岸边望去。 徐晋杭和张嘉宁来的时候陆西橙她们已经回去了,他俩只看到沈安宁和一个胖子落在水里! 那个去救沈安宁好像也精力不济的样子,徐晋杭看着不忍,刚踏出一步,就被张嘉宁拉住了:“你别去!” “可是她……” 张嘉宁没有一贯的嬉皮笑脸:“徐哥,你救了她,和陆知青就没有机会了,你想清楚!” 当众救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结局是什么? 娶她! 即便最后能抵住压力不娶,陆知青也不会和徐哥在一起了,张嘉宁看得清楚,那位眼里容不得沙子。 张嘉宁这点倒是想错了,陆西橙虽然小气,却没有那么封建,认为救了人就不干净了什么的,人命关天,她是能理解的! 胖子胡乱扒着救他的人,他神志不清,人又重,几个人被他的重量拖着,慢慢往岸边游去。 沈安宁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自力更生,架着李根发也在朝岸边游。 离岸边不到一米距离时,胖子甩开了拽住他的人,包括右手边,他的亲爹,胖子爹已经精疲力尽,被儿子这么一弄,下意识抱住了边上的东西。 哦,那不是东西,是一个人! 沈安宁! 沈安宁发出尖利的喊声,岸上了的人都被镇住了,随后他们就见到了这荒唐的一面。 城里来的女知青被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紧紧抱住! 哟嚯! 沈安宁被抱着上了岸,她想昏过去算了,可是,没等她闭上眼睛,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两个巴掌。 是胖子他娘,“狐狸精,小骚货,敢勾我男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沈安宁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张脸快速肿成一片。 徐晋杭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扯开中年妇女,抱起沈安宁就往知青点走去。 张嘉宁跟在身后,无奈摇头,徐哥迟早败在女人身上。 “喂,根发要不行了,谁来救救他!” 李根发被沈安宁压在水里骑过来,后来又加上个胖子爹,沈安宁上岸后完全没管他,等他被捞上来,脸上已经是青紫青紫,鼻子里冒出了白沫。 “哎呀,还有气呢,快想想办法啊!”有人探了探李根发的鼻息。 没有人会急救知识,李根发的老娘刚刚送回去女儿,结果儿子又要不行了,她眼前一黑,瘫软在地:“我的儿,都是那个女知青害的!” 正当所有人对着李根发束手无策,打算送他去县里时,一个人飞快跑过来,他半跪在地,把李根发翻过来,拍打他的背部,李根发哗啦啦大口呕吐,他又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都是村里人看不懂的,做完后,李根发居然睁开了眼睛。 李根发老娘对着来人不断磕头,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娘,是我!” 第122章 老好人徐知青 徐晋杭抱着沈安宁回去,沈安宁觉得幸福极了,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结果是好的。 他终究不忍心看到自己受苦,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三人回到知青点,厨房里的人已经散了,陆西橙在自己屋里,其他人也都在休息,下午还要去捡柴火呢! 陆西橙躺在炕上假寐,不一会儿,她房门被敲响,是徐晋杭的声音: “陆知青,你在休息吗,沈知青落水了,你方便照顾一下她吗?” 陆西橙:蚊子嗡嗡叫吵死了,没听见! 徐晋杭等了会儿,见她不出声,又去了前院,女知青大屋子里大伙儿都在,徐晋杭问林舒,因为林舒年纪最大,平日里也最照顾人,谁知好说话的林舒高声问他:“我和橙橙也落水了,你好意思让我们去照顾她?” 林舒都怀疑这件事和沈安宁脱不了关系,只是她是个厚道的人,不了解真相前不会去随便指责,但是让她们两个病号去照顾人?说笑的! 徐晋杭心里咯噔一下,陆西橙也落水了?那他刚才还…… 其余女知青没一个出来的,他懊恼地走到厨房,张嘉宁拉着脸在烧水:“徐哥,把水送过去就行了,这天没多冷,她不会冻死的。” 这也怪沈安宁做人太失败,她自从下了乡就没交到一个朋友,除了徐晋杭哥俩,她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干活却总是指手划脚的,谁能喜欢她? 关系都是处出来的,陆西橙干活也不多,人还娇气,但是她为人大方,不斤斤计较,不会做,她在旁边打打下手,大家都不是刻薄的人,难道还会嫌弃她? 徐晋杭不知道这些,只觉得沈安宁被孤立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和女知青争执,只好弄热水,又泡了红糖水送去,把沈安宁感动得不行! 陆西橙快睡着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陆知青,听说你也落水了,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我泡了红糖水,你要不要喝一点?” 陆西橙捂上耳朵,一句话都不想说,这人小太阳做得挺欢快啊,谁都要照一照! …… 河边。 李根发老娘抬起头,一张黝黑英俊的脸对她笑:“大娘,你不认得我啦?” 李老娘愣了片刻,旁边已经有人叫出来:“是队长家二小子,你咋回来啦?” “是林松啊,你不是去当兵了吗,几年不回来长这么高啦,你爹可惦记你嘞!” 王林松一身绿色军装,比大多数人都高,他把李根发扶起来:“这咋回事啊?” 对啊,咋回事,好端端的咋落水里的? 他们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胖子和沈安宁在水里,胖子不是他们大队的,刚才救人的功夫他就被几个人抬了回去。 “还有李家小闺女,她也落水了!” “还有两个女知青!”她们已经被救上去了! “小雪?”从王林松后面走出一个少年,“小雪没事?” 少年叫王林柏,是大队长家的小儿子。 李老娘抹着眼泪哭道:“没事,被个好心的女同志救了!”本来她是在家照顾女儿的,谁知听到有人说她儿子来救人,她又匆匆赶来,就看到她儿子被压在水里。 到现在,所有人都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落水的缘由。 “不管了,先把李大哥送回去,他得赶紧换掉衣服烤火。”王林松说,他力气大,将人背在身上,一群人走回队里。 …… 沈安宁躺在炕上,心里既甜蜜又恐惧,甜蜜的是徐晋杭为她忙前忙后,恐惧的是今天的事如果被知道了,那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她今日是带着李小雪去相看的,本来一切很顺利,那傻子娘很满意李小雪,当然她们不可能当着李小雪的面说在相看,沈安宁打的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 可谁知那傻子怎么突然跑来了,冲着她们两个叫媳妇,还要去抱李小雪,李小雪一逃,就有了后面一系列变故。 沈安宁咬着手指,这件事没有当着李小雪明说,只要傻子他娘不说出来,就没人会知道的! 傻子他娘肯定不会说,她还要给儿子买媳妇呢!长得好看聪明能干,能生养,还能照顾她儿子一辈子的媳妇可不好找! 所以,她只是带着李小雪溜达,遇到认识的大娘聊了两句,至于傻子,谁会在乎一个傻子做了什么! 想通了,沈安宁放下了一半的心,还有一半……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舒端着三碗红糖鸡蛋放到陆西橙、姜丽丽还有林圆面前:“我现在没有什么好东西谢你们的,就请你们吃两个鸡蛋。”鸡蛋是她跟队上换的。 陆西橙三人都不肯吃:“林舒姐,你落水又不是你故意的,你也是倒霉啊!”她们四人一起,林舒走在最前面才被撞到河里,真的是无妄之灾好不好! “就算这样,没有你们救我,我现在估计也不比那个谁好多少!”无论是被男人救还是在水里泡久了伤身体,林舒都觉得难受,“你们快喝,我都煮了,不喝浪费我的一片苦心啊!” “那我们一起喝。”陆西橙又拿来一个碗,三人都把自己的红糖鸡蛋倒一些进去,四个姑娘每人都有的喝。 徐晋杭坐在旁边桌上心里不是滋味,她们在这里吃好东西,沈知青却连一口细粮也吃不上,未免差别太大。 只是,男女有别,他喜欢的是陆知青,再同情沈知青,也不能亲自去照顾她。 他转头,少女的脸庞在油灯下洁白如玉,她笑得眼睛弯弯,无忧无虑,就如他第一次在沪市街头见到时一样,他又想起那个沉默高大的男人,这几天都没有出现过,应该是自己多虑了,那天只是巧合! 收拾好碗筷,陆西橙准备回屋,见有一束光朝着知青点移动,很快走到门口:“都睡了没有,开下门?” 陆西橙跑去将门打开:“大队长,主任,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王满囤还有大队的妇女主任,后面跟着个没有见过的青年,举着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不小心照到陆西橙脸上,陆西橙眯了眯眼,抬手挡住,她没有发现,对面的男青年看到她的容貌,瞬间愣住了! 第123章 徐父的野望 “没事没事,听说你和林知青还有沈知青都落水了,来看看你们咋样?”王满囤说。 陆西橙如实道:“我和林舒姐都很好,沈知青晚上没出来,我也不清楚。” “那你帮叔去看看?”大晚上的,总不能他去人女知青屋里! 陆西橙不太乐意,她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后面的男青年笑了笑。 林舒她们也过来了,听到王满囤的话,干脆就一起去,反正妇女主任也在。 一路上,男青年都在暗暗观察陆西橙,陆西橙很敏感,抬眼看向他,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她到这个年代来,认识的人就那么些,这个人她绝对不认识,所以他要干嘛? 到了后院,男人们站在外面,林舒在外面敲门:“沈知青,大队长来看你了!” 没有声音,林舒又喊了一遍,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沈安宁站在门里,头发梳了一下,可是,脸红的异常,她声音虚弱:“主任,我发烧了!” 她在水里泡了太久,下午就发起了烧,可知青点除了陆西橙和林舒,大家都出去了,根本没人照顾她。 她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烫,大队长如果不来,她打算去找徐晋杭的。 王满囤拍了下大腿:“和李家兄妹一样,那俩也烧得厉害,这样,你们今晚先帮忙照顾着,明天还发烧就一起送医院去!” 前进大队没有赤脚医生,几年有个采药的中医,现在也不在了,一般小病都是熬着,熬过去就好了,很少会上医院的。 王满囤以为他这么一说,肯定有人应和,谁知几个女知青们没人说话。 陆西橙玩着自己的辫梢,她还要霍竞川照顾呢,她才不去照顾一个讨厌的人! 其他人各自看天看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反正就没人站出来说要照顾沈安宁的。 “你们这是……”王满囤有点搞不懂了,他们队的女知青挺团结的呀,怎么这会儿这个态度? “没关系的,我自己睡一晚,就不麻烦大家了。”沈安宁轻咳两声,很善解人意的说道,说完,她身子晃了两下。 没人照顾,她正好可以去麻烦徐晋杭,沈安宁心里这样想。 妇女主任叹了口气,她不是大队长那种大老粗,这个沈知青看着温温和和的,说不准背后是啥样的人呢,还有今天的事,说一句恩将仇报不为过。 现在吃晚饭早,他们过来虽然天黑了,还有些人没休息,在围墙外探头探脑地看呢,妇女主任走过去,对着几个女人问道:“沈知青病了,晚上要人照顾,谁愿意,一晚上五个工分。” 工分自然是从沈安宁工分里面扣,她又没做啥贡献,凭啥为了她扣大队的工分! 当下农闲,地里没啥活,有五个工分这样的好事,都争着抢着来,几个老娘们差点打起来,最后一个衣服臭烘烘,头发老远就能闻到油腻味道的女人抢了头筹。 陆西橙林舒几人站在一块儿,肩膀一耸一耸,笑得不行! 沈安宁张嘴想拒绝,然而已经被女人架着回屋了:“沈知青,你好好躺着,俺会伺候你的。” 一开口,常年不刷牙的口臭熏得沈安宁干呕几声,就这样被按到了炕上。 女人对着外面的人摆手:“大队长,主任,你们回去,我保准照顾好沈知青!” 陆西橙重重点头,照顾,好好照顾! 妇女主任无所谓,有人照顾就不错了,还想挑,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而且这女人除了邋遢了点,人还是很负责的,说照顾,晚上都不带闭眼的,她放心的很。 几个人很快来了又走,大家都散了,徐晋杭屋子就在沈安宁隔壁,他刚才站在门口闻到那妇女身上的味道就忍不住想吐,沈知青她…… “徐哥,咱明天要进城,快点睡了!” 第二天,陆西橙起床洗漱吃饭,发现沈安宁居然也在洗脸,而且看起来烧都退了。 那妇女这么神奇? 可惜的是李家兄妹病得愈发严重,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大清早,王满囤就安排牛车送两人进城看病。 徐晋杭和张嘉宁也要进城,坐在一个车上,看着李老娘哭了一路。同路的还有王林松和妇女主任。 李老娘大字不识一个,到了县里,医院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王林松干脆就陪他们跑一趟。 徐晋杭和张嘉宁到了县里直奔邮局,拿到包裹后问工作人员要了电话。 上次陆西橙和霍竞川来邮局,两个土老帽谁都不知道邮局能打电话,陆西橙是没想到,霍竞川压根没有打过电话,他找人都是直接上门的,两人在外面傻乎乎坐了好半天。 电话接通,徐晋杭喊了一声爸,徐父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晋杭,上次你和我说的事情,我查到了。” 徐晋杭的心提了起来,他怕他妈不同意,所以让父亲去查一下陆西橙的家庭背景,如果合适,想必他妈那边也不会阻拦。 如此,他也能放开手脚追陆知青。 徐晋杭自认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和女同志处了对象又不娶人家的事,他做不出来。 “这么和你说,娶了那姑娘,不仅不用担心钱财问题,她的爷爷叔叔舅舅都会成为我们家的助力。” 一户家庭,了不起的不是出了一个有出息的,而是各个领域都开花,没有拖后腿的。 陆家就是这样。 不像他这个摇摇欲坠的副市长,陆父的副厂长和高工地位固若金汤,他的兄弟和妻弟前途光明,家里还有陆老爷子这样的定海神针,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这样的人家未来绝对是向上走的。 “晋杭,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徐家的机会,你要把握住。”徐父觉得,如果当初他娶一个更加有背景的妻子,他处境不会这么艰难,可惜,他家只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果都在沪市,陆家是看不上他们徐家的,他们根基太浅。可是现在,两个年轻人那么巧分到了一个地方,天定的缘分。 “你对她好一点,平时多关心一点,女人都是很好哄的。”娇气的小姑娘一个人在乡下,肯定很无助,拿下她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嘛,徐父对儿子有信心。 第124章 队里的流言 徐晋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爸,那我妈那边?” “你别管你妈,女人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要紧的是先把人娶进来,事情的轻重缓急你要分清楚。” 徐父语重心长:“晋杭,你是个男人,女人间的争斗不是你该关心的,进了我们徐家的门,以后的事自然有你妈管。你在乡下,和队上还有公社的领导搞好关系,我和你未来岳父再操作一番,给你弄个大学生名额,以后的前途就不用愁了。” 徐晋杭点头:“我知道了,爸!” 挂了电话,张嘉宁忧心忡忡,徐父的话他在边上听了个七七八八,问题是现在陆知青和他们的关系还不如刚来那会儿,徐晋杭真的能讨那位大小姐的欢心? 张嘉宁很怀疑。 “接下去怎么办?”他问。 徐晋杭也不知道,往常都是女孩子围着他打转,他是个温和的人,对谁都好脾气,但要说刻意讨好,他并不会,之前想着帮忙干活,后来也没成。 他想了想:“先去买点吃的!”他手上还有两张点心票,上次在供销社门口,他送陆知青鸡蛋糕,她没要,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不喜欢,这次换一样买,单独送给她。 …… 陆西橙正坐在厨房里啃柿子,霍竞川摘回来的柿子放了些日子正好吃。 烤着火,吃着冰冰凉的柿子,不要太惬意。 “陆西橙,你吃几个啦,少吃点,饭都不吃,光吃柿子。”林舒看不过去,忍不住说她。 陆西橙擦擦嘴:“就吃了五个啊,饭我吃不下了!” 林舒摇头:“你家那位怎么不管管你?” 陆西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心里想,他现在可管不到我! 她数了数日子,第六天了,他再不回来就要下雪了,山里会不会更危险? 林圆背着箩筐从外面经过,看到她便喊道:“橙橙,我出去捡柴,你在家好好休息。”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陆西橙追出去,趁着能出去再溜达溜达,据说下雪后大家都很少出门的。 “可你昨天才落了水,别再着凉了。”林圆劝她。 “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出去透透气。”陆西橙跑到了前面,还喊她,“你快点呀!” 林圆无奈:“好,那你散散步就好,柴不用捡了,我也够用的。” 两人走到大队,发现队里今天个人凑成堆的特别多,不仅有爱八卦的大娘,还有很多男人也在里面,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边说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陆西橙和林圆对视:什么情况啊? 见到她俩,男人们顿时停止说话,看着她俩笑。 和陆西橙一块儿在仓库干活的大娘看到她,冲她招手:“陆知青林知青,过来过来。” 陆西橙和林圆走过去:“大娘,你们说什么啊?” 大娘拉着陆西橙的手,瞪了那些看她们的男人一眼,安慰道:“别管她们,和你们无关,你们是好孩子。” 这几个知青教队里的娃娃们读书写字,和那个沈知青不是一路人。 “你们啊,离你们知青点那个沈知青远点,那女人,心肠毒着呢!” 还穿着件透明衣服被个大二十岁的男人抱了,这种话她哪里好意思和几个年轻姑娘说。 昨天陆西橙和林圆她们早早离开了河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道,现在听大娘一说,恍然大悟。 沈安宁的上岸之路这么曲折啊! 又是把救她的人踩在河里又是被人抱的,简直能演出戏了。 陆西橙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可也没多少同情心,怎么说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昨天她去救小雪的时候,沈安宁还要拉她呢,要不是她游泳技术好,说不定那个倒霉的人就是她了! “你们是要去捡柴,快点去,今天山上人少,你们早点回来,别和这些二流子说话,都不是好东西。” 见了一个城里坏女人,就把所有城里女娃都想成那样,大娘呸了一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挫样,陆知青她们也是你们敢肖想的? 陆西橙和林圆正和大娘说着话呢,李老支书过来了,他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受过伤,一到冬天就腿脚不利索,所以很少出门。 他看着那些笑得猥琐的男人重重咳了一声:“都没事干了?没事干了我现在就去和公社申请让咱们队去修水库。” 男人们脸色大变:“支书,不要啊,我们马上回家,马上回家!” 老支书哼了一声:“管住自己的嘴,什么脏的臭的都敢说,太闲了就说一声,有的是活让你们干!” 这些男人们都不敢说话了,万一老支书真让大家去修水库,那他们就是队上的罪人。 修水库是永宁县冬天的固定工程,公社安排大队轮流劳动,这比下地和修路更加辛苦,而且是义务劳动,不仅没有工分和钱,还要自己准备干粮。 公社对每年安排哪几个大队也很头疼,每个都在诉苦,每个都有难处。前进大队这几年没有轮上,但只要老支书一说,有大队要主动去,谁会拒绝? 顿时,说闲话的男人们作鸟兽散,李支书对着陆西橙,声音放低:“丫头,柴火稍微捡点就行,不够找你李三哥李四哥,家里搬去。” 陆西橙点头应是:“我知道了,谢谢李爷爷,那李爷爷,我们先去忙啦!” 陆西橙和林圆走到山脚下,今天果然没什么人,林圆拍拍胸脯:“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干了啥坏事自己不知道呢!” “我们天天在一块儿,你能干什么坏事!”陆西橙把一根树枝扔进林圆箩筐,“不过没想到沈安宁会那么狠!” “是啊, 我以为她只是懒,看不出来呢,像大娘说的,我们以后离她远点。” 陆西橙觉得沈安宁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从之前的几次交锋就能看出来,她不敢欺负比她强比她厉害的人。 陆西橙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弯腰捡地上的枯树枝,她穿了一件蓝色的棉衣,弯腰的动作让棉衣口袋倾斜,口袋里的柿子咕噜噜滚了下去。 “哎,我的柿子!”陆西橙追上去捡,柿子滚了两米,被一手粗糙的大手稳稳抓住。 大手的主人穿一双解放鞋,脚很大,高高的身影落下来,陆西橙抬头看去…… 第125章 久别重逢 狭长的眉眼,不薄不厚的菱唇,高挺的鼻梁,男人的眼眸黝黑深邃,正定定看着她。 “你的柿子!”男人启唇,嗓音温厚中带着硬朗,是她最熟悉的。 陆西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回来啦!” “嗯!”霍竞川提起地上的箩筐,“还在捡柴?” “没有,我帮圆圆捡的,圆圆……”哪里还有林圆的影子,人家早识趣地跑开了。 “圆圆走了,她都没等我!”陆西橙小声说着,看向男人。 在山里忙了几日,睡眠不足,霍竞川此时眼底发青,眼睛里有了红血丝,以往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细细的胡茬,颇有几分落拓不羁的姿态。 陆西橙情不自禁靠近他,却被避开了,陆西橙拧眉,几个意思? 见她要发飙,霍竞川忙解释:“我身上脏!”泉水洗不掉浓重的血腥味,他本打算回去好好收拾干净再去找她的,哪知道刚出山就碰上了。 陆西橙闻了闻,是有些不太好闻,但俩人好久没见,她就想撒娇要抱抱! 她巴巴地站在那里,好像他委屈了她,霍竞川顿时就心疼了:“橙橙,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陆西橙踢着脚上的树枝,嘟着嘴:“不好!” 霍竞川低头看看自己,果断扔掉箩筐,俯身将她抱住,在她耳边低语:“橙橙不嫌弃我脏?” 陆西橙脸贴在他胸口,手环住他的腰,小嘴还犟:“嫌弃死了。” 霍竞川笑起来,胸腔里发出共鸣:“小骗子!” 他蹲下身,手臂放在陆西橙大腿上:“橙橙,抱住我的脖子。” 陆西橙扶着他的头,紧张地四处张望:“你干什么呀,会被人看到的。” 在这里抱着就不怕人看见了? 霍竞川手臂用力,稳稳将她抱起来,另一手提起箩筐。陆西橙怕摔,老老实实圈住他的脖子:“我们去哪里呀?” “带小骗子回家!”他没有走下山,而是往山里走,绕了一大圈,但不会被人撞上。 “你才是骗子呢,你是大骗子,今天才第六天,你就回来啦!” “不想我回来?”他眼里含笑,看向她。 “哼,回来你就管东管西!”陆西橙探身抓他的口袋,“我要吃柿子。” “今天吃第几个了?”上山都带着,霍竞川不信她只吃一个。 陆西橙比了个耶:“两个!” 霍竞川挑眉,表示不信。 “真的,就两个,算上你口袋里的三个,我保证,谁说谎谁就是小狗!”陆西橙两只小脚乱甩,小狗多可爱啊,做小狗也挺好。 霍竞川看她的馋猫样,不由得凑上去:“我闻一闻!” 陆西橙抓他的头发,娇声埋怨:“你耍流氓,你快走啦,你身上臭死了!” 霍竞川调整了下姿势,一手牢牢护住她的上半身,脚下发力,步伐加快:“坐稳了!” 风声,树叶被吹动的哗哗声从耳畔飞过,陆西橙坐在这个安全强大的怀抱里笑容灿烂而又肆意:“哈哈哈,好好玩,好像坐车一样。” 私人专属的敞篷车。 霍竞川跑了一路,快到家了才慢下来,陆西橙擦擦他额头的汗:“累不累?” “不累。” “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陆西橙的贴心又冒了出来,他从山里才出来,自己就让他抱着,好像不太懂事。 霍竞川不需要她的懂事,他将人送进院子,关上院门,放下她,卸下背上的箩筐。 陆西橙还抬头笑呢,就又被拦腰抱起,霍竞川一边大步走,一边低头,唇急切地贴着她的。 走到门口,霍竞川一脚踢开堂屋的门,门重重倒下,发出巨大声响,陆西橙吓了一跳,可她说不出话来,娇小身子被放到桌上,随即高大身体覆上来。 霍竞川左手垫在她脑后,右手撑在桌上,唇在她脖子里乱蹭,嘴里不断唤着:“橙橙,橙橙!” 陆西橙扭头躲:“好痒,你别这样!”他短短的胡茬不断扎着她,又疼又痒。 霍竞川禁锢住她的脑袋,和她呼吸相闻:“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陆西橙扁扁嘴,想说不想,可是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和粗糙了很多的脸,她还是弱弱说了声:“想!” 声音小小的,娇娇的,脸颊是一片害羞的绯色。 “我也想!”霍竞川贴上她的脸,感受她皮肤花瓣般的触感。 很想,很想! 陆西橙手抚摸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小声呢喃:“那你亲亲我!” 霍竞川狭长眼眸黑得犹如深潭,脊背弓起,鼻端嗅到一丝甜橙香,他吃过,清爽的,甜而不苦涩。 他脸埋在她颈项中,深深嗅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 初冬,他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连带着陆西橙被他的热气包裹住,肌肤沁出了细密汗珠。 “霍竞川,我不要了,你放开我!” “不行,是你自己要求的!” “呜呜呜……”少女哭到一半又中断,呜咽着承受男人的热情和思念。 陆西橙软绵绵躺在桌上,发丝凌乱,脸颊通红,脚踢着男人的小腿,可蜉蝣岂能撼动大树,她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她手环上男人的脖子,娇娇地示弱:“我背好疼!” 男人终于停下野兽般的行径,将她抱坐起来,大手轻抚她的后背:“都是我不好!” 陆西橙恨恨地咬上他的脖子,对准没有血管的地方,用力,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牙印,然后又哭了起来。 “我好疼!呜呜呜……” 霍竞川抬起她的脸:“哪里疼?” 陆西橙瞪向他,他还敢问? 少女唇瓣鲜红得快要滴血,陆西橙不敢说话,甚至…… 她只想要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可是他干的是什么禽兽事? 第126章 沐浴 斜斜的阳光透过破损的大门照进来,照在桌上相拥的两人身上。 陆西橙委顿在霍竞川怀里,精致的麻花辫散开来贴在脸颊上,趁着巴掌大的小脸愈加楚楚动人。 霍竞川大手拨开她嘴角的发丝,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又被咬了一口。 “我去烧水洗澡,你在这边坐着还是去床上躺着?”他身上的味道只有热水才能去除。 陆西橙不说话,霍竞川嘴角含着一丝笑,将她竖抱着,站起来在屋内走动:“中午没睡觉?先睡会儿好不好?” 陆西橙趴在他肩上,头靠着他肩膀,像一只受尽欺负的小猫咪,“我要洗澡,你把我弄脏了!” 霍竞川瞳孔紧缩,她天真的话语总是能让他想入非非。 “那我多烧些水。”他嗓音沙哑,“我们一起去。” 陆西橙好像只无尾熊赖着他,倒水的时候骑在他背上,烧水的时候挂在他怀里,霍竞川摸摸她的脑袋,低声揶揄:“怎么这么黏人?” 烧完水,霍竞川拿出大木盆把水倒进去,村里人的洗澡盆,用的久了,木盆内侧有一层厚厚的污垢,霍竞川的木盆很干净,他用的少,每次用完都会刷洗。 把木盆端进房间,他又拎了一壶热水和一桶冷水进去,然后拿出两块崭新的毛巾递给陆西橙:“我就在外面,水不够喊我。” 其实陆西橙完全可以进别墅洗的,但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说,霍竞川喜欢为她服务,陆西橙也享受他的照顾。 卧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霍竞川压下心中热意,蹲下身洗在山里换下来的衣物。 这又是他被村里人诟病的一点,哪个男人会洗衣服啊,都是媳妇洗的,没媳妇的还有老娘呢,会洗衣服的男人整个大队找不出几个!除了霍竞川,估计就剩知青点那些了。 卧室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湿漉漉手臂探出来,敲了敲:“霍竞川?” 霍竞川抬头:“怎么了?” 陆西橙手指蜷缩了下:“没有香皂!” 霍竞川把手里的衣服放下:“我去给你拿。” 他匆匆去了后院,拿了一个小木盘过来,放到那只小手中,两人指尖无意间碰触到,小手飞快缩了回去:“你不准偷看!” 霍竞川刚想说不会,里面又传来一句,“你也不准走远!” 霍竞川叹气,她是放心他还是不放心他? 霍竞川洗完衣服,怕走远她找不到人,没敢去后院漂洗晾晒,转而修理被他踢坏的门,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传到卧室。 “霍竞川?” 霍竞川放下门,快步上前:“橙橙?” “你别走,我害怕!” “不怕,我在这儿!” 想到可能是修门的动静惊到她了,霍竞川不再去管,静静站在门口。 卧室里重新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霍竞川竭力屏蔽耳朵,不去遐想她的动作…… 手心一阵刺痛,霍竞川睁开眼,是手捏得太紧,指甲陷入肉里,留下一个深红色的月牙。 霍竞川呼出一口浊气,他家只他一人,卧室门没有锁,只要他轻轻推开……指甲陷得更深,那样,他就真的与禽兽无异了! 水声渐止,接下来是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霍竞川隐忍地仰头。 终于,门开了,陆西橙穿一件奶白色小白熊睡衣盈盈俏立在门后,雪白的皮肤上一层淡淡的红晕,配上卷翘黑亮的睫毛,乖的像一个洋娃娃! 陆西橙桃花眼瞅着他,满是好奇:“你很热吗?”怎么一头的汗? “没…没有!”霍竞川狼狈地转开眼,“我去把水倒了。” “好,”陆西橙退后两步,“我出去,你在里面洗?” “不用,你待着,我去外面洗。”霍竞川看着她裸露的小腿,“去床上躺着,别着凉。” 说完快速端着水出去,又进来拎水桶,陆西橙疑惑,这人在慌什么? 陆西橙平时爱沐浴护肤,她的洗澡水并不脏,并且还是温热的。 霍竞川走到厨房,看着木盆,这水倒了太浪费,他能不能…… “霍竞川!”陆西橙打开门走出来,就见他蹲在地上半天没动,“你干什么呢?” 霍竞川猛然站起身,手上滴着水:“你怎么出来了?” “你没有拿香皂。”陆西橙小手摊开,把香皂给他,望向地上的木盆,“我是不是用了很多水?你还够用吗?” “够,”霍竞川端起盆走到院子里,“你赶快进去,外面冷!” 陆西橙没多想,回到卧室,坐上床,霍竞川进山几日,被子上男人的味道淡了,陆西橙躺进去,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枕巾上是肥皂的香味,她不满地嘟起嘴,听着外面的风声,慢慢闭上眼睡了。 霍竞川洗完澡,一身清爽走进卧室,陆西橙躺在他床上,脸枕着他的枕头,睡得酣甜。 微光射进窗户,照在她脸上,肤白如雪,眉目如画。 霍竞川坐在床畔,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这是他的女孩。 这个认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刻在他的心尖,印入他的灵魂。 霍竞川躺下去,轻轻将她拢进怀中,多日的疲惫涌上来,此刻才得以真正放松,他呼吸着她的气息,阖上沉重的眼皮。 知青点。 徐晋杭提着买的点心回去,准备敲陆西橙的门,就见门上挂着两个大锁,没在? 他转身回屋,恰巧碰到沈安宁从屋里走出来:“徐知青,你刚从县里回来吗?” 徐晋杭点头:“你感冒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沈安宁说着,弯腰轻咳几声,“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啊!”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她笑起来:“你还买了鸡蛋糕啊,正好,前阵子农忙你肯定累坏了,好好补一补。” 她这样说,徐晋杭过意不去,拿出几块鸡蛋糕给她:“你生病了,也该吃点好的。” 沈安宁腼腆地接过鸡蛋糕:“谢谢你,徐知青,”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你等我一下。” 她跑进屋,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手上是两块钱:“之前向你借的钱,我现在钱不多,先还你一点,剩下的等我有了再还。” “那你现在够用吗?” “够用的。”她笑得很俏皮,“而且快分粮了,徐知青不用怕我饿肚子。” 靠分粮才能吃饱肚子,徐晋杭哪能再收这两块钱啊:“钱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还也一样,你照顾自己要紧!” 第127章 陆西橙的委屈 天黑了,月色洒落,照亮床上相拥的人! 霍竞川抬手,揉了揉怀里的小脸,陆西橙睫毛颤了颤,霍竞川又坏心地拨弄她的睫毛:“橙橙,醒醒!” 陆西橙睡眼惺忪,往他脖子里蹭:“唔……不要醒!” 霍竞川低头亲她的眼:“我去做饭,要吃什么?” “不要吃。”陆西橙抱住他的腰,“不饿,还要睡!” 霍竞川拉下她的手,低沉嗓音哄她:“不吃要饿坏的,吃一点点。” 陆西橙感受了下肚子,涨涨的,不太舒服:“可我肚子难受。” 霍竞川坐起来:“怎么会肚子难受?” “没事的,可能是柿子吃多了。” 霍竞川皱眉:“你到底吃了几个柿子?” 陆西橙迷迷糊糊说了实话:“六个!” 霍竞川简直无话可说,将她抱起来,捏着她的脸:“小骗子,怎么这么贪吃,又没人和你抢!”早知道临走的时候不该把柿子都给她的。 “好吃嘛,我没事的,一点点不舒服!”陆西橙脸贴着他胸口嘟囔,“我想喝粥!” “好,那你好好躺着,我给你煮粥!” 替她盖好被子,霍竞川准备做饭,他带回来几只鸡,一只已经杀了,褪好了毛,霍竞川撕了一个鸡腿,切了几个山里采的蘑菇,做了个蘑菇鸡肉粥。 陆西橙过来的多了,在这里放了很多吃的。霍竞川泡了杯蜂蜜水,放了红枣和枸杞,一起端进卧室。 陆西橙焉哒哒趴着,满脸沮丧的表情。 霍竞川蹲下身:“怎么了?” 陆西橙眼睛里沁出水来,握住他的手,嗒嗒掉眼泪。 霍竞川瞬间慌了,抚上她的肚子:“是肚子太疼了吗?” 陆西橙摇头:“不是!”拉着他的手给自己擦眼泪。 霍竞川大拇指抚摸她的眼角,手捧着她的小脸:“告诉我怎么了?” 陆西橙抽抽搭搭:“我本来想好的,等你回来给你做一顿大餐当礼物,可是现在来不及了,还要你煮粥给我,呜呜呜……”她情难自禁,哇哇哇大哭出声。 霍竞川虚惊一场,好笑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就为这个?” “嗯。”陆西橙扁着嘴,委屈地不得了。 霍竞川心软成一滩水,啄了她一口:“不需要大餐,你在这里,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 “乖,不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 “漂亮的!”她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要他收回方才的话。 “好,漂亮。”他从桌上端了水喂她。 陆西橙睡了一下午,又哭了一场,渴坏了,就着霍竞川的手大口喝,“咳咳咳!” “呛到了?”霍竞川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手抹掉她唇边的水珠,“慢点喝。” “我有点饿了。” 霍竞川端了粥来,粥还烫,他舀起一勺轻轻吹。 “这是什么粥?”陆西橙看着粥好看的配色问。 “鸡肉粥,我放了蘑菇白菜还有胡萝卜。”霍竞川把吹凉的粥送到她唇边,“好吃吗?” “好吃。”鸡肉滑嫩,蘑菇鲜香,粥的火候也是刚刚好,“可是,那你吃什么?” 粥他肯定吃不饱的。 “我贴了玉米饼。”霍竞川小口小口喂她,“肚子还难受吗?” “不怎么难受了!”还是有点涨涨的,很熟悉的感觉。 那就是还有点难受,霍竞川批评她:“水果不能当饭,以后不准一次吃那么多。” “噢!” 吃完饭,陆西橙看看外面的夜色:“我没回去吃饭她们会不会找我?” 霍竞川笑:“不会。” …… 知青点吃晚饭,徐晋杭没见到陆西橙,便问女知青,林圆回他:“橙橙去别人家蹭饭了,晚点回来。” 她对象对她们来说也是别人家,这样说没错。 在林圆观念里,处了对象就等于要结婚的,一起吃个饭很正常。 徐晋杭想着陆西橙在大队的人缘好,别人蹭饭可能不被欢迎,但陆西橙不会空手上门,她去别家吃饭,人家肯定热情招待。他叹气,看来鸡蛋糕今天是送不出去了。 回到屋里,想着父亲电话里说的话,他问张嘉宁:“你觉得陆知青喜欢什么?” “喜欢吃?”张嘉宁开口,反正每次见她都在吃,“可她不缺吃的啊!” 人家的票啊钱都比他们多,老支书家时不时给她送点蔬菜,还有个在县里做厂长的叔叔。 “还有呢?”总要投其所好。 “不喜欢干活?”张嘉宁又说,“可现在没多少活干,就是柴,她都找人买的,根本用不上咱们。” 说起这个,张嘉宁就生气,那个卖柴的汉子,放在一年前,在京城大街上,这种人,他张公子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惜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惹不起人家,干活干不过,打架打不过,没钱砸。 这几天他在大队溜达,和不少人聊天,那小子威望还挺大,一个个川哥川哥的,有啥了不起。 张嘉宁生气归生气,也不想怎么样,他现在只希望徐晋杭能有出息点,好把他救出这个泥潭,他父母出事后,往日的朋友有多远跑多远,还有联系的也是自身难保,就徐家比较厚道。 只是……徐父将希望放在追求陆知青上,可那位真的油盐不进啊! “我以前认识的那些女孩,说几句好话,请吃饭请看电影就能哄的人高兴,可咱们现在没那条件啊,徐哥,咋办?” 刚开始到乡下的时候信誓旦旦,觉得陆西橙非徐哥不选,可是,几次交流下来,三人关系越来越差了,好像他们说什么都不对。 “会不会是他们家不让她在乡下找对象,所以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张嘉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要不你找个机会直接和她说明,你们两家门当户对的,真在一起,她家里肯定不会反对。” 不得不说,张嘉宁这个狗头军师还是很靠谱的,徐晋杭一筹莫展,他直接给他点明了方向。 第128章 上交钱 霍竞川在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点着煤油灯,裹着小毯子,陆西橙坐在躺椅上看他。 带回来几只鸡,三只活的养在后院,还有几块羊肉猪肉,霍竞川直接让陆西橙收好,现在没有结冰,就这样放着怕坏了。 “这是松果?”霍竞川拿出几十个大大的松果,陆西橙惊喜万分。 林圆捡的松果没多少,早被她们吃完了,没想到霍竞川居然又捡回来好多,而且比山脚下捡的更大。 “嗯,你喜欢?”霍竞川知道松果里面的松子能吃,但他一向不爱吃这种零食,所以以前从未摘过,这次也是想到陆西橙可能喜欢,所以才弄了些回家。 “喜欢,”陆西橙拿过一个,比了比,比她手臂粗好多,闻了下,“好香!”很浓的松香味。 “山里有很多松果吗?” “现在没剩多少了,明年我再去摘。”霍竞川看她那馋猫样,警告道:“你不准多吃。” 除了松果,他还带回来很多野果子,柿子,很小的梨子,还有栗子,满满一箩筐。 现在就连大城市都很少有卖水果的,国家的农业规划首先是填饱肚子,其次油料作物、棉花等,就连蔬菜,都是农民在自留地里种一点。 水果一般都是山上摘的,有些人家会种一两棵果树,运气好了也能长几颗给孩子们解解馋。 柿子和梨等雪后做冻柿子和冻梨吃。 陆西橙第一次见到原始的栗子,她买的都是处理过的,这个外面毛茸茸的家伙就是栗子? 她好奇地捡起一个:“好扎!” 霍竞川夺下她手里的栗子,握住她的手查看:“没事?” “没事,”陆西橙笑嘻嘻地,“像你的胡茬!” “调皮,”霍竞川给她把毯子裹好,“现在不能吃,等我剥出来再做。” “嗯,我会做栗子糕,糖炒栗子,栗子鸡,都做给你吃!” “好。” 他还采回来一点菌子,现在不是生长菌子的时节,气温低,没有雨水,这些菌子品相并不好,小小的,陆西橙陪着他把菌子洗干净,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霍竞川拿出那件黑色冲锋衣,先掏出好几罐雪花膏和几块香皂,这是陆西橙交代他买的。然后又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陆西橙:“这次的钱,都在这儿,你收好。” 陆西橙瞅了他一眼:“你不怕我把钱拿了跑了?” 霍竞川和她挤到一张躺椅上,搂住她的腰:“你会跑吗?” 陆西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会!” 她打开布包,问:“多少钱呀?” 这些钱霍竞川是整理过的,当前纸币的最大面值是十元,里面有三叠厚厚的十元,用小皮筋扎着。五元的也有三叠,其他的二元一元的更多,还有很多硬币。 “五千五百多。”他拥着她,“我没有去黑市,都是和厂子交易,价格低。” 往年他可以冒险,今年他没有,他选择更稳妥的处理方式。 陆西橙数出三百给他:“给你的零花钱。”男人身上不能没有钱。 霍竞川笑了,只拿了一百:“我还有一点,你上次给我一百没用,不够了再找你要。” 前进大队是属于粮食产量相对较高的大队,每工分约能换四分钱,然而,不可能所有的工分都拿去换钱,主要还是要换粮食,多余的才会换一点钱。 霍竞川是壮劳力,只要出工了,每天都是满工分,即便这样,他年底也就到手十几块钱。 十几口人的大家庭,一年到头能赚到百来块就是顶顶好的,所以,他身上有两百多,只要没有大开销,是完全够花的。 “我送你回去?”霍竞川见她揉眼睛,抱起她,“你的军大衣呢?” 陆西橙拿出军大衣,霍竞川给她穿好,才带她出门。 “明天你要在家做什么?”陆西橙打着哈欠问。 霍竞川算了下时间:“我可能要给队里称粮食。” 马上分粮了,大队长早就打过招呼,让他去仓库帮忙。 “我明天给队上的女孩子们剪头发。” “剪头发?”霍竞川不解。 “嗯,她们头上都长虱子了,我和她们说好了,给她们洗洗,再剪短。” 陆西橙前不久发现,跟着她们学习的女孩子头上几乎都长虱子,刚看到的时候她鸡皮疙瘩马上爬了起来,太吓人了。 后来问了林舒她们,她才知道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归根结底是卫生条件太差了,而且很多人家都是好几个人睡在一个炕上,你传染我,我传染你的,本来没有的也长了。不仅头上,身上也有。 不仅仅是在农村,城市也很多。 像霍竞川,认识她以前从没用香皂洗过澡和头,有时候用碱面,有时是用山里摘的皂角,他洗得勤,所以干净清爽。 但大多数人,每天干完活累得臭死,哪里讲究这些,把脑袋上的浮土和杂草弄掉就不错了,尤其到了冬天,烧水不要柴啊? 多的是人一个冬天不洗澡的! 陆西橙可受不了,她一天不洗澡就难受。 其实剪了头发治标不治本,虱子这个问题还是解决不了,陆西橙就是看不下去那些小女孩脏兮兮的,帮她们收拾收拾,也能让她们冬天稍微舒服点。 “我还贡献出我一块香皂呢!”陆西橙有点小得意。 霍竞川望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她真的没有一处不好看,这样的美貌需要精心的养护,香皂,雪花膏,牙膏,头油,这些都是他赚钱的动力。 “用完了我再给你买。” “好,下次我要买茉莉花味的。”陆西橙趴在他肩窝里,提着自己的小要求。 陆西橙在适应这个时代,别墅的洗漱用品护肤品等生活用品不能复制,她尽量省着用,日常用这里能买到的,冬天干,她就往身上抹雪花膏,也亏得她有钱有票能让她挥霍。 知青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呼啦啦的风声,霍竞川抱着她进去,打开手电筒,问她:“前几晚春才有没有来帮你烧炕?” 陆西橙噗嗤一声,他家里怎么给他起这么个名啊,不过人家帮她干活了,她不好取笑:“来了,我半夜醒来好热的。” 第129章 剪发 霍竞川掀开被子让她躺进去:“今晚要不要烧?” 陆西橙摇头,搂着他的腰:“不要了,你更暖和!” 霍竞川陪她躺下,边哄她入睡,边默念清心咒,这种甜蜜又痛苦的折磨,他还要经受两年。 …… 隔了一个屋子,徐晋杭本打算等陆西橙回来,然而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他进了屋,张嘉宁劝他:“你坐在被子里听外面的动静也一样。” 可哪有什么动静,所有声音都被风声掩盖了,徐晋杭坐了片刻,终究抵不过寒意躺下去,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明天再给也一样的。 陆西橙在男人暖烘烘的怀里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除了肚子仍有些不舒服,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吃完简单的早饭,村里的女娃娃们已经扛着柴火来了。 “不是说柴火我这里有吗,不用你们带。”陆西橙把自己的脸盆拿出来,林舒搬来板凳放到院子里,此时还早,先让孩子们在院子玩。 小霞指挥小小姐妹们把柴火抱进厨房,她奶奶说了,人家知青帮她们洗头是人家好心,她们不能不知好歹,而且知青姐姐们这次只给她们女娃子洗头,梆子可羡慕啦! 李卫国李卫民带着三嫂四嫂也来了,四人都扛着好大捆柴,陆西橙哭笑不得,把两个男人赶走:“三哥四哥,你们去忙,这边不用你们。” “好,有啥事喊我们,我们今天都在仓库。”要分粮了,大伙儿心情都好。 三嫂王桂枝和四嫂周晓红都还年轻,周晓红没孩子,王桂枝儿子才两三岁,不到认字的年纪,不过家里老爷子说了,陆知青她们愿意教大队的孩子们,大家都能受益,这次帮孩子们洗头也是,谁不知道讲卫生是好事啊,不是没那个条件嘛! 陆知青能拿出金贵的肥皂,她们出力出柴火也是应该的。 “陆知青,我们去烧火。”那个多脑袋,今天要烧很多水,比大队杀猪需要的热水还多。 陆西橙让愿意剪头发的先排队,十岁以下的孩子美丑意识不浓,都愿意剪的,十岁以上很多被虱子咬得头皮发痒,也要剪掉。 陆西橙剪头发的手艺还不错,就是供销社买的剪刀不太趁手,夹的她手疼。 这些孩子普遍营养不良,头发都枯黄毛躁,油腻腻灰扑扑,她还在一个孩子头发里捡到两粒长根发芽的麦粒,这玩意儿是怎么跑头发里的? 她没有给她们剪得很短,基本都在耳朵那里,剪了个后世的波波头,本来是短发的她也帮忙修剪了下。 “剪完的去林舒林圆姐姐那边排队洗头。”陆西橙喊道,这会儿太阳出来了,风不大,洗完头,烤会儿火,太阳一晒,很快就干了。 她们流水线作业,陆西橙负责剪头发,林舒林圆一人洗头,一人清洗第二轮,周晓红和王桂枝烧火和拎水,姜丽丽和陈惠敏给她们擦头发带她们烤火,还有两个女知青用篦子把她们头发里大的虱子找出来。 说实话,陆西橙在剪头发的时候看到那些会动的虱子,她头发都痒痒的,好多孩子头皮都挠破了,她们是怎么忍受的? 锅一直在烧水,她们错过了午饭,大队现在都吃两顿,但有几个大娘送来了自家做的窝头,老支书家端来了一大盆玉米粥,她们吃了一顿,下午继续忙活。 最开始只有十几个经常和她们学习的小女孩,后来,又跑来了十几个,陆西橙一块香皂用完了,拆了第二块,才把这么多脑袋清理好。 “洗完了舒不舒服啊?” “舒服!” 知青们坐在板凳上笑,看着一颗颗清爽的脑袋,成就感足足的。 王桂枝从厨房出来,拍着身上的灰:“水还多着呢,你们也洗洗,别染上了虱子。” 打发走孩子们,陆西橙在王桂枝和周晓红帮助下洗头,她头发又长又密,平日都在别墅里洗的,外面太难洗了。 “陆知青你头发怎么长的,这么黑,这么顺,这么滑?”王桂枝舀了一瓢温水往她头上淋去。 陆西橙想了想现在能用的保养方法:“多吃黑芝麻?” 可是东北根本不种芝麻,王桂枝没地儿买去。 “那多吃木耳菠菜对头发也有好处的。”陆西橙又说。 “那我们明年多采些木耳回来。”木耳山里就有,勤快点都能采到。 洗完头,陆西橙披着毛巾在院子里晒太阳。 今天,院子里大姑娘小媳妇小女孩的,男知青们早早躲了出去,徐晋杭更加没找到单独和陆西橙说话的机会。 他远远看到知青点人少了才回来,碰到陆西橙一个人,便马上说道:“陆知青,我有话对你说。” 陆西橙没理他,自顾自梳着乌黑浓密的长发。 “陆知青,我们来乡下有些日子了,乡下的日子你也看到了,很艰难,我们要互帮互助,我们来自一个地方,家境相似,我觉得我们可以……” “徐知青,陆知青。”沈安宁提着一个篮子笑盈盈走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陆知青你洗头啦,你头发那么长,洗个头很不容易的,小心不要着凉。”沈安宁闻到空气中散发的香味,心中暗骂,这洗个头费多少香皂,多少水,多少柴啊,还坐在院子里梳头,想勾引哪个呢? “徐知青,我捡了些蘑菇,分你一些,小了点,你不要嫌弃!”她很热情地把篮子塞到徐晋杭手里,又去提水,“我来洗干净。” 徐晋杭被她这样一打岔,要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看陆西橙无动于衷,只能先和沈安宁一起洗蘑菇。 陆西橙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头发快干了,她搬着小板凳起身回屋。 因为徐晋杭说要找陆西橙单独说话,张嘉宁就晚一步回来,结果回来一看,徐晋杭居然在和沈安宁一起洗东西。 张嘉宁抚额,怎么办,他很想骂人啊,怎么又和沈安宁搅合在一块儿了? 第130章 坦白 大队仓库今天也是热火朝天。 大队长说了,明天分粮,所以今天要把所有粮食都一堆堆称好分好,明天只要称几十斤的小分量就行。 农村分配物资的工具是一柄又粗又长的大杆秤,前进大队的杆秤是五十公斤重的。 霍竞川和大队长当兵的儿子王林松负责称重,会计报数,大队长在旁监督,还有各个小队长记分员都在场,不容许有错,谁家粮食分少了,人家可是要哭天抢地算账的。 王林松看着身旁的男人单手轻松提起五十公斤的粮食,再一次感到惋惜,如果他能去当兵,绝对比他有前途,至少经过训练,在大比武中拿个单兵王没有任何问题。 王林松和霍竞川虽然年纪相当,但两人并不太熟,王松林八九岁就去上学了,那会儿霍竞川刚刚下山生活,天然没有共同语言。 十六岁,一同去征兵,他选上了,霍竞川落选,两人更加没有了交集。 王林松当兵几年,增长了眼界,他看霍竞川,总觉得他不像个普通的农家汉子,他形容不出来。王林松不知道,有个词叫威压,是一个人长年累月形成的迥然于他人的气势。 休息的间隙,男人们坐在一起,称重是个累人的活,霍竞川穿着件背心,衬衫叠好了放在一边的长凳上,有人要坐,扯过那件衬衫问:“谁的衣服啊?” “我的。”霍竞川接过衣服,又仔细折叠好。 那人看着那件衣服哈哈大笑:“小霍,该娶个媳妇了!” 这男人没个婆娘就是不行,小霍这光棍自己缝补丁,缝成那样,笑死个人了。 霍竞川盯着袖口歪歪扭扭的蹩脚针线活,眼神却异常柔和,想象小姑娘笨拙的一针一针给他补衣服,她会皱着眉,嘟着小嘴骂他,可能会不小心戳到手,眼泪汪汪的,他心里又甜又酸。 王林松没和大伙儿一起取笑,像他们这种小兵,没有家属随军,什么都要自己来,衣服破了怎么办?自己补呗,所以,他的针线活比不上女同志,可缝缝补补的技术不错。 “你可以用十字针法,这样补的牢固。”他指点霍竞川。 霍竞川当真来了兴趣,向他请教,两个人就怎么缝补丁讨论起来,其他人都仿佛待错了地方,这不是娘们才会聊的吗,这两个大男人…… “真的没考虑娶个媳妇儿?”聊着聊着,话题就岔开了,王林松问。 霍竞川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反问回去:“你呢?” 王林松苦笑:“我爹娘张罗着给我相亲呢!” 他几年回一次家,他爹娘就想着趁这次给他把终身大事办了。可他只是一个小排长,根本没有让家属随军的资格,娶个媳妇放家里几年见不到一次?那也太委屈女方了。 霍竞川理解,他几天就牵肠挂肚。几年?他不敢想! 王林松有自己的主意:“我这次不打算娶妻,再过几年,我再往上升升,到时候哪怕退伍转业也能在城里谋个工作。” 他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十二块钱,一半给家里,一半自己花用,每年能攒下的钱很少,他爹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哥前两年娶了嫂子,弟弟还在上学,家里也没什么余钱,王林松不认为他适合现在娶媳妇。 “你是……有情况了?”其他人都出去喝水透气了,王林松问道。 两人在某些方面还蛮能聊到一起,霍竞川点头。 王林松是个有分寸的,没有追问是哪家姑娘,只是叹气:“我恐怕是喝不到你的喜酒了!” 队上一些长舌妇说霍竞川个孤儿如何如何,王林松是嗤之以鼻的,他回来听他爹说了些事情,一个能送老人去省城大医院看病,能主导修路工程,能有人脉弄到拖拉机,能打死两头野猪的男人会扛不起一个家? 笑话!短视! …… 沪市。 陆国平终于联系到了秦厂长本人。 “老秦,你天天在忙什么,电话永远打不通?” 秦厂长拿着电话筒的手出了汗:“老陆啊,呵呵呵,你找我啥事?” “能有什么事,问问我姑娘最近怎么样,你上次说了找了谁帮忙看着?” 秦厂长深吸口气:“老陆,我和你说个事,你千万要冷静。” 陆国平有种预感,他沉下声音:“你说!” 躲了这么多天,秦厂长也豁出去了,没有任何铺垫:“你姑娘给你找了个女婿!” 嘭当~~ 陆国平此时的心情就好像头顶有一只靴子已经落地,第二只靴子他等啊等啊,一直不落,现在终于落下了。 早就有了预期,他没有太意外,只是他预估错了人:“是一起下乡的知青?”真是那位市长的儿子? 他姑娘看上个软蛋?陆国平头疼。 既然都说了,秦厂长也不会再隐瞒:“是个乡下人,是我让照顾你姑娘的那位男同志!” 陆国平:“乡下人?不是知青?” “不是,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先前去乡下的时候让那男同志帮着照看几分,我不知道怎么就……反正结果就是俩人处上了对象。” 秦厂长也想不通,两个人是怎么看对眼的。 陆国平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和我仔细说说那小伙子的情况。” 秦厂长这段时间也是调查过的,他爽快地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无父无母……山里长大……狼崽子……力气大能干活……打野猪杀野猪卖猪肉……不缺钱……” 他每说一句,陆国平的眉头就皱一下,说到最后,陆国平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是个孤儿?”没人教导,不合格! “从小住山里的?”生活习惯糟透了,很不合格! “和狼一起生活?”那不是半个野人嘛,差! “力气大?”他姑娘娇滴滴的,被欺负了能反抗?很差! “会打猎杀猪?”天天一身血腥味,又凶又悍,还投机倒把,负分! “有钱?”他陆国平不卖女儿,有没有钱关他屁事,负负分! 第131章 陆老师 秦厂长:这让他咋回呢? “其实,人小伙子也没那么差!” 他虽然调查了,但有些事情,比如傅奶奶教霍竞川读书识字这种事,前进大队都没几个人知道的。生活习惯好不好就更不清楚了,谁没事天天看人家洗几次澡啊! 可秦厂长不是糊涂蛋,最基本的看人眼光他有。小霍虽然眼神阴翳,有野性,又有狠劲,时常面无表情,很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小伙子不油嘴滑舌,不搬弄是非,更也不是心机狡诈的人。 几次交易,他不计较几分几厘的差价,如果厂子压价太低,他也不会退让,有原则有底线,谨慎而大胆。 “那孩子身世是可怜了点,但为人处世真不错,”秦厂长巴拉巴拉把自己对霍竞川的评价说了,“老陆,咱姑娘不是眼光那么差的人,你说是!” “滚,什么咱姑娘,那是我姑娘!” 陆国平工作中严厉,生活中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但涉及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这个老父亲难免风声鹤唳,一分的错能挑成十分。 “好好好,我侄女行了,”秦厂长不理这个小气鬼,“至于你说的什么欺负,我觉得不会发生,你是没看到啊,啧啧啧……” “你姑娘吃饺子烫,小霍帮她吹凉;你姑娘不吃肥肉,小霍帮她夹掉;你姑娘不吃蛋黄,小霍把蛋白留给她,还吃你姑娘吃剩的包子,你说说,这么贴心的小伙子,咋可能欺负人呢!”依秦厂长看,小霍恨不得把人捧手心里了,那腻歪劲儿,他都不知道咋说。 陆国平沉默。 都这么亲密了? 还有得救吗? “喂,老陆,你在不在听啊?” “听!” “我们这儿快下雪了,不晓得他们还上不上县里来,要来了,就让你姑娘亲自和你说,行不?” 陆国平叹气:“不行还能怎么办,那小子不会对我姑娘做什么坏事?” “那指定不会,你就放心!” 陆厂长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家,勤快地打扫卫生做饭,等妻子回来,他泡了杯糖水给她,然后把秦厂长说的事尽可能以公正的不带主观偏见的角度说给妻子听。 蒋素绢听完,沉思了几分钟,然后问了一句:“这样咱姑娘生孩子的时候没有长辈照顾,万一我请不到假怎么办?” 陆国平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他还没认这个女婿呢,你怎么就想到生孩子了? 夫妻俩步调能不能一致了? 蒋素绢想的是:没有爹妈好啊,那就没牵挂,那小伙子听着不穷,过几年他们家操作一番,把小俩口弄回来。不识字是个问题,不能招工,到时候再想想办法。 主要是人小伙子对女儿好! 老父亲和老母亲的心态完全不同。 陆国平一个人忧伤,他走进卧室,翻看明年的工作计划,想着从哪里找个机会去北方出差。 …… 霍竞川晚上和大队干部们一起,陆西橙早早吃过晚饭,拿了自己的高中课本到厨房,林舒林圆等女知青都在。 “橙橙,你怎么还想到带书?” 林舒捧着书爱不释手,之前的小学课本她都快背出来了。 陆西橙知道会恢复高考,但她不能明说,便把陆奶奶的话删删减减讲出来:“我奶奶说,多看书肯定没错的,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橙橙说的没错,”林舒很赞同,“知识学到了是自己的,虽然我们条件艰苦,但也不能放弃学习。” 林舒念了高中,但她的高中课本是问人借的,所以下乡只带了几本初中的课本,空间有限,没有带全,其他大部分人都是初中毕业,林舒把自己的初中课本贡献出来。 小小的厨房里,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每个人手上都捧着本书,书上很多知识在她们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已经渐渐淡忘了,现在重新看到,竟然还能记起一二。 没有人甘心在乡下蹉跎一辈子,她们看不到前途在哪里,可她们渴望挣脱现在的泥淖,渴望不一样的人生。 “橙橙,你来看看这个怎么填,如果弟弟乱放衣物,我会用《弟子规》中的什么来劝告他?” 陆西橙探头过去:“填‘置冠服,有定位,勿乱顿,致污秽’。” “对,橙橙你记性真好。” “橙橙又能教小朋友,又能教咱们,干脆叫你陆老师好了。”大家打趣道。 陆西橙挺起胸膛,那当然,她不算学霸,那成绩也是不差的! 沈安宁进来倒水,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高考还有五六年呢,这么早复习,别等那时全忘了。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快考试的时候这些女知青废寝忘食的学习,最后都考上了大学。有句话怎么说的,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反而每天捧着书的人容易变成书呆子。 她虽然没有参加过考试,却听人说过,第一届高考特别的简单,很多人没考上是因为完全没准备,她只要到时候也像这些女知青一样发奋几天,肯定也能考上大学的。 沈安宁信心满满。 陆西橙看看时间:“我们落雪后白天再看,灯太暗了,别熬坏了眼睛。” 林舒不舍得:“橙橙你书借我?” 陆西橙抢过书就跑:“不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在被窝里偷偷看!” 林舒假装追她:“陆西橙你怎么那么小气呢!” “略略略,就小气!” 陆西橙抱着厚厚一摞书回到屋子,男人正坐在床边看桌上的棋,见她回来,接过她手里的书放好:“干什么去了。” “学习!”陆西橙笑嘻嘻的,“我想吃柿子。” 她的柿子全被他收缴了。 “不准吃!”霍竞川抬手碰她脸,“忘记肚子难受了?” 陆西橙苦着脸:“那好!” 她看着桌上的棋,那是她无聊拿出来玩的象棋:“你会下吗?” 霍竞川摇头。 “那我教你呀!”陆西橙今天小老师的瘾还没过,逮着自己会的便好为人师起来。 她眼睛滴溜溜转:“不过,为了表示尊敬和感谢,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老师?” 霍竞川眯眼:“陆老师!” “哎!” 第132章 教学 霍竞川想去抱她,被陆西橙一巴掌拍开,嘴里振振有词:“尊师重道懂不懂,不能动手动脚的!” 霍竞川轻笑出声,他起身坐到她对面,也正了脸色:“那请陆老师指教。” 陆西橙的象棋水平不算高,会下,知道规则,更难的攻略技巧她不熟,她兴致勃勃地把棋子摆好,告诉霍竞川每一个应该怎么走。 “象走田,马走日,炮走直线……吃掉对方的将或帅就算赢啦!”陆西橙眼睛亮晶晶的,他要是学会了,她又能多一项消遣。 “你会了吗?” 霍竞川摇头。 陆西橙最近教孩子们,锻炼出了几分耐心:“没关系,我再说一遍,你好好听!” 她从头开始讲,每讲一个棋子的走法都要抬头看看他的反应:“会了吗?” 霍竞川还是摇头。 陆西橙挠挠脑袋,她是和爷爷外公学的,不记得学了多久学会,有那么难吗,他也不笨啊?为什么学不会? 霍竞川语气低落:“陆老师,是我太笨了!” “没有,是你没有转过弯,这样,”陆西橙想起小时候被老人家抱在膝头手把手教导的场景,她主动坐过去,牵起他的手,“我手把手教你呀!” 她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把棋子全部走了一遍,轻声细语的讲规则,讲要避开哪些坑…… 霍竞川看着手背上白嫩的小手,听着耳边温柔细心的讲解,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揉进怀里。 “喂,你干嘛?” 霍竞川反手握住她的手,靠在她肩上轻笑:“傻瓜,我都会了。” 陆西橙眨眨眼:“那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想让你多教教我!”霍竞川看着她,他来的时候屋里没人,去前面找,在厨房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听到他温柔地教那些女知青念书,他骄傲她的聪慧,却也嫉妒被她这样耐心对待的人不是他。 霍竞川明白这样的心思太可笑了,可他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他不会反对她和她们一起学习,同时也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 陆西橙听他别扭地剖析自己的内心,靠在他怀里哈哈大笑:“霍竞川,你怎么这么幼稚!” 还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沉稳可靠的霍大哥吗? “你已经很久没叫我霍大哥了!”她最近对他都是直呼其名。 陆西橙小脸一扭:“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呀!”她心理年龄比他大呢。 霍竞川准确无误地托住她的小脚丫,手指在脚底刮了两下:“叫哥哥!” 陆西橙被抓住死穴,瞬间不敢动了,脸憋得红红的,就是不肯开口。 霍竞川胳膊用力,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一只手却还牢牢扣着她的软肋。 陆西橙不安地蜷缩脚趾,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今天教你下棋了,我是你老师,你不能……欺负我!” 霍竞川一本正经问道:“我哪里欺负你?” “你让我叫你哥哥,是不尊重老师!” “我比你大,你称呼我为哥哥,你教导我,我称呼你老师,我们各论各的,哪里不对,陆老师?” 陆西橙被他搞得脑子乱成一团,再加上脚又被挠了好几下,终于软乎乎屈服:“哥哥!” 霍竞川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哄:“再叫几声!” “哥哥!” “哥哥!” “嗯,妹妹!”霍竞川一直想这样唤她,只是羞于开口,借着这个契机终是如了愿。 “妹妹!” …… 腻歪了好一会儿,陆西橙靠在他胸前的衣襟喘息,霍竞川大手拍她背。 陆西橙抓着他一根粗糙的手指绕来绕去:“我们公开好不好?” 霍竞川抽出手指,下床搓了热毛巾帮她擦脸上和颈部刚才胡闹沁出的薄汗。 陆西橙踢了他一脚:“你不同意?” 霍竞川抓住她的脚塞进被子,低了低回了声:“好!” 陆西橙嘟起嘴:“你好像很勉强?” 霍竞川抱着她躺下,重新把自己的手指给她玩:“没有勉强。” 虽然很笃定两人会携手走下去,但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睁开眼睛长久凝视她,惧怕这一切只是一场绚烂而迷幻的梦境。 “公开了,你就再也不能逃了!” 陆西橙调皮的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不公开……我还能反悔?” 她起身趴在他胸膛,兴致勃勃地科普:“在我们那儿,初恋,就是第一次交往的对象,基本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因为不成熟,没有经验。” “第二次呢,比第一次有经验了,但受了第一次的情伤,第二段大多也会失败。” “第三次,会碰到一个深爱的人,但因为太在乎彼此了,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所以有很多的争吵,吵着吵着就散了。” “最后,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没有很爱,没有讨厌,互相磨合一些时日,可以过日子,就差不多结婚了。” 她每说一句,霍竞川额角的青筋就跳一下,说到最后,他牙齿咬得咯咯响:“陆西橙!” “干嘛?”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不怕他。 霍竞川寒眸紧盯着她,片刻后,忽而转怒为笑:“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 “试试,我会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陆西橙头落下去,枕着他的胸膛:“谁让你自己说什么逃不逃的!”她又没有想过要逃。 霍竞川执起她的手,和她五指交握:“是我不好。” 两人条件天差地别,他自卑过,也忐忑过,可是,自从确认了心意后,她对他永远是真诚而热烈的,他十分的坚定里有一分的迟疑,都是对她感情的侮辱。 “现在也算半公开了。”知青点和她关系好的女知青都知道她处对象了,“就是那个徐晋杭好讨厌,我觉得他是想和我处对象,但是还没有明说,我们公开关系,他就不会来烦我了!” 陆西橙皱着眉,她不迟钝,她更不享受不喜欢的男人的追求。 霍竞川想起那天的男人,雄性本能能察觉出他对陆西橙有企图:“他今天找你说什么?” “说我们家境差不多,要互帮互助等等,说话不干脆,啰嗦得很。”扯什么家境,好像他除了家境就一无是处了。 第133章 公开 陆西橙撇嘴,她找男朋友,对方只能是因为她是陆西橙,不是谁家的女儿这样的身份。 徐晋杭话起了个头就倒她胃口。 霍竞川戳戳她气鼓鼓的小脸:“那我们就公开。” “好!” …… 第二天分粮,太阳刚升起,仓库前的晒谷场上就围满了人。 陆西橙和林圆才来没多久,分不到多少粮食,林圆和大队上两户交好的人家说好了换粮食,她们俩是最晚去的。 陆西橙一个哈欠接着一个,昏昏欲睡。 “橙橙,你昨晚干什么了,这么困?”不是学习完就回去睡觉了吗,她睡得饱饱的。 陆西橙幽怨地瞪着人群最里面那道高大的人影,都是被他折腾的。 大队长王满囤站在凳子上,让大家安静下来,每家派出一个人,排好队,听到名字的上前领粮食。 前进大队在上个月分过了一次粮,那次分的是稻谷和白面,大部分人家都不要,一斤白面可以换成三斤玉米面或者五斤荞麦面,除了个别条件好的人家,比如支书家,大队长家,普通家庭是吃不起细粮的,都选择换粗粮。 所以这次分粮才是大头。 大队还留有一些细粮,这次如果需要粗粮来换也是可以的。 只是基本没人会这样操作,粗粮勉强填饱肚子,换细粮不得饿死啊! 陆西橙坐在人群外面的石头上,看着这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场景。 按照工分高低和人口数,壮劳力能领到三四百斤粮食,被叫到名字的人全家上阵,拿着麻袋的,挑着箩筐的,还有小孩端着盆,脸色都是喜意。 也有平时干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分到的粮食就少很多,充分体现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原则。 领完的把自家粮食装好也不走,就站那看着,谁家有多少粮都清清楚楚,完全没有秘密。 大部分队上的人家都分好了,轮到知青们,林舒姜丽丽她们都来了超过一年,按照一年的工分,能分到近三百斤,她们也拿了麻袋,三百斤粮食肯定一次性搬不动,她们打算找牛车帮忙拉,往年都是这样的。 谁知,粮食装好后,排在后面的男知青快步上前,每人扛着一个麻袋,就把她们的粮食搬走了。 女知青们面面相觑,她们当然知道他们不是抢粮食,自从落水事件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缓和了一些,只是…… 林舒叹气:“咱们先给他们把粮食领了。”不然怎么办,人都不在。 老知青的分完接下来就是今年新来的。 陆西橙在地里掰玉米,每天两三个工分,虽然在仓库工分多了些,那总共就没几天,所以,她分到的粮食算上人头粮也只有二十斤。 林圆好一点,三十斤,徐晋杭张嘉宁也就三十多,没有超过四十斤的。 陆西橙那一小堆粮食放在簸箕里少的可怜。 “陆知青,你口袋呢?”王满囤扯着嗓子说,他喊了半天,嗓子快冒烟了。 霍竞川昨晚说让她不用带什么,所以她两手空空,林圆带了个布口袋,但是太小了,装不下两个人的。 林舒她们的麻袋被男知青们搬走了,总不能和男知青的放一起。 “和我的装一起。”徐晋杭从后面挤出来,“我背了箩筐,陆知青,你的放我这儿,我回去再称给你。”他笑着说。 “哟!”是一阵起哄声,张嘉宁吹着口哨,“分什么分啊,一起吃算了。” 是和大家一起吃呢,还是两个人单独一起吃呢? “哈哈哈!”晒谷场上很多年轻的男人,这种话题总是能让人浮想联翩,漂亮的女知青和俊秀的男知青,郎才女貌…… 沈安宁咬着唇,总是这样,只要有陆西橙在,徐知青就会第一眼关注到她,而她,却要主动出击。 她跨出一步想说自己也没带麻袋,能不能也装徐晋杭,三个人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这时,仓库里一道身影走出来,他个子几乎顶到了门框,略微弯了弯腰。 “不用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陆西橙看向男人,男人也对着她的方向,两人相视一笑。 王林松今天也在帮忙,从霍竞川走出来,他就有种莫名的预感。 这样骄傲的男人,他喜欢的女孩子必然不会是普通的村妇,所以,他猛地转头,是她! 竟然是她! 霍竞川抖出一个大麻袋:“她的和我装一起。” 王满囤瞅瞅霍竞川,再瞅瞅陆西橙,虽然城里的厂长说让小霍照顾陆知青,但小霍是这么热心的人吗? 看顾下不让人欺负她不就行了? 他也算认识小霍十多年,这小伙子,不说冷心冷肺,但绝对不是多么乐于助人的性格。 这是…… 老支书抽着旱烟,面色沉重。 刚才起哄徐晋杭和陆西橙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徐晋杭脸色很不好,他看向陆西橙。 陆西橙施施然在小板凳上坐下来,托着下巴,声音一如既往的娇软:“你能分到多少粮食?” 她问的谁? 林圆林舒姜丽丽等站在一起,握着拳头,妈呀,好激动是怎么回事? 沈安宁眼中闪着奇异的光,陆西橙不会这么想不开…… 晒谷场上渐渐没有人说话,高大的男人上前看了眼登记本:“五百多斤。” 他除了下地的工分,还有之前修路奖励的,所以分到的粮食只比几个干部少。 陆西橙笑眯眯地:“那你多换点细粮,我想吃细粮。” “好,听你的。”霍竞川露出一个极罕见的宠溺笑容。 这笑容,差点惊掉了一群人的眼珠子。 原来,狼崽子也是会笑的吗? 王春才恍恍惚惚,这是他川哥?不会是被换了个人,还是被什么妖怪上了身? 还有,他刚才说什么? 听你的! 什么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说听你的? 王满囤咽了咽口水:“那……那什么,陆知青,你的粮食,我就给你放……放……” 不行,为什么他的心跳的这么快? 他要干啥来着? 第134章 官宣 王满囤机械地指挥人装麻袋,二十斤玉米就只一个小小的底。 知青点分好就是他们干部们和像霍竞川这样帮忙的。 霍竞川五百多斤粗粮,他用一百五十斤换了五十斤细粮,这是能换的最高标准了。 王林松帮忙,霍竞川自己拿出个小点的袋子把细粮倒进去,放到陆西橙脚边:“你别动,一会儿我给你拿。” “好。”陆西橙拍拍口袋上的灰点头。 除了他俩神态自若的说话,晒谷场安静如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终究还是有个年轻小伙子压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了口:“川哥,你……你……你是换粮食给陆知青?” 他和王春才关系好,也算霍竞川的小跟班,其实他想问两个人是不是处对象,但如果不是,他怕被川哥揍。 而且在农村,大家都含蓄,哪怕真的处对象也都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大咧咧说出来的。 哪知,霍竞川瞅他一眼,竟是难得的好脾气:“不是,她是我对象!” 她是我对象! 明明白白,毫不掩饰! 所以,给对象粮食不是天经地义? 地上坐着的陆西橙没有否认,脸上还带着笑。 场上是倒抽冷气的声音,不是他们大惊小怪,是真的出乎意料,这在他们的想象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有些嫁进前进大队的妇女,娘家在其他大队,那些大队也有知青和队里人处对象甚至结婚的,他们村里人都有听说。 那些知青多半家里条件不好,给不到儿女补贴不说,还要寄钱回去。知青自己又干不动活,赚不到工分和粮食,日子过得不如乡下人,所以才找个人结婚分担。 陆知青明显家里不缺钱,在大队有支书家时不时送东西,还有当厂长的叔叔。她平时穿的是他们没见过的好衣服,雪没下来,不同的棉衣都换过好几件了。 人压根不愁吃不愁穿,为啥找个乡下人啊! 要说图狼崽子能干活,像她一天干个两三工分又能有多累? 霍竞川最近是在大队表现的很好,也很被大队长他们器重,可那也是个没爹妈的乡下人啊! 如果说陆知青是天上的月亮,那霍竞川就是地里的土疙瘩,这俩人是怎么看对眼的? 霍竞川只回了一句,转身将两大袋粗粮扛到肩上,别人的不解和疑惑他能猜到,但他没必要和人解释。 他走到陆西橙身边,提起那袋五十斤的细粮,陆西橙站起来,和他一起往外走,边上,林圆她们在朝她眨眼睛。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两人并肩而行。 徐晋杭被人挤到一边,霍竞川走过,肩上的麻袋突然没扛稳,重重砸下去,徐晋杭本就被两人处对象的消息惊得没回神,猛然被砸得一个踉跄,他抬头,霍竞川眼神森冷,兽一样的眼眸里有警告,有不屑,有嘲讽。 徐晋杭瞬间脸色铁青,这样的一个野蛮人,怎么配得上柔柔弱弱的陆知青! 他想上前理论,张嘉宁紧紧拉住他。 张嘉宁是真的无语,该冲出去的时候悠哉悠哉,一点不着急,不该冲出去的时候反而挣表现,问题是有用吗? 他虽然看不起人,却也明白,在这乡下,他们斗不过他。徐父的权势和人脉没到位,不能庇佑他们。 柔柔弱弱的陆知青肩不能扛,背着两只手问身边的男人:“累不累,我帮你拿一点。” “不累,你看着路,别摔了。”霍竞川腾不出手,见她走路不老实,一会儿侧着走,一会儿倒着走,还蹦跶几下,乡下的土路不平整,他出声提醒。 “不会的,这个粮食放哪儿?” “放我家,你那边放不下,吃完了我再送过来。” “好,这个玉米粒是一粒粒的,和我来的时候大队借给我的不一样。” “嗯,分的是没磨好的,我空了拿去磨,顺便把你借的粮食一起还了。” “好呀!” 人群扭着脑袋看他们远去的背影,一个是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城里姑娘,身姿窈窕,一个是无父无母的乡下穷小子,高大劲瘦,他们没有过分的身体接触,可他们对视和言语间透出来的亲昵情状谁都看得见,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明明是极不相称的两人,却有种奇妙的和谐。 “其实,他们挺配的啊!”一个大娘喃喃道。 大娘曾经和陆西橙一块儿在仓库干活,她想起那会儿还开玩笑说谁家闺女看中了小霍,还说找男人就该找小霍这样的,在炕上有力气,把陆知青臊得小脸通红,队长老婆安慰陆知青说和她没关系,大娘拍着腿,这哪是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就是陆知青这小身板……大娘突然也老脸通红。 陆西橙要是知道别人称她小身板,肯定要辩解回去的,她只是骨架小,她身上该有肉的地方长得很好的! 整个晒谷场都炸了! 陆西橙和霍竞川处对象这件事对前进大队绝对是大新闻,如果有个热搜,那是要连爆三天的。 有说般配的,有说不般配的! 有羡慕霍竞川找了这么个漂亮又有钱的未来媳妇。 也有曾经暗落落对霍竞川表达过好感的女人嫉妒陆西橙找了个能干的男人。 还有惊讶霍竞川私底下原来对女同志这么贴心。 但讨论归讨论,却没人说两人勾勾搭搭耍流氓之类的。 他们这样光明正大说出来,大家疑惑归疑惑,酸归酸,却没什么其他闲话。 乡下人在某些方面的观点和林圆她们一样很朴实,处对象就等于结婚,是要过一辈子的,以后陆知青有啥活找小霍干就很正常了。 沈安宁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没想到陆西橙光长了张漂亮脸蛋,人这么蠢。 这乡下人配刘小草都勉强,她居然能看上! 既然处了对象,那最好永远别分开,以后嫁在乡下,生一堆孩子,伺候男人,当个村妇,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男人婚前表现的再贴心,谁知道婚后什么样,更何况那样的狼崽子,据说喝过狼奶的,身体里搞不好有暴力基因,万一以后家暴…… 她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大:“徐知青,难怪上次陆知青那么维护他,原来他们是一对啊,真是没想到呢,你说是不是!” 第135章 不会放手 徐晋杭脑子里嗡嗡作响,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他惹不起的程咬金。 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如果不是一同下乡,在沪市,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即便他家,要配陆家的女儿也是高攀。 所以为什么? 没人能告诉他! 王满囤锁好仓库的门,让大家都散去,他和儿子还有老支书往家走。 “支书,你看这事?” 本来,人家年轻人处不处对象,和谁处对象都和他个大队长无关,只小霍是他看好的后生,陆知青又不是一般的知青,这两人…… 李有粮吐出一口烟圈:“陆丫头和小霍都是有分寸的,你先别管。” 他是受人之托要看顾人家闺女,可处对象这种事,人家对爹妈都未必说,让他一个老头子怎么管?还能强硬的棒打鸳鸯? 人家亲爷爷,他老领导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是小霍,小霍是个好孩子,至少他不会欺负那丫头。 但……王满囤和李有粮对视,小霍处对象?这事怎么想怎么怪异。 一个硬邦邦,连话都很少说,对谁都不假辞色的男人处对象,会是什么样子? 他是不会欺负,但那脾气,娇滴滴的丫头受得了? 冷着脸凶巴巴的样子不会把人吓哭? “林松啊,你去喊下小霍和陆知青,让他们晚上来家里吃饭。”李有粮对跟着的王林松说道,“满囤你也来。” …… 霍竞川径直扛着粮食回家,陆西橙没有跟着, 他说这几天还要上县里两趟,她打算做些东西让他帮忙邮寄。 给陆母的毛衣快织完了,她在加紧做最后的收尾,就听到林圆喊她。 “怎么了?”陆西橙打开门。 林圆指了指大门口:“不是我叫你,我有人找你?” 陆西橙把毛衣给林圆,自己走到大门口。 “你是?”是那天晚上和大队上他们一起来的男人。 “是我。”王林松点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林松,我大队长家的二儿子,目前在南方当兵。” 王林松顿了顿:“对不起,我觉得你很眼熟,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陆北霁?” “是的。”陆西橙素未谋面的便宜弟弟是叫陆北霁。 王林松笑了:“那就对了,看来我没认错,你和你弟弟说的,不太一样。” 王林松和陆北霁在一个连,还在一个寝室,他听陆北霁提过,他有个双胞胎姐姐,是个别扭的闷葫芦,因为他的关系,姐姐不得不下乡,陆北霁很内疚,不知道陆西橙在乡下过得怎么样。 王林松一见到她的长相,就觉得有七八分可能是陆北霁的姐姐,再听名字,就更确定了。 只是……别扭的闷葫芦? 其实陆西橙和陆北霁五官相似,但整体却很不像,脸部轮廓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陆北霁很张扬,充满了少年气,陆西橙很娇软,娇滴滴的,但两人身上有个共通点,就是都能一眼看出是那种优渥的家庭条件下养出来的孩子。 “人都是会变的,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懂事了。”陆西橙心想,她都换了个芯子了,当然不一样。 “那倒是。”王林松没太纠结这个问题,把来意说了,“老支书让你和霍兄弟去家里吃饭,他那边是我去通知还是你?” “麻烦你去通知下,我还在忙。”陆西橙说,她别墅里还烤着肉干。 “好。” 王林松到霍竞川家,霍竞川在院子里杀鸡,之前带回来一只吃完了,他再杀一只,山里还能抓几只回来,陆西橙不喜欢吃腊味,他打算随吃随杀。 “这是野鸡?好肥啊!”王林松走进来,看着那只羽毛鲜艳的鸡,忍不住说道。 他以前也去山里套过野鸡,都只有两三斤重,没遇到过这么肥的。 霍竞川把鸡头连着鸡脖子一刀砍下,头都没抬:“有事?” “这怎么不要?”鸡头鸡脖也是肉啊! “她怕鸡头。” 开始他以为她只怕活的鸡,炖鸡的时候把鸡头一块儿炖了,结果小姑娘吓得浑身颤抖,哭了好半天,她说相比活生生的鸡脑袋,她更怕这种死的鸡头。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给她看到鸡头,杀鸡都会避着她。 王林松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他一怔:“你很喜欢她?” 前几天在仓库,他还在想是什么样的女同志能让这个冷硬的男人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今天就看到了。 霍竞川笑了笑,喜欢太轻了。 “来我找什么事。” “哦,老支书让你晚上过去吃饭,陆知青那儿我通知过了。”王林松想要坐到躺椅上,被男人喝止。 他用脚踢了个板凳给他:“坐这儿。” 王林松看着躺椅上的小碎花垫子,大笑出声:“霍竞川,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霍竞川瞥他一眼:“你不懂。” “我是不懂,”王林松叹气,“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懂。” 队上的人,包括他很多战友,娶媳妇就是相亲,条件差不多就在一起,婚前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像这样能遇到个心意相通的太难了。 王林松有些羡慕,也有些向往。 “你知道她的家庭条件吗?”王林松把霍竞川当成朋友,不愿意看到他以后感情坎坷。 霍竞川点头:“嗯!”陆西橙都告诉过他。 “如果他们家里不同意?”陆北霁没有炫耀过家世,但他们白天一起训练,晚上一起吹牛打屁,言语间难免会带出来一些。 他知道,陆北霁在军区有叔叔舅舅,还有一堆表兄弟堂兄弟,父母工作肯定也不会差,这样的家庭会同意女儿随便嫁给不知根知底的人吗? 那些家庭一般,长得还没陆知青漂亮的文工团女兵找对象都挑年轻有为的干部呢! 王林松不贬低自己,却也明白,像他们这种山里出来,没有根基的人以后娶媳妇或许能找小县城的姑娘,但大城市的娇小姐是看不上他们的。 霍竞川拔着鸡腿上细细的鸡毛,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那我也不会放手!” 第136章 支书家做客 半下午的时候,陆西橙拎着一包点心去老支书家,老支书家可热闹了,老远就听到大声说笑声。 “橙橙,你来啦,你这孩子,怎么每次来都带东西,快进来快进来!”李奶奶见到她,热情地把她往院子里引。 一群小屁孩围上来,叽叽喳喳叫姐姐,陆西橙掏出一把水果糖分给他们:“每人吃一粒,不能多吃哦!” “下次别给他们带,你留着自己吃!”李奶奶把孩子们赶走,这丫头每次来不是点心就是糖果,这样金贵的东西他们家只有过年才会买,哪能这么让人破费。 “没事的,我还有呢!”她把点心给李奶奶,“这是鸡蛋糕,可软和了,您和李爷爷牙口不好,这是专门给你们带的。” “好好,你在这儿玩,奶奶去给你泡糖水喝啊!” 陆西橙走进院子,霍竞川早就到了,正和王林松还有李卫国他们劈柴。 李家人口多,需要的柴火也多,前阵子在山上捡了棵很粗的枯树回来,一直晾着,今天正好处理了。 这棵树有陆西橙七八个人粗,一端放在长凳上,霍竞川一脚踩着,正半弯着腰咯吱咯吱地锯。 陆西橙走上前好奇道:“这么粗的树怎么死的?” 听到她的声音,霍竞川抬头:“有被雷劈的,有被野兽撞断的,还有可能自然死亡。”他手挡开她,“站远点,别碰到你!” 陆西橙乖乖后退两步,见他满头的汗,又塞了张手帕在他口袋里,后面的王林松等人都含笑,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怪那啥的! 树太粗了,半天锯下手臂长一截,王林松接住,然后把那截木头竖着放好,拿斧头砰砰砰砍,几个男人齐上阵,终于在开饭前劈完了一整棵树。 大队长和两个儿子也来了,今天李家的晚饭比过年还要丰盛。 霍竞川带来了那只鸡和一块野猪肉,王满囤带了一壶酒,李家兄弟几个不知道去哪儿弄了两条鱼。 李家媳妇们合力,做了个一道土豆蘑菇炖鸡,一个铁锅炖鱼,炖鱼的时候在锅边贴上玉米饼,野猪肉和酸菜一起包了酸菜猪肉饺子,还有豆角炒腊肉,炒鸡蛋,炸花生米等素菜也不少,孩子们看到满桌的好菜乐得欢天喜地。 李家吃饭的习惯本是女人和孩子们一桌,男人们一桌的,但陆西橙是贵客,她被安排到了男人这桌,怕她尴尬,王奶奶王桂枝也坐了过来。 知道她和霍竞川的关系,很自然的,两人坐在一起,陆西橙觉得这场景怪怪的,怎么那么像小说里看的订婚呢! 一定是她想多了! 晚饭主食除了玉米饼和饺子,还有大米饭,和白薯一起煮的,陆西橙看着自己面前一海碗冒尖的米饭发呆。 这确定是给她吃的? 她戳戳身边的人,霍竞川面前是一碗酒,他看到陆西橙的碗也忍不住笑了下,小姑娘一天都吃不了那么多饭。他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只碗,端起陆西橙的碗拨了一半的米饭到自己碗里:“先吃着,吃不完再给我。” 老支书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大家开动:“满囤,小霍,橙橙,你们多吃点,菜都是你们带来的。” 菜虽然多,但这桌坐着的人,要么是做客的,要么是招待客人的,都算比较矜持,不像孩子们那桌一拥而上,大家一筷子吃完夹下一筷子。 王桂枝见陆西橙还没动,想帮她夹菜,就看到霍竞川把一块鸡腿肉夹进自己碗里,筷子灵活的褪去鸡皮,再放进陆西橙碗里。 陆西橙低头吃,他又夹了点鱼肉,细心地把鱼刺剔了,送到她碗里:“还要吃什么?” 陆西橙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呢:“你快吃,我自己会夹。” “没事。”霍竞川旁若无人,一会儿给她夹个饺子,一会儿帮她把碗里不要吃的白薯吃了,陆西橙 的筷子就没机会伸出去过。 这是两人单独吃饭时的习惯,但这是在外面啊,陆西橙的脸越来越红,她不要面子的嘛! 霍竞川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王满囤和老支书都张大了嘴巴,这是小霍?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整天脸冷得像冰块的小霍? 他俩此时肯定和秦厂长很有共同语言。 就算对媳妇好,也没有这样惯着的啊,这是娶媳妇还是娶祖宗呢?! 而且看他那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了! 王林松脑子里不断重复一句话:百炼钢化绕指柔! 难怪说不会放手,这样捧在手心里,放手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王桂枝踢了身边的李卫国一脚,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李卫国郁闷,川哥平时不这样啊,他在他们面前可爷们了呢,谁惹了他,那拳头能把人吓死,谁知道和对象相处就像变了个人呢! 他举起碗:“那个啥,川哥,我们喝酒,喝酒!” 喝酒啊喝酒啊,你再继续下去,我晚上要被老婆踢下炕啦! 霍竞川没有马上喝,而是转头轻声问陆西橙:“能喝吗?” 陆西橙抬眼,就见一桌的人都看着她,李奶奶咧着没牙的嘴乐呵,王桂枝在憋笑,王林松一本正经的表情下满是戏谑,大队长和老支书是那种没眼看又想看的纠结,至于敬酒的李卫国则是一脸的委屈。 陆西橙:她真的被他害死了! 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是个母老虎啊!她明明是小可爱! 她重重在桌子底下踩了狗男人一脚,要喝就喝,问我干什么! 霍竞川端起碗,大家马上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喝酒吃菜。 陆西橙看向碗里的酒,浅褐色,酒味很淡。 “这是其他大队的村民自己酿的水酒,度数很低。”霍竞川解释,他除了上次和采石场的喝过,这是第二次喝酒。 想起那次,霍竞川喝进胃里的酒好像起了反应,让他浑身发烫,他忙夹起一个饺子吃下去掩盖异样。 第137章 兔子换小姑娘 喝酒到一半,老支书终于说到了今天吃饭的正题; “丫头,这件事本不该我来问,但是你父母都不在这边,我就倚老卖老,你别嫌李爷爷多管闲事。” 霍竞川放下碗,陆西橙也放下筷子:“李爷爷,怎么会呢,我知道您是关心我。” 老支书苍老的眼睛看着他们俩:“爷爷是想问,你们的事,你爸妈知道吗?” 李有粮原本的打算是想警告小霍一顿,对女娃娃要贴心一些,毕竟这孩子实在不像个能知冷知热的,但今天吃饭这一出,他也看出来了,两个年轻人好着呢,哪需要他操心啊! “我……”陆西橙刚开口,手就被按住了,霍竞川冲她摇头,然后对老支书道:“支书,我会亲自向橙橙的父母说明我们的事。” 那就是还没说。 老支书忧心老领导家里不同意,还要安慰他们:“没错,橙橙的父母都是讲道理的,先告诉他们,你们这关系才算过了明路。” 老支书知道,以陆家的能耐,以后肯定能把女儿弄回去,那女儿回去了,对象怎么办?谈几年分开,丫头的名声还能有好?说句不好听的,小霍要是不经过父母同意把人家姑娘拐了,人家能告他耍流氓的。 李奶奶打断老伴儿的话:“你这个老头子就是不会说话,有小霍这么好的女婿,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你懂什么,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这是家庭差距太大了呀! “那你找个比小霍更好的来。”李奶奶不服气,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对女人这样好的。 她人老了,眼睛可没瞎,小霍这顿饭,注意力全在陆知青身上,自己就是随便扒拉两口。 前进大队风气不错,男人打女人的情况有是有,不多,但大多数男人都很大男子主义,除了晚上睡觉,极少会在大白天和女人黏糊的,他们以不和自己女人说话来彰显自己的男人气概,喝酒这种小事还用问?不都是自己想喝就喝吗? 小霍就不这样,小霍不仅会照顾人,还听话! 她以前还想把孙女和小霍凑一对,可惜小霍冷冰冰,孙女见了他就害怕。 不过,这冷冰冰也分人啊,对着喜欢的姑娘,那可会疼人了。 王满囤轻咳一声:“那啥,以后陆知青有啥事都找小霍,他能干,你就放心使唤他。”以前每天给小霍算十个工分他就挺亏心的,这样正好,以后多的算陆知青头上,本来她也干不了多少活。 “谢谢大队长!”霍竞川端起酒敬了大队长一碗。 让陆知青使唤他,他反倒先感谢上了。 男人啊! 陆西橙努力扒着碗里的饭,碗实在太大了,她根本吃不完。 霍竞川喝完酒,端过她的碗直接吃,仿佛吃她的剩饭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家已经无力吐槽了,说什么呢,人大大方方的,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搞破鞋,他们这些外人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怎么处对象?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临走的时候,老支书把霍竞川叫住:“小霍,你们感情好,我懂,我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但你要记住,陆丫头是正经的姑娘,你不能欺负了人家!” 这个欺负是什么意思,霍竞川自然明白:“您放心,我不会的。” “行,那你们回去,路上小心点,护好那丫头。” 陆西橙被李奶奶塞了一篮子红薯干菜干出来:“李爷爷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篮子,“让你不要欺负我!” “胡说八道,我哪有欺负你!”陆西橙把手塞进口袋,“我忘记拿手电筒了!”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零星几颗星星挂在天空,农村的黑夜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霍竞川轻轻揽着她:“不怕,我在这儿。” 陆西橙又把手塞进他手里,他的手心粗糙温暖干燥,能将她的小手全部包裹住:“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也是从李爷爷家出来,我不认路,天快黑了,你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你抓了一只兔子,我还害得你的兔子跑了。” 霍竞川捏捏她的手指笑道:“所以把你赔给了我!” “哼,我比你的兔子漂亮一百倍!”陆西橙有些害怕地看着路上黑色的树,陡然想到一个事,“不对呀,你抓兔子回来怎么会经过这里呢,你家是在另一边啊!” 霍竞川抿唇不说话。 “你那天到底去干嘛的呀?”陆西橙仰头问,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又撇撇嘴,“算了,你肯定不记得了,多久的事了。” 霍竞川当然记得,第一次的路边初遇,他便想知道,这是哪家的姑娘。那天傍晚,他在这条路上徘徊了无数次,像一个卑鄙的,藏在暗处的猎人。 以为是徒劳无功,未曾料到命运对他如此厚待。 霍竞川蹭了蹭她的发丝:“累不累,要不要抱?” 陆西橙不累,就是黑咕隆咚的,看不到路,走得心慌:“我要背!” “好!”霍竞川依言半蹲下去,陆西橙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凑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真好!” 霍竞川手托着陆西橙的膝弯,半侧着脸:“妹妹,再亲一口!” 陆西橙又凑上前,霍竞川扭头,樱桃唇被衔住,陆西橙软软哼唧一声,手放松了力道。 …… 霍竞川稳稳站起身,往知青点走去。 陆西橙脸埋在他肩窝里:“我明天和你一起进城!” “嗯?你要邮寄东西,我帮你寄。” “不是,我给我爸打个电话,把我们的事说一下,虽然我爸妈可能已经知道了。” 秦叔叔知道了,陆父问起来,秦叔叔肯定会说的。 “你是不是打算自己和我爸说啊!”陆西橙问他,今天他对李爷爷那样说,她就猜到了。 “嗯,你把号码给我,我明天去钢铁厂。”这样,即便陆父说些不好听的,她也不会听到。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你一个人,我爸爸会骂死你的。”陆西橙声音很娇气,“你说不能让我一个人面对,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呀!” “可是进城很累!”要早早起床,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他不舍得她折腾。 “没关系,你会照顾好我的。” “好,我们一起。”霍竞川背脊宽阔,陆西橙安心地趴在上面,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第138章 没有锦鲤运 大队才分粮食,老王头今天要拉磨,所以今天赶车的是老王头的孙子狗蛋,狗蛋十五岁,看到陆西橙红着脸都不敢说话。 陆西橙穿了一件毛衣和一件棉外套,她穿不习惯棉裤,下身穿的是一般的裤子加一条秋裤。 她是真的觉得不冷,可霍竞川非要让她套上军大衣,她抗不过,委委屈屈被包成粽子坐在板车上。 霍竞川安顿她坐好,自己坐在旁边挡住风,牛车哒哒哒出村,他从怀里掏出饭盒和水壶。 “把早饭吃了。” 陆西橙起得晚,早饭来不及吃,他带了自己做的饭团,水壶里有热好的牛奶。 陆西橙拿起一个饭团咬了口,发现里面居然放了海苔碎和肉松,咸淡适中,一点不比她做的差。 她把剩下半个递给他,“你也尝尝!” 霍竞川看向前方,狗蛋正专心驾车,他张嘴就着陆西橙的手吃下饭团,然后打开水壶让她喝牛奶,“趁热喝。” 天气冷了,食物也冷得很快,陆西橙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进入胃里,合着厚厚的大衣,全身都暖洋洋的。 她喝了几口,还给霍竞川,霍竞川仰头灌了两口,继续把水壶放进胸口捂着。 陆西橙吃饱喝足就想睡回笼觉,霍竞川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让她睡。 狗蛋害羞了半路,到底是少年心性,和他们说起大队的八卦。 “根发哥和他妹子昨天回来了你们知道不?” 陆西橙不认识李根发,问道:“根发哥是谁?” “就是前几天,沈知青落水,救沈知青的根发哥啊!”狗蛋的声音很大,“根发哥在河里淹了好久,差点没活过来,他娘眼睛都快哭瞎了。” “小雪好一点,去医院没多久就退烧了,幸亏陆知青你下水救她,要是像根发哥一样,估计是活不过去的。”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霍竞川正在山里,他不爱和人闲聊,下山后没人和他提起过,此时才知道陆西橙在他不在的日子竟然下水救人了。 陆西橙没注意到自己要隐瞒的小秘密暴露了,还在傻乎乎和狗蛋说话:“那小雪有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狗蛋摇头:“谁知道呢,但是回来的时候根发哥的脸色很难看,板着个脸,一句话不说。” 狗蛋当然不知道,就连小雪自己都稀里糊涂,大队的人去看望,问事情原委,她只说和沈安宁溜达,碰到个中年女人,站着聊了几句,然后冲出来一个胖子,莫名其妙就上前叫媳妇,还要来抱她,她害怕逃跑,后面的事陆西橙她们都看到了。 不得不说,沈安宁预料地很对,大队干部又去找中年女人,那女人是他们隔壁大队的,说自己的儿子是傻子,啥也不懂,难道他们还要和个傻子计较不成。 沈安宁的计谋谁都没有发现,只除了一个人,李根发。 李根发在听到妹子说沈安宁带她和个中年女人聊天就意识到了,这是她想给他妹子说的婆家。 沈安宁和他提过,他推说他娘不同意,是觉得妹子还小,不舍得她早早嫁人,但沈安宁心疼他要养老娘妹子,他心里是感动的。 可是,她没有说过,给说的男人是个傻子! 傻子!他李根发再窝囊无用,也不会想要把妹子嫁个傻子! 沈知青是在把他当傻子! 李根发愤怒,愤怒之余又极其的失望,最开始,她要搬家具,他碰到了,给她搭了把手,沈知青泡了糖水谢他。 沈知青说话轻声细语的,每次都叫他李大哥,还帮他擦汗,看到他衣服破了,说要给他补衣服,他当然没有让她补,只是两个人接触越来越多,她会和他抱怨知青点谁不好相处,说自己日子难过。 李根发实诚,在乡下不是处对象的男女哪有这么聊天相处的,他就以为……他还把修路赚的钱给她,想让她吃好点。 哪能想到……在河里,她将她踩在脚下,他可以不怪她,她只是想活命。 可是她凭啥把他的妹子说给一个傻子! 李根发爹很早就走了,他们娘三个相依为命,妹子既是他妹子,也是他半个女儿! 李根发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可他没有证据啊,傻子他娘不承认,小雪本人更是糊涂,他能咋办? 不过沈安宁在前进大队的名声已经臭了,没人愿意与之深交。 陆西橙想到之前林舒说过沈知青和一个村里的男人走得很近,莫非就是这个李根发?要不然当时李根发为什么那么急切地去救人? 就算不是,他也是为了救沈安宁住院的,沈安宁这几天居然一天都没去看望过他,真是够冷血的! 至此,她更加坚定了要离沈安宁远远的。 …… 今天上县城的人不多,两人都坐到了位置,到了县里,霍竞川先陪她去邮局,陆西橙准备的很多东西,给陆母的毛衣,一大包肉干,不仅是寄到沪市,还有寄到南方给叔叔和舅舅家的,然后有几封信。 贴邮票的时候她想起来,后世看小说,经常写主角发现什么有价值的邮票捡漏的,她没有收藏邮票的爱好,唯记得几套着名的耳熟能详的邮票,比如以1380万元成交的“全国山河一片红”和以9775万元成交的“全面胜利”,陆西橙问了工作人员,都没有听说过这两套邮票。 陆西橙叹气,本来发行量就少,怎么可能轻易能遇到呢!她又没锦鲤运! 走出邮局,霍竞川看她苦着的小脸问:“刚才那两枚邮票很珍贵?” 陆西橙点点头:“以后会很珍贵,你别去找,我就是随口问一句,可遇不可求的,咱们随缘!” 几百上千万,放到上辈子,也就是她的零花钱罢了,这辈子应该也能赚到。 陆西橙很想得开。 第139章 告家长 走到钢铁厂,门卫已经认识他们了,说秦厂长在,让他俩直接过去就行。 秦厂长在办公室和两个人谈话,看到他们,招呼他们自便,霍竞川和陆西橙都很有分寸的没有进办公室,两人站在走廊上。 钢铁厂作为永宁县的大厂子,建得很气派,办公楼有两层,楼下有个小花坛,没有种花,种着些蔬菜。 “你是不是紧张啊?”陆西橙看霍竞川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忍不住问道。 “还好。”霍竞川目视前方,“如果你父亲骂你,你就把电话给我!” 陆西橙嘟嘴:“我来前和我妈保证的,说我不在乡下找对象,是我说话不算话,骂我也是应该的。” “不,是我的错,是我先……”霍竞川嘴唇开合,是他先没有忍住,她还小,不懂事,他是个成年人。 “那你要知错就改吗?” “不改!”明知是错,他也要把这个错误进行到底。 “哼,对了,你记得叫我爸叔叔,他还年轻着呢!” 秦厂长谈完话出来:“你俩咋来啦,要打电话?橙橙啊,你们的事,我和你爸说过,你爸看起来挺生气的,你电话里哄哄他啊!” 岂止是生气,简直是把小霍贬得一文不值,他后面虽然帮着说了一箩筐好话,也不知道老同学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他把办公室让给他们,自己匆匆走了,别电话打到一半,老陆又想起他这半个媒人,他还是躲着点! 陆西橙拿起电话,霍竞川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她身边。 “嘟嘟嘟!”等了两分钟,电话筒那端传来陆父的声音,“喂!” “爸爸,是我呀!”陆西橙嗓音很甜,企图先用糖衣炮弹迷惑对方。 “妹妹?”陆国平很意外,“你又上县里来了,这么冷的天,不是说到县里来回要大半天吗?” “嗯,”陆西橙绕着电话线斟酌着说辞,“就是秦叔叔和您说的事,我想亲自再和您……” 陆国平心塞:“这件事,爸爸是不同意的,橙橙啊,你还小,去的时候爸爸怎么和你说的?” 陆西橙记忆很好的,她复述陆父说过的话:“您说不让我找知青,说那些知青学历还没您高;您还说不让我找家里有七大姑八大姨的男人,说我应付不了那么多亲戚。”她顿了顿,“我都听您的啦,我找的不是知青,他家里也没有亲戚,一个都没有哦!”尾音还有点小骄傲。 陆国平吐出一口老血:“我是举例,不是排除,我可没让你找个无父无母还山里杀猪的,”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橙橙啊,你要是在乡下苦,爸爸再给你汇钱,干活找你爷爷老战友帮忙干一点,爸爸保证,最多三年,爸爸就把你调回来,咱不任性了啊!” 陆西橙跺脚:“爸,我才没有任性,主席都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你要让你家姑娘耍流氓啊!” 陆国平气得想摔电话:“结婚?你不到年龄谈什么结婚,耍流氓也是那个混小子耍流氓,对了,你怎么来的,是不是和他一起?你让他接电话,我亲自和他谈。” “哦!”陆西橙耷拉着脑袋拿下话筒递给身边的人,“我爸要和你说。” 霍竞川抬手接过,他耳力很好,隐约听到了陆父的话,他把话筒放到耳边:“叔叔您好!” “是,叔叔,我叫霍竞川。” “我不会!” 不会什么?陆西橙想凑过去听他们在说什么,脑袋被霍竞川牢牢按住。 电话那端的陆父不知道讲了什么,他的表情很严肃:“是,我可以保证。” “我也一样。” “嗯!” “没有,我都能接受!” “好!” “如果有机会,橙橙肯定会很开心。” “我一定会陪她一起。” “好。”霍竞川说完了,又把话筒递回给她,陆西橙一脑门问好,“爸?你们说了什么?” “你别管,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对话。” 陆西橙一噎:“爸,您重男轻女,你大男子主义,我要告诉我妈!” “你去说,看你妈会不会唠叨你!”陆父回归正题,“橙橙,你们这事,爸爸先持观望态度,我还是那句话,你还小,处对象可以,结婚一定要经过我们允许,否则,爸爸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好啦,爸,我肯定不会先斩后奏结婚的,您还要给我准备嫁妆呢!”陆西橙狗腿地拍马屁,“爸爸,您真好,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得了,同意了是好爸爸,不同意就是重男轻女,小没良心的,爸挂了啊,回去路上小心点,有什么麻烦找你秦叔叔!” “好嘞,爸爸再见!”陆西橙欢快得挂了电话,抓着霍竞川的胳膊追问,“你们究竟说了什么呀,我爸爸不肯说,那你告诉啊!” 霍竞川微笑,吐出两个字:“秘密!” “喂,你竟敢对我有秘密,你变了!”陆西橙很不满,狗男人,居然不告诉她。 霍竞川捏捏她气鼓鼓的小脸:“那你对我没有秘密吗?” “我当然没有啦,我毫无保留的!”她连空间别墅都说了,哪还有什么秘密,陆西橙理直气壮。 “嗯,好,没有秘密。”霍竞川不动声色,小骗子,下水救人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他,回去再和她好好算账。 两人走出办公室想找秦厂长告辞,谁知秦厂长让他们回家吃饭:“我都和我媳妇说了,她这会儿饭都快做好了,你们不去,要害秦叔叔浪费粮食啊!” 胡说,可以晚上再吃啊,不过秦厂长都这样热情了,他们不好再拒绝,正好中午了,便随着秦厂长一起往秦家走去。 秦家住在钢铁厂家属院,走过去不到十分钟,秦厂长职务高,分了一个二楼的套二,此时家里只有秦厂长媳妇一人在。 打开门进去,扑面涌来一股热气,陆西橙惊呼:“秦叔叔,你家好暖!” 秦厂长脱下外套:“我们这里烧锅炉的,要说暖和,还是乡下的炕更舒服。” 陆西橙也把军大衣脱下来,这衣服保暖没得说,就是穿着太笨重了。 秦厂长的媳妇叫杜鹃,正在厨房挥舞着锅铲,听到动静,探出一个头:“老秦,你侄女来啦,我还有两个菜,你把水果罐头拿出来给孩子吃。” 第140章 去秦家做客 陆西橙走向厨房:“婶子,要我帮忙不?” “不用不用,这里烟熏火燎的,你去客厅坐着。” 陆西橙见厨房实在太小,用的是她不熟练的煤炉,只得作罢。 秦厂长已经把桔子罐头打开了,在北方,用罐头招待客人绝对是高规格,哪怕后世,东北许多人家过年餐桌上也少不了罐头。 陆西橙没有客气,这屋子里暖烘烘的,喝一口冰冰凉甜丝丝的糖水真是太舒服了。 秦厂长有点八卦:“橙橙,你爸电话里咋说的?”要是坚决不同意,那他该怎么对两个年轻人啊? 陆西橙瞅霍竞川,霍竞川把陆西橙碗里的糖水倒进自己碗里:“太冷了,少喝点。”对于秦厂长的问题,他认真回答:“陆叔叔让我照顾好橙橙!” 秦厂长认识霍竞川多年,自认对他还算了解,知道霍竞川这个时候不会撒谎,他嘘了口气:“成,那就好,不管以后咋样,橙橙在乡下几年就靠你小子了。” 霍竞川郑重点头。 杜鹃端着菜出来:“说啥呢,开饭了!老秦去拿碗筷。” 秦家也是双职工家庭,杜鹃在妇联工作,大儿子前几年也下乡了,就在黑省,是在秦厂长老家,有乡里乡亲照顾着,又是个儿子,离得不远,一年能回家好几次,夫妻俩不操心。 二儿子在运输公司当司机,这年头,驾驶员是很吃香的工作,和售货员等被称为八大员,工作待遇好,人人仰慕。 秦家条件不差,杜鹃为人也大气,她早听老秦讲过,老同学家的闺女下乡了,就在他们县,他们家肯定要多关照人家的。 前几天老秦又说小闺女自己处了个对象,老同学不同意,杜鹃寻思着是咋样的小伙子能被城里的孩子看上? 没想到今天就上家里来了。闺女和老秦说的一样,长得是真漂亮,白白嫩嫩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就是这小伙子,冷不丁一瞅,个子可真高啊! 杜鹃见过的人多,他们这里的人普遍比南方人高,但大家都肚子里没啥油水,尤其在农村,小小年纪要挑担子弄农活,繁重的劳动把人都压扁了,杜鹃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年轻人,很是吃了一惊。 看小姑娘娇滴滴的模样,别说,和这么个大高个在一起,还真是安全。 杜鹃有一半的朝鲜族血统,会做一手地道的朝鲜菜,摆在桌子中间是一道黑乎乎的米肠。陆西橙听说过,但没有吃过,米肠被切成片,边上有自制的辣酱。 杜鹃给她夹了几片:“你秦叔叫你橙橙是,那我也叫你橙橙,尝尝看,这是婶子自己做的,吃得习惯下次婶子多做点给你带回去。” 陆西橙道了谢,小心蘸了点辣椒酱,一片米肠送进嘴里,霍竞川把一杯水递给她:“辣不辣?” “不辣,香。”陆西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道,“婶子,好吃,咸鲜不油腻,您这个辣酱也调得好。” 杜鹃也笑了:“那你多吃点,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我第一次吃,不过真的很好吃。”陆西橙不吝夸赞。 她又吃了喝了一口辣白菜豆腐汤,酸辣可口,比她前世韩式烤肉店里吃到了正宗多了:“婶子,你腌辣白菜的手艺真好!” “你也觉得好吃,我放了白糖大蒜橘子皮,你秦叔不懂,非说我瞎折腾。”杜鹃白了秦厂长一眼,“等你走的时候,我给你装一罐子带走。” 杜鹃做这种腌菜很讲究,可惜,家里几个老少爷们就知道埋头吃,牛嚼牡丹,从来不会说一句好话,让女主人很郁闷,现在来了个嘴甜又会吃的陆西橙,她谈性也很浓。 两个女人兴致勃勃讨论各种吃的,秦厂长插不进话,想给霍竞川倒杯酒,又被霍竞川拒绝了,他只能一人独饮:“年轻人不懂,这么冷的天喝杯小酒多舒坦啊!” “秦叔,我还要回去。”霍竞川淡淡解释,喝了酒,回去路上不安全。 “就是,人小霍说的对,你下午还要上班的,少喝两口。”杜鹃唠叨,其实秦厂长每次喝都不会喝多,小酌一杯罢了。 杜鹃一边和陆西橙说话,一边在默默观察霍竞川,发现这小伙子真的很不错,看着不苟言笑,又冷又凶,其实是又贴心又细心,陆家闺女手边需要什么,他马上就会递上去,一个大男人居然随手带着手帕。 杜鹃做妇女工作,见多了各种悲惨的女人,当然也还有各种糟心的男人,有些在外面窝囊无用,回到家就吆五喝六,活像女人是他们的奴隶;也有些什么都听老娘的,媳妇在家里当牛做马他就是看不见,还有打女人的,卖女儿的,总有那么些男人天然地自认为比女人高一等。 更让杜鹃难受的是,每次想给那些男人一点教训,可拦住她的偏偏是那些被欺负的女人,她们反过来指责她多管闲事,两口子吵吵闹闹说几句不就完了,犯得上上纲上线嘛! 等下次这些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又跑过来哭诉男人多狠心,次数多了,杜鹃的心也越来越硬。 可面前两个人的相处可有意思了,小姑娘贪吃,男人不让,她会瞪他,男人笑一笑不生气,然后小姑娘会悄悄踩男人一脚,男人妥协,给她多吃一口,小姑娘又眉开眼笑了。 是谁管住了谁? 好像都不是,是心甘情愿被管着! 杜鹃看得很羡慕,年轻可真好啊,难怪陆家闺女愿意挑找个乡下人处对象,原来是这样,要是她年轻二十岁,她也很想…… 秦厂长觉得莫名其妙,他媳妇笑得怪渗人的,又是哪家的男人干了啥缺德事惹他媳妇生气了? 吃过午饭,秦厂长和杜鹃下午都要上班,带着陆西橙她俩一起走出家属院,杜鹃握着陆西橙的手叮嘱:“橙橙,要是小霍欺负你,你就来找婶子。男人是最会骗人的,现在千好万好,以后可能就是一头猪,你啊,要时刻给他紧紧神儿!” 秦厂长:这个猪说的不是他! 莫名躺枪的霍竞川:…… 第141章 第一次黑市行 与夫妻俩告辞后,霍竞川看看时间,问陆西橙:“你要不要去供销社?” 陆西橙拿出钱包,翻着里面一大叠票:“唔……这些票都还没到期,不着急用掉,啊,有几张棉花票月底到期的。” 霍竞川把票接过来,五张票,加起来有十斤,棉花不压秤,十斤棉花是很大一捆,走在路上太引人注目,而且供销社未必有。 棉花是很紧俏的商品,和肉一样,一到货就被人疯抢,他们不一定能买得到。 他和她商量:“棉花我下次买,你去供销社坐会儿?” 陆西橙不解:“那你呢?你要去哪里,我不能去吗?” 霍竞川确实不想带她去,不是说危险,只是怕她好奇心太过,下次自己偷偷过去。 陆西橙福至心灵:“我知道了,你要去黑市对不对?” 霍竞川不说话,陆西橙就知道自己说对了:“那我也要去!” “不行!” “凭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我只是想去见识一下!”陆西橙知道他担心什么,“你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偷偷去!” “你敢!” “哼,你看我敢不敢,你有本事找根绳子把我栓起来呀!”陆西橙扬着下巴,两人站在路边互瞪。 霍竞川先败下阵来,实在拿她没办法:“那你保证,跟在我身边,不准乱跑。” 在外面,两人不能有什么肢体接触,霍竞川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她就不见了。 “我保证,我肯定牢牢跟着你!”陆西橙得了便宜马上卖乖:“哥哥,你最好啦!” “我们知青点好多人都去过,就我没去过,说出去我多没面子啊,你带我去一次,我以后就不好奇了嘛,对不对,哥哥!” 霍竞川被她几声甜甜的哥哥叫的彻底没了脾气,让她把军大衣纽扣扣好,才在前面带路。 陆西橙兴高采烈的,传说中的黑市,无数穿越女发家致富的,终于要向她揭开神秘的面纱啦! 她一路叽叽喳喳,问霍竞川各种问题。 “黑市门口是不是有两个黑脸大汉守着呀?” “进去要不要搜身?要不要交进门钱,搜身你可要保护我啊!” “里面的人是不是都蒙着脸,不给人看到真面目?” “大家是不是都鬼鬼祟祟的,有点风吹草动就四下逃窜?那我跑不快怎么办?” …… 霍竞川一头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她都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 陆西橙好像一只好奇的猫,满怀期待的跟着霍竞川走到一个胡同口,没有黑脸大汉,不用交钱,直接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 走到里面,更加没有神秘的蒙面人,陆西橙大失所望。 “就是这儿?”她有点不信,不是他故意带错地方! “最近都在这儿。”看出她在想什么,霍竞川走到一个摊位前,一个乱糟糟白发的老大爷坐在地上,老大爷身前放着个篮子,篮子里是一些很小很小的柿子。 比霍竞川给她摘的小多了,陆西橙比较了一番,还是她的柿子更好! 没到黑市热闹的点,老大爷裹着一件破棉袄打着瞌睡,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嚯,好个俊俏的女娃娃! “闺女,买点柿子?老汉早上去山里摘的,就这么些了,便宜点卖给你?”这闺女一瞧就是不缺钱的,老汉极力推销。 “闺女,他的柿子那么小,看我梨子,那才是又大又甜!”大爷对面的老汉喊道。 陆西橙扭头,尴尬一笑,额……看不出哪里大! “闺女,要鸡蛋不,最新鲜的笨鸡蛋,八分钱一个?” “萝卜,水灵灵的大萝卜!” 要不是霍竞川紧跟着他,这些人非围上来不可,陆西橙的这张脸上明晃晃写着人傻钱多几个字,就是那种家里娇养的,花钱没数的小姑娘。 而且她长得太漂亮了,有几个年轻的小贩还想往她身边凑,被霍竞川冷冷瞪了回去。 再往里是几个卖粮食的摊位,多数是红薯玉米,只有两个摊位在卖细粮,陆西橙问了问,一个卖白面,有十二斤,一个买大米,只有八斤。 所以,大批量的千万斤出售粮食,真的是几乎不可能的。 没有见到卖肉的,倒是有个老农在卖老母鸡,价格和沪市差不多。 一路走过,陆西橙一分钱没花,霍竞川带着她来到一处小院,小院半开着门,霍竞川径直走进去。 院子里的男人正在称一个麻袋,见到霍竞川,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川哥,你咋来了?” “嗯,我要的东西有了吗?”霍竞川问道。 “有了有了,我给你去拿。”男人说着,刚要转身,就见霍竞川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陆西橙比霍竞川矮一个头多,她好奇地走上前,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芙蓉面,男人瞬间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川哥,这……这是你……” 杨继忠挠挠头:嘿嘿,难不成是川哥的哪个妹妹,川哥带她过来是不是要…… 霍竞川冷冷睨他一眼:“叫嫂子!” 杨继忠春心荡漾的少年心啪叽摔在地上:“嫂子?谁嫂子,不是,她是川哥你……” 陆西橙见他反应有趣,忍不住弯唇笑出声来:“我是你川哥的对象呀!” 杨继忠一脸呆滞,川哥的对象,川哥咋可能有对象呢? 他川哥,力大如牛,心狠如狼,他找对象,那就是铁公鸡下蛋—不可能的事。 怎么样的勇士才敢和他川哥在一起啊! 杨继忠忍着害羞打量陆西橙,个子在女同志中不算矮,可和霍竞川差太多了,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特别的白,又白又嫩,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没受过苦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他川哥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好嘛?! 太不抗造了啊! 杨继忠正在胡思乱想,一道狠厉的视线射向他:“眼睛不想要了?” 杨继忠一个激灵,脑子终于回过神来,完了,真是嫂子啊,他居然盯着嫂子看,要被一个手指头捏死的人明明是他! 第142章 霍竞川的小弟 霍竞川关上院门,看着地上一摊粮食,是稻谷,皱眉:“你最近出货量很多?” “不多,不多,”杨继忠怕真的被挖了眼珠,半眯着眼拿簸箕装剩下的稻谷,“川哥,这些是之前弄来的,你看,长了好多蛘子,我就拿出来晒晒。” “买细粮的人多吗?”霍竞川拿了张小板凳让陆西橙坐着,接着问道。 杨继忠苦着脸:“多,我听你的,不敢多卖,都是两三斤的出,而且出的都是三年前的陈粮。”他抓起一把谷子给霍竞川看。 霍竞川捻了捻,还未发霉,但确实放置时间很久了。 杨继忠继续道:“不仅谷子,还有白面也是,我都是斤的出,不敢多卖,其实除了细粮,大家最缺的还是肉。”他咽了咽口水,“不过你和我说了后,我没有再去倒腾了,连你给的野猪肉,我也都让我表婶做了腌肉,多余的送给亲戚,一块没卖的。” 临近过年,城里有余钱的人家谁不想吃的好点,一个个晚上坐着小马扎等在肉铺粮店门口,白天就盯着黑市。 霍竞川之前提醒过杨继忠,最近有关部门查得很严,让他自己小心点,风口上不要出来。杨继忠倒是不怕几个虾兵蟹将,他是怕连累了家里人。 杨继忠是京城人,也是所谓的大院子女,但他这个大院子女,不像其他的大院子女那么小出息。 杨继忠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被奶奶惯着,勉强读完了高中,前面有兄长下乡了,不需要他做什么,家里让他当兵,他嫌辛苦,让他上班,他又觉得上班枯燥,高不成低不就的,游手好闲呗。 天天被老爹逼着上进,后来,听说一个表叔在这边在永宁县玻璃厂当主任,他就闹着要跟过来,他爹见他在家里实在不像样,成天和几个不着调的朋友当街溜子,就打发他过来了。 他好歹也是正经念高中的,表叔给他在厂里弄了个工作,又不敢真正管着他,人家的秦叔叔就在省城公安厅呢,他算什么啊! 所以,杨继忠到了永宁县也是不安分的,上班嘛,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还招惹了一群地痞。 这小子是个运气好的,被地痞追着打,正好碰上霍竞川,霍竞川当然不会多管闲事,可杨继忠眼力好啊,他学过几年功夫,看出霍竞川是个能打的,死皮赖脸叫哥,那群人以为两人一伙的,连着霍竞川一块儿打,可不就踢到铁板了嘛! 一群人被霍竞川打得屁滚尿流,他还把拖他下水的杨继忠揍了一顿,那会儿过后两个人也没啥交集。 后来杨继忠不知道怎么想的倒腾起做买卖来,找了几个有关系有门路的能弄到些陈粮和肉类,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人下乡,农民粮食不多,一斤两斤的他也不嫌弃,说他纨绔,这时候他还挺能吃苦。 可他是个城里人,根本不知道在有些不开化,没有法律常识的农村人眼里,他这样的就是一头肥羊,肥羊主动送上门,自然是要咬下一块肉来的。 杨继忠和三个兄弟在一个小村庄被围住,粮食被抢不算,那些人还想要他们的命,他这个人可能天生有些好运在身上,又碰上扛着野猪下山的霍竞川。 村里人不全是无脑之辈,霍竞川这样的一看就不好惹,一身煞气。可耐不住乌合之众里面总会出两个蠢蛋,仗着人多,敢来抢他的野猪,霍竞川打退了人,无意间又把杨继忠救了。 连续被救了两次,杨继忠跟在他后面大哥长大哥短的,霍竞川不待见他,见他一次揍他一次,杨继忠越挫越勇,反正他就认定他是他大哥了。 男人骨子里都有些慕强,杨继忠不服管教,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对霍竞川言听计从,不仅是他表叔,就连他在省公安厅当局长的亲叔都拜托过好几次霍竞川,让他帮忙管着这个不省心的侄子,不求他上进,但求他别闯祸。 黑市是应运计划经济的产物,屡禁不绝,永宁县的黑市不成规模,农民卖点农副产品不算啥,小打小闹的杨家是能兜底的,就怕杨继忠胃口大了,想去碰更危险的物资,比如军需品! 要杨局长说,他侄子就是揍得少了,霍竞川给他揍几顿挺好的,不听话就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人和人之间真的要看眼缘,在杨继忠眼里,他川哥哪儿哪儿都好,除了对他比较凶。 陆西橙坐在小板凳上,听杨继忠说两个人的相识经历,说的人说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听的人听得捧腹大笑。 陆西橙觉得,这个杨继忠可能是以前太被人捧着了,所以难得遇到个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就特别稀罕,要不哪有人越被揍,越往上凑的! “杨大哥,你就没想过给他打回去?”陆西橙问,好歹也是个高干子弟,怎么没点气性呢! 杨继忠怕怕地摇头:“没想没想,打不过的。” 霍竞川摸摸陆西橙的脑袋:“不用叫他杨大哥!” “可是他比我大好几岁啊!”不止比她大,杨继忠今年二十,比霍竞川还大一岁呢,有些人的江湖地位,不服气不行。 杨继忠很会做人:“嫂子,你叫我忠子就行,你是哥的对象,哪能再叫我大哥呢!”他又没有活腻味。 外面有些冷,几人进屋,这是个二进的小院,第一进三间正房,穿过堂屋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五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三间,陆西橙看得眼馋,她也好像要一个这样的小院啊! “怎么了?”霍竞川见她两眼放光,不禁问道。 陆西橙实话实说:“我也想要个这样的房子。” “那我们家盖成这样?”虽然房屋多,预算会高,但只要她喜欢,霍竞川就不觉得浪费。 “不要了,我们不会住很多年,盖这么大太浪费了,而且人家会说的。”在大队,大家日子都差不多,无非是粮食多一点少一点的区别,霍竞川盖个青砖瓦房就是独一份了,如果再盖的特别大,又不是有几十口人的大家族,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 第143章 最浪漫的事 “好,盖个小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去大城市买一个。”现在没有放开房屋买卖,霍竞川手头上钱不少,他也没地方买去。 但他能做好准备,等有看中的房子出售,他能第一时间拿出钱来。 杨继忠偷偷回头看,他川哥对待对象原来是这样的,低着头听她说话,嘴角带笑,轻声细语,手不时地帮对象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点也不凶! 杨继忠有些心酸,啥时候川哥能对他这样,他就是死了也值了啊! 想象川哥揽着他肩膀轻声细语笑着说话,杨继忠狠狠打了个寒颤,太特么奇怪了,要是真这样,他非吓死不可! 杨继忠转而又有些高兴,他知道霍竞川无父无母,没几个亲近的人,现在终于找了个对象,而且看起来还特别喜欢这个对象,不再是孤家寡人,两个人可要长长久久的才好,万一哪一天他川哥被对象甩了……杨继忠不敢想! 杨继忠热情地拿出炒瓜子,花生,糖果摆到陆西橙面前:“嫂子,你吃,不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他这个小弟多懂事啊,绝对不添乱,绝对不闯祸,看在他这么懂事的份上,嫂子你可要和川哥好好的啊。 不愧是个门路广的倒爷,她别墅里的不算,陆西橙到了这边第一次吃到瓜子,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嗑,是今年的新瓜子,虽然是原味的,但瓜子仁的清香,好似带着夏日阳光的味道。 霍竞川见她爱吃,毫不客气地把杨继忠剩下的瓜子全部搜刮了,杨继忠还很乐呵,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下面的人无意间收来的,吃着是很打发时间,但他一个大男人的整天嗑瓜子像什么话? “嫂子,你既然喜欢,我下次让他们收来再给你送去!”有些老人爱在自留地里种上几棵,过年打牙祭,顺道收了,不费多少功夫。 “你们不卖吗?”这么好吃的瓜子,应该很受欢迎啊! 杨继忠摆手:“卖不掉,吃不饱的东西,谁家钱多烧得慌买这个?” 怎么会呢,她对县城不熟悉,想了想才问道:“县里有没有电影院?” “有,去年刚建的!”也是永宁县的经济发展好,上面才申请下来的。这年头,电视机没有进入千家万户,甚至连收音机都极其少见,那解决了温饱后想要些额外的精神享受怎么办呢?只能去电影院啊! 杨继忠做了几年生意,马上反应过来:“嫂子你是说,去电影院门口卖?” 对啊,现在会去看电影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有工作的年轻男女!相亲约会总要看一场电影的。 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买点零嘴,买点汽水不是标配吗? 杨继忠一拍大腿,他怎么没想到呢,明明京城的电影院门口那么多小贩,永宁县的新电影院就是个巨大的市场嘛! 只怪看电影的都是处对象的男女,他和一群男人瞎混,实在不好意思往那地方钻。 卖瓜子都不需要他们本人去,只要找几个小孩,卖到多少钱给几颗糖果,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就是炒瓜子费点时间。” “你可以换几种口味的,咸味的,甜味的,少炒一点试试味道。”陆西橙提建议,后世的瓜子味道多种多样,奶油的,五香的,核桃的等等,陆西橙在家也炒过,不过那是炒了自己吃,要卖,她小胳膊小腿的铁定受不住。 霍竞川默默听着,手上剥着瓜子仁,并不插话,他的橙橙其实很聪明,只是她不愿意表现罢了。古话说慧极必伤,她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好,我下面有个小弟,他爹是厨师,他手艺也很不错,我让他来试试。”不愁卖了,以后是愁不够卖。 杨继忠寻思着找那些信得过的老农透露下,让他们往后多种葵花。 “除了瓜子,还有汽水啊,你有门路都可以卖,看电影的时候男人都很大方的。”谈恋爱时都小气扒拉的男人还是趁早踹了。 “对了,你们开始说来拿什么东西?”陆西橙接过霍竞川手里的瓜子仁吃了,“我自己嗑。”瓜子自己嗑才香嘛! “哦,是川哥买的铁锅,”杨继忠起身走进库房,抬着个大锅出来,“我从省城带回来,车上被问了一路,都想要呢!” 到了七十年代,国家对于民用铁器的控制不像十几年前那么严格了,但口号仍旧是抓?命,促?产,大力发展重工业,所以每个地区对生产铁锅的数量都有规定。 铁锅不好拿,两个男人用草绳穿了个十字,把铁锅固定住,霍竞川背在背上,把一大包瓜子花生放进箩筐,提着往外走。 杨继忠送他们到门口:“川哥,你下次买辆自行车,出门也方便,我这有多的自行车票给你留着。” 霍竞川看向陆西橙:“你想不想坐自行车?” 陆西橙:……她没有坐过别人的自行车后座,她也没有骑过自行车。 霍竞川懂了,对杨继忠道:“行,钱你先垫着。” “好嘞,还需要啥你们和我说,我今年要回京城过年,回来肯定有很多好东西。”去年杨继忠在永宁县过年,他奶奶念叨了一整年,今年必须回去了。 走出小院,陆西橙瞅着他的刘罗锅造型,打趣:“喂,你这样像不像驼背老爷爷!” “我是老爷爷,你是老奶奶!” “才不是,我是小仙女!” 他们逆着黑市的方向走,这边胡同小,勉强容两个人走,陆西橙身材虽然娇小,但霍竞川肩膀宽,还是会碰到,霍竞川仿佛是无意碰到了陆西橙的手:“妹妹?” “嗯?” “等我们老了,我还会这样陪着你!” 他是老爷爷,她是老奶奶,他会陪着她走在街头,如果她走不动,他就背着她,他会努力保重身体,能一直一直背着她走下去。 陆西橙脑海里浮现一句歌词: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第144章 煤油 回到大队,陆西橙让霍竞川晚上过来吃饭,他胃口大,中午在别人家做客,他不会放开来吃,肯定没吃饱的。 “好,你少做点菜,主食够就行,锅我先带回去,明天来装。”霍竞川将她送到知青点,目送她进去才转身离开。 知青点里,女知青们照旧在学习,这次还多了几个男知青,挤在外圈,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他们眼睛或眯着,或睁大,努力地读书上的文字。 为什么不白天念书? 新粮刚刚下来,他们要每日去牛棚推磨。 前进大队所在的三阳公社没有自己的粮食加工厂,最近的加工厂在几十里开外的其他地方,远,路是没修过的山路,而且来回要挑着百来斤的粮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挑少了跑一趟不划算,因此前进大队的村民都在自家大队的磨棚。 前进大队的磨棚不仅有个大大的石磨,还有一盘石碾子,秋收之后,第一场大雪之前,是磨棚最热闹的时候,只有这段时间,大家才有空把一年的粮食处理好,等到来年开春,又是一年的忙碌。 推磨是一项既费体力又费时间的劳动,即便是男知青也要轮换着休息,今年他们主动帮女知青一起,整个白天都耗在那儿了。 女知青们也不是没事干的,她们要继续捡柴火,东北的冬季漫长而寒冷,柴火永远捡不完。就算今年捡的柴火比往年多,够用了,但这个够用仅限于不会冻死,多捡一些,每天烧炕能多烧一会儿不好吗? 晚上能有安静的环境学习,遇到不懂的能互相讨论,有啥可挑剔的。 陆西橙伸了只手到厨房门口:“当当当当,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林圆站起来,拿过她手里黑色的大罐子,打开闻了闻,有股臭味,陆西橙把瓶子罐子抢回去,“不能多闻,会中毒的。” 林圆已经猜到了:“是煤油!” 在乡下,要说有什么票是农民能分到的,那就非煤油票莫属了。 每季度公社由公社统一发放,农民再拿着票上公社买,量并不多。春耕和秋收农忙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晚上天黑回家,回了家女人要做家务,男人要修理鸡圈,打理自留地,那点煤油是绝对不够用的。 当然,如果要做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那必须要吹灯摸黑进行。 知青们也是一样,他们有三盏煤油灯,日常就点一个,定额的煤油是省了又省。 陆西橙的罐子里起码装了有五斤煤油,林舒几个都凑了过来,姜丽丽小声惊呼:“这么多煤油,你哪里来的?” 陆西橙把罐子给她们,让她们收好:“不告诉你们,八毛钱一斤,给钱啊!” “好好好!”一块钱也值啊!凭票买是五毛钱一斤,都去过黑市,知道不要票的话起码比原价高一两倍,八毛钱是真的很便宜了。 男知青们互相看看,新来的赵华和女生们没有矛盾,他开口道:“我们也凑一份!”他们也要用,不能只让女知青们付钱。 林舒点头同意。陆西橙是有门路帮大家买回来,自然不用掏钱,男知青算上赵华有九人,女知青这边六人,平摊下来,每个人才不到三毛钱。 至于不在的几个,自动被他们忽略了。 陆西橙叼着个林圆给她留的加了白糖的窝头,数着几分几毛的毛票,喜滋滋回屋。 煤油是杨继忠送的,不花钱,陆西橙不是想靠这个赚一笔,她又不缺那几块钱。她知道,杨继忠是看在霍竞川的面上才送的,和他们知青点没关系,她不会用霍竞川的人情给大家谋福利,她才不傻呢! 陆西橙昨晚解冻了一盒牛尾,她把牛尾焯水,小火两面略煎会儿,放进炖锅,切几个番茄炒出汤汁,和牛尾一起炖,加入洋葱土豆等配菜,一碗热乎乎超浓郁的番茄牛尾汤就完成啦。 炖汤的时候,她又做了个鲍鱼红烧肉,五花肉加入新鲜的鲍鱼,沪市本帮菜的浓油赤酱是陆西橙记忆里家的味道。 最后蒸一盘舟山鳗鲞,再拌一个蔬菜水果沙拉就齐活了。 霍竞川太不爱吃水果了,陆西橙就把水果和蔬菜放在一起,有时候是沙拉,有时榨果汁,他总算能吃进去。 刚把饭菜摆好,霍竞川就过来了:“快来吃,我要饿死了!” 霍竞川给自己盛了碗饭:“中午没吃饱?” 陆西橙另外拿了个碗盛汤喝:“吃饱了,早消化了呀,我消化能力很强的!” 霍竞川夹了块红烧肉,把肥肉咬了,瘦肉留给她:“你每顿吃得太少。” “我胃小啊!”陆西橙慢悠悠喝汤,“你多吃点,红烧肉特地给你做的呢!” “嗯,好吃!”霍竞川吃过许多陆西橙做的菜,每次还是会惊叹她的好手艺,红烧肉浓稠的汤汁浇在粒粒分明的米饭上,他几口就吃完了一大碗。 陆西橙看着他依旧棱角分明的脸,没有成就感,吃了这么多食物,怎么还是这么瘦呢! 霍竞川垫了个底,起身抱起陆西橙,盛了一碗米饭喂她,一起吃饭多了,彼此越来越了解,霍竞川知道她习惯饭前喝汤。他会在她喝汤的时候自己先吃点,然后再喂她,等她吃饱了,剩下的他收尾。 “我要吃块鳗鱼!”陆西橙指着那道鳗鲞。 霍竞川第一次见这种鱼,一盘切成小块的鱼,色泽金黄,鱼身微微发油,他很仔细地挑鱼刺,陆西橙看他傻气的样子觉得好笑:“这种是无刺海鳗鱼,只有中间一道主骨,你尝尝看!” 霍竞川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陆西橙盯着他的唇:“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霍竞川非常严谨地给出评价:“鲜!” 陆西橙笑起来:“我也觉得特别好吃,清蒸就特别香,做起来很简单。” “是妹妹厨艺好!”霍竞川把剔去骨头的鱼肉喂给她,“这也是你家乡特产?” “不算是,我们家没人会做,我是去海边的时候买的。”陆西橙吃了一块火龙果,“海边的渔民自己做的,比外面店里买的正宗。” 第145章 比较 “你怎么会去海边?”霍竞川很会抓关键词,在他看来,去河边都很危险,去海边干什么? “玩啊,我每年夏天都要去海边玩的,冬天就到南方的海边去。”陆西橙不喜欢在旅游旺季出行,人太多了,海水不干净。 “怎么玩,抓鱼?”霍竞川继续问。 “不抓鱼,我们游泳,穿着比基尼晒太阳,打沙滩排球,有很多活动的……”陆西橙边说边回忆,好像这样的日子就在不久前,她仍是二十一世纪陆家的小公主,呼朋引伴,日子好不潇洒。 霍竞川见她妩媚的桃花眼流露出怀念的神情,心口一紧,她是不是……想家了? “喂,你勒疼我啦!”陆西橙拍着他的手,“你那么大力干什么?” 霍竞川回过神,松了松钢铁似的胳膊,揉了揉她的细腰:“对不起妹妹!” 陆西橙没有真的生气,她小手附在他大手上,让自己靠在他怀里,霍竞川盛了碗汤给她喝着,继续刚才的话题:“什么是比基尼?” 陆西橙一口酸甜的汤含在嘴里,差点一口喷出来,她努力把汤咽下去:“什么比基尼,我刚才说了吗?” “说了!”霍竞川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所以,什么是比基尼?” 陆西橙眼珠子乱转,比基尼比基尼,要怎么和这个老古板描述呢,她磕磕巴巴解释:“就是一种衣服的名称,像衬衫叫衬衫,毛衣叫毛衣一样,比基尼就叫比基尼。” 天啊,她好聪明,废话文学玩的好溜! 霍竞川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哦,那你在这里穿过吗?” “肯定没有,这里怎么能穿?”陆西橙马上否认。 霍竞川眯眼,这里不能穿的衣服,奇怪的名字,穿着晒太阳?他轻笑:“那妹妹什么时候穿给我看看,只有我们!” 陆西橙脸颊泛起红,她才不穿呢,这就是头狼,她要是敢穿给他看,指不定会被怎么样的呢! 陆西橙抬手在他肌肉结实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凶巴巴指责他:“还说喂我吃饭呢,话那么多,我都要被你饿死啦!” 霍竞川失笑,小奶猫变成小野猫,爪子可真利,他没有追着问,来日方长,她逃不掉的! 还有下水救人的事,她虽然说了会游泳,但这乡下的男娃们有几个不会游泳的,每年免不了会有几个孩子被淹死,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胆子真的太大了! 只是今天她白天没休息,大晚上不好再折腾她,霍竞川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陆西橙丝毫不知自己的英雄事迹被某人记在不听话小本本上,她吃了大半碗饭,啃了几块牛骨,先去洗漱刷牙。 霍竞川饭没吃完,怀里就钻进一个软乎乎的小人儿:“我困了,我要睡觉!” “去炕上睡,我吃完了给你烧炕!”霍竞川起身要把人抱起来。 陆西橙手圈着他的腰,脸埋在胸口,小猫似的蹭:“不要,我就要抱着,你吃饭,我不烦你!” 她这样娇气黏人,霍竞川哪能说出拒绝的话来,他将她往上举了举,紧贴自己身体:“好,快睡!” 霍竞川的怀抱有让陆西橙安心的干净气息和冬夜里舒适的温度,她仰视着他随进食不住滚动的喉结,眼睛一眨一眨。 霍竞川单手吃饭,左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陆西橙的眼皮越来越沉。 霍竞川吃完饭,端起杯子漱口,又用湿毛巾擦了手,在陆西橙脸上刮了下:“娇气包!” 陆西橙嘤咛一声,脚挂在他腿上踢了踢。 霍竞川握住她仅着一双棉袜的脚丫子,凉凉的,他动作轻柔地把袜子褪去,大手包住她的小脚摩挲。 有点痒,陆西橙不安地动了动,霍竞川扯下炕上的毛毯盖在她身上,唇贴在她发丝上不住低哄哄:“乖,睡,我在这儿!” 温柔低沉的男音如大提琴般动听,陆西橙软绵绵地摊在他怀里,陷入沉睡中。 霍竞川抱了很久,见她呼吸匀称,小脸晕红,才将人放进被窝,他自己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外面没人,摸黑去小厨房点火烧炕。 两墙之隔,徐晋杭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沪市街头的偶遇和惊艳,一会儿是火车上再见的惊喜和倾心,最后是冷漠阴鸷的男人那句石破天惊的“她是我对象”! 他不理解,明明是他先遇见的,明明他先表达了好感,明明他们门当户对,无论从家世、学历,他们都是最合适的,他们可以一起回城,他们两家都能安排工作,为什么她会选择那样一个男人。 如果是一个比他条件更好的,徐晋杭郁闷几天也就放下了,偏偏是那样一个……从哪方面讲,都极其糟糕的男人。 徐晋杭尝试着站着客观的角度比较自己和对方: 他父母双全,家世清白,父亲是干部,母亲虽然是家庭主妇,却识文断字,不是一般的村妇; 对方无父无母,连征兵都政审通不过。 他上到了高中,学历比大部分年轻人都高,如果不是大学停招,他考上大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无人教导,是个妥妥的文盲,虽然话很少,也能想象,一开口定然都是些粗话和愚昧的词句。 他个子不矮,长得端正干净,性格温和,为人彬彬有礼,在京城时,喜欢他的女同志并不少; 他虽然个子高,面相颇凶悍,但眼神狠厉,一身煞气,是胆小的女同志们最怕的类型。 他干活一般,但有家里的补贴,日子还算宽裕,在知青点属于富裕的那一拨,的确良白衬衫就有两件,穿上风度飘飘,干干净净的; 他听说干活很厉害,每天都是满工分,还能抓野猪,但身后没有助力,一个大男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住着一个小破院子,而且干那么多活,肯定吃的也多,根本攒不下什么钱来,每天穿件破褂子,粗布裤子,估计也很少洗澡。 …… 徐晋杭越是比较,越是难以释怀,偏偏,在这里,他毫无依仗! 第146章 张嘉宁怼人 张嘉宁被他翻身的动静吵醒:“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张嘉宁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叹气:“可能没啥机会了。” “为什么?” “你没看出来?”张嘉宁在男女之事上比徐晋杭更加有经验,他太清楚一个女人亲近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 如果说之前张嘉宁尚且有些觉得荒唐,但那天晒谷场上,两人相携回去的情景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不是出于什么利益交换,陆西橙也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能干活才和他在一起,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那个男人……尽管依旧不屑,他也不得不承认,两个人确实很相配。 张嘉宁坐起身,幽幽开口:“徐哥,我们来这里这些日子,你有为陆知青做过些什么吗?” 张嘉宁出于自己的私心怂恿徐晋杭去追求人女同志,恰好那人也是徐晋杭自己看上的,可徐晋杭实在是太不给力了。 “火车上,你给沈知青吃糖,哥,糖你留着自己吃或者给我吃都行啊,干啥要给她?”奶糖啊,人家说要你就给了,咋那么大方呢? “下火车的时候你给帮沈知青提行李,这我就不说了,就当是乐于助人!” “在知青点,你两次借给沈知青钱,她是不是没还?” “沈知青落水,你把她抱回来,旁边那么多婶子大妈,她们不会抱啊?”要你那么积极。 张嘉宁还不知道徐晋杭买给陆西橙的鸡蛋糕先分给了沈安宁几块,知道了他简直要气死! “哥,要不是你一开始就说喜欢的是陆知青,我绝对以为你追求的是沈知青!” 徐晋杭无言以对,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与人交恶,沈知青喜欢他又如何,他出于同是知青的情谊帮忙,自觉坦坦荡荡。 “陆知青是不是误会了?” 张嘉宁暗中翻了个白眼,他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老是想抽他! “误不误会重要吗?”人家又不看上你,你喜欢牛还是猪,人家在乎吗? “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吗?” 张嘉宁倒了杯水喝:“有啊,徐叔权势更高,能压住陆家,逼着他们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你!” 咋可能呢? 徐父靠着张家起来,张家倒了,他虽然没被牵连,还调职去了沪市,但他那个位置明摆着是被人拱上去的,上面有手握重权的一把手,下面是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还有陆爷爷这样不显山不露水,背地里有军方撑腰,轻易动不得的“关系户。” 徐父的兄弟在乡下种地,两个大儿子是普通的工人,独木难支的徐父还想靠着陆家站稳脚跟,有什么能力压着人家? 徐晋杭也知道不可能,想到父亲的处境,他又添了忧心,如果父亲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 张嘉宁重新躺回去,有句话没说,要一个女人嫁给自己,还有一个很卑鄙的办法,生米煮成熟饭! 然而徐晋杭的性子优柔寡断,即便真有那想法,也必然是要再三计划的,拖到最后,可能事情没办成,先被人察觉出来。 张嘉宁已经不对他的办事效率抱有期望。 还不如他自己上呢! 可他也没胆! 张嘉宁最忌惮的是,那个男人! 只要在这个大队,以那个男人的狠辣,断不会放过他们,死都是轻的。这才是他没有提出来的主要原因,他还不想死! 他父母前不久托人捎了口信给他,他们在西北日子是苦,两口子身体还不错,也让他要照顾好自己。他大哥在军中,受家里影响不能升迁,但没被踢出队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张嘉宁闭上眼,徐父有句话说的没错,一个家族,只有一个人厉害是不行的,就徐晋杭这样,他们张家如果有机会起来,以后未必会比徐家差! 一墙之隔,沈安宁忐忑不安,那傻子一家早该死了的,可今天傻子娘找她,让她一定要给她儿子赔一个媳妇。 她可是给了定金五十块的,沈安宁收钱的时候毫不手软,将死之人,留着钱干什么,五十她还嫌少呢! 沈安宁不知道具体的日期,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在大队分粮那天,傻子他们大队擅自开山,山体爆开,好多人被石头砸中,傻子一家最倒霉,全家被埋在里面,无一生还。 前进大队上午分粮,中午听说了这件事,大家伙顾不上磨新分的粮食,全部跑去救人了。 那时候她和李根发刚刚处上,她嫌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臭骂了李根发一通,还去李家拿了几十斤粮食,她记得特别清楚。 为什么现在他们没出事? 难道他们没有去开山? 沈安宁绞尽脑汁想着,如果说两世有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多了个陆西橙。 可陆西橙有什么能耐阻止人家开山? 陆西橙自然是没有的,但她这个花蝴蝶的小翅膀扇一扇,在不经意间救了好几个人的生命。 前进大队开山,霍竞川请了采石场孙组长一行人勘察,勘察结束,孙组长想着总归在乡下,便四处看看,主要前进大队杀了只野猪,每天油水足足的,他有些乐不思蜀。 霍竞川陪着他走了好几个大队,孙组长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人,想吃肉是真,工作也很尽心。他看到有好几座荒山都有村民们在挖石头,上前检测一番,其中有一座,岩土结构松散,抗剪强度和抗风化能力很低,外力作用再强一些,极有可能造成崩塌。 他们找到那个生产队长,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大队长立马重视起来,城里来的专家说的话能有假的? 他把村民们召集起来,禁止大家再去动那座山,又在孙组长的指点下寻了座安全的小山开采,就这样,一场灾难消失于无形! 沈安宁想不到这些,她以为一切都会遵循上辈子的轨迹,现在不一样了,可不是要忐忑嘛! 第147章 沈安宁的过往 沈安宁咬唇,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陆西橙的时候她就该警惕的,这一世最大的变数就是她! 难道陆西橙有着和她一样的机缘? 随即她又否认了这个猜想,如果是和她一样,那怎么会选择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做对象! 上辈子,沈安宁受不了乡下的苦日子,无奈之下嫁给了李根发,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在高考通知下来,知青陆续返程后,她果断抛弃了这里的一切回到城里。 然而,她到了城里找不到正式工作,原本的哥哥弟弟都已结婚成家,几家人住在一起,她晚上和侄女在厨房打地铺,嫂子和弟媳天天对她冷嘲热讽,连父母也只是在她回去的第一天表示了欢迎,往后都张罗着让她嫁人。 她在家待不下去,只能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男人有三个儿子,都是记事的年纪了,对她这个后妈毫无尊重,沈安宁虽然不喜欢他们,却还要腆着脸讨好他们,男人把她娶回去就是为了照顾儿子的。 沈安宁没有学历,偶尔打点零工,熬到四十多岁,有一次,接了一个在县政府做绿化的工作,见到自离开乡下后再也没见过的徐晋杭! 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徐晋杭已经是他们县的县长秘书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可谓意气风发。 而霍竞川呢,哼,反正沈安宁是没见过更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的。唯一的印象就是在离开大队那年,时常听队上的妇女们唠叨,一个大男人二十五六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活得没个人样! 沈安宁忘了,她家蜗居在一个小城,家里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从不看报纸新闻,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同一阶层的人,就算人家有出息,她又从哪里听说呢! 而她所谓的超前二十年的眼光见识,不过是一些聪明人能预料到的国家大事,比如高考,陆西橙奶奶这样比较睿智的人就能预料到。 沈安宁知道改革开放,知道会建立特区,知道房价会上涨,但别人怎么赚钱,中间经历了怎样的挫折,有哪些成功的经验她是不懂的。 略知皮毛就沾沾自喜,沈安宁离她想要的成功路还远着呢! …… 霍竞川今天要再上山一次,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今年冬天最后一次进山了,野猪不一定能找到,但羊和鸡剩下不少,他打算去逮几只回来养在后院,冬天的肉食储备就够了。 还有陆西橙爱吃的各种小零嘴,栗子松果之类,仔细找找也能捡一些。 知青点,大家都出去忙活了,陆西橙坐在屋里织毛衣,听到门口有动静,她打开门去看。 王春才搓着手蹲在小厨房,见到她,傻兮兮笑:“呵呵,嫂子,川哥怕你冷,让我来给你烧炕呢!” “谢谢你呀!”陆西橙走过去,“我下面埋了几个红薯,你帮我拿出来!” “好!”王春才在灶洞底扒拉了几下,夹出五个黑乎乎的球。 陆西橙跑去前院拿来一个小簸箕:“我只要三个,这两个给你,你帮我再埋几个进去!” 黑球散发着烤红薯特有的香甜味道,王春才家一天吃两顿,他第一顿还没吃,早就饿了,他还假惺惺拒绝:“这咋好意思呢!” “这是你川哥送来的红薯,你不用客气!” “谢谢嫂子,谢谢我川哥!”王春才扯了把稻草裹着两个红薯跑得老快,他嫂子和他川哥一样,都是那么大方,不愧是一家人。 陆西橙蹲在院子里啃红薯,大队长走进来:“陆知青,你吃啥呢?” “烤红薯,”陆西橙抬头,“大队长你也来一个。” 王满囤没客气,蹲下来和她一起吃:“我刚才去小霍家,他没在,就来和你说一声。”王满囤一口咬掉半个小半个红薯,连着皮和焦掉的地方都吃了,“明天咱大队要交任务猪,你让他一早来帮忙!” 不知从何时起,王满囤已经习惯队上有大事小事都把霍竞川叫上,包括之前分粮。霍竞川力气大,能干,却不是只有蛮力的莽汉,他话不多,从不讲废话,有脑子,人又沉稳,王满囤很信任他。 修好路后的某一天,王满囤找霍竞川谈话,想明天给他一个小队长当当,小伙子考虑了半天,最后拒绝了,问原因,只说不合适,王满囤当时不理解,哪儿不合适啊,女人们不说,反正很多男人都挺服他管的。 现在,王满囤有几分明白了,找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对象,估计对象有啥事都要请假呢! 王满囤到没有什么不满意,小霍干得多,请几天假他不会挑理。 当年那个浑身是刺,每天和人打架的狼孩儿长成如今优秀的青年,他也很骄傲啊! “交任务猪?交去哪里?” “交公社去,咱大队养了四头,要交两头。” 这又是陆西橙陌生的知识领域,在这个为了吃饱肚子犯愁的年代,饲养一头任务猪十分艰难,重量不达标公社是要退回来的,交了猪后,有现金和饲料补助,毛猪一斤大约可以得到三毛分钱,这是大队的公共资产。 村里人很怕交猪,一是不舍得,二是几十里的路对于人和猪都是极大的考验! 今年前进大队的路修好了,可以拉着架子车去,往年都是吆着猪赶路,猪不听话啊,光路上就要花半天时间。 前进大队从前年开始每年都喂养四头猪,两头任务猪,两头年猪,养的再多,猪草和糠皮麦麸就不够猪吃了。 除了任务猪,还有任务蛋,每家最多养三只鸡,一部分鸡蛋也要上交。蛋放久了会坏,不像任务猪规定年代交,蛋每个月交一点,前进大队已经完成了任务。 王满囤吃了一个红薯,让陆西橙转告,明天凌晨三点出发,就匆匆跑了。 陆西橙看着地上她剥掉的红薯皮,默默捡起来,皮不能浪费,给谁家的鸡吃! 农民真苦啊,辛辛苦苦养一年猪,却吃不到几口,都送去了城里,城里人还要骂他们泥腿子,多大脸! 在国家最困难的时期,泥腿子们的公粮、禽蛋和任务猪养活了多少城里人,让他们能集中精力发展工业生产。 第148章 交任务猪的艰难 晚上,吃过饭,陆西橙把下午卤的牛肉切薄皮装好,又拿出一大包面条:“你明早出门前记得吃,这个做起来很快的。”面条是鸡蛋面,煮完铺上一层牛肉,再夹几块酸萝卜,美味又有营养。 陆西橙做不到贤惠的凌晨两点多爬起来做饭,只能让他自力更生了。 “好。”霍竞川夹起一片牛肉送到她唇边,“下午特意做的?” “不是,我自己也想吃的。”陆西橙爱做菜,但每天做很累的,她犯懒的时候就切点卤味,反正霍竞川不挑食,除了吃得多,没其他缺点。 她把架子上的小锅端过来:“我还做了一锅鸭货呢!” 霍竞川揭开锅盖,鸭脖鸭爪鸭翅鸭架,满满一锅。 两人对坐着啃骨头,霍竞川喜欢肉多的鸭翅,陆西橙更爱鸭爪鸭脖。鸭脖煮的入味,骨头里都能嗦出鲜来。 陆西橙不太能吃辣,偏偏又爱吃辣,辣椒放多了,吃的斯哈斯哈还不肯停,吮一下骨头喝一口水,小嘴吃得红艳艳,额头出了细细的汗。 霍竞川都犯愁,说她贪吃,每天晚上做好几道好菜,大部分都是他吃的。说她不贪吃,碰上爱吃的就管不住嘴,比如上次的柿子,这次的骨头。 他把浸泡了一下午的卤味捞起来:“吃完这块不能再吃了,洗洗睡觉。” “好!”陆西橙把一瓶酸奶递过去,“帮我拧开。” 这种天气,酸奶冰冰凉凉,霍竞川拧开,用手捂着,陆西橙撇嘴,捂热了,酸奶就不好喝了。 她快速啃掉最后一个鸭爪,抢过酸奶灌下去,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真满足啊!”她舔着酸奶盖,问对面的人,“你今天去山里抓什么了?” “带回来十只山鸡,三只羊,还有百来斤猪肉。”东西有点多,他跑了两趟 ,鸡和羊养在后院,气温再低点就全宰杀了,山脚下没多少草了,羊养着一天比一天瘦,鸡也要吃糠皮,他现在只能拿玉米粒勉强喂着。 “你喜欢吃鸭,我明年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野鸭养着!”乡下很少有人养鸭的,除了有禽蛋任务,上面只收鸡蛋的原因外,鸡肉比鸭肉更受欢迎,鸡蛋也比鸭蛋好吃。 还有一点,鸡的食量小,小孩子平时抓点蚯蚓小虫子就能养活,鸭子不一样,不仅吃的多,鸭子是水禽,在饲养过程中必须保持充足的水源,不然会极大影响生长,前进大队只有一条比较大的河流,没有经过村中心,谁有那闲工夫天天赶鸭子下河! “好呀,鸭汤可好喝了!” 霍竞川此前没有吃过鸭子,想象不出鸭汤能是什么味道。 “鸭汤做的好了,比鸡汤都要鲜!”前世,每个城市都有鸭血粉丝汤的店,却极少有鸡汤店,就能得出大家更爱喝鸭汤的结论,需求决定市场嘛! 可惜,她有鸭子,没有鸭血,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霍竞川看着她馋嘴的小模样,手痒掐了把她的小奶嫖:“好,那我明年多养几只。” 芦苇荡里好好找找,总能找出一两群的,她爱吃,霍竞川也就不觉得麻烦了。 “那你明天中午在哪里吃呀?”准备好了早饭,陆西橙又想起他的午饭来。 “来不及回来,我早上多吃点就行。”有些妇人会给男人烙两个饼踹身上带着,霍竞川当然不会让陆西橙爬起来,他自己半夜和面也太折腾,面条多吃点也一样,还有肉呢,可比只有饼吃的男人幸福。 陆西橙想了想,拿出一袋馒头,把包装袋扔了,馒头装进饭盒:“你明早蒸了,带着路上吃。” 考虑到和别人一起吃,她特意选的粗粮馒头,黑乎乎的,她买来当减肥餐吃,纯粗粮,只吃过一个,又粗又硬,饱腹感很强。 “去公社交两头猪,为什么要那么久啊?” “因为……”霍竞川看着她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的小脸,斟酌着说辞,“要让猪解决生理问题!” “什么意思?” 霍竞川硬着头皮解释:“ 要等猪把身体里的脏东西排干净!” 前一晚不能让猪饿着,否则第二天它不走,而且村里人都相信猪是有灵性的,把人家送走前,总要让它饱餐一顿,要不然对第二年养猪不利。 路修好了,虽然可以放在架子车上人力拉过去,但猪挣扎起来力气很大,吃饱了不闹,没吃饱,没抓牢跑了也说不定。 其他大队就发生过这种乌龙,去交任务猪的时候,麻绳半道断了,猪好像知道自己好日子到头,两头猪携手私奔。 别看很多人骂人都说和猪一样笨,看猪除了吃就是睡,行动迟缓,那是人家活动的天地就一小块猪圈,到了外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它跑得可快了。 东北多山多树林,路不成路,最开始没追到,后面再上哪儿追去,那个大队的人哭得比死了爹妈还惨,整整一年啊,哪怕自己吃不饱也不敢饿着猪,孩子们风雨无阻地割猪草,好不容易出栏了,好端端两头大肥猪,跑了! 任务猪没交上,第二年的返销粮被取消了,当时的生产队长落了全村的埋怨,又因为失职被公社撸去了职位,也是蛮倒霉的。 王满囤每次交任务猪都要安排五六个壮劳力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霍竞川力气是大,扛着三百斤的野猪肉走山路也不在话下,但是让他扛着一头活的会挣扎的猪……有点难! 他们只能把猪捆了拉过去,交任务重的日子是固定的,早有离得近的大队在排队等候了,验收生猪不是说称一称重量就可以的,必须要等到下午太阳西斜,猪把屎尿排干净了,那边的工作人员才会上前检查,人家到点了准时下班,排在后面的轮不上,又要再赶着猪回去。 陆西橙听完不知道说什么好,工作人员是按照规则办事,他们拿死工资,到点下班不能说错,但身为公职人员,为人民服务的觉悟太低了。 办事死板,交通不便,各方面的因素都有,最苦的还是农民! 这不是个例,这是整个时代的普遍现象!陆西橙没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伟大理想和能力,她只能顾好自己。 第149章 提前学习 陆西橙拿出一件灰色毛衣给霍竞川:“你明天穿多点,凌晨很冷的。”外套穿他自己的,毛衣是低领的,别人也看不见。 看见了也没关系,这年头极少有人见过羊绒,只会以为是普通的毛衣,霍竞川之前说过,他一个人打死两头野猪后,村里人的一些聪明人就猜到他可能会去卖野猪,有来钱的路子,能买得起毛衣也不奇怪。 他们要是有那能力,也会这么做的。 霍竞川上手摸一摸,毛衣触手细腻柔软,穿着这样的衣服去抓野猪? “有没有旧的毛衣?” 陆西橙一愣:“我爸爸爷爷他们穿过的你介意吗?”虽然穿过了,但衣服并不旧,陆西橙是站在自己角度,她偶尔会穿她妈妈穿过的衣服,但其他不认识的,她从不穿。 她上辈子的家人,对霍竞川来说也算陌生人! “当然不介意。”霍竞川小时候刚下山,穿的就是傅奶奶家里的旧衣服,这年头,很少有小孩没穿过别人旧衣服的,老大的衣服给老二穿,家家都这样。 有更穷的,几个孩子只有一条像样的棉裤,到了冬天,只能窝在屋里,零下三四十度,没裤子穿,出门就是找死。 陆西橙别墅每个房间的衣柜她抽空都整理过了,男士的衣服颜色款式就那么几种,略想了下就又拿出两件毛衣,还有一件加绒的衬衫:“这两件都带着,不能再挑了啊,都是这样的,衬衫是新的,我洗过了。” 霍竞川和她一起把衣服叠好,往年他做衣服要去县城,毛衣更加没有,他都是一件单衣套一件棉衣御寒,他虽然身体好火气旺,但又不是铁打的,冷肯定是冷的,他也习惯了,大队的其他人都这样,甚至还有穿不起棉衣,在衣服里面塞芦苇花的。 “阿嚏!” 陆西橙小小打了个喷嚏,霍竞川忙起身抱着她坐到炕上,拿被子裹住:“橙橙?” 初冬的夜晚已接近零度,她只穿了一套毛绒绒睡衣,刚刚吃鸭脖出了些汗,冷热交替很容易感冒。 陆西橙擦了擦鼻子:“我不冷的,你摸我的手!刚刚就是鼻子有点痒!” 霍竞川摸了摸她的手,确实热乎乎的:“我搓毛巾给你擦一擦,擦干净了就睡觉!” “我想再洗个澡,刚刚出汗了!”陆西橙把裹到脖子的被子往下拉。 “不行,今天洗过了,擦下就好,出了一点点汗,不脏的。”在这边洗,屋子里没有火墙,他怕她再受凉,去她自己那边,他见不到人,更加担惊受怕。 她自己说的,好几次洗澡洗到一半睡着了! 陆西橙哭丧着脸,接过霍竞川搓来的热毛巾擦了身体,又刷了牙泡了脚,被塞进被窝里:“我自己睡,不要你抱!” 不给她洗澡,她生气呢! 霍竞川俯下身,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好,那你晚上老实点,别滚!” 好好一个小姑娘,睡相那么差,最开始两人同睡,霍竞川不敢动作,只轻轻搂着她,谁知睡到半夜,她腿放到了他肚子上,他帮她摆好,没一会儿,她挪啊挪,一条腿高高举起,整个身体侧贴着墙壁,被子自然早就滑走了,霍竞川一晚上都在帮她盖被子,看她滚来滚去,竖着睡,斜着睡,横着睡。 霍竞川这种睡下去什么样,睡醒了还是什么样,几乎不动的人实在无法理解。 后来霍竞川干脆抱着她睡,总算把她摁老实了。 陆西橙愤愤地咬住他的鼻尖,哼了一声,闭上眼,不理他了。 霍竞川掖好被子的角,又去门外烧了炕,回屋,遮住手电筒的光束,找出一本小学数学,坐下来安静地看。 他认识字,人也不笨,两位数的加减法经过陆西橙的教导和练习已经很好的掌握了,现在学习乘除法,简单的数字可以口算,他在纸上列竖式学二位数的。 “从个位乘起,依次用第二个因数每位上的数去乘第一个因数,用第二个因数那一位上的数去乘,得数的末位就和第二个因数的那一位对齐,再把几次乘得的数加起来。” 这种复杂的复杂的原理只能通过做题去理解,他学得太投入,嘴巴里念出了声音。 陆西橙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嘴角翘起:“不错嘛,比梆子他们强多了。” 霍竞川转头:“我吵醒你了?” “我本来就没睡着。”陆西橙看着房顶的木头,“梆子他们学不会咋办?” “多练练,总能学会的。” 他是成年人,理解能力自然比小孩子们强,梆子他们学得比他早,加减法问题不大,慢慢练习就行,但是乘法,乘法口诀倒是背得滚瓜烂熟了,但一做题就抓瞎。 陆西橙也很无语,她骂也骂了,有几个爹妈捡了棍子来给她们,让她们随便揍,学还不好好用功,可不是要往死里打嘛! 霍竞川以前不在乎有没有学历,他算钱什么的都没有出错过,但现在,他想考一个,她是高中生,而他是个文盲,他怕给她丢人。 陆西橙没觉得丢人,只是他还这么年轻,正是理解力和记忆力的巅峰期,有余力,多学点知识,万一以后用得着呢,高考恢复了,他要愿意就和她一起去考个大学,不愿意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但如果他想考,却因为这几年没有学习考不上,岂不是很遗憾! 陆西橙不知道第一届高考的题目,据说是挺简单的,因为断层了十年,老师不敢好好讲课,学生没有心思学习,哪怕是应届生,水平也就那样,更别提下乡好几年的老三届,多少人上考场前都借不到书复习。 但这世上不乏天生会读书的聪明人,陆西橙自认不是,当然她也不笨,她基础好啊!现在他们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好好努力一把。 还有五六年时间呢,多学点,考个好分数,不想去京城就回沪市,总归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第150章 半夜送猪 凌晨两点多,霍竞川准时睁开眼睛,打开手电筒,怀里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腰睡得正香甜。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心翼翼起身,把枕边的黑白色娃娃让她抱着,掖好被角,带上昨晚准备好的衣食蹑手蹑脚开门。 走到小厨房,往炕洞里塞了几根柴火才离开。 回到家,烧水煮了一锅面,铺上牛肉片,热腾腾吃饱,换上毛衣,毛衣上有一种他说不清的柔软香味,他找了自己的一件粗布外套,仔仔细细扣上纽扣,不让毛衣露出来被弄脏。 打着手电筒到猪棚时,王满囤和两个儿子王林材和王林松已经在了,这种大事,大队长不可能缺席。 过了几分钟,其他四个壮劳力也来了。霍竞川拉了架子车,几人合力把猪的四蹄捆绑住放到架子车木板上,两头大肥猪被抓,自然是叫得声嘶力竭,附近的几户人家都被吵醒了,有人披着衣服,举着煤油灯出来看,嘴里还喊着: “大队长,把咱们队的猪看好了,可别跑了啊!” 王满囤不耐烦挥手:“都回去睡觉去,咋可能跑!” 这里不仅有他儿子这个当兵的,还有霍竞川这个能打野猪的,咋可能连个猪都看不住! 架子车是需要人力拉的,好在大队通往公社的路修好了,虽然拉着两头猪走路很吃力,但好歹不会再有半道车轮陷进坑里,车翻了的糟心事发生。 这辆架子车是大队公用的,造的很结实,两头猪被放在一起,木板一端坐着个人拉着捆猪的绳子,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帮忙推,中途换人。 霍竞川和王林松一人一边打着手电筒照明,一些更穷的地方,整个大队都找不出一个手电筒来,黑灯瞎火的出门,晚上黑灯瞎火的回来,再加上路不好,不知道要摔多少次跟头! 王林松抱住胳膊抖了抖:“太冷了,在南方待了几年,回家真受不了这鬼天气。” 于是,大家纷纷问王林松南方的见闻,军营的事情当然不能说,但气候之类琐事还是可以聊聊的。 “比我们这里暖和多了,那边不睡炕,到了冬天河水不会结冰,随便穿件薄棉衣就能出门。” “那边干活也苦,我们这里到了冬天地里没活了,他们冬天也要下地,稻子能种好几季!” “那边海产和水果也多,我都叫不出名字!从来没吃过的!” 霍竞川没说话,耳朵却把这话听进去了,和她讲的一样。 以后有机会和她一起去看看,希望能让她不那么想家! 说着话,赶着路,总算没那么冷了,两车的王林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明显体力不济。 霍竞川把手电筒和背着的水壶布兜递给王满囤拿着,上前握住车的辕杆:“换我来!”又喊王林松,“你在后面推,我们快点!” “好嘞!”王林松也把手电筒给别人,站到车后,弯腰扶住车子。 霍竞川双手紧握车把,肩套襻绳,躬着身。 其实架子车的承重量很大,车上两头猪,一个人,约莫五百来斤不算重的,但他们是逆风行,石子路又高低起伏,加上两头猪不老实,一直在扭动身体,所以特别消耗体力。 霍竞川咬紧牙关,迈开长腿往前跑去,王满囤赶紧追上,他拿着手电筒呢,跑后面照着猪吗? “竞川啊,慢一点,咱出发的早,来得及的!” 霍竞川点头,没有说话,速度却完全没有缓下来。 王林松也是锻炼出来了,手臂施力,紧跟着霍竞川,两人配合地极为默契。 和霍竞川一起进山打过野猪的吴建国抢过王满囤的手电筒:“叔,我在前面给他们照着!”差不多的年纪,他们一个拉一个推都能跑这么快,他空着手还跑不过就太说不过去了。 俗话说一鼓作气,有时候干什么事拼的就是那股子劲头,一旦松懈下来,就不一定能再有之前的效果。 霍竞川收紧下颚,大半程路匀速跑着前进,到达公社生猪收购站才不过四点出头,他们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王林松双手撑着膝盖,累得说不出话。 霍竞川在原地走了几步放松紧绷的肌肉,上前把他扶起,又轻轻踹了躺在地上的几个汉子们一脚:“都起来走一走!” 吴建国哀嚎,喝过狼奶和熊血的果然不一样。 霍竞川从怀里掏出块毛巾,撩起衣服仔细把身上的汗水擦干净,几人都看呆了,王林松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兄弟,可以,够讲究!” 霍竞川笑笑,他穿了毛衣,汗水沾到毛衣上就不好了,而且出了汗吹风容易着凉,着凉他不怕,但小姑娘太黏他了,他怕传染给她。 到底都是平时体力好的壮小伙,很快缓过了劲儿,坐在收购站大门口聊天,半小时后,王满囤才小跑着赶到。 “哎呀,你们啊,真是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王满囤似埋怨又似骄傲,谁家能拉着两头猪狂奔的,只能是他们大队的小伙子! “都打起精神来,别睡着啊!”王满囤嘱咐一声,这种天气,在外面睡着肯定会生病的。 他又把霍竞川的水壶和布兜手电筒还给他:“咋还带水呢,那边有井啊,怪重的!” “开水卫生!”霍竞川接过水壶,水还是温热的,他打开喝了一口,说道。 这是和陆西橙在一起后有的习惯,陆西橙是不喝生水的,说生水里面有什么什么细菌,喝了会得什么什么病,除了在野外没办法,平时让他也要喝煮沸的水。霍竞川宁可信其有,对于这种小事,自然都依着她。 “井水多甜啊,哪不卫生啦?”王满囤反驳了一句,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个人有个人的习惯,他又不是那些个长舌妇,一天天唠叨别人的小事。 王林松坐在霍竞川身边偷笑,能把一头桀骜不驯的野狼驯服,陆家姑娘有点能耐啊! 第151章 等待,验收合格 过了半小时,其他的生产大队陆陆续续到了,生猪收购站的门就是两扇一米多宽的木门,王满囤让一人坐在架子车上,其他人坐在门口,牢牢守住第一的宝座。 前面的队伍还好,基本都能轮上,后面的队伍怕轮不上就会抢前面的位置,虽然不会明目张胆的打,但稍微弱势一点就要被盯上。 王满囤和交好的大队长唠嗑,霍竞川和王林松坐在门缝两边,像两个门神! 王林松一身军绿色,这年头能穿得上这种衣服的,要么是自己当兵,要么是家里有人当兵,看王林松的气质,极有可能是个军人。 霍竞川虽然是农家汉子打扮,但一身的煞气远远就能感觉到,前进大队有这两人在,谁也不敢上前挑衅。 …… 太阳逐渐升起,王林松竖起衣领,哈出一口白气,接过他哥递来的大饼,撕了一半给霍竞川,霍竞川拒绝:“不用,我吃过了!” 王林松咬了口饼子,怕他们吃不饱,队长媳妇把饼子做得很厚,他使劲咀嚼:“那你得多早起来啊?” “随便弄一点,很快。” 面和馒头都是现成的,烧了热水,一个锅蒸,一个锅下面条,十多分钟就做好了。 “哎,啥时候把媳妇娶了,就有人帮你张罗了!” “不会!” “啥不会,她不会帮你张罗?也是,那姑娘怪娇气的,你让着她些!” 霍竞川抬起头,看向被朝霞染红了的天空,他不会让她半夜起来帮他张罗。 家是温暖的港湾,大部分男人对于婚姻的向往是希望家里有个知冷暖的人,想被人照顾。 霍竞川是个普通的男人,他也渴望人世间最普通平常的温暖,然而,家里面那个人是她,家才是温暖的,换一个人,再如何贤惠,把他当做天,衣食住行细心打理,每日嘘寒问暖,对他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甚至只要想到有别的女人敢靠近他,触碰他,他就心口泛起生理性的厌恶,想马上一拳将人打死。 霍竞川呵呵傻笑两声,要是被陆西橙知道他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又要挠得他满脸花! 王林松默默坐远了点,好家伙,这人莫不是想到婚后陆家姑娘啥也不干,当甩手掌柜的情景,刺激大发了? 他这是高兴还是难过啊? 咦~谈了对象的男人真奇怪! 日头越来越高,终于有几个穿着像是工作人员的男人从人群里挤过来,走到门前,一人眼睛斜睨着远道而来的老农民们:“现在不验,自己大队的猪催着点,让他们把屎尿排尽了再验!” 说完转身,撞上两堵肉墙,想骂一句没长眼睛啊,但对上两个比他高太多的男人,到底没敢说得太难听:“让一让,门口堵着我咋进去!” 霍竞川和王林松侧身,几人男人开锁进屋,门重新关上,两个门神继续守着。 猪拉屎排尿不需要他俩操心,吴建国爷爷负责喂猪,怎么看猪有没有排干净,他爷都教给他了。 “你不冷啊?”王林松跺了跺脚,凌晨守到现在,风快把他吹凉了。 “不冷!”他身上的毛衣保暖性极佳,哪怕气温再低十度,他外面穿一件薄棉衣也足够御寒了。 “那你身体可真好!”王林松很羡慕。 快中午的时候,大家拿出准备的干粮吃,大多数都是大饼窝头,霍竞川也从布兜里拿出饭盒,打开,八个拳头大小的馒头排列整齐。 王林松侧头看了一眼就笑了:“你的馒头做的还挺好看的!” 其他人也纷纷探头过来:“是啊,咋做的,比我婆娘做的还好看呢!” “没看出来咱川哥还有这手艺呢!” 都是善意的调侃。 这几个馒头,虽然颜色灰呼呼的,和他们吃的一样,但搓的可真圆溜啊!小孩子搓泥巴球才搓这么圆呢! 陆西橙买东西看颜值,买个馒头也要挑好看的。 霍竞川每人半个分给他们,他们也把带的干粮分了两口给他。 王满囤咬了一大口:“竞川,这馒头做得好,瓷实!” 确实管饱,霍竞川那么能吃的人,吃了四个基本也饱了! 以后他去地里上工,中午带几个这样的馒头就行,霍竞川这样想着。 等到两点左右,等着的人有不停打喷嚏的,有没带干粮,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霍竞川和王林松站起来,霍竞川退后两步,王林松抬手敲门。 门里没有动静。 他继续敲,直到敲到第五遍,才有人骂骂咧咧来开门:“才几点,催什么催,不知道验收不合格要让你们都拉回去的吗?” “我们的猪已经干净了,你尽管看!”王林松说道。 里面的人捂着嘴,外面一股猪的屎尿味,太臭了。 “行行,你们等着!”他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和其他工作人员带了副手套出来。 前进大队排在最前面,猪折腾了一天,无精打采躺着,那人摸了摸两头猪的肚子。 这人虽然态度不好,倒不是故意使坏的小人,他点点头:“没问题了,去那边称重!” 他们带了扁担,挑着猪装进一个笼子里,有工作人员上来称重:“一百八十二斤、一百七十五斤,特等!” “谢谢同志,谢谢同志!”王满囤给他们每人送上两根香烟,这重量出来,他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 精细伺候了一年,就等这一刻了。 “任务猪”分特、甲、乙、丙四个等级,即特等要160斤以上,甲等要达到150斤以上,乙等131斤以上,丙等要达到120斤,不达到等级是不要的,赶回去,除了重量,还要看猪干不干净,表皮有没有伤口等等,都会影响等级。 每个等级每斤差三分钱,今年的丙等价格比去年高,是四毛两分,所以特等猪每斤是五毛一分,两头猪前进大队可以拿到一百八十多元,此外,两头猪还奖励了两百斤的米糠和一百二十斤的粗粮。 架子车随便打扫一下,粮食放上去,数完到手的钱,把验收证和发票放进上衣兜里,王满囤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走,我们回家!” 第152章 陆父的暂时妥协 接下来几天,霍竞川又上了县城一趟,把陆西橙织好的毛衣给她老父亲寄去,还有一些肉干也给家里还有舅舅叔叔家寄点。 霍竞川打电话给陆父,说明了这边的天气情况,如果下雪了,公交车停运,他们会有几个月不能进城,保证自己会照顾好陆西橙,请陆父放心。 除了陆西橙,霍竞川不会对任何人完全交底,但乡下人过冬都做什么准备,他只会准备的更多,这是肯定的。 “柴火堆了半个院子,够用,抓了几只鸡,猪肉和羊肉也有,上县里买了些细粮。” 电话那头的陆父点头:“好,辛苦你了,别让橙橙生病着凉!” 还没有成翁婿的两个男人都不是话多的,说完就各自挂了电话。 陆父坐回椅子上叹气,他这要有个小女婿了?真不甘心啊! 听音识人,如老秦所说,小伙子确实还不错,陆国平见过很多年轻人,听到他是个厂长就紧张地哆嗦哆嗦,陆国平就不太明白了,都捧着个铁饭碗,他又没能力开除人家,那么怕他干什么? 他去乡下,那些农村汉子干活行,吹牛打屁行,一问正经事,说不清一句囫圄话,说到底是见识太少,学得太少。 姓霍的小子倒是说话很言简意赅,知道他想问什么,在他没出口前就先主动把自己的安排交代了。 最主要是态度不卑不亢,有尊敬,没有讨好。 陆家虽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到底有几分家底和人脉,陆父最怕有人看上她女儿是居心不良,心思不纯,既想要人,又想攀住陆家。 那种小心翼翼讨好,卑躬屈膝献殷勤的男人陆父顶顶看不上,一个大男人,想要什么不会自己挣,靠女人算什么本事! 最可怕的是,这种人,没出息的时候舔着岳家,一旦有了出息,或者攀上了更大的高枝,马上就会反过来咬岳家一口,以前的任何不如意都要算到岳家头上,因为岳家见证了他曾经的不堪。 姓霍的小子倒像是个有骨气的,也不开口问他要钱要票,只说什么都给她女儿准备好了,让陆父高看了两眼。 唉,姑娘这次的眼光还不错,不像以前,和个爱占便宜又惯会搬弄是非的刘小草当朋友! 陆国平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 杨继忠的自行车票还没着落,之前霍竞川带着他认识了几个油棉厂的人,他一直没断了走动,前段时间他们还买了一头野猪,投桃报李,终于给他弄到了五百斤棉花! 永宁县不产棉花,油棉厂的棉花不仅要提供给当地供销社,还有临近几个县里的供销社,一斤难求。 杨继忠半夜把棉花拉回来,藏得严严实实,下面的兄弟每人分了五斤,其他的谁也没说,没到最冷的时候呢! “川哥,你要多少?” 霍竞川忖量片刻:“来一百斤!”陆西橙说过,她有几十条被子,棉衣也不用做,他们自己留二三十斤以防万一,剩下的用来做人情。 以前他不屑于做这种事,独来独往,谁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现在,他们没有结婚,在大队,他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她身边,总有疏忽的时候,有人能帮着照看几分,他更放心。 不止现在,往后几年,他不想再让她去辛苦上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队里干部的态度很重要。 “好嘞,我给你装,这棉花不重,就是不经装!”杨继忠抓了一大把棉花边装边挤压。 霍竞川数出两百块钱,昨晚陆西橙塞给他五百。 “川哥,我哪能收你的钱啊!你快拿回去!”杨继忠躲开,油棉厂是川哥介绍的,要不然他也弄不到几百斤棉花啊,他表叔也没那些人脉。 霍竞川弯腰把钱放到地上,捡了块石头压住:“我是给别人带的,钱还能赚回来。” 他没说假话,就算做人情,他也不会送,生米恩斗米仇,把别人胃口养大这种傻事他不会做。 现在统销统购的棉花价格在每斤八毛钱,没有票翻一倍不止,霍竞川给两百并没有多给。 杨继忠听他这样说才作罢。 霍竞川又递给他两块咸肉和两只鸡:“回家去别空着手!” 家里有一口空缸,陆西橙做了三十斤咸肉,已经能吃了,他挑了两块三斤的带来。 杨继忠一脸感动:“川哥,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 霍竞川横了他一眼:“闭嘴!” 杨继忠笑呵呵把棉花装好,又想起一个事:“对了,你让我问的铁路上带东西的事基本搞定了,没走我叔叔的关系,是你给的两包烟的功劳,人家一看那烟,眼睛都直了。” 中华烟啊,他家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反正杨继忠没见他爸他爷抽过,不是价格的问题,是外汇券太难弄了,就算能买到,也不会给他的! 谁的口袋里有包中华烟,那肯定牛逼大了! 这年代的人还是很淳朴的,有两包烟送上,火车上带点东西,又不是多大事,马上就同意了。 “他说了,东西不能太大,他放在列车员车厢捎带过去,那边要有接收的人,他就是在省城到沪市的的火车上,一个月跑五趟,明年的排班表没出来,出来我去拿!” 霍竞川闻言点头:“我知道了,明年我联系好了再通知你。” 提着一袋棉花,搜刮了一堆票,霍竞川去了一趟供销社,售货员认识他,告诉他有新到的毛线,霍竞川挑了几团淡黄色和红色的还有浅绿色的,给陆西橙无聊打发时间。 想起陆西橙说过想要茉莉花味的香皂,他又走到卖女士护肤品的柜台。 雪花膏,香皂,桂花头油,鸭蛋粉……,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买这些个女人用的东西,还挑挑拣拣的,惹得一旁的女同志们纷纷抬头看他。 售货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同志,你想要买哪种?” 第153章 怂货刘小草 陈娟,就是和陆西橙学织毛衣的售货员,她过来帮忙解围:“是给陆知青买的?香皂有玫瑰花味,桃花味的,茉莉花味的,她喜欢哪个?” 霍竞川想了想,玫瑰花味是她经常用的,茉莉花味是她点名要的,桃花味没用过,说不定她也喜欢,便道:“各拿两块,雪花膏要两罐,还有这两个,也都拿一瓶!” 围观的女人们眼睛都瞪大了,哪个好命女人的丈夫买东西这样大方的?像她们,用自己工资买瓶雪花膏,还要被婆婆骂败家,不心疼男人! 男人的工资养公婆,偶尔还要补贴兄弟侄子,她们的工资只用在自己的小家,难道对自己好一点就叫败家? 看看人家,那才是真正的败家娘们! 好羡慕啊! 她们倒没有想过霍竞川可能是帮很多人带,主要他这张脸实在不像是那种好说话热心肠的! 霍竞川又买了些点心、糖和水果罐头,把票全部用完,在一堆女人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他表面看着冷若冰霜,一脸镇定,其实被这么多女人围着,可膈应了! …… 败家女人陆西橙坐在厨房小板凳上,烤着火,懒洋洋地剥松子吃。 “嗯,真好吃!”林舒抓了一小把,“没想到松子居然这么好吃,咱们明年也去捡!” 山上到处都是宝,他们这几年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啊! 林圆点头:“嗯,这个比我捡的大,橙橙炒的火候也好!” “那当然!”陆西橙拍拍手,小气啦地每人再分了一小把,“就这些了啊,我要吃一个冬天呢!” 霍竞川后来又进山捡了一筐回来,要不然她还不舍得分享呢,而且炒这个特别费力气,她指挥,霍竞川动手,才有这么一袋。 “好,吃完睡会儿,下午男知青们去磨棚,我们还去捡柴火!” 经过帮忙搬粮食,帮忙磨粮食,一起看书和分担煤油钱后,男女知青们的关系开始破冰。这次分粮后,男知青们每人还了女知青们五十斤粮食,剩下的根据来的时间长短打了欠条,林舒她们欣然接受。 这边其乐融融,女知青屋内,刘小草一个人躺在炕上瑟瑟发抖。她只有两条五斤重的旧棉被,盖了十几年,棉花板结,变硬变薄,盖在身上冷飕飕的。 还未下雪,知青点没开始烧炕,所以大家不干活的时候都躲在厨房,煮饭烧水,厨房的火没断过。 刘小草本就不是讨喜的性格,之前爱占便宜还倒打一耙的事被陆西橙抖出来,女知青们都不喜欢她,男知青们也都不搭理她。 刘小草觉得日子太苦了,想找个男人靠靠,可她看中的男人居然被陆西橙抢了去! 她咬着油腻腻的被子:陆西橙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好的家世,美丽的外表,一群维护她的朋友,为什么还要来抢她的? 难道她还记恨着以前的事,所以故意针对她?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太过分了! 可她不敢说。 陆西橙对她好,她能借她的势在家里有一点地位,陆西橙不把她当朋友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开始,陆西橙给她吃的用的,她是感动的,她把东西带回家,被她妈抢走,好吃的给了几个哥哥,衣服发卡给了舅家的表姐。 她妈不止一次和她说,陆西橙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凭啥有那么多好东西! 日积月累的,这些话便入了心。 她妈李招娣一直不忿于陆母蒋素绢的好命,嫁了个能干的男人,在男人的帮助下才坐到生产主任的位置。 一个村子出来的两个女人,一样的家庭背景,她除了儿子多生了一个,啥都比不上陆母。 真的一样吗? 蒋家儿子读书,女儿也读书,儿子吃什么,女儿也吃什么,从不区别对待,李家,听李招娣的名字就知道了! 蒋素绢能坐上生产主任的位置当然有丈夫的帮助,不是帮助走关系,是在结婚后那几年,陆国平每晚给妻子补习文化知识,教她看报纸,教她读新闻,教她俄语,给她分析怎样提高劳动效率,帮她分担了很多的家务,让她能有更多的精力扑在工作上。 这些李招娣都不知道,她只看到了蒋素绢住干部楼,儿子女儿都出息,日子越过越好,唯一让她高兴的是,陆家的小女儿是个缺心眼的,竟然被她李招娣的女儿耍得团团转! 你家不是有钱吗,那就让我家帮你用用,所以李招娣问在乡下的刘小草要钱要得理直气壮。 殊不知,两人已经断交了! 刘小草半睁着眼,想到之前给家里联系,家里让汇钱回去,隔了这么久,她一分钱没有汇,她妈估计会骂死她,刘小草害怕,可她是真的没钱。 沪市的知青补贴有五十块,家里只让她带二十块,说有陆西橙在,她根本不会冻着饿着,压根花不了钱。 他们秋收接近尾声才到,这次分粮根本分不到多少,钱更是一分没有,她要和村民买粮。她怕冷,大家出去捡柴的时候她就躲在屋里,林舒她们对她很不满,她还想买点柴来硬气一回,到处都需要钱! 那么男人分了五百多斤粮食,如果和她在一起,她才不会像陆西橙那样不懂事,闹着换成细粮,他们吃粗粮就好,卖掉三百斤,不就有钱给她家里了嘛! 刘小草一会儿惋惜一会儿忧愁一会儿不忿,厨房里的笑声传出来,更显得她可怜可悲! …… 霍竞川一个人出门不坐公交车,他有认识的人在公社,借了辆自行车,回到大队中午刚过。 天灰蒙蒙的透着冷意,往常热闹的晒谷场老槐树下一个人影都没有,都在家里窝冬。 霍竞川绕路经过知青点,顿了顿脚步没进去,她肯定在午睡,用她的说法,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一年四季都好睡。 而且,睡觉有助于长高啊! 霍竞川露出一抹笑,歪理,他每天睡得少,怎么比她高那么多!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提着大堆东西回家,先把吃的放好,他出门找王春才,听王春才说过,他老娘一直想做床新被子,可是买不到棉花。 第154章 等下雪的夜晚 钱大娘见儿子跑出去,没几分钟,就疯跑回来,骂道:“你干啥呢,后面有狗在追你啊!” 王春才扯着他娘的胳膊:“娘,川哥说弄到点棉花,问我们家要不要?” 钱大娘放下手里的水瓢:“啥,棉花?” “对啊,棉花!” 钱大娘往内屋冲去,嘴里还不停骂着:“你是不是傻啊,这还用问,谁不要是傻子!” 她打开一个木箱,从最底下摸出一个布包,打开,这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了,她数出二十块,想了想,又数了十块,剩下的包好重新放回去,箱子锁好,才带着儿子出门。 到的时候霍竞川出去了,院门开着,钱大娘走进去,看着堆得又高又整齐的木柴,半院子的白菜萝卜已经挖了出来,地收拾平整了,小霍还用木板在地四周围了一圈,走进院子的小路用找来的薄石块铺着,这样下雨天,鞋子不会弄得一脚泥泞。 钱大娘感叹:“小霍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啊!” 小霍能干活全大队都知道,可人私底下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齐整就很难得了! 很快,霍竞川就回来了,他去大队部借了一杆秤。 “大娘,您来了!”他打了个招呼。 “哎,小霍啊,你真有棉花啊,不是春才骗我的?”钱大娘跟着他走进堂屋。 霍竞川去里面提了一个篮子出来,篮子里白花花蓬松的棉花晃花了钱大娘的眼睛。 她伸手摸了摸,白绒绒的,真软和。 “小霍,这棉花大娘和你换,大娘要个十斤行不?”钱大娘问得不好意思,这篮子里也就二十来斤,说不定人家要多留点呢! 她闺女早就说好了亲事,等着明年嫁人,男方家在隔壁大队,家里条件不错,给儿子盖了间新屋,还给女儿做了件新棉袄。 钱大娘想让闺女的嫁妆好看点,城里的啥四大件他们买不起,她就想陪嫁一床厚被子。 在乡下,很多女娃娃结婚连件新衣服都穿不起,她闺女有条十斤重的被子,谁敢看不起她! 霍竞川直接点头:“可以,两块钱一斤。” 钱大娘喜不自禁,这比她预计的还便宜呢,她掏出钱递上去,王春才很有眼色的帮忙称重,又快速跑回家拿袋子来装。 棉花装好,霍竞川又拜托钱大娘:“您帮我问问支书、大队长、会计这些人家需不需要?” 钱大娘一惊:“你还有啊?” “嗯,不多。”他打算自留二十斤,卖给钱大娘十斤,也就剩七十斤。 “行,包在我身上,大娘知道你担心啥,大娘悄悄地说,不给别人看到。” 这活就适合她这个老娘们干,他儿子这种咋咋呼呼的,肯定嚷得全大队都听见。 棉花不便宜,大队缺棉花的人家太多了,知道小霍能弄来棉花,不得天天来烦他啊! 就算不敢来找小霍,万一去找小霍的对象了,那也够糟心的。 钱大娘颠颠地走了,让儿子留在霍家帮忙干活。 霍竞川一会儿功夫悄无声息地把七十斤棉花都卖完了,买到的人家都很满意,棉花耐放,今年不用还能留着明年呢,不亏。 “川哥,你不去磨面吗,我帮你推磨!”王春才看着放在墙角装着玉米粒和稻谷的几个麻袋问。 “不用,你帮我烧水!”陆西橙在这里放了几十斤大米,他藏在水缸里,暂时不缺粮食。 倒是那几只鸡要尽快杀了,养着臭烘烘的。 两个男人杀鸡放血脱毛,鸡血倒进旱厕,浓重的血腥味很像那啥现场! 霍竞川让王春才带走一只,其余的放在一个木框里,木框摆在后院。他抬头看天色,不出意外,今晚就会下雪。 …… 晚上,陆西橙炖了一锅野鸡汤,野鸡不如家鸡和土鸡肥,但炖汤特别鲜美。 两人吃完,陆西橙撩开窗帘,听外面呼啦啦的风声,手指碰碰冰冰凉的窗户:“晚上好像变冷了!” 霍竞川上前抱住她:“嗯,下半夜可能下雪,我明早走后,你盖好被子,天亮了我再来添柴!” 陆西橙犹豫了下,不忍心地道:“要不,你现在回去,下雪了会很冷的。” 他每天都会在凌晨所有人都酣睡的时候悄悄离开,路上刮风下雪的,冻坏了怎么办! 霍竞川把她抱到炕上,他自己也坐上去,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不冷的,你给的衣服特别暖。” 吃饭前,陆西橙又塞给他一件外套,据说叫什么加拿大鹅,是件羽绒服,霍竞川试穿了下,没几分钟就脱了下来,暖和地受不住。 有这样一件外套,再加上毛衣,霍竞川觉得,他还能再去山里奋战几天。 陆西橙傲娇地哼了一声:“那你小心点,回去也把炕烧上,你要是感冒了传染给我,我可不会饶了你!” 霍竞川低头,鼻尖蹭她娇嫩的脸颊,火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怎么传染?” “你离我一米远就会传染的。”陆西橙推开他的头,顺势趴进他怀里,“等下雪了,我想堆雪人玩!” 霍竞川躺下来,把她挪到自己肩部,脸贴着他的脖颈,“不够冷,雪积不起来。” “那什么时候才能积起来呀?”陆西橙抬起脸,又被大手按了回去,她蹬了蹬脚,“你干什么呀?” 霍竞川感受着她脸在颈部滑动的触感,说话的时候脸颊鼓动,软软的,嫩嫩的,像一只无害的小动物。 甜甜的温热气息拂在颈部肌肤上,让他心痒难耐! “再过十天半个月!”霍竞川回她,他说话的时候,形状完美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前世有些老爷爷手里盘的核桃。 她也想盘一下! 陆西橙伸手轻轻摸了摸,霍竞川箍着她腰的手臂猛然收紧。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从喉间发出,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陆西橙的手指随着他说话移动,她目不转睛盯着:“你再说说话!” “说什么?”揽着她头的手下压。 “说什么都可以!” 霍竞川嗓音嘶哑难耐:“陆西橙,你在玩火!” 第155章 修屋顶 陆西橙脸颊泛起两朵红晕,桃花眼雾蒙蒙的。 以前总听小姐妹们说男人的喉结多么性感,她嗤之以鼻,不过就是身体的一个部位而已,生理课都学过了,大惊小怪。 直到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确实……性感得要命! 和她决然不同的坚硬! 手指接触的那一寸皮肤越来越热,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陆西橙悄悄抬头,眼底倒映出男人兽一样的眸子,她手一颤,指尖不小心重重一划。霍竞川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然翻身…… 陆西橙蔫蔫地歪在霍竞川胸口,空气中是玫瑰香和草木香混合的味道,霍竞川抽动鼻翼,唇贴在陆西橙头顶! “橙橙,往后不可以再这样了!”这场掠夺疯狂而克制,于他是最甜蜜的酷刑! 他是个快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强壮男人,日日抱着心爱的女人入睡,天知道他经受了多大的考验。 “是你自己……我又没有要怎样……”陆西橙做了坏事坚决不承认,不仅嘴硬,还掐他胸口,男人肌肉紧实,什么都没掐到,像小猫爪子在挠痒痒。 霍竞川抓住作乱的小手捏了捏, 腿夹住她的,威胁地用力…… 陆西橙: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霍竞川差点把她扔出去,咬肌紧绷:“陆西橙!” 陆西橙扯来被子往自己脑袋上一蒙:“我睡着啦!”听不见! 霍竞川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主动招惹他,完了还委屈,胆子又小! 看着努力拱着要逃离他的小脑袋,心里发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等到那时,你哭得再如何可怜,我也不会心软。 他平息了片刻,把那颗小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打算把自己憋死?” 陆西橙闭着眼睛不看他,嘟着娇艳欲滴的唇:“刚刚是谁让我透不过气的!” 霍竞川翘起头快速含住她,陆西橙吓得睁开眼睛:“唔……你还来!” 霍竞川闷笑,手在她后脑勺轻轻安抚:“乖!” …… 第二天,陆西橙睡醒坐起来,脱下毛绒绒睡衣准备换衣服,一低头,却是傻傻地愣住。 雪白的肌肤上,斑驳交错的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她捂住脸,狗男人,狼崽子,混蛋,流氓,把霍竞川骂了几百遍,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关心他会不会冻死了。 冻死了最好,狗男人! 枕头旁边躺着个熟悉的小瓷瓶,她拿起来,扔进被子里。 她不过才轻轻咬他一口,他怎么敢…… 难怪后来把她的睡衣系到她脖子第一个纽扣,肯定是心虚怕她发现。 …… 霍竞川在后院宰羊,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不安,他极少生病,难不成这次真的…… 不会啊,他现在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他起身洗干净手,把挂着的床单挪到太阳能晒到的地方。 永宁县第一场雪如期而至,只是下得并不爽快,早上太阳出来,只剩下零星的小雪团留在屋顶。 霍竞川把库房里准备的草垫子搬出几块,这是每家都会准备的,土坯房的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风吹日晒雨淋,茅草很容易烂掉,随时需要补或者换新的草垫子。 霍竞川把羊按部位分割,和鸡一起装进木筐,扛上几大块草垫子去知青点。 陆西橙穿着件高领的毛衣坐在厨房门口。 姜丽丽问她的毛衣是咋织的,包住了整个脖子,看着就暖和。 她还想凑近了细看,陆西橙哪里敢让她看见,从厨房里逃出来,刚坐了没两分钟,某个罪魁祸首就出现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 霍竞川走近,规矩地离她一米远:“怎么坐在这里,不冷吗,快进去!” 陆西橙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霍竞川听不见,他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 霍竞川心里一慌,立刻倒退两步:“你坐进去,门口凉!” 陆西橙拧眉,不会,她早上说的话成真了?真的冻着了? 这男人平时壮得和头牛一样,怎么这时候这么弱? 她听话地往门里面挪了两个身位:“你干什么呢?” 霍竞川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喉咙不痛,没有鼻塞,怎么看都不像是感冒。 他简单回了句:“补屋顶。” 听到动静,隔壁屋的徐晋杭张嘉宁和沈安宁都跑了出来。 屋子不高,屋檐出不过两米出头,霍竞川手臂用力,把厚厚一捆草垫子扔到屋顶,然后从一旁的树上借力,两步爬了上去。 徐晋杭脸色复杂,自从他们的事公之于众后,这个男人现在就敢光明正大的帮陆知青干活了,而他多少次主动,却都被拒绝。 张嘉宁上前几步,走到陆西橙屋子前:“霍同志,要不要帮忙?”地上还有草垫子,他拿起一个,真重啊,这男人胳膊看着不粗,都是铁疙瘩么,“不够我递给你。” 难得的,陆西橙和徐晋杭都露出了奇怪的神情,陆西橙是想这个张嘉宁是不是吃错药了? 徐晋杭则是猜测张嘉宁是不是为了他,故意接近霍竞川,好达到知己知彼的目的。 沈安宁咬着唇,她是知道乡下的屋顶要经常修补更换,上辈子她住在前面,这些事情从来不操心,反正总有人去干的,要砸下来又不会只砸她一个。 而现在,她抬头看了眼自己屋顶灰扑扑快腐烂的茅草,发愁要怎么办。 李根发那个癞蛤蟆,最近居然敢不理她,她去找他,他远远就走开,她在他家屋外等着,他也不出来,就连李小雪那个贱丫头也躲着她。 就这样还想娶她,做他的白日梦去,沈安宁不断咒骂,她给他点好脸色不过是看在他上辈子对她还不错的份上,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沈安宁不屑去讨好一个她看不上的乡下人,可现在的问题是,她的屋顶急需修补。 她没有草垫子,就算有,她一个人也根本爬不到屋顶上。 她走到徐晋杭身边,柔声道:“徐知青,你屋顶要不要修,我们一起,问问谁家有草垫子,我们讨一点。” 说完,视线落在张嘉宁手中,徐晋杭也看过去。 张嘉宁默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156章 两个小丑 陆西橙身子隐在屋内,沈安宁没有看到。仗着自己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她款款走到陆西橙屋前,半抬着头,笑容怯怯的:“霍同志,你的草垫子能给我几块吗?下面还有很多,陆知青屋顶铺不完!” 同样都是穷酸的泥腿子,但这个可比李根发长得好多了,沈安宁不吝展示自己的美。 陆西橙那种骄纵不讨喜,男人忍得了一时,忍得了一世吗? 她这样贤惠温柔的才能走到男人心里。 沈安宁当然没有想抢陆西橙对象的意思,她看不上,只是能给她添添堵也不错。 霍竞川蹲在屋顶,好像个聋子瞎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把最上面一层已经发霉腐烂的茅草揭起,原本长长的稻草烂成几段,他随手往下面一扔。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张嘉宁机灵得跳开,沈安宁还在努力凹着角度,被扔下来的烂草砸了个满头满脸。 “下面有……”她张嘴要说话,几根枯草落进她嘴里。 在屋顶铺了两个月,灰尘不必说,还有各种鸟屎,小虫子尸体。鸟屎本来是干的,昨晚下了一场雪,雪化了,浸化了鸟屎,糊答答黏叽叽,那滋味……只有沈知青知道啦! 霍竞川动作利落,一层层草屑飞落地面,沈安宁含着一嘴草,说不出话,手脚僵硬,转瞬间就被淋成个稻草人。 陆西橙站在厨房门内和闻声走出来的知青们笑得前仰后合,他们没看到沈安宁嘴巴,但就这画面,也够他们捧腹大笑的。 有病,明知上面有人干活,还跑过去站下面,被砸了怪谁? 张嘉宁眼睛尖,却是什么都看到了,连那些灰灰白白的鸟屎也…… 他默默又走远了些,对沈安宁鄙夷不已,光屁股打灯笼—自己献丑,不看家世背景,就脸,她也比陆知青差了一百倍,真好意思对着人家的对象卖弄,傻子都不会选她的好吗! 哦,不对,真有傻子! 傻子找了个扫帚,过来帮沈安宁拍去身上的烂草,冲屋顶上的男人嚷了一句:“你太过分了!” 霍竞川眼神一凛,扬手,又是一阵天女散花。 好了,两个稻草人! 俩人灰溜溜走开,沈安宁吐了半天,感觉嘴巴里还是有异味,她牙膏用完了,没来得及去买,女知青可不会好心借给她。她眼巴巴看着救她的英雄,嘴角沾了一团不明物体。 “呕!”英雄也吐了。 …… 霍竞川弄干净了屋顶,把新的草垫子铺上去,这些草垫子编得很密,上下铺几层,绝不会渗水,虽然重,铺好后,重量平摊到屋顶每个角落,等落雪后只要注意及时扫雪,不用担心压塌屋子。 沈安宁理直气壮地讨要东西,却不知道,在乡下,田里的一根秸秆也是公共财产。霍竞川是在山里偷偷种了几块地,虽然因为疏于照料,收成很差,但稻杆麦秆收集起来,他又房子小用的节省,才攒下这么多。 把屋顶修补完,霍竞川轻轻一跃,落到地面,捡起地上剩下的草垫,还有张嘉宁手里那块。 张嘉宁不由自主松手:“那个……我就是想帮你,呵呵!” 他看得清,以前是个乡下泥腿子,但是和陆西橙处了对象,以后有什么样的造化就不好说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不是朋友,他也不能把人得罪死。 抱着这个想法,霍竞川脸再冷,他也大着胆子搭话。 霍竞川没理他,拖着草垫子走到厨房屋檐下,陆西橙站在门内,小脸粉粉白白,因为刚才的大笑,眼里含着一汪水,就这样粉面含嗔看着他。 霍竞川心中一荡,移开视线:“你别出来,我给你修下厨房。” 厨房是陆西橙除了自己的小屋外待的最多的地方。 他还是一个人先清理,再铺新的草垫。 男知青们被叫出来帮忙,可霍竞川动作太利索,他们插不上手,又不能叉着手干看,干脆把知青点准备的草垫子也拿出来,趁大雪没下来,全部修补下。 徐晋杭看着他们焕然一新的屋顶,再扭头看自己的,从来没人和他说过,屋顶要常常修,所以他完全没有准备。 “你们修的时候能顺便把我们的也一起修了吗?”他问,“我可以给钱。” 一个男知青跪在屋顶,虽然不高,可他不敢站起来走动,只能一点点挪,查漏补缺,听到这话,他摇了摇头,“我们自己不一定够。” 厨房霍竞川帮忙补了,但吃饭的地方,两个睡觉的大屋子需要他们自己补,他们又不像霍竞川能弄到这么多麦秆稻杆,必须省着用。 “可我们都是一起下乡的知青,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徐晋杭质问,他们的屋子漏水了,整个知青点都没脸! 那男知青疑惑地瞅了他一眼:“那你帮助我们啥了?”就连上次他们大家去砸石头,他给做饭,那也是因为平时他都不做,补做的而已。 表现得温和有礼,可那股高人一等的感觉当谁看不见呢! “那我出钱!” “不需要!”另一个男知青不耐烦地回道,这些草垫子可不全是他们准备的,还有女知青的一份,他们可不敢擅自做主,这群女同志可厉害了,动不动就给他们眼色看,惹不起。 再说,这玩意儿真要卖也赚不了几毛钱,穷也不至于差那三瓜两枣的。 张嘉宁很无语,徐徐图之懂不懂啊大哥! 他严重怀疑他家当初的眼光,能养出这样一个货,徐父在仕途上还有机会更进一步吗? 霍竞川修补完厨房的屋顶,身上沾了一身脏污,他走到陆西橙的小厨房,给她把炕烧好,匆匆忙忙走了。 “喂,你怎么不说句谢谢?”林舒撞了撞陆西橙的胳膊,“多贴心啊,你也不对人家好点!” 陆西橙嘟着嘴,心说你知道什么呀,这人晚上可过分了呢!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嘛!”她颇为高傲的瞅了眼自己的小破屋屋顶,重新铺了草垫子的屋顶好像是顺眼了很多。 第157章 大狼狗 霍竞川回家,煮了碗辣辣的姜汤喝下去,下午依旧没有任何异样,以防万一,他决定今晚先不去见她,半夜再过去帮她烧炕。 他找来梆子做传话筒:“去告诉你陆姐姐,让她晚上早点休息。”她能听懂。 梆子挠挠头,大人真的好奇怪,上次陆姐姐让他给霍哥哥带话,霍哥哥脸色难看地像是要吃了他。 这次换成霍哥哥给陆姐姐带话,会不会…… 不过他一贯很听霍竞川的,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知青点今天开始只做两顿饭,陆西橙早早喝了碗玉米粥,又掏出几块饼干啃。 “陆姐姐,陆姐姐!”梆子一溜小跑过来,停在她面前。 “梆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来,给你吃饼干!”陆西橙给他塞了块饼干,笑盈盈地问,“来找姐姐有什么事吗?” “是霍哥哥让我来找你的,他说让你晚上早点休息。” 陆西橙笑容一收:“你霍哥哥在干什么?” 梆子眨巴眨巴黑豆眼:“没干什么呀,哦,他在编一个箩筐!” 编箩筐?为了编个破箩筐就不来找她了? 陆西橙冷着小脸站起来转了两圈。 梆子怕怕的:“陆姐姐,我话带到了,我先走了啊,谢谢姐姐的饼干。” 说完又一溜烟跑了,果然,带话就没好事,看,这次换陆姐姐生气了。 陆西橙趴到床上,抱着大熊猫一顿搓揉,渣男,昨晚还喊她宝宝妹妹,对她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今天就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陆西橙脑洞大,趴了会儿又爬起来,拿起笔刷刷刷画图,画了一张霍竞川的脸,身体是狼狗的身体,很小很小一只,又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比狼高出好几倍,兔子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啃着一根胡萝卜,狼狗跪在脚下给兔子锤膝盖,尾巴转成了一个螺旋桨。 陆西橙画完图,气就消了大半,她摇了摇大熊猫的手臂:“滚滚你看,这就是我们以后的美好生活!” 滚滚:…… 早上,陆西橙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摸摸身下暖呼呼的炕,唇角弯起。 明眸狡黠地转了转,陆西橙穿好衣服,用饭盒装了几块鸡蛋糕走出屋子。新修的屋顶上一团团白色,昨晚又下雪了,气温不够低,留不住雪。 她走到小厨房,蹲下身,炕洞里有零星的火光闪烁。 陆西橙捧着饭盒顺小路走,在屋里没感觉,走了一会儿她就缩起来,好冷啊,她只穿了双不加绒的鞋子,脚冻得得木木的。 来到霍竞川家院子外,她哆哆嗦嗦拿出钥匙开门,手颤抖,钥匙没拿稳,落在石板上,金属和硬物撞击的声音在静谧的早晨异常突兀。 霍竞川又煮了半锅姜汤,昨晚一整晚他都没有发热的症状,应该是没有感冒的,再喝碗姜汤就能去找她了。 听到门外的声响,霍竞川走到堂屋,看到那个穿着浅黄色棉衣的熟悉身影,他顿时瞠目。 急步上前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霍竞川握住陆西橙的手,被那冰冷的温度惊得一慌,顾不得其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流星走进卧室,放到自己的床上。 他还没开始睡炕。早早起床,床上没有了余温。 他抓着她的手搓了搓,又弯腰帮她脱去鞋子,脚比手还冷。 霍竞川气急,想指责她两句,可看着她冻得白白的小脸话又说不出口,只得牢牢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陆西橙手贴在他腰部,脚被霍竞川握在手里,全身被他温热的气息笼罩着,逐渐暖和起来。 霍竞川低头,蹭了蹭她恢复粉白的小脸:“好些了吗?” “嗯!”陆西橙脸藏在他怀里。 霍竞川放下她,用被子将她裹紧,自己则是起身,手指被一只白嫩小手捉住,陆西橙只露出上半张脸,眼睛如初生的小鹿般纯净:“你去哪儿?” “我不走,我煮了姜汤,盛来给你喝一碗。”霍竞川安抚她,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自己迅速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端了一碗姜汤回来,半扶着她,一手端着姜汤轻轻吹了几口。 姜汤冒着腾腾热气,模糊了他凌厉又温柔的脸。 “来,喝一口试试。”霍竞川碗递到她唇边。 陆西橙就着他的手,小小啜了一口:“烫!” “烫才效果好,多喝点!” 姜汤没有加糖,味道并不好,陆西橙难得没有挑剔,乖乖的小口小口把一整碗都喝光了。 霍竞川把额头贴在她额头上,他体温本就偏高,可陆西橙的脸上温度更高。 “你病了!”霍竞川手忙脚乱,要给她穿鞋送她去医院。 陆西橙扯住他,娇嗔:“傻瓜,我刚刚喝完那么烫的东西,脸当然烫!” 她靠过去,又把脸藏进他怀里:“我没事,现在感觉很舒服。” 霍竞川还是不放心:“你不是有感冒药,吃一粒?” “不要,药有副作用,多吃不好的,你抱我一会儿!” 是药三分毒,霍竞川见她精神不错,终于不再坚持,却还是提醒她:“难受要马上和我说,知道吗?” “嗯!” “我去关门,很快回来!”怕她冻坏,他急慌慌地连院门都没关。 走到院子门口,捡起地上的钥匙,几步远处还有一个银色饭盒,盒子盖得紧,里面的东西没有掉出来。 霍竞川打开盖子,饭盒里是几个鸡蛋糕,摔碎了两个。 她是特地来送鸡蛋糕的! 傻姑娘! 霍竞川吃了一口鸡蛋糕拿着饭盒回到房间,重新把床上的小姑娘纳入怀中:“鸡蛋糕很好吃!” 虽然是他买的,但她给的味道就是特别好! 陆西橙看着他咀嚼的唇:“你吃了?” “嗯!” 陆西橙小声嘟囔:“我才不是给你吃的!” 霍竞川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陆西橙捏住了他的耳朵,嘴巴贴着,声音放得很大:“我说,霍竞川是条大狼狗!” 霍竞川咀嚼的动作停住:“大狼狗?” 这是在骂他还是骂他? 第158章 送货上门 霍竞川没太纠结,不管是狼还是狗,不都是她的吗? 他理了理陆西橙披散的长发,给她编辫子,一边问她:“怎么这么早来找我?” 现在还不到七点,冬天天亮得晚,活又不多,村里没几个人出来。 陆西橙把一缕头发接过来自己编:“不是你让我晚上早点睡的嘛,睡得早醒得早啊!” “那怎么不在炕上多赖会儿?”箍上小皮筋,霍竞川提着两根辫梢比较一番,嗯,有进步空间。 “哼!”陆西橙把辫子抢回去,不给他玩。 霍竞川捧住她的脸,和她四目相对,他笑了一声,狭长眼眸是绵绵的情谊:“我知道,妹妹是想我了!” 陆西橙踢他腿骨,反倒把自己脚踢疼了,她嘤咛着把脸凑上去贴着他的:“你取笑我!”丢脸死了。 霍竞川捉住她的脚丫轻揉:“没有取笑,我也想你!” “那你昨晚怎么……” 霍竞川侧头啄她的脸颊:“我怕感冒了传染给你!” 咦? “你感冒了?”陆西橙头向后移了几寸。 “没有!”霍竞川失去嘴边的美味,转而改吃另一道更诱人的佳肴。 清晨,年轻男人的雄性荷尔蒙蓬勃四溢,“我给妹妹补回来!” …… 清冷的阳光透过塑料窗户纸照进来,容貌娇艳的姑娘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被子,腿半拱着,英俊的男人坐在床中间,手规律得敲打着姑娘的腿和膝盖,男人一脸餍足,姑娘神情却萎靡不顿。 “太轻了,重一点!” “嗯。” “位置不对,没敲到骨头。” “这里呢?” “我小腿酸,你捏一捏。” “好!” 霍竞川好脾气地随她使唤,每次都这样,被欺负了总要闹腾他一会儿,霍竞川已经掌握了顺毛捋的技能。 陆西橙半闭着眼,起得早,先是受冻,然后被大狼狗抱着啃了半天,她精疲力竭。 霍竞川大手盖住她的眼睛:“困了睡会儿,我做午饭。” 陆西橙扒拉开他的手指:“你用摸过我脚的手摸我脸!” 你才知道啊! 哄她睡着后,霍竞川搓了热毛巾给她擦脚,雪白玲珑的脚丫比傅奶奶箱子里上好的羊脂白玉更细腻精致,搁在他粗糙大掌中好像委屈了它。 霍竞川连脚趾缝都没放过,动作轻柔地掰开来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擦完,他又挖了雪花膏,从脚踝到足尖均匀涂抹,玫瑰香沁入皮肤,霍竞川深吸口气,忍住低头膜拜的冲动,万一不小心留下痕迹,小姑娘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如果在后世,恐怕会有人不齿地骂一句“变态”。 足控不就是变态吗? 霍竞川自然不懂那些,他还记得傅奶奶说过,女孩子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碰,最开始他有所顾忌,是惧怕,是珍视,也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然而现在…… 珍视还在,又多了种笃定。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足控?不是的,是爱屋及乌! 把玩了一会儿,他给她套上干净的棉袜塞进被子里,找出几件衣服把窗户遮住不让光线透进来,才退出房间。 …… 陆西橙是被一阵浓浓的骨头汤的香气叫醒的,她打开房门,香味顿时包围过来:“你做了什么呀?” “你醒了,过来洗脸,中午吃面。”霍竞川把锅里的骨头捞起来,之前杀野猪,他留了几块大骨头,今天煮了锅骨头汤,把面烫熟就是一锅骨头汤面。 陆西橙洗完脸,面已经煮好了,霍竞川在她面里卧了个荷包蛋。 “你没有鸡蛋吗?” “嗯,留给你吃,慢点,小心烫。”他帮她挑起一筷子面吹凉。 “我自己吃。”陆西橙接过筷子夹起荷包蛋送到他唇边,“你先咬一口。” 霍竞川一口咬掉半个,陆西橙看着大大的缺口嘟嘟嘴:“好吃吗?” “特别好吃。” 俩人对坐着吃完了面条,又啃了几块骨头,陆西橙躺在竹椅里休息,霍竞川拿出箩筐,坐下来剥栗子。 野栗子壳很硬,裹着一层密密的毛刺,霍竞川拿了镰刀轻轻划了一下,再手指灵活把壳拨开,取出两颗小小的红棕色的栗子。 “不疼吗?”陆西橙捡起一个,不敢抓紧,刺会扎人肉里。 “不疼,我手糙!”霍竞川把她手里的栗子拿走,“你别玩,仔细手。” 说着话,门外有人喊话:“川哥,在不,帮我开开门!” 王春才扒拉着门上的锁,大白天的咋又关着门? 霍竞川起身开门让他进来,王春才走了两步就发现了堂屋躺椅里漂亮的女知青,是川哥对象! 霍竞川房子外除了篱笆墙,还种了很多荆棘,绕着不知名的树木藤条,高高地把院子遮挡起来,王春才站在门外才没有注意到多了人。 他脸一红,川哥的对象真好看! “王同志你好!”陆西橙大方打招呼,知道这是霍竞川在大队的朋友,叫霍竞川为川哥,应该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叫大哥太奇怪,称呼同志总没错。 “嫂子,你好!”王春才见过陆西橙好几次,还吃过她烤的红薯,可每次再见她,都是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来干什么,家里不忙?”霍竞川帮陆西橙把滑下去的毛毯盖好,“别着凉!” 前后两句话仿佛两个人。 粗神经的王春才听不出霍竞川的潜台词,嫌他来的不是时候,他此时的心情和城里的杨继忠是一样一样的。 川哥只有对媳妇才这么好! “我娘让我来帮你干活。” 霍竞川给了王春才家一只野山鸡,钱大娘感激万分,之前带着他儿子打野猪,他听儿子说了,去的人都没出啥力,都是小霍的功劳,他们平白就分了那么多肉,亏了有小霍。 这会儿又送鸡,农村人家,一年到头也就杀年猪那几天能吃得上几块新鲜肉,平时家里只有腊肉,他们不像城里人,每个月有肉票。就是腊肉,也只舍得在春耕和农忙的时候吃,每天蒸几片,一人一片,吃了油水身上才有力气。 那一只鸡钱大娘不舍得一次吃完,她每顿切一块,和白菜萝卜一起炖,蔬菜也沾上了肉味,孩子们可喜欢呢! 第159章 剥栗子,吃饱饱 钱大娘知道给钱霍竞川不一定要,太生分,她家也不富裕,便把儿子打发过来。 小霍一个人,又要修屋子,又要去磨粮食,他儿子虽然人不聪明,好歹力气有一些,总能帮上忙的。 也不晓得这孩子冬天衣服够不够,往年都穿得挺单薄,但去年小霍还是独来独往的,虽然儿子也跟着他打转,但人小伙子和她都没说过几句话,她也不敢凑上去啊。 钱大娘还想着给小霍做件棉衣,供销社买的好布料没有,但乡下人自己做的粗布剩一些,棉花小霍自己就有,做一件棉衣给他过冬正好。 “川哥,你在剥栗子啊,我帮你!” 王春才看着满满一箩筐的栗子,才剥了一点点,这一个人得剥到啥时候啊,他马上蹲下来,主动干起活来。 霍竞川无奈地叹气,陆西橙偷笑,欢快地进屋泡茶,没有茶叶,就用白糖水代替。 端着两个搪瓷杯出来:“王同志,来,喝水。” “谢谢嫂子。”王春才抬手,霍竞川长臂一伸,把杯子接过来给他。 王春才受宠若惊,他川哥亲手端给他的水呢,他可真是出息了! 陆西橙暗暗瞪了霍竞川一眼,小气鬼! 霍竞川无辜:“我怕你端久了太烫,他动作慢!” 王春才笑呵呵:“对,我川哥干啥都快,在咱们大队,他就是最快的!” 陆西橙:噢~ 霍竞川黑脸: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春才喝了一口热水,心里泪流满面,糖水,他喝到了糖水。 呜呜呜,有嫂子真幸福啊! 以前川哥别说糖水,一口冷水都没给他倒过。 王春才家没有糖,不管白糖红糖还是黄砂糖都要糖票。他家只有糖精,比白糖便宜很多,滋味当然没有白糖香甜,但乡下人能尝到点甜味就不错了,又那会去挑剔那些。 王春才又喝了一小口,才大着胆子问霍竞川:“我能把这糖水端去我家吗?”家里有老娘,有侄子侄女有妹子,给他们也甜甜嘴。 霍竞川头都没抬:“问你嫂子。” 陆西橙虽然被叫了好多声嫂子,但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还是怪别扭的。 “当然可以啊!”她回道。 “那我这就回去,我马上回来,很快啊!”说完,转身就跑。 霍竞川心说:不回来没关系的。 陆西橙戳戳他的手臂:“小杨那边有白糖吗,能不能卖给村里人?” 后世很多人被高血糖困扰,天天想着吃低糖的食物。 现在的人是糖分严重不足,蔬菜种类稀少,只吃粗粮,日常的饮食中汲取不到足够的糖分,下地干活看着体力很好,都是消耗寿命换来的。 如果能经常喝上一杯糖水,也算是很好的保养品了。 霍竞川点头:“应该有,明年开春后我问问。” 霍竞川不爱吃甜食,他山里能收到细粮,肉也常吃,没有想过买不到白糖会怎么样。 再说,以前他也从来不去管别人家的事。 “你的不准拿出来。”他又警告了一句,陆西橙的白糖比供销社卖的更加干净,红糖更加细腻,乡下人不懂,不代表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我知道啦!” 王春才很快回来,杯子里依旧是满的。大半杯糖水倒了出去,钱大娘又给他倒满了开水,甜味还有,只是很淡了,他喝的喜滋滋。 “川哥,你明年带我一起进山捡栗子呗,我眼神可好了。” 九龙山那么大,肯定不止这么一筐,没人捡,只能便宜松鼠们了。 “然后遇到野猪我再救你?”霍竞川嗤笑。 “呵呵,上次是例外,以后我有经验了,保证不拖累你!”王春才干笑。 “你可以在外面捡松子呀,松子也好吃的。”陆西橙提良心建议。 “可吃不饱啊,吃不饱有啥用!”王春才下意识反驳,栗子能吃饱,可不比那小小的松子好多了! 霍竞川冷着脸:“那你有什么用,剥颗栗子慢吞吞!” 某人的心肝宝贝连碰一碰栗子他都心疼。 王春才颤颤地觑了眼霍竞川的脸色,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忙找补道:“虽然吃饱,可是……可是松子吃了人松快,呵呵,对,松快!” 陆西橙:很不必如此! 霍竞川懒得理他,手下动作飞快,一刀一个栗子,划完了给王春才剥。 王春才手指不如他灵活,到底是干惯了活的,手上也是老茧,比陆西橙这种拿着栗子不敢捏的人强太多了。 陆西橙躺着无聊,抓了把瓜子嗑,瓜子壳装在碗里。 粗瓷碗冰冰凉,手也裸露在外,霍竞川怕她冷,在门口升了个火堆,把她的椅子挪到自己身后,不让烟熏到她。 王春才脸又红了,原来有了媳妇要这样啊,可他大哥二哥好像没这么麻烦啊,那他以后咋办? 他还是别娶媳妇了,和他娘说一声,川哥是怎么对媳妇的,他做不到,他娘会不会就不逼着他了? 他娘那么喜欢川哥,让他啥都要学着川哥! 他学不会啊!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一筐栗子太多了,个头又小,弄了半下午才弄完半筐。 陆西橙早说过要做糖炒栗子,栗子鸡,霍竞川把剩下半筐收好,按照陆西橙教的在栗子上划十字花刀,等会儿下锅煮。 王春才还在吭哧吭哧剥栗子,手被扎的麻麻的,还不忘拍马屁:“嫂子真能干啊,这都会。” “你嫂子是能想!”霍竞川纠正他的说法,他能干就行了。 王春才:为什么肚子饱饱的? 陆西橙笑嘻嘻地把一小捧瓜子仁放入霍竞川手里:“奖励你的!” 霍竞川看着掌心淡黄色的瓜子仁,粗粝指尖捏住一颗送进嘴里,又脆又香,在瓜子的清香中,他敏锐地品尝到了那股淡淡的玫瑰香。 王春才呆呆望着,瓜子为啥还要一个个吃?以他川哥的胃口,一口塞嘴里不就完事了吗? 还有…… 他为啥撑得慌? 第160章 小气鬼陆知青 把划开口的栗子先煮了小半锅,霍竞川看看天色,天空灰蒙蒙的,看样子马上要有一场大雪。 他把煮好的栗子拿小簸箩装好,外套让陆西橙穿上:“走,我先送你回去。” “好!” 王春才在厨房烧火,两人走出院子,陆西橙抬头:“这天怎么这样了?” “恩,下雪了你待在屋里别出来。”霍竞川握了握她的手,“冷吗?” “手不冷,脚冷!” 霍竞川皱眉:“有其他的鞋吗?” “有,我有里面加绒的鞋子。”奶奶做的鞋子没穿过,上次家里寄包裹来,有两双厚实的新棉鞋。 还有她的雪地靴们,有一些款式很基础,颜色是低调的灰色黑色,把装饰拿掉,商标去掉,穿出来不会引人注意。 “好,我晚上过来帮你弄。”霍竞川送她到知青院门口,目送她进去。 厨房,大家正在吃晚饭,现在是四点多,这顿吃完,要等到明天上午十点才能吃下一顿。 “橙橙,”看到她,林舒招手,“回来的正好,快来喝粥,还热着呢!” 陆西橙不缺粮食,女知青们都知道,她虽然分得少,但人家有对象送呢!陆西橙早说过,她不在,帮她那份一起做了,她吃不下,留给霍竞川吃。 她把小簸箩放到桌上:“一人五颗,自己拿!”自己坐下喝粥,外面进来,喝上一碗粥好舒服,今天煮的新分的玉米,前几天磨成玉米面,今晚第一次做,粮食的香味特别浓。 “我交的不是新粮没关系吗?”陆西橙喝了半碗问。 “没事,你的放着,先吃我的!”林舒无所谓道,陆西橙又不是没有,不至于占这点便宜。 她剥开一颗栗子,闻了闻:“这是什么?” 现在没有专门卖山货的地方,之前的松子,还有这个圆溜溜的东西,林舒都没吃过。 “栗子,能吃饱的!”陆西橙上辈子听人讲过,山区农民常用它代替粮食。 听到能吃饱,林舒马上把剥好的栗子收起来:“那我留着饿了再吃。” 其他人有样学样。 刘小草看陆西橙忙着喝粥说话,悄悄伸出手也抓了一把,被林圆逮个正着:“喂,橙橙说给你吃了吗,要不要脸!” 林圆把刘小草手里的栗子抢过来,放到陆西橙面前,呵,还挺贪心呢,一把抓了七八个。 陆西橙板着小脸瞪那几个栗子,被刘小草碰了,她都不想吃啦! 林舒看出她的小心思,帮她解围,她扭头问旁边桌上的男知青:“你们要不要,一人一颗分了?” 男知青们惊喜,还有他们的? 陆西橙对女知青们很大方,对他们这些男知青们就相当一般般。 见她没反对,赵华把栗子拿走。男知青们本就胃口大,又赔了些粮食出去,今年冬天要尽可能省着点,就像村里人说的,不干活,少吃点也饿不死,粮食留着明年上工的时候吃。 刘小草在心里骂林圆多管闲事,又没吃她的。又骂陆西橙小气,抢了她看上的男人,连点吃的都不肯赔。 油腻腻的刘海下,一双老鼠眼畏畏缩缩,以前在城里虽然也瘦,好歹没这么……不忍直视。 陆西橙瞥了一眼便不再看,刘小草的不幸又不是她造成的,林舒他们好几个父母在城里还不是双职工家庭呢,刘小草家在沪市绝对能排上中等收入的,她日子过成这样怪谁? 吃过饭走出屋子,外面果然下起了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 陆西橙这个两辈子都是南方人的土鳖好几年没看过大雪了,傻呆呆站着,姜丽丽推她:“你不冷啊,快进屋去,要不要烧炕?” 陆西橙早上就出去了,不像知青点的厨房一直烧着。男知青们吃人嘴软,主动过来帮陆西橙烧了炕:“这个柴耐烧,你过个三个小时左右再来添点。” “好,谢谢!” 陆西橙进屋,关门的时候拨弄了下插销上一根极细极细的小铁丝,这是霍竞川做的小机关,就是靠这个铁丝,他才能进出自如。 去小偷培训班学过,陆西橙吐槽。 她闪身进别墅,打开冰箱拿出几个鸡腿,鸡腿肉肥嫩,和带回来的栗子做道栗子鸡。然后蒸了一片银鳕鱼,一道白灼虾,这两个都是快手菜。 最后的汤也很简单,牛肉丸鱼丸先煮沸,差不多了放入青菜萝卜,陆西橙买的青菜不是当季蔬菜,味道一般,萝卜是霍竞川种的,萝卜的鲜甜弥补了青菜的不足。 陆西橙计算着时间,先给自己洗香香,等霍竞川快到了,再往汤里加入粉丝,和栗子一样,能当菜,也能当主食吃。 霍竞川冒雪而来,在门口把身上头上的雪花拍干净才开门进去,带入一阵寒风。 陆西橙给他盛了碗汤:“你先喝点汤暖暖!” “嗯!”霍竞川两口把汤喝下去,感觉身体周围的寒气散了才坐到陆西橙身边,“怎么又做这么多?” “哪里多了,三菜一汤是标准啊!”她啃着一个冬枣,“我不累!” 上午睡觉,中饭是霍竞川做的,下午躺着嗑瓜子,一天什么都没干,就晚上做几个菜,也不是很复杂的菜色,洗碗还有洗碗机呢。 “好,累了就少做点,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栗子鸡做了一小盘,陆西橙别墅里没有栗子,她要省着吃,栗子的质地较硬,焖煮了好一会儿,栗子肉软熟甜糯。 “太好吃了!”陆西橙挑着盘里的栗子,“栗子给我,鸡肉给你吃!” 这种山里的毛栗子没有后世大超市卖的板栗大,口感却更好。 霍竞川帮她剥虾,剥好的虾在调料碗沿挂了一圈。 陆西橙把栗子都吃了,吃了几个虾仁,喝了碗粉丝汤,肚子撑到喜欢的银鳕鱼都没碰。 霍竞川开始不懂她为什么做鱼只蒸了一片,等夹到雪白如蒜辫的鱼肉,他就明白了。 近段时间,他长了不少见识,这鱼不便宜。 第161章 扫雪 “你猜多少钱?”陆西橙笑嘻嘻伸出两个手指。 “两块?”霍竞川说。 “不对,再猜!” “二十?”霍竞川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二十买一块薄薄的鱼肉? 陆西橙摇摇手指:“加一个零。” 两百! 饶是霍竞川平时再稳重,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 他知道以后人民的收入会增加,但陆西橙没有明确说过,以他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到人均工资会上涨到几千块啊! 想到自己给陆西橙的三万多,也只够买几百块鱼肉,好像也不算多了! “喂,你想什么呢?”陆西橙歪着脑袋看她。 霍竞川摸摸她的头:“要不要再吃点鱼肉?” “不要了,我吃不下了!”陆西橙站起来走动消化,“你都吃完,鱼不吃会腥的。” “好!”霍竞川在想明年要努努力,争取赚一万。他的精力有限,要上工,不可能总是往山里钻,一万基本是上限了。 现在禁止私人买卖房屋,霍竞川不清楚大城市买个房需要多少钱,多准备点总没错。 陆西橙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了非得问一句:大哥,你这么卷,让别人怎么活? …… 半夜,陆西橙在睡梦中,霍竞川睁开眼睛,小心地起床,把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夜色中,雪花乱舞,地上一层白色。 断崖式降温! 霍竞川裹上衣服,去给炕洞添了几根粗粗的干柴,回到屋内,陆西橙半撑着上身,处于半梦半醒中:“你干什么去?” 霍竞川忙钻进被窝,重新把她纳入怀中:“降温了,你安心睡,我明天晚点起!” 他就算晚上不在知青点,一大早也要来帮她屋顶扫雪的。 陆西橙有温暖的炕,有厚厚的被子,还有个人形火炉,降温也照样睡得很香。 知青点其他人,林圆炕洞在睡前烧过一次,半夜已经不怎么暖了,但她有两条被子,是家里两年前新做的,还算软和。陆西橙把自己的军大衣借给她晚上盖,她睡得也挺好。 张嘉宁和徐晋杭两个男人本来就比女同志更加耐寒些。徐晋杭带了两条被子,张嘉宁家父母虽然被下放,可他家和地主富户性质不一样,没有遭遇抄家,基本的生活用品在他去沪市的时候都带了出来,被子自然也有。 就连刘小草,她的被子不保暖,可沾了集体宿舍大通铺的光,男知青们轮流,每隔三小时加一次柴,炕没有很热乎,好歹也冻不死。 最惨的是沈安宁,一人睡一个炕,她的被子和刘小草差不多,都是用了很久的棉花,盖在身上硬邦邦,被窝里没有一丝暖气。 她还不敢出门烧炕,因为外面更冷。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冻得牙齿咯咯响,太冷了,冷到睡不着! 怎么办,冬天才刚开始? 不能怪她没有准备,她家条件一般,有两个兄弟,好东西根本轮不到她,家里也没有新制的棉被给她带。 按照她上辈子的轨迹,她是要住前院集体宿舍的,和刘小草一样,哪怕被子旧一点,但大伙儿情况都差不多,盖得不暖和,只能积极烧炕,沈安宁根本不担心取暖的问题。 后来她住单人屋,也是被陆西橙赶鸭子上架的。 要不是她臭显摆,她哪至于下不来台。 …… 清早,霍竞川打开屋门,雪纷纷扬扬下,没有停止的迹象,温度比昨晚有所回升。他拿了事先放在门后的扫帚,准备把陆西橙门口到厨房的雪扫掉,清出一条路。 两个男知青搓着手哆哆嗦嗦走出来,见到他,连忙打招呼:“川哥,你这么早啊!”路了都扫了一大半了。 川哥是跟着大队上的年轻人叫的。 霍竞川点头,让他们声音小点,别人还在睡。 扫完地上的,霍竞川又爬到屋顶上,刷刷刷把屋顶的雪扫到屋子后面,那里没人走动。 扫完陆西橙的,他顺便把隔壁林圆的屋顶也扫了一下,两间屋共用一面墙壁。 两个男知青羡慕地看着他,腿长就是好,攀着树就上去了。 他们不会爬树,只能一人扶着凳子,一人爬,冷得抖啊抖啊,好怕摔下去。 沈安宁挨冻到早上才迷迷糊糊闭眼,没一会儿,外面传来说话声,还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其实声音很轻,但对于熬了一夜的沈安宁来说,这点细微的声音也让她异常烦躁。她捂住耳朵:有完没完,大清早不睡觉是有病! 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还是冷得厉害,她起床,早中饭是不能错过的,没吃到要么再自己做,还要用自己的柴火,要么就挨饿到下午。 上次知青点开了小会,明年开春后,大队负责给他们再弄个铁锅,搭个灶台,一部分人要分出去开伙。 沈安宁知道这部分人包括自己,她从来不做饭,但船到桥头自然直,过了冬天再说。 那句话怎么说的,活在当下! 打开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晚的雪,门口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腕处,沈安宁只有一双棉鞋,根本走出去。 她看向旁边,最远处陆西橙和林圆门前一条黑黑的路清晰可见,张嘉宁和徐晋杭门口的雪不干净,但也是扫过了,小心点能走,而前院厨房后门处扫出了一大片空地。 唯独她…… 沈安宁气得冻得青灰的脸都白了几分,这也太欺负人了。 既然要扫雪,为什么单单漏了她? “有没有人啊,谁来帮我扫一下雪,我出不来?” “赵华,你在不在?” “林舒?” 厨房,林圆挽着陆西橙的胳膊坐在灶洞旁:“橙橙,帮我谢谢你对象呀,他还帮我的屋顶扫了雪,我看到吓了一跳。” 两个男知青附和:“是啊,陆知青,你对象很早就来了,可勤快呢!” 陆西橙被火光映照的脸看不出红了,什么来得早,他根本没走! 隔了一个大院子,沈安宁的声音被风吹散,坐在厨房的众人烤着火,听着柴火燃烧的毕毕剥剥声,闻着食物的香味,饿了一夜的他们根本无暇关注其他。 沈安宁? 哦,又不和他们住一起,又不干活,他们干嘛帮她扫雪?吃饱了闲着? 他们没吃饱呢! 第162章 脏脏的懒人 隔壁,徐晋杭听到了沈安宁的喊声,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他们门前的路才扫出来。 知青点院子挺大,两个少爷以前在家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来了这里后也就扫扫自己屋子,这会儿扫个雪扫了好半天,又冷又饿,徐晋杭也不想动。 张嘉宁更不用说,他跑去前院厨房烤鞋子,就是听到了他也会当没听到的。 沈安宁喊了半天,竟没一个出来帮她的,可想而知这人的人缘有多差,她小声咒骂了几句,等十年后她发达了,谁也别想来求她,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不得已,她只得自己拿了扫帚来扫,她总要去吃饭的,吃过饭还打算出去一趟。 扫完地,她的鞋底已经湿透了,她穿的是家里做的棉鞋,鞋底说是千层底,其实只有薄薄一片,她妈说女儿不如儿子穿鞋费,不愿意给她做厚鞋底。 今天中饭蒸了腊肉,是上次他们抓回来的野猪肉,每人买了一点点腌着,因为再过不久又要杀年猪分肉,今年的肉肯定是比往年多的,所以缺油水的众人每人切了一小片,就着白菜萝卜汤吃得极香。 陆西橙的那片是姜丽丽给切的,她们砸石头时陆西橙给她们吃了,现在轮流还给她。 难得吃,陆西橙也觉得蛮好吃的,她把腊肉夹在窝窝头中间,像吃汉堡包一样,咬了一大口。 沈安宁和刘小草都没有肉,沈安宁起得晚,她没拿出来,谁会那么好心给她先做啊,万一她不还咋办? 刘小草没有买肉,她还要花钱和大队上的村民买粮食呢,哪有余钱买肉啊! 沈安宁自认以后要做人上人的,不屑于对着同性表现出可怜的一面,只是哀怨地瞅了徐晋杭两眼。 刘小草就是直勾勾盯着她们吃,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问题是她那牙齿估计到了乡下就没有刷过了,肉眼可见一层黄黄的污垢。陆西橙简直想吐,顿时胃口全无,刘小草坐她对面呢! 陆西橙在脑海中努力翻找原主的记忆,居然很难想起来在城里的刘小草什么样,应该没有这么埋汰! 好看的女生咬唇是楚楚可怜,她这样……yue! 吃过饭,陆西橙想要出去溜达透气,正好李卫国来找她:“陆知青,我爷爷让你晚上去家里吃饭!” 陆西橙奇怪:“今天你家有什么事?” 李卫国笑呵呵的:“我大伯回来啦,你早点去,我奶说早点开饭,还要叫上霍兄弟他们。” 大伯?是李爷爷那个在城里工作的儿子! 雪后的空气非常干净,陆西橙和林圆站在围墙边上,大老远就听到孩子们打闹的声音,她们也很心动。 两人都是南方人,林圆家冬天也很少能看到雪的,两个土包子都没见过世面。 姜丽丽笑话她们:“现在雪不厚,下最大的时候雪到大腿,到时候甭管你们想打雪仗堆雪人,咱院子里就能玩。” 那时,都不需要扫雪,根本扫不过来,一踩一个大坑,能走就走,不能走就在屋里窝着。 “就是你们烧炕会很麻烦。” 东北大部分的房子炕洞都在室内,前院也是这样,可陆西橙他们的屋子太小,盘炕的时候把炕洞移到了室外,烧炕还要出去,就很折磨人了。 陆西橙和林圆对视一眼,也有些犯愁。 姜丽丽又安慰她们:“没事的,你们睡前烧暖一些,下半夜只要出来两次就好了,晚上多盖点,再不行,你们过来和我们挤挤睡。”她们刚来的时候没经验,柴火准备的不够多,刘超英骂她们拖累了她,她们那时候也愧疚,就听她的话下半夜只烧一次,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后来时间久了才知道,那些柴火下半夜烧两次勉强也够,但刘超英想让男知青们多烧点,就不给她们用。 挤一挤姜丽丽和林舒她们都没啥意见,同样大小的屋子,男知青那里睡了九个人,女知青才六个,女知青又比男知青个子小些,绝对睡得下,这俩人都有厚棉被,不会抢她们的被子。 也是大家关系好这样,要换成沈安宁,刘小草不清楚,其他五人是绝对不同意的。 去告状?告呗! 落水事件后,沈安宁在大队的名声很差,也就是没到她面前说,私底下都骂她蛇蝎心肠,恩将仇报。 这样的人,就算她们集体排挤她,大队长也不会说什么的,谁知道睡一起晚上会不会往她们被子上泼冷水。 刘小草是一开始就住进来了,没办法。 说起刘小草,林舒也皱眉:“好歹是个大城市来的姑娘家,咋这么邋遢呢!” 头发下乡后就没见她洗过,可能洗过她们没看到,反正一缕一缕的,全黏在一起。 “买不起肥皂,草木灰也能洗啊,我一开始也是用那个洗的,挺干净。” 不洗头,也不洗澡,女知青们没有像陆西橙那么讲究,要天天洗头洗澡泡脚的,但几天洗一次脚不过分,还有内衣总要换的,刘小草就不,离她几米就能闻到异味。 “比村里好多老太太还不如。”姜丽丽说。 在东北,冬天洗一次澡很正常,没有那个条件,不能强求。但下雪之前都不算冷啊,热水也没说不给她用,好好洗一次澡会死吗? 衣服被子都是油乎乎的,林舒她们都无力吐槽,没见过一个人能懒成这样,连个人卫生都完全不在意,还好她们屋睡得人不多,炕又大,她们五个人挤挤,拦了块帘子,算是眼不见为净。 她们不知道,后世有个词叫报复性摆烂,就是刘小草这样。 她在家很勤快,父母要上班,三个兄弟不可能干家务,躺着睡觉也不会动一个手指头,刘小草也习惯了,男人做家务还是男人吗?所以,家里的活基本都是她的, 去陆家是她最轻松的时候,只用吃吃喝喝。偶尔碰到陆父陆大哥陆小弟在家,他们帮着扫地收拾房间,刘小草还颇为鄙夷,觉得蒋阿姨很不体贴,不是个好女人。 回家说给她妈听,李招娣也这样认为:“家都不像个家了。” 刘小草的勤快是伺候父兄,是她妈的要求,顺便把自己收拾干净了陆西橙还能给奖励,她又不是真的那么爱劳动。到了这里,除了上工,她是一动也不想动。 反正陆西橙和她闹翻了,她不必再讨好她! 脏?脏了正好啊,炕她能比别人占得大!她想怎么睡怎么睡,不像其他几个,还要挤着。 第163章 喝我的喜酒 “放心,你们要是睡过来,绝不让你们和她挨着。”林舒计划在刘小草旁边放个炕柜,把她隔开来。 林圆很心动,现在她晚上还勉强能睡,但再冷一些怎么办:“那如果我睡过来,我就把我的柴火也搬过来一起用。” “行!” “我就算了,我还不冷的,我可能抗冻啦!”陆西橙说了个她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某只大狼狗会同意她去睡大屋子吗? 林舒摸摸她的脑袋:“对,你可抗冻啦,你一点不怕冷!” 林舒是老大姐心态,陆西橙是女知青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一来就帮助她们脱离了魔爪,她难免多关心几分。 橙橙有对象呢,估计天寒地冻,她对象也会过来帮她烧炕的。从帮忙修补厨房就看出来了,那男人,看着沉默寡言,很不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对橙橙特别宠。 “橙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有机会回城,他怎么办?”姜丽丽问的问题很现实。 “他就和我一起回去啊!”陆西橙理所当然道。 “那你家里……”上次还不同意呢,回去了两个没有工作的年轻人,没有家里的支持要咋过日子? “我爸爸……”陆西橙想起上次霍竞川和陆父通电话,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她的新爸爸应该是软化了态度的,她的新妈妈还不知道。 “他和我爸爸通过电话了,我爸爸让他照顾好我呢!” “哇,那你家里是同意啦,太好了!”大家都笑起来,为她感到高兴。 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对爱情都有憧憬,她们也不例外。但因现实所累,到了乡下,她们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不敢随随便便找一个男人蹉跎一生。 这里只是暂时的家,她们始终还抱着能回城的期望,尤其是陆西橙让大家学习后,陆家不是一般的家庭,或许有一些特殊渠道知道以后的政策,哪怕只是一个方向,也是一盏指路的明灯。 女人一旦嫁了人,男人,公婆,以后的孩子,被生活的琐事淹没,她们还有精力看书,还有回去的可能吗? 就是能回去,男人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没有工作,根本在城里扎不了根。 所以,日子再辛苦,这些女知青也没有想过找一个人分担。 “橙橙,你们要好好的啊!”姜丽丽帮她扯扯军大衣的领子。 不敢奢望的幸福,身边的小姐妹得到了,希望他们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们当然会好好的!”陆西橙小脸微红,语气带着小得意,“你们就等着喝我的喜酒!” “哎哎哎,陆西橙,你真不害臊,想嫁人也不用说出来!” “那你别来!” “来来来,我一定要来,我还要把你送入洞房呢!”她们站在院子一角,这些话只敢小声说,被人听到了会骂不正经的。 “姜丽丽,你真讨厌,林舒姐,你看她欺负我!” 沈安宁离得不远不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说说笑笑的。 沈安宁有一瞬间的落寞,为什么她没有朋友? 看到陆西橙穿了件军大衣,衣服很长,到了膝盖下面,把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好像条厚被子。 陆西橙有好几件棉衣,居然还能弄到军大衣! 这些人知道陆西橙家有门路能弄到军大衣,所以都去碰她的臭脚了! 肯定是这样的,她沈安宁只是家境不如他,现在家境好有什么用,她可知道,现在的这些大厂以后大多都会倒闭破产,靠家里是最没出路的。 她不一样,她会自己去做生意,赚的钱全部都是她的,不比拿死工资的人强? 等她有钱了,再当上官太太,什么朋友,要多少有多少。 对了,只要有钱,她说不定能帮徐晋杭坐到更高的位置呢! 像她这样的贤内助哪里去找啊! 沈安宁越想越美,连冷都顾不上了,高兴地跑出知青点。 路有人走过,上午太阳出来后,雪又化了一些,平时干净的路面有些泥泞,沈安宁越走越慢,她的棉鞋鞋底本就湿了,现在能感觉泥水渗透进鞋子里面。 她下乡就带了四双鞋,一双来的时候穿的小皮鞋,两双布鞋,不加棉,和脚上唯一的一双棉鞋。 棉鞋脏了,她明天怎么办? 陆西橙透了气,和大家聊了会儿天,回屋翻找自己的吃食。霍竞川给她买了各种这个年代的糖果糕点,不允许她拿别人没见过的东西送人。 陆西橙拿了半包红糖塞进军大衣兜里,就往老支书家去。 空手上门不是她的习惯,送多了别人会别扭,半包红糖正好。 走到半路,看到沈安宁以极慢的速度在挪动,走近她一看,陆西橙撇嘴,穿着棉鞋也敢在雪水里走,难怪呢! 农村没人会这样糟蹋鞋子的,刚才站在外面,林舒她们也穿着棉鞋,但是在棉鞋外面,还套了个草鞋,草鞋的底编的特别厚,走路不会里面的棉鞋。回到屋里,草鞋弄干净,火烤一下,下次还能用。 陆西橙没穿,她穿的是自己的雪地靴,她鞋子太多了,上辈子没出社会,没到热爱高跟鞋的年纪,买的最多的是日常款,什么运动鞋,小白鞋,漂亮的小皮鞋等等。 昨晚霍竞川帮她把两双雪地靴的商标弄掉了,鞋底有机压的英文字母,他用刀一点点磨去。 陆西橙现在穿着,走在雪地里也不怕留下脚印。 她也走得小心翼翼,怕摔,但比沈安宁的乌龟挪快了不少,两手插着口袋,脖子里围着毛线围巾,一会儿就在她前面了。 沈安宁咬牙,被看到了这样狼狈的一面,陆西橙回去肯定会取笑她的,还会和大家讲,一起笑,像刚才围墙边一样。 她为什么会这样惨? 第164章 沈安宁挨打 没人能回答她。 沈安宁踩着泥水,鞋子里发出叽咕叽咕的黏黏答答声,走到一个房子前,房子和队上大多数房子一样,矮矮的泥砖房,只有四间,小小的院子里三只鸡飞来飞去。 沈安宁在外面站了会儿,没人出来,才忍着恶心走上前:“李大哥,李大哥你在家吗?” 屋内走出个盘着尼姑头的妇女:“来啦,谁呀?” 走到院子里,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妇女脸色顿时一变,操起鸡圈上的扫帚就冲出来:“是你,你还敢到我家来,我打死你个狐狸精!” 沈安宁没反应过来,被一棍子抽懵了:“你干什么呀,我是知青,你怎么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勾引我儿子,狐狸精!” “谁勾引你儿子了?你住手,死老太婆,啊,放开我,我头发……”沈安宁躲开扫帚,又被抓住了头发,她的头发长得还不错,平时分外精心养着。今天出门,梳得整整齐齐,忽略她的鞋子,也是个挺好看的姑娘。 沈安宁落水后被人救,又被人打,最后被人抱回去,完全不知道那天李根发的娘也在旁边,哪个做母亲的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踩在水里能不发火? 她一个寡妇拉拔大两个孩子,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脾气不好归不好,她为人还不错,大队上再三强调不能去欺负知青,她心里再生气,也怕给队里惹麻烦,加上家里事多,没腾出时间来,所以一直没去找沈安宁讨个说法。 沈安宁要把李小雪说给傻子的事是李根发的猜测,他没有和自己老娘说,李老娘并不知情。 但儿子救她,却被她反过来压在河里差点没命的事是她亲眼所见,作不了假。 而且修路那段时间,儿子只往家里拿了十块钱,她当时就觉得挺奇怪的。自己的儿子她还不清楚,干活从来不偷奸耍滑,没道理才赚这么点。 一问,儿子就支支吾吾,她就猜儿子偷偷处了对象,她还想是哪家的闺女,要是个不错的,她就厚着脸皮上门帮儿子把亲事说下来,谁承想…… 更别提,他家儿子闺女住院花了好几块钱,儿子现在动不动就咳嗽,身体也不如以前强壮了,城里的大夫说是在水里泡了太久落下的啥后遗症,李老娘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李老娘才四十多岁,常年下地干活,那手劲哪是刚下乡不到半年的沈安宁能比的,她拽住沈安宁的头发,一把将人惯倒在地,满是老茧的手啪啪啪扇上去。 沈安宁惨叫出声:“救命,啊啊啊啊……” 她的头发被抓掉了一大把,头嗡嗡作响,梳好的辫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型,脸上是一阵剧痛,嘴巴里冒出了血腥味。 趁着李老娘喘气的当口,她爬起来,一个猛扑,把李老娘压在地上,手指在她脸上挠。 李老娘翻身,重新掌握主动权。 听到动静,附近的几户邻居有人走出来看啥情况:“咋打起来,根发他娘,这是谁呀?” 沈安宁脸上雪水泥水头发,乱七八糟糊着,看不清容貌,李老娘的巴掌还在往她脸上招呼,她挤出一丝声音:“是我,是我,救我,我是沈知青?” 沈知青? 打算上前拉架的邻居们一愣,哪个沈知青?她们大队姓沈的女知青就那么一个。 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打得好,打得妙! 根发多好个孩子,老实憨厚,见谁都乐呵呵的,最近都不怎么说话了! 有人看到过沈知青和根发私底下说话,根发还给沈知青东西,不止一次,男人和女人,不处对象,说啥话要私底下说啊,还送东西,大家又不是傻的。 处对象就处对象呗,像人家小陆知青和小霍那样,大大方方说出来,谁还能去举报不成? 可这个沈知青真不是个东西,收了根发的东西,还和其他男知青眉来眼去,当谁不知道呢! 整天端着副城里人的清高样,好像和她多说句话就能弄脏她,其实比其他女知青差远了。 其他女知青还教孩子们读书呢,他们可感激了,沈安宁算个什么东西,一次有个女娃娃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虎着脸骂了半天,呸! 根发那傻小子实诚,一头热对这个女人好,还下水救她,可这个女人呢,根发住院回家,她一眼没去看过,狼心狗肺,比他们这些乡下人还不如。 沈安宁就跟小陆知青讲的农夫与蛇里面的蛇一样。 就该打! 不过呢,他们前进大队是好大队,不能让大队长为难,拉架还是要拉的! “沈知青,你咋摔地上了呢,我给你拉起来!”拉起来,胳膊使劲拽,没拉住,啪,又摔了,“沈知青,咱乡下人吃得不好,手上没劲儿,没拉住,我再拉你!” “根发他娘别打了,瞧给沈知青脸上扇的,都成猪头了。”一个妇女抱住李老娘的腰,努力往后拖,脚踩在沈安宁的脚上。 妇女把给人踩坏骨头,要赔钱,没用力,倒是把沈安宁的棉鞋踩掉了。 棉鞋在泥水里你踩一脚,我踢一下,薄薄的鞋底脱裂开,完全不能穿了。 两个妇女一人抓着沈安宁两条腿,一人抓着她腋下,要把她抬起来,很热心地道:“沈知青,你还能走不,别怕,我们给你送回去!” 除了这些拉偏架的妇女,还有不少围观的男人们。沈安宁一只脚裸露着,沾着泥水,黑乎乎脏兮兮,她努力要把脚藏起来。 她的脚,她纯洁的脚,不能给这些泥腿子看到。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她的思想,比被傅奶奶那样的旧式女子教导的霍竞川还封建。 泥腿子们可没闲心看她的脚,穿着透明衣服被个中年男人抱都看过了,脚有啥看头? 两个妇女很有默契,抬高到一半,手同时脱离,沈安宁啪叽,又被摔了下去。 她俩心里有数,泥土松软,地上没有石头类的硬物,冬天穿得又厚,摔一下除了痛一点,脏一点,不会有事。 “啊啊啊啊啊……”沈安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震得头顶看热闹的麻雀们扑簌簌展翅逃走,一只麻雀飞起时拉了一泡屎,准确无误地落入沈安宁大张的嘴巴里。 现场安静了两秒钟,随即爆发出震天大笑! 第165章 未来媳妇 等到王满囤带着大队干部赶来,沈安宁被拖着像条死狗,妇女主任背着人群给她大概检查一下,除了头发乱糟糟,一块被拽凸了,脸上肿得厉害,身上没什么伤。 “咋回事啊?”王满囤问。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说:“根发他娘和沈知青吵嘴呢,两个人打了起来,我们拉架,就这样了!” “沈知青打不过,我们帮她呢!”绝口不提拉偏架的事。 李老娘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上有几条抓痕,是沈安宁挠的,一条就在眼角,再偏一点能直接抓瞎她的眼睛。 说是打架也没错! 王满囤本就不喜欢沈安宁,心眼坏,不老实。 大队上村民们的不满他知道,但人家没做啥过分的事他也不能把人赶走。 给李老娘打一顿,算沈安宁补偿李家的。 住院花了八九块呢,没让她赔钱不错了。 再说,沈安宁好端端地到李家来干啥,说不定又是存了啥好心思。 李满囤真相了。 沈安宁是来找李根发给她修屋顶扫雪的,她不以为李根发会不喜欢她了,这种男人,从来没见过几个像样的女人,喜欢上她,还能放得下? 他只是闹脾气罢了,她说几句软话,李根发必定又会把她当女神。 她也不想来找她的,拉不下脸,但她的屋顶不能不修,等以后屋子门前和屋顶的雪隔三差五要扫,这些都是她做不了的。 在乡下,没有个男人是不行。 徐晋杭?徐晋杭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沈安宁还想供着人家,讨要东西是为了亲近关系,不能让他帮忙干这种粗活重活。 有本事的男人都是要捧着的! 哪能想到李根发这个正主没见到,反而被暴打了一顿呢? “行啦,一群老娘们,闲着就打架闹事,大冬天的也不怕人着凉,你们两个,赶紧把沈知青抬回去!”王满囤轻描淡写地骂了两句,定义的事情的性质,就是打架。 本来就是嘛,女人打架不外乎扇巴掌抓头发,大队时常发生,不能因为换了对象就不是打架了是! 又没多严重,要每次都上纲上线,他这个大队长还要不要吃饭睡觉了。 王满囤环顾一圈,指着个人:“你,就你,你上次不是照顾过沈知青吗,还是你去,给人好好洗洗,看这埋汰的!” 女人眼里有嫌弃,却还是咧着嘴笑:“大队长放心,我肯定给她伺候的好好的!” 沈安宁一抖,吃进去的鸟屎起了反应,在胃里翻江倒海。 两个妇女把她抬起来,这次可有劲了,像抬头猪。沈安宁被一晃一晃,再也忍不住恶心,哇地吐出来,可她正面朝上,吐出来的秽物大半粘在脖子和脸上,小半又被她咽了回去。一路上吐啊咽吐啊咽…… 陆西橙慢腾腾走到支书家门口,正好和霍竞川碰了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 真有默契。 大门开着,霍竞川护在她身后,让她先走:“我去知青点找你,知道你先过来了,下次等我一起。”雪后的路湿滑,他怕她一个人走会摔。 “我走得很小心的。”陆西橙低头,“你带了什么呀?” 霍竞川抬手给她看:“一块羊肉,还有粮食。” 粮食珍贵,这年头,很少会有人请客,尤其是在乡下,霍竞川不愿白吃,带的粮食是算了两个人份的。 正说着话,门内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霍大哥,你怎么来啦?” 霍大哥? 女人,叫这么亲密,陆西橙的雷达马上打开。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跑出来,梳了两条麻花辫,辫梢弯起来扎到耳朵下,系了两条红发带,肤色有些黑,长得挺俏丽。 俏丽女子跑到霍竞川面前,半扬着头,手指在发带上绕啊绕:“霍大哥,你是来找李爷爷的吗,我带你进去?”嗓音温柔,眉眼间少女的羞涩和爱慕显露无疑。 陆西橙柳眉一挑,饶有兴致地看了眼霍竞川。有女人会喜欢他,陆西橙并不奇怪,这个男人就像璞玉,初看是块臭石头,可内里散发着比钻石还耀眼的光芒,吸引人去探索追寻。 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陆西橙可没有精力像个妒妇一样三天两头解决扑上来的野花。 他胆敢有一丝对面前女人的温情回应,那她就…… 陆西橙嘟起小嘴,那她就不要他了! 霍竞川何等聪明,这种时候他要是表现不好,回头就不是脸被挠开花那么简单了,是会要人命的! 他忙拉住陆西橙的手,看都没看那红发带姑娘一眼:“橙橙,我不认识她!” “哼,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叫你霍大哥?” “那我不让她叫了!”霍竞川抿唇,有人喜欢他,他躲都来不及,哪会记住人家长什么样子。 “霍大哥,她是谁?”红发带刚才光顾着见到心上人的高兴,这才注意到和霍竞川一起走进来的姑娘,肤白胜雪,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妩媚动人,她在城里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绝色,而且霍大哥和她说话的语气熟稔又亲昵,她有点慌。 “是我未来媳妇!”以前他们见过几次,她每次说话都像是对着空气,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这是第一次,“你可以叫我同志,我不喜欢别的女人叫我霍大哥!” 只是,他话是回答她的,狭长双眸却始终盯着那个美丽的少女,手紧紧握着,好像生怕人跑了。 别的女人!陆西橙嘟着的小嘴收回去一丢丢。 红发带脸一僵:“我一直是这样叫你的啊!” 一直? 陆西橙小嘴又嘟了起来,踹了霍竞川一脚,穿着军大衣,腿打不开,那一脚没什么力度。 霍竞川冤枉死了,在别人家又不能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只得捏着她的手指干巴巴解释:“橙橙,我真的没有理过她!” 陆西橙又轻轻踹了一脚:你要是理过她,我还会和你站在这里,由着你说话? 她看向红发带,然后生气地发现,眼前的女人居然比她高一点点。 她居然比人矮,一点气势都没有啦! 第166章 烂桃花? 陆西橙气呼呼甩开霍竞川的手,跑去了屋里,霍竞川追在后头。 红发带站在院子里,眼眶红红的。 李家人口多,房间也多,最大的一间是正房卧室,李爷爷和李奶奶的房间,有一个大大的炕,此时卧室的炕上围坐了好些人,陆西橙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她不太习惯随便进别人的卧室。 李奶奶对着门坐,第一个发现了她,招手:“橙橙,过来!” 陆西橙笑笑摇头:“李奶奶,我去厨房帮忙干活!” “这孩子,我去看看,你们聊啊!”李奶奶下了炕。 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中年妇女跟着出来:“娘,这就是您刚才说的陆知青?” 刚刚李奶奶就在说,今年大队来了好几个知青,其中一个是老头子老领导家的闺女,大城市来的姑娘,这就见到了。 走到门口,见院子里的人,妇女停住脚步:“美婷,你咋啦?” 周美婷转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姑姑!” “和姑姑说,谁欺负你了?” 周美婷不说话,只是要哭不哭的,可把中年妇女心疼坏了。 李奶奶作为主人家,少不得要问候两句:“美婷啊,哪里不习惯和奶奶说,不要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谁能欺负她,孩子们都在屋里呢,难不成是刚刚来的陆知青?咋可能呢,橙橙那闺女多好,欺负她干啥! 李奶奶也挺无语,每次儿子儿媳回来,这个儿媳娘家大哥的闺女总要一起来,虽说是亲戚,但亲家都没来,她一个大姑娘总跟着,反正李奶奶不太喜欢。 来就来了,每次一来就在村里瞎跑,万一遇到点啥事,他们家怎么说得清? “走,跟姑姑进屋,外面冷!”中年妇女,也就是周兰香拉着侄女的手进来,“娘,我带美婷去厨房烤烤火。” 厨房里人也不少,几个孙媳妇忙着揉面洗菜做菜,小小的厨房挤成一团。 王桂枝在烧火,陆西橙坐在她身边,俩人说着话:“橙橙,小霍咋又带肉来,他也太见外了!” “我们不能白吃嘛!”陆西橙捧着一小把花生,一粒粒吃。 “哪里白吃,你还带了红糖!”王桂枝从灶洞里扒拉出一个黑球,“知道你爱吃这个,我老早就给你烤了,趁热吃!” 是一个烤红薯。 “嘻嘻,谢谢三嫂!”陆西橙把花生放到灶台上,冲外面的男人嚷:“霍竞川,过来帮我剥红薯。” 霍竞川站在院子看李卫国他们修屋顶,他也不爱坐别人的炕,听到陆西橙的声音,马上应道:“来了!” 周美婷被拉着到厨房,正好撞见后门踏进来的霍竞川,霍竞川两步走到墙角,蹲下,低声和身边的女孩子说话。 女孩子臃肿的军大衣脱了,里面是一件浅绿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的毛线织成的毛衣,不知怎么织的,那花纹格外精美。头发没有梳成油光水滑的马尾,而是在脖子处随意团成两个球,一缕发丝垂落下来,衬得她肤色粉白粉白。 手腕处系了两个鹅黄色的蝴蝶结发带,周美婷看呆了:发带还能系手上? 周美婷见女孩子站起来,捧着个剥了一半皮的红薯一边呼呼吹气,一边小口小口吃,霍大哥依旧蹲在地上,抬头含笑看她,那种眼神,周美婷从来没见过。 她印象里的霍大哥没有表情,冷冰冰的,她以为他对谁都是这样,原来是有例外的! “美婷,你看啥呢,快,角落里去烤烤火!”周兰香见侄女呆呆站着不动,推了推她,“桂枝,让美婷帮你烧火,这孩子,刚才在外面冻傻了都!” “好,美婷,这两个灶洞都要烧,我放了干柴,你看火不旺了就再塞两根进去!!”王桂枝起身把位置让出来。 周美婷慢慢走过去,走到陆西橙旁边,深吸了口气:她好香啊,自己也涂雪花膏,怎么没那么香? 陆西橙瞅她一眼,继续啃手里的红薯,脸颊上不小心沾了一点点灰。 霍竞川觉得她可爱,就那样看着。 周美婷小声提醒了一句:“你脸脏了!” “嗯?”陆西橙不解,用手指了指自己,在和她说话? 周美婷悄悄红了脸,刚才在外面光顾着伤心,怎么没发现她眼睛这么好看,水波潋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周美婷觉得什么好听的成语都能用上去。 “哦,谢谢!”陆西橙用手背擦了擦,没有啊! “是另一边!”周美婷指了指她另一边的脸颊。 陆西橙又擦了擦,没擦到。 “我帮你!”周美婷忍不住上手帮忙,指尖碰到陆西橙的脸,心中狂叫,怎么会这么嫩这么滑! 天啊,她的手怎么这么黑这么丑,她还是女人吗! 没来得及擦掉那个黑点,霍竞川蹭地站了起来,两个女孩子同时看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陆西橙接过手帕,在自己脸上擦了擦,把剩下的半个红薯递给他:“我吃不下了!” 霍竞川两口吃掉红薯,转身倒水给她洗手。 周美婷:这男人真不体贴,莫名其妙站起来,吓坏人怎么办! “喂,你的火要灭了!”陆西橙指指灶洞。 “啊,对对对,我烧火。”周美婷一屁股坐下去,抓起一把干柴往灶洞里塞。 “你这样不行,会堵住的,要一点点塞,留出空气,我教你!”陆西橙把外边还没烧着的木柴取出来,用铁钳捅了捅灶洞,又拉动风箱,火瞬间旺起来。 “哇,你好厉害,我只会烧煤炉子,每次烧火都烧不好!” “那当然,我可会烧火啦!”陆西橙小尾巴翘起来,下个乡,学的最好的就是烧火! 霍竞川拿着葫芦瓢进来,见她像模像样的教别人怎么烧火,轻笑出声,曾经有个小笨蛋,烧火烧得一屋子烟,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他帮她吹灰尘,她还要骂他! “把手洗干净!” 陆西橙手伸进葫芦瓢里搅动:“是温水呀!” “嗯!” 外面有人叫霍竞川的名字,让他帮忙扶梯子。 “你快去!”陆西橙洗干净手,让他赶紧走。 “冷把衣服穿上,有事叫我!”等霍竞川离开后,厨房里的女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年轻人处对象可真黏糊。 第167章 就凭他是我的 周美婷微微有些心酸,她第一次见到霍大哥就很喜欢他,他不仅长得高,脸好看,听说干活也很厉害,比家里介绍的那些个文弱的干事强多了。 每次小姑回婆家,她都厚着脸皮跟着,就想多看他几眼,如果能有机会说说话就好了。 可惜,霍大哥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周美婷又偷偷瞄陆西橙,她也好看,好看的人就应该和好看的人在一起。 陆西橙逮住她偷看的视线,直截了当问出口:“你喜欢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周美婷扭扭捏捏,全然没有了在院子里的理直气壮:“我对霍大哥……” “我警告你,不准再叫他霍大哥!”陆西橙鼓着脸凶巴巴的。 “凭什么?”周美婷有些不服气,“是我先认识他的。” “凭什么?”陆西橙的声音不大,却很笃定,“就凭他是我的!” “你……”周美婷气结,“你真不害臊!” 小姑娘哪能说这种话! “哼!”陆西橙的话往她心窝里扎,“你想害臊也没有机会啊!” “那我也不知道霍大……霍同志有对象了啊!”周美婷很委屈,“大不了我以后不喜欢他就是了,你怎么这样凶!” “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不准再往他跟前凑!”陆西橙愿意和她好好说话,是看出这姑娘心眼不坏。 “我凑有用吗,他就没理过我!”周美婷郁闷,其实两个人根本没接触相处过,要说她多么执着也没有,就是暗恋对象莫名其妙被人截胡的,心里挺憋闷。 欣慰的是截胡的人长得漂亮,说明霍大哥眼光高,没看上她也正常! 周美婷女同志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那你教教我你的头发怎么梳的,还有毛衣怎么织的,算是补偿我呗!”她都这么惨了,这个要求不过分! 陆西橙无语:这个情敌奇奇怪怪的。 俩人坐在灶台后嘀嘀咕咕,一会儿这个凶巴巴,一会儿那个笑嘻嘻,大家都说城里的小姑娘果然能聊到一起去。 晚饭摆在炕桌上,男人们一桌,女人和小孩一桌,陆西橙不想拖鞋,坐在边上,霍竞川坐在她身后,和她背靠背。 李爷爷的大儿子李学农年轻时进玻璃厂做了学徒工,后来娶了师傅的女儿,也就是周兰香。 李学农虽然年纪最大,结婚却挺晚的,现在还没有孙子,大儿子大女儿都在玻璃厂上班,小儿子还在念书,毕业后可能也要下乡,上班不好请假,小儿子前几天有点感冒,这次回来的只有夫妻两个,外加个周美婷,周美婷的工作相对更轻松些。 李有粮咪了口儿子带回来的酒:“到时候看能不能送到这里来,咱们大队日子是苦了点,总不会缺他一口吃的!” “谢谢爹!”周兰香感激道。 当年她和丈夫结婚后,她不太想回婆家,是她亲爹说学农是家里的长子,长子比其他儿子责任更重,她既然选择了嫁给她就必须和他一起承担这份责任。 周家条件不错,玻璃厂虽然比不上钢铁厂那样的大厂,但她亲爹工龄长,是高级工,母亲在鞋厂,也拿工资,所以想娶她的人不少。她就是看中了李学农,话不多,踏实,能吃苦。 最开始嫌弃婆家是乡下的,回来几次发现这里还不错,婆婆不是那种爱撒泼打滚的老太太,妯娌小矛盾有,大面上都过得去。 尤其是那几年,县里有钱票都领不到粮食,全靠婆家补贴一家人才不至于瘦得皮包骨。 所以,能把儿子送回婆家,周兰香一百个愿意,儿子女儿都工作了,以后每个月再多给二老一些钱。 周兰香说着自己的打算,其他几房也很高兴,他们倒没有贪心到去惦记老人的棺材本,只是老大家多出一些,他们以后的压力就少一些,老人现在身体还康健,万一以后有个什么病啊痛的,总要花钱。 侄子下乡也不怕,小伙子再差还能比陆知青差?每天赚五六个工分总没问题的。 陆西橙莫名躺枪:她哪里差了,她剥玉米皮很快的好不好! “你在想什么?”周美婷坐在陆西橙旁边,看她愣愣出神,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陆西橙说完,舀了勺羊肉汤美滋滋喝。 “啥?”周美婷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老鼠屎?吃饭的时候说这个,你恶不恶心啊!” 陆西橙老气横秋地叹气:“你还小,不懂!” 一个家庭,只要有一个特别极品的人,这个家庭就很难和睦,其他正常人可能也会被带的暴躁敏感。 相反,有时候各退一步,就会很幸福了。有矛盾很正常,再亲密的两个人也会吵架,更何况是妯娌婆媳这种敏感的关系,只看站在什么角度看问题! 欸,她以后又不会有什么婆媳妯娌问题,想那么干嘛! 喝汤喝汤! 周美婷真想骂人,她还小?到底是谁小啊! “橙橙,美婷,吃肉吃肉,老大家带回来的腊肉,可香呢!”李奶奶怕她俩坐边上夹不到,把碗往这边推。 “李奶奶,我碗里有呢,我不会客气的,您自己吃!”陆西橙连忙夹起一片肉咬了口,又大口吃玉米饼。 霍竞川侧头看她塞得鼓鼓的脸颊,难得吃饭这么乖! “得到这肉真是运气,前些日子,厂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头野猪,整整三百斤的大野猪,我跑得快才抢到两斤!”周兰香说到这件事就高兴,当时只卖一百斤,剩下的留给厂里食堂,她的两斤肉让好多人都眼红。 听到野猪,在坐的都沉默了一瞬,三百斤的野猪一般人可没能耐抓啊! 霍竞川淡定地夹菜,仿佛那野猪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有粮轻咳一声:“咱大队前些日子也抓到两头野猪,你们几个要不要也上山去试试?” 问的是他的几个孙子。 几个孙子连连齐摇头:“不不不,我们不去,不去!” 那是去抓野猪吗,那是去送命! 有的吃就吃,没的吃是自己没本事,眼红啥呀! 再说,山上有那么多野猪吗,怕是早被狼吃光了! 第168章 百口莫辩的霍哥哥 李学农夫妻一年回家仅三四次,前进大队离县城太远,他们平时每周放假一天,来回吃顿饭都来不及。 这次回来要住几天,是夫妻俩加班了两个月换来的。 这年头春节假期很短,各地倡导“革命化的春节”。 何谓“革命化的春节”,简单说来有三点,一是要“抓革命促生产”,春节不回家,积极参加生产劳动,变冬闲为冬忙;二是禁止春节里的一切所谓的“封建习俗”,如放鞭炮、烧香拜佛、舞龙舞狮、磕头拜年等;三是不准大吃大喝,更不准打牌。 人们熟悉的春节习俗唯有贴春联一项被保留,但内容却大为不同,最具有代表性的当属“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 不过,这样的疲劳战术实施了一段时间后,并没有让生产效率得到提高,又有很多单位恢复了春节假期,一天两天三天,厂子根据自身情况安排。 玻璃厂春节放三天,但是那几天正是冰天雪地最冷的时候,公交车停运,夫妻俩没买自行车,就算有,也没有办法骑,所以,就趁着雪刚下回乡下住几天,下次再回来就要等到春耕,他们再调休来帮几天忙。 “公交车几号开始停?”霍竞川问道,他记得去年下雪前就停运了。 李学农和霍竞川不熟,他去参加工作的时候,霍竞川还在山里。今天到家后,他老爹讲了很多这个年轻人的事,尤其是修路和明年买拖拉机,要是真的能买到拖拉机,对大队绝对是大好事。 李学农态度很友好:“是小霍,我们来的时候听车站的人说至少要再开个十天半个月的,去年停太早,好多人要回乡探亲没赶上趟,被举报了。”城里像他这样的很多,年底了肯定要回一次家的。 “我知道了,谢谢叔!” 因为男人们要喝酒,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吃完天完全黑了,霍竞川和陆西橙告辞离开。 李奶奶站在门口送她俩:“小霍,你把橙橙送到知青点再回去啊,这路上滑,你护着她些!” 陆西橙扣上军大衣纽扣,挥挥手:“李奶奶,您快进去,外面冷!” 周美婷别别扭扭问:“你明天出来玩不?” “不知道,看我明天困不困!”陆西橙走出院子,随口说道。 这算是什么回答! 周美婷还想再问,被姑姑扯了一下:“你这丫头,这么晚了,快让人家回去,你可以明天去找她玩啊!” 她大哥家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挺宠的,人不坏,就是有点轴,两家人住在一个家属区,周兰香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侄女几次要跟着自己回婆家,婆家有啥值得她惦记的? 一问,丫头就脸红红的不肯说,周兰香哪还能猜不到,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伙子,要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大哥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周兰香也没有戳穿,小伙子没往李家凑,说明两人还没处上,说不定是侄女一头热,过了这个新鲜劲就好了。 今天见到姓霍的年轻人,侄女又在院子里哭,周兰香就懂了,可是人家有对象了呀,就陆知青那张小脸,她侄女也抢不过! 她听婆婆说了,别看陆知青一个人在乡下,姑娘家里背景硬着呢,一家人都是正式工人干部,还认识钢铁厂的厂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欺负的! 只是,她侄女后来怎么又好像跟人家关系很好的样子,吃饭还要坐旁边,一个劲往那姑娘身边凑,是不是缺心眼啊! 难道……是要和人先称姐道妹,然后再近水楼台,趁虚而入,投机取巧,横刀夺爱? 周兰香抓紧周美婷的胳膊,小声警告道:“美婷,我们周家虽然不是啥大户人家,但有些事咱也不能做,那是不光彩的,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周美婷莫名其妙:她做啥事了! …… 走出李家小院,霍竞川自然地蹲下身:“上来!” 陆西橙趴到他背上,手臂圈住他的脖子:“穿太多了,不舒服!” “不准脱!”霍竞川托着陆西橙的膝弯稳稳起身,颠了颠,穿厚厚一件军大衣还是这么轻。 “你干嘛吓我!”陆西橙抱紧他,解下脖子里的围巾把他围进去,“借给你一半!” 霍竞川鼻子闻了闻,围巾上有她的味道,玫瑰香和一股淡淡的奶香。 “这么爱喝牛奶?” “也没有,我只是想长高嘛!”陆西橙皱着小脸,她每天努力喝牛奶,多吃鱼虾,可身高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这样正好!”比大队很多女人都高,刚刚好让他抱着。 “哪里好了,比那个周美婷矮!” “周美婷是谁?”霍竞川问,晚上好像听谁叫过,没留意。 陆西橙噗嗤笑出声来,啪叽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奖励你的!” 霍竞川马上反应过来,是那个红发带。 “我以后都不跟别的女人说话,是不是每天都有奖励?”他马上得寸进尺。 “你想得美!”陆西橙才不会签这种卖身条约,“我没有那么霸道的,可以说话,但不能闲谈!” “好!”霍竞川顺着她的话答应,陆西橙又收紧了手臂,“你答应这么爽快,你很想和她们说话?” “我没有!”霍竞川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只和你说话!” “只和我说话是不现实的,你这句话明显是空话!”陆西橙口齿伶俐地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我……”霍竞川百口莫辩,提前体会到了后世人说的,女人不讲理起来,你呼吸都是错的。 他干脆不再多言,衔住脖子里一只嫩白手指不轻不重咬了口。 感受到指尖的濡湿,陆西橙把脸藏到他背上:“你说不过我,你就耍流氓!” 嘴里骂着,手却乖乖地没有躲,还调皮地勾了勾。 霍竞川力度把握得很好,既不会弄疼她,又不让她逃走。手电筒的光照着前路,两人系着一条围巾,影子交叠,浑然成一体。 第169章 好不好用? “喂,你以前吃的也不算好,为什么长这么高呢!”陆西橙戳戳霍竞川的颧骨,研究他怎么长的。 “可能是因为我跑的多?”霍竞川猜测,他自有印象起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跑就是在跳,上山下水爬树,和野兽搏斗,除了睡觉吃饭,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陆西橙做不到他这样,她是能躺着绝不站着,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像只懒洋洋的小猫咪。 霍竞川托了托身后的宝贝:“我们俩加起来比别人高!” 那倒是,陆西橙瞬间被安慰到了,她比别人只矮一点点,霍竞川却比别的男人一个脑袋呢! “那你以后多吃点,我长不高,你帮我长!”陆西橙靠在他肩上,娇声娇气提着无理的要求。 霍竞川哭笑不得,他快二十了,还能长多高? 陆西橙清楚霍竞川的身高肯定还有基因遗传的原因,不过她没提,从来没见过的人,提来干嘛! “妹妹?” “嗯?” “要不要再去县里?”之前说最后一次,是以为公交车要马上停运了。 陆西橙想了想,摇摇头:“不要了,我不缺东西,没什么想买的。我爸年底经常要去开会,电话不一定接得到。” “那想不想去省城?”霍竞川又问。 她以前的生活必定是多姿多彩的,现在每天窝在这个无趣的小山村,霍竞川觉得委屈了她,想带她出去走走。 “我也去省城吗?”陆西橙好奇道,她以为她除了县城哪里都去不了呢! “嗯!”霍竞川点头,“找大队长开两张介绍信就可以。” “介绍信?” “从县里到省城,坐车,住宿都要介绍信!”霍竞川是去过的,卖人参和给傅奶奶看病,不过他没有住宿过,当时随便找了个桥洞就睡了。 陆西橙眨眨眼:“那我们一天来得及回来吗,晚上怎么办?” 当然是住招待所! 霍竞川刚要脱口而出,马上想起另一个问题,他们不是夫妻,没有结婚证是不能住同一个房间的,甚至房间都不能挨着,让陆西橙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会不会害怕先不说,霍竞川自己就不会放心。 她那个神秘的地方也不能去,万一服务员送东西过去,正好她不在,到时候怎么解释? “喂,你想什么呢,晚上住招待所吗?”陆西橙拧拧他的耳朵。 霍竞川呼出口白雾:“橙橙,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我以后再带你去好不好?” “好呀!”陆西橙完全不介意,一个省城不至于让她心心念念,她可是连旧时代的沪市都逛过的人,见过的世面大了去了。 霍竞川不带她去肯定有他的理由。 霍竞川的心软成一滩水,她这么乖,他怎么对她好都不为过! “等下大雪,我给你堆雪人玩!” “我要自己堆!” “那我帮你滚雪球!” “嗯嗯,我还要打雪仗!”陆西橙高兴地在他背上蹦跶两下,很期待那一天。 “好,你打我!”霍竞川一只手揽住她纤瘦的脊背,将人从背上挪到怀里。 “那多没意思呀,打雪仗要互相打,不过你要让着我!”陆西橙自然的两腿圈住男人劲瘦的腰,像只无尾熊般窝着。 “嗯,肯定让着你!”,霍竞川帮她把围巾系好,“冷不冷?手放我身上。” “我怕掉下来!” “不会掉的,我保证!”霍竞川两只手稳稳抱着她,陆西橙把冷冰冰的小手塞进他敞开的衣襟里,感受他的温度,“你身上好暖!” “我说过,我火气大!” 陆西橙晃着脚,一本正经地说:“嗯,冬天你给我暖被窝,夏天我就一个人睡。” 霍竞川眉头一拧:“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陆西橙歪着脑袋认真思考,黑夜里,她灵动的眼睛有流光闪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霍竞川愣住,他知道这两个词,然而是这样用的吗? “不对不对不对!”陆西橙马上纠正错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你把我比喻成狗和驴?”霍竞川读出她话中的调皮口吻,好笑道! “没有没有,你可比狗和驴有用多了!” 霍竞川拿她没办法,作为一个目前还很好用的“物件”,他只能卑微地祈求:“那冬天好好用,等到夏天试试看,不好用再扔?” 陆西橙摸摸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一口:“那好叭,放心,夏天用不着,我明年冬天还是要用的!” 霍竞川反客为主欺上去,小没良心的,居然想扔了他。 到了知青院,反常的,今天大家居然没有很安静,里面传来女人大声的吼叫。 陆西橙惊疑:“怎么回事?” 霍竞川放下她:“你回去,先洗澡,别去看热闹!” “我才不去呢!”陆西橙小声反驳。 “嗯?”霍竞川投来一个不信任的眼神。 “好啦好啦,我先走啦!”陆西橙撒丫子就跑,不听他的唠叨。 走到后院,林圆林舒姜丽丽等人都抱着手站在厨房门口,男知青们则在外面。 “你们干嘛呢,怎么不去休息,里面谁啊?”陆西橙上前问道! 姜丽丽翻了个白眼:“我们也想休息啊,沈安宁霸占着灶洞,我们连炕都不能烧!” “沈安宁,她又怎么啦?”和她一起出门的,半下午的时间又出了什么事? 陆西橙突然捂着鼻子:“什么味道,好臭!” “沈安宁身上的,据说和人打架了,滚了一身烂泥回来,能不臭嘛!” “那她躲在里面干嘛,赶紧洗干净啊!”这么臭,怎么受得了? “你也这样说,大队长还安排了人照顾她,可她死活不愿意让那人洗澡,僵持了大半天呢!” 说着,里面又传来沈安宁声嘶力竭的喊声:“你滚开,你这个农妇,丑八怪,你上次碰我,我不清醒,这次你别想再碰我,脏死了,我看到你就想吐,滚开啊!” 外面的人彼此看看,这话听着咋那么奇怪呢,像是那啥啥啥了! 其实这个农村女人自己是邋遢了点,但照顾人很精心的,沈安宁发烧,她一整晚没合眼,帮她擦拭身体降温,可沈安宁觉得被这样的人看了身子是种侮辱,这才有现在这一幕! 第170章 道不同 “那我不帮你,你自己洗啊!”是那个妇女的声音。 “我不,我身上痛,让她们帮我洗,我出五分钱!” 陆西橙向上举着手电筒,暖黄色的光照出她诧异的表情,嘴里无声地问了句:“多少钱?” 她没有听错? “五分!”连一贯端庄的林舒也忍不住翻白眼,县城澡堂子洗个澡五分钱还要洗澡票呢,也没服务员伺候,沈安宁到底把她们当成什么了? 唯有个刘小草愿意,可沈安宁自己又不愿意了,嫌她埋汰,所以僵持到现在。 “你没看到她有多脏,不仅身上,连头发里也全是泥,给我五毛我都不给她洗。!” 陆西橙同情地看着她们:“那怎么办,她不洗就这样等着?” “她再不出来我们就去找大队长!”林舒搓了搓手臂,“沈安宁回来说被大队上的人打了,要告到公社去,这事也要通知大队长。” 以林舒来看,就算被打了,也不会多严重,说不定还是自找的,女人之间扯头花的事情多了,谁说得清楚。 虽然说知青应该一致对外,但凭本心,她们都不想站在沈安宁这边。 两个男知青把棉衣穿好说:“那我们去,外头怪冷的!” 徐晋杭见他准备走,忙劝大家:“沈知青是在外面受了气,所以情绪不好,我们体谅体谅她!” 姜丽丽个火爆小脾气听不得这话:“体谅?我们凭什么要体谅她,我们是她爹还是她妈啊!” “我们都是知青……” “我们都是知青,她怎么不体谅体谅我们,占了一下午厨房,害这么多人陪她受冻,我们感冒了,她是有钱拿出来给我们看病还是会照顾我们?”姜丽丽反唇相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找了大队长,对她在队里的名声不好!”徐晋杭解释,他是出于好意。 “名声?”姜丽丽冷笑,“徐知青,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她沈安宁还有什么名声!” 也庆幸前进大队大部分人比较讲理,要不然连带她们所有女知青的名声都要被带坏了。 徐晋杭还想说什么,坐在屋里的张嘉宁冲出来,拽住他往回拖,然后“啪”地把门一关,脸色很难看。 “嘉宁,我话还没说完!”徐晋杭不满道。 “你还想说什么,徐哥,沈安宁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不惜得罪所有人都要帮她?”张嘉宁是真的心累,这事和徐晋杭有一毛钱关系啊,非得掺和进去。 “没有,我真的是觉得知青之间应该守望相助,如果我们内部都不团结,又怎么指望外人来帮助我们!” 徐晋杭正气凛然,“嘉宁,我有责任,让大家拧成一股绳,我们是来建设社会主义农村的,不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闹矛盾的。” 张嘉宁第一次认真地看他,居然发现他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话。他想笑,然后他真的笑了。 他有责任? 他以为自己是这群知青的领头人,大家都要听他的?以为自己的影响力很大? 建设农村? 就他这样每天只能赚五个工分建设个屁农村,他是懂什么技术还是有门路能弄来什么机器? 什么都没有! 还不如那个汉子组织修路贡献大! 也不如女知青们给孩子们上课有帮助! 张嘉宁抬头叹息,丢下句“我出去看看”,不再多说。 说什么呢?看不懂形势,认不清自身定位,张嘉宁不想对牛弹琴。 他要找机会再和大哥联络下,徐家不能依靠了,他这条被搁浅的鱼禁不起折腾。 张嘉宁走到厨房门口,对刚才那个男知青说:“我陪你一起去!”他带了手电筒。 陆西橙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这个张嘉宁可能家里宠着比较口无遮拦,某些观点也很歪,但比徐傻叉聪明多了。 好兄弟间的友情岌岌可危矣! 陆西橙打了哈欠,林舒劝她:“橙橙圆圆你俩先回去,等大队长来了,我们也能休息了。” 林圆和陆西橙点头,先回了自己屋。 陆西橙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撩开窗帘往外瞅,王满囤已经带着妇女主任到了,妇女主任面朝里站在厨房门口说着什么,王满囤满脸不耐烦。 “我不……我不……我不……”厨房里又传来喊叫声,陆西橙隔着门听不真切。 她胸口揣了只小兔子,好奇得要命! 然后她看到姜丽丽气愤地要往里冲,被林舒和陈慧敏拉住。 到底说了什么? 陆西橙穿上新鞋新袜子,在睡衣外面套上军大衣,打开半扇门探头,然后发现几米远处,林圆和她一模一样的姿势伸着脑袋。 后院大,风声也大,听不清妇女主任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一拨人从外面蜂拥而来,其中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陆西橙一眼就认出来了。 霍竞川熟门熟路来到后院,先看向陆西橙的屋子,抓到一颗缩回去的小脑袋,果然不乖! 陆西橙躲了两分钟就钻了出来,朝霍竞川小猫招手。 王林松和王春才和他站在一起,两人非常上道:“你媳妇叫你呢!” 霍竞川走到陆西橙屋子门口,非常规矩的没有进去,很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了?” “他们还在吵什么呀?”陆西橙问。 霍竞川眸中闪过一抹暴戾:“和你没关系!” 他这样说,陆西橙越发好奇,和另一边的林圆对视一眼:“那我们去听听!” 她们没有靠近厨房,霍竞川挡在陆西橙面前。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不让我去我就死给你们看!”是沈安宁的声音。 林舒也冲着门里喊:“那你自己去,你不睡觉,我们还想睡觉呢!” “睡?今晚谁也别想睡,你们全都要陪我去,我走在路上被人打,我要去公社告状,你们不陪我去就是搞分裂,我可以告你们的!” “有本事你就去告,看公社怎么判!”姜丽丽呸了一声。 第171章 骑虎难下 “啊啊啊啊,你们不去我就死给你们看!”沈安宁披头散发撞开妇女主任冲出来,手上举着一把菜刀,眼睛瞪着像铜铃。 身上还是那件滚满了泥水的棉袄,头发一团一团的,脸一片青紫,样子很是狼狈。 手紧紧抓着那把菜刀,环顾一圈众人,目光锁定在最后面的徐晋杭身上:“徐知青,他们都欺负我!” 徐晋杭看到沈安宁的状态,惊惧不已,再注意到大家扭头看他的异样眼神,后退两步,躲回屋内,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出来。 霍竞川把陆西橙牢牢护在身后,王林松也警惕着沈安宁的动作。他们两人手里都拿着几颗石子,沈安宁敢轻举妄动,他们能马上把她手上的刀打下来。 王满囤抹了下额头,大冬天的,他居然出了汗! 人群里的李老娘和李根发站出来,李老娘眼里满是恨意:“好,我跟你去,就是我打了你,没什么好说的!” “娘,我陪你一起。”李根发扶住母亲。 “不行,还有她们,你们一起打我,我要连你们一起告!”沈安宁指着其他几个妇女,别以为她不记得了。 “去就去,谁怕谁啊!”妇女们也很干脆,看沈安宁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根本没啥事,公社还能把她们关起来? “行,现在你满意了?”王满囤看都懒得看沈安宁一眼,当初把这些知青接回来的时候,本以为长得最漂亮的陆西橙会最不安分,出乎意料,陆知青没生事,反而是看起来文静的沈安宁最能折腾。 看走了眼啊! 陆西橙莫名觉得大队长刚才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和愧疚! “还有他们,我要所有的知青都陪我一起去,今晚就去,现在去!”沈安宁盯着王满囤,她是骑虎难下,本来只是想闹一闹,让大家重视她照顾她,谁知没人愿意迁就她。沈安宁下不来台了,林舒他们把大队干部叫了过来,她这会儿如果轻易妥协了,以后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胡闹,晚上公社不开门!” “不开门就等着!”沈安宁丝毫不让。 “你有病,大晚上去公社,你不怕冷,我们着凉了你有钱赔吗?”姜丽丽简直想打人,要不是顾忌着沈安宁手上有刀,她早就揍了。 “我不去!”陆西橙冷冷道,冬天的夜晚,她有暖呼呼的被窝不睡,去几十里外的公社,沈安宁是她什么人啊,她又不是脑子瓦特了! 沈安宁刀高高举起:“你敢不去试试看,我就……” 霍竞川手腕转动,石子飞出,快狠准地打在沈安宁的手上,沈安宁吃痛,手松开,刀垂直下落,眼看着刀刃要砸到沈安宁脚上,霍竞川又扔出一颗石子,打到刀上,刀翻转一百八十度,刀背重重砸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这时候的刀都是实心的铁刀,非常重,之前沈安宁能举着也是凭借着一股气,这下被砸,痛得她抱着脚狂叫。 王林松动作迅速地上前给她检查了下,摇头:“没有骨折。” 骨折也没关系,霍竞川是为了救自杀的人,说起来还是做好事呢,大家伙都看见的。 王满囤示意几个人把沈安宁送回屋:“明天一起去公社!” 其他知青们汇聚过来:“橙橙,怎么办,我们明天真的要去?” “不去!”陆西橙直接说,“今天她举着刀,我们答应她去公社,明天她再有不顺心,想要我的衣服被子,只要说自杀,我是不是都得答应?” “她要真的想死,那刀早砍自己脖子上了!”陆西橙才不会被这种人道德绑架。 对啊!其他人悚然一惊,这次由着她,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是不是都能这样威胁他们? “那我们也不去!”本来嘛,她在外面打架和他们有个屁关系,他们连围观群众都算不上。 王满囤也不能按头让他们去,找两个妇女看着,明早再说。 就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陆知青关键时候最硬气。 等人都散了,众人各回各屋,陆西橙喝牛奶刷牙,霍竞川推门进去,她正在灌热水袋。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陆西橙惊讶道,他和大部队一起走了。 霍竞川接过热水壶:“下次这种事情让我做。” 陆西橙嘟嘴:“你又不会一直在。” 霍竞川抿唇:“我在的时候我做。” 陆西橙恢复笑脸:“灌到三分之二就可以了,那样热量持续时间长,对了,你知道三分之二吗?” 霍竞川无语:“我不傻!” 陆西橙耳朵凑到门口偷听:“她不闹了呀?” 霍竞川把她拖过来按到炕上:“闹你也听不见。” 这排屋子为了养猪,墙壁砌得厚,隔音效果很好。 “晚上你又不听话了!”霍竞川帮她把袜子脱下来,手指在她脚底挠了挠。 陆西橙躲开,拿热水袋捂脚,嫌太烫,又重新将脚塞到他手里,还是他手的温度舒服。 “哪有,我是见你来了才敢出去的!”坚决不承认他没来她就打算出去看热闹了。 “明天你等她走了再出门。”霍竞川有点忧心,这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她们住在一起,他怕她会受伤。 陆西橙反而没什么害怕的,沈安宁那种人惜命又欺软怕硬,现在所有人都对她很防备,她不敢做什么。 “今天可能是个例外!”她安慰他,“我们吃完饭回来就在闹,可能后面没法收场了才这样!” 陆西橙扯住他的脸:“哎呀,你别这样,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看我像好欺负的小白兔吗?” 怎么不像! 霍竞川脸埋在她胸口,声音低低地:“我真希望时时刻刻都陪着你!” 陆西橙抚摸他短短的头发,据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很硬,霍竞川的发质不软不硬,但他的脾气好像也挺倔的啊:“我可不想,那会很腻的!距离产生美!” “你近看也美!”霍竞川不懂她的梗! 陆西橙被他直白的夸奖逗得开心:“你的大美女要睡觉啦,快哄我睡觉!” 霍竞川头没动,依旧埋在她怀里,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第172章 奇怪的洋洋得意 破晓时分,山下的村庄里只有几声鸡鸣,知青院就吵嚷起来,陆西橙闭着眼睛微微蹙眉,一只大手捂住她一边耳朵,将她揽到自己胸膛,早起的嗓音有丝沙哑:“还早,继续睡!” “你怎么还没走呀?” “等会儿就走!”陆西橙晚上睡觉不爱穿得太厚,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霍竞川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她的肩膀。 陆西橙扭动着身体:“不要,好热!” 霍竞川是个火盆子,他在家时冬天也赤膊睡觉,和她一起就穿了件褂子,粗布料子的褂子会磨疼陆西橙娇嫩的皮肤,陆西橙嫌弃的很,经常到半夜就给他扒开,脸贴上去睡。 霍竞川看向窗帘,有朦胧的光透进来,他下巴抵在陆西橙发顶,垂眸看她猫儿般依恋的姿态,他却不得不离开。 “妹妹?”他轻声唤她,陆西橙没有回答,她又陷入了沉睡中。 霍竞川听着屋外的动静,直到声音远去才挪开手掌起身。 四小时后,陆西橙勉强睡饱,被窝里伸出只小手探了探,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小手“嗖”一下缩了回去,抱紧霍竞川离开时重新灌水的热水袋,委屈地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熟悉的草木香,她使劲嗅了嗅,侧头看着门出神。 “陆西橙,陆西橙,你还睡,太阳都晒屁股啦!”周美婷上午跑了好几趟,每次来,她屋子的门都紧闭,等前面开始做早中饭,她就来拍门。 “来啦,等我半小时!”陆西橙慢腾腾爬起来,换上保暖内衣,躺回去,五分钟后,穿上毛衣,再躺回去,等把自己穿好,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刷牙洗脸梳头抹雪花膏,打开门,半小时早过了。 打开门,周美婷又跑过来,好奇地往屋里张望:“哇,你屋子里好香!” 陆西橙一把关上门,不给她看,她出来时虽然收拾过了,霍竞川每晚睡前也会检查一遍,衣服被子用的好一些还能解释说是家里寄来的,但是像各种餐具,锅具和食物都要收好。 但里面还有霍竞川的气味呢,陆西橙小气得很,她连味道都不愿意给人闻一下。 周美婷只是好奇,没有非要进去,走到厨房,正好赶上吃饭,周美婷还在问:“陆西橙,你每天都睡到这么晚?” “就冬天,橙橙上工起得很早的,对不对啊橙橙!”林圆帮陆西橙说话,又没活干,多睡会儿怎么了。 “就是!”陆西橙拨弄着头发,凑到灶台边,“早上又闹什么,你们听到了吗?” 周美婷也凑过来,她是个自来熟,来半天都大家都认识了:“你们昨晚咋了,我想来的,我姑不让!” 好不容易有热闹看,她居然错过了。 林舒简单把事情讲了,早上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冻死了,我没起来看!” 几人看向林圆,林圆摇头:“我也没起来!” 太早了呀,睡觉不好吗,沈安宁是啥大人物值得她们放弃暖呼呼的被窝? “我听到了!”进来端粥的男知青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正好起来添柴,听到她说后悔了,不要去,大队长不肯,让几个人拖她,她又说衣服脏了,要跟你们借棉袄!” 说到这里,他小心看了眼陆西橙,“她说要穿陆知青的军大衣,大队长不答应,几个妇女拿她的被子给她裹上,把她带走了。” “呵,她胆子可真大,竟然敢肖想橙橙的大衣!”林圆气呼呼的,陆西橙的军大衣借给她一晚,第二天她就还回去了。那军大衣太好了,里层是厚厚的羊毛,大衣特别重,放了很多棉花,一件可以抵一条被子用,她怕给弄脏了。 林舒的针线活好,让陆西橙拿布帮她做了两个袖套,这样袖子就不容易脏了。 陆西橙自己也很珍惜,她别墅里大部分冬装外套不适合现在穿。原主有好几件棉袄,在沪市和这边有炕的室内穿没问题,要出门,还是那件长长的军大衣最保暖。 沈安宁真是打的好算盘,陆西橙有洁癖大家都知道,她有很强的地盘意识,上次的栗子只是被刘小草碰一下她就不要吃了,沈安宁是不是以为自己如果能穿上这件军大衣,她就会送给她? 可惜啊,大队长是个明事理的,没有如她的愿! “你没有被她欺负?”周美婷瞅着陆西橙那个小白兔样,有点担忧。 “怎么可能!”林舒笑道,“别说橙橙,我们这里谁都没吃她的亏,说来也是奇怪,这个人折腾来折腾去,啥好处没占到,有什么意思呢!” 把粥端到桌上,周美婷吃过了,坐在一起听她们聊天。 “是啊,一次便宜也没讨到过,她图什么呢?”姜丽丽也不解。 男知青那边,徐晋杭把饭端去屋里吃,张嘉宁留在这儿和男知青们一块儿,他想了想,发表自己的意见:“你们有没有觉得,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洋洋得意?” 洋洋得意? 一种很隐形的得意。 在座的人,陆西橙虽然两辈子都家世好,但是她从小的教养不错,她的娇气和骄纵更多的是生活习惯和小脾气,还有一些矫情,而绝不是歧视某一阶层。 其他人都是城市普通工人家庭,或许他们对着乡下人会有优越感,但大家都是知青,沈安宁家没比谁家好啊! 沈安宁的得意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他们没有看出来。 唯有张嘉宁,他是大院子弟,没有从小被人捧着那么夸张,但他知道自家条件好,不仅是农民,一般不是干部的工人他也是瞧不起的,他最清楚沈安宁的态度。 “那她在得意什么呢?” 长得也就中等偏上,家世一般,初中毕业,抠抠搜搜的没啥钱,目前来看也不认识啥大人物,脑子好像也不太聪明,所以,沈安宁到底为什么会得意呢? 几人相互看看,都想不通。 “以后多注意她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们互相沟通讨论!” 沈安宁在公社和人扯皮,不知道自己被人分析得透透的,以后会不会露馅,只能看她的运气了。 “她还会回来吗?”陆西橙苦着脸,“真希望她不要回来了!” 第173章 平静的下午 林舒叹气:“应该还是会回来的,她毕竟没有真的怎么样!” 其他大队经常有知青吵啊闹的,除了像刘超英那样真的犯了严重错误,一般都不会怎么样。 这个年代有时候特别的严,有时候又很不严,妇女之间打架都要抓的话,那关犯人的农场都要住不下了。 至于自杀,寻死觅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算啥大事。 “不过这次沈安宁让大家看到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彻底惹毛了咱大队长,以后没她好果子吃!”林舒又道。 在昨天之前,如果沈安宁屋子漏水了,哭着闹着要住到集体宿舍,她们不同意,大队一些人或许会觉得她可怜,指责她们太狠心,昨天之后,就不会有人这样认为了。 动不动要举刀的人,谁敢和她一起住?被砍了谁负责? 王满囤做了十几年大队长,他会被一个知青拿捏? 要求保护知青,不是供着知青,你不闹事,干活咋样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大队也不缺一个干不了多少活的人。 要是破坏前进大队的和平,呵呵,今年不用上工了,明年安排活计的时候还不是他说了算! 不干?那就没工分呗,到时候只分人头粮,饿不死但也绝对饿得难受,钱没有,年底的肉没有,什么秸秆稻草分配都没有! “咱大队长原来这么凶啊!”陆西橙怕怕的,她和大队长一起蹲在地上啃红薯,她还觉得他憨憨的是个老好人呢! “你怕啥,你这么乖!”林舒摸摸陆西橙的脑袋,“你还有老支书和你家对象呢,大队长不会凶你的!” 橙橙就算不干活大队长恐怕也不会说什么,不仅是老支书的面子,还有霍同志。大队长对霍同志的重视大家都看在眼里。 林舒没什么嫉妒的,认识老支书是橙橙家里有关系,霍同志是橙橙对象,对她好不是很正常吗? 张嘉宁是庆幸自己没有作死,在这乡下还是要苟着才安全啊! 吃完饭,陆西橙刚刚醒来并不困,找了本书坐在厨房看,其他人收拾好后也都跑过来找位置坐着,周美婷好奇:“你们怎么都看书啊!” “因为学无止境啊!”陆西橙抽出一本初中的教材给她,“你也一起看!” 周美婷:……好! 她是高中毕业,工作两年,好多知识都忘了。 “今天下午就看书吗?” 一个男知青回答她:“本来今天不下雪,我们打算去磨棚的,可是去的时候太晚了,那里围满了人!”只能明天再看了。 幸而前几天磨的多,目前够吃。 “现在不用上工,我们多读读书,等来年开春,就是想读也没有时间了!”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哪还有精力。 “对,也就咱东北了,我听说其他地方冬天也要上工呢!”周美婷没有再问为什么看书,她毕业的时候政策不严,家里及时给她安排了工作所以躲过一劫,这些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运,她还挺佩服的。 大家并没有闷着头自己读,陆西橙做了个小小的登记本,记录了每个人的学历,大部分都是初中,学了两个小时后,就开始抽背,抽背语录,抽背课文,让脑子和气氛都活跃起来。 陆西橙的算术没有问题,这年代的数学比后世简单太多,原主的成绩中等,她语文很多要重新背的,政治语录最差,她重点抓这方面。 每日抽背最差的两个人负责下午的晚饭,算是惩罚,没有人反对。 因为缺纸笔,抽背是最常见的形势,隔几天陆西橙会出一些算术题让大家算,当场报答案,惩罚还是干活。 陆西橙别墅纸笔很多,她爸爸是那种喜欢万事都提前做好准备的人,弟弟也经常在她这边,书房里a4纸就有好几箱,但她不会拿出来分享,纸不一样,她不会傻大方。 “美婷,县里有书店吗?”陆西橙去了好几次县里都没见到。 周美婷摇头又点头:“本来有一家的,两年前,你们知道的,那家店关了,到现在都没开起来。” 县里的孩子读书本子和笔是学校统一去省城买的,铅笔用得只剩一个指节了都舍不得丢,本子有空的地方都写了上去,哪个孩子敢撕纸玩,要被家里死命揍的。 陆西橙叹气,看来她也只能去省城买。 不着急,离高考还有好几年,头两年打基础,以后买到纸笔再做难的练习,一口吃不成胖子。 张嘉宁是第一次参与到这样的集体活动中,他也是高中毕业的,成绩一般般,他们之前都有学,课文多多少少都捡了起来,他是只记得名字,背完全不行,理所当然的最后一名。 “张嘉宁,等会儿你和陈伟荣做饭!”林舒点名。 “好!”轮到做饭,张嘉宁也不恼,这是大家接受他了,没计较之前的事。 陆西橙揉揉自己的脖子,时间过得好快啊! “林知青,你们都在这儿啊!”队长老婆从外面进来,“大白天咋还点着灯呢,哟,都在看书呢,真是好孩子!” 不像那个姓沈的,耽误了她当家的一天功夫,才回来。 “婶子,这么晚咋过来啦,喝口水暖暖!”林舒倒了杯热水给她,陆西橙把自己的凳子让出来。 队长老婆坐下来抱着杯子喝了两口水:“没啥事,你们满囤叔刚回来,让我通知你们,后天开集,今年地方有点远,你们早点起来,咱一起去!” 开集! 陆西橙他们几个新来的不懂,其他人都很高兴:“终于要开集啦,我以为下雪了不开了呢!” “开的,今年是晚了些,上头看好日子了,后天天气好,不过咱们要摸黑出发,你们都多穿些!”队长老婆说道,她很喜欢这些女娃娃们,很愿意多叮嘱两句。 “对了,你们院子里那个谁也回来了,跟瘟鸡一样,你们顾好自己,别搭理她,鼻涕拉瞎的,可埋汰!”她顺口又多说了一句。 陆西橙掩嘴偷笑,队长老婆是连名字都不想叫了呀,是有多嫌弃! 第174章 烧水算账 等大队长老婆走后,知青点开始做晚饭,周美婷也要回支书家:“明天我再来找你们玩!” 以前周美婷每次来乡下都想着偶遇霍竞川,和大队其他人不熟,知青点更没有来过,没想到她们居然都挺友好的。 陆西橙摆摆手:“快走,天要黑啦!” 男知青做饭,陆西橙和林舒几个去柴房搬点柴,正好撞见从大门口进来的沈安宁。 大队长老婆说的没错,此时的沈安宁就像一只瘟鸡,哪还有昨晚的嚣张气焰。 她垂着头,身上还是昨天滚了泥的衣服裤子,泥水干了,裂开一条条缝,头发乱糟糟的都打了结,比后世很多乞丐更像乞丐。不知道是不是被子披在肩上太重,她走得很慢,走近就闻到一股臭味。 是身上泥土的味道,有种腐烂的气息。 她们搬了柴火,沈安宁也走进厨房。 “有没有热水?”沈安宁问烧水的张嘉宁。 张嘉宁冷冷回了句:“没有!” 是没有! 下午大家都在厨房里,所以灶一直烧着,每个人的暖水壶都灌满了热水,剩不多的水就用来熬粥。 “我想洗澡!”沈安宁又说。 “吃完饭你自己烧!”林舒把柴火放在地上,“这时候做饭,两个锅都没空。” 该你的啊,你要洗澡关我们啥事,昨天让你洗不洗,非要闹,现在嫌弃自己脏了?忍着! 沈安宁看着这些人有条不紊的干活,没人再搭理她,忍了忍,终究没说什么,拖着被子回屋了。 吃饭的时候,她上桌,陆西橙马上端了粥躲开她,一桌的女知青们也是,拿好自己的窝头,夹了菜,坐到厨房吃,最后桌上只剩她和一个刘小草。 沈安宁昨天下午就没吃,一直到今天,早就饿坏了。刘小草每顿两个荞麦面窝头,别人有家里寄来的吃食,或者供销社买的糕点,还有陆西橙经常给她们泡糖水喝,她什么都没有,连热腾腾的玉米粥也没有,每天都是饿着的,两个人都像是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 各有各的臭,谁也别嫌弃谁。 一旁的男知青们也被这两人膈应坏了,快速吃完就跑路,张嘉宁瞅了眼沈安宁,问身边的徐晋杭:“徐哥,沈安宁这么惨,你不帮帮她吗?” 徐晋杭抬头:“怎么帮?” 张嘉宁被他问住:“她说要洗澡,没有热水!”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沈安宁听得清楚,她看向这边:“徐知青,不用的,我自己可以的!” 很坚强的样子,她回屋用冷水洗了脸,头发稍微整理了下,外套脱了,虽然臭,但没有了昨晚那股癫狂劲儿,看起来正常多了。 脸还肿着,说这样的话,又惨又可怜的,别人都躲着她,徐晋杭在她眼里看到了落寞和假装的无所谓,他的恻隐之心又冒了出来,话就脱口而出:“那我帮你烧水!” “这不好?”沈安宁想拒绝。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我先去烧,我之前帮大家做饭,烧火我很熟的!”徐晋杭说着起身往厨房走去。 男知青们:帮大家做饭?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之前都不做,就做了修路那几天,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帮大家做饭? 徐晋杭坐到灶台后,灶洞里还有火星,他抓了把柴刚要塞进去,一个男知青说话了:“徐知青,这是我们的柴,你帮沈知青烧水拿你们自己的柴!” “这不是共用的吗?”徐晋杭脸色有些不好看。 “是共用的没错,因为这是我们大家捡回来的,沈知青可没有给这里捡过一次柴,她不算在共用的人里,还有你也不算。” 其实张嘉宁也没有捡的,可他机灵,前几天找大队里人口多的村民家买了几捆回来,算是补上了。 “还有,水也是我们挑回来的,这次可以不计较,下次要用水记得自己去挑!” 他们从前占了女知青们的便宜,原先的五个女知青们不干活他们没有二话,林舒姜丽丽六人水用完了也会去挑的,他们只觉得惭愧。 那个刘小草除了喝的很少用水,先不管。 陆西橙有对象,自从分粮后,川哥每天雷打不动两桶水,就是给陆知青用,陆知青两个暖水壶哪用得着两桶,多的不都是他们用了吗。还有柴,好大一捆。 可沈安宁和徐晋杭有什么? 别说住在小屋就用不上厨房了,他们每天不吃饭?吃饭用的柴哪来? 每天不喝水?两个人洗澡也没少洗。 徐晋杭脸青青白白,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盯着问这种小事,这种事情怎么能是一个男人关心的。 他觉得难堪极了,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不由地去找张嘉宁。 张嘉宁蹲在门外洗碗,吃饭没有油水,碗很好洗,抹一下就干净了,可是水冷啊,他洗得很慢,手红通通的。 他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他刚才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出那句,只要稍微聪明点的人,都不会再和沈安宁掺和在一起。 徐晋杭是真的没救!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再去管他,就让他坚持自己仁慈的理想主义! 愧疚?他张嘉宁不欠徐家的,反而是徐家,对他好真的是处于两家的情谊?徐母当时恨不得撇清关系的嘴脸他现在还记着呢! 张嘉宁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一些口角吵过了就算了,像上次和陆西橙在车上吵架,他气愤几天就没再去想。 可是那种涉及家族父母的事,让他真的毫无芥蒂怎么可能! 他和徐晋杭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朋友,但再好的朋友也不如把他养大的父母,何况两人观念不同,渐行渐远是必然的事。 想清楚了,心思通达了,那股惆怅也消散了很多。 饭桌上,沈安宁放下碗筷匆匆跑后院搬来小捆柴火:“徐知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又转身对其他人道:“你们别怪徐知青,他是为了我才着急了,他是不会白用大家东西的,徐知青你说对不对?” “没错!”徐晋杭抬着头,“你们不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我做的,我不会赖掉。” 第175章 亲不着? 说的啥?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他没念过书听不懂啊! “行,你是君子,那我们就等着看你做一个怎样的君子!”男知青都气笑了,懒得再争辩,大伙把煤油灯吹灭就出去了。 “煤油是我们买的,你们别用!”新来的知青还没有发煤油票。 人走光了,徐晋杭和沈安宁就着灶火说话,张嘉宁回屋,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下,他打算找个时间搬出去,男知青那边要先去说通。 他翻出自己的钱,数了数,一百十五块,他问过其他知青了,节省点一年花不了几块钱,所以只靠自己,他应该也能撑几年。 陆西橙也回了屋,回想刚刚沈安宁说话的语气神态,这人是打算改走柔弱路线了? 学她? 她也不柔弱啊! 等霍竞川来了,陆西橙盯着他吃饭,晚上烤了鸡翅,鸡皮里的油被烤了出来,她吃了几个,剩下的给他,霍竞川吃鸡翅好似练过的,鸡翅吃进去,吐出完整的骨头,不像她,吃的两手油腻腻。 “最后两个,你吃!”霍竞川夹起一个。 “我不要,我手干净了!”陆西橙伸出两只白嫩嫩的手转了转。 “我喂你!”霍竞川把鸡翅递到她唇边,陆西橙只得张嘴啃。 她吃得很慢,霍竞川不催,就这样一直举着筷子,另一手帮她把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 吃完了,给她擦擦嘴,收拾好桌子,兑了温水:“来刷牙!” 陆西橙嘟着嘴接过牙刷,刷完趴到炕上又盯着他看。 霍竞川笑了笑,把她塞进被子,然后自己坐在桌上看书。 陆西橙:你是瞎子吗? 陆西橙生气地瞪着房梁,十分钟后揉了揉眼睛,悄悄站起来,然后猛然跳到他背上:“你好坏,你都不理我!” 霍竞川一把抓住她:“下来说话!” “我不!” 陆西橙骑在他背上,手拽住他短短的头发,两只脚丫挂在他胸前踢来踢去:“谁让你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 “你明明看出来我想说话,却没问,你就是故意不理我的!”陆西橙像搓滚滚一样搓着他的头。 霍竞川忍着笑:“好,那你要说什么?” “我现在又不想说了!”她生气了! “妹妹!”霍竞川的声音里有无限笑意,“再这样,我亲你了?” 亲她? 陆西橙眨眨眼,她这么高,怎么亲她? “你亲不着!” 小桌子摆在窗前,她这个高度正好对着窗户,陆西橙身体前倾,头钻入窗帘里,看漆黑的窗外,玻璃窗隐约照出她透着得意笑容的小脸。 蓦地,笑容顿住,脚背上被什么滚烫又柔软的东西碰了下! 浅浅的湿意! 陆西橙身体身子骤然一麻,向旁边倒去,被一双大手稳稳接住。 霍竞川低头,狼眸里全然是兽的野性:“亲不着?” 陆西橙捂住嘴:“唔……我错了!” “错了要怎么样?” 陆西橙桃花眼尾泛着红,眼底沁着一颗泪,可怜巴巴的:“受罚!” “怎么样才能不受罚?”霍竞川粗糙手指摩挲着她细细一截小腰,诱供般开口。 桃花眼眨了眨,那颗泪终于滚落,陆西橙伸出手圈住男人的脖子,主动凑上去,唇在他脸上胡乱地蹭,讨好的撒娇:“哥哥,哥哥!” 霍竞川回抱住她,转身在炕边坐下,手顺着她的长发,声音软了下来:“以后还敢不敢趁我不注意乱跳?” 如果他没抓住,她可能一头栽到玻璃上去。 欸? 陆西橙稍稍松开手,他是气这个,原来不是…… 吓了她一跳! 危机解除,小白兔又趾高气扬起来:“你肯定会接住我的呀!” 给一颗甜枣! 霍竞川拧她的鼻子:“就会拍马屁!” “那你是马吗?” “你说我是大狼狗!” “嘻嘻,我喜欢大狼狗!”陆西橙埋进他肩窝,看着男人坚毅的下巴,吞吞吐吐,“你以后不准那样做!” “哪样?” “就是那样!” “哪样?我不懂,你教我!”霍竞川犹如好学的学生,不断追问。 陆西橙羞红了脸:“就是……你不准再亲我的……”她小jiojio在他大腿上踩了踩,“这里!” 霍竞川摸摸她热热的小脸,笑问:“为什么?” “不准就是不准,哪有为什么!”陆西橙不想给他看到自己害羞的样子,一把将人推倒,然后直挺挺压上去,“我要睡觉了!” 霍竞川蹬掉鞋,躺正身体,扯过被子把两人蒙在里面。 几分钟后,娇气的声音又传出来:“我睡不着!” “下午睡了吗?” “没有!” “下午在干什么?”男人的嗓音透过被子依旧沉稳。 “我和大家一起看书了!” “上午什么时候起的?” 女孩子的声音顿了才再次响起:“七点半!” 被子被一下掀开,霍竞川捧着那张绯红的小脸,咬牙:“没吃早饭?是谁说的,早饭不吃对胃不好!” 谎话被拆穿,陆西橙有点心虚:“太冷了不想起!” 霍竞川对着怕冷的娇气包发不出脾气:“那我上午来帮你烧一次炕,你八点前起来把早饭吃了,吃完再睡会儿。”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去那里,那里不冷的!”别墅是恒温的。 霍竞川的神情认真地看着她:“橙橙,你不能过于依赖那个地方,它能让你过得更好,但如果有一天,它消失了,你还有我!” 陆西橙回望他,也认真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辛苦!” “不辛苦。”霍竞川抱紧她,照顾她,怎么会辛苦呢,“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哼,你就是说我每天傻乐呗!” “不傻,特别聪明,”未免又被骂一顿,霍竞川赶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吃饭的时候要说什么?” “说什么?”陆西橙撑起手臂,迷茫了片刻,“啪”,轻轻在男人胸口拍了一下,“都怪你,害我把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霍竞川:…… 第176章 晒被子 想不起来,陆西橙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队长老婆来说后天要去赶集?” “嗯,你想去吗?”霍竞川侧身,胳膊伸到她脖子下让她枕着。 “想呀!”陆西橙老实说,“我还没有赶过集呢!”二十一世纪,交通发达,购物越来越方便,还有网购,赶集这种活动除了农村年底,平日里已经很少了,陆西橙是没有参加过的。 “那你明晚早点睡,后天要早起!” “多早呀?”陆西橙一根手指拨弄他的睫毛,“你睫毛好长呀!” 霍竞川捉住她的手放到被子里:“天没亮就出发!” “啊,那么早啊!”陆西橙苦了脸,“是不是很远?” “嗯!” “那我走不动怎么办?”陆西橙揪住他的领口,“大家一起出发,你也不能背我!” 霍竞川笑了:“你想去,我来想办法,不会让你累着!” “什么办法呀?” 霍竞川蒙住她两只眼睛:“乖乖睡觉,明天就知道了!” 陆西橙不满地嘟起嘴,霍竞川趁她看不见亲了她一口。 陆西橙睫毛颤动,挠得他手心痒痒的:“不睡?还要亲?” “不要!”陆西橙飞快转身,背对着他。 混蛋,亲了她的脚脚,再来亲她! 霍竞川上前抱住她,小小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嵌在他怀里,他没有再捉弄她,只一下下亲吻她的发丝哄她入睡。 翌日,陆西橙醒来,炕上热乎乎的,烧了没多久,她伸了个懒腰,进别墅做了早饭吃,看看时间,八点不到。 院子里静悄悄的,估计大家又去磨棚了,想到晚上要早睡,她没有再躺下去,坐在被窝里织围巾。霍竞川给她买回来的毛线,她打算织一条长围巾,本来能给他织件毛衣,颜色不太合适。 过了一个多小时,林圆回来了,和周美婷一起:“橙橙,你起床啦,我回来晒被子,你被子要不要晒?” 冬天,被子要多晒晒才暖和。 “那我也晒晒!”陆西橙回屋,她下面垫了两条棉花胎,上面的羽绒被收了起来,晚上睡觉除了羽绒被还有军用棉被,并不冷,早上霍竞川走的时候会再给她盖一条毛毯,她也收了起来。 现在的房屋矮,后院照样能晒到太阳,院子里有两根粗粗的晾衣杆,平时用来晒衣服的,很干净,陆西橙在两人的帮助下,把三条被子甩到晾衣杆上,累得喘气。 “你被子好重啊!”周美婷帮她把被子扯开,“可是好好看!” 黄色花朵的被套,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家里带来的!”陆西橙随口道,正在说话,沈安宁端着脸盆,拎着个暖水壶回来,她是去洗衣服的,她那件棉袄太脏,知青点的水不是她挑回来的,林舒明说了不给多用,她只能去河边洗。 回到院子,看到晾衣杆上晾满了被子,她的衣服没地方晒。 “能不能让给我一块地方?”她小心翼翼问,小可怜的样。 “前院空着,你去前院晒呗!”林圆说,先到先得,她又没提前说她要用,而且她衣服那么湿,沾到被子怎么办! 陆西橙观察到沈安宁的穿着,她好像只有一件棉袄,那她现在身上那件是谁的? 徐晋杭开门出来,他早上去挑水,以为很容易,女同志都能干的活。可挑的时候才知道,两个水桶一前一后,根本不受控制,摇摇晃晃,满满两桶水,走到知青院只剩半桶,他来回三趟,勉强挑了一桶多,回去烧了炕,倒头就休息。 张嘉宁早早和其他男知青们一起去磨棚推磨了,没帮他。 “陆知青,你晒被子呢,要不要我帮忙?”徐晋杭笑着和陆西橙说话。 陆西橙没理他,锁上门去了厨房,沈安宁还杵在原地,眼里的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嫉妒徐晋杭第一个和陆西橙说话,嫉妒陆西橙有四条厚厚的被子,晚上不用受冻。 抬头,又是温婉又坚强的笑:“徐知青,谢谢你借我的衣服,我的棉袄洗好了,现在还给你!”她作势要脱下。 徐晋杭阻止她:“你先穿着,等你棉袄晒干了再还给我。” “好!”她端着脸盆走去前院,陆西橙个蠢货刚才居然没有理徐知青,那她就不告状了,省得给两人多接触的机会。 徐知青的衣服穿得可真暖啊! 沈安宁穿了件男人衣服乐滋滋的,陆西橙也穿了件男人衣服,是她给霍竞川的一件深灰色羊羔绒外套,今天天气暖,他穿回了单衣,她随手就套自己身上了。 这布料表面看挺粗糙的,别人看着像羊毛,没有多问,东北条件好的会穿羊皮大衣,陆西橙有很正常。 陆西橙多拿了点粮食出来,让周美婷一起吃,周美婷没客气,帮着一起做饭:“回头我有多的票给你留着。”她没结婚,吃住都在家里,手头挺宽裕。 陆西橙不缺票买东西,不过也没有拒绝,做完饭,他们先吃,然后去磨棚换人。 磨棚在牛棚旁边,两间茅草屋,头上一个顶,四面都透风,此时知青点的男女知青们围了两圈,推磨的,装粮食的,放粮食的,忙得不可开交。 “吃饭啦!”三人跑过去,大家才察觉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能不饿吗,昨晚四点左右吃了到现在,又忙了大半个上午。 林舒看看时间,这个点村里人基本都在吃饭。 “一起回去,我们快去快回,圆圆,你们守在这儿,有人来就先让人家磨一会儿,我们马上回来!” “好的。”林圆点头。 陆西橙绕着两个大工具转,一个石磨,一个石碾,石碾大很多。 作为农耕农耕时代的谷物加工和磨制的工具,都由坚硬的石头加工而成。上面放上碾磙就叫碾子,放上两片石磨片就是石磨。 “陆西橙,你干嘛呢?”周美婷虽然没亲自磨过粮食,好歹是见过的,没陆西橙这么好奇,“你能推得动?” “谁说我推不动!”陆西橙不服输,抓住碾杆使劲往前,憋得脸红脖子粗,碾磙终于动了。 “橙橙可以啊,行,下午的活就交给你啦!”林圆撒了把玉米在碾盘上,给她加油鼓劲。 陆西橙: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样干活的! 第177章 磨棚,大米的区别 “为什么不让骡子和牛来拉呀?”陆西橙看向不远处屋子门口悠哉悠哉吃干草的骡子。 “他们也要休息的,大队长可宝贝这两头牲畜了,不让多使唤。”林圆拿小扫帚把前面的人磨好的玉米碎仔细扫进簸箩里。 石碾的原理是碾轧粉碎,这样弄出来的粮食得不够细,吃着剌嗓子,还要在石磨上重新磨一遍,也可以直接在石磨上磨,但磨起来很慢。 石磨比石碾用途广,不仅可以把粮食磨成粉,还能做豆腐,榨油等,只是现在大豆花生都种的少,只用来磨粮食了。 推碾极其费力,陆西橙推了两圈就推不动了,周美婷帮她一起推,碾子慢悠悠转动:“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呀?” “大队长说他找了其他大队,明年要两头驴来养,明年年底我们能省力很多。” 驴比骡子温顺,干这个活驴最合适。 队里很多人家都有小磨,一次只能磨一点点,偶尔应急还行,但要磨全家明年一整年的粮食都选择到这边来。 …… 霍家,霍竞川在院子里弯着腰刨木头,身上都是木屑,不知道干了多久。 王林松吃好饭过来找他,正好被抓了壮丁,帮他打下手:“差不多了,很光滑了。” 霍竞川手指摸了摸,摇头:“再用砂纸磨一遍!” “太讲究了!”王林松拿起一块木板打磨,霍竞川的要求,不能留任何毛刺。 磨完几块,院子门口,王春才气喘如牛地跑来:“川哥,川哥……” 霍竞川兀自干活,没理他,王春才指了指东面:“川哥,嫂子在磨棚那里推磨呢!” “你说谁,在干什么?”霍竞川这才抬头。 “我娘让我去磨棚看看有没有人,我娘太烦了,天天都要让我去,我就看到嫂子在那推磨,我问嫂子要不要帮忙,嫂子说不用,我嫂子真厉害,能推得动……”王春才说得口沫横飞,霍竞川起身抬脚就走。 “哎,川哥,我话还没说完,嫂子推得真慢……” 王春才的声音被留在后面,王林松扯住他一起往大队东面走去,“你小子,话真多!” 霍竞川赶到的时候,已经三个人一起推了,碾杆不长,三个人挤在一起摇摇晃晃,陆西橙小脸红通通的,显然是真用了力。 周美婷第一个发现他,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以前特地过来找他,永远见不到人,这次倒是时常能看到,可惜人家是来找对象的。 “喂,你看你前面!”周美婷小声对陆西橙说。 陆西橙正低头专心注意着脚下的路,闻言抬起头,惊喜道:“你怎么来啦?” 霍竞川上前两步,手抬了抬,看着她脸颊上飞舞的头发,很想帮她撩一下,还是忍住了,有外人在。 “你们点的男知青们呢,怎么让你干这种活?” “没有没有,”陆西橙连忙解释,“他们回去吃饭,马上回来,我们怕光守着不干活,别人看到不好,这才推一会儿的!” 霍竞川神情缓和了些:“你们让开,我来!” 他抓住栏杆,让她们离远些,不同于三人的慢吞吞,开始快速带着石碾转动。 林圆连忙往碾盘上倒入玉米,一边倒一边感叹,不愧是橙橙找的对象,干起活来就是利索。 这有啥逻辑呢? 转了几圈,王林松和王春才也到了,王林松让霍竞川去推磨,他来推碾,推磨比推碾子累,男人嘛,不就是要在对象面前多表现表现,他懂! 三个男人,两个是干惯了活的,王林松当兵几年,力气也不缺,小小的茅草屋顿时气氛都不同了。 “你慢点,我跟不上了!”陆西橙绕着石磨小跑,不断朝磨石上的空眼里倒入粗加工过的玉米碎,霍竞川速度太快,她怕自己笨手笨脚会撞到她。 霍竞川把她轻轻拨到一边,安慰她:“你在旁边休息,这些磨细需要时间。” “慢慢磨就好,等男知青们来了让他们磨,我们自己的还没磨呢!”霍竞川又不吃他们的粮食,差不多就行了,陆西橙可护短了! 霍竞川笑了:“好。”他果然放慢了速度,“留着力气磨我们自己的。” “嗯!” 两间屋子中间没有门,他们的说话声其他四人都能听见,此时他们的心情真是没法用言语来描述。 陆知青,心疼偏心对象不要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好不好! 霍同志,听媳妇话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你身为男人的面子呢! 等吃好饭的男女知青们回来时,就看到两个屋子,一个屋两人说说笑笑,一个屋四人哀哀怨怨! 咋回事啊? 既然他们来了,三人就把位置让了出来,打了招呼就离开了,霍竞川顺便把陆西橙提溜了回去。 王林松和王春才走前面,为了迁就陆西橙,霍竞川走得很慢:“刚才累不累?” “累!”陆西橙抬手,看看自己还有些红的手掌,“原来我来的时候大队借我的粮食都是磨好的。” “嗯,因为你们才来,特意照顾的。”霍竞川顿了顿,“我不让你去黑市卖大米,除了粮食不能大批量出售,还有一个原因!” “我知道!”陆西橙的眼睛很亮,“因为这样磨出来的大米特别碎,和我拿出来的不一样。” 霍竞川点头:“没错,不仅碎,更加没有你的白!” 由于技术限制,无论是农民自己加工的还是外面粮店卖的经过机器加工的,都有很多碎米,品质也没有陆西橙拿出来的颗颗饱满,有些最外面的米糠没有处理干净,颜色带着点黄黑色。 陆西橙神情惶恐:“那我给大家吃过饭团的!” “没关系,偶尔几次,他们不会察觉,但不能去卖,至少现在不行。”等技术再好一些,市场也更开放,她还想去,他会陪着她,不能是现在,太危险了。 陆西橙拍拍胸口,她有钱有吃的有用的,她才不去冒险呢! 第178章 搞笑二人组 走到半路,陆西橙想起她还晒着被子呢,扯了扯霍竞川的衣角:“我不去你家了,我要回知青点。” “怎么了?” “我晒着被子,我要回家守着去!”万一有人对她的漂亮被子使坏怎么办! “我等下陪你回去收!”霍竞川指了指日头,现在还早。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去忙你的,我走啦!”说完,蹬蹬蹬转身跑了。 霍竞川看着她连蹦带跳远去的背影,心口莫名有股不被需要的失落感。 回到家,王林松和王春才正在用砂纸磨木板,见他一个人回来的,都好奇道:“陆知青呢?” “回知青点了!”霍竞川也弯腰开始干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刚才还和陆知青有说有笑的,陆知青一走,就完全变了副脸孔,真现实。 下午,陆西橙坐在被子旁晒太阳看书,徐晋杭和沈安宁也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徐晋杭没话找话:“陆知青,我妈说被子晒了使劲拍打几下,把灰尘拍出来才干净!” 沈安宁崇拜地看着他:“徐知青,你好厉害啊,连这种事都知道,像我爸,什么也不懂,说这些都该是女人操心的。” 陆西橙:呕~ 徐晋杭谦虚:“我爸也是这样说,不过我妈打理家里很辛苦,我有时也会帮忙做些家务。”说完,见陆西橙没什么反应,他又补充道,“当然,到了乡下,肯定要把上工干活挣工分摆在第一位,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更好的帮助农民兄弟们建设他们的家乡!” 徐晋杭这几天反复琢磨,那个男人应该是凭借有一身力气,能帮陆知青干活才骗陆知青和他处对象的,陆知青年纪小不懂事,又娇气,就被蛊惑了,上了那个人的恶当。 虽然他妈以前说女孩子一定要纯洁,和别人好过就是破鞋,二手货,但看着陆知青在阳光下白的发光的脸,他实在很难将这些不雅的词和她联系在一起。 陆知青住在知青点,那个男人除了帮她干活,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估计就是有一个对象的名分。 他并不介意。 他想救陆知青出火坑。 沈安宁更加崇拜,看看,这话说得多有水平,多像一个干部说的,有志向有抱负,忧国忧民。 比王满囤那个大队长都厉害。 “徐知青,你说的没错,像你这样,又能在外打拼,又能照顾家里,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好丈夫的!” 丈夫? 徐晋杭文气的脸微红,偷瞄陆西橙,如果能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妻子,为他洗衣做饭,每日迎接他回家,他大概每天能赚八个工分,不,十个工分也有可能。 “沈知青太过奖了,我有了妻子,肯定会对她爱护有加,帮她干活,不让她吃一点苦!” 两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都脸爆红。 陆西橙:发生了什么事? “徐知青,你家里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父母是很优秀的人!” 前世沈安宁虽仰慕他 ,可她太自卑了,不敢追求,只听说他的父亲是国家干部,不是工人家庭。 提到父母,徐晋杭眉宇间染上了抹愁绪,最后一次和父亲通话,父亲说因为他之前的工作表现,上面决定给他半年的考察期,考察期内没有任何政绩或者有工作失误,他这个位置就要被撸掉了。 他懂父亲的意思,他急需一个助力。 而他妈也打听过陆家,陆家小闺女从来不会干活,娇宠着长大的,这也是徐晋杭认为他会找乡下人当对象的原因。 他妈一再要求他把陆家闺女调教好,什么活都要会,女人哪有不伺候男人的,这样的媳妇娶回家还不把她气死,他自己不教,以后她亲自教,到时候父子俩不能拦着。 徐父自然没有意见,徐晋杭……徐晋杭不敢说人家已经有了对象。 两点,太阳西斜,徐晋杭站起来:“陆知青,我帮你把被子收了!” 陆西橙在打盹,听着这两个人没有营养的吹捧话,她昏昏欲睡。 “不用了!”她冷漠回道,一转身,高大挺拔的男人绕过前院朝她走来。 陆西橙笑起来:“你来帮我收被子的?” “嗯。”霍竞川看她穿着自己穿过的衣服,心情瞬间无比愉悦,“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的,我晒着太阳呢!” “不怕晒黑?” “我躲在被子下面,不会晒黑的。”陆西橙叽叽喳喳说话,指挥他拍打被子,“轻轻打,不要太用力,用力会把棉花纤维拍碎。”她外婆和奶奶说的。 “好!你去开门,我来收!” 陆西橙开了门,她的床铺霍竞川经常帮忙整理,铺床垫,铺被单,有条不紊,陆西橙就是个甩手掌柜。 “你身上什么味呀?”陆西橙闻到他身上不同以往的气味。 “很难闻吗?”霍竞川嗅了嗅自己胳膊。 “不是,像木头的味道,你下午在忙什么?” 霍竞川铺上最后的军用被,四个角拉平整,他自己喜欢把被子叠起来,陆西橙喜欢铺平摊开。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卖了个关子,谁让她下午不和他回家。 “哼,神神秘秘,你快走,我要准备做饭了!” “好,戴上手套,用我带来的粗柴,那个不伤手!”霍竞川被推出屋子,走时还嘱咐她。 徐晋杭殷勤没献上,和沈安宁傻呆呆看着霍竞川把一条条被子抱进去,帮着一起铺好离开。 这两人都不太聪明,居然没察觉出问题,为什么霍竞川对先收哪条被子棉胎这么清楚,陆西橙可没有告诉他。 只能是人家经常在用啊! 徐晋杭还觉得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看,干完活就被推出来了,陆知青其实并不待见他,连屋子也不给他多待几分钟。 第179章 板车 陆西橙今天起得早,白天没有午睡,晚上不到八点就躺上了床:“明天早上你要叫我哦!” “嗯!”霍竞川帮她掖好被子,“你好好睡。” “你不睡吗?” “我再看会儿书。”他的数学太薄弱了,要多花时间练习,陆西橙说了,基本功打牢固,以后学难的事半功倍。 “好,那你不要学太晚了。”陆西橙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很快睡去,霍竞川把煤油灯放到照不到她的地方,安静看书做题。 …… 早上,五点多,黑暗笼罩大地,知青点和整个前进大队就陷入了嘈杂中,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打骂呵斥声不绝于耳。 霍竞川算准时间,没有提前到,到的时候好几个知青已经起了。今天出去必然要到晚上才能回来,集市有吃的,为了省钱,很多人会自带干粮,知青们也在准备吃食。 霍竞川走到陆西橙门口,装模作样地敲门:“橙橙,起来了!” 林圆穿好棉袄从隔壁屋子出来,看到他没有惊讶:“霍同志,橙橙还没起呢?你这样敲门不行,我帮你敲!”说完,啪啪啪往门上拍打,“橙橙,起床啦,我们去赶集啦!” “起啦起啦起啦!”陆西橙在里面回道。 “林舒姐她们在做早饭,一起给你蒸了几个窝头!”林圆又说,然后就往前院跑去。 霍竞川站在门口耐心等着,大队有人出发了,他并不着急。 等陆西橙穿戴好出来,其他人也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了,知青点全员出动。 本来沈安宁是不去的,她的棉衣昨天洗了没干,她没有衣服穿,可是徐晋杭借了她衣服,她就能一起去了。 现在的衣服主色调就是工农蓝黄和黑灰色,除了大小,看不出男装女装,尤其棉袄,沈安宁穿着男人的衣服其他人本也不知道。 可张嘉宁和徐晋杭太熟了,徐晋杭有哪些衣服他还能不清楚吗,当下就认了出来:“沈知青,你咋穿着我徐哥的衣服呀?” 沈安宁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反驳,其他知青刚开始还怀疑是听错了,见她这副样子,得,真的是徐知青的衣服。 刷刷刷,齐齐看向徐晋杭,徐晋杭连忙解释:“是沈知青的衣服洗了,没其他衣服穿,我才借给她的。” 所有人:“哦~” “徐知青,我没衣服穿的时候,你咋不借给我呢?”有男知青说道,他也只有一件棉袄,如果洗了就在炕上躺着不出门。 这世男女大防很重,别说借衣服,哪怕给一点吃食,都可能被误认为是在处对象。 不借给男知青,反倒借给一个女知青,这话说出去别人不多想才怪。 “徐知青对沈知青好呗,你哪能比得上!” “是是是,人家关系不一般!” 徐晋杭听他们这样说,忍不住又出声解释:“我和沈知青只是纯洁的革命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好啦好啦,徐知青你不用说了,我们懂的,快走!”男知青敷衍他,大家一起走出屋子,“啊,霍同志你推的什么?” 霍竞川推了一辆平板车,手电筒照上去,平板车呈现黄白色,很明显是新做的。不仅如此,这辆平板车做得颇为考究,每个面都有木板挡着,一个角落做了个小小的隔断,里面正好放着一个暖水壶,板车上铺着条陆西橙的军用被,一折为二,看着就让人想躺上去,一端叠放摆着两个枕头。 底下挂了个小木框好像是放鞋子的。 这哪是板车,这分明是个小床啊,还是个不容易掉下去的小床。 “橙橙,这是霍同志特地给你准备的,哇,你快躺上去试试!”几个女知青都围过来,上上下下盯着板车瞧。 霍竞川清了清喉咙:“被子和枕头都是橙橙的。”意思是陆西橙没有用他的被子枕头。 虽然两人是对象,但没有结婚,他怕她被人说闲话。 他目露期待的看向陆西橙。 陆西橙:板车就板车,他要不要弄得这么像…… 她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带着毛线帽,围着围巾,再坐进这辆车里,真的很像是坐月子的女人啊!!! 怎么办?有一丢丢不想坐! “橙橙,你想啥呢?你不坐,我可坐啦!”姜丽丽作势要上去,陆西橙冲过来,动作利落地爬上车,“这是我的!” 她的专属座驾,她必须第一个坐! 女知青们哈哈大笑,早就摸清了陆西橙的性子,不过是和她开玩笑罢,她还真上当了。 霍竞川忍俊不禁,低头把被子枕头竖起来:“鞋子脱了给我,不想躺就靠着,被子盖好!”说着,慢慢推着车和大伙一起走出知青点。 张嘉宁在后面佩服不已,就这一手,比徐晋杭那个只说不做的强出太多了,他要是陆知青,恐怕也会选这个男人,不考虑以后如何,至少在乡下,会被照顾地很好。 徐晋杭和沈安宁走在最后,沈安宁见徐晋杭脸色不太好,便道:“其实板车也没什么的,都是木头做的,不值多少钱!”虽然她也很想坐。 徐晋杭被安慰到了,没错,他家有自行车,那才是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乡下男人也只能做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来讨好陆知青。 推着车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看粗活的,徐晋杭自动忽略了陆西橙时而回头和霍竞川说话,两人之间气氛和谐。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成群的村民都在往村外涌去,好几个路过的人,都要往她这里看几眼,然后投来揶揄又善意的笑。 几个相熟的大娘走在旁边:“陆知青,咱小霍是不是特会心疼人?” 王春才的老娘钱大娘也在人群里,她说:“那可不,别人家新结婚的汉子都没小霍对媳妇好!” 当然少不了说酸话的:“还没过门呢,当心以后人跑了,什么也捞不着!” “呸,就你家磋磨媳妇的,人才会跑,小霍这样,陆知青咋可能跑!”钱大娘马上怼了回去,“我们还等着喝小霍喜酒呢,对不对啊,陆知青?” 陆西橙咬着半个窝头,恨不得捂脸,天啊,她自己说请别人喝喜酒不觉得怎么样,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奇怪啊! “好了大娘,橙橙害羞,你们别说了!”霍竞川帮她解围,陆西橙回头瞪他,你还不如不说! 霍竞川无辜脸:你不害羞? 第180章 你往哪儿看 赶集在农村是大事,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县城,唯一购物的经历就是在集市。 六六年以前,农村集市开放频繁,每个月都有大小集。后来,集市被取消了,近两年才重新开放,但一年就两三次,为了防止人们赶圈集。 赶圈集,就是有些人从这个地方的集上买了东西,过几天到另外一个地方的集上去卖,从中赚取差价,是政府所不允许的。 因为路途遥远,不会带家里所有的孩子,只有最受宠的孩子才能跟着大人去赶集,像梆子这个年纪的大孩子也能去,不仅去,还要背着柴火。 不是所有的农村都像前进大队靠山,能捡到足够冬天烧的柴,那些不够烧柴的大队只能去别的大队换,在东北,柴火是很重要的生存物资。 大队的骡子和牛拉着两大车柴,这些柴是村民们捡了交给大队的,能换工分呢! 陆西橙坐在板车上,看着大家挑着柴担子,背着大箩筐,有说有笑地走,不禁感叹,现在的人心态真的太好了。 霍竞川也背着一个大箩筐,不过他的箩筐很轻,里面只有一件厚棉袄,裹着个水壶和饭盒,还有一袋子糕点。 “渴不渴?”他把水壶取出来给陆西橙,“喝点水,放被子里捂着!” 陆西橙拧开喝了两口,是糖水,不太甜,特别甜不解渴:“你也喝!” 霍竞川看看周围的人,把水壶接了过来,仰头也喝了两口,还给她:“你快坐好,不要说话,别呛了风。” 此时已经走到了出村的大路,铺了石子的路比泥巴路好走,虽然有些微微的颠簸,但陆西橙坐在厚厚的被子里,还挺舒服的。 她抱着装有热水的水壶,躺下去,趴着看后面抓着木车把的男人,心里甜甜的。 虽然被人笑话了,但谁心里不羡慕她呢! 霍竞川也对着她笑,她喜欢,他的心思就没白费。 “你累了和我说,我下来自己走。” “不累,你很轻!”霍竞川说,躺着她和空车没多少差别。 “真会说话。”陆西橙咕哝一声,盖好被子,把脸遮起来,“我要睡啦!” 霍竞川给她扯了扯被子,留了条缝可以呼吸,步伐更加稳健,很快和前面的大部队汇合。 “川哥,你是这个!”一个男人竖着大拇指,说实话,他们自认是做不到川哥那样,赶个集还要特意做辆板车拉着媳妇去,这得多费事啊,不说自己,就是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走不动就别去,哪有这么娇气的。 再讲理的婆婆都不会任由儿子这么宠媳妇的。 可人家川哥没爹娘,川哥自己又乐意,谁能说什么? 陆知青那样的姑娘也就他们川哥能拿下,其他人还真没这本事。 折腾不起! 王林松走到他身边,见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悄轻声道:“这是睡着了?” 霍竞川警告地瞪他一眼:“你往哪儿看!” 王林松一噎,盖得这么严实他能看到些啥啊? 算了,不跟这个小气的男人计较。 “你要是累了,我帮你推会儿!”王林松又说。 “不用!我自己推!” 陆西橙闭着眼睛假寐,他们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弯弯唇角,闻着被子上残留的男人气味,笑得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 此次集市是三阳公社与其他公社合办的,离前进大队有将近三十里路,他们早早出发,走到半路,就与其他大队一同去赶集的队伍遇上了,大队的媳妇有外面嫁进来的,女儿有嫁出去的,很多沾亲带故都认识,路上越来越热闹。 陆西橙躺不下去,坐起来和人聊天,霍竞川走得不快,人太多也走不快,林舒她们就走在她身边。 一个脸生的女同志好奇地看她,问林舒:“她是腿受伤了吗?”受伤了咋还去赶集? 她是其他大队的知青,和林舒在火车上认识的,算是半个老乡。 知青们有些也是火车上认识的,有些是一起下乡的,都聚拢过来。 林舒摇摇头:“不是,陆知青是……”她犹豫了,不知道该咋说,说橙橙娇气不太好,如果说她走不动路,不就是和受伤差不多吗? 陆西橙经过了最开始的羞窘,这会儿倒是大大方方地:“没受伤,走路累,我对象推着我!” 对象? 叫吴洁的女知青一愣,其他人也都朝这边看过来,刚才只顾着和相熟的人说话,没留意陆西橙的长相,她的声音一出,他们就确定了,这也是位知青。 乡下人口音很重,东北虽说比其他地方相对好一些,到底不是陆西橙那样的。 陆西橙的嗓音天然就带有三分娇气,她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姑娘,水乡女儿骨子里的甜和软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对着外人说话还端着,私底下和男人撒娇时,那又甜又娇的小奶音让人简直想把她宠上天。 听音识人,有这样一副嗓音的姑娘该是什么长相啊! 可惜,陆西橙围巾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动人的桃花眼,看不到全貌,单单眼睛,就令人遐想连篇。 吴洁下意识去看霍竞川,虽然天没有大亮,但有村民举着火把,她轻易能看清楚男人的长相,是一种纯阳刚的俊美,身材尤其高大,在一众村民和知青中鹤立鸡群。 穿着一件不太厚的棉外套,里面隐约是件黑色毛衣,看不出是知青还是乡下人。 霍竞川目不斜视,全部注意力都在脚下的路和车上的人身上。 陆西橙可没错过吴洁的眼神,见她盯着男人不放,还露出娇羞的表情,登时恼了,一把扯下围巾:“你往哪儿看?” 只是一双眼睛,还能说陆西橙可能脸不好看,嘴巴不好看,鼻子不好看,人无完人嘛,总有哪里不完美的,可她围巾一掉,瞬间没人说话,尤其是男知青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如果说,美貌有攻击力,吴洁已身中无数刀而亡了! 第181章 好兄弟张嘉宁 林舒把吴洁拉到一边:“你干嘛呢?” 吴洁涨红了脸,她在他们大队也是个美人,平时颇受队上男人们的追捧,男知青们也对她十分友好。 下乡几年,她已经不抱着回城的希望了,男知青里没有家世特别出众的,她就想着在乡下找个能干的条件不错的男人嫁了,挑来挑去都没有特别合心意的,一见到那推着车的男人,立马有了种“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配上周围的火把,不就是诗里写的吗? 而且他对还没有结婚的对象都这样好,难道对以后的媳妇会不好吗? 哪成想人家的对象长这样啊! 把她比到了泥里。 她说不出话来,林舒也只提醒了句:“你注意点影响,人家有对象的!”她和吴洁只是认识,不算很熟。 霍竞川冷眸微眯,神色森然地扫视周围一圈,男人们瞬间像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着,他们是随时会被撕咬的猎物,后背泛起一阵冷汗,低下头,不敢再看板车上的姑娘。 前进大队的男知青们看着身边一个个鹌鹑似的呆瓜,嘎嘎偷乐:陆知青下乡这段日子,他们都没敢多看她几眼,开始是她表现得强势,弄走了前任大姐大刘超英,把他们搞得灰头土脸的,没敢凑上去。 后来多多少少听说了人家的家世,自知配不上,不敢看。 最后人家找了个狼崽子对象,川哥多凶悍啊,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肖想陆知青! 果然,他们不是最没出息的! 气氛诡异的安静。 和吴洁一起的女知青们幸灾乐祸,该,看你还得意不,今天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王林松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小俩口,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样的霸道脾性,说出口的话都一样。 张嘉宁眼珠子一转,声音不高不低:“徐哥,徐叔上次电话里怎么说,你多劝劝他,他一个市长,不用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沪市不比咱们老家京城冷,但阴湿湿的,冬天也不好受的很,让他一定要注意身体。” 他这话信息量可不小,点明徐晋杭的父亲是市长,不是啥小地方的市长,是沪市,是不比京城小的大城市,而徐家老家在京城,离东北不远,或许能受到老家的关照。 他的话刚说完,吴洁马上将霍竞川抛到了脑后,转头和徐晋杭搭起了话,不止她,好几个女知青都围着徐晋杭说话,问东问西,让跟在徐晋杭身边的沈安宁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陆西橙的美貌太盛,吴洁不得不避其锋芒,但沈安宁?吴洁可不把她放在眼里,长得不如她,一身小家子气,还敢瞪她! 徐晋杭下乡后一直遭受心上人的无视和周围人的冷遇,很久没有被这样追捧了,当下也是飘飘然,热情地和他们交谈起来。 沈安宁能怎么办,她又不是徐晋杭的对象,还能像陆西橙直接霸道地不让人说话?她没有正当的身份,没有底气,更加没有陆西橙从小养成的骄横,只得见缝插针地凑进去,表示自己和徐知青很熟,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陆西橙和霍竞川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那个小圈子,这个张嘉宁不怀好意啊!就是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张嘉宁冲他们友好地笑笑,也看向那边,嘴角的笑变得嘲讽,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帮沈安宁他们啊! 徐晋杭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对着一见钟情的陆知青都没啥行动力,瞻前顾后,沈安宁那样的,他更加不会主动,只会搞一些所谓的相互帮助,不爽快,所以他要帮着添一把火。 他太清楚一个女人为了得到一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了,沈安宁可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林舒走到陆西橙身边:“橙橙,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她是那样的人!”盯着有对象的男人看,眼神也不老实,这种人,以后不能深交。 陆西橙没生气,掏出饼干给她吃:“林舒姐,和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的。”只是路上偶遇,又不是林舒特意带过来的。 林舒知道她的脾气,没和她客气,帮着把饼干分给大家,饼干上撒着白糖和芝麻,供销社要卖一块钱多一斤,还要点心票,她们可买不起。 吃着饼干继续赶路,三十里路对做惯了农活的村民来不算啥,就是下乡几年的老知青也都没有停歇的,唯独今年新来的很不适应,林圆身体不错,走一段,陆西橙让她上车坐一段,再有其他女知青们的鼓励,她一路没有掉队。 沈安宁和刘小草就惨了,她俩的鞋子底很薄,踩在路上,那一颗颗小石子感觉很明显,磨得脚底发疼。 “好端端的,修什么路啊!”沈安宁上一世也去赶过集,那泥巴路只要不下雨,走着可比石子路舒服。 “沈安宁,你要么别去,谁也不求着你,修路是我们大队的事,要你在这儿抱怨!”听到她这话的村民不乐意了,辛辛苦苦修条路,在她嘴里还是错了? 他们虽然说不出要想富,先修路这样的话,但修路肯定是有好处的,其他不说,那些富裕的公社为啥会有文工团下乡演出,就是因为他们的路好,车子能开过去。 更何况,听大队长说,明年大队还要买拖拉机,到时候他们交公粮交公猪上县里能省多少事啊! “就是,啥时候轮到你一个刚下乡,啥都不会的知青对我们大队的事来指手划脚了?” “半点本事没有,光会唧唧歪歪,走这么慢,别挡着路!”村民们对她,完美展示了什么叫乡下人的粗鲁,那些身材瘦小却力气很大的大娘们把她挤到一边。 沈安宁没想到随口的一句抱怨就惹了众怒,踉跄着扯住徐晋杭的胳膊。 吴洁很不屑,这么蠢的人,配做她的对手?可惜不在一个大队,否则她分分钟就能把徐晋杭拿下。 刘小草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还好,她什么都没说。 又看向陆西橙,她怎么就这么好命,一步都不用自己走,只要舒舒服服地坐着吃吃喝喝! 那些老娘们眼睛都是瞎的吗,明明不能走路的在那边,为啥不去骂她! 第182章 逛集市 陆西橙还是走了几步的,快到的时候,有一段路特别崎岖颠簸,王林松提议他帮忙俩人抬着板车,陆西橙脸皮再厚也不会同意啊,我宁愿让霍竞川背着也不要被抬着,最后下来自己走了。 前进大队的村民们走着,心里还挺高兴,看看,这啥破路,哪有他们大队的路好,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后家里的闺女可不能嫁过来,回娘家都不方便。 走过这段路,很快就到了集市,霍竞川拿出绳子把被子捆好,背到背上,这才带着陆西橙往人流量最多的地方走去。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呀?”陆西橙见他东西还没买呢,就背上被子,手上箩筐的,不禁问道。 “嗯?”霍竞川不解,“什么麻烦?” “就是,带着我会不会很麻烦?”陆西橙踢着路上的一颗细树枝,低着头,语气难得的失落。 霍竞川没有说话,只是在经过一棵大树时,手抓住陆西橙手握了握,又马上分开。 无声的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像前进大队这样背着柴火来卖的村民们不少,在路边找了个空地等着人来买就行。 如今还是计划经济时期,集市上都是农民自产自销的一些产品,如一些农具、自己用桑条编制的生活用品等等,衣服鞋子布料没有,粮食和猪肉也不允许交易,虽然是乡下的集市,公社干部也会上来巡查。 集市上有很多乡下人自己烧制的粗制滥造的乌货,比如缸盆之类,城里人嫌弃不好看,在乡下是非常实用的,长长的摆了一溜儿,买的人特别多。 王满囤一边买,一边眼红,人家是有祖传的手艺,大队靠这个一年能赚不少钱呢!不像他们,只有卖卖柴火。 霍竞川打算买两个釉面大缸,用来装粮食的,再买几个釉面小缸,腌咸菜,给陆西橙腌肉,她喜欢喝汤,天冷了,羊肉汤烧好了放在缸里冻着,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瓦盆也多买几个,她说要和面,家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大的小的中的挑了十多个。 其他村民们也有要买的,现在大家基本都用这些东西,霍竞川干脆和卖货的商量能不能送到前进大队去,他还要多挑几个,卖货的一口答应,这可是大主顾,他的货虽说不愁卖,但谁家过日子都节省,哪能像这样大手大脚,只要东西不坏,都要用个好多年的。 霍竞川没办法,他虽然带了板车,但那是给小姑娘坐的,这些东西大,占地方,放了,她怎么办,队里的牛车骡车也不一定有空余的地儿,他不想占那个便宜。 “没问题,早听说你们大队修了路,我亲自给你送去!” 既然如此,前进大队的其他村民也和老板商量着送来一起买,老板都同意,他们离得远,在这边就买一两样,送上门肯定不止,“那我最晚后天就过去,你们等着啊!” 得了好处,大伙儿都夸霍竞川:“还是年轻人脑子灵活,我以前咋就没想到,还费劲巴拉的扛回去。” “就你买那三瓜两枣的,谁愿意搭理你,人小霍买的多那卖货的才好说话!”有村民指出关键点。 “那是,小霍快要娶媳妇的人了,家里可不得好好置办置办!” 说着,又朝陆西橙露出熟悉的笑,充满调侃和善意。 陆西橙:关她什么事啊,她可一句话没说! 陆西橙溜达了一圈,发现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都不要票,也是,要票农民也没有。 她对一些草编货很感兴趣,草编的小盒子小箱子篮子,样子精美,尤其是小箱子,除了材质,和她的小皮箱也没差多少,弄个锁,以后回家带上火车正好,才几分钱一个,便宜的像是抢劫。 霍竞川见她提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个小盒子,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再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箱子,忍不住道:“这些我也会编!” 他不是反对她买东西,只是懊恼他怎么没想到给她编些小玩意,那样或许她会更喜欢他。 “多费事呀,咱们买!”霍竞川郁闷得付了一毛二分钱,这钱花的可真冤! 那卖货的大爷可能是看她买的多,乐呵呵的送了个草编的小蜻蜓给她:“闺女,这个给你拿着玩儿啊!” 陆西橙高兴地接过小蜻蜓,道了谢,对着霍竞川显摆地晃了晃:“好不好看?” 霍竞川:我也会! 后世推崇的纯手工制作在这年头不值钱,如果不是怕引人注意,陆西橙真想一扫而空,受她的购买情绪感染,林圆几个也买了好多,这些不重,买了路上还能装东西呢! 他们又逛到个卖布料的摊子,布料是农家自己织染的老粗布,颜色单一,就黑色和蓝色两种,染得也不均匀,深一块浅一块,这种布料价格比供销社的便宜一半,而且不要布票,乡下人穿衣服多数就是用这种布。 即使价格便宜,买的人也并不多,和缸一样,衣服可以穿十几年,除了家里要办喜事的,一般不会随意做衣服。 陆西橙拿起一块深蓝色的摸了摸,很粗糙的手感,相比之下,的确良确实要平滑很多。 “你想买布?我带你去县里买!”霍竞川把她手里的布放回去,这个不适合她。 陆西橙又重新拿起来:“我想买一块练手,给你补衣服。” 霍竞川干活多,穿衣服很费,他也不舍得扔,谁都是缝缝补补过来的,没有人会把还能穿的衣服扔掉。可是她下乡布不多,陆母知道她不会做衣服,没给她准备,布票有,临过期的几张被霍竞川买了颜色鲜亮的布料,不合适。 这个老粗布倒是挺好,便宜,她技术差,正好拿来练练手。做衣服不行,缝缝补补还是要会一点的。 霍竞川想到她那歪歪扭扭的针线,心中一片柔软,拿出钱递到陆西橙手中:“好,那你给我买!”她付钱,就算她买给他的,至于缝补丁,他和王林松学了下,缝的不好不差,她喜欢就让她玩,不喜欢就自己补。 他们买完布继续往前走去,有一个摊位人特别多,而且清一色全是男人,陆西橙好奇,那是卖什么的? 第183章 某某酒 不仅陆西橙好奇,林舒等人也很好奇,同时扭头看向那边。 霍竞川仗着人高,走到人群外围看了几眼,然后猛地后退两步,宽阔后背挡在陆西橙面前:“你别去!” 嗯? 他这样说,陆西橙越是想看,而且这是集市,有人管理的正经交易场所,总不可能是贩卖人口之类! “什么呀?”陆西橙问,几个女知青都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解惑。 “你别问了!”这么多人,霍竞川不能直接把小姑娘扛走,正僵持着,王林松挤出和王春才挤出人群,王春才傻憨憨笑着,见着霍竞川,嘴上没把门的小子张开就道:“川哥,你来买鹿鞭酒啊,这酒可贵了,我和松哥用不上,你要买可得赶紧,据说可有用了!” 鹿鞭酒三个字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都不是三岁小孩了,哪能不知道这个酒是干嘛用的! 几人瞄向霍竞川的眼神瞬间有些微妙,他刚才是想偷偷买,不给橙橙看到? 霍竞川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心里恨不得把王春才踹到天边去。 王林松憋着笑把王春才拖走,其他人也非常识相地四下逃开,只留两人尴尬的站着。 人流往前去,霍竞川带着陆西橙走到一棵安静的树下,低头装作整理箩筐里的东西,陆西橙则转小蜻蜓玩。 “我没想喝买那个酒喝,刚才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那个东西。”好半天,霍竞川才低声解释。 “哦!”陆西橙回了一个字,她其实没有多想,上辈子她也听说过这种酒,喝的多数都是过了三十岁的男人,霍竞川还这么年轻,哪里需要了! 霍竞川急了:“你不相信?我需不需要你还不知道吗?” 陆西橙抬头,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那……那你也能感觉得到!”霍竞川脸也微红,靠近她,硬着头皮重申强调,反正他不能背需要喝鹿鞭酒的黑锅! “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陆西橙一把推开她,往集市上跑,她真是疯了才在这里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霍竞川人高腿长,紧紧跟在她身后,防止她被人冲撞,经过卖酒的摊位,人没那么多了,只有几个男人还在很认真地问着些什么。 陆西橙放慢脚步,只听那卖货的汉子说得口沫横飞,什么“我媳妇……”,“邻居都听到了”,“炕都塌了”,等等,陆西橙一脸呆滞,人群缝隙里能看到地上坐着个瘦弱的女人,头深深低着,两只耳朵通红,可能不是冻的,陆西橙一时不知该是同情还是…… 霍竞川站到他身侧,挡住她的视线,就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入了她的眼! “饿了没有,前面有卖烧饼和羊肉汤的,我们去吃一点。”他转移她的注意力。 听到吃的,陆西橙马上不关注什么酒不酒了:“还有烧饼?不是说不能卖粮食和猪肉吗?” “生的不能卖,做好的熟食可以!”霍竞川领着她走到卖羊肉汤的摊位,旁边就是卖烧饼的,此外,还有卤猪肉,窝头,包子等各种吃食,这里地方大,很多人都在这儿。 林圆啃着一个包子朝他们招手:“橙橙,来这边,这里有位置!” 陆西橙小跑过去,霍竞川则去买吃的。这边有个石桌,几个石凳,男人们端着碗站着呼噜噜喝汤,女同志们围着石桌吃,陆西橙走近,林圆就把位置让一半给她:“快坐,我们都快喝完了,你们怎么才过来!” “你们刚刚偷偷溜了,把我一个人扔那儿!” “哪有一个人,明明是两个!”说着话,霍竞川走过来,摊子上准备了粗瓷大碗,吃完了还回去就行,霍竞川自己准备了两个饭盒,盛了满满两碗汤。 放下汤,他又回去,端过来两个饭盒盖子,一个盖子是一大块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另外一个盖子里是两个烧饼和两个包子。 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中,他又在箩筐里掏啊掏,掏出一块手帕,打开,是一个勺子和两双筷子。 把筷子和勺子递给陆西橙,一小半羊肉拨进她饭盒里,温声道:“烫,慢点吃!” 剩下的羊肉夹了两筷子到自己饭盒,其余的让大家分。 来赶集大家身上都是带了钱的,羊肉也买得起,半饭盒盖羊肉每人分不到几片,只是霍竞川的行事让大伙儿心里舒坦。 没有大方到让人大口吃,也没有小气得藏着掖着偷吃。 陆西橙清楚自己的胃口,一个大包子和一个烧饼她吃不完,当着这么多人,不好让霍竞川吃她吃剩的,她就每样掰了一半:“给你吃!” 霍竞川很自然地接过,一点不像有些处对象的年轻人那样扭扭捏捏,推推拉拉。 羊肉汤熬得时间够久,汤色浓白,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陆西橙喝了一口,蛮鲜的,可能是羊的关系,她觉得没有霍竞川做的好喝! 烧饼是老式的杂粮烧饼,色泽金黄,外酥里软,陆西橙咬了一口,再瞅瞅半个包子,像是粉条白菜油渣的,她不太想吃。 她抬头,霍竞川马上把没吃的一个烧饼给她,把那半个包子拿走,陆西橙笑笑,又掰了一半,她只要一半就够了。 其他人吃着鲜香的羊肉,莫名地品尝出了几分酸味。 “橙橙,那边有卖豆腐的,你要不要买?” “当然要,我们多买一些!” 冬天里没啥菜,知青们每天白菜萝卜吃得一脸菜色,村民们也差不多,买些豆腐也能换换花样。 豆腐只在冬天才能买到,大队只允许年底不上工了做豆腐,拿到集市上来卖。 正好,除了那两三个不合群的,所有的知青都在这儿了,林舒去问了豆腐的价格,八分钱一斤,做主买一百斤,到来年开春至少还有三四个月,每天一斤不算多。 陆西橙掏出自己的那份钱,还小气得强调:“不给那三个人吃!” 第184章 买豆腐 男知青十人,女知青七人,一百斤豆腐一共是八块钱,平摊下来每人不到五毛,真是太便宜了。 卖豆腐不是一家人的生意,是整一个大队都在忙活,陆西橙不解:“我们大队不能做豆腐吗?”就算只做年底,这生意也好的不行啊,买豆腐的里三层外三层。 霍竞川摇头:“每个大队种植什么上面有规定。” 集体经济,全部要按照规划来,哪个大队种植大豆,哪个大队种植棉花,哪个大队种植油料作物都有严格规定,县里和公社的干部会定期下乡检查,收货后交了公家的部分,其余的就能自己处理,就像今天赶集拿出来卖。 那边还有卖豆油的摊子,也和豆腐这儿一样排着长队。 这些种植经济作物的大队粮食不够吃,买卖时不止可以花钱买,还能以物换物,多少大豆换多少豆腐,多少红薯玉米换多少豆油等,粮食不能卖,但买东西时用来交换却是允许的。 霍竞川也买了一百斤的豆腐,他不是买的最多的,支书家,大队长家都买了两百斤呢,他们人口多,两百斤也就堪堪够。知青们觉得自己买少了,又多买了一百斤,王林松让所有的豆腐都放到牛车上:“买了多少我这边记着,回去称了一起分。” “嘉宁,你和他们一起买豆腐了?怎么没叫我?”徐晋杭带着沈安宁跑过来,看张嘉宁帮着搬豆腐,有些不满地问。 “哦,我没看到你,你跑哪儿去了?”张嘉宁头也没回。 徐晋杭哪儿也没去,就在路边站着。他来的时候以为能有什么好东西,结果就是一些乡下的老农民自家的产出,他在京城和沪市可是连百货商店都逛过的,哪能看得上这种集市,没兴趣逛。 沈安宁倒是很想逛,可她不想花钱,只得陪徐晋杭站着说话。最后两人也去喝了羊肉汤,徐晋杭挺喜欢羊肉的,想多买点带回去,可惜他们去晚了,羊肉卖完了,锅里还有个大大的羊头,他不要。 徐晋杭又问有没有宰杀好的生羊肉,也没了,卖羊肉的老爹是个猎户,今年运气好才在山里抓了四头羊,一头自家吃,一头卖给村里,剩下两头拿出来卖,哪里还有多的! 两人又路过卖野鸡和野兔的摊子,这些大多是活物,徐晋杭空着手出来,连个箩筐都没背,总不能一路抓着回去,再说,他也不会收拾这些。 沈安宁倒是会的,她虽然干农活不太行,但上辈子回城二嫁后,什么杀鸡拔毛的活没做过?可她要做一个柔弱的女子,最好是像陆西橙娇滴滴啥也不会的那种,只有这样才会惹人怜爱,杀鸡宰兔的事怎么能干?她也说不会,所以两人吃饱了肚子,啥也没买呢! “你要不自己单独买点,豆腐很便宜的。”张嘉宁建议道。 是很便宜,徐晋杭一个人买两百斤都没问题,只是他不好拿,牛车上此时已经装得很满了,王满囤把带来的油纸铺上去,霍竞川找来几块木板把牛车两边挡住,豆腐放进去。 这里的豆腐做的很瓷实,掉地上都不掉渣,既能当粮食也能当蔬菜吃,装一起不担心会烂。 徐晋杭看着张嘉宁忙上忙下,心里不太是滋味:“你怎么还做这种活?”张嘉宁以前比他少爷架子还重,他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张嘉宁却是有什么说什么,他家世好,说话做事更加随心所欲。 听到他的问题,张嘉宁脸上苦闷起来:“徐哥,我不像你,你有徐叔叔,我爸妈都那样了,我以后什么都要自己做的,总要适应。”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爸妈托人捎口信给我,他们最近在西北日子不好过,天天要写文章检讨,说可能还会连累到我,徐哥,我打算搬出去,万一真的有什么事,还有你能帮忙,我们住在一起,怕对你影响不好!” 徐晋杭也想到了父亲说让他争取工农兵大学生的事,虽然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总是要先做准备的,还有母亲的唠叨,张家靠不住了,她知道他重情义,但只有自家过得好了,才能为张家做主出头不是,所以他确实不能被影响。 “那你搬出去住哪里?”徐晋杭一脸关心,言语间没有太过阻止的意思。 张嘉宁低头,再次冷笑,果然,徐母当初能那样对他,她一个家庭妇女,没有徐父的默许,怎么敢!只是后来,徐父又打听到别的消息,才对他转变了态度。 抬头时,已经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耸了耸肩:“和其他人一起挤一挤,只是本来有些东西是和你一起用的,现在要单独置办,我手上的钱就……” 徐晋杭对认识没多久的沈安宁都那么大方,对着好兄弟怎么可能小气,当下掏出两张大团结给他:“这钱你拿着,缺什么尽管买!” 张嘉宁捏着两张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徐晋杭借给沈安宁的钱也是二十,原来他和那个女人地位是一样的! 罢了,拿了钱,又说了两句,他和其他知青汇合。 女知青们每人捧一碗豆腐脑边吃边看他们忙活。 白生生一碗的豆腐脑浇上浓浓的卤汁,再淋上些许韭菜花、蒜汁、辣椒油,滑嫩细腻咸香适口,口腹之欲瞬间得到满足。 陆西橙只吃过甜豆腐脑,原来咸咸辣辣的也这么好吃。 “橙橙,你刚吃完半个烧饼还说撑死了呢,怎么又饿啦?”林圆看着她饭盒里剩没几口的豆腐脑问,大半盒豆腐脑,她全吃完了。 “吃主食的胃和吃豆腐脑的胃不是同一个啊,我这个胃还没吃饱!”陆西橙胡说八道。 “啊,这样啊!”好像有点道理,林圆点点头。 陆西橙吃完,又跑去买了一碗,霍竞川装完豆腐回来,就被塞了一饭盒豆腐脑,小姑娘笑得一脸灿烂:“快吃,我知道你刚才没吃饱!”两个包子一个烧饼就够他垫个底。 霍竞川端起饭盒呼啦啦往嘴里倒,吃完了才说道:“好吃!” 陆西橙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牛嚼牡丹!”随即又笑了,“你喜欢,下次我也给你做,你可要慢慢吃!”她记得她别墅里有专门做豆腐的内酯,买了好几包,学会了以后还是买来吃更方便,后来一直没做过。 “好!” 第185章 陆西橙的病 路过一个卖鞋垫的摊子,知青们纷纷上前挑选,他们的鞋子,鞋面能自己做,鞋底却不行,她们都不会。 男知青们就更不用说了,请队上的大娘们做鞋面可以,做鞋底就太耽误时间了,供销社有现成的鞋底和鞋子,但都需要鞋票。 陆西橙也蹲下来,她打算替霍竞川挑,这男人一年四季除了冬天都穿草鞋,另外还有两双旧解放鞋冬天穿,她别墅里爸爸的鞋子不是皮鞋就是运动鞋,根本不能穿出去,她想替他买几副鞋底,请人做几双鞋子。 可是霍竞川近一米九的身高在这年头太少见了,挑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他的尺码,陆西橙非常沮丧。 “我有鞋子穿,不用买!”霍竞川安慰她。 “你鞋子都破成这样了!”陆西橙盯着他脚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烂解放鞋,气自己什么都不会。 霍竞川抿唇,每年冬天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小姑娘眼中,仿佛他遭了什么大罪。 “其实,我会做一种鞋子,不过需要牛皮,我没有材料!”霍竞川说道,他知道一味的安慰并没有用,要有解决办法。 陆西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有牛皮!”外婆和奶奶闲来无事爱做手工,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材料,牛皮有好几块。 霍竞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回家再说,陆西橙沮丧的情绪一扫而空,兴致勃勃地帮其他人参考起来。 “橙橙,那边有兔子,我们去买几只兔子!”林舒指了指对面,陆西橙转头,对上一个死不瞑目的兔头,她呼吸急促,心口一颤,眼前一黑,直挺挺往后倒去。 霍竞川一把接住她,声音前所未有的焦急:“橙橙,你怎么了?”扶着她的手都有些发抖。 林舒也顾不得买兔子了,帮着把她扶到路边,担忧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啊?” 陆西橙被扶着靠坐在树上,片刻后,不适的感觉缓解了一些,她摇摇头,脸色依旧惨白:“我没事,我就是害怕兔头!” 害怕兔头? 霍竞川眉头拧得更紧:“你不是还想养小兔子?” “嗯,我是害怕死了的兔子!尤其是兔头!” 就像怕鸡是怕被鸡啄,怕鸡头纯粹的怕看到这样东西一个道理。 怕她出事的女知青们都跑过来,听到她这话都不太理解:“那你吃兔肉吗?” “吃!” “那生的兔肉呢?” “切好块的我敢烧,我怕完整的,不管有没有剥皮!”陆西橙老实说。 这是什么道理? 陆西橙也解释不清楚,她有种很奇怪的害怕尸体症,特别是带毛动物的尸体,上辈子路上经常会遇到被撞死的猫猫狗狗,她很难过,但不敢上去给它们收尸,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因为那副画面会长久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当然,如果是大切八块的尸体,那和普通的肉没啥区别,她又能接受了。 像猪这种毛发不多的动物尸体她也没多害怕。 听完她的解释,大家都松了口气,林舒拍拍胸口:“你可吓死我了!那我买几只活的兔子,杀的时候不给你看到,兔头也不给你吃行不?” “嗯,对不起啊,害你们担心了!”陆西橙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就行,你去休息休息,我们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就回去!”林舒体谅的说,最担心的是那位,和橙橙一样,脸都白了。 霍竞川把她扶到板车上,木着脸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陆西橙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我没事的,刚刚只是突然吓到了,你别担心!” 霍竞川还是不说话。 陆西橙嘟嘟嘴:“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霍竞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借着箩筐的遮掩,手抓住她的手臂不放:“我是生自己的气,我早该想到的,你怕鸡头,也会怕其他的头!” 她倒下去的瞬间,他的呼吸也跟着停止了,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有个什么事,他会怎么样! “不是的,我怕鸡头,可是我不怕鸭头呀!” 陆西橙不想让他为这种事愧疚,本来就是自己的毛病,“我外婆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闹着要养狗,他们就给我买了一只。有一次我带着小狗去乡下玩,然后我没看好小狗,它被人给毒死了,我抱着狗的尸体哭了好久,哭完发了两天高烧,病好了,这件事就完全忘了,只是从那以后,我见到动物的尸体都会出现刚才的情况。” 所以,她只能云吸猫云吸狗,除了家里有人轻微毛发过敏,更多的是他们怕再发生之前的事。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她连网上死掉的猫狗尸体都不敢点开看:“我只是当场会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没有生命危险的!”她尽量轻描淡写,确实也不可能有生命危险。 霍竞川却不能当做小事:“你还晕倒了!” “不是晕倒,我是没有准备,被吓到了!”陆西橙才不承认自己晕倒,她没有那么虚弱的好不好! 男人狭长眼眸紧盯着她,陆西橙被盯得心虚:“就晕了那么一会会儿!”她比了一个小指节的距离,表示真的只有很短的时间。 “这个病,你有看过吗?”霍竞川问。 陆西橙摇摇头又点点头:“小时候看过,医生说可以通过接触病源的方式克服,就是经常让我去看那种尸体,家里不舍得,加上平时没有任何异常,就没管了!”她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只是怕某种东西,就跟女生怕蛇差不多。 霍竞川把被子解下来盖在她身上:“那我以后也不给你看到那些!”往后杀鸡宰羊的时候要更加注意,“鱼你怕吗?” “我不怕,我还敢自己杀鱼呢!”陆西橙瞅着他脸色好了很多,才大着胆子问了句,“那你明年还给我抓小兔子吗?” 第186章 脑补是种病 陆西橙受了男人好几个眼刀,怂巴巴不敢再问,她的小白兔还没着落,知青们的灰兔买回来了,怪丑的。 “它们好瘦呀!”陆西橙想跳下车去看,被男人拎住后衣领拽了回去。 抓着兔子的几个知青不敢走近她,怕再给人吓到,他们倒是对这几只兔子挺满意的:“回去养几天再吃。”要不是瘦,也不会便宜到一块钱一只,再怎么样也是肉呢! 大家又去买了好几斤豆油,一起凑钱买的,这次把那三个人都给算上了,徐晋杭和沈安宁挺爽快给了,刘小草磨磨蹭蹭不想给,被林舒骂了一顿:“那你以后别吃菜了!”这些豆油要用一整年,每次做菜锅底擦了擦,算是沾了油。 刘小草这才不情不愿地给了,她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是好几个烧饼和包子,这些虽然不要票,但价格也不便宜,三分钱一个呢,又是杂粮的,出来吃两个就行,买回去,都觉得不划算。 路口还有个小年轻在卖盐块,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好几篓子的盐块摆着,却没人买。 在这个年代,在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米、油、肉、布、奶、糖等生活用品都很紧缺紧张,食盐却是个例外,是当时能够保证人们日常所需的几种不多的生活物资之一。即便生活条件、水平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村,社员家庭可能缺粮缺油缺衣,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户人家缺食盐吃的,公社的供销社食盐敞开供应,不需要票,价格也不贵。 这个摊子卖的或许比供销社便宜,但食盐这玩意,保存不好可能就化了,而且基本家家都买了够用一整个冬天的,还买来干啥? 陆西橙坐在车上看着那小年轻愁眉苦脸,暗暗在心里想,这年头,即便做生意的人极少,却不是卖什么都能赚钱的,这个小年轻,可能就属于不太会做生意的人。 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晚了,一些生意好的摊子都收了起来,王满囤拿着铜锣哐当当敲:“前进大队的,这边集合,咱回去了!小霍,林松,你们几个去帮忙点点人头!”其实王满囤没有责任要把人带回去,赶集是自发性的,只是这里远,天又快黑了,他不愿意有人出事。 霍竞川看向陆西橙,陆西橙对他点头:“我就在这儿坐着,哪儿也不去,你放心!” 霍竞川起身离开还不时回头看几眼,王林松走在他身边好笑道:“你干脆把人栓裤腰带上得了!” 真看不出这小子是个这么儿女情长的人,放在几年前谁想得到呢! 霍竞川没反驳,要是可以,他真想那么做,把村民都找回来聚拢,他马上回到板车旁,陆西橙果然乖乖地坐在车上吃饼干。 “又饿了?忍一下,我回去给你煮面!”霍竞川往军用水壶里倒了壶热水塞进被子给她捂着。 陆西橙摇头:“不饿,就是想吃,回到大队太晚了,你自己做一点,我和他们一起吃就好了!” “好,那你吃完早点休息!” “我明天还想喝羊肉汤,你做的羊肉汤比摊子上的好喝!” “那我明天给你做!”这种小要求霍竞川当然能满足,他就蹲在板车边,陆西橙盘着腿坐在车上,那姿势,自在的和坐在家里床上一样,她侧着头说话,小小的板车自成一片天地。 徐晋杭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口泛酸,不禁猜测两人在说什么,难不成乡下汉子在教陆知青怎么种田,还有怎么干家务?那怎么陆知青笑得那么开心? 或许是陆知青在和乡下汉子说一些城里的见闻,乡下汉子没有见过,他就说了很多好听话来恭维陆知青? 也有可能是乡下汉子在说他以前的悲惨生活,陆知青这么心软的人,肯定会同情他,安慰他,两个人就是这样在一起的? 好像每次见到他们,他们总在说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徐晋杭回忆自己父母的相处模式,父亲除了有事情要求母亲做,母亲有事需要征得父亲同意,一般时候他们很少交流,父亲忙于工作,回家就看报纸,饭桌上也只和他讲话,父亲说女人没见识,会伺候人就行了,说那么多干嘛! 他们的战场在外面,女人的战场在家里。刚到沪市那会儿,父亲很怀念在京城的日子,因为京城有徐晋杭的奶奶,徐奶奶能管着徐母,不像在沪市,徐母有什么事都要找他这个做丈夫的,影响工作。 徐晋杭很不忿,这个男人,看着沉默寡言又冷冰冰的,没想到心机这么深沉,居然利用陆知青的善良,每次都像祥林嫂一样车轱辘话来回说,陆知青怎么抵抗得了! 他又想起父亲说的他现在尴尬的处境,如果他也和陆知青说一说,陆知青会不会也同情他?或许会愿意帮他家渡过难关。 “徐知青,你在看什么?”沈安宁和吴洁从两边走来,吴洁率先凑到他身边,见到不远处蹲着的男人,眼睛闪了闪,论长相身材气质,都是那位更合他的心意,可惜她打听过了,那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人,比不上他们大队有些追她的人在城里有亲戚,更何况,他那个对象,她实在没信心能从她手里把人抢过来。 吴洁很务实,徐晋杭各方面都不出挑,奈何人家有个好的家世,弥补了所有的不足:“徐知青,咱们两个大队离得不远,我以后有机会能不能来找你呀?听说你是高中毕业,我也自学了高中的课程,有不会的能问你吗?” “当然可以,学无止境,像你这样的知青是我们所有人学习的榜样!”徐晋杭温和地说,吴洁言语间不自觉会流露出一丝娇俏,让他想起初次见到陆知青,她和母亲撒娇的场景,对吴洁也自带三分好感。 “吴知青,天冷了,雪天路滑,你来的路上可要当心啊!”沈安宁也笑着,她心里气极,说出口的话却非常知礼。 她无比庆幸这里是东北,不用多久,雪会厚的她连门都出不了。 第187章 回程 尽管如此,沈安宁也不敢掉以轻心,好不容易陆西橙有了对象,自动出局了,又跑出个吴洁,这个人上辈子好像有,但没到徐晋杭面前蹦跶过,她没留意。 徐晋杭对沈安宁来说就是只煮熟的鸭子,她是不可能让鸭子飞了的。 霍竞川五感何等敏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徐晋杭的目光,只是他看着看着,又和两个女人说话去了,那两个女人,霍竞川只淡淡瞥了一眼,也能瞧出两人不合,徐晋杭是怎么笑得好像两人是好姐妹的? 霍竞川不太理解,这个徐晋杭之前还喜欢橙橙,这会儿又对着别人笑得这么……,只要不来招惹他们,别人的事他懒得操心。 休整好后,就要回去了,陆西橙在最陡的那段路走了一会儿,之后就一直躺在板车上,回去不比来时,出来一天,大家都挺疲惫了,天色越来越黑,都注意着自己脚下,不多说话。 陆西橙在板车的摇晃中放心地闭上眼睛睡去。 走到半路,一个身型有些壮实的男人靠近霍竞川,粗着喉咙道:“喂,把你的板车借我婆娘睡会儿!” 他观察了很久,其他的牛车骡车上都装满了货物,旁边跟着好几个男人,只有这辆车空空的,一个人推着板车,板车上好像躺着个人,躺了半路,也该起来自己走了。 “磨蹭什么呢,我婆娘怀孕了,你让车上的人起来,给我婆娘坐会儿!”那人又道,语气很不耐烦。 这人是隔壁大队的,不认识霍竞川,换成前进大队的人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别说被他打过的男人们,就是爱说闲话的老娘们在霍竞川长大后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过分的话,只敢背地里骂骂狼崽子,毕竟谁都知道他狠起来六亲不认,真要惹了他,谁说情都不管用。 黑暗是最好的伪装,这个人只看到推着车的霍竞川虽然很高,却并不如何壮,料定这人打不过他,才敢这么放肆。 霍竞川没有说话,又有一个女人过来,女人长得很秀丽,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对不起同志,是我身体不好,我男人心疼我,所以才……”她渴望地看着板车,“她不用下来,我可以和她一起坐的,就是这板车不太大,希望不要挤到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挺了挺肚子,那意思就是万一她肚子的孩子有个好歹,就是在车上被挤了。 “那咋行,这可是我儿子,咋能和别人挤?”这人说着又朝霍竞川吼道,“你是聋子啊,快停车,老子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说完还伸手要去拽车上躺着的人。 知青们走得慢,只看到前面起了争端,等发现有人要动手想上前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的手还没碰到板车,一只手更快地伸出,捏住对方的手腕,五指用力。那人只觉得手腕被铁钳夹住了,瞬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啊啊痛!” 陆西橙被这道声音惊到,在被窝里翻了翻身体,霍竞川一手牢牢握着车把手,另一只手马上放开,改抓那人的下巴,手腕轻轻转动,把惨叫着的男人下巴卸了下来。 “再说话,卸掉你的牙!”霍竞川道,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让人胆寒的森冷,壮实的汉子不敢再叫,张着嘴,口水滴答滴答流。 挺着肚子的女人扑上来,眼泪在脸上流淌:“同志,我怀了孩子,你咋能那么狠心,我……” 霍竞川只看了那汉子一眼,汉子一个激灵,扯住自己的婆娘,不让她再说话。 他们夫妻俩,他靠着拳头让队上的男人惧怕,他婆娘靠着眼泪让队上的男人们怜惜,为此得了不少的好处,如果有谁家的女人找上门来,他只要对着婆娘挥两下拳头,婆娘可怜地哭几下,就啥事都没有了。 他婆娘也没真叫人占了便宜去,他还为此得意呢,男人们都羡慕他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没想到这男人哪一套都不吃! 王林松听到动静跑上来,看到这对奇怪的夫妻,问道:“出啥事了?” “没事!”霍竞川摇摇头,看板车里的人没被吵醒,他才放心继续赶路。 知青们也上前,七嘴八舌把刚才的事情说了,王林松瞪了那夫妻俩一眼,真是活该,还好没真碰到陆知青,要不然可不止卸掉下巴这么简单。 那人流着口水实在埋汰,他忍着恶心把他下巴接了回去:“还不快滚!” 等人走后,王林松无奈:“你卸他下巴干什么,沾了我一手口水!” 霍竞川摸摸口袋,手帕舍不得拿出来:“你用衣服擦!” 杀鸡儆猴后,人群中对霍竞川的板车抱有觊觎的人不敢再出来了,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本想把孩子塞到车上,见霍竞川连那么可怜的孕妇都不搭理,恐怕孩子也要被揍,都离他远远的。 吴洁再次惋惜,这样的人才是她想要的,只对她好,别人都是狗屎,而不是对她好,也对别人好。 “太没有同情心了,一点都不关爱社会主义兄弟姐妹,没有觉悟,我们下了乡,不能被这种人影响了!”徐晋杭语带谴责的说。 大家都一脸莫名,不用这么上纲上线,那女人有丈夫,要关爱,她丈夫不会关爱啊,关人家霍同志啥事? “徐知青,你要这么关心,你上前去背那女人呗!”有人怂恿道,“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是高觉悟!” 徐晋杭当然不可能去背,且不说他能不能背得动,人家一个结婚的妇女,他一个大小伙子去背,像什么话! 大家呵呵笑了两声,不再和他说话,快走几步 张嘉宁走在后面,暗暗着急,完了,就徐晋杭这副性子,除了沈安宁那个没脑子的,是个女的都不会喜欢,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吴洁也心有疑惑,不是说父亲是市长么,为啥好像大家很不待见他的样子,她在其他大队看到的高干知青都是众星捧月的,这情况怎么不一样? 第188章 霍橙党闲聊 回到大队,霍竞川径直推着板车到了陆西橙住的小院门口,叫醒她,让她进屋,又帮着烧了炕,这才离开回家。 陆西橙睡得有些懵,半趴在炕上迷糊了会儿,清醒过来,洗了把脸,往前往厨房去。 凌晨出门的时候,锅里煮了一大锅玉米碴子粥,用小火慢慢煨着,这会儿只要烧热就能吃,陆西橙坐下烧火,烧完,其他人正好回来,他们去大队部搬豆腐了。 “大队长说今晚要降温,让咱们把豆腐放外面就行!”姜丽丽洗手过来帮忙开饭,“咱运气可真好,这集市要是再晚几天,就不一定能开了,大队长说过几天又要下雪,可能要连下好几天呢!” “啊?”林圆想了想,说道:“那我搬过来和你们一起睡,我把柴火也搬过来!” 晚上一个人睡,又要跑去屋外烧炕,她怕把自己冻坏了! “行呀!”姜丽丽点头,又问陆西橙,“橙橙,你要不要来?” “我就算了,我屋子挺暖的!”陆西橙谢绝了她的好意,走进来拿碗的沈安宁听见这话,心思动了动,笑着问道,“你们那儿还有位置,我能不能过去和你们一起睡?” 她的屋子太冷了,一旦降温了,肯定撑不下去! 刚刚还很好说话的姜丽丽马上变了脸色,断然拒绝:“不行!” 沈安宁挤出两滴眼泪想再说什么,被身后的其他女知青们一顿抢白:“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大炕六个人,五个都不同意,当然你也可以去找队上干部,让他们给你做主!” 大队干部对沈安宁烦透了,哪会为她做主啊,沈安宁碰了个钉子,灰溜溜跑了。 吃过饭,女知青们点着煤油灯在厨房切豆腐,把豆腐切成小块,摆到室外,,待豆腐中的水分结冰膨胀,豆腐出现蜂窝状即成,豆腐冻后,像砖头一样硬实。 男知青们则刷洗着放豆腐的木板,还要给几个丑灰兔搭个小窝,拿稻草铺上,免得被冻死了。 陆西橙一块块把豆腐垒起来,要放得错落有致,吃的时候拿取方便。 他们回来快六点了,吃完饭再干活,现在都快九点了,姜丽丽打着哈欠:“就这样,今天冻不结实,明早起来再看看!” 陆西橙回屋拿了一大块纱布轻轻盖在豆腐上:“好啦,我要回去睡了!” “嗯,关好窗子啊!” 等陆西橙走后,厨房只剩姜丽丽和林舒两人收拾,姜丽丽问道:“林舒姐,橙橙晚上一个人睡行不行啊,她晚上起来烧炕受得了吗?要么咱们还是劝她来和咱们一起睡!” 林舒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傻啊,肯定有人帮着烧炕的,她被子又多,冻不着!”林舒完全不担心,“还记得上次她对象大清早来帮忙扫雪吗,既然能这么早来扫雪,为啥不能来帮着烧炕?” “哇!”姜丽丽捧着脸,神情梦幻,“橙橙她对象对她也太好了!” “橙橙家里条件那么好,一般的男同志她也看不上啊!”林舒朝着后院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位,不是也挺喜欢橙橙的嘛,好几次看到他往橙橙面前凑,家世又好,橙橙有正眼瞧过他吗?” 还真没有! “他咋能和橙橙对象比,光说不做假把式,连挑水都不会,要是橙橙选了他,我都想给他们搅黄了!”姜丽丽小声嚷嚷,她可是忠实的霍橙党! 没被正眼瞧过的某人此时正在坐在炕边陪张嘉宁收拾东西。 张嘉宁的东西不少,被子有三条,脸盆热水壶都有,生活用品他不缺,他就是没票。 “嘉宁,那边要是住不惯,你就住回来!”徐晋杭打破沉默的气氛。 “好。”张嘉宁把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收到一个箱子里,被子今晚还要用,这是他在这里睡的最后一晚了。 两个曾经的兄弟临到头居然无话可说。徐晋杭有些心虚,虽然他安慰自己,让张嘉宁住出去是为了他好,但是到底与初衷相悖,他曾经答应过张伯伯张伯母会好好照顾嘉宁,现在却…… 他怎能想到在此时的张嘉宁心中满是要脱离苦海的喜悦。 虽然住在前面更辛苦,要做的活也多,但是现在男知青都挺安分的,没人会闹幺蛾子,大家做事有商有量的,空的时候还会跟着女知青们学习,张嘉宁觉得这种生活很踏实,不像这儿,时不时要担心出事。 第二天前院厨房传来饭香,张嘉宁就醒了,被子卷巴卷巴扛上走人,奔赴属于他的新生活! 昨晚没下雪,但降温明显,陆西橙吃过饭到别墅找出几块牛皮,挑了块深棕色的,昨晚霍竞川来时她已经睡着了,不知道他要做怎样的鞋子。 她把牛皮叠好放进新买的小篮子里,跨上篮子出去,和林舒打了声招呼说下午不吃饭便去了霍竞川家。 霍竞川正在切豆腐,灶上大铁锅里咕噜噜煮着羊肉汤。 “我来给你切!”陆西橙脱掉军大衣,换上小棉衣就要上手帮忙,“我们昨晚也切豆腐了,她们不给我切,怕我切到手,我才不会呢,她们切得大小不一,一点没我切得好!”陆西橙嘟着嘴抱怨。 她觉得切豆腐很治愈,豆腐软软的,一刀下去就能把它分开,不像切肉,刀炖一点就切不动,也不像切骨头,邦邦邦剁得手臂疼! 霍竞川见她眼睛里写满了渴望,笑着把位置让开,自己去捞锅里的羊肉,羊肉捞出来沥干,盛出大半的汤到钵头里,然后问陆西橙:“妹妹,汤放着冻起来,吃的时候再挖出来热行吗?” 陆西橙不爱吃剩菜,他怕这样做她不能接受。 “没问题呀!”这和猪皮冻差不多,不过羊肉的汤冷掉了会有点膻味,不好吃,“改天我们煮点猪骨头汤,也冻起来!”不想做饭就直接做汤面。 “好!”钵头放到一边,锅里剩余的汤,霍竞川倒了热水进去,下了一锅面条,面条还是陆西橙拿出来的,两个人都不太会做面食。 第189章 洗裤子 陆西橙看看盛汤的大钵头,又看看墙角装粮食的小缸,好奇问道:“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钵头也是缸,这种缸壁厚实,里面贴了釉面,装肉汤装水,不会冻裂。”霍竞川耐心解释,“那种缸只能装粮食,不能装汤和水,不然会裂!” 陆西橙恍然,原来缸还有这么多学问呢! “那你这次买这么多缸,家里放得下吗?”霍竞川家因为只有一个人住,建得并不大,只有前后两个院子大一些。 “用不上的,我放到东面杂物间,明年盖新房再用。”乌货不是每一次赶集都能碰上的,质量好的缸一口能用几十年,去年他没去赶集,但大队也没谁家买缸回来,想必是没有开摊。 说到新房,陆西橙有些脸红:“如果,你不结婚,你会不会建新房呀!” 霍竞川搅动面条的手停住,放下手里的筷子,两人都站在灶台前,他移动脚步走到陆西橙身后,俯身抱住她的腰,低头,轻轻蹭她的脸。 陆西橙瞪着案板上的豆腐,她切着豆腐,还要被吃豆腐,她好惨!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结婚!”霍竞川抓住她握着刀柄的手,和她一起切豆腐,“橙橙,假如你害怕,我们可以暂时不结婚,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只是希望,当有一天,你想成立一个家庭,我永远是你的第一选择,也是唯一!” 霍竞川说出这些话,心中也有忐忑和失落,他太想太想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可是她还小,或许她不愿意那么早成为一个人的妻子,他可以等,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等多久他都能接受! 陆西橙扁了扁嘴,有些嫌弃地拍了男人的手一下:“我才不怕呢,这豆腐被你切得难看死了!” 她自己选的人,她才不会反悔呢,至于太早嫁人好不好?陆西橙想起上辈子她立志要做个潇洒单身美女子的,到了这里成年就结婚好像是有些亏啊! 她又踩了男人一脚,被一把打横抱起,坐到灶台上,男人纯净的阳刚气息朝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陆西橙三根手指撑着灶台,细细的腰肢弯成柔美的幅度,感受背上锅里漫上来的热气,口不能言,思绪混乱。 片刻后,她被男人拥在怀中,想的居然是幸亏没有披散着头发,要不然这锅汤会不会不能喝啦! 不会,她没有头皮屑,她也不脱发! 不对,陆西橙坐在男人身上,拳头往男人身上招呼:“霍竞川,我的面,你赔我的面!” 什么时候发疯不好,偏偏在煮面的时候,一锅面,全糊了! “别气,糊了的我吃,我再给你煮一碗,羊肉汤还有!” “还有我的裤子,我裤子也脏了!”他居然让她坐灶台上,陆西橙不能忍! “我给你洗,我扯布重新给你做一条,不气了!”霍竞川抱起她,亲亲她的脸,不断安抚炸毛的小姑娘! 最后,学会了爱惜粮食的陆大小姐没让重新煮,两人头对头吃完了一锅糊掉的面条! 陆西橙非要站着吃,虽然霍竞川的灶台擦得挺干净,但刚才煮羊肉,肯定沾上了油腻,她也不肯坐男人身上,霍竞川只得陪她一起站着。 饭后,霍竞川迅速烧了炕,让陆西橙躺进去:“你睡会儿,我帮你裤子洗了!” “我回去自己洗,你洗了也不会干!”陆西橙说完转身要走,让他洗外套还行,洗裤子,陆西橙觉得别扭。 霍竞川怎么可能放她离开:“有油点子,你要这样回去?穿上军大衣,大衣也会脏的!” 陆西橙捂住屁股,眼珠滴溜溜转:“那……我洗一半,你洗一半!” 冬天的衣服好难洗的,陆西橙都是直接扔洗衣机,和大家出去的时候拿一件干净的衣服做做样子,就那样也洗得她够呛。 她洗一半,让他帮忙拧干,她就不累啦,她可真是个小机灵。 陆西橙回屋关上门,到别墅找了条同样颜色的裤子换上,霍竞川准备了热水和肥皂,一条裤子,小机灵洗上面一部分,他洗下面裤管那一部分,洗完,他漂水拧干,陆西橙又去切她的豆腐了。 王林松和王春才相伴找过来时,霍竞川正在后院晒裤子。 陆西橙进来随时推上了门,没有锁上,在乡下上别人家都很随意,家家户户有什么吃食都是锁起来的,没啥好偷的东西,也不用防备着人,大家都习惯了,这俩人也是这样。 “川哥,你咋这时候洗裤子呢!”王春才这个缺根筋的直愣愣问了出来,裤子是黑色的,他倒没发现有啥异样,只是奇怪川哥那么勤快的人,洗衣服咋不早上洗,放到下午? 王林松一眼便看出这裤子不是男人的,和霍竞川走得近的女人,只有厨房里那位…… 不会! 王林松惊疑不定,竞川不像是那样混蛋的人啊,没结婚就把人女同志欺负了?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欺负完了,陆知青还在干活? 回想几次霍竞川对陆知青的宝贝劲,不至于这么不体贴! 王林松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霍竞川晒好裤子起身,淡淡道:“中午吃饭把裤子弄脏了,沾了油,时间久了洗不干净!” 没说裤子是谁的,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是蠢蛋,霍竞川还记着那鹿鞭酒的事,不揍他是他最近心情好。 “是这样啊!”两个人同时说道,虽然两人的意思完全不同。 厨房里传来滋啦啦的熟油溅起的声音,霍竞川快步进屋,陆西橙拿着筷子在锅里翻动着,他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筷子:“溅到没有?”这种土灶不比她做菜用的锅好烧,火候不好掌握,她那么嫩的皮肉,万一碰伤了,够她掉一缸泪的。 “没有,我很小心的,我想煎豆腐,油倒得有点多!”陆西橙指指碗里还没煎的豆腐,豆腐被切得薄薄的,还裹上了蛋液。 “没关系,我来煎。冷不冷?坐下面烤烤火!”霍竞川夹了块豆腐,学着陆西橙的样子轻轻放入锅中,煎一会儿给它翻面,油豆腐蛋液碰撞激发出浓烈的香味,慢一步进来的两个王姓空气人嗅着这味道,嘴馋地流口水。 第190章 炸豆腐,买乌货 昨天霍竞川在集市上买了十斤豆油,他算是买的多的,王林松家一家近十口人也就买了十斤,半年的用量,可现在这锅里,最起码有小半斤的油。 不是他俩没见识,是没有人家会这样糟蹋油的,不光乡下,城里油每个月限量,也是省了又省。 霍竞川拿了干净的碗,把刚煎好的几块豆腐放进去给他俩吃:“这个油,下次还能再用。”陆西橙说炸鸡腿鸡翅时要倒半锅油,她没在这里炸过,万一被人看到不好。 豆腐炸得透透的,外脆里嫩,一口下去,香得能把人舌头吞下去,明明没有调味,王林松和王春才却吃出了山珍海味的鲜来。 不得不说,这油放的多就是好吃,不比肉差! 他们一人吃了两块,虽然意犹未尽,却不好意思再吃了,王林松说道:“昨天集市上卖乌货的来了,就在晒谷场上,我们来喊你的!” 霍竞川专心地翻着锅里的豆腐:“嗯,不急!”他是大买家,他不去,那人不会走。 陆西橙坐在灶火后端着个碗吃豆腐,闻言不解道:“那人不过来吗,我们买的多,晒谷场离这里挺远的,怎么搬回来呀?” 霍竞川喜欢听她说“我们”,他指了指旁边杵着的两个人:“有他们!”油炸豆腐不能白吃。 “那我们先去,把你的板车推上!”王林松和王春才很自觉。 霍竞川看向陆西橙,征求她的同意,陆西橙有些不乐意,还是点了点头,她坐板车的机会很少,只给她用,那就太浪费了。 等他们走后,霍竞川把所有裹好蛋液的豆腐炸完,带着陆西橙往晒谷场走去,见她噘着小嘴气嘟嘟的,忍不住问:“不舍得板车?” “是你给我做的呢!”她才坐了一次,陆西橙可心疼了。 “明年自行车买来了,我带你骑车。”做个棉垫子,不会颠到她。 “自行车又不是你做的。”她还是喜欢板车,他亲手做的。 “那怎么办,我现在追上去,把板车拉出来?”霍竞川说道,仿佛只要她点个头,他就真的要冲过去把那辆新板车抢回来。 陆西橙都能想到他真这么做了,大队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不是她有病,就是他有病! “你要去了,我就不理你了!”陆西橙毫无底气的威胁。 霍竞川闷笑:“有个地方,我保证,只有你能坐!” “哪里呀?”陆西橙抬头,眨着妩媚天真的桃花眼,“不是自行车,自行车也能载货。” 霍竞川快走几步,回头冲她笑得欠揍:“追上来我就告诉你!” 陆西橙好奇心被勾起,小跑在他身后追问:“是什么,你告诉我嘛!” 走过一个废弃的人家,这是大队上一个五保户的房子,人前两年没了,房子大队还没分配。 霍竞川猛地停下脚步,转身,他走得并不快,陆西橙追着他,刹不住脚,一头撞进男人宽阔的怀抱,她吓了一跳,紧张地朝四处看。 霍竞川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人,别怕!” 陆西橙小口喘气,脸颊微红。霍竞川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俯身,唇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软嫩的耳廓,然后,缓缓吐出三个字。 陆西橙脸颊上的红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了耳朵,又扩展到了脖子,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蹭得从男人怀里退出来,抬脚狠狠一踹,迈着腿飞快溜走了。 霍竞川低头看着裤腿上的小脚印无奈苦笑,怕人走丢,又反过来追上去。 “橙橙,你脸怎么这么红?”知青们也在晒谷场,反正没事干,出来瞧瞧热闹。 “我跑过来的!”陆西橙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心虚的说道,回头瞪了眼一路跟着的男人,她跑得那么累,这人倒好,不紧不慢,闲庭信步,腿长了不起啊! 咦? 思索男人刚才说的话,虽然但是……那本来就是她的位置啊,所以腿长是挺了不起的! 霍竞川瞅着她小脸,一会儿羞一会儿恼,一会儿又得意,觉得她可爱的不行。 另一头,卖乌货的父子三人老远就看到他了,这么高的小伙子不常见:“哎,同志,你要的缸,其他人要买我不让,先给你挑。”中年汉子非常热情。 这次他和两个儿子拖了三个地排车,大大小小的容器装满了,不仅如此,他还弄了一批瓷器出来,都是粗瓷,没有花纹,乡下人不挑拣,能卖掉也是钱。 霍竞川买东西非常爽快,他属于什么事都提前做好计划的人,两个釉面大水缸,他家里有井,东北这边水源不充分,准备水缸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装粮食的缸,两个腌咸菜腌肉的小缸,买两个炖汤的瓦罐,林林总总买了十几个。 粗瓷他不太看得上,陆西橙拿出来的精美器具买不到,但在秦厂长家吃过饭,他家的碗是有花纹的,这些他应该能找到地方买。 陆西橙上前看了两眼,真的没啥好挑的,除了大小,没任何区别。 “ 要买吗?”霍竞川问。 “买几个!”陆西橙也不太喜欢,奈何没得选! 于是,霍竞川瓷碗瓷盆瓷汤罐各拿了几个,卖货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他一人买的,抵得上他一个集市卖出的量了,这一趟没白来。 等霍竞川买完,其他村民也开始挑选,他们可就纠结多了,虽然今年地里收成好,年底分到的钱比往年多了几块,但那也舍不得花啊,家里娶媳妇嫁闺女,修葺房屋,孩子读书,哪儿哪儿都需要钱,哪能像小霍那样小手大脚,人家就一个人,没有负担。 这样想想,光棍也没啥不好。 就是现在找了个城里的姑娘做对象,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养得起。 养不起也没事,听说陆知青家里有钱,能补贴闺女,小霍是捡到宝了呀! 捡到宝的霍竞川让王林松和王春才帮忙一起把几个缸滚到板车上,陆西橙爱惜地抚摸着她的小板车,她的专属座驾承受了太多。 第191章 丈母娘的关爱 正忙活着,一个穿着绿色衣服,骑着自行车的年轻男人停在外面小路上,铃铛丁零当啷作响,喊道:“陆西橙同志,陆西橙同志是在这儿吗?” 陆西橙转身望去,霍竞川走到她旁边,其他人也朝着声音的方向看。 年轻小伙子习惯了在村子里被这么多人注视,低下头翻着挎包:“陆同志,有你的信和包裹单!” 陆西橙走上前,霍竞川先她一步接过了邮递员手里的信件,递给陆西橙:“收好,回去看!” 邮递员想抱怨几句,怎么放了这么多天不去取,邮局的规定,包裹和信件七天之内不来取,他们是要上门送的,有些村子过去爬山涉水的,他们都不愿意去。 “谢谢你呀同志,麻烦你了!”陆西橙礼貌道谢,邮递员要说的话就憋了回去,这女同志长得真好看,“没事,下次你不方便,我把包裹也给你送来!”这不是他的工作范畴,他们只负责送包裹单。 “不用了,我们自己会去取。”霍竞川挡在前面,隔开邮递员的目光,陆西橙低着头专心看着手里的信封,没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小机锋。 京城寄来的,她不认识京城的人啊!而且寄信人名字是她不认识的,什么情况? 王林松两人已经先拉着板车先走了,霍竞川陪陆西橙回知青点:“包裹我明天去县里拿,中午就能回来!” “好!”大白天,霍竞川不好进她的屋子,送到就离开,陆西橙关上门拆信,信封鼓囊囊的,撕开,先掉出来一堆票据,花花绿绿撒在桌上。 陆西橙把票整理好,全国粮票,工业券,奶粉票,点心票,全是好东西。 陆西橙拆开信略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次的信和包裹是家里寄的,只是从沪市寄出去时间太久,之前电话里霍竞川说过,如果下大雪,他们出不来,正好陆南绯丈夫有要好的同事在京城,就拜托人从京城寄,那样快很多。 怪曲折的。 除了票,还有两百块钱,二十张大团结,难怪信塞得那么满。 打开信纸,有两张,一张是陆母写的,另外一张,陆西橙喷笑,十分之一文字,十分之四拼音,二分之一图片,是她三个侄子侄女的,看得出来,没有大人代笔,完全是三个小孩自己捣鼓出来的信。 图是这样的,一个丑丑的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女的,貌似是她,旁边一个丑丑的长了三根头发的男的,腿巨长,两人手牵着手,然后下面三个小孩,齐齐哇哇哭,眼泪最形象,长长的一串。 陆西橙连蒙带猜读完信,艰难地总结出中心思想:姑姑找了姑父,姑姑要生小宝宝,姑姑不要我们了,呜哇哇哇! 陆西橙一头黑线,谁说她要生小宝宝了,小屁孩尽乱讲。 她又拿起陆母的信,陆母絮絮叨叨关心了她一番,问她在乡下的生活如何,要照顾好自己,吃好穿好,钱票不够,就和家里说。 接着陆母说她知道小霍同志没有爹妈,挺不容易的,但是她年底工作忙,没时间,于是和老太太商量了下,老太太帮着纳了两付鞋底,她给做的鞋面,一起寄过来,顺便寄过来两双长筒胶鞋,是百货商店的新品,合适的尺码只有两双,被她抢到了,字里行间满是骄傲。 但是,老太太给小霍同志纳鞋底让老爷子很不满意,因为她菜也不做了,花也不养了,用老爷子的原话:“臭小子还没娶上咱家的姑娘呢,你们就给他做鞋,小心惯得他蹬鼻子上脸,以为咱家急着嫁姑娘!” 陆西橙为霍竞川掬了两滴幸灾乐祸的泪,又觉得事情真是巧,昨天说他没鞋穿,今天就有人给做好了送来,晚上先不告诉他,等明天取了包裹,打开给他个惊喜。 陆西橙继续看信,信的最后,陆母委婉地说虽然处了对象,但到底还没结婚,咱们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云云,陆西橙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占他便宜了,明明是她被人占便宜好不好! …… 时间倒退回半个月前。 沪市。 晚上陆母穿上女儿织的毛衣在镜子前转来转去:“老陆,这毛衣好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陆国平有些心酸,姑娘只给妻子织,却不给他织,是他这个老父亲不好吗? 蒋主任见他臭着脸,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橙橙给我织了,肯定也有你的,你就等着!” 说完,她发起愁来,毛线的价格她很清楚,这件毛衣全部用的新毛线,再加上丈夫的,两件毛衣要小一百块钱,还不算工业券。 女儿下乡是带了不少钱和票,但她要买吃的,要买生活用品,怎么够买这么多毛线! 她又想起两个包裹里寄的肉,第一次三斤猪肉干,第二次有七八斤,做成这些肉干起码要二十来斤肉,别说乡下,就是城里也弄不到这么多的猪肉,女儿这些是打哪儿来的?她之前奇怪,直到女儿说找了对象,她全懂了。 女儿对象会打野猪,所以钱和肉都是对象给的。 自认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陆母感慨女儿孝顺的同时,又担心女儿这样会让男人看不起,他们家没有穷到要未来女婿补贴啊! 只是,东西寄都寄来了,总不能给寄回去。 陆母左思右想,那位小霍同志的家世不好,也没个长辈操心他吃穿,吃的她管不到,做两双鞋还是行的。问了老秦小霍的大致身高,陆母心里有了数,往大了做。陆奶奶听说后,主动要求帮忙纳鞋底。 “我这双手啊,绣花针和救人的针都能拿!”陆奶奶翻出碎布,“我不厚此薄彼,先给橙橙对象做,那孩子可怜,再给绯绯丈夫做,他不缺鞋子穿,不急。” 陆爷爷板着脸坐在旁边嘀嘀咕咕:“有那时间还不如给我做!” 陆奶奶扔过去一句:“那肉干你别吃,回头给你炒苦瓜!” 陆母低头画鞋样,老太太真狠,她炒苦瓜什么味儿?苦上加苦! 第192章 做鞋 晚上,霍竞川过来,陆西橙已经把信藏了起来,他没多问,只要家里没出事就好,吃过饭拿着牛皮开始研究做鞋。 “我的炸豆腐呢?”陆西橙靠在他肩上看他捣鼓,下午拿了信回家,把豆腐忘了。 “放在家里,留着给你做。”霍竞川侧头亲亲她的额头,把军大衣披在她身上,“不去炕上睡?” “不要,我喜欢这样!”陆西橙挽着他半只胳膊,“你做过鞋子?” “嗯,之前在另外一个大队和个老大爷学的。”霍竞川慢慢说,这种鞋子叫靰鞡鞋,底和鞋帮都由牛皮制作,里面絮上敲打得柔软的乌拉草,是以前东北人民的主要防寒工具。 “那现在不多了,我没见咱们大队有人穿过。” “牛皮难弄,一般的皮子走路会烂,而且我们这里不长乌拉草。”霍竞川打算在内里缝一层羊皮,他养的山羊毛不及绵羊毛厚实,但皮质和拉力强度比绵羊皮好,耐穿。 霍竞川把牛皮剪出合适的大小,自己的脚大小心里有数,不用比划,直接拿了针穿线,陆西橙抢过来:“我帮你,穿几股的?”她现在的视力可好啦! “四股,结实!”霍竞川举着手电筒照在她手上,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低着头,长而卷的睫毛在她无暇的脸上落下错落有致的阴影,挺翘的鼻子下是爱笑爱哭的樱桃唇,细嫩的手指笨拙地捏着针线,神色认真。 “嘻嘻,我穿好啦!”陆西橙高兴地把针递过去,“我是不是很棒?” “嗯,妹妹真厉害!”霍竞川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电筒塞进她手里,“帮我照着!” “好!”陆西橙一手放到男人背上取暖,一手抓着手电筒捂着热水袋,看他做鞋。 霍竞川做的鞋子并不好看,甚至称得上丑,他在鞋面上捏了十几个皱褶:“这是穿上鞋带用于收口的。”一边做一边和陆西橙说话。 “鞋底太软了,穿着会不会搁脚?” “里面垫上羊皮,走乡下的土路不会。”他剪下几根细细的皮绳,三根并在一起开始搓,“现在做两根鞋带!” “我也要搓!”陆西橙又要帮忙,学着霍竞川的样子把三根皮绳并起来,一端用膝盖夹住,两手搓啊搓,搓了半天,打开一看,还是三根皮绳。 “我怎么搓不起来?”陆西橙去看霍竞川怎么搓的,他动作熟练,快要搓完了,“你教教我!” 霍竞川快速搓完自己的,然后手把手教她:“这样,缠绕过去,对,一点点来!” “这样吗?来回绞,像梳辫子!”陆西橙马上掌握了要领,“我听女知青们说大队搓草绳也能换工分?” 霍竞川点头,农村处处离不开绳子,系牲畜,挑水,捆柴草,犁田耙地拉车,拴篱笆,大队的仓库里总是堆着成捆的草绳,以备不时之需。 “你别去做,搓绳子很累!”霍竞川握了握她的手,大部分草绳要搓得又粗又长,手嫩的小孩子搓完了两手通红,火辣辣地疼。 “我才不去,知青们说这活他们轮不上呢,都是给大队困难的人家做的!”那些男人少的,妇女们到了冬天就搓草绳补贴家用。 说着话,她手上的绳子也搓好了,霍竞川把牛皮鞋带穿好,一双简易的鞋子就完成了,他试穿了下,挺合适的,陆西橙给他两双袜子:“穿上袜子再穿。” 乡下人是不穿袜子的,买袜子也要工业券,要是嫌光脚穿鞋不舒服,就随便剪两块布包着。 霍竞川穿上袜子,脚暖了很多:“好了,这下不担心我被冻着了?”他有棉鞋,前年请人做的,这两年个子长高了些,脚也跟着大了,鞋子尺码不合适,只有最冷的时候才勉强穿着。 “嗯,你明天去县里取完包裹不要拆,回来晚上我们一起拆!”陆西橙爬上炕,脱掉毛绒绒的睡衣,冻得一个哆嗦,马上钻进被窝里。 霍竞川去外面添了把柴,回来见她裹成个粽子,马上跟着上了炕,现在才零下一二度,等到零下二三十度她可怎么办? “热水袋要不要换一个?”用了一个多小时,没有最初那么热了。 “不要,你明天走的时候帮我灌一个就行!”他比热水袋还暖和。 陆西橙滚进他怀中:“以前听说每年冬天东北都会冻死人,我不信,现在我信了!”没有足够的柴火,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充足的口粮,真的会冻死。 霍竞川沉默,他见过不少,刚刚下山那几年,每一年都会死好几个老人,儿孙们冷得哭不出来,麻木地把人埋了,他远远地看着,然后去捡柴火,司空见惯一般,心硬如石头。 霍竞川抱紧怀里的小姑娘:“我不会让你冻到的!” “你别担心我,倒是你,等雪厚了,你早上要回去,晚上还要爬起来烧炕,受得了吗?”陆西橙脸埋在他肩窝里,斟酌着说辞,“圆圆搬去前院大炕睡了,她们问我要不要……” 话音未落,被男人一个翻身压在身下:“你干什么?” “睡觉!”霍竞川弹了她脑门一下,“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能照顾好你!” “可是……”她的话没能再说下去,从小和狼长大的男人黑暗中也能准确无误地攫取到那点嫣红! …… 第二天,下了零星小雪,霍竞川一大早就去公社借了自行车前往县城。昨晚,陆西橙把家里寄来的票给了他,他看了看时间,离过期还早,上次来把要准备的东西买够了,,这次没有去供销社。 不过他跑了一趟粮店,把五十斤全国粮票都给用了,全国粮票比地方票受欢迎,能买的粮食更多,他买了五十五斤大米,和大队一些人家走动多了,过年可能有人上门来做客,他的粮食还没磨出来,细粮预备着点,陆西橙的他们私底下吃。 霍竞川把粮食绑在自行车后座,就直奔邮局。 第193章 两个电话 这次的包裹不大,霍竞川签字取了,走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进去,对着里面的工作人员道:“同志,我打个电话!”上次杨继忠走的时候留了号码,和他说邮局能打电话,让他有事联系他。 霍竞川掏出口袋里的小纸条,按照提示拨了号码,经过几次转接,终于通了,电话是杨继忠家大院的,听声音是个大爷接的,霍竞川说了要找谁,大爷就跑去叫人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话筒重新被拿起,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喂,谁找我呀?” “忠子,是我!”霍竞川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杨继忠一听就认出来了,马上变得狗腿起来:“川哥?川哥你找我有啥事啊,你那边现在冷不,上次拿回去的棉花够用吗,我留了几斤在院子里,你要是不够就去拿!”他啰里嗦像个老太太。 他当初留电话只是顺便,可没想过川哥能找他啊,接到电话,可把他激动坏了。 杨继忠谈性很浓:“川哥,你都不知道在家多无趣,三大姑八大婆,东家长李家短,还不如卖……” “忠子,”霍竞川忍无可忍打断这个话唠,“我这次是想找你帮忙!” “川哥,啥事啊,你尽管说!” “上次你说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个我自己想办法,你帮忙问问能不能弄到收音机票,或者直接买一台,钱不是问题!”霍竞川直接说道。 县城的供销社每个月有五辆自行车的份额,收音机却一年也没有几台,霍竞川想买,只能弄了票去省城买。 “收音机?川哥,你咋突然想买这个,收音机可没有自行车有用啊!”那就是个消遣的东西,不像自行车,能骑着跑老远,还能载货。 “给你嫂子买的!”霍竞川言简意赅,小姑娘在乡下没啥好玩的,他白天不能一直陪着她,怕她无聊,给她买台收音机听听。 杨继忠那颗心啊,真是酸溜溜的,他早该猜到的,以前都不待搭理他的,突然找他,能是为了啥,都是为了嫂子呗! “行,我出去寻摸寻摸,多花点钱应该能弄到的!”杨继忠不敢保证,只能说自己尽力办到。 “好,那就这样,挂了!”说完,电话“啪”一声挂断。 电话那头的杨继忠被京城的风吹得凌乱,兄弟是干啥的,是用来扔的。 霍竞川挂了电话,又拨通另一个早就背出来的号码,陆父陆母又给女儿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寄来,肯定很关心橙橙在乡下的生活,他既然来了,就去个电话报个平安,让他们安心。 “嘟嘟嘟!”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叔叔您好,我是霍竞川。” 陆国平惊讶:“哦,是你啊!”陆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叫竞川或者小霍太熟稔了,都没见过面呢,叫霍同志,毕竟是姑娘现在的对象,过于客气,“你来县里了?橙橙呢?” “昨晚降温了,我怕她路上着凉,没带她出来。”霍竞川解释了下,“您们寄来的包裹我今天过来取,橙橙把票给了我,我买了大米回去。” “嗯,你做的对,那孩子从小娇气,吃不惯粗粮,要是不够了,和家里说,我这边再想办法换一点粮票!” “够的,我今年分到的粮食不少,换了一部分细粮,还有,您知道的,我卖野猪,钱有,也淘换了一些粮票,橙橙要吃的粮食足够,您放心!”霍竞川很诚恳,别的本事他没有,但目前让小姑娘吃饱是没问题的。 “说到你那个野猪,你们有肉留着自己吃,我们不缺,不要给家里寄了。还有毛衣,她才多少钱,就敢买这么多毛线,你别什么都听她的,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霍竞川卖出去多少野猪,秦厂长都不清楚,陆父就更加不知道了,在他看来,就是运气好在山里抓到几头,卖掉一些,自己留一些,能剩多少呢,肯定要省着吃的。 其实陆西橙寄去的猪肉是她别墅里的,经过调味烘制吃不出是饲养猪还是野猪,霍竞川不能说猪肉是陆西橙的,正常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猪肉,只得硬着头皮认下了:“好。”至于以后再寄,以后再说,了不起他再被骂几句,他说起另外一件事,“叔叔,我找了铁路上的关系,明年可以直接托人在火车上带东西,需要沪市那边有人接收。” 陆国平叹气:“你有心了!”小伙子除了家世差一点,做事情确实周全稳妥,“这边我来安排,你快回去,照顾好橙橙!” “好,那叔叔你们也保重,下次我来县里再联系您!”说完,他对对面先挂了电话,才放下话筒。 两个电话打的时间不短,并且都是跨省的长途电话,霍竞川付了好几块,付钱的时候,柜台里的小哥一直朝他看,这年头极少有像他这样打电话的,除非是重要的事,一般都是写信或者发电报。 小哥还好心提醒他:“下次你发电报,电报便宜!” 霍竞川不置可否,电报便宜是打的字少,要事无巨细交代,并不比打电话划算。 走出邮局,霍竞川又去了趟废品收购站,这次没发现什么好木料,倒是发现块黑乎乎的东西,霍竞川捡起来,好像是砚台,沾满了灰,随意丢在角落里。 他把灰拍掉,能看到上面印刻的花纹,想到陆西橙喜欢漂亮的东西,就把砚台收了起来,拿回家给她玩。 他又捆了一摞报纸,陆西橙说过,在没有其他媒介了解外部信息的时候,就多看报纸,所以他每次来都会带一摞回去,有些是最近的,有些是前几个月的,粗略整理一下,花了两毛钱就回家了。 第194章 白菜豆腐煲和瓦罐汤 路上,霍竞川经过医院,他停下车走了进去。 永宁县的医院不大,他以前卖人参来过一次,里面的医生虽然认得这东西,却分辨不出年份,他这才去的省城。 乡下人很少去医院,一般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扛着,或者找村里的老大夫和赤脚医生,霍竞川不是去看病的,他是想讨两个输液瓶。 陆西橙平时用的热水袋,她本人都不清楚这年代有没有,她以前都是用充电的,这几个是外婆奶奶用过的,被她翻了出来。霍竞川问过杨继忠,他在京城也没见过,取暖都是用医院挂完点滴后的输液瓶,霍竞川也想弄两个。 可惜,在医院问了一圈,输液瓶是有,早被医生护士拿回家或者送人了,哪里还有剩下的。 霍竞川只得请人帮忙,他出门不是空着手的,箩筐里放了几个土豆红薯,那医生收了东西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你放心,最近感冒发烧的人挺多,你过三天再来,我一准给你留着!”输液瓶给谁不是给,给亲戚人家也不给他送东西啊,还不如给眼前的小伙子,十多个土豆红薯,省着点能吃两天呢! 路上没有耽搁,去公社还了自行车,到大队才是中午,陆西橙在家里做菜。 昨天准备好的豆腐,切了一个白菜,做了个白菜豆腐煲,她还煎了两个荷包蛋方放进去一起煮,目前大队上大部分人家都能吃得起的食材,她做出来就是比别人好吃。 那么多油,能不好吃嘛! 她从昨天买的罐子里找出个瓦罐,洗干净,做了个瓦罐鸡汤,用的是霍竞川山里带回来的野鸡,当初他处理完她就收进别墅了,特别新鲜,她省略了焯水的步骤,直接切小块扔进瓦罐,瓦罐放进灶膛里,煨了两个小时。 霍竞川回来时,她正头凑在灶膛口,打算把瓦罐取回来。 霍竞川快步上前拉起她:“你干什么?” 陆西橙抬头,脸上沾了些灰,变成了小花猫,小花猫笑得异常灿烂:“你回来啦,正好,我煨的汤好了,我想弄出来!” “我来弄,你去洗脸!”霍竞川给她倒了热水,他去取那个瓦罐。 “做了什么汤?”陆西橙为了防止灰进去,在罐口封了一层锡纸,鸡汤的味道没有出来。 “鸡汤,打开看看!”陆西橙洗完脸凑过来,指挥霍竞川把盖子掀开,锡纸撕掉,瞬间,鸡汤的香味弥漫整个厨房,“好香啊!”野生野长的山鸡做出来的汤比她大价钱买的土鸡还要香! 霍竞川大清早出门,此时闻着这味道也觉得肚子格外饿,他用陆西橙洗过脸的水也给自己洗了一下,陆西橙睁大眼睛:“你不会自己再重新倒一盆吗?” “水又不脏!”毛巾盖在脸上,每个毛孔都舒展开,霍竞川满足地呼出口白雾,“捡柴火不容易,不能浪费热水!” 行,柴火是他捡的,水是他挑的,陆西橙一个蹭水的没有话语权。 霍竞川把菜端上桌,夹了几根腌萝卜,米饭照旧是一人一小碗,一人一大海碗。 瓦罐不大,陆西橙只炖了半只鸡,霍竞川先盛了一碗鸡汤,稍微吹凉了给她,煨煮出来的鸡汤黄澄澄,,满口的鲜味。 “好好喝,我以后要经常这样做!”陆西橙边喝汤边夸赞,鸡好,她厨艺好,完美结合,“我要吃鸡腿!” “好!”霍竞川把鸡腿挑出来,熟练的去皮,煨的时间久了,鸡肉细嫩紧实,稍稍一拨就脱骨,他把几块好的鸡肉都挑出来,一点点喂她。 “你也快吃!”陆西橙也夹了个鸡翅膀给他,现在天冷,菜凉得快,虽然瓦罐保温,但肯定不如刚拿出来好吃。 霍竞川等她吃完一个鸡腿两块鸡肉,才端起自己喝了口汤,汤里没有加多余的调料,原汁原味,在这样降温的天气真的太滋补了! “你怎么不吃白菜?”陆西橙盛了半碗白菜豆腐,豆腐吸满了汤汁,白菜入味,咸香下饭。 霍竞川虽然不挑食,但白菜往年从入冬开始吃,连吃好几个月,人都成了白菜味,豆腐也吃的不少,远不如鸡汤吸引他。 不过看她吃得那么欢快,他跟着夹了一块,然后就愣住了,这是白菜? “你没有放肉?”比他吃过的猪肉白菜还要好吃! “没有呀,我放了一点点小米辣,下次我再放点粉丝,会更好吃的!”怕他回来饿,粉丝泡发来不及,匆匆忙忙就做了。 “这样就很好!”早知道应该多买点豆腐,她那里能存放,地窖里还有很多白菜。 “我们可以自己多豆腐呀!”陆西橙笑眯眯的,“不过做豆腐很累,要把黄豆磨成豆浆!” 她别墅有破壁机,不过陆西橙用的很少,可能和她从小被老人带大有关,他们都不喜欢这种过于现代化的机器,比如她曾经买过一个包饺子的磨具,包饺子时只要把皮和馅儿在磨具上放好,然后两边一夹,就是一个漂亮带皱子的饺子,特别好用。 可惜被她奶奶好一通嫌弃,说这样包出来的饺子没有灵魂,没有人文精神,陆西橙不懂,一个饺子还要什么精神。 不过跟什么人学什么样,时间久了,她也不太用了,那包饺子神器用了一次就被束之高阁了,她至今捏出来的饺子还是奇形怪状的。 石磨磨出来的豆浆味道也和破壁机做出来不同,陆西橙小小的研究过,这应该和豆浆和能量的释放有关,石磨磨齿均匀运转速慢,能让外界的空气与磨出来的豆浆颗粒很好的接触,在一定的化学作用下,能使让黄豆充分释放蛋白质,这使豆浆既均匀又细,而且味美异常。 “那个小石磨很久没用了,等我找出来,怎么做,你来说,我动手!”霍竞川说道。 “好呀!”陆西橙吃完,坐着等他吃,看到墙角的包裹,“你有没有给我爸打电话?”她也知道邮局有电话了。 霍竞川点头:“打了,你爸爸以为肉是我打的野猪肉,我不好解释,就认了下来!”他把最后一口汤喝掉,“我还把联系了火车列车员的事情和叔叔说了,他说沪市那边他会安排!”两个男人说的话不多,他简单交代了下。 第195章 试鞋 陆西橙昨晚并没有让霍竞川给家里打电话,他能主动想到,陆西橙很高兴。 霍竞川收拾完碗筷,陆西橙把包裹拖过来:“打开看看我家里寄了什么?” 霍竞川拆开,最上面是两大包笋干,一包嫩笋干,一包节节高,节节高是上辈子陆西橙老家的土话,就是老笋干。 东北这边气候环境不适合竹子的生长,竹林极少,仅有的几片被当地的大队保护起来,留着做各种竹具,不允许人去挖笋。 “这个炖肉特别好吃!”陆西橙把笋干放到一旁,又拿出一块咸肉,一愣,她给家里寄肉干,家里给她寄咸肉,这可真是…… 最下面就是几双鞋了,霍竞川拿出一双递给她:“你家里给你做的鞋!” 陆西橙接过鞋子摆弄了两下,然后坐下来,翘着小脚:“新的呢,你给我试试!” 霍竞川不疑有他,蹲下身帮她脱了雪地靴,刚要把新鞋套上,就察觉到不对劲,陆西橙脚只有他手掌大,可这双鞋…… “这是……”他抬起头,陆西橙弯下腰和他对视,“傻瓜,我家里人给你做的呀!” 说完她嘟起嘴有点吃醋:“鞋底是我奶奶纳的,我走的时候我奶奶只给我做了一双,却给你做了两双,我奶奶偏心!” 霍竞川拿着鞋子不知所措:“妹妹!”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长辈做的鞋子,傅奶奶对他很好,但她年纪大了,那场运动让她有一段时间以泪洗面,眼睛不太好,他穿的衣服有些是她孙子的,有些是大人衣服改的,队上的小孩都这样,能遮羞避体就行,不能要求更多。 “喂,你傻啦?”陆西橙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快试试合不合适,她们不知道你的尺码,估摸着做的,万一不合适……”陆西橙摊手,“我也没办法!” 霍竞川坐下,脱下解放鞋,突然又站起来,把棉鞋放进陆西橙手中:“你帮我拿着!”然后他快步去了厨房,陆西橙跟在他屁股后面,好家伙,还要打水洗脚。 霍竞川本想冷水洗,想了想倒了热水,他上午又是骑车又是走路,出了汗,热水洗干净。 倒完水,试了试水温,而且把后面的小跟屁虫捞起来,坐在自己膝盖上:“你先洗,泡个脚暖暖身体!” 陆西橙:“我脚不脏!”她一上午才走了没多少路,她的jiojio可干净啦! “我知道!”她的脚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他动作细致地给她洗完脚,擦干,套上袜子,才洗自己的,回到堂屋,他穿上一双新棉袜,现在家里这种小件衣物很多。 陆西橙献宝似的把鞋子奉上:“快试试!”她也拿了一只往自己脚上套,还不满地嘀咕,“你脚可真大,这么大的脚,多费布料啊!” 她穿着,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鞋子。 鞋子是全新的,鞋底一点灰尘都没有,针眼多而密,两双鞋,一双黑色,一双深棕色,鞋面一双是条绒布,一双是灯芯绒,棉鞋里塞了松软保暖的棉花,霍竞川穿上去,动了动脚趾。 “怎么样,合适吗?”陆西橙脚上趿拉着可笑的大鞋子,学着上辈子外婆奶奶的样子弯腰在鞋头按了按,“大一点可以多穿双袜子,垫个鞋垫,小一点不行,会挤脚的!” “不小!”霍竞川站起身走了两步,“穿着很舒服!”千层底有轻微的弹性, 极为舒适。 然后他低头看到陆西橙穿着另一双鞋,忙让她坐下:“小心摔了!” 陆西橙换上自己的雪地靴,在包裹最下面翻出那两双雨靴:“这是我妈在百货商店买的,你一双,我一双。” 两双款式颜色都一样,黑灰色,外面是胶质,里面是一层棉布,保暖谈不上,但高度到了膝盖,有些天气很实用。 两人各自试了试,霍竞川的差不多,陆母买的最大码,陆西橙的有些大,不过她穿的机会少,没在意。 “没关系,你还能再长高的!”霍竞川安慰她,陆西橙长高了一厘米,天天挂在嘴上。 “我还能再长高五公分呢!到时候你就不能拎着我了!”再长高五公分,就是她上辈子的身高,等到那时她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霍竞川不忍心告诉她,他最近因为她的投喂,裤腿短了几个公分,好在他的身体比例很协调,不会给人傻大个的感觉。 霍竞川脱下棉鞋和雨靴,重新换上自己的破烂解放鞋,陆西橙不解:“你干嘛脱了,就这样穿着啊!” “现在不冷,等冷了再穿!”霍竞川帮她把鞋子纽扣系上,抬头看她,“橙橙,谢谢你!” 陆西橙半垂着头,挺翘的下巴微抬,明媚鲜妍的小脸带着笑:“那你会不会对我更好?” 霍竞川轻轻摇头:“不会!” “嗯?”小脸马上变色,樱桃唇眼看着要撅起来,霍竞川起身抱住她,“我对你始终如一,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他知道,陆家给他做鞋,和他本人并无太大的关系,只是他们的女儿和他处了对象,或许是为了让他更好的照顾她,或许是为了那些肉干,不管出于什么,他都很感激。 但是,这不会丝毫影响到他对她的感情,哪怕今天他收到的不是善意,而且辱骂和轻视,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把她当做生命中的珍宝。 他想携手一生的是她,她重视的家人同意他们,愿意善待他,她会少些为难;如果不同意,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冲破世俗的桎梏,只要她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有手有脚,有力气,有点积蓄,也算有点脑子,不会让她吃苦的。 陆西橙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眼睛亮晶晶的,“啪叽”亲了他一口:“霍竞川,你怎么那么会说话!” 唇如蜻蜓点水,触碰了下马上逃离,霍竞川还有事,不敢放肆,只轻轻在她额头回了个吻:“我去磨棚磨面,你在家里休息好不好?”他虽然买了些大米,但新的玉米面要磨一些出来,平时陆西橙不在时,还是吃玉米面居多,往年吃的荞麦面他今年没要,陆西橙不爱吃。 “我要陪你一起去!” “好,穿上军大衣,围巾帽子戴上!”整天闷在屋里会把人憋坏的,趁着不下雪还能走,带她出去透透气也好。 第196章 分窗户纸 今天的磨棚是王春才家在用,霍竞川提前打了招呼,他一过去,他们就把石碾子让了出来。 “川子你来啦,我让春才给你搭把手!”钱大娘很热情,她闺女的未来婆家听说他们能陪嫁一床十斤的大被子,特意使唤儿子来给他家干活呢,这是看中她闺女。 “哟,陆知青也来啦,外面冷,上这边来,这边风吹不到!”钱大娘见到走在霍竞川旁边的陆西橙,再看看她身上厚厚的军大衣,羡慕的不得了,有这么一件衣服,冬天还怕啥呀! 陆西橙站到石碾子边上:“没关系大娘,我穿得多不冷!”她虽然推不动碾子,但是拿着小扫帚帮忙扫碾完的玉米碎还是行的。 “王大哥,我来撒玉米粒!”她连王春才的活都抢了,王春才端着簸箕看向霍竞川,霍竞川点头,他只得把簸箕让了出去。 嫂子叫他大哥,他真怕川哥削他。 霍竞川这次就拿了一箩筐,大约五十斤玉米粒来,赶集那天知青点做的玉米碴子粥陆西橙挺喜欢吃的,他打算把这些玉米磨成玉米碎,不用太细。 两个人,一人慢吞吞推碾子,一人悠悠然撒玉米粒,等她扫的时候,霍竞川停下来等她,这效率,王春才都想自己上了。 以前川哥推碾子推磨是啥样的?王春才想不起来,川哥也不要他帮忙,但绝对不会这样慢。 磨了一半,花了快两个小时,霍竞川怕她腿酸,让她去旁边休息,换王春才上。 然后,这男人像个打了鸡血的蛮牛,刷刷刷飞快地转,王春才差点被撞的人仰马翻,跟不上,动作慢了还被嫌弃:“没吃饭吗?” 王春才想哭,就算想弥补刚才浪费的时间,那也不要这样对他好不好! 陆西橙坐在稻草上看着王春才苦逼的表情哈哈笑,完全不觉得她动作慢是耻辱,她动作慢怎么了,有人迁就啊! 剩下一半的玉米两个男人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磨完了,钱大娘还过来夸霍竞川:“对,干活就要像川子这样,有劲!”一个抵三个! 至于前面一半,那不是哄对象玩儿吗?不算不算! 磨完了玉米,俩人先去知青点,路上,遇上坐着牛车回来的大队长父子三人。 “大队长,你们干什么去了呀?”陆西橙主动打招呼。 “去公社领了油纸回来,陆知青,你通知你们院里的知青来领油纸啊!” 油纸是什么? 陆西橙不耻下问:“大队长,油纸是干嘛用的?” 王满囤没笑话她不懂,以前也有知青问过:“糊窗户的,你用不上!”陆西橙装了玻璃窗。 陆西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和霍竞川往知青点走:“原来我们的窗户要糊油纸,我以为就这样了呢!” 她起初看到自己屋子的窗以为是没安装好。 “嗯,窗户纸糊上了,再用秫秸杆挡着,不让风进来。”防止油纸被吹破,虽然公社分的油纸够,但也要省着用,要家家户户都破可没有多余的补。 陆西橙了然,计划经济,什么都讲分配。 “你怎么不给自己的窗户装上玻璃啊?”要是霍竞川家装了玻璃窗,他就不用糊窗户纸了,怪麻烦的。 “明年要盖新房,装了再拆可能会碎掉,浪费!”霍竞川解释,真实原因是他当时要的少才能早一天拿到玻璃,如果把自家的算上,估计还要排好几天队。 回到知青点,陆西橙通知了大家取窗户纸的消息,男知青们去大队部拿,此时天色暗了,女知青们计划明天熬浆糊,糊窗户。 现在有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熬浆糊需要白面,他们没有,需要去和大队部换,这就需要每人分摊。 等男知青们回来了,林舒拿出纸笔:“橙橙有玻璃窗,不需要,其他人,沈知青和徐知青你们俩单独住的,你们可以自己糊,我把油纸分给你们!” 徐晋杭哪里会熬什么浆糊啊,更加不会贴窗户纸,他看向张嘉宁,张嘉宁站在男知青们中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看他。 他又看向沈安宁,沈安宁上辈子二嫁的人家条件一般,玻璃窗破了就自己糊好凑合段时间,她是做过的,反倒在乡下时,在知青点讨好刘超英逃避了很多劳动,嫁给李根发更加干得少。 但她不能说会,毕竟她是城里人啊,条件好的城里人都是装玻璃窗的,她哪能会这个! 她摇摇头,林舒补了一句:“对了,你俩要和我们一起的话,浆糊熬好了你们自己糊!” 还是要自己来啊,沈安宁露出副为难又乐观的神情来:“没关系的,虽然我们不会,但我们可以学,对不对徐知青?” 徐晋杭点头:“那我们算到一起!”至少省了熬浆糊的活。 “咱们大队的白面是五毛钱多一斤,厨房,吃饭的屋子,我们睡觉的大屋,至少需要三斤白面,为了防止后期窗户纸破了要补,我这边打算换五斤……”林舒在纸上写,陆西橙坐在她旁边帮忙口算,“算下来,每人差不多是一毛五分钱!” 这钱并不多,大队的白面不需要粮票,比外面卖的还便宜,大家都掏钱很痛快,只有刘小草,磨磨蹭蹭不肯给。 油腻腻的刘海下,一双沾着眼屎的眼睛畏畏缩缩地看着众人,结结巴巴开口:“我能不能……先欠着?” 欠? “刘小草,你住的是集体的屋子,你欠着,这钱我们却是明天就要交给大队的,你想欠着谁,让谁帮你出?”知青们不像大队那种大家庭,有什么公账私账的,他们的钱就是自己个人的。 刘小草说不出来,她没有交好的人,没有人愿意借钱给她。就她那寒酸样,谁都知道,借给她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第197章 熬浆糊,糊窗户 刘小草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陆西橙:“那陆西橙也用了厨房和吃饭的屋子,她为啥能不出?” 陆西橙很无所谓地从小钱包里掏出一毛五分放到桌上:“那加上我!” 林舒用笔记下:“行,不重新算了,多买几两面粉!”又看向刘小草,“你的呢?” 刘小草这才不情不愿地进屋去拿钱,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陆西橙的钱包里大团结有好几张,甚至还有各种票,这点面粉她一个人就能全买下来。 刘小草前几天被李招娣逼的没办法,往家里汇了十块钱,去集市买了些大饼,又回大队买了一点粮食,柴火实在没舍得,手头上太拮据了。 不过…… 刘小草想到那次和家里通话,她和她妈说陆西橙找了个乡下的对象,她妈可得意了,蒋素绢的闺女居然要嫁给乡下人,说出去谁信啊! 不行,她得在家属院帮着宣传宣传,坐实了这件事,让他们以后没有后悔的余地。 “你可得帮妈看好了,小妮子要是以后不和那乡下小子在一起,妈一定让她名声扫地。” 找了对象又分了,在乡下那种地方,还能有清白吗?到时候蒋素绢再有能耐,也不能把闺女嫁去什么好人家了,李招娣想到那一天就高兴。 刘小草不敢说,其实这人她也看中了来着,可是她没抢过陆西橙。 “妈,我要是我也找个乡下的……” “呸,你说啥呢,老娘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怎么能便宜给乡下人,乡下人能出多少彩礼啊?” “妈,那我不知道啥时候回城,我总不能做老姑娘!”刘小草说道,女人到了年纪总要嫁人的。 “那我不管,你嫁人可以,彩礼不能低于一百块,否则,你就算嫁掉了,我也不承认,到时没有娘家撑腰,我看你怎么办!”李招娣很会拿捏女儿,刘小草沉默了。 一百块?普通城里人能花一百块娶媳妇都少,她大嫂进门也才花了六十六。 刘小草虽然觉得自己不愁嫁,可也想不出谁家能拿出来一百块啊! 大队长家?大队长两个儿子都娶妻了,只有那个最小的儿子,当兵回来探亲的王林松还没对象,他看着还不错,只是才当兵几年,职务很低,刘小草经常听她妈念叨陆家舅舅小叔是什么长什么长,对一般的小兵看不上眼! 李老支书家?他家有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孙子,只是陆西橙和他家交好,如果她找了他家,陆西橙肯定会从中作梗的。 还有谁呢,刘小草使劲扒拉着脑海中的人,觉得她的一颗心像被泡在黄莲水里,苦啊苦! …… 第二天,霍竞川还要去磨棚,就不让陆西橙跟着,今天降温,磨棚四处漏风,太冷了。 他起床时把陆西橙前一晚准备好的衣服穿上,一条黑色带绒的裤子,秋衣,毛衣,加上他自己的薄棉袄,没有下雪,外面地上干净,他穿上新棉鞋,然后把陆西橙要穿的衣服放到被窝里捂着,才步履轻快地回家。 陆西橙睡到九点多爬起来,摸摸暖烘烘的衣服,她万幸上辈子跟着老人们买了好多套保暖内衣,穿上一套,再加件毛衣,不出门不用穿军大衣,只穿了原主的棉袄。 走到厨房,知青们已经把面粉买了回来,现在做饭,做完了正好熬浆糊。 中午做的煎饼,玉米和红薯混在一起,煎出来的饼黑黑的,有一点甜味,集市上买回来的豆腐留了一些没冻的,切了几块和白菜萝卜一起煮汤,煮完,姜丽丽让大家把碗拿出来:“豆腐我们先捞走,没买的不准吃!” 陆西橙拿着半根萝卜逗兔子玩:“你们快吃呀!最后几顿断头饭,可香啦!” 她自己咔嚓咔嚓啃得很香,完全不能体会丑灰兔们过不久就要成为盘中餐的悲伤。 吃过午饭,男知青们剪裁窗户纸,女知青们熬浆糊,陆西橙没有熬过,面粉金贵,她不敢动手,只帮着烧火。 一个男知青把铁锅卸下来,林舒找出个空瓦罐,抓一把面粉,倒入凉水搅拌均匀,再放到灶上,烧小火,边熬一边轻轻搅拌,筷子一直顺着固定的方向,不能停止,水分大约吸收一小半的时候,能看到面粉起了一些小泡泡出来。 然后就是面粉向浆糊转变的过程,用筷子挑起来,能看到拉起的丝。 熬浆糊的时候需要注意火候,一旦糊了底,浪费面粉不说,粘度也会降低。 陆西橙只留了一根木柴,火舌舔着瓦罐底部,林舒很有耐心,最后做出来的浆糊非常粘稠。 贴窗户纸就是男知青们的活计了,锅继续烧着,陆西橙往灶膛里扔了几个红薯,和几个人边烤火边烤红薯。 徐晋杭垂手看着自己的窗户,眉头紧蹙,就不能给他们装个玻璃嘛,一劳永逸的事情,这窗户纸摸着就很不结实,每年都要换,这前进大队这点经济账都不会算? 他进屋,拿出笔刷刷刷写上自己的建议,揣进怀里出门,路过前院,张嘉宁在帮着一个男知青扶凳子,为了省点泥砖,有一个窗户开得很大,上面的窗框要踩上去才能够得到,徐晋杭喊了声:“嘉宁,你们把我的窗子一起糊下!”就出去了。 张嘉宁当没听到,他们这边忙着呢。 另一头,沈安宁坐在屋里,等着徐晋杭来找她帮忙,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打开门,徐晋杭的油纸扔在地上,人却不见了。 沈安宁没办法,只得捡起油纸动手干活,这样也好,她能干,帮着徐晋杭多干些,徐晋杭心存感激,肯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起初,她想学陆西橙的娇滴滴样,后来发现行不通,因为徐晋杭和陆西橙那个乡下对象不一样,他是城里人,文气,优雅,不像那个姓霍的粗俗,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既然这样,她就要做徐晋杭需要的女人。 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支持他,鼓励他,崇拜他,照顾他,直到他再也离不开她为止。 想通了,沈安宁看见陆西橙擦得透亮的玻璃都少了嫉妒,现在过得好算不什么,眼光要放长远,且看以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第198章 吃瓜群众打赌 女知青们人手一个烤红薯站在厨房后门吃。 “喂,你说她为啥那么高兴?”姜丽丽问道,这沈安宁一个人糊着窗户纸,高兴地哼歌呢! “不知道啊!”陆西橙摇摇头,她糊的还不是自己屋子的窗户纸! 陆西橙换位思考下,如果霍竞川闲着,让她一个人干活,特别是干这种需要两个人配合的活,她绝对一个小巴掌拍上去,惯得你! “徐知青呢,他怎么自己不糊?” “去哪儿躲懒了,他干活不行!” 徐晋杭干活不行是知青点的共识了,他挑了三天的水,每天都只挑回半桶,挑一次湿一次衣服,挑三次衣服全湿光了。冬日里阳光稀薄,晒不干,于是三天后他就不挑了。 “这沈安宁别的不说,对徐知青还是挺好的。” “徐知青对她也好啊,一来就借她钱了!”沈安宁住后院那十块钱就是徐晋杭借的,不知后来还了没。 “哎,你们说,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姜丽丽吃掉红薯,比出两个黑乎乎的大拇指。 “我觉得不会,你们没听说吗,徐晋杭他爸是个挺大的干部,他家应该不会同意儿子娶沈安宁!”林舒说道,门当户对从古至今都有,现在虽然不那么讲究了,但乡下人嫁乡下人,城里人娶城里人,还是普遍的思想,干部家庭自然也要找差不多的,“要是橙橙,他们家一准同意。” “呸呸呸,你别膈应我!”陆西橙黑乎乎的手指往林舒脸上抹了一下,“我才不会嫁给这种人,又丑又敢想,晦气!” “哎呦,只有你的霍哥哥最好看!”女知青们都笑起来,徐晋杭为人不咋地,要说丑还真是冤枉人家了,他比大多数知青长得还好些,清秀文雅,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好。 反倒是霍竞川,第一眼凶悍无比,第二眼……无比凶悍,除了对橙橙,对待其他人都是一副死人脸,很不好相处。 但真正接触下来才能发现,清秀文雅的可能是个草包,凶悍的狠人也能柔情似水。 “那当然,在我心里,他最好看!”陆西橙坦然承认,她就是喜欢霍竞川充满男人味的纯阳刚的俊美,徐晋杭这款不是她的菜。 林舒看了眼陆西橙,突然咦了一声,她记得陆西橙刚来知青点时什么样,比现在略瘦一些,白色的回力鞋,皮革箱子,手上的手表,妥妥城里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那徐晋杭中意橙橙,也不是完全是处于男女情谊,尤其他们两家都是沪市,会不会他知道橙橙的家世所以才…… 林舒同志真相了! 她倒没觉得霍竞川和橙橙在一起是别有所图,橙橙娇气成啥样大家有目共睹,说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绝不夸张,霍同志那么一个冷冰冰的人,要不是真喜欢橙橙,那得多憋屈帮她做这么多活啊! “我觉得他们会在一起!”陆西橙啃着红薯皮打量沈安宁,“连张嘉宁也不和徐晋杭同进同出了,这两人现在只有抱团取暖的份,徐晋杭家庭条件好,但很多活不会,比如糊窗户纸,沈安宁穷,可人家会照顾人啊!” 今年才一九七一年,距离高考还有六年时间,离知青们大规模回城还远着呢,除非徐晋杭有机会能提前回去,否则在这个穷苦的乡下,他肯定要找人照顾自己的。 “我觉得不会,徐知青连这点活都扔给女同志做,沈安宁能忍他多久啊!”又有人持反对意见。 “我觉得会,沈安宁脑子不太聪明,说不定很乐意呢!” 一时间,姑娘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吵闹闹。 “那我们打个赌,如果他们在一起了,我请大家吃肉包子!”陆西橙挥挥手,很豪迈。 “赌就赌,他们不在一起,我请大家吃红糖鸡蛋!”林舒不服输。 “我没钱,我输了,我帮你们洗三天的衣服!” …… 沈安宁哼着歌,听着厨房门口的吵嚷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吃个烤红薯就兴奋成这样,真是没有更高的追求了。 她可不知道,别人的乐趣都在她身上呢! …… 大队长家,不会干活,清秀文雅的徐知青发表完自己高深的,充满前瞻性的演讲,期待地看向王满囤:“大队长,综上所述,我认为我们应该装玻璃,而不是每年糊窗户纸,每一年撕了重新糊!不仅是知青点,应该在整个大队普及玻璃窗。” 王满囤神情呆滞,过了两分钟缓缓点头:“啊,徐知青啊,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徐晋杭矜持地笑了笑:“大队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啊,你是知青,很为咱们乡下人着想嘛,这很好,那就这样,装玻璃这件事我就交给你来负责,”王满囤憋着口气,“你下乡这些日子也了解了,咱们乡下人,几年都不进城一次,你别看我是个大队长,其实我连县城大门在哪儿都不认得。” 王满囤低头,表示惭愧:“所以啊,这买玻璃的事就交给徐知青你来办,钱呢,咱大队账上现在没有的,不过这没有关系,我听说过,城里的大单位都是开条子的,拿着条子去,东西可以先用,有钱了再付就行,咱们也这样。” 徐晋杭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顿时傻眼了:“大队长,我不认识玻璃厂的人啊!”他只要提供意见和建议,写写计划书,至于实施,自然是下面的人去做,他爸就是这样的。 “你不认识?那你和我说啥?”王满囤瞪眼,“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嘛!” “你们去做啊!”徐晋杭理所当然道,最后事情做好了,方案的提出者就是最大的功臣。 “咋做?”王满囤反问,“你提出来了,自然要你去解决。人家小霍提出修路,前后关系都是他去跑的,我可一点儿心没操!” 霍竞川! 王满囤不说小霍还好,一说,徐晋杭就不服气,他怎么可能被一个无知的乡下汉子比过去。 第199章 骄傲的徐知青,幸福的吃瓜群众 突然,徐晋杭想起来,陆知青屋子的玻璃窗是不是就是姓霍的装的?他既然能弄到两块玻璃,为什么不能弄到更多,有门路不贡献出来就是自私。 不过他可没那么好心把功劳让出去,当下拍胸脯保证:“大队长,你放心,我肯定能把玻璃弄来!”泥腿子都能找到的门路,他能找不到?徐晋杭在京城时见过父亲办公,很多事不过说句话就能解决。 王满囤把人打发出去,越想这事越好笑,和老婆吐槽:“全村装上玻璃?他可真敢想啊!” 还放心,他放个屁的心,他压根没放在心上。玻璃又不是石子,大队本来就有,只要请到人就能弄,玻璃是县城厂里实打实制造出来的,老支书儿子就在玻璃厂,回来可说了,他们厂子的玻璃根本不愁卖,而且因为机器老旧,产能跟不上,排队买玻璃的单位已经排到了明年。 “还装模作样写了个计划书来,咋想的,那计划书上都是装了玻璃有啥啥好处,我不知道有好处啊!” 他还知道多吃肉长力气呢,他吃得起吗? 队长老婆笑笑:“这知青,挺不实诚的!”听他说话那口气,好像还在责怪他男人不作为。 王满囤咪一口小酒,嚼着花生米吃得惬意:“就当看笑话!”大冬天,闲着也是闲着。 “什么笑话?”王林松和两个兄弟从外头进来,听到这么一句。 “没啥,咱们家的玉米磨好了?”今天,三兄弟一起去磨棚干活了。 “磨好了,竞川帮着咱们磨的,我们的磨完了又帮他磨。” “他上次换了些细粮,剩下的粮食够不够啊,不够大队仓库借他点。”王满囤说道。 “够的,他说今年上外面买了好几斤大米,玉米面也不少!”兄弟几个洗手准备吃饭。 “咋还买大米?”王满囤惊讶。 队长老婆端着菜放到炕桌上:“你懂啥,他不吃,他对象吃啊!”陆知青都说了,吃不惯粗粮。 好,可苦了竞川了,找了那么个对象,压力大哟!王满囤表示同情,打算开春了找公社问问,干的多能不能多算工分,要不小霍太吃亏了。 徐晋杭回到知青点,见自己的窗户被糊好了,糊得很平整,满意地点头,找张嘉宁道谢:“嘉宁,这窗户你糊得真好,你放心,我明天就上县里去买玻璃,明年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张嘉宁不居功:“你玻璃不是我糊的,我看到是沈知青帮你糊的,你去谢她!”不过买玻璃是啥情况,“你也要换玻璃窗?” “不是,我和大队长提了,给整个大队都换上玻璃,明天我就去县里跑这个事!”徐晋杭语气颇为骄傲,这是他来到前进大队做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他一定要办好,让所有人,包括陆知青都对他刮目相看! 张嘉宁如听天书啊,这说的是啥,是他耳朵坏了? “给我们整个大队?”张嘉宁不可置信地问道,“大队长怎么说的?” “大队长很高兴,他说他们乡下人没能耐,这种事就需要我们知青来办!” 好,张嘉宁无话可说:“那希望你明天能顺利!”他就不跟着去丢脸了。 “肯定会的!” 徐晋杭回后院,先谢过了沈安宁,又把买玻璃的事说了,沈安宁一脸佩服:“徐知青,你真了不起,能做这种大事,不像我,只会糊糊窗户纸,你放心去忙,有什么小事我都能帮你做好。” 说完,觉得这话太过上赶着,不矜持,又补了一句,“我为你做事,也是为咱们知青点,为整个前进大队在做事,毕竟你的精力不能分散!” 徐晋杭很认同,不过他是个有分寸的好同志,不会让人白帮忙,当下掏出十块钱塞过去:“这十块钱你收着,有什么困难和我说!” 沈安宁捏着钱,心里如吃了蜜一般甜! 他们说话是站在沈安宁门口的,院子大,风也大,吃瓜群众们不错眼盯着,愣是没听见俩人说了什么,陆西橙撞撞林舒的胳膊:“喂,你瞧见没,徐晋杭给沈安宁钱啦,他为什么要给她钱?” “也许是……让沈安宁帮着买东西?”林舒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啥底气,沈安宁啥条件,不会没事往县里跑。 “一张大团结呢!”陆西橙感叹,她视力好,徐晋杭掏钱对着这边,钱的颜色大小她看得清楚,“买什么要十块钱,他还没给票!” 是啊,可如果不是买东西,一个男同志给一个女同志钱干什么?又是沈安宁借的?那徐晋杭人可真好,她们要不要也去借借看? 有女知青无聊地想着,借到了,拿回来炫耀徐耀,玩儿嘛! “橙橙,要是霍同志借别的女同志钱……”姜丽丽笑嘻嘻的,她没谈过对象,不知道这样算什么! “这样不好的,那个借钱的女同志就不是好同志!”陆西橙还没开口,林圆就抢先说道,“橙橙,我妈说,女人要把男人的钱袋子看住了,男人都容易心软,有些人打着借钱的名义接近,今天借钱,明天可能就是借人啦!” 陆西橙睁大眼:“圆圆,你妈经历了什么啊,怎么会有那么深刻的感悟!” 某些时候是很正确,尤其是一些烂好人,拎不清的男人,身上就不能有太多钱,每天饿不死就行了。 林圆咧嘴笑:“没有,是我妈以前给人当过丫鬟,那户人家的主人就是钱多,在外面帮助这个,帮助那个,最后全帮自己家里去了!” “全帮自己家里去是什么意思?”有两个单纯的女知青追问。 “就是……”林圆不知道咋解释,这种事放到现在是要被骂死的,反正不是啥正经事。 “就是全娶了呗!”陆西橙帮她说。 “哇!”好刺激,“然后呢?” “然后那户人家家产被败光了,前几年躲过了一劫!” “哇!”好幸运!吃瓜群众们聊着八卦,一边看着徐沈二人,两人说完话,徐晋杭朝这边走来,他是要干嘛! 第200章 捡漏的砚台 几个姑娘满脸不解,五六双眼睛齐齐盯着走来的人看。 徐晋杭站定,看着其中一双眼睛,她还是那么美,甚至更美了,却贴上了别人的标签,他心里抓心挠肝般难受。 徐晋杭失神,如果她能和自己在一起,他会更有奋斗的动力,或许已经有所成就了。 徐晋杭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语气严肃认真:“陆知青,我前几天经过厨房,听你读诗,有一句是‘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女知青们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这是主席同志的名句,在座的都读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徐晋杭扫视她们一圈,继续道:“我会让你看到的!”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背挺地直直的,朝着不远处的沈安宁略点了下头,进屋。 沈安宁咬着唇,刚才徐晋杭的声音慷慨激昂,她听得清楚,她不懂后面那句诗的意思,却明白这话是对着陆西橙讲的。 难道徐晋杭在对着陆西橙念情诗? 但念情诗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呢,而且陆西橙都有对象了,徐知青那么磊落的人,不可能干这种事! 另一头,女知青们面面相觑,姜丽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先问道:“橙橙,他刚才啥意思啊?” 莫名其妙跑过来读一句诗,让她们看什么?脑子坏掉了? 陆西橙歪着脑袋,根据听到的徐晋杭的家庭背景和他平日的言行举止分析他的心理:“大概可能,他是说,他要主宰……”,陆西橙张开手臂,“整个知青点?” “啊!” “那不然呢,难不成他想主宰整个前进大队?”陆西橙反问,野心太大了,凭什么! “啊?” 姜丽丽得出结论:“脑子真是坏了!” 下午,吃过饭,不相干的人走后,张嘉宁说起徐晋杭要给前进大队换玻璃窗的事,他是当笑话讲的,女知青们却瞬间懂了,原来徐晋杭是这个打算。 其他不说,要是这事真被他办成了,那他绝对是前进大队的功臣,就像霍竞川带领大伙儿修路,大队长看重他,村民对他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改变。 人都是很现实的,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他们就佩服谁敬重谁! 只是,徐晋杭能做到吗? …… 晚上,霍竞川坐在小桌子前写字,陆西橙靠在他身上拿小刷子细细刷他带回来的砚台。 从废品站捡回来的砚台满是灰尘,霍竞川给她前已经擦过两遍了,但里面的纹路里的灰擦不掉,陆西橙找了个刷子慢慢刷。 霍竞川写完一张纸,和她一起刷:“带回来给你玩的,随便刷几下就行!” 陆西橙摇头:“我觉得这可能是块好东西,刷干净了看看!” 然后,她探头看霍竞川写的字,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字体一般,傅奶奶教他认字写字就不错了,没那个条件让他练字,学会后也很少写,写成这样得亏他记性不错。 陆西橙在弟弟的房间翻到几本字帖,就拿给他练习,钢笔也是她提供的,永宁县没有文具店,霍竞川想买支笔都困难,不过他只在小屋里写,钢笔不是那么急需。 “这几个笔锋不对,这个太丑了,这个左右结构太挤,都重新写,写十遍!”陆西橙很严格,她小时候练过书法,会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对霍竞川的字很嫌弃。 被批评了的霍同志继续写字,严厉的陆老师继续刷砚台,砚台的雕刻很复杂,陆西橙刷了很久,勉强能辨认出砚台的全貌。 陆西橙对文房四宝没有太深的了解,但基础性的常识她有,手上的这方砚台质地极为细腻,温润,刀法圆润流畅,肯定是砚中佳品无疑。 而且上面的图案瞧着怪眼熟的,她推推男人:“你帮我照着手电筒!” 霍竞川依言把光照到砚台上:“刷出了什么?” 陆西橙手指点着上面的雕刻花纹:“你看像不像一条龙?” 霍竞川凑过去,确实,一条四旋盘绕的龙,翻腾踊跃:“旁边还有!”他也将手指点过去,“这条,尾巴藏了起来,只露出一个头。” 二条龙之间,嵌金珠一颗,这是一幅二龙戏珠图! 砚面上部及砚边雕作波涛汹涌的海水,砚下方为砚堂,金珠煌煌生辉,周围间以飞云、骇浪,有云海相接之意。 陆西橙抬头看向霍竞川,突然猛地扑到男人怀里:“我想起来了,这块砚台是端砚,全名叫端石双龙砚,是块古董呢!” “可惜,砚台的盒子掉了,好的砚台盒子也很讲究的,不知道被谁捡了去,那人没眼光,落下了正品,被你捡了漏!” 霍竞川将人回抱住,他不懂砚台:“那能用来写字吗?” “当然不能,这是有收藏价值的,被我用了就太浪费了!” “不浪费,”霍竞川只要她高兴,“你喜欢就用掉,只是一块石头。” “我才舍不得呢!”她仰着脸端详男人,摸摸他的额头,“你说,你是不是有点锦鲤运在身上?”然后眉毛倒竖,作出一副很凶的样子,“老实招来,你是不是哪个神仙下凡来历劫的?” 霍竞川被她乱七八糟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我要是有锦鲤运就全分给你!” 他最大的好运就是遇见她,其他的,他会凭自己的双手去挣,只要她永远这么快乐无忧! “哼,你的本来就是我的嘛!”陆西橙动作熟练地坐进他怀中,“我教你写字呀!” “好!” 白皙细嫩的小手握着粗糙的大手,一笔一划在纸上书写: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201章 一个蛋黄 第二天,徐晋杭难得起了个大早去县里,他自信满满,特意和前院的知青打了招呼,说上午的饭不用做他的。 陆西橙和霍竞川带着一小包红枣和红糖去老支书家,李奶奶有点感冒,他们去看望一下。 周美婷早就回县里了,熄了对霍竞川的心思,她就要回去好好上班了。 李支书大儿子大儿媳还在,他们就是玻璃厂的,陆西橙想起这事问:“李大伯,我如果想买你们厂里的玻璃,要通过什么途径买?” 王满囤没把徐晋杭那个异想天开的计划说出来,李家不知道,李学农沉思了下:“你如果想弄个一两块,我能给你想想办法,多了不行。” 他在厂里就是车间一个小组长,他要是有那个能耐,支书家不至于现在还每年糊窗户纸。 他们厂子是不与私人交易的,只卖货给公家单位。 “那如果是以公社或者大队名义购买呢?”陆西橙又问。 李学农愣了下:“公社和大队虽然也是集体,但不是单位,我们没有过这种先例!” 陆西橙回忆起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有富余劳动力和富余物资的公社开起了社办厂,那这个社办厂算不算单位? “不算,那种是是属于生产自救,农村经济,和国营单位是两码事!”这次是走进来的王满囤回的。 他去公社交流学习,也听过陆西橙说的事,南方很多生产队办起了“小工厂”,个人就能成立,加工些当地的土特产,也算是给社员们增加了收入。 王满囤也想过自己大队能不能干个啥,但是首先他们大队地多,开春后全大队都要忙着下地,腾不出人手,二来他们也没啥特产,种的都是国家规定的,粮食产量是挺高,但大部分都要交上去,留下的自己够吃就不错了,难道还能再去加工了去卖? 这年头不比后世,东西做的好吃就能卖多贵多紧俏,人家又不傻,山珍海味也不如吃饱肚子实在啊! 所以社办厂他们办不起来。 “陆知青,叔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事,他办不成!”不是王满囤把人看低了,是真的行不通,小霍要两三块玻璃,找对了关系就能弄到,如果要十几二十几块,钱到位,再送点人家需要的东西或许也能搞下来,但整个大队多少人家,拿什么换? “嗯,”霍竞川也点头,“买多了,要厂长亲自批条子!” 批条子就是批钱,批给肉联厂,鞋厂,钢铁厂,都说实实在在的国营厂子,厂子不会倒闭,就算拿不出钱来,人家还能用产出的东西换嘛,批给私人?私人有什么,那些做生意的,祖上有传承有积累的都被打压下去了,剩下的条件都差不多。 陆西橙倒没多沮丧,她就是随口问起:“我不懂嘛,你们说了我就懂了!” 李奶奶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这孩子就是心好。”他们老两口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陆西橙时常给他们送一些软和的糕点,这次她生病,又带了红糖和枣子来,连带小霍都多了几分人情味。 李奶奶把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往陆西橙手里塞:“丫头快吃,才煮的,我喝饱了粥,吃不下!” 陆西橙推拒了两下,李奶奶坚持要给她,她就接下了,下次找机会再送两个来。 她敲碎鸡蛋,剥掉蛋壳,掰开,吃了一半蛋白,望着掌心躺着的圆滚滚蛋黄犯愁,在别人家,不好太挑食,但她真不喜欢吃干巴巴的蛋黄。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取走蛋黄,放到自己嘴里一口吃了。 陆西橙唇角微扬,李奶奶板起脸:“小霍,我给橙橙的鸡蛋,你咋能抢呢,你多高,橙橙这么小一个,你咋好意思!” 其他人也都一脸不赞同的表情看着霍竞川,是啊,咋能抢女同志手里的鸡蛋吃呢,就算是对象,这样做也不对。 可怜的霍同志为了给对象掩盖太挑嘴的毛病背了个不大不小的黑锅,被王满囤拉着和李爷爷谈事情去了,陆西橙陪李奶奶聊天,李家人口多,孙女孙媳坐了好些个,陆西橙拿出根长长的毛线教他们翻花绳。 乡下没有娱乐,女人们在家就是做家务,做针线,搓麻绳,难得有这么个好玩的游戏,都开心不已。 “陆知青,你们城里人都玩这种吗?” “城里和乡下差不多,每天也要干好多活的。”陆西橙哪里知道这年代城里人都玩啥,说干活准没错。 李学农老婆周兰香笑笑,城里人会看电影,沪市是大城市,可以玩的地方更多,逛百货商店都能逛一天,这个陆知青却只说城里人也要干活,半点不炫耀,真是难得。 陆西橙收到一个莫名的夸赞,云里雾里的。 …… 县里,徐晋杭找到玻璃厂,微笑着走进去,结果被厂子的门卫拦在外面:“同志,你干啥的,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徐晋杭不耐烦对着门卫多解释:“我找你们厂长的。”一个门卫,不值得他浪费口舌。 门卫很尽职尽责:“厂长?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我是临时过来的,找你们厂长有很重要的事。” “哦,那你是哪个单位的,身份证明我看下!”门卫还是不放心。 “我是知青!”徐晋杭挺起胸膛,“我是从京城和沪市来的知青!” 是大城市来的! 门卫没懂:“知青?”知青不在乡下好好过冬,跑他们这里来干啥,永宁县招工也不准招知青啊! “没错,知青,是接受过教育,进步的知识青年。”徐晋杭怕这个门卫没见识,又解释了一番。 门卫:他看起来这么像傻子? 门卫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断了一只胳膊,以前当过小兵,受伤退伍后上面就安排他到玻璃厂,别看只是个门卫,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厂子职工,工资可不低。 他见眼前的小子穿着一身棉衣棉裤,没有补丁,人也打理得干干净净,不像是街面上混的二流子来找麻烦的,便也没有直接把人轰走,而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说道:“同志,我们厂长很忙的,来找见我们厂长的都是兄弟单位的同志,我们厂子也不能随便给人进,你请回去!” “我爸是沪市市长,怎么可能不给进!” 第202章 陪玩 徐晋杭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在京城时随着父亲去一些厂子走访,人家都礼遇有加,头一次被拦在外面不给进。 而现在,父亲职务升迁了,他以为报出父亲,门卫的态度会马上大转变,哪成想门卫只是挥挥手:“什么沪市市长,就算是京城市长也没用,你赶紧走!” 看着挺正常的小伙子,没想到是个脑子有坑的。 门卫这样想着,就算真的是沪市市长也不用说出来,沪市离他们永宁县十万八千里,他们厂子又不做沪市的生意,怕他一个市长做啥! 这年头的国营厂子都是很骄傲的,厂子里工龄高,技术硬的老师傅拿的工资比干部们可高多了,也没有下岗的风险,牛气着呢! 就算是永宁县的领导来了,也是要客客气气的,这年轻人真是不知所谓。 徐晋杭被门卫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气得在原地打转,一个断了手的残废,一个小县城厂子的门卫,怎么敢这样对他! 徐晋杭自诩是文明人,不想和这种人计较,拉拉扯扯的太难看,便站在厂子门口等。他不纠缠,门卫也就没理他,由着他等。 他才不会好心告诉他,厂长去省里出差了,今天不会出现。 现在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即使太阳出来,也像个苍白无力的老人,放不出热量。 徐晋杭站了一会儿就手脚僵硬,他虽然穿着棉衣棉裤,里面也穿着毛衣,但这年头没有秋衣秋裤,他更没有陆西橙那种现代化的保暖内衣,为了好看,最里面穿了件的确良衬衫,贴在身上凉凉的,毫无暖意,他半弯腰蜷缩了下,又挺起身板,努力保持风度。 等啊等啊,等到厂里中午休息的铃声响了,安静的厂区马上热闹起来,跑动声,说笑声,铝制饭盒和筷子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但就是没人出来,玻璃厂有食堂,工人都在食堂吃饭,后面有个小门直通员工宿舍和家属区,这边很少有人经过。 徐晋杭等到热闹消散,厂子重新回归安静也没有见到一个人,还有不时走过的路人以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他脸皮薄,又冷又饿,只能先不甘心的离开。 那个汉子是怎么弄到玻璃的,为什么他连门都进不去? 徐晋杭到国营饭店买了碗面,边吃边想,吃完了,又跑到厂子门口继续当壁画,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厂里一定会被他这样一个为大队谋福利的知青感动。 门卫很无语啊,他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厂里的规定没有那么严,如果好好说,厂长见不到,但要见个主任他能帮忙带话,可这…… 徐晋杭青紫着脸,等到下午回公社的公交车快要开了,留给门卫一句话:“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门卫:明天厂长不回来! 徐晋杭搭乘牛车回到大队,知青们都已经休息了,徐晋杭推开门进屋,隔壁的人听到动静也打开门:“徐知青,你回来啦!” 黑暗中,沈安宁的声音很温柔:“外面跑了一天,累了!我帮你烧了开水,你等会儿泡泡脚!”递过去一个水壶,“窝头冷掉了,我给你热过一遍,放在锅里温着,我去给你拿!”说着跑去厨房。 除了窝头,还有一碗白菜汤,徐晋杭饥肠辘辘的肚子吃到热腾腾的食物,那满足感就别提了,他很感激:“沈知青,谢谢你!” 沈安宁帮他倒水:“不用谢,你才是真的辛苦。”她打量着徐晋杭的屋子,比她屋里东西多了好多,两条棉被就是她现在最想要的,“你今天晚上不要起来了,我烧炕时顺便把你的一起烧了!” 徐晋杭更加感动,半夜烧炕是很痛苦,张嘉宁睡去了前院,没有人帮他分担,倒是可以和沈知青相互帮忙:“你今晚帮我烧,那我明晚帮你烧!” “好啊!”沈安宁欣然答应,两个人关系又近了一步,真好。 …… “明天会不会下雪?”陆西橙听着外面的风声,趴在炕上看书。 霍竞川把她手里的书抽走:“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无聊,我睡不着!”陆西橙滚了两圈,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你陪我玩!” “玩什么?”霍竞川也放下纸笔,洗了手脚上炕。 “翻花绳!”陆西橙拿出根新的毛线,打了个结。 “白天还没玩够?”霍竞川抱起陆西橙,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把她睡衣扣子扣到领口处,两人面对面。 “我教她们教了好久,都没怎么玩!”陆西橙指挥男人两手张开,握住他大拇指,“不准动!” 霍竞川任由她摆弄,当着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你学我,把这边的手指伸进来,然后手掌转过去!” 工具人还要学习,霍竞川第一次接触这种游戏,手忙脚乱。 “哎呀,你又错了,我下一个是降落伞呢,现在没了,都怪你!”陆西橙气呼呼的,有几个花样很难出现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功亏一篑。 “我陪你重新来过!”霍竞川把绳子绕到她手上,“这次我先!” 最前面的玩过好几次,他很溜了,俩人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快。 下一个是霍竞川不熟悉的,他伸着手指,不太确定放哪儿。 “不对不对!”陆西橙眼瞧着他放错了,低下头,努着嘴给他指点正确位置,“这儿,放这儿!” 霍竞川手指慢慢移动,在陆西橙视线中转来转去,陆西橙急得不行,一口咬上去:“你干脆笨死算了!” 霍竞川手臂用力,把人往自己身前拉近,手掌托住小姑娘的下巴:“好玩吗?” 陆西橙嘴里含着他食指,桃花眼眨了眨。 霍竞川手指转动,触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追着它逗弄。 陆西橙张开口要逃,脸颊被捏住,嘴巴嘟成一个圆:“不……不好玩!” 她后知后觉,霍竞川最近对她很温柔,每晚只是一个睡前亲吻就放过她,让她忘了这是一头狼! 一头狡猾的饿狼! 第203章 照顾 闹腾了半天,陆西橙是哭着睡着的,趴在男人肩上,闭上眼睛还在抽噎。 霍竞川抱着怀里的娇娇,在屋里慢慢踱步,怕她冻到,想将人放炕上,一停下来,陆西橙就又开始哭,手圈着他的脖子用力:“要抱着走!” 男人理亏,自然是千依百顺。他手臂有力,抱着她如抱着只小奶猫般轻松,走了很久,霍竞川轻轻叫了声:“妹妹?” 陆西橙樱桃唇微微嘟着,像是肿了,很委屈的样子,眼睑下有半颗泪珠,脸埋在他肩窝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霍竞川走到炕边,炕上床单皱成一团,被子胡乱堆着,显然是不能睡了。他伸手扯下床单,从炕柜里拿出干净的新床单铺上,简单的事情花费了他很大功夫,小姑娘放下就要哭,他只得单手干活。 床收拾干净了,霍竞川倒了热水给陆西橙擦脸擦脖子,陆西橙睡得好好的,被他这样弄,一爪子拍过去:“要睡觉!” “乖,擦了再睡舒服!”霍竞川哄着她,手上动作不停,擦完脖子,拉开她的衣领,望着白皙的皮肤上斑驳的痕迹,他身上一阵灼热,今晚真是…… 伺候完陆西橙,霍竞川又给自己擦了擦,才抱着人躺进被窝,小姑娘睡得并不安稳,一只手放在他胸前,身体微微蜷缩,霍竞川心疼极了,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大半宿。 深夜,窗户上传来滴滴滴的雨点敲打声,屋里的空气以人体能感觉到的速度下降,陆西橙缩了缩肩膀,霍竞川抱紧她,把被子往上拉:“冷吗?” “嗯!”陆西橙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炕不暖了!” “我去烧!”霍竞川要起身,手指却被一只小手握住,“不要!” “怎么了?”黑夜里,男人发出低沉的气音,“你乖乖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准你走!”陆西橙娇嫩脸颊贴在他胸口的皮肤上,那里冰凉又滚烫,散发着好闻的青草味和独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 屋子里的温度仿佛在上升,霍竞川喉结滚动,大手将人轻轻一抬:“好,我不走,你趴我身上睡!” 他体温高,可以当炕用。 “不舒服!”陆西橙皱眉扭了扭,男人瘦,身上都是骨头和肌肉,一块块,咯人得很。 “那我出去烧炕?”霍竞川作势要推开她,陆西橙马上把人抱紧,像抱着滚滚,“我将就一下!” 她挪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困得睁不开眼睛:“你不准动了!” 霍竞川接下去当真一动不动,心甘情愿当她的取暖器和人形抱枕。 …… 第二天上午,屋外是嘈杂的说话声,陆西橙躺在暖烘烘的炕上不愿起来,她从别墅里找出个温度计,测了测,零下五度,这还是室内温度,室外可想而知有多冷。 她换了件加绒的保暖内衣,上辈子,再冷的天气,穿衣服也就内衣,毛衣,外套,这辈子估计要打破记录了。 穿好衣服,她又围了条大围巾,把脖子脸上上半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才打开门。 院子里,几个男知青拿个棍子在捣水缸,昨晚忘记把水缸搬厨房,现在里面的水都冻住了。 陆西橙跺跺脚,她屋子门前的地上被扫过了,她看向别人的,门前滑溜溜一片,昨晚下了场雨夹雪,屋顶上的雪并不厚,可从屋檐下挂下来几根细细长长的冰棱。 陆西橙抬头看向自己的屋顶,清清爽爽,显然也被清理过,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林圆搓着手从厨房出来,见到她,招招手:“橙橙,热水壶拿来,我给你倒壶热水!” “好,等会儿!”陆西橙回屋,在手上抹了雪花膏,带上手套,提着热水壶去厨房,厨房里比外面暖和很多,女知青们把一件棉衣挂在灶洞前。 “这是在干嘛,丽丽呢?”陆西橙在厨房扫视一圈,没有见到姜丽丽。 林舒接过她的热水壶帮她倒水,一边说:“丽丽昨晚起来上茅房,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那她人要不要紧呀?”陆西橙担忧地问道。 “不要紧,穿得多,没伤着,就是摔在一个水坑了,衣服全湿了,这不帮她烤着呢!”姜丽丽两件棉衣,一件前天洗了没干,一件摔湿了,没衣服穿,就不能出门,在炕上躺着。 姜丽丽是西北的女孩子,比其他姑娘高一些,骨架也大,别人的衣服她穿不上。 陆西橙转身跑回屋里,她今天穿了件碎花小棉袄,不打算出门,没有穿军大衣,这会儿正好借给姜丽丽。 陆西橙极少到她们的集体宿舍她,大家平时除了睡觉,一般都在外面,睡觉的地方是很私密的,陆西橙的屋子也很少让人进去。 屋子很大,走进去入眼就是一个大土炕,靠着厨房直接搭到另一面墙上,外面的的几个位置都很干净,陆西橙看到她们最下面铺了一层报纸,报纸上铺了柔软的稻草,然后是一条窄窄的床单,炕上靠墙的一侧都有一排炕柜。 姜丽丽躺在炕上看书,悠然自得,见到陆西橙很高兴:“你怎么来啦?” 陆西橙把军大衣递过去,坐到她旁边:“我来看看某个半夜摔水坑的倒霉蛋!” “人有三急,我总不能憋着不上厕所!”姜丽丽也郁闷,她额头上摔了个淤青,不严重,“你这衣服借我的?” “嗯,不能弄脏啊,弄脏了你给我洗!”她穿得可爱惜了呢,就洗过一次,是霍竞川帮她洗的,太大了,她洗不动。 “肯定不能!”姜丽丽转身在炕柜里翻出件大大的罩衣,“我把这个穿外面!” 穿上军大衣,姜丽丽闻了闻领口处:“橙橙,你可真香!”衣服都带着香味。 两人说着话,最里面的炕上传来吞咽咀嚼的声音,姜丽丽撇撇嘴,压低嗓音:“是刘小草,又在吃饼呢!”她从集市买了好些个饼回来,饿了就吃,还要躲起来,好像谁会抢似的。 陆西橙往那边瞅了眼,如之前林舒所说,几个炕柜把那个位置单独隔了起来,和大家的整洁不同,刘小草的位置床单一半掉到了地上,地是夯实的泥土地,看着挺干净的,但这块床单可能是掉了很久了,下面那一块黑得辨不出颜色,炕上的被子皱巴巴泛着油光,一只鞋子就扔在被子上。 陆西橙瞅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觉得恶心! 第204章 我来洗 陆西橙和姜丽丽聊着天,听到林圆在外头喊:“橙橙,你对象来了,你快出来!” 霍竞川?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陆西橙出去,霍竞川在她的小厨房烧火,他提了个篮子来,篮子里放着切好的大骨头和猪蹄。 陆西橙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捡了根稻草绕在指尖玩。 霍竞川握了握她的手,是温热的,才笑着说道:“中午我给你烧骨头汤喝!” “哼!”陆西橙嘴噘得老高,“我床单呢?” 她一起床就发现床单换了,而换下来的床单不知所踪。 霍竞川烧火的手顿了顿,神色不太自然:“我……我带回家洗了!” “谁要你洗我的床单!” “弄脏了!”霍竞川吐出这么三个字,陆西橙的脸瞬间变色,“你……” 霍竞川看看外面,大家都在屋内,院子里没人,他高大身躯挡住了小厨房的门,蹲着烧火,眼睛凝视着陆西橙被火光照映得发红的脸颊,嗓音嘶哑:“以后……弄脏了,都我来洗!” 陆西橙恼羞成怒,伸手掐了他一把:“谁要你洗,你手劲那么大,我的床单都被你洗坏了!” “我动作很轻!”霍竞川认真道,那条黄色带花朵的床单,他用温水浸泡,一点点搓揉,洗完后还是鲜艳的色彩,有肥皂的清香,“保证不会坏!” “我的被单也要你洗!”陆西橙垂头专注地绕着手上的稻草,声音低低的。 霍竞川听到她的要求,忐忑的神情马上放松:“好,还有……也能我来洗!”昨晚弄脏的不止床单,只是那种小衣物,霍竞川怕他真的洗了,小姑娘会彻底不理他。 陆西橙身体一颤,脸埋到了自己的膝盖里,这个狗男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流氓! 霍竞川扯了根稻草,手指灵活地编了个小兔子,放进她手里:“外面冷,去里面玩!” 陆西橙瞪着小兔子,抿抿唇:“我还要个小老虎!” “老虎太难了,编个小蜻蜓好不好?”霍竞川不会编老虎。 “不好,蜻蜓一点都不威风!” “威风的?”霍竞川想了想,又扯了根稻草,几下编出一只大大的狗头,“这个呢?” 陆西橙拿着一个小兔子,一个大狗头,重新绽开笑靥:“我还要吃烤红薯!” “好,你先进去,这边烟大!”小厨房里放了几个红薯,随时给她烤了吃的,霍竞川挑了个大的放进灶膛。 陆西橙捧着两个稻草编的小动物兴致勃勃地跑去和人显摆去了,霍竞川失笑,小姑娘其实很容易满足,娇气却不过分骄纵,几颗野果,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就能让她乐开怀,明明她拥有那么多。 她越是这样,霍竞川反而越想对她好,把一切都送给她,只为了她唇边甜甜的笑! 他煮了汤,又蒸了自己捏的玉米窝头,前几日他放了个新买的小水缸在这边,今天一早就挑了一缸水,洗锅很方便。 陆西橙让林舒过来盛了碗汤,不多,女知青们每人两口,其他的霍竞川端进屋,屋门半开着,怕别人说闲话。 他剥开烤红薯黑色的外皮,用勺子挖了块橙红色的红薯肉,吹了吹,刚刚从火堆里拿出来的红薯很烫。 陆西橙早饭只喝了吃了几块饼干,早就饿了,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勺子:“可以吃了吗?” 霍竞川把勺子递过去:“慢点吃。” 陆西橙小口小口吃着红薯,霍竞川吃掉烤焦的红薯皮,又把几块骨头上面的大块肉剔下来自己吃了,留了一小点肉和软骨骨髓给她,两个小猪蹄也是她的。 “怎么想到来这边做饭?”陆西橙啃着骨头问。 “天气冷了,不想让你出门!”陆西橙最近有些懒散,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跟着知青点吃,知青点吃的没营养,霍竞川干脆就拿过来做,村里人知道他能打猎,他拿出来肉,别人不敢议论。 他之前在大队放出过消息,明年有机会,会再带着几个人上山打野猪。所以,想吃肉,就给他闭嘴! 野猪他打回来,按规定,大队是能分出去,但是,他如果说不给谁,大队长和支书也会卖他面子的。 霍竞川帮她擦擦脸上沾到的油,她啃骨头特别仔细,连缝隙都不放过,一个要啃很久。 现在菜凉的快,霍竞川用小砂锅盛菜,给她倒了一碗汤! 热气腾腾的骨头汤下肚,有些寒意的身体瞬间暖了起来,陆西橙也不管会不会发胖了,连喝了两碗。 她还小,长个子的年纪呢,就要多吃多补,胖了大不了明年多干点活减肥呗,陆西橙很会安慰自己。 这边,两个人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前院,女知青们气氛也很热烈,林舒把盛来的汤放进锅里,倒了些热水,然后扔了几块冻豆腐和萝卜块进去,重新煮了一小锅汤。 “今天沾橙橙的光了,我们开荤!”她笑着说道。 其实大家多少藏了些私房的肉,比如上次陆西橙让她们买的羊肉,还有大队上买的野猪肉,都被她们腌了起来。这些肉她们舍不得吃,现在不用干活,每天体力消耗少,随便吃点就行了,肉要留着明年春耕秋收吃的。 不止是他们,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日子要精打细算,分了粮食后,家里每个人每天吃多少,管着厨房的人都要心里有数,哪能敞开肚子吃啊,吃完了明年全家等着饿死? “是啊,橙橙对象对她可真好!”姜丽丽很羡慕,羡慕又不是嫉妒,她为橙橙高兴呢! “把碗给我,每人半碗!”林舒分好了汤,大家坐到桌子上吃,因为有了骨头汤,寡淡的萝卜都鲜美很多,更别提冻豆腐,它们像一个个吸水海绵,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汤汁在口腔迸溅,那滋味,真是拿肉都不换! 男知青们还好,反正一桌上谁都没得吃,眼睛不往那里看呗。 同桌的刘小草和沈安宁就难受了,沈安宁赶集那天还喝过羊肉汤,刘小草自下乡可是基本没沾过一点荤腥啊,以前在沪市,刘家虽然也很少买肉吃,难得买一次也轮不上她,可是陆西橙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她,她黑瘦是在家里吃的少,但肉三天两头还是能吃到点的。 可陆西橙不分给她了,她真就一点都捞不着,赶集那天羊肉汤舍不得买,大队猪肉舍不得买,女知青们做菜就算有肉也是这样,单独做自己的,可不会给她留一口。 第205章 未来可能被揍的陆知青? 其实骨头汤经过稀释后,味道已经没那么浓了,但谁让她馋呢! 她是真的馋,等大家都下桌后,她悄悄走到后院,陆西橙的房门没关,她正拿着一根骨头在啃呢,面前的碗里是大半碗冒着热气的奶白色的汤。 斜对着门口的男人还往她碗里夹肉。 刘小草眼里闪过不解,她妈说,陆西橙那样啥也不会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会被婆家嫌弃死,男人也不会喜欢这种不会伺候人的媳妇儿,陆西橙长得好看又咋样,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为啥这个男人对她这么好,还给她做菜? 如果换成她…… 她理了理头发,朝屋门口走去,离了好几米远,就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肉汤香气,叫她没有吃饱的胃咕噜噜叫。 霍竞川早就发现了她,抬手挡住了专心啃骨头的陆西橙的脸。 “怎么了?”陆西橙侧头看向他的大手。 “没什么,低头,继续吃!”那个女人太脏了,饶是霍竞川从小生活在乡下,也极少见到如此脏的村里人,恐怕只有一些特别懒的人才会把自己整得这么埋汰,霍竞川怕陆西橙见了会想吐。 头发一缕一缕,沾着草屑和灰尘,黄黄白白,脸上的肤色不均,还有几个黑点,好像是没洗干净,霍竞川只瞄了两眼,腿微微一动,脚边的板凳快速飞了出去,打在来人的膝盖上。 刘小草没有防备,被撞得腿一弯,一屁股跌坐在地,她抬头,只对上男人凶狠的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冰冷毫无温度,像是……像是她去外公家,他们说过的狼,随时要把人咬下一块肉来,嗜血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刘小草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的起来,转身就往前院跑去,躲到自己的炕上,直到盖着被子蒙上头,她心里还砰砰跳,这男人,太吓人了! 刘小草庆幸不已,还好他没有选她,她记得她妈乡下娘家也有个这样的男人,一身铁疙瘩肉,能干,找对象时好多人都中意,他选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结婚前对她很好,还带她去城里国营饭店吃饭呢,结果结婚后三天两头就打人,她媳妇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但每天都是鼻青脸肿的,都不敢出来见人。 和陆西橙他们两个的情况一模一样。 想到陆西橙以后也要过上天天挨揍的生活,刘小草盖着薄薄的被子笑出声来。 陆西橙对发生的小插曲毫不知情,她吃的饱饱的,在门口溜达着消食,霍竞川去洗碗,陆西橙往盆里挤了一点点洗洁精:“这样好洗,你洗完了倒外面水沟!” 徐晋杭走过后院,见到他们,低着头进屋,一句话没说,他昨天没买到玻璃,觉得没面子。 大队长说交给他办,是信任他,今年的窗户纸已经分了下去,大多数人家都糊好了,大队长应该不会特意通知大家他买玻璃的事,所以姓霍的汉子肯定也不知道,要不然,他肯定会笑话他的。 他昨天对着陆知青念了一句诗,陆知青不会猜到他要做什么大事,他只对嘉宁说过,嘉宁是他的好兄弟,铁定不会说出去的。 本来徐晋杭想今天再去的,可昨晚又是下雪下雨又是降温,路上都结冰了,他打算等天气好了再跑一趟,反正玻璃今年不急着用,他在明年入冬前弄回来就行。 霍竞川收拾完没回家,陪着陆西橙在屋里下棋,他学会象棋规则后,棋艺突飞猛进,最开始陆西橙赢他很轻松,现在每一步都要想半天。 两人不说话,对着一副棋能坐大半天,林圆几次跑过来,这俩都是一样的姿势,霍竞川坐得笔直,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陆西橙歪着脑袋,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林圆跑回去汇报情况:“他们下棋了,下了好久了,真无聊!” “啊,”姜丽丽失望,“我还以为他们能……”她两个大拇指点了点,表情有些猥琐。 林舒拍她:“你想啥呢,霍同志是正经人,咋可能……”说着她自己也有些脸红,她虽然没见过,却听说过别的大队有男女青年钻小树林的事,她怕橙橙会犯错误,不过他们开着门呢,不会乱来。 霍同志果然是个好同志。 姜丽丽没谈过对象,但她总觉得两个真心喜欢的人,如果连拉拉小手都没做过,那对象谈得太没意思了,情不自禁,情在哪里? 橙橙长得那么好看,小脸又嫩又白,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想上手摸两下,霍同志要是没啥想法,姜丽丽怀疑他不是个男人。 陆西橙输赢各一局后,打了个哈欠,霍竞川给她热水袋重新换了热水,又烧了炕:“要不要睡一会儿?” 陆西橙摇摇头,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陆西橙发誓,今晚一定要在男人睡前先睡着,他舍不得吵醒她,她就安全了。 霍竞川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那你去炕上躺会儿,暖暖身体!” 陆西橙爬上炕,她穿了双很厚的毛线袜,脱下来,看了男人的脚一眼。他没有穿她家里寄来的棉鞋,而是穿了他自己做的那双靰鞡鞋:“里面有没有穿袜子?” “穿了!” “我看看!” 霍竞川拉起裤脚给她看,一双黑色的棉袜,虽然也是冬款,但远没有她的厚。 陆西橙的毛线袜是一个家里开袜子厂的朋友送的,因为货物堆积,送了好几十双,可是只有女袜,没有男袜。 她家里的男性长辈们只穿普通薄款的棉袜,陆西橙皱眉,看着手上的袜子,递给霍竞川:“要不,你试试我的?” 霍竞川沉默不语。 “试试嘛,我脚又不脏,那我给你拿个新的?”毛线袜弹性很好,或许他也能穿下呢! 霍竞川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她手里毛茸茸的的袜子,他到底什么时候给了她他很怕冷的印象? 第206章 虚弱的霍同志? 傍晚,霍竞川回家,陆西橙和知青们吃过饭,还没回屋,天空就飘扬起大片雪花,她望着这幅场景愣愣出神,林舒很有经验地道:“这雪估计要连下好几天!” 是啊,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终于来了。 “快进屋快进屋,橙橙,你快回去,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啊!”林舒催着她,她也要上炕窝着去,太冷了。 霍竞川临走时把陆西橙的炕烧暖了,她回别墅洗了个澡,钻进被窝,被窝里还有个热乎乎的热水袋,陆西橙抱着热水袋,想到霍竞川还要冒雪来这边,突然很心疼。 要不是她,他不用这么辛苦,大冬天,谁不是舒舒服服待在家里,只有他,天黑出门,凌晨天没亮回去,顶着寒风,冒着大雪,他的身体经得起这样折腾嘛! 陆西橙爬起来煮了碗姜汤,看着咕噜噜翻滚的褐色糖水叹气,她提过让他晚上别过来,他不同意,她只能给他吃好点。 她今天莫名腰酸腿疼,不想动弹,霍竞川说晚上吃了过来,陆西橙还是炖了个汤,只切了几块鸡肉,放在炖盅里,又加了当归黄氏党参等几样滋补的药材。炖完了,时间差不多,她把炖盅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姜汤放在保温杯里,自己重新冲洗了下,先睡了! 被认为虚弱的霍竞川在家里修屋顶,只穿了一件单衣,爬上爬下,热得满头汗,他以前身体就强壮,最近更是精力充沛到恨不得上山跑几圈。 和很多农民透支体力劳动不同,他现在每天至少有一顿荤的,早上有陆西橙给的牛奶,饿了煮面,鸡蛋家里也常备着,他吃的不说比村里人了,那些个城里人都比不上的。 霍竞川在厨房放了好几个小缸和篮子,玉米面,大米,鸡蛋,咸肉……摆放得整整齐齐,如果被哪家的主妇进来看到,估计要眼红死。 霍竞川修到一半,王林松过来找他:“你下午去哪儿了,都没看到你人?” “在知青点!”他跳下屋顶,拿了几个新的草甸子,王林松帮他上去帮他一起铺。 “我爹让你明天去糊大队仓库的窗子!”仓库里堆着发完工分粮后剩下的一些粮食,有些困难的人家粮食不够吃要和大队借,还有知青们,如果遇到灾害天气,这些就是救命粮。 “好,我明天下午去!”霍竞川答应,这种活没有工分,算是义务劳动,但就像后世那句话,看重你才会叫你,大队仓库的钥匙有五把,一把就在霍竞川手上,可想而知王满囤对他的信任。 “行,那我们先把浆糊熬好,下午一起去!”仓库建得又大又高,一个人搞不定。 霍竞川把屋顶修好,赶去知青点,先往灶膛里塞了几根粗粗的木材,打开屋门,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小姑娘清浅的呼吸。 屋里点着盏小小的煤油灯,霍竞川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保温杯和炖盅,打开保温杯闻了闻,扑鼻的辛辣味,霍竞川笑了,她是放了多少生姜给他驱寒啊! 他把姜茶喝了,又打开炖盅,炖盅的保温效果好,鸡汤冒着热气。他没有马上喝,盖上盖子,坐到炕上看着小姑娘,她头半歪着,睡得很熟,脸颊红扑扑的,霍竞川小心地帮她把头挪正,把压在肩下的长发撩开,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皮肤,低声呢喃:“怎么这样乖!” 霍竞川珍惜地一口口喝鸡汤,喝下去的汤水化作一股热流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叫他身心愉悦。傅奶奶说,他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他,对他好的人,他曾嗤之以鼻。他自小无父无母,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并不希望有其他的人参与进自己的人生。 他只需要为自己负责,别人的生死,与他无关。如果有人对他好,他会报答,比如带着傅奶奶去看病,买下傅家的祖宅,仅此而已。 如果傅奶奶还活着,他会赡养她,照顾她,却不会一切都遵从她。 他快二十了,是一个极具自我意识的成年人,他的人生他能全权做主。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任何感情都可以用钱财和劳动来衡量,他见到多数父母养大子女,不求回报的有吗,极少!甚至父母能罔顾子女的意愿决定他们嫁什么丈夫,娶什么媳妇,霍竞川曾无数次庆幸,他没有长辈,不用背负着道德的枷锁。 然而当他真的遇到那个人,她像一束光照进他寡淡无趣的人生,却又像一阵风,飘忽不定,霍竞川才恍然大悟,过往的认知是多么可笑。 感激可以回报,感情不能。 霍竞川喝完汤,洗干净手脚,然后将小姑娘揽进怀里,他抱着的是前二十年的遗憾,是他的往后余生。 …… 第二天,雪更大了,霍竞川穿上雨靴,戴着斗笠冒雪出村,队上心疼牛和骡子,雪天是不让他们干活的,霍竞川凭着两只脚走到公社,到了相熟的人家,他们很吃惊:“霍同志,这么大的雪你要干啥去啊?” “去县里!”霍竞川从背篓里拿出十斤玉米面还有一块半斤左右的肉递上去。 那人接过,对着肉翻来覆去的看,真的是肉。 他虽然在公社做干部,比农民家日子好过些,但肉票有限,不像大队年底还能杀猪分肉。每个月的肉票一家人吃还不够呢,过年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想买肉。 和霍竞川无意中认识,他很多次进县里都要来借车,自行车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了,要平白无故借出去,他可舍不得,他自己每次骑完都要擦得锃亮收进屋里。 不过霍同志和那些空手上门借车的邻居不一样,他每次都会给带东西,几斤粗粮,几个土豆,几个红薯,都是能吃饱的好东西,不说他,就是他老娘都很高兴霍同志来借车。 “小霍来借车,咱家一个月就能多吃几顿饱饭!”他老娘是这样说的。 没想到今天,不仅送了玉米面,还有半斤肉。 “没事,你随便骑走,我上班走路很近,你骑回家几天都行!”这人笑得脸上开了花,肉啊,借几天车换半斤肉,太划算了。 “中午前还回来!”霍竞川骑上车,雪片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第207章 输液盐水瓶 霍竞川这次进城是为了去医院问问盐水瓶有了没有,走进医院上次去过的诊室,那位医生左手放在下面,右手哆哆嗦嗦写字,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正坐在他对面说话:“吕医生,你就把那俩瓶子给我们,我家儿子白天要上学,冷得受不了啊!” 吕医生摇头:“不行,有人说好了的,下次有了再给你们留着!” “可他不是没来嘛,我们先来的,你就先给我们!”夫妻俩哀求着,“再说了,啥都要先紧着孩子不是吗?你是医生啊,咋能见死不救!” “没瓶子就要死?”吕医生抬头,学校里没盐水瓶暖手的孩子可多了,他们咋办! “你……”咋说话的? 吕医生已经看到了走进来的霍竞川,站起来笑着道:“大侄子,你可算来啦,那两个瓶子我可帮你留得辛苦!” 永宁县小,县医院也小,有病人上午来挂盐水,下午就有人来要瓶子了。 他从柜子里掏出两个圆鼓鼓的玻璃瓶:“瓶塞是橡胶的,用的时候要往下盖紧,这种玻璃是熟玻璃,放了热水不会炸,不过水太烫最好用毛巾裹上,免得烫伤。” 霍竞川接过瓶子道谢,又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布口袋,袋子里是十斤玉米面,布口袋他要收回去,吕医生见到玉米面满意的不行,连忙拿了饭盒来装,装了满满两大饭盒。 他为啥那么尽心帮这位同志留着两个盐水瓶,还不是因为他走的时候说了,到时候会用粮食来换嘛! 盐水瓶不算公家财产,他想给谁都行,他说这男同志是他家远房亲戚,他帮忙留着,人家顺便来给他送点粮食,谁还能去查不成! 坐在一边的夫妻俩傻眼,怎么办,盐水瓶和玉米面他们都想要。 “那个同志啊,这玻璃瓶……我儿子怕冷,你看要不……”中年女人开口,霍竞川看着年纪不大,不像是当爹的,她想用孩子让他心软。 霍竞川用破衣服把玻璃瓶裹起来,放进背篓里,他本不欲理会无关紧要的人,不过今日心情好,他很是骄傲地回了句:“我家的更怕冷!”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小孩子皮实,他的娇气包可是半点苦都吃不得的! 走出医院,雪小了很多,霍竞川掏出皮手套戴好,这是陆西橙准备的,棕色的,款式很简单,今天要骑车他就揣在了身上。 他看着医院对面青烟缭绕的街道,进城次数多了,且对未来有了规划,霍竞川就渐渐开始留意起城里人的生活,像杨继忠那样有自家小院子的能搭个灶台,但秦厂长家住在家属院筒子楼的日常烧煮都用炉子而不是灶,霍竞川到城里早,时常能见到许多供着腰挥扇子燃炉子的女人。 炉子好买,至于煤炭,城里人有煤票,一户一个冬天几百斤,他虽然没有票,但临县有个中型的煤厂,霍竞川打听过,他们管理没那么严,多花点钱能买到。 陆西橙现在住的屋子太小了,买了煤炉子没地方放,霍竞川打算等明年自己新屋建好后也去买个炉子来,这会儿天气冷,用灶台烧火暖和,等到了夏日,用煤炉子更方便。 即便小姑娘想去她那个地方做饭,但家里烟囱总不冒烟也会惹人怀疑,有了煤炉子就好解释了。 他一边想着,骑上自行车奋力踩着脚踏,往家的方向去,风从他衣领灌进去,他心里却是火热一片。 …… 陆西橙起床后钻进别墅,她要把家里的衣物好好整理一遍。她这栋别墅虽然住的时间才几年,但家里有钱,每个月都要置办新的衣服。家里的习惯是每隔几年会把用不上的旧衣服打包捐出去,她这里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所以衣服真不少。 两对老人和父母都有独立的衣帽间,陆西橙这次主要是整理男人们的衣服,她把三个人的衣服集中起来,分门别类,那些西装放到一起,短期内穿不上,贴身的穿过的衣物也收起来。毛衣单独放开,男士们的毛衣大部分偏素色,花样款式都不夸张,现在也能穿。 爷爷外公是追求时髦的老头,到了冬天,也学着年轻人穿卫裤卫衣,陆西橙拆开几条全新的裤子,里面是细细的绒毛,非常保暖。还有几条加绒牛仔裤,颜色有黑色灰色,不上手摸看不出材质,陆西橙都叠好放进自己衣柜。 这年代的人没有秋衣秋裤,条件好点的到了冬天能织条毛线裤衬在里面,或者直接穿棉裤,乡下穿不起棉裤就把家里所有的裤子都穿上骗骗腿。 霍竞川不喜欢穿太多,觉得笨重,活动不开,陆西橙给他准备了秋裤他也没穿,说还不太冷,大长腿就那样穿着条粗布单裤风里来雪里去,陆西橙真怕他老了得老寒腿,到时候要她推着轮椅带他上街溜达。 外套,陆西橙挑了两件款式比较简单,没有图案和装饰的棉衣,给霍竞川白天穿,晚上出行有那件加拿大鹅就足够了。 她把穿不出去的放到一个衣帽间,能穿的放到自己的衣帽间,收拾的过程中还找出四件羊毛背心,全羊毛内胆,皮毛一体,不知是谁送的,外公和爷爷大概嫌弃老气,一次没穿过,吊牌都没拆,陆西橙拿出来一件,其余的和她的衣服放到一起。 其实鞋子也有几双款式老气的,但尺码不合适,霍竞川的大两码,硬塞下去对脚不好。 衣服整理完了,陆西橙又开始吭哧吭哧搬被子,每张床都有十几条被子,因为别墅有地暖,冬天不冷,所以厚被子不多,她自己只有三条棉被,老人们倒是有好几条,还有新的棉花胎,陆西橙都给搬自己屋。 这样,她以后拿取东西更加方便,别墅里虽然有个电梯,但陆西橙上辈子独自在家时都不敢坐,更何况现在,万一出点什么故障,谁来救她! 第208章 熊瞎子下山 霍竞川回到村口,马上察觉到大队气氛不对。 昨晚下雪,他出来时地上的雪是很干净的一片,偶尔有几个脚印,走动的人并不多。 而现在,地上像是被什么滚过,是路的,不是路的地方,都一片狼藉。 霍竞川马上提高警惕,大队发生了什么事? 等走进去,霍竞川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看到几个妇女抱着孩子坐在地上,地上有一滩深色的血迹,在素白的天地间,刺痛他的眼睛。 他脑子里咯噔一下,没有再多看,拔腿便往知青点跑去。路上,经过一棵大树,有两个男人在树上喊着什么,霍竞川跑得很快,没听清楚,到了知青点,他大步跃过低矮的围墙,喘了口气,重重敲门。 屋内,陆西橙靠在门上,轻声问:“谁呀?” 霍竞川听到熟悉的声音,放松下来,发觉后背汗湿,竟是出了一身冷汗:“是我!” 陆西橙快速打开门,见到他,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你去哪里了,村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林舒让我在屋里别出去。” “嗯,”霍竞川摸摸她的脑袋,“我去看看,你关好门,千万别出去!”后院的屋子是用部分青砖建的,比前院结实,而整个知青点只有陆西橙的屋子装了玻璃,她这里是最安全的。 “好!”陆西橙乖乖答应,她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知之明,如果真遇到危险,她只会拖后腿,所以她不去添乱。 “那你也要千万小心!”陆西橙拉住他的手,塞了把黑色的刀过去,这把刀是她爸爸买来户外防身用的,她偶然翻出来,霍竞川试过,非常锋利,他会使用,她才敢给他。 霍竞川把刀藏进口袋里,刀是黑色的手柄,虽然雕刻比较精致,但没有多余的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标志,否则他不会拿出去! 俩人说着话,大队的锣鼓被敲响了,伴随着男人们惊恐又声嘶力竭的喊声,响彻整个村庄:“女人娃娃都藏起来,有熊瞎子下山啦,女人娃娃都藏起来,有熊瞎子下山啦,男人们全部都出来,一起抓熊!” 霍竞川眉头狠狠一拧,居然是熊,熊怎么会下山? 九龙山里有熊和老虎,他曾经遇到过,老虎没有正面交锋,熊却被打死了,但那时他是和狼群一起行动,单打独斗,霍竞川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东北民间流行着“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许多人便以为山里野猪最强,其实这句话原意并不是说老虎与野猪黑熊之间的实力差距,这句话是针对人来说的,山区的人上山砍柴打猎,对人威胁最大的就是野猪,过了就是黑熊,最后才是老虎。 野猪数量众多,人们进山打柴遇见它们的概率很大,而熊的主要活动场所在较高的山林中,人们遇见它们的机会并不算多,危险系数自然小很多。 熊比野猪体积更大,看似笨重,实则行动非常灵活,一个熊掌拍下去,能将人拍成肉泥,野猪也就只剩半条命了。 十多年前,附近的村庄有被熊袭击过,但自那以后,九龙山的植被被保护的很好,山里物产丰富,熊囤积够了足够过冬的食物,按照常理是不会下山的。 陆西橙小脸发白,她曾在动物园见过熊,即便是驯养的熊,也是凶狠异常,一只鸡一口就能吃下去,这种山里的野兽……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两下:“别担心,我不会硬拼,只是把它赶走,不会有事的。” 陆西橙不知该说什么,她没有对付猛兽的经验,她只是点了点头,那边的喊声越来越近,霍竞川把她推进屋,看她锁上门,他才匆匆离开。 对面前院的男知青们把门悄悄开了缝隙,刚才的话他们都听到了,此时注视着霍竞川离去的背影,一个男知青咬牙:“走,咱们跟着!留下两个人守着!” 于是,六七个人像一串尾巴跟在霍竞川身后,隔壁,徐晋杭也开了个门缝,他没见到霍竞川,只看到男知青们出去,他把门关紧,走了这么多人,男人没多少了,他要留在这里保护女知青们。 霍竞川不知熊的方位,只能先往大队部赶,路上遇到反方向过来的王林松等人,两队人马一汇合,霍竞川立马问道:“怎么回事,熊呢?” 王林松叹气,他正好是来找霍竞川的,整个前进大队,如果说有谁能对付熊,那非霍竞川莫属了。 他还带了几把猎枪,但是大队上的土枪,打皮毛厚实的动物跟挠痒痒似的,根本打不死。 霍竞川摇头:“我也打不过!”即使真能拼尽全力一搏,结果也会非常惨烈,他不会逞英雄。 天上又大片大片飘起了雪花,霍竞川看着地上巨大的熊掌印子,点了几个人:“你们去弄柴火,越多越好,再多准备些火把,柴火找一个空地搭好!” 霍竞川不能保证火能赶跑熊,毕竟熊瞎子熊瞎子,熊的视力不好,对光源不敏感,但有了火把,好歹能让它忌惮些。 一群人敲着锣鼓在村里走动,王林松和霍竞川说这次的事情。 说起来,最先开始下山的动物不是熊,是三头狍子。 狍子有个外号,傻狍子,有句老话说得好,“棒打狍子飘舀鱼”,狍子在东北就是傻子的代表。到了冬天,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温度太低,狍子的脑浆被冻得无法转动,脑子不会转弯,经常被各种东西困住。 村子里谁能遇见下山觅食的狍子,那真是走了一年的好运了,它们只会直勾勾盯着人看,假如上去拍拍它们的脑袋,它们半天才能反应过来,所以,今天上午,有人在村里发现了三头狍子,那无异于发现三头送上门的肉来。 几个孩子奔走欢呼,围着狍子打转,谁知,这三头狍子是被一头熊追下山的,孩子们彻底被吓傻了,熊没有攻击他们,只是不小心碰到,继续追着狍子在村里跑。 狍子这玩意儿不怕人,但面对野兽还是挺机灵的,而且它们跑得超快,跳跃能力很强,一次能蹦十几米远,于是四只动物在村里追来追去,把一群人吓得半死! 第209章 遇熊 “熊多大?”霍竞川走在最前面,顺着脚印找寻,地上的脚印有狍子的,也有人的,最显眼的是熊的。 熊的脚印和人的类似,但是比人的大许多,由于爪尖不能像猫科动物那样收回到爪鞘里,所以脚印前端有几个深深的爪痕。 “我也没见到!”前进大队村子不小,王林松也是听到别人叫带人出来找的,那几个见过熊的人吓的话都说不全乎,谁知道有多大。 王满囤和大队的其他干部守在大队仓库外面,此时也是浑身紧张:“都睁大眼睛,不能让那些畜生把这儿霍霍了!” 仓库是他们必守的防线,里面是整个大队的储备粮,还有给来年开春播种留的种粮,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老支书年纪太大,被劝了回去,他家里几个儿子孙子,还有大队记分员,会计,各个生产小队长等人手一把工具,菜刀镰刀锄头耙子甚至扁担等,反正有什么拿什么,分散在仓库外面,盯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东南方向传过来一阵叫声,那叫声,像小孩子的哭声,乌拉乌拉的,最开始是一声,接着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凄惨非常。 王满囤握紧手里的杀猪刀,尽量保持镇定:“是狍子!”他们大队抓到过狍子,宰杀前狍子的叫声就是这样,让人怪不落忍的。 狍子的叫声并不响亮,然而此时整个大队除了男人们蹑手蹑脚走在雪地里,女人们躲在屋内,不懂事的孩子被紧紧捂住了嘴巴,诡异的安静下这几声惨叫传遍整个大队,显得格外渗人。 知青点。 陆西橙站在窗前,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她相信霍竞川,他不是冲动的莽汉,更加没有什么所谓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更主要的是,她在这里。 相信归相信,但熊那种大型食肉类猛兽战斗力惊人,谁晓得有什么特殊的技能,陆西橙还是很担心。 沈安宁却一点不怕,熊进村的事上辈子就发生过,她下乡后第一个冬天。那时,村里的壮劳力好几个都不在,包括陆西橙那个对象,那会儿知青点是刘超英做主,男女知青们发生了一次大冲突,大队长安排几个人送他们去公社呢!女知青们真是没用,到了公社,囫囵话都说不明白,又和男知青们打了一架,公社干部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各打五十大板,把人送回来。 她没去,躲在屋内,熊最后跑回了山,大队长那个当兵的儿子被熊伤到了腿,后来虽然治好了,腿却瘸了,兵当不成了,重新做回农民。 沈安宁觉得他不太聪明,回家探亲就老老实实在家睡觉,老出来瞎折腾,臭显摆,活该。 这时,她也听到了狍子的叫声,沈安宁眼珠子一转,打开屋门,走了几步,敲响隔壁的门:“徐知青,徐知青,你在里面吗?” 徐晋杭也躲在门后呢,他正打算用板凳和炕桌把门板挡住,听见沈安宁的声音,把门开了一条缝。 沈安宁半低着头,声音发颤:“徐知青,我一个人呆着太害怕了,能让我在你这里躲会儿吗?” 她像是很难堪,视线瞥向前院的方向:“她们关着门,不让我进去。” 徐晋杭想也没想就把她拉进屋:“那你和我一起,我是个男人,能保护你的。”然后又把板凳放到门后让她坐着,“你是女同志,不好坐我的炕,坐这儿!” 沈安宁羞涩地笑笑:“徐知青,你想得真周到。” …… “竞川,你小心点,声音离我们很近!”王林松举着枪,手指放在扳机的位置,随时打算打出去。 后面跟着的好几个男人都手举着枪,霍竞川手上握着刀,耳朵微动。 “唧唧!”是吃东西的咀嚼声,伴随着撕拉皮肉的声音。 霍竞川做了个手势,大家停下了脚步,不敢打草惊蛇,全神贯注地听着,霍竞川朝着声音的方向缓慢前进。 地上的雪没有化,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霍竞川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才走出了几步,身后一人因为紧张,手发抖,枪上的金属环和枪身碰撞,咔哒一声,然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大队上几户人家前院外面,农村的房子因为要省泥砖,建得普遍较矮,这几个房子也是,门框比霍竞川还要低好几寸,屋顶也就比他高一点点。 此时,从屋顶上慢慢冒出一个黑棕色的脑袋,茂盛的毛发,脸型像狗,头大嘴长,圆圆的耳朵和小小的眼睛,嘴里叼着只滴血的腿,正盯着他们看。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熊,咋这么大! 比屋顶高出一个头多,有两个成年男人加起来高。 霍竞川和王林松站在队伍最前面,浑身的肌肉都调动起来,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群人和一只熊对望片刻,熊先动了,他伸出一只熊掌,在屋顶猛地一拍,半个屋顶瞬间陷落,随后是女人和孩子惊恐的尖叫声。 村里的茅草屋宛如豆腐般脆弱,王林松瞄准,准备扣下扳机,他在部队三年,最开始是各种体能训练,虽然有学过枪,但枪法一般,这把土枪如果打在熊的皮毛上,对它几乎造不成伤害,只有打中它的要害。 “别开枪!”霍竞川沉声说道,他用过这种土枪,射程仅仅十来米,他们离熊约有七八米远,而且熊是会动的,只要不是近距离打中脑干和心肺,想要击杀熊无疑是痴人说梦,万一射在它其他部位,惹怒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霍竞川看着少了半边的屋顶,回忆他曾经的经历,当时是四头狼和一只熊缠斗,两头牵制它的前臂,两头撕咬它的身体,熊的牙齿咬合力极强,一头狼被生生咬掉了一个脑袋,霍竞川那时年纪不大,只在最后关头跃上熊的头部,用一根削尖了的树枝狠狠插进熊的眼睛,勉强把熊制服,整个战斗在山林里持续了三公里多,过程中尤为激烈。 熊仅仅是靠蛮力,就撞断了七八棵大树。它的力量太强了,正面硬碰,除了他和王林松,其他人都没有打斗技能,熊一巴掌能把这些人全部扇飞,两个人对付一头熊,极其难。 第210章 危机解除 然而,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会儿熊又开始低头吃肉,谁知他吃完了会不会来对付他们,为今之计只有……霍竞川盯着它嘴边滴滴答答的血水抿唇,将它引开。 听到午后还有两头狍子此起彼伏的叫声,霍竞川心中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他挥手,示意其他人后退准备跑,见熊没有反应,他才和王林松分别从屋子两边过去,贴着土墙一步步挪动,这户人家不大,霍竞川很快见到了熊的全貌,躯体粗壮肥大,呈站立姿态,他的脚边,一只狍子只剩半边身体,其余两只,一只头不知怎的卡进了篱笆里,正在努力往外钻,另一只,四肢劈叉,像划船一样不断滑动,却怎么也起不来。 在这样紧要危机的时刻,霍竞川和王林松还是忍不住想笑,傻狍子不愧是傻狍子,这俩不是被抓住的,是自投罗网的。 两人隔着院子对视,霍竞川做了个手势,王林松点头,等熊吃完了手头的肉,撕咬剩下的半边身子时,两人动作迅速地上前,霍竞川一把将被篱笆卡主的狍子拽出来,王林松则扯起地上的狍子。 接着两人扛起狍子,脚下生风,一秒都不带停顿的,往相反的两个方向,一溜烟,跑了。 熊嘴里叼着块肉愣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的猎物被抢走了,怒吼一声,就要追,可往哪个方向追,它又愣了半响,最终才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霍竞川和王林松行动前说好了,直接到山脚汇合,等见到灰熊的身影,再把两头狍子放掉,如果灰熊去追狍子,那再好不过,如果攻击他们,他虽然打不过,拖延片刻问题不大,趁这个时间,他能把大灰召唤。 山脚下也更方便他控制打斗的方向,在村里打,霍竞川怕打着打着打到知青点去。 霍竞川之所以敢这样,是刚才见到的熊的状态,吃东西不急不慢,不焦不躁,不像饿极了。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对一些动物的习性很了解,除非这头熊特别倒霉,一直没捕杀到猎物,饿了好几天,那么它有可能无差别攻击,如果不是,那极大可能会追着他们跑。 当然,前提是大队没有作死的在它跑的途中再去招惹它! 霍竞川先到,没一会儿,王林松也到了,他焦急地盯着前方:“不是说熊跑起来很快吗,咋还不来?” “可能,它不认路?”霍竞川猜测,他们大队的房屋造得杂乱,熊不会和小姑娘一样迷路,“不过你放心,它会闻味道。” 就是,熊顺着气味找过来,它的体型庞大,村里的路窄,有几个房子可能会被撞到,这点霍竞川没说,相比丧命,这些都不算什么。 两只狍子乌拉乌拉地叫,王林松踢了它们两脚,都是这些个玩意儿,跑哪儿不好,跑他们村里来,害他们吃肉吃不到,反倒惹了一身骚。 “你别把它们踢坏了。”霍竞川抓住一只狍子的耳朵,踢坏了,它们跑不动就糟了。 “咚咚咚!”沉闷而迅捷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如霍竞川预料的那样,灰棕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熊果然追了过来。 离了村子七拐八扭的路,熊的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呼吸间就直奔山脚下,霍竞川和王林松瞅准时机,同时放手,两只狍子蹦跶着朝山里去,他们两人也朝着山里跑,和狍子不同方向。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熊也朝着山里跑,霍竞川松了口气。 山是熊的地盘,它在里面的速度更快,两人不敢大意,继续跑,跑出了两公里左右,身后都没有动静,霍竞川才让王林松停下:“它没有追我们!” 王林松靠着棵树大口大口喘气:“妈呀,运气真好!”居然毫发无伤地把一头熊赶走,他以为今天凶多吉少了呢! “它本来就是意外下山的。”熊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一般不会离开山林。 “哈哈哈,就是那狍子肉咱们没福气吃喽。”王林松爽朗一笑,“否则我爹肯定要给你分一大块。” 霍竞川无所谓,他不是馋嘴的人,他家里还有好多羊肉野猪肉鸡肉,橙橙那边各种鱼虾牛羊肉更是不缺,不在乎。 霍竞川走在前面,王林松看着一颗颗的树,觉得路都差不多,他们跑得远,这会儿让他自己回去,他估计都找不到路。 “你对这儿很熟?”霍竞川都不需要观察四周的情况,走得轻松无比。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片山,他如履平地。 “我差点忘了。”王林松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伤心事? 霍竞川摇头:“不是什么伤心事。”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情绪,把他生下来的人,把他带过来的人,对此时的他来说,都是陌生人。 王林松见他真的毫不介怀,心中不免佩服他的豁达,继续问道:“那你,怨恨他们吗?” 霍竞川还是摇头:“不恨!”他弯腰扯了一根未被雪覆盖的枯草,编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熊,“太浪费。” 恨和爱同样都是强烈又浓重的感情,他不愿意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但是,如果有人胆敢来破坏他的感情,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王林松没有再问,这世上,有些人那么糊涂,有的人却如此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步一个脚印规划,他突然很好奇,这个男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回了村子,村子里还是静悄悄的,王林松去仓库找他爹,霍竞川则直奔知青点,她怕是吓坏了! 知青点更远,霍竞川刚到后院,大队的锣鼓又被敲响了:“熊瞎子跑啦,大家可以出来啦!” 陆西橙一直守在门口呢,听到声音一把打开门,和要敲门的霍竞川撞个满怀。 “你回来啦,你有没有事?”不等人回答,她就围着男人前后左右转,“我要检查检查!” 第211章 打赌赢了 霍竞川配合地张开手臂,他身上别说伤口了,一根熊毛都没有,就连扛着狍子沾到的味道,也在山里跑被风吹散了。 陆西橙转了两圈,又使劲嗅了嗅,没有血腥味,反倒有一股雪后青松的清爽气息,她才放下心来:“哼,算你说话算话!” 他们站在小屋门口,前院的门也被推开了,呼啦一群人挤出来,他们也听到了锣鼓敲,几个男知青见到霍竞川就迫不及待围上来:“川哥,熊真的走啦?” “你用的啥办法呀,它还会回来吗?”他们不是傻子,从霍竞川让他们走到他这会儿回来才多久,那么大一头熊呢,肯定是回山里了,怎么可能打赢,那还是个人嘛! “不一定!”霍竞川难得幽默一下,“如果再有傻狍子下山,可能熊也会来!” “啊!”知青们哀嚎,以前在山下发现傻狍子有多兴奋,以后估计就有多害怕。 狍子啊狍子,你可老实在山里呆着,熊大爷咱惹不起。 不过,反正眼下的危机解除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大家都很高兴,林舒提议杀只兔子庆祝,所有人都欢呼。 狍子肉吃不到,有兔子肉也不错啊! 这时,徐晋杭的屋门开了,沈安宁低头走出来,朝他们看了看,腼腆地笑笑,回自己屋了。 呦呵,这是咋回事? 沈知青咋在徐知青屋里啊,这孤男寡女的关着个门…… 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这年头男女大防很重,虽然他们是城里来的,思想比乡下人稍微开放点,但未婚男女独处,谁能不想歪,更何况这个独处的地点,不是路上,不是田间地头,而是屋内,徐晋杭现在可是一个人睡一屋啊! 人正经对象霍同志和陆知青白天都会敞着门呢,那俩人…… 张嘉宁是个鬼精的,马上做出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徐哥好几次借沈知青钱,还借给她棉衣,给她吃糕点,现在我懂了!”他又有些自嘲道,“看来我搬出来真的是对的呢,有几次晚上沈知青来敲我们的门,我还埋怨过,没想到是我碍事了!” 哇!吃瓜群众集体张大嘴,先不论借钱送糕点,一个男同志把衣服给女同志穿,这得多亲密的关系啊,除非实在是衣不能蔽体需要帮助,正常人不会做这种事。 还有啥晚上敲门?有啥事不能白天说啊! 得,石锤石锤! 张嘉宁说这些根本不怕徐晋杭找他算账,他已经不打算求着徐家庇护了,况且他说的都是实情啊,徐晋杭自诩光风霁月,做的事光明磊落,没有见不得人的。 正经人陆知青朝林舒得意地一挑眉,瞅见没,打赌我赢了! 林舒愿赌服输,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当事人亲口承认,大家心照不宣呢,她挽住陆西橙的胳膊:“呀,咱们要有大肉包吃了!”说完还朝她眨眨眼。 陆西橙也跟着眨眨眼,片刻后反应过来,当时说的是什么,打赌赢了,她请大家吃大肉包! 哎,不对啊,为啥她赢了还要她请客! 姜丽丽捏捏陆西橙的小脸,真嫩,这傻妞! 霍竞川见状,忙把人拉到自己身后,陆西橙拍拍他的手臂:“没事,不疼,我们闹着玩呢,你别紧张!” 姜丽丽吐吐舌头,完了,忘记人家对象在了。 “啥肉包子啊!”男知青们好奇地问,林舒便把她们玩笑般的打赌说了,男知青们纷纷表示佩服,不愧是谈了对象的人,看事情眼光果然不一样,不像他们,一个个都是睁眼瞎。 陆西橙不是小气的人,几个肉包子她请的吃,只是……“请肉包子没问题,但我不会做!” “不用你动手,我们来!”林舒道,当时真的是开玩笑,但她们知道橙橙的条件,如果非说不要也不好,既然食材,动手的事情就她们包了。 霍竞川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便说肉和面粉他来出,反正他和陆西橙是一体的。 “今天天色不早了,面粉还没有磨,明天!”他瞅了那帮男知青们一眼,“你们去磨面粉,包子没有,给你们吃馒头!” 男知青们被幸运砸中,乐颠颠地跟着霍竞川回家,也不管下着下雪呢,扛了小麦就往磨棚跑,白面馒头,也就进县里能去国营饭店吃一顿,但是要粮票,他们很多人都没有,黑市不是天天有细粮卖,真是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口。 下小雪算什么,晚上还有兔子肉吃呢,劲儿可足! 霍竞川上次分粮换了五十斤小麦,还有山里收回来的,现在家里还有将近两百斤,有好用的劳力,霍竞川直接给了他们一百斤让他们去磨。 前进大队磨的面粉都是九五粉,就是一百斤小麦出九十五斤面粉,剩五斤麸皮舍不得,和荞麦面混在一起做成黑面馍馍,往前五六年也是珍贵的口粮。 同样的小麦,研磨的次数越多,出来的面粉就会越加精细,面粉颗粒就会越细腻,与之而来的就是小麦的损耗较多。 霍竞川这些面粉陆西橙也要吃的,他叮嘱男知青们多过筛,他要八五粉。 八五粉口感不如七零粉和六零粉细腻,麦香味却最浓,而且这样的面粉,他掺点陆西橙拿出来的面粉进去,别人看不出异样。 男知青们自然没有二话,在磨棚吭哧吭哧干得火热。 大队部这边,熊走后,熊走后,留下半只惨不忍睹的狍子没吃掉,被人捡去交给了大队长,大队长老婆颠了颠:“有三十来斤,咋办?”她问这狍子肉咋处理。 儿子回来说了,虽然这次没有经过啥打斗,但能把熊赶走多亏了小霍,这三十斤肉要是照以往打到野猪按户口工分来分,一人一口都够呛。 “那就给小霍十五斤,剩下的分给几个大队干部家!”王满囤说,这也算是大队干部们的福利了,偶尔有点油水。 “行,那我收拾收拾!”大队长老婆提着肉去了后院,刀还没下去呢,外面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大队长哎,你可要替我家做主啊,狼崽子撞了我家半边墙,我家冬天咋过啊!” 第212章 人心不足 前进大队大多数人都比较讲理,小矛盾不断,什么两家孩子打架了,我家的鸡跑去你家拉屎了,你家要把屎还回来,你家媳妇摘了我家地里的大白菜等等,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冲突是没有的。但一样米养百样人,再好的地方也总有几颗老鼠屎,这个拖家带口的老太婆就是王满囤最不喜的一户。 老太婆姓胡,都叫她胡老太,年轻的时候死了男人,嫁到前进大队的二婚,那时候人比现在还穷,有个媳妇就不错了,也没人说啥。 胡老太嫁的时候还带了前头生的两个儿子,而她二婚嫁的男人家里也有俩儿子,自从有了后妈,这俩孩子就惨了,天天吃不饱不说,不是被打就是被骂,男人也不管,媳妇比他小快十岁,可稀罕了。 后来,男人又死了,胡老太在前进大队扎了根,两个亲生的儿子天天在家玩,她自己呢也不干活,就使唤那两个不是亲生的。 大队上的人同情霍竞川,但人家好歹没拖累啊,也没人磋磨,不像这俩,惨哟! 最惨的是这俩的弟弟都结婚成家了,这俩连个媳妇都没有,就这样的家庭,谁愿意把女儿嫁进去啊。 就算是那些卖女儿的,也要有好处才卖,这家里被胡老太把持着,她可不会掏出一个子来给这俩买媳妇。 后来,成立公社和生产大队,支书才强硬地做主给兄弟俩分了家,日子算勉强能过下去。 胡老太家,她两个儿子是挣不到几个工分的,一天四五个顶天了,她家都是媳妇干活,要不是支书和大队长要求男人必须下地,她都舍不得让儿子出门。 胡老太拍着腿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跑到王满囤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那熊把我家的墙撞坏了,都是那姓霍的造的孽,必须让他给我家赔钱!” “没错,必须赔钱!”她两个儿子跟着附和,霍竞川在大队颇有凶名,不过他们快四十了,不是一个年龄段的,接触的机会不多。 她嗓门很大,附近的村民都听到了,赶跑了熊不是该高兴吗,咋又闹上了?全都跑出来看。 “咋回事啊?” “听说熊把她家墙撞坏了,要赔呢!” “我家墙也被撞坏了,自己修修不就好了!” 农村建房子用的土砖都是自家做的,一般农闲时会多准备些,房子不结实,时常需要修修补补。 “胡老太,人小霍是为了把熊赶跑,他是为了咱们大队做贡献。”王满囤气得不行,又不能和个泼妇对骂。 “呸,他要是不出那馊主意让那熊瞎跑,我家墙就不会被撞坏了,就该他出钱!”胡老太才不管啥贡不贡献的,就是熊没跑,他家也不一定会咋样啊! “还有那三头狍子呢,就是他,把三头狍子都赶跑了,他还要给我们家赔肉!”胡老太一屁股坐到地上,两个脚乱蹬,拍着大腿嚎,“杀千刀的狼崽子,几百斤的肉啊,就这样没了!” 她一边蹬腿一边在地上转圈,对着围观的村民洗脑:“你们说,要是那狍子不跑,我们每家都能分到大几斤肉,都被霍霍了呀!” 她也不是个完全无脑的,说的话挺有依据:“他不是从山里出来的狼崽子嘛,我看他就是想把狍子放了,自己去山里打,肉都自己得了,姓霍的,是要抢了咱全大队的肉啊!” 对啊,霍竞川从小在山里,打狍子可比打野猪简单多了,要是他真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可是侵吞集体财产。 有些人被说动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质疑,只是看着王满囤,希望得到个说法。 王林松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林舒和陆西橙,他比他爹还气,敢情他和竞川冒着危险吸引熊的注意力,到头来,这些人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成了罪人。 陆西橙听那地上的老太婆一口一个狼崽子,气得脸都红了,从墙角捡起一根扫帚,劈头盖脸就招呼上去。 狼崽子,她叫可以,别人叫就是不行。 还敢往他身上泼脏水,谁稀罕那狍子肉啊! “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陆西橙边打边骂,“就该让你儿子被熊吃了,看你还敢不敢出来胡说八道。” 胡老太被打得“嗷”一声,跳起来,想要夺过陆西橙手里的扫帚,陆西橙怎么可能给她碰到,林舒上前帮忙拦着,陆西橙打得更起劲了。 虽然陆西橙战斗力一般,但胡老太几十年没咋干活,身体不灵活,年纪又大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胡老太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眼睁睁看着她被打,一点上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你信不信,他今天能把熊赶走,明天就能把熊给引回来,第一个就引去你家!”陆西橙趁着胡老太被林舒牵制着,踹了她好几脚,大队长媳妇举着菜刀跑出来,也帮她一起踹。 围观的人脸色一变,对啊,把熊赶走很难,把熊引回来还不容易吗?那可是霍竞川! “别听她胡咧咧,姓霍的要敢把熊引回来,他就别想在咱们大队待下去!”胡老太的儿子喊道,“我们一起把他赶出去!” 没人附和他,赶出去?呵呵,先把命留住再说! 陆西橙瞪着说话的人,冲过去就是一棍子。 “小贱蹄子,你敢打老子我!”男人目露凶相,在他家里,只有他打媳妇的,啥时候被个女人打过,再漂亮的女人也要挨男人的揍,不打不老实。 他抢过扫帚,男女体力上有天然的差距,陆西橙被拽得一踉跄,险险摔倒,另一个男人也欺身上前,手高高举起。 刚才她占得上风,王林松和王满囤作壁上观,现在她吃亏,这两人不能袖手旁观了,王满囤怒吼一声:“赵喜胜,赵喜利,和女人动手,今年的猪肉你家想不想分了!” 王林松抓住赵喜利举起的手,一扭,赵喜利痛的脸都扭曲了。 这时,一只穿着双丑丑鞋子的脚不知道何时踹了过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把赵喜利狠狠踹翻在地。 第213章 牌位 赵喜利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拽着扫帚的赵喜胜抖如筛子:“川川川……”一个哥字还没出口,男人踢向他的大腿,他只觉得下半身一麻,软软地摊在地上,然后是剧烈地疼痛,“啊,我的腿,我的腿!” 竟是被生生踢断了腿骨。 王林松忙扯住霍竞川:“好了,别闹出人命!”腿断了就断了,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霍竞川冷冷地扫视周围一圈,大家纷纷后退两步,心中默念,别惹他别惹他别惹他。 胡老太眼见一个儿子晕了,一个儿子瘫着,快要哭死过去,挣扎着就要找霍竞川赔命,被大队长媳妇和几个妇女牢牢按在原地。 就你这身子骨,根本不够人打的,你被打了不要紧,万一有个好歹,人小霍多倒霉啊! 霍竞川侧身拉住陆西橙的手,打开,扫帚柄用竹子制作,上面有一个个的竹节,刚才那一拽,陆西橙手心被竹节划过,留下一道划痕,她皮肤嫩,此时划痕摸上去有微微的凸起。 霍竞川眼底一片寒光,他下手还是太轻了。 陆西橙有些不好意思,打人打不过,好丢人。 她欲盖弥彰地把手藏到身后,指了指林舒:“我是来给大队长送兔子肉的,我不是故意和人打架的!”一脸我很乖,我很无辜的表情。 女知青们宰了一只兔子,准备把两条兔腿一只送给大队长家,一只送给支书家,他们在乡下,和大队的干部处好关系很重要。 这是基本的人情往来,大家舍不得,却都同意,陆西橙陪她一起来。 霍竞川笑了笑,轻轻捏捏她的手,然后踢了踢地上的男人,对王满囤说道:“大队长,他走不动了,我们把他抬回去!” 说着,他将他的一只手臂用脚抬高,嫌弃地抓住,宛如拖一只死狗往外面拖去,另一只手还抓着陆西橙的:“跟着我!” 啥,王满囤和王林松相互看看,霍竞川啥时候这么好心了,把人踢伤了还要送回家? 眼瞅着人都走出院子了,地上还有一个呢,咋办,一起去呗。 于是男人们拖着赵喜利,女人们架着胡老太,朝王家走去,没错,胡老太后嫁的男人姓王,她两个儿子跟了过来,姓没改的,还是姓原来的赵。 这在乡下是极少见的,一般跟着母亲一方去新家的都会改姓,尤其是年龄还小的,人家要花粮食养你,跟着自己姓还能说是半个儿子,连姓都不改,哪个冤大头那么好心白养别人家的儿子。 偏偏赵家两兄弟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牛气得很! 王家房子不小,是王家前头那俩儿子建起来的,给这母子三人捡了便宜。 霍竞川拖着人进去,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屋子里的女人孩子们出来,靠在墙边不敢说话,别看女人们在地里很能干,在家里是很没有地位的,男人随随便便就能打。 霍竞川好像不知道他们的屋子是哪间,提溜着人一间间踢开门。 王林松和大哥抬着赵喜利,不解地问他:“竞川,给他扔地上就行了,你还要找什么,那个屋子不是……” “啊啊啊,你们不准进去不准进去!”胡老太奋力扑上来,不给他开门。 后面的吃瓜群众们满脸迷茫,前面没啥反应,咋到了这里后,胡老太这么紧张这个屋子,莫非里面藏了哪个野男人? 不对啊,胡老太都多大年纪了,能看得上她的男人,估计年纪也不小,大白天还能关起门来,众人的思想不免歪了又歪。 “里面有什么?”陆西橙眼睛放光,有一种探索密室的兴奋感,和霍竞川嘀咕,“真的是男人?” “没有!”霍竞川不管胡老太,乡下的门都不结实,轻轻一踢,门就倒了,胡老太先跌了进去,他牵着陆西橙跟进去,看着里面屋子上摆放的物件,嘴角一抹冷笑,“是这个!” “啥呀,让我看看!” “别挤别挤,我先进去!” 门框只有一米宽,屋子也小,一群人挤进去,冲到大家眼里的是一张牌位,和一个摆在桌上的香炉。 香炉里的香正烧着,这是以前乡下最常见的祭台,设在家里,方便家人随时祭拜祖先和亡人。 问题是,现在这个时候,上面要求不能搞迷信,之前规定特殊节日可以上坟祭祖,后来连扫墓祭拜也不允许了,谁家会在家里弄个祭台! 这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王满囤气得浑身发抖,当他这个大队长是死的吗! “爹,你看上面的名字!”王林松指着牌位上的名字大声道。 “这不是姓王的牌位吗?”这里大部分人不识字,认不出来。 “不是王啊,我记得,王是三条直线,这个字念啥!”有扫过扫盲班的凑近了看,这个字,怪复杂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赵’字!”陆西橙清凌凌的声音给大家解惑。 赵? “上面写了‘先夫赵公讳胜利之牌位’,意思是我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赵胜利的牌位。”陆西橙继续道,不知谁给做的,搞得文绉绉的。 挤在屋里的前进大队众人集体气得脸红脖子粗,嫁给了他们大队,却供奉着前头男人的牌位,这这这…… 难怪赵家兄弟不改姓,原来人家根本没当自己是王家人啊! 念着亲爹他们没意见,但你们住着王家兄弟盖的房子,吃着王家的工分粮食长大,把人当猪狗对待,这叫什么? “胡老太,你既然这么惦记你前头男人,你为啥还要再嫁?” “还能为啥,她养不活两个儿子呗,找个男人帮忙养儿子,在她心里头,她依旧是赵家的媳妇!” “我呸,这就是个婊子,卖身养儿子啊!” 好像真有那么点意思啊,话糙理不糙。 “也不知她前头的男人会不会嫌弃她!” 胡老太趴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是记挂着胜利,可她有什么错,姓王的得到了她的人,还要她怎么样,她都那么委屈了!这些人为啥连这点念想也不给她! 儿子姓赵有什么错,姓王的两个兔崽子有了娘还不满足,居然敢不养她的儿子,他们可是胜利的根! 第214章 护短 趁着混乱,霍竞川拉着陆西橙钻出房间,接下去的事情有大队长处理,那母子三人是别想在前进大队继续待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家里有祭台呀?”霍竞川不是那种会随便去别人家乱看的人。 “猜的!”霍竞川笑笑,有一次,他从山里回来,见到胡老太在河边烧纸钱,嘴里念叨着什么你在那边好好的,王家以后就姓赵了,我也会让你住家里,你还是一家之主之类的话,霍竞川就猜她的纸钱可能是烧给前夫的。 不过别人的家事,霍竞川不会多说,今天曝光出来也是因为他们惹到了他的头上。 “那时候你多大?”陆西橙又问。 “十五六岁!” “那你可真厉害!”能记得十五六岁别人随口说的话,还能猜到人家里可能有祭台,这可怕的记忆力和洞察力,陆西橙很佩服。 “是因为你!”霍竞川举起她的手,这种小事他早就不记得了,只是看到她手上的红痕,他脑中才闪过那个画面。 法治社会,不能杀人,却能借刀杀人。 “回去把药涂了!”两人回到知青点,林舒早就回来了,她没有跟去,知青点烧着兔子肉呢,“怎么样怎么样,那老太婆有没有再骂人?” “没有!”陆西橙如此这般一说,“以后能不能说话都不一定呢!”怎么办,有点幸灾乐祸,她是不是太坏了? “那也是活该!”林舒骂了一句,想到锅子里的兔子肉,让霍竞川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她凑到陆西橙耳边,“窝头多蒸了,大家每人拿了一点粮食出来,那三个人没出!”算是他们感谢霍同志赶跑了熊,本来还要请王林松的,可中途出了意外,现在又不好过去。 陆西橙点点头,霍竞川打了水回屋:“别聊了,进去上药!” 陆西橙朝林舒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跟着进去了。 霍竞川先帮她把手洗干净,温热的水沾到手上,陆西橙有些疼,手往后缩,霍竞川却紧紧拽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冲动!” “我才不是冲动,谁让他们先骂你的!”陆西橙不服气。 “骂两句不会怎么样!”到底是心疼她,霍竞川的动作轻了很多,洗完了拿干净的手帕擦干。 “那她骂我那个啥你会不会生气?” 霍竞川动作一顿,那句“小贱蹄子”他老远就听到了,这是乡下老娘们常说的脏话,他以前听着不觉得怎么样,那一刻却愤怒得想杀人。 他想保护她,她又何尝不是! “以后,别自己动手!”霍竞川抬眼,“伤了自己,不值得!” 陆西橙嘟嘟嘴,“其实不痛的,今晚睡一觉就好了!”她看到他手边的小瓷瓶,连忙拿出别墅的云南白药,“用这个!” 霍竞川给她上完药,又在手上裹了层纱布,陆西橙无语,都没出血,裹什么纱布啊:“那我吃饭怎么办?” “我喂你!” “晚上你要和我一起在前院吃的,怎么喂?”陆西橙又把纱布拆了,“人家见了要笑死的!” “谁敢笑!”反正不敢当面笑。 …… 男知青们把那一百斤小麦全部磨成了面粉才回来,都是年轻小伙子,轮流着来,磨得挺快,霍竞川让他们把面粉直接送到了陆西橙的小屋,陆西橙抓起一把看,颜色偏黄,不如她别墅里的面粉粉质细腻,仔细看能看到麸皮粉末。 “你要是吃不惯,我明天拿出一部分再去磨一遍!”霍竞川说,不需要磨太多,他们日常主要吃大米饭,但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要备着一点。 “不用不用,就这样挺好!”陆西橙想起他说的把两种面粉混合,“放多少进去啊?” “晚上弄,我拿个布口袋来!”现在门敞开着,不安全。 两人正说着话,王林松来了:“我看到你家院门紧闭,就猜到你在这儿!” “怎么这时候过来,那姓赵的人家呢?” “我爹说今晚先关着,明天开大会,然后送去公社,这三人估计是活不成了!”这种事的性质比一般的打架斗殴小偷小摸可严重多了,小偷小摸会被送农场,这种嘛,只能送往断头台。 “嗯,别说了!”霍竞川揽住陆西橙的肩膀,怕她吓到。 陆西橙却并没有太大反应,她不是圣母,人家欺负她,她还要去同情,就算她认为设祭台被判死太过严苛,但是胡老太虐待王家两兄弟的罪行呢,赵家两兄弟就没有趴在他们身上吸血吗,看他们今天的德行就能猜到以前没少欺负人家。 而且,身处什么年代,就遵守哪个年代的规则,暗落落做些小动作可以,明晃晃地站出去说:啊,你们这样不公平,太残暴,他们罪不至死巴拉巴拉……陆西橙又不是傻子。 “哎,就是不知道那些孩子媳妇怎么办?”王林松替他爹伤脑筋,三个大人没了,媳妇能不能回娘家不一定,这年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般娘家都不欢迎女儿回家的,当然也有种情况,就是再把女儿嫁一次,再赚一次彩礼,但那些孩子怎么处理! 下一辈成年的男丁要送去农场,孩子就没人养了,总不能让大队养。 “看大队长怎么安排!”霍竞川并不关心,说他冷血冷肺也好,他选择那么做就没有考虑那些,即便真的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媳妇是别人的媳妇,那些孩子又不是他的崽子。 “嗯,这事不急,光顾着说话,我都忘了,我给你们送这个来的。”说着他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腿出来,“那头熊吃剩的,给你一半!” 腿一递过去,陆西橙吓得“啊”了一声,躲到霍竞川身后不敢看。 队长老婆虽然处理过了,但没有脱皮,黄色的带毛的腿,上面还有斑斑血迹和一个个被熊抓破的口子,看着好吓人。 霍竞川瞪了呆呆的王林松一眼,转头安慰小姑娘:“别怕,是狍子腿,你不喜欢?” 第215章 兔子肉和方便面 陆西橙摇摇头,又点点头,狍子腿是肉,她没有做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上辈子她吃的食物都是常规的鸡鸭鱼猪牛羊海鲜等,她连驴肉狗肉都没吃过,觉得怪怪的。 “好不好吃啊?”陆西橙手抓住霍竞川的衣服下摆,“我不会处理,我也不会烧!” 霍竞川也不会,狍子这种动物在山里比野猪难抓,跑得太快,他没有特意去抓过,也没有做过。 “那就一条给前院知青们,让她们烧,你喜欢就吃两口,一条我腌起来,明年吃!”明年他盖房,肯定要请大队的人帮忙,这只腿就给他们吃,他们不会嫌弃的。 “好!”陆西橙没意见,“你快让他们拿去藏起来,别给我看到!” 霍竞川朝王林松望去,王林松一脸呆滞,这么一只腿,就给别人啦,他老爹还担心只给一半狍子肉小霍会不会不高兴。 担心个屁,人家只关心对象会不会吓到! 他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转身走人:“另外一条我给你扔院子里,你回家自己收拾!” 放这儿万一再把人吓到,某人要找他拼命的! 知青们没想到还能得到一条腿,得知是霍竞川的奖励,橙橙不会做才给他们的,林舒看着腿咬咬牙:“我那边还有一小包八角,放点进去煮!” 有个女知青弱弱地道:“我还有一灌辣椒,你们能吃辣不?” 一个男知青举手:“我有一点酒,是不是要放点酒去腥啊!” 说完,大家都笑了,原来,每个人都藏了好东西,林舒拍拍手:“好了,橙橙俩人提供了肉,咱也不能小气,你们有什么都拿出来,明天还有白面包子呢,我们吃一顿好的!” 于是,你一点我一点,收集起来的调料居然还不少,女知青们把狍子腿剥皮清理干净,肉切成小块放进清水里泡着,泡干净血水,骨头可以留着煮汤! 王林松自动送上去,自然被强制留下来吃饭,尽管他说自己吃过了,但这年头,只有吃不饱,哪有吃撑的,反正来了别想走。 那只兔子和土豆一起炖,炖了一大锅,还煮了一大锅白菜萝卜冻豆腐汤,林舒这个小气的,没有凑钱买冻豆腐的人,她单独给盛了一小碗只有白菜萝卜的:“你们自己分,冻豆腐有数!” 徐晋杭脸色很不好,还得作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白菜清甜,这样就很好喝!”天知道他快喝吐了。 男人们坐一桌,他不断和王林松攀谈:“我以前去过军营,我本来也想参军的,做军人光荣,但家里觉得当兵太苦了,不让我去!”,他好似有些失落,“我当时应该坚持自己的理想!” 那样或许就不用下乡了! “是啊,当兵是挺苦的!”王林松夹了块冻豆腐,种地不苦吗,哪怕粮食丰收也不能敞开肚子吃,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荤腥,他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饿得要啃树皮是啥感觉。 农村人条件符合,家里没负担的都想去当兵,也就这种公子哥会说当兵太苦的话了,王林松心中满是嘲讽。 “从小兵熬过来就好了,你这么厉害,今天都能把熊打跑,以后当个排长肯定没问题!”徐晋杭恭维道。 “熊是霍兄弟赶跑的,我们没有打!”王林松不愿居功,是真的没有打嘛,碰都没碰到! “哦……那,呵呵,来,王同志,吃肉,这兔子肉烧得真香!”说着便想要去夹盆里的兔肉,被一双筷子半途截住。 一个男知青冷冷看着他:“你没有出买兔肉的钱!” 他盯得牢牢的,别说给你吃兔肉了,筷子上沾点肉汁他都不给。 他转而夹了两块大的放进霍竞川和王林松碗里:“川哥,王同志,你们吃,别客气,窝窝头还有,做得多呢!” 徐晋杭:…… 大锅菜有大锅菜的美味,兔子肉肥美鲜嫩,咬一口满嘴喷香,好吃得恨不得连舌头也吞下去,就连土豆也满是肉的鲜香。 一开始都比较矜持,吃了第一口后谁都不客气了,筷子如梭,一个个烫得斯拉斯拉的,却不舍得慢一点。 霍竞川眼疾手快,夹了好几块,然后送给被这抢食景象惊呆了的陆西橙。 陆西橙一块吃完,盆里的肉居然没剩多少了! 风卷残云不为过,一个个筷子抡得和风火轮似的。 以前每次吃肉,大多数都是分好的,每人一片,不用抢,不像这兔肉,切得小,不好分,那就比速度呗! 姜丽丽几个一心两用,边吃边看着对面的沈安宁和刘小草,绝不给人占一点便宜。 沈安宁和刘小草努力屏住呼吸,可炖肉的味道无孔不入,争先恐后往鼻腔里钻,她俩啃着窝头狂咽口水,太香了! 沈安宁委屈地想流眼泪,她明明是天选之女,为啥连块肉都吃不着啊,这难道是老天爷给她的磨难嘛,是不是磨难越多,最后的成就越大? 她穿越前家里刚刚买了电视机,电视里每天播《西游记》,她看过,唐三藏取经不就是这样? 所以,她要忍! 陆西橙的两个窝窝头,她只吃得下一个,还有一个给了霍竞川,他胃口大,这点他吃不饱的,晚上她要想想再做点什么! 吃过饭,霍竞川回家,陆西橙在别墅里转来转去,看上地上的方便面箱子,她眼睛一亮,要不煮方便面吃? 上辈子陆西橙的肠胃比较弱,好多次吃完方便面都要拉肚子,家里都管着不给她吃。 但是这方便面这种东西,越是不给你吃,就越是想吃,尤其是闻到别人在吃,那个馋啊!所以她自己在家买了好几箱。 上次霍竞川进山,她没给准备,就是怕他吃了也拉肚子,长期吃对身体不好。 不过现在难得吃一顿应该没什么关系,陆西橙挑了三包,水煮开,下面,然后煎了两个鸡蛋,切了火腿片,又放了几个大虾仁和半包牛肉丸,还有一把小青菜,半锅豪华版方便面就出炉啦! 她先吃了一口,哇,人间美味,煮出这碗面的她真是太能干啦! 第216章 做个布套子 煮完面,陆西橙又做了个豪华版牛肉虾仁蛋炒饭,然后打了一杯黑米核桃糊糊,糊糊倒进保温杯,蛋炒饭盛进保温盒中。 保温盒是在地下储藏室找到的,家里很少用,就给扔那了,陆西橙试了试,保温效果不错,她做好了,明天给霍竞川当早饭。 霍竞川来时,她正在吃面条,他诧异:“晚上没吃饱?”她饭后一般都只爱吃各种水果零食,不爱吃主食的。 “吃饱了,想吃嘛,我给你留了一大碗呢,快尝尝!” 霍竞川坐下,对这弯弯曲曲的面条很是新奇,夹起来吃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陆西橙看他把面咽下,急忙问道。 “……还好!”怎么说呢,有一股不属于食物本身的鲜味,霍竞川形容不出来。 陆西橙撇撇嘴:“这么好吃,你居然不懂得欣赏!我以前想吃没得吃呢!” “怎么会没得吃?”霍竞川不觉得这个面会比那些海鲜和肉类更贵,她不会买不起。 “里面有添加剂和防腐剂,我家里人不给我吃啊!”陆西橙又夹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可就是很好吃啊?” 霍竞川蹙眉:“防腐剂和添加剂是什么?” “就是防止食物腐坏变质的东西。”陆西橙巴拉巴拉解释,她不是食品卫生学专业的,只能说个大概,“过量食用对身体不好,但偶尔吃一点,身体自身有调节能力,不会有影响的!” 话音未落,手上的筷子连同桌上的碗都被人抢走了,陆西橙抬头:“喂,你干嘛,我才吃了两口,你那么一大碗!”干嘛抢她的! “不健康,你不准吃!”霍竞川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速度极快,吃完她的,吃自己的,连汤带面,一点不剩,不知情的肯定以为他是饿死鬼投胎。 陆西橙:呜呜呜我的面! 吃完,霍竞川一抹嘴巴:“还有什么有防腐剂和添加剂?” “啊?” “有的你都不准吃!” 那可就多了去了,她别墅里的零食很多都有,不过她才不会说出来呢! 不过她吃零食本就不多,受家里长辈影响,三餐吃得好,像外面卖的炸鸡汉堡家里就能做,也不会太馋,偶尔会吃,但不会把零食当饭。 陆西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都自己做菜呢,你看我做菜手艺那么好,每顿都吃得饱饱的,哪里吃得下其他?” “你不是有两个胃?”霍竞川伸手摸摸她的肚子,软软的,只有他手掌大,难怪吃饭吃那么少,“还饿不饿?”面都被他吃了,小肚子没有鼓起来。 陆西橙靠近他怀里,委屈巴巴的:“饿!” “我给你泡杯牛奶?” “要加坚果和麦片!” 陆西橙拿出袋装奶粉,这些是下乡时从家里带来的,因为她自己有牛奶,就把这些放进了别墅,别墅时间静止,不会坏掉。 之前她都喝冰箱里的鲜牛奶,最近天气冷了,她不耐烦加热,霍竞川便经常给她泡来喝! 陆西橙坐上炕,把被子里的热水袋拿出来抱着:“你中午拿过来两个玻璃瓶是干什么用的呀?” 那么大那么圆,不像是喝水的瓶子。 “那是医院挂盐水的瓶子,我要来给你暖手的!”霍竞川端着搪瓷缸陪她一起坐下,“以后白天出门,你手冷就用那个瓶子,水八成热,再做个套子!” 陆西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我赶集买了些粗布,我们现在做!” 说完,她就翻柜子找布料。 身为一个不会针线活的手残,第一次就做衣服太为难她了,从一个套子开始蛮好! 于是,两个新手头对头凑在一起,对着布和瓶子各种比划。 “好像比你的鞋子做起来简单!”陆西橙说。 “鞋子大一点没关系,这个套子大了瓶子会滑出来!”霍竞川量尺寸,那严谨的模样,好像在做数学题,“小了套不进去也不行!” “不对呀,这套进去了还得能拿出来,口子是不是要放松紧带?” 霍竞川扭头看向她:“我忘记买松紧带了!” 松紧带也叫弹力线或者橡筋线,农村人是很少用的,下乡做裤子讲究点的在腰间系根绳子,穷的就系根草绳,裤子不掉下去就行,霍竞川没想到这茬。 “我那里好像有,但我不记得放哪儿了,我去找找?”奶奶外婆做手工活应该有买过这种东西的。 “不用了,明天晚上再做!”霍竞川拦住她,他不喜欢看到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那好,今晚把布裁好,先缝起来!”两个瓶子,需要两块布,霍竞川剪布的功夫,陆西橙穿了两根针,“我们比赛谁先缝完!” “我来缝,你手还伤着!”霍竞川把一根针放回柜子,自己拿了一块布缝起来。 陆西橙捧着搪瓷缸小口小口喝牛奶,头靠到他肩上,看着男人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立体的五官和认真的神情,甜甜地笑了,把搪瓷缸凑到他嘴边:“给你喝!” 霍竞川低头喝了一口,抱起她放在自己左边,然后左臂揽住她,右手继续穿针引线,十足的贤妻良母样。 “你说村里人看到你这样会不会惊掉眼珠子啊!”可怕,震惊,打死我都不敢相信,一个凶狠的狼崽子,能杀猪,能打猎,赶熊英雄,拿十工分,没想到私底下居然还会针线活! 陆西橙想到那一幕就咯咯直乐。 他还会做饭,会烤红薯,会煮好喝的羊肉汤,会做泥砖修屋子,会修窗户,会木工,会编小兔子大狼狗大熊,陆西橙发现,他会的真的好多啊! 简直就是宝藏男孩嘛! “我只给你做!”霍竞川看她高兴也跟着笑,“你说的这些很多人都会,不算什么的!” “我不管,我觉得你就是最棒的!”陆西橙毫不含蓄地夸赞,厉害就是厉害嘛,为什么要谦虚! “那最棒的人有没有奖励?”霍竞川把手上最后一针收尾,脸凑过去。 陆西橙仰起头唧亲了他一口,满满的奶香味! 第217章 处理 第二日吃过早午饭,大队的锣鼓又咚咚咚响了起来:全体社员们,全体社员们,速速赶到晒谷场开会,速速赶到晒谷场开会。 不知情的人都愣住了,这可真是难得,全体开会,要干啥? 王满囤不似有些大队长,三天两头爱开会彰显存在感和自己的权威,他没事是不爱开会的,最多春耕秋收前开个动员大会,或者上面有什么重要指示时才会把大家集中起来。 这大冬天的都在家里窝着,开会多折腾人啊! 昨天跟着去胡老太家的只是少数人,这些人回家后天差不多暗了,只在家里说发生了啥事,好多人都不知道呢! 于是,大家急溜溜地往晒谷场赶,一边走一边讨论。 “听说了吗,胡老太……” “咋了咋了,你再说说……” 队里开会,知青们也要去的,等晒谷场人到全了,王满囤站在石头和木板搭建的简易木台上,旁边是黑着脸的老支书,还有几个他们没见过的人。 “好了,大家安静,昨天,我们大队发生了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事!”他把胡老太在家里设祭台的事讲了,说完,台下哗然一片。 其实,祭拜祖先这种事很多人家私底下都在做,毕竟是上千年的传统了,哪可能说抛掉就抛掉,偷偷摸摸做,别给人发现,队上的干部不是啥事都喜欢往上汇报的,一般也睁只眼闭只眼。 明目张胆设祭台是过分了,但最让大家愤怒的是胡老太设的她前头男人的祭台。 姓赵的和他们前进大队有个毛的关系啊,你嫁进咱们大队,吃着咱们大队的口粮工分,却还念着前头的男人,这叫白眼狼,猪狗不如! 何况,你家还不干活,尽压着姓王的伺候你们,胡老太后嫁的男人姓王,虽然老人都不在了,但还有不少隔房的兄弟呢,平日里过自己的日子,不咋亲近,这种事,肯定要为自家做主的。 “大队长,咱们王家不要这种媳妇,她两个儿子也和咱们王家没关系,我们要休了她!” “对,休了她!”几个老头站出来,气得都站不稳了,这个老太婆,简直是爬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太恶心了。 “现在咱们新社会了,没有休妻那一套!”王满囤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村民们愤怒的那点事反而没有具体的罪名,毕竟那男人都死了,说搞破鞋都算不上。 “介绍下,这是咱们公社民兵连的同志,大家鼓掌欢迎!”王满囤请几个同志上前,一个国字脸的男人神情严肃,看着被压在台上的胡老太三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罪名,什么宣扬啥啥思想,反啥啥的,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最后总结,“他们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产建设,是我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的阶级敌人,关于对他们的处决,由公社和县里决定,到时候会下发统一文件!” “现在,请全体社员对敌人进行批判!” 咋批判,陆西橙一脸懵,霍竞川捡起一块小石子放进她手里:“扔过去!” 这就是批判,每个人都要扔,不能扔大块,怕不小心给人弄死了,至于影视剧里拍的臭鸡蛋烂菜叶根本没有,就扔小石子,或者吐口水,不能不做,那会被认为是对上面决策的怀疑。 胡老太和两个儿子在最前面,她衣服被扯烂了,披头散发,没有半分以前的体面,赵喜胜和赵喜利一个腿断了,一个脸青紫,脸上血呼啦哈,哭着要爹要娘,也不知喊的是哪个爹! 后面的孙子们也都哭成一团,往女人们身后躲,那些媳妇和女孩子们反倒满面麻木。 等这边批判完了,去县里罪名下来后还要游街示众,这是现在的基本流程。 陆西橙忽觉索然无味,把石子轻轻扔过去,和霍竞川先回去。 大队一些和霍竞川有过摩擦的看到他眼神躲躲闪闪,因为这次胡家的事是他捅出来的,他们也怕呀,毕竟谁家没点龌龊呢,万一这小子记仇,他们可咋办,然后又逼着自己扯开嘴角笑,那笑容比哭还丑。 等走出人群,陆西橙才问道:“是不是犯了罪都会这样?” 霍竞川想了想,摇头:“其实,如果他们家姓王,事情不会这样到这个地步。” 在一个地方,有根基和没有根基是不一样的,有很多沾亲带故的人,处理起来就会有很多顾虑,可能就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或者队上给点处罚,不会上报到公社。 他们这件事,对他们前进大队的男人们来说是耻辱,没人会帮着他们家说话。 他家嫁进去的媳妇们,娘家不愿意沾上这种麻烦,基本不会站出来说话。 而他们离开赵家那个大队太多年,不走动关系肯定都疏远了,即便想找人撑腰,可没人帮忙带话,所以他们孤立无援,落到那个田地,霍竞川是有预料的。 当下法治不健全,一些罪名可以很轻,也可以很重,全看怎么处理。 尤其是在法律意识淡薄的农村地区,约定俗成的规则是有什么事,大队私下解决,多数靠武力,现在文明很多,但也很少会闹到公社和县里。 陆西橙手悄悄伸过去,握住他的,眼底有心疼:“你以前一定很难!” 别人有家族,他却孤身一人,没人可以依靠,难怪以前别人都敢欺负他,难怪他凶名在外,凶是他的保护伞。 霍竞川回握住她的手,软软地一团包进掌心,宽厚手掌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都过去了!” 不想让她沉浸在那种压抑的情绪中,霍竞川转移话题:“今天不是要做包子吗,昨天忘记把面粉拿出来了,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我们快点!”在外面,他说的隐晦。 “对哦,还有你的野猪肉,放哪里了,别被人偷了!”想到他辛辛苦苦打回来的野猪肉会被人偷走,陆西橙就好着急,抽开手往知青点跑去。 路上有着未化的残雪和昨晚结的薄冰,霍竞川紧紧跟在她身后:“慢点跑,别摔了!” 第218章 两个人的粮食 霍竞川这次带来了两斤猪肉和十斤面粉,面粉盛在一个小缸里,他把陆西橙的精白面粉倒了两斤进去,拿筷子搅散,均匀地混合在一起。 “看得出来吗?”搅拌完,他问陆西橙。 “白了一点点,不明显!”陆西橙睁大眼睛使劲看,“要不再放点?”反正她的面粉吃不掉。 之前她还想过,既然别墅的食物能复制,她可以前一天把东西拿出来,第二天再放回去,这样物资会越来越多,后来想想没必要。 最近一两年她不会去黑市倒腾,如果以后要去,再复制也来得及,市场是一点点慢慢宽松的,她不可能一下子就卖个几千上万斤粮食,那是找死的行为。 “不用,就这样!”霍竞川比她谨慎,此时的面粉接近九零粉的颜色,那两斤面粉混进去,粉质细不细腻看不出来,正好! 他又从十二斤面粉里拿出一大半,给知青点做包子馒头,那些女知青们对橙橙不错,一点粮食他给得起,再多就没必要了,粮食珍贵,不能养大了别人的胃口。 “我那边多的粮食每样留半袋,其他的都给你收着!”霍竞川家里现在粮食不少,他平时早上吃的是陆西橙给的面条。 中午如果和她一起就煮米饭,大米也是陆西橙给的,他混了些到县里买的碎米,万一被人撞见,一颗颗饱满的米粒太扎眼了。 自己一个人就是玉米黏粥窝头地瓜,还有荞麦面等粗粮,村里人都这样吃,还只吃五分饱,霍竞川能敞开肚子吃。晚上他现在大部分时间不开伙,小姑娘都给他做好了。 他在山里种的地喂完鸡后剩下两百多斤粮食,他都扛回了家,现在家里的粮食除了这些,还有新分到的口粮,杨继忠那儿弄了一些,陆西橙的票买了一些,统共超过了一千斤。 一千斤是什么概念呢? 这时候已经过了最困难的年景,公社的规定是保证家家户户都至少360斤一个人,现实情况是不下地的女人和孩子多的人家,平均下来可能每个人只有三百斤,女人孩子少吃点,男人多吃点,也能吃到360斤。 而且这360斤是指原粮,比如带壳的稻谷和麦子,这些磨成粮食是有损耗的,大米的出米率只在百分之七十五,其余的是稻壳,比麦麸还不能下嘴。 好在前进大队被分派下来的种植任务除了少量的水稻和一半耕地小麦外,还有一半的玉米,玉米就是村民们的主要粮食。 那些种植水稻小麦多的大队,社员们分到细粮后还要去别的大队换粗粮回来,才能保证来年不闹饥荒。 后世很多人一顿一两饭就觉得好罪恶,要胖死了,可是在这个没有油水,没有副食品,没有肉的年代,一个成年人一天一斤粮食根本连半饱都混不上。 他们要下地干活,特别春耕、夏抢、秋收,那是天没亮就下地,天黑回家,一天除了睡觉七八个小时,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出力多,吃得多饿得快,一个男人敞开肚皮一天能吃四五斤粮食,一斤怎么够? 所以在冬天都尽量少吃,把粮食留出来,现在就连支书家每天都只有一顿有窝头,晚上那顿是粥,反正吃饱了也没事干,饿点就饿点! 知青点从腊月开始也不做窝头了,每顿喝粥! 霍竞川的一千多斤粮食是一个三口之家一整年的口粮,他吃的少,口粮放着时间长怕坏了,干脆给陆西橙收着。 “好呀!”陆西橙把几斤面粉收好,看着缸里剩下的,“这些够不够?” “什么够不够?”林舒他们从晒谷场回来,正要找他们呢! “我说我们做包子,这些面粉够不够?”陆西橙侧身给她看,“大概有八斤!” 林舒身后的姜丽丽挤上来,抓起一把面粉陶醉地闻了闻:“哇,好香,你刚才说多少?” “八斤!”陆西橙拍开她的手,“喂,你回来洗手没啊?” 姜丽丽嘿嘿笑:“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一斤面粉能做出约莫八到十个包子,八斤能做几个,她都算不过来。 “还有两斤肉!”陆西橙又指指大海碗里的两斤野猪肉。 这下连林舒都不淡定了,新鲜的肉,只有在年底杀猪能分到,镇上供销社肉铺偶尔开门,因为她们以前有刘超英在,就算她们去买了也吃不到自己嘴里,所以是从来不去的。 “有这两斤肉,不仅能做包子,我们还能做些饺子!”饺子放到外面冻起来,随吃随煮,方便得很。 林舒心里很快有了安排,她征询两个出粮出肉的大户的意见:“咱们一半做猪肉白菜馅儿,一半做猪肉大葱馅儿的行不行?” 虽然纯肉的更加好吃,但做出来就少了很多,今天还有一个狍子腿呢,那也是肉! “行啊!”陆西橙同意,霍竞川自然没意见,林舒就带着人去剁肉和面了。 陆西橙跟在她身后,林舒赶她:“不用你干活,我们这么多人呢,你回屋待着去!” 陆西橙不肯:“我不会做包子,想学一学!” 林舒惊讶,怎么还会有人不会做包子的:“你家不吃包子吗?” “我家吃的包子是外面买的。”上辈子是这样,印象里,这辈子的陆妈妈也不太会做面食。 “啊!”林舒难以相信,她从四五岁就跟着母亲捏面团了,做包子,擀面条,包饺子是他们那儿每个女人都会的技能。 “那我教你,肯定能把你教会了!”林舒信心满满,端着小缸走到平时吃饭的地方。 知青点的厨房有两个灶洞,本来只有一口锅的,又要炖狍子肉,又要烧水,忙不过来,霍竞川把陆西橙那口锅卸下来暂时用着。 狍子肉先炖上,留一个男知青负责烧火,其他人全凑到了前屋围着两个桌子,一个桌子剁肉,一个桌子和面。 其实这两个活都更适合男人干,因为都需要力气,但在场的男人包括霍竞川在内都不会,剁肉还勉强能凑合,手不停咣咣咣剁就行了,和面,加多少水他们都不清楚,没做过啊! “都学着点,别都指着我们!”林舒白了他们一眼,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那凭啥女人会做的,男人就不需要做呢,都一样! 第219章 被嫌弃的手残党 陆西橙作为不会的一员,老实巴交地不说话。 把面粉倒进一个大木盆里,林舒先盛了两碗出来,这两碗留着做饺子,她估算了下,大约能做两百来个,放到过年吃。 剩下的就做包子和馒头,这时候没有酵母粉,做馒头包子用的是“老面”,老面就是上一次做面食时留下的一小块面疙瘩,在农村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毕竟很多人家一年也吃不上一顿白面馒头,林舒拿出来的这块是她从交好的人家借来的,过两天还回去。 把老面弄成浆糊,然后再加上水,把它们给搅拌均匀,再放入面粉,一起和成面团,和面时加水很讲究,陆西橙虚心好学:“一斤面粉放多少水?” “适量啊!”林舒很自然地回道。 “适量是多少?”陆西橙在面团上戳了戳,这下轮到姜丽丽嫌弃她了,“合适就好了呀,谁还会去称啊!” 没人会像后世做蛋糕那样,几克水几克奶都要量出来,都是凭经验。 “那多少才适合嘛!”陆西橙小声嘟囔,男人们围在外面,也是一脸不解,适量这种描述真的太抽象了。 林舒也不知如何描述:“你就先少加点,不够了再加,慢慢加,少量多次!” 陆西橙似懂非懂点点头,霍竞川站在陆西橙身后,抓了抓她的麻花辫,安慰地说:“你想学,我那边还有面粉,多练练就会了!” 知青们抬头看他,大哥,你厉害,还能有面粉来练习,万一做坏了咋办! 面团和好了不能直接用,要把它放到温暖处发酵,发到两三倍大小,林舒就放到了厨房,这里烧着火呢。 等发酵的时间就来准备馅料,从地窖里挑一把大葱和几颗白菜,和肉一起剁碎,再加入各种盐等调料,这个陆西橙会,她会调好几种馅儿,不过加的调料也更多,现在条件有限,她没抢着表现,而是跑到厨房守着面团。 霍竞川跟着她:“你屋子太小了,下次去我那儿,我们自己做!”她屋里的小桌子根本施展不开,去他家,给她玩个够,做坏了也没关系,反正是面,怎么样都能吃。 “好呀!”陆西橙又看看锅,灶膛里加了粗柴,狍子肉煮了好一会儿,肉香味飘散出来,陆西橙闻到了八角桂皮的味道,“他们是下了血本啊!” 平时大家吃得可简单了,盐水煮白菜,盐水煮萝卜,这些东西可舍不得拿出来。 “嗯,等下尝尝喜不喜欢,要是吃得习惯,我明年进山打一只狍子回来!”碰碰运气,抓个一两只应该不难,他不行,还有大灰呢! “你俩嘀嘀咕咕说啥呢,馅儿调好了,我们出去做包子!”林舒走进厨房,摸摸面团,已经发酵好了。 发酵好的面团呈蜂窝状,把它们放到案板上揉一下,先排掉里面的气,然后把它们弄成一个个的小剂子,女知青们就集体动手做包子。 男知青们则做自己的馒头,馒头没馅儿,随便他们怎么弄,反正到最后味道都一样。 林舒擀皮动作飞快,一张张大小厚薄相同的皮子从她手里飞出来,陆西橙看得佩服不已,她上手要试,林舒便教她:“你这样,右手拿着擀面杖,左手拉着面皮旋转,边旋边擀,要中间厚,两边薄……” 她话没说完,陆西橙把手上的皮扯成了两半:“呵呵,它不听我的话!” 怎么旋转啊,根本粘在手上不动,陆西橙瞅着手指上的半张面皮欲哭无泪。 “不能用太大力,轻轻地,一松一放……” 然后陆西橙手上的擀面杖敲到了她自己的手。 陆西橙苦着脸:“擀面杖也不听话!” 霍竞川上前抢过她手里的擀面杖还给林舒:“好了,一口吃不成胖子,我们慢慢来!学十次八次肯定能学会的!”还是他自己学,橙橙看起来是真的不太适合干这个活! “噗嗤!”女知青们再也忍不住了,齐齐哈哈大笑,橙橙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机灵,做菜好吃,会织毛衣,做算术题可快啦,没想到还有这么不开窍的时候,居然被擀面皮难住了,真是想不到! 以为这样就已经是陆知青最笨的时刻,接下来她们才真正见识到什么是她口中的“不擅长做面食”。 陆西橙拿了张擀好的面皮摊在掌心,学着她们的样子夹了块馅料放在中心,开始捏褶子,别人一个包子十几个褶子,每一个褶子都非常的清晰,漂漂亮亮的。 她的包子捏完才三个褶子,这也没啥,问题是她的馅料露在外面,包不进去。 陆西橙灵机一动,又捏了一小块面团,压扁,补了一圈,但是她放馅料时特地放少了点,如果再加面团,包子皮太厚了呀! 于是,她又拿筷子夹了点馅料塞进去,然后又包不进去了,再补,好不容易收完口了,下面一个角破了一块,她又给如法炮制,补! 如此反复,她的包子越做越大,最后,比她的脸还大,奇丑无比! 女知青们集体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一双那么好看的手能做出这样的包子。 姜丽丽打趣:“橙橙,你该不会是怕我们的包子太小,特意做这么大给霍同志的!” 陆西橙皱着眉捧着自己的大包子,思考问题出在哪里,挺翘的鼻尖还沾着点面粉。霍竞川忍俊不禁,她简直太可爱了! “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非常棒了,这个包子就给我吃!”担心陆西橙会沮丧失望,他安慰道。 陆西橙才不沮丧呢,她兴致勃勃的:“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我再做一次,肯定能控制它了!” 什么,你的手不是你的吗? 还做?可别了,你就等着吃! 陆西橙委屈,她们怎么能这样不相信她呢! 第220章 小狼头 “我试一试!”霍竞川也拿了块面皮,陆西橙做的时候,林舒几个不断在旁边指导,说着注意要点,霍竞川都记住了! “你做太丑了我可不吃!”陆西橙看着他,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经验,顽强地狡辩,“我手太小了,所以包不住,你手大,比皮子还大呢!” “哎呀呀,你馅儿放太多啦!” “要这样捏,圆圆说要提一下,但我提的时候提破了,你不能用太大劲!” 然后她瞪着男人粗糙掌心里那个完整的包子,有些怀疑人生! 霍竞川的包子圆润饱满,十几个褶子均匀地绕了一圈,收口干干净净,是一个很正经的包子! “你真的……是第一次做包子?”陆西橙不信,凭什么她的这么丑,他的这么好看! 都是第一次,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霍竞川眼里是宠溺和纵容:“傅奶奶教过我!” 其实并没有,傅奶奶连白面都吃不上,怎么可能教他做包子,而且她是老派的思想,认为男主外,女主内,生火做饭之类的生活技能没办法必须学,但这种厨房里的精细活是不会教的。 陆西橙得意地一扬下巴:“我就说嘛!”才不是她笨呢,是有人提早用功了,“你这个给我吃!”她捏了两个小揪揪粘到包子上做标志,至于她那个,独一无二,没必要! 陆西橙做了一个包子就被赶去包饺子了,擀饺子皮不行,包饺子她勉强凑合,虽然包出来只有边上两个褶子,但好歹是个正常大小的饺子了,就是馅儿少了点,扁扁的,混在一群圆鼓鼓的饺子中间看起来分外可怜! 陆西橙一边捏饺子一边禁不住想:奶奶和外婆如果看到我这样会不会很欣慰呢,不用包饺子神器,会自己包,以后还会自己和面擀面皮,进步好大呢! 霍竞川把一个东西放到她手心:“给你的!” 陆西橙托着手里的面团惊喜地眼睛都眯了起来:“你怎么还会这个啊?” 霍竞川给的是一个狼脑袋,脸长长的,耳朵尖尖直立着,呈现圆锥形,嘴巴宽大弯曲,又萌又凶! “小时候经常捏!”每个男孩子小时候都会玩泥巴,他也不例外,只是人家捏泥球,他捏的是狼。 “真厉害!”陆西橙低头看他的手,虽然手指很长,但因为常年干活导致指关节粗大,并不是一双精致的手,可是这双手比她认识的好多人都要巧。 “怎么办,要蒸吗,我不舍得吃!”陆西橙捧着狼头爱不释手。 “会坏的,下次再给你做!”霍竞川腿勾来一条凳子让她坐着玩,他则继续做包子,以后两人的小家,这些活就是他的,他要熟能生巧! 林舒林圆姜丽丽互相看看,然后瞅瞅坐在厨房门口貌似在认真看书的徐晋杭和忙前忙后帮他洗衣服的沈安宁,心照不宣地笑笑,真是天差地别的两对! 徐晋杭心中很不是滋味,昨天沈安宁从他屋里出去被看到了,大家误以为他们在处对象,徐晋杭想解释,只是沈安宁哭着来找他,说如果说了,她的名声就坏了,不如什么都不说,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遗忘了。 徐晋杭心软,便答应了,他虽然可怜沈安宁,却不会娶她,不说他妈,父亲那关就过不了,他们家是不会同意沈安宁进门。 沈安宁帮他洗衣服他也没有心理负担,他给了钱的。 现在让他不是滋味的是眼前这和乐融融的一幕,他们围在一起做包子饺子馒头,说说笑笑热热闹闹,而他,却被隔离在外,他们好像都忘了他,忘了知青点还有他这么个大城市来的高官之子! 连那个乡下汉子都混了进去,和陆知青不时低语说着什么,徐晋杭心中恶意地猜想着:肯定在说他以前没吃过白面包子饺子,以此博得陆知青的同情! 狡猾又无能的乡下人! 那些肉和面粉,只要大队愿意卖给他,他又不是没钱买,他们犯得着那么上赶着! 徐晋杭心里想着,却并不着急,等他把玻璃弄到手,形势马上就会逆转的,他从来都是温和大度的人,不会和他们计较! “沈安宁,你是不是用了我们的热水?”包子做得差不多了,数量很多,姜丽丽准备先蒸一锅,打开锅盖,原本满满的一锅水只剩一个底! 沈安宁后厨房后门洗衣服呢,听到声音站起身:“我看到锅里有水就倒了,不知道是你们的!” “每人每天一水壶的热水,再要用就自己烧,这个规定你不清楚嘛,水不是你烧的,更不是你挑的,明天给我们还回来,不还回来,你接下去几天都别想用热水了!”姜丽丽泼辣得很,才不和人讲理呢! 沈安宁颇为难堪,然而经过上次被带去公社的事,她现在不敢再闹了,只得答应下来。 徐晋杭对沈安宁说了声对不起,露出个有些心疼的神情,沈安宁顿时被注入了活力,不就是挑水嘛,她可以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徐晋杭想帮她,但挑水实在太辛苦了,现在路上都结了冰,摇摇晃晃的,更加不是人干的活! 现在男知青排班,他五天轮一次,要不是之前放过话,自己用水自己挑,他都不想干了,还好冬天洗澡少,他每次挑两趟,加起来有一桶,他用的不多,算是够用的。 雪水烧烧不就是水了嘛,非要去挑水,等再冷一些,河面的冰层厚了,据说要去大队最北边的一口土井边挑水,更远了! 他也不想想,烧雪水更费柴,而且雪水很脏,烧出来的水一半都不能用,除非实在冷得出不了门,谁家会那样糟蹋柴火! 姜丽丽重新烧了一锅水,灶火很旺,水很快开了,水的上面放一个屉,注意水和屉之间要保持一个距离,免得一开锅,水把包子馒头打湿了。 除了陆西橙那个超大的包子,其余的都是中等大小,做了有一百来个,今天要把这些全部蒸完,吃的话只吃一半,剩下一半晾一会儿,不互相粘了,就放在篮子里,明天还能再吃一顿。 “橙橙,你的大包子我给你放最中间啊!”姜丽丽越看那大包子越想笑,放中间,要熟透! “哎,等等等等!”陆西橙跑进厨房,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面团放到大包子边上,“还有这个呢!” 一个脑袋大,看不出啥形状,一个她的拳头那么小,是个狼头! 第221章 吃包子 厨房里热气腾腾,林舒把炖了半上午的狍子肉盛出来,动作利索的熬了一锅玉米白菜粥,光吃包子馒头太奢侈了,粗粮也是要吃的。 刘小草前阵子和村里人换了几斤玉米面,花了一块多钱,把她心疼得直抽抽,不换不行,以后知青点不做窝头,她如果只有荞麦面,是吃不上粥的。 徐晋杭沈安宁刘小草知道今天做的好吃的全都没有他们的份,徐晋杭盛了粥回屋,指望张嘉宁能给他送碗肉或者包子过去。 沈安宁也跟着回去,她放下粥,摸摸自己有些脱皮的脸,天冷了,她脸上已经开始干裂,别的女知青都有雪花膏,再不济还有蛤蜊油,她寻思着也要去买。 蛤蜊油她看不上,那种东西只有乡下人和城里不讲究的女人才用呢,她要买雪花膏!雪花膏虽然不需要券,但公社的供销社根本没有,永宁县的也不是每次去都能有货,她好几次想买都没买到。 要是有人去县里给她带一瓶就好了,她这样想着,要是知道某人还能用雪花膏涂抹身体,估计要气红眼睛。 …… 面食出锅后比原来会大上一圈,一屉包子馒头端上桌,谁都没去动那个巨无霸包子,霍竞川笑着拿起来,捏了捏,真软,像她的脸! 桌上一大盆狍子肉,今天没有男女之分,大家随便坐,昨天已经吃了一顿好的,今天就不那么急吼吼,有人站着啃包子,有人坐着喝粥,肉也要吃,够不着的就让人帮忙夹。 陆西橙找到她的狼头和粘了两个小揪揪的包子,一手拿了一个,左看看右看看,都舍不得下口。 “快吃,别凉了!”霍竞川站在她身后,伸长手臂帮她夹了块肉,其实他也舍不得吃那个大包子,妹妹做的第一个包子,他想藏起来。 陆西橙扭头,脸正好凑到包子上,张开嘴嗷呜咬了一大口。 包子松软,带着浓浓的麦香味,陆西橙觉得这个包子比后世外面买的好几块钱一个的包子好吃多了,可能是面粉的缘故,后世的面粉经过精细的研磨,研磨时小麦会产生热量,麦香味会随着热量一起挥发掉,所以没有这会儿的包子香! “真好吃!”陆西橙又咬了一口,“不愧是我做的包子!” 霍竞川:这还怎么藏! “你吃我做的,那个肉多!”霍竞川把大包子举起来自己吃,吃得不快,好像在品尝什么无上的美味。 陆西橙吃完手上的两个差不多就饱了,又吃了两块肉,纯野生的狍子土腥味非常大,还有一股骚味,如果不是放了很多调料,这肉是不好吃的。 陆西橙更喜欢吃牛羊肉,以后不需要让霍竞川去抓狍子了,傻狍子生存不易,放过它们! “橙橙,你多吃点,今天只有一顿呢!”林圆又给她夹了一块,这餐这么丰盛,下午那顿就省了,至于不吃的那几个怎么办,关她们啥事! 林舒把没吃完的馒头包子放进篮子里,房子的顶棚上栓了一个铁丝构,把篮子吊在半空,防止老鼠偷吃。 就着锅里的热水洗了碗筷,大家都各自回屋,这会儿又下起了雪,烧了一上午,炕烧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现在去睡上一觉真是天大的享受! 霍竞川送陆西橙回去,手臂遮在她头顶给她挡雪,然后又回去把铁锅卸下来装回小厨房。生火烧炕。 陆西橙早上从别墅里找了两根皮筋出来,她坐在炕上做布套子,脚有些冷,她把腿盘了起来。 霍竞川进去,让门半开着,他坐在炕边小板凳上,手伸进被窝,包住她的小脚丫拢进掌心:“怎么不灌个热水袋?”脚这么冰! “没事的,炕一会儿就暖了!”陆西橙脚调皮地动了动,脚趾在他掌心挠,“我忘记洗脚了!” “我倒水给你擦一擦!”说着转身往搪瓷盆里倒了小半盆水,水温很高,他不怕烫,拧干后,把陆西橙一只脚从被窝里捞出来包裹住,冰冷的脚接触到热毛巾,舒服得陆西橙直哼哼。 “你是小猪吗?”霍竞川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哼哼!”陆西橙嘟着嘴把另一只脚也伸过去,“这只也要!” 霍竞川一心两用,一边帮她擦脚,一边留意门外的动静,捂了一会儿,炕热了,陆西橙坐进被窝,重新开始缝布套子。 “要不要我来缝?”霍竞川看她下一针要考虑好久,又担心她扎了手,说道。 “不用,我总要慢慢学会的!”不是陆西橙想做个贤妻良母,而是现在的国情如此,就连陆父陆母,外面穿的衣服比较体面,穿在里面的也有好几个补丁。 布票难得,陆家已经算是非常宽裕的了,但是家里孩子多,小女儿又是个爱美的,每个月分的布票都没有结余,陆母还时常要去黑市转转,一些人家舍不得扯布会把布票卖掉。 农村更是如此,很多人家找遍家里找不到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她至今还对初次见到男人时那件破了好几个洞的褂子记忆深刻。 霍竞川轻轻握住她的手没再说什么,无声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陆西橙缝完一个布套,兴奋地拿给霍竞川看:“好不好看?” 霍竞川摸摸她求表扬的小脑袋:“嗯,妹妹真能干,才第二次就进步这么大!” “当然了,我学东西可快啦!”陆西橙还想缝第二个,霍竞川制止她,“好了,一个暂时够用,脖子累不累,休息会儿?” 刚才专注地干活没感觉,他这么一说,陆西橙真觉得自己的脖子酸酸的,她抬手揉了揉,霍竞川也帮她捏,她披散着头发,他先帮她把头发撩到一边,长长的黑发如绸缎般顺滑柔软,他手指穿过,有一缕发丝调皮地勾住了他手上的茧子。 第222章 练字 “妹妹,下次我帮你洗头好不好?” 霍竞川鼻尖嗅到发丝上淡淡的橙花香味,他不敢用力,小心地把那缕发丝扯下来,指尖捻了捻,丝丝分明,闪耀着光泽。 “嗯?为什么,我洗头很麻烦的!”她还是保持着每天洗头的频率,头发又多又长,每次都要花好久。 她现在很少用别墅的洗发露,一个月才用一两次护发素,那些不可复制,她要省着点,现在年纪小,只要注意清洁和营养补充,发质不会太差。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和她的灵魂融合了,还是空间的缘故,陆西橙现在的皮肤越来越好,即便冬天也水润润的,头发用最普通的香皂洗就和后世洗护广告里的效果一样。 她不敢松懈,每天黑豆黑芝麻核桃不间断,不仅自己吃,还给霍竞川吃。 “想帮你洗!”想帮她做任何事! “好,不过你要烧很多很多水哦!”陆西橙靠在抱枕上,享受着男人的按摩,眯着眼,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下午,又下起大片大片的雪花,两人坐在屋里学习,霍竞川后来又给陆西橙做了一个小炕桌,专门放在炕上的,不吃饭,给她看书用,坐在地上太冷了。 他坐在床沿,陆西橙看他写字,字的笔画没有问题,银钩铁画力透纸背,一眼就能看出是男人的字迹。 只是——丑! “你练了几天怎么没效果啊!”陆西橙叹气,霍竞川也很无奈,要不怎么有那么多看字迹认人的故事的,说明一个人的字迹很难改变,他也很想写好,但每次写着写着又变成这样了。 “我教你!”陆西橙握住他的一只手,“你要听我的话!” 霍竞川眼中露出一丝认真又愉悦的笑:“好!” 她的手很小,包裹不住他的手,只能捏住他两只手指,一笔一划带着他写,“不需要写的很好看,但要写好每一个笔画,我先教你写‘永’字,其实想把字写工整不难的!” “为什么要练‘永’?”霍竞川问,陆西橙给的字帖并不是初学者的,所以他不懂。 “这个‘永’字,”陆西橙边写边说,“第一笔是点,第二笔横折钩,然后是横撇,撇、捺,包含了很多字常用的笔画。” “单练‘永’字,不仅练笔画,而且还练了字的结构,写好一个字,就能一以贯之,再写其他的字就很容易啦!” 这是陆西橙的疏忽,想到他是个成年人了,扔给他一本字帖让他自己练,然而对于一个常年不握笔写字的人来说,想自学一手好字太难了。 霍竞川恍然,侧头看她,此时的陆西橙褪去了平日的娇软,神情认真严肃,霍竞川也正了正神色,全神贯注于纸笔上。 陆西橙带着他写了五遍,才放开手:“你自己试试!” 霍竞川记着她的话,一笔笔都慢慢写,落笔前想好落在哪个位置,笔下的字终于像那么回事了。 “就是这样,以后每天写几遍,等你能不假思索写出来,我们再写其他的字,不着急的!” “嗯,我不会给你丢脸的!”霍竞川道,她这么用心教他,他要是再没进步,那真是太不应该的。 “我才不觉得丢脸的!”陆西橙戳戳他的脸颊,“是为了你自己呀,不是为了我!” 读书写字,为了以后更好地在社会上立足,陆西橙希望他变得更好,不是嫌弃他,哪怕他是个文盲,在她心中,也是独一无二的霍竞川。 “我知道!”霍竞川的眸光温柔如水,“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们!” 被男人这样注视着,陆西橙瞬间脸颊绯红:“是不是为了我们,你会更加有动力呀?” 霍竞川居然认真思考起来,陆西橙顿时又恼了:“喂,你应该马上回答是,怎么能犹豫呢!” 霍竞川失笑,理都在她那边,他还能说什么! 答案嘛,当然是肯定的! 桌上一杯茶和一杯牛奶,茶是霍竞川的,他以前从未喝过茶叶泡的茶水,陆西橙别墅里有不少,爷爷外公和爸爸都爱喝茶,各种特级茶叶都有,她自己更喜欢红茶和清新的绿茶,用来做奶茶和泡花茶的。 因为霍竞川不爱吃甜,她尝试着给他泡了一杯铁观音,她不懂茶艺,随便泡的,没想到他一喝就爱上了。 茶叶这年头是很特殊的商品,需要茶叶票才能买得到,茶叶票只分配给各个机关单位和各个大厂的干部。 乡下老百姓根本买不到,就连不要票的陈茶茶末子,供销社也常年没货。 这时候谁家来客人喝碗白糖水就是顶好的,要是有碗茶,那可是相当奢侈的! “你肯定爱吃我奶奶做的菜!”陆西橙道,他不仅爱喝茶,还爱喝苦的茶,越苦越喜欢! “你奶奶做菜很香?”霍竞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叶的清香久久停留在口中。 “很苦!”陆西橙撇撇嘴,难怪奶奶给他纳鞋底,难不成老人家未卜先知,知道她有了个合她胃口的孙女婿? 他们说着话,门外传来叫声:“小霍,小霍你在这儿不?” 是大队长! 霍竞川站起身,让陆西橙在炕上坐着别下来,自己走出去,顺手掩上屋门:“大队长,您找我?” “对对对,林松说你肯定在这儿,还真是!”王满囤心里嘀咕,小伙子真是有了媳妇不要家了,队里哪个男人不是晚上和媳妇睡觉,白天只和男人唠嗑啊,和女人有啥好说的! “咱们大队要商量晚上安排人巡逻,我特意来叫你的!” 自从上次熊进村后,王满囤就对大队的安全上了心,以前,都是不安排人巡逻的,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晚上人都睡死了,那不是全体社员都要完蛋。 而且还有仓库,那也是巡逻的重点,必须要有人守着仓库,现在虽然治安不错,但别的大队有吃不饱的,大晚上出来偷东西偷粮食的也不少,王满囤不得不上心。 第223章 商量巡逻 霍竞川眉头微皱,巡逻? 大队长并非杞人忧天,他以前从打野猪下山别的大队路过,听说过有些人到了冬天专门出来偷粮食的。 晚上为了让屋里的热气不跑出去,所有的门窗都是封死的,再加上风声,真的很容易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 大队长此时来找他,说明已经决定了,就是商量具体实施等问题,霍竞川明白这事推不掉,他不可能和人说他晚上要陪媳妇,就算是结了婚的男人,这样的理由也不是理由。 “大队长,您怎么打算安排?”霍竞川问道。 王满囤看了看霍竞川身后:“我们去大队部说,站在这儿怪冷的!” 霍竞川答应:“那您稍等我一下!” 说着,又转身回屋,陆西橙正竖着耳边听外面的谈话呢:“你们说什么了?” “大队长说要安排人巡逻的事,我过去一趟。”霍竞川把茶水喝掉,收好桌上的书,“你喝完牛奶休息会儿,知青点不做晚饭,晚上想吃什么,我带过来煮?” “不用啦,我自己会弄的,你快走,天还下雪呢!” “赶我走呢?”霍竞川半蹲在床边,因为外面有人,他声音压得很低,“好了,乖,我今晚可能晚点过来,你累了就先睡,不要点着煤油灯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好啰嗦呀!”陆西橙推他,霍竞川退出去,笑着关上屋门,然后走到小厨房塞了几根粗柴,这边柴火不多了,他晚上还要挑两筐带过来。 王满囤小心翼翼瞅着他:“咋啦,被骂啦?”他刚才可听到了,陆知青说烦死了,让小霍赶紧走呢! 这城里的女娃娃,漂亮是漂亮,就是脾气忒大了,小霍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没有,大队长,我们走!”霍竞川没解释,年轻人打情骂俏,怎么好跟外人说呢! 到了大队部,简陋的办公室坐了好些人,老支书,会计,记分员,保管员等,还有队上各个生产小队的队长、队里的骨干、好几个青壮。 王满囤作为大队长居然亲自跑去找他,可想而知对霍竞川的器重。 大队部也是盘了炕的,农闲时候,虽然地里的活少了,但大队部却一直有人的,说是窝冬,很多人要在家做些活计,比如搓麻绳,编席等都是算工分的,大队部要到年三十才关门,不盘炕人受不住。 大家都坐在炕上,霍竞川找了张板凳坐下,静静听他们讨论。 “现在到五点,天就黑全乎了,我的意思是咱们从六点开始安排人巡逻,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整一个晚上!”王满囤先说道。 这个时间虽然长了点,但也算合理,毕竟既然是巡逻,肯定是要考虑周全点,如果只巡个半夜还不如不巡呢。 老支嗒嗒抽着旱烟,吐出一口烟圈:“那人数要咋安排?” 王满囤低头看着手上社员的名单,前进大队由三个小队组成,这三个小队在以前是三个村,每队三十多户人家,大生产队成立前,三个生产小队泾渭分明,连大锅饭时期也是各吃各的,对他们很难管理。 后来,老支书便把三个小队打乱了,又因为嫁娶等原因,现在倒是成了一个大集体,百多户人家。 “二十到三十岁左右的男丁排班轮流巡逻,家里人口多的,必须要有男人在家,这样,我挑了五十个人,都是平时上工积极,干活不偷奸耍滑,他们去,大伙儿放心,竞川,你给念一下!” 霍竞川接过纸,把上面的名字念了出来,看完陆西橙的字,再看这些字,真是丑的不像话,他的声音四平八稳,每念出一个名字,炕上的人就点一下头,确实都是大队很能干的后生。 “这些人,我打算每晚安排两个人,直到来年开春,”王满囤掏出纸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巡逻的人,晚上有二十个工分,再加一斤粮食,你们看咋样?” 坐在屋里编麻绳都能有工分,冰天雪地的出来巡逻不能让人白干活,这是应该的,大家都同意。二十个工分是不少,王满囤没有请示公社,这些他打算从大队的结余里单独出,这几年年景好,大队账上是有一些钱的。 就算这样,这五十个中的其中大部分他们干部还要去做思想工作呢,不是他们懒,怕苦,而是这边晚上最冷的时候有零下三四十度,没有充足的装备根本不能在室外多呆,王满囤考虑到了这点,到时候大队办公室开着,炕烧着,轮流进来休息,不至于给人冻坏了。 霍竞川却说道:“大队长,我觉得可以半夜一轮,上半夜安排四人,下半夜安排四人,一整晚时间太长,人挨不住!” 这样,他如果轮到上半夜,下半夜还能回去陪小姑娘躺会儿,如果轮到下半夜就更好了,能哄小姑娘睡觉。 王满囤听到他的话一愣,看着青年坐在板凳上依旧挺直的身板和比所有人高了半个头的个子,小霍都说会挨不住,其他人恐怕更加挨不住! 他马上问老支书:“大爷,您看要不我们照竞川说的来?” 老支书抽了口烟,他穿了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里面的棉花是新絮的,鼓囊囊,看着就暖和,托霍小子的福,他家买了十斤棉花,但大队多数人的棉袄都穿了好几年了,棉絮硬邦邦的,一点不保暖,晚上出来确实太难过了。 王满囤挑人时也想到了这个,选的都是队上条件不错的人家,现在所说集体生产,都没啥钱,但有些人家全家都勤快,一年到头也能挣到身衣裳,有些人家只有一两个人勤快,其他人都只拿半拉工分,又一嘟噜一嘟噜生孩子,那日子过得真是,吃饱都困难。 最穷的几户,全家人只有一两件棉袄,到了冬天跟长在炕上似的,屋里弄个尿罐儿,哪儿都不去。 当然,这种人家,男人也能干不到哪儿去! 第224章 巡逻队队长 老支书点点头:“就按照霍小子说的,半夜一轮,咱各自去找个说和!”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霍竞川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如果可以,他不介意花钱请人帮他巡逻,只是那样太打眼了,不合适。 王满囤亲自来找他,肯定是希望他起到带头作用。 果然,等人都走了,王满囤单独和他说话:“竞川啊,这次巡逻我打算任命你为巡逻队的队长,人员的安排调度全由你负责。叔知道,你以前不爱参合这些事,但咱们总归是一个大队,你有能力,叔也信任你,你过两年要娶媳妇了,这个队长工分和粮食补贴都比别人多,陆知青是个好姑娘,你这个肩上的负担不轻啊!” 王满囤语重心长,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小霍有多喜欢陆知青,就这小子以前惹到他就揍得人半死的脾气,谁敢和他大小声? 也就陆知青了,骂他,他还不还口。 只是,陆知青是城里姑娘,还是干部家庭,小霍想娶人家,要过的关还多着哪! 王满囤虽然是个大队长,在大队很牛气,但到了县里,普通的供销社售货员都嫌弃他是个泥腿子,城里人可傲气呢! 他是以一个长辈的心理在为霍竞川考虑,霍竞川没有不知好歹,他颔首:“大队长,您把名单给我,我回去排好班再送过来。” “嗯,巡逻从明晚开始,你把铜锣带上,这里还有个手电筒也一起拿着,每个小时绕着大队转一圈,中间可以休息,但不能睡觉,其他的规定你看着办!” 霍竞川答应了,他对名单上很多人不熟,哪些人之间有矛盾,哪些人平时喜欢凑在一起,排班都要考虑进去,不过他不熟,有人熟啊! 王春才搓着手被老娘赶出门:“川哥,你咋来了,今天上午我都没见到你!” 他有些委屈,上午开大会,他还去找川哥呢,结果院子门关着,人却不见了! 霍竞川不和他废话,把纸给他:“和我讲讲这些人!” 王春才没事就在大队上窜,对谁家有啥事都了解得很,当下噼里啪啦一通说:“他俩不对付,小时候就别苗头打架!” “他俩都喜欢隔壁大队的一个女社员,那女社员摇摆不定呢,呵呵呵,其实,她喜欢公社上一个小干部,他俩她谁都看不上!”吊着俩人呢,万一那干部不娶她,不是还有两个选择嘛! “他俩老娘年轻时都喜欢他爹,他爹娶了他娘,另一个不服气,就嫁给了那男人本家的兄弟,什么都要比……” 霍竞川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小子真是个男人? 他立刻喊停:“你直接说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关系不好!”等他把那些是非恩怨讲完,估计一晚上都过去了,霍竞川又不是来听故事的。 王春才还以为川哥突然变得有人情味了,结果,川哥还是那个川哥,他悻悻然干巴巴地把知道的都说了,看着霍竞川在纸上写写画画,佩服地道:“川哥,你的字可真好看!” “你没见过更好看的!”他的连工整都算不上。 “那也比我强啊!”他上过两年学,现在连自己名字怎么写都快忘了。 霍竞川无师自通了陆西橙式吐槽:我要是比你差,橙橙还能要我? 学习真的帮助很大,他快速把五十人分类统计好,四人一组排班,选了一个熟悉的在大队人缘和能力都比较强的男人作为副队长,队长和副队长统筹协调,并且每两天检查,防止有人懈怠偷懒。 思想工作由大队干部们去做,霍竞川估计明天就能召集这些人开个小会,如果到了明天还不肯的,直接换人。 王春才也是其中一员,他当然是坚决支持川哥的,如果他不肯去,他老娘也会把他打出去的。 他狗腿地提着建议:“川哥,其实,如果你去说,他们都会愿意的!” 王春才觉得川哥去动员效果比大队干部们游说要好,为啥,因为这些人年纪都和他差不多大,谁没挨过几次川哥的打! 对于只比自己强一点点的人,会不服气,会挑衅,对于比自己强太多的人,那就会仰望,会畏惧。 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慕强心理,想跟着能干的人做事。名单里部分人和霍竞川一起修过路,对他都很佩服,不仅力气大,还懂得多,中间有什么问题都要找他拿主意。他也有担当,最难的活自己先上,有麻烦他来解决。 再加上打野猪,赶走熊等事,大队的青壮们对霍竞川的评价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是个男人! 也正因为如此,霍竞川和整个前进大队最美的女知青处对象,羡慕说酸话的有,但没人敢不自量力地和他争,就算有些人从小被家里老娘灌输了啥没娘娶不到媳妇,要打一辈子光棍这种想法,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女知青眼睛瞎了。 “这不是我的工作!”霍竞川不会大包大揽给自己找事,等到天黑透,他挑了两捆柴去知青点,陆西橙正坐在炕沿,脚下有个洗脚盆,手上拿着一把指甲钳。 霍竞川上前抓住她的手仔细摸了摸指尖:“这么暗,看得清吗?” “嗯,我左手剪完了,右手不太顺,你帮我剪!” 霍竞川把煤油灯和手电筒的光都照过来,小姑娘手长得好,指甲盖粉莹莹的,每个指甲上都有一个可爱的小月牙。 “等等,你冷不冷,先把鞋脱了泡泡脚!”陆西橙指指洗脚盆,“我刚刚倒的,水很烫!” “你先泡!”霍竞川弯腰试试水温,确实很烫,她皮肤嫩,不敢伸进去。 “不嘛,”陆西橙撒娇地摇着他手臂,“你先!”他从外面进来,比她冷! “那我洗完了重新给你换一盆!”霍竞川怎么可能让她用自己的洗脚水。 他脱下鞋,把脚伸进热水中,洗脚盆是他从供销社买回来的,陆西橙的小脚放进去还有空余,他的大脚却正好。 “舒服吗?” “舒服!”霍竞川眉目舒展,半闭着眼,一股暖意从脚直达肚腹。 陆西橙低头看着盆里往上升腾的热气,他怎么不怕烫呢? 让她的脚也蠢蠢欲动呢! 第225章 泡脚剪指甲 陆西橙脚试试谈谈地在水面点了下,蜻蜓点水一般,又快速缩回去,又点一下,跟玩似的。 霍竞川一手拿着指甲钳,他身体往炕里侧挪了挪,大马金刀的坐姿,一手圈住小姑娘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人抱起来放到自己面前:“踩我脚上,不烫的!” 泡脚就是要水烫些泡着才舒坦,霍竞川脚微微抬起,让陆西橙踩上来,陆西橙咯咯直笑:“你脚好像只大船!” 霍竞川挠挠她的小肚子:“你的像小船!” “哼,我哪有船那么丑!”陆西橙在他脚背上哒哒哒踩水,“你脚上还有毛毛,痒痒的!” 霍竞川放下指甲钳,按住她的膝盖:“好好洗脚,不准玩!” 他低头,小姑娘的脚趾头像嫩藕芽儿似的,调皮地动来动去,他大脚把小脚夹住,泡入水里,陆西橙挣扎了一下:“烫!” “一会儿就不烫了!”霍竞川搂着她,脸贴着她的小脸,“吃饭了没有?” “吃了,我熬了鱼汤,给你留了一大碗呢!” “嗯,妹妹真乖!”霍竞川握住她右手帮她剪指甲,她的指甲不长,他只剪掉一点点,每剪完一个,都要对着灯光仔细照照,用指腹搓一搓,避免留下毛刺。 “巡逻的事怎么说?”陆西橙窝在男人怀里,满意地看着自己精致的指甲盖,不涂指甲油都这么好看,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霍竞川便把队上的决定说了:“以后每晚四人轮流巡逻,大队长把这事交给我负责!” “那你会不会很累?”现在晚上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如非必要,陆西橙根本不愿意出门,他还要出去巡逻,太辛苦了。 “不会的,有你给的羊毛背心,还有各种汤,我比别人身体都好!” “你又不是铁打的,身体再好也要注意。”陆西橙想了想,巡逻时不是一个人,太好的衣服不能穿,那是不是能把衣服弄破一点? “你不穿的破衣服,明天拿一件过来!”陆西橙道,“还有我的热水袋,你去巡逻时带上,藏在衣服里面别人看不见的。” 想到她躺在温暖的炕上,他却行走在冰天雪地里,陆西橙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或许很多人比他更惨,他们没有保暖的衣物,没有可口的饭食,但她对那些人没有感情,她只心疼他。 霍竞川有些不愿意,他一个大男人,捂着个热水袋像什么样子,再说,她晚上也要用的。 “热水袋你自己用,我不需要!” “你听不听我的话?”陆西橙仰起头,鼻尖顶着男人的喉结,张嘴作势要咬,桃花眼泛着盈盈水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的架势。 这招简直致命,霍竞川马上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带着,你用一个,我用一个,乖,不准哭!” 陆西橙把脸埋进他怀里:“人家只是心疼你嘛!” 霍竞川抬起她的小脸,还是哭了,他暗骂自己混账,唇贴着她的眼睛,尝到酸酸涩涩的味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陆西橙凑上去亲他下巴:“你没有不好,不准你说自己不好!” 他是最好的! 霍竞川轻笑,水不烫了,他将人抱起来,擦干脚放进被窝:“最好的下午还赶我走!” 陆西橙脚伸出来,抵在他的胸口,她眼底还有湿意,脸上却是娇羞的笑:“你快去吃饭,吃完给我剪脚趾甲!” 娇气包的命令,霍竞川怎敢不从:“好,你先躺好,别冻着!” 陆西橙把饭菜拿出来,一碗鱼头豆腐汤,一盘小蘑菇炒青菜,一盘杜鹃婶子送的米肠,主食是米饭,还有一碗蒸芋艿。 陆西橙穿上厚睡衣坐到男人膝头,剥开一个芋艿吃。 芋艿洗干净带皮蒸,陆西橙特别喜欢,什么调料都不用放,蘸着白糖她能吃好多个。 “好吃吗?”霍竞川瞧她吃得格外香,连他喂鱼汤都不看一眼,问道。 “好吃!”陆西橙把剩下小半个塞进他嘴里,自己又剥了一个,“芋艿滑溜溜的,不用嚼就能咽下去,我要吃到牙齿掉光!” “那我到时候给你种一院子,天天陪你吃!” “好呀!”陆西橙是把芋艿当零食吃的,她傍晚吃了好多,现在不饿,吃一半,给男人一半,两人把整碗都吃光了,其余饭菜霍竞川快速解决,然后刷牙洗脸,抱着小姑娘回炕上。 外面的温度很低,霍竞川晚上除了柴火,还带了两个草帘子,他把草帘子挂在门上和窗上,能挡住从缝隙里吹进来的风。 “这个草帘子是你做的吗?”陆西橙翘着脚趴在被窝里,看他忙下忙下。 “嗯,和草垫子一起做的。”这种东西农村家家都要准备,勤快的人家从开春就开始做,存着预备过冬。 “草帘子没有棉帘子好用,过两天,我给你弄一个棉帘子。”霍竞川说道,他家里没有,往年他都是一个人,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娇气的姑娘闯入他的生命。 “棉帘子要怎么做,你会吗?” 霍竞川摇头:“不会,我看过城里的,他们是用旧的棉被做的,我试试!” “那我陪你一起做!”陆西橙笑嘻嘻道,她最喜欢霍竞川这点,他不会,他会学,会尝试,而不是插着手等着别人做。 草帘子挂好,霍竞川灌了个热水袋,上炕把陆西橙一只小脚丫从被窝里掏出来,热水袋放到她脚背上暖着,粗糙的手指抓住一根细嫩的脚趾,就等光线低头动作。 他很专注,头深深低着,额角连着脖颈处的青筋若隐若现,煤油灯和手电筒的光同时照过来,男人的剪影落在报纸糊成的简陋墙壁上,微微弓着身,是一个臣服的姿态。 陆西橙伸出手,在他的影子上摸了摸,无声地开口: 我的大狼狗! 然后她脚动了动,霍竞川抬头:“怎么,我弄疼你了?”脚指甲比手指甲小很多,他刚才几乎不敢呼吸,就怕手一抖,剪到她的肉。 “傻瓜,指甲钳很安全的。”陆西橙坐起身,歪进他怀里,“我要这样子剪!” “这样不方便!” “我不管,我就要!”才不要什么臣服的姿态。 霍竞川只得一只手臂抱着人环绕过来,陆西橙把脚翘起来,搭到自己大腿上,霍竞川挠挠她的脚底心:“你这样不累?” “不累,我喜欢嘛!”她身体柔软,这点动作小意思。 第226章 开小会 霍竞川继续低头为她剪脚趾甲,陆西橙再次看向墙壁,这次,两个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她手搭在男人肩上,摸摸男人后脑勺:“明晚我帮你剪头发好不好?” “后天,明天第一晚巡逻,我要带着他们。” 霍竞川的头发有些长了,不过很干净清爽,不像有些男人油腻腻的。 陆西橙指尖在他发间穿过:“你以前头发都是谁帮你剪的?” “有人会到村里来,那时候剪的。”霍竞川说。 这个年代,有一种职业叫剃头匠,拿着工具箱奔波在各个大队村庄,为广大村民提供理发服务。 理发工具很简单,一把推剪、一把剃刀、一个理发围裙、二把梳子,有的带一块镜子,热水要村民们自己烧,一般半年来一次,村里的男人们都会去剪,酬劳可以是钱,也可以是粮食,是现在为数不多靠手艺赚钱的人。 陆西橙星星眼:“哇,我也会剪头发,那我是不是也能赚钱?” “你不准去!”陆西橙去当个剃头匠,霍竞川死都不会允许。 对着那么多男人,这活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做的? “我只是说说嘛,万一有一天我俩要穷死了,我能靠剃头养你呀!”陆西橙开玩笑,别的男人的头发她才不要摸呢,嫌弃死了! “胡说八道!”霍竞川轻声斥道,他就算累死也不会让她去吃那种苦。 “好啦,我只给你剪头发!”陆西橙抱住他的脑袋胡乱揉,“你也只准给我剪指甲!” 霍竞川被揉得一头凌乱,配合着他看向她的那种“我怎么会给别人剪指甲”的不解眼神,傻憨傻憨的,陆西橙伏在他肩上笑,“霍哥哥,我今晚特别喜欢你!” 霍竞川眉毛一挑:“为什么?” “不知道!” 霍竞川低头,看着手里最后一颗粉嫩的小脚趾,难道是他今晚帮她剪指甲了? 可惜指甲不像头发,短,不能天天剪,他遗憾地想着。 她可是很少主动叫他哥哥的。 “霍哥哥,你高不高兴?”陆西橙手臂圈住男人的脖子,在脸上蹭来蹭去。 她的嗓音甜甜软软,叫霍竞川的心都化了,他低头,亲了一口手上的小脚丫,然后扭头去亲吻她的唇。 陆西橙身体一颤躲开他,光滑地指尖毫无威胁性地在男人脸上挠:“霍竞川,你又这样,你不讲卫生!” 亲了她的脚又来亲她,这狗男人! “橙橙最干净了!”她的脚比村里女人的脸都干净。 “哼!那也不行!”陆西橙生气了,要霍竞川抱着在屋子里转圈圈才能好! …… 第二天,霍竞川把安排好的名单拿去给王王满囤,王满囤点点头,霍竞川说到开个小会,王满囤让他看着办,临出门,他又叫住霍竞川,说道:“竞川啊,你平时对他们别太凶了,我看他们怕你的很嘞!” 霍竞川不解,他平时干活,陪对象,哪有功夫对别人凶? 王满囤轻咳一声,他和几个干部去动员,好多人本来不想去的,但在大队,必须要听从大队长的指挥,他们勉为其难答应了,后来不知咋的,听说是霍竞川当队长,纷纷跑过来对他说他们会好好干,别把他们换掉。 他寻思着是不是小霍把人家打怕了? 霍竞川想了想,给出一个结论:“他们可能想吃肉!”等着他带他们打野猪,就是这样! “是吗?”王满囤表示怀疑,不过他也没纠结,愿意好好干就行,选的这些人都不是啥刺头,小霍能管好的。 开会地点就在仓库,王春才敲着铜锣跑了两圈,人就都来了,霍竞川把副队长叫到边上,副队长姓李,是支书的一个侄孙,叫李育泉,是三小队的队长,其他两个队长都四五十了,没在巡逻队里。 李育泉对才十九岁的霍竞川当队长,他当副队长没啥意见,他听王满囤说起过,想把一队交给霍竞川管,他虽然种地比不上一些老把式,但队里整体的生产任务由上面决定,具体哪个时节干啥有干部们呢,霍竞川只需要管理就行,不知道为啥这小子没同意。 “说,要咋做,我们全听你的!”李育泉笑呵呵的。 霍竞川把誊写的名单给了他一份:“我俩每两天巡逻一次,先我上半夜,十天后换,不需要全程巡逻,中间出来两个小时。” “行,没问题!” 霍竞川按照分好的名单让人站好:“上半夜两个人,下半夜两个人,大队休息室门开着,轮换着休息。咱们的任务就一个,防止有人偷鸡摸狗,不管是本大队的还是外面来的,或者是山上的野兽。” “那万一有事咱们去找川哥你吗?”有人问道。 霍竞川顿了顿,他晚上不在自己家,找他肯定是找不到,不过他想到了解决办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哨子:“轮到巡逻的人拿着这个,有问题就吹哨子,我能听见。” 这哨子是用某种动物的骨头特制的,声音很轻,他手上还有一只,吹响一只,另一只就能听到,是他有次在省城从黑市一个小摊位上随便买的。如果是新的,倒是可以给陆西橙,只是这两只明显都被人用过了,脏兮兮的,他便没有拿出来。 他打算自己做两只,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材料。 几个男人拿着哨子看,这玩意儿好,吹一吹就能叫人,不用跑,前进大队挺大的,霍竞川住的又偏,要去找他还挺费事。 霍竞川说完就让人散了,他和李育泉讨论了下关于这些人的保暖问题,主要是真的太冷了,大晚上出来,别坏人没抓到,自己人都先冻坏了。 “我和大队长提过,想办法弄些姜来,每晚架个火堆熬锅姜汤。”霍竞川说,东北的气候不适合种姜,前进大队的常用调料里没有姜,公社副食品店有卖,不要票,但不多,霍竞川说去弄,其实是陆西橙有,他做做样子去跑一圈,大队肯定是要花钱买的,几块钱给小姑娘当零花,满足她想做买卖的小心愿。 “熬姜汤,那可真不错啊,大队还有不少糖精,放点进去,给咱们甜甜嘴!”李育泉觉得这样就很好了,现在感冒了也就捂紧被子发发汗,姜汤也没得喝的。 第227章 赚到小钱钱 中午的时候,霍竞川送来几件他的旧衣服,陆西橙拿起来,上面的好几个破洞,比她手还大。 “这么破的衣服还能穿吗?”一件衬衫,袖子完全掉了,成了件背心。 “嗯,夏天上工穿。”霍竞川不喜欢和大队有些男人一样打赤膊,但天气又确实热,这几件破衣服穿着正好。 “我先用了,明年给你做新的。”陆西橙笑眯眯的,她抬起衣服闻了闻,虽然破得不像样,洗得却挺干净。 霍竞川下午要出去,陆西橙把姜拿出来给他,她冰箱里老姜和嫩姜都有,煮姜汤老姜效果更好,不过老姜作为调料,买的并不多只有四块。 “你昨天说了后,我拿出来四块,今天又有四块,够不够呀?” 霍竞川把姜用破布包好,放进箩筐:“先用着,不够了我就说再去弄!”他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给你,买姜的钱!” 副食品店姜的价格在三分钱一斤左右,他说给大队的价格肯定要稍微贵一点,这里有十来斤,五毛钱正好。 陆西橙接过钱,喜滋滋地摸摸,塞进自己的小钱包里,然后她又从里面抽出一张大团结给男人:“你的辛苦费!” 霍竞川憋住笑,傻姑娘,这生意可做得亏大了! “我去公社,你要不要带什么东西?”霍竞川问道,他不可能去瞎逛,公社有供销社,虽然商品不多,但一般的生活用品还是能买到的。 陆西橙想了想:“买点饼干,那种圆圆的,上面撒白糖的饼干,再买点沙琪玛。” 她还挺喜欢吃这年代的小点心的,味道很纯正,现在知青点每顿只做粥,就算她是个小鸟胃也吃不饱,别墅里很多东西都不能拿出去吃,多买点供销社的点心备着。 “好,那你等我回来,外面冷,别出去玩,下午躺一会儿,在屋里看看书!”霍竞川给她在炕里添了柴,上午锅里烧好的热水倒进暖水壶中,“冷的话倒个热水袋,我不会很晚的。” “嗯,我晚上给你炖热汤喝。”陆西橙送他到门口,霍竞川不让她出来,目送着男人高大又衣着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陆西橙把破衣服剪开,剪成巴掌大的布料,又从集市上买的粗布中剪了几块大的。 这年代的衣服除了军大衣和一些特定的制服,很少有长款的,农村更是没见过,布料太缺,陆西橙就从他爷爷的冬装中找出一件棉衣,下摆长度到屁股那儿,他爷爷穿着偏大,霍竞川穿的话估计正好到腰。 棉衣是纽扣式的,纯黑色,没有多余的装饰,陆西橙不敢找拉链款的,现在的拉链技术还很落后,没有大规模地运用到服装上,这件衣服给霍竞川晚上出去穿,有出格的地方他肯定会有所顾忌。 她把粗布缝到前胸和后背处,然后在袖子领子和其余露出来地方缝上破布做补丁,这是她看着大队长男人们的衣服想出来的笨办法,让她现做一件衣服太难了。 补丁摞补丁,大家都这样穿,至于内里,陆西橙曾摸过林舒的一件棉衣,里面的棉花都成了硬疙瘩,有的地方被压成了死饼,有的地方则是空的。 “我还有两件,这件本来想扔的,后来发现大队很多人的棉衣都这样,我就没舍得,打算买了棉花重新絮进去。”林舒说。 由此可见大家的条件有多差,然后她又看了林舒的裤子,一条做了两年的新棉裤,里面的棉花起码两三斤重,林舒说在东北,没有这样的裤子,根本扛不住冬天。 在东北三省下乡的知青,每人有每年两斤的棉花票,算是知青们的福利,今年的已经在上半年发了,晚来的知青是没有的。 “以前听说农民也有票的,后来好多生产大队棉花不种了,棉花不够分,农民就没票了。”物资优先分配给城里人,支持工业发展,因为工人上班要上到过年,农民冬天没事干,可以窝冬,上面是这样解释的。 但是城里有煤炭,能烧锅炉,农村却没有,前进大队还算好的,离山近,不缺柴烧,那些砍不到柴的大队冬天才真是难过。 陆西橙低头缝着衣服一边想着,她要让她的霍哥哥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做最幸福的男人。 这件衣服还有个特点,里面有两个口袋,霍竞川可以塞个保温杯进去,冷了喝口热水,反正冬天都穿得鼓鼓的,看不出异常。 保暖内衣,羊绒毛衣,羊毛背心,厚厚的棉衣,陆西橙把衣服全部摊在炕上,这一套穿着应该保暖效果很不错! 她缝衣服很慢,忙完一件衣服,去前院喝了粥,粥熬得黏稠,当场喝挺饱的,就是扛不了多久又饿了,女知青们在灶膛里烤红薯。 “橙橙,快来吃一个!”林舒把红薯扒拉出来,“这个你拿着。” 她往陆西橙手里塞了三块钱:“这是我们几个人凑的,不多,你收好!” 之前说打赌请客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如果陆西橙请吃一口小包子,她们就坦然接受,谁知道她拿出来八斤面粉,还有几斤肉,她们哪里好意思白吃啊! 和男知青们商量过后,大家一起凑了三块钱,按照县里白面和肉的价格,三块钱是不够的,五块钱都买不到那些东西,还要票,不过她们知道陆西橙的脾气,她是真不缺钱,人也大方,给多了反而生分,这点钱正好。 陆西橙看着手中的钱,开心地笑笑,放进自己口袋里:“我的烤红薯呢?” “给你个小的,小的烤得透!”女知青们就蹲在地上一边说话一边啃红薯,这些红薯是知青们的自留地里挖出来的,都是女知青们在照料,男知青们现在可没脸来分。 他们不仅没吃,还要勤快地刷锅洗碗,现在不用捡柴火,水用得也不多,他们没有用武之地,可不就得有点眼力劲嘛! 第228章 宠坏 陆西橙啃完烤红薯回屋,到冰箱里拿出两块解冻好的猪蹄,放进高压锅里闷了一锅黄豆炖猪蹄,米饭煮了一点点,蒸了八个杂粮馒头,霍竞川晚上还要出去,馒头更管饱。 她又熬了两碗姜汤,姜她留了一小块,切了全部放进去,红糖只放了一点点,熬完她尝了一口,真辣。 一碗倒进保温杯里让霍竞川出去带着,一碗给他回来喝。 这男人每天早晚来来回回,睡觉时身上却依旧像个大火炉,肯定是她的姜汤的功劳。 霍竞川脚程快,两个多小时就回来了,把姜给了大队会计,他回家洗了个澡就背着背篓到知青点,现在天黑得早,知青们也早早休息了,霍竞川到时看到和陆西橙同住后院的女知青正在烧炕,他躲了躲,发现她烧完自己的,又去烧了隔壁屋子的炕。 隔壁屋的不是那个曾经喜欢橙橙的男知青吗,上次听说这两人处上对象了,所以是帮对象烧的? 霍竞川念头闪过就不再多想,村里也有些男人懒得很,在家啥事不干的,他不奇怪。 等人走后,他也蹲下身烧炕,灶膛里有一些未燃尽的干柴,还有小火苗,显然是不久前刚有人烧过。 霍竞川快速进屋,陆西橙正坐在炕上整理柜子,抬头看到他就扑上来,霍竞川一把将人接住放回去:“我身上冷,别冻到你!” 他把背篓放下,外套脱了挂在门后,喝了两口姜汤才将小姑娘重新抱起来:“炕里的柴是谁添的?” “我自己添的。”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依恋地依偎着。 “是太冷吗?”霍竞川执起她的手检查,还是白白嫩嫩的,没有伤口。 “不是,我想学一学嘛!”陆西橙眨眨桃花眼,“我都学会烧火了,烧炕很简单的,我一下子就会了,我是不是很聪明?”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恩,很聪明。”霍竞川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头亲了一口粉嫩的指尖,“咱们会就行了,以后还是我来烧。” 烧炕不比烧火,手臂要伸进去,要把柴塞得很里面,要不然炕会热得不均匀,霍竞川怕她受伤。 “霍竞川,你会把我宠坏的!”陆西橙手指在男人脸上滑动,滑过他的唇,被轻轻咬了一口,她哈哈笑着逃开,又滑到男人的鼻子上,抵住,给他做出个丑丑的猪鼻子,小嘴嘟起来,“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企图?”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让我再也离不开你?”她感受过这样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宠爱,享受了这样无微不至体贴的照顾,陆西橙觉得,她这一辈子,眼里再也看不进第二个男人了。 霍竞川笑了,顶着个可笑的猪鼻子,笑容依然俊朗,他抓住小姑娘的手,挪到自己的眼睛上:“你看看我眼里有什么?” 陆西橙盯着他的眼,手指抚摸他的眼皮,温热的,微微颤动,他的眉形是天然的未经修饰的剑眉,气势如虹地贴于他的前额之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脸平添几分严肃。 眼睛狭长锐利,带着六分冷漠和三分狠戾,唯有看向她时,这双眼里才有温情。 他的睫毛很长,不像她的那般卷翘,睡觉时会安安静静地垂着,留下一片阴影。 陆西橙有些害羞,她傻愣愣的,男人漆黑的眼眸里泛点的笑意,眸子的墨色愈发纯黑和沉静。 这双眼里有一个傻愣愣的姑娘。 “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霍竞川抚上她的脸,和她一样,粗糙的手指触到她的眼睛,拨弄了一下睫毛。 两人的脸离得越来越近,卷翘和平直的睫毛交缠在一起,好像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生命。 霍竞川唇贴上来,声音很低,陆西橙微微启唇,像是要把他的话吞进肚子里。 “没有要宠坏你,只想对你好……”后面那个一辈子消失唇齿间,大熊猫和小熊猫惨兮兮地滚落在地,睁着大大的黑眼睛无辜地看着炕上高高拱起的被子。 他们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呀,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 良久,被窝里传出“咕咕”的的叫声,被子被掀开,陆西橙两个辫子乱糟糟,小脸红扑扑地坐起来,瞪了眼男人:“你是不是没吃饭?” 她脸上闪着晶莹水泽,不知是哭了还是怎么了,桃花眼雾蒙蒙的,小口小口喘气。 霍竞川摸了摸她汗湿的脖子,喉结滚动,半跪起来抱着她:“我不饿!” “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陆西橙推他,只是她那么点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 霍竞川垂了拳自己的腹部:“它不叫了!” 陆西橙:……你可真是! “那我饿了!”陆西橙在男人怀里蹬蹬腿,“我下午就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红薯,光顾着给你做饭了!” “做好了怎么没吃?”霍竞川揉揉她的小肚子,扁扁的,难怪抱着好像又轻了。 陆西橙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轻什么呀,她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发育中,尤其是某一处,胀鼓鼓的,明明是你力气长了。 “我想陪你一起吃!”谁知道他饿着肚子还能胡闹啊。 “你刚才都弄疼我了!”她小声抱怨。 霍竞川把人放到膝盖上,给她穿好睡衣,麦色的脸难得窘迫:“我下次轻一点。” “你每次都这样说!”陆西橙撅着嘴,这个男人有时候很靠谱,有时候又特别不靠谱,“你喂我吃饭。” 她把饭菜拿出来,因为一直放在别墅,所以菜都很烫,霍竞川舀了勺猪蹄汤吹了吹喂她,捏了捏她的小脸。 陆西橙经常说猪蹄补充胶原蛋白,霍竞川现在有些明白了,这手感,软软嫩嫩,让人爱不释手。 “妹妹?” “恩?” “多喝点汤!” 陆西橙迷茫,她不是正喝着吗? 第229章 霍哥的阴谋 陆西橙吃了半碗米饭,半个馒头,剩下的七个多馒头和一碗半米饭全部是霍竞川干掉的,除了猪蹄,陆西橙还做了一道尖椒小炒肉,这个菜特别下饭,男人一口馒头一口菜吃得巨香。 陆西橙知道霍竞川腰上是没有一丝赘肉的,所以他的食物都吃去了哪里? 吃完饭,霍竞川才给她看买回来的东西,除了几种点心,还有两罐雪花膏。 “我还有呢,你怎么又买呀?”之前买了好几罐呢,她都没用完。 “看到就买了,”霍竞川说,这种奢侈品公社的供销社不是经常有货的,能不能买到得看运气,“还有这个,你放柜子里。” 陆西橙接过来,是一大包粉色的纸,这是……卫生纸? 陆西橙别墅里卫生纸和纸巾囤了很多,虽然日用品不能复制,但是她现在日常用手帕,省着点是能用很久的,所以每次去县里没有想过买卫生纸。 “备着点比较好!”上次有女知青来找陆西橙借纸,陆西橙说没有,那女知青的脸色就挺怪,好奇她怎么连纸都没有,平时用的什么。 现在乡下很少人会买手纸用,绝大部分上完厕所都是用石头,土坷垃,木片,树叶,玉米芯等对付下。 知青们受不了,都会买纸来用,好在东北这边木材多,纸张相对来说不缺,不像有的城市连卫生纸都限购。 霍竞川以前自己用都是买的比较粗糙的皱纹纸,一毛钱一捆,棕黑色,摸着和砂纸似的,吸水性强但是没韧性遇水就烂。 这次给陆西橙买的是东北产的芦雁纸,是卫生纸中的高档货,粉色的,一大包五毛钱,五大卷。 还有一种草纸,也叫马粪纸,乡下讲究点的农民会买,五分钱能买厚厚的一大摞。 陆西橙只拿了一半,另外一半放回他的背篓里:“以后你也用这种,不许用那种差的。” 她别墅里面的纸不能拿出来用,质量太好了。 东西收拾完,陆西橙打开一个雪花膏,挖了一小坨往男人脸上抹:“我让你每天涂,你是不是又忘了?” “嗯。”霍竞川微微俯身,配合她的动作,他没忘,他只是更喜欢她帮他抹。 “看你糙的,手上也抹一点。”霍竞川伸出大手,陆西橙毫不吝啬地又挖了一坨,在男人手背手心手指处细细涂抹,“你今天晚上还过来吗?” 霍竞川抱住她,陆西橙顺势像只无尾熊往男人身上爬,爬到合适的高度,两腿圈住,“我给你准备了衣服,你穿了再走。” “好!”霍竞川脸埋在她颈间,“别怕,我每小时会过来一趟,你关好门,烧炕我来烧,不要踢被子。” 他唠唠叨叨的,陆西橙一点不嫌弃,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霍竞川穿上那件打了很多个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衣服,怀里揣了一个热水袋和一个保温杯出门。 今晚一同巡逻的四人已经等在大队办公室,桌上放着个手电筒,四人都不想去拿,手电筒是金属的,摸着冰冷冰冷的。 霍竞川把一件棉衣给他们,这是王满囤准备的,里面的棉花是从霍竞川那里买的,还算暖和,轮到出去的人穿着。 几人动作利索地点燃火盆,在上面架了一口小瓦罐,熬姜汤喝。 霍竞川等他们暖了暖身体,带着他们一起在大队走了一圈,其实大队就这么些地方,大家都很熟悉了,霍竞川主要是重点让他们关注一些容易藏匿人的犄角旮旯,还有比如粮仓,猪圈,牛棚等。 天空飘着小雪,几个男人缩着脑袋,一人头上还戴着狗皮帽子,依旧冷得发抖:“川哥,你不冷啊?” 川哥不冷,川哥还有点热。 霍竞川身形舒展,他全身上下主要部位都包裹得很好,脚上穿着长筒胶鞋,陆西橙给他织了两双毛线袜子,他穿着走路,都觉得脚底心在冒汗。 “坚持一下,一圈走完就能回去休息。”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呢,总归要适应的。 “你说谁会这种天气跑出来偷东西啊?”他们宁愿少吃两口也要窝在炕上。 “会有的。”霍竞川看向一个方向,表情很是阴狠。 龙眠洞大队,欺负她的仇他可还记着呢! 那个大队在山里,本来就耕地少,那里的山民自诩龙的后代,什么活都给女人干,粮食产量更加不够。每到冬天,村里的男人们就会到附近的村庄偷鸡摸狗,仗着人多,乡下人又没有法律意识,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有几个干部想去上头告状,但那伙人偷了东西就跑,打不过,抓不到现行,没有证据。 霍竞川打算给他们送一个大礼。 换做以前,他不会用这么迂回的办法,把人打死他也不怕,往山里一躲,谁能耐他何? 但是现在不行,他不能犯法,甚至不能让别人怀疑他,所以他要让他们自己上门来送死。 “川哥,你回去休息,我们可以的!”一圈走完,几个男人说道,虽然冷,但走路相当于运动,走完了回来烤烤火,喝口姜汤,又是一条好汉。 “没事!”霍竞川看看时间,他手上的手表是陆西橙的,她别墅里还有很多手表,虽然不能拿出来,但是她一个人的时候也能看时间,最近霍竞川要巡逻,干脆把手表给他戴着。 “这是我临走时,我爸妈特地给我买的,呐,给你用,我是不是对你很好呀?”陆西橙帮他戴手表的时候还要邀功,“表腕细了点,太秀气了!” “我以后也给你买!”手表刚从她手上摘下来,还带着女孩子的体温,霍竞川珍惜地摸摸。 “那必须的,你不给我买给谁买!”陆西橙翘起下巴,理所当然的样子。 霍竞川坐在火堆旁低头浅笑,是啊,他不给她买给谁买,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嚯,川哥,你咋有手表呢?”火光照耀下,表盘发出耀眼的光泽,闪得几个人眼睛疼。 “这就是手表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在县里供销社见过,就两块,不给人碰,听说要一百多一块呢,还要手表票,川哥,你哪来的?”这可不是他们乡下人能拥有的物件啊,别说整个大队,估计整个公社,也没几个人能戴得起手表。 霍竞川盖住表盘,语气颇为骄傲:“对象给的。” 第230章 徐晋杭的小算盘 其他人不敢说啥,这是不是叫做吃软饭啊? 川哥能找个知青做对象,还哄得对象送他手表,他们可没有那本事。 想吃软饭都吃不成,唉! 略坐一会儿,霍竞川起身,让两人去巡逻,回来后再换人:“一个人不安全,我回去给你们再带件衣服。” 说是巡逻,霍竞川觉得这更像城里工厂的值夜班,不能睡着,要随时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定时出去看看。 霍竞川先从家里翻出件羊皮外套,羊皮是他自己硝制的,拿去请老裁缝缝了一下,里面加了一层薄薄的棉花,他十五岁那年做的,做的时候偏大,最近几年他身量长得很快,这件已经穿不上了。 拿上衣服,霍竞川赶去知青点,添了柴进屋,小姑娘睡得很香,怀里抱着那只叫熊猫的黑白色娃娃,炕太热,半条被子掀着,一只手搭在他睡觉的枕头上。 霍竞川脱下外套,将小姑娘从床里侧抱出来些,把那只熊猫从她怀里抽走,换上自己的手臂,手握着她捏成拳头的小手,趴在炕上闭上眼睛小憩。 没一会儿,另一只手抚摸上他的头顶,霍竞川抬头,陆西橙睡眼惺忪,声音犹带着困意:“你怎么不上来睡?” “我吵醒你了?”霍竞川帮她盖好被子,嗓音温柔,“我回来没洗澡,身上脏,等下还要出去,陪你一会儿。” 陆西橙趴坐起来,头靠进他的怀里,手攀在男人肩上:“那我要抱着你睡!” 每次他抱着她,她都能睡得特别舒服,她抱着他也一样的! “好!”霍竞川回抱住她,在她发顶吻了吻,其实他能睡的时间不多,能这样多陪陪她,他就很满足了。 最近几天雪下得不大,霍竞川打听过,那群渣滓会挑这种小雪天气出门行窃,因为大雪天很难走路,山路都被封掉了,所以他不敢放松警惕。 …… 接下去的日子,霍竞川晚上没再睡过一个整觉,即便下半夜有另一位副队长,他也是每隔两小时出门一趟,查探情况,白天还要来帮陆西橙烧炕,陆西橙心疼他,说自己烧,或者去前院呆着,不要他这样跑来跑起,霍竞川不同意。 “你不喜欢睡别人的炕,不能一直呆在厨房,总坐着身体不好,还不能吃你的小零食。”陆西橙很喜欢吃东西,她自己卤的鸭脖鸭爪,炒的松子,小嘴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而且,陆西橙每天要在炕上做运动,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势,说是舒展身体,霍竞川看不懂,但是她确实身体很柔软,现在很少出门,很多人觉得春耕比秋收辛苦,就是因为窝了一个冬天,身子骨僵硬了,霍竞川觉得她这样多动一动挺好。 “可是你这样太辛苦了!”陆西橙摸摸他的眼睛,眼睛下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是睡眠不足造成的。 “不辛苦,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等抓到那些人,他晚上就不用这么频繁地出去了。 “嗯?”陆西橙不解,“不是要巡逻到来年开春吗?” 霍竞川没有瞒着她,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我去报过信,说这边有很多粮食,他们肯定会来的。” 其实说到底那些人与陆西橙并没有过正面冲突,连面也没见过,但谁让霍竞川记仇呢,黄大儿还肖想她,霍竞川可没有忘记他臭嘴里喷出来的污言秽语。 至于罪魁祸首,那个叫什么黄欠弟的已经重新嫁人了,嫁了个四十多岁死了老婆的鳏夫,也是在山里的,霍竞川去那个大队转悠过,打听到那个男人前面的老婆是被他打死的,霍竞川好心地把黄欠弟曾经从婆家搬粮食到娘家的光辉事迹宣扬了一遍,黄欠弟就过上了每日花样挨打的好日子。 霍竞川很满意,之前挨打挨少了,现在还回来。 他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尤其是欺负过她的,死,太便宜了。 要是不小心打死了,与他何干,那男人有前科的,可不是他让他打老婆的。 霍竞川坦坦荡荡,不过这事他没有和陆西橙说,那种人和橙橙往后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那你要小心点!”陆西橙知道他很有自己的主见,已经制定好的计划不会轻易改变,她不可能给他泼冷水,“等他们来的时候,如果人多,就不要冲上去,把人吓跑就好了。” 霍竞川闷笑:“放心,我不傻,我不会冲动的。” 他估计最多也就五六个人,太多了不好行动,一般的汉子十人以内他自己就能对付,上次他们打上门去,被他废掉的黄大牛和黄二牛应该就是他们大队最厉害的。 门半开着,两人对坐着说话,自从公布关系后,霍竞川来知青点很频繁,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刘小草一开始心里酸溜溜,后来被霍竞川一吓,根本不敢凑过来,只有个徐晋杭,对霍竞川各种看不顺眼。 陆知青的屋子,他一步都没踏进去过,这个乡下人却能坐在里面,陆知青还给他吃东西,真是个吃软饭的。 徐晋杭从厨房走出来,脑子里想着怎么解决眼下的局面,陆知青这样乖巧的姑娘,肯定很听家人的话,她被居心叵测的人骗了,她家人不会由着她嫁在乡下的,他可以把事情告诉给她的父母啊! 他不能直接让父亲转达,他父亲一直以为他和陆知青进展良好,他不敢把实情告诉他,等到以后两人分开了,他和她在一起了再说,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父亲说过,陆知青爸爸是沪市机械厂的副厂长,沪市最大的机械厂,徐晋杭脑子一动,他可以直接写信啊,就送到厂里,陆厂长收,邮局肯定能送到,他把她女儿在乡下的情况如实告知,想必陆厂长会很感激,然后他在信里隐晦地表明下身份,到时候说不定他俩的事两家家长就定下了呢! 徐晋杭越想越激动,看向霍竞川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怜悯,人啊,就该有自知之明,门当户对,自古以来都如此,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第231章 摔了一跤 陆西橙给霍竞川吃的是蒸好还热乎的馒头,大白天,大鱼大肉不能拿出来,陆西橙便去厨房蒸了几个杂粮馒头,林舒一看到馒头就笑了:“这是霍同志做的,他手艺不错啊!” 橙橙的手可捏不出这么漂亮的馒头。 “对呀,他做好了放在我这边的,我热一热给他吃。”陆西橙大大方方承认,算是给这些馒头过了明路。 其实她别墅里白面馒头也有两包,只是那些是很小个的奶香小馒头,上面还印着小牛的图案呢,不能拿出来。 陆西橙早上煎了一盘五花肉,她把馒头切开,每个夹了一片五花肉进去,霍竞川拿着加了料的馒头,一口咬下去半个,满足地细嚼慢咽。 “你快点吃,吃完了回去睡觉。”陆西橙催他,平时吃东西不是很快嘛,这会儿怎么慢吞吞的。 “不急。”六个馒头,他吃了足足半小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第二天一早,陆西橙打开门,昨晚下了场小雪,后院一片浅浅的积雪,只有她的门口到厨房的路被扫得干干净净。 陆西橙穿上军大衣,雪地靴,带上毛线帽,挎着小篮子出门,姜丽丽起来上茅房,见到她,奇怪地问道:“橙橙,你这么早干啥去啊?” 陆西橙点点小篮子:“我给我对象送吃的去!”其实篮子里没装什么东西,就是做做样子的。 “你俩可真不容易啊!”知青点众人知道霍竞川最近晚上要巡逻,白天还要来给陆知青烧炕,都在讨论他谈个对象太遭罪了。 姜丽丽几个却不这么觉得,明明橙橙也对霍同志很好啊,大家都没起床呢,她就要去给对象送吃的,橙橙多娇气啊,哼,那些人懂什么! “你路上小心点啊,别摔了!”姜丽丽冲她摆摆手,“中饭不做你那份啦,晚点让霍同志送你回来。”说完她就跑进屋了,太冷了,她穿了单裤出来,快冻僵了。 这种天气,越是小雪路就越滑,地上薄薄一层雪,下面是薄冰,陆西橙捡了根树枝当拐杖,走得很小心翼翼,路还是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她走到一半,回头,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脚印,她有些害怕,加快步伐。 不远处就是霍家的小院了,陆西橙放松心情往前跑了两步,然后脚底一个打滑,“啪叽”摔了个屁股蹲。 陆西橙懵了一下,紧张地四下看看,还好还好,没人发现,赶紧爬起来。 她像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奶猫,在地上吭哧吭哧半天,总算重新站了起来,衣服穿得厚,痛倒是不痛,就是怪丢脸的。 接下去的一段路她不敢大意了,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微微乍着两只手,摇摇摆摆地,像小鸭子走路一样,挪到了霍竞川家门口。 她还记得上一次自己过来钥匙掉在地上被某个耳力极好的人听到,这次她在钥匙上穿了根绳子,绳子挂在手腕里,嘿,她真是个小聪明! 哆哆嗦嗦开门进去,屋里静悄悄的,此时是上午七点不到,霍竞川每天巡逻到早上五点左右,他才入睡呢! 陆西橙一闪身进了别墅,她拿出了两块大块的和牛,放在铁板上煎,先把和牛煎定型,不愧是和牛,滋滋冒油的,煎到一半就香得不行,然后把豆瓣酱和葱姜八角等各种调料爆香,刚煎好的和牛切小块,放进去炒,再加两个去了皮的番茄,一起倒进砂锅里倒入热水慢慢炖煮。 等着炖牛肉的功夫,陆西橙在别墅里睡了一会儿,她柔软的大床,太久没睡了,有些不习惯,而且,习惯了某人的怀抱,一个人睡觉不香。 两小时后,陆西橙出了别墅,在霍竞川家里东转转西瞧瞧,来过不少次了,她还是哪里都好奇。 霍竞川重新做了个箱子,原先房间里的箱子放到了库房,里面是几件旧衣物,陆西橙蹲在地上翻看,两条裤子,磨得不像样了,裤腿接了又接,三件褂子,比他拿来的那两件还破。 库房墙上挂着一长串草鞋,陆西橙数了数,有七八双,两双穿过的,还有几双很新,是霍竞川提前做好了明年上工穿的。 这男人,又不是没钱,干嘛不多弄几双解放鞋呢! 她这样想着,身后一只大手揽上来,随后是一个宽阔火热的胸膛和熟悉的气息:“妹妹!” 陆西橙回头:“你醒啦,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她明明已经尽量不发出声音了,他怎么还能听到,陆西橙郁闷。 “没有,我醒来上厕所的!”霍竞川拥着她,一起蹲在地上,“什么时候来的?” 陆西橙眨眨眼:“刚刚才来!”她推推他,“不是说上厕所吗,你还不快去!” 霍竞川还没完全醒,半闭着眼,抱着她不愿意动弹:“不着急!” 陆西橙掐他,哪有人这样的,上厕所还不着急。 霍竞川睡觉只穿背心,出来时套了件外套,纽扣没有扣上,敞开着,陆西橙头发挠在他胸口,痒痒的。 霍竞川抱了没一会儿就察觉到不对劲,陆西橙身上冰冰凉的。 他睁开眼睛,陆西橙脖子里系着条围巾,外面是件厚毛衣,她的外套呢! 他连忙将人抱起来,快步走回自己的卧室,急声道:“你在外面多久了?”没有炕,没穿外套,她就这样呆着? 陆西橙不敢再撒谎:“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我去我那里了,我不冷的!” “外套呢?” 陆西橙指指外面的竹椅:“在那儿呢!”军大衣摔脏了,她用水擦了擦,随手放在那儿。 霍竞川先把她用被子裹好,又去把早已冷掉的炕烧热,才去拿军大衣,一看衣服,他就明白了,脏的地方在手肘和屁股那里,怎么弄脏的还用猜嘛! 陆西橙拖着被子从房间里跑出来:“我就是摔了很小很小的一跤,没人看见,不丢脸的!” 这姑娘的脑回路只在会不会丢脸上! 第232章 喂药 霍竞川上前两步将她拦腰抱起,碰了碰她摔到的地方,小声问道:“疼吗?” 陆西橙害羞地脸藏进他怀里,小脑袋摇了摇,娇声娇气地:“不疼!” “妹妹真笨!”霍竞川没问她为什么过来,就像他宁愿不睡觉也要去找她,她定然也是一样的心意。 “你才是笨蛋!”她只是来一趟,他每天要来回多少趟,到底谁才傻嘛! 霍竞川将她抱回房间,重新将人裹好,这次让陆西橙躺在被子上,从脖子到脚,裹成一个蚕蛹,他拍拍她的脑袋:“我出去一下,老实躺着,不准再下来。” 陆西橙滚了滚,表示不同意,霍竞川硬朗冷峻的脸难得露出一抹邪肆:“想陪我去?” 陆西橙陡然想起他刚才说要起床干嘛的,上厕所? 她吓了一跳,连忙乖乖点头,然后闭上眼睛装死。 霍竞川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颊,睫毛都在颤动呢,胆小鬼。 他转身出去,先到厨房泡了碗板蓝根,是陆西橙放在这儿的,说是预防感冒,还切了姜片熬了姜汤,板蓝根和姜汤都特别浓。 他又去外面解决了生理问题,查看了院门有没有锁好,然后打水把小姑娘军大衣摔脏的地方重新擦洗干净,放到炕洞口烘着,等着姜汤熬好板蓝根稍稍放凉,他才端着走回房间。 陆西橙没睡着,桃花眼骨碌碌打转,看到他进来,瞪了他两眼:“你怎么这么慢呀?” 霍竞川在炕沿坐下,把她抱起来放到他大腿上,摸摸她的脚,不凉了,把板蓝根的碗凑近她唇边:“把这个喝了。” 陆西橙抗拒地扭头,她虽然每天给男人熬姜汤,然而她自己并不喜欢喝,板蓝根也一样,她从小不爱喝药,每次生病,家里就像发生世纪大战,长大了为了调理姨妈痛,她是边哭边喝边吐的,最后闻到药的味道就反胃。 来这里后也就上次落水喝过一次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力气是小了点,却是非常健康的。 “我没有着凉的!”她努力说服他,“我只在外面呆了一会会儿。” 她想伸出手比个手势,可惜被被子裹住了,动不了。 “不行,必须喝!”霍竞川面对她罕见地强势,转瞬就放缓了声音,“喝完,吃半颗大白兔!” 陆西橙还是不要,对她来说,姜汤板蓝根就是药。 大白兔也哄不好! 霍竞川无奈,汤药要热的时候喝才管用,天这么冷,一会儿就凉了。 “真不喝?” 陆西橙坚定地摇头:“不喝!” 看着碗里淡棕色的液体,霍竞川仰头,灌下一大口,陆西橙嘴边的笑还没荡开,眼前一黑,旋即唇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霍竞川一手端着碗,一手抓握着小姑娘的后脑勺,陆西橙四肢都在被子里,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男人把液体给她渡喂下去。 喝完一口,霍竞川没等她反应,把另一个碗里的姜汤也一口饮下,如法炮制,直到全部喝尽,陆西橙恨恨地咬着他的唇。 霍竞川唇上刺痛,小奶猫伸出爪子挠破了他的皮。 “呜呜呜……”太难喝了! 汤药有一些顺着她唇角流到她脸上和脖子上,霍竞川解开被子,低头帮她清理,陆西橙呜呜咽咽地哭,早知道就不来看他了,她就不用遭这份罪。 霍竞川抬起头,唇上一滴嫣红的鲜血渐渐渗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抹掉。 陆西橙扭头不看他,霍竞川捏住她的唇,把陆西橙嘴巴捏得嘟起来,一本正经道:“哭什么,不乖乖喝药,还咬我!” “唔唔!”陆西橙说不出话,睁大桃花眼使劲瞪她,表达自己的愤怒,手还不停地乱挠。 霍竞川穿着背心,胸口被她挠个正着,小姑娘指尖修剪得圆润,挠着并不痛,反而痒痒的。 她的眼睛澄澈干净,如被水洗过一般,软绵绵一点点威慑力也无,霍竞川由着她闹腾,怕她太累,还配合地压低身体。 在男人身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痕,陆西橙终于安静下来,揪着他的衣角小口小口喘气。 察觉到她后继无力,霍竞川才将人牢牢抱进怀里:“不闹了?” 陆西橙张嘴咬住他锁骨啃噬:“我的奶糖呢?” “不乖乖喝药,奶糖没收!” “我喝了!”陆西橙坐起身,看向空空的碗,“我喝完了的!” “怎么喝的?”霍竞川逗她,实在是她刚刚闹腾完脸红的样子太好看了,又纯又娇,像春日早发的花骨朵,俏丽动人蕴含生机,让人百看不厌。 霍竞川爱极了她又凶又娇的模样。 “喂的……,那我也是喝了!”陆西橙拽着男人胸前的背心领子,“我不管,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陆西橙喜欢和霍竞川聊天,天南地北瞎聊,所以霍竞川了解到后世有一种病叫做糖尿病,是血液里糖分含量太高导致的。 陆西橙爱吃水果,每天都要吃好几种水果,水果吃了对身体好,霍竞川便不许她再多吃糖,她从沪市带过来的奶糖都被他收走了。 霍竞川抱着她走到墙边,从挂着的篮子里取出一颗奶糖,剥去糖纸,见她眼巴巴看着,霍竞川笑了笑,把奶糖吃进自己嘴里,“嘎嘣”咬碎,剩了三分之一,送到她唇边。 陆西橙睁着雾蒙蒙的桃花眼,眼底一颗泪要落不落的,嘴巴越噘越高,然后扭着小腰趴到被子上,不理他了。 霍竞川跟着她趴下,把她的脸往自己这一边掰:“生气了?” “哼,你滚开!”陆西橙脸快速扭过去,给他一个后脑勺,她才不吃嗟来之食。 半颗都不给她,太过分了!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而是站了起来,陆西橙撑起身悄悄去看,他他他……他居然端着碗出去了! 陆西橙气得抓起被子蒙住脑袋,不行,她今天要和他绝交一整天。 第233章 冻梨,窘迫 没一会儿,霍竞川再次进屋,见小姑娘身子露在外面,只有一个头藏在被子里,像……像一只脑袋栽进雪地里出不来的傻狍子。 他不敢笑,坐回炕上把人挖出来,陆西橙憋得脸红红的,扁着嘴扑进他怀里。 “怎么了?”霍竞川把她乱遭遭的头发解开,手指灵活地重新编了两个漂亮的辫子。 “你欺负我!”陆西橙委屈地像个孩子,“我都生气了!” 逼着她喝药,不给她吃糖,不哄她,三条大罪! “那你打我?”霍竞川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 陆西橙装模作样地转转手腕,一副很厉害的样子,然后“啪”重重打了下去。 两掌相击,霍竞川大掌毫无感觉,陆西橙白嫩手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红。 “……霍竞川,你混蛋!”眼泪扑簌簌落下,流进男人脖颈里,湿漉漉小脸贴着他,十足的依赖。 霍竞川招架不住,立马抓起碗里的东西塞进她手里,然后抱着她在房间里转圈。 “什么呀?”陆西橙边哭边举起手看,黑乎乎的,捏起来软软的。 “冻梨!”霍竞川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空出一只手擦了擦她的眼角,“比大白兔好吃,尝尝看?” “你刚才是去拿这个的?” “嗯。”霍竞川点头,抓起她的手心,被冻梨冰了下,已经不红了,他把梨喂到她唇边,“咬一口。” 陆西橙低头看他,他唇上被她咬破的地方又渗出了血丝,她轻咬下唇,凑上去亲了亲,“疼吗?” “不疼。” “要不,我也给你咬回来?” “那我会疼!”心疼! 陆西橙两只手抱住他的脑袋,小猫舔水一般,帮他清理伤口,霍竞川闭上眼,几乎要握不住手上那个冻梨。 “妹妹,妹妹!”他不断唤着她,手臂收紧。 陆西橙小脸酡红,捏住他的耳朵警告:“你不准乱想,我是在弥补自己的错!” “嗯,以后我惹妹妹不高兴了,妹妹就咬我!” “呸,你要是经常惹我不高兴,我就……我就……”她想说她就不要他了,但是她舍不得,“我就罚你不准来找我!” 霍竞川睁开眼睛:“不行,换一个?” “生气的是我,你怎么能讲条件呢?” 霍竞川抱着再度生气的娇气包在屋里转了无数圈,陆西橙才满意地让他停下:“我要吃梨!” 冻梨比霍竞川从山里摘回来的要大上许多,是他前几日去公社买的,怕陆西橙贪吃,他就没有拿出来,今天他巡逻回家后泡了一个在水里解冻着,原想去知青点的时候拿给她,没想到她自己跑了过来。 陆西橙咬了一口,水分好足,水分争先恐后涌出来,她赶紧嗦住那个啃破的小口,轻轻一吸,太过瘾了。 “皮吐出来!”霍竞川拿着毛巾帮她擦下巴,汁水太多,还在不断淌出来。 陆西橙吸了两大口,把梨凑到他嘴边:“你也吃。” 霍竞川不要,推还给她:“你自己吃!” “为什么,很好吃的!”陆西橙前世只听说过,没尝试过,第一次吃感觉还不错,就是吃得比较狼狈。 “这是梨!”分吃一个梨,分梨。 “啊,你怎么还迷信呢!”陆西橙吐槽,抱着梨继续啃。 霍竞川笑而不语,他当然不迷信,只是有时候难免会患得患失,傅奶奶说过,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长到现在,她的出现便是最大的天意。 陆西橙把一个人梨吃完,还意犹未尽:“我还想再吃!” “不能吃了,每天最多吃一个。”霍竞川脱下外套,拥着她躺进被窝里。 陆西橙不肯:“我不困!” “陪我睡会儿!”霍竞川轻轻拍她的后背,现在才上午九点多,离吃中饭还早。 陆西橙抬眼盯着男人下巴处淡淡的胡茬和眼底的青色,停下挣扎,乖乖地不再动。 她伸出一只手臂,学着他的样子也在他后背拍拍,口中哼出轻柔地曲调: 人浮在世好比满天星,明亮或暗数不清,流星耀眼光辉遍天空,转瞬逝去无形,蓓蕾定有一朝见花开,明媚艳美等君采,人生幻变不必记,心中,欢笑定会复来,所以你放心安睡,抛却一切莫挂累,轻抹去眼中的泪,此际尽忘掉顾虑。 很快,男人发出轻微的鼾声,陆西橙弯弯唇角,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也跟着依偎而眠。 …… 霍竞川睡了几天来最好的一个觉,鼻端是熟悉的橙香,怀里是娇柔的小身子,他简直不愿意醒。 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多,这一觉,直接把午饭睡了过去,他醒来后没下炕,就半撑着手臂,仔细端详小姑娘的睡颜。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人,没一会儿,陆西橙抿抿粉嘟嘟的唇珠,睁开眼睛,脱口而出一句:“我想上厕所!” 再漂亮的小仙女也是要解决五谷轮回问题的,她被灌了两碗汤水,吃了一个满是汁水的梨,现在可不就是憋得慌嘛! “我带你去!”他帮她穿好外套,走在前面带他去他家的茅房。 哦,现在叫厕所,陆西橙觉得茅房一听就很臭,厕所勉强能接受。 他家的厕所是在后院,也是和村里人家一样的旱厕,不过搭了个草帘子围起来,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使用,而且勤打扫,并不算脏。 陆西橙有些不好意思,到了门口磨磨蹭蹭不愿意进去。 “我就在外面,不用怕!”霍竞川以为她是没来过,一个人害怕。 “不是,你先出去!”陆西橙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上厕所总会发出某些不雅的声音,她不想给他听到。 男人以往聪明的脑子难得短路:“我在这儿守着你,你可以和我说话!” 陆西橙捂着肚子,憋得小脸通红,低吼:“你走,我不要你!” 霍竞川怔了怔,见她这样,只得先退回去,他一只脚刚踏进厨房,小姑娘已经像只小兔子蹿了进去,片刻后,一阵水声传来,五感敏锐的他自然听了个正着。 瞬间,他福至心灵,明白了她刚才为什么…… 霍竞川脸色爆红,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这都干的是什么事啊,她肯定在心里骂死他了! 第234章 妇男主任 霍竞川同手同脚地走出屋子,去前院搬柴火,正好碰到王满囤和王林松在院门口朝里张望,他过去打开门:“大队长,你们怎么来了?” 王满囤搓搓冻僵的手,指指屋内:“能进去不?”可冻死他了。 霍竞川侧身让他们进来,自己则快走两步到厨房门口,见陆西橙已经从茅房出来了,正蹲在地上舀水准备洗手,他忙过去拉起她:“怎么用冷水洗手?” 陆西橙也不想用冷水洗手啊,这不是有点尴尬嘛,就想着用冷水冰冰脸。 她仰起脸就看到男人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咦?她就上个厕所,发生了什么? 霍竞川眼神躲闪,陆西橙马上回过味来,他这是……听见了? 霎时,她脸更红了。 霍竞川牵着红红脸小姑娘进屋,王满囤和王林松也进来了,在厨房门口杵着。 霍竞川家不像北方农村很多人家,一到冬天,招呼客人是把人往自家炕上领,他的炕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小姑娘躺过,自然不可能让其他男人坐上去,但不坐炕,堂屋又太冷了,和外面没啥区别,他们只能来厨房。 其实这会儿厨房也没多少热气,俩人九点多睡到现在,中间没起来过,霍竞川睡太香了,陆西橙被他的体温包围着,一点不觉得冷。 霍竞川对他们说了声稍等,然后先倒了半盆温水给陆西橙洗手,他快速把灶膛烧上,王满囤把他赶走,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你边儿去,我来我来!” 哎呀,可算能烤把火了! 王林松也是冻得够呛,挤到老爹身边一起烧火。 陆西橙专心洗手,不看他们,她还沉浸在上厕所被人听到的忧伤羞窘中无法自拔。 霍竞川有心想安慰她,但有外人在呢,什么都不能做,他趁着烧火,在锅里放了两个鸡蛋,中饭没吃,陆西橙肯定饿了,先给她垫垫肚子。 王满囤看着他俩,表情一言难尽:“我是来找陆知青的。” 多少次,他要找小霍,小霍在知青点,今天好不容易他要找陆知青,陆知青又来了小霍家,这都叫什么事啊! 找她?陆西橙好奇,找她什么事,她最近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觉,标准的窝冬状态,没惹麻烦呀! “什么事?”霍竞川帮她问出口。 火烧得旺,王家父子缓过了劲儿,王满囤抬头看向霍竞川,这一看可不得了啊,刚才太冷没注意,这小霍脸上咋有个巴掌印呢? 他又马上转头,陆知青脸红红的,这是发生啥事了? 作为一个管理着上百户人家的生产队大队长,王满囤的记性还是不错的,他骤然想起来,早前修路时,小霍先是顶着一个巴掌印,第二天顶着两个巴掌印,他问,小霍说是自己打,当时自己没想,该不会是…… 那时候两人还没处对象,小霍该不会是做了啥过分的事,所以人家女同志打他了。 没想到陆知青瞧着娇滴滴的,手劲还挺大。 小霍咋能这样做呢,就算喜欢人家姑娘,那也不能…… 霍竞川觉得大队长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有种恨铁不成钢和莫名的谴责。 ??? 他刚才只搬了一捆引火的玉米杆子,他准备再去搬一捆,王满囤追在他屁股后面,王林松朝陆西橙笑笑,也跟了出去。 陆西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男人怎么都怪怪的? 等走到院子里,王满囤一把扯住霍竞川,语重心长又咬牙切齿:“竞川,叔知道你年轻,叔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叔懂!” 霍竞川:懂什么? 王林松站在边上看着霍竞川脸上的巴掌印笑,他倒是没有自家老爹想象力丰富,这巴掌印这么大,肯定不是陆知青打的,王林松猜,是霍兄弟自己打上去,至于为啥,他这条单身狗还是别去猜了。 王满囤拍拍霍竞川的肩膀,小伙子长得真高,难怪…… 小霍从小没有男性长辈照顾,很多事情都不懂,王满囤觉得他有责任把小伙子从歪路上掰正,他小心瞅了瞅屋里,陆知青没出来呢。 于是他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个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那方面有需求也是正常的。只是咱是人,不是畜生对,就……你们还没结婚,一定要节制,不对不对,要控制自己,不该做的事情不能做。” 王满囤轻咳两声,他心里苦哟,为啥他这个生产队长做得像个妇男主任。 霍竞川眼露不解,畜生?他怎么成畜生了,他听懂了王满囤的话,只是他虽然对小姑娘各种亲亲抱抱,还有……想到这里,他麦色皮肤也微微发烫,但是更过分的事情是绝对没有做过的。 他们两情相悦,每一次他欺负她,妹妹尽管娇气爱哭,还会张牙舞爪挠他,可她是愿意的,每次她依恋又娇羞的神态,都会让他心中产生无限柔情。 王满囤还在絮叨:“你说你和她家里通过电话了,你要是真的……,咋也要等把人姑娘娶回家再说是!” 王满囤是苦口婆心,要是这俩人还没处上对象,不管小霍是多能干的后生,他都要给他拖去公社好好批一顿,可现在两人关系都定下来了,他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招人嫌弃。 王林松扯扯老爹的袖子:“爹,竞川不是那种人!”虽不知俩人私底下如何相处的,但王林松凭直觉,霍竞川不会做出有违陆知青意愿的行为,他有底线,不是那种莽撞冲动不知分寸的男人,最重要的是,竞川对陆知青是真的喜爱到了极点。 霍竞川收回思绪,脸色变得严肃,他看向王满囤,语气很郑重:“大队长,我绝对没有对橙橙做任何越轨的事,请您不要妄加猜测!”陆西橙的清白容不得质疑。 “真的?”其实王满囤对霍竞川的人品还是挺信得过的,只是……“那你这脸咋回事啊?” 陆西橙躲在堂屋门后偷听,捂着嘴笑,大狼狗,假正经! 第235章 打夯图 听到王满囤的话,陆西橙不好再躲着,她走出去:“大队长,霍竞川脸上的巴掌是他自己打的。” “啊,陆知青,你都听到啦?”王满囤抓抓头发,这种事对着姑娘咋问啊,愁人! 陆西橙睁着眼睛说瞎话:“嗯,霍竞川穿我的军大衣,他还摔了一跤,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我生气,就让他打自己了!”说着她把军大衣上擦洗过后留下的浅浅痕迹给他们看,“都这样了,大队长,您说换成您,您生气不?” 王满囤一拍大腿:“生气,特生气,哎呀,小霍,不是叔说你,这么大的人,咋还能摔了呢,看把这衣服摔的……” 陆西橙的军大衣在前进大队绝对是让所有男男女女都恨不得扒下来穿自己身上的衣服,长度到膝盖下,棉花塞得鼓囊囊,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羊毛,那要是穿上身,光想象就觉得暖和,王林松是当兵的,他都只有一件薄薄的夹袄。 偷穿对象衣服摔跤的农民哥霍同志很无奈,这锅背得…… 王满囤谴责完霍竞川又要帮他说说好话:“陆知青啊,你俩处对象,按说叔不该多管,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以后就别让他打脸了啊,他要是有啥做的不对、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就和叔说,或者和你李爷爷说,我们会帮你教训他的。”哪个男人不要面子,顶着个幌子走出去多难堪啊。 “我以后不会了。”陆西橙乖乖点头,她也不喜欢让男朋友甩巴掌这种惩罚,最多打他手心,不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他手心,结果疼的明明是她啊,那打哪里好呢? 刚才还有两分委屈的霍同志立马不乐意了,“大队长,是我自己要打的,和橙橙无关!” 陆西橙拧他胳膊:“你不会叫声叔啊!” “叔!” 王满囤:到底还是错付了! 解了疑惑,王满囤说起这次过来找陆西橙的原因:“我听说你修路的时候画了一幅画?” “是的!”陆西橙画画好多人都看到了,只是事情过了挺久了,怎么现在问? 今天一早,王林松驾着牛车送老爹去公社开会,红旗公社十几个生产队长坐在一起,汇报了今年的成绩。 前进大队除了足额上交公粮公猪等任务外,最大的成绩就是修了一条石子路,公社拨了一部分款,后面全部由社员们自己动手修建,遇到困难自己解决,没再要公社任何帮助。书记对这个事是大加赞叹,如果每个大队都能这样,他们干部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嘛,什么都来找公社,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 王满囤坐在一群大老粗中间,那胸脯挺得别提多高了,骄傲啊! 最后,书记说要把这个事汇报到县里去,最好能给前进大队评个先进,让王满囤写个材料交上去,要声情并茂地描述当时社员们修路的积极和热情。 王满囤瞬间焉巴,让他带着大家伙干活没问题,让他写文章,真是抓瞎。 吹着风赶回家,把这事和他媳妇一提,他媳妇说见过陆知青画画,如果能把画一起交上去,是不是会更好,于是,王满囤就厚着脸皮找来了。 “陆知青,我不白要,我给你算工分,你看行不?”王满囤有些难为情,毕竟是人家私人的东西,陆知青要是不愿意给,他也不能强迫。 算工分不是假公济私,这是为大队做贡献的,本来就应该给的。 “行呀,”陆西橙点点头,“不过画没在我身上,晚上我让霍竞川给您送去!”画她放在别墅了,当然不可能现在拿出来。 “没问题,没问题,我给你算十个工分。”得到满意的答复,王满囤非常高兴,嘱咐霍竞川要把人好好地送回去,就带着儿子乐呵呵地走了。 霍竞川锁上院门,陆西橙从别墅里取出画,后来她又画了几张,知青们砸石子的,快完工时庆祝的等等。 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那张打夯图,围观的人在鼓劲,老人小孩缺了牙,妇女们疲惫的脸上满是笑容,露出牙龈,衣服全是补丁,鞋子是破烂的草鞋。 男人们挥洒着汗水,中间高大的青年扶着夯头,并不十分粗壮的手臂蕴含无限的力量……没有五官,没有表情,陆西橙却能从画里感受到他当时的意气飞扬。 她舍不得把这张给出去,但这张确实是所有画里最能表达激情和热火朝天的壮观氛围的。 “这个纸在这里能用吗?”陆西橙抚摸着画,突然想到个问题,她的画纸是后世买的白纸,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买到。 霍竞川上手摸了摸,点点头:“可以。”他没去过卖纸笔的店铺,但在傅奶奶留下的箱子里有类似质量的纸张,虽然时间久了已经泛黄发脆,不过大城市应该能买得到。 说完,他又摸摸陆西橙的头,夸赞道:“妹妹进步了,考虑周到!” “还不是你天天千叮万嘱的,我都条件反射啦!”陆西橙把画摊开,又拿出一张白纸,“我打算把这张图临摹一遍,原图我要留下来。” “为什么?” “因为,”陆西橙仰头甜甜一笑,“上面有个最好的你!” 当时画画的心情和现在不同,陆西橙没办法复制当时的感受,好在她临摹的本事不错,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不是问题。 “你很喜欢画画?”霍竞川点上煤油灯,打开手电筒帮她照着,他看过她画的几幅画,从一个门外汉的角度评价,很好看,而且,非常的有灵气。 “算喜欢,我从小学的呢!”陆西橙拿起画笔动手,“学了好多年,有些东西就是本能,除了画画,弹琴跳舞都学了很久。” 说她娇气,她从小学的很多,又能坚持,这方面又是很能吃苦的。 霍竞川握住她的左手,看她一点点在纸上画,每一笔,随意得好像不用思考,笔下,却是一张张生动的脸孔。 而整张图上,她用时最久的,最认真勾画的,是一个劲瘦的看不清表情的青年。 第236章 自己选的生日 陆西橙画完最后一笔,拿起画仔细端详,嗯,没有那一幅好,要不然,她连着这幅也舍不得给出去了。 霍竞川陪她一起看,他是看不出两幅画有什么区别的,他盯着画上的青年,提出一个要求:“下次,你能不能画一幅自己的画像送我?” 自画像? 陆西橙还真没有给自己画过画像,她画的都是别人,或者风景,自画像嘛,她觉得她技术不够,画不出自己十分之一的美丽可爱! 陆西橙歪着头想了想,她别墅里有几台相机,手机也能拍照的,可惜没有那种拍立得,他如果想要她的画像,不如……:“县里有没有照相馆,我们去拍个照!” 想起家里那一面玻璃照片墙,陆西橙觉得她也可以拥有。 霍竞川怔了怔,他还真没有留意过,乡下没人拍照,他脑子里就没有过拍照这个念头,她一说,霍竞川马上懊恼,去了那么多次县里,如果早早照个相,他就能有她的照片,随时揣在身上。 “我明天去找。”他说道。 陆西橙勾住她的小手指,笑弯了眼睛:“这么冷的天,公交都停了,你舍得我去县里呀?” 当然不舍得。 霍竞川闭嘴不说话了,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却不能立刻实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陆西橙看着好像损失了十头野猪的大狼狗,主动坐到他腿上,扯住他的脸:“喂,明年三月份我生日,我们去拍照,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生日?” “嗯,我们一起过!”霍竞川没有生日,他连自己哪一天生的都不清楚,陆西橙想把自己的生日分享给他,“我们的合照就当做彼此的礼物。” 她和原主的生日只差了没几天,陆西橙打算过自己那个,如果有人问起来,就当提前过的。 霍竞川注视着他,缓缓摇头:“拍照要拍,但是我有生日了。”她的生日,是独属于她的,他不想分走。 “傅奶奶给你选的日子吗?”陆西橙有他那块木牌牌,她记得上面只有年份,没有月份和生辰的呀! “不是,”霍竞川揽住她的后背,“等我要过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卖了个关子。 “那我怎么给你准备礼物啊!”陆西橙身体后仰,捏住他的耳朵,“好啊,霍竞川,你居然有秘密了,你越来越过分啦!” 她巴拉巴拉一顿突突,霍竞川但笑不语,他给自己选的生日,是和她相遇的日子,她的出现,就是他的新生。 至于礼物,霍竞川早就想好了,他要在那天之前把新屋子建好,送给她,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陆西橙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怎么也撬不开这男人的嘴,泄气地靠回他怀里,像头小牛犊顶了顶他:“我饿了!” 霍竞川也饿了,他早上巡逻回来吃了几个馒头,到现在滴米未进:“锅里有鸡蛋,你先吃着,我去做饭。”她经不起饿的。 “我煮了牛肉,我们吃面!”陆西橙把上午炖好的番茄牛肉拿出来,两个人的肚子同时咕咕叫。 水已经烧开了,下面条很快,厨房暖和,陆西橙剥鸡蛋,霍竞川搬了长板凳放到灶台边,围着灶台吃面。 陆西橙今天中饭没吃,饿坏了,霍竞川给她盛了一小碗,她盯着男人的大碗,非要换:“我不够吃的。” “你吃慢了面条会糊掉,吃完了我再煮!”他的大海碗,她能吃老半天。 “你的看起来好吃!”饿极了,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人小肚小野心大。 霍竞川把自己这碗面条微微吹凉,舀了两大勺牛肉,又夹了几根腌萝卜,然后挑起一筷子送到她唇边:“我们吃同一碗。” 陆西橙吃下面条,面很长,她一口吃不完,到中间咬断了,霍竞川一点不嫌弃,把剩下的面条吃进嘴里,然后又夹了牛肉和萝卜喂她。 陆西橙吃东西细嚼慢咽,她吃一口,碗里的面已经一半没了,霍竞川起身继续煮面,陆西橙端起碗自己吃。 番茄牛肉的卤汁浸到面里,白水面条也鲜香万分,还有腌萝卜解腻,陆西橙不知道她吃了多少,反正,每碗面,她吃四五口,还有一半牛肉,整整吃了六碗,吃完,她撑得捂着肚子坐到躺椅上不想起来。 透过门缝,夜色像阴霾一样迫近而来,浓重起来。 霍竞川拉着她起来在堂屋里散步:“走一走,否则晚上会不舒服。” 因为是边煮边吃,霍竞川没注意,让她不小心吃多了,小姑娘饿了难受,撑了也难受,只能让她消化消化。 陆西橙像只不听话的小猫,边走边往地上坠:“我走不动嘛,我不想走!” 事关她的身体,霍竞川在这方面从来不惯着她,不过看着她耍无赖,他又狠不下心,最后将人提起来,踩在自己脚上,一步步带着她走。 “那你还不如抱着我走呢!”陆西橙圈住男人劲瘦的腰杆,不满地哼唧。 “你要自己动。”霍竞川的脚步迈得很小,堂屋也不大,走了三十多圈,陆西橙终于求饶,“好了,我不撑了。”她都转晕了好不好,被抱着转圈圈和自己转圈圈感受完全不同。 “真的,”霍竞川把她抱起来放在臂弯里,揉揉她的腿,“那我送你回去!” 下了一天小雪,此时已经快停了,陆西橙戴上毛线帽,霍竞川拿出顶斗笠套到她头上。这年头的农村,常见的雨具就是斗笠和蓑衣,没有雨伞雨衣,陆西橙有一把陆母给她准备的黑色雨伞,放在知青点没拿。 穿戴好,霍竞川很自然地半蹲下身子:“上来!” 陆西橙弯腰凑近他,呼出一口白雾:“我自己走就好了呀,干嘛让我转那么多圈?”多此一举嘛! 霍竞川伸手拧拧她的鼻子:“怕你再摔了!”小坏蛋,还让他背锅。 罢了,本就是他理亏,谁让他要跟着去厕所的,他是个男人,不能和对象计较。 第237章 忠言逆耳OR甜言蜜语 陆西橙双手搂住霍竞川的脖子:“你不准把我摔跤的事情说出去,要不然我就不理你啦!” 这么奶声奶气地威胁,叫人完全没办法拒绝。 天很黑,村里见不到人影,霍竞川沿着小路走,他口袋里有手电筒,并没有打开,今晚月色也无。夜,静悄悄的,枝头的雪花落在积得厚厚的雪褥上面,听上去似瑟瑟有声。 陆西橙松开手,霍竞川牢牢托着他的膝弯,不用担心会摔,她脱下手套,重新圈住他的脖子。 感受到软嫩的小手贴上来,霍竞川松了松围巾,把她的手包进去:“害怕吗?” “不怕!”陆西橙平时是有点怕黑的,可此时,男人背脊宽阔温暖,她趴伏在上面,黑天墨地的夜色也仿佛有了光的点缀。 “怕的话就抱紧我!”霍竞川走得并不快,两人小声说着话,陆西橙悠哉悠哉晃悠着小脚,“你巡逻会迟到吗?” “不会!”他不用每晚过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龙眠洞大队的人没来前,他都要时刻警惕着。 “他们的姜汤是谁煮的呀?” “他们自己煮的。”霍竞川可没那么好心去给别人煮东西。 “哼,你煮的太难喝了!”又辣又不甜。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能放纵她吃太多甜食。 “我还忠言逆耳利于行呢!”陆西橙对着他的耳朵呼呼吹气,“你是想听忠言逆耳还是甜言蜜语呢?” 霍竞川闭嘴不吭声了,他想听她叫哥哥! 陆西橙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可爱的唇珠碰到他的耳廓:“霍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忠言逆耳我还不会哦,我要去学一学,以后说给你听!”哼,逼她喝药,喝姜汤,她要让他听到耳朵起茧子。 霍竞川突然一颤,吓得陆西橙紧紧搂住他脖子:“你干嘛呀?” “学不学?”霍竞川嗓音低哑。 “学!”陆西橙对着他耳后的皮肤一阵啃咬。 霍竞川忽地松开手,陆西橙身体一坠,又被迅速接住,斗笠歪到一边,陆西橙气得想挠人:“霍竞川,你混蛋,混球,狼崽子,大狼狗!”陆大小姐从小接受文明教育,脏话翻来覆去就会那么几个。 霍竞川给她正了正斗笠,在她腿窝捏了捏,小姑娘就像被启动某种机关,咯咯咯笑起来:“哈哈哈,你别捏我,好痒……霍竞川!” “学不学?”霍竞川重复上一个问题。 “不学了不学了,霍哥哥,哥哥,哥哥最好了……” 陆西橙又是撒娇又是卖乖,在男人耳边叫了无数声哥哥,霍竞川才放过她。 …… 知青点,徐晋杭写好了给陆父的信,信上,村里无知无识的泥腿子狼崽子粗鲁又霸道,乘虚而入,骗了陆家的女儿,把陆西橙的下乡生活描述地水深火热。 他自己则是有心想帮助她,却因为身份问题只能干着急的有为青年,徐晋杭是真这么认为的,所以一封信写得激情昂扬,但看信,肯定以为霍竞川是农村恶霸,他是救人于水火的大英雄。 写完了,徐晋杭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想去找陆西橙聊聊,可是一整天,陆知青的房门都紧锁着,他想问人去哪儿了,可女知青根本没人搭理他的,他只能不断出来看看,直到天黑也没见到人回来。 晚上,气温更加低了,沈安宁哆嗦着出来烧炕,顺便帮他的也烧了:“徐知青,你冷不冷,我听说过几天又要大降温,你被子够盖嘛?” 徐晋杭被子当然是够的,他带了两条厚的,一条薄的,前提是炕烧暖了。他现在白天自己烧,他也要点面子的,被看到女同志帮他烧炕,难免会影响形象。 “够,”他说道,“你要是不够,我有件衣服,晚上能借给你!”被子不能借了,衣服可以。 沈安宁感激地点点头,不过她的目的不是要被子,她搓搓冻僵的手:“不用了,我想说,晚上我多出来烧几次,就不会冷了!” 她听到了其他知青对她和徐晋杭的讨论,都说他们在处对象,徐晋杭没有解释,对她还是和往常一样,而她,想坐实这件事。 上次赶集路上遇到的叫吴洁说要过来这边,虽然没来过,但这更让沈安宁明白,徐晋杭是抢手的香饽饽,她要是不赶快下手,很快就会有别人抢走他。 上辈子,徐晋杭也是和别的大队的一个女知青谈了对象,那个女知青家里有门路,没到高考,两个人就回城了。 这辈子,虽然多出来一个陆西橙,很多事情也改变了,但是好在,陆西橙是个蠢的,居然和个乡下人好上了,走了她一世的老路,徐家那样的人家,才不会同意儿子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做媳妇。 两个人说着话,沈安宁很自然地就进了徐晋杭的屋子,她也没坐下休息,而是帮着收拾东西,吃完了还没洗的饭盒她洗一洗,窗台上的灰尘她擦一擦,开裂的衬衣她补一补,总能找到事情做。 徐晋杭本来还想着等陆知青回来的,但是外头实在太冷了,他呆不下去,跺跺脚回了屋。 看着弯腰干活的沈安宁,徐晋杭心中遗憾,要是此时在他屋里的是陆知青该多好啊!她洗碗,他帮忙倒水,她擦窗台,他递抹布,她补衣服,他就夸夸她,真是神仙伴侣。 沈安宁干了几样活就告辞离开,徐晋杭这里还有很多活可以做,被套有些油腻了,鞋子也很脏,衣服随意塞在柜子里没有叠……,她当然不会一次性做完,她要润物细无声的进入他的生活。 霍竞川背着陆西橙走到后院,正好瞧见沈安宁从徐晋杭屋里出来,男人停下脚步,身影藏在黑暗里,沈安宁没有发现。 霍竞川不是心虚,这个时间点虽然天黑了,其实才六点多,不算晚。 只是这个姓沈的知青和橙橙关系不好,而且,她和姓徐的男知青的关系有一种不太明朗的感觉,跟他和橙橙不一样,霍竞川觉得还是别去撞破,坏了人家的好事! 第238章 扫屋顶 接下去的日子,气温越来越低,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不间断,霎时间,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融为一体。 后世,由于全球气候变暖,自小长在江南的陆西橙很少能看到雪,除非特地去北方旅游,那时候,见到雪景是兴奋雀跃,而现在,看着厚厚的覆盖到小腿肚子的积雪,她只有忧心。 前天,大队上一户人家的屋子在半夜里塌了,是被雪压垮的,还好巡逻队的人及时发现,把人都救了出来,受了轻伤,没有大碍。 只是,房子没有,对于一家人来说,无异于天塌了,大队长只能暂时将他们安置在队上无人居住的破屋里,明年再做安排。 陆西橙不是太同情他们,全家十多口人,愣是三天没有扫雪,屋顶上的雪积得快有人高,房子塌是迟早的事。 农村的房子都是用自己做的泥砖建的,并不太结实,一到冬天,勤快的人家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上屋顶扫雪,要不然随时会有坍塌的风险。 陆西橙抱着盐水瓶走出屋门,深吸口气,大雪带走了空气中的悬浮颗粒和尘埃杂质,空气尤其清新,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屋顶,新铺的草垫子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雪花。 霍竞川一大早就来给她把屋顶清扫了,门前的路也清了出来,雪太厚,他坚决不允许陆西橙再一个人去他家,陆西橙好说歹说,终于让他同意白天只在中午来一次,其他时间在家睡觉。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每天过去找你,反正我没事干,看谁耗得过谁!”陆西橙不得不这样威胁。 “橙橙!” “唉,”陆西橙坐在炕沿,拍拍自己的腿,幽幽叹气,“我长得不高,要是不小心摔进雪里,会不会整个人都埋进去,你再也找不到我呀?” 霍竞川心口一紧,想到那个可能,只能妥协:“好,我早中晚过来三趟,你不准走出知青点。” 前几天一个人上他家就摔了,他真的是很不放心。 陆西橙捂着嘴笑,笨蛋,她就算真的埋雪里,她也能躲进别墅啊,不过那他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好啦,我乖乖听你的话,你也要乖乖听我的话呀!”陆西橙摸摸他的狼脑袋,顺毛捋,“等你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保证不乱跑。” “嗯!”霍竞川蹭蹭她的手心点头,“不用做很多,能吃饱就行。” …… 吃完午饭,霍竞川陪她说了会儿话,被赶回家休息。白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躺上炕的,本来就熬了一夜,陆西橙不舍得他再睡不好。 她自己也躺进温暖的被窝里午睡,睡了一个小时,爬起来,瞥见隔壁沈安宁和徐晋杭正举着长棍子拍打屋顶的雪。 沈安宁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在东北农村,这是必须干的活,她不敢爬到屋顶上去,只能拿棍子敲下来。 徐晋杭却是不以为然,他在京城是住在筒子楼的,从来没扫过雪,压根儿不相信轻飘飘的雪花能压垮屋子,直到大队上有房子塌了他才后怕。 沈安宁虽然想帮他,但在前院,清扫屋顶和道路积雪是男知青们的活,他自诩是来支援建设农村的,咋能来这点活都不干呢! 扫着雪,他在心里暗暗怪王满囤,当初刚来选屋子时怎么不说自己住还要扫雪呢,要是早知道,他也去睡大通铺了。 现在,男知青那边住了十个人,相当挤了,张嘉宁搬了过去,十个人每天两人扫雪,张嘉宁只需要每五天早起扫雪就行了。 张嘉宁现在也很少出门,没事就在炕上或者厨房窝着,他想找他单独说说话都没机会。 徐晋杭很少开口求人帮忙,相反,他更喜欢帮助别人,他只希望嘉宁能看到他现在的辛苦,主动来帮助他。 看到陆西橙出来,他放下棍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陆知青,要不要我帮你顺便把屋顶也扫了?” 陆西橙连个白眼都懒得翻:眼睛不会看啊,我用得着你帮! 她沿着清理出来的小路去了前院,徐晋杭被无视了也不生气,那封信因为大雪还没来得及寄出去,他每晚都要再润色几遍,现在,他已经把现实中的陆西橙完完全全当成了他笔下那个饱受压迫的小可怜陆知青。 陆知青这么惨,脾气坏一点也是正常的,他要体谅她。 沈安宁站在后面咬着唇,真是个狐狸精,都有对象了,还勾着徐知青,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怎么不快点嫁人呢! 又觉得姓霍的果然没用,处了几个月对象了,还没把人娶进门,该不会这辈子又打光棍,没出息! 陆西橙走到女知青们的大通铺,刘小草再被所有人骂了一顿后,终于把她那个猪窝收拾了一下。姜丽丽放话,她要是还这样,就把她的被子扔出去,让大家伙都来看看,她这人有多懒。 刘小草还想找个体面的对象呢,她虽然懒,心里却非常清楚,男人都喜欢勤快的女人。 家务活其实她非常擅长,毕竟家里的活都是她做,真要收拾,她动作很快,于是,大家都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邋遢。 发霉的背心,脏成黑色的白衬衫,被子里有两个饼,没有洗过的生了虫子的裤衩……还有,压在稻草堆里的一只死老鼠。 女知青几个捂着嘴跑出去,太特么恶心了,几个人齐齐蹲在后门口呕吐,陆知青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想进去瞧瞧,被林圆一把拉住,“别去!” 她还记得橙橙怕死掉的动物尸体,那见到老鼠,不得吓死啊! 吐完了,几个去找了大队长和妇女主任,王满囤不好进女知青的屋子,只有妇女主任去看了,说实话,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埋汰的年轻姑娘,还是个知青,城里人,比他们大队的老娘们还不讲究。 和这样的人住一个屋,也亏得这些知青们能忍。 可不是能忍么,之前忍刘超英,现在是这个刘小草,哎,怪不容易的。 脏,邋遢是个人习惯问题,不算是错,也不能处罚刘小草,妇女主任只得警告一番,然后找来大队上的两个妇女帮着他们把炕打扫一遍,当然,不是白帮的,两个妇女有工分,工分从刘小草工分里扣。 刘小草悔得要死,拼命说自己能弄干净的,可是,谁相信她? 第239章 厚脸皮陆知青 “橙橙,你来啦,快坐!”林圆看到她,掀开被子把一半炕让出来,陆西橙抱着盐水瓶坐进去,把另一个空盐水瓶递给林舒。 霍竞川给她找的这两个瓶子真是好东西,她现在走哪儿抱哪儿,因为炕一直烧着,知青点热水是不缺的,院子里的水缸结了冰,男知青把一口缸搬进屋,放在灶台旁边,日常就用这个水。 河水上冻后,现在挑水要么去河里砸开冰挑,要么去队上唯一一口公共水井那里挑,挑水他们都挑习惯了,难的是走路。 这会儿可不像后世城里有专门扫雪的人员,都是扫自家门前的,路上的雪直接深一脚浅一脚走呗。 霍竞川巡逻也是如此,他有长筒胶鞋,陆西橙还在他鞋子垫了厚厚的羊毛鞋垫,每次过来,都要让他泡热水脚,他身体受得住。 其他人就比较惨了,让家里的女人编了草鞋,穿在棉鞋外面,走一圈,草鞋被冻得脱不下来,要先烤火,把里面的冰烤化,棉鞋难免会进水,脚在湿冷的鞋子里,又痒又冷,很不好受。 因为陆西橙在知青点,霍竞川就帮着挑了两次水,两次后,男知青们便坚决不要他干了。 对比太惨烈了,他们挑半桶,走路晃晃悠悠,生怕摔了,人家已经满满两桶挑了两趟。 霍竞川不是神,地滑不会只针对别人,不针对他。他穿着胶鞋,胶鞋外面他也套了草鞋,而在编草鞋的时候,他削了几个一端尖尖的小木棍,一小截指节长短,编进草鞋里,这样走路时,尖尖的一端卡进地里,就没那么容易打滑了。 这是陆西橙想出来的办法,是从后世运动员们穿着的钉鞋上得到的灵感,铁钉弄不到,霍竞川就做木钉,两人,一个提供思路,一个实施,配合默契。 陆西橙来蹭炕,知青们谁都没意见,上次吃了人家的肉和白面,只凑了一点点钱,他们还觉得不好意思呢,更何况,人家还给了柴的。 老支书家前两天给陆西橙送了两大捆柴,陆西橙的小厨房本就只有一点点大,霍竞川从来没让她里面的柴缺过,这两大捆根本放不下,于是便放了一捆在这边。 她挤到林圆被窝里,林圆有两条被子呢,可暖了。 “那两个人还在扫雪呀?”林圆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嗯!”陆西橙点头,“我过来时屋顶雪还很厚呢!” “他们这样拍雪得拍到啥时候啊!”不是替他们担心,就是无聊,随便说说,“那个徐知青也真是,一个大男人的,爬个屋顶都不会。” 林圆都敢爬呢,又没有很高。 “他可能觉得不雅观!”陆西橙猜测,她觉得徐晋杭特别注重形象,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发现了,很彬彬有礼的姿态,对谁都温和,不喜欢拒绝别人。 但是陆西橙见识过好几个真正性情温和的人,她有个大学老师,七十多岁的老头,永远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不止学识渊博,而且待人宽厚有礼,极少发脾气,遇到有困难的学生会默默帮助,遇到犯错的学生会批评指正,声音不大,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让人不能不信服,那种宽和包容才是骨子里的风度。 陆西橙看得出徐晋杭的彬彬有礼不是本性,只是藏在傲慢下的表象而已,她不喜欢这样的人。 林圆挠挠头,撅着屁股在屋顶爬来爬去是挺不雅观的,但那是干活啊,干活谁还注意雅不雅观! 陆西橙闭嘴,她就挺注意的,小仙女形象不能崩。 “除了橙橙家霍同志,大家都挺不雅观的。”林舒灌了热水回来,笑着说道。 农村的屋顶倾斜度很高,而且上面的草垫子特别滑溜,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屋顶,所以他们知青点的男知青每次扫雪都是趴着的,当心再当心,只有霍竞川敢直立着身子在上面行走。 陆西橙挺起小胸脯:“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对象!”她毫不害臊! “陆西橙,你好歹也谦虚一点!”姜丽丽笑她,这年代的人普遍都含蓄,如果被人夸了,通常都会说“哪里哪里”,然后绞尽脑汁把对方也夸一遍,极少有像陆西橙这样坦然接下夸奖的。 “干嘛要谦虚,领导人都说了,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你们说的就是事实呀!”陆西橙可不会过度谦虚那一套,她从小就生活在各种各样的夸奖中,要是每次都谦虚,她非得累死不可。 “对对对,在你眼里,你对象第一好,在他眼里,你也第一好,行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就是。 虽然,橙橙确实很美,霍同志长得也很英俊,但是每次看着这两人相处,几个人都有种不该在现场的错觉,怎么说呢,就感觉自己很多余,很碍眼。 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没有对象的人真的好心酸。 她们在这边谈天说地,缩在角落里的刘小草却时不时投来同情的目光。 两个人还没有结婚,那男人当然要对陆西橙很好,毕竟,一个乡下人,找到个城里人做对象不容易,肯定要扒得紧紧的。 陆家还那么有钱,就连她都曾经想要嫁给陆大哥,后来年龄差距太大,没机会,她又想嫁陆小弟,结果陆小弟跑了,她一个没嫁成。 姓霍的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攀上陆家,他可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等到结婚后,露了原形,陆西橙就每天哭! 刘小草没有想到,她会一语成谶,陆大小姐婚后确实每天都在哭唧唧,就是哭唧唧的原因,和她想的南辕北辙了。 第240章 来了 远处的农田里有几个老农,东北冬天太冷了,土地全都被冻住,种不了什么农作物,但是农民的习惯,还是会时不时地去田间地头走动走动。 他们用勤劳换一年的口粮,却有人计划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别人的劳动成果。 其实,这次,就算霍竞川不用计故意去吸引,前进大队也已经被盯上了。 王满囤去公社开会,龙眠洞大队在红旗公社下面,他们的大队长黄阿宝回去后就和社员们闲聊,说说今年哪些大队日子好过。 “大队长,前进大队是哪个,上次有人来村里问路,就提起他们了,说是去走亲戚回家,他亲戚家分了好多口粮,还借了他家十多斤,还有几个鸡蛋呢!” “就公社往北,他们今年新修了路,顺着路找过去就是了,人家有钱啊,不像咱们,哎,你们谁家有闺女的,可以往那边送!” 黄阿宝才不会明说让他们去偷去抢呢,他是国家干部,这种事情是犯法的,他可不会做。 他也没说错,把闺女送过去,闺女把粮食往家里拿,不偷不抢,正大光明。 不过大队的汉子们要是干出些啥事,他也是管不了的,谁不知道龙眠洞大队民风彪悍,民兵连都不敢轻易上门,他一个大队长能咋办! 自从几个月前黄大牛黄二牛被人打残后,他们队就元气大伤,入冬后没去别的大队捞到过什么好处,最近正蠢蠢欲动着想去哪里弄点粮食。 共产主义社会,凭啥别人能吃饱,他们却挨饿?就该分点给他们。 “前进大队,这名字有些耳熟啊!”有村民这样说,不怪他们记性不好,村合并为生产队后,很多大队的名字都很像,什么前进,进步,前港等等,他们又不识字,哪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 深夜,霍竞川和李育泉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门外走进大队休息室,李育泉立刻脱了鞋上炕,霍竞川坐到火堆旁边把草鞋上沾到的雪抖落。 炕上还坐着两个男人,原本,李育泉只要隔几天下半夜出来看看就行了,但因为霍竞川每晚都在,他也就跟着跑跑,反正现在没啥活,白天睡觉就行。 几人羡慕地看着霍竞川脚上的胶鞋,这么高的鞋子,穿着得多暖和啊! 他们把裤腿用绳子紧紧扎着,雪依然会打湿脚上的鞋裤,裤脚和鞋子上沾着的雪融化,丝丝缕缕往里面透进去,那真是冷得要命! “竞川,你这鞋子哪里弄的?”李育泉问,他是小队长,家里条件不错,要是能买,他也想弄这么一双鞋穿穿,多花几块钱也愿意。 霍竞川低头拿稻草擦擦鞋的外面,淡淡说道:“对象家里寄来的?” “陆知青?”李育泉提高声音,“她家里给你寄鞋?” “嗯。” “这么说,她家里同意你俩的事了?”李育泉是真的意外,他们生产大队还没有知青和社员结婚的情况,但其他大队可不少,他听说,很多知青家里都不知道的,小霍这是过了明路了? 算同意吗?霍竞川不确定,但橙橙家目前对他的确是比较友善的。 火堆的光明明暗暗,霍竞川看向门外,雪停了,天上挂着一轮弯月,皎洁的月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亮如白昼。 “注意听动静!”他对屋里的人说道,把口袋里的口哨掏出来握在掌心,常年在深山里和野兽为伴,他有种莫名的野兽的直觉。 这个夜晚,不会平静。 “咋的了?”几个男人也打起精神,往年没少听说其他大队有冬天被偷粮食的,今年不会轮到他们。 “春才和卫国在外头呢,要不要把他们叫回来?”李育泉说,他们回来前,王春才和李卫国刚出去。 “不用。”王春才那小子惜命的很,真有事不会自己傻不拉几冲上去的。 霍竞川摩挲着手上的手表,半夜一点,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不远处的进村的路上,一群人拿着麻袋,棍子,镰刀,铁锹等在雪地里艰难前进。 要说这些人也是挺奇葩的,干活不好好干,怕苦怕累,农活都丢给女人,宁愿冰天雪地出来打家劫舍。 领头的人一脸络腮胡子,看不出样貌,长得异常健壮,穿得并不厚,身上一块块铁疙瘩肉很是吓人。 这人姓黄,因为常年留着胡子,所以被叫做黄胡子,小一辈都叫他胡叔,是黄大牛黄二牛的小叔。 黄胡子身体强壮,可就是生不出儿子,他第一个婆娘给他连着生了四个女儿,他气得把婆娘打死了,娶了第二个,又生了三个女儿,他又把这个婆娘打死了,现在这个是第三个,已经生了一个女儿,第二个女儿一出生他就给扔进河里淹死了。 没有儿子,他就把侄子黄大牛黄二牛当成儿子看待,没想到他进山打猎的功夫,侄子居然被人废了。 他是知道两个侄子的能耐的,能同时废掉他们两个的男人,他不敢硬碰硬。 本来,他已经金盆洗手了,偷鸡摸狗这种事都让黄大牛黄二牛带着人去,今年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不得不出马。 “胡叔,你看,前面就是前进大队了!”一人指着一排排屋子说道。 黄胡子看着堆在屋子前高高的柴草垛点头,这前进大队是比他们日子好过,柴都比他们多。 “不要分开,我们找仓库。”每个大队都有仓库,仓库里的粮食才是他们的目标,仓库很好找,一般都在大队的中央位置,最大的房屋,外面连着一大片晒谷场。 人群里,还有个留着口水的男人,正是那黄欠弟的大弟黄大儿,黄大儿名叫黄金宝,在龙眠洞大队,叫啥啥宝的男人特别多。 黄金宝一口牙被上次来他们家打砸的男人给弄掉了,这会儿没地方补牙,更买不到假牙,他现在说话说不清楚,一张嘴,口水哗哗流,吃饭只能喝稀的,他娘想找个媳妇照顾他,他们本大队的人都不愿意,只能想办法去外面弄一个。 这么冷的天,黄金宝不想出来,但是,黄大牛黄二牛因为他家那个赔钱货被人打残了,黄胡子点名要他家必须去两个人,只能他和他二弟来。 第241章 抓住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眯,幽深如狼,泛着刺骨的冷意:来了。 他速度极快地抓起桌上的杯子,把水倒进火堆,“刺啦”,火光消失,李育泉看着他,无声询问。 霍竞川微微点头,大队部的屋子在仓库外面,算是仓库的一个厢房,有人从远处走过来,第一时间不会发现这里有人。 不能打草惊蛇。 黄胡子带着人小心翼翼地边观察情况边往前走,他们做惯了这种事,动作很小,人在屋内睡觉,门窗紧闭,真的很难察觉到外边的动静。 走到一个岔路口,借着月光,他们都看到了不远处那座建得比村子里所有屋子都要高上很多的仓库,就是这儿。 黄胡子做了个手势,推黄金宝上前:“你去探路。” 黄金宝不敢不听话,吸吸口水鼻涕,缩头缩脑地四处张望了下,越过一个小屋,准备经过弄堂口,和一个走出来的人差点撞上。 两人同时向后退去,黄金宝没反应过来,对面的男人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发出奇怪的“滴滴”声。 等黄金宝意识到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咚咚”的铜锣声已经敲响。 黄胡子一个咬牙:“不好,快走!” 他率先转身往村外跑去,因为经常进山打猎,他跑步的速度很快,即便在雪地里,也是健步如飞。 身后的人跟着他,黄胡子不是很着急:“他们穿衣服出门要好一会儿,我们能跑出去!” 往年带着粮食都能跑掉,今晚粮食没抢到,空着手,咋可能被人抓住? 龙眠洞大队的人可能是基因问题,身体素质都很不错,要不然咋敢在附近几个大队里横行霸道,不就凭借着拳头够硬嘛! 谁知,黄胡子话音刚落,后面就追上来五六个男人,每个人手里举着粗粗的棍子,打头的男人身材尤其高,在月色下奔跑,犹如猎豹般矫健。 是个硬茬子! …… 知青点,陆西橙听到锣声,立刻醒了过来。 最近霍竞川不在,她睡得并不好,担心他,一晚上要醒好几次。 她穿好衣服下炕,走到窗口看向外面,锣声很快停了,透过窗上长长的冰棱子,她看到男知青都跑了出来。 她也打开门,朝他们嚷道:“你们别出去!” 霍竞川说过,打架不是人越多越好,相反,如果实力太差的人跟在旁边,只会碍手碍脚。 “我们想去看看。”一个男知青道。 “去了你们能帮上什么忙?”陆西橙难得刻薄,“连在雪地里走路都走不稳,去了还要别人照顾你。” 男知青们被她说得一噎,是啊,去了也是添乱,他们力气不如村里人,打架只会花拳绣腿。 徐晋杭也打开了屋门,他手里握着一把扫帚,气势汹汹地往前冲去:“大家冲啊,我们是男人,遇到危险怎么能退缩!” 知青们:这人莫不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徐晋杭才不是逗比,他刚才听得很清楚,外面喊的是有人来偷粮食,是人,不是熊,人不怕,他只要躲在后面摇旗呐喊,不用真正出力,最多那些人跑掉,反正伤不到他。 陆西橙不管他是真的勇敢要做好事还是只为了个名声好听,她操起墙角霍竞川铲雪的铲子就往他身上拍去:“你今天敢去试试看,我先打断你的腿!” 这样一个人,去了只会帮倒忙,她倒是希望徐晋杭被那群打劫的人一起劫走,但大队长肯定不想让知青出事,说不定还要让霍竞川去救他,陆西橙才不会给他拖后腿的机会。 徐晋杭被狠狠拍了几下,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感动:“陆知青,你是在关心我,怕我会受伤?” 陆西橙:她有一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 另一头,黄胡子跑得飞快,连一起跟着来的村民们都顾不得了,身后的男人给他极为危险的感觉,那股凶煞的气势,像……像山里的狼。 霍竞川一眼看到了人群里慌慌张张的黄金宝,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冲入人群,从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人高高抬起。 黄金宝正在拼命跑,冷不丁被人举了,吓得四肢乱舞,只听“卡擦”一声,他踢到身下人的腿被硬生生折断,他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人远远飞了出去。 倒地的瞬间,地上的雪花飞起老高,他来不及抬头,胸口就踩上一只大脚。 那脚上不知道穿了啥鞋,居然有一个个尖锐的钉子,脚的主人用力,钉子扎破他的棉衣扎进他的肉里。 黄金宝痛得说不出话来,嘴里发出“嗬嗬嗬”的痛苦声音。 霍竞川放松力道,等他缓过劲来,又狠狠用力,木钉并不尖,扎不死人,却能让他痛不欲生。 该死的渣滓,居然敢肖想她,他至今还记得这张臭嘴里说出的话:把她拖过来,晚上搂着睡! 呵,做梦!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前进大队的男人都被锣声惊醒,尤其是日常巡逻的几个,纷纷跑了过来,他指了指那群被他刚刚冲撞的摔了一地的人:“这些交给你们!” 然后又望向远处已经快跑出村口的人影:“他,交给我!”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王满囤也赶了过来,他让大儿子架着牛车,他一边吃穿外套一边朝这边喊:“竞川,我现在马上去公社,这里你负责,别让人跑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晚上会不会打扰到公社干部们休息,把人抓走最要紧。 他们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不把民兵连叫过来,万一他们后面有人接应呢! 幸亏大队有小霍,他儿子王林松也在,要不然他还真不敢放心离开。 王林松看着霍竞川踩着脚下的人一脸阴狠,不知俩人有啥仇,他朝前头的人追去:“我先上,你快点!” 他是当兵的,虽然才只学了点皮毛,但基本的眼力劲有,前头那人,不简单! 第242章 打斗 霍竞川脚移到黄金宝的另一条腿上,脚跟发力,轻松把这条腿也给踩断,剩下的两只手臂他也没放过,统统给他卸了下来。 反正人只要不死就行,他又没动刀子,打斗过程中出现伤残再正常不过了,他是制服来抢粮食的劫匪,下手轻了可说不过去! 不远处,龙眠洞大队的十多个人也被揍得嗷嗷叫,他们虽然能打,但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刚才那锣声一响,前前后后跑出来几十号村民,全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两三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 也不知道这些人为啥动作那么快,其他大队半夜不都睡得和死猪一样么! 霍竞川断了黄金宝的四肢,又把人踹到一块石头上躺着,他还有事没做完,路上都是积雪,大队长去公社叫人要好一会儿,等对付了跑走的那人,再回来收拾他。 他转身朝着王林松的方向跑去,王林松预料的没错,黄胡子不是个简单人。 他老爹在解放前是称霸一方的土匪,他是被老爹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后来土地收归国有,当土匪没有前途,他才做了农民。 严格说起来,龙眠洞大队往前数一两代都是土匪,所以他们根本不擅长耕种劳作,他们也不是啥义匪,就是一帮子不想劳动的聚在一起,就算成立了生产队,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种地呢! 黄胡子身手很好,否则也不敢一个人进山。只是这些年因为生不出儿子消磨了志气,年纪也大了,女儿嫁掉,换回的钱粮够他吃用,他也就很少出去折腾。 没想到,难得一次出来行动就出师不利,听着后面的惨叫声,他咬紧牙,跑得速度更快,只要回山里叫人,前进大队,一个也别想好! 他计算过,就算前进大队的人要去公社报信,等回来怎么也要三个小时,以他的脚程,回山不过个把小时的功夫,再带着人过来,肯定比公社的人快。 何况,前进大队不敢杀人。 他计划的很好,就连霍竞川都不会把人弄死,为这种人背上人命,并不值得。 但是,黄胡子没有想过,他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去,他刚才瞥见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停下来不追他,以为他放弃了,心中大定。 这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黄胡子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军棉袄的男人,他不屑冷笑,一个小兵蛋子,也想来追他。 他跑得更快了,王林松的速度也不慢,不过到底不如常年在雪地里和山里出入的猎户,两人始终隔着距离。 他身上带着枪,当然不是军队的子弹枪,就是普通的钢珠或者砂弹的猎枪,王林松一边跑一边对着前方的人影放了一枪,感谢今晚的月色,枪准确打到对方的背上,黄胡子身形一顿,转过头去,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呵呵冷笑,活腻味了是! 他都多久没有大开杀戒了,这些人是不是以为他黄胡子老了,不中用了? 他不跑了,而是站在原地等着王林松过去,王林松并不怵,看准机会,离他有几步远时,猛然扑去。 黄胡子右手一抬,朝他削了过去,他的手,年轻时被称为铁砂掌,打在人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疼。 王林松及时身子侧倒,还是被扫到了半边身子,被打到的地方传来巨麻,他咬牙,拳头依旧朝着黄胡子挥去。 两人瞬间在雪地里打做一团。 王林松耐力够,然而打斗的技巧却远不如黄胡子,慢慢地,他的攻势越来越弱,招架不住,被黄胡子当胸一脚,重重砸进雪里。 黄胡子扯住王林松胸前的衣服,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拖起来,就要给他最后一击。 王林松也不是吃素的,枪不知掉到了哪里,他握紧刚才从雪里捡到的枯树枝,趁着黄胡子打量他的机会,朝他的眼睛狠狠戳去。 “啊啊啊!”黄胡子一声咆哮,彻底被激怒了,树枝在他脸上留下到深深的血痕,他举拳,顾不得打死一个军人会有什么下场,他要当场了结了这小子的性命。 正当他要挥拳时,一只脚隔空朝他横扫而来,犹如重鞭猛击,接连而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黄胡子被逼得连连后退,王林松重新落回雪地,他咳出一口血来,朝着前头高大的男人苦笑:“你再晚来一步,我可就没命了!” 霍竞川睨他一眼,这么弱,当的什么兵! 对面,黄胡子站稳身体,捂着胸口目眦尽裂,好啊,好得很!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讲武德是,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惨白的月光下,一阵寒风吹来,树上的积雪哗哗哗落下,身材劲瘦的青年长身而立,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衣服,却半分不显寒酸,看着对面的络腮胡子仿佛看着个死人。 与之前殴打黄金宝不同,霍竞川现在心情平静,打斗是过程,打赢是结果,仅此而已。 黄胡子扎了一个开弓步,抄起刚才那根毁了他脸的树枝,直扑而上,霍竞川下腰,一条腿高抬,树枝堪堪滑过他的颈部。 这个动作让他的力气不能完全发挥出来,黄胡子背上被踹了一脚,他身子在空中借势一翻,一个旋转,眨眼间落在一根横斜的树枝上面,紧紧趴牢。 霍竞川身形未稳,黄胡子大喝一声,从树上骤然出手,五指成爪,直击他头部要害。 霍竞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他得手,他不闪不避,手径直迎上,两只手在空中接触的瞬间,黄胡子脸色一变,完犊子,这小子的手劲完全不亚于他。 狭路相逢勇者胜,黄胡子老了,一旦有了胆怯的想法,形势就落了下风。 霍竞川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犹如铁钳般难以撼动。他单手使力,五指关节咯咯作响,似抓似锁,黄胡子痛得冷汗直冒。 “竞川,小心!”王林松在边上大喊,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黄胡子另一手手持一把窄刀,直直朝他手臂划去。 “刺啦”霍竞川动作极快,刀在他袖口留下一个口子,白色的棉花露了出来,方才还神色平淡的青年霎时脸色森寒。 这是妹妹缝的补丁。 第243章 废掉 黄胡子遗憾一刀未中,打算再补一刀,不料,对面的青年不知发的什么疯,忽然双臂抡出,一拳朝他挥来。 黄胡子避无可避,情急之下,身体一翻,就地打了个滚,这下,霍竞川一把踩住他握刀的手,一记沉闷的拳响落在他身上。 “啊啊啊啊!”黄胡子凄厉惨叫,这小子到底吃啥长大的,为什么拳头这么硬? 霍竞川出拳迅速,疾如闪电,打出一道道残影,发出呼呼的声响,裹挟着阵阵劲风,令人心胆俱寒。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气,所以没有往他的要害处招呼,而是打在肩膀,手臂,脸部等不致命部位。 黄胡子只觉得自己是被一柄铁锤砸过来砸过去,偏偏死不了,他也怒了,曲起膝盖朝他下身攻去。 霍竞川一个跨步,躲开攻击,黄胡子趁机跃起,刀被夺了,两臂几乎不能动,他踉跄着后退。霍竞川把袖口露出来的棉花塞回去,飞起一脚,黄胡子身体倒飞而出,直接撞向身后的一棵棵树木,“咔擦咔擦”,树木应声而断。 黄胡子半个身体挂在树上,瞪着树下暗夜里恶鬼般的青年,他奶奶的,今天真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他吃力地抬起头四下里张望,刚才的一番打斗,他们又回到了前进大队的村口,不少人在远处张望,多数都是男人。 这小子的弱点在哪里呢? 黄胡子不是没有遇到过能打的人。前几年,他带着人去其他大队抢劫时,也有个男人身手非常好,和他不相上下,再加上有帮手,他暂时落了下风。 正当最紧要的关头,那男人的媳妇抱着孩子跑过来,哭哭啼啼的,一脸担心和害怕,男人一分心,被他抓到机会,一刀给废了。 这小子的媳妇呢,咋不来关心关心自家男人? 霍竞川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会给他缓口气的机会,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他利索地把人从树上扯下来,又在他身上补了几拳,和废黄金宝一样,四肢都给你弄断,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求死是能的,可以自己咬舌自尽,如果有勇气的话。 王林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哎呀妈呀,刚才那刀出现,真是吓得他心都跳到了喉咙口。 他走上前,拍拍霍竞川的肩膀:“好样的!” 村口的男人们也欢呼起来,几个人拿着粗粗的绳子把黄胡子捆了个五花大绑,和其他人扔在一起,霍竞川弯腰在雪里摸出一块石头,颠了颠,差强人意。 苟延残喘的黄胡子被压着,像条死狗,还奋力挣扎,等到他快被拖到那群人中间时,他身子扭了扭,往抓着他的李卫国狠狠撞去,就算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霍竞川走在最后,看着这一幕,笑得意味深长。 李卫国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点心,咋可能就这样被撞到呢,他在黄胡子屁股上踢了一脚,正好张开嘴骂,忽然,“咻”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回头看,只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半空中急速飞过,带着十足的力道,最后稳稳地落在某个躺在石头上不能动弹的男人的……双腿之间。 “啪!”有啥东西破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巨大的惨叫震得枝头的雪扑簌簌掉落。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男人们纷纷夹紧双腿,这是…… 他们颤巍巍朝身后望去,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脸淡然:“准头不好,砸错了!” 意思是他本来想帮李卫国,用石头砸黄胡子的,谁知不巧砸到了不该砸的地方。 李卫国嘴唇哆哆嗦嗦:“谢谢……谢谢川哥!” 你说准头不好,谁敢怀疑啊! 就是砸错了,天王老子来也是砸错了! 王林松看得分明,霍竞川捡石头的时候特地挑过大小的,他这分明是故意的啊! 他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开口:“喂,他咋惹到你了?” 之前就一副要把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这下干脆让人不能做男人,什么深仇大恨啊! 霍竞川没说话,王林松就懂了,不是惹了他,是惹了他心尖尖上的那位! 霍竞川这人看着凶,其实并非那种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王林松记得他小时候还和他打过架呢,前进大队大部分人都和他打过,毕竟一个外人来了,不懂事的孩子都想要欺负欺负。 打过就算了,除了一直针对他的,其他人和事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能让他这样对待,必然是惹到了陆知青! 唉,男人啊! 王林松看他一眼,心中暗想,他要和老爹说一声,万不可让人欺负了陆知青,否则,霍同志定然会发疯的。 把一群人都押回去,数数人头,好家伙,算上黄胡子和黄金宝,居然有十五人,真是看重他们大队啊,十五人,打算抢多少粮食啊! “老子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口粮,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还敢来抢,老子要打死你!”先前被拦在后面的几个老头忍不住了,他们是最看重粮食的,粮食就是他们的命啊! 巡逻队的人站在边上看,任由他们拳打脚踢,反正霍队长说了,只要不出人命,咋样都行。 有几个胆大的女人也跑过来补了几脚,一个女人专门朝黄胡子打,嘴里低低骂着些什么。 “你害死了燕妮,我要替她报仇!”她咬着牙,朝黄胡子下身狠踢几脚。 黄胡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痛苦至极。 原来,这女人与黄胡子的第二个老婆燕妮是同一个大队的,还是邻居,没嫁人前感情很好。 本以为嫁人后,两人也能经常走动,谁知……谁知燕妮没几年就去了,黄家对外说是生病没的,可她知道不是,燕妮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现在这个恶魔就在眼前,不好好出口气,她怎么对得起燕妮! 第244章 今天很乖 这女人打人,燕妮当初嫁给黄胡子,并不是自愿的,是被黄胡子占了便宜,不得不嫁过去。 “就是你们队那群王八蛋,把燕妮撞进河里,你去救她,然后……”第二天,黄胡子当着全大队的面来提亲,说他在水里不小心碰到了燕妮的胸和屁股,不嫁过去还能咋办? 霍竞川转过头,他对别人的事不太感兴趣,不过他记得橙橙说过,对付这种男人,有一个方式很有效:割以永治! 他掏出那把划破他衣服的刀,在手上拍了拍,原本,他想把这个凶器带回去的,这会儿倒是有了别的用途。 他朝王林松和王春才使了个眼色,两人跟着他走到一边。 “川哥,干啥?”王春才问,他到现在还对霍竞川刚刚那块天外飞石还心有余悸,你说咋就砸那么准呢,正好砸中那个地方,想想都要痛死。 瞅瞅他那怂样,霍竞川很是嫌弃,他把刀扔过去,指指人群:“还给他。” “啊?”王春才手忙脚乱接住刀,“干啥要还?” 川哥不要,可以给他啊,他家的刀缺了个口子呢! 王林松却是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要…… 好家伙,够狠,人家只不过是划破了你一件衣服,至于嘛! 不过他也很厌恶黄胡子,废就废,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你咋不亲自去?” 霍竞川看看手表,折腾了半天,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冲他们摆摆手:“没空!” 说完,就朝知青点的方向大踏步走去,闹出这么大动静,她肯定吓坏了。 王林松和王春才相互看看,得,两个单身狗努力干活! 这俩人也是挺人才的,要学着霍竞川制造出个意外,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王林松拿着刀上前:“喂,你的刀还你啊!” 一副我不贪便宜的正义凛然样。 后边,王春才莽莽撞撞地朝他扑去:“哎哎哎,你们别挤我呀!” 王林松手上还握着刀呢,被猛地一扑,他也跟着向前倒去,刀刃向下,不经意间,就“咔”切掉了某人的某个部位。 嘿,这刀怪锋利的啊,络腮胡子准备真充分。 龙眠洞大队的其余人全都夹紧双腿,低着头瑟瑟发抖,冷的,也是吓的。 为啥没人告诉他们,前进大队的人这么恐怖啊! 这还是人吗? 又是一道划破天际的惨叫,霍竞川远远听到,脚步更快了。 陆西橙站在知青点围墙里边,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的小路,林舒和姜丽丽陪着她,林圆从屋里抱来一条被子裹到她身上,搓搓她僵硬的手臂:“橙橙,你别担心,霍同志肯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 “对,他都能赶走熊呢,几个小毛贼算什么!”姜丽丽也说。 陆西橙咬着唇点头:“嗯,他最厉害了!” 但,他也是血肉组成的普通人。 陆西橙怎么可能不担心,可她不能过去呀,陆西橙心里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去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让他分心。 知青点离着大队部有些距离,她们不知现在是个啥情况。 “唉,你们说刚刚那声惨叫是谁发出来的?”太渗人了。 “我猜是……” 说着话呢,又一声惨烈的嚎叫,隔着大老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个女孩子浑身一颤,抱到一起,杀人不过头点地,叫得这么凄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低下去,前方,传来雪地里特有的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沉稳有力,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几个姑娘视线里。 林园怼怼陆西橙的胳膊:“是你家的不?” “嗯!”是她家的。 三人很有默契,眨眼的功夫一溜烟消失了,独留陆西橙等在那儿。 霍竞川远远就看到了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棉衣,披散着头发,小小一个,立在篱笆墙里,瞧上去分外可怜。 他跑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妹妹!” 陆西橙仰头望向他,小脸冻得白白的,鼻头红通通,眼睛也红红的,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要哭。 霍竞川穿过篱笆墙碰碰她的手,心中一惊,这么冷,她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抬腿跨过墙,揽着她往屋里送:“怎么不进去等我?” 这时,几个男知青跑了出来,见到他,纷纷上来打听情况:“川哥,人抓住了吗?” “来了多少啊?” “你们有没有受伤?” 各种问题层出不穷,霍竞川不耐烦应付他们:“人都在大队部,你们自己去看!” 他的态度一向如此,男知青们习惯了,又说了几句夸奖的话,回屋穿上棉衣就往大队部跑去。 有个男知青还好心的把徐晋杭叫上:“你之前不是要去打架嘛,现在打完了,咱们去瞧瞧!” 徐晋杭压根不想去啊,先前去是英雄,现在去是凑热闹,性质能一样嘛! 无奈他刚才站在最后,这下被人拽着就走,他还想等着狼崽子离开呢,他不看着,万一陆知青被欺负了谁保护她? 终于安静下来,霍竞川掩上门,陆西橙已经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他。 霍竞川摸摸炕,是暖的:“你又自己烧?” “不是,男知青们帮我烧的。”陆西橙笑得眉眼弯弯,把她拦着他们不让出去,还揍了徐晋杭的事说了,“我没有去给你添乱哦!” 霍竞川俯身抱住她:“嗯,今天真乖。” 她是他唯一的软肋,她如果在场,霍竞川不能保证自己能心无旁骛地和人对打。 “可是,”他顿了顿,把破了的袖子给她看,“妹妹给我缝的衣服被弄坏了。” 闻言,陆西橙一把推开他,站起身,将他的袖子撸起来,手臂上干干净净,一点伤口都没有。麦色的手臂肌肉紧实,青色的血管攀沿而上,充满雄性的力量。 陆西橙鼻子很灵,刚才进屋,她就绕着他闻了一圈,没有异味。 第245章 尴尬的霍哥哥 此时霍竞川这样一说,她有些不放心,她站在炕上,居高临下地扒拉他的衣服:“我再检查检查。” 霍竞川嘴角含笑,配合她把外套和羊毛背心脱了,只穿了毛衣和秋衣,然后捉住小姑娘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你感受感受。” 陆西橙眨眨眼,手指在黑色毛衣上缓缓移动,纯羊绒的毛衣,手感非常软和,而在毛衣下面,是他坚硬的胸膛。 她忽然矮下身,半跪下去,脸贴着他心口,“砰、砰、砰”,心跳声强而有力。 “放心了?”霍竞川抚摸着她的长发,食指圈住一缕绕着把玩。 “哼,谁让你以前有过不良记录,不能怪我不相信你!” “以后不会了。”霍竞川知道她指的是上次打野猪受伤的事。 怕她着凉,霍竞川抱着她坐回炕上,他自己则坐在炕沿,微微低头看她还有些发红的眼睛:“哭了?” “才没有呢!”陆西橙反驳,她确实没哭,之前担心他,对着别人她也没想过要哭。 后来见到他,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给忍住了。 小姑娘坚强了,懂得体贴人,霍竞川有欣慰,更多的却是失落。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喃喃道:“不用忍着。” 她哭,他会心疼;她忍着不哭,他会心痛。 陆西橙鼻子一酸,扁扁嘴,揪住他的衣服,脸埋进他怀里:“你就是故意想看我哭。” “我没有。” “你就有。” 陆西橙的泪腺很浅,平时笑意盈盈,唯独对着霍竞川,她特别爱哭,像个水娃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也很无奈啊! 她吸吸鼻子,抬头看他,今晚他出了大力呢,她哭哭啼啼的不好,她使劲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霍竞川捧着她的脸,凝视她眼睛里那颗眼泪滚来滚去,等着接住,可到最后,眼泪居然自己蒸发了。 他遗憾地轻叹口气,和陆西橙讲这次事情的经过。 他不会绘声绘色的描述,讲得干巴巴的:“王林松打不过,我去帮忙,我想随便打打,捆起来,等公社来带人,”说到这儿,霍竞川有些委屈,“可是,他划破了你缝的衣服,我就揍了他几拳。” 原本,他不想浪费那点体力的。 陆西橙听得津津有味:“那你再讲讲你怎么打的嘛,是不是上勾拳下勾拳左勾拳右勾拳扫堂腿回旋踢?” 霍竞川拧眉,没那么复杂,他绞尽脑汁,只憋出一句:“只出了右手的拳头,他很弱的。” 好叭! “那前后两声惨叫怎么回事啊,谁发出来的?叫得好响,我们都快吓死了!”陆西橙对那两声好奇不已。 霍竞川抿唇,橙橙的眼睛好亮,清澈干净,藏着少女的天真和不谙世事。 “……黄家大儿子和带头的黄胡子被废了。”他斟酌着说辞。 “废?” 霍竞川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就是那二两肉。”他不说,她明日也会从别人那里听到,与其这样,还不如他亲自告诉她。 “啊?”陆西橙瞪大眼,从他怀里撑起上半身,小脸上写满惊诧和莫名的兴奋,“哇,真的只有二两吗,好弱!” 霍竞川:…… 他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陆西橙,这种话不准和别人讨论。”霍竞川捏捏她脸颊上的小奶膘,“听到没有?” 陆西橙挥开他的手:“知道啦知道啦!” “女知青也不可以!”他再次上手捏住。 他怕人家被她吓死,也怕别人会觉得她不是个好姑娘。 陆西橙可不晓得他担心这么多,她来自开放和信息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身边的小姐妹们谈恋爱的不少,这种私密的话题也经常会拿出来讨论,听得多了,好奇宝宝陆大小姐就一知半解地认为自己是个老司机。 霍竞川摸着她的脸,神情有明显的窘迫,又苦口婆心:“这种事,你以后会懂的,现在你还小,不要那么好奇。” “我没有好奇呀,”陆西橙趴回他怀里,“他们叫那么惨,肯定很痛!” 这还叫不好奇,霍竞川简直想叫她祖宗:“应该!”反正痛的不是他。 然后大手蒙住小姑娘清凌凌的眼睛:“快天亮了,你再睡会儿!” 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 “你还要出去吗?”陆西橙过了困劲,正清醒呢,根本睡不着。 “嗯,等大队长回来,还要去善后。”他是巡逻队长,到时候必然会找他,大队长已经习惯了到知青点来找人,这个时间虽然不太合适,但他来安慰安慰吓到的对象,大队长是能理解的。 霍竞川不打算回去了,就在这边陪着她,他没有上炕,门开着一条缝,有人过来,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陆西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公社会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吗?” 十五个人集体偷窃,不是小案子。 “会。”霍竞川之所以敢行事如此狠辣,就是笃定了公社那边不会追究。 他听王满囤说过,公社对龙眠洞大队一众男社员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找点什么由头整顿整顿,只是这个大队情况特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当初刚要成立生产队时,就有人提出不要把那群人放到一起,太难管控了。只是后来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不得不单独成立。 近几年,他们到处惹事,不事生产,仗得地理优势,把过去沟通的干部和民兵连耍得团团转,发生了好几次暴力冲突事件。 这次来的十五人,霍竞川估计,公社一个都不会放回去,这些人除了像黄家兄弟那种炮灰角色,其余都是整个大队作奸犯科的主力。 尤其是那个黄胡子,没有了他,他的两个侄子黄大牛黄二牛也早就残了,别人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以前总听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总觉得这话太过于偏颇,现在看来,是有些道理的。”陆西橙说。 贫穷落后与封闭的环境让人无所顾忌,没有得到最基本的教育,导致他们缺乏法制观念,法律意识淡薄,没有敬畏心。 甚至很多人对自己所做的事根本没有对错之分,长久以来都这样,女人就该是男人的奴隶,任打任骂。男人是天,家里有啥事都该当家做主的男人说了算。 吃不饱就去抢,老一辈都是这样做的,下一辈就跟着学,一代一代,周而复始。 第246章 眼熟的小霍 说起来,霍竞川小时候还不如那些人,他们好歹有爹妈,他什么都没有。 正是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长大后,他和他们有本质的区别。 他习惯了凡事靠自己,想要什么,就双手去挣,而他们习惯了索取,从索取姐妹的,到索取外人的。 “霍竞川,我为你感到骄傲。”靠自己,说起来容易,真正能做到又有几人,陆西橙心疼他,又佩服他。 这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霍竞川低头,将她抱起来些,头靠在自己肩膀:“我很荣幸。” 很荣幸,我的肩膀,能成为你的依靠。 陆西橙抓起炕上他的外套:“我重新帮你补一下。” “还不想睡?” “恩,睡不着。” “好!”他给她举着手电筒,小姑娘依旧很笨拙,一针针却格外认真,补完后,她还拿起来和之前补的地方对比,“我好像进步了耶!” “针脚细密了很多。”霍竞川也煞有介事地仔细看,然后夸她,“是有进步。” 其实并没有,线缝得太紧了,扯一扯就会断,霍竞川打算回家自己再补救补救。 他一本正经时,说的话特别有说服力。 “我真能干!”陆西橙开心地在他下巴轻啄一口,“等会儿是不是有公社的干部会来,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这件棉衣被她补得用力过猛,补丁太多了。 “不用,就穿这个。”再好看的衣服也比不上她亲手补的好。 等到一个多小时后,王林松过来喊人,陆西橙还没睡着,拉着霍竞川聊天。 “我也想去看看。” “不准。”霍竞川帮她掖掖被子,“你乖乖睡觉,早饭我过来做。” 这个点都不睡,他估计小姑娘要赖床到中午。 “我就去看一眼不行吗?”陆西橙努力争取。 “不行!”霍竞川的口气没有转圜的余地,那几个人是毫无底线的,看到她,万一再生出什么龌龊的心思,狗嘴里喷粪,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弄死他们。 何况,黄金宝和黄胡子现在的样子着实不太体面雅观,不能让他们污了她的眼睛。 “不去就不去。”陆西橙气呼呼拉高被子把脸蒙上,“我要睡啦!” 霍竞川好笑地拍拍她藏进去的小脑袋,开门出去。 王林松瞅瞅他带着笑的脸,再次深感佩服:“你可真是找了个祖宗!” 霍竞川瞥他一眼:“你也可以找个。” “别别别,我消受不起。”王林松家,他大嫂算是很能干的,性格也不错,他妈也挺好相处,就这样,俩人还时常闹矛盾呢,他哥两头受气,王林松觉得找媳妇这种事,再过几年不晚。 霍竞川没再说什么,农村大部分人,按部就班相亲结婚,夫妻俩可能婚前就见过一两面,根本没有感情,婚后也不过是凑合过日子。 他是幸运的,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运气,能遇到真心喜欢的姑娘,那姑娘也喜欢他。 …… 大队部外面,围的人更多了,不少女人孩子都出来了,等霍竞川和王林松走近,大家自发的让开一条路,看他们的眼神是惧怕和敬畏并存。 这是两个敢废掉别人命根子的狠人啊! 王林松想掩唇,突然想起来,他的手,刚才好像没有洗…… 啊呀,太恶心了。 王满囤,李有粮等人陪着公社的干部说话,这次王满囤去叫人,直接敲了公社书记家的门,书记本来还要发火,谁大晚上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不生气啊。 结果听说是抓到了龙眠洞大队盗窃的团伙,啥也顾不得了,披上衣服就跑。 公社干部们就住在办公区后面的家属院,离得都很近,这位姓齐的书记一路跑一路喊人,顺便把常驻的民兵连召集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往前进大队赶。 怕龙眠洞大队的人会负隅顽抗,这次,总共来了二十多个民兵,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到达前进大队,本以为会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劫匪和瑟瑟发抖的村民,谁承想,劫匪们蔫头耷脑地缩在墙角,一个个乖得像鹌鹑,村民们围着他们指指点点,像在看大戏。 还有两个人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那伤的地方,啧啧,好惨! 这……好像没他们啥事了呀! 村民一开始看到这么多人,都是公社的干部,还有背着枪的民兵,都老老实实不敢说话,不过当有人问起来,他们又纷纷七嘴八舌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这些人是我们大队巡逻队打的。” “那个大胡子,还有这个没牙的,是小霍打的。” “什么小霍,是我们巡逻队队长。” “没错队长,他可厉害嘞,几拳就把人打得嗷嗷叫。” “是啊是啊,就是眼神不太好,扔块石头没扔准,呵呵呵呵!”这件事一定要解释清楚,小霍肯定不是故意的。 “还有咱们林松,林松跑得可快,他是我们大队长的儿子,当兵的呢!” “林松被人撞了一下,呵呵!” 王满囤站在边上很不好意思啊,他也没想到回来是这么副场景,打人就打人,怎么把人给…… “书记,您看,他们不是故意的,一个没注意就……”他想帮两个小兔崽子找补找补。 齐书记摆摆手,很不在乎:“我知道,意外嘛,没事的,你们那个巡逻队长是哪个啊?我认识认识。”早晚都要死的,伤重点轻点无所谓,再说,那玩意儿以后也没啥用处了,没了就没了。 齐书记对前进大队的巡逻队队长更感兴趣。 这年头,全国掀起全民练兵高潮,广大基层农村都建立了民兵武装。像他们红旗公社,前几年,很多青壮年都是民兵,甚至还有女兵队伍。但因为武器不到位,很多人就是担个名头,在街上走来走去,地里的农活放下了,粮食交不上去,问起来就说在训练,后来上面说生产第一,这股势头才渐渐下去。 现在留下的民兵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就是这样,遇到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到底不如正规的军人。 “小霍呢,你站后面干啥,书记要见你,快来。”李老支书朝霍竞川招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书记,他就是咱们的巡逻队长。” 李有粮在公社说得上话,齐书记对这个退伍老兵也很敬重:“李叔,这小伙子岁数不大?” 齐书记原以为队长怎么说也得三十岁左右,要不怎么压得住下面的一群手下,没想到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后生。 “不小,明年二十了。”李有粮道,可以娶媳妇了。 齐书记抬头仔细打量霍竞川,别说,小伙子虽然年纪不大,但看着倒是很沉稳,一点儿也没有其他年轻人的毛毛躁躁,被他看着,还面不改色的。 是个沉得住气,能办事的。 就是,太高了,瞅着脖子疼。 “你是姓霍?”齐书记问道,他以前在省城给领导做秘书,到红旗公社来任职已经快七八年了,咋说呢,见过的人不算少,但真没见过眼前这样的,要不是听人亲自说,他还真不信这年轻人是个乡下人。 这不卑不亢的气度,比一些城里人还像城里人。 “是。”霍竞川微微点头,他不多话,对方问什么他就回什么,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齐书记又问道,他身后的干部们也凑上来就着手电筒的光观察霍竞川,“书记,他看着是怪眼熟的。” 李老支书哈哈笑:“书记,你还记得不,小霍前几年就被咱公社民兵连推荐去当兵,他体能啥的都是第一,只是他是个孤儿,上面没通过,他才没去成的。” 第247章 书记的器重 几人恍然大悟,难怪呢! 当时,七八个民兵被三头野猪围攻,他们手上的枪根本打不死猪,一个个被野猪甩翻在地,有个人眼看着要被野猪的獠牙撞上去了,让顺路经过的霍竞川给救了。 霍竞川也比较无奈,那路窄得板车都过不去,一边是河,另一边是山,他要是不出手,只能等野猪把他们解决,或者他们把野猪解决,太浪费时间了。 被救的民兵非要感谢他,七拐八拐打听到他所在的大队,得知人家孤身一人,干脆向公社推荐他去参军。 他们绝对是好心的,这年头,能当兵太光荣了,一般身高体重身体素质不达标的,想去也去不了。 还有一些人,想去,自身条件够,但因为家里各方面原因,走不了。 哪知,他们没打听清楚,霍竞川这个孤儿是父不详母不详的,身份不明,政审自然通不过。 几年过去,那几个民兵都回归正常的生产生活,萍水相逢,没有走动得很勤,但每年都会上队里来看望他两次。 霍竞川觉得,他们的举动很像橙橙说的看望孤寡老人。 “川哥,你是川哥!”民兵队伍里,一个一脸稚气的青瓜蛋子兴奋地走出来,“真的是你啊,我就说嘛,除了川哥,还有谁那么厉害,能打得过那么狗屎样的大队。” 地上狗屎样的龙眠洞人:…… “你是?”霍竞川对这青瓜蛋子完全没印象。 “我哥,我哥就是差点被野猪戳死的人。”青瓜蛋子手舞足蹈,“我和我哥一起来过你家啊!” “哦。”霍竞川勉强想起来一点,“你长高了!” 青瓜蛋子摸着后脑勺呵呵傻乐,川哥夸他了呢! 刚才他站在人群里面,天又黑,没看清楚脸,心里还琢磨着前进大队还有谁比川哥厉害的,结果就是川哥本人啊,回去要和老哥好好嘚瑟嘚瑟。 齐书记抚掌大笑:“哈哈哈,原来是一个锅里抡马勺,都是一家人啊!”他一挥手,“你们把这些人看紧喽,其他人都散了,咱们去里面坐。” 他不走,村民们都不敢走,大冬天,可别把人冻出病来。 大队部里烧着炕呢,早有人眼明手快地把火堆重新点燃了,又泡了糖水来,霍竞川也被塞了一杯,他呡了口,是糖精勾兑的。 齐书记捧着掉了漆的搪瓷茶缸,看着简陋的屋子,一张炕,两套缺胳膊断腿的桌椅,他感慨:“咱们农村干部们和农民不容易啊!” “比前些年好太多了,现在基本都能吃饱。”王满囤说道,这话有夸张的成分,吃饱很难,但只要够勤快,肯定不会饿死。 “今年你们大队还留了几头猪啊?”齐书记知道,每个大队在除了任务猪外,有余力的会多养一两头,留着过年前杀了分给社员。 “两头,两头都长到了一百四十斤以上,今年的油水足呢!”王满囤想起那两头大肥猪就心头火热,恨不得马上去瞅上两眼。 齐书记低头想了想:“这样,明年公社给你们批八头小猪仔,前提是粮食一定要种好。” “八头!”王满囤高喊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李支书也不淡定了,“书记,这可不兴开玩笑的啊!” “我说八头就八头,明天我就去写条子。” 现在,养猪不是想养多少就能养多少的,县里没有养猪场,小猪仔需要去省城统一运回来,需要多少,要提前做计划,上面给批。 省城的养猪场说起来挺大,但周边那么多县城,那么多公社,公社下边一个个大队,猪仔需求量太高了,每次都是大伙儿抢破头要多养几只。 “书记,那我们明年的公猪任务?”王满囤不得不问,这个很关键啊,万一让他们多养猪,又让他们多交猪,那还有啥意思。 “和今年一样。”齐书记说道,随后又看向霍竞川,小伙子进来后就站在门边,真是比所有人高出一大截,“小霍,你想没想过去公社,民兵连缺个副队长。” 公社?副队长? 所有人都一愣,这是书记要提拔人? 民兵连不属于正规军,审查不严格,民兵们除了日常训练巡逻,帮着各个大队解决各种问题,春耕夏抢秋收都要跟着上工,他们是没有工资的,顶多年底分点粮食。 但队长和副队长不一样,他们虽然不算公社的正式编制,但却每个月有工资,并且偶尔还能发到点票,和工人也没啥区别了。 日常不用上工,和大队关系好的,年底除了公社分的粮食,大队的口粮照样算,可算是个很好的差事了。 “竞川,你咋不说话,快答应啊!”王满囤急死了,这么好的机会,太难得了,还是书记亲口发话,要真去了公社,小霍可算是跳出农门了。 第248章 我要做个农民 霍竞川思考了片刻,问了句:“能每天来回吗?” “那不行,晚上要住在公社的。”倒不是说要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但副队长和队长一样,都需要负责整个公社的治安,尤其是到了晚上,像今晚这样的情况,要随叫随到,“十天半个月能回家一趟,农忙也能回来帮忙,你不是家里没其他人嘛,住哪儿都一样啊!”齐书记说道,孤家寡人不是正好么,住公社可比住乡下好多了,他们的房子都是半青砖房。 “是啊,小霍,这多好的条件,年底的人头粮叔照旧分给你,你犹豫啥呢?”王满囤简直想替他答应了。 王林松扯扯他爹的袖子:“爹,你让竞川自己决定。”王林松凭直觉猜,霍竞川不会去。 其实,霍竞川初听到书记的问话,他就不打算去,他在大队还有很多正事要办,要和大灰去打猎,明年开春接生几窝野猪,要再养些鸡和羊,到时候少卖些,留着给妹妹吃,还有准备盖房子,他根本走不开。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要陪着她。 问一句不过是怕拒绝地太快,让书记和大队长难堪。 橙橙说过,大队长对他很好,在外人面前要给他面子。 “齐书记,抱歉,辜负了您的好意,我觉得我更适合当一个农民。”他开口,说着道歉,神色间却满是坚定。 好,那一句问了也是白问。 “啊?”齐书记有点讶异,小伙子觉悟这么高呢? 这年头,虽然说当农民最光荣,但有几个人不想去城里做工人的? 一门心思只想当农民的有吗,肯定有,特别爱种地的,去了城里话都不会说的,但那些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嘛,哪个愿意一辈子背朝黄土面朝天。 王满囤拍着大腿还想说什么,被老支书拦住了:“好了,他有他的想法,你就别管了。” “可是……” 齐书记开口打断他:“小霍,霍同志,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去公社,这次能抓到外头那些人,你是首功,这样,你有啥其他想要的,想好了来公社找我,不过分的我尽量满足。” 他很少给人这样的承诺,他是公社书记,做事公正是最主要的,该给什么奖励就给什么奖励,不能出格。 不过,他实在是欣赏这个年轻人,所以才做了这种允诺,也是他看出小霍不是那种贪心不知分寸的,不会提特别过分的要求。 “谢谢书记。”霍竞川道谢,他还是那副表情,不感激涕零,不诚惶诚恐,平静无波。 “咱前进大队真是出人才啊,王大队长,你前几天交上来那几副修路图是哪位同志画的啊?” 齐书记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前进大队修路算是公社不大不小的政绩,他让王满囤写个报告。报告嘛写的就那样,和其他生产队长差不多,就是和报告一起交的几张画,画的是真好,特别是其中一张,光看着,齐书记就能感受到当时是怎样热火朝天的场景。 他让下面的人把报告重新修改了一份,第二天就带着去了县里,县里领导也很惊喜,当时就说要送到省城去,如果能登上省报,他们县在兄弟县之间可就有脸面了。 “那画是咱们大队今年新来的一个知青画的。”王满囤回道。 “知青啊,难怪画那么好!”齐书记不意外,乡下人能读点书都不容易,哪有功夫学啥画画啊,这种只有城里人才会去学,还得是家境好,有关系请到老师教的城里人。 说着,他突然发现站在门口一脸“与我无关,别打扰我”的青年眼睛瞬间亮了亮,那与有荣焉的神情是咋个情况? 有点意思。 “这知青在外面吗?我能不能见见?”他接着问道。 只见连同王满囤和老支书在内,屋里前进大队的所有人都将头缓缓转向了青年,青年皱眉。 “咋的,不方便?” 王满囤硬着头皮解释:“书记,陆知青是竞川的对象,我让竞川去把她带过来!” “对象?”齐书记眼中的兴味更盛,“原来是位能干的女知青啊!” 能干吗? 陆知青好像似乎可能不太能干! 霍竞川轻咳一声:“书记,她不在这边,快天亮了,您在我们大队休息会儿,明天上午我再带她过来见您。” 他走时,小姑娘打了几个哈欠,估计睡下没多久,霍竞川实在不舍得去打扰她。 “行,”齐书记很痛快,女知青嘛,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是不太地道。 他招呼外面的人,“你们快点把人押送回去,多留几个人看着,别让人死了。” 龙眠洞这群人还要带去县城的,他们不仅是红旗公社的心腹大患,也是整个永宁县的一颗老鼠屎,现在抓到了,他自然要去表表功。 他又让众人都去休息,大队部有炕,他和几个干部睡这儿就行了。 这是个作风很不拘小节的公社书记。 “小霍,明天别忘了,带上对象过来啊!”他着重和霍竞川强调,没办法,刚才人拒绝了他的工作提议,然后又冒出一个对象,所以,他不想离开是不是和对象有关系?齐书记太好奇了。 霍竞川有些无语,总觉得这个书记有些像橙橙说的八卦男。 分明是想看戏。 走出门,王满囤还在惋惜他错过了多好的机会:“叔知道,你是不放心陆知青,但她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你有个工作,以后在人家家人面前也更有底气不是吗?” 小霍虽然把两人的事告知了陆知青家里,但王满囤知道陆家是啥样的人家,他总担心门不当户不对的,小霍会被人瞧不起。 老支书却是老神在在,陆家有他老领导在,只要小霍真是个好的,就不可能会被多为难。 他老领导年轻时是个要饭的,不照样有出息嘛,男人啊,自己有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家世啥的都是添头。 第249章 了解信任 霍竞川回家,烧水洗了个澡,睡了两个多小时,起来盛了一碗大米,拿了几个鸡蛋杂粮馒头,还有一点调料,一起装进篮子里往知青点去。 他先把大米粥煮上,蒸了蛋羹,窝头加热,然后扫地,昨晚没有下雪,不用扫屋顶,但气温低,地上照样结冰了,要把这些冰铲掉,防止滑倒。 两个男知青顶着鸡窝头从前院出来,看到他,忙过来打招呼:“川哥,你这么早呢?” 昨晚,他们去看了热闹,对于这位猛人,是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社书记都请他去工作呢,可比他们强多了,他们就算在城里,也找不到份像样的活,前几年下乡政策不严格,要是有份正式工作,谁会被逼着下乡啊! 霍竞川应了一声,几个人一起扫地,以前地上积雪不厚,他们是不扫的,现在被霍竞川带的,也习惯每天早起扫一扫。 霍竞川扫完了,站在灶台边搅动锅里的粥,让他们也去做饭:“时间不早,既然起来了就把饭做了。” “好嘞,我们这就去。” 以前刘超英在的时候,灶台上的活全部是女知青做的,他们从来不动。后来刘超英走了,他们羞愧,女知青们不搭理他们,他们只得自己学着干,也就最近,他们表现得好,女知青们总算愿意带着他们一起吃饭了。 在农村,男人们极少做这些厨房的活,他们称之为娘们活计,地里的活再辛苦也能干,厨房的活是一动不动的。 不止农村,很多城里家庭也一样,男主外,女主内是华国几千年的传统。 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那也不能把传统丢掉呀! 城里,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挣工资,到了乡下,妇女的工分和男人能相同嘛! 两个男知青相互看看,川哥这么厉害的男人都要做饭,他们做饭也没啥,跟着川哥学没错的。 两人屁颠颠走了,霍竞川把早饭盛出来,做好了要马上吃,不然一会儿就冷掉了。 四下无人,他快速开门进去,陆西橙果然睡得很香,一半的脸埋在枕头里,脸颊上的肉挤出来,红嘟嘟的。 霍竞川蹲下,拍拍她的小脸:“妹妹,起床了!” 没有反应。 霍竞川手伸进被窝,不得不用她最怕的挠痒痒大法,小姑娘眼睛还紧紧闭着,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不要!” 奶声奶气,像初生的小动物,能融化十二月的冰雪。 好一会儿,清澈的桃花眼缓缓睁开,没睡醒,眨了又眨:“你是谁呀?” 肯定不是她的霍哥哥,霍哥哥才不会那么恶劣! 霍竞川再拍拍她的脸,duangduang的,手感真好:“不准装傻,我煮了粥,起来吃。”他将人扶起来,用被子裹着,然后把她要穿的衣服一件件塞进被子里。 陆西橙窝在他怀里打哈欠,睡眼惺忪:“我不想穿衣服。” “我帮你穿?”霍竞川低头,有些心疼她,“你先把内衣穿了。” 她的内衣太过于小巧,霍竞川怕自己弄得她不舒服。 陆西橙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脸一红,身子一缩,蒙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喊:“你不准偷看啊!” 霍竞川看着被子鼓起个包,小姑娘在里面拱来拱去,她睡觉不喜欢穿太厚,只有一件薄薄的睡衣,换衣服必须先把睡衣脱了…… 霍竞川转过身不敢再多看:“我给你挤牙膏,倒洗脸水。”总要找点事做,要不然心静不下来。 好一会儿,陆西橙穿着黑色毛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才九点呀,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拿起梳子快速给自己梳了两个麻花辫,梳习惯了,麻花辫真的很实用,一天下来都不会乱。 陆西橙没有像其他女知青编得油光水滑,勒得头皮疼,她喜欢松一点,符合这个时代,又有别样的俏皮。 “嗯,等会儿我们去大队部。”霍竞川简单把那幅画的事情讲了,也把书记说要让他去公社工作的事说了。 陆西橙刷了牙,端着粥小口小口喝:“你不会去。” 她很笃定,这个男人不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在生产队当个巡逻队长就算了,去公社,不适合他。 “嗯!”霍竞川点头,他知道,橙橙了解他,他说出来,她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他而感到内疚。 他们之间不需要如此。 “画都交上去了,支书还见我干嘛?”陆西橙问,“对了,他说我的画要登到报纸上去,那我会不会有稿费呀?” 几块钱她也不嫌弃呀,辛辛苦苦画的呢! 这个霍竞川不清楚:“昨晚忘了,等会儿我们问一问。” 如果有,妹妹的小金库又能多几块钱。 “好呀!” 这两人,谁都不缺钱,却都惦记着几毛几块钱的稿费,也是挺让人服气的。 吃过饭,两个人往大队部走去,路上遇上好些村民,扛着柴火,兴致饽饽的,陆西橙叫住一个相熟的大娘好奇道:“陈大娘,你们带着柴火去哪儿呀?” 陈大娘笑得露出牙豁子:“哎哟,你日子过糊涂啦,今天腊八啊,公社的干部说了,我们大队抓到了坏人,给我们奖励五十斤豆子,大队长让大家伙下午都去食堂,一起煮腊八粥。” “咱们大队还有食堂呀?” “有啊,好久没用了,柴火啥的都没有,锅也没有,都要从家里带去呢!”陈大娘家的铁锅很破,他家就多带点柴火。 前进大队的食堂还是前几年生产队刚成立,吃大锅饭时建的,那会儿,每户人家铁器全部上交,家家户户从老到小都要去食堂吃,所以建得特别大,可惜只开了两年,后来粮食紧缺,喝稀的都喝不上,社员们哀声载道,渐渐地又恢复成各吃各的。 其实,社员们对最初大家一起做饭吃饭的情景挺怀念的,这不,说要到大食堂煮腊八粥,都纷纷出锅出力出柴。 陆西橙扯扯霍竞川的袖子:“我的锅也送过去!”她还从来没有吃过乡下的大锅饭呢,感觉会很好玩。 “好。”他们又掉转头回去拿锅,知青们听到消息也跑出来,林舒提着个篮子,“我们这些东西也送去一起煮。” 第250章 小对象 陆西橙探头去看,是一些红豆和绿豆,她想了想,说道:“我那有些红枣,也一起带去。” 她进屋,翻出一包红枣递给她们:“呐,煮的时候切了切,把枣核去了。” 这包红枣是她别墅里的,她在县城和沪市都见过红枣,比这些小一点,她买了一点尝尝,味道差不多,要不然她不敢拿的。 林舒打开来,抓了一把放进篮子里,剩下的还给她:“这些你留着自己吃。”红枣可比红豆还金贵,尤其适合女孩子吃。他们是豆子是每人凑了一点,林舒可不愿意让陆西橙出大头,太亏了。 霍竞川拆了锅站在外面敲了敲门:“可以走了吗?” 知道他俩要去送锅,几个男知青帮着把锅拿了,催促他们忙自己的去。 张嘉宁和男知青们在一起,一只手还抓着锅的一边,刚卸下来的锅脏兮兮的,底部都是黑灰,他也不嫌弃。 “川哥,晚上我们给陆知青送回来,你不用特地过去拿。”张嘉宁说道,刚开始喊川哥还别别扭扭,但大家都这么喊,他叫着叫着居然也习惯了。 “嗯。”霍竞川只回了一个字,对着别人,他向来少言寡语。 陆西橙和女知青们手挽手走在前面,地上有未化的冰雪,她们走得很慢,霍竞川自然是紧跟在陆西橙身后,她要是摔了,他能第一时间扶住她。 陆西橙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张嘉宁,倒还真是个聪明人,很会看形势。 比徐晋杭那种伪君子,假圣父好多了。 只是,他干嘛巴结着霍竞川啊?霍竞川只是个乡下人啊,有什么值得他献殷勤的? 陆西橙脑中警铃大作,张嘉宁刚来时和徐晋杭住一屋,他会不会是取向不同?霍竞川长得比徐晋杭英俊太多了,他不会是看上他了? “好好走路。”霍竞川把她的脑袋转过去,这次众目睽睽之下,摔了可不能再让他背锅。 徐晋杭走在最后,他想找张嘉宁说说话,自从他走后,除了沈安宁,几乎没人和他说话了。 沈安宁自然是很好的,她崇拜他,理解他,鼓励他,还会帮着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照顾他的生活,但是她是个女人,男人的抱负和理想她怎么可能懂呢。 他想阐述自己的计划,想讨论那封还没有送出去的信,想畅想父亲的仕途前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嘉宁。 看着张嘉宁提着锅和那个乡下汉子搭话,徐晋杭心中有悲悯。 嘉宁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走到大队部,几人分开,霍竞川要先带着对象去见书记。 齐书记和几个公社的干部此时正在仓库,由王满囤李支书等陪着,端着碗一边喝粥一边查看仓库的粮食,仓库里还有好几千斤的粮食,玉米和荞麦最多,稻谷和小麦只占了一个角落,还有些晒好的红薯干,红薯怕冻,很容易腐烂坏掉,所以要晒成干存储。 齐书记很满意,今年他去过不少乡下的大队,他们有些仓库,那真是老鼠都不愿意光顾,空空荡荡的,一问,说是除了粮种,其余的粮食全部分给社员了。 听起来是不是很好,把粮食都分给大家吃? 不是每户人家每天吃多少粮食都有计划有成算的,多数是有吃的就死命塞,恨不得一顿造完,等到不够吃了就去找队上干部们哭诉,干部们能怎么办,他们也没多余的粮食啊,于是就去别人家借,借不到耍赖,去偷去抢,乡下的矛盾就是这样造成的。 为了几斤粮食打的头破血流的事齐书记见过太多,说都是穷闹的,也不尽然。 他们蹲在地上看红薯,瞥见门口走过来两个人。 仓库有两扇门,一扇大门,一扇小门,今天开的是小门,由两块木板拼成,天冷,只拆掉了一块木板,门宽度有限,只能容一人通行。 高大的男人和被他一衬托,显得格外娇小的女同志并肩行到屋门前,男人收住脚步让女同志先行,门口处有高高的门槛,男人手臂微抬,做出虚扶的动作,而女同志进屋后也停住脚步回望,等到男人越过门槛才跟他并肩继续走。 齐书记暗暗咂舌,这就是小霍和他的知青对象? 齐书记不是没见过女知青嫁给乡下社员的。 咋说呢,很多都是勉勉强强,干农活太辛苦,对于从来没下过地的城里人,真的很难坚持下去,受不了苦就只能找个人帮忙分担,嫁给社员就是一条出路。 乡下汉子对着白净的城里姑娘,不就是要上赶着讨好嘛,女知青们也高高在上的,用鼻孔看人。 齐书记对这种事不做评价,虽然他觉得这种婚姻以后会有很多的隐患,但人家你情我愿的,他总不能跑去把人拆散,他还管不了那么宽。 但眼前的这对,不眼瞎的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缠绕的情意,他们都年轻过呢! 等到女同志把遮着脸的围巾解开,齐书记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好一对璧人。 姑娘漂亮地像春日里枝头的鲜花,娇艳万分,青年冷峻沉稳,看向姑娘的眼中却饱含温柔。 他瞬间明白了小霍为啥不愿意去公社,说什么当农民,都是糊弄人的,他就是舍不得对象。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搁谁谁舍得啊! 齐书记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估计也会做出和小霍同样的选择。 霍竞川为他们做了介绍,陆西橙落落大方:“领导们好,我叫陆西橙,是今年才下乡的知青。” “陆知青你好,”对着她,几个人都放缓了语声,“听说,那几幅画是你画的?” “是的,当时随手画的,队长大叔说有用,我就给他了,能帮上大队的忙我很荣幸。” “哈哈哈,”齐书记大笑,“何止是帮了你们大队的忙,是帮了咱们整个县。” 他做出一脸神秘的表情,逗着眼前的小姑娘:“小霍和没和你说过,其中一张画,很有可能被登到省报上去啊?” 第251章 讲故事,腊八粥 陆西橙睁大眼:“真的呀,我以为他骗我呢,书记您也这样说,我才敢信。” 说着嗔了身边的霍竞川一眼,露出有些财迷的笑:“书记,画登到报纸上,有没有钱拿呀?” 别人这样财迷会被说俗气,但陆西橙的脸真的太好看了,美貌和娇憨的气质并存,她声音也好听,直截了当问出来,一点不会让人反感,反而会觉得这姑娘实诚得可爱。 主要,这姑娘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那双眼里没有任何对钱的贪婪欲望。 齐书记瞅了瞅霍竞川,霍竞川正看着小姑娘笑,一点没有因为对象问出这种问题而觉得丢脸想找补的。 齐书记想了想,也不骗他们:“没有稿费。” 现在,“稿费”被认为是资产阶级的产物,无论电影、喜剧、诗歌、散文还是画作,皆无稿酬。 陆西橙的小脸垮了下来,没有稿费啊,她还以为她能靠画画走上致富人生路呢,没戏了。 霍竞川轻声安慰她:“还有十个工分。” 对哦,她还赚了十个工分呢,不算没有收获,马上,她又高兴起来。 齐书记瞧得好笑,咋这么好玩呢,哪家的姑娘养得这么娇气还敢放出来下乡? “虽然没有稿费,不过公社可以给奖励嘛!”齐书记继续说道,“我和你们大队长说说,以后每到农忙,你多画几幅画送上来,让他都给算工分,画的好了,公社送你几张肉票。” 陆西橙不缺肉,但凭实力获得的肉票她难道会不要,她立刻道谢:“谢谢书记,我保证好好画,就是……”陆西橙比了个小手指,“有一点小小的问题,我带的画纸不够了,能不能去省城买?” 霍竞川说过,坐县里到省城的车,需要公社的介绍信,而到了省城要住招待所,则要开县里的介绍信。 “小事,你们去之前让小霍来找我就行,我来安排。”齐书记很爽快,他在县里也能说得上话,开个介绍信而已。 “嗯!”霍竞川点头,说完了事,齐书记又和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问问适不适应下乡生活,平时知青点吃得如何等等,这些算是一个干部正常的问话。 问着问着,话题就渐渐跑偏了:“你们咋处上对象的?陆知青,你家里同意吗?” 不止齐书记,连王满囤和李支书都一脸好奇。 陆西橙一头黑线,这种两个小朋友被一群大人围着表演节目的即视感是咋回事? 霍竞川从容不迫道:“她怕鸡,我帮她赶走,就认识了;我吃得多,她把窝头让给我吃,就熟悉起来了。” 然后呢? 没了? 他们不想听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啊! 陆西橙偷笑:霍同志最近语文有进步,概括总结的能力很强嘛。 时间不早了,外面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齐书记带着他们一起往食堂走去,食堂离仓库不远,不大不小的几间屋子,陆西橙经过好几次,以为是谁家荒废的宅子。 食堂里有四个大灶头,此刻,每个灶头上都冒着滚滚的热气,一股属于豆类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 这次公社给前进大队奖励的豆是东北很少见的青豆、豇豆米、豌豆、芸豆等,除了豆,还送了二十斤猪肉,王满囤做主分给巡逻队的人。 一走进食堂,陆西橙就像被放飞的鹰,瞬间没了人影,里面都是女人,霍竞川不好挤进去,只得陪着书记继续闲聊。 “橙橙,你来啦,快过来,坐我边上烧火。”林圆见到她,忙给她让出个位置,“我本来想去洗豆子的,大娘们说太冷了,不是年轻姑娘该干的活,让我在这儿烧火呢。” 陆西橙看着院子里几个妇女肿得萝卜粗的手指,再低头看看自己细嫩的指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有这么多人送柴,他们也不舍得烧热水来洗,粗糙开裂的皮肤碰到冷水痛得没有知觉,他们一边洗一边说说笑笑,乐观而勤劳。 陆西橙对这个年代的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你发什么呆呢?”林圆推推她。 “哦,没什么,这锅里的快好了吗?”陆西橙掀开锅盖,黑乎乎的。 “还有煮一会儿的,里面放了十几种豆子呢,煮烂了才好吃。” 腊八粥,并不仅仅局限于八种豆子,有什么就放什么,林圆好多都不认识。 陆西橙对于腊八这种农历节日没有啥概念,腊八粥想吃随时能吃,就连她家里四个老人,都没有特地过腊八的。 陆西橙最熟悉的农历节日大概就是春节,过年嘛,还有七夕,每到这一天,都要被迫吃无数狗粮,她印象可深刻了。 不过,陆西橙记得有一首童谣: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后面哪一天做什么她记不清了,当下也很少有人能按照童谣里唱的杀鸡宰鱼炖羊肉,蒸白面馒头,有今天这一顿腊八粥就很是兴奋了。 厨房里的女人们说着家里的琐事,孩子不听话,男人穿衣服废,女儿明年要说人家了等等,陆西橙听得津津有味,她喜欢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鲜活,真实。 “陆知青,林知青,你们饿了,这碗给你,先尝尝。”钱大娘把一个大碗塞进陆西橙手中,陆西橙被烫得差点把碗摔地上。 碗里是半碗熬到烂糊的粥,说实话,颜色搭配真不好看,不过味道很香,林圆和她躲在灶台后面,你一口我一口喝。 “好喝,要是有糖就好了。”虽然陆西橙拿出了红枣,但那么点红枣,这么多粥,根本尝不出甜味来。 林圆眼珠子转了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冲陆西橙得意一笑:“我带了!” 林圆特意带了一小罐红糖,不是她小气,她只有一包,全部倒进粥里也就那样,最多只能给女知青们每人分一小勺。 加了红糖的粥更香了,两人像个小仓鼠,吃得头也不抬,姜丽丽走过来拍拍她俩的肩膀:“好啊,你们吃独食。” 陆西橙快速舀了一勺塞进她嘴里:“大娘给的,好吃不?” “好吃。”姜丽丽把粥咽下,挤到她们的小板凳上坐着,“不过,粥怎么是甜的?” 她在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我带了盐呢,你们没准备吗?” 第252章 欠揍的王春才 陆西橙和林圆相互看看,腊八粥还有咸的? “当然是吃咸的呀,最好放一勺猪油,油香四溢,咸酸笃笃,哇!”姜丽丽喝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一脸陶醉。 陆西橙表示敬谢不敏,能接受咸豆腐脑,咸豆浆,咸腊八粥?她还是算了。 “你们真是不懂欣赏。”姜丽丽鄙视她俩一顿,洗了碗出去盛粥,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腾腾上升的热气,几个大锅里的粥都熬好了。 陆西橙和几个女知青排在队伍里等着盛粥,负责盛粥的是李支书的两个儿媳妇,还有队长老婆,她们招手让她去前头先盛,陆西橙笑着摇摇头,老老实实排队。 食堂很大,但整个前进大队那么多人,根本塞不下,有些人把罐子钵头碗甚至脸盆带过来,盛了粥用衣服包着,端回家吃。 饭堂里摆着一排排长长的凳子和桌子,有点类似后世的学校食堂简陋版,有好热闹的就在这里吃,坐不下就站着,谈天说地。 也是憋得久了,入冬后大部分人都在家窝着,串门都很少串,难得大家伙在一起,可不是要说个够嘛。 王满囤这次也阔气了,除了每家每户送来的豆子和公社奖励的,大队仓库里也拿出了两麻袋,一起熬。此外,又熬了几锅红薯粥,这些红薯是入冬后最后一批收的,还没来得及晒就下雪了,不吃掉也放不到明年的,干脆一次性吃个够。 齐书记几个作为公社的干部,早早被安排坐在几张最完整干净的桌椅上,他还把霍竞川叫着一起坐。 霍竞川点头,见大家都在埋头吃了,他看了看不远处排在队伍里的小姑娘,先盛了一碗粥,他们边上放了个小泥炉,熬好的粥端过来放到小泥炉上慢慢烧着不会凉,火小,也不怕烧干。桌上还有王满囤从家里带来的红糖,他倒了一点点,趁热搅拌融化,然后端着过去。 等他走后,几个干部从碗沿里露出双眼睛,笑得那叫一个欢,整天处理哪个大队牛丢了,哪个大队冻死人这种糟心事,时间长了,看到愁眉苦脸的表情就本能性心里发憷。 许是因为生活困苦的缘故,很多人尤其是老人日常神情麻木,现在日子比以前好了,他们的笑容多了起来,但表情肌却进化缓慢,不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喜悦。 要不然为啥很多宣传画上画的劳动人民都是开怀大笑的?因为难得,所以珍贵啊! 瞧瞧,那小姑娘脸上的笑,多让人愉悦,难怪小霍喜欢。 陆西橙正专心地听前面两个大妈说八卦,王春才排在旁边的队伍,大妈说一句,他补充一句,肢体语言丰富,手舞足蹈。 前进大队有几块地种了花生,收花生时先赶着牛车拉着铁犁耕地,把花生耕出来,然后把花生连根茎一起运到晒谷场,有体弱的妇女老人和孩子负责摘花生。 尽管王满囤和小队长一遍遍喊“不准偷吃”,统一分配,但不偷吃咋可能呢! 守着新鲜的花生,肚子那叫一个馋啊,手上干活,嘴上也没停。 就这样吃几个解解馋也就算了,有大胆的老人还要往家里拿,往裤腿里塞,往袖子里塞,最夸张的是往裆部塞,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坨。 “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啊,当时,梆子,对,就是梆子,梆子比现在小几岁,他不懂事,他就说……哈哈哈,”王春才拍着大腿狂笑不止,“他说他爹的没那么大,问她咋长那么大的,回去教教他爹,哈哈哈,他娘在炕上嫌弃他爹,被他听到了,哈哈哈!” 女知青们:…… 乡下没什么娱乐,农闲经常扎堆说荤话,男人说男人们的,女人说女人们的,别以为这年头的人多保守,都是一样有七情六欲的男男女女,看不起谁呢! 童言无忌,梆子当时才六七岁,懂个啥呀,听了觉得有意思就记在心里,那天回去他被他老子狠狠揍了一顿,哭得整个前进大队都能听到。 “后来好多天,他连和其他男娃们比谁撒尿撒得远都没去,屁股太肿,躺炕上呢,哈哈哈!” 没错,小孩子们最喜欢站成一排比赛谁撒尿撒得远,最远的就是大哥! 女知青们:……怎么办,想笑又不敢笑。 王春才正乐得哈哈大笑,突然屁股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然后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王春才,你是嫌挨揍挨得不够?” 王春才回头,果然是他的黑面川哥,端着碗,居高临下,冷冷盯着他。 他马上狗腿子上身:“川哥,你是来排队的?我位置让给你,我去里面看看我娘。”说着就往厨房里面跑,钱大娘挥着大铁铲等着呢,重重一铲子拍在儿子背上:“春才啊春才,你这张嘴除了吃饭还会干啥,一天到晚胡咧咧,我干脆拿针线把你嘴缝上得了。” 当着这么多没出嫁的姑娘,啥话都敢说,以后谁敢嫁给他啊! 王春才被老娘追着,又往食堂外跑,食堂外是梆子和他的小伙伴们,逮着他也是一顿揍。 陆西橙她们看着王春才跟被撵的狗,走到哪儿,挨打到哪儿,终于忍不住,齐齐大笑出声。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说的事,真的蛮有趣的啊! 霍竞川板着脸,在心里把王春才大卸八块,一张破嘴,把他的小姑娘都给带坏了。 陆西橙笑得眉眼弯弯,旁边一整排的乡下小伙都盯着她满脸通红,陆知青真好看。 霍竞川一个眼风扫过去,小伙子们耷拉下眼皮,川哥好凶。 “喂,你干嘛这么严肃!”陆西橙扯扯他的袖子,“你不是和齐书记他们一起,吃完了?” “没有,”霍竞川把碗送到她面前,“你先吃。” 碗里是大半碗分外黏稠的腊八粥,微烫,寒冷的天气里捧着正好。 她们已经快排到了,姜丽丽让她先去找位置,霍竞川把她带到离他不远的一处空位,安顿她坐下才回去喝粥。 第254章 温暖的腊八粥 陆西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尝得出放了糖,不多,微微的甜。 很快,几个姑娘们也端着碗过来了,坐下一起吃,林圆把红糖拿出来分了,姜丽丽带的盐没人要,她只能自己吃独食。 陈惠敏带了一包虾仁,特别小,陆西橙吃了两个,极鲜,和后世市场上卖的不同,这是纯正的属于食物本身的鲜味,比大个的虾干还要好吃。 “我最喜欢吃这种开洋了,煮汤也好喝。”甜腊八粥和咸开洋,神仙搭配。 “开洋是什么?”陈惠敏问,她吃的是虾米啊。 “哦,开洋是我们那边的说法,虾仁叫开洋。”开洋,是吴越地区的方言,带壳的虾米,不带壳的是开洋,“我舅舅家在一个小海岛,不过他们不怎么出海打渔,这种小虾不多。”舅舅一般都挑大个的海鲜往她家送。 还有她二婶舅妈给她寄的一大包海鲜,也都是干贝鱿鱼干鲍鱼干等,没有小虾米。 “你有那么好吃的大虾,还稀罕我这个小虾呀?”陆西橙带的虾干分给她们吃过,肉大有嚼劲,陈慧敏觉得比自己这小虾米可好吃太多了。 “大有大的好,小也有小的鲜嘛,我就特别喜欢这种小小的。”煮白菜汤放一点,汤的味道能提升一大截,不过这话她没说,毕竟吃大锅饭的,没道理让陈慧敏把自己的东西分享出来,知青点还有几颗老鼠屎呢。 “你喜欢,我那里还有好多,回去你来拿。”陈惠敏家所在的县周边好几个渔村,这种小虾,海里多的是,渔民们出海,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捞到,也能捞一大堆小虾米回家,她妈给她寄了一大包,因为太小了,吃过陆西橙的大虾,她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来。 “好呀好呀!”陆西橙不客气,她不白要,她可以拿其他东西换嘛! “嘻嘻,我们也要。”女知青纷纷表示见者有份。 “行行行,你们都来拿,事先说好,不准嫌弃小啊!”陈慧敏都答应,坐在一起的都不是爱白占人便宜的,谁有了好东西肯定也会分她吃一口。 她环顾四周一圈:“怎么没看到沈安宁?” “她哪里敢来啊,上次闹了一场,队上的女人见了她都要吐口水的。”姜丽丽说道,“你看,徐知青拿了两个碗呢,说不定一碗就是给她的。” “那她算不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算,你们刚来那会儿徐知青就对她挺好的啊!”还给她钱,十块钱呢。 “你们别提她了,倒我胃口呢,我带了腌萝卜,你们夹一点去。”粥味道挺淡的,重口味的吃不惯,有好几个村民自带了咸菜。 陆西橙夹起一条萝卜,咬了一口,唔,没有霍竞川做的好吃。 酸味太重,不够甜,不过霍竞川现在限制她吃糖的量,今年他腌出来的萝卜不知道什么味道。 “橙橙,我吃到了一块红枣,你的红枣哦!”姜丽丽说道,洗了时候她看得清清楚楚,红枣只有陆西橙给的那把,所以碗里的肯定是她的。 大家连忙在各自的碗里捞了捞,可惜啥也没捞到。 “我捞到了一块芋头,头一次见腊八粥里放芋头的。”林舒把一块白白的芋头吃下肚,“算下来,里面有十几种材料了。” 其实,这碗传承上千年的粥,并没有严格的食谱。 它蕴含着庆祝五谷丰登、期望来年继续丰收的美好寓意,原料自然是多多益善。 一碗暖暖的腊八粥,不仅是一种过节的仪式感,更是一次传递温暖的盛宴! 喝完粥,几个姑娘们又凑到一群大娘旁边听八卦,霍竞川头疼,起身把小姑娘提溜出来:“我送你回去。”他都看到她揉眼睛了,昨晚才睡了那么没几个小时,上午也没睡饱,这会儿估计困得不行了。 这时,王满囤陪着齐书记他们出来,喊住霍竞川:“竞川啊,你送送书记他们。”天黑得早,此时已经有点灰蒙蒙,民兵连不在,虽说几个大男人出事的概率很小,但万一呢,还是让小霍送送,齐书记也挺喜欢小霍的。 霍竞川还没出声呢,陆西橙就脆生生应了:“好的,大队长,您放心,肯定会把书记他们安全送到公社的。”然后推了推霍竞川,“快去啊!” “我先送你!” “哎呀,霍同志,你就放心,我们和橙橙一块儿回去,保证给你把人全须全尾地护送到。” “对,我们还帮她把炕烧了。” 女知青们跑出来,一左一右挽住陆西橙的胳膊,男知青们跟在身后,瞅了瞅霍竞川:“那个,川哥,我们帮陆知青烧炕,保证不让人冻着。” 霍竞川“嗯”了一声,小姑娘已经转身走了,她在女知青中个子不矮,身上也有肉,偏偏就是小小一团,地上结着冰呢,走路也不老实,回头摔了又要哭鼻子。 “回去多烧点热水,我明天送柴火来。”他对男知青说道。 “好嘞,没问题!”川哥送的好木柴,足够他们烧两三个晚上炕的。 霍竞川赶牛车的本事一般,何况地上都是积雪,为防翻车,驾车还是老王头来,他坐在前头看着前方的路。 “小霍,你不冷啊?”老王头不知从哪儿搞了件羊皮外套,穿着能挡风,他胡子被风吹得乱飞。 “不冷。”霍竞川摇摇头,把脖子里的毛衣领子往上拉了拉。 齐书记眼尖,瞥见他的黑色衣领,好奇地问了句:“你里面的是毛衣?” 齐书记是省城人,家里条件不错,到公社是为了历练,本来说只做两三年就升去县里,是他觉得呆在公社更有意义,能更加的深入群众,了解百姓们的真实生活,所以又干了好几年。 省城的人条件比农村好,一年到头做件毛衣也是件很值得骄傲庆祝的事,小霍怎么也有? “嗯,”霍竞川知道齐书记想问什么,直接说了,“对象给的。” “陆知青对你很好啊!”齐书记说道,一件再差的毛衣也要二三十块钱,还不算工业券。陆知青居然舍得给乡下的对象买毛衣,比那些个只知道让对象帮忙干活,还要嫌弃对象土穷脏的女知青强多了。 霍竞川低头闻着毛衣上淡淡的柔软的香气,她对他很好,他也会对她很好很好! 第255章 我是你的 腊八过后,村里又热闹起来,虽然每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雪,但村民会成群聚在一户人家,已婚的妇女和老婆子们扎堆,东家长李家短的,还没出嫁的闺女瞧不上这些,有几个就跑来知青点找女知青们玩。 以前女知青们和乡下的丫头们是泾渭分明的,都很少说话,最近几个月大家熟悉起来,乡下的丫头们发现她们没那么高高在上不好接触,而且还很有学问,都喜欢来找她们说话。 李根发的妹妹李小雪就来的特别勤快,上次她落水被救,从医院回来后,她老娘带着她向陆西橙道谢,送了家里仅有的一篮子鸡蛋,陆西橙只拿了六个,说六个吉利。 李小雪知道知青姐姐们都不是坏人,除了那个沈安宁,她病好后就回过味来,沈安宁为啥带她去见那两个人,分明是想把她卖了。 只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全是她和她哥的猜测,不好大肆宣扬,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那户人家她哥去找过,不过那傻子的父母不想把买媳妇的事弄得人尽皆知,所以不肯给他们作证。 小雪没办法,只能经常跑来知青点看看这些姐姐们,怕她们被沈安宁害了。 “陆姐姐,我帮你做。”小雪看着陆西橙拿着剪刀对着块布左右下不去手,不由开口道。 “不用不用,小雪,我自己可以的。”陆西橙谢过她的好意,她想用集市上买来的粗布尝试着给霍竞川做件衣服,尺寸量好了,真正动手做的时候发现怎么这么难呢。 “陆姐姐,你照着这条线剪就好了,不用怕的,我给你放宽了一点点。”李小雪的针线活很好,她家里有滑石粉,她帮陆西橙按照尺寸画好了剪的位置。 陆西橙一闭眼,剪,大不了剪坏了当补丁用。 “咔擦咔擦”,第一刀下去,她越剪越顺溜,不仅把前襟后背剪了出来,还把袖子都给剪好了。 “橙橙,看来你有做衣服的天赋啊!”姜丽丽笑道,把盐水瓶塞进她手里,“好了,休息会儿,你手不冷啊,快捂捂。” 陆西橙放下剪刀,搓了搓手,把手塞进盐水瓶的套子里:“等我学会了做衣服,我就换一个漂亮的套子。” 现在这个套子被好多人嫌弃丑。 晚上,陆西橙向霍竞川展示她一天的劳动成果:“我剪的布,完全和线贴合哦。”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检查,中指处有被剪刀挤压的痕迹,看着小姑娘兴高采烈的脸,他抚了抚那道浅浅的红痕,不愿意打击她的热情:“嗯,很棒,不过,衣服要明年才穿,你慢点做,每天做一点点就够了。” “我知道呀,”陆西橙收好布转身帮他擦头发,“而且,我做的还不一定能穿呢。” 第一次做衣服,能做出个什么来她自己都不确定。 “你做什么我都穿。” “像你的乞丐装棉衣?哎,你坐下来,太高了,我够不着。” 霍竞川刚才在这边洗了头,如果在家里洗完,到这里估计就冻住了,陆西橙说好了给他剪头发。 陆西橙跪坐到炕上,像揉一只大狗狗,在他的脑袋上使劲擦:“你要剪短一点还是长一点的。” 她像个专业理发师询问顾客的意见。 “听你的。”霍竞川转过身面对她,“想怎么剪怎么剪。” “那我给你剃个光头。”陆西橙摸摸他的头,他的头型不错,剃光头也不会丑的,他要是出家,也会是个让女香客心动的帅和尚。 “行,只要你不嫌弃。”霍竞川揽过她的腰,轻轻靠在她胸口,“反正我是你的。” 陆西橙拍开他的手:“你还给不给我剪啊!”每次抱一抱就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霍竞川哑然失笑:“我怕你手疼。” “才不会呢,剪头发的剪刀很轻的。”陆西橙拿出自己的工具,她的理发工具还挺全的,没办法,爱美嘛,时不时要给自己修个刘海,剪剪发尾啥的。 “你别担心,我的手艺是练过的。”陆西橙把大浴巾围到他肩上,低下头,真诚地看着他,努力让他相信自己的专业。 霍竞川凑过去在她白嫩的小脸上轻啄了一口,得到一记软绵绵不痛不痒的小拳头,坐直身体,若无其事道:“开始。” “你调戏理发师,我要多收钱的。”陆西橙小声嘟囔,偷偷在他发间嗅了嗅,用的是她的洗发水,白茶香气。 她像只闻到猫薄荷的小猫,吸着鼻子嗅个不停,这瓶洗发水她买来就很嫌弃,白茶味太重,只用过一次,怎么轮到他用这么好闻呢! 白茶味很淡,混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草木香和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霍竞川大手握住她的小腰,依旧是那么细,堪堪一握:“还不剪?” “剪了剪了。”陆西橙心虚,她刚才好像个痴汉啊! 她说她手艺不错这话不是吹嘘,上辈子她弟弟的头经常是她剪的,一开始剪的像狗啃的,慢慢的她就剪出感觉来了,到后来,她爷爷和外公的头也给她剪,要不是她爸爸是成功商人,格外注重形象,她能多一个练习的脑袋呢。 她没有剪后世那种花里胡哨的发型,那种不仅需要每日精心打理,她也觉得没有多好看,好多男生为了保持发型会喷些定型水,陆西橙还挺嫌弃,油腻腻的。 她把过长的部分剪短,脖子和鬓边用电推剪修平整,整体上比寸头稍微长一点,不会很呆板。 霍竞川的头发很浓密,又黑,没有分叉,发质很好,只是比她的硬一些,剪完后几乎看不到头皮,用海绵轻轻把碎发拍掉,陆西橙举着小镜子给他照:“怎么样,好看吗?” 镜子里的男人眉眼冷峻,面部线条干净利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乡下不算顶黑,但和奶白色的小姑娘形成鲜明对比。 “好看。”霍竞川看着镜中的少女说道。 “我也觉得好看。”陆西橙拿掉大浴巾,下巴搁在他肩上,歪着脑袋端详他的侧脸。 鼻若悬胆,剑眉星目,霍竞川真的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呢! 第256章 谁调戏谁? 霍竞川侧头,鼻尖蹭了蹭她的:“想什么呢?” 陆西橙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想把你藏起来。” 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霍竞川轻笑出声,他乐意见到她这样霸道不讲理的样子。 他将脸埋进她纤细脖颈,亲了亲软软的小耳朵:“妹妹,我是你的。” 陆西橙怕痒地缩缩脖子,说话就说话,又动手动脚的,她都要被带坏啦! 霍竞川没再动,只是抱着她,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平和。 陆大小姐是个破坏气氛小能手,男人正在满脑子风花雪月,她突然冒出个问题:“王春才说小孩子都喜欢比尿尿,谁尿得远,你小时候有没有和人比过呀?” 他说过,他出山也就八九岁,比现在的梆子还小呢! 大煞风景! “没有,”霍竞川声音闷闷的,“我没那么幼稚。”他出山后,他们只会找他打架,比尿尿,他又不是小屁孩。 “真的?”陆西橙还是很好奇,“那要是比的话,你会赢吗?” 这话让人怎么回,说会,岂不是更幼稚?说不会,那也太弱了! 霍竞川推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想看?” 陆西橙檀口半张:“我……我不想。”她慌慌张张解释,“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说完她拍拍自己的嘴,说的什么话,哪里有意思了? 霍竞川扣住她的手腕,叮嘱她:“以后少和王春才说话,那小子不着调。”什么荤的素的都敢讲,真该揍他一顿。 陆西橙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好。”然后乖乖爬进被窝里睡觉。 霍竞川随后也躺下来,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帮助她入眠,正当陆西橙快睡着的时候,他冷不丁来了句:“我会赢的。” 陆西橙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下意识回了一句:“嗯,你最厉害了。” 男人把她抱得更紧了。 直到第二天,陆西橙睡醒,回忆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才哈哈大笑,这男人幼稚的胜负欲,咋这么可爱呢! …… 腊月里有很多重要的事,前进大队的妇女们要做大酱,大酱要用黄豆来做,虽然他们没有种植大豆的任务,但每家每户都自留地里都种了几拢黄豆,留着年底做大酱的。 现在没有后世的菜篮子工程,南方地区地里还能捞到点蔬菜,东北只有土豆萝卜白菜几样来回吃,寡淡得很,所以必须做大酱咸菜配着。 这个知青点不参与,知青点的自留地很少,没有种过豆子,有关系好的村民能换一点,不过林舒他们对自己做大酱没有信心。 霍竞川也不会,傅奶奶年轻时候是个雅致的人,那一点点腌萝卜的手艺是她喜欢吃所以才学的,大酱这种农家做法她完全不会,晚年也没有精力折腾,自然没办法教给霍竞川。 陆西橙就更不会了,李奶奶说送她一些,她就屁颠颠要跟着学。 按老例,在腊月十八下酱,这一天,前进大队上空飘着豆香和豆腥混合的味道。 前一天,霍竞川就把一小盆和王春才换来的黄豆送到了支书家,他琢磨着以后自己也要种一些,他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了,做任何事都要有计划。 泡了一天的黄豆放入大铁锅里,加干净的井水,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中途不能再加水,这个李奶奶最有经验。 花半天时间把黄豆烀熟,李奶奶先盛了一碗给陆西橙和几个孩子们尝尝,剩下的晾凉后捣碎,捣成半颗粒和豆子泥混合状,再把黄豆碎捏起来做成酱球,摔酱砖。 有那不熟练的妇人会让家里的男人做磨具,黄豆泥装进磨具里按压实,李奶奶经验老道,带着儿媳妇们摔摔打打就做好了酱坯子。 做好的酱坯子放到篓子里,放在家里空余的地方等待发酵。 接下去要再过两个月以后再去动它们。 东北农家几乎家家都有自己的大酱,大酱口味的好坏是主妇能干与否的一个重要指标,大酱和咸菜伴随着他们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做完大酱,王满囤召集几个男人和妇女上公社买年画和请灶王像。 更早些年,村民们想买灶王像没地方请,说是封建迷信,但这几年管理又宽松了一些,灶王像上有灶马头,农民们靠这个看几龙治水,几牛耕田,还有一些重要的节气。 就连城里人也是要贴灶王像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贴就好像过年少了什么。 陆西橙不懂这个,知青点大厨房买一张,这个便宜,几分钱,一个男知青自己掏了。 霍竞川托王满囤带两张,他自己家一张,陆西橙的小厨房也贴一张。 王满囤笑话他:“你小子,以前给你送去都不要,今年咋这么主动?” “今年开始不一样了。”霍竞川回道。 “行行行,给你带两张,还给你带两本日历。”王满囤呵呵笑,小霍越来越有人气了,不像以前,啥都不关心,独来独往,冷冰冰的。 晚上,村民们回来,除了灶王像和年画,还带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陆西橙被钱大娘塞了一幅画,上面是一个……胖娃娃! 陆西橙一头黑线,她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给她胖娃娃干嘛! 李奶奶给了她几尺红头绳,让她过年扎头发用,喜庆喜庆。 陆西橙平日里都用黑色皮筋,有时候系上霍竞川买的黄色发带,还有她在沪市淘来的碎步做的发带,什么浅紫色,淡蓝色,薄荷绿等等,李奶奶总觉得她头上颜色太素了。 陆西橙弯腰看霍竞川帮她把灶王像贴好,她指着上面的灶王奶奶,灶王爷爷,两条龙和花花绿绿的小人说道:“我也能画,我画得比这个好。” 霍竞川捂着她的嘴:“这话别给人听到。” 不是忌讳,而是请灶王像不易,要去隔壁的公社,和赶集一样,那里有专门会画画的老人,如果知道她也能画,村民们都来求她,还不得把她累死。 第257章 杀猪分肉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前进大队的风俗是腊月二十六号杀猪,腊月二十五那天,猪棚里的大肥猪吃上了猪生最后的晚餐,待宰。 生产队分猪肉依旧是按照人头和工分的比例。 一百三十斤以上的猪有了肥膘,猪肉和粮食不同,粮食都是差不多的,最多红薯的个头大小不同,吃还不是一样的吃,猪肉有肥肉部分,也有没多少肉的骨头,下水等,怎么分很讲究。 如果按照名册来,前面的挑了好肉,对后面的不公平,所以前进大队用的方法是抓阄,农村有一句俗话说:“人到阄上死”,通过抓阄进行分配,纵使你一千个不愿意,只能认了。 在小纸条上写好名字,放在一个框子里,谁也看不见,由记分员负责抽,抽到的家庭上去分肉。 陆西橙完全是来凑热闹的,她才几个工分啊,根本分不到几两肉。 随着几声猪的惨叫,四肢蹄子捆住的猪被按到一块长长的石头上。 全村男女老少都被吸引了来。 霍竞川杀猪经验丰富,被王满囤抓了壮丁。 四个男人摁着猪,他举着一把刀,刚要把刀从猪脖子里插进去,抬头,小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他皱眉,不轻不重地喝了声:“转过去。” 陆西橙一愣,是在说她? 男人就这样半弯着腰盯着她,王春才和几个男人可机灵了,齐齐往陆西橙面前一站,把那杀猪的场景遮得严严实实。 “我想看看啊!”陆西橙小声说,猪不像兔子,没毛,她不怕。 林圆和林舒一左一右各用一只手蒙住陆西橙的眼睛:“姑奶奶,你别看了,万一再晕了咋办!” 她们自己倒是探着脑袋看得兴致勃勃。 霍竞川一刀下去,猪的声息就弱了,随着刀子拔出,一股鲜红色的鲜血就涌出来,落入下面事先准备好的大桶中,眨眼功夫猪就断气了。 两头猪一起杀,边上临时搭了一个土灶,一口大缸立在土灶旁边,里面灌满热水,另一边支起一张大木板,把猪放进热水缸里去毛,有时还要用沥青去点嘴边、耳朵边的毛,干净后抬出来放到门板上。 陆西橙看不到情景,只听得身边的大人孩子都在欢呼:“杀猪了杀猪了?” 怜悯心?不存在的。 人多数只有在自己满足了欲望后才会对弱小的人和物产生怜悯,村民们看到猪,满脑子都是肉肉肉肉肉…… 孩子们吓得脸色苍白,一边害怕一边兴奋,估计眼前已经看到冒着热气的土豆炖肉,酸菜猪肉水饺了。 “今年的猪肉油汪汪的,比去年重好几十斤。” 一群六七岁的小屁孩举着手争先邀功:“那是,我们今年打了多少猪草啊!” 打猪草是大队上孩子们的活计,这猪养这么大,确实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当然,今年粮食丰收,上下来的麦麸稻壳糠皮玉米芯比往年多也是重要原因。 最困难的那几年,这些东西可都是人的口粮,轮不上猪的,他们也不养猪,养不起。 妇女们已经开始憧憬晚上做啥好吃的,白菜肉片、炖白肉、红烧肉、猪肉炖粉条,只要有肉咋做都好吃。 陆西橙这个不馋肉的在边上听着都快流口水了,何况其他人呢,一个个哈喇子流了又咽,快馋死了。 趁着林圆和林舒看杀猪走神的空档,陆西橙侧过头去,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被个妇女抱着,也被蒙着眼睛,她从手指头缝里露出一双眼睛,咯咯咯笑得开心,伸出通红的食指在脸上刮了刮:“姐姐,羞羞脸。” 陆西橙:……小孩子真不可爱,你是被迫的,我也是被迫的呀! 分肉时,把肉按肉、头脚、下水、油几个部分按数量进行搭配,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叫到陆西橙名字时,她根本不用过去,她那一小块小的口怜的肉被霍竞川拿走了,霍竞川的工分高,不过因为他的一人一户,所以分到的肉也显不出多来,和陆西橙的放在一起,也才不到两斤。 霍竞川没要五花肉,而是选了两个猪蹄,一个猪耳朵,王满囤做主给了他一盆猪血。 这些东西现在大家都不爱要的,都想着要肥肉,因为肥肉可以炼油。 他们分到的肉是要带回去先再锅里煎一煎,煸炒出油盛入油罐里,留着来年吃。 而像猪耳朵、下水和猪血这些,不炕吃,顶多几顿就没了,他们才不爱要。 像林圆知道自己分到的肉很少,所以也不沮丧,她还有和橙橙换的羊肉和公社买的野猪肉没吃完呢。 徐晋杭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这些人多的一户人家有十来斤肉,那真是要用脸盆来装的,他却只有填不满掌心的一块。 这要怎么做? 下乡这么久,除了去县里,他根本没有吃过到几顿肉,其他人时不时的野兔肉,狍子肉,包子饺子,都把他排除在外,他还要干活,身子虚得厉害,早就想好好补补了。 这点肉,管什么用? 沈安宁走过来,略带羞涩地说道:“徐知青,这肉,我们一起做,我会煮红烧肉。” 徐晋杭眼睛一亮,对啊,和沈知青一起做,沈知青人那么好,肯定会让给他两块肉的,他欣然同意:“好,我帮你烧火。”烧火暖,没有油烟。 “嗯嗯。”沈安宁在寒冬腊月冻得长了冻疮的脸有些恐怖,她用枕巾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枕巾下的嘴角弯曲的幅度越来越大。 徐知青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一男一女一起做菜,这可是很亲密的行为呢。 …… 这一天,前进大队上空飘着浓浓的肉香味,霍竞川带着一块一斤的野猪肉到知青点,知青点的众人自然是非常欢迎,一斤,可比他们每个人分到的都多,陆知青那麻雀胃根本吃不了多少,至于川哥,他吃的也不多,不知道为啥长那么高。 陆西橙早就在和他一起回家后给他炖了一锅红烧肉,让他吃饱了来,要不然,面对着一桌的食物,不能敞开肚皮吃,陆西橙怪心疼他的。 厨房灶台,自然是大多数人先用,再轮到沈安宁徐晋杭刘小草这几个不合群的,煮肉的时候,那香味飘散出来,把三人馋的,简直恨不得去抢。 第258章 狗咬狗一嘴毛 刘小草看着她那用稻草系着,不到二两的肉,心中天人交战。 是自己吃,还是做成腊肉给家里邮回去呢? 她妈是知道年底乡下会分猪肉的,如果不邮回去,想到她妈的脾气,刘小草不禁害怕。 如果邮回去了,这肉铁定进她爸和她哥的嘴里,他们会来句小草真厉害,想到这儿,她又不禁有些飘飘然。 可是,她自己也馋啊,哪怕生吃,她都能吃得下一大块。 她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沈安宁走了进来,沈安宁是很少来这边的,女知青们都不待见她,而且这是她上一世的住所,在这里,会让她想到失败的上辈子,她不愿意来。 “小草,你的猪肉和我们一起煮咋样?”这个建议的徐晋杭提的,说刘小草那么点肉,单独做不好做,不如他们一起,也省了柴火。 徐晋杭说的话,沈安宁自然照办,主要刘小草长得黑瘦不起眼,完全构不成对她的威胁,要是换成陆西橙,她可不会那么好性子。 她的二人亲密小世界泡汤了呀! 刘小草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好,等他们做好了,我把肉给你们。” 沈安宁瞥了她一眼,施施然出去了。 等她走后,刘小草快速跑去厨房拿了刀,把她那块肉一切为二,她决定了,一块自己吃,一块邮回去,她妈问起来,就说前进大队太穷了,只分了这么点。 等到其他知青都围坐在一起吃上了,这三人才摸黑煮肉。 知青点将近二十个人,分到的猪肉加起来还是蛮多的,林舒把大家分到了肉都先炼出油,然后才切片煮酸菜粉丝猪肉,回锅肉等,她没做完,留了一大半过年的时候再吃。 这三人倒好,全切了,一顿造完。 沈安宁到底当了多年的家庭主妇,她厨艺不好不坏,最常见的家常菜是会做的,油汪汪的红烧肉,比大桌上的更加诱人,不大的碗里浅浅一碗。 因为天黑了,刘小草拿了肉出来帮忙收拾,然后切块,他们根本没发现肉少了。 等不及端去屋里,就围着灶台,三人拿起筷子。 徐晋杭想说两句场面话,什么以后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努力,争取多多吃肉之类的,可是刘小草筷子舞出了花来,一块肉塞进嘴里,嚼也不嚼就往下咽,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她脸上的碎发沾着红烧肉的汤汁糊了一脸,她伸出舌头来死命舔,然后继续大口吃肉,连还热乎的玉米面窝头也不管了。 徐晋杭自诩文雅人,哪里干得过这种阵仗,沈安宁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形象,要装淑女,等两人回过神来,碗里的肉只剩一个底了。 “刘小草!”沈安宁尖叫一声,这短暂的功夫,又是两块红烧肉没了,她快速把碗抢过来,气急败坏,“这是我们大家的肉,你咋能这样?” 徐晋杭也是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他原本的打算是一起煮肉,刘小草是女同志,而且是个平凡的女同志,对着他这样的知青,必然会放不开手脚,并且让他多吃几块的。 他当然不是想要俘获刘小草的心,他这样的家世才貌,刘小草怎么可能配得上! 哪成想,刘小草居然这么粗鲁不讲究,狼吞虎咽不算,还把属于他的肉都给吃了。 他辛苦下地换来的肉,就这样剩三块? 礼貌有教养如他,也忍不住高声指责起来:“刘小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我是可以去举报你的,你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在侵吞人民资产……”巴拉巴拉,一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噗嗤!”前屋,听着这边动静的众人都笑出了声,徐知青真有意思,他和沈安宁两个人就能代表社会主义了?能代表人民了? 刘小草抢肉吃是不应该,但咋说呢,一个锅里吃饭,除了分好的你几个我几个的窝头饼子等,其他食物本就凭手速,手速快就多吃点,手速慢少吃点。 告状?谁搭理你啊,人家当你有病。 刘小草把嘴里最后一块肉塞到左边腮部,打算留着半夜再吃,又把脸上和头发上的汤汁都全部舔干净,才满足又口吃不清地开口:“我以为你们不吃让给我的。” 神他妈要让给你! 沈安宁和徐晋杭气得要死,并不能把刘小草怎么样,徐晋杭盯着沈安宁怀里的碗,轻声道:“沈知青,这个我们带回去吃。” 沈安宁低着头不说话,片刻后,她仿佛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把碗塞给徐晋杭:“徐知青,肉不多了,你吃,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说完就转身跑了。 徐晋杭端着碗一脸担忧,远远喊道:“你不要紧?” 算了,沈知青身体不适是不该吃肉的,肉腥,吃了会更难受。 等她走后,知青点爆发出大笑,一个男知青狂狂拍着桌子:“哎呀妈呀,吃肉还能看戏,可真不错。” 霍竞川挑了几片瘦肉夹进陆西橙碗里,他自己只吃白菜和粉丝:“慢点吃,都是你的。” 陆西橙仰头冲他一笑,脸颊鼓鼓,让人很想戳一下。 她懂他的意思,他有一块肉就会给她一块,才不会和姓徐的一样没品。 吃完饭,陆西橙拿出一袋子松子出来,让男知青们帮忙炒松子,炒完了每人送一小把。 这是之前霍竞川去山上带回来的,炒掉了一点,还剩下很多。 炒这个特别累,手臂要不停要锅里翻啊翻,而且不能休息,松子很容易焦掉,陆西橙不想让霍竞川动,便指使这些男知青干活。 男知青当然乐意啊,又不是白干活。 霍竞川送陆西橙回屋,给她烧了炕后先回家了,前院还没休息,他现在不好留下来。 陆西橙一个人坐在小小的屋里,莫名有些怅然。 这间屋子充满年代感,霍竞川很谨慎,不该出现的东西都要让她收起来。 这间屋子又充满了少女的精致,各色发带,床品,两个排排坐的大熊猫,她的小手帕,屋顶下垂下来的松塔装饰…… 特别违和的就是墙上贴着的一张胖娃娃年画,霍竞川本不想让她贴的,他说过,以后结婚了也不会那么快要孩子,等她再大几岁,身体成熟的时候如果想生再做计划。 第259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失踪 快过年了,霍竞川明显感觉到陆西橙最近的情绪不太对,懒洋洋不愿意动弹,她往日虽然也是如此,但那时她是高高兴兴的,眼睛总是亮晶晶,让人心生欢喜。 不像现在,呆呆的,有气无力,他说话她也是偶尔点个头,入耳不走心。 这天,霍竞川把她带回家,让她在炕上窝着,他自己则蹲在地上做棉帘子。 拆了一条旧被子,里面的棉花他趁着有太阳的时候晒过,已经板结了,敲敲打打凑合着用,他又絮了一些新棉花进去,中间垫上两块他自己销制的羊毛,非常厚实。 “妹妹,要不要换块好看的布?”霍竞川问,这块是深灰色的粗布,用了七八年,一些地方褪色了,一些地方破了打了补丁,和她的小屋子不相配。 没回应。 霍竞川抬头,陆西橙抱着双腿,头靠在膝盖上,朝他这边侧着,眼神呆滞,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什么。 霍竞川站起身,坐到炕上,摸摸她的脑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妹妹?” 陆西橙眼珠子动了动,视线对上他的,扁扁嘴,扑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 “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霍竞川一手轻轻抬起她小巧下颌,她没有哭,眼圈却红红的,这比她嚎啕大哭更让他心碎。 陆西橙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没什么,我只是想家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情绪,人生前二十年,她每年过年都和家人在一起过,即便父母离婚那些年,过年照旧是要团聚的,陆西橙就没有和家人长久分别过,何况现在不是分别,应该是永别。 霍竞川抱紧她,没有说话,他无能为力,只能用自己的胸膛和臂膀无声地安慰:他在,他会一直一直陪着她。 她的眼底有忧伤惶恐忐忑无助,有那么一刻,霍竞川想,如果他有能力把她送回去,他会怎么选择? 他不知道。 陆西橙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眨眨眼,眨去眼底的泪意,喃喃自语:“我奶奶说过,无论我们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幸福地活着就是对关心爱护我们的亲人最好的回报。” “嗯。”霍竞川一下下抚着她的长发。 他没再多做什么,整个下午就只是抱着她。 …… 陆西橙是个很会调节情绪的小姑娘,虽然还是有些忧伤,但知青点众人每到过年都会有些这样的小情绪,她的一点异样也就没人察觉了。 “林舒姐,你们来了好几年,今年不回家吗?”陆西橙坐在灶膛口烧火,问着灶上忙碌的林舒等人。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过年了,尽管现在大家都穷,但过年还是会尽力置办一桌好菜,犒劳一年的辛苦劳作。 知青点养的几只灰兔子上午陆西橙还没起床就被剥皮杀了,兔头几个人烤着分了吃,没让她见到,剩下的兔肉切小块,今天先煮好,明天只要热一下就能上桌。 听到陆西橙的话,林舒笑笑:“不回去,车票贵,坐车来回要好几天,还不如多攒点钱。” 而且她二弟去年娶了媳妇,她如果回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她不是抱怨,是现在家家情况都如此,要说城里什么都比乡下好,唯有一点比不上,那就是住房。 乡下,队上划了宅基地,只要你有材料,想盖多少间屋子都行,当然,不能太夸张,被人举报就麻烦了。 至于宅基地嘛,现在又不是后世,土地面积紧张,都是大队干部说了算的。 而城里,像林舒家,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个不到二十个平方的房子,白天把床拆了,晚上再搭起来,床之间只用块帘子挡着,干点啥都怕动静大吵到人,这种情况是绝大多数。 林舒下乡多年,一次家都没回过,不是不想家的,尤其头两年被刘超英欺负,她也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但日子照样要过。 好在,林舒父母是双职工,每年会给她寄一些钱,她做惯了农活后工分还行,今年刘超英走了,她更是觉得头顶的天都蓝了。 不回去的知青都很相似,有舍不得花钱的,有回去没地方住的,还有几个是在下乡时和家里闹了矛盾的。 “橙橙,坚持下,等到后年过年,你就能回去了。”林舒笑着道,知青下乡最开始两年不能回家探亲,这是硬性规定,除了得了啥了不得的大病,办个病退。 以陆西橙家的条件,她必定是要回去的。 陆西橙想的则是,她后年三月份满十八周岁,霍竞川说等她符合结婚年龄再结婚,可是她还要带他回沪市见父母呢,她的新爸妈对她很好,她不能让他们连未来女婿的面都没见过就把自己嫁了。 唉,我可怜的霍哥哥,你愿意再等我大半年吗? 陆西橙有一丢丢幸灾乐祸。 “喂,你们看到沈安宁和徐晋杭了吗,我刚才去找人,发现他们房门紧闭。”姜丽丽搓着手跑进来,凑到陆西橙旁边烤火。 因为是团年饭,这三人都要一起吃的,姜丽丽想叫两个甩手掌柜出来干活,结果一个没叫到。 “咱们在烤兔头时,我见这俩人出去了。”一个男知青正好搬柴进来,说道,至于去哪儿,他不清楚。 出去? 他们在大队没有交好的人家,能去谁家呀? 他们没有去谁家,徐晋杭和沈安宁一起进城了,徐晋杭手里那封信经过他无数次修改,已经言辞恳切感天动地到他自己看了都要流泪,他实在等不了,一定要把它寄出去。 沈安宁不放心他这么冷的天出门,便说她也想去买点东西,就和他一起出去了。 虽然近几日没有下雪,但零下二十多度,路上没有人畜走过的地方,积雪依旧没到了膝盖处,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有勇气走出村子的。 下午,霍竞川把那块没做完的棉帘子带过来,往地上摊几张报纸,他就坐在凳子上缝,陆西橙趴在炕上,想上手帮忙,霍竞川把她的手塞回被窝:“冷,我来就好。” 桌上的搪瓷盆里是半盆温水,里面浸着两个小小的橙红色柿子,山上摘回来的柿子做成了冻柿子,陆西橙可喜欢了。 她眼巴巴盯着柿子,过了五分钟,迫不及待拨开拿出一个,柿子是半软半冻的状态,她轻轻揭开外面的皮,用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嘴里,软软糯糯,像冰淇淋。 和冻梨完全不同的口感,同样的好吃。 而且柿子能分,她自己吃了一口,又挖了一勺送到霍竞川唇边,霍竞川张嘴吃下,柿子太冰,他多吃一口,她就少吃一口。 “好吃,再给我一勺。” 虽然霍竞川吃什么都说好吃,但像这样主动讨食的情况却是极少见的,陆西橙乐颠颠又挖了一大勺给他。 野柿子小小的,三勺挖掉就只剩一个底,陆西橙把底部的果肉啃掉,意犹未尽,又剥开一个,正想干脆啊呜一口咬下去,抬头,瞥见男人正满含渴望地盯着她……手里的柿子。 陆西橙看看溢出香甜汁水的柿子,再看看男人,心中天人交战了三秒钟,最终还是把柿子递到男人嘴边。 她嘟着嘴,紧张兮兮的:“你咬少一点哦。” 霍竞川不知后世有个字叫“萌”,他此时只觉得心肝都在发颤。 怎么能这么乖! 又乖又可怜,让人恨不得将她揉进心里去。 然后,他张嘴,咬了大大一口,柿子又只剩一个底。 陆西橙瞅着那只剩两个软籽的柿子皮,不敢相信。 这是她家霍哥哥? 不是什么人冒充的! 最后,陆西橙还是很没有骨气地把那两个软籽吃了,并且等假霍哥哥走后,去别墅狂吃了三个冰淇淋。 哼! 晚上,知青点早早吃过饭了,霍竞川在帮陆西橙换墙上的报纸,原先的报纸旧得发黄,换几张新的贴上去,熬了一碗浆糊,满屋子的浆糊味,又香又臭。 她的屋子小,平日里打扫勤快,虽然是半青砖的土坯房,但收拾得很干净。 腊月二十四是旧俗里的“除尘日”,那天,也是知青点大扫除,林圆本想来帮她擦擦灰,结果一抹炕头柜和木架,哪有什么灰,和新的一样。 “橙橙,你弄得也太干净了。”林圆翘起大拇指。 陆西橙嘻嘻笑,当然干净啊,她两天擦一次,霍竞川也两天擦一次,错开来,每天都擦,能不干净嘛! 霍竞川刚把最后一张报纸糊上,外面院子里就传来说话声:“沈安宁他们回来了吗?” 陆西橙穿上鞋子,披着军大衣出去:“没有,没有听到动静。” 她门一直开着,走过她能发现的。 林舒拉起她的手想看看几点了,陆西橙手腕上空荡荡的,这时,霍竞川从陆西橙屋子里出来:“现在六点一刻。” 这个时间,如果是在夏收春耕,那还早得很,都没下工呢,但现在是腊月里,天在四点就黑起来了,此时更是漆黑一片,寒风阴冷地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仿佛?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这两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 不喜欢他们归不喜欢,但大家也没狠心到希望他们半路被冻死啊。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渐渐地,前院的知青都出来了,张嘉宁吃得半饱,正打算早点睡觉呢,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发生什么事了?” “徐知青和沈知青不见了。”一人说道,“你和徐知青熟,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张嘉宁摊手:“我一整天都在屋里,根本没见过他。” 这倒是真的,今天没轮到他扫雪挑水,他没出过门。 “那咋办?”姜丽丽跺着脚,太冷了,这么在屋外呆一会会儿,她快冻成个冰棍了。 陆西橙也冷,霍竞川快速回屋把灌满热水的盐水瓶塞给她,又看向众人:“这事要和大队长说。” 光着急没用,必须让队上的干部来处理。 不用全部去,几个男知青相伴着去找人了,其余人回屋里等待。 过了半小时左右,熟悉的铜锣声响了起来,巡逻队的四个男人绕着大队跑了,一边敲锣一边喊有没有看到徐晋杭和沈安宁。 有好事的村民走出来问出了啥事,听说是一个男知青和一个女知青不见了,村民脸上露出“你懂的”的笑容,一男一女还能干啥呀! 原本嘛,这种事应该私底下问,怕坏了人名声,但去找王满囤的人说看到过沈安宁从徐晋杭屋里出来,估摸着两人是对象关系,而且情况又紧急,大东北的冬天,毫不夸张地说,冻死的比饿死的多。 前进大队那么多户人家,一户户敲开门问浪费多少工夫啊。 所以,徐晋杭和沈安宁一起失踪的事闹了个人尽皆知。 在围着大队跑了三圈后,终于有个妇女说她早上看到两人一起往村外方向去了。 “不记得啥时辰了,我男人和娃还在睡觉,雾很重,两人从我家门口经过,我当时还想叫住他们的,正好我孩子哭了,我就进屋了。”女人有些瑟缩,她不是犯了啥错误? “行,你回家。”王满囤带着四个巡逻人员走到知青点,看到霍竞川在一点没意外,他此时在心里把徐晋杭和沈安宁骂了个半死。 大队好不容易被公社表扬,把胡老太搞封建迷信造成的不好影响压下去,这俩人又搞啥幺蛾子。 这种天气,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会死吗,非得出去。 他重重的呸了一声,高声喝问:“你们谁知道他俩在县里或者公社有没有啥亲戚?” 大家齐齐摇头,然后看向张嘉宁的方向。 张嘉宁也摇头,很肯定地说道:“没有,沈安宁我不清楚,徐晋杭绝对没有。”要是有,他肯定会第一时间上门拜访的。 沈安宁家距离吉省隔了小半个华国,应该也不会有。 那这两人会去哪儿? 这么晚,如果在回来的路上,王满囤不敢想。 可是不在路上,他们能住哪里?住招待所是要介绍信的,他可没开给过他们。 第260章 找个屁,温暖,二合一 人不见了,不能不管,王满囤还得组织人手去找,霍竞川身为巡逻队长,自然首当其冲。 “女同志不用去,男同志去找。”霍竞川对王满囤说。 “嗯,通知人多穿点。”王王满囤也是这个意思,女的出去了,可别人还没找回来,自己先冻出病。 其实,这样的低温天,就是男的也受不住。 “多点几个火把,咱大队还有点煤油,竞川你去拿。”王满囤背着手匆匆走了,男知青们回去换上厚实的衣服也跟着急急忙忙出去,剩下几个女知青面面相觑。 “这叫个什么事啊!”一个女知青忍不住抱怨道。 是啊,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过个年,多好啊,还要起来折腾着找人,谁能不抱怨。 有那迷信的老太婆还要说这是不吉利的象征。 “第一天就不安生,接下去一年可咋过啊!” 霍竞川带着人在通往公社的路上寻找,路上是有脚印,但雪太厚,脚印不止他们的,岔路口还有车辙印子,很难分辨脚印归属和方向。 男人们举着火把一路走一路哆嗦:“队长,咱们要找到哪里呀,到公社?公社找不到咋办?”难不成还去县里找人? 不下雪,靠两条腿走到公社也要两个小时呢,而现在,最起码四个小时,还不一定能坚持到。 霍竞川回头,看着身后一群人眉毛脸上都染上了白霜,他自己也一样,几乎是半个雪人状态,晚上比白天温度低很多,在户外一个多小时,外套已经是硬邦邦的,可他里面还有毛衣和羊毛背心,这些人里面穿了什么? 他握着手电筒,后面的人都举着火把,火把虽然能带来一点热度,但脸上的霜融化为水后,分分钟又结成了冰,覆盖在身体表面,那感受,真的甭提有多难受了。 他们巡逻队晚间巡逻,绕着大队走一圈必须要回大队部烤火暖暖身子,还能喝上碗热姜汤,可现在啥都没有。 霍竞川当机立断,大声喊道:“我们回去。” 不能为了找那两个人再搭进去几个人,不值得。 “没关系吗?”一人问道,没找到人就回去了,大队长会不会怪罪啊? “没事,走。”霍竞川说道,大队长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王满囤也是抱着一点点希望,真找不到人他能咋办呢,两个知青,徐晋杭今年二十岁,沈安宁也十八了,都不是小孩子,他还能管着人家去哪儿不成? 现在不是农忙,不上工必须打申请,离开了前进大队,真出了事也不算他的责任。 话虽这样说,如果他们真有个啥好歹,说出去也不好听,又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所以他才那么着急。 霍竞川带人出去,他也带着人在村里找,有几间没人住的破屋子,一间间找过去,怕他们藏在里面。 不是没有过那样的先例,不过那会儿是夏天,一男一女兴致来了,跑到一间小破屋鬼混,两人的家里人都不知道,以为是跌河里淹死了,村民沿着河帮忙捞了半天,结果回去的路上撞见两人衣衫不整地从破屋里出来。 现在,王满囤觉得徐沈两人可能也干得出这种事来,毕竟,那两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惜,找了一圈,啥都没找到,他抖抖身上的碎冰,看向村口的方向,对一旁的王林松说道:“你追上去看看他们到哪儿了,赶紧把人叫回来,别找了。” 找到公社,恐怕连小霍都受不住。 霍竞川带人往回走,走了没多久,就倒下去一个,霍竞川摸摸他脖子,脉搏还在,冻晕的,他把人扛着,让人点着火把围着他,没一会儿,又晕了一个,其他男人抬着,继续走。 返程比去更艰难,所有人身体几乎都没了热乎气,冻得跟个冰坨子似得,就只会机械得迈着腿,腿伸进厚厚的雪里,踉踉跄跄,眼前黑漆漆又白茫茫,分不清方向。 王林松和他大哥架着两架爬犁赶来时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霍竞川走在最后头,肩上扛着一个,手上提着一个,手电筒不知道被他插在衣服哪个口袋里,歪歪扭扭照亮前方一点点路,二十来个男人,一小半是被两人搀扶着,还有几个被抬着,慢吞吞往前挪动。 王林杨恨恨地骂了一句:“瘪犊子,管他两个去死!”找个屁!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前去接应,先把完全昏过去走不了的人抬到爬犁上躺着,其他体力不支的坐在角落里,还能支撑的则继续走。 “咋啦,能行不?”王林松拍拍霍竞川的肩膀,看着他脸上一层薄冰,脸有些青紫,担忧地问道。 霍竞川甩了甩略微僵硬的胳膊,缓了口气,才点点头:“没事。” 等到回到大队,王满囤已经组织妇女烧好了大锅姜汤,先给昏过去的人灌下去,时间不长,他们很快就醒了,由家人带回去在炕上捂一晚上,只要不发烧就没事。走的时候每个跟着去村外找人的都分了两个鸡蛋和一小把红糖。 霍竞川依旧走在最后,他想先回家一趟,他身体底子好,但为了不生病,还是要好好洗个热水澡的,而且,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糟糕,他怕陆西橙见了会担心。 哪只,到大队部时,就看到小姑娘由几个知青朋友们陪着,站在门口,不停地往路口张望。 他加快步伐,奔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圈,还好,穿得很齐整,这才问道:“怎么出来?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吗?” 陆西橙吸了吸鼻子,太冷了,冻的,然后进屋把一碗淡褐色姜汤递给他:“你先喝。” 霍竞川把姜汤一饮而尽,陆西橙不等他开口再说话,又推了他一把:“你快回家!” 又朝他摆摆手:“我也回去啦!” 说完,几个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竞川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让他回家? 莫非,家里有什么? …… 和王林松打了个招呼,霍竞川赶回家,院子门锁着,透过窗户纸,能看到卧室里微弱的暖黄色光,他打开门进屋,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羊汤香味,四点不到吃的晚饭,这会儿已经快九点了,赶路时不觉得,现在闻到这味道,霍竞川才察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顺着香味走到厨房,墙洞里多出三个暖水壶,他上手拎了拎,满的,拔出瓶塞,蒸腾的热气冒出来,其他四个不用看,肯定都灌满了热水。 外头的大锅里还有大半锅已经烧开的热水,上面的蒸架上放着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包子馒头,挤挤挨挨,满满当当,生怕他不够吃。 里头灶洞的铁锅略小,他轻轻掀开锅盖,浓白的羊肉汤咕嘟嘟冒着泡泡,香味弥散在简陋的农家小屋,迎接着从冰天雪地里回家的男人。 被热气熏得,霍竞川的眼睛黑亮如暗夜中的星辰,仿佛有流光一闪而逝。 他回屋换衣服,走到门口,发现炕洞也被动过,小姑娘不太会烧炕,他堆好的柴火被弄得乱七八糟。 他弯腰,火已经不旺了,但她烧得很认真,每根柴火都塞在靠里面的位置,不会有火星子掉出来烧掉房子的危险。 他推开房门,正对着门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浅粉色的圆筒状物体,上面有一些奇怪的图案,和她经常随手画的图风格很像,桶大约到他腰部,他走近,桶底部有两包纱布包好的东西,还有一张纸条,拿起来,一行娟秀的字迹: 泡个热水澡,把羊肉汤和包子统统吃光光,还有苦苦的药,不能不喝,最后,好好睡一觉,今晚我和圆圆挤一个被窝,你不准过来哦~后面是一个夸张的笑脸和一个凶凶的狼狗脑袋。 霍竞川莞尔一笑,睡相那么差,和别人一个被窝,她能抢得赢被子吗? 屋里点着盏煤油灯,桌上还放着个保温杯,霍竞川打开,里面的药果然闻着味道就很苦,妹妹是在公报私仇! 霍竞川喝了药,坐进奇怪的粉色桶里泡了个热水澡,他长手长脚,这个桶对他来说委实小了点,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小姑娘特地准备的,他就满心欢喜,哪里还在乎什么大小问题。 甚至,他幻想小姑娘是不是也用这个桶泡过澡,如果有,那他们算不算是…… 其实,九龙山上有几处小型的温泉,他小时候就在里面洗澡,只是在深山里,冬天大雪封山,连他自己都不敢独自一人轻易进山,何况是带着她。 泡完澡,出了汗,霍竞川身体内的寒意尽散,他搬了凳子坐在灶台前吃饭,陆西橙这锅汤用的一整根羊后腿,煲汤时放了几片白芷,白芷性温,和羊肉一样都是温补的好东西,还可以很好的去除膻味。 她一过来就开始煮了,炖了两个小时,此时羊肉软烂,汤鲜味美,霍竞川连喝了三大碗,才去拿包子吃。 包子明显不是陆西橙做的,她做的巨无霸,这几个个头小小的和鸡蛋差不多,而且每个馅儿都不一样,霍竞川吃了四五个,没有吃到过重样的馅儿。 不管什么馅儿,他全都能一口一个吃掉。 吃完收拾干净,他躺在温暖的炕上,身体疲惫,精神却异常的兴奋,他盯着煤油灯的火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最终,他把她常用的小毯子仔细叠好,放在枕头边,才闭上眼睛睡去。 …… 陆西橙把自己大大的军用被抱去前院,和林圆挤在一起,林圆的铺位靠着墙壁,离刘小草最远,刘小草经过上次的死老鼠事件后,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弄得那么脏了,不然妇女主任说要给她单独找个住所。 单独住要花钱的,她哪里有钱,只得定期打扫打扫。 “橙橙,你睡里面,里面暖。”林圆帮她把枕头摆好。 “好。”陆西橙爬进去,她穿了原主的白色睡衣,不太暖,连忙把身体缩进被子里。 “橙橙一来,我们屋里都香了好多啊!”姜丽丽睡在不远处吸着鼻子说道。 “对啊对啊,我也闻到了。” 陆西橙伸出胳膊也闻了闻,哪有味道,她今晚洗澡用的是无香型的沐浴露啊! “奶香奶香的,还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香香甜甜的。 是橙香味,陆西橙特别喜欢这个味道的东西,现在的人多数没吃过橙子,所以形容不出来。 “好啦,橙橙都害羞了,你们别把她吓回去。”林舒拿着两个盐水瓶从外头进来,一个递给林圆,一个自己拿着。 陆西橙的两个盐水瓶,一个她自己用,一个给女知青们用,晚上在屋里她有热水袋,还有霍竞川这个大火炉。 吹了灯,陆西橙第一次躺在陌生的炕上,有些不习惯,她睡不着。 霍竞川看到她留的字条了吗? 她不想让他再半夜出来,冻得那么厉害,应该好好休息的,他不会那么傻! “橙橙,你冷不冷,被子移过去一点。”林圆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晚上,大队长和男知青们走后没一会儿,陆西橙跟她们打招呼说去霍竞川家,然后也跑了。过了一会儿,林舒几个不放心,追过去看,原来人家是给对象做饭烧水去了。 林舒几个帮她搬了两捆柴,又赶回知青点帮着男知青们也烧几锅水,他们虽然没出村子,但也帮忙找人了,之前的过节不论,至少现在,这是她们应该做的。 “我不冷。”陆西橙脚上搭着盐水瓶,烫得滚来滚去,“我们两的被子都好厚,盖着好重。” 林圆有两条厚被子,再加上陆西橙的军用被,可是有近三十斤的重量,能不重嘛! “捂紧点儿,你那边的角压住,你被子大,塞到下面。”林圆卷巴卷巴把被子的一条边卷到身下,又指导陆西橙照做,“怎么样,我们像不像两个蚕蛹?” “像两个包圆。”陆西橙四肢缩在被子里,直挺挺躺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个鼻子,她怕自己憋死。 林圆连头发都没露出来,整个全缩了进去。 “橙橙,我睡相很好的,你放心,不会抢你被子的。”林圆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 陆西橙眨眨眼,她睡相……也挺好的! 第261章 徐沈二人的下落 第二天,陆西橙睡得饱饱的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林圆怨念的圆脸,她吓了一跳:“圆圆,你怎么啦?” 林圆五指成爪,很想掐死她:“陆西橙,你说你睡相好?你那叫睡相好?” 陆西橙心虚,支支吾吾:“没人说过我睡相不好呀!” 林圆气结:“你一个人睡,当然没人说你啦!” 才不是呢,霍竞川和她一起睡,他也不说。 陆西橙瞅瞅林圆的脸色,讨好地朝她笑笑,迅速爬起来套上毛衣,然后狗腿的帮她敲膝盖:“你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林圆撑不住也笑了:“睡什么睡,快中午了,你对象都跑了三趟了。”没见她衣服都穿好了嘛。 “啊?这么晚啦!”陆西橙看向窗外,确实有阳光透进来。 “是啊,谁知道你这么能睡。”林圆推推开,“你赶紧起床,等会儿我们吃饭啦。” 说着,她先出去了,屋子里只剩她和角落里的蒙着头的刘小草,陆西橙自顾自哼着歌穿衣服。 过了一会儿,霍竞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语带调侃地说道:“终于舍得起来了?” 陆西橙仰头笑:“嗯,你来帮我把被子抱回去。” 霍竞川走进来,把她团成一团的被子叠好,抱着往外走,他走在前面,陆西橙跟在后面,两个人先回去小屋。 等他俩走后,刘小草才幽幽从被子里钻出来,陆西橙的睡相好不好她不清楚,她曾经在陆家留宿过一晚,也是冬天,第一次睡那么温暖柔软的床,她睡得太死,把陆西橙的被子都抢了去,让她着凉感冒,后来,陆家再也没让她留宿过。 她本以为,陆西橙这次和林圆睡一个炕也会闹矛盾的,没想到…… 还有那个男人,她那么理直气壮地指使他,那个男人肯定会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以后有她苦头吃了,刘小草心中的郁结稍稍松散。 霍竞川抱着被子回到小屋,早上他过来,把几个暖水瓶带了回来,都灌满了热水,他兑了杯温水递给陆西橙“你先刷牙洗脸。” 陆西橙坐在凳子上认真刷牙,她刷牙很仔细,左右上下里里外外都要刷好几下,霍竞川帮她把落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昨晚睡得好不好?” 陆西橙点点头,嘴里含着泡沫,说不出话。 霍竞川捏住她的耳垂,小没良心的,他担心她睡不好,天没亮就过来,谁知,跑了好几趟她都没醒。 陆西橙吐掉嘴里的泡沫,漱漱口,摇头晃脑躲开他:“痛死了!” “我没用力。”娇气包,他连一成力都没用。 陆西橙拍开他的手,耳垂微微一点红,像颗粉色透明的花骨朵。 霍竞川怔了怔,起身把门推上,抱起她放在腿上,小心地再碰了碰那颗小耳垂,声音软了下来:“真的疼?” “一点点。”陆西橙抓起他的手,常年干活,他的手布满老茧,她太娇嫩,他稍微捏一捏就会留下印子。 “我吹一吹。”霍竞川说着唇就要凑上来,被陆西橙一把推开,“不要,大白天呢,我要洗脸。” “好。”霍竞川帮她倒了半脸盆温热的水,看陆西橙把脸浸到脸盆里咕噜噜吐泡泡,他则一手给她拿着手发,一手抓着她衣领。 洗完脸,陆西橙抹着雪花膏问起昨晚的事:“没找到人,大队长怎么说?” 别怪她冷血,这时候才问,实在是那两人让她热心不起来。 “大队长说不找了,他去公社报备。” 王满囤的原话是:是死是活,他不管了,随他们去。 昨晚帮着去找的人,有几个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好在大队的老大夫临走前留了些常用药,熬了给他们喝下去,今天烧退了,如果有反复,还要想办法送去县里医院看看。 除了他们,知青点,前进大队各家各户都在讨论徐晋杭和沈安宁的去向,不是关心,纯粹是好奇。 而折腾了他们半宿的俩人到底去了哪儿呢? 其实,徐晋杭带着沈安宁刚走出前进大队没多久就后悔了,太冷了,他穿着棉鞋,在村里,很多路被清扫过,小心着点勉强能走,可到外面,鞋很快就沾满了雪,冰得刺骨。 他说张嘉宁是大少爷,他何尝又不是,虽然是个男人,却是被他妈娇养着,从来没吃过苦的。 想要寄信的火热情绪被击退,然而回头,又是白茫茫一片,只有沈安宁瑟瑟发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徐知青,我们还去吗,到公社要很远,我们要不回去叫个牛车?” 牛车? 徐晋杭当然想坐牛车,他还去牛棚找过老王头,可他端着城里人的架子,又和人家没交情,老王头怎么可能这种天气单独给他送到公社去。 “既然你冷,那我们先回去。”徐晋杭很体贴地道,他没说回去干嘛,反正先回去,顺着台阶下了再说。 正当他们准备往回走时,一辆爬犁从另一个岔路口驶过。 在东北,冬季出行,除了马之外,冰天雪地里爬犁是个重要的交通工具。寒冷的雪野上,爬犁由牲口拉着能健步如飞。 不过,现在农村爬犁使用的并不多,主要是牲口太珍贵了,它们的主要作用是耕地,冬天它们和人一样,都是要修养身体的。 徐晋杭二人见到的爬犁是人私下里养的两只狗拉着的,专门在冬天做些拉货拉人的生意,所以,前面的老头一见他们就扯着嗓子喊:“小子,去哪儿,上来坐。” 徐晋杭是有警惕心的,可他实在太冷了,问了几句,对方只收五毛钱,能送到公社,他就毫不犹豫地付了钱,和沈安宁一起坐上去。 一开始,两个人坐得矜持,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可狗跑得快,呼呼的风带着冰渣子直往他们身上脸上灌,两人越靠越近,最后几乎是抱在了一起。 到了公社,两人又傻眼了,因为公交车停运了呀! 徐晋杭从未想过公交车会停运这个问题, 在京城,公交车是连大年三十也照常运行的。 小地方到底不行,这么没有服务精神,徐晋杭觉得他有义务像上面反映下这个问题。 沈安宁也不知道公交车过年期间,或者说下大雪是不开的,她虽然重活一世,上辈子嫁人后李家对她不错,但李家条件就那样,根本不可能供她三天两头往县里跑,她又不屑和村妇们聊天,当然,聊了,村妇们估计也不清楚,乡下人一年也不进几次城的。 拉爬犁的老头没走,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俩,他戴着个灰扑扑的狗皮帽子,身上穿着件羊皮外套,裤子也是羊皮的,在外头跑惯了,很能抗冻。 今天小年夜,都在家里过节呢,天又这么冷,谁没事出来啊,所以,这里除了他们仨,找不到第四个人了。 徐晋杭和沈安宁等了半天也没见车来,只得问老头:“大爷,你能拉我们去县里吗?” 老头似乎有些犹豫,他看看天色,很是为难的样子:“哎,我赶着回家呢,我家里晚上做白面馒头,我等着回去吃呢。” 徐晋杭急了,要是他不拉他们,他们在这前不着村的公社要咋办? 因为看不上公社,他连公社干部们办公的地方在哪儿都没去过,也没拜访过。 “你拉拉我们,多少钱我都出。”他脱口而出。 老头还是没点头,他指了指来的方向:“要不你们回去,不过我不能拉你们了,我家在东边的,我要往东边去。”意思就是既不拉他们去县里,也不能把他们拉回去。 “你怎么能这样,是你把我们拉来的,你就要把我们拉回去。”沈安宁见老太软硬不吃,马上站出来说道,“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在她眼里,徐晋杭手里的钱就是万能的。 老头瞅着面前这俩人,张开闭口钱,人很年轻,男的棉衣一个补丁都没有,他估摸着是城里来的知青吗,知青嘛,人傻钱多的,不好好敲一笔,都对不起他今天出门找活计。 脏兮兮的手套缓缓比出三个手指:“拉你们可以,这个数。” “三块?太贵了。”沈安宁觉得贵,公交车一趟才五毛,他居然敢要三块,翻了好几倍。 徐晋杭觉得这个价格可以接受,三块钱而已,他出得起。 他刚要说话,老头呵呵两声:“不是三块,是三十。” 三十! 这下连徐晋杭都倒抽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抽进喉咙,进入肺里,冷得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爸一个月工资才一百不到,他一趟车要三十? “爱去不去,我走了。”老头说着作势要架着爬犁离开,他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这俩人没见过他长啥样,也不晓得他家在哪儿,所以他压根不怕人去举报。 有胆子养狗做私活,咋能畏手畏脚呢,一年就靠几个傻子来赚钱了。 见他要走,徐晋杭又慌了,如果是之前,或许还能叫沈安宁先回去前进大队叫人来接他,可是在这里,沈安宁铁定走不回去的,他俩会冻死在这儿的。 他身上现在有七十多,钱是给的起,但三十……真的太高了。 可他哪里和人讨价还价过,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他看向沈安宁,沈安宁低着头正懊悔呢,她刚才不应该说三块太贵的,只有那些个斤斤计较的普通妇女才把贵啊便宜挂在嘴上,有钱的官太太可是看中从来不在乎价格的。 于是乎,会讲价的不讲价,他们最后还是用三十块钱坐上了爬犁,被送到了县里。 这老头是个精明人,他怕送进县会被逮住,离城门老远就停了下来:“你们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五里地就到了。”说着把两人强行拖下车,架着爬犁扬长而去。 留下徐晋杭和沈安宁在风中瑟瑟发抖,而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天色渐暗,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沈安宁的两个辫子结成了两根冰条,额前的头发也结了冰,搭在额头,她的脸又痛又痒,手已经没有了知觉。 徐晋杭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在东北,普通的棉衣根本不能抵抗这么长时间在户外活动。 两人身子一歪,齐齐倒了下去。 不过他们命不该绝,没过多久,一辆运煤的车从城外驶来,见地上躺着两个人,顺手就给救了,进到县里,把人扔在医院,又冒着黑烟开走了。 …… 前进大队,这两人只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知青点连同张嘉宁在内都没说要再去找的话,专心准备年夜饭。 怎么找?去哪里找?自己的命不要了? 他们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不错,难道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再说,大家关系也就那样,找过了,找不到,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知青点今天的年夜饭吃得很早,下午一点多就开始了。 后世人都说过年越来越没有年味,以前过年热闹,但是在七十年代初,说年味,也不尽然,主要还是那个气氛,大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一大盆兔子肉,一锅猪肉炖粉条,还有之前包的饺子,每人分几个,还要留几个放到大年初一,寓意年年有余。 “欸,我们河里没有鱼吗?”陆西橙问,她以前在纪录片里看到过,东北一到冬天,人们都会去冰冻的河上钓鱼,砸个洞,鱼会自己游过来,她怎么没见过? 除了上次在李爷爷家吃过一次鱼,知青点可是一次都没吃过呢! “有的,我们这边是两年网一次,今年正好是休渔期。”林舒说,前进大队的一条河和一条溪水量充沛,鱼是有的,不过这些鱼要两三年才能成长为大鱼,上面规定了两年网一次鱼,网的鱼一部分要交上去的,剩下的可以社员们分配。 霍竞川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夹到陆西橙碗里:“快点吃,吃完我带你出去玩。” “玩什么?去哪儿玩呀?”陆西橙最喜欢玩了,可是外面太冷了,她只能在院子里堆小雪人玩,她还堆了小猫小狗,可惜没技术搭个房子,小猫小狗小雪人没房子住,好可怜啊! 第262章 过年啦 想到堆雪人,围坐的人就忍不住笑,院子里干净的花全被她霍霍光了,平时盐水瓶走到哪儿抱到哪儿,只有堆雪人的时候,她完全不怕冷,一堆能堆半天,偏偏连个雪球都滚不圆,堆的雪人大晚上冷不丁看上去怪吓人的。 “你那堆的是猫吗,分明是头猪。”姜丽丽吐槽她,身体圆,脑袋大,鼻子长,还插了几根细柴做胡须,丑的要死,她还拦着不给她们不准碰。 “那是猫吃得胖。”陆西橙不服气,她堆个大橘猫,就是圆滚滚的嘛,“霍竞川你说,像猫还是像猪?” “猫。”霍竞川盛了碗粉丝吃着,口气略微无奈,他现在扫雪特别积极,就怕她一见雪就忍不住要跑出去堆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好不好看不重要,她不把一个堆完不肯休息,还不愿让他帮忙。 好在,她只在知青点院子里玩,没去外面,要不,他要扫的就不是这一点地方了。 吃过饭,祭了灶,村民会暗落落在家里为祖先祭祀,这年头,香火纸钱的店都不能营业,买不到这些东西,就在板凳上摆上两个菜,点两根柴火,也算是种仪式。 知青们的家不在这儿,自然不需要做这些,都穿上最厚实的衣服出门了,陆西橙和霍竞川要先去李爷爷家,李奶奶老早就让她一起去家里吃年夜饭,陆西橙不好意思,人家吃团圆饭,她怎么能去打扰呢。 不过盛情难却,她说在知青点吃过后再去他家里玩,到的时候李爷爷才刚把菜端上桌。 “橙橙,小霍,你们来啦,快过来坐,你爷爷说我们晚点吃,等你们来还能吃一顿。”李奶奶热情得把俩人招呼到炕上。 李家的年夜饭照例是男女分桌,陆西橙被安排在王桂枝旁边,王桂枝给她盛了碗浓浓的白米粥:“李奶奶特地熬的,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李爷爷说过,沪市人喜欢喝白米粥,李家有几斤大米,只有谁生病时才能吃上一点,今天熬了这些,除了五岁以下的孩子和李奶奶李爷爷各分得了一碗,剩下的就给陆西橙留着了。 陆西橙吃饱了的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了,她舀了勺白米粥送入口中,粥熬得黏稠,米香味中带着淡淡的甜味,是放了白糖。 “李奶奶,好好喝啊,我好喜欢。”陆西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向李奶奶道谢,“和我妈妈熬得一样好喝,谢谢李奶奶!” “喜欢就好,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呢。”李奶奶摸摸她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很是慈祥。 陆西橙喝了几口,看着面前拼命咽口水还害羞地低头的几个孩子,她朝他们眨眨眼:“待会儿,和姐姐出去玩,姐姐有礼物给你们哦。” 几个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礼物是什么? 他们根本不知道礼物的含义,但听着就是好东西啊,难不成是好吃的大白兔的奶糖? 在农村孩子心中,再也没有比大白兔奶糖更美味的东西了。 李家今天的菜很丰盛,有一道红烧肉,还炖了只鸡,家里人多,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一小块。 红烧肉和土豆一起煮,切得小小的,陆西橙一边吃,一边照顾王桂枝的小儿子,小孩子今年不到三岁,本来被他娘抱着,见到陆西橙,非要赖到她身上来。 王桂枝拍了拍他小屁股:“你小子整天在地上乱滚,你看你陆姨多干净,快给我下来。” 小孩躲到陆西橙怀里假哭:“哇哇哇,姨姨香香,我要姨姨!” 陆西橙抱着他,揉揉他的小黄毛:“姨姨给你吃肉肉好不好呀?” “吃肉肉!” 陆西橙夹了块红烧肉,肉炖了半天,软烂非常,她把肥肉部分喂给他,瘦肉小孩子容易卡牙缝,又给他喝了两勺米粥,等他吃完,还用自己的小手绢帮他擦脸,轻声细语地,把小孩美得不行。 “姨姨,我最喜欢你!”小屁孩话还说不全,拍马屁倒是一拍一个准。 “我也最喜欢你啦!”陆西橙马上给予回应,捏捏他的小手,揉揉他的小脸,真好玩! 对面,隔着几个人,一道视线看过来,陆西橙下意识抬头,是霍竞川意味不明的目光。 陆西橙朝他做了个鬼脸,看什么看,小孩子就是比你可爱呀! “川哥,来,喝酒,今天必须喝一碗。”李卫国几兄弟在轮流劝他喝酒,吃年夜饭不喝酒咋行呢! 这种酒就是赶集买的水酒,乡下人自己酿的,酒色浑浊,度数不高,喝个热闹而已。 霍竞川端起碗,陆西橙还在逗着小孩玩,两人嘻嘻哈哈的,她居然还给那三根黄毛扎辫子,几个小女孩都凑到她身边让她帮忙重新扎。 他把酒喝了,淡淡的,没什么感觉。 陆西橙手很巧,她把细细的黑色小皮筋贡献出来,给每个小女孩都重新扎了很好看的辫子,发的,她给编了好几个麻花辫,像少数民族那样,短发的也有办法,就在头顶扎几个小啾啾,清清爽爽。 “我今晚能不睡觉吗?”一个女娃娃摸着辫子不舍地问道,睡一觉辫子就没有了。 “你喜欢,明天来知青点找我,我再给你编,不过不能太早哦,姐姐要睡懒觉。”李家的孩子普遍比较干净,头发里没长虱子,要不然陆西橙还真不敢随便上手。 “好啊好啊!”女孩子们高兴地拍手,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陆姐姐,那我们能和你学怎么编吗?”学会了,就不用再麻烦陆姐姐了。 “当然可以啊!” “我能不能也来学啊?”李爷爷的孙女李芳芳扭扭捏捏地问,她刚开始羡慕陆西橙的漂亮衣服还有手表,想把她能嫁给自己哥哥,被爷爷骂了一顿,心里就一直不得劲,后来发现这个特别漂亮又大有来头的城里知青没那么不好相处,但她又拉不下来脸主动和人说话,这是第一次。 李芳芳到了嫁人的年纪,明年家里就要安排给她想看对象了。 平时她都是梳着两条大辫子,觉得这是最好看的,可见了陆西橙编的辫子才知道,原来,辫子还能变成有那么多花样。 “好啊,不过你头发太长了,下面的都分叉了,我建议你剪掉一些,要不然发质会越来越差的。”李芳芳的头发长至腰,这样的头发如果不能很好保养,其实并不美观。 “啊,”李芳芳长发留了很久,她舍不得,“那我要剪掉多少?” “至少两个手掌长度。”陆西橙简单比划了下。 李芳芳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发尾,是很干枯毛躁,而陆西橙的发尾却又黑又亮,她决定听她的,剪掉一些。 吃过饭,陆西橙惦记着霍竞川说过的带她去玩,匆匆忙忙告辞,拉着人出门:“去哪儿玩呀?” 霍竞川帮她把围巾围好,遮住大半张脸:“先回家,我取个东西。” 路上,出来串门溜达的村民不少,见了他们,纷纷道过年好,陆西橙也一一和人打招呼,走到霍家时,她收获了一大把花生,都是别人给的。 霍竞川让她等在门口,他快速进屋拎出一个像椅子的东西,有靠背,三面都围了起来,椅子腿很短,下面几根木条连着,上面垫了块棉垫子,陆西橙好奇:“这是干什么的?” 霍竞川把椅子往地上一放,让陆西橙坐进去,陆西橙试着坐了坐,大小合适,好像是根据她的体型做的,有两个把手,手正好握住。 霍竞川拿了根很粗的麻绳绑在椅子上,脸上有着孩子般的笑意:“坐稳了!” 然后他拉着麻绳慢慢走动起来,路上是厚厚的冰和雪,木板在冰面滑动,陆西橙把腿摆好,原来这是个老实的冰车。 她见村里的小孩子们玩过,她也想玩,不过她是个大人了,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想到霍竞川居然注意到了,还给她做了一个。 “哈哈哈,好好玩,要再快一点!”陆西橙乐得哈哈大笑,滑行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霍竞川加快步伐,朝河边走去,路上,碰上几个同样坐着滑冰车的男孩儿,不同的是,他们要自己滑,陆西橙有人拉着。 男孩子们拼命摆动手中的棍子,要追上他们,陆西橙冲着他们得意地做了个鬼脸:“追不到追不到。” 又朝着前面的霍竞川娇滴滴喊:“霍哥哥,我要跑第一个。” 后面的孩子们乌拉拉追,陆西橙在前头像个开屏的小孔雀。 到了河边,已经不少人在河面上滑行了,就连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在,他们没有滑冰车,就两三个人互相扶着慢慢走动,间或被人推一把,摔个屁股蹲,然后爬起来追着人跑,摔成一片。 陆西橙的小车获得人众人的围观,霍竞川拉着她在冰面上跑,冰车滑过冰面,发出嗤嗤的响声,陆西橙有些紧张,生怕冰裂了,她会跌下河里。 “别怕,我在。”霍竞川把绳子收得只剩短短一截,就算她摔下去,他也会第一时间接住她。 这样的低温下,河面的冰结得非常厚,这样的冰层,别说人了,连车都能行驶,其实很安全。 陆西橙被拉着跑了一会儿,就要下去和大家一块儿走,她穿得多,走起来摇摇摆摆像个小鸭子,还没恶作剧碰到别人,自己就先啪嗒摔了一跤,霍竞川扶她起来,被她一拽也摔倒了,这下,跟着他们的小屁孩们乐了,指着他们嘲笑。 陆西橙追着他们要打,可小孩子多灵活啊,她根本追不上,歪歪扭扭地一路走一路摔,霍竞川看得直摇头。 说她是小孩她还不承认。 “橙橙,橙橙,我帮你逮到一个,快来!”林圆扑倒一个小孩,她自己也走不稳,摔了无数跤。 陆西橙干脆不走了,坐在地上两手滑动,霍竞川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她就哇哇叫着飞了起来。 飞过去和林圆撞个七荤八素,小孩趁乱逃跑,两个姑娘在原地团团转,怎么都站不起来。 冰面上一片欢声笑语,不管谁撞了谁都不会生气,机灵的就撞回去,笨笨的连谁撞的都没反应过来,罪魁祸首就跑了。 霍竞川刚开始像个老母鸡一直护着,后来见她玩得实在开心,摔倒了也是坐在地上傻乐,霍竞川就专心帮她报仇,女的她不管,专找那些撞她的小孩子们欺负。 陆西橙狗仗人势,不对,狐假虎威,指挥者霍竞川一路所向披靡,最后形成了以知青点大人们为首的追捕队和以村里孩子们为首的逃跑队,在冰面上展开了一场大追杀。 直到日头渐渐暗下来,两队人马才气喘吁吁地四仰八叉或坐或躺,没想到,零下几十度居然还能玩出汗。 霍竞川拿手帕帮陆西橙擦着额头,这就是他不常带她出来的原因,她一玩就什么都顾不上,一冷一热,很容易生病。 “我明天还要来玩!”陆西橙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被扶起来坐进滑冰车里。 “橙橙,我们比赛谁先回去呀!”另一头,姜丽丽说完这话,就撒丫子狂奔,连滚带爬的。 陆西橙还没坐稳呢,指着她骂:“你作弊,不算!” 她催霍竞川快点,霍竞川却是慢悠悠用麻绳给她绑了个死结,然后老大爷踱步般拉着车缓缓走着。 那架势,像极了饭后散步遛狗。 被溜的小动物弱小无助又可怜,委屈巴巴地缩在椅子里,装作听不见前面的嘲笑声。 人越来越少,今年是大年三十,好多人还要回家守夜,玩得不愿意离开的小屁孩们被爹娘提溜着走,哇哇假哭,陆西橙看着他们被夹在腰间蹬着腿撒泼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她也被这么夹过! “好玩吗?”霍竞川突然开口问。 “好玩!”陆西橙笑起来,“之前怎么很少看到人玩呀?”孩子们只偶尔在村里玩一玩,很少来河面,照今天这样看,河面是很安全的。 “因为废鞋,而且怕他们生病。”霍竞川说道,能出来玩的都是家里受宠的孩子,他们有棉鞋穿,才敢出门,那些最穷的,哪怕到了冬天,也只有一双草鞋。 第263章 你最喜欢谁,大姨妈来啦 玩的时候痛快,但到底是太冷了,乡下人家生不起病,也就过年这样的日子,才会允许他们来冰面上玩耍。 “好,”陆西橙吐吐舌头,她还是太不知人间疾苦了,“你小时候玩过吗?” 霍竞川手扶着她的椅子靠背帮她挡着风,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山里比山下还要冷,他不仅会滑冰,还会滑雪,不过不是玩,有时候是为了躲避猛兽的袭击,有时候是为了捕捉猎物,是为了生存。 “玩过。”霍竞川笑着道,“他们都玩不过我。” 陆西橙抓住他的手,他没有戴手套,手被冻得发红,她放到嘴边呵了口热气,又搓了搓,仰起脸冲他笑:“以后我陪你一起玩!” 霍竞川捏捏她的鼻子:“是你自己想玩!” 说着话,两个走到了知青点院门口,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了,这里不好再滑行,霍竞川解开绳扣把小姑娘从椅子中解放出来。 “那你说明天带不带我出来嘛!”她站起身,抓住他的手摇啊摇,大有他不答应,她就要摇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霍竞川理了理她鬓边散开的头发,低低笑出声来:“带你出来玩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 霍竞川凑近她,注视着她剔透干净的眼睛,手反握住她的,缓缓启唇:“你最喜欢谁?” 陆西橙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好像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想了想,指尖在掌心轻轻挠了挠:“最喜欢?我要数一数。” 还要数? 霍竞川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听她一个接一个说着:“最喜欢,我奶奶,我爷爷,我外婆,我外公,我爸爸,我妈妈,我弟弟,还有我新爸爸新妈妈,新爷爷奶奶……”数了半天,都没有轮上他。 霍竞川的唇越抿越紧,眼中的光彩和笃定自信都消失不见,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狗。 陆西橙努力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苦恼:“哎呀,我喜欢的人怎么这么多呢,我的心只有小小一颗,要装下这么多人,可真不容易呀!” 霍竞川没吱声。 陆西橙蓦地把手从他掌心抽走,趁着他失神,往前跑了两步,然后回头嫣然一笑:“不过,霍竞川,你在我心中,是最最最特别的。” 那笑里,有狡黠的调侃,更有缠绵的爱意。 “霍竞川,我不能说,我最喜欢你,因为在我人生的前头这些年里,有太多疼我爱我的人,我同样爱他们。但是,”少女藏在夜色里的脸白得能发光,照亮了男人晦涩的生命,“霍竞川,你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的喜欢,和对别人的都不同,你能明白吗?” 所以,你不需要问我是不是最喜欢你,因为,那样的喜欢,我只给过你!没有第二个人! 霍竞川眼中有隐隐的水光,他大步上前,将人一把拥入怀中,她是如此娇小,如此柔软,脆弱得他稍微用力,都担心会伤害到她;可是,她又是如此顽强,顽强地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妹妹!”霍竞川不想承认,他很小气,在听到她说最喜欢别人时,他心里酸酸的,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她一个,他希望她心里也只有他一个。 可两人的成长背景不同,她是沐浴在爱里长大的,她成长为如今开朗自信的姑娘少不了爱她的人的呵护,霍竞川突然不再纠结是不是最喜欢,他和别人不一样,那就够了。 他懂她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她只给了他! …… 大年三十的知青点,相爱的人互诉衷肠,彼此表达爱意,单身狗们也并不寂寞,他们剥着松子,天南地北地聊天。 陆西橙和霍竞川回去后就加入了他们,在厨房点了个火堆,灶膛里也烧着火,陆西橙扔了好几个红薯进去,林舒拿出白天做好的馍,放在火上热着,烤着焦香再掰开来分给大家吃。 就连刘小草也难得洗了个澡,坐在门口听他们聊天。 霍竞川现在是知青点的常客了,大家对他从一开始的惧怕到现在的敬佩,情绪转换地非常自然,狼崽子怕什么,他又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只要别闲得找死去招惹陆知青,霍同志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很好相处的。 男人天然就有冒险精神,他们对山里的情况很好奇:“川哥,山里啥样的,你和我们说说呗!” 霍竞川一只大手摊着,陆西橙在剥松子,剥出来的松子仁不吃,非要放在他手心攒着,也不让他帮忙。 他挑着些能说的说了,霍竞川不是会讲故事的人,更不会渲染气氛,他有什么就说什么:“狼有很多,熊也很,不过熊都在山顶活动,轻易遇不上,偶尔会见到老虎,其实,山里最危险的还是野猪。” 无论狼还是熊老虎,都在深山,只有野猪,要不是有大灰带领的狼群不断在山里巡视,它们早就跑下山霍霍庄稼了。 霍竞川小时,野猪下山的事不少,运气好合起来能把野猪抓起,大部分时候,都是让野猪跑脱。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力气,有大灰那样的伙伴。 “那你可真厉害!”男知青们感叹,越是了解,越是觉得他能在山里生存是有多不容易。 霍竞川不在意地笑笑,把烤好的一小块饼递给勤劳的小松鼠:“饿不饿?先吃点。” 陆西橙接过来小口小口啃,霍竞川便帮她剥松子,听着其他人讲他们家乡过年的习俗。 知青们来自五湖四海,你说说你的,他说说他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手表上时针走向十二点,陆西橙已经困得靠在霍竞川身上睡着了。 几个女知青起身把白天没吃完的饺子煮了,不多,每人分一个。 陆西橙被叫醒,迷迷糊糊吃了饺子,迷迷糊糊被扶回屋子,霍竞川帮她洗脸刷牙,她全程乖得像个洋娃娃。 霍竞川拍拍她软嫩嫩的脸轻笑:“小猪猪!” “新年快乐!” 陆西橙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他,凑上来依恋地蹭蹭,在他脸上印下香香的一个吻:“新年快乐,大狼狗!”说完,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陆西橙在霍竞川的纵容下每天都出去疯玩,坐着个小车在村里耀武扬威,让一群小屁孩跟在后头眼馋得要死。 有霍竞川在,他们不敢和陆西橙借小车坐,就只能眼巴巴看着,然后回家缠着自家爹给自己也做一个。 “做个陆姐姐那样的!” “臭小子滚开,你爹我又不姓霍,不会!”这些老爹烦死了,弄块木板划划得了,还要小车,咋不上天呢! 陆西橙在玩了五天后,开始乐极生悲。 这天,她吃了一个小柿子,天黑了,准备回屋休息,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然后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她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是久违的大姨妈来了? 陆西橙穿过来那么久,一次大姨妈还没来过,之前有过几次不舒服的情况,她都以为是大姨妈,结果都不是,从零星的记忆中,她知道,原身来大姨妈时间并不规律,经常两三个月来一次。 这年代不比后世,原主虽然营养不错,但发育比较慢,陆奶奶自己就是医生,给孙女看过,问题不大,陆西橙也就没放在心上。 陆西橙换了个身体最难过的除了身高缩水,还有就是胸部也缩水好多,好在她有很多少女系列文胸,勉强能用一用。 而现在,她摸摸胸口位置,好痛! 霍竞川到时就见小姑娘蔫耷耷躺在炕上,被子裹得紧紧的,小脸发白,神色怔怔。 他走上前,想要将人抱起,陆西橙却摇摇头推开他:“你不要碰我!” 就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也不要动。 “怎么了,是不是玩累了?哪里不舒服?”霍竞川蹲下身,摸摸她的额头,不烫,偏凉,而且…… “怎么出这么多汗?”他连忙转身倒了热水,搓来毛巾帮她擦,手伸进被子,碰到滚烫的盐水瓶,他把盐水瓶拿出来,小姑娘劈手夺了回去,声音有气无力地,“你不要抢我的瓶子!” “妹妹?”霍竞川不解,他只是怕她热着,“怎么了,哪里难受,告诉我,嗯?” 他坐到炕上,扶着她的头放到他腿上,低着看她。 陆西橙轻轻叫了一声,身体僵硬地侧过来,抓住他的一只大手,握着不说话。 “不想说?”霍竞川头更低了,在她脸上亲了亲,解开她睡衣的扣子,擦拭着她颈部的汗水。 陆西橙扁扁嘴,抱住他一只手臂,声音很委屈:“我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 霍竞川努力回忆他了解的亲戚关系,大姨妈,是她妈妈那边的姐妹! 妈妈的姐妹应该是很亲近的亲戚,是来了这边,还是本来就在吉省,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你大姨妈对你不好?”他试探着问,要不她怎么这样难过,大姨妈过来看她不是应该开心吗? 陆西橙脑袋一扭,脸埋进他腹部,只给他留个乱糟糟的丸子头后脑勺。 霍竞川拽拽她的小丸子:“她到哪里了?你不想见她的话那我们不去,她是不是会过来?明天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去见,没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 霍竞川自觉体贴入微,陆西橙气得在他肚子上拱来拱去:“不是哪个大姨妈!” “你有好几个大姨妈?”霍竞川更加糊涂。 面对这种对女性生理问题完全不懂的直男,陆西橙还能怎么办? 女生生理期本就情绪不稳定,她现在觉得自己快委屈死了,也懒得解释,把一条沾了血的小内内丢出来:“是这个!” 霍竞川自然是见过她的小内裤的,柜子里有好多条,他帮她洗过裤子衣服,唯独没洗过内衣裤,她不给他洗。 此时,内裤上一滩红色干涸的血迹映入眼帘,霍竞川神色剧变,他将人扶起来,不顾她的挣扎掀开被子:“你哪里受伤了?” 怎么会流血,还流这么多的血? 陆西橙手脚酸软无力,被打横抱起翻来覆去检查,她小脚一动一动踢他,踢得自己又出了身汗,然后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我好难受!” 上辈子好不容易调理好的大姨妈,现在又来折磨她,虽然没有上辈子那么严重,但她真的好难受! 陆西橙上辈子最严重时是高中时期,她上着课,直接痛到昏厥,被家里人接回去的,那种痛,就像有一把刀在腹部反复搅来搅去,恨不得死了算了。 现在,只是隐隐的痛,陆西橙知道,这是正常的痛经,和她上辈子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陆西橙眼泪扑簌簌掉,霍竞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她放回被窝,突然看见床单上也有一点血迹,他心中急切万分,又不敢逼她,只得抱着她不断轻哄:“乖,哪里难受?我在这儿,不哭了好不好?” 陆西橙把脸埋在他肩窝哭得上气不接上气,眼泪蹭得他脖子湿漉漉的,霍竞川一面轻抚她的后脑勺,一面注意她身上其他异样。 有很淡的血腥味传出来,不是干掉的血迹,是新流出来的。 霍竞川待她情绪稍微稳定,粗糙的大拇指擦着她眼角的泪水,唇一下下亲吻她的脸,鼻子,诉说他的存在和陪伴:“妹妹,别怕,给我看一看?” 陆西橙嘴一瘪,软软一个巴掌朝他脸上拍去,霍竞川任由她打,抓住她的手揉了揉:“打过了,能给我看了?” 他声音温柔,心里的焦虑不敢表露一分。 连小姑娘伤了一根手指都会紧张万分的男人,此时闻着那血腥味,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找不到出口的猛兽。 陆西橙眼中含泪,小内裤被男人捏得皱巴巴的,她指了指:“没有受伤,就是流血了,女孩子都会有的。” 霍竞川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所以内裤不是擦血的,是流血的地方在…… 第264章 心疼无措 屋子里空气有片刻凝滞,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少女的甜香,交织在一起。 都说关心则乱,霍竞川不是傻子,谈了这么久对象,小姑娘和他不说完全坦诚相见,但也是极亲密的,一般地方的伤她不会瞒着他,只有那种地方…… 霍竞川麦色的皮肤猛地卷上一层红色,连同耳朵、脖颈,他刚才一个劲要求看一看,难怪她要打他! “那你刚才说的大姨妈就是这个?”霍竞川硬着头皮问道。 “嗯。”陆西橙也小脸绯红,“正常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所以叫月经,月事。” “那你之前怎么没来过?”霍竞川眉头皱得紧紧的,每个月都要有一次,每个月这样流血? 她身体这样娇弱,怎么受得了! “我还小嘛!”陆西橙重新将脸埋进他怀里,“以后估计就会正常了。”这是她的直觉,就像她接手了这个身体后,这个身体很快变得越来越接近于她上辈子的少女时期。 “很痛吗?”霍竞川抱住她,想到她刚才说难受,他的心揪了起来。 “肚子会胀胀的,腿酸脚酸手酸没有力气,”陆西橙两手钻进他衣服里取暖,男人身上热气充沛,比睡在炕上舒服,“而且时冷时热,你抱紧我!” 霍竞川一手揽紧她,让她整个人都嵌入自己怀中,一手伸到被窝里,小心地覆盖在她小肚子上:“是这里难受?” 陆西橙点头,她不好意思,之前捂着盐水瓶,盐水瓶圆滚滚抱不住,她其实很累,他的手贴着,不用她自己动就好多了。 霍竞川亲亲她的额头,手缓缓帮她揉着小肚子,感觉她神色一变,他连忙停住:“弄疼你了?” “不是,”陆西橙声音好像蚊子叫,霍竞川将耳朵凑到她唇边才听清:“又流出来了。” 霍竞川发誓,眼下的情况绝对是他活了近二十年从没遇到过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不知该如何帮她,换成后世的男人,再废物都能说一句“多喝热水”,他却只能束手无策,急得一筹莫展。 陆西橙精力不济,她玩了半天本就很累,再加上来大姨妈,身体更是疲惫,此刻,感受着他的体温,小肚子被揉着,她一动也不想动。 “床单脏了。”陆西橙看着床单很丧气。 “我来洗。”霍竞川抱着她要起身,陆西橙手圈住他脖子不让他动,“就这样,这样舒服。” “好!”霍竞川坐回去,陆西橙半躺在他身上,他用被子把她围好,摸摸她的唇,嫣红的唇都黯淡了些许,好像失了水分的花瓣。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陆西橙摇摇头,半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霍竞川伸长手臂往搪瓷缸里倒了半杯水,手指沾了一点,轻轻涂抹在她唇上。 陆西橙抿抿唇,眼泪又珠子般无声滑落。 霍竞川像被鞭子狠狠抽在心口,恨不得代替她流血。 “妹妹!”霍竞川低头,唇在她脸上游走,咸涩的液体一一被吮去,“我陪着你!” 陆西橙鼻息间全是霍竞川的味道,她睁着眼,乖乖地看着他,软软地叫了声:“霍哥哥!” “嗯,我在!” “哥哥!” “我在!” 霍竞川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她,直到小姑娘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他抚上她的眉间,难受到什么程度,才让她连睡觉都蹙着眉头? 半夜,陆西橙睡得很沉,霍竞川却无丝毫睡意,他抱着她,保持她喜欢的姿势,手不断地在她小腹按揉,煤油灯下,他亲眼看着浅色的睡裤被鲜红的血液渗透,他不敢动,也不舍得叫醒她,像抱着个定时炸弹般心惊胆战。 快天亮时,陆西橙总算醒了过来,她眨眨眼,马上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完了,她昨天睡前垫的日用,忘记换了,手伸到后面要摸,一只大手及时抓住她的:“醒了,要干什么,我来!” 陆西橙木着脸转过去,男人的另一只手还在她腹部呢,所以,他是抱了她一晚上? “我要去我那里换下面那个。”陆西橙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霍竞川放开她,好像一点也不尴尬,“裤子拿出来我给你洗。” “嗯嗯。”陆西橙胡乱点头,一溜烟就闪身消失了。 等她走后,霍竞川把被子里几条弄脏的毛巾取出来,重新换上干净的床单,和那条小内裤一起收好,这边不方便洗,他要把这些都带回家。 陆西橙进入别墅,裤子果然弄脏了,她换掉衣裤,垫上姨妈巾,有些头疼,她的卫生用品囤得还算多,估计可以用个一年多,但她在这里的时间还长着呢,她要为以后打算啊! 这年头卫生巾在华国大路,很多人都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只有京城和沪市那样大城市的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才有的卖,普通的供销社和百货商店连影子都见不到。 陆西橙有钱也买不到。 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华国才引进了第一条卫生巾生产线,生产直条的,也就是没有护翼的卫生巾。 也就是说,陆西橙至少还要再过十多年没有卫生巾的生活。 想到陆母寄来的月事带,恐怕她只能入乡随俗了。 她收拾好回到小屋,霍竞川也把床铺收拾好了,陆西橙想站起来活动下身体,就被抱住塞回了被窝:“你躺着,我回去做饭,你别乱动,有什么事等我过来再弄。” “我已经好多了。”昨天第一天才那么难受,过了一夜,那种胀痛难忍的感觉消失,剩余的腰酸腿酸对于一个长久受痛经折磨的坚强女性来说,完全是小意思。 “不行,听我的,别下床,我马上回来。”霍竞川说着把灌了热水的盐水瓶让她抱着,把小桌子搬到她炕旁边,上面的保温杯里也倒满了热水,陆西橙伸手就能够到,还有饼干和鸡蛋糕,饿了可以吃。 临走前,他抚了抚她的脸,脸色还是苍白,比昨晚却好多了,要不,他真不放心离开。 第265章 姨妈巾和月事带 霍竞川回到家,先熬了红枣红豆桂圆粥,他记得他脚受伤时,陆西橙给他熬过,说是补血的,熬完剩下的材料留在这儿,还炖了她喜欢的鸡蛋羹。 锅里烧着火,他顺便把带回来的衣物洗了,血迹难洗,他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搓,想到这是小姑娘的血,他没有任何的嫌弃,只有心疼和怜爱。 时间还早,霍竞川从后院的木头箱子里取出两条冻住的野猪肉,提了匆匆忙忙出门,过了半小时回来,把锅里的早饭盛到陆西橙的保温盒里,放进背篓,背上往知青点去。 陆西橙睡了个回笼觉,睡醒了就闻到了香香甜甜的味道,她笑起来:“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粥。”霍竞川扶她坐起来,在她被子上盖上块皮布,把脸盆端上来,又递上牙膏牙刷,那架势,好像陆西橙是个废人。 “我能下床洗漱的。”陆西橙试图说服他,然而霍竞川固执起来,说什么都没用,他坚持己见,“不刷?我帮你刷?” 陆西橙在炕上刷了牙,然后被男人按着脑袋擦了脸,又亲手给她抹上雪花膏。 陆西橙觉得,他像自己奶奶外婆,小时候,老人家也是这样照顾她的。 “粥不烫了,张嘴。”霍竞川端着粥坐在炕边,一口粥一口鸡蛋喂她,林圆和姜丽丽过来找她时,她吃得只剩一个底。 “橙橙,我们出去滑冰了呀,你今天起晚了哦!”两人拿着块木板兴冲冲推门进来,“霍同志也在呀,橙橙,你的小车呢,我们走了呀!” 霍竞川把碗底最后一点粥刮干净,勺子送到送到陆西橙唇边,见她看着门外一脸向往的表情,他把她的脑袋掰正,淡淡道:“橙橙身体不舒服,这几天不出去了。” “啊,哪里不舒服呀?”林圆上来想探探陆西橙的额头,“是感冒了吗?” “是……”霍竞川不知该如何和其他异性说,陆西橙就自己先开口了,“你们懂的啦!” “哦~”林圆和姜丽丽恍然,“那是要好好休息,没事的,我们自己先去玩,你不要出门受凉了。” 门重新关上,陆西橙环顾屋内:“我的小车呢,等我好了,我还要去玩的。” 还惦记着玩! 霍竞川心想,流那么多血,怎么说都要在炕上躺上个把月的再出门。 他刚才可听清楚了,姜知青和林知青交代不能受凉,外面那么冷,橙橙最好不要出去了。 陆西橙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否则非给他脸上挠开花,躺个把月?一个月来一次大姨妈,她干脆在炕上孵小鸡好了。 陆西橙把柜子里的几条月事带拿出来,翻看着研究用法,她认真想过,她的姨妈巾就只在每次量最多的那天用,其他时候换成月事带,这样,勉强可以撑好几年。 “这是什么?”霍竞川坐到她身边,手很自然地伸进被窝里继续给她揉小肚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不用揉了。”陆西橙娇嗔,昨天太难受,只觉得揉着舒服,今天疼痛缓解了,就意识到这动作太过亲密。 “再多揉一会儿。”霍竞川移到她后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个血会流多久?” “三到七天。”陆西橙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说道,“第一天不太多,不过很难受,过了第一天就好多了,只是会身体酸软。” “辛苦你了。”想到她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霍竞川觉得她太不容易了,“以前也会痛吗?” “还好啦,我都习惯了。”陆西橙笑得坦然,痛经就是经历的那瞬间要死要活,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嗯。”霍竞川没再追问,以后他会多照顾她。 他拿过陆西橙手里的布条,这是橙橙家里寄来的,他记得那天她还骂他耍流氓,根据形状,再想想她现在的状况,就不难猜想这是干什么用的。 霍竞川缓缓将视线移到小姑娘脸上,小姑娘正朝他怒目而视:“你快放下,什么东西你都敢碰!” 霍竞川喉结滚动,眼神不闪不避,也直视着她:“怎么不能碰,以后这些都我给你洗!” “谁要你洗!”陆西橙低低嗔了一声,把月事带藏进柜子里收好,他在,她都不好意思研究啦! 霍竞川唇角微勾,娇气包害羞了,又恢复了又娇又凶的模样。 她这样,比昨晚蔫耷耷的样子让他欢喜。 一整天,陆西橙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霍竞川不让她干一点活,吃的喝的喂到嘴边,擦汗洗脸亲力亲为。 晚上,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得以坐起来活动身体,她除了去别墅换姨妈巾就一直躺着,再不动动,她就要废了。 霍竞川倒了热水给她泡脚,自从上次两个人一起泡过后,他现在都会自己先把脚伸进水里,让陆西橙踩上来,这样,她既能泡到热水,又不会被烫到。 “我明天要出门,尽量早点回来,我和你朋友说好了,早饭和午饭让她们送过来,晚饭等我回来吃。”泡完脚,霍竞川给她把小脚丫擦干,然后抱住她叮嘱。 “你要去哪里?”陆西橙疑惑,这么大冷的天,他能有什么事啊! “办点事,我坐爬犁出去,下午一定回来,别担心。” “那你带上保温杯,保温盒里装点吃的,出去围巾要系上。” “好,睡。”霍竞川揽着小姑娘的肩膀,“等你好了,我抱你晃一晃。” “还要举高高!”陆西橙高兴地在他怀里拱,趁机撒娇。 “好!”霍竞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凌晨三点,霍竞川从炕上下来,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摸了摸小姑娘睡得红扑扑的脸蛋,转身出门。 牛棚里,老王头已经在等着了,他穿着件羊皮大衣,头上戴着帽子,见到他,笑着把牛牵出来:“哈哈,我让我婆娘给我看着时间点儿呢,没迟到!” “没有,麻烦您了。”霍竞川道谢,把身后的背篓卸下来放在爬犁上,自己也坐上去。 第266章 请教咨询 “不麻烦不麻烦。”老王头呵呵笑,巴不得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 霍竞川昨天早上出门找了王满囤,说了要今天要借用牛和爬犁去县城。牛是大队的公共财产,这种天气使用是需要经过大队干部同意的。 而后,他又找了老王头,请他驾爬犁送他,他虽然会用,但不如老王头经验足,尤其雪地里,万一半路牛使性子,他还真没办法搞定它。 霍竞川不让人白跑,他提了两斤肉,还有三块钱,这些东西对于老王头家绝对是厚礼中的厚礼,老王头收了钱,肉只肯要一斤,小霍大方,会做人,他老头子也不能太贪心。 像知青点那个姓徐的知青就是不会做人的,跑到他面前鼻孔朝天说要坐车,老王头又不是他家的车夫,咋可能同意呢。 爬犁行驶在广袤的雪原上,除了雪被踩踏的沙沙声,四周寂静无声。 霍竞川把手电筒放在木板上,拿出背篓里陆西橙给的羽绒服穿在身上,他特地给背篓做了盖子,衣服到了县里能藏起来。 霍竞川不敢托大,东北的冬天滴水成冰,到县里好几个小时,他身体垮了,还怎么照顾她。 衣服一边口袋里各放着个保温杯,一个里面是浓浓的姜汤,一个是板蓝根水,背篓里还有个保温盒,塞了几个粗粮馒头。 不愧为顶级的羽绒服,穿上身一会儿,霍竞川就感觉到了温暖,他把帽子也戴上,衣服是黑色的,陆西橙细心地把商标全部拆了,远看就是件比较新的外套,此时在黑夜中,路上没有行人,王老头专心驾着车,霍竞川穿得很放心。 前进大队的牛是头壮年牛,秋收后得到了很好的喂养和休息,体力充足,一路上跑得不快,但中途没有休息过,老王头准备了一箩筐的干草,时不时给牛喂一点,等走到县里,还不到上午十点。 爬犁径直到了县医院门口,霍竞川下车,又给了老王头一块钱:“大爷,您去医院食堂吃点东西,我等会儿出来。” 王老头却没接,他从胸口掏出一个饼来:“不用不用,你大娘给做了饼子,我去讨点热水就成,你快进去。” 霍竞川没勉强,快步朝医院里面走去。 这年头连工厂过年也照常开工,医院更是没有休息,霍竞川刚进门诊大厅,就碰到上次给他留盐水瓶的吕医生,吕医生还记得他呢,高高大大的年轻小伙子,给了他十斤玉米面。 “哎,是霍同志,今儿咋过来了,又来要盐水瓶?”吕医生打着招呼。 “吕医生,今天不是,我是来咨询问题的。”霍竞川四处看。 “啥问题啊?”吕医生上下打量他,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霍竞川不太愿意说,女孩子家的事,他一个男医生不方便听! “你和我说说哪方面的,这医院我熟着呢,我带你去。”现在可没有后世的咨询台,更没有引导的护士,医院结构复杂,无头苍蝇般乱撞,的确不好找。 “给女同志看病的。”霍竞川将人拉到一边,“有没有这方面经验足的大夫?” 吕医生闻言哈哈笑起来,指着霍竞川乐得不行:“小伙子,你运气好,我正好认识一个,我带你过去。” 吕医生领着霍竞川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房间门口,上面没有牌子,他敲敲门,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请进”。 推门,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太太,戴着眼镜,正在看书。 看到进来的两人,老太太露出疑惑:“你怎么来了,没到下班时间啊。” 问的是吕医生。 吕医生笑着拍拍霍竞川的肩膀:“妈,这是之前给咱家送玉米面的同志,他今天来咨询点问题,您帮忙招待下。” 说完,他很有眼色的出去了。 老太太来了兴趣。 县城医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是专门看妇科的医生,说起来还是个主任呢,奈何来看病的人太少了,原本的办公室天天门口罗雀,白占着浪费,老太太就申请换到了这间偏僻的小办公室。 而且,即使有人来看病,也都是女同志,偷偷摸摸地来,好像犯了啥大错一样,这男同志自个儿来的,这还真是头一个。 老太太不由对面前的小伙子有了些好感。 “坐下说,你要问什么?”老太太语气很和蔼。 霍竞川看她年纪大,又是位女性,倒是不像面对吕医生那样遮掩,他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女同志每个月流血该如何照顾,有什么注意事项,如果很难受需不需要吃药?” 流血? 老太太又忍不住笑起来:“你说的是月事,对方多大了?” 老太太看他不害羞也不脸红,还能大喇喇聊这个话题,也倍感惊诧,这时候这些私密的荤话多数都是相熟的男人之间聊,或者几个女人聊男人,不熟的都不好意思提,多臊啊! “十六岁,马上十七了。” “还小,难受是怎么个难受法?” 霍竞川便把陆西橙的情况照实描述了:“忽冷忽热,脸色苍白,肚子不舒服,腰酸,手脚酸痛,捂不热。”他陪小姑娘睡一晚,只要没碰到炕或者他不给捂着,她的脚马上冰冰凉凉。 老太太点点头:“这是正常的,时间规律吗?上次什么时候来?”她不是故意为难他,患者没来,这小伙子既然主动过来,想来也做好了准备。 而且他说捂不热,那就是捂过,是小伙子的媳妇。 “之前我不清楚,最近几个月这是第一次。” 嗯,新婚,这年轻人挺体贴的。 老太太了解了:“你说的这些都是月事期间的普遍现象,她年纪小,所以时间还不稳定,正常是每个月来一次,一次七天左右,至于照顾……” 老太太顿了顿,她和很多来看病的妇女讲过经期的注意事项,但是能真正做到的少之又少,这年头,别说嫁人的小媳妇,就是留在家里的姑娘也要做各种家务活,什么烧水做饭洗衣洗碗,农村的更是要下地,谁管你是不是特殊时期啊! 第267章 偶遇大傻子 “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月事带要勤换,弄干净点,不要碰冷水,”老太太说着,霍竞川听得认真,他还拿出纸笔把每句话都记了下来。 老太太在心里默默点头,更愿意多说一些:“家里有条件,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可以喝红糖鸡蛋水,能让她舒服些,菜吃得清淡点,不要吃太辣的东西,冷的也不能吃。” “哦,对了,这期间不能同床。”老太太补充了一句。 霍竞川抬眸,不能同床?那他晚上陪她一起睡要不要紧? “这个时候女同志身体很脆弱,男人要学会控制着点。”老太太讲了一堆同床的危害,她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那些个男人只图自己痛快,搞得自己婆娘血流不止,还嫌弃她们不吉利。眼前的小伙子还年轻,能多教一点就多教一点,可别长成那样的混账玩意儿。 霍竞川总算明白所谓此同床非彼同床,闹了个大红脸,他竭力让自己淡定,把这些也刷刷刷写下来。 “女同志这期间可能会情绪波动比较大,她要是和你闹脾气,你多让着她点儿。”霍竞川写一行,老太太补充一句。 “要不要开点药?”霍竞川问,小姑娘前天晚上难受成那样,吃药会好一点。 老太太却说不用:“严重的会上吐下泻,痛到打滚,甚至昏过去,她的情况听起来不严重,最好不要吃药,是药三分毒,吃了多少都会有副作用,注意保暖,照顾好就行。”这时候的医生还是很讲医德的,不该让病人吃药的时候绝不胡乱开药。 霍竞川仍旧不放心:“她说会有好几天,流那么多血,是不是要休息一个月才能恢复?” 老太太呵呵呵笑出声:“休息是要休息,不需要那么久,就把这个流血当成排毒,不用担心。”小伙子怪有趣的,休息一个月,人家坐月子都坐不到一个月。 “哦。” “这样,你既然识字,我去给你找两本书。”老太太起身在后面的柜子里翻了会儿,很快找了几本书过来,有本《赤脚医生手册》,里面有关于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有男女身体的解析画图,有男青春期生理问题的注意事项。 霍竞川接过书翻了翻,如获至宝,想要付钱,老太太摆摆手:“送你的,我这儿还有呢。” 这些书本来是用来做下乡计生和卫生宣传的,他们去了几个地方,书给大队干部们发了,结果全被当成了擦屁股的草纸。 社员们不识字,干部们也不识字吗,想到这儿,老太太就生气。 与其被那样糟蹋了,还不如送给这位小伙子,至少人家还晓得主动来咨询。 霍竞川把书和笔记都收起来,真诚地向老太太道谢:“多谢您,以后如果有不懂的,我可能还会来打扰您。”说着他把背篓里一条猪肉拿出来,“这块肉,您带回家吃。” 老太太看到肉,把老花镜拿下来擦了擦,不敢相信,真的是肉啊! 别看她是个医生,还是主任,但待遇也就那样,没有票,啥肉都买不着。 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肉收了,如果小伙子在进来的时候就送肉,她会觉得小伙子太过精明圆滑,但事后送,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只会觉得他真诚。 “行,以后你小媳妇有啥事,尽管来找我。”老太太也很爽快。 霍竞川点头,没反驳小姑娘还不是媳妇,反正早晚的事。 事情说完快十点了,医院的食堂是一直开着的,方便病人买饭,老太太有员工票,她把票给了霍竞川,让他去食堂吃点:“吃点热乎的,别让你媳妇担心。” 食堂今天有肉菜,萝卜片炒肉片,萝卜多肉少,还有个白菜汤,霍竞川打了菜,又买了六个馒头,把坐在角落里喝热水的老王头叫过来一起吃。 老王头没想到还能吃上热菜饭,还有荤的,乐得什么似的:“小霍,你以后有事还叫你大爷啊,大爷赶车老稳了。” 两人都饿了,每人三个馒头三两口就解决,汤可以再添,老王头端着碗添了三次,最后一次时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包着头巾,也在排队盛汤,他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像前几天不见了的女知青。 他没声张,待坐下后才小声和霍竞川说:“小霍,我好像看到咱们大队的那个知青了?” “嗯?”霍竞川低头吃馒头,他只想尽快回去,完全没留意周围的人。 “就是年三十前一天晚上你们出去找的那个,不过只有个女的,男的没见着。”老王头指着食堂入口,“看,就是那个,像不像?她出去了。” 霍竞川把最后半个馒头塞进嘴里:“我跟上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说着他起身往食堂外走去。 霍竞川不打算多管闲事,确定情况后回去后大队长说一声就行。 王满囤已经把两人失踪的事报给了公社,不知道公社怎么处理的,他们是自己离开前进大队的,不是被人迫害,和大队无关,霍竞川觉得,以齐书记的为人,即便这俩人真有个什么不测,他也不会来迁怒前进大队。 他跟着穿着蓝色棉服的女人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住院区,住院区不大,只有三间病房,女人进了最东面那间,霍竞川等门关上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去。 玻璃很脏,长久没擦了,女人解下头巾,看不清模样,霍竞川对她本就不熟,更加不太确定,这时,屋里传来说话声:“晋杭,我把菜打回来了,你吃点,今天有肉,我请师傅多盛了两块,都是肥肉呢。” 晋杭,徐晋杭,果然是他们! 接下去的对话霍竞川没兴趣再听,他转身离开,身后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好像是碗被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女人的哭喊:“晋杭,晋杭你别这样,我会陪着你的,晋杭!” 一个护士越过霍竞川跑向病房,一把推开房门,尖着声音嚷道:“吵什么吵,别人不要休息的啊,今天就去交钱,还讹上我们医院是不是!” 第268章 体贴的霍哥哥 霍竞川猜测那两个人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他没去问,万一医院知道他们一个生产队,让他付钱怎么办? 他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的,再说了,大头都上交了,他身上也就小姑娘给的零花钱,还要留着给她买零嘴和雪花膏呢,不能乱用。 或者让他把他们带回去,那也不行,他们身体不好,如果路上出点什么事,不是耽误他回家嘛! 霍竞川才不会揽这种麻烦。 霍竞川刚才想起还有件事忘记问了,匆匆又回到了老太太的科室:“您好,医生,我想再问下,月事带怎么用?” 老太太瞅见还是他,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你媳妇以前没用过?” “用过,我想了解下。”霍竞川估计陆西橙以前是没用过的,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那东西都没认出来是什么。 “月事带就是长长的一条,供销社有卖,很多女同志会自己做,做法很简单,里面塞上草木灰。”老太太比划说道,她这把年纪,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不过草木灰容易漏,也可以垫草纸,有干净的棉花,就草纸和棉花一起用,那样是最好的。” 棉花不吸水,光用棉花撑不了多久,下面垫一层草纸,上面垫棉花,既舒服又安全。 “棉花不能是用过的,细菌太多,要新棉花。”老太太又强调,棉花难弄,都用来做衣服裤子,用的时间久了,棉花结块不保暖了,有些妇女会把那些棉花用在月事带里,老太太是不赞成那样做的。 “女同志的身体要好好保护,尤其卫生方面,要特别注意,一旦不小心得了病,会跟着人到死,很糟心的。” 霍竞川把这话牢牢记在心上:“我知道了,谢谢您,那有没有比月事带更方便的东西?” 霍竞川不傻,他能猜得到小姑娘之前用的应该是更高级的东西,可她在沪市的母亲给准备都是月事带,说明那些东西现在可能没普及。 “你说的是卫生巾,是不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东西咱们这儿买不到。”老太太是主任,经常要去省里开会,也去过省里的百货大楼,压根没见过卫生巾。 霍竞川了然点头,等以后有机会去沪市和京城了再找找。 这个东西除非陆西橙自己开口,否则不能由他拜托别人帮忙买,不管是橙橙家里人还是杨继忠都不行。 他俩没有结婚,月事这种私密事不该他一个外男过问,别人会觉得橙橙不是个好姑娘。 告别了老太太出来,霍竞川和老王头一起往医院外面走,顺便提了下见到徐沈二人的事:“是他们,在住院部。” “那咱回去和大队长说一声。”老王头也不愿意多管闲事,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家要紧。 给牛喂了草,两人就返程了,出来时是凌晨,这会儿是中午,老王头架着爬犁跑得飞快,霍竞川蒙着脸挡住迎面飞来的雪花。 他上次得了一百斤棉花,卖出去七十斤,后来做盐水瓶的棉套子等也用了点,还剩二十多斤,他寻思着这些够不够用,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那七十斤就该留着的。 明年要和棉纺厂走动走动,多弄点棉花,每个月都需要好几斤,霍竞川把这件事记在明年的计划里。 回到前进大队,霍竞川让老王头去找大队长汇报情况,他自己先到知青点。 陆西橙的小屋门掩着,霍竞川站在门口拍打身上的雪花,对面,林圆出来倒洗脚水,见到他,连忙跑过来:“霍同志,你回来啦,橙橙刚睡着,睡前喝了半碗玉米粥。” 下午,林圆林舒和姜丽丽陪着陆西橙在屋里看书下棋,她们以为她病了,一问才知道是那个来了,姜丽丽小声问她:“你和你对象说啦,他咋知道你不舒服?” “我只说不舒服,他不知道我哪里不舒服。”陆西橙只能这样说。 穿越过来这些日子,陆西橙已非吴下阿蒙,平时经常聊天,她知道,未婚男女在那方面还是挺忌讳的。 在这个牵牵手就要结婚的年代,他们算是很出格了。 三个女孩子就偷偷笑:“幸亏霍同志会照顾人,误打误撞了。”要是倒霉碰到个不体贴的,还要怪女人没事找事,动不动就生病。 “那种男人,我也看不上啊!”陆西橙很傲娇,她喜欢的男人,就是这么棒! 就是,不晓得棒棒的男人今天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影。 霍竞川进屋,陆西橙睡得正香呢,没到晚上,她直接穿着睡衣睡的,换了件黑白两色的奶牛睡衣,衬得她脸越发小巧精致,尖尖的小下巴抵在胸前的滚滚脑袋上,不过才两天,霍竞川竟然觉得她瘦了一圈,奶嫖也小了。 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霍竞川没吵醒她,回家准备做饭。 他自己随便吃点什么都行,但陆西橙必须吃好。医生说的,要清淡有营养,所以他炖了半只鸡,炖完后把上面一层油撇去,只留下清澈的鸡汤和几块嫩嫩的鸡肉盛到保温盒里。 又煮了红糖鸡蛋,放了桂圆红枣,都是补身体的好东西,倒在保温杯里一起带到知青点。 …… 木门被轻轻推开,带来呼啸的风和阵阵冷意,随即又被快速关上,陆西橙感觉自己被抱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一双深邃眼眸。 “你回来啦!”手臂勾住来人的脖颈,小姑娘娇气地抱怨,“我一天没见到你了。” 霍竞川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听她说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下棋啦,圆圆好笨,学了好久都不会,老是不按照规则来。”陆西橙嘟着小嘴回忆,说着说着自己就笑起来,“你学的时候也好笨啊,现在都下不过我呢!” “嗯,妹妹聪明。” “没有的,林舒姐棋艺好,我输了好几次,姜丽丽是个臭棋篓子,总悔棋,我气死啦!” “下棋累不累?” “不累,圆圆把她的炕桌搬过来了,我坐在炕上下的。”陆西橙扭扭自己的小腰,“我一天没动弹,腰好痛呀!” 第269章 亲密依恋 “先吃饭,吃完我帮你揉一揉。” “不要,要抱一抱!” 陆西橙不想吃饭,只想被他这样抱着,她觉得安心。 “好!”霍竞川拥紧她,将她小小的身体纳入怀中。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陆西橙伸出一根手指绕着他食指转,脸上睡醒的红晕还未褪去,娇艳欲滴。 “我去找了医生。”霍竞川没有瞒着她。 小姑娘唇边的笑放大了好几分,她攀住男人的肩膀,亲昵的在他耳边骂了一句:“傻瓜,外面好冷的。” “我受得住。”他这样说。 “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陆西橙把男人的大手贴在自己的娇嫩的脸颊上,他的手真的好糙,刮得她脸生疼,可是,她为什么那么喜欢! 霍竞川摩挲着指尖的皮肤,是啊,吓坏了,原来他是那样的胆小如鼠。 “妹妹,我想更好的照顾你!”霍竞川的嗓音很低,透着认真和郑重。确认她没事,霍竞川才能真的放心。 陆西橙脸颊泛起醉人的玫瑰色,眼里含着一汪春水,她按捺住内心强烈的悸动,闭上眼,声音如同添了蜜一般甜:“我要你……亲亲我!” 霍竞川瞥了眼桌上的篮子,还好,食物都放在保温盒了,不担心立刻凉掉。 贴上柔软的唇瓣,霍竞川飞快将乱七八糟的杂念抛诸脑后。 男人的吻温柔而强势,明明是陆西橙自己要求的,偏偏,没过多久,她就承受不住,舌头往外推拒,仰头躲着:“我不要了!” “……”霍竞川松开她,鼻息和呼吸尽数扑在她脸上,像头被驯服的狼盯着自己乖巧可口的猎物,低低地喘,“怎么了?” “你太用力了。”陆西橙皱起小脸,“我嘴巴好痛!” 霍竞川忍不住又啄了一口:“我轻点好不好?” 陆西橙还在生理期呢,她身上酸酸的,而且这种酸和以往不一样,她有些怕,不乐意了,“我想吃饭了。”只要说饿,霍竞川就不会再做其他。 果不其然,霍竞川遗憾又克制地贴了她的唇磨了磨:“好,先吃饭!” 霍竞川打开保温盒,鸡汤的香味飘出来,陆西橙凑过去闻了闻,眯起眼,做出一个非常陶醉的表情:“哇,你手艺越来越好啦!” “这次打几分?”霍竞川把汤盛出来,夹了嫩嫩的鸡腿肉喂她。 “九十七分!”陆西橙翘起一个大拇指,“和我不相上下。” 霍竞川笑得很自信,不错,他的小姑娘,他肯定能养好。 陆西橙笑得如同只小狐狸,好男人是怎么养成的,就是要不断地夸奖鼓励呀! 她可不像有些女人,觉得男人什么都干不好,做饭不行,嫌他做得难吃,洗碗不行,嫌他洗得不干净,什么都大包大揽自己干了,然后把自己弄得很累,男人么越来越懒。 霍竞川最初的厨艺就那样,勉强做熟能吃,现在煲汤就很厉害呀,都是她的功劳呢! “来,多喝点汤。”霍竞川看着她把鸡汤一勺勺喝下去,简直比自己喝了才满足,“我把油撇了,不会胖的。”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我炖了半只。” 饭盒里只有鸡腿和几块她喜欢的肉,剩余的他都吃掉了。 “嗯,以后我们每次炖半只鸡,正好两个人吃。”炖一只也能吃完,但现在霍竞川的营养跟上了,半只,加一些其他的菜差不多,陆西橙毕竟胃口很小,大半还是他吃的。 “好!”霍竞川把另一个保温盒也打开,是米饭,陆西橙吃过玉米粥了,又喝了一整碗鸡汤,米饭只吃了两口。霍竞川知道生理期肚子会胀,不逼她多吃,自己把她吃剩的吃了。 陆西橙懒洋洋靠在枕头上看着男人忙前忙后收拾,屋子又小又矮,他个子高,就特别有存在感。 “泡脚了。”霍竞川倒了热水,医生说过不止特殊时期,女同志比男同志更怕冷畏寒,多泡脚,多喝热水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陆西橙张开手臂:“你抱我!” 霍竞川笑着把人抱起来,小姑娘一边玩着水,一边捏他的脸:“医生说什么了,你对我这么好?” “我平时对你不好?” “不一样!”今天简直是百依百顺的,连她吃得少他都不说她了。 霍竞川双脚把她调皮的小脚夹住,按在盆底:“好了,安分点,今天还难受吗?” “好多了,就是……”陆西橙支支吾吾的,低着头不好意思说。 “嗯?就是什么?”霍竞川掰过她的脸对着自己,“不准瞒着我!” “就是……量有点多,而且,我不会用那个带子。”陆西橙的声音越来越低,好羞耻啊,作为一个女生,居然搞不定一个月事带。 “泡完脚我教你!”霍竞川没笑话她,她第一次用,不会不是很正常吗?没用过的男人第一次看到也不会用的,甚至想象不出那东西的用处。 “霍竞川,你真好!”陆西橙将头靠在男人肩上,他好像哆啦a梦,能解决她一切烦恼。 陆西橙能想象得到他一个年轻男人上医院咨询那种问题会有多尴尬和为难,可能还会受到一些异样的目光,可他还是去了,为了她,他顶着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奔波了一天。 “这是我应该做的。”霍竞川弯腰给她擦干脚,放进被子里,手握住捂着,“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一直这样好!” “我哪里不听话了?”陆西橙脚趾在男人掌中蜷缩,“你不准对我不好!” “比如说,偷吃冻梨,偷吃柿子,就是不听话!”还有下水救人,霍竞川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她这副身体居然敢在初冬下水,如果是生理期前后,还不知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我就吃了两个,柿子那么小,两个不够吃。” “最近一个都不准吃,还有,你那里冷的东西,一口都不许吃,要是被我发现……”霍竞川眯起眼,警告地看向她。 “怎样?”陆西橙色厉内荏,她偶尔是会控制不住嘴巴,可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很注意的呀,她才不会被他抓到把柄。 第270章 投桃报李 霍竞川不说话,只是手指威胁地在她脚底刮了下,陆西橙最怕他这一招,立马求饶,她攀住男人的肩膀往他腰上坐:“不要挠我痒痒,我还难受呢!” “要不要乖?”霍竞川调整姿势,让她坐得更舒服些,今天他当然不会欺负她。 “乖的。”陆西橙小声嘟囔,脸靠在他脖子里做出小可怜状。 “以后还偷不偷吃?” “不偷吃了。” 霍竞川把陆西橙的长发顺到耳后,亲亲她的耳朵:“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陆西橙撩起眼皮白他一眼,骗人,上次两个柿子他都吃了大半,她只吃了个底,可是她不敢说。 霍竞川抱着她,手放到她腹部帮她揉小肚子,陆西橙享受地直哼哼,她侧过脸,贴着男人的脖子蹭了蹭,圆圆的,真好玩! “橙橙!”男人发出一道粗喘,揉着她小肚子的手猛然一重,陆西橙的大姨妈呀,突然就朝她猛烈袭来,她僵住不敢动,她扁起嘴拍他,“你干什么呀?” 霍竞川咬牙,她还敢问? 小姑娘做了坏事还振振有词:“我那是投桃报李!” 她每次这样亲他,他都很愉悦呀,就是手劲过大,会勒得她腰疼。 霍竞川能拿她怎么办,自己家的小祖宗,又是这样的特殊时期,再过火,他也只能忍着哄着。 “老实坐着,我煮了红糖水,喝一点。” “你都不让吃多吃甜食。”陆西橙瞅着他笑,肯定是医生告诉他的,他平时都管着她不给多吃糖。 其实喝红糖水对痛经没多大用处,不过热热的喝下肚会很暖胃,红糖水可以提供热量以及心理暗示,可以增加对疼痛的耐受性,而且喝甜的能让心情变好。 这年头没啥营养品,就是红糖水,也不是每个女人在生理期都能喝上的。 陆西橙眼睛咕噜噜转,看着霍竞川拧开保温杯盖子吹着里面还很烫的糖水,她心里打着坏主意:“我还想再玩一玩。” “玩什么?”霍竞川把一块蛋白捞起来送到她唇边,“来,吃了。” 陆西橙纤细指尖轻点他的脖子中间,霍竞川惊得差点把保温杯打翻。 “不能淘气!”他严词拒绝。 小姑娘嘟起嘴:“你能捏我的jiojio,自己却不给我玩,你不公平,你区别对待,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周扒皮……” 陆西橙小嘴叭叭叭一顿控诉,仿佛霍竞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男人身上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霎时间浓烈起来,他阖上眼,片刻后又睁开,眼里是克制的清明,喉结上下滚动。 霍竞川盖上保温杯盖子,仰起头,露出修长有力的颈部线条,如同壮士断腕,誓死如归:“玩过了,乖乖喝红糖水。” “嗯嗯!” 陆西橙睫毛颤了颤,霍竞川握紧她的手:“快点!” 到底是谁迫不及待呀! 知青点后院最边上的一间低矮小屋里,煤油灯闪烁着微弱暖黄色的火光,映照在霜冻的玻璃窗上,一片晶莹。 小小的屋内,一张不大的炕,年轻男人靠在床头,纯黑色毛衣衬得男人脸庞英挺俊朗,脸微微朝里侧着,怀里坐着个姑娘,女孩子一头微卷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即便穿着毛茸茸厚厚的睡衣,也不难看出姑娘身姿窈窕,一缕缕发丝间能窥探到姑娘绯红的脸颊。 霍竞川移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眼下的情景。 眼睛不看,她给予他的一切却更加显得清晰又敏感,他的鬓角渐渐被汗水浸湿,揽在她腰侧的手越来越紧,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妹妹!”男人唤了一声,是求饶,也是投降! 陆西橙忽然皱皱鼻子,唇贴在他麦色皮肤上,顺着血管一点点往上,舌尖调皮地探出又躲回去。 从颈部到下颌,浓郁而纯正的气息包围着她,熏得她脑袋一片浆糊,生理期的胀痛渐渐被另一种酸胀取代,她遵循本能,找她那最令她着迷的水红色的唇。 男人低头,汗水沿着利落的脸部线条滑落,消失在交缠的唇间。 过了许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复又紧紧抱在一起,霍竞川大手一下下轻抚她的发丝,陆西橙将红红的小脸藏在男人怀里。 她就知道,他喜欢的,喜欢她亲他,喜欢她亲近他。 “哥哥!” “嗯?”男人的声音沙哑慵懒,透着不易察觉地满足。 “我喜欢你!”还有,辛苦你了! “嗯。”为你,做什么都不辛苦。 陆西橙乖乖喝了糖水,被男人哄睡着,霍竞川将她打横抱起,望着床铺苦笑,前两天洗的床单还没干,又要换了。 …… 王满囤得知了沈安宁和徐晋杭的下落,又往公社跑了一趟,他也是命苦,好端端地过年,都去公社两趟了,齐书记本来打算再找不到人就联系俩人的家里人,听说人可能有点问题,他就让王满囤先带人去看看。 王满囤没有马上去,人在医院,总不会再跑了的,他儿子这两天要返回部队了,他想送儿子顺便过去。 王林松的假期剩下没几天,从省城做火车一路南下,路上也要花费几天功夫,所以他计划后天出发。 陆西橙知道他和自己那个没见过面的新弟弟在一个部队,印象中新弟弟对原主挺好的。虽然小男生大大咧咧,察觉不到原主别扭的情绪,但平时有吃的用的都会让着早出生几分钟的姐姐,陆西橙便决定请王林松捎带点吃的送给新弟弟。 她没有准备太多,一个是王林松自己就大包小包好多行李,她不好意思给人家增添负担,再一个,她弟弟只是个小兵,在军营里面不能太过特殊。 好多当兵的都是普通家庭出来的,人家吃的一般,他一个人每天大吃大喝,难免给人不好的印象。 当然,如果他以后能升到营长甚至团长了,有自己单独的宿舍,那吃好点就无所谓了,现在嘛,还是要当好一个新兵蛋子。 第271章 送别 把五花肉切成丁,肥肉部分熬成猪油,剩余的腌制起来,李爷爷家送的好多晒干的蘑菇菌子,陆西橙泡发了,也切成丁。 干菌子和肉丁用猪油一起翻炒,再倒入黄酒酱油,白糖提鲜,盐多放点,再倒入泡菌子的水,慢慢熬,等汁水收干后,陆西橙挑起一筷子给霍竞川先尝:“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菜是在霍竞川家里做的,陆西橙的生理期已经接近尾声,她闷在屋里快闷出病来,霍竞川才带她出门走动。 不过陆西橙依旧不被允许碰冷的东西,所以前面洗菜切肉等准备工作全部是由霍竞川完成的,她只负责在灶台前翻炒调味。 “好吃。”肉酱鲜香咸甜,酱汁浓郁,五花肉里肥肉部分煮化了,瘦肉香酥,菌子是普通是菌子,和肉香混合在一起,口感丰富。 “有点咸,正好下饭。”霍竞川说道,等开春上工了,橙橙可以给他做这个,那样就不用每天辛苦做菜了,有了肉酱,他可以一顿吃十个馒头。 “嗯,给你留一点点,其他的帮我盛起来。”提前洗干净了几个罐头,这些罐头还是王满囤找来的,霍竞川说了,给王林松也做了几罐,两人相处得好,陆西橙还要请人家帮忙带东西呢,王满囤便帮着弄了好些玻璃罐头来。 半锅肉酱装了七罐,罐头巴掌大小,陆西橙特地多放了油盐,能放个把月不会坏。 除了肉酱,还烘了两小包肉干,都装在纸袋子里。 “喂,你说,如果我弟弟知道这些是他素未谋面的姐夫做的,他会是什么心情?”装好东西,陆西橙笑着问霍竞川,她新弟弟会高兴有一个姐夫吗? “姐夫”一词让霍竞川对陆北霁同志小小的醋意减淡了很多,看在他以后会叫他姐夫的份上,就勉强不介意橙橙为他忙前忙后。 “会很高兴。”反正他很高兴。 王林松走的那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在雪地里,反射得天地间一片光明,王满囤夫妇给儿子准备了三大袋行李,他这一走又是好几年不能回来了。 王林松的部队在祖国的南方,离东北距离太远,路上来回就要好多天,如果每年回家,他时间全花在坐火车上都不够,所以只能把几年的假期攒起来。 “林松,家里有我呢,你不用担心。”王林杨拍拍弟弟的肩膀,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代价却是长久的分隔两地,更别提军人随时会有的牺牲。 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然而小规模的战争时有发生,一些国家和地区不愿意看到这个红色国度的崛起,不断地在挑衅。 国家内部,修路架桥,塌方事故,地震,洪水,煤矿事故,基建工程,都离不开军人们的挺身而出。 王满囤一家人都不去想那些,从选择当兵的那一刻起,这个儿子就不再是他们独有的,他们能做的仅仅少让他操心家里。 “下次回来,娘给你找个媳妇。”队长老婆抹着眼泪,儿子快二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回来这么久,死活不肯去相亲,她快气死了,可儿子要走,她又舍不得。 王林松哭笑不得,再三保证他们军营很安全,让娘放心。 陆西橙把小包袱交给他:“王二哥,里面系了绳子的袋子是给你的,另一个请帮忙转交给我弟弟,告诉他,我在这边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王林松点头,陆知青有竞川照顾,确实不需要担心。 他朝霍竞川捶了一拳:“等我下次回来,你恐怕孩子都有了!” 霍竞川只是笑,如果他过三四年回来,应该是没有的,看了那几本男女身体结构和卫生宣传的书,他更是不会让她太早生孩子的,如果可以,最好到她能回城后再要孩子,他们去大城市生,那里的医疗条件比乡下和县里好很多,他也能放心些。 “加油,回来争取换一个长!”霍竞川回他一拳,现在是个排长,过几年希望他能升上连长或者营长。 “好,你等着!”王林松笑道,营长他不敢想,连长却能拼一拼。 这边在温馨的道别,爬犁上另外一个人却是满脸郁闷,因为要顺便去医院,徐晋杭和沈安宁都是知青,所以也需要两个男女知青跟随,算是代表,万一有啥事也能有个照料。 女知青里林舒是老大,自然是她,林舒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沈安宁在知青点一天,就和知青点绑在一起,如果她做出什么败坏名声的事,影响是不止她自己,虽然这人的名声已经很糟了。 张嘉宁是真不想再去掺和徐晋杭的事,奈何男知青那边没有领头人,他是和徐晋杭一块儿来的,他们是朋友,之前还同住一屋,除了他,也不可能让别人去。 想到要坐那么久的爬犁,还没出发呢,他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脸上的表情能好看才怪了。 陆西橙把自己的军大衣围巾帽子都借给林舒:“回来的时候你也戴着啊,别给沈安宁,我不喜欢她。” “知道啦,不会给她碰一碰的,我还怕冻死呢!”林舒裹好衣服,她又不傻,当然是自己的身体重要啊,橙橙可爱干净了,她的东西,不喜欢的人碰一下她都嫌脏,林舒不会拿她借给她的衣物装好人。 “嘻嘻,我晚上喝羊肉汤,给你留一碗。” “又是你对象给你做的,快回去,太冷了,他在等你呢!”林舒推推陆西橙,霍同志在和王林松说话,眼睛朝这边频频看来。 原本,王满囤想让霍竞川也跟着一起去县里,毕竟他有力气,如果徐晋杭需要背或者啥的,他能帮忙,可霍竞川却坚决不同意,他可以去县里送王林松,背徐晋杭?免谈! “我嫌他脏!”他直接这样告诉王满囤。 王满囤被他说得一噎,都是城里知青嫌乡下人邋遢,反过来乡下人嫌他们脏,还真的……哦,那个刘小草也挺脏的。 王林松不需要霍竞川送,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军人,不是小丫头,送来送去没断奶呢! 第272章 张嘉宁的回忆 依旧是老王头赶着牛车,先送王林松到车站,他还要从车站坐车去省城,然后才能买火车票南下,这时候出行不容易,有条件坐火车的人并不多,倒是不担心买不到票。 省城王满囤就没法去送了,他要帮着儿子把行车扛下牛车,王林松却让他坐着不要动:“爹,没有多重,我可以的,你儿子现在我力气大着呢!” “哎,好,这个钱你拿着路上花,在那边该吃就吃,你寄回来的钱爹都给你攒着。”王满囤塞给儿子两张大团结,穷家富路的,带点钱在身上总要方便点。 张嘉宁默默看着,他大哥在部队也省吃俭用把津贴寄给了他,他虽然工作正常进行,但不能请假,更不能离开部队,这些钱是给他,让他想办法去西北看望父母的。父母的信前后只来了一封,他们被安排做最苦最累的活,没有时间,纸笔也要找人借,张嘉宁不知道他们这个冬天过得怎么样。 好在,听说西北相比东北没那么冷,否则,他们连柴火都不够,真的会熬不下去。 可有利有弊,父母所在区域长年干旱缺水,大片土地是无用的荒地,粮食产量很低,吃不饱是常事。 想到这儿,张嘉宁的心情就低落了下去,他又想到了徐晋杭,张家刚出事时,他六神无主,父母被带走,连家里的房子也被查封,他没有地方去,第一个就去找徐晋杭。 徐晋杭和一个女人看完电影回来,那女的张嘉宁也认识,是徐父领导家的闺女,比徐晋杭小一岁,长得不太好看,徐晋杭一直是避而远之的。 “嘉宁,你怎么来了?”徐晋杭的情绪很矛盾,兴奋中又带着丝厌烦,他和那女的告别,“时间不早了,你快上楼,我看着你上去。”神情温柔,看得那姑娘平凡的面容也染上了抹艳色。 待她走后,徐晋杭才对张嘉宁露出不同以往的灿烂笑容:“嘉宁,你知道吗,我爸要调去沪市了,任命书下个月就会下来,职务是市长。”火箭般连升好几级,他将从一个普通的干部子女变为市长家的公子,沪市啊,不是普通的小城市,是和京城齐名的沪市。 “哦,是吗,那恭喜。”张嘉宁呆呆的,好像不认识眼前的朋友。 徐晋杭对外的形象总是带着几分忧郁,在学校里是好几个女同学不敢大声和他说话,有好吃的都喜欢让着他,他在女人中间比较吃香,相反,在男性朋友中的人缘一般。 他跟在徐父身边出去和人交际,那种忧郁就更加放大了几分,是一个为家庭,为父亲的事业和前途操心的好儿子。 他总是谁也不得罪,如果朋友们吵架,他还会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好像是最懂事明理的那个,经常被长辈们夸赞。 现在,他笑得这么志得意满,和张嘉宁熟悉的内敛谦虚的徐晋杭判若两人。 更和落魄走投无路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 徐晋杭显然还不清楚张家发生的事,带他回家吃饭。而徐母一见张嘉宁就问他有没有布票,她看中了一块的确良布,想给父子俩做两件衣服,徐父的福利待遇没有张父好,票不够用。 张嘉宁叫了阿姨,说没有,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布票,吃饭都吃不起了。 徐母就嘀嘀咕咕说他家太铺张浪费了,应该像他们家学习,勤俭节约。 而徐父下班回家后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以前,他把他当成世交侄子,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嘉宁如何如何好,以后会如何如何有出息,只要他来徐家,徐父总会关心问他今天干了什么,父亲在忙什么,事无巨细,比对待自己儿子还上心。可那天,他却只是点点头,虽然没有把他赶出去,往日的热情却不复存在,那种转变张嘉宁再大大咧咧,也不可能感觉不到。 过了两天,徐母的态度更是三百六十度急转直下,张嘉宁那时候没地方去,而且还要为父母奔波,只能暂时投靠徐家。 徐母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整天指桑骂槐说家里少了这个,缺了那个,摔锅打碗的,又说家里粮食不够,买不到肉,吃得差,意思是说被张嘉宁吃掉了,害他们家没得吃,话里话外都在嫌弃张嘉宁。 徐母也不想想,当初徐家初到京城,如果不是有张家帮忙打点,就凭徐父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怎么可能那么快在京城立足。 徐父的工作是张父帮着弄下来的,他们那会连租房子都找不到门路。 徐奶奶是个强势的,儿子每个月的工资都要拿走一部分,徐父身上并没多少积蓄,徐母又没有工作,要不是张家,京城这样的地界,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怎么生存? 徐晋杭的态度倒是变化不大,只是言语间一直在畅想以后的生活。 他们去沪市,沪市的女孩子多温柔,江南水乡的姑娘,一定比京城大妞漂亮。 “嘉宁,我们家属楼的那些丫头,天天扯着嗓子喊,吓都吓死人了。” 那人家送你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 他父亲到时候是市长,肯定能分到最好的房子,徐晋杭找人打听过了,沪市有洋气的小洋房,会给重要的机关干部居住。 “这房子还是小了些,早晨楼上走来走去,动静太大,嘉宁,你见过小洋房吗,都是外国人建的。” 张嘉宁没见过,就是徐晋杭嫌弃的现在的屋子,不也是张家给弄的嘛? 徐晋杭还说他父亲会认识很多大人物,他要陪着父亲各种交际,他父亲会给他在政府找个工作,坐办公室那种。 张嘉宁每天都被这样的话包围着,他想提醒他,他之前之所以能跟着徐父进进出出,是因为徐父的职级不高,谈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大事,真正的重要场合,怎么会允许他一个外人在场。 还有,徐父沪市市长的职位也是各方面权衡的结果,他听人说过一嘴,徐父过去只是个代理市长,实权还是掌握在以书记为核心的中心人员手中,若是两三年后徐父干得好,做出了成绩,上头会想办法给他分权,否则他那位置坐不长久。 可看着徐晋杭兴奋又充满期待的脸,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再如何没有实权,也比他家强啊,他又何必去扫人的兴呢! 直到徐晋杭被要求下乡的通知下来,他才算消停,他和徐父抗争过,可徐家有三个儿子,他是最小的那个,他上面两个哥哥都成家了,只能他去。 徐父正是关键时期,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不积极,违反国家政策的帽子,所以,无论徐晋杭母子多不情愿,他下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张嘉宁原本可以不用下乡的,他们家只有兄弟二人,大哥去当兵了,父母被下放,他属于特殊情况,街道办不会强制他下乡,所以他在城里找个临时工干着也行。 他父母的情况不比那些大商人和留学过欧美的人那么严重,房子虽然被收走了,后来又让他进去了一趟,拿了些生活用品和钱,他的户口还是城市户口,粮油本还在,节省点找个房子住着,也能过下去。 可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名字被报了上去。 下乡这种事,一旦报名了,就不能轻易说不去,那会被认为思想不积极,是要被街道办和上面组织教育的,他的处境经不起波折了。 徐晋杭还安慰他,说他们家操作一番,让他们分到一起,彼此有个关照。 张嘉宁心中隐隐猜到了他的名字是谁报上去的,可他只能装作不知,还要感谢徐家的收留。 以为可以守望相助的朋友,结果在下乡没多久便渐行渐远,是谁的错? 张嘉宁收回思绪,重新坐上爬犁,汽车站在城郊,到医院还要行驶一个小时,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那位市长公子了。 …… 前进大队,霍竞川和陆西橙回霍家小院子,霍竞川在灶膛里升了火,扔了几个干柴烧着,让陆西橙坐下烤火,他拿出昨晚开始浸泡的黄豆,温度太低,小钵子里结了厚厚的冰,他拿刀柄哐哐哐把冰砸开。 “黄豆泡开了吗?”陆西橙站在他身边看,她伸手想摸一摸,被霍竞川拦住,“你别碰。” “我没事了的。”陆西橙觉得他太过紧张,最近几日,她何止喝的,连一滴冷水都没碰过。 “小心为上。”霍竞川道,“你还小,受了凉会影响一辈子的。”他把书上看来的知识说给她听,“前三天到后三天,这中间都不能碰凉水。” 大队长给他带的日历发挥了大用处,霍竞川在上面把日期记下来,以后每次都这样,如果不规律,他打算带她去大医院看看,如果规律,就以记的日期为标准,方便看着她,不让她乱来。 这人看了书后,道理一套套的,像半个妇科专家,陆西橙说不过她,主要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虽然夸张了些,但她还是乖乖在旁边当壁画。 “那我给你烧火。” “好,别忘了戴上手套。”烧火是可以的,暖和。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着话,王春才从外头进来,他手上端着个大木盆,冻得哆哆嗦嗦,陆西橙马上倒了一碗热水给他。 王春才捧着水,川哥有了媳妇,连他也跟着沾光了。 “川哥,我娘让我送大酱来。”木盆里是两块砖头大小的酱坯子,“你找个空屋子放着,现在还不能吃。” “嗯,代我谢谢你钱大娘。”霍竞川说道,他还在咣当咣当砸冰块,“等会儿,你再拿点豆子回去。”豆浆豆腐就算了,小姑娘要亲手磨,他不舍得送人。 “豆子?”王春才喝完水走近,看到满满一小缸的黄豆,“川哥,你咋泡这么多黄豆啊?” 难不成川哥还想自个儿做大酱,他会吗? “因为我想吃豆腐。”陆西橙坐在灶膛后面回道,“这些豆子都是用来做豆腐的。” “嫂子你还会做豆腐啊?”王春才可不认为是霍竞川会做,这么多年他可都没做过。 他川哥,力气大,上工轻轻松松拿满工分,可这种细致的活,他恐怕不太行。 可怜的王春才同志还不知道他川哥是能拿绣花针像模像样缝补丁的人物,还会炖好喝的羊肉汤,心灵手巧着呢! 王春才帮着霍竞川一起砸冰,陆西橙看着,难怪以前听老人们说,在北方,柴火最能给人安全感,到了冬天,没有柴火,不说冷得受不了,水都喝不上一口。 两个人把冰砸掉,把下面的冻成一坨的黄豆拿出来放进锅里,锅里有热水,稍微等一会,冰就会化掉,等黄豆一粒粒分开,再把它们捞出来。 陆西橙早就想吃豆腐了,不是冻豆腐,是新鲜的豆腐。豆腐不耐放,她别墅有豆腐干,没买嫩豆腐。 好在她有不少黄豆,攒几天下来正好自己做豆腐。 霍竞川搬出家里那个极少使用的小石磨,王春才瞅着那小磨:“川哥,你咋不去磨棚磨啊,这会儿没啥子人,磨起来很快的。”这么小的磨要磨到啥时候? “慢慢磨,急什么。”霍竞川打了井水把小石磨洗干净,这是给小姑娘玩的,磨棚的磨她转不动。 王春才也把自己带来的木盆洗了洗,霍竞川给了他好几斤黄豆,这些豆子泡了一晚上,拿回去和白菜一起炖也好吃。 “川哥,要不要我帮你磨豆子?”王春才狗腿地还想帮忙,被霍竞川一个冷眼瞪了过去,他灰溜溜地跑了。 川哥嫌他碍事。 陆西橙围着石磨转了两圈,又上手试了试,她也能推得动。 “想自己磨?”霍竞川故意问道,早看出她的跃跃欲试了。 “嗯嗯。”陆西橙坐到小板凳上,“你来倒豆子,我来磨。” 她亲手做的纯手工的豆腐呢! 霍竞川笑而不语,小姑娘看石磨小便以为这活轻松,让她多玩会儿,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第273章 磨豆浆 石磨上有一个小小的洞,拿勺子把泡好的黄豆倒进洞里,再倒入一点点水,慢慢转动石磨,黄豆就会被磨成豆浆。 陆西橙抓着手柄转了二十多圈,看着磨盘下方的凹槽里慢慢流淌出乳白色的豆浆,她成就感倍增:“出浆啦!” “嗯。”霍竞川把凹槽边上一圈豆渣刮起来重新放进洞里,这些第一遍磨得不是很碎,再反复研磨一两次,口感会更细,也不浪费。 石磨的开口下面放了个木桶,细腻的豆浆淅淅沥沥地往桶里流,陆西橙越来越起劲,她豪气万丈地表示:“我要把整个桶都装满!” 霍竞川用干净的手摸摸她的脑袋,给她鼓励:“加油,今天晚上咱们喝豆腐脑,给你喝甜的。” “我要喝三碗!” “好!” 磨豆浆的过程讲的就是耐心,颇有小桥流水棒槌捣衣的感觉。 两人静静地干着活,陆西橙最开始是匀速转动磨盘,后来速度渐渐慢下来,她换了只手,口中还哼着小调,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没一会儿,她又换了只手臂,抬眼悄咪咪去看霍竞川,霍竞川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塞着黄豆,时不时往洞里倒点水,其余时间就蹲在旁边等着,等她磨完他再添。 陆西橙撇撇嘴,塞黄豆好轻松啊! 陆西橙换手的频率越来越高,她还不断去瞅身边的男人,奈何男人像个瞎子,压根没注意到她渴望的视线。 她手好酸呀! 桶里的豆浆都不到一半呢,她自己放出的话,不能自打嘴巴呀! 陆西橙咬咬牙,努力坚持。 霍竞川憋着笑,小姑娘累了,还要强不愿求他,心里肯定委屈呢! “妹妹?” “干什么?”陆西橙挪了挪身子,两手一起上,使劲转着磨盘。 “累不累?” “不累!”累也不说。 “我帮你好不好?” “不要!”刚才你都不理我。 霍竞川抬头,呵,委屈得都快哭了! 霍竞川如何舍得她哭,他起身,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身后,大手握上小姑娘的小手,带着一起转。 “你干嘛呀?”陆西橙拿胳膊肘怼他,“我自己可以的。” 还倔呢! “我饿了,早点磨完早点煮。”霍竞川把她一只手臂拿开,轻轻帮她按揉。 陆西橙嘴角漾开一个笑容:哼,是他的问题,可不是她求的哦! 她很能干的! 磨了没一会儿,陆西橙两只手都解放了,懒洋洋靠在男人怀里,拿着勺子塞黄豆。 霍竞川的力气比她大了不止一点半点,豆浆磨得又快又细,他一手揽着身前姑娘的腰,两条大长腿随意敞开,姿态闲适得不像在干活。 陆西橙侧头,男人坚毅的下颚抵在她额头,胡子刮得很干净,是她刮的。 陆西橙还记得她第一次帮他刮胡子时笨手笨脚的,都刮破了,流了血,陆西橙心里内疚,让他以后自己刮。 结果,过了三天他也没刮,还要用硬硬的胡茬来蹭她脸,陆西橙小脸嫩,被蹭疼了,可是,她又狠不下心拒绝他的亲近,她只能再帮他刮,之后,她的技术越来越好,现在,霍竞川的胡子都是她刮的了。 “想什么?”霍竞川把她一条腿抬起来,让她侧坐,这样他手臂摆动不会撞到她。 “想你!”陆西橙脱口而出。 “在心里骂我?”霍竞川垂眸,小姑娘的睫毛纤长卷翘,遮住了那双妩媚天真 的桃花眼,脸颊上的肉经过他精心的照料,又变得饱满丰盈,害羞生气都粉嫩嫩的,可爱的要命。 “对,骂你是大尾巴狼!”装深沉,就知道欺负她。 “你见过?”霍竞川问的是她是不是见过真的狼,要不怎么知道狼的尾巴很大。 陆西橙这个假老司机小色女以为他问的是……呵呵。 她涨红了脸,气呼呼拿脑袋顶他:“大流氓!” 霍竞川莫名其妙,他什么也没干啊! 陆西橙看桶里的豆浆快满了,盆里泡好的豆子还有很多,都收了起来,放在外面虽然不会坏,但是容易被冻住。 凹槽里残留的豆汁也要用水冲进桶里,陆西橙现在可节约了。 霍竞川找来个大木盆,上面铺上纱布,把生豆浆倒进去,里面的豆渣过滤出来,这些豆渣,换做上辈子,陆西橙肯定直接扔了,但是这年头,豆渣也是好东西啊,被人看到扔豆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我们晚上做豆渣饼吃好不好?”陆西橙捏了一团搓搓,有淡淡的豆腥味,但是磨得很细,做饼应该不会难吃。 “好!”霍竞川不挑食,她做什么他都吃,“煮一点点米饭!”他怕她吃不惯。 过滤好的豆浆倒进锅里,倒了满满一大锅,把上面的浮沫捞去,灶膛里烧大火开始煮,铲子不断搅拌,防止锅底沉淀物糊锅,煮上一会儿,浓郁的豆浆味扑鼻而来。 陆西橙捧着个大肚子的大汤罐,把豆浆盛出来一罐,这个她要收到别墅留着下次喝的。 又准备两个碗,碗底放上一点点白糖,滚烫的豆浆落入碗中,陆西橙凑上去闻了闻:“好香!” “凉一凉再喝,小心烫。” 锅里还有大半锅豆浆,陆西橙拿出调好的内脂放入木桶中,等豆浆的温度稍微下降到八十度左右,揭去豆浆表层的豆皮,把豆浆也倒入木桶中。 “这个温度刚刚好,太高太低豆腐都不容易成型。”陆西橙一边指挥霍竞川动手,一边和他解释。 霍竞川从来没做过豆腐,他觉得小姑娘很神奇,看着娇娇气气,其实会的东西真的很多。 “我喜欢吃嘛,我奶奶和外婆觉得外面买的不卫生,她们又宠我,就自己做啦,我跟着学的。”后世网络发达,除了一些秘方可能不容易找到,想学什么网上一搜都有。 她外婆和奶奶那辈的老人有些技能更是从小就会的,陆西橙只是学了个皮毛罢了。 第274章 倒霉的徐沈二人 等豆腐成型的功夫,两个人捧着碗坐在灶膛口喝豆浆。 经过研磨的大豆,蛋白质更易溶出,磨得越细腻,蛋白质的膜越粉碎充分,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石磨研磨的豆浆,它比豆浆机做出来的口感更加细腻香醇。 “真好喝!”陆西橙不需要勺子,直接将嘴凑到碗沿,咕嘟嘟喝下一大口,这样寒冷的天气,烤着火,喝着豆浆,真是太舒服了。 霍竞川也觉得好喝,他这碗糖放得少,豆浆味很浓。 陆西橙喝了几口,突然抬起头,她想起上辈子和弟弟一起去医院检查生长发育情况,医生说过的话,男孩子喝豆浆要适量,因为豆浆里面含有植物雌性激素,尤其是在生育能力方面有问题的,更加不能多喝。 他这个年纪应该没啥关系,而且他那么强壮,也不太会被影响到的! 霍竞川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起头,看到小姑娘正眼巴巴看他,这是不够喝? 他把自己的豆浆倒了一些到她碗里:“还要吃豆腐脑,留点肚子。” 陆西橙抿唇一笑,这算不算她阴差阳错在做好事呢? 而且,她低下头,女孩子多喝对身体好呀! 男人丝毫不知道小姑娘有一瞬间在担心他某方面的问题,要是知道了,他也只能抱着她啃几口泄泄愤。 而有的人,此时内心的痛苦真是难以描述的。 王满囤带着人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了,来之前,小霍和他说过,是在住院部见到的俩人,所以他们直奔住院部。 说是住院,其实就三间病房,不知道房间号,一个个找过去呗。 一行五六人,都空着手,不太像看望病人的,一个护士从病房出来,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找谁?” 小护士也是好心,住院的人心情都不咋样,这年头能有钱来住院的,基本家里条件不差,她是怕他们冲撞了人。 眼前一群人,其中三个脸庞黝黑粗糙,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衣,一看就是农民。另外两个穿得还行,但他们一路坐爬犁过来,被风雪吹得形容狼狈,也不太体面。 “哦,我们是来找……”王满囤开口要说话,刚才这位小护士出来的那间房间爆发出一声大喊,“啊啊啊啊啊!” 几人吓了一跳,妈呀,这声音,太吓人了。 小护士翻了个白眼,腾腾腾走回门口,也朝里头大喊:“有完没完,赶紧的,把钱交了,快点离开,赖在这儿想干嘛,医院不是你家!” 然后里面又传来一道女声:“你们怎么这么残忍,晋杭都这样了,你们给他治好呀!” 晋杭? 王满囤几人对视一眼,是徐晋杭? 他们走上前,站到小护士身后,朝病房里看去,病房不大,县城的条件有限,病房没有独立卫生间,所以一眼看去,病房里的情景一览无遗。 只见靠窗的木凳上坐着个人,用头巾包着整张脸,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她是沈安宁。”林舒说道,这件深蓝色的棉衣好像是沈安宁的,因为陆西橙的棉衣上有几个蝴蝶结装饰,很漂亮,她也自己弄了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黑粗布做的,不伦不类,像奔丧的。 既然她是沈安宁,那这么说,床上鼓起的包就是徐晋杭? 他咋啦? 沈安宁见到他们,慌忙站起来,这一刻,她的心情特别复杂,在医院这么多天,没人来看望他们,病房里没有别的病人,她得以和徐晋杭单独相处。 可徐晋杭的情绪不稳定,时常大喊大叫,医院催着他们回去,他们哪里能自己回去,从医院到前进大队,公交车停了,走回去一天都走不到,沈安宁也不敢走了。 “大队长!”她哀哀哭出来,“晋杭糟了大罪了。” 被子里的人听到沈安宁的话,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羞于见人的样子。 一个哭,一个不见人,王满囤只得问小护士:“同志你好,他俩是我们大队的知青,发生啥事了?” 方才还脾气很坏的小护士对着他们倒是挺和气的:“没啥大事,他们一个被冻坏了脸,一个冻掉了耳朵,都治好了,你给他们带回去。”他们医院,每年接收的冻坏腿的都有好多个,乡下还有冻死的呢,在护士眼中,这两人真不算啥。 林舒和张嘉宁面面相觑,冻掉耳朵的不会的徐晋杭? “哎哎好,谢谢你勒!”王满囤道谢,他也送了口气,虽说不喜欢这两个知青,但万一他们真有啥事,处理起来还挺麻烦的。 “对了,他们还欠了医院八块钱,走之前把钱交了。”小护士说着就先出去了。 不仅欠了八块钱,那男的天天叫嚷着让医院赔他耳朵呢! 病房里,除了沈安宁,只有林舒一个女的,其他都是男人,王满囤,他大儿子王林杨,老王头,还有个张嘉宁,四个人都没啥耐心在这里耗着,齐上阵把被子里的人揪出来。 徐晋杭头发蓬乱,衣服像是从咸菜缸里拉出来的,皱巴巴,还散发着臭味,他脸上胡子拉碴,一边耳朵上包着块纱布。 看到他的一刹那,张嘉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那块纱布很薄,包着的那一块,能明显看到是平平整整的,像被刀切过一般,一点不剩。 徐晋杭的右边耳朵外耳,竟然完全没有了。 徐晋杭一把捂住耳朵,抬眼看向他们,他和王满囤等人都不熟,唯有张嘉宁,他抓住张嘉宁的手:“嘉宁,嘉宁,我耳朵,医院把我耳朵弄没了,你去找他们赔给我。” “怎么会是医院弄没的,徐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沈知青单独来县里干什么?你们俩?” 张嘉宁的问题抛出来,徐晋杭就不作声了,他来县里做什么? 他是为了陆知青来的,他要救陆知青出水火,哪知…… “陆知青呢,陆知青没来吗?”徐晋杭像病房门口张望,他为了她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她怎么没来看他? 听到这话,除了张嘉宁,其他人都是一愣,关陆知青啥事啊,人家有对象的,干啥来看你? “你还没说你和沈知青出来干啥呢,孤男寡女的独处那么多天,大队长,这事队上人都知道了,你说咋整?”林舒先反应过来,她才不会让徐晋杭攀扯到橙橙,橙橙和霍同志好着呢,和他可半毛钱关系没有! 第275章 回不去的耳朵 是啊,这事可咋整呢? 王满囤也发愁,整个前进大队都知道他俩单独在外面那么多天,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沈安宁自己不说,随便谁去把徐晋杭告一告,妥妥能治他一个流氓罪。 “回去问问公社咋处理。”王满囤说道,“徐知青,沈知青,你们把东西收拾下,车子在外面等着。” “我不回去,医院没有赔我耳朵,我不回去。”徐晋杭摇头,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是啊,晋杭的耳朵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要医院赔。”沈安宁也跟着帮腔道。 “大队长,这件事医院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告到县里,告到省里去,我爸知道了,他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徐晋杭咬牙切齿。 其实徐晋杭没敢和家里说这件事。 医院是有电话的,他没打,他父亲一直让他和大队及公社领导们保持好关系,争取以后弄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早日正大光明回城,如果他爸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就会放弃他了,他不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 虽然徐晋杭是由母亲照顾长大的,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家真正做主的人是父亲,他妈根本说不上话。 他现在只希望把自己的耳朵治好,否则别人会怎么看他,陆知青还会再喜欢他吗? 陆知青会不会喜欢他不知道,反正沈安宁对他是死心塌地的。 这几天,她是有机会找人往红旗公社传个话的,徐晋杭身上还有钱呢,总有人看在钱的面子上愿意帮忙。 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她天天陪着他,不管白天晚上,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医生护士都以为他们是夫妻,而刚才大队长的眼神也说明她的做法是对的。 她身上打上了徐晋杭的标签,他没办法再摆脱她了。 想到徐晋杭的家世,想到他以后会有的成就,沈安宁连脸上的烂疮都顾不得了,几乎要哭出来。 重来一世,她终究是不一样了,她会走到上辈子无法企及的位置。 沈安宁终归还是见识差了些,她见过的人少,上一世作为一个社会底层的家庭妇女,每日李只和油盐酱醋和家务活打交道,哪怕出去做零工,接触的也都是同一个层面的人,她哪里知道,就目前徐晋杭的样子,等于是半个残疾人了,虽然于生活无碍,比那些断手断脚的好很多,但是基本也和仕途无缘了。 少了一只耳朵的人,怎么可能再去做一个需要对外展示形象的政客,上层官员不需要长得多么好看,但是不能有残缺啊! 两人不断絮絮叨叨耳朵的事,王满囤快烦死了,他们也不说发生了啥事,也不说耳朵咋没的,就在那一个劲地要医院赔偿,他只是一个乡下生产队的大队长,还能和医院叫板不成,再说,就算他能,他也不会为了徐晋杭这么个对大队没啥功劳只会写计划书的知青出头啊。 如果徐晋杭的耳朵是在前进大队弄没的,王满囤或许还会着急他家里来找他算账,但他自个儿跑出大队后出的事,就不关他的事了,上面可没有给他权利限制知青的行动,去省城要开介绍信,去县里他还能拦着? 正当王满囤打算强行把人带走时,三个医生护士走进病房,其中一个就是之前那个小护士。 “主任,就是他们,他们是一个大队的。”小护士指着王满囤一行人说道。 王满囤心里一惊,不是,他没想要帮徐晋杭去算账啊,他们找他干啥? 医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看了眼坐在床上朝他怒目而视的徐晋杭,转头对王满囤等人开口:“是这样的,这两位同志是我们在医院门口发现的,应该是被人捡到了扔到医院的。”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两人身上衣物完好,徐晋杭口袋里还有钱,显然不是遭遇了抢劫这种不好的事。 他身上还有封信,医生看过了,他都想着再没人来找他们,他就想办法自己去通知那个大队了。 发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冻得厉害,女的脸上本就长了冻疮,后来都流脓了,到现在还没好,估计会留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医疗水平有限。 男的要惨一些,估计是在外面时间太久,身体一般,又没有用头巾包住脑袋,那耳朵完全坏死了,要不是及时把外面一圈切掉,里面的内耳也会烂掉。 现在这样虽然不太美观,但好歹听力没太大影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好,谢谢您啦,您放心,钱我一会儿就去交,人我马上带走,不会赖在医院的。”王满囤和医生道谢,相比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嚷嚷的徐晋杭沈安宁,他肯定是更相信医生的。 他掏出一张大团结,让儿子去把医药费给结了,这钱就从徐晋杭工分里扣。 医生过来也就是解释下,别搞得他们医院欺负人似的,他看王满囤是个讲道理的,不像那两个人胡搅蛮缠,也比较满意。 “他胡说,明明是他们把我的耳朵弄掉了,他们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耳朵切了,我要去找他们算账。”徐晋杭哪里能认同医生的说法,当时他被冻昏迷了,醒过来就是在病房了,沈安宁扑在他病床上哭,而他的耳朵居然没了。 他就觉得医生是庸医,医院也不负责任,就算他的耳朵冻伤了,难道不能治,一定要整个割掉? “那你就去!”王满囤大吼一声,“赶紧去,没人拦着你。” 徐晋杭不再说话。 “去啊,怎么不去?”王满囤继续厉声喝道,这么多天,要去早去了,还在病房赖着干啥,不就是怂嘛,自己不敢,要找别人给他出头。 还说自己是市长的儿子,呵,那又如何? 你爹那么有能耐咋不把你弄回去呢? 第276章 笋干烧肉 病房里噤若寒蝉。 王满囤是个脾气不错的大队长,也很少发火,这猛地沉下脸来,徐晋杭被吓了一跳。 徐晋杭虽然想着要处好关系,但天然的地位差距让他一直挺看不起这个大老粗的,乡下的大队长而已,队长这样的小干部都不算在行政体系里,和他家差得太远。 “你们,把东西拿上,走人。”王满囤懒得再看他们俩,背着手出去了。 沈安宁默默收拾东西,这一切只是暂时的,等到徐晋杭以后出息了,再来收拾这个大队长,现在,他们要忍。 张嘉宁看着这一切,更加决定了要老老实实的,他大哥之前来信说,南方有些农村,知青过去了,跟被卖进去的一样,那些个村干部欺负女知青的事层出不穷,村民们把村口牢牢把控着,不让外人进出,相比较那些地方,前进大队真的已经是非常好了,最起码大队干部没有混账的,他还有自由,如果在这里都待不下去,被调到其他地方,那才是真的惨。 几人从医院出发已经快三点了,他们出来时带了干粮,跟医院讨了点热水就着吃下去,林舒吃着硬得能噎死人的窝头,想到橙橙说给她留了羊汤,就恨不得马上回到前进大队。 …… 陆西橙最后还是没煮米饭,因为豆渣太多了,她让霍竞川切了些萝卜丝和白菜放进去,她又切了点火腿丁,再打几个鸡蛋,适量的面粉,搅拌成团,压成薄薄的一个个小饼放到锅里去煎。 “尝尝看,好不好吃?”陆西橙把第一个煎好的豆渣饼送到霍竞川唇边,“有点烫哦!” 霍竞川一口咬下半个,金黄酥脆,满满的豆香味和油香味。 “好吃。”霍竞川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堂屋搬了条长板凳来,“就坐这儿吃!” 厨房里暖和,煎的东西要趁热吃才好,两个人捏了二十多个饼子,剩下的吃不完先收着,下次再做。 除了豆渣饼,还有已经成型的豆腐脑,一人一碗,陆西橙的放糖,霍竞川的放了虾米和辣椒油。 陆西橙吃一口自己的,再看看旁边碗里的,他那个好像也很好吃啊! “给我吃一勺。”她把脑袋凑过去,张开小嘴示意。 霍竞川夹了一块笋干喂进她嘴里。 “唔……,我想吃你的豆腐脑。” “辣的,你现在不能吃。”霍竞川把笋干里的瘦肉挑出来放进她碗里,“你吃肉。” “小气鬼,早知道我就不给你放辣椒油了,让你和我一起吃甜的。”辣椒油是陆西橙做的,给他早上煮面条拌着吃。 霍竞川闻言,也学着她的样子凑到她这边:“那你喂我?”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嘛!”陆西橙舀起一勺自己的甜豆腐脑塞进他嘴里,“好吃?” “嗯,特别好吃。”霍竞川笑,他是不喜欢甜食,但偶尔陪她一起吃他很乐意,尤其俩人同吃一碗食物,甜食也很香。 “再吃块笋。”陆西橙发现喂人吃东西会上瘾,看着喜欢的人吃下自己喂的食物,那种满足感难以言喻。 难怪他老是要投喂她呢! “笋干不多了,明天再烧点儿?”碗里只剩半碗了,今天吃完,小姑娘就没得吃了。 陆西橙爱吃笋干,她前世,每到过年,外婆和奶奶都会炖一锅笋干烧肉,肉要用肥多瘦少的五花肉,笋干既要有老笋干也要有嫩笋干,炖大半天,五花肉的肥肉部分都化为油脂融进笋干里,笋干油润鲜香,有这道菜,陆西橙可以吃两碗饭。 这道菜,是陆西橙难得喜欢的剩菜,煮的时候要多煮一些,下次吃热一热,会越来越好吃。 老笋干也叫节节高,寓意着新的一年节节高升,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是陆西橙上辈子过年的必备菜肴。 陆西橙在霍竞川这里做这道菜,霍竞川开始以为她单纯只是想吃,后来听她讲了,才明白这道菜对她的意义。 是对家人的思念,吃的不仅是食物,也是情怀。 “以后,我每年过年都陪你一起做。”当时,霍竞川烧火,小姑娘在灶前忙碌,笋干和肉的香味弥漫在小厨房里,好像她前世的家。 “再煮个小半锅,下次我让爸妈再寄点笋干过来。”这些笋干是陆家寄来的,她别墅里没有准备。 “好,下个月如果化雪,继忠那小子应该能回来,到时候就能给你家里捎东西了。” “那是不是我们每次都要去省城啊?”县里没有火车的。 “你喜欢,我们就去,你不喜欢,就让继忠每个月带去。”每个月最多往陆家送一两次东西,再多,估计他们不会要。 “让他带,你还要上工呢,老是请假不好。”去省城起码要请两天假,他又要干活,又要陪她进城,有时候还有上山,太累了。 陆西橙知道,如果她说自己一个人去,他铁定不会同意。 “好,”霍竞川盛了碗羊肉汤,他把肉吃了,只剩下汤留给她,“吃饱了没有,我下点面条?” “饱了,汤好烫。”陆西橙手放到碗沿,又快速缩回去。 “等下,”霍竞川捉住她的手,还好,只有微微的红,“急什么,我不和你抢。” “急着回去看戏呀!”陆西橙笑得一脸八卦,“我今晚和圆圆睡好不好?” 霍竞川吹羊肉汤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因为我想等林舒姐他们回来。”第一时间吃到瓜。 “那我呢?” “你自己睡呀!”陆西橙喝下他递过来的一勺汤,“你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她的手还被男人握着,她抬起来抚摸他眼底,动作轻柔又怜惜,小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你最近都变丑啦!” 霍竞川吐出一口老血,他还不是担心她晚上会不舒服,提心吊胆的,不敢睡太沉,她居然还嫌弃他! 小没良心的。 “喝完我送你回去。”霍竞川搅动碗里的汤。 陆西橙挽上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撒娇:“那你同不同意嘛,我和圆圆睡?” “嗯。”男人声音有点闷,“我晚上去巡逻,等他们回来了,你再回屋睡,我巡逻完了过来陪你。” “啊?”陆西橙皱起小脸,“要不要那么麻烦啊?” 第277章 区别对待 陆西橙带着一罐羊肉汤回到知青点,大家都还没休息,林圆帮她把羊肉汤放进锅里温着,这是给林舒的特殊福利,她们不会眼红,更不会偷吃。 哦,除了刘小草! “不知道林舒姐什么时候回来。”林圆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看看外面的天,有些担心。 白天天气晴朗,这会儿又下起了雪,可别冻坏了。 “我那里还有姜和红糖,我们再煮点姜汤。”陆西橙回屋把东西带上,切了一大块姜,几个姑娘一边煮汤一边说话,“都怪沈安宁,她要是不出去,林舒姐也不用跑这么一趟。” “就是,害人害己,她可别在路上借林舒姐衣服穿。” “她要借,林舒姐也不会借给她啊!” 林舒当然不会借出去,她又不傻,沈安宁眼神直直盯着她,林舒当没看见。 她穿着陆西橙的军大衣,里面还有她自己的毛衣和棉袄,军大衣长度到膝盖下面,坐着的时候,能把整个身体都覆盖住,里面一层厚厚的羊毛贴在前胸后背,还有塞得满满的棉花,林舒觉得,没有这衣服,她估计也要和沈安宁一样被抬去医院了。 她头上还戴着陆西橙给的帽子呢,帽子很丑,外面是一圈牛皮,歪歪扭扭地缝着,倒是很挡风,里面是毛线,很柔软。 陆西橙别墅里还有更多好看的帽子,不过都不好拿出来,这顶是她自己加工的,单一的毛线帽挡不住东北的严寒,她还在帽子最里面缝了一层羊毛,李小雪帮她加了两个小耳朵,有点类似雷锋帽,之前去河上玩,她都戴着的。 “林知青,你围巾能借给我吗?”沈安宁看着包裹得只露出眼睛的林舒,禁不住开口问道,她知道借衣服和帽子不容易,那借围巾总可以。 “大队长给你们带了衣服的,你干嘛不穿!”林舒翻了个白眼,王满囤出来接人不是啥准备都没有,他带了两件棉袄,一件是他家的,一件是支书家的,虽然外面的布很旧很破了,但里头的棉花是今年新絮的,王满囤日常还舍不得穿呢! 本来两人一人一件,沈安宁倒好,自己不穿,全给徐晋杭了,现在眼巴巴来借她的,多大脸。 “徐知青身体不好,我们应该照顾他的。”沈安宁扭头看向身边的徐晋杭,她冻得牙齿打颤,却仍旧先为他考虑,他一定很感动。 徐晋杭感动吗? 如果说是最开始的沈安宁这么对他,他是感动的,萍水相逢的一个女孩子这么为他着想,他一直是个温柔的性子,虽然不爱回应,但能感受得到别人对他的好。 他妈说过,女人都有母性,会天然地同情忧郁,会示弱的男人,在京城时,他的忧郁表现为对父亲工作的操心和忧愁,果然那些大院姑娘们都很心疼他,张嘉宁说他不懂男女之情,他不需要懂啊,他又不喜欢她们。 而乡下后,徐晋杭的忧郁变为对乡下生活的不适应,想建设农村,想帮助农民兄弟却不被理解的无奈,对各种生活琐事的束手无策。 可是,同样的方法,好像失了效,他喜欢的姑娘对他视若无睹,反而和个粗鲁的乡下汉子处上对象,这是徐晋杭最无法理解的。 好在,还有个沈安宁,沈安宁会为他洗衣服,打扫房间,半夜烧炕,徐晋杭已经习惯了她为他付出,所以,把衣服给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王满囤看不下去了,这还是个男人嘛,他把徐晋杭的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一件扔给沈安宁:“小心着点,别碰到脸。” 沈安宁脸上冻疮的裂口有十几厘米长,还渗着血丝,黄黄红红的,可别弄脏了衣服。 提到脸,沈安宁沉默了,医生说,她的脸冻得太厉害,虽然给配了药,但不一定能完全恢复,留疤的可能性很大。 她本就不如陆西橙好看,万一再留了疤,就更比不上她了。 强壮的牛拖着爬犁一路往北,大家都不说话,主要是太冷了,一开口,冷风就往喉咙里灌,能让人把肺都咳出来。 回到前进大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村民们都休息了,王满囤也没有精力再去折腾,直接让知青们先回去:“你俩,明天到大队部来。”不能人回来就算了,有些账是要算清楚的。 知青点里,大家都在厨房等着呢,听到外头传来声音,都纷纷跑出去看。 “林舒姐。”女知青们先上前,林舒已经冻得脸木愣愣的,睫毛上都结了层冰,陆西橙和林圆合力把她扶进屋,“林舒,你先喝药。”姜丽丽端上碗黑乎乎的草药,这是队长老婆送来的,乡下人感冒了都会熬上一碗来喝。 林圆出去门口抓了一把雪,往林舒耳朵鼻子抹,这是村民们告知的经验,冻僵的人从外面进屋,不能马上烤火,要赶紧抓雪捏团来擦,再疼都得擦,一直得擦到疼处的血活泛了,感受到热了,才能用热水洗擦烤火。 不然,火一烤,热水一烫,疼的地方就会烂。 “那个……这两人,你们也给弄下啊!”王满囤在后面喊,张嘉宁也被人扶着进去了,只剩徐晋杭和沈安宁无人理会。 陆西橙回头瞥了沈安宁一眼,小脸上满是抗拒和惊恐:“大队长,我不敢,我怕她拿刀砍我。” “我也不敢!” “我也是!” 反正说什么也不去照顾沈安宁,谁让人家举着刀威胁过她们呢,她们可胆小了。 “算了算了,你俩自己进去喝碗药,烧了炕早点睡。”这么晚了,也不能再把已经睡觉的村里人叫起来,这两人都能独自去县里,想必照顾自己也没问题。 药是有的,队长老婆拿来的多,多加一碗水的事,喝呗! “林舒姐,你再喝碗姜汤。”陆西橙见林舒把草药喝下,又给她灌上一大碗姜汤,“羊汤在锅里,你先洗洗,等一下再吃。” 张嘉宁也混到半碗姜汤,其他两人只有药,看着一群人围着林舒和张嘉宁嘘寒问暖,他们被冷落在一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278章 以为的误会 尤其是徐晋杭,他好像看到了张家败落前的情景,每当他和张嘉宁在一块,那些女同志虽然怜惜他,却更喜欢和张嘉宁一块说笑,男性朋友们都和张嘉宁称兄道弟,对他冷冷淡淡的。 现在,张家陷入那样的境地,凭什么他还是比他更受欢迎? “徐知青,你耳朵怎么没了?”赵华冷不丁问道。 耳朵没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欸,真的哎,光秃秃包了块纱布,徐知青的耳朵没了! 赵华摇头叹息,徐知青在火车上时多体面的人啊,穿得好,人长得俊俏,学历高,同一个车厢好几个女知青都偷偷看他,赵华以为他到了乡下也会是最出挑的,肯定很受欢迎,哪能想到会弄到如今这副样子。 说是人嫌狗厌都不为过,还没了耳朵。 其实徐晋杭没做什么不好的事,不过是姿态摆得高了点,又不太能干,就是这样,大家都对他喜欢不起来。 徐晋杭脸一僵,第一反应是去看陆西橙,陆西橙瞅他两眼,脸上的表情是好奇居多,没有厌恶。 徐晋杭心中一喜,陆知青没有嫌弃,她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他还多看了他几眼,应该也是关系他的,只是不好意思表达。 陆西橙可不知道这人内心戏那么丰富,她纯粹就是觉得好奇,小时候家里的老人常常说,要是冬天不乖乖多穿衣服,是会被冻掉耳朵的,然而陆西橙长那么大,一个被冻掉耳朵的都没见过,没想到穿越过来,居然见到了真的,还是个成年人。 一直以为冻掉耳朵是她外婆和奶奶吓唬她的陆西橙可不是要多看几眼嘛! 林舒和张嘉宁缓过来进屋去洗澡了,大家也跟着进去,把徐晋杭和沈安宁晾在一边。 没有热水,没有姜汤,没有食物,没有问候,更没有悉心的照料,这是两个人失踪那么多天回来的待遇。 “晋杭,我去把炕给你烧上!”沈安宁说道,她也很冷,又饿又累,难受得要命,但是她不能倒下,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徐晋杭点头,随着她往后院屋子走,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出来,淡淡瞥了他一眼。 徐晋杭一个激灵,立刻对前方的沈安宁说道:“沈知青,你还是叫我徐知青,叫名字别人会误会的。” 霍竞川皱眉,这人莫不是傻的,众所周知的事,有什么好误会的? 只能说,徐晋杭往日没有处过对象,在京城,虽然也保守,但是相对乡下这样封闭的环境,男女之间吃个饭,看个电影,也能用朋友关系解释过去,他习惯了没有明确界限的相处模式。 不过,霍竞川没说什么,他只在厨房门口站了会儿,听到女知青屋里隐约传来女孩子们嘻嘻哈哈说笑的声音,他就走了。 看来,小姑娘今晚是不会乖乖听话了! …… 第二日,天将将亮,王满囤就坐上爬犁去了公社,和公社领导把事情汇报了下,主要还是问接下去的处理办法。 齐书记才没空管这档子事,主要商量的人是公社副社长和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意思很明确:“男同志必须负起责任来,否则,女同志该怎么办,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虽然流氓罪不分男女,但多数都是男的,女的极少,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男的不愿意,人家女同志还能强迫你不能? 什么,下药?那也要买得药才行啊! “那就是要两个人?”王满囤搓搓长了冻疮的手,“结婚?” “没错,必须结婚,王大队长,你不是说那两人平时就走得很近,女知青经常帮助男知青吗,那结婚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妇女主任说道,知青之间是要互帮互助,但一般都是集体帮助集体,一男一女帮来帮去,不是处对象也离那一步不远了,不结婚不是耍流氓嘛! 更何况还是女知青帮助男知青,男的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干嘛要接受人家的帮助啊! “那如果一方不同意咋办?”王满囤犹豫着说道,“徐知青他家是干部家庭,估计家里不会同意他随便结婚的。” “不同意?有啥不同意的,大家都是老百姓,人人平等,为啥不同意?”妇女主任拍桌子,放高声音,“王大队长,这就是你的工作做得不到位,知青和知青结婚,结成革命伴侣,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你早就应该促成的,怎么能等到现在。” 王满囤倍感冤枉,他是生产队长,咋还要管这种事啊,谁和谁好,谁和谁不好关他屁事! “好了好了,我看满囤同志还是很负责的,”副社长打着圆场,“这样,要是两个人谁不同意,就让他来公社,我和他好好谈一谈。” 谈一谈,流氓罪的问题。 至于王满囤说的啥家里是当干部的,副社长没放在心上,只要不是他们永宁县的干部,是管不到他们头上来的。 再说,干部,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嘛,坏了人家女同志的名声,又不娶人家,是干部家庭该做的事? 这年头,除了最嚣张的革委会,大部分干部,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因言获罪的例子太多了。 “好,那我回去通知。”王满囤起身告辞要离开,又被妇女主任叫住,“那女同志你也要好好教育教育,咱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能啥事都让着男人,以后会吃亏的。” “主任,那女知青就是之前来公社闹过的那个,”王满囤提醒她,“落水了,别人救她,她把人踩到水底那个。” “啊,她啊?”妇女主任一拍额头,她印象可深了,身上臭烘烘,举着把刀闹自杀,结果半天一块皮都没破的那个。 是个忘恩负义没良心还爱没事找事的。 原来俩人都不是啥好鸟,正好配一对。 “那就别管了,只要让他们结婚就行。”别再去霍霍其他人了。 第279章 逼婚? “什么,娶沈知青?” 徐晋杭看着面前的大队长开开合合的嘴巴,瞠目结舌,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娶沈安宁,怎么可能? 别说他不喜欢沈安宁,就算他喜欢,他家也绝对不会同意他娶这么个家世普通的女同志做妻子的。 “没错,沈知青和你出去那么多天,大家伙都晓得,你要是不娶她,你让她以后咋办?” 一男一女呆那么多天,沈知青还喊他晋杭,他们可都是听见了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可是我们是在医院啊!”徐晋杭转头看向沈安宁,“沈知青,你和大队长说说,我们一直在医院,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王满囤是从公社直接回来就直接过来知青点的,此时,厨房门口,陆西橙的小屋子门口都挤了好几个脑袋。 沈安宁咬唇,她当然想嫁给徐晋杭,这是她重来一次最大的意义,而现在,她的愿望快实现了,她怎能不激动! 除了王满囤,大队的妇女主任也来了,她好几次过来,都是处理这个沈知青的事,也觉得很糟心。 “沈知青,你放心,队里会为你做主的。”赶紧嫁掉,求求你了! “我……我……我和徐知青没什么的。”沈安宁吞吞吐吐道。 你嘴上说着没什么,那你一脸娇羞的表情是咋回事嘛! “大队长,你都听到了,我和沈知青只是去了趟县里,之后一直在医院,医院的人可以为我们作证。”徐晋杭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解释。 “呸,谁信啊,我都听老王头说了,那医院病房就他们两个人,大晚上的住一个屋,还能不干点啥?” “就是,没啥关系为啥要一起去县里,他咋不和男知青一起去,非要和个女同志?” 厨房外面,围了好些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 陆西橙靠在屋子门口,露出个脑袋,闻言,她脸一红,大晚上住一个屋,的确很容易发生点什么。 “也不一定啊,沈知青那脸,我下不去口。” “脸下不去,不还有身上嘛,我听说,城里姑娘身子可白啦,又香!” “要说白,咱们大队谁能比得上陆知青啊……哎呦,哪个王八羔子踹我……川川川哥?”说荤话的汉子抬头,吓得个半死,他拍了两巴掌自己的臭嘴,“川哥,我瞎说的,瞎说的,呵呵!” 让你乱说,让你乱说,该打! 霍竞川冷冷地扫他一眼,侧身挡住后面的小姑娘。 那头的几人还在叽歪,徐晋杭是坚决不娶,沈安宁是委屈无助地低头,还要顺着徐晋杭的表态,不能逼他。 “喂,橙橙,没想到咱们知青点会有人比你先结婚哎!”林圆拉拉陆西橙的胳膊。 “我还小呢,我才不结婚!”陆西橙小手拽着男人衣服后摆,哼,他说不定很羡慕呢,羡慕人家能结婚。 霍竞川羡慕吗?并没有。 他和橙橙是两情相悦,他们的感情不需要一纸结婚证来绑定,结婚只是为了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他能更好的照顾她,就算不结婚,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心意相通,相知相伴。 而那两人,估计就算结婚了,也会过得一地鸡毛,这样的婚姻,霍竞川有什么好羡慕的。 “嘿,徐知青,你要不娶沈知青,那就是耍流氓,我们可以去告你的。”人群中,几个人带头喊道。 “对,你是不是想吃花生米?”别以为是知青就了不起,还好沈知青不是咱大队的女娃娃,要不然,咱们还要揍你呢! 这些人是王满囤叫来的托,吓唬吓唬徐知青的,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赶紧早点解决了事,再闹到公社去,他这个大队长丢不丢人啊! 徐晋杭的脸色青青白白,他开始还捂着一边耳朵,不愿让人瞧见他耳朵没了的狼狈状,现在,他手无力地垂下去,流氓罪? 他干了什么了,要告他犯流氓罪? 他不过是和沈安宁一起去县里,路上还被人讹了钱,被丢到医院,身心受创,为什么,他都这么惨了,这些还要这样对他? 他看向人群,这些粗鄙的村民们都在笑,笑容狰狞恶毒,嘴巴像一只只血盆大口要把他吞噬进去,那发黄的牙齿看得他反胃。 知青们呢,他们成群聚在一块儿,一边看他一边交头接耳的,他们怎么不帮他,他陷入这样的境地,同为知青,他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还有张嘉宁,张嘉宁站在厨房靠里的角落,面无表情,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徐哥长徐哥短,他不在和他嬉皮笑脸,甚至,都不帮着他撮合他和陆知青了? 徐晋杭心里有些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了,陆知青,他是为了陆知青才去县里的,陆知青肯定会帮他说话。 徐晋杭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转身去找陆西橙的身影,可是撞入他瞳孔的只有男人冷漠森寒的眼。 是陆知青的对象。 那个能打野猪,能赶走熊,还能单挑十几个男人的乡下汉子。 在这穷苦落后偏僻的东北村庄里,他只有单枪匹马一个人,徐晋杭胆怯了。 想到那封还没有寄出去的信,徐晋杭心中愤恨,他颓然地垂下头颅:“结婚是大事,总要我和家里说一下!” 沈安宁狂喜,他这是同意了?同意娶她了? “行,你们结婚后也别住知青点了,队上有不住的空屋子,趁现在不忙你们收拾下,到时候住过去。”这是惯例,知青点住的都是单身青年,其他大队有结婚的都会搬出去住。 当然,那空屋子条件是远远比不上知青点的,这里的屋子建的时候还用了一部分青砖,那些个破房子只是茅草屋,勉强能住人罢了。要是好,早被队里人抢破头的,哪里轮得到他们。 王满囤不是故意为难他们,农村的条件摆在这儿,只要两个人勤快点,农闲时多去河边捞点淤泥做几块砖,到明年就能把房子修一修了,毕竟两口子住要不了多大的地方。 “谢谢大队长,我们会好好收拾的。”沈安宁连忙说道,她毫不在意屋子的好坏,收拾屋子她最在行了,她是知道队里那些房子有多破的,但是有啥关系呢,困难只是暂时的,她要的不是眼前的一点小小便利,她看中的是长远的未来。 她可不是陆西橙那个蠢蛋,只为了少干点农活就找个乡下人做对象,鼠目寸光,对于那种人,沈安宁是既嫉妒又不屑。 第280章 你是最好的 有那么好的家庭条件却不懂珍惜,如果沈安宁是陆西橙,早就和徐晋杭在一起了,说不定还利用家里的关系帮助两个人回城,何必留在乡下过苦日子呢! 等人都散去后,沈安宁帮徐晋杭洗衣服,在外面那么多天,又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他们身上的棉袄都臭了,她现在能名正言顺地帮他干活。 “晋杭,你去休息,这边我来。”沈安宁把两件衣服都泡入水中,心中很满足,他们可真像夫妻啊! 上辈子,她嫁给李根发后,一件衣服都没给他洗过,他不配,徐晋杭是不同的。 陆西橙撇撇嘴,这么冷的天洗衣服,真是作死,这沈安宁还一脸沾沾自喜的表情,不知道在得意个什么劲! 徐晋杭失魂落魄,他看向陆西橙,顾忌着她身边的男人,只敢看一眼,哀哀怨怨,如同看个负心汉。 “别理他们。”霍竞川牵着陆西橙的手送她回屋,“最近,你不准单独出门,在知青点也要和你朋友们在一起。” 霍竞川怕徐晋杭起一些不好的心思,虽然这个人是个软蛋,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霍竞川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嗯,放心啦,”陆西橙单纯却不傻,“沈安宁会看好他的。” 现在沈安宁可把徐晋杭当成眼珠子呢,怎么可能放他去接近别人。 “对了,你说开春了建房,我把钱给你。”霍竞川的钱都在她这里,他自己身上只有几十块。 “不着急,”霍竞川按住她的手,“等我把拖拉机弄回来,你再给我钱。” 盖房子需要木料,用于大梁,檩子等,普通的树木硬度低,能用来当柴火,做家具,盖房子却是不行的。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生长慢,乡下人没钱没地方买,基本就是靠攒,十几年攒几根大木料算是好的,这也是农村盖房子困难的原因。 一个房子,一代人修修补补,宽裕的时候加盖一间半间的给儿子娶媳妇就是顶不错的了。 霍竞川没有攒过木料,他现在房子的木头质量普通,是他从山里弄来的,泥砖房还凑合,建砖瓦房不能用。 好在东北多山,县里就有木材厂,和玻璃厂一样,他们只和集体单位合作,不卖给个人,但凡是总有例外,厂里的员工想要木头能直接内部购买,亲戚朋友们托关系多多少少都能买一些。 城里人家的日子就是这样过起来的,在什么厂子上班有什么厂子的福利,大家互通有无。 砖瓦也是一样。 多花点钱,多走点关系,总是能弄到的。 只是,县城离前进大队太远了,砖头和木材都重,用骡车和牛车拉得跑好几趟,他是不怕累,但大队长估计会心疼死牛和骡子。 还是等拖拉机买回来用拖拉机拉货,霍竞川难得厚道地想。 “拖拉机?”陆西橙愕然,“咱们大队说要买拖拉机,就是你去买?” “是啊,怎么这个表情?”霍竞川摸摸她的脸,有点凉,转身打算把盐水瓶灌满了给她捧着。 一双小手悄悄圈上他的腰,霍竞川弯腰的动作一顿,微微侧头:“妹妹,怎么了?” “没什么,”陆西橙摇头,“就是觉得你真好!” 她记得她和他抱怨牛车太脏不想坐,然后没过两天就听知青们谈论说队里要买拖拉机了,她心里还夸那位提出买拖拉机的仁兄是好人,结果居然是他。 无需再问,他肯定是为了她! 以前,霍竞川游离于这个大队外,过着自己独来独往的日子,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主动去揽上这样的事。 买一台拖拉机,即便是二手的,他中间要花费多少功夫,请托多少人情,陆西橙能想象得到。 当时,他们两还没有在一起,彼此没有表明过心意,她甚至还和他发脾气不理他,他却把自己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男人,弥足珍贵。 如果今天不是偶然提起,她可能一直都不知道,他更不会刻意来她面前邀功。 “霍竞川,你是最好的!” …… 直到走到大队部办公室,霍竞川嘴角的笑意还没收起来,王满囤盯着他瞧了半天:这是捡着钱了?啥事这么高兴啊? “竞川,你来的正好,帮叔看看,这几块荒地明年种高粱咋样?” 前进大队周边有几块荒地,靠山,地里都是碎石,王满囤打算开春了安排人把碎石清出来,种上点粮食,不管产量咋样,年底也是大伙的口粮。 开荒钱要上报给公社,头两年这些地是无需缴纳公粮的,所以种出来多少全部归大队所有。 其实以霍竞川的年纪,他工分高纯粹是力气大,能干重体力活,论对农作物的了解,他远远不及队上的老农,但王满囤就是想问问他的意见。 霍竞川认真想了想,问王满囤:“叔,如果种蔬菜,存活率高吗,上头会不会查?” “蔬菜?”王满囤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如果地收拾好了,活是能活的。” 东北的黑土地土壤肥沃,土质很好,看那几块荒地上的杂草就知道了,蔬菜也能种活。 “查的是会查,不过那几块地就是远远看几眼,人家不来算收成的。” 每年夏收秋收前,县里和公社的干部都会下乡查看各个大队的农作物生长情况,预估个大概的产量,也是为了防止有些大队在收获后谎报,比如收了三百斤,报上去只有两百斤,公粮不交全,还要骗救济粮。 荒地不缴纳公粮,自然不需要仔细检查。 “竞川,你是不是有啥门路能……”王满囤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年轻小伙子,生怕是自己多想了,多种蔬菜,如果不是自己吃,那就是去……卖? 第281章 菜干 霍竞川缓缓点头。 这是陆西橙无意间提醒他的,两人说起明年干什么,霍竞川说自己那片自留地,她喜欢吃的蔬菜,他多种几样。 “好呀,吃不完我晒成菜干,这样等到了冬天,就能多好几样菜吃了。” “菜干?” “嗯,你没吃过吗?好多蔬菜都能晒成干的呀,吃起来味道一点不比新鲜的差,村里人都会的!” “没吃过。”霍竞川诚实摇头,他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吃也就是把食物煮熟,仅有的几样手艺还是傅奶奶教的。 村里人或许会,不过做的人很少,公家的地都用来种粮食了,自家的那点儿自留地要么种红薯土豆,要么种白菜萝卜,蔬菜品种少之又少。 刚才王满囤问荒地种什么,霍竞川才萌生了种植蔬菜的想法,他和城里的厂子打交道多,夏秋还好,一入冬,经常能听到里面的人抱怨食堂吃得太差,肉没有也就算了,菜也不换换花样。 如果把蔬菜晒成干放到冬天去卖,霍竞川觉得那些厂子是会收的。 “叔,我还要再确认一下。”霍竞川不喜欢无的放矢,他要先跑几个厂子确认一下。 说了这个事,霍竞川就提出要盖房子。 王满囤对于他盖房子并不意外,小霍一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以前光棍一条也就罢了,这要娶媳妇了,铁定要盖个好点儿的房子。 “那你自己挑块儿地,你想盖个啥样的?” “盖个青砖瓦房,不用太大。”他和橙橙结婚后,在村里估计住不到十年,家里最多三口人,不会像其他人家,四世同堂兄弟成群,房子盖得不用大,但橙橙说的功能分区要做好,卧室,储物间,杂物间,厨房,洗澡的地方等等。 王满囤抬头,青砖瓦房? 一个青砖瓦房怎么着也要几百块,小霍有那么多钱? 是了,小霍应该还真有。 印象中,小霍花钱最多的地方就是前几年带傅家老太太去省城看病,还有买下那座宅子。 哦,还有一年,小霍好像在山里捡到了啥药材,他帮着到公社开介绍信的,他拿去省城卖,估计也得了些钱,这件事除了他和老支书,队上没人知道。 再加上小霍卖野猪赚的,王满囤虽然没去过县里的黑市,那也是听说过的,黑市上的猪肉贵的时候两三块一斤,那还抢不到,小霍一年卖两头猪就有好几百了。 那的确是够盖个砖瓦房的。 王满囤突然很想笑,之前那些个眼皮子浅的老娘们咋说小霍的,没爹妈帮衬,日子过不下去? 就小霍这样,难道不比那些有爹妈惯着,一天赚不到十个工分的男人强? 等着,小霍把房子盖好了,有她们后悔的。 王满囤不眼红霍竞川的钱,他也挺想给家里盖个砖瓦房的,哪怕只有三间,也比土房子好啊。 土房子遇到暴雨暴雪容易塌不安全,而且每一年都要修缮好几次,费工费物。 只是王满囤没有门路弄到砖瓦,所以刚刚听到小霍要盖砖瓦房,他才反应那么大。 小霍的砖得来肯定不容易,他还是过两年再问问。 “行,那你盖的时候跟我说,我找人去帮忙,你准备几顿饭就行,”王满囤想了想,小霍家里也没个女人,总不能他自己做饭,“到时,我让你婶子去给你煮饭。” 农村盖房子都是这样,村里人互相帮忙,不用给钱,但必须给管几顿饱饭,尤其霍竞川盖的还是砖瓦房,砌墙上梁都要花大力气的。 霍竞川回去和陆西橙商量房子盖哪里。 “选傅奶奶家旁边,你有时候能去看看。”傅奶奶家老宅的木料陆西橙仔细看过,桁条、椽条是普通的杉木,但承重的梁、柱却是用的上好的金丝楠木。 老宅按照四梁八柱的结构建成,一座宅子里总共有十二根梁和二十四根比陆西橙腰还粗的柱子,此外,床和各种家具也都好木头。 霍竞川买下了宅子,这些他就没想着不要,主要橙橙看木头比看金子还馋,只是现在不方便拆下来,他便时常去看几眼,避免被有心之人偷去了。 “好,听你的,就盖那儿。” 霍竞川打开她提来的篮子:“这菜是……?” “菜干,我特意做的,给你尝尝。”菜干是她外婆晾晒的,装了满满一大袋来给她,不过陆西橙吃的东西多,很少做。 陆西橙做了一道她拿手的菜干红烧肉,还放了一半排骨,刚出锅陆西橙就吃了好几块。 “我说菜干好吃,当然要让你试试啊,这样的菜,和猪油一起炒也很香的。”陆西橙本来想做梅干菜扣肉,但那道菜要甜一点才好吃,怕霍竞川吃不惯。 这种菜干处理得好,能保存很久不坏,而且香味独特。若干年后,有了大棚种植技术,人们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各式各样的蔬菜,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将蔬菜晒成干,不是买不起新鲜蔬菜,只为了那独特的香味。 霍竞川把几块带软骨的排骨挑出来放进她的小碗里,才夹了筷子菜干吃, 菜干吸满了肉的油脂,越嚼越香,而肉炖的软烂入味,裹满菜干的味道,比纯红烧肉少了油腻。 陆西橙欢快地啃着排骨:“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霍竞川不会多评价,但好不好吃都在他脸上表现着呢! “我现在只有这个菜干,以后种了其他菜,我再给你做别的好吃的。”她别墅冰箱里倒是有不少新鲜的蔬菜,不过品种多,数量却不多,不好晒成干,她也懒得每天复制,等种出来再做好了。 “好,你喜欢什么,我去买种子。”房子盖得小,院子可以弄大一些,多种些她喜欢吃的蔬菜。 第二天,霍竞川就去大队部告知选中了哪块地,他要趁着这段时间尽快把地方收拾出来,将地基打好,等到砖头到了,就能直接盖。 第282章 吃软饭的流言 霍竞川选了傅家宅子旁边的地,离他原来的房子近,盖的时候烧火做饭都方便,不用再另外搭个草棚子。 王满囤也觉得那地方不错,后面一块正好用作自留地,离大队部不算远,他去找小霍也方便得很。 王满囤把选好的地方圈起来,写上霍竞川的名字,再盖上大队的公章,按个手印,这块地就算是有主了。 “那个,盖房材料申请你自己写,或者让陆知青写行不?”王满囤是真不想写字,他宁愿下地干活。 “行。”霍竞川收好纸,又和王满囤汇报了下买拖拉机的进展,托了很多的关系,虽然是二手的,但也有四五成新。 “真的弄到了?”王满囤搓搓手,“要多少钱?” 一台全新的拖拉机最起码要四五千以块,他们大队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一千二。”霍竞川报了个数,“不过,对方要使用到下个月,叔,您这段时间安排人去县机械厂学开车。” 否则,拖拉机到了,却没人会开,那不是闹大笑话了嘛! “你连去哪儿学车都联系好了?”王满囤简直不能更服气,瞧瞧人家这行动力,比那个徐知青好不知道多少倍,那人说去买玻璃,到现在玻璃的影子都没见着。 “嗯,请了个老师傅教,”通过秦厂长找的人,毕竟钢铁厂和机械厂联系紧密,“学的人最好是识字的。” 这年头学开车和后世不同,不仅要学会怎么开,更要学会怎么修,要不车子在乡下或开到半路出故障了,找谁修去? 识字,人不能太笨,拖拉机手摇启动,开的人要有点力气,王满囤在心中扒拉着人选,欸,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开拖拉机工分高,比下地干活轻松,王满囤也有私心,他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去试试,小儿子明年初中毕业了,现在学校要求不严,可以提前拿到毕业证,考高中希望不大,也找不到城里的工作,回大队当个拖拉机手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只是小儿子在队里没啥功劳,把这样的俏活给他,别人会有意见,王满囤琢磨着让小霍带两年。 “竞川,你去学,咋样?”王满囤小心问道。 霍竞川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再安排两个人。”学会开车,以后去县里能方便很多。 “好,我明天把钱给你,学开车由你带着去,谁要是不用心学,尽管揍。”一千二不是小数目,他们大队账上还有两千多的存款,一会儿和支书盘一盘,先交给小霍。 …… 王满囤没有刻意隐瞒,霍竞川要盖房的事很快在队里传了开来,就有些人好奇,他哪里来的钱盖房,他们不如王满囤和老支书对霍竞川了解,因此就有了些不怀好意的猜测: “他不是找了个城里知青做对象嘛,说不定是对象给的!” “不能,陆知青家再有钱,也不会那么赔闺女!” 在乡下,给闺女置办嫁妆,有个十几二十来块钱,再做套新衣服算是顶顶好了的,房子都是给儿子盖的,再宠闺女的人家也不会花钱给闺女盖房啊,盖了自家又住不上。 “你没听说嘛,陆知青手表都给了她对象的,再和家里要点钱有啥奇怪!” “哎,还是儿子好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是胳膊肘往外拐。” “看不出来,姓霍的小子还会吃软饭呢,人高高大大的,也不咋样!”有个曾经想把娘家侄女嫁给霍竞川,被他拒绝了的妇女剔着牙冷嘲热讽,“还好我家妮儿没嫁给他,要不然咱家可养不起这样的女婿。” 霍竞川听到流言时正在宅基地里干活,虽然地还未化冻,但像腊月里那种一下好几天的大雪已经很少见了,他这两天把地面的雪扫去,碎石清理出来,等天一暖,就能马上挖地基。 王春才和平日里和霍竞川的男人帮着一起干活,都不敢说话,完了,川哥会不会去和人干架啊,居然说川哥吃软饭,川哥咋可能是那样的人嘛! “川哥,都是那些碎嘴娘们乱嚼舌根,你别生气,回头我就套他们男人麻袋去。”王春才觑着霍竞川的脸色,安慰他。 霍竞川神色淡淡,一点瞧不出生气愤怒,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就说,他是什么样不需要无关紧要的人去评价,他要是连这点闲话都听不下去,这么多年,早被气死无数次了。 “川哥,她们居然还说嫂子是泼出去的水,倒贴男人,不孝……”王春才话说到一半,正在埋头拿铲子挖石块的男人突然转身走了,“哎,川哥,你干啥去?” 干啥去,当然是揍人啊! 可惜他晚了一步,陆西橙带着她的小伙伴们先和人干了一架,她们不是孤军作战,她们还有一群孩子做援兵呢,打得不算多严重,就是用玉米杆子抽,冬天衣服穿得多,不疼,只是丢脸啊! “哼,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胡说八道,我还来揍你们!”陆西橙插着小腰,领着一群娘子军和童子军,气势足足的。 霍竞川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小姑娘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单枪匹马来,充分发挥了人多就是力量的优势。 “哇,嫂子好厉害呀!”跟着霍竞川跑来的男人们一脸崇拜,这些碎嘴娘们就该这么收拾,打他们男人不如打她们本人。 咋办,真的觉得川哥有点吃软饭了! 陆西橙笑眯眯地把一颗颗水果糖分给孩子们,小孩子吃了糖都纷纷表忠心:“陆姐姐,你下次要打架还叫我们呀!” 打架有糖吃,去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啊! “打架是不对的,该讲道理的时候还是要以理服人。”陆西橙摸摸小孩的脑袋瓜,“不过,如果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那也不能忍着,要和姐姐一样,打回去,这叫以牙还牙,让他们害怕,以后不敢再欺负。” 陆西橙不支持暴力,但有时候,暴力又是解决问题的最有效途径,尤其法律意识淡薄的农村地区。 第283章 都要盖房 乡下汉子霍同志在为了未来的新家努力,城里来的徐知青却收获了一个现成的房子。 那房子以前是村里的猎户居住的,那时候管的没那么严,打了猎物能自己拿出去卖,猎户有钱,虽说是土房子,但建的很结实,就是小了点,只有两间,猎户死了后这屋子就空了下来。 空房子不是白给人住的,要给队里交三十块钱,两间屋,人口多的人家住不下,刚成家的小两口没有钱,所以就便宜了徐晋杭他们两人了。 当然,徐晋杭不了解那些,他此刻站在两间小屋前,脸上写满了嫌弃。 没有门板,没有窗框,上头的屋顶塌了大半,这是能住人的? 徐晋杭刚到乡下时觉得知青点的房子破,现在和这里的两相一对比,知青点后院的屋子住进去至少不用修,只需打扫干净即可。 而这个,徐晋杭走了两步,抗拒地往屋内张望,又快速退出来,两间屋空荡荡,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炕也是坏的,要重新盘过。 没有灶台,猎户是孤寡老头,平时做饭只烧个火堆凑合,再加上后面大队吃大锅饭,家家户户都不开火了,更加没有搭灶台的必要。 徐晋杭无论如何也不愿住进这样的屋子,就这破屋,居然还要收三十块? 王满囤和老支书等几个大队干部从外头走过,他们是去田里溜达的,老农民,哪怕农闲,也要时常去走一走。 “徐知青,你们愣着干啥,赶紧进去收拾啊?”王满囤喊道,这俩人咋傻愣愣站在门口。 王满囤瞅了眼他们身后的屋子,他可真是个厚道人啊,把屋子给他们,大队上好多人都不满意,毕竟,他们俩是知青,还是那种讨人嫌的知青。 “大队长,这里怎么能住人?”徐晋杭很不悦,家徒四壁的一个破泥砖房,也好意思给他。 “咋不能住人?”王满囤一群人走上前,“这屋子这么好,你拾掇拾掇,要不了两天就能收拾齐整。” “什么都没有,怎么拾掇?”徐晋杭简直不想回头看第二眼。 “盘个炕,砌个灶台不就行了。”东北农家离不开火炕,所以,很多男人都会盘炕,王满囤觉得这不是啥难事。 “你不会?” 徐晋杭板着脸不说话,他不会怎么了,他家的住房是父亲单位分的,在沪市还有平房院子住,哪里需要操心修房子这种事。 “那我找人来给你修,你准备两顿饭,要干的。”帮忙干活,不能吃稀饭。 徐晋杭还是没回应,一边的沈安宁连忙点头:“好,再帮我们把屋顶也修一下。” 老支书抽了口旱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哎,这干啥啥不行,还要个女人来搭腔,要这么个男的顶啥用啊! 在农村,盖房子修屋子就是男人的活,说好亲事的人家,女方家的男丁会帮着干点活,女方本人最多做一点厨房的活计,粮食啥的都是男方家出,老支书觉得,这顿饭,徐知青估计是不会拿出口粮来。 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管他做什么! 只是,老支书闲着没事开始发散思维,要是他老领导家的闺女看上这么个货色,那他咋整,是阻止还是不阻止? 还好陆家小闺女眼光没那么差,没有让他陷入一大把年纪是不是还要干棒打鸳鸯这种缺德事的两难中。 “对了,你啥时候和家里说,早点结婚,等你们结婚了,我还要去公社汇报的。”走之前,王满囤又补了一句。 徐晋杭脸一僵,他怎么敢和家里提要结婚的事,如果是和陆知青倒还好,他母亲即便有意见,也会被他父亲压下去,可是和沈知青…… 徐晋杭了解到的情况,沈安宁父母只是小县城的普通工人,她在家里更没啥地位,下乡这么久了,她脸一个家里的包裹都没收到,很显然是不受宠的,这样的女人,娶了对他以后一点帮助都没有。 徐晋杭说通知父母只是缓兵之计,希望事情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这也是他对这个小破屋反感的原因。 若是和他一起住进去的是陆知青,徐晋杭保证,他肯定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他们俩一起打扫,一起修屋顶,一起糊窗子,夫唱妇随的,多么美好! 更何况,陆家有钱有人脉,她还认识县里的厂长呢,这个势利眼的大队长敢只给这么个破屋,到时候,说不定屋里什么都有了,他们只用在炕上窝着取暖就好。 …… “阿嚏!”陆西橙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没着凉呀,哪个倒霉催的骂她? “橙橙?”霍竞川站起身,跨步走到陆西橙身边碰了碰她的手,是暖的,“冷不冷,你进屋去,这里我来就好。” “不冷呀!”陆西橙掏出小本本和铅笔把尺寸记下,“你快过去,我还有两段就好了。” 霍竞川盖房子,陆西橙帮不上忙,没有什么活计是轻省的,哪怕扫雪,因为雪积压的时间久,坚硬得很,扫的时候要出大力,有些冰层厚的地方要用铁锹砸碎,再用铲子铲掉,霍竞川怕冰块砸到她,都让她离得远远的。 前两天,地面的雪清扫干净,陆西橙便找了皮尺来量尺寸。 大队的宅基图画得很粗糙,没有表明具体的长宽,就简略圈了一个范围,因此,很多相邻的人家闹矛盾,你家盖的屋檐沾了我家一分地,我家就把柴垛搭到你家去,谁家的围墙围住我家的鸡圈等等。 陆西橙可不希望以后因为这种事跟人扯皮,这里现在没其他人家,但以后大队人口越来越多,总会有人把房子盖过来的,她打算先量个尺寸出来,盖多大的房子,买多少砖瓦,霍竞川也能心里有数。 “我们一起量,这样快。”霍竞川帮她牵着尺子,她想参与进来,霍竞川不会拒绝,只要不太累,适当的活动活动比总是呆在屋里好。 “川哥对媳妇真好!”王春才和小伙伴们一边挖着石头,一边眼睛不断瞥向不远处的小两口,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羡慕谁。 “陆知青对川哥也好啊!”吴建国不服气地道,吴建国之前跟着霍竞川上山打过野猪,现在霍竞川要盖房,他来跑来帮忙。 这几日,他们在这里忙碌,陆知青一天要跑七八趟,要么给川哥送糖水,要么给川哥送碗玉米粥送个窝窝头,生怕他饿着渴着,可把这群男人看得心里咕嘟嘟冒酸泡泡。 他们要是有个这样会心疼人的媳妇,他们也愿意加倍对媳妇好。 “他们就是戏文里说的啥牛郎织女?”王春才小时候看过一点点戏,就记得这一出了。 “陆知青像那天上的仙女,川哥不像牛郎!”牛郎憨厚,老实巴交的,川哥比牛郎可凶多了。 陆西橙竖起小耳朵听别人聊天,闻言撇撇嘴,他才不是什么牛郎,他是个大尾巴狼! 而且,牛郎有什么好的,牛郎偷看织女洗澡,就是个不轨之徒,他还偷藏织女衣服,胁迫织女嫁给他,不许织女回家,放到古代,简直罪大恶极。 “在想什么?”量完最后一段,霍竞川收起皮尺,发现小姑娘正看着几个说话的男人愣愣出神,不由问道。 陆西橙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你和他们说,不要去做牛郎!” 霍竞川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陆西橙却不再说了,她把皮尺塞进挎包,又捡起地上的水壶背上,朝他摆摆手:“我去做饭啦,我多蒸几个馒头,给他们每人带两个。” 蒸的粗面馒头,霍竞川去交公猪那晚陆西橙给蒸过,圆溜溜,卖相很好,刚出锅时还挺软和,冷掉了非常难啃。 “哎,谢谢嫂子!”几个男人齐齐大喊,本来,他们来帮着干活,没指望能吃上啥东西,现在就是前期的准备工作,不算辛苦,川哥又是个男人,他们可不敢让他给做饭,没想到嫂子人那么好,还给他们蒸馒头。 “闭嘴!”霍竞川踹了他们一脚,“磨蹭什么,这两天把地清完。” 他看向小姑娘离去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她怎么了? …… 陆西橙把两根粗粗的木柴放进灶膛,托着腮,看着窜起的火舌舔着?呼呼的锅底,火光射出来,照亮了四周,墙壁红通通的,柴火堆红通通的,也映红了陆西橙惆怅迷茫的小脸。 哎,她大姨妈明明走了,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呢! 陆西橙是由牛郎织女想到了自身,她和霍竞川的感情发展得很快,他才表达了好感,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和考虑,两个人便在一起了。 她和织女最本质的区别,她来到这里,留在这里不是因为牛郎的胁迫。 如果说霍竞川是牛郎,他不会带自己去县里,甚至还想带她去省城玩,他会把她牢牢绑在身边,不给她一丝一毫逃离的机会。 呸呸呸,霍竞川才不是牛郎呢,他可比牛郎坦荡可爱多了。 陆西橙记起两人的初吻,他问她是否嫌弃他,她没有回答,然后他借着吃糖亲了她,事前没有询问“我能吻你吗”,没有征询她的同意,他仿佛是不礼貌的,他仿佛比牛郎更过分,更令人害怕。 可当时陆西橙的心中只有害羞无措和愕然,并无丝毫的反感和畏惧。 嫌弃他吗? 在此之前,陆西橙从未想过她会与一个男人如此亲密。 上辈子,她活到二十岁,在开放的新世纪,在最最骚动的青春期,陆西橙都没有对任何身边的异性心动过。 玫瑰泛滥成灾,廉价的爱布满了街道,陆西橙只是个过客。 她家里的长辈一度怀疑她某方面的取向有点问题,要不然,一个又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小姑娘咋不早恋呢? 她也看影视作品,看言情小说,听身边的朋友讲恋爱的经过,有时觉得好甜好甜,尤其是某些冒粉红泡泡的场景,亲吻拥抱都唯美得好像童话故事。 可是,一旦把自己代入到女主角的位置,陆西橙就受不了了,唇舌相连的和一个男人接吻?咦~好恶心! “和喜欢的人接吻是非常美妙的,橙橙,你试试嘛,那么多喜欢你的男生,你挑个最帅的呀!”朋友试图劝她。 “我不要!”陆西橙断然拒绝,“他们身上味道怪怪的,靠近我,我就难受!” 曾经的陆西橙觉得她可能要母胎单身很久很久,不料,一场意想不到的穿越,把她送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年代,遇上一个她从未想过会与之产生交集的男人。 他三番两次帮助她,她没有拒绝,这并不符合她一惯的处事原则。 陆西橙不是孤苦无依的,没有他,她或许会艰难些,但不至于活不下去,但为什么她会隐隐的依赖他,会不自觉的信任他? 彼时,感情经历是一张白纸的陆西橙不懂。 此时,陆西橙懂了,因为她也早早地对他动了心。 因为动心,所以不嫌弃他! 因为动心,所以愿意被他照顾,也愿意尽自己所能照顾他! 因为动心,她会畅想描绘和他在一起的未来。 因为动心,那样唇舌相连的吻才是美妙的,才是令人心悸和脸红心跳的,而不是恶心。 陆西橙相信了朋友们说的话,男女之间有看不见的磁场,有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某个相视一笑的瞬间,便能确认,这就是那个对的人。 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喜欢,陆西橙只知道,那个男人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川,在她身后,给她依靠,他像一名沉默忠诚的战士,为她遮挡风霜雨雪的袭击。 他细致又妥帖,大胆而纯情,有时候有点笨,不懂她古灵精怪的小心思,有时候很霸道,管东管西,凶凶的让她生气。 但是,他浓烈的感情,点点滴滴的爱及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涓涓溪流汇聚起来,形成汪洋大海,流淌进陆西橙的四肢百骸,渗入她的灵魂和生命! 他目光里有最深沉的爱意,从此注定她终身的相伴。 第284章 夜半温馨和夜半惊魂 霍竞川到时,陆西橙坐在被窝里,靠着炕柜看书,炕边的小桌子上点着煤油灯,放着一盆水果,是草莓和蓝莓,一个草莓被咬了半口,剩半个草莓屁股,上头插着一个小木签,是霍竞川亲手削的。 陆西橙有很多的水果叉子,她上辈子喜爱收集各式各样好看的餐具,是个纯纯的颜控,什么磨砂的亮银的,卡通的高级的,可惜都不适合在这里使用。 陆西橙习惯了边看书写字边吃水果,她用牙签代替了水果叉,她这样三心二意,有一次,牙签不小心戳到唇角,戳破了皮,霍竞川便给她削了几根两端细而不尖的小木签,防止她伤到自己。 她的长发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她脸庞,煤油灯下,她的皮肤白净,低垂的眉眼神情有别样的温柔。 霍竞川缓步上前,坐到炕边,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陆西橙没抬头,眼睛依旧盯着书,仿佛书中的内容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霍竞川也将视线转向书本,书上的文字全部由字母组成,陆西橙教过他拼音,他能认得,只是组合在一起,却是完全陌生的。 “想看吗?”陆西橙仰起脸冲他笑。 霍竞川有略微的窘迫,随后又很坦然:“我看不懂。” 橙橙不会嫌弃他。 “你教我!”霍竞川拨去煤油灯灯芯里的黑色杂质,使光线更亮一些。 “明年好不好?”陆西橙给他打预防针,没有基础的人学一门外语是很辛苦的,“这个很难,等你把初中的知识学完,我再教你。” 霍竞川现在的学习进度在小学高年级的水平,他不是毫无基础的,他本来就认识字,但是数学却要从头系统学起,尤其是乘除法,对他来说是一个从没接触过的知识点,这么短的时间学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去要下地干活,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一起,陆西橙怕他太累。 “好,听你的。”学习方面,陆西橙比他更有经验,霍竞川都听她安排,“那你给我讲讲这本书?” “好呀!”陆西橙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翻回到书的扉页:“这本书叫《巴黎圣母院》,是法国作家雨果的作品……” 上辈子,陆西橙没有名着情节,她虽然勉强都看过,也了解大概的故事内容,但是因为缺乏足够的生活阅历,因为丰富多彩的娱乐方式,让她并没有耐心仔细去阅读,去感受。 而这辈子,在这个落后的小村落中,生活变得简单了,反而有时间去慢慢品尝艺术的美,体会作者对于人性和自然的思考。 “高耸的巴黎圣母院,圣洁的教堂与肮脏的乞丐街并存,位高权重的主教与招摇过市的丑八怪并存。” 陆西橙娓娓道来,声音轻缓,吐字清晰,霍竞川认真聆听,他们来自不同的时代,陆西橙懂的很多东西他都不懂,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此时只想更好的了解她的世界,和她有更多的共同语言,然而潜移默化间,这些看似无用的,只是睡前读物的故事渐渐地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更出色更有内涵的男人。 陆西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讲了一个多小时,手上这本是原文书,她要翻译成中文,其中故事发生的背景,涉及到的一些常识问题,比如宗教,吉普赛女郎等陆西橙都会一一解释,让霍竞川不至于听得一知半解,云里雾里。 “困了?”霍竞川把面前的书本合上,“明晚再讲,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 “嗯,”陆西橙点点头,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我还要吃几个水果。”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放到被子里,从水果盆里拿起那根木签子,吃掉上面剩下的半个草莓屁股,又重新插了个红艳艳的草莓,把草莓尖尖送到她唇边:“咬一口,剩下的给我吃。” “你不是嫌太甜?”陆西橙张嘴含进整颗草莓,草莓太大,她嘴巴小,粉红色汁水从唇角溢出,霍竞川从枕边找来手帕想为她擦拭,陆西橙已经起身攀到他肩头,唇贴着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楚:“甜不甜?” 待霍竞川想要细细品尝,她又躲开了,抱着大熊猫娃娃笑得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男人唇边也沾了一滴红,他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陆西橙突然捂住脸,天啊,他这个动作真是……太欲了! 霍竞川不敢闹她,家里还有两条床单没干呢,他将人捉住,拍拍她的脑袋:“乖一点,吃完刷牙。” 两人分吃了几个水果,霍竞川开门准备去烧炕,才走出门口,他又以极快的速度退回,并且把门关上,人靠在门后。 “怎么了?”陆西橙脸上还涂着几点未抹开的雪花膏,纳闷地问道。 “嘘!”霍竞川动作灵活地把插销插上,两步走回炕边,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先别说话!” 陆西橙眨巴眨巴眼睛,没听到什么动静啊,他被发现了? 霍竞川安抚地捏捏她的手心,手指向最东面的方向,意思是那边有事。 东面? 现在知青点后院住着的除了她,就只有徐晋杭和沈安宁了,那俩人又搞什么幺蛾子? 这里的房子,因为要抵抗严寒,所以搭建时,墙壁砌得比较厚实,隔音效果很好,霍竞川和陆西橙晚上说话时声音放低,再加上窗户紧闭,又有风声呼呼刮着,如果不是刻意去听,几乎是听不见里面的声音的。 霍竞川等了片刻,让陆西橙在炕上躺着,他站在门口屏息侧耳。 陆西橙抿嘴笑,他好像是去做贼的呀! 好奇宝宝陆大小姐才不会乖乖听话呢,她蹑手蹑脚地下炕,披上外套,走到门后,学着霍竞川的样子也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什么都没有呀! 霍竞川略带谴责和无奈地看她一眼,帮她把外套拢好,揽进怀里,然后“咔哒”,“咔哒”,将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隙。 陆西橙眼里绽放出出兴奋的光芒,好刺激! 徐晋杭睡了一觉,越睡越冷,摸摸身下的炕,一点热气都没有,今晚怎么回事,沈安宁不来给他烧炕? 是不是以为要嫁给他了,所以便开始拿乔? 他哆哆嗦嗦起身披上衣服,摸黑找到手电筒,打开门,寒风灌进来,冻得他直打颤,踏着被踩烂没有扫掉的冰雪来到沈安宁门前,他拍响屋门。 就是这一幕,被同时出门添柴烧炕的霍竞川撞见,霍竞川谨慎又耳聪目明,第一时间躲了起来,而徐晋杭全幅心神都在寒意和愤怒中,自然没有注意。 门从里面吱呀打开,屋子里点着灯,被风一吹,忽闪忽闪的,沈安宁头发披散在两侧,遮挡住了脸部的冻疮,她半弯着腰,眉头紧蹙:“晋杭,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没顾上帮你烧炕,你冻坏了,我现在就去。” 说着便要越过徐晋杭往门外走去,不知错身而过时,沈安宁身子一歪,斜斜地倒下他。 徐晋杭下意识扶住她,沈安宁垂着眼,显得有些虚弱,她穿着单薄,身上有熟悉的香味,像陆西橙有一阵子身上的味道,徐晋杭远远地闻到过,淡淡的玫瑰香,沈安宁的更浓郁。 只是后来,陆知青尝和狼崽子一起吃饭,他连远远闻香味的机会都少了。 徐晋杭忽的便有了些怜惜:“你生病了?” 沈安宁的脸不同于以往的正常肤色,今晚格外的白,在夜色中,因为被头发遮住了大半,也显出小巧来,楚楚可怜的。 徐晋杭扶着她进屋,知青点后院所有的屋子格局都是一样的,一张大炕占据大半空间,然后是知青们自己置办的桌子板凳等木头家具。 徐晋杭两手扶着他,就没有多余的手举手电筒了,他把手电筒插进口袋里,将门稍稍掩上。 手电筒的光亮度有限,斜插在口袋里就更是照不到多少地方了,前方不知有什么东西绊了沈安宁一脚,她踉跄着朝炕上扑去,徐晋杭被她一带,也朝炕上摔去。 门外,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霍竞川很想掉头回去,奈何怀里的小姑娘好奇心过重,非要赖看个究竟。 他眼睛不断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宽阔胸膛挡住风,两人来到沈安宁门口,门没有关严实,里面静悄悄的。 “我们回去!”霍竞川凑到陆西橙耳边,用气音说道。 陆西橙刚要点头,这时,屋内传来沈安宁的声音:“晋杭,你别这样!” 那声音,怎么形容呢,像特意掐着嗓子说话,甜中带腻,欲拒还迎,听得陆西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随后是悉悉索索的响动,陆西橙贴着门,霍竞川无奈地护住她,陆西橙睁大眼,可惜从小小的门缝里窥探不到任何画面。 忽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屋里的动静更大了,刚才还信誓旦旦的陆西橙眨眼间就红了脸。 他们是在……他们怎么没关门就开始了呢! “嗯……嗯……啊……”陆西橙头皮发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捂住她嘴的大手温度越来越高,霍竞川另一只手也放了上来,盖住她的耳朵,把她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然后,两个人跟两个冰雕似的一动不动。 大概过了分钟,时间肯定不长,因为陆西橙数着自己的心跳呢,才不到三百下,霍竞川动了动,打横抱起她,迈开大长腿,快速回到屋内。 他们是结束了? 陆西橙扭扭腰肢,又“呜呜”叫了两声,霍竞川威胁地抓住她的手腕:“先别出声!” 又怎么了?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一道脚步声,往后院的方向而来,脚步声停在某个地方便不再移动,陆西橙觉得今晚可真是一波三折啊,她打了个哈欠,想到刚才的事,问霍竞川:“他们这样是不是必须在一起啦?” 她还以为徐晋杭会借各种理由把婚事敷衍过去呢,毕竟他看着是真不想娶沈安宁,估计他们家里也不想他娶,没想到这么快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虽然穿越到这个年代,陆西橙渐渐也了解了这个年代的一些规则,但她的灵魂来自后世,思想也来自后世,陆西橙并不觉得婚前性行为是多么过分严重的事情,前提是情投意合,做好防护。 虽然她刚刚很猥琐地撞上了别人的好事,她也没想过去告状。 霍竞川也没打算去,毕竟他也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之所以一直恪守底线,只是因为珍惜她,爱重她,更不愿意伤害到她。 只是小姑娘的问题,霍竞川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乡下,说开放,年轻男女单独说句话,都可能被传出不好的流言。 像沈安宁那样,在河里穿着单衣被个男人抱过,即便是事出有因,在农村大娘眼中,也已经不清白了,如果不是那男人年纪大,有妻子孩子的,估计她早被逼着嫁人了。 但要说保守,也不尽然,前进大队因为有老支书和王满囤管着,风气不错,大部分人都是老老实实,最多就是一些你摘了我家的菜,占了我家的地这样的小矛盾,没出过特别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丑事。 然而霍竞川早些年打野猪,还帮着杨继忠去其他大队收粮食,听说过不少的乱七八糟的八卦,什么小叔子和嫂嫂睡一个炕的,儿媳妇照顾公爹照顾到一个被窝里的,甚至还有十四五岁的闺女和父亲同睡一屋,晚上屋里传出不该有的声音这种惊骇事的。 至于谁和谁大半天钻草垛子啦,谁和谁大晚上去小破屋啦,更是层出不穷,反正,民不告官不究呗。 只是,这些腌臜事如何能说给陆西橙听。 “你怎么不说话呀?”陆西橙推推他,“我觉得他们其实挺配的,都有些笨!” 先不提大雪天独自去县里这种蠢事,沈安宁到底是看中了徐晋杭什么呢,陆西橙就想不通。 难不成她母爱泛滥,所以想找个儿子? 陆西橙小心瞅了瞅霍竞川,他不会也是父爱泛滥,想找个女儿! 第285章 生儿生女OR读书明智 陆西橙忽地圈住霍竞川的脖子,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又重重磨了两下:“我警告你,以后不准惦记着让我生女儿!” 好多小说里的男主角都特别喜爱女儿,立女儿奴的人设,女儿是小棉袄嘛,还有种说法,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 女儿是小情人,那妈妈是什么?第三者吗? 陆西橙不喜欢这样的说法,想到以后,他会宠爱另一个女孩子比她更甚,即便那女孩子是她的女儿,陆西橙也会嫉妒吃醋。 她就是这么的别扭! 陆西橙并非重男轻女,如果顺其自然有了女儿,她会宠她爱她,但是如果,他一心想着要个女儿,她会难过。 霍竞川跟不上陆西橙的脑回路,不是还在说那俩人的事吗,怎么又扯到生女儿上头去了? 他张嘴,在她的小耳朵上回敬了一口,陆西橙痒得缩起脖子,桃花眼似娇似嗔,手软软地搭在他肩头,吐息间是薄荷味的甜。 她晚上刷牙用的是薄荷味的牙膏。 “生了孩子,你还是我的宝宝!”霍竞川说道,他会爱他们的孩子,把他或者她抚养长大,照顾他,教育他,只是因为,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儿子和女儿,都比不上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们会有自己的人生,而他和橙橙,才将是相携一生的伴侣。 当然,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霍竞川并不着急做一个父亲。 “哼!”陆西橙傲娇地哼了一声,看着男人发红的耳朵,凑上前亲了亲,她真是太坏了,陆西橙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保证,以后,再也不咬他了,否则,就让她每次吃柿子只能吃到一个底。 “你还没说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呢?” “应该会。”那个沈安宁在其他方面看不出来,但在对徐晋杭这件事上却很执着,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唉!”知青和知青结合是一件好事,但是那两人,一言难尽啊! 陆西橙总有种感觉,那两人结婚了也不会消停的,以后还有的折腾。 霍竞川陪着她小声说话,陆西橙困得渐渐睡着了,霍竞川却没睡,他靠在炕柜上,一手揽着陆西橙的肩,一手翻开书本默默地看,是一本带插图的史书。 傅奶奶是女性,小时候是家里请了女先生来教的,学的是大家闺秀都会的诗词歌赋,教他也多数是诗词类,历史方面霍竞川知之甚少。 陆西橙别墅里有个书房,里面的书不说多丰富,但种类很多,家里人不忙的时候喜欢煮杯清茶看看书,陆西橙就网购了一大批,书房书房,没有书也不像样子啊! 霍去病! 霍竞川默念这个名字,饮马瀚海,封狼居胥! 如此一位汉武帝时期最耀眼的将星,天纵奇才,居然才活了二十三年,正是这短短的二十三年,让他的名字在千年后依旧被人铭记。 一生像一颗流星,短暂和又璀璨。 霍竞川轻叹,这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他又怎么比得上! 好在,他并没有想过做什么英雄,英雄很累,英雄肩负的责任深重,他只要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就满足了。 《史记》被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和超乎寻常的表达,霍竞川沉浸在书中世界,他现在看的是关于汉朝汉武帝的部分,他想起陆西橙曾经说过的话: “秦皇汉武,秦始皇给了一个国家的概念,汉武帝给了一个民族的认识,武帝一生用武,卫霍大漠扬鞭铸就了汉族的魂!” “对汉武帝,不能简单用明君暴君来评价,我曾经看到过三句话来形容他,我认为,是有道理的。” “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 “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 “他的国号成了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 陆西橙说这些时正在为他找书,她抱了一大堆书出来,有些深奥,有些浅显,有些文字简单易懂,有些却需要一定的文学功底才能阅读。 “读史使人明智,我爷爷从小告诉我要多读书,虽然我不太听话,但小时候看过的书,对现在的我还是有影响的。”陆西橙豁达自信,眼界开阔,这些不是简单的物质条件能养成的。 陆西橙娇气是因为知道她有娇气的条件,真正到了无人可以依靠时,她也是能吃一点点苦的。 她高中毕业后参与母亲组织的公益团体去山里支教,恰逢夏天暑假,山里住的条件还行,但是没有条件安装空调,气候潮湿又闷热,蚊子多得能把人抬走。 陆西橙热得几乎每天头发都是汗湿的,还要上课,身上各种驱蚊水花露水风油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她鼻子都快失去感觉了。 每晚睡不好,因为热,也没有胃口吃饭,她每天精力不济,还要备课上课,山里的孩子基础不好,陆西橙一个连教亲弟弟都不耐烦的人,耐着性子一点点和他们磨合。 好多小伙伴一个月没到就受不了跑了,陆西橙愣是坚持了三个月。 爷爷说,这是很好的锻炼,这也是她换了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为什么能很好的接受。 虽然,她穿过来后也没吃什么苦就是了! 霍竞川俯下身亲吻小姑娘的额头,陆西橙嘴唇微动,似乎在骂他扰人清梦。 霍竞川笑了,她很矛盾,多数时候像个孩子,爱撒娇,爱耍赖,爱哭,想法千奇百怪,可有时候她又极为聪慧和通透,只是这种聪慧通透隐藏在娇气的外表下,让人不易察觉。 “陆老师,做个好梦!”霍竞川点点她挺翘的鼻尖,吹灭煤油灯。 手电筒没有关,霍竞川买了很多电池,因为陆西橙怕黑。 屋子太小,现在冬天窗户紧闭,如果一晚上都点着煤油灯,煤油灯产生的气体会对身体有害。 霍竞川不是杞人忧天,前年隔壁大队一户人家晚上为了省柴火,一家七八口人都睡在一个炕上,炕洞造在屋内,结果第二天,一家子全死人,请了县里的医生来查,说是被闷死的。 所以,知青点后院的屋子炕洞都搭在外面,也是怕知青们不懂事出了人命。 第286章 捉……在床 霍竞川没有睡,他凝神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徐晋杭一直没从沈安宁屋里出来。 完事后直接睡过去了? 而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后又回去了,这是心软了? 霍竞川挑眉,不像啊!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陆西橙睡到一半,只听一声尖利的高喊,隔着门窗,扔把她吓得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 然而,她的炕上只有孤零零她一个,霍竞川呢? 陆西橙坐在炕上发蒙,她的门就被啪啪啪拍响了,这拍门力度,不用猜,肯定是林圆。 “橙橙,橙橙,你快起来,出事啦!” 陆西橙起身穿衣,发现她的衣服被捂在被子里,暖烘烘的。 懒得换衣服,她直接把军大衣往身上一裹,里面的毛茸茸睡衣就一点都没露出来,她打开门:“怎么啦?” 林圆嘴上喊着出事了,两个眼睛却圆得像两个大灯泡,陆西橙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这是明晃晃的八卦之光啊! “走走走,快去看看!”林圆一把拉过她的手,蹬蹬蹬往东面跑,连可能会被冰滑到都顾不得了,而沈安宁屋门外,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好家伙,知青点全体集合啊。 连一向很少出来的刘小草都出来看了。 屋门打开着,林圆抱着陆西橙的胳膊,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其他女知青也是,林舒臊得脸都红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去通知大队长他们了吗?”她问道,也不知道问的是谁。 “通知通知了,早就去了。”一个男知青回道。 陆西橙想探头去看屋里的情景,却被林圆拉到了一边:“橙橙,你别看,好羞人的。” 他们都没穿衣服。 陆西橙无语抚额,那姐姐,你不让我看,还那么兴奋地把我叫出来干嘛呢? 这时,霍竞川带着几个人走进后院,他看了围成一片的人群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陆西橙身上,见她穿着保暖,也没站在门口的位置,才朗声问众人:“发生什么事了?” 陆西橙捂着嘴偷笑,切,假正经,明明什么都知道。 原来,霍竞川第三次听到脚步声时,当机立断,敛声息语出了知青点,他没有走远,本来他就是巡逻队的队长,在路上行走很正常。 直到看到一个男知青往大队长家跑去,他才叫上其他巡逻的人一块儿往这边来。 出现的时机,出现的理由都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那个……徐知青和沈知青,他们俩……”赵华手指指向屋内,这种事情让人咋说啊,自己看呗。 屋内又传出一声尖叫,其实离第一声尖叫才过了没几分钟,霍竞川上前,张嘉宁站在门口,挡住了大半视线,他是第一个发现的,霍竞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张嘉宁似乎有些惊魂未定,抬头冲他笑了笑,侧身让开。 只瞄了一眼,只见里面的炕上,沈安宁惊慌失措得抱着外套遮挡住自己不着一缕的身体,刚才的叫声就是她发出的,而徐晋杭则躺在炕里侧,紧紧裹着被子,沈安宁只有一条被子,全在他身上了。 霍竞川不屑看第二眼,徐晋杭是他亲眼看着主动走到这间屋子的,现在出了事,留个女人独自面对,甚至连唯一的被子都抢走,这样的男人,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太没品。 至于沈安宁,眼下这个场面,恐怕也是她处心积虑造成的。 张嘉宁随着霍竞川走出来,房间里有某种奇怪的味道,他一走开,味道就弥散出来。 霍竞川拉着陆西橙离远了些,其他人也都齐齐后退一步,这种气味,意味着什么,他们虽没经历过,却都不傻。 “至于嘛?”一个男知青小声嘀咕,都要结婚了,就差这么些日子,非要在知青点胡来,把他们知青点的名声搞臭? 他们男知青的名声已经够遭了,正在努力挽救,这下,雪上加霜啊! 霍竞川轻咳一声,悄悄捏了捏陆西橙的手,让她不要在意别人的话。 毕竟他们…… 陆西橙在他手心挠了挠,让他放心,她不会把那些闲话放在心上。 大队长来的很快,除了大队长,老支书,妇女主任,会计,记分员,各个生产小队队长等都来了。 王满囤脸色铁青,他们前进大队,除了几年前那两个钻小破屋的,之后一直是规规矩矩,啥时候发生过这种事,还是两个知青,简直是丢尽了知青的脸。 这个徐知青,前头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转眼就爬上了女同志的床,是想闹哪样啊? “你们俩,穿上衣服,给我出来!”王满囤大吼一声,气得在原地打转。 “别逼我去公社叫民兵连来。”老支书旱烟锅在门上重重敲打两下,沉着声道。 叫民兵连来,那就肯定不是简单的结婚能解决的,这种事情上报和不上报性质完全不同。 陆西橙往霍竞川身边靠了靠,幸亏她有个别墅,如果他们真被人发现,她往别墅里一躲,霍竞川一人在她屋里,虽然也不好,但找不到她,抓不到现场,估计性质不会那样严重。 而且霍竞川很谨慎,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像头狼,来无影,去无踪的。 “我想着来看看徐哥冷不冷,他耳朵还没好全,谁知到了这里他门开着,人却不见了,我着急,四处找找,就……就发现沈知青的门没关上,里面有声音……”张嘉宁吞吞吐吐地把发现他们的经过说了。 现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这得有多猴急呀,门没关就敢…… 这时,徐晋杭和沈安宁出来了,徐晋杭出门时只穿了衬衫和外套,这会,衬衫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他真空穿着棉外套,情急之下,纽扣扣得错开好几个,露出腰上一截挺白的皮肉。 霍竞川挡住陆西橙的视线,女知青集体低头,其实在乡下,男人到了夏天打赤膊是很常见的,这些下乡几年的女知青也司空见惯了,只要不是直接近距离接触,也没啥好害羞的。 但不知为何,此时看到徐晋杭露出来的一点点,莫名觉得辣眼睛。 第287章 读信1 徐晋杭失魂落魄地站着,神情呆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想来问问沈安宁今晚怎么没有烧炕,沈安宁病了,他顺手照顾下她,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是的,他最近是很苦闷,被大队压迫着答应的婚事,不敢和家里交代的恐惧,还有失去心上人的难过,都让徐晋杭憋得厉害,想寻找个出口好好发泄出来。 都说十八无丑女,沈安宁虽不如陆西橙漂亮,但黑暗中,她的皮肤也是细腻的,她的声音也是可人的,徐晋杭渐渐地迷失了。 所以,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而事情过后,他太过疲惫,直接睡了过去,哪知,会被人抓个正着。 王满囤绕着他们转了两圈,鼻孔重重呼出一口气:“你们明天就把婚事办了,搬出去。” 明天结婚?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这年头乡下人结婚都很简单,家里摆两桌请亲戚朋友吃个饭热闹热闹,然而再怎么样糊弄,小两口的屋子总要收拾收拾,打几个新的木头柜子,女方家陪嫁点桌椅板凳啥的。 这两人,炕还没盘好呢,搬出去咋住? 转念一想,大队长的决定又是最正确的。今晚这一出多少人看了去,只要有人稍微往外头一讲,丢的就是他们整个前进大队的脸。 两个人越快结婚,越能平息闲言碎语。 徐晋杭不想娶,可是老支书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这次不像去县里,他还有说辞可以拖延,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和沈安宁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他在劫难逃。 徐晋杭骄傲的脊背弯了下去,被围在人群中,他觉得难堪和耻辱。他抬起头,女知青们都没有看他,男知青们也不说话,陆知青被他前方的男人严严实实地挡住,徐晋杭不知她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厌恶。 王满囤点了几个妇女和男人:“你们,帮着把他们的东西打包一下,等天亮就送去他们新家。”众目睽睽之下,不怕人偷东西。 别磨磨唧唧的,又耽误一天。 几人很快动起手来,男的负责徐晋杭的被褥铺盖,女的则收拾沈安宁的,进去时,两个中年妇女还捂着鼻子。 陆西橙默默看着,这年头的人根本没有隐私可言,王满囤还是压抑着怒火的,起码没有打砸,算是给这两人留了个体面。 很快,他们抱着几个大包袱出来,徐晋杭和沈安宁缩着肩膀站在那里不敢上前,想到那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徐晋杭简直想晕过去。 “那我们走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老支书挥挥手让大伙儿回去,他年纪大了,再多来几次这样的事,他真受不住。 陆西橙和林圆等几个女知青往沈安宁屋里瞅了眼,收拾得可真彻底,啥也不剩了,除了柜子和炕桌,等下次她自己回来搬。 霍竞川让陆西橙回屋,他走在村民们后面,时间不早了,他直接回家睡一会儿正好做早饭。 “哎,前头的,有东西掉了。”有村民朝抱着包袱的男人喊道。 “啥东西?”他低头去看,“没有啊!” 已经走出了好几步,那东西落在后面,正好在霍竞川和几个知青们脚边。 “是封信?”张嘉宁弯腰捡起信,是封没有寄出的信,寄给……? 张嘉宁脸色一僵,缓缓看向正在说话的霍竞川和陆西橙。 霍竞川扭头:“有事?” 张嘉宁双手把信呈上:“川哥,你看看?” 这不是徐晋杭的信吗,和川哥有什么关系,知青们都表示狐疑。 霍竞川接过信,上面的寄信人署名是徐晋杭,而收信人和收信地址就比较有意思了。 沪市第一机械厂陆厂长收。 陆西橙也看到了,第一机械厂是她爸爸的单位呀,姓陆的厂长? 她记得陆父和大哥说过,厂里一个正厂长,三个职能不同的副厂长,除了她爸爸,没有姓陆的了呀! “要打开看看吗?”霍竞川甩甩手上的信,问她。 陆西橙心中天人交战了一分钟,点点头,虽然私自拆别人的信件的行为不好,但是这信可能和她有关,陆西橙便想知道徐晋杭在里面说了什么。 如果发现不是写给她父亲的,她马上就把信合上,不再看下去。 太晚了,霍竞川没有和陆西橙回屋,而是来到厨房,陆西橙坐在灶膛的小板凳上,撕开信封。 其他人都没去休息,林舒往锅里倒水,打算煮点东西吃,今晚的事要好好消化消化。 “橙橙,把火烧旺一点,你看信眼睛不累啊?”灶膛里只有星星点点的小火苗,陆西橙塞了一把细树枝进去,火势很快就大了起来。 霍竞川蹲在旁边,张嘉宁也盯着折叠的信纸,迫不及待想看看上头到底写了什么,他怎么不知道徐晋杭认识陆西橙的父亲呢,之前陆家的情况还是徐父查出来,再通过电话告知的。 展开信纸,上面的第一句就是:陆厂长,您好,我是今年从沪市下乡到东北的知青徐晋杭,和您的女儿陆西橙同志同一批,我父亲是沪市市长,然后巴拉巴拉……一通自我介绍,呵,还挺有礼貌。 果然是写给她爸爸的,陆西橙和霍竞川对视一眼,继续看下去。 然后是夸她的,说他们在火车上就认识了,陆西橙同志大方热情善良,初见面大家就成了朋友云云。 接下去就是描述了下乡后,落后的生活环境,他们艰苦劳作却依旧只能拿到一点点工分,这里还比较正常,符合实际。 继而说他本人有多么的努力,努力适应,努力帮助知青,挑水劈柴做饭,他还为村民们谋福利,和玻璃厂周旋等等。 哦,帮助其他知青着重强调了帮助柔弱不能自理的陆知青,陆厂长的女儿。 可惜,好景不长,陆知青单纯如小白兔,不知人间险恶,更不懂乡下的汉子对城里姑娘会有怎样龌龊的心思。 陆知青无依无靠,很快就被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知无识无大无小无法无边的一无是处的狼崽子蛊惑了。 读到这里,陆西橙忍不住笑出声来,别说,徐晋杭文笔还挺好,亏他能写出这么多“无”。 第288章 读信2 霍竞川也笑,这几个词,除了“无知无识”用错了,其他都用的很合适。 陆西橙说过,他现在的文化水平不比一些知青低,所以,霍竞川不是文盲。 下面就是对霍竞川的描写,说他从小就是个刺头,和村里人都不亲近,独来独往,性格孤僻,大队干部们对他头疼不已。 他带着人去别的大队打群架,不顾他的劝告,把人打残废了,暴戾至极,却只字不提打架的原因。他还把人家的屋子给踹塌了,让人无家可归。 他上山打野猪,一身臭不可闻的血腥味洗都洗不干净。 陆西橙撇嘴,霍竞川哪里臭啦,他身上的味道她可喜欢啦,徐晋杭才臭,他上完厕所不洗手就吃饭,恶心。 张嘉宁也觉得徐晋杭言过其实了,他这样站着,没闻到人家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信写得很有条理,想来下笔前是经过仔细思考斟酌的,就是接下去的内容比较耐心寻味了。 徐晋杭用极为愤慨和怜惜的口吻讲述了陆西橙和狼崽子在一起后水深火热的生活。 狼崽子用劳动骗取陆知青的口粮。 陆知青不让他进屋,对他防备很深。 狼崽子凶悍,他眼睛一瞪,陆知青便不敢说话,每日里苦不堪言,以泪洗面。 陆西橙歪着脑袋,这人眼睛莫不是瘸的?她哪里苦了? 以泪洗面又从何说起,除了两人单独相处时她会哭一哭,在外头,她没哭过几回? 还有,霍竞川凶是凶,但他就是只纸老虎呀,又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还要反过来被她打。 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徐晋杭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还好这封信没寄出去,要不然,她爸爸说不定会误会呢! 霍竞川摸摸她的头安慰:“别和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谁让他说你坏话的。”陆西橙嘟着嘴,“等过两天,晚上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 张嘉宁和其他知青抬头看着头顶的房梁,啊,他们可什么也没听到啊! 川哥手劲大,别把人打死了,要不要他们帮忙? 信的最后,徐晋杭说自己内心煎熬,想帮助陆知青,但是师出无名,爱莫能助,写这封信只是不忍心陆厂长的女儿继续深陷泥淖,希望通过陆厂长把她解救出来。 陆西橙捂着嘴呕了一下,妈呀,真受不了,这个徐晋杭怎么戏那么多,太令人作呕了。 打一顿都不够解气的。 “他结婚的事,会告诉家里吗?”霍竞川扭头问张嘉宁。 张嘉宁想了想,然后摇头:“不会,他爸妈都是那种很看重家世的人。” 根据张嘉宁的了解,徐晋杭是不敢告诉家里的,他母亲还好,因为三个儿子只有徐晋杭是她带大的,无论如何,她都最宠他,不会放弃他。 徐父就不一定了,如果徐晋杭太蠢,他就会把资源放在其他儿子身上,不会再对他投入心力。 一个没了耳朵,娶了个没有娘家助力的女人当妻子的儿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徐父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很好。”霍竞川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会写信,他难道不会,写一封匿名信给徐父不是什么难事。让徐市长好好看看,他的儿子有多么优秀。 造他的谣,诋毁他,污蔑他,霍竞川都可以不当回事,但是他想破坏他和橙橙,给他们的感情之路添堵,不管结果如何,霍竞川都不会让他好过。 张嘉宁微不可闻的叹息,之前徐父为了让徐晋杭疏通关系,早日获得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给他的钱和票不少,这样一来,那些福利怕是都要没了。 霍竞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拿捏住的徐晋杭的七寸,有些人,痛苦又贫穷的生活,比狠狠给他一刀更叫他难受。 …… 第二日,是徐晋杭和沈安宁结婚的日子,王满囤安排村里的泥瓦匠把他们的屋子修补了下,盘炕,搭灶台。 沈安宁架了个火堆,勉强烤了几个半生不熟的红薯招待,泥瓦匠走时脸色很不好看。 还知青呢,穷抠搜的。 这是前进大队第一次有知青结婚,按理,知青点的人都该去庆祝帮忙的,可是直到中午也没有一个人过去,徐晋杭躺在新砌的炕上一动不动,沈安宁忙前忙后,想置办一桌像样的饭菜,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里连个鸡蛋都没有。 “晋杭,你身上还有钱吗,我去和村里人换点腊肉和鸡蛋。” 徐晋杭不说话,沈安宁只得掏出自己的钱出去,然而,她捧着钱上门,却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换给她的,有人还当着她的面嫌她脏。 “走走走,我家的鸡蛋才不给你们吃,乱搞男女关系,就该吃花生米!” 沈安宁被人重重推出门外,摔在雪地里,手磕在凸起的石块上,她看着渗出血丝的手心,咬紧牙关,你们都给我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受到的耻辱,她都会一一报复回来。 看不起她?呵,居然还敢看不起徐晋杭,没见识的乡巴佬,连“莫欺少年穷”的道理都不懂,一辈子泥腿子的命。 “在看什么?”霍竞川陪着陆西橙从老支书家吃完午饭回来,正好看到沈安宁被人推倒。 “我在想,我和沈安宁有什么区别?” 一同下乡,一同找了对象,一同对另一半执着,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们都是恋爱脑,只是,她比沈安宁幸运。 “你们完全不同。”霍竞川不理解陆西橙为什么突然和沈安宁比较,在他看来,姓沈的给橙橙提鞋都不配。 “有感而发嘛!”沈安宁还坐在雪地里没起来,低着头,陆西橙都能想象得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定然是怨恨的。 哎,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沈安宁,以后,自求多福! 第289章 称重 王满囤确定了去学车的人选,除了霍竞川和他儿子,还加上了一个吴建国,由霍竞川带着,明天就出发去县里。 “不用准备太多,大队补贴了粮票的。”霍竞川把上次没用完的玻璃瓶找出来洗干净,放到灶台上。 陆西橙正在熬肉酱,上次给托王林松带给她弟弟的肉酱霍竞川很喜欢,她这次再做几罐,除了肉粒和菌菇,还放了一点点辣椒,霍竞川口味偏重。 “不行,我听周美婷说过,他们厂里的伙食可差了,秦叔叔厂里的伙食也一般,机械厂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学车很累的,你胃口大,不吃饱怎么行?” 陆西橙可不想等他回来,人又瘦了一圈。 而且,王林柏和吴建国家里铁定会给他们准备吃食的,人家有的,她家的也要有。 霍竞川嘴角含笑:“好,不过我们是住集体宿舍的,不用准备太多。” 他这次出门学车要好几天,他带着人出去,还要把人带回来,必须完全学透彻了。 “我给你的粮票你收好,不要舍不得吃,回来你要是敢掉一斤肉,我会生气的。”陆西橙鼓着脸,凶巴巴的说道。 霍竞川手痒得厉害,伸出一根手指戳她的脸颊,只听“噗”一声,嘴巴漏了气,他笑弯了眼,陆西橙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我干活呢,你不帮忙还捣乱。” 霍竞川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圈住了她的腰:“那要不要称一下多少斤,回来时互相检查?” 想到要走那么多天,霍竞川很舍不得。 自从两人处上对象后,,除了去年冬天他进山打野猪,还从来没有分开那么久过。 陆西橙不舍当然是不舍,不舍之余又有些开心,晚上他爱亲亲她抱抱她,她也喜欢和他亲近,只是最近,尤其第一次大姨妈来了后,亲完她总觉得自己怪怪的,忍不住就想挨着他撒娇。 他走了,她正好缓解缓解那种奇怪。 “妹妹?”霍竞川见她神游天外,又戳戳她的脸颊。 “好呀!”陆西橙锅铲上盛了一点点肉酱送到霍竞川嘴边,“你尝尝看,咸淡合适吗?” 霍竞川抿了口,肉粒香酥,菌菇有嚼劲,微微的辣,咸津津油润润,各种滋味混合在舌尖,他只回了两个字:“好吃!” 陆西橙嘴角漾出抹笑,她的手艺就是棒棒的。 “上次做的肉干还有剩的,你也带着,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吃。”陆西橙知道住集体宿舍的不方便,就没有准备更多肉食。 她拿出了一些馒头,这些是杂粮馒头,里面掺了白面,比纯粗粮的口感好,颜色也是灰灰黄黄的,“这些馒头,你让食堂的师傅做饭时帮你蒸两个,不要吃冷的,对胃不好。” “嗯。”霍竞川在她身后怀抱着她,弓着背,头靠在她肩头,“你也是,我不在的时候,要乖乖吃饭,不能光吃零食,我留了三个柿子和两个冻梨,不准一次性吃完。” 陆西橙摸摸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唉,她真的一点都不瘦的啊,他为什么总担心她不好好吃饭,她下乡都胖了。 陆西橙把锅里的肉酱盛出来,又拿油纸袋装馒头和肉干,她走到哪里,霍竞川就抱着她跟到哪里,像只缠着主人的大狗狗。 “好了吗?”看陆西橙把最后一个罐头装满,“锅留着我来洗。” “太油了,一会儿油渍凝固了很难洗。”陆西橙往锅里挤了点洗洁精。 “没事,我用热水洗。”霍竞川托起她的腰,打横抱起,往卧室快步走去。 陆西橙红了脸,不过是量个身高体重,他那么着急干什么? 农村人极少会在这时候称体重的,因为一个冬天过去,很多人都会瘦一些,这年代的人讲究胖才是福气,知道会瘦还称啥称。 传统里称重的日期在立夏,传说人在立夏这天只要称了体重,就将不再畏惧三伏天的炎热,所以男女老少都要参加,称完重,称完重,还得吃麦粒。 霍竞川去年没有称,应该说,他从未称过,盯着地上陆西橙从别墅里拿出来的精致的奶白色小秤,他有些不敢站上去。 这不会被他压坏? “快点呀,称完了量身高,你自己量,你太高了,我够不着。”陆西橙手上还拿着一卷皮尺,催促道。 霍竞川赤着足,先抬了一只脚,面上神色自若,实则心中在想,万一要是坏了,他就去弄一把大队仓库里那种长杆秤来赔给她。 那种秤也挺好的,只是秤的时候要准备个大箩筐,人坐进去,像荡秋千一样,两个人扶着秤砣,两个人抬着秤杆。 他力气大,一个人就能把橙橙提溜起来,她肯定喜欢。 对了,今年要是大队长找他去帮忙称重,他可要拒掉,他不想去抬别人。 “喂,你想什么呢,另一只脚快点呀!”陆西橙蹲在地上等着看电子秤的数字呢,他偏偏另一只脚迟迟不放上来。 霍竞川回神,秤没坏?怎么没坏呢? 他整个人都站了上去,低下头,秤上面显示屏的数字跳动了几下,最后停留在七十一上。 “这是公斤?”霍竞川问,他不可能才七十一斤的。 “嗯。”陆西橙小脸皱着,一百五十都不到,他那么高,这个体重是偏低的。 她握紧拳头,今年是目标,让他长到一百五十斤。 陆西橙把皮尺的一端递给他:“你放到头顶上,贴着头皮,不能算头发的高度啊!” 霍竞川照做,陆西橙牵着皮尺另一端,拉紧,碰到他的脚底,嘻嘻,他的脚好大。 “妹妹!”霍竞川警告地喊了声,她居然用手挠他脚,跟谁学的,学坏了! “好啦好啦,我认真点儿。”陆西橙及时认错,确定尺是垂直的,没有多量出来一厘米,才去看刻度,然后,她的脸更苦了。 他是光长个子不长肉的嘛! 第290章 太轻了 “多少?” “一米九。”陆西橙语气幽怨,实际上是一米九一,但是九一不好听,给他减掉点。 都说男女之间最合适的身高差是十二厘米,无论是拥抱还是接吻都是最和谐的,他这么高,干什么都不方便。 “该你了。”霍竞川下秤,手臂一勾,轻而易举地就把陆西橙放到了秤上。 “你先帮我量身高。”陆西橙翘起一只脚,扶着霍竞川的手臂,递给他尺子,她都不知道自己长高了没有。 霍竞川见屏幕上的数字在不断跳动,便先蹲下身替她看尺子上的刻度。 “一米六四。”霍竞川报出数字,顺便抱起她坐在自己膝盖上,帮她穿上棉袜和拖鞋。 就这一会会儿的功夫,脚就凉了。 “真的?”陆西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穿越过来才一六二,长了两公分呢,用后世明星们报身高的方法,她现在就是一六五啦,标准身高。 这样一来,她和霍竞川相差二十五公分,也还好啊,她还能继续长呢! “嗯,还没称,站好。”霍竞川扶她站稳,弯下腰,然后他的眉头就深深拧了起来。 “多少呀?”被他挡着,陆西橙看不见,她侧过身体,“四十六,哇,我都九十二斤啦!” 果然是胖了,下乡前她才八十七呢,整整重了五斤! “都?”霍竞川捕捉到她这个字眼,是才九十二斤,几乎是他的一半。 难怪抱着轻飘飘没有分量。 陆西橙还在小声叨叨:“我肯定是喝汤喝太多了,以后要少喝点汤。” 抬头才发现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喂,你怎么啦?” 霍竞川将她揽进怀里:“没什么,只是觉得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有些自责。 陆西橙眨眨眼,明白了他的心思,她两手攀住他的肩膀,用力一蹦,哎呀,没夹住! 霍竞川眼疾手快接住她,有力的手臂牢牢托住她的腿,调整了姿势,让她小小一个嵌在自己胸膛。 “我重不重?”陆西橙趴在他肩头,这样好舒服。 “很轻。”轻盈得像是能飞起来。 “笨蛋!”陆西橙抓住他的衣服扣子玩,“你都把我喂胖啦,我要是再吃下去,胖到你抱不动怎么办?” “不会的。”霍竞川斩钉截铁地道,无论她多重,他都能轻轻松松抱起来。 陆西橙歪着头想了想,是哦,他都能扛起三百斤的野猪,她再长胖一倍,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她总不至于比野猪还重! 等等,她为什么总是要和野猪去比较? 都怪他,陆西橙掐了霍竞川胸口一把,没掐到肉。 “我现在很健康的,你摸摸我肚子上的肉。”屋里烧着炕,陆西橙没有穿外套,只穿了件白色毛衣,显得整个人如同一颗软糯糯的糯米团子。 隔着衣服,霍竞川将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肚子,好软。 “怎么样,是不是都是肉?”陆西橙也把手放到男人腰间小腹,“我只是骨架小,不瘦的,哪像你,我每次想掐你都掐不动。” 全是劲瘦的肌肉。 “那我以后多吃点,给你掐?”霍竞川笑了,如果说之前是吃得不好才瘦,现在他吃得很好,同样还是瘦,霍竞川也觉得自己吃那么多挺对不起她的。 “你现在就很好,再重个十斤就很完美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陆西橙可不希望他变成大腹便便的样子。 “好,那我努力。”霍竞川抱着她坐到炕边,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再过一会儿该送她回去了。 “等我走了,我让春才来给你烧炕?” “不要了,太麻烦人家,我去和圆圆一起睡。”陆西橙把手塞进他衣服里取暖。 霍竞川想了想,也好,她一个人住,他不放心。 “嗯。”霍竞川低头,蹭蹭她的鼻尖,他很想很想亲亲她,可是,他怕一亲就大半天,只得极力忍着。 陆西橙微微嘟起唇啄了他一下,霍竞川抱住她的力道猛地加重,正要发起主攻,院子外头传来很不和谐的喊声。 “川哥,川哥,你在家不,帮我开个门。” “王春才!”霍竞川磨牙,恨恨地念出这个名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喂,你先放我下来。”陆西橙推推他,要把秤收好呀,不能给人看到,“人家叫你呢!” “不想理他!”霍竞川脸埋进她胸口,深深吸了口气,“让他在外面冻着。” 陆西橙揉揉他的短发,他此时真像个闹脾气的小男孩。 “好啦,他肯定有事才来的,你别这样,大冷天的多不好,乖啦,我晚上多给你抱抱好不好?”陆西橙难得用这样的语气哄他。 两人的相处,一直是他更成熟稳重,她爱撒娇耍脾气,现在居然反过来了。 “嗯。”霍竞川闷闷地嗯了一声,放开她,帮她把外套穿好,然后关上卧室的门才走向院子。 “川哥川哥!”王春才露出半个头不断往里张望,“川哥,你咋才来开门,我快冻死了。” 欸?川哥的脸色好差,谁惹他不高兴了? 王春才不敢多说,自己就提着个篮子飞快进屋了,走到厨房,陆西橙正坐在灶膛后面烧火。 太好了,川哥对象在,川哥肯定不会当着对象的面揍他。 “嫂子,你也在呢!”王春才把篮子放到桌上,搓搓手,对后面跟进来的霍竞川道,“这是我娘前阵子攒的鸡蛋,她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带去县里供销社换掉。” 冬天气温低,母鸡不肯下蛋,很多村里人会把鸡养在屋里,厨房或者睡觉的地方,虽然会有臭味,但和鸡蛋相比,那都不算啥。 王春才家的鸡蛋就是钱大娘入冬后攒的,攒了大半篮子,家里舍不得吃,拿去县里换钱。 “好。”霍竞川点头同意,他是坐牛车进城的,带这一篮子鸡蛋顺手的事情。 陆西橙掀开篮子的盖,一个个圆滚滚的粉白皮鸡蛋,个头不大,有好几十个,钱大娘是个讲究人,鸡屎擦得干干净净,不像有些妇女弄得脏兮兮,送到供销社还要被翻白眼。 这年头饲料还没有推广,这是纯到不能再纯的土鸡蛋呀! 陆西橙朝霍竞川使了个眼色,霍竞川就明白了,她想留下这些蛋。 第291章 开荒 霍竞川出发时陆西橙没去送,她在炕上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 谁让那个狗男人昨晚抱着她亲了大半夜呢,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还在那边“再亲一下,再亲一口”,然后一下一下没完没了,她抱怨嘴巴疼,他就换地方亲,反正就是不给她休息,要不是体谅他马上就要离开,陆西橙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刚刚坐上牛车的霍竞川想到昨晚小姑娘委屈地在他身上咬了好几口,他现在胸口还清晰地印着小小的牙印,他便心头一阵火热,恨不得马上跳下车去。 “川哥,给你吃鸡蛋。”王林柏把一个鸡蛋递过来。 他是王满囤的小儿子,今年十六岁,在县里读初三,这会儿学校已经开学了,不过他爹说让他留下来学开拖拉机,所以暂时没去报到。 他爹和当兵的二哥都说了,让他听川哥的话,跟川哥做事,川哥是个有本事的人。 “不用,我有。”霍竞川拍拍自己的包袱,小姑娘给他煮了六个鸡蛋,早上他临走时不舍得吵醒她,她迷迷糊糊自己就醒了,鸡蛋还是热乎乎的。 除了鸡蛋肉酱肉干馒头等吃食,还有换洗的衣物,袜子,肥皂香皂牙膏牙刷等,霍竞川看着身侧的包袱,露出一个轻柔浅笑。 他记得她说过,她下乡时的行李都是她妈妈帮她收拾的,可想而知是有多娇气,霍竞川握紧拳头,所以,他更不该让她吃一点儿苦。 王林柏好奇地瞅着他,以前听人说川哥可凶了,这瞧着也不咋凶啊,看个包袱都能笑得这么温柔,是个好性的。 可怜的王林柏同学在十天后仍旧没熟练掌握修车技术,被霍竞川用杀人的眼神盯着,练到天黑,满头油污不能休息时,他简直想锤死当初愚蠢的自己。 川哥?温柔?他分明是想分分钟了结了他的小命好不好! 现在,他还是个快乐的孩子。 三人都提着几个篮子,霍竞川除了王春才家的,老支书家攒的鸡蛋也托他带去县里,陆西橙把别墅里的普通鸡蛋换成这些土鸡蛋,又在霍竞川家里放了二三十个,让他早上煮了吃。 县里供销社收鸡蛋是两毛钱一斤,这其实对于农民来说很不划算的,因为买鸡蛋要四毛左右一斤,如果到了黑市,鸡蛋甚至能卖到一块多一斤。 但是,把鸡蛋卖给供销社是最正规合法的买卖途径,村民们大多不敢去黑市那种地方,他们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等以后,我们单独去县里,如果再谁来托卖鸡蛋,我们就给杨继忠。”陆西橙建议,鸡蛋相比猪肉和粮食,查得没那么严。 “好。”霍竞川同样觉得换给供销社太亏了,卖给黑市,多卖的钱肯定不能直接给村民,霍竞川不会傻到为了别人暴露自己,更不会做白工,他赚钱要赚,但不会那么贪,中间是好几倍的差价,能不能换点别的呢? 这事以后再说,现在这几篮子就只能拿到供销社去了。 …… 陆西橙睡到中午,林圆喊她吃饭她都没去,睡醒她到别墅洗了个泡泡浴,热水反复在皮肤上冲刷,依旧没能遮掩掉身上点点斑驳的痕迹,陆西橙手掌用力拍打水面,激起一阵阵芬芳的水花,花瓣唇微微嘟着,娇艳欲滴。 大狼狗走的第一天,不想他! …… 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虽然土地还没完全化冻,但王满囤已经开始组织壮劳力们开荒了,荒地位于大队西北角,估摸着有几十亩。 这块土地算不上大,但如果全部开垦出来,每年能多收获上万斤的粮食。 王满囤现在的计划是开垦出五到十亩,前进大队劳力有限,开荒很不容易。 陆西橙上辈子听家里的老人们说起过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的故事,这里远不如北大荒广袤,然而对于一个小小的生产大队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北大荒。 因为危险,前期的探路工作都是由男人们去做,陆西橙和几个女知青此时正坐在仓库里挑拣玉米。 挑出颜色光泽明亮、子粒大小及粒形整齐一致的,剔除一些小籽、瘪种,留作种子,这项活简单轻松,但要求细致,所以都是给妇女同志做。 陆西橙才刚坐下挑了没多久,就听到大队长叫她:“陆知青,你帮忙去给咱开荒队画几张画。” 零下的天气,王满囤裤脚上全是泥,站在门外。 “好,我马上去。”陆西橙把挑好的种子给林圆,跟着王满囤走出去,林舒目露担忧,“橙橙,你小心点,穿上你的雨靴再去。” 林舒下乡时间长,知道荒地里有多难行走,她怕陆西橙一个不小心出事,不过有大队长在,应该还好。 陆西橙换上高筒雨靴,把裤脚扎进鞋子里,带上画具,跟着王满囤后面身一脚浅一脚地来到荒地边,抬眼,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地上的雪被清理掉了,露出上面的荆棘,男人们穿着破旧的蓑衣穿梭在荆棘中,手拿镰刀,弯腰把竖着的荆棘砍断,每个人腰间都系着一根粗粗的麻绳。 “大队长,这绳子是?”陆西橙问,她不懂为什么要绑绳子,明明走动间绳子非常碍事。 “里头都是沼泽,踩空了人掉进去,救都救不回来。”王满囤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地,是一块灰白色的土地,残雪覆盖,他走上前踩了一脚,腿立马陷入进去。 现在还不到春天,冰层虽然薄了,但多少能起到一点缓冲作用,如果等到春天开荒,这里长满了野草,那才是真正的凶险万分。 “陆知青,你就站在那边画,别走近。”王满囤临走时再三叮嘱,“千万不能走进啊。” 王满囤吃到了宣传画的好处,就想把大队开荒的场景也给画下来,汇报上去,如果上面再奖励多养几只小猪仔那就太好了。 只是知青点会画画,还能画那么好的,只有一个陆知青,他可真怕她出个啥事,小霍回来非找他拼命不可。 第292章 不想他 “大队长,您放心!”陆西橙寻了个平整的地块放置好画架,这次不同于修路,以人为主,这次她主要侧重画景。 残雪,枯萎的荆棘,寒风,沼泽里挖出来的淤泥,用景来体现开荒的艰辛。 人仅仅是一件件深棕色的蓑衣,一条条粗粗的麻绳。 陆西橙画画速度很快,不过因为对这里太陌生,需要观察,她一个小时左右才画好一幅速写,她把画收起来,决定过几天再来画几幅,让大队长自己挑选中意的。 正当要走时,她瞥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咦,怎么是沈安宁? 这个活别说她们女知青了,连队里的女人都不会来干的,她怎么会来? 沈安宁脸上的冻疮还没好,包着半边头巾,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已经完全被雪水浸透了,手上被荆棘的刺划了好几道伤口,她动作慢吞吞的,被和她一队绑着麻绳的男人们不停地骂。 开荒是算工分的,一条麻绳组成一个小队,清理的地方越大,工分越高,被沈安宁一耽误,可不就影响别人了嘛,即便她是个女的,男人们对她也没有丝毫怜惜之情。 “沈知青,你赶紧走,你看看我们比别人慢了多少,你男人呢,他咋不来?”一个男人没好气地说道,神情很是嫌弃。 “他身体不好,我替他来做。”沈安宁捶捶自己酸痛的腰,徐晋杭说要在家看书,沈安宁自然不敢浪费他的时间,看书是多要紧的事啊,而且他耳朵的伤口没长好,怕吹了风。 陆西橙收拾好画架转身离去,是她自己求来的,外人可怜什么呢! 不过陆西橙还是和大队长说了下这个事情,不是为了沈安宁,是为了那些倒霉的和她一组的男人们。 …… 晚上知青点吃饭时,林舒提了轮流做饭的事情,徐晋杭和沈安宁搬了出去,之前说的单独建个灶台的事情就不太好办了,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男知青们表现不错,挑水砍柴样样都来,女知青们暂时决定不把他们赶出去,所以需要单独开伙的就只剩一个刘小草,不可能为了她一人麻烦大队。 “这样,刘小草你不要做饭了,你每三天挑一次水,挑满一缸。”林舒说道,她不敢安排刘小草做饭,实在上次她和那俩人一起吃肉的场景太过记忆犹新,把粮食交给她,林舒担心他们自己一口都吃不到。 挑水虽然累,可她们以前都是挑过的,那会儿还天天挑呢,不也是过来了嘛。 去掉刘小草后,女知青有七人,林舒手脚最快,单独做饭,其余两人一组,十天一轮。 “现在还是按照一天两顿,上午的一顿加两根窝头,等春耕开始后,恢复一天三顿,大家没意见!” 大家摇头,都表示没意见,男知青们也被安排去开荒了,他们的口粮赔给了女知青一部分,即使饿,也不敢敞开肚子吃,能忍就忍。 女知青们现在做的就是轻省的活计,少吃点也没啥。 睡前,陆西橙脱掉外套和毛衣,林圆凑近她嗅了又嗅:“橙橙,你真的好香好香!” 不是那种腻人的香,林圆形容不出来,就是闻了还想再闻,欲罢不止。 陆西橙推开她的脑袋:“我就是用的香皂啊,上次不是给你们用过嘛!” “比那个还香,”姜丽丽半躺着往手上摸蛤蜊油,她有雪花膏,只舍得抹脸,手上就用蛤蜊油,也很滋润,“橙橙一看就是香喷喷的,我们看着就没啥味道。”刘小草看着就臭烘烘。 “我又不是红烧肉,还香喷喷!”陆西橙回嘴,坐进被窝,她今天泡完澡抹了点身体乳,和大家一起住,她不好往身上抹雪花膏,那太奢侈了,霍竞川宠着她,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接受那样的奢侈。 林圆打开她那罐雪花膏,手指上稍稍沾了一点先涂在自己脸上,又沾了一点大的涂在陆西橙脸上:“来,给你涂多点,你今天出去吹风了,可不能吹皱了。” 这还是陆西橙教的方法,她们以前只在白天涂,陆西橙让她们晚上睡前用热水洗脸,洗完后涂一层薄薄的面霜,第二天起床皮肤就滑滑的。 林圆涂着陆西橙的脸,再涂自己的,好像是嫩了些,和橙橙比还是相差太远了。 算了,她多摸摸橙橙的过过手瘾。 哎,真羡慕橙橙对象啊,林圆想着,她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橙橙,你今天怎么没穿你那件睡衣呀?”陆西橙在这边睡过几次,每次都穿的是原主的白色睡衣,今天换了套高领的秋衣。 陆西橙眼神闪烁:“睡衣太脏了没洗呢,我等大太阳再洗。”那件睡衣领口到锁骨处,她现在哪里敢穿,一穿那些痕迹全露出来了,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陆西橙在心里又把某头狼骂了一顿。 林圆对这话一点怀疑都没有:“对啊,我也有好几件衣服没洗呢,过年后就洗过一次衣服,挂在外面冻成冰坨子了。” “我下午听队里的阿婆说后天就是大晴天呢,我们后天一起洗,烧锅水,橙橙,你那边的锅也烧上。”林舒说道,她们不会看天气,队上有些老人在预测气候方面很有一套,十次有七八次是对的。 “好。”陆西橙能怎么回,她自己埋下的坑只能自己填,老老实实洗衣服呗。 直到陆西橙的衣服洗完,并且晒了三个大太阳彻底晒干,某头狼还没回来。 他走的若干天后,不想他! 历时两个多月,陆西橙终于把一件完整的衣服做了出来,她先用温水洗了一遍,把上面的滑石粉洗掉,晾干后,再用大大搪瓷杯装满热水当做熨斗,把衣服仔仔细细熨烫平整,挂在自己的窗前。 陆西橙掏出小钱包数了数里面的布票,还有好多张,陆母给的,霍竞川给的,都没怎么用呢,有些上半年就要过期,陆西橙想再买些布来,做完一件衣服后,她好像攀登上了某座高峰,打通了任督二脉,虽然手艺还是平平,但比最开始拿着针不知道往哪儿戳好多了。 陆西橙决定给自己做条小裙子。 某头狼要是立刻马上出现在她面前,给她量个尺寸,陆西橙就勉为其难给他做条裤子。 第293章 不行? 大狼狗注定没有福气马上穿上小对象做的裤子,他在机械厂食堂,咬了一大口抹了肉酱的馒头,狠狠咀嚼。 坐在他对面的王林柏和吴建国都不由自主地缩回了去拿肉酱罐子的手,低头喝萝卜汤,县城厂里的菜也就那样,没啥油水。他们俩人家庭条件在乡下都算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上学识字,家里都给准备了干粮,吴建国带了好多个他娘烙的饼子,邦邦硬,管饱是管饱,但哪里有川哥带的肉酱好吃啊。 那肉酱油多味重,又咸又香,抹一点在饼子上,吴建国都不需要打菜了。 霍竞川不是那种小气的,陆西橙做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他和其他人一块儿吃饭,特地加了分量。 一开始两人都吃得很乐呵,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川哥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他们就不敢再吃了。 川哥这是怕不够吃,所以不高兴了? 霍竞川把小半瓶肉酱重重拍在他们面前:“吃,吃完,明天五点起来,我教你们。”抓着瓶子的手指关节咯咯响。 王林柏和吴建国委屈又害怕,对视一眼,抢过瓶子狼吞虎咽起来。 其实霍竞川托关系找的老师傅为人很负责,陆西橙找了机械方面的书籍给他提前看过,霍竞川勤快又聪明,私底下帮着老师傅擦车倒水,还送了包烟,老师傅就把那些个不轻易教给别人的绝活都教给了他。 老师傅有次还问他学历:“小霍,你有没有小学学历?要是有,我能想法子让你来厂里上班,当司机不行,先做修理工,从临时工干起,有我在厂里一天,早晚有转正的时候,咋样?” 霍竞川状似遗憾和羞愧:“没有,陈师傅,我没上过学,辜负了您的好意。” “那还真是可惜,你小子,在乡下浪费喽!” 霍竞川只是笑笑,仍旧每天认认真真地擦车,以后怎么样先不管,现在学到的东西是自己的,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住。 霍竞川吃过饭,拎起手边的篮子,带着两人朝食堂边上的另一间屋子走去,王林柏和吴建国苦着脸,垂头丧气,川哥除了凶,还特爱干净,每天都要来澡堂洗澡。 洗澡是很舒服,但洗完澡还要洗衣服呢,学车已经很累了,真的不想洗啊! 霍竞川在机械厂住了这么多天,觉得最方便的就是这个澡堂了,热水从头上淋下来,太畅快了。 可惜乡下没有通自来水,他也不懂原理,暂时不能给自己的房子弄一个。 这样想来,橙橙的娇气完全能理解了,那些城里的知青到了乡下都各种不适应,嫌东嫌西,她以前的生活条件比知青们好了几倍不止,她也仅仅是偶尔抱怨几句,没有怨天尤人。 “走快点,睡前再琢磨琢磨。”想到陆西橙,霍竞川就对身后的两人没啥脾气。 厂里的澡堂有公共澡堂,也有单人间,公共澡堂不要票,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来洗就行,单人间要洗澡票,两毛钱一张。 机械厂会发放职工福利,每个月一张洗澡票,这个票能也能拿着去外头的澡堂使用。 霍竞川直接花钱和同宿舍的人换了好几张,王林柏和吴建国都蹭他的,反正都是男人,公共澡堂几十上百人在一个池子里洗呢! 脱了衣服,等热水流出,霍竞川背对着他们,往头发上打肥皂,这个他是不会共享的。 他用的这块肥皂,陆西橙也用过,她没注意,给他收拾了进去,霍竞川每天用完拿手帕和纸袋子裹好,走哪儿带哪儿。 王林柏和吴建国第一次见他用肥皂,惊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在他们大队,别说男人了,女人都没几个能用上肥皂的,买肥皂要肥皂票,他们没有啊。 不用猜,这肯定和肉酱一样,是那位陆知青给准备的。 水温渐渐上升,吴建国搓洗着身体,忍不住开始侃大山:“我出来好多天,我媳妇晚上要惦记死我了。” 王林柏还小,不太懂:“为啥晚上惦记你,白天不惦记吗?” “白天有啥好惦记的,女人想男人不都在晚上嘛!”吴建国挺着腰,“瞅瞅,能不惦记嘛!” 他结婚一年多,还没生娃,正处于晚上和媳妇蜜里调油,白天能混进男人堆聊荤段子的时期。 霍竞川听着话,默默垂下眼,这样的,女人会喜欢? 那他的呢,她会不会喜欢? “那你也比不上川哥!”三人在一个水龙头下,霍竞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刻意背对着他们,但地方就那么大,总会不经意间瞧见。 听到这话,还在洋洋得意的吴建国马上偃旗息鼓了,川哥本钱可比他雄厚太多了,难怪他从来不和他们玩那种比赛谁尿尿远的游戏,是怕打击到他们。 “太大了也不好,女人会吃苦头的。”闭嘴前,吴建国还不怕死的补了一句,男人在这方面都有超乎寻常的自尊心,他不想认输。 霍竞川微微不解,吃苦头? 他并非完全无知,毕竟在山里,那公狼和母狼,还有公猪和母猪在孕育下一代的时候,他也撞见过几次。虽然未曾实操过,理论知识是懂一点的,但吃苦头是怎么个说法? 医生给的书里没讲到这方面。 他这样,橙橙会吃苦头? 那她会嫌弃他吗? 一时间,小小的淋浴间里只有水流的哗哗声,谁也不说话。 王林柏还是懵懂的少年,他察觉到气氛怪异,却不知该说什么来缓和。 眼瞧着霍竞川脸色越来越黑,吴建国豁了出去:“那啥,川哥,是这样的……”他把那档子事一通解释,说完,见霍竞川表情依旧很臭,水冲在脸上,每个人的脸都有些红,川哥这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呢? 听进去了咋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该不会……吴建国眼神悄悄下移,川哥该不会是不行,所以才拖到这么大年纪了才找对象? 霍竞川:…… 第294章 陆知青被教育 经过几个大太阳后,气温陡然升了好几度,陆西橙脱掉了笨重的军大衣,换上的普通的棉衣。 她最近还挺忙的,知青点她正好和林圆轮上做饭,此外,她傍晚还要去霍竞川家做蒸一锅窝窝头,王春才他们几个每天从荒地回来,都会来帮霍竞川的宅基地挖两小时地基,陆西橙每人分两个窝头。 “圆圆,谢谢你呀!”陆西橙和林圆搬着一捆柴,从霍家前院走到厨房。 她们先煮了知青点的晚饭,然后林圆陪陆西橙过来煮这边的。 “那有啥,你还总是给我饼干吃呢!”林圆走到灶膛后面点上火,“早点煮好,我们早点回去,等会儿天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林圆有些惭愧,她没有想那么周到,是橙橙对象临走前拜托了她们几个女知青,让她们帮忙照看下,别让橙橙晚上一个人在外头。 “嗯,我多蒸了馒头,咱们回去吃。”陆西橙手脚麻利地圆滚滚的馒头摆上蒸架。 “橙橙,你不是不会做面食吗?怎么馒头做这么好?”林圆看着除了颜色,形状大小都相同的粗粮馒头,好奇地问。 “啊?哦,这是霍竞川做的,他提前做好了,我只要蒸了一下就行。”陆西橙反应过来,立刻把锅甩到了霍竞川身上,反正他捏的饺子包子是挺好看的。 “我就说嘛!”林圆去了疑,说起另一件事,“今天早上,梆子被他老爹揍了你知道不?” “为什么呀?他今年不是上学去了吗?”梆子临开学前还跑来知青点找陆西橙了,说他要成为一名小学生了,要让陆姐姐一起高兴高兴,怎么就被揍了? “听说不肯去上学,那会儿你还没起床,哭得可惨了,明天早点起,咱们去问问。” “好的。”陆西橙点头,这么小的孩子,不肯上学可不是什么好事。 馒头蒸到一半,队长老婆从外面走进来:“陆知青?哟,林知青也在呀?” “婶子。”陆西橙搬了小板凳招呼她坐下,“您怎么来啦?” “嗨,那不是看到竞川家里没人,烟囱冒烟了嘛,我就过来瞅一眼。”队长老婆笑着道,“你俩这是干啥呢?” “我们给王春才他们蒸几个馒头,他们很辛苦的。”陆西橙指指宅基地的方向,“现在还在干活呢!” 队长老婆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这算啥辛苦,你呀,小姑娘家家,就是心太软了。” 只有真正开始建房了住家才准备吃食,哪有房子还没盖呢,就吃了好几顿干饭的。 “这顿做完,明天开始别做了啊!”队长老婆教两个城里女娃娃,“咱们队上就是这样的规矩,你们今天对他们太好,往后别人家盖房就不好办了。” 陆西橙明白过来,标准一旦提高,再要降低就很难了,在一个大队生活,最怕的就是比较。 试想下,我在他家帮忙,人家顿顿白面和肉招待,我去你家干活,你只给我吃粗粮,还吃不饱,我能乐意? 这不是乱套了嘛! 个人和个人的生活水平有差距,但不能影响了集体。 “婶子,对不起,是我考虑的太不周全。”陆西橙连忙道歉,林圆也帮着说话,“婶子,橙橙是好心,我们也没想到那一层,以后不会了。” “没事没事,我出去和春才几个说一声,他们和竞川关系好,以后没馒头的铁定照旧来。”队长老婆就是来提点下,陆知青能听最好,毕竟这是私事,他们也没用队上的粮食,她不能硬管的。 小霍没有长辈教,陆知青还是个孩子,两个年轻人以后过日子,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等队长老婆走后,陆西橙和林圆对视一眼,双双吐吐舌头,苦笑,陆西橙打开锅盖:“难怪我每次把馒头给王春才他们,他们都是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吃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们怕霍竞川,所以才过分客气呢!” 原来是她坏了大队上的规矩。 “是啊,幸亏婶子来说了声,要不然以后可能会遭人埋怨。”林圆自己无所谓,她只是来帮忙的,但橙橙以后要嫁给霍同志,还是和队上人处好关系比较好。 没一会儿,队长老婆又带着一群满头大汗的男人们回来了,王春才摸着后脑勺傻笑:“嫂子,我们不馋嘴的,以后不用给咱蒸馒头了,咱回家吃就行。” “对,嫂子,咱回家吃。”这几日,川哥不在,他们吃陆知青蒸的馒头吃得心惊胆战的,生怕川哥回来给他们一通揍。 拒绝,陆知青长那么好看,万一她哭咋办? 他们更要被揍,左右都是被揍,那还是吃。 陆西橙抿唇一笑:“那今天的还是要吃,蒸都蒸好了,等天气暖和,让你们川哥带你们去打野猪感谢你们!” 这感情好,男人们纷纷点头:“嫂子,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啊!”他们今年好好练练,绝对不像去年那次一样丢脸了,不仅帮不上忙不说,还要川哥来救。 队长嫂子捡了地上的一根木柴一个个打过去:“赶走拿了馒头走人,叫啥嫂子,人陆知青还没嫁人呢!” 几个大男人抱头鼠窜,这称呼,明明是川哥默认的呀,咋不能叫了? 赶走了他们,队长老婆帮着一起收拾厨房,看到墙角处摆放整齐的小缸,每个缸里都有半袋子粮食,甚至柜子里还有半包红糖,一罐子腌萝卜和几个鸡蛋,她不禁感叹,难怪满囤总说小霍能干,瞅瞅人家这日子,过得比队上好些十几户人口的人家都强。 队长老婆又忍不住拿小霍和那个徐知青做对比,徐知青现在成天躺在炕上,啥也不干。 之前安排男知青去开荒,沈安宁去了,搞的一个小队怨声载道,大队干部去徐知青家给他教育了一顿,她也跟着去了,那屋里,真是,搬进去啥样,住了几天还是啥样,哦,更乱了。 沈安宁要上工没空收拾,徐知青一个大男人就不知道搭把手?柴火就随意扔在屋子中间,好好的屋子,还不如牛棚齐整。 第295章 梆子逃课 第二日,陆西橙起了个大早,先和几个女知青去了梆子家,梆子背着个破布拼接的挎包站在路上,看样子正准备去上学,可脚却没动。 梆子爹端着碗蹲在门口喝粥,一边喝,一边盯着他。 陆西橙走过去摸摸梆子的脑袋,梆子靠近她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陆姐姐!” 梆子爹举起碗想扔过来:“你还有脸哭呢,小小年纪敢逃学,老子花这么多钱送你去上学,是让你去玩的?” “我才没有去玩!”梆子起床开始就被他爹骂,他娘也一个劲劝他,他早就忍不住了,终于哭了出来,趴在陆西橙怀里哇哇哇,“我没有去玩,陆姐姐!” “好了好了,”林舒把一颗水果糖塞到梆子嘴里,“不哭了,你不是男子汉嘛,给你的小伙伴们看到多丢脸。” “告诉姐姐,你没去玩那是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去上学?”陆西橙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柔声问道。 “我去捡煤核了。”梆子打开挎包,里面装了一半包黑黑的煤核。 陆西橙想伸手去拿,梆子挡住她:“陆姐姐,很脏的。” “你捡这个做什么?”陆西橙上辈子没用过煤炭,不知道城里有一群孩子专门在冬天早上出来捡煤核。 “能卖钱的。”林舒小声道。 陆西橙怔了怔,梆子低着头:“我读书花了钱,我想捡煤核把钱赚回来。” 他问过了,一斤煤核能卖五分钱,他挎包里有两斤,能赚一毛。 “你……”梆子爹说不出话,“老子骂你浪费钱,不是让你把钱赚回来。” 花钱是心疼,但交都交了,小兔崽子还敢逃学,他能不生气嘛! 梆子搅着自己的手指,看看爹,再看看家里的姐姐妹妹,他吸吸鼻子,又回头看看几个知青姐姐们,他鼓足了勇气,才扯开嗓子:“学校里的老师教得一点都不好。” “他教的我都学过!” “他教的不对,我提醒他,他打我手心。” 说着梆子摊开手掌,果然手心里有几条细细的红痕。对此梆子爹倒不觉得有啥,这年头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再正常不过了,打手心而已,不伤筋不动骨。 陆西橙握住梆子的手,这在后世算是体罚,但现在跑去说理,人家学校都会觉得你小题大做。 “所以你才不想去上学的?”陆西橙问。 “嗯,”梆子点头,他觉得上学没意思,但给学校交了钱,他心疼那钱,就想靠自己把学费赚回来。 几个女知青看向梆子爹,梆子爹没想到儿子逃学是因为这个,他就是个不识字的大老粗,哪里敢去质疑老师教得好不好啊。 陆西橙无奈叹气,这年头的教育水平确实参差不齐,城里稍微好一些,但在公社的小学,老师们能有个初中学历都是不错的了,他们也不是专门师范毕业的,更加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学指导,反正孩子们读书就是学写几个字,大多学个一两年就辍学了。 梆子跟着陆西橙学了小两个月,认识的字有几十个,再去念一年级,被个学问一般的老师教,自然会觉得没意思。 原本知青群体中一部分是有高中学历的,安排他们当老师是最合适的,但是上头的规定就是不允许知青招工,这个招工不仅指工厂招工,也包含了学校和政府部门。 这个规定也不算错,是为了维护本地的初高中生利益,好多地区都有这样的规定,知青就是下乡建设农村的,农活没干多少,一门心思钻研着找工作咋行?必须杜绝他们这种念头。 “叔,要不这样,你们既然交了学费,那和学校商量下,给梆子跳级可以吗?”陆西橙想了个主意,梆子说过,学校是一个老师负责两个年级,如果跳到三年级,换一个老师教会不会好一些? 至于跟不上进度怎么办,不是还有她嘛,陆西橙看过原主的小学课本,教得都很简单,梆子又不笨,开开小灶很容易赶上的。 梆子爹摆手:“这我哪敢啊,不敢的不敢的。” 在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眼里,学校是很神圣的,尽管这几年好多读书人都被打压了,还有一部分人宣扬读书无用论,可如果读书真的没用,为啥城里厂子招工都要初中生高中生? 所以,他是不敢去和学校谈啥条件的。 陆西橙和林舒几个互相看看:“那我们带梆子去。” 梆子爹感激地搓着手,又踹了儿子一脚:“混小子,还不把煤核倒出来,新做的包弄那么脏,看你娘不打你!” 梆子直接把包给了陆西橙:“陆姐姐,煤核就给你们,可好用了,比柴火好用,咱乡下都没有。” 陆西橙不客气地接下:“包你自己洗啊,我不帮你洗的。” “包我来洗。”小霞从屋内跑过来,塞了两个饼子给林舒,“姐姐,这是我娘刚烙好的饼子,给你们拿回去吃。” “谢谢啊!”林舒接过饼,看到小霞乌溜溜的大眼睛羡慕地盯着梆子的包,对啊,梆子还能去上学,还能选择上几年级,小霞却连踏进校门的机会都没有。 有好几个儿女,如果只能供一两个孩子念书,一般只会供儿子,女儿只能留在家里,这是当下的普遍情况,没办法改变。 陆西橙自然也察觉到了小霞的目光,她理了理小霞半长的头发:“小霞,接下来天暖和了,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喊上你的小伙伴们来找我们继续学识字。” “真的吗?”小霞的眼睛亮起来,“可是,会不会耽误你们上工啊?”她天冷的时候就想过去,可是她娘说知青们冬天要休息,不好打扰,而且来来回回太冷了,人受不住,怕她生病,她家没钱给她看病。 “不会的,每天只学一会儿,还是像之前一样。” “好,陆姐姐我一定去!” 第296章 书记的表扬 陆知青的小葵花课堂开课啦! 林舒和姜丽丽先陪着梆子去了趟学校,本来陆西橙也想去的,但是她们俩嫌弃她走路慢,不让她去,陆西橙便在仓库里教几个小丫头学习。 春耕还未开始,大队干部们没有分配具体的活计,不过仓库里现在每天都有一群妇女在,搓麻绳、打苫子,扎扫帚,编筐子等,这些活陆西橙都不会,她就是借个地方。 “陆知青,你讲慢点,让我们也顺便听听。”一个大娘手上搓麻绳的动作飞快,眼睛都不用看着的,直直盯着他们的方向。 “那我再讲一遍。”陆西橙今天给他们讲红色娘子军的故事,这是一部六十年代初上映的电影,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乡下人都没有看过的。 “人红了,心红了,镰刀斧头打出一个红彤彤的世界,生机勃勃,意气风发。它庄严地向人类宣告:未来的世界,必将是赤旗的天下。” 陆西橙手握一把扫帚用力挥舞着充当旗帜,,目光凝视前方,此刻她稚嫩的脸蛋是那样的出彩坚韧,小霞带头啪啪啪鼓掌。 “陆姐姐讲得太好了!” “是啊,讲得太好了,我都哭了!”妇女们纷纷抹着眼泪,她们沉浸在故事里,在主人公最艰难的时候,她们也仿佛被一张巨大的网死死罩在里面,摆不脱,挣不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陆西橙放下扫帚,累得喘了口气,妈呀,道具不合适太费体力了,不过整个过程效果不错,幸亏她上辈子主导排练过《红色娘子军》的话剧,要不还记不住那么多的台词呢。 门外,齐书记制止了王满囤要进去的动作,静静听了会儿,满意点头:“这是小霍的对象,不错,多才多艺。”不仅画画画的好,故事也讲得绘声绘色的。 齐书记是下乡来视察工作的,看看大家春耕准备的如何,农具有没有修好,牛骡子等牲畜是不是健壮,粮种够不够等,还没走进大队办公室呢,就听到仓库里传来热烈的叫好声和鼓掌声,像是在搞啥庆祝活动。 “是的,咱们大队的几个女知青都挺好的,她们有时间还教队上的人读书写字呢。”像陆知青,干活不咋的,可好多社员都特别喜欢她。 “哦?”齐书记意外,“他们教了多久了?” “没多久,去年开始的,不过咱们大队好多女娃娃都会写好几个字了。”王满囤道,这些事是他听她婆娘说的,知青们教得认真,孩子们也学得很有劲。 “那她们下乡还真是没白白浪费知青这个名头啊!”齐书记赞赏,因为他们这里的规定,知青找不到其他工作,都被困在乡下。说他们来支援建设农村,但论种地,有几个比得上老农民的,不怪各个大队都嫌弃知青,因为他们真就是来分粮食吃的。 当然,能干的也有,再往北,建设兵团和农场的知青们都锻炼出来了,干活是把好手,但是这些生产大队的,基本都连满工分都拿不到。 “他们这样有没有拿工分?”齐书记问的是知青们教孩子们念书。 王满囤摇头:“没的,家里条件好一些的会给他们送一点粮食或者柴火啥的。” 多数是柴火和白菜萝卜这类蔬菜,毕竟口粮很紧缺,自家都不够吃的。 齐书记思考了片刻:“你看看能不能在队上搞个识字班,给他们算点工分。” 从建国以后就有扫盲班,有让农民识字的任务,前进大队自然也是有的。 不过那些男人们白天上工干活累得臭死,晚上就喜欢扎堆聊天抽烟,或者躺在家里炕上生娃娃,对识字没有兴趣。 反而是女人们坐在后面蹭识字班的煤油灯,纳鞋底,搓麻绳,做针线活,也想着学几个字,但上面分派下来负责教识字的是县里的技术员,对着一群大老粗农民就很不耐烦了,更不用说对着妇女,有女人没听懂要问,还被他好一通奚落,说人家笨,几次下来,也熄了想学习的心思。 倒是里头的女知青以前不知是干啥的,很会讲课,不如就由她来带头搞这个识字班,给点工分,不让人家白做。 “我和她提一提,再问问竞川同意不。”王满囤没有一口答应,陆知青不缺钱,也不缺几个工分。 “嗯,这事不急,主要是还是我先前和你讲的事情,这两天就要定下来,算了,霍同志呢,我去找他,我亲自和他说说。” “竞川不在,他去了县里,好几天了。” “去县里干啥,好几天?他住哪儿啊?”齐书记疑惑,一般农民进城也就去供销社,当天去当天回,住招待所还要公社的介绍信呢。 王满囤笑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竞川给咱大队弄了台拖拉机,下个月就到了,我让他带两个人去县里学开车去了,住机械厂。” “拖拉机?”齐书记这下是真吃惊了,“他还能买到拖拉机?” “二手的,不是新的,”王满囤忙道,新的拖拉机现在私人是绝对买不到的,“听竞川说,是农机厂要换一批新的机器,那台就被淘汰了。” “原来如此。”齐书记明白过来,即便是二手的,没有点关系门路也很难弄到。 “那个事,要不你直接给定了,反正也不是啥坏事。” “这……”王满囤犹豫,如果是大队其他人,他这个主做了也就做了,他们也不敢不听他的,但是小霍……,王满囤不敢擅自替他拿主意。 “他对象不是在嘛,问问他对象呗。”齐书记指指仓库,里面还在不停说笑呢,热闹得他都想去听听。 “不好,他们还没结婚,只是处对象啊。”即便结婚了,这种事也是家里的男人做主,虽说一直宣扬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在乡下,思想还是比较老旧,王满囤这个大队长也还是老一派的观念,男主外女主内。 齐书记就很不赞同了:“王大队长,你这样我要批评你了,刚才问陆知青办识字班的事,你说要问问霍同志的意见,咋轮到霍同志的事,不能问陆知青的意见呢?” 第297章 再拒绝,陆父大方承认 “大队长,您找我?齐书记,您今天怎么下乡啦?” 陆西橙推门出来,脸上还带着讲完故事后兴奋的红晕,她今天穿了她自己的一件红色棉衣,衣袖领口和下摆处都有一圈白色的毛毛,这件衣服是他外公买的,怕太花哨了陆西橙不喜欢,就只是简单的布料,只是颜色特别正,所以瞧着格外喜庆。 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齐书记再一次感叹,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估计看在这脸的份上,别人也不会和她多做计较,何况是她对象呢。 “小陆知青,这里面好热闹啊,刚才在讲故事?”齐书记笑呵呵的。 “嗯,给她们讲了红色娘子军的故事,咱乡下不像城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就自己表演给她们看了。” 话里的“咱乡下”让王满囤和齐书记心里熨帖,人女知青是把自己当成了前进大队的一份子啊! “好,如果以后有文工团下乡表演,我让他们第一个就来前进大队。”大队修了石子路,车子开过来也方便,不像有些大队的泥巴路,开到一半就陷进去了。 识字班的事不着急,再观察观察,齐书记问起今天过来来的另一个目的:“我听说霍同志去了县里,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他人,这里有件事,小陆知青,你给他做个主?” “什么事呀?”陆西橙拢了拢衣领,霍竞川走了有十多天了,也不知道学车学得怎么样了,他走的时候说能很快学会的,看来是在吹牛。 “是这样,公社要求每个大队选拔一名治保主任,我是觉得霍同志不错,你们大队长说要等他回来,但名字这两天就要报上去了,你要是能做主我就给定下。” “治保主任?”陆西橙重复了一句,治保主任从字面意思来看就是负责治安保护的,陆西橙懂,但她对这个时代不了解,还是要问问清楚,“这个治保主任具体工作是什么?” 齐书记暗暗在心里点头,小姑娘没有一听说要当主任了就马上急吼吼答应,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 治保主任能管理一个大队的治安,也能捏住一个大队的要害。 治保主任如果是个私心重的,那么他就会用手中的权力打击别人,保护自己,对一个大队的风气影响很坏。 相反,如果治保主任处事公正,也能帮着大队长解决很多麻烦。 治保主任的人选,首先要工分多,那些每天上工只能拿七八个工分的男人是别想了,没人会服气,其次要有一定的威望,没有威望压不住人。 其他大队选的都是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只有前进大队,齐书记提议让过了年才刚刚二十岁的霍竞川当。 首先霍竞川是巡逻队的队长,自身有本事,又能服众,而且在大队不和其他男人扎堆,和谁都不过分亲近。 还有个重要原因,他能打啊,还不是二流子那种闹事的打,他打的都是该打的。 陆西橙听了齐书记的解释,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是不是治保主任什么家长里短的矛盾都要管呀?” 什么家暴,儿女不孝,爹妈不公,夫妻打架,兄弟不睦,这种破事都管,那不和居委会大妈一样了嘛,陆西橙可不想霍竞川整天去给人家调节家庭矛盾。 这种婆媳、兄弟、父子矛盾最不好管了,出力不讨好的。 齐书记和王满囤同时愣了愣,要这么说也没错,治保治保,啥都治,啥都保护。 陆西橙摇摇头:“齐书记,大队长,对不起,这件事,我不想替他答应。” 王满囤急得掐自个儿大腿,上次齐书记邀请竞川去公社民兵连,因为不能每天来回,他不同意也就算了,这次治保主任是大队的,又不用跑出去,小霍对象居然还不同意,咋想的啊? “陆知青,你要不再好好考虑考虑,治保主任虽然没工资,但每年能多几百个工分呢,你要想想以后,竞川一个人,没个人帮扶不容易啊!” 还要娶你这么个娇滴滴啥也不会的媳妇,这话王满囤不敢说。 “大队长,我考虑好了,就算霍竞川回来意见不一样,我相信他也不会怪我的。”陆西橙语气坚定,霍竞川本就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当了治保主任后他还怎么时常溜进山里给小猪接生? “唉,你呀,齐书记,您别生气,您看这孩子不懂事,要不……”王满囤想说要不再等两天,他明天亲自跑一趟县里,问问小霍本人的意见,可别因为小对象耽误了前程。 齐书记却制止了他,哈哈大笑起来:“不用不用,咱就听小陆知青的,这治保主任,给别人做。” 齐书记非但没生气,反而更加对这未来的小两口感兴趣起来,是什么样的环境养成了两人这样淡泊的性情? 齐书记的出生背景不错,今年四十不到的他,见过不少年轻人,有乡下不识字的,也有有点文化,被推荐去当工农兵大学生的,谁不是可着劲儿往上爬,就他们,仿佛一点儿都不急,慢悠悠过自己的小日子。 霍同志对唾手可得的机会视而不见,小陆知青也能大大方方把到手的职位让出去,这不是一对儿都说不过去。 …… 沪市。 陆国平是从市政府大会议室出来,和几个相熟交好的干部们边走边说着话,今天是每个季度的例会,沪市的所有大型厂子领导集体都要参加,商讨上阶段的生产进度,并制定下个季度的规划。 “国平,你家姑娘在乡下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打电话回家诉苦?”郑厂长问,郑厂长是机械厂的正厂长,和陆国平相识多年,是默契的工作伙伴,今年,他小儿子高中毕业也要下乡,他想和老伙计取取经。 “最近没打来,东北大雪,路都封了,当时去的时候秋收快结束了,没赶上最忙的时候,所以没怎么吃苦。”陆国平惭愧,他女儿何止没吃苦,还乐不思蜀呢! “那我就放心啦,我家儿子,比你家姑娘皮实……”郑厂长话说到一半,被前方一道声音打断,“郑厂长,陆厂长,几位,你们是要回去了?我正好也要出去,一起走!” 这不是刚才坐在台上灰头土脸的徐跃华徐市长吗? 新春刚过,徐跃华就召集了十几个沪市中型厂子的领导,给下达了一系列新的生产任务,这些厂多数是一些鞋厂,糖果厂,汽水厂等生产生活物资的厂,大型的比如机械厂、钢铁厂、船厂,徐跃华管不到,人家不会听他的。 他到底是一个市长,权利还是有一些的,他也不是毫无根据地制定任务,他去年就和周边县城的供销社都做了接洽,今年上他们市的货,价格更低一些。 结果,商品生产出来,那些个供销社反悔了,人家县有自己的厂啊,计划经济下,宏观调控起决定性作用,哪怕他们的价格再低,人家县里政府不同意,供销社能有什么办法。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合同法,华国的第一部合同法要等到九十年代才颁布,目前最正规的就是各个单位的公章,采购多少货品,截止什么时候付款,盖上公章才能真正算数。 然而徐跃华当时仅仅请一群供销社主任吃了个饭,酒足饭饱,都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回过头来反悔,他也只能干瞪眼。 刚才的会议上,经委主任就此时做了批评,给徐跃华留了几分薄面,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他的决策错误,他批评的是那些厂子,但知道内情的谁不是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这位徐市长再有什么任务,一定要问过上头的意思再去执行。 所以,陆国平等人都觉得奇怪,徐跃华不回办公室反省反省,来和他们打什么招呼,他们可不熟啊。 徐跃华笑容满面地一一和众人问了好,在场的的六七个人,不是机械厂,就是和机械厂最交好的钢铁厂的领导,多年的人精,当下也没有露出异样,和他握手。 唉,可惜啊,今天本来都打算好了,一群人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的,既是联络感情,也是补补油水,即便是厂长,他们也就比普通员工每个月多吃几顿肉,都馋着呢。 这位徐市长要一起,饭店就不能去了。 陆国平也和徐跃华握了手,完了,徐跃华说了句话,把陆国平说懵了:“陆厂长,你看什么时候,我和我家里的上你家拜访下?” 唰唰唰,所有人都看向陆国平,拜访,为什么要上你家拜访? 陆国平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着,脑子里却飞快闪过和徐跃华说过的每一句话,如果说俩人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交流,无非是徐跃华曾经提起,两家的孩子都在一个地方插队,想互相照顾,甚至隐晦地表达了要结成儿女亲家的意思。 可他当时虽然不知女儿处了对象,但也明确说了女儿暂时不会嫁人,难道这人是没听懂? 他这一番思考不过短短十几秒,大家都是懂礼数的,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你们啥时候认识的,咋认识的,又不是乡下的八婆。 在别人打算现行离开,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前,陆国平开口了:“说拜访就太客气了,您上次说您儿子下乡也在东北永宁县?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家橙橙娇气,我原先还想着让您儿子关照关照我家姑娘的,不过啊,我家那孩子,一放出去,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自个儿找了对象,这不,家里还有橙橙对象寄来的咸肉呢!” 陆国平这话是侧面告诉众人,他和这位徐市长压根不熟,连对方儿子下乡的事都不清楚。 还有,徐市长曾主动提起过孩子们的事,可他家姑娘有对象了,不劳人惦记。 “老陆,橙橙在乡下找了对象,真的假的?”郑厂长一拍手,“我就说嘛,哪有下乡不苦的,敢情是有对象帮忙。” 小姑娘吃不了苦,在乡下找个对象也能理解,只是像老陆这样会说出来的不多,都嫌丢脸,还有人是打着主意,万一以后能回城了,就把乡下的对象甩了,反正城里的亲戚朋友不知道,重新开始也是一样的。 这年代的阶级观念,要说深,农村户口田地里挣工分的和城里户口每个月领供应粮的,两者之间犹如天堑。 但要说多深,如郑厂长这样苦过来,又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的人,还真不太看重户口问题,以他们的人脉关系,若是真有了个乡下的女婿,给女婿安排个工作还是行的,他们还是更看重人有没有本事以及人品等问题。 就像陆国平担心的,怕女婿发达了会报复呗! 当然,这些话不需要他们说给陆国平听,他都懂。 “当然是真的,橙橙对象孝顺,队里分了肉,就巴巴地给我们寄过来,就在家里腌着呢,择日不如撞日,我再让蒋主任割两斤新鲜肉,今晚都去我家吃饭,说好了,要自带米和酒,徐市长,您也一起来。” 陆国平哈哈大笑,他没有遮掩陆西橙处对象的事,不管他承不承认,满不满意那个姓霍的小子,处了对象是事实,老秦口中,他也确实很照顾女儿,他不可能一边享受着好处,一边在这头说闺女没有对象,他做不出这样缺德的事来。 要说,都怪这个徐市长,要不是他,家里孩子的事不需要大喇喇宣扬出来,他还想再考察考察那姓霍的呢! 他现在还要昧着良心说拐走女儿的臭小子的好说,陆国平快气吐血了。 他快气吐血,有人是快气晕了。 徐跃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厂长的女儿有对象了,对象不是他儿子? 可明明节前晋杭最后一通电话里说两人发展地很好,渐入佳境了,他以为经过一个冬天,晋杭肯定把那个小姑娘拿下了的,咋成了别人的对象? 他慌得要死,还要故作镇定:“好好,我一定去。”说完就匆匆转身走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通过陆国平打入这群大厂领导中间,陆国平在沪市工作了二十多年,积累了那么多的人脉,如果他都能认识并且来往,接下去的工作就不会难了。 第298章 做客 徐跃华穿过长长的走廊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想打电话问问晋杭到底啥情况,是不是陆国平搞错了,可是他们现在只能单方面联系,除非写信。 个蠢货,多好的机会,徐跃华在心中骂着,如果徐晋杭连这么好打机会都把握不住,他会怀疑这个儿子的能力,他以后能帮助他多少呢? 走到拐角处,他停了下来,他看到前方,陆老爷子正送三个穿着军装的军人出来,这三个军人,每人身上的军装都是四个口袋,都是军官。 三人和陆老爷子边走边说,陆老爷子还踹了其中的人一脚,那人三四十岁的年纪,完全没有平日里大家看到的军人的严肃,嘻嘻哈哈的,显然大家关系极为亲厚。 徐跃华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如果他是陆国平,如果他有陆老爷子这样的爹,他何愁在这偌大的沪市举步维艰。 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还不是想快点做出成绩,在这里站稳脚跟。 晚上,徐跃华如约带着妻子到了陆家,郑厂长几个都到了,他们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带着家眷的居然只有徐跃华。 “蒋主任,我家那口子在楼下炖了只大公鸡,一会儿端过来,你少忙几个菜啊!”郑厂长笑着道,他家和陆家都住在家属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需要太客气。 “我家在做红烧鱼呢!”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带家眷,是家眷在家里准备菜,做好了送过来一起吃。 钢铁厂的几位孤身来的,都提了好酒和大米。 徐跃华看着他妻子手里那袋子粗面和半块手掌大小的腊肉,臊得脸都抬不起来。 就这腊肉,还是他做主拿的。 徐跃华还打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主意,只要两家长辈关系好了,小辈的们事就水到渠来了。 他老婆却不乐意,处过对象的女人,即便以后分了,那也是配不上他儿子的。 可惜,在徐家,徐跃华才是一言九鼎的一家之主,无奈之下,她只有提上一袋子粗面。 徐跃华觉得粗面不错,他虽然工资高,但要汇给父母一部分,还要留给儿子一些,日常吃饭也常吃粗面的。 可没想到陆家不吃这个呀! 北方人和南方人不同,北方人习惯了吃面食,哪怕是粗面,能干的主妇们也能把它们做成可口的馒头窝头等,但南方人习惯吃米饭了,蒋素绢对着一袋子粗面一筹莫展。 徐跃华妻子不打算帮忙,她是上门做客的,哪有客人动手的道理,何况,她家老徐是市长,她是市长夫人。 更深层次的原因,她把眼前人到中年依旧样貌端庄秀丽的妇女当成了儿子未来的丈母娘,天然就存了三分挑剔,她想看看,这个女人操持厨房的能力咋样,如果连母亲都不能干,那女儿就更别想指望了。 还有,她儿子可也爱吃面食的,丈母娘和未来媳妇不会做咋行,那还怎么伺候她儿子?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施施然地坐在绿色皮沙发上,观察陆家的摆设。 陆家布置得不是很豪华,但是透着一股温馨,特别有家的感觉。 徐跃华妻子笑笑,也就那样,比不上京城那些大院人家。 厨房里,曹琴帮着婆婆打下手,瞥了眼外头:“妈,那人是谁啊?”第一次上咱家门,眼神怪怪的,不像其他的阿姨婶娘那么亲切。 曹琴做着售货员,见惯了各种各样的顾客,那女人的眼神明显是带着几分挑剔。 曹琴不解,挑剔她家干什么,她家的条件在沪市不说拔尖,也绝对不差的,再说,就算她家是乞丐窝,和她有什么关系,来做客而已? 蒋素绢也瞥了一眼:“和咱家不是一路的,招待好这一顿就行。” 意思是不用太在意,往后不会有很多的交集。 曹琴便懂了,她是陆家的大儿媳,婆婆在这些人情往来上都会教她。 饭桌上气氛还算和谐,男人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公事,聊自家的儿女,聊一聊厂子里谁比较能干这种,徐跃华几次想把话题带到大方向去,都被巧妙地避开了。 春天来了,到了吃笋的季节,蒋家大哥给送了一箩筐新挖的春笋来,蒋素绢炖了一锅腌笃鲜,放了小女儿还有未来小女婿寄回来的咸肉,她站起身,帮每人盛了一碗:“尝尝这个咸肉,我家橙橙以前教她做,她不耐烦学,到了乡下倒是勤快不少,你们点评点评。” “这肉不少啊,听老郑说是你家橙橙对象给的肉?”郑厂长老婆吃了口肉,“真香,这肉还怪肥的呢!” “是小伙子送的,老陆的老同学在那里,见过小伙子了,说人很不错,我就想着,先让俩孩子处着,等橙橙下乡满两年能回来了,把人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合适就把事情办了。” 蒋素绢说这话没有做假的成分,这年代人的思想还很保守,处对象就是奔着结婚去了,她当年和丈夫认识后也就看了三次电影,一起上国营饭店吃了两顿饭,饭后压了半天马路,一个多月后就结婚了,就这样,别人还说他们对象谈得久。 她姑娘还要在乡下好几年,总不能光谈对象不结婚,那是耽误别人,也是耽误自己,不负责任。 但人她是一定要见的,她是当妈的,不能连女婿的面都没见过就把姑娘嫁出去,那也太随便了。 家里其他人都要见见,老爷子老太太的眼光毒辣,他们风风雨雨一辈子,什么妖魔鬼怪在他们面前都要现出原形来。 当然,她和老陆也不傻,只是没有老俩口见识多,比如眼前这位市长夫人,她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啥好相与的角色,谁家的姑娘嫁过去,和这位当了婆媳,注定有苦头吃。 徐市长妻子低着头喝着汤,这汤确实鲜。 她来了沪市,自觉高人一等,可在饮食上真的没提高太多,这年头,政府人员的工资就那样,比不上工龄长的工人。她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家里开支都靠徐跃华一人。徐跃华才上任没多久,还没打开局面,也没人往他们家送礼讨好啥的。 这些妇女聊天普通话里穿插着浓浓的沪市腔,她听不太懂,隐约听到什么对象,徐市长妻子就对陆母很恼怒,有了对象还大喇喇说出来,以后她儿子晋杭娶了陆家女儿,岂不是头上戴了个大大的绿帽,被所有人笑话? 要不是徐跃华说需要靠着陆家老打开门路,她才不会同意儿子娶一个破鞋回家,不行,等以后老徐市长位置坐稳了,就把那女的休了,他儿子再娶个更好的。 她这样想,眼睛看向茶几上的收音机,回去后和老徐说说,陆家闺女出嫁时,让他们陪嫁一台收音机,她想要好久了,一直没弄到票。 徐跃华心中烦躁,客厅分了两桌,男人这桌说着说着话题也转到了陆家小闺女对象头上,陆国平对未曾蒙面的未来女婿也没多了解,只能说他个子高,干活厉害,打野猪不能说,翻来覆去讲他对自己女儿好,徐跃华忍不住插话:“陆厂长,话也不能那么讲,咱们这种人家,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那乡下的小子,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能配得上你家的千金?” “欸,徐市长,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千金不千金的,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再说,沪市也有好多地方都是乡下,那些人也是你治下的百姓啊,不识字的人也有很多,不识字不是他们的错。” 屁门当户对,你们家高贵,我们家老爷子是泥腿子出身,高攀不上您家的公子。 徐跃华闹了个没脸,本来这些话他平时不会说的,毕竟是当干部的,就算心里门第观念再重,表现出来还是要一副自己是普通老百姓的样子,而此时,在座都是大型国企厂子的领导,身份不一般,他觉得大家的想法都和他一样,便说了出来。 谁知道陆厂长比他还会装,偏偏他说的话他无法反驳,只得干笑着自罚一杯认错。 陆国平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看中家世,只要小伙子真心对女儿好,不是那种不着五六的闲汉,他就同意两个孩子的婚事。 说来说去,不管怎么样,他陆国平的姑娘,和徐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下乡前没有,下乡后更没有。 吃完饭,陆国平习惯性起身帮着收拾桌上的碗,这些活他在家里常做,熟悉的几个男人虽然没有他这般勤快,但也偶尔会帮着家里老婆搭把手。 父亲都在干活,陆东青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会傻坐着看,也帮着把碗摞起来,端进厨房。 只有徐跃华老婆看得目瞪口呆。 男人干啥家务啊,这陆家真是不成体统。 还有那位蒋主任,也太不贤惠了,不行,她回家要和徐跃华再说说,等陆家的那丫头进门了,晋杭弄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两口子一起回城,那丫头她必须要亲自调教,要不然,这家还像个家嘛,不是乱套了? 她可不知道,她寄予厚望的儿子给她找了个符合要求的贤惠的儿媳妇,等着送她惊喜呢! …… 不贤惠的陆知青解下小围裙坐在别墅饭厅,盯着满满一桌食物幽幽叹气。 唉,她是真的没有想他,只是,这么多菜,她一个人吃不完啊! 都怪他,胃口太大,她都习惯了做菜做大份了,一时间改不过来。 陆西橙夹起一只小鲍鱼塞进嘴里,真好吃,大狼狗吃不到,真没福气。 每个菜都吃了两口,最后啃了一根鸭脖,喝了杯橙汁,陆西橙把剩余的菜放好,别墅有保鲜功能,不会坏,要不然还真要浪费了。 陆西橙大姨妈快来了,怕晚上不方便,搬回了自己的小屋居住,她没让人帮忙烧炕,最近天气暖和,她多盖两条被子,灌个盐水瓶,不怕冷的。 只是……陆西橙出了别墅,趴到炕上,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枕套和被套都洗过,现在是清新的留香珠气味,闻不到他留下的味道了。 这么久都不回来,真是笨死算了! …… 没福气又笨的霍同志走在夜色中,今天傍晚,老师傅终于宣布,王林柏和吴建国的修车开车技能合格,可以回大队了。 县里到公社的公交车已经恢复运行了,他们俩决定明天一早出发,这几天练得太辛苦了,学车不比下地干活轻松,要专注精神,既是体力劳动,又是脑力劳动,还有个霍竞川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谁都不敢放松半分。 霍竞川可等不及,他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收拾了行李就匆匆上路了,才走出机械厂没多久,天就完全暗了下来。 这几天他并不是完全在机械厂,他学得快,老师傅允许他每天有两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他利用这些时间跑了几趟砖瓦厂和木材厂,把货都订了下来,预付了定金。 出来时,陆西橙便往他身上塞了五百块钱和一些票,说男人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 霍竞川走得飞快,来到九龙山脚上,远处的山顶还覆盖着冰雪,他走进去,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十几分钟后,一头银灰色的狼飞奔而来,看到他,兴奋地仰天长啸。 霍竞川摸摸它的大脑袋:“大灰,我要回村,你护送我!” 大灰跟在他旁边,一人一狼气势全开,偶有路过的野兽见到他们都远远避开,只有一头野猪领着另一头野猪想上前挑衅,被轻松制服,霍竞川看了看略小些那头野猪的肚子,呵,他的活来了。 让大灰找几头狼盯着这两头野猪,霍竞川径直向山下跑去,此时,夜色笼罩大地,前进大队还未进入安静中,不时有孩子的哭声,婆婆对儿媳的骂声,及男人的吆五喝六声传来。 霍竞川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回了家。 站在家门口,霍竞川遥望知青点的方向,小姑娘说晚上和别人睡,他现在去能否见到她? 第299章 相思 霍竞川进屋点上煤油灯,先拿起挂在墙上的日历,和他记得的时间相同,距离上次她月事快一个月了。 他烧了水,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灰尘和汗味。 晚饭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霍竞川吃了两个冷掉的馒头,村庄渐渐安静下来,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睡去了。 霍竞川提上在县里买的东西,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偏僻的小路上的移动。 到了陆西橙的屋子旁边,他弯腰看了眼小厨房灶洞,黑漆漆的,没有火星,她果然不在。 霍竞川又来到前院大厨房门口,靠在水缸上站了片刻,才走回陆西橙屋门前打算开锁。 刚掏出钥匙,他就发现不对劲,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屋里有人? 喜悦无法遏制地涌上心头,霍竞川熟练地拨动设置的小机关,缓缓推开屋门。 屋里有白色的光,叫led光,灯泡很小,却很亮,陆西橙把牙刷大小的灯摆在桌上,正对着门的方向。 乍然被灯光闪到,霍竞川眯了眯眼,转身关上门。 炕上有一个小小的隆起,霍竞川走近,突然就笑了。 小姑娘睡得像个麻花,被子歪七扭八卷在她身上,她一条腿被牢牢裹住,一条腿却垂到了炕下,裤管缩到了膝盖,露出一截白莹莹的小腿和一只白生生的小脚。 霍竞川蹲下身握住那只小脚,软软的,有些凉,把腿和脚塞进怀里暖着,霍竞川就着半蹲的姿势注视着熟睡的姑娘。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他最深的牵挂。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陆西橙在睡梦中依然能感觉到,她抬手挥舞了下,死蚊子,走开! 然后,“唧”小小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霍竞川哪里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神操作,惊得扑上去捧住她的脸:“妹妹,做噩梦了?” 幸亏她手劲小,打得不重,脸上只有浅浅的红印,霍竞川抚摸了片刻,红印便消失了。 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陆西橙慢慢睁开眼,似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眨了眨,她复又闭上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手臂圈住男人的腰,吐出委屈的梦语:“笨狼狗,又害我做梦。” 耳畔有低沉熟悉的嗓音哄她:“乖,不是做梦,我回来了!” 霍竞川将她环抱起来,用她最喜欢的姿势,在屋里一遍遍转圈。 闻着男人身上的草木香和冰凉又炙热的气息,陆西橙终于有了真实感,她的眼神凝聚在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靥:“你回来啦?” 语气里有惊喜,没有埋怨。 “嗯。”霍竞川坐下,依旧抱着她,“怎么自己睡了,不烧炕冷不冷?” 陆西橙没回答,看着男人的脸,黑了些,精神不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回来没多久。”霍竞川把她玩纽扣的手一把握住。 “没多久?”陆西橙看了眼他手上的手表,晚上八点多,这个点,他是走回来的? “你一个人回来的?我听林舒姐说公交车通了,你怎么不坐公交车?” 霍竞川沉沉看她,眼睛里直白的感情让陆西橙害羞,她懂了。 他想她,所以等不及第二天的公交车,连夜赶了回来。 “笨蛋!”陆西橙小小声骂他,唇边却是掩不去的笑意,“万一我和圆圆一起睡呢,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不会,我想离你近一点。”霍竞川不假思索道。 陆西橙嘟起嘴,脸颊上晕染上桃粉色的红晕,娇艳绝伦,她凑上前主动亲了霍竞川唇角,然后脸藏进他领口:“就会甜言蜜语,你出去这些天都学坏啦!” “我……我没有和别人说闲话。”霍竞川急急解释,除开那次在澡堂,其余时间,他都在努力学习。 “你不打自招哦!”陆西橙多了解他呀,这个样子,肯定有鬼,“说,他们教你什么了?” “没有!”霍竞川不敢把吴建国讲的那些男女之间的事说出来,橙橙听了肯定会误会的。 他不是不正经的男人,以前也从未和队上的男人们混在一起谈论过那些事,只有事关她,他才…… “哼,你都学会对我说谎了!”陆西橙趴在他肩上哭,“嘤嘤嘤,我的霍哥哥再也不是以前的霍哥哥了,我好难过!” “不是的,你别哭!”霍竞川笨嘴拙舌,想安慰她,又怕不小心说错话惹她更生气,急得快冒汗了。 “咕咕咕!”一阵肚子的空鸣声解救了他。 “你没吃饭?”陆西橙稍稍离开他的怀抱,桃花眼眨呀眨,澄澈干净,哪有半滴眼泪。 霍竞川松了口气,好笑地捏住她的鼻子:“小坏蛋,装哭。” 陆西橙扭过脸,理直气壮:“谁让你不老实!” 霍竞川骗了她,理亏,凑上前亲了亲她秀挺的鼻梁:“老实的。”等以后时机到了,再告诉她他学了什么。 陆西橙手在他腹部按了按,霍竞川弓起身避开,他现在禁不起她一丝撩拨。 陆西橙睁大眼,哎,这狗男人怎么回事? 霍竞川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揉了揉,重新将人抱回自己怀里:“乖,让我抱会儿!” “你肚子在叫。”咕咕咕咕,叫得好大声。 “没事。”霍竞川不放开,相比饥饿,他更想静静地抱着她。 “我做了好多好吃的。”陆西橙指挥他把小桌子挪近,霍竞川身体没动,只用脚勾住桌腿,陆西橙坐在他另一条腿上羡慕地看着,腿长真好。 霍竞川知道她的小心思,小姑娘天天惦记着要长高呢,他手护住她的后背,大腿肌肉用力,在陆西橙的惊呼声中,往上一颠。 陆西橙吓得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呀?”才回来就欺负她。 “我想告诉你,你力气小,我有力气。” 陆西橙张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真是个傻子,有力气也不用这样表示。 霍竞川侧头认命地给她咬着:“你腿短,我腿长,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不用羡慕。” 更何况,陆西橙并不矮,现在普遍营养不良,即便在东北,超过一米六五的女人也不多,如果她想和人比身高,霍竞川能把她顶在头上。 话音刚落,陆西橙小脸一垮,方才还只是轻轻地磨,这下,小虎牙用力,在男人耳廓上留了两个深深的牙印。 她哪里腿短啦,她明明比例很好的,她要是长霍竞川那样的大长腿,她就丑死了。 霍竞川闭上眼粗粗喘息,想到临走时胸口处的牙印,,最初几日,他洗澡都要避着人,现在牙印在耳朵上,但愿不要给人看到。 以后,他还是老老实实让她咬胸口。 农民哥霍同志的情商也是忽高忽低,奇怪得很。 陆西橙咬了几口泄愤,听着霍竞川肚子里持续不断的咕咕叫,终究不忍心让他一直饿着,把别墅里提早做好的食物一样样取出来。 “都是剩菜,你不在,我吃不完,才不是特地给你做的。” 这话此地无银三百两,霍竞川看着小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碗和电饭锅内胆里热气腾腾的米饭,没有拆穿她。 其中一只碗里是水煮大虾,壳都剥好了,霍竞川低头检查她的手指,陆西橙摊开手掌在他眼前转了转:“我戴手套剥的,没划伤手。” “嗯。”霍竞川夹起一个虾仁蘸了调料先送到她唇边,“你吃饱了没,再吃点?” 陆西橙咬了半个虾仁便不吃了:“我吃不下。” 霍竞川把剩下半个塞自己嘴里,又盛了碗米饭,就单手吃饭。 “你放我下来,你这样吃饭不方便。”陆西橙扭动着腰,却被箍得更紧了,霍竞川把筷子递给她,“不方便,那你喂我吃!” “你现在怎么和我一样啦,吃饭还要人喂!”陆西橙揪着霍竞川的脸皮,“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别人冒充的?” 霍竞川抬眼,狭长眼眸含着笑意,蕴藏着点点期待。 陆西橙的手触到他脸,这几天在外头太辛苦,没有她每天盯着涂雪花膏,他皮肤粗糙了些,却很紧实,脸部线条流畅,下巴处有青青的胡茬。 他的唇色是漂亮的水红色,代表着身体健康,心脏强壮,伏在他胸口,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声。 霍竞川也才二十岁,换做几十年后,不过是个还在上大学的大男孩罢了,在父母的庇护在,无忧无虑地享受着校园生活。 而他,却扛起了生活的重担,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陆西橙的心变得又软又甜,她的声音也又软又甜:“好,那我喂你。” 她端起碗,拌了点红烧肉的汤汁喂他,一口饭一口菜,红烧肉,牛肉,虾,鱼肉,蔬菜,霍竞川乖乖张嘴,吃下她送来的每一口食物,哪怕是甜甜的糖醋排骨,他也全吃了,眼睛始终看着怀里的姑娘。 陆西橙还准备饮料,他不爱吃水果,她便把水果和蔬菜一起榨成汁,做了果蔬饮,给他补充维生素。 “你吃饭就吃饭,看我干什么,”陆西橙被他盯着不好意思,一次喂了他两个小鲍鱼,“小心我把饭喂你鼻孔里。” “你好看。”他怎么都看不够。 “你才知道呀,我当然好看啦!”陆西橙又盛了碗饭,大胃王,吃那么多肚子也不见鼓起来。 陆西橙不会说“哪天我变得不好看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这种话,她是骄傲的,也是自信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相信,他们对彼此的感情不再是那么的肤浅。 始于皮相的爱不会长久,心灵的契合,三观的一致才是一段感情能不能走下去的关键。 陆西橙会像普通的小女生一样患得患失,也会偶尔间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刁难男朋友,却不会纠结于以后的未发生的事情不放,让自己苦恼。 吃到一半,陆西橙把齐书记来找的事说了:“他说让你当大队的治保主任,被我拒绝了,你会不会生气呀?” 她嘴里问着会不会生气,却哪有半点害怕他生气的样子。 “不去当。”霍竞川喝了口浓郁的鸡汤,“山里的野猪要下崽了,以后我还要进山。” 他没空管别人的闲事,何况,就算他不做什么主任,整个前进大队,现在也没几个人敢来招惹他。 陆西橙听到野猪下崽,眼睛刷得就亮了:“真的?那我能去看吗,小猪可不可爱,我能不能抓一只回来养?” “不行,”霍竞川断然拒绝,以她的性子,真的养了只小猪,养出感情了,往后还舍得杀了吃肉吗,猪又不是兔子,长大了藏不住。 “现在山里太冷,等过两个月我再带你进去。”霍竞川捏住小姑娘嘟起来的唇,“你要是想看小猪,过几天,大队的猪崽子送过来,我陪你去看。” “唔唔……”陆西橙拍开他的手,“我知道啦,不养就不养嘛,你还欠我一只小兔子呢!” “我没忘,我给你挑一只最好看的,好不好?”霍竞川放下筷子,菜太多了,他肚子不是无底洞,没吃完,电饭锅里的米饭倒是一口没剩,“这些你收起来,留着明天我吃。”陆西橙不爱吃剩菜。 “那我明天想喝羊肉汤。”陆西橙抱住男人的胳膊,“你吃饱了,是不是要活动活动?” “嗯?”霍竞川僵硬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把她放到炕上,用被子裹好,然后自己同手用脚地去倒了水,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洗手洗脸,他个子高,蹲下来也是高高的,特别像一头沉默的狼,深深低着头,背弓成一道弯月的弧度。 “你月事快来了,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什么都惯着你,以后我不会了。”他轻轻说着,声音很闷。 陆西橙脑袋上冒出一长串问好。 他在说什么? 她穿上拖鞋,走到男人身后,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喂!” 霍竞川像被吓了一跳,猛然站起来,又极快地蹲下,依旧背对着陆西橙:“妹妹,外头冷,你别下炕。” 语调急切,嗓音沙哑,放佛在极力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300章 嗯嗯嗯嗯…… “你口渴吗,有果汁,我给你拿。”陆西橙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他刚才吃饭一口水没喝,有几个菜为了下饭做得挺咸的。 陆西橙端着果汁绕到男人身前,也跟着蹲下,她穿了件粉白色毛茸茸睡衣,头上戴了个同款毛茸茸的兔子洗脸发箍,衬得小脸白嫩精致,就那样仰头看他。 “是不是吃太多了,肚子不舒服呀?”陆西橙犹豫要不要把杯子给他,“要不我还是给你泡杯蜂蜜水,那个有助消化,吃完要动一动,不要老是蹲着。” “以后吃不完就不要硬吃啊,我又不会怪你。”陆西橙有些愧疚,是不是她刚才喂他,他不忍心拒绝,所以吃撑了? 她眼神澄澈,目光里写满了关切,霍竞川掀起眼皮,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心思不正的,龌龊的自己。 霍竞川几乎自残般狠狠扣着掌心,眸光灼热,眼底一丝猩红顺着眼尾蔓延至整个眼睛。 男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番,霍竞川骤然伸手,把面前的姑娘牢牢拥进怀中,从胸腔里挤出一句:“妹妹,抱抱我!” 陆西橙的水杯打翻在地,她无暇顾及,环臂拥住他:“你怎么了?” 霍竞川没说话,高大身躯竟开始微微发颤,陆西橙内心交集,她被他紧紧抱着,根本动不了,只得在他脖颈下颚不断亲吻,嗓音轻柔:“难受的话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霍竞川依旧没说话,陆西橙乖乖给他抱着,手指拍打他的后背,安抚他。 霍竞川穿着一件毛衣,透过衣服,她能摸到他凸起的肩胛骨,他真的好瘦。 那么瘦,又那么强壮。 陆西橙忽然想到了霍去病,他也是那么强壮,却因为积劳成疾,透支身体而英年早逝。 陆西橙不由自主摇头,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狠狠甩去,她用尽了吃奶的劲要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不成想,男人用的力气也更大:“别动!” 这两个字,居然含着警告的意味。 陆西橙眼眶一红:“你到底怎么了嘛,你别吓我!” 霍竞川还是沉默是金的态度,只是唇亲在了她的眼角:“乖,不哭。” 陆西橙扁着嘴,想要去亲他的唇,却被避开了,他只是一下下亲吻她的额头眼睛。 过了很久,霍竞川身体剧烈震动,然后抱着她的手臂缓缓放松。 他脸上是层层细密的汗珠,麦色的皮肤一片潮红,仿佛经历了极为痛苦的事,还有一种奇异的放松。 陆西橙掏出小手帕帮他擦汗:“好一点了吗,还要不要去看医生?” 霍竞川摇摇头,注视着她,嘴唇动一动,慢慢凑上去,回来见面后第一次主动亲吻了她的唇:“对不起!”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在她说了那句活动后。 “没关系呀,就是你以后不准这样吓我了,我都被你吓坏了!”陆西橙很宽宏大量地道。 抱着亲了会儿,霍竞川让她回炕上,他来收拾地上的狼藉。 第301章 傅奶奶的影响 “还是我来,你身体不舒服。” 陆西橙难得体贴,却被男人单手抱起,轻轻扔在炕上,炕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并不会摔疼她,就是挺难以置信的。 陆西橙懵了一会儿,抬头,霍竞川又蹲在了地上,正在用抹布擦流淌的果汁。 “擦不干净的,明天再弄。”陆西橙想让他赶紧休息,地是泥巴地,果汁渗入泥土里,黏糊糊,光靠擦肯定不行。 “嗯。”霍竞川擦了一会儿,一只手始终放在前面,“我回去一趟,你先睡觉,不要等我。” “干嘛呀,好晚了,”陆西橙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你出去要吹冷风的,肚子难受吹了冷风不好。” “出了身汗,我回去换身衣服。”说着他站起来。 “可是这儿有你的……”衣服啊,陆西橙的话尚未说完,男人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棉衣都忘了穿。 陆西橙挠挠头,盯着重新关上的门看了好半晌,他到底怎么了? 明明这里有好几件他的衣物,除了贴身内裤,其他长裤衬衫毛衣甚至外套都有呀,为什么非要回家? 陆西橙抓起墙边的大熊猫,戳戳它的头:“喂,你说他瞒了我什么事呀?” “没有瞒我,我不信,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你这只滚滚懂什么,他一定是有事不愿意告诉我!” “好啊,你还帮他说话,你这只臭滚滚,你就是只公熊猫,雄性帮雄性,我以后不对你好啦!” 霍竞川回家换个衣服,换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陆西橙都快等睡着了。 他一身清爽,连头发都洗了,完全不复之前那副难受的样子。 “你没事了?”陆西橙撑起一只手臂,“你是不是去……”拉粑粑了? 肚子痛,拉粑粑,拉不出,憋了好久,多么简单的逻辑。 “没有!”霍竞川却沉声否认,“家里没水,烧了点水再洗澡,所以多花了时间。” “好!”男人也是要面子的,陆西橙假装相信他。 霍竞川帮她把睡歪的枕头摆正,扶她躺下:“怎么还不睡,不是说了不要等我?” 陆西橙脸颊贴着他的掌心,眼神幽怨,她今晚本来想让他吃饱了再抱着她转几圈的,顺便让他消化消化,没想到他居然身体不适。 小小的愿望落空,陆西橙睡不着了。 “盖好被子,我先把地弄干净。”霍竞川不喜欢把当天能做的事放到第二天,他从家里带来的刮刀,蹲在地上仔仔细细把被果汁渗透的上层泥土刮掉,“我这次在县里跑了趟水泥厂,回头我把你这边地面也铺上一层。” 现在农村所有的房子除了霍竞川家和傅奶奶那样的人家有青石板,基本都是泥土地,包括知青点。 陆西橙每次用水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水溅出来,虽然这些泥被夯得结实,不会沾水就烂,但是会滑溜溜黏糊糊,弄得特别脏。 “水泥贵不贵呀,你钱够花吗?” “够,等我弄好了给你看。”霍竞川最后在地面上铺了层石灰粉,石灰粉能吸水,到了明天,泥土就不黏了。 “看什么?” 只见霍竞川洗手后从提过来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小本本:“花了哪些钱,我都记下来了,给你看。” 霍竞川把本子递给她,陆西橙呆呆接过,打开,记录得非常详细,就连花钱买洗澡票都写了进去。 “你记这些干什么呀?”陆西橙嗔怪,“钱都是你挣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啊!” 霍竞川坐回炕上,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交给了你,我有责任交代它们的去处。” “傻子!”陆西橙抬起头,“ua”一口亲在他下巴处,“奖励你的。” 她一行行看写的内容,木材单价、定金,砖瓦单价、定金,水泥全款,后面备注了年底以每斤五毛的价格送三百斤野猪肉。 “这个价格很亏的。”陆西橙了解市场价,便宜太多了。 “没事的。”霍竞川也知道便宜,但没办法,现在就是卖方市场,如果不是他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几吨的水泥他捧着钱去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再过十年,这种情况就能改变了。”市场经济和生产力的提高让供小于求,变为供大于求,到时候就是各个厂子找客户,而不是现在有钱买不到商品。 除了盖房子的材料,他还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一堆陆西橙喜欢吃的点心,还有雪花膏肥皂牙膏等。 霍竞川把本子翻到中间,里面夹着好多张大团结,“票都用完了,钱多了一百八十多,三十几的零头我拿着,这些你收好。” “你留着自己花呀!”陆西橙并不是那种操控欲极强的人,要管着男人的每一分钱。 “也好。”霍竞川想了想,接下去他还要出去几趟,难免有需要花钱的时候,三十几块或许不够。 “下次,记大的开销就行了,小的就不用写了,多麻烦呀!”如果是上一世的陆西橙,遇上霍竞川这样一分一厘都要记录得清清楚楚的男人,她可能会嫌弃他太过小家子气,不大方,但现在,她却觉得霍竞川可爱,上面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买给他自己的,全是给她,和他们以后的家。 “听你的。”霍竞川以前是不记的,没有纸笔是一个原因,主要是没必要,他一个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多少钱心里有数就行。 可是有了她后不一样了,傅奶奶回忆她丈夫时曾说,她丈夫每次做生意回家,赚了多少都会给她过目,虽然那些钱又会被拿去投资其他的生意,但是她这个女主人心中是有数的。 “会赚钱是一种本事,但是,让自己的妻子安心,才是一个做丈夫的该有的担当。” 傅奶奶说这话时,神情充满了怀念,摸着少年霍竞川的脑袋,“小川,如果你以后遇上一个能让你心甘情愿献出所有的女孩子,一定要抓牢她,千万不能错过,因为那太难太难了。” 当时的霍竞川躲开傅奶奶的手,自己撸了把脑袋,声音还没经历变声期,清脆而执拗:“奶奶,这个我不需要懂,不会有那样的人。” 傻子才会献出所有,他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他谁也不给,有本事就打赢他,上来抢。 傅奶奶听到他的童言童语,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还是个孩子呀,有没有那么个人,又岂是你能做主的,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啊! 睡前,陆西橙帮他刮了胡子:“我不是给你刀片了嘛,你是不是偷懒啦?” 霍竞川笑而不语,是偷懒了几天,因为他想让她来刮。 “再抹点爽肤水,这个没有雪花膏那么香。”爽肤水是陆西橙爸爸的,她以前没去过父母的洗手间,他不在的时候,她无聊在别墅里收拾东西就整理了出来。 陆西橙在男人脸上一顿揉,完了对着那张脸仔细端详,嗯,不错,年轻就是好啊,皮肤上一颗痘痘都没有。 霍竞川随便她折腾,自己拿着她做好的那件衣服翻来覆去的看:“留着以后陪你回家时穿。” 他舍不得平时穿。 “可千万别!”陆西橙被他这想法惊到,“你要是穿这个跟我回家,我妈妈指不定以为我虐待你呢!” 衣服是件衣服,但也仅仅是件衣服而已,要版型没版型,要质感没质感,就是件粗布衬衫。 “你试试,我第一次做没经验,下次买了布料再练练手。” “不用。”霍竞川说道,做一件就够了,他不贪心。 “用的,练好了我可以给自己做小裙子啊!”这年代的衣服款式很单一,陆西橙想要一些不太超前但是有一点点巧思的衣服,只能自己做,好看的布料很贵的,做坏了多可惜呀! “那不准晚上做。”霍竞川寻思着以后再去弄台缝纫机,听说城里的人家嫁闺女如果能陪嫁一台缝纫机,闺女能被几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羡慕,不知橙橙家会不会给她准备,如果没有,就他来弄。 霍竞川脱下衣服,穿上新的衬衫,陆西橙站到炕上,理了理他的衣领:“抬起手臂看看,大小合适吗?” “正好。”霍竞川转了两圈,“很合身。” 陆西橙也觉得合适,平平无奇的衣服被他一穿,瞬间变得挺括起来。 主要是霍竞川个子高,换成矮个子的男人来穿,立马丑八倍。 “我还给自己做了一件哦!”陆西橙冲他狡黠地眨眨眼睛,然后从炕柜里拿出一条……裙子? 陆西橙没有别的布料,就用别墅里的窗帘布盖了一件睡裙,因为手艺不行,所以她做了最简单的款式—吊带。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陆西橙拿着裙子在身前比来比去,裙子长度到膝盖,不算短,外面套一件衬衫,其实就能穿出去了。 霍竞川不知作何评价,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她穿着这一件衣服出门。 “喂,你这么什么表情,不好看吗?”陆西橙不满地瞪他一眼, “没有,好看。”霍竞川指着裙子道,“只是这个颜色,外头买不到。” “是吗?米白色挺常见的呀!” “是!”霍竞川一本正经,“现在的印染厂染不出这样均匀的米白色,你衣服,穿出去很危险。” “那好,那我就在屋里穿穿好了。”陆西橙这方面还是很相信他的,他比她更谨慎,“下次去县里买了布,我再做一条新的。” 霍竞川松了的气还没吐出来,又咽了回去:“你下次还要做这种?” 陆西橙噗嗤一笑,跳到他身上:“哎呀,你这个笨蛋,我怎么会就这样穿出去嘛,我又不傻的。”这年头敢穿个吊带出门,分分钟被人抓起来。 她这张脸已经够出挑了,就算要穿得好看也不是这么好看法。 “故意吓我?”霍竞川单手接住她,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脸。 “没有呀!”陆西橙又要从他身上下来,忘记他刚刚身体不舒服了。 霍竞川顺势放开她,陆西橙一咕噜滚到炕里侧,抓住大熊猫抱在怀里,背对着他:“我要睡啦!” 霍竞川换掉衣服,吹灭煤油灯也跟着躺下,几分钟后,身边的姑娘仍旧保持这面朝里的姿势不动。 霍竞川侧过身体轻轻环住她:“妹妹,怎么了,生气了?”生气他不给她穿漂亮衣服? “没有,”陆西橙转过来回抱住他,“你以后别那么拼命了。” 他难受的样子,陆西橙想起来都害怕。 陆西橙是个野心不大的人,他现在的存款比得上全国大部分家庭,以后只要踏踏实实,不作死,有她的先知先觉,有他强大的执行力,日子会越来越好。 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可为了钱透支生命也没有必要,尤其是在不缺钱不缺吃穿的情况下。 “为什么这样说?”霍竞川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因为我不想让你再生病了。”更不想让他年纪大了以后病痛缠身。 霍竞川这才恍然,他脸有些涨红:“其实,我刚才不是身体不适。” 陆西橙扁着嘴:“你不用骗我,你都痛得浑身发抖了。” “真的不是,”霍竞川抱着她的手不敢动,“就是,像你每个月要来一次月事,男人每个月也要有一次那个,所以……” 他解释得磕磕巴巴,句不成句,自己都不清楚在讲些什么。 陆西橙慢慢张圆了小嘴,紧接着她的脸如同染上了夕阳下的晚霞,红成了一片。 她懂了。 难怪他一开始要背对着她,一只手不肯伸出来,后来又急匆匆跑回家,洗了澡,衣服都换了,原来他…… 霍竞川此时恨不得有一条地缝给他钻进去,他小心翼翼地觑视陆西橙的神情,生怕在她眼里看到一丝嫌恶。 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他却…… 他平时不会那样冲动,只是分别了太多天,再加上在机械厂时被吴建国那个混蛋灌了一堆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他每晚想着她入睡,难免…… 明天一定要狠狠揍吴建国一顿。 第302章 善解人意的陆知青 陆西橙脸埋在霍竞川肩窝里好半天没出来,先前不知情还好,这会儿知道了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今晚身上的味道……比以往更加阳刚好闻了。 呜呜呜,她好变态! 霍竞川心中忐忑,忍不住问:“橙橙,你讨厌我了吗?” 小脑袋摇了摇,他都能丝毫不嫌弃地给她洗大姨妈期间弄脏的小内内,她又怎么可能讨厌他呢! 陆西橙经过最开始的害羞过后,考虑起了另一个问题。 她是谁,她是老司机啊,她懂的可多啦! 陆西橙缓缓抬起头。 霍竞川的表情很严肃,他就是这样,越紧张越看不出端倪。 陆西橙嘴唇张合,脑海里的小人打了好几个回合,才犹豫地问出一句:“你一个月只要一次吗?” 和她从小姐妹那里了解到的内容不一样啊! 霍竞川的脸更僵了。 “只有一次也没有关系的,只要你健健康康的,什么都不重要!”完了,她问这话,肯定伤到他自尊了。 陆西橙一点都不介意,她喜欢他,是喜欢他这个人,喜欢他身上的各种特质,努力,上进,忠诚,甚至是偶尔的霸道和粗鲁,喜欢他宠着她惯着她,眼里只有她,只要他一直对她好,她就会一直一直喜欢他。 至于其他的,都是附属品。 霍竞川听到了自己后槽牙磨动的声音,偏偏才说过的话,不能反驳,憋屈地背上了每个月只有一次的黑锅。 陆西橙还像模像样地拍打着他的胸口:“晚上我做的菜都是大荤,明天我做几个清淡的给你吃,清蒸鲈鱼好不好,可惜没有笋,鲜笋炖豆腐也很好吃的。 ” “杨继忠下个月回来,等他回来了,我们捎点东西给你家里,顺便问问有没有笋。”霍竞川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啊好啊,肯定有的,沪市有一道菜叫腌笃鲜,就是用春笋做的,到时候我也做给你吃。” “嗯。”霍竞川点头,抓住她一只手握着把玩,“还有件事,我跑遍了整个县城,也找人问过,县里的照相馆现在关闭了。” 本来就只有一家国营照相馆,后来那家的老师傅生病去世了,没了会照相的人,照相馆就关了。 “啊,永宁县不小呀,那县里的人想要照相怎么办?”好几个厂子,好多职工的,肯定有照相需求的。 “省城的照相馆会定期派人来。”半年来两三次,时间不定,每次停留五到十天,但凡想照相的,那几天去照相馆排队就行。 “这样啊!”陆西橙了然了,“那我们就去省城呗,正好县里的供销社太小了,我还有好几张布票,去省城买些新鲜花色的布回来。” “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陆西橙的眼皮阖上了,霍竞川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 明明是个未经人事,天真无暇的的小姑娘,从哪儿学来的半吊子水平的理论知识,可把他冤枉死了。 罢了,霍竞川叹出口气,抱住她也沉沉睡去。 …… 第二天,霍竞川早早出现在自家宅基地里,村民们才知晓他回来了。 王满囤背着手,老支书吸着旱烟绕着已经挖得差不多的地基转了一圈,他俩主要想问拖拉机的事,这是近几年村里的头等大事,能不操心嘛! 霍竞川丈量好地基的长宽高站起身,地基是王春才带人挖的,霍竞川临走时把要求都告诉了他,这小子平日里傻憨傻憨,这件事办得很靠谱。 他现在就等着拖拉机和材料了。 “老支书、大队长,等拖拉机到了,我通知您二位一起县里。”霍竞川没等他们开口问,便主动说道。 “好好!”老支书激动地点头,他当年从部队退伍,本来是给他安排了县里的工作的,他放弃了,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当兵的,既然部队不需要他了,他就该回家当好一个农民。他不是没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也就仅限于让前进大队更好。 “啥时候盖房子,和我们说一声,都来帮你。”王满囤拍拍霍竞川的手臂,“林柏去学车没给你添麻烦?” “没有!”就是可能想娶媳妇了。 村里开荒开了一半,霍竞川白天的活是挑淤泥,从沼泽地里挖出来的淤泥含有大量养分,等荒地开出来,要重新把淤泥填充进去才能种植农作物。 淤泥非常重,装在筐子里,泥水滴滴答答往下流,陆西橙站在不远处画画,就不由自主画下了一幅男人挑着淤泥迎面走来的图画。 画完,陆西橙擦干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剥好,霍竞川返回经过她时,口袋里就被塞了个包着手帕的鸡蛋。 霍竞川回头冲她一笑,快步离去。 这一幕正好被累得不行跑出来躲懒的徐晋杭看见,经过社员们的抗议,沈安宁终于被赶了回去,换了徐晋杭来。 只下乡忙了个秋收结尾的徐晋杭第一次经历开荒,简直是苦不堪言,别人干半天休息两三次,他是干一小时休息两三次不止。 那些即使干枯了依然坚硬无比的荆棘刺刮坏了他的棉衣。 脚伸进淤泥里,泥水混着冰水往鞋子灌,他们穿了队里女人统一做的最厚实的草鞋,也只能保证脚不被石头割到而已,冷和难受是避免不了的。 徐晋杭什么时候做过这样又苦又累又脏又冷的活,相比而言,挑水都是简单的。 这不,他不顾别人的不满和白眼,又休息了。 他咬着牙,陆知青又给狼崽子东西了,而他累了一天回家,却连一个白面包子都吃不上。 他也不想想,他们那个家哪里来的白面,他手上是还有一点钱,可沈安宁被上次去县城吓坏了,根本不敢一个人再去县里。 而在乡下,过了一个新年还能有白面的人家,都是十口人以上的大户,要面子,怎么会愿意把白面换给这样两个声名狼藉的人,他们给的钱又没有多出好几倍。 霍竞川再次挑着两个装得满满的箩筐从荒地里走出来,见他坐在路边,眼睛盯着陆西橙的方向看,冷眸扫过前方,见徐晋杭身前有个浅浅的泥坑,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踩进去。 “哗!”泥水飞溅,扑了徐晋杭满头满脸。 “喂,你干什么?”徐晋杭抹掉脸上的泥水,又呸了几声,太臭了,这些泥淤积了很多年,里面是各种动植物的尸体腐烂物,不特意闻还好,沾到脸上,那味道就直冲鼻腔。 霍竞川理都不理他,挑着扁担就走了。 “你给我走着瞧,等我弄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我看你还得意什么得意。”徐晋杭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和沈安宁没有领证,沈安宁说起过,他推说要先把她介绍给父母认识,至于前进大队的人,他们就没有领证的概念,大队干部或许有,但谁有那心思一天天盯着他俩的破事! 徐晋杭现在既要哄着沈安宁,又要讨好大队干部们,毕竟,他能不能获得名额,第一个有资格盖章的就是支书和大队长,其次才是公社和县里的领导,以前是他本末倒置了。 他忍着脏累来干活也是想让大伙儿看看,他徐晋杭是个能吃苦的,不是啥公子哥。 要不然,谁真的在乎那一天七八个工分啊,他爸还会给他汇钱,徐晋杭完全可以学陆西橙,展示一下才华,做些体面活计。 他这边对未来满怀希望,丝毫不知,一封写着他结婚信息的信件慢悠悠正向沪市飞去,同时飞去的,还有一封陆西橙写给父亲的告状信。 …… 三月底是陆西橙的生日,本来她想拉霍竞川陪她去拍张照片当做生日礼物的,但他每天都好忙,白天要干队上的活,晚上要带着王春才等个壮实的小伙子去距离十里远的大队拉石头,一车车的石头拉出来,就堆在宅基地边上。 去往那些地方的路没有修过,即使拖拉机买回来了,也得靠人力拉,霍竞川不爱拖沓,现在路上的积雪被踩得结实,也不厚,能做的便早点做完。 拉石头是额外的活,这个霍竞川是给了钱的,王春才他们推辞不要,霍竞川直接说不要就不让他们帮忙,他们才喜滋滋收下。 “川哥,你要这么多石头干啥?”盖房子哪用得上那么多石头啊,打基地一点点就够了啊,都是家里的孩子山上去捡的,从来没有霍竞川这样大老远去别的大队拉的。 “修围墙!”霍竞川说道,现在农村家家户户的围墙都是篱笆墙,像知青点后院那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没有任何安全性可言,霍竞川最开始打算修一个青砖墙,后来认识了采石场的人后,觉得青砖墙还不如石头墙来得结实。 这些石头是他去了县里,请采石场孙组长吃饭后人家提供的线索,有孙组长从中说和,他买过来轻而易举,其实人家大队愿意送的,石头多的是,他要的不算什么,霍竞川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还是花了二十块钱。 霍竞川回家洗了澡到知青点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这个时间在还没开始农忙的农村是相当晚的。 “先喝碗鸡汤垫垫肚子。”陆西橙把一碗温热的鸡汤递给他,又巴拉开他的衣服看,果然,肩上两条红痕又深了,“你吃饭,我给你上药。” “不严重的。”霍竞川安慰她,“过两天就自己消退了,别担心。” 他虽然和别人一起去,但是自己的房子,重活主要还是他来做,他们帮忙在后面推,一车石头起码上千斤重,一路拉回来,这点伤在所难免。 “等去省城的时候,你顺便去趟山里,把人参挖出来!” “好!”霍竞川知道人参的价值,他估计以后那种品质的人参会越来越值钱,不过如果陆西橙想要,全部挖出来也没问题。 “挖出来带去让那个老中医再帮忙做两瓶药膏!”陆西橙别墅里也有几根人参,不过霍竞川说做药膏必须要用未经过炮制的新鲜人参,药效才能最好,所以陆西橙想让他去挖两颗,用不上可以放在别墅里,能保鲜,不会担心坏掉。 霍竞川看了眼她心疼的表情,笑了,拉过她的手:“那瓶药膏珍贵,不仅能迅速治愈伤口,还有非常好的祛疤作用,所以我才想留给你。” 她爱美,他就无所谓了,只要橙橙不嫌弃,多几条疤有什么关系。 “可我也想让你用最好的呀!”陆西橙指尖抚摸着那道红痕,眼泪沁出来,在眼眶里打着转。 “好好好,去挖,抹完没有,我饿了。”霍竞川连忙答应,她月事来了,情绪不稳定,爱哭,忧愁,他不该反驳她的。 陆西橙的小脸马上转小雨为晴,给他抹上消肿清凉的药膏,然后为他夹菜。 睡觉前,霍竞川手贴在陆西橙的小腹上,轻轻问道:“今天还难受吗?” 陆西橙摇摇头:“不难受了,这次比上次好多了。” “那个用得怎么样?”霍竞川又问。 陆西橙脸腾地红了,手指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你以后不准再问这种问题,我生气了!” 霍竞川无辜脸,不是很正常的问题吗? 昨天,陆西橙第一次尝试着用月事带,按照霍竞川说的往里面装了草纸和棉花,可是布条太细,口子太小,草纸塞得皱巴巴,棉花也铺得不均匀,她怎么用怎么别扭。 陆西橙沮丧不已,为什么别的穿越女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她连弄个月事带都要费半天劲? 霍竞川见她这样,担心她在特殊时期,心情郁结对身体不好,忍不住亲手帮她:“你是第一次,没经验,以后我陪你去沪市京城,找找看有没有你用习惯的那种东西,就不需要用这个了。” 霍竞川没有对她说习惯了就好了,她本来就是天上的月亮,为什么要去习惯贫苦? “嗯。”陆西橙靠在他胸口,看他手指灵巧地把草纸垫进去,又把棉花一点点塞进去,不过试了两次,就做得很好。 第303章 自行车 三月中旬,东北零星的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雪,王满囤期待的拖拉机还没到来,先到来了八只小猪仔。 老王头和前进大队负责养猪的两个妇女一起去公社把八只小猪仔接回来。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霍竞川的冤种跟班—杨继忠。 杨继忠坐在板车上,被一群小猪拱来拱去,他拨开这只,那只又拱了上来,拨开那只,两只爬到他腿上,完全把他当成了玩具。 看到霍竞川的那一刻,杨继忠像是看到了亲爹,几乎要哭出来:“川哥,猪仔来啦,不对,我来啦!” 霍竞川撇开头,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而那两个养猪的妇女坐在车尾,一人一边抓着个轮子,笑得牙花子都要露出来:“自行车,这是自行车!” 这是在和其他蜂拥过来的妇女炫耀呢! 她们可摸了一路了,你们有吗,没有! 不止是妇女们,男人对于车更加的热爱,听到有自行车,哪里还稳得住,纷纷要挤上前要看个究竟。 “给我瞅瞅,啥样的,是和上次那个厂长骑的一样的不?” “比那个新呢!” “哇,这么高,轮子好大,骑到公社是不是只要半小时?” “哪里需要半小时,我听说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胡说,明明是喝口水的功夫就到了。” 陆西橙望着那些围着自行车七嘴八舌的村民,很想大喊一声:“人家只是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不是飞机火箭。” 要不要这么神话啊! 霍竞川瞥了眼有些傻愣愣的杨继忠,问道:“这怎么回事?” 杨继忠挠挠后脑勺,他是昨天回到永宁县的,先到了省城,在他叔叔家住了两天,昨晚又被他表叔招待了一顿,今天一早就带着车往前进大队来了。 坐着公交车一路到了红旗公社,杨继忠就傻眼了,他有交通工具没错,问题是他不敢在雪地里骑啊! 这位是社交牛人,他直接去了公社,找公社的干部们侃大山,寻思着找人去喊下霍竞川,让他川哥来解救他,正好就遇上来捉小猪的前进大队三人。 塞了支大前门给王老头,王老头就让他搭了牛车,自行车被两个妇女主动接手过去,一点不需要他操心。 陆西橙都觉得这人怕是真有些锦鲤运在身上的,这么巧的事给他碰上了。 “嫂子,好看,凤凰牌的。”杨继忠摆脱了一群小猪仔后,恢复了狗腿模样,“外面的膜我都留着,全新的。” “是很好看。”金属车身,黑色漆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车把手上的银白色车铃铛更是亮得能照出人脸,有几个少女正对着它摆弄自己的辫子,视线不断看向杨继忠。 “干啥呢干啥呢,都围在这儿?小猪呢?”王满囤推开人群走进来,也一眼就看到了牛车旁那辆崭新的亮的发光的自行车,“这是哪来的?” 众人都看向杨继忠,杨继忠嘿嘿一笑,指了指霍竞川:“我川哥托我买的。” 喝! 霍竞川的? 众人的视线越过霍竞川,落在陆西橙那种雪白无暇的小脸上,莫非又是陆知青家买的? 不能,谁家有钱也不能那样赔女儿,疯了不成。 有几个曾经拒绝过和霍竞川说亲的老娘们眼睛里就隐隐带上了后悔,这狼崽子家里或许没那么穷? 至于这些老娘们家里待嫁的闺女,早就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前进大队算上老支书家和大队长家,这是第一辆自行车,老支书家县里上班的儿子都没有呢,这就跟现代一个农村谁家买了台玛莎拉蒂差不多了。 要是能坐在这自行车后面溜达几圈,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更何况,霍竞川长得又不差,能干活,工分赚得多,以前她们咋就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呢? 没有兄弟帮衬在乡下是容易被欺负,但那是别人啊,霍竞川,谁敢欺负他? 没有婆婆,可只要女婿舍得花钱,丈母娘就能屁颠屁颠来给闺女家当牛做马。 队长老婆手上抓着一把陆西橙给的瓜子,嗑得起劲,斜眼瞅这些老少娘们,心里冷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磕碜模样,你们同意说亲了,人小霍就看得上你们啊?真是大白天做大梦,痴心妄想。 知青们到底都是城里来的,自行车虽然稀罕,还不至于没见过,他们更稀罕那几头小小的猪崽子们。 老王头拉着板车钻出包围圈,对着村民呵呵笑:“咱第一个去,挑的都是最好的,看看,多壮实。” 选猪崽子也凭运气,运气不好的时候,选的小猪崽子病怏怏的,喂再多都吃不胖,可愁人。 这次他们拉回来的八头小猪,个个活蹦乱跳的,还干净,陆西橙悄悄伸出魔爪,摸了一把小猪,短短的绒毛,软乎乎的,真好玩。 这几头小猪胆子特别大,被摸了还主动凑过来,哼哼哼打着呼噜,霍竞川快速拽过她的手:“它们是饿了。” 王满囤喊那两个还在吹嘘的妇女把猪崽子赶出猪棚照料,别冻坏了:“以后,你们俩除了照顾猪,地里的活就不用干了。” 养猪是个长期的活,小猪时要保证它们不生病,等大一些了也吃得多了,虽然有队里的孩子们负责割猪草,但八头猪那些猪草肯定不够吃,这两个妇女也要出去割的,割猪草,煮猪食,清理猪圈等等,活并不轻松。 如果中途养的猪出了问题,被养死了,养猪人还要承担责任,伺候猪的活,并不是那么受欢迎的。 陆西橙眼巴巴望着,小猪真可爱呀,好想抱一只回家。 霍竞川低头看她,猪是不能养的,小兔子小狗小羊他以后能给她弄来。 另一头,王满囤安排好了猪的事,走过去看那辆自行车:“竞川,这真是你买的车?” 霍竞川点头。 “那你……”王满囤想问票是咋来的,可这里围着好多人了,人多嘴杂,没问出口,“你先招待你这位小兄弟回家,回头我再来找你。” 霍竞川上前推上自行车,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和他特别配,女人们不敢靠近,王春才他们却不怕,跟在他边上往家里去:“川哥,你会骑自行车不?” “会。” “川哥,那你咋不骑?你骑一下我看看。” “川哥,你摔了几次学会的,我娘说自行车可难骑了,两个轮子咋立起来呢,它不倒吗?” 杨继忠听得发笑,对着王春才道:“兄弟,你自己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王春才慌忙摆手:“不不不,那我可不敢!” 他要是敢给这自行车蹭破一点漆,他川哥就能扒了他一层皮。 一行人推着车来到霍家小院,这不是杨继忠第一次来霍家,之前也来过两次,不过这次,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大老远的过来送自行车,霍竞川自然不会小气到连顿饭也不给他吃,后院还有去年初冬去山里打的野味,小缸里有炖好的羊肉的。 陆西橙完全没插上手,她就坐在竹椅上吃花生,看霍竞川、杨继忠、王春才,还有吴建国和王林柏,几个男人剁肉,切菜,做了满满一锅炖菜,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他们加多少调味料。 “太香了,这也太香了!”杨继忠闻着锅里飘出来的香味,“肉就是要煮得多才好吃。” 杨继忠在县里是一个人住一个小院的,潇洒是潇洒,不受人管束,就是在吃上比较麻烦。 他一个公子哥压根不会什么厨艺,每天早饭都是凑合做点,中午和晚饭要么在国营饭店解决,要么在厂里食堂,有时候还去他叔叔家打打牙祭,跟个游击队似的。 这锅大乱炖东西是真的多,霍竞川的锅大,里面足足放了好几斤猪肉猪骨头,还有四个猪蹄,另外什么白菜冻豆腐粉条一样不少,陆西橙扔了几个辣椒进去,本来打算贴饼子的,结果菜太多,饼子没地方贴,先盛了一碗出来,才贴上去。 霍竞川拿碗单独盛了两个猪蹄和两根大棒骨给陆西橙:“你慢慢吃,别管他们。” 杨继忠不乐意了:“川哥,你咋光给我嫂子啃骨头呢,肉呢,吃大肥肉啊!” 说着还想给陆西橙夹菜,被霍竞川一个眼神定死在原地:“再不吃,回家吃自己。” 杨继忠不敢说话了:“吃吃吃!” 陆西橙白了霍竞川一眼,陆大小姐当着外人的面非常要脸,让她拿着个猪蹄骨头啃,她不好意思呀,于是乎,她一个人端着碗去了厨房,就坐在灶膛后烤着火啃,顺便烤两个红薯。 这顿饭吃到一半,王满囤就来了,没见到陆西橙,他还愣了愣,听说是在厨房,王满囤看霍竞川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小霍这是…… 在前进大队,大部分人家没有妇女不能上桌的规定,但如果来了客人饭桌上太挤,或者一桌都是男人,妇女一般都会留在厨房吃,王满囤以为小霍那么喜欢陆知青,不会不给她上桌,没想到还是…… 不过这是小事,他没有发表意见,霍竞川招呼他一起吃,他也拒绝了,他有别的事要问:“竞川,你那自行车车买来多少钱,要不要票?” 霍竞川抬眸,看向杨继忠,杨继忠多机灵啊,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王叔,这车买过来花了两百三十块钱,其中一百五是车子的钱,还有八十的自行车票的钱,永久牌和凤凰牌价格都一样,如果要买其他牌子的,还能更便宜点。” “两百三就能买到?”王满囤提高了声音,他家这些年攒了点钱,他是做大队长的,有一些额外的福利,他老婆也能干,除了马上毕业的小儿子,全家人都在干活,目前家里还能拿出七百多,买辆自行车不成问题。 王满囤很早就想买自行车了,他经常要去公社开会,坐牛车,牛要干活,走路,太耽误事,如果有辆自行车,来回多快啊,只是苦于没有票,他也只能想想。 现在听说两百多就能买一辆,他肯定要问问清楚。 “这位同志,你姓啥?” “王叔,我姓杨,叫杨继忠,在县里上班,您和川哥一样叫我忠子就行。”杨继忠嘴甜,才见了两次面,就一口一个叔的。 “忠子,这两百三的自行车和院子里的那辆一样?” “那必须一样啊,不一样您找我。”杨继忠拍着胸脯保证。 王满囤着实心动,又问了好些个问题,才下定决心:“那你也帮我也买一辆来,我先给你钱。” “那不用,叔,这自行车紧俏,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马上买到,”杨继忠给了个时间,“您等个一两个月,等我弄到了您再给我钱也一样。” “好,那你们吃,叔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王满囤站起身,拍拍霍竞川的肩膀,“竞川,你是个男人,陆知青一个大城市的姑娘来咱们这儿下乡不容易,你对她好点儿。” “就是,川哥,你还只给你对象吃骨头,太过分了。”杨继忠马上附和。 霍竞川:呵呵,你们高兴就好。 天色已晚,杨继忠不能这么晚再回去,今晚肯定是要在霍家留宿的,送陆西橙回知青点的路上,霍竞川的脸色臭得像个臭鸡蛋。 “好啦,人家是来给你送自行车的,你干嘛这样!”陆西橙扯着霍竞川的脸皮,“笑一笑,他还给我带了巧克力呢,你不准这个样子。” “你喜欢?” “还好,主要这是人家的心意嘛!”陆西橙从他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颗巧克力,外面的包装是一个包着彩色头巾的胖娃娃,这是苏联红色十月工厂最有名的产品“阿廖沙”巧克力,她掰开半颗送入霍竞川嘴中,“尝尝看!” 陆西橙自己也吃了半颗,巧克力味很浓,夹了榛果,还不错。 “太甜了。”霍竞川说道,刚入口时的苦味很好吃,后面就不行,甜到发腻。 “我下次给你调一杯巧克力咖啡,说不定你会喜欢。” 第304章 谁的小耳朵 “苏联在我们北部,比我们这里还要寒冷,他们需要大量的热量来抵抗那种寒冷,所以特别喜欢这种甜食。”陆西橙趴在霍竞川背上,手藏进他衣领里,“要说巧克力做得好,还得是欧洲,比利时和瑞士,都是巧克力王国,街上随处可见巧克力店,他们还有巧克力博物馆。” “以后我陪你一起去,不过你不准多吃。” “那你要努力学习,至少要把英语学会,我可不想给你当翻译。” “好。” …… 杨继忠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住了一晚后居然不走了,他的理由还特别正当,要帮霍竞川盖房子。 “你的班不上了?”霍竞川简直想把这个赖皮一脚踹到天边去。 “有我叔呢,怕啥!”杨继忠无所谓,他上班本来就是混日子,把他开了最好,他能专心做自己的事。 “对了,川哥,我今早看到你屋里有好几袋粮食,是你去收的?” 他是早上霍竞川让他去东面房间拿大米时发现的,整整五麻袋面粉,每袋都装得九成满,加起来起码有五百斤。 “嗯,你找个机会偷偷运出去。”霍竞川率先走出院门,那几袋粮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上次在知青点做过面食后,他和橙橙讨论了下,她的精白面不是不能卖,但是要经过加工。 怎么加工呢,把麸皮掺进白面中,混合成市场上最差的九五面粉,这种面粉在黑市的价格是一块五到两块钱一斤,霍竞川只收杨继忠一块五,至于他要卖多少,霍竞川不管。 霍竞川确实是去别的大队收粮食了,不过他收的是麸皮,五分钱一斤,人家争先恐后卖给他。 收回来的麸皮他又重新磨过,磨得和面粉一样细才掺进去,避免有些人把面粉买回去后又过筛一遍,筛出细面粉心生怀疑。 “好,川哥,下次什么时候有货,你再叫我。”乡下地头能收到这么多面粉不容易,霍竞川想了想,“下半年再看。” 下半年再弄五百斤,算下来一年卖个一千斤,也有一千五百块钱,既不打眼,又给橙橙赚了零花钱,霍竞川很满意。 “我让你买收音机,你买到了吗?” 他们走到宅基地边上,此时天还早,东方刚刚升起鱼肚白,远处的人家炊烟袅袅,杨继忠困得只打哈欠,“买到了,不过现在没货,还要再等等。” “嗯,钱我明天拿给你。” 这个钱杨继忠没说不要,自行车和收音机都是大件,不比几斤煤油,他不要,川哥不会收下东西。 …… 杨继忠在乡下一住就是五天,最后在霍竞川的冷眼中依依不舍地走了,走的时候说过几天还来,被霍竞川踹着连滚带爬地上了老王头的牛车。 陆西橙站在霍竞川的卧室门口,嗅着鼻子,不愿意进去,里面的有别的男人味道,她不喜欢。 霍竞川抿唇,轻轻抱住她:“等新房子盖好了,我们的房间,我谁也不让进。” “哼,是自己的房间,我还没嫁给你呢!”陆西橙推开他,气哼哼地走到小竹椅前坐下,“你晚上好好泡个澡!” 霍竞川把她按倒,自己也跟着挤上去,小小的竹椅躺了两个人,承受不住压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霍竞川干脆抱她起来趴在自己身上,他这几日虽天天晚上会去知青点烧炕,但不舍得打扰她睡觉,每次只进去看一会儿便走了,两个人都未曾亲密过。 陆西橙抓住他的手臂往上爬,脸贴着他的脸:“以后的屋子多盖一间,做个客房。” 现在的人都很热情,有人上门做客,都是把自己的床或者炕让出去。 客房?不存在的,城里人是单位分的房子,麻雀大小的屋,自家人都不够睡的,还客房,乡下盖房子地不缺,可缺钱啊,也不会白白多盖。 陆西橙不是小气,如果是她一个人睡的,林圆林舒来和她一起睡她可以完全不介意,但她们睡过后,霍竞川再睡,她心里就挺别扭了。 同理,杨继忠睡过的炕她也不想躺。 “好!”霍竞川原先就预备多盖一间的,若是意外有了孩子,那间就留给孩子住,没有孩子,空着也没关系。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气?之前还让你对兄弟好点儿,现在又介意。”陆西橙轻轻咬住他的耳朵,这是她的习惯,这样,他就不敢回答她不想听的答案啦! “不会。”霍竞川圈着她纤细的腰肢,闻着她身上散发的甜美芬芳,“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本质上,他们都是独占欲极强的人,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 忽然,霍竞川耳朵抽动了下:“你在干什么?” 陆西橙吐吐舌头,接着亲了亲:“我观察观察你的耳朵和小猪的耳朵有什么区别。” “天天去看小猪没看够?”霍竞川白天忙着干活,陆西橙白天除了教孩子们读书唱歌,就是去看小猪,她还帮着给小猪喂食,煮猪草,养猪的活做得像模像样。 “它们好玩啊,小小的,粉嘟嘟,吃东西时鼻子一拱一拱,可有趣了。”陆西橙捏住自己的鼻子,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像这样,可萌啦!” 霍竞川被她逗笑,伸手扯住她两只耳朵:“那我家小猪猪的耳朵为什么那么小?” “谁是你家小猪猪,我才不是小猪猪!”陆西橙不甘示弱,也扯住男人两只耳朵,“你是猪八戒!” 霍竞川的耳朵极为敏感,刚才就痒得厉害,他干脆将她一把按在脸侧,侧头亲上她软绵绵的耳廓:“妹妹!” 他只喊了一声,陆西橙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良久,陆西橙咬着唇,撑坐起上半身,霍竞川闭着眼,脸色如常,唯有两只耳朵,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闪着晶莹的光泽。 夕阳穿过薄薄的油纸透进来,朦胧而美丽,洒在男人沉静的脸上,尽绽光芒。 几日后,霍竞川拿了一千块钱,带着吴建国和王春才去了县里,下午,开回了那台二手拖拉机。 这一天,好巧不巧的,隔壁公社开了个小集市,东西不多,但春耕还没开始,一些村民还是趁着农闲一早就去赶了个集,回来时正好看到霍竞川开着拖拉机。 一时间,前进大队的人激动坏了,追着拖拉机跑,别的大队的人羡慕坏了,也追着拖拉机跑。 “开车那个,是我们大队的小霍,厉害!”钱大娘跑在中间,边跑边和身边的人炫耀,把坐在车沿上和她挥手的王春才忽略了个彻彻底底。 “他咋会开车的?听说只有城里人会开车啊,这拖拉机是你们大队的?”别的大队的人问,不敢置信,红旗公社只有一辆拖拉机,就是公社的, “是我们大队的,是我们大队的。”顾不上回答其他的,都卯足了劲追着车跑呢! 拖拉机的速度不算很快,追到了有村民想上去坐会儿,显摆显摆,这才发现,这辆拖拉机上居然载了满满一车的货。 是青砖。 “这是小霍的青砖,他不是要盖房吗?” “对对对,肯定是,他那地基挖得很深,盖泥砖房可用不着那么深的地基。” “谁谁谁,你们在说谁,这开车的小伙子吗?他成家了没有?我家有个闺女十七了,特别能干,十里八乡的俊俏……” 有别的大队的人马上打听起来,能盖青砖房,还会开车,这样的女婿,到了眼前还能放跑嘛,必须牢牢抓住啊! 一个方脸的姑娘跑得气喘吁吁,看着远去的车,哇得哭出声来,都怪她娘,说啥狼崽子名声不好,不让她嫁。 名声?名声有青砖瓦房遮风挡雨吗,有坐着自行车风光嘛! …… 霍竞川直接开着车到了自家宅基地,早有人等在那儿了,王满囤和老支书望眼欲穿,王满囤今天本来想一起去,可是早上起来时不小心从炕上摔下来,崴了脚,只得留着大队等。 霍竞川公车私用是提前打过招呼的,他还付了钱,车停下后,王春才带着几个人快速把砖头卸下来,又拿了扫帚扫干净车斗。 老支书李有粮走上前,看看轮子,摸摸车头,喃喃自语:“日盼夜盼年年盼,总算盼到了!” 宅基地东边的小路不断有人过来,半亩多的土地上挤满了人,大家争着往里瞧,这铁疙瘩就是拖拉机啊? 有别的大队的人眼红,忍不住找茬:“这拖拉机不能犁田,我听说有能犁田的拖拉机,你们咋不买那个呢?” “呸,你懂个屁,你看看这后面大大的车斗,不能犁田咋啦,能运货啊!”前进大队的人可容不得别人说一句这拖拉机的不好,“等今年交公粮的时候,你们要辛辛苦苦挑着去,我们啊,只要拖拉机开着去。”想想就骄傲得不行。 陆西橙听到了这些话,她疑惑了看了眼拖拉机大大的轮胎,走到霍竞川身边:“这是能犁田的?” 王满囤和老支书还有其他大队都不懂,虽然不能犁田也没啥,能运货他们就顶顶满足了,但谁不希望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用处更多呢! 大伙儿同时看向霍竞川,霍竞川微微一笑,示意他们来到车头和车斗连接处:“这个车斗是后面组装上去的,如果要耕田,只需要把车斗拆卸下来。” 意思是这辆拖拉机,不仅能运货,还能犁地,刚才还在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瞬间没话讲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王满囤一连叫了三声好,拍着霍竞川的肩膀,恨不得他是亲儿子,不,亲儿子都没他亲。 一千两百块,花的太值了。 “竞川啊,你辛苦了,这样,这拖拉机你先开着,你盖房子需要啥材料,尽管开去运,我看谁敢有半点意见” 围观的村民们纷纷摇头:“没意见没意见!” 外村的心思就更活络了,这小伙子在前进大队能挺耐的,吃得开,他们自己大队没有拖拉机,如果有个开拖拉机的女婿,那农忙时候,请女婿过来帮帮忙也不算过分! “老嫂子,给我家闺女和他说个亲成不?” 话才问出口,就被钱大娘一句话打击得怀疑人生:“你家闺女?”她指了指不远处穿着红色棉袄的姑娘,“看清楚没,那位,城里来的知青,是小霍对象。” 那位? 问话的老头子呆愣了,这……这咋比啊! …… 接下去两天,霍竞川开着拖拉机带着人上县里拉材料,随着一车车的砖头,水泥,瓦片,木材被拉回来,村里人才意识到他到底家底有多厚实。 如果说盖个一般的房子是陆知青家陪嫁女儿的,但这样一个房子,起码要好几百,以霍竞川的性子,他不可能一分钱不掏。 一时间,前进大队到处都是待嫁闺女的哭声,后悔啊! 全部忙活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霍竞川把陆西橙做好的饼子分给他们:“辛苦了,盖完房子请你们吃肉。” “不辛苦,川哥,那明天我们再来。”说着便回去了。 这两天还真挺累,在砖厂,要把砖头搬到车上,回到这里,又要卸货,木材等也一样,不过他们得了钱,每天还有五个大饼,这饼不知道咋做的,里面居然还有肉沫,带回去给爹娘孩子分分,都尝尝味。 霍竞川留了两个,吃着往知青点去,陆西橙还没休息,等着他呢,见他来了,马上把准备的菜端出来:“你怎么还吃这饼呀,我做得不好。” 这是陆西橙第二次尝试做面食,虽然用的是白面,她还模仿烧饼的做法塞了馅料,但味道实在一般,干巴巴的,她吃不下去。 “很好吃。”霍竞川把最后一口饼咽下,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这个也好喝。” 就是颜色绿绿的很奇怪,不过味道很清爽,不怎么甜。 “这是黄瓜雪梨汁,你干活多,要吃重油的菜,但吃多了太油腻,它是帮助刮油的。” 陆西橙自己也凑上来喝了一口,躺在炕上久了,喉咙干燥,她就喜欢喝偏清凉的饮品。 第305章 陆知青要挖野菜 材料齐全,就可以准备盖房子了。 一层的房子,不需要太多技术,所以直接找的本村的泥瓦匠,帮工也是李老支书帮着喊的,再加上跟着霍竞川的一帮弟兄和死皮赖脸又跑来的杨继忠,统共二十多人。 趁着还没进入春耕,男人们只有开荒的活,霍竞川的新家就开始奠基开工。 人手足够多,忙起来有条不紊的,进度很快。 李奶奶带着两个儿媳,队长老婆和钱大娘轮流来帮忙做饭,霍竞川拿出了去年分的秋粮,当然是粗粮,高粱面玉米面等,做成杂合面窝窝头,不说吃得多好,但是尽量给壮劳力吃饱。 另外,霍竞川还把去年剩下的一条狍子腿和几大块野猪肉,全部交给李奶奶她们,李奶奶和队长老婆商量了半天,决定每顿炖上一锅白菜萝卜,数着人头放肉片,吃饭时每人打上一大勺,一口窝窝头就着一口菜,吃得多满足。 霍竞川这个新房子盖得并不大,相比别人几代同堂,他家人口太少了。 正屋三间,东西两间后面围着院子各盖两间小的,霍竞川从隔壁大队请来了专门挖井的师傅,在后院挖了一口深水井,这样,即便他太忙没空挑水,家里也不怕没水用。 除了房子,还有家什儿,这个他们本村的木匠师傅手艺就很不错,霍竞川也就不舍近求远了,他自己虽然也会点木匠活,但那太慢了,他也没时间。 和泥,配砖,砌墙,只四天半时间,房子就大体盖好了,就等上梁。 王满囤和老支书都很上心,悄悄回去翻日历查日子。 这种事情虽说不允许,但只要不说出来,大伙儿心照不宣就行了,一年三百六五天,正好选在那一天,谁又能说啥? 霍竞川和陆西橙虽然都是被老人带大的,可他俩都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熏陶。 霍竞川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早点上梁盖瓦,陆西橙却劝他不要着急:“队长叔和李爷爷是好心,这种事,你就听他们的。” 早几天晚几天并没有太大关系,霍竞川老房子还在,他有地方住的。 “不一样。”霍竞川眼睛盯着日历,一页页翻过去。 “嗯?哪里不一样?”陆西橙吃了一个小番茄,“前面院子好大,我们在院子里种些番茄好不好?” “好!”霍竞川把日历翻到他最近常常看的那页,“这一天,是你的生日。” 陆西橙头侧过去,这一页上被他用笔划了好几圈,她鼓起脸,状似不满地嚷道:“好哇,霍竞川,我的生日你居然还要做标记,你难道没有记在心里吗?” “没有!”霍竞川连忙否认,他怎么可能不记在心里? “没有什么?没有记在心里?”陆西橙小脸凑过去,桃花眼一眨不眨,“你最近忙着建房,都没有准备我的礼物。” 霍竞川靠在炕柜上,努力不去看她,对着这双眼睛,他实在很难说谎。 陆西橙不放过他,越凑越近,直到睫毛相触,呼吸相闻。 “霍哥哥,我有没有礼物?”她声音又娇又嗲,半是撒娇,半是质问,霍竞川的手指渐渐攥紧,她的唇近在咫尺,上唇有一颗异常可爱的唇珠,吸引着他…… 陆西橙却忽地退开了,又挑了颗番茄送入嘴里:“我自己送自己,不要你的。” 说着不满地瞪他一眼,这个男人自从县里回来后,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每晚都要亲亲她,最过分的时候,不仅亲嘴,亲脸,亲上半身,甚至还要亲她的jiojio。 而现在,她主动亲他,他也只是回应,完了抱着她一动不动,像个良家妇男,规规矩矩的,搞得陆西橙怀疑自己变丑了。 刚才,她离他那么近,他都没反应,哼,她再也不投怀送抱啦! 霍竞川被她这一出弄得心情又失落又庆幸,抬眸看她,陆西橙吃得脸颊一鼓一鼓,像只小松鼠,她抱着只碗,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吃,也不分他一个,霍竞川笑了笑,伸手要自己取,手背上却被拍了一巴掌。 “那边不是还有嘛,你吃那个,不要抢我的。”陆西橙侧过身不理他。 “草莓太甜了。”霍竞川瞥了眼炕桌上的碗,“给我吃一颗?” 陆西橙盯着自己碗里仅剩的七八颗小番茄,想了想,把碗塞给他,然后越过他抱起那碗草莓,又背对着他开始吃,照样吃独食。 霍竞川看着那几个圆溜溜的小番茄,觉得好像不是很好吃,他扭头,小姑娘吃得头都不抬,草莓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小番茄太酸了。”霍竞川说道。 陆西橙含着半颗草莓转头对他怒目而视,洁白的牙齿一咬,草莓的汁水顺着唇角滴落,霍竞川忙帮她接住。 陆西橙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吃草莓,给他吃草莓屁股,这个狗男人说什么从来没吃过,要和她一起吃,从她嘴里虎口夺食。 现在,他居然用手接! 用手接! 眼睛霎时间充满了水汽,陆西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草莓也不甜了。 霍竞川惊得抱住她,把那几个小番茄一并倒入草莓碗里:“怎么了?我不吃了,别哭!” 陆西橙扯过他的衣领擦眼泪,把那半个草莓吃下去:“我明天去挖野菜。” “挖野菜?”霍竞川手指轻抚她眼角,她皮肤太嫩,他的手这几天砌砖更粗糙了,怕弄疼她,“你想吃野菜了?现在野菜还没长出来,你想吃,我问问别人家有没有剩的野菜干好不好?” “什么时候长野菜呀?” 霍竞川回忆了以往村里人挖野菜的时间点:“等到清明之后,到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野菜,我陪你多挖点,你那里能保存,冬天还能吃新鲜的。” 陆西橙咽了咽口水,不争气地忘了刚才还想大哭一场的。 “我想吃野菜团子,剁点肉沫进去,我能吃三个。”小时候每到春天,外婆和奶奶都会做野菜团子给她吃,糯米粉做的团子,煮熟了,一口团子,一口汤水,陆西橙百吃不厌。 只是长大后,市面上虽然一年四季都有野菜卖,却少了野菜特有的那股香味,陆西橙便很少吃了。 第306章 劝住 “好,我和你一起做。”霍竞川拿来湿毛巾帮她擦脸和手,“抬头,脖子也擦了擦。” 陆西橙乖乖抬起头,霍竞川小心翼翼擦拭,她今天穿的睡衣是纽扣的,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了,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子。 霍竞川把那颗扣子扣上,遮住一片雪白:“别着凉。” 陆西橙立马又解开了:“炕太热了。” 大队很多人家已经不烧炕了,现在的温度在他们承受范围内,柴火要省着用。 霍竞川依旧每晚烧两次炕,陆西橙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还要被个人形大火炉抱着,可不就是热嘛! 她戳了戳霍竞川的胳膊,流过泪的眼雾蒙蒙的,霍竞川不敢看,他此时的角度,只要低头,那一小团雪白的隆起便尽收眼底,他专心地给她擦着颈后的皮肤:“怎么了?” “草莓汁没有流到那里去。”陆西橙把长发拢起,“夏天你是不是要回去睡呀?” 霍竞川手上的动作顿住,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小屋子,半晌,才点点头:“嗯。” 这屋子太小了,秋冬门窗紧闭还好,到了夏天,必然是要开窗睡的,陆西橙隔壁的林圆搬回来,他晚上再住在这儿,很容易被发现。 陆西橙搅着手指头:“也好!”陆西橙觉得他可能是到了恋爱的倦怠期,分开住也挺好。 距离产生美。 霍竞川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非得大喊冤枉,他怎么会倦怠,他只是不敢挑战自己薄弱的自控力,所以才忍着。 两人都沉默不语,霍竞川擦完脖子,又擦手,擦完手,重新换了块毛巾,擦脚。 陆西橙小脚丫踩在他大腿上,一点一点的:“马上能睡新房子了,你开不开心?” “我还住旧房子。”霍竞川握着她一只手,慢吞吞擦拭脚背。 “为什么?要通风吗?”现代新装修的房子要通风一年半载的才能入住,现在应该不用。 “这是我们的新房。”所以他要等她一起住进去。 陆西橙凝视他低垂的眉眼,知道他是认真的,她伸开手臂投入他怀里:“你先住,没关系的,房子盖了就是要住人的啊,要不然没有人气。” 霍竞川揽住她,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我想和你一起用新的。” 新的房间,新的家具,新的家。 “可是……”陆西橙还是想让他住新房子,她绞尽脑汁思考,忽然灵光一闪,“可是,你现在的旧房间被杨继忠睡了,我过去都没地方休息,你的新家你要是不睡,我也不敢睡。” 这个理由太强大,霍竞川无法反驳。 “那我睡了,就不是新房了,你不介意吗?”傅奶奶说,以前大户人家,儿子成亲,会给儿子重新盖一个小院子当做新人的新房。 “当然不介意啊!”陆西橙脚趾在他掌心调皮地动来动去,划得他手心痒痒的,“你又不是别人。” 如果她的新房给别人住过了,那陆西橙打死也不要再住进去,哪怕那个别人是霍竞川的亲人,那也不行。 “好,那我先住进去。”霍竞川握紧她作乱的脚趾,“我让木匠打了几样家具,木头还剩下些,缺什么你和我说。” 这年头,城里人结婚流行三十六条腿,就是方桌一张,椅子四把,双人床一张,大衣柜一个,写字台一张,饭橱一个,正好是三十六条腿。 千万别小瞧这“三十六条腿”,它可把那些急于结婚的男青年折腾得够呛。因为那是个商品短缺的时代,这些腿,市场上根本没有卖的,只能找关系自己定制。 霍竞川木材买的多,桌椅床自不必说,主要是要打个三开门的衣柜,老木匠为此还跑了一趟县里,把他的老伙计找来一起帮忙。 农村人家是没人用衣柜的,有个木头箱子就不错了,衣服就那么几件,房间盘了炕都没落脚的地,白瞎了好木头。 霍竞川以前也没有,但结了婚不一样了,陆西橙现在的衣服炕柜就不够放的,以后只会更多。 “够了的。”陆西橙靠在他肩上,这些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农村家庭结婚的标准,“不过我不喜欢涂成棕褐色,太沉闷了,木头本来的颜色就很好看,浅浅涂一层清漆就好了。” “嗯,我还找关系弄了块梳妆镜,过阵子杨继忠会送过来。”霍竞川轻轻拨弄她的长发,她这样美,这样爱打扮,每日里却只能照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霍竞川觉得委屈了她。 “真的?你最好啦!”陆西橙高兴坏了,她习惯性穿戴整齐后看看自己的样子,可那块小镜子根本照不到身上,只能跑去别墅看,别墅的穿衣镜样式太精致了,不方便带出来。 陆西橙拉下霍竞川的头,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没有亲吻嘴唇,他不主动,她也不要主动,哼! …… 王满囤和老队长没让霍竞川等太久,他俩选择的黄道吉日就在三日后,这天,正好天气晴朗,前进大队的荒地经过近一个月已经开出了两亩,王满囤安排大伙休息一天。 上梁要办上梁酒,农村的上梁酒也就两三桌,走得近的亲戚们热闹热闹,菜是素菜为主,夏天还好,河里能摸到一两条小鱼,蔬菜也比较多,这冬不冬春不春的季节就特别尴尬了。 霍竞川按照惯例请老支书主持上梁,他是大队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预备了三桌酒席,老早就托人买了三大缸水酒,荤菜陆西橙和霍竞川商量的是准备每桌一碗鸡和一碗肉的,被李奶奶阻止了。 “小霍,有碗肉就可以了,鸡你留着,做成咸鸡腊鸡农忙的时候吃。”李奶奶看着那大几斤的肉,心疼地直抽抽,她刀子一挥,又给割掉了一半,“这你也放回去,橙橙城里来的,不懂,你不能啥都听她的。” 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有今日没明日的,谁家酒席上沾点荤腥就不错了,哪能让人敞开肚子吃呢! 第307章 上梁 主食是玉米面和高粱面做的杂合面窝头,蒸好了放在一个大大的笸箩里,要吃自己拿,六个菜,都是农家菜,不讲究时间,人坐齐了就开始上菜。 陆西橙在知青点吃饱了过来看热闹,虽然众所周知他和霍竞川在处对象,而且处得很好,但毕竟没结婚,不算一家人,也没啥亲戚关系,若是她有父母兄弟姐妹在,他们来喝酒可以,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就不好上座了。 菜上齐,老支书端着粗瓷大碗站起来致辞。 “今天,是咱们大队小霍,霍竞川新房子上梁的好日子。”他拍拍坐在身边的霍竞川的肩膀,霍竞川也跟着站起。 “小霍到咱们大队十几年了,我知道,好多人当时是不满意小霍落户的,觉得他野,不服管教,到了队里后,天天和人打架。”他指了指王春才等几个汉子,“你们,是不是都和他打过啊!” 几个汉子摸摸脑袋,咧开嘴笑:“支书,您别说了,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再说,他们也没能打过啊! “这么多年,小霍在咱们大队扎了根,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今天,我就代小霍谢谢各位乡亲们。”说着,端着水酒一饮而尽。 霍竞川也跟着喝了,沉声道:“谢谢!” “干,祝我川哥接下去的日子越来越红红火火。”杨继忠豪迈地喝了一大口,这乡下酿的酒咋又苦又酸又甜呢? “对,红红火火,明天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哈哈哈!”男人们起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人群。 陆西橙红着脸,瞪了霍竞川一眼,不经过她同意就敢喝酒,胆子愈发大了。 霍竞川只喝了一碗,他接上去还要和砖瓦师傅一起上梁。 房子已经建好,梁也已安放到位,梁下点了一块木条,以致梁木没完全贴合到梁架上。 主梁中心位置的圆木上贴了红纸,以前红纸上会写紫气东来、福星高照、福如东海等吉祥话,现在写的是勤俭节约,抓革命,促生产。紧挨红纸的两边,还系上了两条红布条。 霍竞川要做的就是和砖瓦师傅分站在房顶梁木两端,同时抽走木片,使房梁完全贴到梁架上。 砖瓦师傅嘴里唱着上梁歌:“日地吉良,天地开张,紫薇高照,正好上梁。” 最后一句唱完,和霍竞川同时发力拔走木片,横梁微微一颤,稳稳落在梁架上。 王满囤站在屋顶,等上梁完成,往下抛撒瓜子花生和水果糖,底下的人,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争着抢着去接。 女知青也抢了一把水果糖回来,林舒剥开一颗给陆西橙:“你家的糖真甜!” 陆西橙吃了,是橘子味的。 酒席就摆在新房前的空地上,这屋子现在还不能住人,房顶上的瓦片没有铺,屋子里面的炕没有盘,还要砌灶台,修围墙等。 但是就算这样,房子的外观已经完全展现在大家眼前,青砖瓦房,就是比泥砖房气派。 而且这房子盖得特别高,就他们看到的堂屋,不算屋顶部分,就有三米多,堂屋一个大门,后面还开了两扇窗子,别提多敞亮了。 几个泥瓦匠看着屋子感慨:“这才是盖房子啊,这样宽敞高大的屋子,住起来多舒坦。” 里头每间屋子都砌了水泥,哪怕现在还是乱糟糟的,看上去也比泥巴地面干净。 霍竞川给他们散烟:“还要再辛苦一天。” 上完梁,排檩子、椽子,然后覆盖瓦片,一天时间尽够了。 人群里,徐晋杭和沈安宁站在后面,听着村民们羡慕地夸着这房子多好多好,徐晋杭的脸色充满疲惫,他太累了,短短一个月,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晋杭,不过是一个盖在乡下的房子,我们以后会有更好的。”沈安宁安慰他,再过十几年,家家都能盖得起砖瓦房,这房子就不值钱了,最好陆西橙在这个房子里住一辈子。 “你说的对。”徐晋杭一想也是,他们家住着政府家属楼,他爸说了,有机会还能申请那种小洋房。外国人建的,以前有钱人住的,现在能住进去的都是身份非同一般的人,听说陆知青的爷爷就住在那样的小洋房里。 那种好房子,乡下汉子是不配住的,他就只配住自己盖的房子。 结婚后,他难得温和地和沈安宁说话:“公交车通了,明天,你去趟县里,我还有几张粮票,买点细粮回来,顺便给我家里寄封信。”他要上工,大队长不给无故请假。 “好。”沈安宁激动,他终于要和家里说他们的事了,以后,她就是徐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了。 霍竞川被敬了好几碗酒,平日里,他为人严肃,大家并不敢到他面前来太过放肆。 但今天不一样,在前进大队的村民们眼中,盖房子是比结婚还要重要的日子。 好多人结婚了还和爹妈住在一起,甚至有和兄弟挤一个房间的,那婚结的也憋屈。 盖房子就不一样了。 甭管在乡下还是在城里,男人只要有了房,就不愁娶不到媳妇的,何况是这样气派的青砖大瓦房,村里独一份的。 要不是霍竞川已经有了对象,对象还是顶顶漂亮的陆知青,今晚给他说亲的就能把门槛踩烂。 王满囤看霍竞川脸色不对,把劝酒的人赶走:“行了行了,喝这么多还不够啊,小霍买的酒都给你们祸祸了,赶紧回家去,早点睡一觉,明天早起上工。” 又招呼他老婆和几个妇女把碗筷都给洗了,扶着也喝得不少的杨继忠回自家休息去:“竞川,叔先走了,你自个人坐会儿就回去啊!” 霍竞川一人坐在毛坯房内,抬头看着屋顶发呆。 陆西橙推开门,见他这副样子,她笑起来,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 霍竞川眼珠转动,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眼睛亮了亮,伸出手环抱住她的腰,脸靠上来:“妹妹!” “嗯,”陆西橙手放在他后脑勺,感受着他硬硬的发茬,“是不是难受?我煮了醒酒汤,你喝一点就好了。” 说着,陆西橙把带来的杯子打开,醒酒汤还有些烫,她吹了吹,准备喂他,谁知,霍竞川却把脸整个埋在她小腹,“不要喝。” “我放了你喜欢的茶叶,很香的。”陆西橙把杯子递过去,“你闻闻,真的很香哦!” 霍竞川却死活不肯喝,那模样,像极了怕吃药的孩子。 他一直是稳重成熟的,难得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陆西橙感到新奇,她把杯子放在一旁,俯下身,在他耳边喊他:“霍竞川,霍竞川!” 霍竞川“嗯”了一声,手依旧紧紧圈着她的腰。 陆西橙指尖在他耳朵上刮了刮,他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起来,陆西橙捂着嘴偷笑,又刮刮他的脖子,挠挠他的脸。 霍竞川一把抓住她的手,摊平,脸又贴了上去,嘴里还说着:“乖,别闹!” “哼,谁让你不喝我煮的醒酒汤!”陆西橙俯身的动作累得很,她挤到他坐的板凳上。 霍竞川失去了腰,干脆一头扎进她怀里,她身上的香味是他心安。 大门关着,只有天井里透进来的光线,屋子里四处是散落的木块木头,充斥着纯天然的木香,在浓郁的木香中,陆西橙却敏感地捕捉到了那股淡淡的酒香。 “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陆西橙轻轻戳戳霍竞川的脸,“你以后要是还敢这样,我才不会管你呢,让你难受死好啦!” “嗯。” “霍竞川,你个大笨蛋!” “嗯。” “霍竞川,你个大尾巴狼。” “嗯。” “霍竞川,你臭死啦!”陆西橙扯住霍竞川的衣襟,装作很嫌弃地说道。 “嗯。”霍竞川鼻子顶着她柔软的毛衣,“妹妹香。” 陆西橙气呼呼的,拿这样子的他没辙:“霍竞川,我不喜欢你啦!” “不准!”霍竞川脸在她胸口蹭了蹭,“喜欢的,妹妹最喜欢我!” 呵,敢情没真的喝醉呀,清醒着呢! 霍竞川低笑一声,睁开眼睛,眼里熠熠生辉,哪有半分醉意。 “你捉弄我?”陆西橙委屈巴巴。 “没有,”霍竞川端起杯子把尚还温热的解酒汤一饮而尽,“我很高兴。” 高兴在这样的日子里,你愿意陪着我! 那么多人来向他祝贺,他却遗憾,她没有坐在他身边。 “恭喜你有新家了!”陆西橙也为他高兴,之前的房子虽说也不错,但只是他为了遮风挡雨搭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家。 “你错了。”霍竞川一手捧起她的脸,一手将一个钥匙放入她手心,“橙橙,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这个家,是我的,更是你的。” 一大一小,一粗糙一软嫩,两只手紧握在一起:“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陆西橙凝眸:“霍竞川,你还是醉了对不对?” 她之前问他有没有准备礼物,千方百计撬不开他的嘴,今日却主动说了出来,还没到她的生日呢,不是醉了是什么? 没有回答,霍竞川的声音继续在空荡荡的屋内响起:“以后,我会陪着你,我会送你更多的房子,你喜欢的沪市的小洋房,京城的四合院,我们都会有。” “那只是我说着玩的,”陆西橙扭了扭腰,朝他张开手臂,“我要坐你身上。” 霍竞川轻松将她抱起,让她侧坐在自己大腿上。 陆西橙捏着钥匙对着光线照了照,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小熊猫钥匙串:“你帮我把钥匙挂进去。” 她这串钥匙里有她沪市家里的,有知青点屋子的,有她自己小箱子的,有霍竞川老房子的,现在又多了一个。 霍竞川低头穿钥匙环:“院子还没修好,这是堂屋大门的钥匙,我打算卧室也安装个锁,回头把钥匙一起给你。” “好!”陆西橙闻着他身上醉人的酒香,她也好像喝醉了一般,“我不要沪市的小洋房,京城的四合院了,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霍竞川想了想:“你要不要搬过来住,我还住在老房子?” 别的大队有知青们住在村民家里的,陆西橙如果愿意,搬过来也行,只要霍竞川本人不住,别人就不敢传闲话。 陆西橙摇摇头:“我住在知青点挺好的。”她不想一个人住个大屋子,这也是上一世她名下的别墅,家人们都会来陪她住的原因。 如果霍竞川来陪她,陆西橙也怕怕的,离结婚还要一年多呢,两人晚上老是这样,万一她忍不住把他吃了咋办? …… 接下去两天,几个泥瓦匠把围墙修了,霍竞川拉的石头全用完了,围墙足足修了两米多高,不仅如此,他还从县里玻璃厂要来一些玻璃渣,嵌在围墙顶部,安全性大大提高。 “哥,你这个围墙,比我县里房子的还结实啊!”杨继忠看着围墙感叹,“哥,我们啥时候住进啊?” 霍竞川瞥了他一眼:“暂时不住,还住老房子。” 杨继忠跟在他屁股后头:“为啥不住啊,炕不是盘好了嘛,你那老房子又矮又黑有啥好的。” 说到这,杨继忠还蛮佩服他嫂子的,他自己是个男的,不太讲究,都觉得霍竞川的老房子不咋样,尽管那房子在乡下已经算不错的了,但他是在京城和县城都住四合院的人啊,眼界高着呢! 他嫂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还是城里干部家庭的姑娘,想必以前住的也不差,居然能丝毫不嫌弃地在老房子里烧火做饭,一坐就是半天,肯定是真心喜欢他川哥的。 杨继忠看着是个混不吝,其实他不傻,那些大院里向他献殷勤的女的,有几个是真的看中他这个人?不都是图他的家世背景嘛! 人啊,都现实。 “川哥,明天收音机就到了,我明天一早回去,后天给你送过来。”杨继忠突然就不羡慕陆西橙了,他川哥就该对嫂子好! 霍竞川点点头,他喝多了不小心提前把礼物说了出来,正在发愁生日那天怎么办,这收音机到的时机刚刚好。 第308章 盘算 霍竞川的老房子自己还住着呢,就被别人惦记上了,惦记它的不是别人,正是看不起青砖大瓦房的徐晋杭。 徐晋杭现在住的屋子是村里孤寡老人留下的,尽管王满囤找人给修缮过,依旧又破又旧,好几个地方下雨会漏水,院墙也没有围的。 其实换成一般人家,家里的男人早就挖了黄沙和泥,等天气暖和了,晒些砖头修补修补,也就和村里的房子差不多了。 但徐晋杭不会啊,他也懒得动手,就打上了霍竞川的老房子的主意。 霍竞川的老房子矮小归矮小,可特别结实,屋顶铺着厚厚的草垫子,院墙是用荆棘围成的,徐晋杭看不到里面的全貌,但从村里人的口中知道,这房子在村里是很不错的。 “大队长,他盖了新房,就应该把旧房子让出来,我可以给他钱,我那个房子花了三十,我不住了,钱给他。”徐晋杭站在大队部办公室,说得口沫横飞。 王满囤正在制定春耕计划,还有霍竞川提过的荒地种蔬菜的事,他也要好好合计合计,闻言,抬起眼皮撩他一眼。 “小霍的老房子?那我可做不了主。” “为什么,都是队里的房子,你为什么做不了主?狼崽……霍竞川不听你的?大队长,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村民。”徐晋杭对于王满囤的答复很不满。 “他盖房子不是用的村里的材料。”还有就是那块地严格意义上是傅家的宅基地,霍竞川买下了傅家的房子,包括那块地的使用权,大队的资料里是记录得清楚的。 傅家和傅老太太的夫家鼎盛时期没少造福乡里,前进大队一些人曾经还是他们家的长工,受过他们家恩惠的,要不然,傅家的那栋大房子不可能好好的保存到现在不被人觊觎。 除了霍竞川凶名在外,也有大家感恩傅家的原因。 所以,霍竞川老房子的位置换成别人,王满囤是不允许盖的。 自从规定盖房子要申请宅基地开始,生产队不仅要负责批给社员们土地,还要分给村民们盖房子所用的材料,比如泥沙,秫秸等。 霍竞川那个老房子,材料全部是他自己从山里弄来的,包括搭围墙用的荆棘,一点没用大队的,王满囤才没那个脸把房子要回去。 再说,上头又没有规定一个人不能占两块宅基地,他干嘛要去做那个坏人呢! 王满囤懒得和徐晋杭解释那么多,只说了一句:“那房子你不用想了,拆了也不会给你住,再啰嗦,现在的房子也不给你住。”就将人打发了。 三十块钱买那栋破屋已经是王满囤看在他是知青的份上了,还想三十块买小霍家?算盘打得挺响的。 徐晋杭气愤地回家,沈安宁正在准备晚饭,柴火乱七八糟堆在炕边,屋子里烟雾弥漫,这哪里像个家,分明是个乞丐窝。 徐晋杭一脚重重踹在门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门哐当倒地,彻底坏了。 “晋杭,你干什么?”沈安宁吓得尖叫,“没有门,我们晚上会冻死的。” 徐晋杭和沈安宁自然是冻不死的,这会儿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晚上很少下雪了,徐晋杭好歹还有两条厚被子,两人合力把门抬起来,靠在门框上挡住风,明天还要找人来修。 徐晋杭喝白粥,米是从县里买回来的糙米,只买到三斤,沈安宁依旧吃红薯,从知青点搬过来后,还没有清理地窖,红薯就随便放着,好多都有些冻坏了,要快点吃掉。 “米是黑市买的,花了三块多,我还买了一点面粉,本来想买一只鸡,但是鸡要六块钱,我带的钱不够。”沈安宁说道,她出门,徐晋杭只给了十块,十块钱不算少,但是要在黑市买细粮买肉,那还真不经花的。 “知道了。”徐晋杭自顾自吃完,坐在炕上数钱,他下乡时带了两百多,这些钱,他爸说一半用来过日子,还有一半是走关系的。 以当下的工资收入水平,两百块是一些工人一年的工资了,他们靠这点工资养活一大家子,到了年底还有结余。 就是在徐家,这钱也很够花的,徐父作为政府人员,虽然收入比不上陆国平这样又有技术又有职位的大厂厂长,但每个月的票证并不少,粮油不缺,只是工业券和珍贵的四大件票比较难得。 徐母是城市户口,凭粮油本每个月也能花钱买到供应,她是没有工资而已。 和大多数普通工人家庭相比,徐家并不穷的,徐父给钱也大方,三个儿子,另外两个都工作了,不仅不需要他补贴,还能反过来孝敬他,他以为两百多,徐晋杭怎么样都能用上一年。 徐晋杭数着钱,他现在手里头的钱全部加起来不到一百块,而父亲交代的被选为工农兵大学生的任务八字还没一撇,他这次给家里写信就是要钱的,他清楚自家的家境,认为要到钱并不难。 他一直想岔了,在火车上见到陆知青后便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徐晋杭觉得自己是本末倒置了,他应该先专注自身,等他获得了回城的机会,陆知青自然能看到他的优秀。 至于沈安宁…… 徐晋杭抬头看向正在洗碗的沈安宁,为了节省柴火,她用的是冷水,一双手被冻成了红萝卜,他心下怜惜,安宁很好,安宁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喜欢他,情难自禁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沈安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全心全意地爱慕他,徐晋杭都知道,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以后,就算他不要她了,也会安顿好她的。 “那你趁着你们女人还没正式上工,抽时间多跑几趟县里,买只鸡回来,你也要补一补。”徐晋杭说道,他太久没好好吃顿肉了,这没有油水,身子骨就虚的厉害,连晚上那事,他都有心无力的。 “哎!”沈安宁高兴地应了,他在关心她呢! …… 另一边,陆西橙和霍竞川也在数钱,杨继忠过两天要去省城,陆西橙托他带了些吃的,本来是想做肉酱,可惜肉不缺,玻璃罐头却用完了,只能再做些肉干和咸肉,她还给家里送了二十斤棉花,留给他们明年冬天做衣服。 随着东西一起带去的还有好几封信,给孩子们的,给爷爷奶奶的,陆西橙没事就画画,她把一些画塞在信封里,给他们看看她在乡下的生活。 霍竞川把一封信撕开,这是陆家寄的,因为大雪的缘故,送来的特别慢,他刚从邮局拿到,还有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陆西橙的几件春天穿的衣服,还有一双运动鞋和两双小皮鞋。 陆西橙穿上鞋走了两步,挺舒服的。 她下乡后还从来没穿过小皮鞋呢,尤其入冬后,不是棉鞋就是雪地靴,猛然穿上漂亮的小皮鞋,美得不要不要的。 “我以后多留意鞋票,再买几双新的。”霍竞川看她欢喜,他心里也高兴,抽出信封里的钱,“你家里给你寄了一百块钱。” 这次倒是没有票,机械厂郑厂长的儿子半年后也要下乡,陆家要支援一点,陆西橙下乡时,他们就向这些同事借了不少,人情往来,关系都是这样处起来的。 “我都说了我有钱花的,他们怎么还寄呀!”陆西橙在小本本上记下进账一百,这是上次霍竞川记账的本子,陆西橙重新整理过了,账目更加简单明了,支出和收入都写得清清楚楚。 先前霍竞川给的存款金额是三万二,这部分钱没有动过,入冬前他又卖了一次野物,交给她五千五百多,拿了一百零用。 陆西橙自己的两百多,加上这次的一百,零头不算,一共是三百。 中间霍竞川用工分换的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收入,统共有七十。 然后卖五百斤面粉赚了七百五十块。 这差不多是所有的收入。 花的也不少,最大的一笔支出就是盖房子,霍竞川前前后后拿了两千两百块,砖头和瓦片都买得多,砖头买了三万块,盖房子只用了一半,还剩下一半堆在院子里,这时候有钱买不到好东西,有机会肯定要多多的买。 像大队长家,支书家,会计家等大队上条件不错的几户,都寻思着从霍竞川这里买点砖头回去,谁家没有破屋一两间啊,总归能用上的。 还有买生活用品、棉花等等,也陆续花了两百来块,霍竞川还买了辆自行车,两百七十块,陆西橙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就是还有三百多不知道花到了哪里。 陆西橙没问,霍竞川不会乱花钱的,她信任他。 “我们一共有三万五千多。” “小财迷。”霍竞川见她算钱算得都不理他了,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放到她面前。 陆西橙还没看清楚呢,他又快速把纸拿走了。 “什么呀?”陆西橙合上本子,就要翻他的口袋,“给我看看。” 霍竞川躲开她的手,将人圈在怀里:“你猜!” “我猜不着,”陆西橙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给我看一眼嘛?” “叫我什么?”霍竞川挑起她的下巴,手指在她小巧精致的皮肤上摩挲,“多叫几声,我就给你看。” 陆西橙嘟起嘴,低头,啊呜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牙齿一顿乱磨。 刚认识那会儿怎么没发现这狗男人有这种恶趣味呢,老是哄着她喊哥哥,陆西橙偏偏不如他的意。 霍竞川尽职尽责当着磨牙棒,还帮她撩散落下来的头发:“轻点,别磕了牙。” 陆西橙:你信不信我给你手指咬掉? 她只磨了一会儿便嫌嘴巴酸,趴在他怀里,手指不老实地在他口袋里摸来摸去。 “怎么没有呢?”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陆西橙不死心,“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说着她又去摸裤子口袋,霍竞川连忙拦住她,这小祖宗,他只穿了条单裤,可遭不住她乱摸。 霍竞川从袖口把纸抖出来放进她手心:“在这儿。” 陆西橙打开其中一张,纸张带着他的体温,上面写着永宁县人民政府介绍信,盖了公章。 陆西橙惊讶:“你什么时候弄的?” “买完拖拉机去公社填写资料时顺道拜访了齐书记,请他帮忙的。”霍竞川说道,“等春耕前,我带你去一趟省城,我们去把照片拍了。” “好。”陆西橙看着介绍信,这年头的人出个门非常不容易,介绍信不是能随便开的,必须有正当的理由。他们这个介绍信上的理由是帮学校采购学习用品。 县里的书店关门后,学校虽还开着,但孩子们读书买纸笔却非常困难,齐书记让霍竞川给公社小学买些铅笔和本子回去。 “齐书记批了条子,这样的采购不需要票。”如果是私人购买,有些学习用品还要工业券才能买。 “那我们多买一些。”陆西橙说道,“我问问林舒他们要不要。” 他们平时学习都是用树枝在泥地上划拉,偶尔有人下乡带了纸笔的,也不舍得用,用完就没了,买不到新的。 陆西橙还想买一些作为给孩子们学习的奖励,送纸和笔比糖果更让他们开心。 那些经常跟着她学习的孩子,孩子自己包括他们的家人冬天给她送了不少柴火,还有白菜萝卜红薯等蔬菜粗粮,虽然东西不值钱,但陆西橙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能表达的最好的谢礼。 第二天早饭时,陆西橙提了要去省城买文具的事,除了刘小草外,几乎每个人都掏出了钱。 林舒直接把五块钱塞给她:“帮我买一盒墨水,剩下的钱全部买铅笔,能买多少买多少。” 林舒下乡带了支钢笔,本子也有,但钢笔是宝贝,她舍不得用,铅笔不一样,几分钱一支,她还是用得起的。 “我也要我也要。”大家都跑回屋拿钱,陆西橙在后面喊,“我还没去呢,你们不用着急。” “钱给你才放心。”林舒笑着把一碗浓稠的玉米碴子粥放到她面前,“有这么好的机会,不买才是傻子。” 第309章 参观青砖大瓦房 傻子刘小草端着碗坐在角落里,她也觉得这些人是傻子,花那么多钱买纸笔,有这钱,买粮食吃多好,或者攒起来寄给家里,给兄弟娶个好媳妇。 有啥用啊读书,陆西橙读到高中,不和她一样下了乡嘛! 陆西橙才不管她怎么想呢,她收了一堆的毛票,乐滋滋地塞进自己的小钱包里,这次他们都没让她带其他生活用品,全部是本子和笔。 吃完饭,陆西橙先去猪棚看了会儿小猪,两个养猪的妇女照顾小猪非常尽心,小猪们白胖干净,因为小,拉的不多,猪棚臭味不重,陆西橙在这儿玩了好一会儿,才去了仓库,她现在的日常就是每天去仓库干一点点活,帮着理理稻草,捡捡豆种,赚一两个工分,然后教孩子们学习,教婶娘们唱歌,偶尔给他们讲讲故事,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小陆知青,春耕的任务分派下来了,你队长叔说了,安排你去割猪草。”队长老婆悄悄说道。 “你对象说的,给你轻省的活计。”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朝陆西橙暧昧地眨眨眼。 “谢谢婶子。”陆西橙对于割猪草不陌生,倒不是她割过,而是她听孩子们说过。 这就是给队里年纪小的孩子做的活,工分很低,大人包括知青们都不愿意干,轻松是轻松了,但养不活自己啊! 王满囤知道陆西橙不在乎那点工分,但完全不干活又会落人口舌,让她割猪草正合适。 说起来,今年的猪草任务还是挺重的,往年队上只有两头猪,今年有八头,要把八头猪都养到一百三十斤以上可不容易。 霍竞川在不远处的大队部保管室修理农具,这些农具用得久了都很老旧,有些接触的地方松动了,要重新固定,有些干脆要换根木头。 “今年收成好的话,咱年底也买一批新农具回来。”王满囤看着缺了口的锄头,充满信心,他们大队去年修了路,现在又买上了拖拉机,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就这半个月时间,有好几个临近大队的大队长来找他借拖拉机了,借嘛当然是可以的,只要肯花钱,啥都好商量啊,幸亏小霍当时说学车多俩人去,等忙起来他人手也能安排得过来。 “竞川,荒地快开好了,你觉得种啥蔬菜比较好啊?”王满囤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事,但他没怎么和县里的厂子打过交道,不晓得人家爱吃什么,什么好卖。 霍竞川想到陆西橙说过的反季节蔬菜,他们这里目前的条件是种不出来的,他又想起有一次在钢铁厂,看到人家农场给厂里食堂送食材,也是乡下普遍的土豆白菜萝卜之类,便建议道:“叔,我们可以种一些产量高,能晒成干的蔬菜。” “晒成干?”那不就是菜干?“城里人也吃菜干?” “当然吃,不仅仅是青菜,也有其他的,您可以回家问问婶子。”陆西橙就特别爱吃笋干,笋干炖肉,她光挑里面的笋吃,她说肉才是配菜。 …… 时间走到三月底,霍竞川挑了陆西橙生日的前一天搬家,新家家具都摆放好了,两个房子离得不远,霍竞川前几日已经陆陆续续把柴火、咸菜坛子、水缸等大件都搬了过去,这次只需要搬被褥这类轻便的家当。 这年头无论是农村还是城里都没有暖房的习惯,粮食有限,请不起,不过,大队长家,支书家,王春才家等大队上几户亲近的人家都来帮忙热闹了,还有很多人则是好奇特地来看的。 上梁那天只看到房子的外观,结实,气派,里面乱糟糟没啥看头,这次他们才真正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全大队唯二的青砖大瓦房。 第一栋是傅奶奶家,算起来也是人家小霍的,想到这,一些平日里嘴碎的大娘更加后悔了。 高高的石头围墙下,不是农家简陋的一脚能跨过去,鸡都拦不住的篱笆门,而是一扇两米多宽,厚重的木门。 穿过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由青石板铺成的长长甬道,村民们踩在甬道上,都感觉新奇,说不清哪里好,就是特别干净。 “这要是下雨不出门,只在院子里,鞋子是不是不会弄脏了?”一个大婶小声说道,她家的院子,一到下雨天,一步都走不下去,烂成一片。 “你当你是大姑娘啊,下雨天有那好福气不出门?”她婆婆听到骂了一句,田地里回来不照样脏兮兮的,修那么好的路干啥,瞎矫情! 队长老婆踩着青石板,心中腹诽,你懂个什么,人家才叫会过日子呢,她家要有那条件也得整一条出来,看着都欢喜。 因为房屋少,不像很多人家盖了东西厢房,院子只有巴掌大一块,霍竞川家前院本来就面积大,而且还没开始种植蔬菜,半边都是空荡荡的。 院子一角种了一棵杨继忠上梁送来的万年青,还有霍竞川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子。 霍竞川打算把半边院子改造成个小花园,从山里挖几棵果树下来,沿着墙角种上一片野蔷薇,有石桌子不够,还要架一个秋千,初夏时节,橙橙就可以坐在树下荡秋千乘凉,这些他都规划好了。 还有半边院子则是盖房子剩下来的砖头瓦片等,霍竞川本来堆在院子外面,是王春才和吴建国几个吭哧吭哧搬进来的,这里可有千百块钱呢,晚上被人打主意偷了怎么办? 走过小路到了屋子的前廊,北方的房屋普遍没有前后走廊,跟气候有关,也是为了节约建筑材料。 陆西橙不知道这些,这房子最初的图纸是她画的,她上辈子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习惯了房屋前面宽敞的走廊,便随手画了进去,霍竞川盖的时候照样子盖了起来,于是便有了这个奇怪的前廊。 队长和李奶奶摸着前廊的柱子,作为家庭主妇的她们能感受到走廊的好处。 到了夏天,他们这一块雨水丰富,家里有啥东西晒在外头,自个儿在地里干活,总担心来一场大雨,赶不及回家收。 有了前廊,也能放心大胆地开窗通风,不用担心风雨吹进窗户里,打湿屋里的柜子等家具。 小霍咋这么会想呢? 就算现在,前廊也不浪费,半边堆满了劈得粗细差不多的柴火,能当个柴房使呢! 另外,廊下还放了两张小板凳和一张长条凳,随时给人坐着休息的。 跨过门槛走进屋内,堂屋没有盘炕,摆了一张八仙桌和四条长凳,窗户边摆着两张靠背椅,八仙桌上是一个暖水壶和几个玻璃茶杯,另外还有小半包白糖。 “李奶奶,您帮着泡几杯糖水。”霍竞川直接把白糖给了李奶奶,来的人多,不可能每人一杯,那就喝一口甜甜嘴好了。 “小霍,你拿几个碗出来就行了,咱们这些老东西哪配用这玻璃杯啊!”李奶奶看着透明的,上面还画着大红色花朵的杯子不敢动,农村谁家用杯子来招待客人啊,摔碎了咋整? 她儿子在玻璃厂上班,她可清楚了,这杯子要一块钱一个呢,可贵了,她家也只有四个,等闲都不拿出来用。 陆西橙挽上李奶奶的手臂,笑着把一个杯子塞进她手里:“李奶奶,您没听说过一句话嘛,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尤其是您这样的老人家,就该用好东西的,我可不准您说自己是什么老东西,您是老东西,那我就是小东西啦!” “你这丫头,嘴巴这么甜,”李奶奶紧紧捏着杯子,“行,那咱们今天就听橙橙的,也用用这玻璃杯。” 泡几杯糖水,大娘们分着喝了,捧着个杯子就想捧着炸药包,这水,可真甜呐,好多人生平第一次喝糖水,含在嘴里久久不舍得咽下去,这水,可真甜呐! 今天跟着来的小屁孩儿们也特别乖,紧紧跟在大人旁边不敢乱跑打闹,霍竞川站在那儿不说话,就能止小啼哭。 堂屋里没有多余的家具,除了桌子凳子,就是一张躺椅,靠墙是那辆珍贵的自行车,让整个堂屋都变得高级起来。 西边的房间是霍竞川预留出来做客房的,炕盘好了,此外,还堆了一些买多的木料,这些木料,霍竞川不准备转卖给别人,如果家里要再添置什么家具能用上。 西屋后面两间附房,一间放着个小磨盘,磨盘旁边是几个小缸和一袋粮食;还有一间放着辆板车,几大捆厚厚的草垫子,几卷晒席,四五个筛子,两个木架,一个扶梯,及两三样农具,归置得很整齐,老支书不断点头,小霍比他家那几个孙子会过日子。 一扇小门连同了两间后附房,顺着原路返回,大伙儿走向东屋,很多人心里五味杂陈,啥时候自家也能盖一个这样的房子啊,宽敞结实明亮,不用晚上办点事都生怕被人听了去。 原以为东屋和西屋一样的格局,没啥好看的,谁知才一走进,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只见东面的卧室里不仅盘了炕,还有一张约两米宽的床,不同于西屋的北炕,这间打的是南炕,炕洞却开到北墙外面。北墙和南炕之间的隔墙做了火墙,烧炕时,屋子受热比较均匀。 陆西橙不爱睡炕,嫌太硬,铺再多的棉花胎都不如床有弹性,霍竞川这样做,除了最冷的寒冬腊月里,其余时候,屋里暖融融的,她可以直接在床上睡,不怕着凉。 炕洞外面做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抹了白墙,两米见方的地儿,还有门,他们猜不到这是干啥用的。 让大家伙更震惊的卧室的家具。 “妈呀,这是个啥?”钱大娘上前摸着高高的柜子,“炕柜?咋这么高,炕上放得下吗?” “不晓得啊,没见过,这把手真好看,玻璃的。” “还有这个,这又是个啥?”另一个大娘走到柜子旁边,是一个矮一些的柜子。 “这么多抽屉呢,针头线脑都能收进去了,真好!”有人羡慕地看着柜子上的拉手说道。 “那是衣柜,这叫五斗橱,不是啥炕柜。”还是老支书见多识广,解了他们的惑。 “啥?衣柜?”几个妇女看着大大的三开门的柜子不敢置信,这要是衣柜,这得放多少衣服啊。 反正,就他们家那几件破烂衣服,是不值得放柜子里的。 一个姑娘禁不住好奇小心地拉开衣柜,陆西橙眼疾手快地一把关上:“你干什么?” “我……我……”姑娘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未出嫁的闺女看外男的柜子,即便是参观,也是很不妥的行为。 李奶奶拍着陆西橙的手:“丫头别气,二妮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回头奶奶骂她。” 二妮看到自己闺女那副瑟缩胆小被欺负的样儿,不高兴了,尖着嗓子道:“哟,陆知青,这柜子里有啥见不得人的,不给我们看啊?该不会是?”说着她暧昧地眨了眨眼,意思是里面有陆西橙的私人物品。 霍竞川听到动静从门外进来,眼神凌厉,才要把人弄出去,陆西橙朝他摇摇头。 她嘴角露出一个疑惑的笑容,这女人莫不是傻的,明知他们今天要来参观,她还留自己的东西在这儿? “这位婶子,讲话要有证据的,我现在打开门,要是没有我的东西,我就去公安局告你诽谤!”陆西橙才不怕。 听到公安局几个字,女人的脸色白了白,拽住自己女儿的手,都怪这小妮子没用! 自从霍竞川建房子开始,她就起了心思,想把二妮说给他,有对象也不怕,只要二妮和他亲近,他就赖不掉! 一旦二妮嫁进来,两个人有了孩子,她就打着照顾女儿的名义跟着搬进来,住着住着,这房子不就跟自家的一样了嘛! 可惜,狼崽子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不管二妮在路上摔了,给他送吃的,还是干啥,他全都视而不见,完全没有一点男人该有的怜香惜玉,一段日子下来,二妮话都没搭上。 第310章 参观青砖大瓦房2 二妮呢,被她娘撺掇着,也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狼崽子以前看着凶,近半年脾气好了很多,在大队越来越说得上话了,嫁给他,有面子,何况还有座青砖大瓦房在那儿摆着,她咋可能不心动? 刚才开衣柜就是想着能和霍竞川亲近点,万一看到点啥不该看到的,她回头还能找他道歉呢,一来二去的,不就处起来了吗? 她那含羞带怯的表情,霍竞川那根木头没感觉,陆西橙可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不给她开衣柜的机会,里面是没她的东西,可有霍竞川的啊,如果内裤给这个二妮看到,陆大小姐就要恶心死啦! “怎么样,还要看吗?”陆西橙懒洋洋靠在柜子上,噙着抹淡笑看着这对母女,此时的她,不是平日里那个可爱的亲切的孩子们最喜欢的陆姐姐,而是二十一世纪,被朋友们捧着,眼高于顶的陆大小姐,只一眼,那骨子里的高傲和自信便展露无遗。 二妮半低着头,不敢看她,她太美了,和她相比,她简直不如地上的泥土,哦,这是水泥地,没有泥土。 她泫然欲泣地看向霍竞川的方向,想让他说两句话,他的对象这么泼辣,这么得理不饶人,他一个男人,怎么受得了? 霍竞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西橙身上,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马上将这俩人赶出去。 王春才和杨继忠站在后面,眼睛放光,哇,嫂子好厉害啊,快快快,打起来,打起来他们就有用武之地啦! 李奶奶队长老婆和钱大娘等都是活了多少年的人精啊,咋可能看不出二妮的心思,呸,以前嫌弃人家,现在看人家出息了,又想巴巴地贴上去,不要脸。 不用陆西橙动手,几个婆娘就把人拽了出去,扔出了院门,李奶奶寻思着回去还得去警告一番,橙橙太小了,这种事不应该她一个姑娘家做。 小霍说要等到橙橙十八岁成年了再结婚,那还有一年多呢,总被人惦记着也怪烦人的,她和队长媳妇一起去警告,谁再敢乱来,就分最苦最累的活,谁敢不老实! 陆西橙等碍眼的人走了,才扶着李奶奶走到柜子前,大大方方地打开柜子门:“李奶奶,您看,这是个衣柜,放衣服被子的。” 衣柜有两米多高,其中一个柜子里做了隔层,放折叠好的衣物,中间的柜子上方钉了根圆木,挂衣服的,不过现在柜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霍竞川的几件衣服,孤零零占了柜子一角。 婶子大娘们凑在李奶奶身后,看着这柜子,真是赞不绝口,这年代,只要是稍微勤快点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收纳的,有这样一个柜子,家里该多整洁啊! 不用说,霍竞川一个大男人可用不上这么好这么大的柜子,这柜子肯定是专门给陆知青打的。 李奶奶笑得一脸褶子,老头子还担心小霍不贴心呢,都这样了,还不贴心,他倒是贴心一个给她老婆子看看啊! 陆西橙又领着她们看五斗橱,五斗橱五斗橱,顾名思义就是有五个抽斗的橱柜,是大城市年轻人结婚非常必要的一件家具。 霍竞川这个柜子一边是五个抽屉,其中最上面两个带了锁,存放贵重的物品,另一边改成了玻璃推拉门,更加美观,底下用两块枣木疙瘩抠出的两对老虎脚,栩栩如生。 大娘婶子们看着光滑油亮的木质台面,都不敢上手去碰,怕自己粗糙的手给它刮花了。 “咋不用布盖起来啊?”李奶奶端起柜子上陆西橙随手放的一个搪瓷托盘,爱惜地用袖子擦了擦柜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丫头,你们去买块布,把这里盖着,可不能落了灰。” 李奶奶儿媳周兰香是城里人,李奶奶去亲家家里做过客,他们家也有个差不多样式的柜子,就铺了好看的花布。 “好!”陆西橙笑嘻嘻答应,她沪市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在这个年代是很洋气的装饰了,她虽然有远超别人五十年的眼光,但后世的审美放到现在不一定合适。 五斗橱旁边靠着一面镜子,因为是镜面朝里,所以刚才都没被发现,这会儿大家围着五斗橱,自然也看到了那面巨大的镜子。 一面全身镜,霍竞川还没来得及做个架子,但亮闪闪的镜面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 前进大队地处偏僻,虽然土地很多,基本不会再出现饿死的情况,可农民们手上的钱却没多少,他们也很少进城,大部分人家别说这么大的镜子,连那种圆圆的巴掌大的小镜子家里都找不出一块来。 女人鲜少有不爱美的,她们没有条件,只能对着水缸或者去河边洗衣服时照一照自己的模样,此时乍然看到镜子里清晰的人影,都停住叫不动了。 原来她们长这样啊,可真黑! 脸上还有两坨红,怪好笑的,大娘婶子们你推我我推你的互相取笑着,爽朗的她们站在镜子前难得扭捏。 镜面有折射的功能,她们在镜子里看到默默往后退的陆西橙,一拍大腿,哎呀,这是知青的,瞧她们,都给忘了。 大家心知肚明,这房间里的东西,大床,大衣柜,五斗橱,包括这面镜子,都是霍竞川特意为了陆知青置办的,就连这个房子,应该也是因为要娶媳妇才盖的。 跟在霍竞川身后东看看西看看的小伙子们眼神幽怨,有川哥对比,他们以后可咋办啊? 在炕和床的中间,靠墙还摆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桌子有一排三只抽屉,两边是两个小柜子,这是一张写字台,也可以当梳妆台。 难怪泥瓦匠们讨论说霍竞川的房子房间不多,但建得特别大,要摆放这么多大件家具,不大能行嘛! 木木然地走到厨房,厨房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整齐亮堂,霍竞川的这栋房子,除了柴房,其他每间房间的窗户都安装了玻璃,厨房也不例外。 东北角砌了个大大的灶台,灶台上两口铁锅,一边的墙壁挖了个壁龛,里面放着个热水壶。灶台伸手能够到的地方是一个大水缸,已经盛满了干净的水,水瓢就放在缸盖上。 厨房里还摆了张不大不小的案板,其实就是一块厚厚的木板,下面是两条长板凳,后世流理台的作用。 东南角立着个橱柜,透过纱窗能看到里面有六七只大碗,一瓮鸡蛋,一大玻璃罐子的腌萝卜,及粮食等。 厨房外面的院子里挖了口井,地上也砌了水泥,扫得不见一点儿灰尘,紧挨厨房的一间是柴房,堆满了晒干的野草,木工做活剩下来的树皮、碎木,刨花和木屑。 全部参观完了,大家仍旧意犹未尽,不断在每个房间穿梭,男人们观察房子的整体结构,女人们则对卧室和厨房更感兴趣。 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年代,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农村,装修是陌生的名词,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屋顶,有四面结实的墙壁,冬天不受冻,便是人们对于房屋的概念,而现在,他们的认知仿佛被颠覆了。 原来房子还能盖成这样,原来还有这么多样式不同的家具,有那准备盖房当下就把这些记在了心里,他们虽然弄不到砖瓦,但攒够了木料,打个像样的家具还是行的。 至于大队长家这些条件比较殷实的,就更加要看得仔细了,他们私下盘算过了,这房子盖下来,一千块钱打个底,但是如果他们要求不那么高,青砖混合着泥砖,五六百也能盖。 五六百当然也是大钱,可谁家盖房子不是掏光家底的,既然要盖,干脆就盖个好的,要是能盖一个这样的房子,那可真是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儿孙后代了。 等人都走了后,陆西橙帮着打扫房间,霍竞川关上院门,在厨房洗杯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拿着扫帚扫得很认真。 几个杯子很快洗完,霍竞川走进卧房,从柜子最上方的隔层了拿出铺盖,之前,床上和炕上都只垫了一卷草席,陆西橙不爱别人坐自己的床铺。 而且,他自己的床单和被套都是粗布,他盖着无所谓,如果她来休息,粗布会磨到她的皮肤。 所以他现在拿出来的陆西橙给的被套和床单,浅灰色,颜色不突兀,料子很软。 霍竞川铺床单的动作很熟练,他站在床边,仔细把床单每个角拉平整:“橙橙,炕要不要铺?就铺床可以吗?” 陆西橙把垃圾扫进簸箕里,小嘴微微翘着:“随便你呀,是你睡又不是我睡!” 霍竞川正准备套被套,闻言抬起头,走到陆西橙身后,把她手里的扫帚拿走:“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陆西橙又想去擦柜子,被男人的结实长臂拦腰抱起,她手在空中挥舞两下,整个人就落到了柔软有弹性的床上。 “这张床,你第一个睡!”霍竞川按住她的肩膀,居高临下看着她。 “除了今天,以后这个房间,我不在就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进来。”他又说道,“柜子也不给别人碰!” 陆西橙的嘴巴就翘不起来了,她是真的没有生气,那个二妮,霍竞川明显没搭理过,她就是……就是想撒娇! “你的衣服,尤其是贴身衣服,不能给那些小姑娘看到,看到我就扔了!”陆西橙蛮不讲理地说道。 “只有你才是小姑娘!”霍竞川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小姑娘明天开始十七岁了。 “小姑娘是通用名词。”哪有这么霸道的。 “在我这里不是。”别人是别人,她是她。 霍竞川拉她起来:“先把被套套上,你再睡会儿!” 陆西橙帮着套被套,自从俩人在一起后,她的被套都是霍竞川套的,她这会儿就是在添乱。 “妹妹,放错角了,换一边。”霍竞川撑开口子,陆西橙头钻在里面,手捏着被子一角,“没错呀!” “错了!”大床的被套长宽不明显,霍竞川跟着钻进去,“这个角放在那里。” “是吗?我看着都一样的。”陆西橙又去找另一个角,被子被她压在身下,她翻了个身,直直滚落到男人怀里。 霍竞川轻笑着护住她,还不忘取笑:“妹妹真笨!” “是被子太大了!”陆西橙挣扎着要起身,霍竞川一扬手,被套兜头盖下。 两米宽的大床上,灰色柔软的布料起起伏伏,一双男性的大长腿和一双属于少女的纤细笔直的腿交缠在一起,少女的小脚上穿了米白色有小狗图案的棉袜,此时,一只袜子半脱落,被长腿的主人夹在小腿中间,它好像不服输,用力蹬了两脚。 男人的赤足在小脚上轻轻一勾,袜子掉落在地,雪白的足露出来,精致到每一粒脚趾都是圆润可爱的。 可不及细看,一双麦色的大手从灰色布料中伸出,手背上青筋鼓起,有力地抓住这纤足,藏进了看不见的角落,少女身体似乎极为柔软,腿被随意掰折也不见痛苦之声。 天黑了,陆西橙依旧把脸埋在脸盆中,嘴里咕噜噜吐泡泡。 霍竞川担忧地站在边上扶着她:“好了,我送你回去,不早了。” 陆西橙摊开手心:“镜子呢?” 霍竞川连忙把一面小镜子递上,陆西橙从水里冒出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湿漉漉的,小巧的下巴滴落着水珠,嘴巴微微肿着,她小心拿手一碰,不痛,麻麻的! “天黑了,看不出来!”霍竞川拿毛巾给她擦脸,动作很轻。 “都怪你!”陆西橙仰起头,男人眉眼间有一丝餍足,说好的不亲她的,他这是想一次性报复回来吗? “嗯?”霍竞川听见她小声的嘀咕,“说好什么?” “没什么!”陆西橙扁着嘴,没说好,是她自己想的。 她张开手:“你抱我回去,我走不动路!”也是怪他。 霍竞川欣然应允,将她放在手臂上,路过卧室时,床铺上一片凌乱,可怜的被套还没被套好。 第311章 生日 陆西橙的生日知青点众人并不知晓,她也没有去说,至少她来了之后,没见任何人过生日的。 但有人却准备好了礼物。 霍竞川因为是前进大队的拖拉机手,他在不是农忙的日子里可以自主安排时间,所以今天特地和大队打了招呼,让陆西橙早点过去新家。 陆西橙睡到八点多,喝了杯牛奶出门,她手上拿着一根小木棍甩着,霍竞川不知在家里干嘛,居然不来接她。 她嘴里抱怨着,脚上的步子却加快了,这条路并不是常走的小路,而是大队的大路,很安全。 陆西橙走到半路,一道人影从树后面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陆西橙没有惊慌,只诧异地看了眼这人,说起来,自从那晚后,除了在荒地边偶尔遇到,她就没见过他了。 “徐知青,你有事吗?”陆西橙打量着徐晋杭,火车上那个穿着干净体面的徐知青居然变成了这样,真是令人嘘唏。 在陆西橙面前的徐晋杭是什么样的呢,他的头发半年多没剪,已经长到了脖子,头顶梳成了三七分,刘海撇在一侧。 一边的耳朵没有了,此时被头发遮着,倒是不太明显,陆西橙觉得,就算剃头匠到他们大队上来,徐晋杭可能也许也不会去。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棉衣,里面是白衬衫,只是衬衫的领口一圈黑乎乎的,这种油腻的脏污必须要用肥皂或者草木灰才能洗干净,看来沈安宁衣服洗得一般。 不过,以徐晋杭头发的长度,如果不是每天洗澡,这衬衫要洗干净也难。 陆西橙思维发散,她帮霍竞川洗过几次衣服,他上工太忙了,他的衣服也很脏,是当天沾上的泥污,领口却是干干净净的,他脖子上面的头发只有短短一截,她亲手剃的呢! 徐晋杭的裤腿都拉了下来,但膝盖往下的部分全是干透了又被硬抠走,又没抠干净的淤泥,两人相隔三四米,陆西橙仍然能闻到那股腐烂的腥臭味。 徐晋杭提着一个布包,上前两步,把布包递上来:“陆知青,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让父亲打听陆西橙家庭情况的时候,他父亲为了帮助他追求人家姑娘,打听得很详细。 徐晋杭期待地看着陆西橙,也只有他们这种家庭的城里人才会过生日,也只有他才会记得她的生日,狼崽子那样粗俗的乡下人哪里会懂,陆知青收到礼物会不会很感动? 陆西橙退后两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然后,转身就走。 真是有病,结了婚的男人,给别的女人送礼物,她要是收了,她也是神经病。 “陆知青!”徐晋杭从后面追上来,把布包打开,“这是件的确良的衬衫,在沪市做的,还没穿过,你收下。” 说着就要把布包往她手里塞。 其实是穿过的,这件衬衫是他自己的,不过做完后才穿过两次,还跟新的一样,徐晋杭现在拿不出更值钱的礼物,便想到送件新衣服。 陆西橙将手背在身后躲着,另一只手拿起木棍狠狠地往他手背上敲去:“徐晋杭,拿着你的破衣服滚蛋,否则我喊人来了!” 徐晋杭吃痛,缩回手,布包掉到地上,衣服也掉出来,地上还有残雪,这条路走的人多,被踩得很泥泞,衣服瞬间脏了。 “陆知青,我只是想送你礼物!”徐晋杭心疼地看着衣服,这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他平时都舍不得穿的,她怎么能这样? 陆西橙不跟他废话,抓着根子就是一顿打,她力气小,打人不算疼,但徐晋杭自诩绅士,怎么可能和她动手,只能不断躲闪。 陆西橙打得起劲,早就想抽他了,还敢给她爸爸写信,真是不知所谓。 突然,徐晋杭看向她身后,像是见到了恶鬼般脸色煞白,然后拔腿就跑。 “带上你的臭衣服啊!”陆西橙用棍子把那衣服挑起,咦,真脏! 后面,霍竞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先看了看陆西橙,见她好端端的才放下心来,问道:“怎么,他欺负你?”声音有一丝阴沉。 “没有,”陆西橙却很欢快,“他说给我送礼物呢,我不要,囔,就这件衣服,你别碰,好脏的!” 霍竞川接过挂着衣服的木棍,随手扔到一旁的水沟里,木棍的一端露在外面,他想了想,又捡起木棍,重新挑起那件衬衫,一直没下雨,水沟里都是雪水化成的污水,浸透了衣服,滴滴答答往下落。 “你退后点。”霍竞川走到不远处一棵大榆树下,用力一掷,衣服就挂在了树枝上,他摇摇头,可惜不是裤子。 陆西橙昂着头,徐晋杭会过来找的,他会不会爬树呢? 并肩继续往霍家走,陆西橙揉着鼻子,等走进霍家大门,她一下子跳到霍竞川背上,在他领口嗅了嗅,嗯,是肥皂的味道和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 “鼻子不舒服?”霍竞川背着她走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 “不是,你好闻!”陆西橙将脸埋在他颈窝,徐晋杭真油腻,还是霍竞川好,“你在家里干什么呢?” 听到她的问话,霍竞川脸上露出抹窘迫,没有做声,进了厨房,陆西橙才看到大大的案板上好几个面团,一根根粗细不均匀的面堆在一起,还有一根搓到一半没搓完。 她眨了眨眼:“这是你做的?” 霍竞川点头,将她放到竹椅上,自己去洗了手,重新站在案板前,拿起那根面团开始搓。 不知是不是搓多了,他居然颇有架势,陆西橙抬眼看,他今天穿了她做的那件粗布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毛衣,袖口往上翻折,露出麦色有力的手臂。 手腕灵活地转动着,那双能拿锄头,能开拖拉机,能打野猪的粗糙大手,此时正捏着一个面团,一点点地搓。 他似乎有些苦恼,头颅低垂,八九点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来,男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剪影。 陆西橙看得入了迷,直到霍竞川问她,她还有些痴痴的:“饿了?一会儿就好,房间里饼干,自己去拿。” “不饿,我喝了牛奶。”陆西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会做面条?” “不太会,”霍竞川指了指堆在一起的面条,“那些都是做坏的。” 霍竞川听杨继忠说过生日应该吃长寿面,代表着健康长寿,虽然霍竞川不太信,但这个寓意很好,霍竞川觉得别人过生日有的,他家的也要有。 霍竞川没有做过面条,向钱大娘请教了一番,今天他天没亮就起来开始准备,他手劲大,揉面团难不倒他,只是搓面条比做包子和饺子难多了,他做了好几次,面条不是太粗就是太细,要么半路断了,尝试了再尝试,看时间不早了,陆西橙还没来,这才出门找她。 陆西橙微笑着,缓缓地伸手抱住男人的腰,脸靠在他背上,感受男人的体温带给她的安全感。 “妹妹乖,别闹,做完了给你吃!”霍竞川低头看着腰间的小手,快速揪了一小团面条塞进她手心,“玩这个!” 陆西橙捏着面团,手臂却不放开:“不要,我就要抱着你!” “那你不准乱动!”霍竞川无奈地警告,她要是闹他,今天两个人都要饿肚子了。 “嗯!”陆西橙点头,像只乖巧的小猫咪伏在他背上。 厨房内一片静谧,陆西橙的心里也一片平静,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日,很幸福。 希望她远方的亲人们也如她一般的幸福,无论她在哪里,她永远都是那个不太勇敢,却很快乐的陆西橙,是那个相信有童话,却依然会努力过好自己人生的陆西橙。 希望他身前的男人,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再有连年的风雪凄苦。 “霍竞川,我喜欢你!”她轻轻道。 霍竞川搓面条的动作停顿了两秒,然后回了一句:“我也是!” 陆西橙害羞地将脸藏起来,她不是吝啬于表达情感的女孩子,上辈子经常对着亲人朋友说:我爱死你啦,可不知为何,对着他时,她却不敢把爱说出口。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是比爱清浅,但是把喜欢重复成千万遍,心底就有了爱的缠绵与眷恋。 霍竞川轻轻笑了,手上的面条变得很细,她胃口小,只能吃一点点,所以不能做粗面条,粗面条不能太长,他想让她吃一根长长的面条。 “做好了。”霍竞川小心把面条放入锅里,锅里的水早已烧开,面条在水里上下起伏。 一碗再简单不过的清汤面出锅,卧了个荷包蛋,撒了把葱花,霍竞川挑起面条一端,吹了吹,才送进陆西橙张着的小嘴中,“吃完,不准剩。” 陆西橙小口小口嗦着面条,碗里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吃的第一碗长寿面。 “慢点吃,不急。”霍竞川以手当扇子扇着面条,“喜欢吃,我明天再给你做。” 陆西橙吸溜完面条,连同汤水一起喝下,才呼出口气:“我以后每年生日都要吃长寿面。” “好,我每年都给你做。”霍竞川应下,这句话不是口头说说,往后的每一年,他都是这样做的。 “其实我以前过生日都吃生日蛋糕的,那是西方的习俗,”陆西橙从别墅里把自己做好的小蛋糕取出来,“不过我觉得你的长寿面好吃,这个蛋糕给你吃,蛋糕是可以分享的。” 一个四寸的千层小蛋糕,陆西橙本来想做榴莲千层,怕他没吃过榴莲,接受不了,所以做成了芒果千层,他对芒果不过敏。 她用刀把蛋糕一切为四,挖了一勺:“不是很甜的,你尝尝。” 霍竞川就着她的手吃下那一勺蛋糕,奶油绵密,芒果香甜,她应该是将就他的口味,少放了糖:“很好吃。” “好吃,”陆西橙自己也吃了一口,嘴角沾上了奶油,她还笑得一脸得意,“我手艺很好的,朋友们说我能开个蛋糕店,我才不要开,让她们外面买去。”她做的蛋糕可不是谁都能吃上的。 “嗯,不开,我们只自己吃。”霍竞川看着她嘴角的奶油,突然起了玩心,手指在蛋糕上沾了沾,然后点点她的鼻尖,“妹妹做了蛋糕,早上又喝了牛奶,今天是只小奶牛。” “我才不是小奶牛!”顾不上鼻尖上被他弄上去的奶油,陆西橙连忙反驳,“我是小仙女,不准说我是小奶牛!” 小奶牛也太那个啥了! “小奶猫!”霍竞川抓住她挥舞的手,忍不住大笑,她现在的样子太像小奶猫了,张牙舞爪地要挠人,偏偏小肉爪柔软,那点力道,挠痒痒一般,毫无杀伤力。 “霍竞川,你太讨厌了!”陆西橙也沾了点奶油抹在他鼻子上,“你现在是大花猫!” 霍竞川一把抱起她,陆西橙手上还拿着小蛋糕,被公主抱着,她手还不断在男人脸上划来划去,嗯,左边画三根胡子。 霍竞川低头,由着她小手使坏,直接进了卧室,坐到床边:“画完了吗?” “没呢,”右边的胡子还没画,陆西橙顶着个可笑的奶油鼻,对着他的脸。 霍竞川挖了一小勺蛋糕喂她:“边玩边吃。”勺子从嘴里抽出时,又留了点奶油在唇边。 “画完啦!”大花猫大功告成,陆西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霍竞川的脸型特别正,就算画着几条胡子,也依旧是只很俊的大花猫。 她两根手指沾了奶油,黏黏的,想找手帕来擦,被男人大手握住:“不能浪费。” “啊?”是哦,物力维艰,不能浪费,反正是奶油,她吃掉好了,这样想着,指尖上就传来柔软的触感。 小奶猫悄红了脸,面红耳赤地看着大花猫帮她清理手上的奶油残留,她的心跳不自觉的乱了,他的呼吸好热,连她的指尖也连绵着铺上了一片滚烫。 “干净了。”霍竞川举起她的爪子挥了挥。 第312章 礼物 陆西橙回神,嗖地把手藏到身后,想从男人腿上下来,她动了动脚,霍竞川以为她坐得不舒服,圈住她的腰肢,轻松提起,让她从侧坐变为跨坐。 “我好了呀!”陆西橙期期艾艾,蛋糕没吃完呢! “没有,”霍竞川点点她的鼻尖,目光却凝视她的唇,“还有这儿。” 少女皮肤雪白,仿佛剥了壳的荔枝,找不出半点瑕疵,唇色是漂亮的玫瑰红,光看着都能想象得到的柔软水润,那点奶油不仅没让她失了颜色,反而愈加娇憨可人。 因为他的话,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要去舔鼻尖的奶油,霍竞川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无比,如蓄势待发的狼,快很准的叼住了自己的猎物。 “我眼睛干净的呀!”陆西橙闭着眼,脑袋被一只大手紧紧扣着,躲避不得。 霍竞川感受着她眼皮的颤动,她很紧张,眼珠子在滴溜溜滚动,她也很调皮。 “妹妹!”霍竞川含着她的唇低低呢喃,“奶油不能浪费,现在换你帮我!” 陆西橙睁开眼,这男人刚才亲她半天,他脸上奶油却半点没弄掉,还是张大花猫脸。 陆西橙欲哭无泪,难怪他那么好说话,任她乱涂乱画,他就是故意的,什么大花猫,明明还是只大尾巴狼! “妹妹!”霍竞川再次轻唤,嗓音低沉冷冽,手握住她的腿盘着自己的腰上,往床里侧坐去,然后惬意地靠在墙上。 陆西橙看着他,手慢慢搭上男人的肩颈,鬼使神差地在他鼻头亲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小脸透着诱人的桃花粉,凑上来不时闻一闻,像小奶猫在检查自己的小鱼干是不是好吃,霍竞川喉结滚动,克制着没有动作。 终于,小奶猫满意了,开始一下下轻啄他的脸。 陆西橙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咚咚作响,她身体软绵,他身体坚硬,同样的滚烫。 男人身上蓬勃的气息笼罩着她,侵蚀着她的感官,她亲吻上他的唇角,里面有薄荷的清爽,有奶油的香甜。 不够,她想要更多! 舌尖不费吹灰之力撬开男人的唇瓣,那里有更吸引她的味道。 霍竞川始终没有闭眼,狭长眼眸直勾勾盯着她,怎么也看不够。 小奶猫从他身上汲取水分和养分,也给予他澎湃的力量。 霍竞川的大腿肌肉紧绷,手掐着她腰的力道越来越大,陆西橙吃痛地呜咽,他安抚地把舌递给她,抱着她滚落在床。 陆西橙被猛然压住,两具身躯在崭新的大床上翻滚纠缠。 …… 陆西橙今天里面穿了件嫩黄色的针织小开衫,珍珠纽扣,此时,衣服不知去向,纽扣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 霍竞川扯过被子将怀里的姑娘紧紧裹住,然后和她面对面相拥。 陆西橙挣扎要把手臂露出来:“热!” “乖,一会儿就不热了!”霍竞川额头碰碰她的,“一会儿要不要洗个澡?” “不要!”陆西橙脸颊的红晕尚未褪去,她娇羞的模样,美得让人目眩神迷,“我想喝水。” 霍竞川起身去倒水,陆西橙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连空气中也都是他的味道。 霍竞川不仅倒了喝的水,还端了脸盆,放在梳妆台上。 他先扶起陆西橙,看她咕咚咕咚喝下半杯水,自己把剩下半杯喝光,然后搓了毛巾给她:“擦一擦,舒服点。” “你背过身去。”陆西橙娇斥道,见他转了身,她才把被子拉开,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件打底衫从领口往下,破了个大大的洞,她握拳在洞里掏了掏,怎么还少了块布料? 她是来过生日的呀,为什么平白损失了两件衣服? “妹妹快点,别着凉!”霍竞川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忍不住开口催促。 陆西橙伸出小脚丫在他后背轻轻踹了一脚,大灰狼! “嗯?毛巾不烫了?给我。”霍竞川手往后伸,陆西橙在脖颈处仔细擦着,他的手就一直这样伸着。 她将毛巾放到他手上,霍竞川立刻投入水中,重新搓了给她。 陆西橙擦了四五遍,小声说擦完了,霍竞川才端着水出去,用这些水给自己洗了脸和脖子。 趁着他出去,陆西橙快速从别墅里拿出件衣服套上,探头在地上找了找,没找到小开衫,她又拿了件毛衣出来甩在被子上,才躺进被窝。 霍竞川提着热水壶走进来,把水壶放在梳妆台上,他觉得床边有张桌子是真的很方便,只是现在东西还太少了。 看到床上的毛衣,他拿起来叠好,这也是件奶黄色的毛衣,圆领麻花,手感软糯,像她的人一样。 陆西橙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瞧他,见他盯着件毛衣傻笑,她鼻子里轻哼出声,毛衣比她还好看? 听到她的哼唧,霍竞川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亲,陆西橙紧闭着眼睛装死。 “妹妹!”霍竞川唇在她脸颊上一点点摩挲,这次的吻很轻很柔,没有之前那种想将她吞吃入腹的凶残,却格外挑动人的心弦。 “妹妹,妹妹!”他的嗓音温柔,带着无限的宠溺和深情,陆西橙的耳朵痒痒的,谁能想得到,初遇时那个脾气臭臭,声音冷厉粗噶的青年能吐露出这样的话语,“橙橙,看看我!” 陆西橙小嘴翘起来,就是不搭理他。 霍竞川便用手指戳戳她翘嘟嘟的唇,唇有些微微的肿,是被他用力吸的,霍竞川有些心疼,“还要亲?” 陆西橙豁然睁开眼,烟笼寒水的一双眼,和男人狭长的眼眸对视,仿佛从看到彼此的第一眼,他们之间就开始产生丝丝缕缕的联系,那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越走越近,直到如今再也难以分开。 同样出色的脸庞,一娇艳一硬朗,紧紧贴在一起,陆西橙扁了扁嘴,他又欺负她! “我衣服呢?”她推开他,“我衣服找不到了!” 那件小开衫陆西橙很喜欢的,今天特意穿了给他看,没想到一句夸奖没听到,还坏掉了。 “我来找。”霍竞川起身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大衣柜顶上找到了那件鹅黄色的衣服,他身高腿长,衣服被轻易取下,只是,他拿着衣服的表情颇为不自在。 衣服怎么会跑到衣柜上去呢? 陆西橙顺手把枕边叠好的毛衣砸向他,娇声斥骂:“流氓!” 她是老司机,他是大流氓! 霍竞川挨了骂,蹲下身在地上找散落的珍珠纽扣。 陆西橙看着他大大的人蹲在那儿找小小的纽扣,心里又怪不是滋味,纽扣比她指甲盖还小,珍珠白,很不好找的。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软塌塌趴到他背上:“我想睡觉了,你哄我睡觉!” “好!”霍竞川捞起她抱进怀里,给她裹上自己的棉衣,在房间里慢慢走动。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陆西橙摇摇头:“我不饿,你那边还有好多面条,你煮了吃点,还有蛋糕,放久了会坏。” “嗯。”霍竞川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闭上眼睛。” 陆西橙其实并不困,她就是不想让他捡纽扣了,她揽住霍竞川的脖子,靠在他肩窝里:“我要你陪我睡!” “我等你睡着!”男人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陆西橙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霍竞川将人放进被窝,又在地上找了会儿,终于把几粒小小的纽扣找全了,从抽屉里翻出针线,他也跟着坐进被窝,低头看着依恋地贴着他的小姑娘,他笑了笑,撩去她额前的碎发,开始认真补扣子。 …… 陆西橙再次睁开眼睛,窗户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块窗帘,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暖融融却不刺眼。 她睡在床的里侧,腰上搭着一只大手,陆西橙扭头,男人发出轻微的鼾声,他今天起得早,这会儿还睡得很熟。 毛衣脱掉了,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麦色健壮的胸膛。 陆西橙撑起手臂,附到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霍竞川!” 他没动,陆西橙捂住嘴偷笑,然后像只小奶猫凑在他颈侧嗅来嗅去,把脸贴在他胸膛听他沉稳的心跳。 她的两件毛衣连同他的黑色毛衣被整齐地叠好,放在椅子上,陆西橙牵起男人的大手,他掌心和指腹依旧有厚厚的茧子,这是长时间劳动造成的,每天涂雪花膏也消不去。 陆西橙丝毫不觉得丑,她在他指尖吻了吻,和他十指交扣。 霍竞川是在一道轻柔的歌声中醒来的,小姑娘两腿搭在他腿上,一只手握着他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另一只手在画板上涂涂画画。 听她唱歌,霍竞川才想起忙活半天,礼物没送,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坐起身,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用布包着的方块物体。 陆西橙放下画笔,视线跟着他:“你要拿什么?” “送你的生日礼物。” “礼物?”陆西橙不解,“你不是说礼物是房子吗?”已经送过了呀! “房子也是,这个是今天送你的。”把长方体方块递给她,“打开看看。” “好!”陆西橙打开外面那层布,里面的物体触手冰凉,陆西橙睁大眼,居然是一台电子管收音机。 陆西橙顿时恍然,那三百多块钱花在这儿呢! “你怎么想到买收音机,这个很难买的。”陆西橙问道,陆家有一台,陆父当成宝贝呢,每日里都要擦一擦,几年过去,还跟新的一样。 她已经不是那个初来这里的吴下阿蒙,她深刻了解了“三转一响”代表的含义。 能拥有一台收音机是这个年代家庭生活富裕程度的标杆,是这个时代的人民所能拥有的最高财富,同时也是大部分女性判断配偶家庭条件的重要标准。 “喜欢吗?”霍竞川看了看收音机,“比不上你以前用的,等以后有新的出来,我给你买更好的。” 霍竞川知道她生活的世界,科技比现在发达太多,他不允许她把那些新的产品带到外面,陆西橙自己也有分寸,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喜欢!”陆西橙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见多了好东西,她有许许多多的电子产品,但是眼前这台称得上是老古董的收音机外形真的很精美。 炫目的红灯牌标志是用红色的有机玻璃雕出来的,上半部分以深灰色为底色,辅以暗金色的祥云图案,具有华国特色,机箱外观采用简洁明快的直线条,配合中间和下沿的高亮度金属饰条,显得刚劲有力。 两个人对着收音机一番研究,面板左下角装有音量控制、高音调节、低音调节三只小旋钮,打开开关,右上角的方型猫眼会发出蓝绿色的光芒,面板的下方也会透出红色的光,犹如一盏红灯笼照亮中央面板的波段刻度。 “现在这个时间段收不到频道。”霍竞川看了眼手表说道,“你带回去听,早上,中午,傍晚都有节目。” “还是先放在你这里。” 陆西橙想了想,虽说是送给她的礼物,可这个礼物以这个年代的标准来看太过贵重,他才买了自行车,又建了一栋青砖大瓦房,在村里已经够扎眼的,他们俩是一体的,如果她这时候又拿出一台收音机,难保别人不会多想。 在这个全民皆贫穷的当下,还是不要太过高调的好。 “放你这里,你早上中午能听一听,我想听了就自己过来拿,你平时藏在房间里不要给人看到,等明年我们再拿出来。”陆西橙一副我考虑的多么周到的小骄傲表情。 霍竞川便笑了:“好。”他这里,无论是院子和房间的大锁,还是柜子抽屉的小锁,每个钥匙她都有,她能随时过来。 “三转一响,我们有三样了,你明年不准买缝纫机!”陆西橙真的怕这个男人一声不吭地又去买台缝纫机回来,她现在的手艺,完全用不上,“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零花钱。” 第313章 幸福是什么? “好,不买。”霍竞川点头,明年不买,结婚的时候买。 “你以后不要准备礼物啦,其实我不在意的。”陆西橙又道,这年头好东西就那么些,霍竞川要是每年都费尽心思想着送什么,他头发都要想秃了,陆西橙可不想有个秃头的男朋友。 礼物只是一个形式,重要的送礼物的人,哪怕今天霍竞川送她的是一个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陆西橙也会欢喜收下。 如果换成徐晋杭那个下头男,即便他送她一套四合院,陆西橙也是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嗯,明年我还是给你做面条吃。”礼物的确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我现在就饿了,我想吃烤羊排!”陆西橙摸摸小肚子,中午没吃,这会儿肚子里空空的。 “我们现在去烤。”霍竞川帮她套上毛衣,穿好外套,两人来到后院。 “这里会不会味道太大,别人闻到怎么办?”这时候正是下工回来吃晚饭的点。 “不会,吹北风。”这附近没别的人家,闻到也没关系,山就在那里,谁都能去打头羊来烤。 陆西橙搬了两个小板凳来,霍竞川则架起了一个火堆,把羊排放在火堆上头烤。 “冷不冷?”霍竞川握了握她的手,“要不要先进去等着,我烤完了叫你?” “不要,”陆西橙挽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我喜欢这样!”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冬天的火锅,夏天的星星,北风霜雪,啤酒小菜。 还有你! 霍竞川把她一只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一手揽着她,一手转动着羊排:“你以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以前的生日啊?”陆西橙边回忆边说,“其实我会过两次生日,生日的前一天我家人会陪我吃顿饭,只有我们一家人,生日当天会有个盛大的派对,派对是英语party衍生来的,意思是一群人聚会,会有好多人来庆祝,我会收到很多很多礼物。” “那你喜欢哪一天的生日?” “前一天的,只有家人的生日。”派对上,看似每个人都是为她而来,可陆西橙很清楚,他们更是为了她代表的身份,觥筹交错的背后,是多少张戴着面具的脸。 而她,穿着高级定制的华丽礼服,踩着水晶高跟鞋,对着每个人微笑,笑容淑女而得体,展示上流社会名媛的风采。 陆西橙不讨厌,她也有女孩子的虚荣,她爱华服美食,她喜欢珠宝首饰,她享受了长辈提供的优渥的物质条件,就有责任去替他们撑起场面。 “其实第二天的生日也蛮好玩的,我经常会看着别人的表情猜测他们的心理活动,有些人,明明关系很差,还要装作好闺蜜好兄弟的样子,真的好憋屈。”陆西橙想起来就直乐,她站起来,绘声绘色地表演起来。 “表面上,霍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多日不见,霍先生还是风采依旧啊!”她姿态娴雅,笑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气质端庄得不能再庄了。 “心里,呸,狼崽子,鬼才想见到你,黑得像个煤球,还那么瘦,别是穷的饭都吃不饱,那可真是太好啦,哈哈哈!”她把幸灾乐祸的嘴脸演了个十成十,偏偏她的脸鲜妍动人,非但不让人生厌,还格外的惹人怜爱。 霍竞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鲜活的姑娘,眼里的爱意几乎要弥漫出来,撒满傍晚的农家小院。 “哎呀,我的烤羊排!”陆西橙忽然一声惊呼,跑到火堆旁,对着火呼哧呼哧吹气,“我的烤羊排要焦掉啦,霍竞川,你怎么不看好?” “没焦,正好。”霍竞川拉她起来,“越吹气火越旺。” 他把烤羊排拿出来,陆西橙往上面撒了点孜然,盯着兹兹冒着油的羊排,想咬又不敢咬,快馋死了。 霍竞川撕下一小块,先吹了吹,然后送到她唇边:“咬一点点。” 陆西橙接过羊排,胡乱吹了两下,就大口吃起来:“你知道吗,我很羡慕草原人民大口吃肉的爽快,一口酒一口肉,多么豪迈啊!” 可惜她的胃口太小,吃不了几口就饱了。 “你还想喝酒?”霍竞川的眼神凌厉起来。 “没有,我还没成年呢,不能喝酒。”她很爱惜身体的。 “成年了也不许喝。” “我喝一点点?” “不准!” “好嘛好嘛,我就喝一点点,我就在你面前喝,霍哥哥最好啦!” “只在我面前喝?” “嗯嗯,我保证!” “行!” “嘻嘻,我还要再吃一块肉!” 少女欢快和男人无奈的声音混合着烤羊排的香味飘散在风中。 …… 霍竞川每天上工,拖拉机买回来后,他开了一趟送队里的人去公社的供销社,有些人家冬天攒了很多鸡蛋,还有纳的鞋底等,都能拿去换钱。 同时,王满囤和大队干部们经过商量,终于决定了先尝试在荒地种植几亩茄子和豆角,只是没有足够多的种子,这些不耐寒,不易储藏的蔬菜种的人家不多,所以王满囤把买蔬菜种子的任务交给了霍竞川。 得知陆西橙和霍竞川要去省城的消息时,沈安宁正在家里洗衣服,是徐晋杭那件白衬衫。 徐晋杭不知咋回事,半夜跑出去说衣服丢了,结果鼻青脸肿的回来,沈安宁不敢问,只能给他洗衣服,衣服倒是件好衣服,白色的确良衬衫。 沈安宁用肥皂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抖着雪白崭新的衣服,想象着徐晋杭穿上它的样子,比干部还气派,她走出门晾晒,听到两个妇女说霍小子和陆知青要一起去省城啦,省城啊,她们连县城都没去过呢,那得是多好的地方呀! 沈安宁心中不屑,那个姓霍的长得人高马大,没想到也是个吃软饭的,还去省城,他一个乡下人知道省城的路咋走不,别到了省城吃饭都找不到地方。 “安宁,饭好了吗?”徐晋杭从荒地那头回来,看到沈安宁站在门前发呆,问道。 “哦哦,好了,我给你端。”沈安宁连忙进屋,把瓦罐里的饭端出来,他们没有锅,没门路买,日常做饭就用这个大瓦罐。 “我还给你煮了个鸡蛋,脸上滚一滚!”说着就要把鸡蛋往徐晋杭脸上放,徐晋杭躲开,眼底闪过抹嫌弃,果然,小门小户家养出来的女人,只会用这种乡下的土方子,“不用了,不怎么痛了。” 徐晋杭那天衬衫没送出去,一件新衣服舍不得扔在那儿不要了,半夜去捡,谁知衣服挂在树上,于是他只得自己爬树,徐晋杭只在很小的时候爬过树,后来随着父亲到了京城,就每天上学念书。 爬了半天,树是爬上去了,衣服也够到了,可下去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一脚踩空,从树上摔了下来,脸上好几处地方都摔破了,因为没骨折啥的,他去请假,王满囤不同意,所以他只得照常去上工,就这样,也没个人来问问他发生了啥事。 “晋杭,我刚才听人说姓霍的要去省城,咱们什么时候也去省城玩玩!”沈安宁剥着蛋壳说道。 “你说谁?谁要去省城?”徐晋杭怀疑自己听错了。 “姓霍的,他和陆知青一块儿去。”必须把陆西橙在徐晋杭心里的好形象抹掉,都和男人一起出门了,能是啥正经的女人? 徐晋杭咬着牙:“等我爸汇钱票过来,我们也去省城。” 不就是一个省城啊,狼崽子都能去,他还不能去了? 徐晋杭不忿极了,他可是在京城沪市都生活过的,还能比不上一个乡下汉子?省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换做以前,他还不稀罕逛呢! 前进大队也有些村民对陆西橙和男人一同去省城的事颇有微词,虽然是对象,但毕竟没结婚呢,是不是不太好啊,省城又不是县里,一天回不来,晚上怎么睡啊? 这不需要霍竞川亲自出面,王满囤就帮忙解释了,住招待所啊,分开住两间屋。 “大队长,你咋知道他们住两间屋,你又不跟着他们?”有人不相信,追着问。 “呸,咱县里也有招待所,你去问问,没扯结婚证给不给住一间屋!”王满囤啐了一口,“啥都不懂就敢瞎咧咧,不怕小霍给你脑浆子打出来!” 村民们消停了,城里的事他们还真不懂,等陆知青回来可得好好打听打听,长长见识。 霍竞川提早了解了去往省城的车子出发时间,是在上午九点半,不准点,有早有晚,所以他骑着自行车凌晨五点到了知青点。 陆西橙已经起来了,林舒给她煮了玉米碴子粥,她正在吃着。 “霍同志你来啦,一起吃点儿!”林舒见到霍竞川过来,起身把陆西橙身边的位置让出来。 “不用,我吃过了,谢谢!”霍竞川坐到了另一边,提起陆西橙的箱子,“东西都带全了吗?” “带全了。”陆西橙点点头,把最后一口粥喝掉,就是他亲自整理的呀! “霍同志,你们快点出发,别赶不上车了。”林舒催促道,她看着陆西橙慢吞吞喝粥,简直想帮她喝了,太慢了! “林舒姐,你回去休息,别送了。”陆西橙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鸡蛋塞给她,“生的,煮点鸡蛋汤你们分了喝。” 林舒握着鸡蛋哭笑不得,这小妮子,她是惦记她买笔,又不是惦记几个鸡蛋。 霍竞川把箱子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一侧,后座上还绑着个小碎花棉垫子,他拍了拍:“橙橙,你先坐上来。” 二八大杠的车身很高,陆西橙垫起脚,碰不到,又原地蹦了两下,她怕自己摔了。 霍竞川憋着笑,她蹦蹦跳跳的样子,真像只小兔子,他圈住她的腰,轻松把人提起,轻轻放在后座上:“怎么这么笨?” 陆西橙不服气:“我以前没坐过啊,我以后就会了。”哦,坐过一次,貌似也是他把她提起来的。 待她坐稳,霍竞川给她把围巾帽子手套都戴上去,陆西橙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鸡蛋,小小的鸡蛋躺在戴着红色手套的掌心:“这是熟的,给你吃。” 霍竞川剥掉蛋壳,把鸡蛋一分为二,自己吃了蛋黄,把剩下的蛋白喂给她:“包和水壶给我背着。” 陆西橙今天还背了个双肩包,最最普通的款式,所有的装饰物都被拆了下来。 “不用,很轻的,”陆西橙把手拢在嘴边,小小声道,“等快到县里了,我再把东西取出来。” “当心点。”霍竞川刮了刮她的鼻子,帮她理理围巾,遮住脸,然后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村里的泥巴路坑坑洼洼,骑起来太颠簸,到了修好的石子路,他才开始骑行。 “妹妹,手给我。”霍竞川一手往后伸去。 “干什么?”陆西橙不明所以,手递上去,“你不要单手骑,很危险的。” “没事。”霍竞川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抱紧。” 陆西橙另一只手也圈过去,口中还在喋喋不休:“不行的,骑车要对自己和他人负责,不能单手骑,还有,喝了酒不能骑车,现在路上没人,万一人多,撞到人就不好了。” “不会的,我技术很好。”霍竞川自从学会骑车,一次都没摔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你想让我以后以泪洗面吗?” “不想,”霍竞川两手牢牢握住车把,“我听你的。” “这才对嘛!”陆西橙满意地把脸靠在他背上,“你冷不冷呀?” “不冷。”霍竞川腿长又有劲,踩着脚踏骑得飞快,北方的四月还有冬天的寒意没有褪去,蒙蒙亮的天空,一轮弯月高高挂着,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 “霍哥哥你看天边,好漂亮!”晨曦笼罩,朝霞的云层像一片片重重叠叠的金色鱼鳞,灿烂而壮观。 空旷苍茫的大地上,自行车上的两人渺小而清晰,缓缓移动,女孩仰着头,脸颊被霞光映红,年轻的男人奋力蹬着车,嘴角含笑。 第314章 去省城 到了县里,霍竞川直接把车子停在杨继忠家门口,等那小子醒了会推进去。 这时候很少有人敢偷自行车的,每辆车都要在当地的派出所登记办证上牌,如果有谁的自行车丢失了,也会被当成重大的盗窃事件,进行仔细的寻找和侦查。 县城的车站就一个,霍竞川一路骑得快,现在才八点不到,两人散步般走过去,又在车站等了半小时,才等到车子。 上车出示了介绍信,买了车票,陆西橙找位置坐下,霍竞川提着箱子和包跟在她后面,车上的人并不多,但仅有的个五六个乘客,把整个车厢都塞得满满的,陆西橙发现,她和霍竞川居然是东西带的最少的两人。 售票员扯着嗓门喊了几声,“去省城的车马上要开了,还有没有人啊”,远处,又有几个人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跑过来。 售货员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其中一人抱着只大公鸡上车,鸡咯咯哒叫着,霍竞川身体挪了挪,挡住陆西橙的视线。 “你,站起来,位置让给我。”抱着大公鸡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老妇在车内看了一圈,站在一个穿着蓝色补丁棉衣的年轻姑娘身边,不客气地道。 “为……为啥?”姑娘低垂着头,说话声音很小。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我站着啊?”老妇一双吊梢眼瞪得很大,一把将姑娘拉开,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年轻姑娘被扯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正好跪在霍竞川脚边,她抬头,看到霍竞川英气的五官,莫名红了脸,爬起来站在他身边。 刚才的一幕,乘客包括售票员看在眼里,谁也没出声,售票员是见怪不怪了,只要没有打起来,她都不会管。 至于乘客,如果这位姑娘坚持不让,两人争吵起来,他们或许会管,但吵都没吵呢,事情就结束了,管啥管啊,去省城的都是有要事的,谁都没那心思盯着别人。 车子开动,陆西橙剥了粒薄荷糖塞进嘴里,也给了霍竞川一颗。 前头的老妇闻到味道,扭头看到他俩在吃东西,想开口要,但看看两人的穿着,都是黑色棉衣,没有补丁,靠窗的小姑娘漂亮的不得了,两个麻花辫上扎着红色的纱质蝴蝶结,她旁边的男人脸色冷厉,打眼看去就不好惹,身前背着个包,还有军用水壶,脚边是一个成色很新的皮质手提箱。 这俩小年轻,不像是没身份的人,她不敢招惹。 老妇欺软怕硬惯了,也很有眼色,啥人好欺负,啥人不好欺负,她心里门清。 车子一路开着,陆西橙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也没风景可以看,春耕尚未开始,到处都是灰扑扑一片。 忽然,车子重重的一个颠簸,陆西橙被颠离了座位,霍竞川眼疾手快地将手臂垫到她身后,身体前倾,护住她。 而他护住陆西橙的同时,站在他旁边的姑娘也朝他扑来,霍竞川下意识地把背包往后一甩,砸到那女的脸上,女人被砸地朝后倒去,又摔到了地上。 女人不敢置信地抬头,怎么有这样粗鲁、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粗鲁的男人背对着她,连个眼风也没有扫过来。 老妇发出一声嗤笑,抱紧了手里的大公鸡,小声呸了一声:“狐狸精!” 这女人就是故意往那儿扑的,打量谁没瞧见呐,柔柔弱弱的,坏心思不少。 “怎么了?”陆西橙听到此起彼伏的笑声,揉了揉撞到霍竞川手臂的额头,探出脑袋去看,见地上坐着个女人,眼神幽怨地看向自己的方向。 “不相干的人,”霍竞川把她的脑袋扭回去,“坐好,这段路陡,不要吃东西。” “哦。”陆西橙也对刚才的突发状况心有余悸,这车没有安全带,她这小身板,一不小心就会被颠飞出去。 这下更没人去帮坐在地上的人了,女人对女人的心思很敏感,对于这样上赶着的人,都是挺看不起的。 有一两个怀有恻隐之心的男人,也是大包小包的行李,腾不出手去。 车上还有其他空着的座位,女人爬起来,再次朝霍竞川看了一眼,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寻了个空位走过去。 这时候的公交车不像后世有专门停靠的站点,这会儿是路上有人招手就停,只要车子塞得下,所以,渐渐地,车上的人越来越多。 陆西橙并没有晕车的毛病,经过了最陡的路段后,她又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有霍竞川在身边,她无需担心行李被偷,无需担心会有人来抢她的座位,一路上心情都很放松。 霍竞川拿着杨继忠带给他的省城地图在研究,他虽然去过省城,但只到过医院附近,省城比县城大的多,他必须规划好路线和行程。 “你会走了吗?”陆西橙问道,她也能认地图,只是地图和实际路线对她来说完全是两码事,哪怕把地图背出来,该迷路还是迷路。 “应该没问题,”霍竞川收起地图,开玩笑道,“放心,不会把你丢了的。” “丢了我你就自己回去。”陆西橙从他身前的包里掏出饼干来吃,“你说,我要是丢了,会不会有人把我捡回去呀?” “不会。”霍竞川也吃了一口饼干,把水壶拧干递给她。 “为什么,我不值得捡吗?”她这么美丽可爱,肯定有人想捡的。 “因为我不会弄丢你!”他怎么可能把她弄丢! 陆西橙轻轻在他脚上踩了一下,算他会说话。 三个多小时后,在一个老大爷抱着的大鹅快和老妇抱着的大公鸡打起来的时候,路上的行人终于多了起来。 车上的人激动起来,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进城,难免紧张,又怕东西丢了,都站了起来,售票员喊了几次坐下也无济于事。 霍竞川也站了起来,手臂搭在陆西橙座椅靠背上,怕她被人碰到或者东西砸到。 “春城汽车站到了,所有的人准备下车!”售票员又开始扯着嗓门喊,“行李检查好,不要有落下的,丢了我们不负责。” 随着车子越开越慢,车上的人,除了陆西橙,全部都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门口挤,好像晚下车一步就要被载去卖掉似的。 “等人都下去了我们再走。”陆西橙对霍竞川说道,“不差这点时间。” “嗯。”霍竞川把皮革箱子拎在手中,高大身躯牢牢守着这方寸之地。 先前摔倒的女人本来都打算下车了,这时看到了霍竞川手里的箱子,眼睛又亮了亮,这个样式的皮箱她在百货商店见过,要三十多块钱和好几张工业券,而且只陈列了一只,说是沪市那边的货,她买不起,但跑过去看了好几次。 皮箱这种东西不如自行车和手表等四大件有用,更加不是必需品,但女人知道,能买得起皮箱的,必然买得起四大件。 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踉跄着上前两步,开口:“同志,你是第一次来省城吗,你要去哪里?我是省城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当向导。” 男人没说话,里侧却传到一道娇蛮的女声:“我介意。” “我介意我对象和别的女同志说话。”声音婉转悦耳又傲慢。 言下之意,不需要她当向导。 女人早知道男人身边坐着别的女人,但她没放在心上,男人嘛,谁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可她没想到,会有女的这么正大光明地说介意,这么小气? 她遇到的那些个男人,即便有对象的,她找男人帮点小忙,对象也不会说啥,毕竟,要表现出善良大度的形象,就不好斤斤计较的。 挤在门边的人同时笑出来,虽然坐在里头看不见长相的姑娘说话挺不讲理的,但也是这女的自己找不自在,人家小两口好端端的,要你瞎好心! 咱们这里这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省城,你那么热心,咋不帮着给咱们做向导呢? 陆西橙朝霍竞川露出个回家再找你算账的表情,霍竞川无奈苦笑,要不是怕穿得太差给她丢脸,他真想换回自己的乞丐服。 等到下了车,走进车站,心情不爽的人就变了他,陆西橙饶有兴致地左看看右瞧瞧,对什么都很好奇。 她刚下乡时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心中很是忐忑和茫然,也没注意周围的景物,这算是她第一次逛。 汽车站不小,春城作为六七十年代着名的工业基地和华国最早的汽车工业基地,经济在全国是领先的,每年有大量的人流往返于汽车站和火车站之间。 陆西橙穿梭在人群中,脸上笑盈盈的,几乎每个经过的人,不论男女,都要看她几眼。 陆西橙的容貌即便在美人遍地的后世依然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何况是在普遍营养不良,没有化妆品的现在。 若说要有什么不用,就是她现在的脸比后世时稚嫩了些,长身体的年纪,婴儿肥明晃晃挂在脸颊上,淡化了桃花眼的妩媚,平添几分娇憨。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漂亮的姑娘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个凶神恶煞的青年,让男人们心蠢蠢欲动,动作不敢造次。 霍竞川眼神犹如利刃,逼视着一个个朝她投来觊觎目光的贼人。 “我们是先去招待所吗?”走出车站,陆西橙看着面前笔直的马路问,她不认路,就跟着他走。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霍竞川看向她时,眼神又变得柔和,“车站对面有个国营饭店。” 不远处,两个震惊于陆西橙美貌的男人正惊愕地瞪着霍竞川,这小子真他妈是个两面派啊,有两幅面孔的,刚才他们只是想多看人家姑娘几眼,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骨,换脸这么快的? “我不饿,我们先去招待所,我想洗一洗。”坐了半上午汽车,陆西橙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上了各种怪味。 春城和沪市一样,街上的交通工具除了公共汽车,还有有轨电车,霍竞川准确地找到了要坐的车子,带着陆西橙上了车。 不同于沪市半开放式的电车,这里因为冬天漫长而寒冷,所以电车是有门的,上了车后开了十几分钟,他们就下了,来到一座坐北朝南的三层小楼。 省公安厅招待所。 “这就是杨继忠安排的招待所吗,还挺气派的。”陆西橙仰头看着这座独栋小楼,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年代,很多机关,企事业单位都有自己的招待所,便于本系统内职工出差、办事等,在陌生的城市里,有个落脚、吃饭的地儿。 走进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正坐在凳子上织毛衣,看到他们,放下手上的毛线站起身,他们这个招待所不接待外人,过来的不是公安厅和所属公安局派出所来出差的同事,就是同事家属或者朋友,所以服务员的态度比外面的国营招待所好上很多。 “同志,请出示下介绍信。” 霍竞川把两张介绍信递上去,服务员拿起一看,脸上的表情更加热情了几分:“霍同志,陆同志,是你们呀,杨厅打过招呼了,我特地留了最好的两个房间。” 说着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钥匙递给他们。 “多少钱一晚?”霍竞川接过钥匙递给陆西橙,然后打开钱包。 “三块钱一晚,房间里有淋浴室,如果想泡澡的话,二楼有公共澡堂,是的。”说完有些紧张地看向二人。 厅长没有说收不收房费,三块钱一晚是很贵的价格,如果不收,她自己是舍不得垫的。 他们招待所还有更便宜的房间,一个房间里六张床的,每张床只需要五毛钱的床位费,也有一块钱一晚的双人房等。 她又看了眼男人手腕上的手表和手里提着的皮革箱子,再看看姑娘身上厚毛呢料子的外套,他们应该付得起钱。 霍竞川取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先付两晚的房钱。” “好的。”服务员麻利地找回八块零钱,准备带他们上楼。 第315章 省城行 陆西橙在前台大厅里转了一圈,发现沿着过道往东有个房间,上面的牌子写着“饭厅”,便问服务员:“同志,你们这里还提供饭食?” “提供的,我们这里三餐都有,不过晚饭只到六点,六点以后我们就关门了。” 顺着楼梯一路往上走,因为有时候要接待领导干部,所以招待所打扫得很干净,墙壁是新抹的白灰,走过二楼,三楼明显房间数量少了,他们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相隔的两间。 “那你们休息,我先下去了,有事叫我。”服务员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去。 陆西橙有些局促地站在房间门口,她挺不习惯住陌生的房间的,尤其是陌生人住过的。 “走,我陪你进去。”霍竞川牵起她的手,钥匙打开其中一扇房门,房间里一张一米五的床,床边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有一盏台灯,床对面一张茶几和两张木质沙发,还有一个小衣柜。 这年代已经确实是很好的房间配置了,霍竞川把箱子放下,四处检查了下,淋浴室他没管,陆西橙肯定不会在这里洗澡,他主要检查窗户和门锁有没有坏。 “我想把床单和被子换了。”陆西橙站在床边,瞅着白色的被子,她想盖自己的。 “好,我帮你铺床单。” 两人一起动手换了床单,霍竞川让陆西橙先洗澡,他在外面守着:“洗完赶紧出来休息会儿。” “你也回去洗洗,这里挺安全的。”公安厅的招待所,不会有坏人过来。 “你先洗。”霍竞川却坚持,他担心的不是坏人,而是稽查队。 稽查队会频繁在各个招待所检查,检查未婚男女有没有同住一间的,检查有没有随手携带很多物品的,就连多带两篮子鸡蛋,都会被他们严密盘查。 虽然公安厅招待所会相对来得少一些,但以防万一,霍竞川不放心,如果他们来的时候发现里面没人,他在,至少能周旋一会儿。 于是,陆西橙先进别墅洗了个热水澡,等她出来后,霍竞川才回屋洗。 陆西橙去楼下和前台的服务员聊天,送了她几颗奶糖,服务员便让厨房的师傅给她煮了两大碗的水饺。 “去年猪瘟,今年猪肉很难弄,我们招待所也不是每天都有水饺供应的,今天就这些了,都给你!” “现在猪肉还很少吗?”陆西橙坐在前台的桌子边吃着水饺,去年的猪瘟她是知道的,县城好多厂子没肉吃,求着霍竞川要野猪肉。 “对呀,”服务员给陆西橙倒了一点点酱油和醋,“今年的小猪才刚开始养呢,要正常供应,起码得等到年底。”她也是因为这个工作岗位的关系才能一个月吃上一两次肉,一些厂里的工人都好几个月没肉吃了。 “不过我们现在鱼很多,陆同志,你要是喜欢吃鱼,我晚上让师傅给你做。”说着,剥了颗奶糖,招待所服务员的工作很简单,工资待遇也还不错,她每个月都有糖票,不过只舍得买水果糖和白糖,奶糖也就过年买一点。 这么大颗,奶香味十足,奶糖就是比水果糖好吃。 “好呀!”陆西橙一个饺子吃完,想起什么,把碗里的饺子捞了好几个放进另一个碗里,自己碗里只剩半碗了,才继续吃起来。 服务员姓沈,陆西橙喊她沈姐,沈姐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替这小姑娘担忧起来,她劝着道:“陆同志,男人不能太惯着了,你每次都这样把好吃的让给他,男人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你们还没有结婚,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陆西橙腼腆地笑笑:“沈姐,是我吃不完才给他的。”一大碗饺子,至少有二十多个,够她吃两顿的。 “瞎说,哪有吃不完的。”沈姐完全不信,只有不够吃的,从来没听说谁嫌多的。 两人说着话,霍竞川从楼上下来,他显然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见陆西橙坐在大厅悠哉悠哉吃着东西,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你先去把头发擦一擦,别感冒了。”陆西橙朝他喊了一句,霍竞川又转头回去了。 “看,看,这么关心人家。”沈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搪瓷杯,打开,里面是几个小麻花,她倒出一个给陆西橙,“给你,多吃点。” 陆西橙摸摸自己的小脸,她脸不说肉嘟嘟,但绝对是胶原蛋白满满的,怎么谁都认为她吃不饱呢? 霍竞川擦干了头发重新下楼,坐到陆西橙身边飞快地吃饺子,陆西橙吃一个,他能吃完五六个,最后两个人同时吃完碗里的饺子,沈姐叹了口气,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有点不想生儿子了呢! 吃饱了肚子,陆西橙的眼皮开始打架,她今天五点不到起来的,中途坐车也没睡觉,这会儿正好是午睡的点。 霍竞川问沈姐借了个热水壶,厨房后院烧锅炉供暖的,招待所热水充足,他灌了热水,带着陆西橙回房间,沈姐不放心地在后面叮嘱了一句:“男女要分开睡啊!” 陆知青看着太好欺负了。 霍竞川来到陆西橙房间,热水壶放到地上,从箱子里拿出那只黑白色的大熊猫塞到小姑娘怀里:“抱着它睡?” 陆西橙手指戳了戳熊猫圆滚滚的脑袋,委委屈屈地点头,霍竞川蹲下身,抱了抱她,又马上放开:“乖,这是在外面,等回去了,你想怎么睡,我都陪着你。” 陆西橙的脸霎时红了,这话怎么说得好像她很想和他一起睡的样子呢,她才没有! “你快出去,别被人看见给你抓起来。”陆西橙推了他一把,顺便把床头柜上自己的水壶给他,“你倒壶水,把我的箱子一起带过去。” 她有别墅,牙膏牙刷毛巾等生活用品直接从里面拿,他却要自己准备,其实招待所也有,可这些不像是后世一次性的,陆西橙不想让他用别人用剩下的东西。 霍竞川出去,关门的时候又回头说了句:“不要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我。” 小姑娘就是个撒手没,错眼不见,她就跑没影了,霍竞川很不放心。 听着窗外传来的自行车铃铛声,陆西橙落枕熟睡。 霍竞川却不敢像她这样酣然入梦,好在,他只要稍作休息,精神便能马上恢复,而且坐车也没有上工累,如果不是为了让陆西橙休息,他根本不需要午睡。 算准时间,过了一个半小时,霍竞川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橙橙,起床了。” 没动静,他又连续敲了十几下,终于传来小姑娘娇气的回应:“来啦来啦!” 随即,门从里面被打开,小姑娘穿着斑点狗睡衣,怀里抱着只大熊猫,头发睡得乱糟糟的,霍竞川忍着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快点去洗漱下,我带你出去。” “好!”她转身回屋,霍竞川掩上门,站在门口等待。 陆西橙穿戴好,两人一起下楼,沈姐还坐在前台织毛衣,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出去啊,晚上回来吃不,回来的话要早点。” “回来的,沈姐,帮我们留点儿鱼。”陆西橙语气欢快。 “好,鱼不要票,我给你们多留点。” 走出招待所,霍竞川自觉地走到路外侧,和陆西橙离了一米的距离,两人相视一笑。 陆西橙看着街上的行人,相比前进大队,这些人的穿着明显好了很多,虽然都有打补丁,但极少有补丁摞补丁的,自行车也比县城大街上更多,生活在省城的人民,显然比下面县市区更加富裕。 不过,服装的颜色依旧是熟悉的工农蓝黄,连白色也少见,所以,围着大红色围巾的陆西橙理所当然成了街上最靓的仔。 “我们先去照相馆吗?”陆西橙问霍竞川,他心心念念想拍照,她可记着呢。 “嗯,附近有一家,要不要坐车?”霍竞川看着骑车经过的人,如果可以,他很想借一辆自行车来,他觉得借不是问题,只是他至今未看到有男人带女人骑车的,恐怕是不允许。 “我们走路去!”陆西橙出来时换了双舒适的平底小皮鞋,她想走一走。 “好。”霍竞川配合她的步伐,走得很慢,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谈,只不断地看着两边的街景,一个是只来过一次省城的乡下汉子,一个是见过无数繁华的新世纪少女,他们对这个城市报以同样的好奇心。 不同于后世川流不息的车辆,此时路上的汽车极少,有也只是公共汽车和电车,小轿车只限于公务用车,私人不可能拥有。 马路上没有人行道和机动车道分界线,一辆老电车迎面驶来,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绿白车身头顶“辫子”,车上的人带着朝气蓬勃的笑容,是属于这个年代独特的精神面貌。 路上经过一家副食品商店,里面人头攒动,他们驻足看了会儿,又向前走去。 又经过了一家理发店,陆西橙看着走进店里的两个男人,问霍竞川:“你要不要也去理个发?”她毕竟是业余的嘛,不及人家老师傅。 “不用,”霍竞川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向理发店,“我有专门的理发师傅。” “不准叫我理发师傅,难听死了。”陆西橙抬头看向男人的头发,“那等回家了我再帮你理一理。” 男人还是头发短一点清爽,尤其接下去又要开春干活,霍竞川劳动量大,每天都要洗头,剪短了方便。 一路说着话,又有新鲜事物可以观赏,陆西橙走路并不累,走到照相馆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难怪人家说谈恋爱时,可以傻乎乎从城市这端走到城市那端,漫无目的,原来真是这样。 照相馆是两个小门面合起来的店,老旧的玻璃橱窗上面是照相、冲洗、放大几个大字,橱窗地上铺着块褪了色的红布,墙壁上摆着七八张照片,最中间是主席头像。 推门进去,一个木头柜台,柜上后的墙上贴着张纸,写着不准奇装异服,不准浓妆艳抹,不准烫头发,霍竞川喊了一声,从里面走出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是要照相吗?” 看到面前走进来的一对年轻人,中间男人眼前一亮,心里喝了声彩,好一对璧人! 男人高大英俊,姑娘明艳娇俏,他照相二十多年,头一回见到模样这么般配的年轻人。 “是结婚要拍照?”想也不想的,照相师傅便问道,虽然面前两人相隔一米有余,举止并不亲密,也不像其他要结婚的男女害羞扭捏,但他们对视流露出的情谊是遮不住的,任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对恋人。 霍竞川面色镇定,声音沉稳:“不是,单人拍两张张,再拍张合照。”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四平八稳的样子,只有最熟悉他的陆西橙注意到了他耳后隐隐发红的皮肤,悄悄瞪了他一眼,大狼狗瞎脸红什么! 她不知道,她双颊也泛起了淡淡的桃花粉,连小巧的耳垂都红了。 霍竞川心中激荡,为照相师傅问出的话,如果这真是来拍结婚照的该多好! “哦,好的,那你们进来坐会儿,我调下相机。”照相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进去了里面的房间。 霍竞川和陆西橙就坐在靠墙边的一张长木椅上,一人坐一端,中间能再做两个人。 “橙橙?”霍竞川忽地开口。 “干嘛?”陆西橙玩自己的手指。 “我……结婚时,我们再照几张新的。”霍竞川缓缓抬头,少女侧脸线条优美,明媚动人,他给不了她盛大的婚礼,但,别的城里姑娘有的,他也会为她做到。 “嗯。”陆西橙小幅度地点点头,脸更红了。 照相师傅摆弄好了机器,出去喊他们,刚还说不害羞呢,咋一下姑娘脸红成这样了? 陆西橙拍拍自己的脸颊,呼出口气,就是,怎么回事嘛,她平时脸皮可厚的,都怪霍竞川,他先脸红,带坏了她! 第315章 省城行2 照相馆生意并不忙,照相师傅边准备边说着话。 一张1寸照片是三毛五分钱,2寸的五毛钱,普通城市家庭能照得起,但是一般人不会想着去照相,很多人宁愿多买些肉回家炒两个好菜庆祝节日,也不愿去照相馆拍一张小照片。 照片是个稀罕物,一家人能照个全家福的绝对是小康人家。 “谁先来啊?” “我先。”陆西橙理了理衣服走上前,从容地坐到椅子上,椅子前面的桌上放了一束塑料花,她把塑料花拿走,太丑了。 照相师傅刚想说这花是装饰的,看到姑娘漂亮的脸庞话又咽了下去,花确实挺丑的。 然后他又指导姑娘摆动作和表情:“两手托着下巴,做出一个花瓣来。” 陆西橙听着师傅的话,打了个寒颤,什么鬼动作,她才不要做呢:“我就这样,您直接拍。” 说完,看向镜头,她早就习惯了拍照,很清楚怎么样拍出来的照片自然好看。 何况,她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拍都不会丑! “好,就这样!”照相师傅也发现了,这姑娘动作很老练,面对镜头没有任何局促,仿佛是照过很多次的样子。 “咔擦。”快门闪过,陆西橙露出标准的证件照笑容。 陆西橙拍照分分钟结束,轮到霍竞川时就没那么顺利了,他整个人坐得笔直,表情严肃地像要去炸碉堡,照相师傅说了好几遍放松,霍竞川的脸越来越僵硬。 陆西橙在旁边看得直乐,霍竞川真是太好玩了! “你瞅瞅,你对象在那边,你这样,是想把你对象吓死吗?”照相师傅急得额头冒汗,他是有职业素养的,客人的表情管理也是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 霍竞川也急,他也不是紧张,就是不自在,对着奇怪的镜头,对着陌生的人,还要笑,他笑不出来。 最后,还是陆西橙有办法,她走到相机后面,对着霍竞川的方向,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无声地喊了一句:大狼狗! 霍竞川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嘴角有了浅笑的幅度。 照相师傅抓住这个机会,按下快门,拍下了男人人生的第一张照片。 他长出一口气,唉,生活不容易啊! “合照,你俩就并排坐着。” 霍竞川和陆西橙肩并肩坐好,照相师傅嘴巴张了张,这人家来拍结婚照,都不好意思靠太近,中间恨不得再塞个人,你这俩不准备结婚的离这么近干啥? 他想到男人刚才拍照的样子,心累地放弃劝说,反正没人晓得他们结不结婚,就这样拍,他不想折腾了。 陆西橙今天梳了两条精致的麻花辫,辫梢处系了黑色的蝴蝶结,一侧的蝴蝶结样子有些变形,她低头重新整理,霍竞川习惯性地扯了扯她的辫梢,陆西橙嗔怪地朝他瞪了一眼,他莞尔一笑。 “咔擦。”照相师傅手突然动了动,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准备好,他怎么拍了? 实在是刚才的一幕太过美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记录下来。 坐正,对着镜头,微笑,这样的照片他拍了无数张,千篇一律,不能说不好,但总是缺点新意。 其实这种不经意间的小打小闹未尝不好嘛,这姑娘那一眼,似羞似怒,比她前头那单人照可生动太多了,还有青年对姑娘小小的捉弄,和他本身沉稳的形象不符,却又毫不违和。 “那个,刚才那照片不算啊,那张我不给你们算钱。”照相师傅讪笑了下,准备重新拍。 “麻烦也给我们洗出来,我们付钱。” “啊,那张你们也要?好好!”照相师傅惊喜地应声,他不是为了多收的钱,他们是国营照相馆,工资固定的,他是欣喜那张照片能被洗出来。 接下去的合照拍得很顺利,姑娘笑靥如花,灿若朝霞,男人笑容内敛温和。 不是结婚照,比结婚照更甜蜜。 拍完,霍竞川翻看着师傅给的照片尺寸价目表,每种尺寸都要求洗了五张,四张照片,花了五块多钱,又挑选了好几个相框。 拿了收款凭证,照片要一个月后洗出来,这时候的照片只有黑白,如果想要彩色需要后期印染上去,需要多加钱,师傅问了一句,陆西橙拒绝了。 走出照相馆,外面已经月上柳梢头,两人慢悠悠散步回去,陆西橙见霍竞川不断低头看手里的收据,不由问道:“你洗那么多张照片做什么?” “多吗?”霍竞川把收据叠好,仔细放进口袋,,“不多,一套寄给你父母,我随着带两张,枕头底下放两张,桌上摆两张,还……” “停停停!”陆西橙打断他,“那我呢,我没有吗?” “我的单人照给你!”其他的都是他的。 陆西橙气结,这狗男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越来越小气啦! …… 回到招待所,正赶上吃晚饭,他们走进饭厅,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那儿吃了,人手一个饼,面前放着个大盆,吃得那叫一个香啊,头也不抬的。 晚上的主食的玉米面饼子,主菜就是鱼,大酱炖鲶鱼,还有个咸菜炖嘎牙子,陆西橙吃过鲶鱼,没吃过嘎牙子,霍竞川每份都点了,付了钱和粮票。 省城附近有大型的农场,也有水库,去年猪肉短缺,鸡和鱼便成了各个单位食堂争先抢购的物资,肚子里不能没有油水嘛! 鱼的价格其实不便宜,一条三斤重的鲶鱼和四条嘎牙子,还有五个玉米饼子,花了三块多钱,好处是鱼不需要肉票,所以即使贵点,一旦副食品店有供货,双职工家庭还是会抢着去买。 菜端上桌,陆西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嘎牙子就是昂刺鱼,刺少肉多,味道非常鲜美。 霍竞川咬了口玉米饼子,夹了鱼头放进自己碗里,没等吃,就见陆西橙眼巴巴看着他。 “怎么了?要不要挑刺?”他小声问道,这是在省城,政治气氛比县城浓得多,男女之间要注意保持距离,不能太亲近,就算是夫妻,也不能拉拉扯扯的。 “不要。”陆西橙伸筷子也夹了个昂刺鱼的鱼头,“我也要吃鱼头。” “鱼头没有肉。” “鱼头好吃。” 霍竞川想到她平时总爱啃骨头,就不再说什么, 只是一边吃一边时刻关注她有没有被鱼刺卡到。 剩下两个昂刺鱼,连同鲶鱼的鱼头都归了陆西橙,她不仅爱吃鱼头,还爱吃鱼尾巴,霍竞川无奈地挑鱼肉吃。 正好沈姐下班了,过来打招呼,看到陆西橙这边是鱼头和尾巴,男人碗里却是鱼肉,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小陆同志真是被欺负惨了呀! 吃完饭回去,霍竞川又站在陆西橙门口,等她洗完澡才回自己房间。 陆西橙吹干头发坐在床上,她这张床靠着墙壁,她抬手敲了敲,一会会儿的功夫, 墙对面也传来敲打声。 陆西橙敲了四下,意思是你在干嘛。 对面传来两下。 她又敲了四下,我睡不着。 对面也传来四下。 两个人隔着一面墙玩着幼稚的游戏,直到公交末班车的声音在窗外想起,陆西橙才打着哈欠躺下。 …… 第二天,霍竞川起了个大早,叫醒犹在睡梦中的陆西橙,早饭也没吃就跳上了公交车。 “别怕,没事我们就出来。”车上,霍竞川安慰陆西橙。 陆西橙撇撇嘴:“我才不怕,倒是你,一定要好好检查。” 她是被霍竞川强硬要求上医院的,不过陆西橙也提了条件,他必须做一次体检,现在的人生了病,只要没到忍受不了的地步,都是熬着,她不想他的身体出问题。 这家医院霍竞川来过两次了,熟门熟路的下了车,面前是外形别致的建筑,紫红色琉璃瓦敷顶,外墙用咖啡色薄砖贴面,整体呈圆角流线型。 走进医院,陆西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年头上医院的,除了生孩子,基本都是大病,当然,所谓的大病在后世看来也许是小病,但在这个医疗条件差,保障不够的年代,是能要人命的。 霍竞川挂了号,带着陆西橙七拐八拐往前。 “你认识路吗?”陆西橙转得头晕,这里好多地方都没有指示牌,她估计自己走回挂号大厅都很难。 “嗯,我来过。”来过就记得,霍竞川拉着她往边上站,“闭上眼睛,捂着耳朵。” 陆西橙下意识照做,前方,一道声嘶力竭的痛苦叫声响起,一个男人手臂血肉模糊,被他的家人搀扶着走进一间诊室。 陆西橙捂着耳朵依旧能听见男人绝望的嚎叫:“啊,我的手,我的手!”这一幕每天都在医院上演。 霍竞川暗暗摇头,那手臂是保不住了,骨头渣子都露在外面。 走过一个长长的过道,霍竞川脚步停下,陆西橙看向门牌,上面写着:中医科。 敲门后,里面叫请,两人推门进去,桌子后是一位头发发白的老人,霍竞川喊了一声:“文老。” 文老抬起头,见到他,先是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你是小霍?” “是的,您还记得我?”霍竞川让陆西橙先坐下。 “哪里不记得,你那颗人参,是我那么多年见到品质最好的,哈哈哈!”文老爽朗地笑着,刚才他还真没认出来,小伙子的外貌与几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只是气质脱胎换骨了。 当年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破破烂烂,口袋里揣着个价值连城的人参找到他时,文老以为小子在恶作剧。 那时的霍竞川年纪尚小,但那股狠绝的劲儿让人印象深刻,犹如一把开了刃的利剑,锋芒毕露。一穷二白的乡下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一点没有农村人进城的胆怯和唯唯诺诺,满脸都写着桀骜。 文老心有遗憾,这个少年,若是有人引导教养,假以时日,必成一方人物。 而此时,文老再看面前的青年,穿着体面,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眼底的狠还是有,但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让他整个人显得沉静温和。 像一头狼收起了獠牙和利爪。 而且,他居然会说您? 文老简直不敢相信,当初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站在过道里,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这人参是好东西,你爱要不要,你能卖掉,我分你钱,不行我就走了。”说完真的转身就走,丝毫不管他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在身后追。 直到他帮忙找了买家,又用剩下的参须制了瓶药膏,这小子的态度才算好了那么一点,也就一点儿而已。 后来,他家里的长辈来住院,他又帮着介绍了医生,小少年总算叫了他一声文老,他老泪纵横。 “今天来是?”打量完霍竞川,文老开始颇有兴趣地观察面前的姑娘。 “您帮忙介绍个女人生理方面的医生。”霍竞川说道,“要女医生。” “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啊?”文老虎起脸,他什么病都能看,这小子啥眼光,有比他医术好的吗? 霍竞川不说话,直直看着他,文老被他盯得发毛,起身出去叫人,陆西橙转头拍了霍竞川的手一下:“你干嘛这样对人家老爷爷?” 陆西橙对于男医生看妇科方面还挺能接受的,何况老爷子看起来七八十岁了,眼神清明,只是问一些问题的话,陆西橙不尴尬。 霍竞川抿抿唇,还没开口,文老和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走进来:“白芷,你来给这位女同志检查。” 又对霍竞川二人道:“这是我孙女,她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陆西橙礼貌地道了谢,和白芷出去,霍竞川转身也要跟着出去,被文老揶揄地喊住:“人家女同志检查身体,你跟着去干什么?” 霍竞川呼出口气,坐下来,撸起袖子,伸出手腕:“您给我也把个脉。”他答应了陆西橙也要做个检查,这老医生脾气是愁人了些,但医术确实是医院数一数二的好,否则在中医被严厉打压的当下,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就是因为救的人多,医院保他,上头也有人保。 “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第316章 省城行3 对面诊室,文白芷一边给陆西橙做检查,一边嘴里也在问着:“小伙子是你什么人呀?” 没办法,爷孙俩一样的脾性,她也是早几年跟在爷爷身边时见过霍竞川的。 陆西橙毫不扭捏:“是我对象,你以前认识他?” 文白芷点头又摇头:“不算认识,他不和无关紧要的人说话的。” “他以前什么样的?”陆西橙眼睛亮晶晶的,小少年霍竞川在别人眼里的印象是怎样的呢? 文白芷不知该如何描述,她今年三十岁,几年前的霍竞川就是个孩子:“不乖,不听话,脾气差,凶。” “不过他很守承诺,说话算话。”那人参卖了一千二,爷爷全部给了他,他非要给两百当成报酬。 两百,不是二十,是很多城镇职工大半年的工资,他说给就给了。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他大概也是个好孩子!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最开始就是很凶啊,脾气可差了,说话粗声粗气,谁都欠他钱似的。 “现在看着好了不少呀!”文白芷就笑,男孩子长大了,总会成熟。 “嗯,对。”狗脾气变好了,就是越来越幼稚了,老爱逗她。 “好了,”文白芷在病历本上刷刷写,“你身体很好,营养也补充到位,月事期间轻微疼痛是正常的,不用紧张。” “还有,”文白芷放下笔,做了个抓的动作,“你这里还能长,可以适当按摩,如果胀痛得厉害用热毛巾敷一敷。” 陆西橙低下头,小心碰了碰,幸亏还能长,要不然就这旺仔小馒头,她也太吃亏了。 文白芷以为她是觉得不好意思,还试图安慰:“这种事情要顺其自然,不要害羞,有条件的话,上店里买两副文胸,别用自己缝的,那种拖不住。” 她见过很多妇女,尤其是经历了哺乳期,年纪到了三十以上的,那胸部,快垂到肚子上了,到了夏天,是真的不太雅观,但又不好说,毕竟文胸不是谁都买得起的。 “我知道了,谢谢文医生。” …… “是我对象。”霍竞川无奈地看了眼头发花白的老头。 “眼光不错,小姑娘长得漂亮。”文老手指搭上霍竞川手腕,一心二用,“我还以为你小子会孤独终老呢!”那狗脾气,谁受得了,也没个人能入他的眼。 霍竞川嘴角勾起,他也是这样以为的。 “哎呦,你这个肝火有点旺啊?”文老表情颇为耐人寻味。 霍竞川面无表情:“您好好说话。” “哎,真是不好玩。”年纪轻轻,老气横秋,文老推开他的手,“你身体底子好,最近是不是吃得不错?比以前强壮了很多。” 霍竞川很想翻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不强壮,他这几年白活了,陆西橙每天辛苦做的好菜好饭也白吃了。 “对了,你那人参,如果什么时候能再挖到,记得还是送过来,我帮你找买家。”文老又说道,百年老参可遇不可求,是给最上面的大人物续命用的,这小子居然不识货随便吃掉,难怪身体好成那样。 “你不想卖,我还能给你制成药膏,上次的没用完?”那罐药膏,因为霍竞川硬塞的两百块钱,文老还加入了很多珍贵的药材,不仅对恢复伤口有奇效,而且能滋养人的身体,外头可是买都买不到的。 “没有。”那三根人参,霍竞川打算天气暖一点去挖出来,给陆西橙收着,免得被山上的野兽吃掉。 一根拿来再制几瓶药,一根给橙橙生孩子时用,剩下一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霍竞川说着话,头时不时向后转,显然心思不在这儿,文老觉得眼睛疼,再如何刚硬的男人,都逃不过儿女情长啊! “行啦,瞅你那样,你小对象面色红润,老头子不用把脉就知道健康得很,你担心个啥?” “她会害怕。”他陪着才放心。 文老想吐血,这时,门推开了,陆西橙走进来,笑得一脸灿烂,看到房间里俩人,霍竞川忧心忡忡,老爷爷……像是牙疼。 “怎么了?检查出来不好吗?” 霍竞川站起来,想去牵她的手,手臂抬到一半又放下:“没有,很好,我很强壮。” 文老:噗,没眼看! 陆西橙:强壮是什么鬼? 直到走出医院,陆西橙还在打量霍竞川,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体,能让医生给出强壮的评价? “医生说很健康?”霍竞川把陆西橙的病例看了又看,只是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实在辨认不出来写了什么。 “嗯,医生说我身体特别好,这下你放心了!”陆西橙摸摸肚子,“我饿了。” 早饭没吃,她饿坏了。 “我们去国营饭店。”霍竞川早就弄清楚了附近有哪些店。 “我带了吃的,前面有个公园,我们去公园里吃。”陆西橙却不想去人多噪杂的国营饭店,医院里的空气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她现在只想在室外。 “好,你把外套纽扣扣上。” 踱步来到公园门口,只见公园前面的广场上有不少孩子在玩耍,几个小男孩儿小脸冻得通红通红,头发上冒着热气。 “你们看,我的陀螺转得最快!”一个小娃娃向朋友们炫耀着。 “哼,明年咱们比冰猴,你肯定比不过我!” 霍竞川大腿被一个铁环撞了,他捡起铁环,还给孩子们,角落里,一个老人正摆着摊卖着几样小玩具,这些卖给孩子的玩意儿没人管。 “想不想玩?”霍竞川看着孩子们熟练的动作,转头问陆西橙。 “想玩!”陆西橙盯着老人手里的陀螺,满脸写着渴望,“可是我不会。” 她从来没玩过这种。 “我也不会。”霍竞川掏出钱,“大爷,要这两个。” “好嘞,一个陀螺,一个铁环。”大爷从脚边的篮子里拿了个新的陀螺给他们,“听口音,你们是外地来的?” 陆西橙的口音带有明显的水乡味道,霍竞川也不是纯正的东北口音,他的普通话很标准,所以大爷才误会了。 “你们来晚啦,早两个月,公园还有冰灯,晚上人老多老多!” “不晚,我们明年再来!”陆西橙笑嘻嘻的,“大爷,这个怎么玩,您能教教我们吗?” “你好笨,这都不会。”旁边,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停下来瞅着他们,这个姐姐好漂亮。 “是,你们聪明,你们教我呀!”陆西橙被嫌弃了也不恼,乐颠颠地跟着孩子们学。 滚铁环没有多少技术,但很锻炼身体,手里握着一个u字型的钩,跟着铁环小跑,用铁钩赶着铁环,可慢可快。 公园的地面是特地修整过的,平坦,正适合玩游戏,陆西橙学会了和孩子们玩接力赛,几个男孩子自动和她组成一队,她速度慢,他们就给她加油,卯足了劲儿把拉下的时间追回来,各个玩得满头大汗。 “姐姐,那个凶凶的哥哥陀螺抽得好快。” “哥哥不凶,哥哥力气大。”陆西橙插着腰呼哧喘气,看霍竞川抽陀螺,小小的陀螺在他手下听话地旋转,他不仅转自己的,还把其他停下来的孩子们地上的陀螺也一起抽动。 五六个陀螺围绕着他飞速转动,居然没有一个倒下的,陆西橙激动地啪啪啪鼓掌:“霍哥哥好棒,霍哥哥好厉害!” 孩子们有样学样,跟着鼓掌:“霍哥哥好棒,霍哥哥好厉害!” 陆西橙:那是我的霍哥哥! 两个人是来公园吃东西的,结果在门口和一群孩子玩了半天,霍竞川不仅学会了抽陀螺,还熟练掌握了滚铁环的技巧,把孩子们通通虐了一遍,才带着陆西橙往公园里走。 陆西橙手里上下抛着新买的小陀螺,手臂上挂着新的铁环,倒退着走,霍竞川则推着个铁环往前,她笑起来:“喂,你怎么和小孩子比赛呀?” 霍竞川在村里时可不爱搭理小屁孩。 “他们说你笨。”霍竞川手上长柄一勾,把铁环收起。 “你也经常说我笨呀!” “那不一样。”他可以说,别人不能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陆西橙背着手,铁环在她手臂上晃来晃去,霍竞川抬手抓住铁环,将她扯进一点。 陆西橙紧张地四下张望:“你不怕稽查队给你抓走啊?” “公园里没人。”稽查队中午也要吃饭的,何况,公园是城市青年谈对象的地方,霍竞川早就问过了,稽查队一般不会来这里。 “滑头。” 两个人走到一个凉亭里,凉亭里只有一张长石凳,霍竞川脱下衣服铺好,让陆西橙坐下,陆西橙从背包里掏出饭盒。 一边吃着午餐,一边欣赏公园的景色,小小的亭盖挡不住正午的阳光,陆西橙惬意地眯起眼,懒洋洋不想动弹。 霍竞川咬了一口饭团,饭团里夹了鲜美的牛肉和清甜的黄瓜条,他眉眼透出愉悦来。 他身体舒展,靠在椅背上,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是不是比去国营饭店好?”陆西橙喝了口提前榨好的果汁。 “嗯。”霍竞川把另一个金枪鱼饭团掰开,捏了一小团送入她口中,“这里很美。” 这里属于大东北,但公园湖泊的景色却完全不输任何江南湖泊,湖边杨柳依依,远眺湖面,远处水天一线,风光无限美好。 湖的旁边是一片白桦林,白桦林树叶早已凋零,留下了一排排白白的树干和残雪。 “白桦树是苏联的国树。”陆西橙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一段忧伤的旋律,“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那些没有木牌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霍竞川不懂音乐,却能从歌声中感受到那股悲伤。 陆西橙对他娓娓道来:“两个年轻人彼此相爱,经常在村边的白桦林见面。后来战争爆发,小伙子上了战场,姑娘说好会在那个白桦林里等他回来。姑娘苦苦等待,等到人老憔悴发白齿落,仍然没有等到。” 霍竞川握紧她的手:“我不是那个小伙子,你也不会是那个姑娘。” 陆西橙回握住他的:“我知道,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爱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的时光。” 霍竞川手指擦去她眼角一点晶莹:“我很珍惜,你也要很快乐。” “当然很快乐!”陆西橙重新绽放笑靥,她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我们去走一走!” “好!” 两个人顺着羊肠小路走进白桦林,早春的白桦林虽然没有五、六月份的绿意,没有九、十月份的金黄披身,但以黑与白组成主色调在天空、水面、冰面、落叶的相互映衬下,形成一幅幅水墨画般的美景。 “这树很像你。”陆西橙一棵棵笔直的树干摸过去,白桦树顽强、挺拔、坚韧,宁折不屈,具有超强的生存力,这些美好的品质,他都有。 霍竞川闭上眼,置身白桦林,聆听那似有似无、时断时续的沙沙声和少女牵着他手时,手臂摆动的声音。 “霍竞川你快来看,那有一棵发芽了!”陆西橙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双手并用拉着他过去。 霍竞川宛如一头慵懒的大猫坠在后面,看小姑娘像只小牛犊,用了吃奶的劲在前头拉,活力四射的样子,他嘴角含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果然有一棵已经发芽,在春风里伸展着嫩嫩的绿叶,原来,在大地还未完全苏醒的时候,桦树林里的冬意,早已悄悄退去。 零星的嫩嫩的芽,像是给桦树披上了一层柔柔的绿纱,过不了几天,这层绿纱就变得越发的厚重,尽显一树蓬勃的绿意。 英俊的男人头顶落了一片枯叶,少女蹦蹦跳跳地帮他捡掉,然后转着枯叶站在树下,对着树上的新绿傻笑,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新奇的故事,迫不及待要与身边的人分享。 在严寒的冬天之后,白桦树最先苏醒,然后唤醒万物生长。 第317章 省城行4 在公园里度过了惬意悠闲的午后时光,下午,两人来到书店,书店就叫新华书店,是全国性的连锁书店。 这时候博物馆、图书馆几乎都关闭了,民营书店改革开放后才得到发展,唯有新华书店大门常开。 走进书店,柜台后面是一整面墙壁的主席头像宣传画,最上面是一行标语:主席是我们最红最红的红太阳。 “我们也买两张。”想起大队长和老支书,陆西橙提议道,这年头,家里贴主席头像是时尚,是潮流,甚至一些人买不到还会求人画头像来贴。 这画送给大队长他们,他们肯定高兴。 “多买几张。”霍竞川掏出钱包,还有些人在挑选,他们也跟着挑了六张,见他们买得多,工作人员的态度都热情了,“语录需要吗?这个月刚进的,卖得就剩这几本了。”于是,又买了五本语录,随大流嘛。 货架是闭柜的状态,顾客只能站在柜台外隔空看,陆西橙先买了一堆报纸,这些报纸县城没见过的,虽然不是最新出版,但拿回去看看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书并不多,好多文学作品都不能出版。 “同志,我要买这几本。”陆西橙指了指柜台后面,《艳阳天》,《金光大道》,《十万个为什么》,《闪闪的红星》,还有唯一一本外国着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你确定这些都要?”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这年头对知识不重视,大家也没啥钱,这家书店又只是省城新华书店的一家小分店,他坐一天也未必有一人买这些书。 “确定,对了,麻烦再帮我拿两本新华字典。”陆西橙教孩子们认字,很怕犯一些常识性错误,没办法,随着教育的不断发展,教材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有些汉字的读音也做出了调整,她上辈子学的放到现在不一定是对的,还是按照字典来最保险。 “橙橙?”角落里,霍竞川对着她招手,“你这是不是你想买的那个?” 陆西橙走过去,踮起脚往柜台下的地上看,一叠落满了灰尘的书,上面的字被阳光晒得很淡了,依稀是《数理化自学丛书》? 居然有这个? 陆西橙知道这本书还是从爷爷奶奶那些老人们口中听说的,当年参加高考,为了买到这一套书,在书店外面连夜连夜排队,并且还买不全,只能几个人你买一本,我买一本,合起来看。 这套书对大学以下的数理化知识讲解的淋漓尽致,比十万个为什么还详细,还配有大量的相应习题,答案都是经过大量的有经验老师反复论证而得出来的,严谨度和新华字典差不多,很多有关系有办法的人弄到了这本书,只要从头到尾认真的看懂一遍并且习题都做一遍,数理化几门课是绝对没问题的。 陆西橙对霍竞川说起过,她是没想过现在能买得到的,因为这套书也算是命运坎坷,它被认为是为升学服务的,传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不符合现在的学工学农的主流思想。 其实霍竞川已经在县城的废品收购站找过好几次,都没找到,没想到在这边店里竟然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霍竞川马上问工作人员:“同志,你们这套书卖吗?” 工作人员走过来,瞥了眼地上,又抬头看看柜台外站着的人,转身和同事说话去了。 霍竞川和陆西橙搞不清状况,只得等着。 没过一会儿,其他买宣传画的顾客都走了,工作人员才重新走过来,头朝他们凑近,压低声音,像做贼似的:“三套一起带走,二十块钱。” 这三套书是遗留下来的,无人问津,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摆出来卖,所以一直在角落里吃灰。 “要不……买一套?一套八块钱?”工作人员又立马改了说法,二十块钱太贵了,怕他们买不起。 “不用不用,我们都要了。”陆西橙忙说道,她既然知道这套书以后会多难买,眼下有机会不多买两套不是傻子吗? 霍竞川塞过去两张大团结,工作人员还送了他们几张旧报纸和一根绳子。 一套书有十七本,三套书总共五十一本,霍竞川蹲在地上把书包好,再用绳子捆起来,陆西橙去买笔。 这时候还没有圆珠笔,写字的笔就两种,铅笔和钢笔,钢笔也叫金笔,一支英雄牌钢笔三块钱,陆西橙想多买几支,她和霍竞川都需要,还要给家里人,一问,虽然钢笔不需要票,却限购,一人最多买两支,无奈,她只买了四支。 铅笔倒是随便买,三分钱一支,他们不仅是自己买,还要帮公社小学采购,还有知青点的一大群人,算着人头和钱数,陆西橙不要钱一般买了三百支,把几个店员看得直愣愣的。 连同本子和橡皮,陆西橙也买了不少,霍竞川通统统接了过来自己拿着。 走出书店时,霍竞川两手满满当当,陆西橙背着包和水壶,包里除了吃食等原本带的东西,只有四支钢笔,她伸手想把铅笔拿着,霍竞川却不让:“不重,我来。” 怎么可能不重,那三套书就不轻,陆西橙不管,把他手上的笔抢过来,一股脑塞进背包里:“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娃娃,我也是有点力气的好不好!” 霍竞川漆黑眼眸定定看着她,眼里是不赞同和怀疑,掰个玉米都吃力,她那点力气叫力气吗? 何况,他是个男人,让自己的小姑娘干力气活,像什么话! 最后,霍竞川把她背上的包也抢走了,只给她留了个水壶,陆西橙垂头丧气地跟在男人身边,哀怨地瞪他一眼,再瞪他一眼,男人浑然未觉,还朝她晃晃手上的书,意思是:你看,很轻。 夜幕低垂,大马路是来来往往急着回家的工人,陆西橙穿着小皮鞋踢踢踏踏地走,不一会儿就喊累,霍竞川四处看了看,脑中闪出那张地图,这里他几年前来过,他快速分析了路线,然后带着陆西橙朝一处偏僻的小巷子走去。 “我们不坐车吗?”陆西橙刚才是故意说累的,就是想让他坐公交车。 “不坐,”霍竞川放慢脚步,“公交车人太多了。”下班的点,车上都是人,会挤到她。 “这里好偏呀,霍竞川,我有点害怕。”陆西橙不由自主朝他靠近。 “我在,别怕。”这条小巷子尽头是一个派出所和国营小饭店,巷子两边是高高的围墙,走这条路回去,能快十几分钟。 陆西橙小手悄悄抓住男人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走着,经过一个门洞时,被里面高高的黑影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尖叫一声:“霍竞川,有人!” “谁?”霍竞川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厉喝一声,提着书的手举起,呈防守姿态。 一阵风出来,黑影又动了动,霍竞川抬脚走进门洞,身后紧紧跟着个小尾巴。 这是个废弃的院子,墙壁上砖瓦脱落,院子里枯叶飘了一地无人打扫,经过一个冬天已经快腐烂了,而吓到陆西橙的影子是一棵长得歪斜的香椿树。 霍竞川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的台阶上,伸手拍拍小姑娘的后背:“是树,没有人,别怕。” 陆西橙却眼尖地注意到了男人掌心深深的勒痕。她抓住他的手,指尖轻轻触碰:“疼不疼啊?” “不疼,”霍竞川要抽回手,不想让她看到这些:“我们快回去,天色不早了。” 陆西橙看着台阶上厚厚一叠的书,手挥了挥,全数收入别墅里。 霍竞川反应过来,冲到门洞外面,巷子里空无一人,他呼出口气,看向陆西橙:“橙橙?” “干嘛?”陆西橙手绕着水壶的绳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霍竞川张嘴想说这样太危险了,但小姑娘是心疼他,他又不忍责怪,“以后不准这样,万一被人看到,你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吗?” 语气到底是严肃了很多。 “天黑了,有人也看不清的。”陆西橙还嘴。 “陆西橙!”霍竞川轻喝,他这个人,从小与野兽为伴,沾染了一身的戾气,虽然长大后收敛了,但一生气,那股骇人的气场,用王春才他们的话来讲,川哥怒起来,能吓得人尿裤子。 陆西橙身子一抖,自从两人确认关系以来,霍竞川从来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过话,连全名都很少叫。 陆西橙扁了扁嘴,下意识想伸手挠他,顾忌着这是在外面,不能闹,她抬脚就往巷子里走去。 霍竞川跟在她身后,和她离了两米的距离,也不说话,两人沉默前行。 看着前方巷子口隐隐约约的灯光,这是在省城,他们住招待所,回去了她也不能挠他,想到这儿,陆西橙越来越委屈,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橙橙,注意脚下,别摔了。”霍竞川语气没有起伏地提醒道。 “不要你管我!”陆西橙气鼓鼓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不要我管,要谁管?”霍竞川往前两步,走到她身边,“不准哭!” 陆西橙愕然抬头,眼睛瞪得像两只小灯泡,他居然不安慰她? 以前,她每次哭,他都抱着她哄的! 男人果然都善变。 霍竞川强忍住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把手帕递过去:“擦掉眼泪,我带你去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才不要吃,我不要你管,我也不要吃饭!”说完,甩开他的手,陆西橙蹬蹬蹬往巷子口跑去。 来到巷子口,陆西橙茫然四顾,她不认识路! 顿时,陆西橙哭得更伤心了。 霍竞川把不肯吃饭又迷路的小羊羔带回去,一走进招待所大门,就对上沈姐质疑的目光:“你们吵架了?” 看小陆同志哭得,眼睛都红了,啧啧啧,太可怜了,这男的真不是个东西。 “我惹她生气了。”霍竞川不愿意对外人多解释,把陆西橙送回屋,拧了毛巾给她敷眼睛,又匆忙出去买吃的,此时过了六点,招待所饭厅食堂早就关门了。 陆西橙凄凄凉凉地坐在房间的床上,抱着一块毛巾抽抽噎噎,狼崽子,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她好饿! 霍竞川捧着饭盒满头大汗跑回来,她正在吃奶糖,小口小口吮着,被抓包,整颗奶糖都塞进嘴里,差点呛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吐出来,”霍竞川简直好气又好笑,一手伸到她唇边,一手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以后不准吃一整颗。” 又说不准,陆西橙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霍竞川耳朵留意着门外的动静,手捏住小姑娘的脸颊,把她的小嘴捏成“o”型,抠出那颗吃了一半的奶糖,丢进自己嘴里。 接着打开饭盒,饭盒是热气腾腾的饺子,筷子擦干净放到她手里:“吃完,一个都不许剩。” 刚才不准,这会儿又不许,凶巴巴的,陆西橙不高兴地噘起了嘴。 “不准噘嘴。”霍竞川手指捏住她的嘴巴,小小的樱桃唇上还有吃奶糖留下的奶渍,他用大拇指帮她抹去,“你做了错事,不乖乖吃饭,不认路乱走,胡乱哭,现在还委屈上了?” “呜呜!”陆西橙不服气地要辩解,她哪有犯那么多错,明明是他太凶。 霍竞川却不听她多说,转身提起热水壶又下楼了。 陆西橙大口吃了三个水饺,饥饿的胃得到一丝满足,她才想起来,霍竞川吃了没有?这是纯肉馅的饺子,不是说国营饭店猪肉供应很少吗?他从哪里弄来的? 霍竞川当然没吃,他去了趟国营饭店,饭店里只剩下些残羹冷炙,连白面馒头也卖完了。 霍竞川索性去了附近一个厂子的家属区,敲了几户人家的门,运气好,花钱和个老太太换了这盒饺子。 招待所食堂师傅走了,锅炉的水正好被前面一波客人倒完,他等了一会儿,提着热水壶回去,陆西橙把一盒饺子都吃完了,在房间里东转西转,见他进来,把饭盒塞给他:“你去洗!”然后砰一声关上房门。 霍竞川摸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苦笑,感受到饭盒沉甸甸的重量,打开,满满一盒米饭,上面铺着一层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这别扭的小性子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第318章 哄?不哄? 夜晚,陆西橙做了个梦,梦里,一头浑身银黑毛发,身材矫健的狼朝她跑来,陆西橙吓得打了个哆嗦,脚却定在原地动不了。她想大喊救命,可是一出口是咕咕咕的声音,低头一看,她居然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小兔子四肢短小,身体还没有银狼脑袋大,傻愣愣杵在那儿,眼看着银狼逼近,小兔子伸出前肢去打,只是腿实在太短了,狼没碰到,自己先四脚朝天摔了。 银狼走到近前,看着在地上滚动的圆乎乎的小东西,用爪子拨了拨,小兔子趁机趁机抱住它的爪子,一口咬上去,狼爪太大,只咬到一嘴毛。 银狼见状,张开大口,露出森白尖利的獠牙,小兔子绝望地闭上眼,怕得身上的毛都在颤动。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它被叼住了后颈,腾空起来,小兔子四肢乱舞,在银狼的口中晃晃悠悠,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呀? 陆西橙睁开眼,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看着墙角一个小洞怔怔出神,被狼叼住的感觉似曾相识。 翌日,霍竞川照旧早早起床,他去楼下续了一天的房费,又拜托沈姐帮忙看着陆西橙,别让她出去,小姑娘不认识路,出去了可能回不来。 陆西橙半夜做梦,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起床洗漱好,往脸上抹雪花膏,门外传来敲门声,走过去开门,霍竞川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好几个油纸包。 “醒了?我买了早饭。”霍竞川走进来,把油纸包放到桌上,脸上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陆西橙小心翼翼抬眼偷看他,比梦里的狼长得帅点,也没狼凶。 那就勉强理理他好了。 “这是什么呀?”陆西橙闻着袋子里传来的香味,有点想吃。 霍竞川从纸袋里取出一张粽叶,打开,是糯米糕条。 捣得黏黏糊糊的糯米裹上一点点红豆沙,搓成长条形盘在粽叶上,卖的时候一小截一小截的卖,霍竞川买了四节。 霍竞川又从袋子底部掏出另一个粽叶包,打开,是黄豆粉:“沾着这个吃。” 陆西橙拿起根糯米糕在黄豆粉里滚了滚,咬了一口,又韧又软,红豆沙很甜,外面的黄豆粉中和了甜味,味道正正好。 霍竞川捧着粽叶蹲在她身前,看她小口小口地吃得香甜,一连吃了两根,满嘴豆粉,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怎么买这么点呀?”陆西橙吃完两个,肚子没饱呢,但只剩两个了,她碰到糯米糕的手又缩了回去,“这两个给你吃。” 霍竞川捡起一根一口吃下,他是故意买少的,糯米吃多了不消化。 “那是什么?”桌上还有一个纸袋,陆西橙不等他开口,便自己伸手拿了过来,是四个还热乎的窝窝头,咦,霍竞川怎么会买窝窝头? “是榆钱窝窝。”霍竞川掰开半个递给她,“山上有很多榆钱树,你喜欢吃,我挖一棵种院子里。” 陆西橙望着手里碧绿鹅黄两色的窝窝头,还没有吃,就喜欢上,好漂亮。 霍竞川又打开饭盒,是满满一饭盒的豆花。 豆花热腾腾白嫩嫩,像牛奶凝结而成,上面浇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桂花蜂蜜。 陆西橙挖了一勺送入口中,鲜嫩的豆花搭配香甜的蜂蜜,让她陶醉地眯起眼,再咬上一口榆钱窝头,太香了。 “你从哪里买到甜豆花的?”陆西橙一连吃了小半饭盒,才问霍竞川,上次赶集吃的咸口豆花,她以为东北人不爱吃甜的呢! 霍竞川没回答,这是他前几年来省城发现的,一对少数民族的老夫妇在家里做,做好了拿去国营饭店卖,每天只卖一小缸,要早早去才能买得到。知道她喜食甜食,他今天特意去找,老夫妇竟然还在。 霍竞川也尝了口豆花,再抬头看看小姑娘莹白的脸,没有她的脸嫩。 也没有她的……香甜。 陆西橙专心啃着窝头,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她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起身把窗户打开。 “我们吃完了去干什么呀,今天要回去了吗?” 霍竞川看看逃离的姑娘,再回头看看敞开着的大门,心下黯然,微微叹气:“要不要去百货商店逛逛?” 陆西橙摇头:“不想去。”她都逛过沪市的百货商店了,对省城的百货商店兴趣不是很大。 “那……”霍竞川拳头攥紧又松开,像是怕她拒绝,语速飞快,“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杨继忠说,在城里,男女青年谈对象,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看电影,县城也有电影院,他还没带她去过,来了省城,总要带她看一次的。 “看电影?” “嗯,你想去吗?” 陆西橙的眼睛亮起来,她穿过来到现在,还没看过电影呢。 “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去看电影啦?”陆西橙小嘴嘟着,背对阳光,斜睨着霍竞川。 “省城的电影院大,好不容易来了一次。”霍竞川说不下去了,少女嘴角含着嗔怒。 “那你昨天还凶我,要是我不同意去,你怎么办?” “我没有凶你,是你……”不待说完,小姑娘冲过来,往他脸上挠了一爪子,霍竞川瞬间闭口不言了。 “你出去,你不能在这儿待太久的。”陆西橙挠了人,自己反倒先要哭出来。 霍竞川没有安慰她,只深深看她一眼:“那你再睡会儿,中午我喊你吃饭。”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霍竞川有自己的底线,有时候,他可以无条件的包容她,宠着她,惯着她,可有些事,涉及到她的安危,他必须强硬。 他怕看到她的眼泪,他也想做她的顶梁柱,理智强大可靠。 第319章 看电影 夜幕降临,两个人别别扭扭,不,只有陆西橙别别扭扭,一同走到电影院。 电影院在文化馆附近,门口亮着灯,是这座城市夜里难得光明的地方。 他们到的算早的,霍竞川买完了票,没多会儿,陆陆续续地有人过来排队。 都是和他们一样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虽然没有手牵着手,做出亲密的动作,但时不时互看一眼,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也足够这年代纯情的人脸红心跳了。 女青年穿着最鲜亮的衣裳,或者是最令她们骄傲的工装,长发的都梳了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短发的姑娘则别着玻璃发卡,面带羞涩。 十八九岁的年纪,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青春和爱情为她们装点出了动人模样。 随着人越来越多,电影院外面也渐渐热闹起来,几个小贩胸前挂着篮子兜售着零食,被问到的男青年多少都会买上一点,对象在边上看着呢。 霍竞川见那些女青年接过吃食欣喜的表情,让陆西橙乖乖站着,自己也跑去买东西了。 陆西橙从口袋里掏出布口罩戴上,她这张脸上辈子就经常惹麻烦,霍竞川在还好,他离开了,她可要保护好自己的。 就算遮住了脸,她站在最前面,背对着众人,依旧引来各种窥探的目光,好几个男青年,如果不是身旁有女伴,都想上前搭话了。 霍竞川很快买了零食返回,他身材高大挺拔,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站到陆西橙身边,往后淡淡扫了一眼,那些蠢蠢欲动的男青年便不敢再看。 人家有对象的,对象看起来很不好惹。 时间到了,霍竞川和陆西橙率先走进去。 这时候电影发行没有后世的院线制,电影院里更加没那么多不同功能的厅,放什么就看什么,选择面很小。 这家电影院在省城属于大影院,一走进去,周身温度就高了好几度。 里面光线黑暗,只有幕布前两个大灯,朝着天花板照着,陆西橙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后面又有人挤着,差点摔了一跤。 身畔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陆西橙身处陌生的环境和人群,有刹那的惊慌,待触及掌心熟悉的厚茧和温度,她瞬间安心下来。 那只手握住她后一直没再松开,把陆西橙带到了座位上。 他们来得早,挑的是最好的位置,等陆西橙坐下后,霍竞川也坐好,另一手捧着零食:“我买了花生和瓜子,想吃什么?” 陆西橙举了举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大哥,你是不是可以松开啦,这样她怎么吃? 霍竞川权当没看到,反而手掌转动,从掌心相握变成了十指交握。 不同于他们这边的安静,其他人走进来却是一片兵荒马乱,甚至还有人鞋子被踩掉了,急得在找的。 还有和他们一样偷偷摸摸牵手,走到座位才发现牵错了人,尴尬的一批。 陆西橙听着这些好笑的动静,笑出了声,霍竞川把一颗剥好的花生米塞进她嘴里:“这样吃。” 这是回答她方才那句无声的怎么吃。 灯光暗下去,电影终于开场。 这是一部苏联电影。前期气氛轻松愉悦,影院里笑声不绝,陆西橙嘴里不停被投喂着剥好的瓜子和花生,吃着吃着,一个瓶口凑过来,她喝了一口,是桔子味汽水。 “怎么是温的?”怕吵到别人,陆西橙悄悄凑到霍竞川耳边低声问。 “你猜!”霍竞川也侧头过来。 “热水里泡过?”现在的小摊贩服务这么周到了? 霍竞川笑而不答。 陆西橙猜不出来也不纠结,咽下嘴里的花生:“你也吃啊!” 霍竞川单手剥花生瓜子剥得很慢,纸包里还有大半包,陆西橙伸手拿过,笨拙地剥了一颗,转头,男人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陆西橙手一抖,那粒花生从手心滑落,不见了。 陆西橙连忙正襟危坐,专心地盯着屏幕看。 看着看着,她就沉浸在剧情中。 黑白片,布景很简单,没有特效,可故事很吸引人。 战争是苏联电影中永远无法绕过的一个主题。 陆西橙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然而她已经能预测到最后的结局。 随着一声声炮火在耳边响起,陆西橙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主角一个接一个壮烈牺牲,电影院里不时传来姑娘低低的哀泣。 陆西橙的眼里也盈满了泪,这种大时代背景下的悲剧,个人的力量无法抵抗,她想起了她这辈子的爷爷奶奶,民国爱情十有九悲,他们走到现在是多么不容易。 她呢,她会不会有同样的幸福? 陆西橙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黑暗中,他的侧脸冷峻,神情严肃,不知为何,唇抿得紧紧的。 左手始终握着她的右手,男人掌心温暖干燥。 电影结束,没人离座,很多人还陷在剧情里,开头有多美好,结局就有多惨烈。 霍竞川把剩下的汽水一口喝掉,掏出手帕递给陆西橙:“擦一擦。” 陆西橙还在小声抽泣,霍竞川放开手,拍拍她的手背:“别难过了。” 安慰的词语贫瘠而无用,他只是陪着她。 等到电影院里人流渐渐涌出去,他们才跟着往外走。 外头的天色完全黑了,只有几盏路灯亮着,路上也只有从电影院散出去的人,女青年多数低着头,男青年有些也跟着低头,有些则抓耳挠腮。 “我不难过啦!”陆西橙从水壶里浸湿手帕擦擦眼睛,桃花眼依旧明亮。 她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一点点小事就会让她哭,但同时,她也是个很会开解自己的人,活在当下,乐观地过好每一天。 “嗯,”霍竞川摸摸她的脑袋,“没有车了,我们慢慢走回去?” “好!”陆西橙出来时换了双运动鞋,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比左手暖许多。 霍竞川也双手插兜,视线一直看着她。 “这条路是不是我们昨天回去的路啊?”走到一个巷子口,陆西橙停下脚步,不太确定地问道。 “嗯,里面太黑了,我们走外面。” “可是里面近。”陆西橙却想走这条,“你说过,这条路很安全的。” 是很安全,只是昨天两个人在这里发生了不愉快。 “哎呀,快走,我好困了,早点回去,我要休息。”陆西橙拉住霍竞川的胳膊,把他往巷子里面扯。 第320章 认错 “好了,”霍竞川手臂微微用力,陆西橙就被他扯到了身后,“里面太黑,我走前面。” 他打开手电筒,右手紧紧牵着她的,往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没有路灯,两边立着高高的围墙,月光被挡在外面,漆黑一片。 陆西橙把两只手都握了上去,她半闭着眼,不敢看向前方,巷子很长,手电筒只能照到几米外,而巷子的深处,不见一点光亮,好像有一只巨兽张开了大嘴,要将她吞噬进去。 霍竞川松开手,陆西橙急急仰头看他,他转而揽住了她的肩:“怕黑?” “我才不怕,只是前面太暗了而已。”陆西橙死鸭子嘴硬,是她自己选择走这条路的,可不能丢脸。 “哦?”他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咔哒”一声,手电筒的光暗下去,顷刻间陷入一片黑暗。 陆西橙发出尖叫,手在空中乱摸,声音颤抖:“霍竞川,霍竞川你在哪里,我害怕!” 一只大手及时握上她的小手,然后她的脸被按进一个宽阔坚硬的胸膛:“我在这儿。” 霍竞川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背脊:“不怕啊,我在呢!” 男人嗓音低沉温柔,有抚慰人心的力量,陆西橙的心跳趋于平稳,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你故意吓我!” 霍竞川眉头都没皱一下,背过身去把陆西橙驼到背上:“背着怕不怕黑?” 陆西橙手有自主意识般环住他脖颈,下巴搁在他肩上,娇滴滴地道:“不怕了。” 她看不到他,却能感受到他,他的味道,他的温度。 霍竞川背着她往前走,高墙不仅阻挡了月光,也屏蔽了巷子外的嘈杂,只有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回响。 “霍竞川。” “嗯?” “对不起。”陆西橙的声音小小的,吐字却很清晰,“昨天晚上,是我不对。” 黑暗中,男人好看的菱唇弯起了弧度:“哪里不对?” “我不该在外面就把东西收进去,不该不顾自己的安危,不该跟你闹脾气,不该挠你!”陆西橙一鼓作气,全说了出来。 霍竞川嘴角的笑意更深,只是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年长的老师面对调皮不听话的学生:“嗯,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什么呀?陆西橙绞尽脑汁地想,她有错那么多吗? “我想不出来了。”陆西橙垂头丧气地道,她好惭愧。 霍竞川托住她膝弯的手不轻不重地在小姑娘屁股上拍了两下,陆西橙惊得差点跳起来:“你干嘛!” “罚你不乖。”霍竞川又打了两下,陆西橙埋在他肩窝的脸烫得能煮鸡蛋,就算她不乖,也不用这样子。 “还有,”打完了,霍竞川才说道,“不该说不要我管,不该生气了一个人走,不该闹脾气就不吃饭。” “哦。”陆西橙可怜巴巴的。 “记住了吗?”霍竞川声音冷肃,“下次再犯,我还罚你。” “记住了,”陆西橙憋屈地扁着嘴,又讨好地在他脸上一顿乱蹭,“我不敢了,你不准再打我。” “橙橙,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霍竞川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郑重,“别让我担心。” “嗯。”陆西橙手指抚上他的脸,“我会乖乖的。” 霍竞川亲了亲她细嫩的指尖:“挠得不疼。” 霍竞川背着她走过昨天的门洞,两人的耳朵同时动了动,不约而同地扭头,有声音? 这个门洞是和他们杠上了不成? 霍竞川正打算加快脚步走过去,门洞里声音响了些,咕咕呜呜,像是个婴儿,又有点不像。 陆西橙拍拍霍竞川的肩膀,示意他放下她,霍竞川打开手电筒,把陆西橙护在后面,朝破败的院子里照去。 如昨天一样的枯叶满地,霍竞川记性极好,台阶上树叶的位置都没变,并没有人。 陆西橙拽着他衣角,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院子很小,放眼望去,一览无遗。 “没人,我们走。”霍竞川牵着陆西橙的手,才抬脚,还未跨出门槛,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听清楚了,是从那棵树后面传来的。 树杆不算粗壮,藏不下成年人,霍竞川让陆西橙站到台阶上,他走过去。 然后,他蹲了下来,手伸出去。 “是什么?”陆西橙小小声喊。 “橙橙,你过来看。”霍竞川朝她招手。 陆西橙快步跑过去,蹲到他旁边,只见枯叶堆里躺着一只……啥玩意儿? 陆西橙退后两步,躲到霍竞川后面。 “这是老鼠吗?我怕老鼠。”她不敢看。 “不是老鼠。”霍竞川把那个小玩意儿拿起来,翻出正脸,这次陆西橙总算看清楚了。 “小狗!”她眼睛亮起来,从霍竞川手里接过小狗。 小狗比她手掌大不了多少,眼睛半睁,通体黑色,昂着头叫唤,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好小啊!”陆西橙抱着小狗站起来,“它怎么自己在这儿,狗妈妈呢?” 霍竞川低头检查了小狗的后颈:“应该是被叼过来的。” “那我们要等狗妈妈回来吗?”陆西橙把小狗拢进怀里,它太小了,只有一点点微弱温度,“放它一个在这儿,它会冻死的。” 霍竞川也不知道狗妈妈在哪儿,刚才一路走来都没有听到狗叫,这院子又无人居住,这小狗估计是流浪狗的命。 陆西橙眼巴巴看着他,抱着小狗舍不得放手,霍竞川心中一软:“我们把它带回去。” “嗯嗯。”陆西橙欢快地点头,掏出手帕把小狗裹好,只露出一个脑袋,放到霍竞川怀里,“你抱着,你怀里暖和。” 小狗躺在霍竞川大手上,大概真的是他体温高,小狗叫声小了下来。 霍竞川手里托着个小玩意儿看向陆西橙:“那我不能背你了。” “没关系,我现在不累了,能自己走。”陆西橙的视线却一直在小狗身上,“我们快回去,回去给它弄点吃的,它好像饿坏了。” 第321章 小奶狗 回到招待所房间,霍竞川抱着小狗站在门口,用干净的毛巾给它身上擦一擦,陆西橙泡了一碗羊奶。 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养过小狗,不过经常网上看各种宠物博主,知道小奶狗好像是不能喝牛奶的,造成小狗拉稀,好在,她还有几包没开封的羊奶。 只是,小狗这么小,会自己喝奶吗? 小奶狗被霍竞川擦得毛发乱蓬蓬,又呜呜呜叫起来,声音小小的,奶声奶气,听得人特别揪心。 陆西橙尝试着手指在碗里搅了搅,送到小奶狗嘴边,小奶狗鼻子耸动,好像闻到了奶味,四个小爪子抱住陆西橙的手指就开始嘬。 “你真乖。”陆西橙轻点小奶狗的脑袋,又温柔地给他揉揉身体。 霍竞川看得脸都黑了,他当时为什么要多事进去看一眼? 等嘬完一个手指,霍竞川让陆西橙重新拿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用毛巾蘸了羊奶给小奶狗嘬:“这样喝的多。” “你真聪明。”陆西橙扶着小奶狗的头,霍竞川抱着它身体,两个人站在门口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把小奶狗喂饱了。 “它睡着啦。”怕它冷,陆西橙找了件自己不穿的旧毛衣给它裹上,“晚上它和我睡?” “不行,”霍竞川摸到小狗腹下,有两个不明显的小铃铛,“你睡相不好,不能和它睡。” 陆西橙脸一白,“那让它和你睡,你要抱着它,不能让它着凉。” “……好。” 第二天,向来爱睡懒觉的陆西橙大清早就咚咚咚敲响了隔壁的房门:“霍竞川,起床了,小狗要喂奶了。” 霍竞川瞪着在他脸上爬来爬去的黑球,抹了把脸,一脸奶臭味。 开门,陆西橙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外,张口就问:“小狗昨晚睡得好吗?” 小狗睡得好,他睡得不好! 霍竞川黑着一张脸去洗漱,陆西橙抱着小狗喂奶,过了一个晚上,小狗精神多了,四肢在陆西橙怀里踩来踩去。 霍竞川脸上滴着水珠走出来,揪起小狗的后颈皮放到地上,吩咐陆西橙:“下楼吃早饭,吃完了收拾东西。”中午的车子,要提早过去。 “那它怎么办?”陆西橙看着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小狗,想抱。 “门关上,丢不了。” 吃过早饭,两人把买来的东西收拾好,来的时候小皮箱东西很少,这会儿塞得满满的。 霍竞川背着包,提着箱子,陆西橙抱着小狗和沈姐告别:“沈姐,谢谢你几天的照顾,这送给你。” 陆西橙和沈姐说话,霍竞川适时把一个水果罐头递上。 “不行不行,那怎么好意思!”这可比几颗奶糖贵重多了,这么大一罐,店里要卖两三块的,沈姐不肯收。 “沈姐,这是我自己做的,放了点糖,没花多少钱的,”陆西橙笑道,“不过要尽快吃掉,以后如果我再来省城,还给你带,你要是不收,我下次可不敢再麻烦你了。” 听到是自己做的,沈姐便接了下来,拉住陆西橙的手,很有些依依不舍:“你下次来,还住这儿,我啊,还让大师傅给你包饺子吃,可不准再分给你对象了。” 她看到陆西橙怀里的小狗,摸了摸狗脑袋:“这小家伙还挺可爱。”昨晚她帮他们开的门,见他们捡了个黑乎乎会动的东西回来,还以为是耗子。 回去很顺利,这时候的公交车还没有动物不能上车的规定,不说狗,鸡鸭鹅都能上,自己管好就行。 霍竞川上车前帮助小狗拉了便便,尿了尿,小狗一路上都很乖,两个人轮流抱着它,它也不叫唤,霍竞川将它放进背包里,它就闭上眼睛睡觉。 陆西橙快被萌死了,她的小狗怎么这么乖,这么可爱呢:“我们给它起个名字。” 是条小黑背犬,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霍竞川看着黑得像个煤球的小家伙:“小黑?” “啊?”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陆西橙皱眉,“小黑不威风。” “那就大黑。” “可是它这么小,哪里大了?”陆西橙把小狗抱起来,放在臂弯里摇晃,“我们才不要叫小黑大黑呢,姐姐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啊!” 霍竞川:大黑哪里不好了? 中午出发的汽车,回到县里,已经是傍晚时分,走路到杨继忠家,这小子正好从国营饭店打了菜回家,见到他们,把饭盒一放,就要请他们去外头吃。 “不用了,就在这儿吃。”霍竞川看看天色,骑车回去还要两三个小时,橙橙不禁饿,先吃一点。 杨继忠做黑市生意的,家里粮食不缺,鸡蛋腊肉都有,很快做好了三个菜,三个人吃完饭,霍竞川抱着小狗喂米汤。 “嫂子,你们咋去趟省城还弄了条狗回来啊?”杨继忠瞅着那小东西躺在他川哥手心嘬嘬嘬,怪不顺眼的。 “捡的,你看它多可爱呀!”陆西橙坐在霍竞川对面的小板凳上帮小奶狗揉肚皮,“四肢有力,毛发乌黑油亮,是只……对了,它的公狗还是母狗呀?” “公的。”霍竞川戳戳小奶狗脑门,哪里乌黑油亮,明明是个丑东西。 “那它以后一定是只很帅的狗。”比梦中的狼还要帅。 杨继忠心中酸溜溜,川哥还没戳过他脑门呢! 小奶狗仿佛听懂了陆西橙夸奖的话,嗷呜嗷呜地叫,往她怀里扑。 霍竞川站起来,把狗扔进包里,洗干净手,推出自行车,绑好箱子,和陆西橙告辞离开。 天黑了下来,陆西橙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叽叽喳喳说话:“我终于有自己的狗子啦,我好高兴。” 她点点霍竞川的后背:“你还欠我一只小白兔哦。” “嗯。”霍竞川记得,他有点后悔去年没先弄只小白兔来。 “晚点抓,等小狗再长大点,它就能带着小白兔一起玩了。”陆西橙手往他胸前摸去,霍竞川把背包背在胸前,“小狗睡着了吗?” “睡着了。”霍竞川奋力蹬着自行车,车子很快出了县城的区域。 陆西橙觉得冷,用围巾裹住脸:“你骑慢一点嘛,风好大。” “吱呀!”霍竞川一条大长腿支在地上,自行车停了下来。 第322章 吃醋 “嗯,怎么停了?”陆西橙疑惑,还有很远才到呢? 霍竞川侧身,把后座上的陆西橙抱起,他手臂力量强悍,单臂抱着她也不觉得吃力,小心地放到面前的横杠上,又把胸前的背包挪到背上。 陆西橙腰肢扭动,横杠是一根钢铁,比后座高,她很没有安全感。 “不会摔。”霍竞川手臂护着她,将她圈在怀里。 “你要干嘛?”陆西橙看看四周,好黑,广大农村普遍没有通电,今晚连月亮也被云挡住了,只有很朦胧的月光。 “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霍竞川手指捏住她小巧下颌,靠她很近。 “什么话呀?”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陆西橙的瞬间就红了起来,“我刚才说了好多话。” “你说,”霍竞川顿了顿,粗糙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皮肤,“你终于有自己的狗子了?” “是啊,我早就想养狗了,家里人不给我养。”陆西橙语气欢快,透着不自知的撒娇。 “那你叫我什么?”霍竞川手指抚上她脸颊,他的手很大,陆西橙的脸小小的,他一个手掌就能全部盖住。 “叫……叫你霍竞川啊!”陆西橙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问出这么奇怪又没有关联的问题,她向后躲去,属于年轻男人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鼻间,让她身体发软。 “不叫大狼狗?”霍竞川的声音很低,一本正经的问,陆西橙居然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憋屈。 她咯咯咯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传入霍竞川耳中,他一把箍住她的腰,身体前倾,咬住她软嫩的耳垂,威胁地用力:“不准笑。” 陆西橙耳朵痒,笑得更是停不下来:“霍竞川,你吃醋了,你吃一条小狗狗的醋。” 他怎么这么可爱呀! “你还说!”可爱的霍竞川灵活地接下她的围巾,下一刻,唇便落在她修长的脖子上,火热的唇瓣不断移动,留下一个个濡湿的红痕。 陆西橙快被吓死,手无力地推搡,嗓音变得绵软:“不要,这是在外面。” “要!”今晚的霍竞川格外强势,铁钳般的手指捏住她躲避的脸颊扳过来,他的夜视能力极好,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仍能看到少女多情的桃花眼里含着水滴,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在害怕和讨饶。 霍竞川狠狠贴上去,把那滴泪噙走,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发出野兽的嘶鸣:“橙橙,吻我!” 四个字,似乎是命令,又似乎是请求。 陆西橙被他浓郁清冽的气息包围着,胸口焦灼,她嘤咛一声,着魔一般地迎了上去。 黑夜撩人,幕天席地,年轻男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原野中忘情拥吻,姑娘腰肢弯出勾人幅度,被一双铁臂牢牢托着。 男人背后,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探出个脑袋,吱吱哇哇乱叫,却无人理会。 …… 霍竞川全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劲,把自行车骑得快飞起来。 陆西橙坐在前杠上,手紧紧圈着男人的腰,脸埋在他胸口,手指被一只小奶狗舔着。 天啊,她真是疯了,居然和他在野地里就……,想着她又狠狠拧了男人腰一把。 霍竞川敞开外套把她裹进来,摸摸她的脑袋,真乖,比狗乖。 回到前进大队已经是深夜,霍竞川帮陆西橙把行李提进屋,就被无情地推了出去:“你回去,我要睡觉了。” “那它怎么办?”霍竞川指了指她胸前背包里的小奶狗。 陆西橙犹豫了下,把小奶狗给他:“今晚还是跟你睡,明天给它弄个窝。” 小奶狗屁股坐在男人手掌上,一人一狗都看向陆西橙,一双圆溜溜的狗眼,一双狭长的狼眸,眼神却出奇一致。 陆西橙狠下心,把门关上,她要好好洗个澡。 …… 第二天,霍竞川一早到知青点,陆西橙还在睡,他也不敲门,把狗放在一边,任由它啃着自己的裤腿,他则坐在院子里补一个破篮子。 陆西橙困过头了,睡了一会儿就醒,开门时,林舒几个正在刷牙,霍竞川坐在石头上,手上动作不停,脚边一只小黑狗一步一跌,在地上打滚。 嘿,那模样,像极了后世的空巢老人,儿女不在身边,只有一只狗为伴。 见到她,霍竞川眉头拧起:“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陆西橙揉揉眼,也拿了牙刷出来刷牙,林圆帮她倒了点温水,“橙橙,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带回来一只小狗?” “捡的。”陆西橙刷着牙含糊不清道。 “这小狗吃什么呀?”林舒也看到了那只小狗,这么小的狗,喂它吃什么好呢,“它能吃玉米糊糊吗?” 霍竞川补完了篮子,把昨晚找出来的一件破褂子铺进去,陆西橙抱起小狗放进篮子里,小狗鼻头耸动,嗅了嗅,闻到熟悉的味道,便软塌塌趴下。 “不用,早上喂过它了。”霍竞川说道,玉米糊糊这小东西的肠胃估计受不住。 “它好可爱啊!”几个女孩子围着篮子逗着小奶狗,小奶狗准确地从几根逗弄的手指中辨认出陆西橙的,凑上去舔。 霍竞川把买来的铅笔和本子分好,拿出公社小学的部分,其余的让陆西橙去分。 林舒看着几大捆的铅笔眼睛都直了:“橙橙,我有多少支?”她给了五块钱。 陆西橙先拿出一瓶墨水:“墨水三毛钱,铅笔三分钱,本子五分钱,橡皮三分钱,都不要票,你们自己算啊,算好了来拿,钱多退少补。” 霍竞川帮她把小炕桌搬到门口,陆西橙坐在那儿摆起了小摊。 陆西橙又从箱子底下掏出一个被报纸包了好几层的东西:“这是墨片,五分钱,你们要不?” 墨水太贵了,书店还卖墨片,墨片大小似一颗阿司匹林药片,黑色和蓝色两种,一片能泡一瓶墨水,缺点是这种墨水写着容易洇纸,但相对于瓶装墨水,这缺点也不算啥了。 “要要要要!”知青们前段时间一起学算术,计算能力好了很多,在那盘算怎么买最恰当。 霍竞川提着小狗篮子站在旁边,跟着一起算,每个人报出需要的东西,他脑子里就飞快算价格,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 第323章 春耕开始 霍竞川给小奶狗做了两个浅口篮子,一个放在陆西橙这儿,一个放在他家里。 陆西橙翻出一件不穿的棉衣,用自己不太好的针线活缝了两个小被子,晚上给狗子盖着,霍竞川实在不想每天起床一脸奶臭味。 好在天气转暖,小奶狗在室内盖着被子睡觉不会冻着。 霍竞川帮陆西橙把那件厚厚的军大衣洗了,晒干的第二天,前进大队下起了雨,雨一下就是三天,如丝如雾如烟如潮,白墙黛瓦的农家小院笼罩在雨水中,写意画般的美。 王满囤顶着雨召集全村人开春耕动员大会,宣传粮食就是生命的思想,他和老支书站在台上,高举右手,扯着嗓子喊:“乡亲们,接下去,我们要鼓足干劲,打响春耕第一枪。” 当天,不管男女老少,全部下地干活,东北地区因为冬季漫长,玉米小麦等农作物都要在春天播种,任务非常的繁重。 陆西橙被分到的活是打猪草,但现在各种小草才冒了个头,于是她便跟着林舒她们一块下地。 “每天只许下地两个小时。”霍竞川给她把胶鞋穿好,他心疼她,不舍得她干活,但陆西橙说别人都干了,她总不能每天瞎玩,多少动一动,就给她规定了干活时间。 她下乡时掰玉米的地是前进大队的边角地带,大头几百亩的土地分成了几片,她在一片地里往前望去,最远处的人小得像蚂蚁。 播种前,地里要先刨茬子,去年镰刀割完高粱、玉米、谷子等,会有一段秸秆连同根留在地里,这些在翻地前必须清除。 这些茬子刨完后打掉上边的泥土是烧火的好材料。 刨茬子是个体力活,几斤重的镐头一起一落,陆西橙试了下,坚持不到十分钟手臂就酸得不行,举不起来了。 林舒下乡几年,力气练出来了,分的就是这个活计,陆西橙跟在她后面捡她刨出来的茬子。 干活的间隙,两人坐在田埂上休息,林舒喝了口水,指了指不远处地里:“橙橙你看,徐晋杭。” “嗯,哪里?”地里的人穿着都差不多,她没认出来。 “不是举着镐头的,是后面捡的。”林舒觉得好笑,捡茬子这活是孩子和橙橙这样不缺工分的妇女干的,他一个大男人干这个,也不嫌丢人。 这下陆西橙也瞧见了,她刚才尽往站着的人里去找了,没留意弯腰的。 “队长大叔能同意他干这活?”王满囤分配活计还是比较公平的,上次还让他去开荒呢。 “那不是沈安宁在前面刨吗?”林舒想不通沈安宁咋想的,这么惯着一个男人。 “别管他们,我们干我们的。”陆西橙望向远处开拖拉机的男人,她一会儿还要去给他送饭呢。 一旦进入最繁忙的劳作期间,王满囤是不允许每个人都中午回去吃饭的。 前进大队地多,有些田离村子很远,一来一回都要花好些时间,有那功夫不如好好休息,下午卯足劲儿干。 中饭都是早上出门时揣两个窝窝头或者饼子随便解决,讲究点的还会带壶水,买不起水壶就去河边喝。 霍竞川开拖拉机的技术最好,王林柏和吴建国只敢在路上开,不敢下地,所以耕地的活是霍竞川负责。 清除了茬子的地方要耕地,把沉积了一个冬天的泥土翻出来,往年都是人牛和骡子来犁,因为只有一头牛一头骡子,主要还是靠人,一人一把铁锹或抓钩,从地的一边开始翻,排成一条长龙,黑压压的,气势是很足,然而浪费了太多人力。 现在,霍竞川开着拖拉机,他带着几个壮汉把后面的车厢拆卸下来,装上了铁质的耙子,往地里一插,泥土像豆腐一样翻滚。 这个活看上去简单,只需要驾驶技术和控制铁耙子上下,但是拖拉机大大的轮胎在半软半硬的泥地里,极其容易陷进去,不小心就会侧翻,所以,霍竞川干活的时候不允许旁边的人离得太近。 王满囤和老支书在拖拉机后面几米远的地方紧紧跟着,生怕这宝贝铁疙瘩出什么问题,让霍竞川干一小时,休息一小时,别累着机器。 这也是王林柏和吴建国不敢开的原因,这要是真的翻车了,王满囤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正好,这些个边边角角犁不到的地方,让他们赶紧翻松。”王满囤指挥着后面的人,地不可能拖拉机犁一次就好了,还要人继续翻两遍,但拖拉机经过的地再翻,就轻松很多了,女人都能翻得飞快。 “竞川,你对象给你送饭来了,你先去吃,这里叔给看着。” 田埂上,陆西橙提着个篮子,背着水壶,穿着一件灰色棉外套,盈盈立着。 男人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川哥,快去吃饭,你对象心疼你呢!”哪像他们,只有啃冷窝头的命。 霍竞川也笑了,停稳拖拉机,跳下去,先招呼王林柏和吴建国:“你们两个,下午轮流开,我坐旁边看着。” 不下地,永远都不会开,只会在路上嘚瑟有什么用! 王林柏腿发抖,看他自家老爹,王满囤板起脸:“竞川说咋做就咋做,瞅你那出息。” 王林柏想骂娘,你刚才又不是没看到,这车好几次差点翻过去,要不是川哥技术好,控制住了,您老现在还能这么悠哉? 霍竞川却不再和他们多说,长腿一跨,上了岸,朝陆西橙走去。 陆西橙从篮子里掏出块毛巾给他:“先擦擦脸。” 霍竞川拿起仔细抹了几下,下了雨,泥土表层湿润,拖拉机的门被拆了,他溅了一身的泥水。 “不是说中午不要来送饭了吗,我吃几个饭团和包子就行。”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饭盒,两人往河边走去。 第324章 打猪草 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霍竞川打开篮子,篮子里有四个铝皮饭盒,打开,一个饭盒里满满的米饭,另一个是六个塞得变了形的杂粮馒头,隐约能看到馒头中间夹了片肉。 “你先吃饭,馒头留两个下午吃。”陆西橙把筷子递给他,菜一个是蛋饺虾丸鱼丸汤,这些个丸子是昨晚两个人一起做的,这道菜比较清淡,陆西橙又做了一道尖椒炒牛肉。 “你吃过了吗?”霍竞川夹起一个鱼丸送入嘴里,鱼丸做得筋道,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口腔里迸溅,鲜得人舌头都要吞下去。 “吃过了,我吃了好多丸子。”陆西橙从口袋里掏出小奶狗,让它在地上玩。 小奶狗估摸着还不到一个月大,陆西橙不敢给它吃其他的,现在只喝奶,偏偏它鼻子特别灵光,闻到了味儿,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你。 霍竞川长腿随意伸着,小奶狗扒拉着他的裤管一屁股坐到他腿上,盯着他吃。 “以后让他自己走,你别总抱着它。”霍竞川干了一上午的活,着实饿坏了,大口吃饭,偶尔戳一下小奶狗的脑门,看它翻身咕噜噜滚下去,没一会儿又爬上来,陆西橙心疼坏了,抢过小奶狗,摸摸它的小肚子,“你干嘛总欺负它,它还小呢!” 霍竞川无辜:“我是在锻炼它,你看它现在是不是比刚捡到时健壮多了?” 那会儿软趴趴站都站不起来,现在都会跑了,虽然跑两步要跌一跤。 霍竞川寻思着等狗再长大些,放山里给大灰带一段时间,万一他有事不在村子里,这狗能保护橙橙。 陆西橙捏着小狗的腿腿哼了一声,明明是她喂养的好! 全体社员齐上阵,大片田里的茬子只用短短一周就刨好了,地也被拖拉机犁了一遍,霍竞川抽时间编了个新的筐子,陆西橙背上跟孩子们去打猪草。 “真的不用我一起去?”她一次去,霍竞川不放心。 “不用,你去忙你的!”陆西橙挥挥手,潇洒地跑开了,身后连滚带爬跟着一只小黑狗,知青点外面,梆子等一群小孩子等着她。 梆子不去打猪草,他今年十一岁了,算是个家里半个劳动力,要下地上工。 上次林舒陪他去公社,商量了跳级的事,老师考校了他的水平,同意他跳到四年级,由此,李家省了好几块钱的学费。 现在春耕,学校放几天假,他让自己的弟弟带着陆西橙去打猪草,拍拍弟弟的脑瓜子:“铁蛋,照顾好陆姐姐知道不,否则回家我揍你。” 铁蛋看着陆西橙脸红红地点头,就算他哥不说,他也会帮着陆姐姐的,陆姐姐教过他认字呢。 春天一到,气温升得很快,陆西橙脱掉了棉外套,穿了一件粉色的娃娃领衬衫,长发梳成两个麻花辫,再团起来,精巧地垂在颈部,整个人娇艳的好像枝头绽放的海棠花。 一群孩子领着漂亮的陆知青抬头挺胸地走在前面,往常都是互相比赛谁跑得快,今天迁就陆西橙的脚步,他们也不跑了,碰到不好走的路,铁蛋还过来牵着她。 “谢谢铁蛋。”陆西橙跟着他们来到打猪草的地方,是在一条小溪边,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离山很近,不过孩子们都只在山脚下,不敢进山里去。 陆西橙放下筐子蹲下来,看着地上一丛丛草为难:“这哪个是猪草呀?” “这几种都是。”铁蛋指给她看,猪草是猪爱吃的草的统称,有很多种。 陆西橙捏住一棵猪草用力扯,没扯动,小黑狗叼着根狗尾巴草上蹦下跳地给她鼓劲。 铁蛋叹气,难怪哥哥让他照顾陆姐姐,靠她自己,一天也打不满一筐猪草。 铁蛋给他做示范:“姐姐,你要像我这样,薅下来。”这些猪草长得肥壮,五六颗就是满满一把,也有孩子拿了家里生锈的镰刀来,刷刷刷几下,小半筐就有了。 陆西橙没有镰刀,霍竞川可不会给她用那个,不会使用的人很容易割到手脚。 今年大队养了八只猪,猪草的任务重,每个孩子都要交两大筐猪草才能算工分。 万物复苏,看得见的地方全都长满了草,孩子们很快打满了两大筐猪草,陆西橙还蹲在那儿跟一颗猪草较劲。 孩子们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学习的时候陆知青是什么都会的陆姐姐,孩子们对她崇拜得不得了。 干活的时候,陆知青成了啥都不会的小废物,距离瞬间就拉近了。 “陆姐姐,你别薅了,我这筐给你。”铁蛋把自己那筐猪草哗啦全部倒进陆西橙的筐里,他脚边还有一大捆砍好的猪草。 陆西橙看着那筐猪草哭笑不得,仓库干活要女孩子们送工分,打猪草还要这些男娃送猪草,她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 “我的也给陆姐姐。” “还有我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把猪草分给她,没两分钟,陆西橙的筐就被装满了。 打满了猪草,孩子们又帮她提着筐去把任务交了,陆西橙就没事干了,时间还早,陆西橙抱着小狗坐在溪边吹风。 “铁蛋,你干什么,不准下水!”看着铁蛋和几个小男孩卷起裤管下了小溪,陆西橙连忙站起来阻止。 “陆姐姐,没事,这水很浅的,你看。”他走到小溪中间,溪水刚没过他的膝盖。 陆西橙这才发现这溪水清可见底,溪水里还摇头摆尾地游着几条小鱼。 铁蛋他们扑在溪水里抓鱼,可惜,他们薅猪草快,抓鱼抓了半天,一条也没抓上来,孩子们也不丧气,本来就是来玩的嘛! 陆西橙就站在岸边看着他们,这溪水浅,但再过去几十米就汇聚到了大河里,孩子们玩疯了才不管危不危险。 第325章 收到信 千里之外的沪市,徐市长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匿名信,他瞄了一眼,没去管。 身在他这个职位,这种信经常能收到,市民有冤屈了有时会往政府寄信申冤,有寄给市长的,有寄给书记的,等等,寄信的格式都不懂,字迹乱七八糟,事情讲得不清不楚,他最开始还处理了一两起,后来发现都是些底层老百姓的来信,就懒得理会了,都让秘书去解决。 秘书把信拿走,过了一会儿,又拿了回来,脸上表情古怪。 “咋了?”徐跃华抬头,这个秘书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彼此还没建立起信任,与他的关系一般,他一直在寻他的错处,想着培养个自己得用的人,“事情没办好?” 秘书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位空降的上司很有些看不上,就算是书记,不说亲力亲为,这些小事每周也会过问几遍,让下面的人做好记录汇报。 徐市长倒好,万事不管,整天钻营着多认识大领导,前阵子一直跟在陆厅长屁股后头打转,还去巴结人家的儿子儿媳,呵,人陆厅长可是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人物,书记都要礼让三分的,岂会瞧上他? 当即秘书就露出个欣喜激动的笑容:“市长,恭喜啊,那信是写给您的,信上说您儿子在乡下结婚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您要有孙子了。” “铛!”徐跃华手里的笔落在桌上,儿子?结婚? 他三个儿子,前两个都在城里,只有晋杭在乡下,晋杭和谁结婚,莫非是……? 徐跃华激动起来,他想放声大笑,不愧是他的种,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陆家小姑娘,还不声不响的结婚了! 上次陆国平还说他姑娘有了对象,乡下的对象果然不足为惧。 徐跃华站起身,穿上中山装,把钢笔别到衣服口袋里,就往门外走去。 秘书疑惑,他信上的内容没说完,怎么走了? 他跟上去,只见徐跃华全身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直往陆厅长的办公室而去。 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有初入职时秘书才见到过。 另一边,机械厂,厂房里是工人们热火朝天的劳动和机器的轰鸣声,办公区域却很安静,陆国平从维修车间回来,泡了杯茶喝着,看着桌上的信露出个欣慰的笑。 小女儿还是很懂事的,知道给老父亲写信,虽然电话里只和妻子说话,信却写给了他。 拆开信封,照例是一堆啰哩叭嗦,什么堆雪人,坐爬犁,赶集,尽是在玩,陆国平看得津津有味,唯一不满的是,那姓霍的臭小子在女儿信里出现的次数太多。 信的后半部分,陆国平的脸色凝重起来。 “爸爸,和我一起下乡的有个知青,姓徐,他父亲好像在沪市当市长的。他总是主动找我搭话,我都没怎么理过他,霍竞川也没有理过他。” “可是他给您写了封信告霍竞川的状,把我说的可惨可惨啦,把霍竞川说的可坏可坏。” “爸爸,要是您听到什么人说霍竞川的坏话,您可不能信啊,那个人不怀好意呢,对啦,嘻嘻,那个徐知青少了个耳朵哦,他还结婚了,结的不太光彩,您不用怕我被缠上。” 随信还附上了那封徐晋杭没能寄出去的信,陆国平一行行地看下去,信前半部分都是对他自己的褒奖,什么努力干嘛努力干嘛,没有结果,说明努力了半天都是无用功。 后面说她女儿如何惨,陆国平笑了,即使没有亲眼见到女儿,但从几次通电话,女儿欢快的声音,天真的话语,不难看出,小姑娘在乡下是没怎么吃苦的。 最后,就是把那姓霍的臭小子一顿批,说得一无是处,陆国平生出不满来,他虽然也不喜欢拐走女儿的家伙,可女儿喜欢,站在父亲的立场,还是希望他能干些,有担当些。 再说,他作为岳父,批评未来的女婿是天经地义的,那姓徐的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还一个男人呢,怎么像个长舌妇! 正想着,门被敲响了。 “请进。”陆国平放下信。 面容端正的青年推门进来:“爸爸。” “嗯,走,”陆国平起身,陆东青帮他拿上公文包,“你妈和你媳妇你妹妹逛街去了,咱爷俩一起回去。” 父子俩都穿着机械厂的工装,推着自行车,和普通工人一样,要不是陆国平鼻梁上的眼镜和车筐里的公文包,一些工人都认不出他来。 他脸上还有机油的痕迹,他也没洗,回去给妻子看看,心疼心疼他。 今天是陆家聚餐的日子,平时一家人工作都忙,又不住在一起,每个月都要抽一天时间聚聚。 到了陆爷爷陆奶奶家的小楼,大门敞开着,院子里,陆云谦坐在小板凳上剥笋,陆老爷子蹲在边上拔鸡毛,严弘毅在往院子里吭哧吭哧搬煤。 陆东青连忙停下自行车去帮忙:“怎么弄来这么多煤?”这得有几百公斤。 “有个同事跑内蒙线,从那边买的,贵了点,不过不要票,我就多买了些,几家分一分。”严弘毅道,铁路上就是这点好,天南海北什么地方的货都有可能弄到。 “比街道办买的煤好。”陆东青很高兴,家里不缺钱,缺票,妹妹下乡,从别人家借了不少票,都是要还的。 黑亮的煤块,一看就经烧,烧起来带劲儿! 把煤块堆在墙角,用油布盖上,齐活。 院子里,陆国平洗了手帮陆爷爷一块收拾鸡:“妈呢?” “和绯绯她们一块儿逛街去了。”所以今天的晚饭他们几个老少爷们来做,妇女同志们回来吃现成的。 “朵朵和乐乐也去了?”陆东青摸摸儿子的脑袋,“咱下次男同志们去逛街,不带她们。” 陆云谦瞅他一眼,继续剥笋,爸爸和姑姑一样幼稚。 “等会儿吃完饭,你慢点走,我和你说个事。”陆爷爷对陆国平说道,白天那个徐市长跑过来说的事,虽然是个乌龙,但总要告诉下儿子。 孙女有了对象,不能老不明不白地处着,还是要拿个章程出来。 “好,我也有事和您说。”陆国平点头,徐家父子,老的那个像牛皮糖,小的那个像长舌妇,都不实诚。 哦,还有那个徐市长的妻子,居然和他家蒋主任说要教她做面食,什么人啊都是! 第326章 陆家的计划 陆家的票证紧缺,日子却过得并不拮据。 你们要的陆家的关系图 陆老爷子这边,他这个级别有军功在身的干部,每周会有固定标准的物资送过来,工资每个月有八十多,陆奶奶也有退休工资,她还经常被各大医院请去讲课和手术救人,这些都是有补贴的,医疗等全部公费,还有两个儿子家的孝敬,日常花不了多少钱。 陆西橙下乡后,去年往家里寄了不少肉类,今年是直接托列车员带的,第一次是几包肉干和几斤咸肉,还有二十斤的棉花,有了这些棉花,全家年底都能做上件新棉衣,棉花票也能省下来。 陆西橙信里说想要玻璃罐头和笋,蒋主任把女儿儿子和公婆家里能搜刮到的罐头都给捎了过去,笋自然不必说,她娘家大队就有竹林。 结果陆西橙第二次托列车员送来好几个罐头的肉酱,肉酱咸甜鲜香,酱汁浓郁,陆国平就着几筷子肉酱就能吃一大碗饭,蒋主任忍着心疼每家分了两罐,这些个贪心的,吃了还想要。 还有几十斤白米,这些白米是霍竞川从黑市买的,还有陆西橙别墅里的,他磨碎了混在里面。 陆国平夫妇给小女儿汇钱,大哥陆东青和大姐陆南绯是知道的,他们没什么意见,说到底,妹妹下乡也是为了他们整个大家庭,和他们参加工作性质不一样。 他们有工资拿,妹妹可什么都没有,还要下地干活,她往家里寄来的东西,肉棉花白米先不说,光给父母的两件毛衣就要百来块。 女同志们逛街回家,陆家的男人们已经把晚餐做好了,蒋主任看着丈夫脸上两道明显的机油印子,搓了毛巾给他:“你能不能讲究点,小谦都比你爱干净。” 陆云谦小朋友正在给两个妹妹洗手,闻言抬头看了爷爷一眼,爷爷一回来,他就给爷爷毛巾让他擦脸,爷爷愣是不擦,非要留着被奶奶骂上一句,大人的世界真奇怪。 晚上的主菜是腌笃鲜,用的陆西橙寄回来的咸肉,满满煮了一大锅,陆奶奶吃着肉,惦记起了小孙女:“东北要春耕了,橙橙会不会吃苦啊?” 陆爷爷给她夹了块千张结:“有她那对象呢,你别担心。” 说起这个未来孙女婿,陆奶奶来了兴致,问儿子:“国平,你上次说出差,什么时候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陆国平,都想知道未来家里的新成员是什么样子。 听说是无父无母,不识字的,那和他们会有共同语言吗? 陆云谦、陆云朵和严佳乐吃着碗里的蛋羹,长腿叔叔识字的呀,姑姑写信说长腿叔叔认的字比他们还多呢! “下个月初,东青和我一块儿。”陆国平道,他也想亲自去见见人。 “去之前说一声,我打个电话。”除了李支书,陆爷爷还有个战友在那边,不过那个战友在省城,身份也特殊,他没和孙女说过,除非真的遇到难事,平时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 “等你见过人,若是那孩子不错,今年过年就让橙橙把人带回来,我们也都见一见,认识认识。”顺便告诉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她家孙女有对象了,别总打她的主意。 他们陆家在沪市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算大户人家,但也是有名有姓的,想和他们家结亲的不少。 作为陆家小一辈里唯一适龄的俩人,北霁和橙橙姐弟俩虽然一个去了南方一个去了北方,可懂的都明白,当兵的有陆老爷子的人脉,有叔叔和舅舅照应,只要敢拼,以后的前途不会差。 至于那小女儿,凭陆家的能耐,迟早也是能回来的。 北霁没关系,还年轻,没做出什么成绩,晚几年结婚生子无所谓。 橙橙不同,她是女孩子,现在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年代了,说亲的人多了,对女孩子名声不好,如果那小伙子人不错,能得到他们家的认可,倒不如早点定下来。 其实知青下乡两年后才能回家的规定并不是硬性的,主要是为了防止一些知青回去了不肯再回来,再加上很多地区即便到了冬天,也还有很多活要做,离得远的回家一趟个把月,不方便管理。 如果是以前,陆家没想过让陆西橙早早回家,火车上来回好几天,小姑娘家家的,又要各种转车,他们不放心,但现在有了对象就不一样了。 老爷子和人说一声,这点事还是能办成的。 晚饭过后,陆家人在楼下喝茶,陆老爷子和陆国平去了书房,陆国平把那封信拿了出来:“爸,您看看!” 陆老爷子接过,被孙女的告状信逗笑,这不是巧了吗? “今天,我也遇上一桩趣事。”一个儿子,一个老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 陆西橙也做了一道腌笃鲜,陆母捎来了好多笋,她让霍竞川拿了一些送人,杨继忠,齐书记,秦厂长家,老支书家,大队长家,王春才家,还有知青点等都分到了,给他们尝尝鲜。 腌笃鲜的做法非常简单,霍竞川烧火,陆西橙依次把汆水后的咸肉,排骨,别墅里的火腿放入锅中,竹笋剥壳洗净,切成滚刀块丢进去。 倒入水,加葱姜和百叶结,大火烧开后,只留一根木柴,慢慢熬着。 小奶狗趴在霍竞川草鞋上,眯着眼睛,不一会儿,它鼻头耸动,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散在厨房中,陆西橙掀起被蒸汽顶得不断往上挑的锅盖,汤汁已经熬成了奶白色。 小奶狗激动得上蹿下跳,围着陆西橙嗷嗷嗷叫唤不停,霍竞川捞起它,放到它的小篮子里:“不准出来。” 菜盛出来,也不去堂屋,就在厨房吃,霍竞川先给陆西橙盛了碗汤,自己也盛了一碗。 “好喝。”霍竞川顾不上烫,喝了一口,额头微微冒汗,太鲜了! “笨蛋,吹一吹,吃太烫的对肠胃不好。”陆西橙勺子搅动着碗里奶白鲜香的汤。 “嗯。”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碗,帮她吹,又把汤里的最嫩的笋尖挑出来,陆西橙喜欢吃这个。 小奶狗在旁边馋得直流口水,陆西橙分了两勺鸡蛋羹给它,鸡蛋羹蒸得嫩嫩的,淋了一点芝麻香油。 小奶狗闻到味道,脑袋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吃得唧唧响,吃完了还冲陆西橙嗷呜嗷呜叫,显然是没吃够。 霍竞川把它提起来,摸摸它鼓涨涨的小肚子:“它今晚吃得够多了,不能吃了。” 小动物不懂饥饱,吃多了会撑死的。 小奶狗没讨到食物,四肢爪子抱着霍竞川的手臂死命啃。 霍竞川一只手臂挂着只狗,一只手臂为陆西橙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第327章 徐父丢脸 徐晋杭的母亲晚上做了饺子,纯肉馅的,只放了点葱。 算着时间,徐跃华快下班了,才把饺子下锅,望着圆滚滚白胖的饺子,她想起了儿子,晋杭最喜欢吃她包的饺子。 上一次她装作巧遇又去了陆家做客,陆国平用什么招待她的? 皮子是外面买的,听说叫啥馄饨皮,徐母冷哼,一碗馄饨,肉还没有她家一个饺子多,就是不把她当回事,还主任呢,小家子气。 把饺子端上桌,她没有动,家里的好东西都要紧着男人先吃的。 “你回来了,饺子还热着呢,快吃!”听到门口的动静,徐母迎了上去,没等说完话,就被徐父狠狠一巴掌甩过来。 徐母没有准备,往后倒去,徐家住的是筒子楼,客厅小小的,她这一倒,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桌子剧烈摇晃,带动桌上的碗也摔到地上,几十个热气腾腾的饺子全落了地。 “跃华,你干什么?”徐母捂着快速肿起来的脸,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跃华踹上门,脸上的表情狰狞恐怖,把手里捏得发皱的信重重扔过去:“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房子不太隔音,徐跃华的声音并不响亮,徐母却听得心惊胆战,丈夫要面子,极少会对她动手,毕竟她要出去买菜,偶尔也要和人交际,他生气了最多骂她,不理她,视她为无物。 让他这么愤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跃华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还半躺在地上的女人,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今天可真是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下午,他兴致勃勃地去找陆厅:“陆厅长,恭喜啊,我家晋杭那孩子不懂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陆老爷子刚和书记开会回来,正在休息呢,一脸莫名其妙,恭喜什么? “我家晋杭和你家橙橙,俩孩子在乡下结婚了,这也没办个仪式,委屈橙橙了,我想说啥时候,两家正式吃个饭,还要商量下彩礼的事?”虽然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但徐跃华想交好陆家,这些规矩不能少,这点他很清楚。 陆老爷子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橙橙在乡下有对象的啊,小姑娘最近挺乖的,有什么事都会跟家里说,结婚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不告诉他们。 “徐市长,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打断徐跃华的滔滔不绝,陆老爷子问道。 “我都收到信了。”徐跃华摸摸口袋,对了,信还在秘书手上。 他还未开口,后面追上来的市长秘书喊了声报告,陆厅的办公室他不敢随便进。 陆老爷子点头,秘书进来,对着徐跃华面露难色:“市长,您搞错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没见过陆厅的孙女,但毫无疑问人家姓陆,这信上,和徐公子结婚的可是姓沈,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哪里搞错……”徐跃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信,恭敬地递给陆老爷子,陆老爷子接过信,低头,神色古怪。 这时,书记和几个干部从门外经过,看到这边挺热闹的,又不像是处理公事,有些好奇,“陆老,发生什么事了?” 陆老爷子看了徐跃华一眼,起身,缓缓把信放下:“书记,徐市长来报喜的,他儿子在乡下插队,和一个女知青结为了革命伴侣。” “哦?那可真是好事啊,知青之间相互扶持,这种情谊是最难能可贵的。”书记赞了一句,拿起信看。 这时候的人没啥隐私的概念,公事不能打听,私事嘛,又是喜事,那就无所谓了,何况,这信是徐跃华自己拿出来的,那就更没啥顾忌了。 粗粗扫一眼,书记的表情就不对劲了,变得极为严肃,徐跃华心里打鼓,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看向秘书,秘书正低着头。 其实这封信写的很简短:徐市长你好,令公子徐晋杭因意外失去右耳,心情郁结与人苟且,不幸被捉奸在床,现已结婚,女方名字沈安宁,身份知青,望周知! 不得不说,某人的归纳总结能力越来越棒了呢! “徐市长,你儿子这个事情,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下?”与人勾结?捉奸在床?书记翻到信封,匿名,不管这信怎么来的,对方既然敢写,说明事情肯定是真的,毕竟这种事一查就知道,做不了假。 这是妥妥的流氓罪啊! 徐跃华望着信,方才的兴奋喜悦荡然无存,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书记把信还给他,冷哼一声,和陆老爷子点点头,背着手走了。 陆老爷子也是有秘书的,人秘书可机灵了,礼貌地把徐跃华请出去,关上了门,陆厅上了年纪,忙了大半天,要好好休息的。 徐跃华站在走廊上,手里捏着剥剥的信纸,仿佛有千斤重,他不敢看,如果儿子娶的不是陆家姑娘,那他是和谁结婚? 还有,书记说的话什么意思,解释什么? 秘书又在这时候适时开口了:“市长,您不看看信吗?” 他的声音恭敬,可听在徐跃华耳中却异常刺耳。 他脚步凌乱地回到自己办公室,颤抖着手打开信纸,看到那短短几行字,每个字都写得很工整,金钩铁划,可每个字他好像都不认识,在他眼前飘来飘起。 片刻后,办公室传来“咣当”一声,徐跃华重重瘫坐在地。 第328章 小奶狗有名字啦! 徐母的手抖啊抖啊! 她儿子结婚了? 她儿子不是要娶陆家那丫头的吗? 沈安宁是谁? 还有,啥叫失去右耳,跟人苟且,被捉奸在床,晋杭咋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跃华,信是哪里来的?上面是瞎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肯定是骗人的。”徐母根本不能相信,她精心教养,那么出色的儿子,会被灌上这样的污名。 “你不信?”徐跃华鼻孔里都在冒气,“这封信,不止我,书记,陆厅,还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由不得你不信。” 徐跃华也不愿相信,可正如书记所想,敢这样子寄过来,必然是无风不起浪。 晋杭怕是真的做了什么! 可是怎么会呢? 徐跃华了解儿子,胆子不大,不算有魄力,但做人很圆滑,往日里他经常把儿子带在身边,教他为人处世。 徐晋杭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像之前陆家那丫头,他就算一见钟情,也会先调查人家的家世再去考虑下一步,否则,哪怕真的长得像天仙,他也仅是暗地里照顾而已,不会想着把人娶回家。 所以这次这个沈安宁是什么来路?听名字不土气,不像普通人家的闺女,莫非是比陆家还能耐的人家? 沈安宁的名字当然不土气,因为这是她下乡前自己改的呀,她父母眼里只有她几个哥哥,怎么可能给她起这么好听的名字呢! 徐跃华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小时候被他们的奶奶带大,长在乡下。 徐跃华年轻时忙于工作及和各种领导打交道,也没有精力去管,等他意识到要培养儿子时,已经来不及了,两个儿子的性子基本定了,大儿子过于木讷老实,二儿子又冲动暴躁,都不是能当官的料。 唯有徐晋杭,是他寄予厚望的,可现在,如果徐晋杭真少了只耳朵,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领导干部们不论脸好不好看,至少不能是个残废,除非是战场上下来的,那种是光荣的勋章。 想到这儿,徐跃华到底没忍住,狠狠踹了地上的徐母一脚:“蠢妇,半点本事没有,只会教儿子怎么对付女人,现在你看看?” “娘蠢蠢一窝,你怎么不学学人家陆国平的媳妇儿,自己能干不说,儿子也都拿得出手?” 徐母捂着脸哭得说不出话来。 徐跃华此时更担心另一件事,书记说的解释。 接下去两个月,上头要对他能不能胜任市长一职做出最后的判断,判断的依据除了他的政绩,就是几个重量级同事的评价,包括书记和陆老爷子这些人在内。 在这节骨眼上搞出这种不光彩的事,让徐跃华本就不乐观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他能不气嘛! “从今天开始,家里生活费少一半,你不准再给他汇钱。”说完,徐跃华踩烂两个饺子进了里屋,留下徐母眼前发黑。 徐母没有工作,她是没工资的,搬到沪市后,徐父每个月给她二十块钱当家庭的开支,她能从中省下几块钱,一年到头给自己做身衣服啥的,再攒点补贴给儿子,可生活费减一半就只剩十块了,十块钱够干啥? 家里的生活水平还不能降低,要不徐跃华会发火。 徐母想到这些,再想想儿子可能没了的耳朵,不经过她同意娶的女人,不禁悲从中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都怪陆家那死丫头,她要是老实点早早嫁给他儿子,就啥事都没了。 …… “陆姐姐,煤球呢?” “陆姐姐,煤球今天咋没跟你一起出来?” 陆西橙穿着胶鞋打猪草,孩子们叽叽喳喳和她说话。 陆西橙苦着小脸,煤球是谁?自然是她的小黑狗啊! 霍竞川从邻县弄了个煤炉子,一起运回来的还有小半车的煤。 这些煤不能直接烧,烧不透,太浪费了,要挖了黄泥做成蜂窝煤,霍竞川抽不出时间,家里柴火足够,不急着用,便把煤堆放在走廊上。 陆西橙设计加盖的前廊用处还挺大,煤球堆在那儿,不会弄脏屋里,大太阳能直接晒着,小雨天不会淋湿,若是下了大雨,往上面铺一层油纸布就行。 小黑狗平素是不关着的,它也不乱跑,喜欢跟在陆西橙屁股后头打转,有时候跟着霍竞川下地,扒拉着他的裤腿被带上拖拉机,坐在上面神气活现的。 这天,陆西橙睡了午觉,又去教那群帮她打猪草的小屁孩认识了几个字,回家没见到小黑狗,知青点房前屋后,霍竞川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 陆西橙急坏了,小狗这么小,可别跌进谁家的粪坑。 霍竞川提早下工,帮着她一块儿找,找到快天黑,它才从煤球堆里探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霍竞川揪住它的后颈皮拎起来,抖了抖,抖落一身的煤屑。 “怎么黑得像个煤球?” 陆西橙抓住小黑狗的爪爪,它的腿部那一块带点棕黄,耳朵也有,现在还小,不明显。 “汪!”小奶狗朝她奶声奶气地叫唤。 陆西橙和霍竞川同时一愣,捡回来这么长时间,这小狗崽只会嗷呜嗷呜叫,有时候还会像老鼠吱哇吱哇,就是没发出过正常的狗狗的汪汪声,陆西橙一度怀疑狗妈妈没教给它。 “你刚才和它说了什么?”陆西橙挠着小奶狗下巴,它又不叫了,喉咙里咕噜咕噜,很享受的样子。 “像个煤球?” “汪!” “煤球?” “汪!” 得,陆西橙取了那么多萌萌哒的名字,叫什么它都没反应,还不如一个煤球。 陆西橙不情不愿地认下了,于是,小奶狗有了名字,煤球,随霍竞川姓,霍煤球! 霍竞川撑不住笑了,橙橙之前取名都叫陆团团,陆崽崽,陆芝麻,陆黑贝,怎么正式取名冠了他的姓呢?! 牵过陆西橙的手,抱着煤球进屋烧水,小狗崽太脏了,晚上给它好好洗了洗。 还有,今天让橙橙找了这么长时间,必须罚它不能吃鸡蛋羹。 第329章 掏粪 厨房里弥散着雾气,小木盆里热气腾腾,霍竞川大手托着煤球,陆西橙手指梳理着它短短的毛发,两个人一起给它洗澡。 煤球闭着眼昂着头发出凄厉的嗷嗷声。 陆西橙戳它:“不爱洗澡的狗狗不是好煤球!” 煤球叼住她手指磨,霍竞川轻轻拍它:“松嘴。” 煤球不听,继续磨,它长了几颗乳牙,磨起来并不疼,陆西橙咯咯笑,催促霍竞川:“好啦,你快给它洗,一会儿水凉了。” 霍竞川把她的手指拿出来,指尖那处被磨红了,他没有做声。 吃饭时,煤球被放在竹椅上,霍竞川和陆西橙坐在长板凳上,陆西橙晚上做了一道虎皮鸡蛋炖红烧肉。 白煮蛋剥掉壳,在白嫩嫩的鸡蛋上轻轻划几刀,放到油里去炸,炸到表皮皱褶金黄后和红烧肉一块儿炖,鸡蛋吸饱了红烧肉的汤汁,连不喜欢吃蛋黄的陆西橙都吃了两个。 煤球闻着香味,站在竹椅上,跳不上桌,不敢下地,急得不停嗷嗷嗷叫,陆西橙于心不忍,夹了半个蛋黄想放进它的小碗里。 霍竞川捉住她的手臂,调转方向,把那半个蛋黄送入自己口中,又把碗里的一块瘦肉喂给陆西橙。 “给它吃一点点,它今天只喝了奶!” “不行,”霍竞川狼心似铁,“要让它学会规矩。” 吃完饭,霍竞川端着碗羊奶在堂屋训狗,煤球叫了半天,啥吃的没捞到,垂头耷脑的,陆西橙也垂头耷脑的:“喂,你别太欺负我的狗!” “你的狗?”霍竞川掀起眼皮,“它跟我姓,是我们的狗。” 陆西橙抱起煤球,挠挠它的小下巴:“那它也跟我亲,你这么凶,它会怕你的。” “嗷呜、嗷呜!”仿佛在验证陆西橙的话,煤球一头扎进她怀里,翘起尾巴,只给霍竞川留下个圆滚滚的屁股。 回知青点的路上,煤球挂在霍竞川手臂上,一晃一晃的,陆西橙眼红,她的秋千被霸占了。 现在天黑得晚了,他们走的大路,路上还有从自留地干活回家的村民,见到他俩,纷纷打着招呼,夸霍竞川会疼人,那么一点点路,也要送来送去。 霍竞川一贯的沉默寡言,他现在跟村里人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让他亲切地说笑还是不可能,大家也都习惯了。 走到一半,和拿着两个鸡蛋的沈安宁遇上,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短外套,脚上的布鞋破了两个洞,步履匆匆。 陆西橙惊讶,以前的沈安宁虽然不胖,好歹脸上有一丝肉,是个二十岁年轻姑娘的样子,现在怎么看着干瘪瘪的,脸颊都凹陷了,好像平白老了好几岁,身上还有股臭味。 一个大娘补着自家的鸡圈嗤笑:“她啊,最近三天两头出来借吃的,不是细粮就是鸡蛋,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夫妻两个,加起来一天十个工分都赚不到,光想着吃,这日子还能过吗? 陆西橙琢磨了下,他们俩现在粮食确实是不够吃的,去年年前不过才分到几十斤粗粮,早就吃完了。 陆西橙帮林圆从霍竞川那儿买了些粮食,算的最便宜的价格,张嘉宁和赵华也买过,刘小草舍不得买,跟大队仓库借的。 可他们都买的粗粮,沈安宁却买细粮,价格贵了一倍不止呢,还有鸡蛋。 林圆下乡带了一百块钱,她精打细算,现在剩六十多,她家里说了,今年再给她汇五十,就是这样,她也顿顿粗粮,等到粮食收获还要好几个月。 看来徐晋杭身上的钱不少啊! 回到知青点,大家正在吃饭,陆西橙把烤的一把板栗分给他们,姜丽丽拉着她坐下:“你明晚可要和我们一块儿吃啊,天天不见你人。” “橙橙又不是你,孤家寡人的。”林圆拿起一个栗子就吃起来,现在干活多,饿得快,还好有陆西橙经常给她们弄点吃的。 “川哥,这边坐。”张嘉宁起身让出位置,他也瘦了,精神还不错。 霍竞川点点头,没坐下,抱着煤球靠在墙上听他们聊天。 “喂,你们知道现在沈安宁在干什么活吗?”一个男知青神秘兮兮地道。 众人摇头,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累得臭死,沈安宁搬出去住了,谁有那功夫关心她? “她被大队长安排去掏粪啦哈哈哈!”男知青哈哈大笑,其他知青们放下手里的碗,这话啥时候说不好啊,非要现在说。 这年头,化肥金贵,大部分的庄稼都需要粪肥的浇灌。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大队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粪坑。刨一个洞,用玉米或高粱秸秆或芦苇扎成束把,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用几根木棍搭一围栏,就是一个厕所。 有了屎尿,捂了肚,躬了腰,憋得牙关打颤,涕泗交流,也要将其撒在自家茅坑,如果谁家孩子在外面乱拉,是要被爹娘揍的。 厕所的粪便定期清理出来,能和大队换工分。 掏粪的活在知青们看来很脏,其实在乡下人眼中,那也是俏活,除了工分低一点,比下地可轻松多了。 让沈安宁掏粪是早有的计划。 之前沈安宁拿着刀又要自杀又要威胁人的,去公社闹了一通,当时就说好了开春让她做掏粪的活算是惩罚。 王满囤这样安排有两个考量,除了惩罚沈安宁,还有就是一些村里人掏粪的话,会把粪偷回自己家,他寻思着沈安宁应该不会那么做,太埋汰了。 正好,她下地干活也不行,还把简单的活换给徐晋杭,王满囤可不会由着他们这样乱来。 女人干男人的活可以,那是能干,但四肢健全的男人干女人的活算咋回事嘛! 沈安宁去掏粪后,徐晋杭不能偷懒了,每天在田里犁地,他现在总算体会到了真正的干农活的辛苦。 去年刚来时秋收接近尾声,他只掰了玉米,和犁地一比,那就是毛毛雨。 家里的粮食很快见了底,他们不是霍竞川,一人能干两个人的活,还是拖拉机手,偶尔能请假,他们请不出假,只能找村民们换吃的,大队仓库不给换细粮。 第330章 茅针 杨继忠每个月要去省城叔叔家一趟,这次顺便帮霍竞川把照片取了。 收据递上去,照相馆师傅拿出一个大信封,杨继忠接过,好厚的一叠照片,他川哥是拍了多少张啊? 等他走后,师傅从抽屉最下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放大过后有a4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容色娇艳的姑娘表情灵动,似羞似怒,英俊的青年侧头浅笑,两人眼神对视,莫名的甜蜜 师傅把照片塞进玻璃相框中,打开橱窗,找了最佳的位置摆放好,满意地拍拍手。 初春的阳光是淡金色的,照在黑白两色的照片上,照片也泛起了金色的光芒,有路人经过,忍不住驻足看上两眼。 …… 春回大地,空气都在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昨晚下了一场小雨,野菜发了疯似的长。 一早,知青们就把知青点院子周围大颗的野菜都给挖了出来,晚上切两片腊肉煮道野菜汤,再捏点野菜窝头,滋味也美得很。 陆西橙下午一个人提着小篮子,拿着把削铅笔的小刀到溪边挖野菜,她认识的野菜不多,不过常见的野荠菜马齿苋蒲公英等她还是认得的。 这块地肥沃湿润,长满了野荠菜,陆西橙手指动得飞快,一边挖一边流口水。 越好吃的荠菜,越带着一股“野味”,她想吃荠菜汤团了。 这地是孩子们特意留给她的,否则就她每天睡懒觉,太阳出来才上工的懒散样,哪轮得到她来挖,早被人挖光了。 这年头食物匮乏,不止是粮食,也包括蔬菜,尤其是东北,菜苗才种下去,去年囤的白菜萝卜吃得差不多了,到了春天,就靠着漫山遍野的野菜添补粮食,丰富餐桌。 陆西橙埋头挖着野菜,煤球在旁边打滚,忽然,煤球嗷呜叫了起来,陆西橙抬头,视线里出现一双沾着泥的大码解放鞋。 “你怎么来啦?”陆西橙惊喜道。 霍竞川很忙,两人白天只有中午她去送饭能见上一面,他干活的地方多是男人,陆西橙不好总过去。 之前,他带着王林柏和吴建国把大块的田地都犁了一遍,再由村民把把大块的土坷垃碾碎,把地再根据种植需要进行整理。 选种、浸种这种工作,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们早就准备好了,只需要运到地里去。 春种还有个累人的活是浇水。 前进大队有一条大河横穿而过,还有三条小河和若干条山上流淌下来的小溪,虽不及南方河网密布,水源是充分的。 大河沿岸的百亩田地全部种了水稻,水稻是水生植物,需要大量的水分。 田地里挖了水沟,平整好地面后,要把水沟重新重新清一遍,然后打开水渠口,让水漫灌农田。 水稻田里的水能通过水渠灌溉,其他离河远的地就必须靠人工灌溉。 春耕不等人,女人们在水稻田里拔苗插秧,男人们就没日没夜地挑水浇水。 前进大队地多,有些地离水源有两三公里,一天下来,不说累死个人也得脱层皮。 霍竞川还好,他力气大,习惯了干重体力活,又有陆西橙每天给他做各种吃食补身体,油水充足。 知青点的男知青们就惨了,晚上下工回来,脚也不洗,摊在炕上一动不动。 就这样,村民们还说相比秋收,春耕是轻松的。 霍竞川解下背篓蹲下来:“来陪陪你。” “你的任务完成了?”陆西橙问道,大队浇水有两种模式,一种就是听从小队长的安排,由小队长根据表现和当天的劳动量算工分。 还有一种是包工认领,一人或者一户人家,也可以关系好的几人合伙,认领一片地,每亩地按照三十工分算,这一种更加能激发人的积极性,霍竞川就是认领的,还有些家里壮劳力多的也是选择这种。 “完成了。”霍竞川把几把野蒜放进她的小篮子,又摘了一根绿色的细笋一样的东西递给她。 “这怎么有笋?”陆西橙接过,好奇地打量,不是说东北笋很少吗,这里又不是竹林? “这是茅针。” “……。”没听说过。 见她还是不懂,霍竞川把外层绿色的苞衣剥开,露出里面一条绵长白软的丝线:“可以吃。” 陆西橙半信半疑,头凑过去咬了一口,草香中含着清洌,柔韧中带着甜:“真的能吃。” 细细咀嚼,还有甘甜的汁水溢出来。 “好吃。” 霍竞川蹲在地上认真找茅针,茅针就是茅草初生叶芽后处于花苞时期的花穗,和草长得很像。 陆西橙学着他的样子也拔了几根,结果吃进嘴里,又呸呸呸吐出来,她捡的都是不能吃的草叶。 霍竞川唇角不自觉牵动,陆西橙拍掉手上的草屑,掐着小腰,娇气地命令:“你多找点,我还要吃。” 霍竞川摊开大手,上头是一把细细嫩嫩的茅针。 霍竞川高大的个子蹲在地上,陆西橙和煤球跑来跑去玩耍,一人一狗嘴里都含着茅针,清新与清爽盈满口腔,是一团初春的味道。 “霍竞川,霍竞川,你快来看!”陆西橙弯腰站在小溪边,霍竞川大步走过去,将她往后拉:“别离河太近。” “这溪水很浅的。”这不是重点,“你看水里有田螺。” “田螺?”霍竞川附身,只看见一个个黄褐色圆锥形的东西,“是这个吗?” “嗯,”陆西橙扶着他的手臂,水里好大一片,“我们捞回去一些好不好?这个可好吃啦!” “这能吃?”霍竞川表示怀疑,不仅是他,前进大队的村民都没吃过田螺,这玩意儿再过段时间会更多,甚至水田里都有,赤脚进去还会硌脚。 “能吃能吃,做好了很好吃的。” “行。”霍竞川没有二话,回家拿了个陶土罐来,摸了满满一罐子田螺,他低头闻了闻,气味土腥土腥,想到她的厨艺和见识,也许真的能吃? 不能吃也没关系,就当哄妹妹玩儿。 第331章 河蚌咸肉汤和荠菜团子 陆西橙指挥霍竞川把田螺全部倒进一个闲置的小水缸里,添上清水:“田螺里面有很多泥沙,要先吐干净。” 她说什么霍竞川都照做,陆西橙趴在缸沿,水里映出她带笑的脸。 上辈子,她家乡流传一句话,“清明螺,赛过鹅”,清明前后的田螺是一年中最鲜最美的,比鹅还要好吃,等霍竞川有空了,再去捞一些,收到别墅里留着慢慢吃。 今天荠菜挖得不少,陆西橙把荠菜洗干净,焯水过后切成碎末,又拿出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起剁了,和荠菜搅拌均匀,野荠菜足够的鲜,只需要加入盐调味,调料太多反而味道不美。 霍竞川负责和面,做团子要用糯米粉,不用老面发酵,比做包子简单。 包是两个人一起包的,陆西橙做包子不行,做团子勉强凑合,团子就是把馅料放入面团中,再搓成一个圆圆的手心大小的球,她的团子丑,给霍竞川吃。 陆西橙煮了一小块鸡胸肉给煤球磨牙,它叼着回自己的窝里,都不过来捣乱了。 除了田螺,霍竞川还从河里捞到两个河蚌,河蚌的肉可比田螺肉大多了,霍竞川按照陆西橙的吩咐把河蚌去除肠腮。 他以前没吃过这些麻烦的食物,能吃饱肚子就好了,野猪肉也只是水煮蘸酱油吃,偶尔红烧,或者和村里绝大多数人家一样,一锅炖。 傅奶奶家是有佣人的,她会吃不会做,霍竞川的厨艺实在一般。 和陆西橙在一起后,他才慢慢地学会有品质的生活。 “用刀背敲蚌肉的边边,多敲会儿,要不然蚌肉煮时间长了,会老得咬不动。”霍竞川点头,陆西橙剥了两根春笋,切了几片咸肉,和河蚌肉一块儿炖。 霍竞川有两口大铁锅,一只锅里煮着圆滚滚白胖可爱的荠菜团子,一只锅里炖着河蚌咸肉汤,整个厨房都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小煤球正趴在小篮子里磨鸡肉,突然耳朵动了动,站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外,冲一个人嗷嗷嗷叫。 偏偏它的声音稚嫩,像陆西橙对着霍竞川发飙,奶声奶气,毫无威慑力。 杨继忠把它拎起来,提在半空中晃了晃:“嘿,这么凶,你是没见过小爷我吗?” 煤球被揪着后颈皮,叫得更响亮了,杨继忠发现,这小东西几天不见,整个圆了一圈。 “你是谁小爷!”霍竞川从屋里走出来,腰上系着个围裙,围裙上沾了些糯米粉,灰色的布,隐约能看到上面绣了个啥图像。 杨继忠看着这样子的霍竞川愣了片刻,以前霍竞川虽然穿得破衣烂衫的,但从来没系过围裙啊,谁家男人会系围裙的? “川哥,你这……”他话没说完,鼻子就闻到一股香味,咸咸的,香香的,不太浓,可是却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嗯,川哥系了围裙还是比他能干。 “川哥,你吃饭了不,我肚子饿了!”杨继忠放下煤球,煤球一溜烟滚到霍竞川脚上蹲好,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照片呢?” “在这儿。”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信封递上,霍竞川瞥他一眼,“你看过了吗?” “没有没有,我没看过。”杨继忠摆手,他想看来着,没敢。 “霍竞川,是谁呀?”陆西橙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杨继忠走在后面,他个子不如霍竞川高,她没认出来。 “嫂子,是我,做晚饭呢,要我帮忙不?”杨继忠讨好地笑,这话意思太明显了,他也没吃晚饭。 “不用,今天没做饭,我煮了团子,快好了。”陆西橙回到厨房,刚才团子做得多,没煮完,她想留着明早给霍竞川当早饭的,既然杨继忠来了,全部煮掉好了,霍竞川胃口大,不能让他吃不饱。 杨继忠不敢那么没眼色当大爷等吃,帮着把团子盛起来,盛了两大碗端到堂屋。 霍竞川给陆西橙盛了煮团子的汤,她很喜欢煮面食的汤,饺子汤,年糕汤,每次做这些,正经的食物吃得少,都在喝汤。 三个人坐在堂屋吃饭,桌上点着盏煤油灯,暖黄色的灯光明明暗暗。 霍竞川和杨继忠面前都有一个大碗,碗里各有八个拳头大小的团子,杨继忠的团子个个白胖,霍竞川的团子有几个没封好口,荠菜漏了出来,有几个特别小,有几个特别大。 杨继忠心中感动,川哥把好的都留给了他。 陆西橙面前一只小碗,碗里只有两个团子,杨继忠一个吃完了,她还在呼呼呼吹。 “嫂子,这也太好吃了!”杨继忠是京城人,口味也是京城口味,刚开始看到一道团子,一道蚌肉汤时,他以为他会吃不惯,原因无他,太清淡了。 哪知,入口会那么鲜美,糯米团软糯,荠菜有特殊的香气,混合着五花肉的味道刚刚好,河蚌咸肉汤更是想让人鲜的人眉毛都要掉了。 “你明天去挖野菜,摸河蚌。”霍竞川淡淡道,他右手夹团子吃,左手拿勺子不断地搅拌碗里的团子汤水,探探温度,推到陆西橙面前,“不烫了,先喝汤。” 又从河蚌汤里夹了几块河蚌边边,这个有嚼劲,也是陆西橙喜欢的。 陆西橙喝了两口汤,把两个团子戳破,倒入汤碗里,荠菜散到汤水里,成了一碗荠菜汤。 霍竞川从自己碗里捞了一个给她,让杨继忠不够吃去锅里盛,刚才又煮了一锅。 两锅荠菜团子,陆西橙吃了三个,剩下的被两个大男人包圆了,陆西橙怕他们不消化,泡了两杯山楂水。 这山楂也是霍竞川去年从山上捡回来的,品质不算好,核多肉小,陆西橙干脆全部制成了山楂酱,倒是酸酸甜甜特别好喝。 杨继忠呷了口山楂水,回味着河蚌的鲜美,难怪川哥不爱去县里,这神仙般的日子,换成他,他也不愿意走。 “嫂子,咱明天再吃这个呗。”杨继忠还想吃,河蚌他去摸,荠菜他去挖没问题,可他没做菜的手艺啊! “不行,糯米不易克化,你们今天吃太多了。”陆西橙拒绝。 第332章 青团 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春天又何尝不是呢,秋天收获劳动的成果,春天收获大自然的馈赠。 霍竞川带着杨继忠去了山上,拔了几棵海棠树回来栽种在院子里,王春才等人忙完挑水的活,也来帮忙,霍竞川没让他们白跑,一人给打了一只野鸡。 海棠错落有致地种在院子一角,山上还有蔷薇花,霍竞川也给弄了回来,沿着围墙栽了一片,蔷薇花还未盛开,只有一个个粉色白色和红色的花骨朵,在春风里散着发淡淡的香味。 陆西橙还想种上一圈爬山虎,霍竞川没同意,那玩意儿不仅招蚊虫,还容易引来蛇,不安全。 想到蚊虫,霍竞川又在院子种了一片艾草,陆西橙摘了一大把,洗干净做青团。 清明早就过去,因为这当口的环境和大家普遍生活不富裕,这个节日是被忽略过去的。 陆西橙上辈子每到清明奶奶和外婆就会给她做青团吃,她本来也想做的,奈何那时候天气很冷,地里一颗绿叶菜也没有,她找不到能染色的植物。 陆西橙准备了三种馅料,雪菜笋丝、咸蛋黄豆沙、肉松。 红豆珍贵,陆西橙不敢拿出来太多,所以豆沙是蚕豆豆沙,霍竞川拿着野鸡蛋和村里人换了蚕豆,冷水泡发。 陆西橙时间多,把蚕豆外面的皮剥了,煮熟煮烂后过滤出豆沙团就能开炒。 炒是霍竞川炒的,这个太费胳膊了,他和杨继忠两个男人,一人一口大铁锅,一口锅里炒豆沙,一口锅里炒肉松。 陆西橙站在旁边给他们鼓劲:“加油哦,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吃起来味道都会不一般。” 的确是自己做的,陆西橙除了切雪菜切竹笋,调味,连和面,包青团都是两个男人完成。 杨继忠看着他和川哥手里圆滚滚的青团和他嫂子搓的那几个丑巴巴的青团,有点怀疑人生。 嫂子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出去和小煤球玩。 霍竞川默默把自己做的青团和杨继忠的分开。 第一锅青团蒸好,杨继忠什么也顾不上说了,左手豆沙,右手蛋黄肉松,吃得停不下来,豆沙香甜细腻,蛋黄肉松咸甜适中,每一口下去,都伴着艾草的清香,太好吃了。 霍竞川更喜欢雪菜笋丝馅儿的,鲜嫩咸香。 陆西橙第一次做青团,没有经验,忘记给它们留个记号了,她在那儿仔细观察,想挑个蛋黄肉松的。 “吃这个。”霍竞川夹起一个青团给她。 “嗯?”陆西橙惊喜地接过,“你怎么区分的?” “放的时候我记住了位置。”霍竞川说道,拍拍她围裙上沾到的艾草汁,“明天洗洗围裙?” “不用,昨天才洗的。”陆西橙小小咬了一口,没咬到馅。 “我来洗,他脏了。”霍竞川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青团送到她唇边,陆西橙不客气地嗷呜一口,把雪菜笋丝全部吃掉。 “霍竞川,你现在变得好爱干净。”以前可没那么讲究,围裙还要天天洗。 “不一样。”霍竞川盯着两个人身上的围裙。 这是陆西橙做的,一大一小两条,灰棕色的布料沉闷,做完了她用滑石粉在围裙上画了两个小人,大的上面是梳辫子的她,小的上面是三根毛的他,然后她用她那三脚猫的针线活绣上去,绣了个四不像。 偏偏霍竞川毫无所觉,有时还要围着围裙出门,陆西橙想捂脸,这个笨蛋,人家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 坚决不能告诉别人这是她做的,太丢脸了。 “咦?这不是蛋黄肉松啊!”陆西橙看看手里的青团,“你不是记住位置了吗?” 霍竞川木着脸:“记住了哪些是我做的。” 霍竞川家里没有专门的蒸笼,蒸架也来不及现做,陆西橙把知青点的两个拿了过来,又从王春才,支书,大队长等几户人家各借了两个,还回去时,每户人家都送了几个青团。 村里人没吃过青团,乍一看到还挺新奇,不知道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嫩绿嫩绿,颜色也好看,都收下了。 第二天,霍竞川打开院门,院子外面的地上摆了好几篮子的野菜,蕨菜、婆婆丁、枸杞头、灰灰菜、蒲公英、野葱野姜……应有尽有。 霍竞川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把篮子都提了进去。 杨继忠还在西面的卧室睡觉,他这次来霍竞川没赶他走,因为霍竞川自己被陆西橙从知青点赶出去了,不让他晚上在那过夜。 他虽然有办法开门,那是在她允许的情况下,现在小姑娘不同意,他怕惹恼了她,只能睡在家里。 从省城回来后,她好像就有些抗拒他。 霍竞川对自己小对象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橙橙对他还是喜欢的,喜欢蹭着他撒娇,喜欢命令他做事,每天给他做吃的,她只是……不喜欢他抱着她了,尤其是面对面的紧紧拥抱。 最近两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霍竞川只能暂且将疑问压下,等春耕结束后再好好问问她。 …… 沪市,机械厂职工住宅区。 曹琴帮丈夫收拾着行李:“我给你多塞了件毛衣,绯绯说北方还很冷,你记得拿出来穿。” “好。”陆东青拉上木门,坐到床上把棉线手套收好,“这些我不在家你别自己拆,灯太暗 了,等我回来换一个灯泡。” “没事,天晴的时候我坐到走廊上,孩子们睡了?” “睡了,两个小家伙,天天要听了故事才肯睡。”陆东青嘴里抱怨着,每天晚上还是会雷打不动给孩子们讲故事。 “还不是你惯的。”曹琴把一叠钱塞进丈夫手里,“这是一百块钱,你拿好。” “咱们家还有多少钱?”陆东青和父亲陆国平一样,每个月发了工资交给老婆,自己手上就几块钱偶尔买点东西。 “有一千多,这几月花钱挺省的。”曹琴道。 他们夫妻俩,陆东青工资高一些,杂七杂八和各种补贴都算上,一个月能到手四十来块,曹琴只有三十,不过她的工作相对轻松,能顾得上两个孩子,不像陆东青,忙起来经常加班。 第333章 陆家父子出发 一家四口,每个月的花销在十五到二十之间,基本每周要去陆家吃两三顿晚饭,每月去曹琴娘家两次,都给了父母生活费的,很熟悉了,除了过年,过寿,平时也不需要送礼。 今年三月份开始,陆西橙往家里送了好几次米和肉,他们也分到些,花销就更省了。 所以他们家每个月能攒三十块钱左右,年底花的多,一年下来能存下三百。 “你再给我拿一百,我给橙橙。”陆东青不知道小妹在乡下的日子到底好不好,多准备点钱总是没错的。 “好。”曹琴转身从抽屉里数出十张大团结,这年头计划生育还没开始严格执行,像他们家只有两个孩子的家庭并不多,加上夫妻都有工作,公婆也不需要他们养,小夫妻俩的日子挺宽裕。 陆东青把钱收好,其实陆家没有大哥必须要起带头作用,照顾好弟弟妹妹的说法。 陆奶奶教育他们,要先顾好自己的小家,兄弟姐妹不是责任,父母、另一半和孩子才是。 守望相助的前提是自己有能力,如果连自己家里都一地鸡毛,再去帮助别人,是对不起家人,也是给被帮助的人增加心理负担。 陆东青和陆南绯差了两岁,小时候,他们俩去上学,妈妈怀着孩子,妈妈身体很好,一直到生都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可孩子生下来总要人照顾,陆家的情况特殊,陆奶奶那时候还在军区工作呢,当时蒋主任还不是蒋主任,只是流水线上一个组长,正是升职的关键时期,她不能长时间请假。 换成一般家庭,可能早就让大女儿先不去上学了,这也很正常,大的带小的,孩子多,都是这样过来的。 何况,又不是辍学,这年头,十多岁才开始念书的孩子比比皆是。 陆国平并没有这么做,他把老岳母从乡下接了过来,专门负责照顾两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他自己呢,缩减了工作时间,接送妻子,买菜做饭等家务都包了。 小陆东青和小陆南绯看父母那么辛苦,主动拿起锅铲,在外婆的指导下,开始学做饭。 等到橙橙和北霁长到两岁,他们就背着弟弟妹妹去上学,长得相似的龙凤胎,养得粉雕玉啄,玉雪可爱,带到学校,不仅不是累赘,还引得同学和老师争着抢着抱。 奶奶休假回家,知道了这件事,给他们俩发了个大红包。 陆东青想到这些往事也忍不住笑,一转眼,牙牙学语的弟妹,一个当了兵,保家卫国,一个下了乡,不知学没学会种地,就是离得太远,见一面太都难。 “想什么呢,快点睡觉,明天一早你还要起来赶车。”曹琴看着坐在床边傻笑的丈夫,催促道。 “就来,你先睡。”陆东青下床,从书架上翻出两本书塞进箱子里,他现在在机械厂是技术员,有父亲当师傅,他的路比大多数人都顺。 陆东青想早日评为工程师,那样,每个月工资能多二十块,他也能申请换个大点的房子,现在的房子一间卧室和一间客厅,总共二十多个平方,卧室中间用木板隔开,一边一张床。 比十几口人挤在一个小房子里好很多,但孩子们很快就要大起来,儿子和女儿不能睡一起,陆东青还是想争取个好一点的居住环境。 隔天一早,陆国平和陆东青出发去火车站,没人送,两个大男人,行李也不多,不会丢。 陆东青看着售票窗口忙得头也不抬的大妹妹陆南绯,再想想他走时,还在被窝睡得香甜的妻儿,凄凉地叹了口气,和父亲走进车站。 陆国平这次是以技术交流的名义出差的,郑厂长和陆家关系好,了解他们家的情况,给批了整整一个半月的假。 这倒不是徇私,去年,就有好多厂子想请陆国平过去了,郑厂长一直舍不得放人,他们偌大个厂子,那么多机器,经常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没有老陆坐镇,他不放心。 不过,既然都出差了,干脆东北那片的厂子多跑几家,省得人家说他老郑小气。 就目前国内的形势,陆国平这样留过学,又在岗位上工作了几十年的人才是极其宝贵的,有技术,有经验,走到哪里都受人欢迎。 “爸,路线你定好了吗?”火车一路往北,他们买的卧铺票,车厢很安静,陆东青把带着的鸡蛋分给父亲。 “定好了,吉省最后一个去,你中途不准给你秦叔打电话,别给那混账通风报信的机会。” 陆国平哼了一声,他就是要来个突击,看看那姓霍的小子是怎么对他们家小妹妹的。 “爸!”陆东青为父亲偶尔的孩子气发笑,当着别人,未来女婿,私底下,姓霍的小子,您老人家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姓霍的小子在地里吭哧吭哧干活,他拿着锄头翻地,这块地是开出来的荒地,拖拉机开不过来。 他又穿回了他的破褂子,宽阔背脊上汗水滚动,这几个月吃得好,长壮了些,抄起铁锹的动作利落干净,手臂上肌肉连绵起伏,汗水顺着麦色皮肤流淌下来,惹得一群种菜的小媳妇大姑娘脸红心跳。 王春才嘿嘿笑:“川哥,他们看你呢!” “看什么!”霍竞川抹了把脖子里的汗,干涸的喉咙让他声音粗粝。 快十一点了,那抹娇俏的身影还没有出现,霍竞川心中烦躁。 昨晚,把她送回知青点时,霍竞川想背她,结果刚背上去,小姑娘从他背上跳下来,表情很痛苦的模样,霍竞川自责又心疼。 可是回到知青点,临分别了,她又主动亲他,依恋地在他肩窝里蹭。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第334章 凉拌苦菜 霍竞川到底还是吃上了午饭。 陆西橙挎着小篮子,带着小煤球,手上举着一把野草溜溜达达地走,小黑狗仰着鼻子在她脚边上蹿下跳。 煤球比捡到时健康多了,每天在村里撒欢似的跑,陆西橙都追不上,霍竞川教训了几顿,它总算老实了,陆西橙走哪儿它跟哪儿。 霍竞川丢下铁锹踏步上前:“橙橙,在玩什么?” “呼,吹蒲公英。”陆西橙噘起嘴缓缓一吹,无数种子组成的浑圆的小毛球,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是不是很好玩。”陆西橙脸颊上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嗯。”春日阳光温柔洒落,给她勾勒一层朦胧的光圈。 煤球嘴里叼着一颗蒲公英,也要吹,它撅着屁股,用力一扑,小毛球往一侧歪去,种子们承受不住压力,努力扭动了几下,嗖得腾空而起。 一颗绒毛落在煤球鼻尖,它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霍竞川和陆西橙齐齐笑出声,这傻狗! 找了块背阴的地方坐着,打开篮子。 陆西橙记得昨晚的小仇,中午做了道凉拌苦菜。 春天野菜多,苦菜大家都不爱吃,陆西橙上午特意去挖的,给他降降火。 陆西橙也没吃过,怕太苦了他吃不下,还身先士卒,摘了一小片叶子,一半喂给煤球,一半塞自己嘴里。 几秒钟后。 “哇,好苦!” 一人一狗齐齐呸呸呸。 一黑一白两张小脸皱巴成核桃。 李奶奶也在挖野菜,她年纪大了,又是支书的老婆,不需要上工,看她这样,笑得不行:“橙橙,苦菜要蘸酱吃,光这样吃可受不了。” 是嘛?陆西橙不敢尝试了,反正霍竞川爱吃苦的,给他吃。 李奶奶给了她一大把香椿,陆西橙焯水后切碎了,加了一点细盐合着蛋液搅匀,上锅里煎,香椿的味道很奇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陆西橙第一口不适应,多吃两口就爱上了。 是春天的味道啊! 主食是上次在省城吃过的榆钱窝窝,院子里栽了棵榆钱树,取材很方便。 “快吃呀!”陆西橙笑眯眯地把筷子递过去。 哼,给你吃素,让你吃成个苦瓜脸! 霍竞川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她愿意给他送饭,他还能挑剔不成,当下夹了一筷子凉拌苦菜。 陆西橙嘴硬心软,说给他吃苦菜,其实苦菜里不止放了豆酱,还撒了白糖,淋了芝麻油,细细品尝,苦涩的野菜味伴着鲜甜,一口口都是春意。 “很好吃。”霍竞川筷子不停,一口苦菜,一口香椿煎蛋,再咬下半个窝窝,咀嚼的动作带动脖颈上青筋鼓起,很享受的模样。 陆西橙托着腮定定看他,你的苦菜,我的苦菜好像不一样。 煤球坐在霍竞川伸长的小腿上,也眼巴巴看着,小小的舌头吐出来,十足的馋样。 纤细指尖从碗里挑了根没裹到豆酱的苦菜叶给它:“囔,坐地上吃。” 小煤球初来世间,是个傻黑甜,不知人间险恶,当真去叼那根叶子吃,过了几秒,又噗噗噗吐出来,圆溜溜的狗眼幽怨地瞪着陆西橙。 陆西橙哈哈大笑,苦菜还是那个苦菜呀! 陆西橙摸摸煤球的脑袋:“你要和哥哥学,吃苦苦的对身体好。” 煤球的哥哥无奈摇头,是谁说的不准欺负小黑狗? 两人正边吃边笑闹,旁边走过来一个妇人,往霍竞川的饭盒里偷觑了一眼,暗暗撇嘴。 谁说霍家的日子好过了,别是打肿脸充胖子,钱都花在盖房子上了! 这阵子春耕,男人干的都是重体力活,再穷的人家做饭时也会蒸上两片去年冬天存起来的腊肉,油滋滋的,给男人吃了补补身体。 这狼崽子吃的啥,窝头配野菜,半点荤腥没有? 啧,陆知青自己养得白白嫩嫩,连个畜生都喂得肥嘟嘟,却对男人这么苛刻,这城里的女娃子就是不会心疼男人。 霍竞川收敛起笑意,眉眼霎时间冷厉无比,目光刀子般朝妇人射去,妇人慌慌张张抱着碗跑走了。 “她干嘛的呀,干什么那么看我?”陆西橙生活的圈子不大,大队上一些人没怎么说过话,并不是都认识的。 “无关紧要的人。”霍竞川道,他不会把每件事都放在心上,只隐约记得这个妇人家里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曾经给他说过亲,说什么以后一家人一块儿干活,他在村里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了。 当然,这些事没必要和小姑娘说。 下午,陆西橙没走,霍竞川干活,她就在田埂上挖野菜,累了就跑到树荫下坐会儿。 霍竞川时不时抬头看看她,抄起铁锹的动作快了许多,不到四点就干完了当天的活,而动作不算慢的王春才还有两拢地。 “橙橙,回去了。”霍竞川扛上农具,提起树下的小篮子,篮子里半篮蕨菜,一捧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一把茅针混着草叶,煤球躺在里面呼呼大睡,嘴角沾了点蛋黄沫。 这小家伙,小日子过得真舒坦。 霍竞川揪起煤球放到地上,把小姑娘摘错的茅草叶挑出来扔掉,又从旁边薅了一把盛开的蒲公英,高声喊道:“陆西橙!” “哎,来啦!”陆西橙从一个小土坡后面钻出来,“我采了这个!” 她怀里是一大捧黄色的蘑菇,献宝一样给霍竞川看。 霍竞川拿起一朵蘑菇仔细辨认:“这是有毒的,不能吃。” “啊?”陆西橙挎起小脸,“这不是榛蘑吗?” 她记得新鲜的榛蘑就是土黄色的呀。 “不是,榛蘑秋天才有,表面有一圈圈条纹,和这个不一样。”霍竞川把她怀里的蘑菇全部扔进沟渠里,郑重嘱咐,“以后,不要自己捡蘑菇。” “好!”陆西橙可惜地看着那堆蘑菇,“你有空教我怎么辨认蘑菇!” “行。”两人想携着离去。 霍竞川先陪她回知青点,这段时间轮到陆西橙和林圆做饭,林圆要上工,陆西橙干脆和她商量了,让林圆做早上的,晚上的由她来。 林圆当然没意见,这样,她不用提早下工,一天能多赚一两个工分。 有霍竞川帮忙,晚饭做得很快。 做完后,某人就被无情地赶走了。 “煤球跟我,你回去早点睡,我炖了排骨在锅里,你热了吃。” 霍竞川:……卸磨杀驴! 第335章 不正经上山 太阳直射点从赤道向北回归线移动,春已过半。 田地里依旧繁忙,只多是琐碎细致的活,磨人,霍竞川这样春耕出了大力气的男人能偶尔请假了。 前进大队今年的春耕进程很快,有其他大队的来求着他们借拖拉机,王满囤询问了霍竞川的意见后答应了,用粮食抵或者花钱,霍竞川带着王林柏和吴建国跑了半个月,把柴油钱赚了回来。 陆西橙上个月去县里,给陆父打电话,奇怪的是,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蒋主任厂里没装电话机,她联系不到人。 “你不是说你爸爸经常会下厂房车间吗,可能正好没接到,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捎了口信让列车员带去。”霍竞川安慰她。 “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们会联系我的。”陆西橙也是这么想的,陆父不是爱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的人,可能恰好不在呢! 在供销社买了点生活用品,两人又去看望秦厂长,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陆西橙甜甜地打招呼:“秦叔叔,您在忙呢?” 看到他们,秦厂长的表情刹那间有点僵硬,好像是……心虚? 嗯?真奇怪。 “你们来啦?坐坐,呵呵!”秦厂长稳住情绪,吩咐秘书泡茶。 秦厂长心里苦啊,老陆不声不响地从沪市跑来了东北,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是前天才接到的电话,陆家父子预计下周到,老陆说了,如果他敢跑去给姓霍的小子通风报信,就和他彻底绝交! 秦厂长哪里敢,老陆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救济钱粮,他老爹老娘是把老陆当亲生儿子看待的,要是知道他和人绝交,非从乡下跑过来,抡着烧火棍把他从永宁县东面打到西面。 他不要面子的嘛! 所以,他只能对不起小霍了。 小霍,你可千万给叔争气点啊,要是你让人不满意,叔还得挨打! 霍竞川察觉到了他的古怪,以为他是想吃野猪肉了。 任他再聪明,也想不到他的未来岳父会邻省,过几天就要上门。 …… 回到大队,霍竞川拿出一柄弯刀磨,看向院子里和煤球玩耍的姑娘:“橙橙?” “嗯?怎么了?”陆西橙头也没回,掌心半个蛋黄,“煤球,坐下,坐下给你吃!” 霍竞川站直身体:“明天我带你进山!” “进山?”这次她回头了,“你终于愿意带我进山啦?” “嗯,你想去吗?” “去去去!”陆西橙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不过我事先跟你说好,我走不动路的。” “没事,有我。”霍竞川握住她的手。 第二天,陆西橙早早起来,穿上运动鞋,背上她的小背篓直奔霍竞川家。 霍竞川正在后院刷牙,没料到她这么早,她是赖床赖到吃早饭都要他监督的。 把嘴里的泡沫吐掉,他咕咚咕咚漱口,搓了毛巾洗脸。 陆西橙拉住他的手:“你等下。” 霍竞川便不动了。 陆西橙掏出只洗面奶在手心挤了硬币大小,搓出泡泡:“你太高了,蹲下来点。” 霍竞川膝盖下蹲,和她平视。 陆西橙两只小手贴上他的脸,轻轻搓揉:“我让你用香皂你不同,洗脸要这样洗才干净啊,把眼睛闭上!” 盯着她干什么,怪让人害羞的! 霍竞川嘴角牵动,乖乖闭上眼。 她的手又软又小,在他脸上滑动,带出一阵阵痒意。 陆西橙专心给他洗脸,额头,发际线,鬓角,下巴,她好怕搓出一条泥,如果那样…… 她就再也不要亲他啦! “好啦,你自己冲干净,我手好酸。”陆西橙甩甩手,舀了瓢水冲掉泡沫,还挺干净。 霍竞川把脸埋进脸盆,再抬头时,水珠沿着英挺轮廓滴到胸前的褂子上,他看了陆西橙一眼:“谢谢妹妹。” “只是洗个脸而已!”陆西橙小声咕哝,他还帮她洗过jiojio呢! 霍竞川笑了,背上他的大筐子准备出门,扫到陆西橙的背篓底下一个黑色的毛球,伸手就揪了出来。 “不带它。”他说道。 “可是它一个狗在家……”很可怜的,陆西橙话说不下去了,因为霍竞川从厨房里拿出一根大棒骨扔在煤球的食盆里,煤球头也不回地抱着啃去了。 有奶就是娘,一点儿也不可怜。 沿着小路走到山脚,陆西橙只在山的外围见过树枝,那时候,山一片灰蒙蒙的,现在,野草遍地,树木抽出了新的枝条,一片翠绿。 进了山,霍竞川握住她的手,这里走得的人少,积满落叶的灌木丛充满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滚下山坡。。 陆西橙使劲倒腾着两条腿,地面满是枯枝烂叶,还有凸起的泥块,硌得她脚底疼。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霍竞川,你慢点,我走不动了。” 霍竞川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要背?”他缓缓问道。 “不要。”陆西橙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怎么办呢?”霍竞川不着急赶路,好整以暇地靠到一棵大树上。 陆西橙往前两步,戳戳他的手臂,“我坐这儿。” “我最近干活太累了,手臂疼。”霍竞川一本正经道,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拍打两下手臂,仿佛真的用伤了的样子。 陆西橙傻眼:“那……那怎么办?” “我昨天就说我走不动的,你要是手臂疼,我们就不来了嘛!”他们昨天还去县里,他还骑自行车,会不会伤势加重啊? 陆西橙自己就是运动量过大就腿酸脚酸的人,那感觉很不好受。 霍竞川以拳抵唇,小姑娘傻乎乎的,他要是不好好看着,真会被人骗走。 “我背不疼,可以背。” 陆西橙嘟着嘴,她也想让他背啊,可是,可是…… 粗糙手指抬起她下颌,漆黑的狭长眼眸对上天真妩媚的桃花眼:“橙橙,为什么不让我背?” 陆西橙咻地涨红了脸,原地跺脚,这种事,让人怎么好意思说嘛! 霍竞川却不放过她,一字一句钻入她的耳膜。 “橙橙,是不是……那里疼?” 男人高大身躯将完全拢入怀中,堪堪留出一条缝隙。 “给我看一看?” 第336章 我爱你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 头顶是参天古树,零落的枝叶间透进一缕缕阳光,春天的原始森林充满青草和野花的芳香。 “妹妹?”霍竞川轻唤,眸底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陆西橙眼波颤动,不敢看他:“你……你怎么知道……” 霍竞川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猜测了无数种可能,她觉得两个人太腻歪,厌烦了?还是他没洗干净,被她嫌弃了? 后来他翻看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心中才隐约有了答案,直到刚刚终于确定。 “疼得厉害吗?” 陆西橙垂着头不说话,霍竞川摸摸她的脸,烫得快能煮鸡蛋了。 “省城回来后开始的?” 陆西橙吸吸鼻子,她遵医嘱,晚上给自己按摩,不仅如此,还每日里吃上一碗木瓜炖牛奶,效果很显着,旺仔小馒头长成了小笼包。 副作用是发育期的胸部特别容易胀痛,不碰还好,上次霍竞川要背她,把她往背上一放,陆西橙疼得当场眼泪就出来了。 霍竞川叹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陆西橙委屈,他还调戏她。 “我学过按摩,能帮你!”比她自己瞎弄强一点。 “你……”陆西橙猛然抬头,脸颊红得不像话,恼羞成怒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耍流氓?” 说着,手不管不顾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妹妹,我没有,没有耍流氓!”霍竞川不敢躲,她的巴掌软绵绵的,半点不痛,他是怕她激动过头,“别打别打,是我错了!” 霍竞川单手握住她两截细细手腕,一把将人抱起,放到自己手臂上:“乖,是我不对,不闹了好不好?” 陆西橙眼里的泪珠要落不落的,看着可怜极了:“你不是手臂疼吗?” “不疼了。”他松开她的手腕,解下她的小背篓扔进大筐里,尽量不碰到她的前面,“抱紧我,我走快点,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呀,见你的狼吗?”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 “不是,到了你就知道了。” 霍竞川迈开腿,他显然对这片森林极为熟悉,穿梭在树影间,身上抱着个人依然如履平地。 耳边是鸟雀的啁啾鸣叫和男人平稳的呼吸声,陆西橙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来时,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山坳,山坳中间,是一泓湖蓝色的水,山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水面蒸腾着雾气,美如幻梦。 陆西橙惊讶地长大了嘴,霍竞川笑笑,抱着她走近:“这是我发现的一个温泉,带你来泡一泡,对身体好。” 说着,轻轻把她放下,神色有些不自然:“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当然不要。”陆西橙俯身,望着清澈的泉水,好漂亮,好暖! “那你自己在这儿,我去……” “不行,你不准走远。”陆西橙拉住他的衣服,这里太陌生了,她一个人害怕。 “不走远,我去采点蘑菇,你泡完了叫我。” 待他离开,陆西橙看他人还在山坳里她视线所及之处,这才欢欢喜喜地准备脱衣服。 “喂,你不准转身偷看!” “好!”霍竞川声音不大不小。 陆西橙先撩起水泼在身上,适应了水温后慢慢沉入水里,水质清澈透亮,夹杂点硫磺的气味。 一股暖流霎时传遍全身,氤氲的热气弥散在四周,泉水柔暖而顺滑。 陆西橙像条欢快的小鱼摆动四肢,泉水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 “妹妹,别玩了,泡完快点出来。”霍竞川听见了她嬉水的声音,提醒道。 “噢!” 泉水里安静了,霍竞川回头,水雾缭乱,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去。 “橙橙?” “我在呢!”陆西橙双手击打水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霍竞川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喉结滚动,嗓子干渴得厉害。 他重新蹲下身,这朵小蘑菇有没有毒? 恍惚间一声惊叫响在耳边,霍竞川顾不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扑进泉水中:“橙橙?” “唔……我不小心滑了一下。”水底的钙化层经过长年累月的浸泡,有些变得十分光滑,陆西橙站起来正好踩在一块圆形的小石头上,脚底打滑,还好她身体柔软,及时用手撑地,才不至于崴了脚。 陆西橙半弯着腰,揉揉自己的手,突然感觉哪里不对,视线里出现一道湿漉漉的身影。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垂下眼皮,随即爆发出一声震飞鸟雀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迅速俯身,钻入水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下水时仅裹了条浴巾,刚才那一摔,浴巾滑落,漂在水面上,而她…… 霍竞川脸上挂着溅起的水珠,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喉结剧烈滚动。 “霍竞川,你混蛋,你出去!”陆西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要不是她现在的状态,她早就扑上去 挠花他的脸了。 “妹妹!”男人的嗓音却哑到极点,几近失声。 “你出去你出去!”陆西橙双手环胸,这泉水太清澈了,根本挡不住那炙热的目光,泉水的温度,还有……她要被烧起来了。 陆西橙哭得满脸泪,霍竞川头一次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方才一幕,那是他平生所见最美的风景。 “妹妹,我抱你起来。”霍竞川往前走了跨去,衬衫和裤子全部湿透,贴在他劲瘦的躯体上,压迫感十足。 陆西橙在温泉的边缘,退无可退,睁着被水洗过的眸子眼睁睁看他一步步逼近:“霍哥哥,哥哥,不要……” 她企图用撒娇让他心软。 “哥哥在。”少女面若桃花,双瞳剪水,不知是不是被温泉熏的,整个人多了一股别样的风情。 霍竞川眼底燃着两簇烈焰,他躬身,像一头臣服的兽,吻上面前姑娘的眉心:“陆西橙,我爱你!” 第337章 你迟早是我的 你有没有见过雪地里的桃花? 洁白的雪山之巅点缀着可爱的粉色,娇嫩得仿佛吹口气就要化成水。 桃花还未完全盛开,只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却关不住满园的春色,灿烂的春景。 霍竞川见过! 一缕浅浅的五月桃花香沁入鼻尖,他情不自禁低头,摘下一片粉色花瓣。 陆西橙正面跨坐在霍竞川腿上,思绪一团乱麻,那句“我爱你”久久回荡在耳边。 这是霍竞川第一次说爱呢! 陆西橙不由自主地身体往后仰去,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要不是男人的大掌在背上牢牢托着,她早已滑入水底。 “嗯啊!”一道强烈的电流冲击向她的四肢百骸,陆西橙身体不可控制的轻颤,一声娇吟从她的口中轻轻溢出。 “霍……霍……”她拼凑不出完整的话,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纤细指尖抓住他短短的头发,自己现在就是大海上的浮木,眼前男人是她唯一的救赎。 霍竞川抬头,眸底翻涌着惊人的黑色漩涡,少女的眼尾微熏,双颊绯红,整个人都泛着粉色。 午后,冷色调灰白的云层,无可预料地遮住了晴空,山里氤氲起雾气,坐在温泉边往外看,山林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峰好似飘在云中,他们则宛如置身画里。 霍竞川帮小姑娘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全程,陆西橙都紧闭着眼睛装死,只是颤动的眼皮和捏得发白的指尖轻易出卖了她。 “妹妹?”霍竞川握住她攥紧的拳头,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分开,“饿不饿,快下雨了,我们回去?” 陆西橙不说话。 霍竞川弯起唇角:“你再不醒,我继续亲你了?” 陆西橙刷地睁开了眼睛,她的桃花眼哭得有点肿,却依然美得惊人:“你敢!” “我敢!”男人的目光坦率而热烈,“你知道的,我敢!” 陆西橙一把捂住他的唇:“你不准再说了,更……更不准再……”做! 霍竞川被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狭长眼眸看她,他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不可能! 陆西橙懂了,她咬住唇,是示弱的意味,然后扑进男人怀里,将小脸藏在他胸膛,瓮声瓮气道:“你别这样,我害怕!” 霍竞川的心霎时就软了,他回抱住她:“怕什么,你迟早是我的!” 陆西橙拧了他腰一下,让他别说还说! …… 霍竞川在下雨前抱着人下了山,经历了这样的事,陆西橙哪里敢跟他回家,院门都不要进,直接回了知青点。 她在知青点躲了两天,也不去挖野菜了,更不去给霍竞川送午饭,林舒几个以为他们俩吵架了,还劝了几句。 苦了煤球,哥哥姐姐闹矛盾它遭殃,陆西橙要让它去上工,霍竞川要让它留在知青点陪着小对象,跑来跑去的,跑的多吃的多,可怜它一只小奶狗短短两天胖了一小圈。 这天,霍竞川照常早起帮她把猪草打好,然后去知青点,知青点众人对他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随意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吃饭。 陆西橙坐在靠墙的长板凳上,举着个玉米面窝头懒洋洋啃,见霍竞川走进来,斜睨了他一眼,没理他。 张嘉宁眼珠子转动,看看不说话的这个,再看看别扭的那个,机灵地站起身,拿起碗里没吃完的窝头:“哎,我们快点走了,太阳还没出来,现在干活凉快。” 这倒是实话,天气热起来,大太阳底下干活滋味不好受。 顿时,大家做鸟兽散,屋里只剩下霍竞川和陆西橙。 “你来做什么,不用上工?”陆西橙娇斥。 霍竞川从背后的筐里拿出一柄锄头:“你不是想种蔬菜?我给你做了个锄头。” 霍竞川从省城买回来的种子,除了王满囤要求的,还留下了一些,什么茄子黄瓜番茄辣椒等等,反正他院子大,又有块自留地,不怕没地方种。 陆西橙早就嚷嚷着要自己种,奈何大队农具仓库的农具有限,而且都很笨重,不适合她。 霍竞川便给她做了把小号的锄头,上面的锄柄只比手臂略长。 陆西橙来了兴趣,接过小锄头,凌空挥了挥,真顺手。 “那我走了,你别玩太久。”霍竞川叮嘱了两句去上工,前院的菜地他开垦出来一块,只是大的土坷垃还没有碾碎,正好给她打发时间。 吃完了早饭,陆西橙扛着她的新锄头,带上煤球,欢欢喜喜地干活去了。 而此时,一辆小货车缓缓驶向前进大队。 秦厂长一手扶着自行车,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老陆啊,要不我先过去,让小霍来接咱们,你看你们父子大包小包的,带着多麻烦。” “不麻烦的,秦叔,我们能拿的动。”陆东青温和地道,自从秦叔见到爸爸,每天都是忧心忡忡的。 “东青,你不用不好意思,他新女婿给岳父干点活咋了?” 陆国平睁开眼,不客气往他腿上踹了一脚:“什么新女婿,我还没认呢!” “没认你巴巴跑过来干啥?”秦厂长小声嘀咕,又被踹了一脚。 “对了,你们晚上住哪儿啊,小霍新盖了房子,我还没见过,要不住他那儿?”秦厂长又问道。 乡下虽然不如城里住房紧张,但也好不了多少,乡下人没钱啊,盖的又是泥砖房,又小又黑又矮,他怕老陆住不习惯。 “再说。”总要先看一眼那小子,如果长得太磕碜了他就不住。 不是陆国平以貌取人,他家姑娘长那么好看,嫁个丑八怪,他外孙外孙女也跟着丑怎么办? 不得不说,夫妻做久了,陆厂长的思维和妻子很像。 车子开到离前进大队几里远的地方的就停下了,三个男人下了车,秦厂长扛下他的自行车,抱怨:“为啥不开进去,还要走一段,我给你们借自行车也不要,真是的!” 他厂子里那么多工人,借两辆自行车又不是多难的事。 第338章 翁婿初见 “走走挺好。”陆国平提着箱子,看向脚下的地,“这地修得不错啊!” 陆东青也点头:“嗯,和外公他们大队的一样。” 秦厂长马上接口:“是小霍找人开山,组织修的。” 你未来女婿,很不错的。 陆国平从女儿的信里听说了修路的事情,他只以为是乡下的泥巴路填填平整,没想到居然修了条石子路。 一路往村子走去,远处的农田里有劳作的农民,看到三个穿着体面的人经过,纷纷抬头看。 “这也是他们大队的地?” “好像是?”这秦厂长真不知道,“咱们先进村子,你们行李放我车上?” “不用。”陆家父子都拒绝,陆国平读书多,又不是真的文弱书生,他小时候是被他爹摔打过来的。 离村子越近,地里的农民越多,一个个都弯着腰,或者蹲着,穿着颜色相近的粗布,完全认不出来谁是谁。 陆国平目光不断看向几片农田,和陆东青对视:“找到你妹妹了吗?” 陆东青摇头:“没见着。”他妹妹皮肤白,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们三个人,秦厂长推着自行车,陆国平和陆东青两手提着行李,都穿着没有补丁的中山装,打眼看去就不是乡下人。 有热心的人就朝这边喊:“同志,你们是来找人的?” 秦厂长回道:“你们大队长在哪里,还有老支书?” 农民仔细看他,然后一巴掌拍向自己大腿:“我记得你,你是陆知青那个当厂长的叔叔?” 厂长哎,那是多大的官! 秦厂长笑着点头,那汉子就甩掉脚上的泥上岸:“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叫人。” 陆知青叔叔来了,铁定又是给陆知青带啥好东西的,对了,还要喊下川哥,让他帮着拿。 汉子一溜烟跑了,陆国平笑了笑,这村子里的人还挺热情。 等了片刻,从远处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男人,步伐很快,并不显得匆忙,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陆国平的雷达马上开启,这年轻人很高,他们家男人的个子都不矮,可走过来的人,目测比他们都要高半个头。 小谦几个孩子怎么称呼的?长腿叔叔! 果然,秦厂长看到来人就招手:“小霍,这边!” 小霍! 姓霍的小子! 霍竞川大踏步往前走着,心中在疑惑秦厂长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和橙橙上周才去了县里。 快走近了,只余十来米距离时,他的脚步微顿,秦厂长旁边的两人…… 其实,陆国平父子和陆西橙的长相并不相似,陆西橙是陆家所有儿女中长得最出色的一个,继承了长辈们所有的优点。 然而到底是亲生父女,霍竞川敏锐地观察到他们眉宇间的一点点细微的相同。 待霍竞川走到他们跟前,和陆国平的视线撞上了,属于男人的直觉,让他不需要秦厂长介绍,便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您是……陆叔叔?” “没错。” 两人是互相通过电话的,电话的声音会失真,可说话的语气不会变,陆国平也确认了,这个子高得过分的小子就是拐走他家姑娘的猪!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对着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穿着件蓝色的粗布衬衫,不知谁给做的,线缝得歪歪扭扭,不过没打补丁,看样子穿得很爱惜。 裤子和鞋子都沾着泥,唯独衬衫比较干净。 衬衫袖子卷了起来,手臂不算粗壮,但很结实,是个干活的料。 面对面站着,小伙子身上没有传出大多数男人都有的酸臭味。 蒋主任和陆老太太都说过,男人爱不爱干净,闻味道就知道了。 至于脸…… 咳咳,就算陆国平再如何苛刻,以挑剔的眼光去审视,也不得不说,姓霍的小子脸长得不错。 以后的外孙女外孙不会丑。 被他这么盯着看也没有露出焦急不安的神色,性子稳得住。 霍竞川静静站着任由他打量。 他的眼神里有对于长辈的尊敬,却没有对上位者的讨好和卑微,这是陆国平最最满意的。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男人,都该有自己的脊梁骨。 他们不说话,陆东青和秦厂长站在边上也不敢说话,气氛莫名的诡异。 诡异中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和谐。 终于,陆国平再次开了口:“我女儿呢?” “在我家。”霍竞川跟着又补了一句,“她在院子里种菜。” “她会种菜了?”陆父倒是没想到,在家四体不勤的姑娘还会种菜了。 这里他倒是没有觉得姓霍的让女儿种菜有啥问题,大家都在上工呢,在家种菜肯定比上工轻松的。 正想说去他家看看,另一边,老支书和大队长过来了。 秦厂长互相介绍,大队长王满囤听说是陆知青的父亲,连忙上前握手:“陆厂长,您远道而来,真是……”完了,卡壳了,陆知青教的那成语怎么说的,啥啥辉? 陆国平没让他为难,双手齐齐握上去:“您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我家橙橙娇气,在这儿还多亏您关照了。” “陆知青懂事着呢,您女儿教得好,又聪明又心善,是这个!”王满囤比出一个大拇指。 “我看你们这边大队人也好,老乡们都很热情。” 两个男人在那商业胡吹,老支书吸着旱烟给王满囤背上来了一下:“行了。” 他从后面走上前,陆国平认出了老爷子:“李叔,您还记得我不,我小时候,您还抱过我的?” “咋不记得,你和你弟弟国安在我腿上蹦跶,差点把我给崩散架喽!”还在他床上尿过尿,这话就不说了,都那么大人了。 这么一聊,原有的生疏不见了,几人更加热络起来。 走在后面被遗忘的陆东青悲催地未来妹夫作自我介绍:“我是橙橙的大哥。” “大哥你好。”霍竞川叫出这声大哥时还不太习惯,无他,他这辈子就没叫过别人大哥。 陆东青也别扭,他今年也才二十五多岁,妹妹的对象听说二十岁,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还比他高,有点生气。 “听说你是你们大队的拖拉机手?”陆东青问道,当拖拉机手并不容易,不仅要会开,还要会修理,“学了多久?” “半个月左右。”霍竞川回道,其中一半时间用来教别人了。 “可以啊,等改天开开看,你们的拖拉机什么型号的?”男人嘛,都对车感兴趣,两个年轻人就这么聊上了。 等到陆国平和老支书说完话,老支书千叮万嘱:“晚上,一起来家里吃饭,咱好好叙叙旧!” “好,一定去,李叔,您先忙着,我去看看我家姑娘。” 第339章 你爸爸来了 王满囤想让自己的老婆和儿媳跟着去,毕竟小霍家没有女人,招呼客人、端茶倒水这种事都要女人来做。 陆国平婉拒了,他又不是啥大人物,用不着那么麻烦。 “我们父子还要在这儿打扰一段时日,过两天方便的话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 “行行,那小霍,你好好招待你陆叔秦叔,还有东青兄弟,家里缺啥和我说,这几天我给你放假。”王满囤对着霍竞川说道。 霍竞川点头,提起地上陆国平的行李:“陆叔,先去我家里,橙橙还不知道你们过来了。” “好,你在前面带路。” 一人四人往霍家走去,秦厂长暗暗朝霍竞川抛去个赞赏的眼神,表现不错,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没让叔下不来台。 霍竞川的手心汗湿了,他不是不紧张的,见家长这种事他也是生平第一次。 不像别人相看对象,两家坐下来谈条件,如果女方父母对男方不满意,大不了男方就换一个再重新相看。 他不一样,他的小姑娘,他是认定了的,陆父对他的看法关系着他们能不能顺利结婚,他们的婚姻会不会被人祝福。 霍竞川知道,陆家人对橙橙好,若是他们不喜欢他,反对他们在一起,橙橙会很为难,他不想看到她为难。 陆国平一路都在留意着身边的年轻人,时不时问两句大队的情况,霍竞川一五一十告知,不知道的他就说不知道,也没有侃侃而谈,表现个不停。 “你叫霍竞川,竞争的竞,山川的川?” “是的,陆叔。” “名字起得倒是不错。”没叫啥狗蛋狗剩。 霍竞川有些腼腆地笑笑。 陆国平又观察起大队的房子,和他沿途见到的农村一样,低矮的茅草屋,破旧的泥砖房,想到娇生惯养的女儿住这样的地方,陆国平就很心疼。 “你家和村里人家离得挺远?”刚才那一块是集中地,现在这一块明显房子少了很多。 “嗯,这里是队上新划分出来的宅基地,所以盖房子的人家少。”说着霍竞川指了指不远处被高高的石头围墙和几棵大树遮住的小院,“陆叔,秦叔,大哥,前面就是我家了。” 几人都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院子门口,院门半掩着,霍竞川推开门,让他们先进。 陆国平踏进小院,先为这座青砖房震惊了下,女儿信里提到过她对象盖了新房,但没说是什么样的房子,他就只以为是普通的泥砖房。 蒋主任娘家在乡下,蒋家也盖了栋青砖房,所以陆国平很清楚盖一栋房子大概的价格,和买砖瓦玻璃这些材料需要走通多少的关系。 蒋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合力把那栋房子盖了起来,可这年轻人是个孤儿,即便大队干部们对他很友好,那也不会给送钱送物。 环顾一圈,陆国平就笑了,院子里摆着张躺椅,一道穿着粉色衬衫的人影就躺在上面,脸上盖着顶草帽,身上盖了条小毯子。她旁边的石桌上摆着个木质托盘,杯子吃食都有。 石凳上是一台收音机,播着评书,地上趴着只黑乎乎的小胖狗,正拨弄手里的球在玩,听见声音,先是抬头瞧了瞧,嗷呜叫了两声,又继续玩它的球了。 陆东青也看到了,这是他家正在种菜的妹妹? 霍竞川面不改色,认真地解释:“橙橙上午干活太累了,她习惯了午睡,我去叫醒她。” 霍竞川现在无比庆幸今天天气不错,陆西橙是在院子里睡觉,而不是去他卧室,要不然,他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顾三人揶揄的笑容,快步走过去,把小姑娘脸上的帽子摘下,拍拍她的手臂:“橙橙,醒醒,别睡了,你爸爸来了。” 陆西橙一把拍开他的手,小声嘟囔:“别吵我!” 霍竞川又拍了几下,陆西橙才揉揉眼睛慢吞吞醒来:“唔……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呀?”说着张开手臂就要抱。 霍竞川退后两步,陆西橙的手臂被晾在那儿,她坐起来准备发飙,就看到了大门口站着的三个人。 其中两个好像是她的…… “爸爸!”陆西橙惊喜地叫出声,迅速跳下躺椅,乳燕投林般奔过去,“爸爸,大哥,你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呢?只有你们俩吗?” 她问题好多,叽叽喳喳得像个小麻雀,霍竞川莫名想到他们第二次见面,她也是这样,问个不停。 “提前告诉你能知道你这么偷懒?”陆父没好气,声音里却全是笑意。 他看着欢快的小女儿,长高了点,还长胖了,小脸莹润白皙,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样子。 “我哪有偷懒,我每天都去打猪草的,不信你问霍竞川!” 霍竞川走在身后,手上还拿着她的鞋子:“把鞋子穿上,地上凉。” 陆西橙很自然地扶着他手臂弯腰穿鞋,这一幕,落在对面三个男人眼中。 秦厂长朝老同学使了个眼色,你瞧,还有救不? 陆国平说不出话,他能怎么办,女大不中留啊! 陆东青低头闷笑,看来他的妹夫就是这一位了。 “对了,叔叔,你们吃过午饭了吗?”这会儿下午一点多,霍竞川想到他们过来一路,估计错过了午饭。 “对呀,爸爸,我去给你们做饭。”还想帮他们提行李,陆国平点点女儿的额头,“行了,哪用得着你,我们早饭吃得晚,不饿。” 不饿也是没吃午饭啊,霍竞川家里没有新鲜的猪肉了,去年冬天的没吃完都让陆西橙收了起来,肯定不能拿出来的,野鸡倒是有两只,前阵子上山打的,养在后院。 “你别忙活,我们带了饭菜的,随便对付两口。”秦厂长拦住要去杀鸡的霍竞川,“你们别站在这儿说话啊,先进屋先进屋。” 画了个霍哥哥家,不是专业的,物品没有标名字,将就看看,提示,上面有妹妹和霍哥哥哦 第340章 未来女婿 踩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陆国平边走边看,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前廊下整整齐齐堆着劈好的柴火,还有煤球。 “你家里还烧煤?”陆国平问霍竞川,乡下地头很少有用煤的,买煤要煤票,而且这完全是不必要的花费。 “买回来没多久,等天气热了,煤炉子做饭方便。” 陆东青笑了:“正好,我帮你一起做蜂窝煤,来之前刚给家里做完。” “谢谢大哥。” “喂,你们聊什么呢,快进来坐。”陆西橙从厨房拿了热水瓶出来,“霍竞川,你把杯子洗一下,我来泡茶。” “好,”霍竞川把长板凳拉开,“叔叔,你们先坐。”然后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去洗。 陆国平暗暗点头,不是只顾外面,在家里跟甩手大爷似的啥也不干。 洗完杯子回来,陆西橙从铁皮罐头里取出茶叶,霍竞川倒热水:“爸爸,秦叔,大哥,这是我从县里供销社买的茶叶,我不爱喝茶,只有霍竞川喝,你们喝喝看。” 陆国平和秦厂长坐下喝茶,陆东青从行李里拿出几个饭盒,这是秦厂长老婆早起特意做的,乡下春耕,恐怕中午没时间招待他们。 “我拿去热一热再吃。”霍竞川接过饭盒,转身去厨房。 陆西橙也想跟进去帮忙,被陆国平叫住:“橙橙,你坐下!” “爸爸?”陆西橙不解地看了眼自家大哥,陆东青送她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怎么了嘛?”陆西橙坐到父亲对面,腆着脸卖乖,“爸爸,家里人都还好吗?” “别转移话题!” “哦!”陆西橙垂下了脑袋,煤球滚到她脚边,冲着陆国平汪汪叫。 陆西橙抱起它,摇摇它的小爪子:“爸爸,这是我养的小狗,叫煤球,是不是特别可爱?” 陆国平想翻白眼,哪里可爱,黑不溜秋,长得像煤球。 “爸爸问你,下乡前,爸爸和妈妈都是怎么和你说的?” “你们和我说了好多话,我不知道您问的哪一句?” “和你说不准谈对象!” “那我电话里也和您说了呀,我找的是符合您要求的,我没有乱谈,”陆西橙撅起嘴,“爸爸您不讲道理,您明明说不怪我的,现在来秋后算账,我要告诉妈妈。”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怪你?”陆国平看向秦厂长,老秦耸耸肩,他可什么都没听到。 霍竞川站在厨房门口,屏息静听,他知道他现在不该出去,父亲教训女儿,他不该插手,可是…… “陆叔叔,和橙橙谈对象,是我的错,您不要怪她!”霍竞川走到堂屋,直视陆国平的眼神。 “哦,你的错?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哪里?”陆国平回望过去,两个男人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爸爸!”陆西橙急了,忍不住要站起来,哪里是霍竞川的错,其实她也很主动啊! “妹妹!”霍竞川低声道,“坐下!” 陆西橙气鼓鼓地又坐了下去。 陆国平咬着牙,看着平素任性的女儿,此刻这么听这混小子的话,心里酸得直咕嘟嘟冒泡。 “叔叔,是我,我先喜欢上橙橙,”霍竞川脸色赫然,眼神却是坚定,“她刚来乡下时不适应,我帮她干活,然后我们熟悉了,我……是我追求的您女儿,她年纪小,难免……” “难免被你蛊惑?”陆国平接话。 “噗嗤!”秦厂长笑出声来,老陆这人,焉坏焉坏的,可怜的小霍,脸都红了。 “蛊惑的意思是迷惑哦!”陆西橙小声提醒霍竞川。 这下,连陆东青也没忍住,这俩人,太逗了! 陆国平正了正神色:“橙橙,注意点影响,你秦叔还在呢!” “哦!”陆西橙卷着自己的辫梢,“爸爸,您说话不能太文绉绉,您是大学生,不能欺负人。” “你……”陆国平拿自己的女儿真是没办法,只能继续对霍竞川发难,“你说你们谈对象是你的错,那如果我要求纠正这种错误,你同意吗?” 霍竞川刚才还挺难为情的神色骤然变得冷肃:“叔叔,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我是她的父亲。”陆国平高声厉喝,他小时候和父母各地奔波,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围绕在身边都是士兵军人,他身上有军人的血气,参加工作后也是很快就身居高位,上位者的气势他有,只是极少展现。 陆西橙都被她爸爸这声吓了一跳。 霍竞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挺直脊背,直视陆国平的眼神,不闪不避:“就凭,我是她以后的丈夫!” 掷地有声的一句。 他的气势,竟丝毫不比四十多岁的陆国平弱。 两个男人互相对峙,中间仿佛有刀光剑影一闪而过。 陆西橙怂怂地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明智地谁也不帮。 “好!”陆国平重重一拍桌子,“好小子,是个男人,把橙橙交给你,我放心。” 稳重能干,坚定执着,陆国平不得不承认,小女儿找的小女婿,确实不错。 “爸爸?”陆西橙明白过来,“您刚刚故意吓唬我的?” “谁吓唬你了?你这么不听话,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你告诉你妈也没用,你妈不在这儿,护不住你!” “哼!”陆西橙一把挽住霍竞川的胳膊,“我有他呀!” 十足的狐假虎威的小模样。 陆东青从厨房端了热好的饭菜出来:“爸,您吃不吃饭啊,您不吃,我和秦叔可要先吃了。” “吃!” 霍竞川去给他们盛了一碗腌酸萝卜:“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尝尝。” 顺便递给陆西橙一双筷子,陆西橙夹起一根就吃,还卖力地推销:“爸爸,秦叔,大哥,霍竞川腌的酸萝卜可好吃啦,比外面国营饭店的还好吃。”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我未来女婿的手艺。”陆国平小心翼翼夹起一根最小的,万一太难吃,就不嚼直接咽下去。 霍竞川会做菜陆国平不意外,一个人住,什么也不会等着饿死不成。 要说做得多好吃,陆国平不太信 ,只是不想扫了年轻人的面子。 第341章 开箱有惊喜 送入嘴里,顿觉口中汁水泛滥,酸爽可口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叫陆国平眉眼都舒展开了。 他又连着夹了好几筷子,连饭盒里的红烧肉都不吃了,就着腌萝卜扒饭。 秦厂长和陆东青见状,也朝着腌萝卜下手,秦厂长边吃边评价:“不错,要是再辣一点就更好了。” “我觉得正好。”陆东青吃了几口,胃口打开了,酸辣爽脆中带着一丝丝甜,很下饭。 这是今年新腌的萝卜,陆西橙爱吃甜,所以多放了糖,但这种甜度不像糖果吃多了会腻,辣度也适中,意外合陆家父子的口味。 “竞川,这萝卜还有没有?我们走的时候带一点。”陆国平说道,他们一路坐火车北上,火车上有火车餐,他们吃的并不差,然而一直闷在车厢里,着实没什么胃口。 秦家招待他们也有自家腌的萝卜,但是太辣的,父子俩吃不惯,霍竞川做的这个刚刚好。 “有,还有很多。”未来岳父这么这么点小要求,霍竞川自然答应。 吃完饭,三个人绕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除了霍竞川的卧室没进去,其他都进去瞄了一眼。 有几间屋子还空着,是留着冬天堆放柴火的。 陆国平听秦厂长说过了,原本霍竞川一人住一个小院,那小院比不上这青砖瓦房,但也够住的,盖新房恐怕为了娶他家姑娘,他寻思着看看这里还缺点什么,他给添置上。 结果一圈转下来,好像什么都不缺,除了家里没养鸡,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 就连城里人都不一定买的起的四大件,他都买了两件了。 秦厂长明天还要上班,陪他们逛了会儿就骑上自行车回去了,三个男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看煤球打滚。 陆西橙蹲在那堆行李旁研究:“爸爸,您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你自己看。”陆国平霸占着女儿的躺椅,悠哉悠哉。 霍竞川接过陆东青递来的钥匙,走过去把袋子和箱子打开。 一个箱子里全是衣服,是还没寄过来的夏装,各种花色的衬衫连衣裙,还有三双露趾凉鞋。 “别拿出来,晚上我给你送去知青点。”霍竞川把箱子合上。 包袱里是吃食,两坛子海蜇,用盐一层层码好了,能保存很长时间。 一盒巧克力,包装和杨继忠京城买来的差不多。 三捆粉丝,一兜咸鸭蛋,一兜皮蛋,都用芦苇草编的草篓子一个个包裹好,下面还垫着棉衣,父子俩一路小心翼翼提着,一个都没碎。 “爸爸,咱家有那么多鸭蛋吗?”陆西橙数了数,咸鸭蛋有三十个,皮蛋也有二十个。 “没有,这是你爷爷奶奶的,两个月攒的,全给你带上了。” 陆家老俩口每周有五个鸡蛋和五个鸭蛋的份例物资,鸡蛋他们自己吃了,鸭蛋就做成咸鸭蛋和皮蛋,给饭桌上添个菜。 “我爷爷奶奶对我真好!”陆西橙眉开眼笑的,看向自己大哥,傲娇地一扬下巴,“你可不准嫉妒啊!” 陆东青失笑,谁要嫉妒,他在家又不是没得吃。 然后他又砸了下嘴,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说道:“橙橙,来之前,妈买了凯歌的栗子蛋糕和拿破仑让我们带着,可是路上时间太久,蛋糕会坏掉,我们就给吃了。” 陆西橙瞪圆了眼睛,投去一个仇恨的眼神,你吃了就吃了,干嘛还要说出来啊,真讨厌! 陆国平白了儿子一眼,蒋主任可不会给他们买蛋糕,那都是女儿儿媳妇和孙女吃的,他们轮不上。 霍竞川低头继续帮忙整理,两罐奶粉,也是陆爷爷陆奶奶的奶粉票买的。 一大包老笋干,是橙橙喜欢的,一包五香蚕豆,适合当零嘴磨牙。 还有一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霍竞川闻了闻,应该是海货,他放在一边。 最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搪瓷杯,用报纸包着,霍竞川打开杯盖:“这是什么?” 是怕橙橙想家,送了一杯泥土? “我看看。”陆西橙凑过来,杯子是褐色的粉末,散发着上一世在大街上随处能闻到的香味,“是咖啡。” “就是你说过的那个苦苦的?”霍竞川还有印象。 “嗯嗯,要不要现在喝,我给你泡一杯?”陆西橙别墅里有咖啡,咖啡机咖啡豆咖啡粉都有,不过她上一世年纪不大,生活不忙碌,不需要依赖咖啡来提神,只是偶尔喝,所以穿越过来后竟一次也没喝过。 “不用,一会儿我们要去支书家了,先收起来。”霍竞川打开另一个箱子。 陆西橙问自己爸爸:“这咖啡是妈妈给我买的吗?” “不是,是你奶奶让绯绯和你嫂子去买的,让你喝了少睡觉多干活。”陆国平看着女儿白嫩得没有一个茧子的手,再看看霍竞川满是厚茧的粗糙大手,唉,以后对女婿好一点! “哼,奶奶才舍不得让我辛苦干活。”她转头看向霍竞川,戳戳他的后背,“你怎么不动啦?” 霍竞川移开身体,陆西橙把里面的衣物一样样看过去,一双男士皮鞋,一双男士运动鞋,一双男士军靴,一双解放鞋,两件深色衬衫,两条灯芯绒长裤,两件外套,一件面料是卡其布,一件哔叽布,和的确良一样,都属于洋布,价格不菲,还有一件厚棉袄和一副皮手套。 “这都是给你的呀!”陆西橙拿起那件哔叽布外套,“你快穿穿看合不合适。” 霍竞川僵硬着站起身,看向坐着的陆家父子:“谢谢叔叔,大哥。” 陆国平不自在地摆摆手:“谢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些是她们女人准备的,知道你个子高,特意做大了尺码,应该能穿。” “嗯。”霍竞川视线转向举着衣服殷切要为他服务的陆西橙,很想在她脸颊上捏一下,他伸开手臂,把衣服套进去。 陆西橙踮起脚尖给他整理衣领:“手臂能不能抬起来?” “能。”纽扣扣上,里面还能再加件毛衣,“很合身。” 他看向身上的外套,里面的衬衫,脸上露出抹愉悦的笑:“橙橙做的衣服也很好。” 第342章 各怀心思 陆国平和陆东青同时狐疑地扭头,橙橙做的衣服? 他们家妹妹什么时候会做衣服了? “竞川,你不会是说你身上那件……衬衫?”陆国平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霍竞川没说话,陆西橙先得意洋洋起来:“对呀,是不是很好看,爸爸,大哥,回头你量量尺寸,我也给你们做。” 她现在学做衣服劲头足呢,上次去供销社,那位和她学织毛衣的售货员给她留了好几尺不要票染色染坏的棉布,她全抱回家了。 她后面又给霍竞川做了件衬衫,针线比这件好很多,这件他本来也舍不得穿的,她非要他穿上,不穿就是嫌弃她,她就不跟他好了。 陆国平:“好看好看!”这衣服要是给蒋主任看到,非得拆了重做,走线扭得山路十八弯了。 虽然酸溜溜,但有点不太想穿! 陆东青:我也不想穿,我有老婆,还有老妈,妹妹……妹妹做的还是留给妹夫。 坐到三点左右,一家四口出发去支书家,陆国平准备好了礼物,烟和酒,酒是五粮液,烟是大前门。 陆西橙拿起一瓶酒,正标上部是飘扬的红旗图案,这是从去年才开始的“红旗牌”商标,红红火火的年代,红火的精神。 陆西橙上辈子爷爷和外公很喜欢研究国产名酒,她多少了解一些,七十年代五粮液分为两个时期,她手上的“红旗牌”时期和明年的“长江大桥牌”时期,这年代的五粮液无论是酒质还是口感,都非常出色,虽然她尝不出来。 她手上这瓶,放到五十年后,卖个六个数绝对不成问题。 “爸爸,这酒您还能买得到吗?” 陆国平一怔,看向霍竞川,你小子还爱喝酒? 霍竞川摇头,他懂陆西橙的意思,这酒应该是有收藏价值,遂说道:“叔叔,我不喝,橙橙估计是想买一些留作人情的。” “能买到,这酒比茅台好买。”陆国平欣慰又心酸,女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不觉长大了,懂得人情世故了。 茅台和五粮液同属于特供酒,茅台要八块钱一瓶,相对而言,五粮液的价格就亲民许多,只要两块五,陆老爷子平时也只喝五粮液,茅台家里有,不常拿出来。 霍竞川从腌肉的缸里摸了块咸肉,陆东青帮他,看着装满了肉的小缸,眼睛都瞪大了,这得有几十斤,他妹夫祸害了多少野猪? 提上东西,一家人出门,走到老支书家时,支书家里的女人们已经忙活开了。 陆国平把烟和酒递上去,李奶奶手擦在衣服上,咋都不敢接,这酒看着就高级,和自家水酒不一样,得老贵了! “婶子,您快收下,李叔和我父亲是老战友了,我家丫头又劳烦您家给关照,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哪有关照啥,橙橙懂事呢,反倒是她,一直给我几个孩子吃糖果。”李奶奶颤巍巍收下烟酒,老头子还在地里,她赶紧指使孩子去喊人,又让孙媳妇泡了糖水来,“坐,快坐,橙橙,让你爸和你大哥坐,还有小霍,都坐着,你这孩子,咋还带肉呢,奶奶家里有。” 队长老婆也在,送过来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和两篮子野菜。 她看了眼陆西橙,再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霍竞川,这家里真的同意了? 没过一会儿,地里的男人们都回来了,李家的男丁一长串,王满囤和两个儿子,还有前进大队的一些干部和比较能干的男人们,陆国平带着陆东青和霍竞川上前,给他们散烟。 这时候的农村,抽烟的现象很普遍,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男人都抽烟,而且烟瘾比较大,不过他们抽的都是不要钱的旱烟,就是自己种的烟叶,用自己做的旱烟袋抽。 这些个汉子,啥时候见过这么高级的卷烟啊,拿在手里不知所措,又学着大队长的样子夹在耳朵上,抽是舍不得抽的,每天闻一闻就心满意足了。 王满囤看着陆国平带着霍竞川和人交际,嘴里一口一个“我们家竞川”,心口的大石总算放下,看样子小霍是获得陆家认可了。 他们总担心陆家见了人会不同意两个孩子的婚事,毕竟小陆知青娇滴滴的,合该配个城里的读书郎,要真是那样,小霍恐怕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知青点分到的田地远,下工时才听说陆西橙家里来人了,站在李支书家外面看着热络地和村民们聊天的陆家父子,其他人倒是没太大反应,就是羡慕,他们也很想见见家人,只是回家的路费太贵,都几年没回去了。 刘小草咬着唇,陆西橙的命可真好,一个丫头片子,还值当家里大老远来看她,她爸知道她瞒着家里处对象,会不会很生气,以后都不给她汇钱? 和她有相同想法的是徐晋杭,那么个粗鲁的泥腿子,陆厂长怎么可能看得上? 陆厂长相貌比他父亲还年轻几岁,如果是他的岳父该多好,有他帮着走关系,做人情,他在村里的日子不至于这么难过。 那些个泥腿子,脸上都笑开花了。 “晋杭,你再给我点钱,家里的粮食快吃完了。” 沈安宁挪过来,视线也看着李家的方向,原来那位就是陆西橙的父亲,戴着眼睛,穿着光鲜体面,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像她爸,每天衣服沾满油污,脏兮兮的。 旁边的是她大哥,长得真好,比晋杭也不差的,何况是她家里游手好闲,每个月赚五块花十块的兄弟。 其他知青都走了,这三人还痴痴站在原地。 徐晋杭嫌恶地捂住鼻子,沈安宁现在做掏粪的活,身上的味道要多难闻有多难闻,就是做的饭菜都透着屎尿味,要不是不吃会饿死,徐晋杭真想一脚踹翻桌子。 “回去就给你,上次给了你五块用那么快?” “用挺久了。”徐晋杭要吃细粮,每天还要一个鸡蛋,乡下人又不傻,换给他们的价格比供销社还贵,沈安宁早几日就没钱了。 第343章 岳父给的惊喜 今天的李家格外热闹,李家的房屋格局和霍家不同,堂屋起了一个大火炕,足足能躺下七八个成年人。 李家人口多,平日也只摆一张炕桌,坐不下就站着,随便吃两口就要上工。 今天,两张大炕桌,还有一张王满囤让儿子从家里扛过来的八仙桌,因为陆家父子是沪市人,怕他们坐不惯炕,这张当做主桌。 有贵客在,座位的安排也尤为关键,不能胡乱坐,显得他们乡下人不知礼数。 老支书辈分最高,坐主座,另一个位置留给陆国平,上手王满囤和大队会计,下手陆东青和霍竞川,打横是老支书的一个儿子,还有大队的治保主任。 炕上次席是王李两家的儿子,还有大队上的干部,另一个桌是女桌,陆西橙被安排在了李奶奶上手的位置。 菜也丰盛,陆国平打开酒,给在座的都倒了一碗,乡下的大海碗特别大,老支书看着碗里的酒满到快溢出来,一个劲说够了够了。 其他人也不敢多倒,这酒瓶塞子一打开,就闻到了扑鼻的酒香,这一瓶得好几块钱? “竞川,陪你东青哥喝一点,他不太会喝,你俩就意思意思。”陆国平给儿子和霍竞川只倒了一个碗底,他们家,他也喝酒喝得不多,儿子只逢年过节喝一点。 未来岳父倒酒,霍竞川不能拒绝,她看向陆西橙,陆西橙在听妇女同志们说话,全神贯注的,眼风都没往他这边看。 席间,陆国平掌握了主动权,他这么多年当厂长锻炼出来了。 “我家橙橙在家被我和她妈宠坏了,好多活不会干,下乡这段时间,多亏了大家包容和体谅,国平先干一口。”说着仰头喝下一大口。 其余人跟着喝:“陆厂长,陆知青活不会干,但她学问好,我家娃儿每天跟着她学几个字,现在都会一百多个字了。” “我家也是,我家的算术比我还强呢!” “我家丫头学唱歌,唱得可好听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道,都是穷人家,没条件送家里每个孩子上学,能认两个字总好过当睁眼瞎,他们对陆西橙和知青点几个女知青是很感激的。 “那是她应该做的,知青就是该用所学的知识来帮助乡亲们。”陆国平谦虚道,难怪他看到好几个娃对见到他自家姑娘那么亲热呢,原来是这样。 觥筹交错间,气氛愈加热烈,陆国平一边和人交际,一边观察着小女婿,别人喝到酒都是一副陶醉的表情,他反而眉头紧皱,看来真是个不常喝酒的。 吃着菜呢,时不时转头去看他家姑娘,他姑娘很凶吗,不给他喝酒? 也有可能,他一身酒气回家,蒋主任也不给他睡床,只能打地铺。 陆家,不管是姓陆的男人,还是不姓陆的女婿,都有点怕老婆,竞川这点像他们家人。 再看陆西橙,小姑娘愁眉苦脸地瞪着碗里的一块肉,吃药般吞下去,还打了嗝。 陆国平失笑,他家妹妹还真是一团孩子气,和老成稳重的竞川倒是能够互补。 男人们一喝酒就忘了时间,这顿晚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菜都热了一遍,才总算结束。 三个男人都喝了酒,陆西橙扶着父亲:“爸爸,你能自己走路吗,要不要我去拉个板车?” “你爸没那么不中用,不用你扶,你顾好自己。”陆国平看向儿子,“东青,太晚了,你先送你妹妹回知青点。” 陆东青点头,父亲明显有话要单独和霍竞川说,不方便橙橙听:“走,橙橙,我送你。” “可是……” “别可是了,竞川喝得不多,会照顾好咱爸的,你担心什么?”陆东青拉住妹妹的手臂,很快就走到前面。 “叔叔?”霍竞川放慢了脚步,他的脸有些微红,头脑却很清醒,“您要和我说什么吗?” 陆国平抬头望着头顶的月光:“竞川,叔叔知道,你靠卖野猪赚了不少钱,叔不问你,但是,”陆国平的神色不复刚才的和蔼,变得异常认真,“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将来生活在提心吊胆中。” 以后的世道或许会变好,但现在,不适合冒头,陆国平所求不过是一家人的平安健康。 “叔,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保证。” 以前的霍竞川更加大胆,有时候会去黑市,现在他基本只与厂子交易,黑市主要杨继忠在负责。 他们不一样,他是个孤儿,出了事,没有人能为他兜底,他还有一个心尖上的娇娇,行事自然是谨慎再谨慎。 “嗯,我看橙橙经常在你家?”她对霍竞川家的物品摆放位置一清二楚,显然是经常在用的,陆国平又不是眼瞎看不见。 “是的,知青点太小了,围墙很低,我怕她一个人在那儿不安全……”霍竞川低下了头,再充分的理由在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面前也站不脚,他和橙橙之间的亲密已经远超普通的未婚男女关系。 陆国平叹了口气,两个孩子感情好不好,他看得清楚:“你是个男人,橙橙不懂事,你不能也跟着不懂事。” 他沉吟了片刻:“我和你阿姨,还有橙橙爷爷奶奶都商议过,如果你愿意,趁着我正好在,能给你们做主,你们先把婚事先订了。” 这年头,无论是乡下还是城里,一般都是直接结婚的,订婚极少见。 然而现在情况特殊,橙橙的年龄没到,人又在乡下,订了婚,也算正式过了明路,省得谁再起什么歪念头。 他们陆家不是那种想要女儿被人照顾,又嫌弃女婿,不想认女婿的势利家庭。 以后霍竞川就是他陆国平名正言顺的小女婿。 “叔叔,您……您……”霍竞川的声音都没稳住发颤了,“谢谢叔叔,我会对橙橙好一辈子。” 第344章 父子夜话 陆国平心中呵呵笑,臭小子,拐跑了他家的小白菜,还有个惊喜先不告诉你! “还有件事,”陆国平轻咳一声,“你是橙橙未来的丈夫,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丈夫,也有可能只是一时的丈夫,可我却是她永远的父亲。” 陆国平并非想触女儿霉头,让她婚姻不顺,他不信那些。 而是他见过太多男人抛弃妻子的事情,尤其是在解放后那几年,陆老爷子他们军区每个月都要迎接好几波被离婚的乡下妇女。 仗打完了,将士们的心也野了,找了年轻的城里女学生,美其名曰婚姻自由,他们是自由了,有想过被他们留在乡下照顾父母的妻子了吗? “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橙橙了,不耐烦照顾她了,就把她还给我们陆家,不要勉强当一对怨偶。”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真诚而炙热的,陆国平不怀疑他们彼此之间的真心,可当激情褪去以后,维系婚姻的是对家庭的责任。 目前来看,小伙子是很有担当的,但陆国平还是要先打个预防针。 霍竞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道:“叔叔,其实橙橙远比您想象中懂事。” 是他照顾她吗?也许,照顾她,宠着她会让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的细心贴心总在不经意间展示,他也是被照顾着的。 “你能这样想很好,听橙橙说,你以前认字,现在在跟着她学习?”陆国平转移了话题,“等空了我考考你。” “好。” 回到霍家,陆东青已经把西屋床铺收拾好了,老岳父为难毛脚女婿点到为止,这种活他们自己能做。 “爸,这被子很软,是今年新做的。”陆东青摸摸床上的铺盖,就是被套怪模怪样,和家里用的不同,“竞川家这条件,不比咱家差。” “是啊,”陆国平洗漱好上炕,翻出自己的钱包,“东青,你出来带了多少钱?” “两百,路上花了十块,还有一百九。”陆东青说道,“绯绯给了我一百,让我偷偷给橙橙。” “你爷奶没给?”这个儿子功夫不到家,骗人都不会。 “爷奶也给了一百。”陆东青只得老实交代。 陆国平摊开手,陆东青掏出钱放到上面。 “你也看到了,竞川盖房子,买那收音机都是为了你妹妹,爸打算给他五百,等明年结婚时,你妹妹的嫁妆钱另算,再给她陪嫁一台缝纫机,给竞川买块手表。” 霍竞川现在手上戴着的是陆西橙的手表,那手表款式偏女性化,表带细细的,戴在一个大男人手腕上,陆国平觉得眼睛疼。 “我觉得挺好,结婚的时候我们再给添点。” 陆家儿女成家后单过,陆国平没有太过问儿子有多少存款,只要夫妻俩都认真工作,不胡乱花钱,每年都能存下几百的。 陆东青知道父母手上的钱不少,他也没想过要从父母手里扣钱出来,妹妹在乡下本就日子难过,虽然现在看着是他想多了,那也是有未来妹夫替她吃苦,他们家补偿是应该的。 妹妹没嫁人前不能让别人养妹妹,太忒呗了。 至于嫁妆,嫁到乡下和他们留在城里不同,他们和严家的房子都是单位分的职工房,不需要花钱,霍竞川这房子一千打个底。 她和绯绯每个月有工资,橙橙小俩口可没有,竞川能另外赚到钱是他的本事,但那钱也不稳定,多给点嫁妆是天经地义的,难不成让妹妹婚后成天为了几毛钱发愁? 何况,父亲也跟他商量了,他就更没什么别的想法了,陆东青想得很通透,相信绯绯也是这样,她心更大。 弟弟的意见? 那倒霉孩子一声不吭跑去当兵,不揍他都是好的,他没话语权。 家里孩子多的,一碗水端平不容易,但如果能让孩子们时刻感觉到被尊重,而不是欺骗隐瞒,那么,兄弟姐妹间的矛盾也会少很多。 翌日,霍竞川起来做了早饭,和陆家父子一块儿吃了,背上箩筐准备出门,陆国平喊住他:“你们大队长不是给你放假了吗,你这么大早干什么去?” “我去帮橙橙割猪草。”前几天发生了温泉边的事,小姑娘闹脾气,就一直是他割的。 想到温泉,霍竞川就心虚,不敢看陆国平。 “你放着,家里煤球还没弄好呢,我去割,你和东青做煤块。”陆国平吃掉碗里的粥和窝头起身,外头,听到自个儿名字的煤球汪汪汪叫,小奶音叫得人心里发软。 “走,你也跟着我去割猪草,别在家里捣乱。”陆国平捞起煤球扔进背篓里,背篓深,煤球在里面怎么也怕不上去,叫得跟要被人贩子拐走似的惨。 时间还早,陆国平先去知青点,路上遇见的人都和他打招呼,大城市的干部很平易近人的,没有长三头六臂,不可怕。 尽管如此,他们看向陆国平的眼神也是充满敬畏的。 来到知青点,陆西橙今天没睡懒觉,她坐在厨房门口洗一颗白菜,没看到老父亲,先听到了煤球的叫声。 “煤球?爸爸!”她惊喜地扔下手里的菜叶子,“爸爸,您昨晚睡得好不好,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得好,醒了就起来了。”陆国平把小黑狗从背篓里放出来,小家伙一溜烟跑进陆西橙的屋子。 “爸爸,您要不要看看我的房间?”陆西橙指指后院一排五间小屋,“那间就是,现在后院只住了两个人。” 陆国平随着女儿走到屋子门口,没有进去,只看了几眼,记住了房间的布置,回去可以和妻子描述:“这个架子不错,你东西多,往架子上一放没那么乱。” “是霍竞川给我打的,煤球睡的篮子也是他编的,还有窗户,门上的锁,都是他帮我弄的。”陆西橙满脸都写着骄傲。 “是是是,你对象最能干!”陆国平没好气道,“快去洗菜,洗了一半让人怎么吃?” “哦,”陆西橙又哒哒哒跑回去坐到小板凳上择菜,“爸爸,我的小板凳也是霍竞川做的哦!” 陆国平:这女儿还能不能要了? 厨房里听到动静的知青们走出来,看到陆国平,都纷纷笑着上前问好:“陆叔叔,您好!” “唉,你们好你们好,”陆国平从口袋中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分给他们,“吃糖吃糖,你们都是好孩子,改天我家橙橙和竞川订婚,你们都来!” 第345章 心机男张嘉宁 “订婚?” “叔叔,橙橙要和霍同志订婚了?”林舒激动地问道,没想到橙橙爸爸这么爽快的。 别说陆家那样的干部家庭,就是像她家这样的普通城市工人家庭,她如果要嫁给一个乡下人,要说通父母也要费一番口舌的。 嫁了人,户口随男方,以后还能不能回去? 有了孩子,就算自己能回去,孩子怎么办,男人怎么办,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橙橙,恭喜你呀!” “对啊,恭喜橙橙!” “恭喜陆知青!” 大家争先和陆西橙道喜,陆西橙则是一脸懵,她要订婚,她怎么不知道? 刘小草躲在人群后面也是一脸懵,为什么陆父没有责怪陆西橙,反而要给他们订婚? 难道……他们对陆西橙的疼爱都是假的,所以迫不及待想把她扫地出门?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他们怎么会同意她嫁给一个她都勉强才能看上的乡下人! 想到这里,仿佛多年的郁结于胸的不满、嫉妒、愤懑都得到了宣泄,刘小草说不出的畅快。 张嘉宁默默退出人群,先往霍家的方向去,霍竞川正把家里的板车拉出来,看到他,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什么也没说。 张嘉宁又往徐晋杭家里去,徐晋杭正蹲在屋檐下抽烟,他下乡时也带了几包烟的,一开始想给县里的领导送,可连人家的门都摸不到。 后来想送给王满囤他们,递了几次他们都不收,他就自己抽了。 “嘉宁,你怎么来了,早饭吃了吗,没吃这里一起吃点。”见张嘉宁过来,徐晋杭很高兴,他现在一天天的也没个能说话的人,知青点的人白天忙着干活,晚上不住一起,再说,以前徐晋杭和大家伙就不熟,搬过去后,更是点头都不打招呼的。 沈安宁在屋里听到这话,不由得心生抱怨,早饭只做了两个人的量,给张嘉宁吃了,让她饿着肚子去干活吗? 幸好,张嘉宁是吃了过来了,他引着徐晋杭走到外面,放低声音:“徐哥,你听说了吗,陆知青她爸爸要给她和姓霍的订婚?” “不可能!”徐晋杭第一个反应就是张嘉宁听错了,“陆伯父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个狼崽子,肯定不可能!” 那个狼崽子除了一身蛮力,一无所有,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他? 青砖瓦房?陆家老爷子可是住上小洋房的,乡下的小破房在他老人家眼里算个屁! “我也怀疑是我听错了,可万一是真的呢?”张嘉宁瞄了瞄屋里,露出个颇为嫌弃的眼神,“你真打算和她过一辈子啊?” 当然不是,想到沈安宁普通的家世,黯淡的容貌,身上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臭味,徐晋杭就心生厌恶,可是在新的机会到来之前,他必须和她一起生活,不止是名声问题,他的生活也需要她来照料。 “徐哥,趁着他们还没订婚,你赶紧请个假去县里,过几天地里的活忙完了,大队长能批假的,你给徐叔打个电话,问问他这事咋办,徐叔一直想让你娶陆知青,他会帮你的。”张嘉宁殷勤地提着建议。 “对,”徐晋杭握住张嘉宁的手臂,“嘉宁,谢谢你,我知道,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 说着匆匆进屋,他今天就要去请假,免得请的人多了请不出来。 张嘉宁蹲在原地,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算算时间,川哥的信应该寄到沪市了,不知徐市长看了是何反应,他真的很好奇。 徐晋杭怕不是还做着家里汇钱的春秋大梦,呵,就他每天一个鸡蛋的吃法,他手上的钱可撑不到年底。 到时候,市长公子的日子,可别过得比他还惨,他好歹还有兄长,川哥答应打了野猪分他块肉,想想就美滋滋。 …… “你就是这样割猪草的?”陆国平跟着女儿干活,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她女儿戴着副手套,薅一把猪草拔萝卜一样吭哧吭哧拔半天,箩筐才铺了一层底,那群小萝卜头哗啦哗啦往她的筐里倒。 她干了什么? 难怪竞川说要来帮她割猪草,天天这样,羞也羞死了。 “对呀,”陆西橙拍拍手坐到石头上,“狗蛋过来,我前天教你的还记得吗?” “记得!”狗蛋扔掉手里的刀,乖巧地跑到陆西橙面前坐好,“9+3\\u003d12,8+4\\u003d12,7+5\\u003d12, 6+6\\u003d12,5+7\\u003d12,4+8\\u003d12,3+9\\u003d12,十二的加法我都背出来啦!” “好的,非常棒!”陆西橙摸摸狗蛋的脑袋,“你去抽那几个刚刚学的小朋友,下一个谁来背?” “我我我,陆姐姐,我也背出来啦!”孩子们争先恐后举手,陆姐姐说了,每天背得最好的小朋友有糖吃,每个月表现最好的小朋友奖励一支铅笔。 “你可真行!”陆国平朝女儿比了个大拇指,还别说,这小半天下来,孩子们都挺能学进去的,给他们一个机会,以后未必会困在这小山村里。 “爸爸,我是这样想的,前进大队很多父母都是想让孩子上学的,但是他们家里穷,孩子又多,实在没钱,那我教一点,孩子们基础掌握了,再去学校读个四年级五年级,只需要一两年的学费,他们能有个小学文凭,以后如果有条件了,想读初中也行。” 也是现在的学校教学内容非常简单,学军学农,一半时间上课,一半时间被老师带着劳动,要是在后世,她这样教肯定行不通。 “橙橙,你长大了!”陆国平感慨,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了,不管想法是不是成熟,只要是好的,积极向上的,做父亲的都应该表扬认可。 第346章 做蜂窝煤 这头父女俩带孩子们学习,那头,霍竞川和陆东青已经挖了黄泥回来。 霍竞川从杂物间拿出两把模子给陆东青看:“大哥,这是我从煤场借来的,你看能用吗?” “能用,和我们那的差不多。”陆东青接过模子放在一边,“你煤场还有认识的人?” “恩,托别人搭上的关系,他们说,这些煤能用很久。” “没错,做好蜂窝煤,你家里还有柴火,省着点,能用一整年。”他们家,一家四口人,每个月凭“煤球卡”去煤炭店买煤,供应量是一百四十斤,有时还会供不应求,不得不时常赶早排队买煤球。 沪市没有北方的大炕,也不烧锅炉供暖,春夏秋还好,到了冬天,温度零度以下,在屋里和在屋外一样冷得瑟瑟发抖,就靠煤炉子取暖。 陆东青看着墙角高高的木柴,都是耐烧的木料,光这些,也能用大半年。 这里估摸着有六七百斤煤块,做成蜂窝煤有上千斤,家里即便算上他妹妹也只有两口人,怎么着都够用的。 “我们家还好,你姐夫,就是橙橙她姐姐的丈夫,他在铁路局上班,天南地北地跑,就我们出来之前,弄了两千公斤的煤,今年能过个不缺煤的年。” 煤炭的价格不贵,一吨煤也才不到一百块,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没本事和门路,给再多钱也买不到。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把煤块砸碎,先加水再加黄泥,和好了掺上煤粉,这中间的比例很讲究,黄泥加少了就燃烧很快,并且这样的蜂窝煤很容易烂掉,一碰就会碎掉。而如果加的比例太多了,那火力就不旺,燃烧之后的蜂窝煤非常硬。 霍竞川第一次做蜂窝煤不了解,陆东青却是很有经验的,有他做技术指导,霍竞川有力气,互相配合,不到中午就把煤泥和好了。 陆国平父女俩回来时,霍家的烟囱开始冒烟,两个大男人在做午饭。 霍竞川早上宰杀好了一只野鸡,剁成块做红烧鸡块。 陆西橙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霍竞川的手:“手指伸出来我看看。” 霍竞川听话地把手摊开,手背朝上,指甲缝里干干净净,一点煤渣都没有,陆西橙满意地点头:“很棒,奖励你中午多吃一碗饭。” “谢谢妹妹。”霍竞川想捏捏她挺翘的鼻尖,看到陆父和陆东青揶揄的目光,又迅速缩回了手。 陆东青失笑,怪不得做饭前这小子用肥皂洗了三遍手,原来是他妹妹还要检查。 这小俩口,怎么跟过家家似的。 陆国平昨天只粗略地扫了眼厨房的摆设,今天才是真正见到全貌。 “你平时做饭都是煮米饭?”墙角边三口小缸,一口缸里是大米,装得很满,而且很优质的大米,就和橙橙捎回家的一样,一口缸是半缸玉米面,最后一口放了些红薯,有点蔫了。 “嗯,有时会混着红薯一起煮。”橙橙是个南方胃,偶尔吃顿面食可以,让她天天吃她受不了,霍竞川自己则无所谓,他吃什么都行。 “弄到这么多大米不容易,竞川,你也别太惯着她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往后,别给家里汇肉和吃食,我和你阿姨都有工作,橙橙爷奶也有补贴,饿不着。” 陆国平又拿起灶台上的油罐子,同样三个,一个是豆油,一个是猪油,还有一个是…… “叔叔,这是我和山里人家换的花生油,他们山地上偷摸着种了很多花生,悄悄做成花生油和外面换物资。”霍竞川立刻解释道,其实这是陆西橙拿出来的,可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幸亏他经常出入山林,有很多山里未开化的小村落,陆父不可能去证实。 陆西橙吐吐舌头:霍哥哥,辛苦你背锅啦! “还是要小心行事,你打野猪也要量力而行,钱不够和家里说,家里给你汇。” “好,我会注意的,谢谢叔叔。” 陆西橙和陆东青交换个眼色,怎么感觉爸爸有了女婿就不要儿子女儿了呢? 爸爸真偏心! 吃过午饭,一家人在院子里压煤饼子,模子上面是杆,下面底座是模子,把煤泥往里面灌,压着杆往下一压,就是一个蜂窝煤了。 这个活还挺好玩的,陆西橙在一旁看得手痒,霍竞川便让她上手试试。 “握住这里,慢点,对,慢慢压下去。”霍竞川一手扶着她,一手帮着稍微施力。 一个十二孔的蜂窝煤成型,小姑娘开心得眉开眼笑:“很简单嘛,我要再做几个。” “好。” 本来霍竞川一个人,一分钟能压两三个蜂窝煤,换成两个人,两三分钟才压一个,这俩人还都傻乐。 陆家父子无语地摇摇头,欺负他们老婆不在身边还是咋滴? 陆国平的老父亲滤镜再深,也必须承认,他家姑娘在干活方面真的是…… 干啥啥不行,帮倒忙第一名。 陆西橙要是知道他老父亲的吐槽,肯定会怼回去: 她干啥啥不行,霍竞川吃啥啥不剩,正好是一对。 还有个帮倒忙的煤球,它踩进煤泥里,留下几个小熊爪印,还挑衅地冲着陆国平叫唤,被霍竞川逮住一顿揍:“妹妹,把它关柴房去,晚上不给它吃饭。” 煤球脏兮兮的小黑脸上写着委屈,跑过来陆西橙的腿。 陆西橙跳脚:“煤球你脏死啦,你不准进屋,我要给你洗洗。” 她转身进去,还把门给关上了,煤球爪子拼命挠门,嗷呜嗷呜地叫,不明白自己怎么被抛弃了。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也不去管一人一狗闹腾,加快动作干活,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把所有的煤泥都压好了。 霍竞川提前在院子里铺了一层油布,一个个蜂窝煤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小院每个角落。 “这两天走路小心脚底下,可别踩了咱的蜂窝煤。”陆国平笑着说道,在北方,除了食物,第二重要的就是取暖用的燃料,看着这满院子蜂窝煤,真是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第347章 订婚的迷茫 吃饭时,堂屋的八仙桌,正好一人占据一边,三个男人都端着碗认真吃饭,只有陆西橙,屁股挪啊挪,把自己的小碗放到霍竞川面前:“霍竞川,我不要吃鸡皮。” 霍竞川抬头看了陆家父子一眼,帮她把鸡皮去了,又给她夹了两块鸡肉放进她碗里:“好了,你坐好,小心摔跤,要不要换张椅子?” 这种长条板凳,如果只坐一端,另一端空着,很容易翘起来把人摔了。 “不用了。”陆西橙坐回去,也专心吃饭,她吃饭慢,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这饭是陆父盛的,盛得很满,等她吃完一半时,剩下一半的饭已经冷掉了。 霍竞川两碗饭吃完了,他伸手拿起陆西橙的小碗,把她半碗剩饭倒进自己碗里,起身又去给她盛了一碗不太满的,淋了点炖野鸡的汁拌了拌,放回她面前:“快点吃,最后一个吃完的洗碗。” “我才不要洗碗。”陆西橙最讨厌洗碗了,她埋头拼命扒饭,霍竞川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那他两口就能吃完的剩饭。 目睹这一切的陆国平和陆东青:怎么办,好像被比下去了,要是以后这小子跟着回沪市,他们会不会被老婆嫌弃死呀? 吃完饭,霍竞川送陆西橙回知青点时天色已经黑了,因为他家有她父兄在,晚一点倒是没关系。 陆西橙把玩着手里的手电筒,现在一跟他单独相处,她就有种挺矛盾的心理,既想和他亲近,又怕他太过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霍竞川走在她身后,看她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也不和他说话,劈手夺过手电筒,关上开关,拦腰将人抱起。 “啊,”陆西橙惊呼出声,“霍竞川你干什么!”她举起拳头,愤愤地在他背上敲了一下,随后揽住他的脖子,窝进他怀里。 “妹妹!”男人的嗓音在黑夜里低哑深沉,“我想你了。” “天天见面,有什么好想的!”陆西橙话说得硬邦邦,唇却不由自主地寻到他的脸,在上面落下个软软的吻。 霍竞川配合地把她抱高一些,一只大手穿过腋下,搭上一团柔软的隆起:“妹妹,这里还痛吗?” 陆西橙吓得瞪大眼,他怎么胆子这么大,她爸爸还在呢,他就不怕她去告状吗? “你不准欺负我!”陆西橙扁着嘴,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 “不欺负你!”霍竞川爱怜地亲她花瓣一样香甜的唇,又亲她的鼻尖、眼睛、额头,爱不释手地吻遍她脸上每一寸皮肤,最后把羞红的耳垂纳入口中,“你也不准躲着我!” 贴着她小巧微凉的耳垂,热气吹进她耳廓:“你躲着我,我很难过,怎么办?” 陆西橙看不清霍竞川的神色,小动物的本能告知她危险,却还端着架子不愿意认怂。 “你放开我,我要生气了,我呜呜……”那只大手的力道陡然加重,没等她喊出声,耳垂又被含入湿润口腔,陆西橙敏感地要命,眼里泛起雾气,嗓音都变了意味,“霍哥哥,不要,疼……” 霍竞川头靠在她耳畔,嘴里喘着粗气,声音粗噶而克制:“妹妹,不要怕我,不要躲我!” 手安分地放回原本属于它的位置:“妹妹,妹妹,答应我!” 他受不住,受不住她的冷待和畏惧。 “我答应你就是了!”她没有哭,睫毛却湿漉漉的,像被打湿的蝶翼。 陆西橙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爸爸说,让我们先订婚,你知道吗?” “嗯,知道。”霍竞川抱紧他,挡住晚上的凉意,“你不愿意?” “不是,”陆西橙手指扭啊扭,把他的衣服捏得皱巴巴,“我还没做好当妻子的准备。” 虽然早就认定了他,也想过要嫁给他,可临到头来,陆西橙还是会迷茫。 两辈子,她第一次谈恋爱,上一世,她一直以为,她会到她很成熟很成熟的时候才步入婚姻,或者也有可能一直单身。 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没人教过她。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很幸福,可她看到的是他们婚姻后期的相濡以沫。 至于父母,他们的婚姻不是常态化的,闪婚闪离,再复婚,复婚后见面的时候蜜里调油,忙碌的时候一个月不见面,那样的婚姻也不多见。 陆西橙很清楚,她还在还小呢,无论是生理和心理上,都还和妻子那个词相差太远。 可她也明白陆父的意思,这年头,相亲认识,见两面就结婚的比比皆是,他们谈了大半年,算得上恋爱长跑了。 他们足够了解彼此,结婚也没什么的,陆西橙就是迷茫,就是想矫情一下。 霍竞川放下她,拥她入怀,他个子高,抱着她时需要微微俯身:“橙橙,我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准备做丈夫。 去年秋天以前,他偶尔会听村里聊起说谁谁的男人怎么样,在乡下,人们爱把男人冠在女人的名字后面作为后缀,谁的男人,或者把婆娘放在男人名字后面,谁家婆娘,他每次听到,内心都毫无波澜。 他不想成为谁的男人,更不想哪个女人成为他的婆娘。 直到遇见她,还未在一起时,他便一次次的幻想,如果她嫁给他,他的称谓就是:陆西橙的男人。 夜深人静,每每念着这名字,霍竞川就控制不住地心潮澎湃。 或许,他身体里真的流淌着狼的血液,赋予他掠夺的野性,霍竞川感激这样的野性,让他早早把心爱的猎物叼回狼窝。 离吃到嘴里还差几步之遥,他又怎么可能允许她退缩? “橙橙,别怕,我们都是第一次,如果我有做得让你不满意的地方,你就教教我,骂我打我都没关系,如果你有哪里做得不好……” 陆西橙抬起小脸,怒瞪他:“怎么,你也要骂我打我?” 脚尖悄悄地上他的脚,他只要敢说一声是,她就踩死他。 “我就……把你关起来,谁也不让见,每天给你喂饭,帮你洗澡……”话音未落,腿上就挨了一下,霍竞川佯装吃痛,抬脚就跑。 陆西橙倒腾着小细腿在后面追,还不敢大喊出声:“霍竞川,你个大流氓,有种你别跑,你看我不打死你!” 第348章 陆父教学 霍竞川送人送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家里,陆国平和陆东青点着煤油灯在堂屋看书,见他进来,眼神很不善。 霍竞川提起手里的东西:“陆叔叔,大哥,我路上逮了只兔子,还摸了点田螺,养两天,妹妹爱吃这个。” 看到他两只裤管都沾了水,陆国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下次白天摸就行,大晚上的,别掉沟里。” “没事,我带着手电筒的。”霍竞川把田螺倒入小水缸,上次摸的一顿吃完了,大部分被杨继忠吃了,这玩意儿水沟小溪里很多,养时间长了会臭掉,提前一两天去摸就行。 丑兔子绑住腿扔到后院,明早收拾掉。 “竞川你过来。”陆国平敲敲堂屋的窗子喊道。 霍竞川洗干净手走过去:“陆叔?” “坐,”陆国平翻着手里的书,“这书是你在看?”上面还用铅笔写着注释,字迹还可以,就是写的内容很多都是错误的。 霍竞川点点头:“是的。” “你把这几个题做了我看看。”陆国平推过去一张纸,纸上写满了数学题。 霍竞川接过,从头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笔开始写,他做题的速度不快不慢,遇到不会的题思考一会,还是不会就空着。 陆国平和陆东青互相看看,继续低头看书。 屋里安静的只有笔尖触碰纸张的刷刷声和书本翻动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小狗的叫唤。 “叔叔,我写完了。”半小时后,霍竞川放下笔,正襟危坐。 “东青,你给他批批。” 陆东青朝霍竞川笑笑:“你别紧张,只是测试一下水平。” 说着他拿出胸口的钢笔批改,他的速度很快,这些题目扫一眼就得出答案了。 “爸,百分之九十正确率。” 陆国平曲指敲打桌面,沉吟片刻,开口道:“这套书很有用,但对于目前的你来说难度偏高,你现在的数学水平在高小阶段,做这套练习为时尚早。” 陆国平看向霍竞川,女儿说他从半年前才开始正式学习数学,说明这小子的领悟力和理解能力都是不差的,“我和东青这几天给你把初中数学的概念理论都整理出来,教你一遍,我去县里给你借几套初中的习题册,你掌握了,再学习高中的。” 女儿教书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小学阶段还好,到了初中,她这样是要误人子弟的。 “好,谢谢叔叔。”霍竞川感激地道,陆西橙晚上不许他过去,他就每晚自己看书,确实感觉很吃力,只能把不懂的记录下来,再去问陆西橙,可陆西橙自己会做,有些知识点讲解起来却达不到很好的效果,她也在发愁,陆父这一来可算解了两人的困难。 霍竞川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他要和橙橙在一起,不是要把她困在这个小山村里,日复一日地过着虽然吃穿不愁却见不到繁华和车水马龙的日子。 在这里,他能靠卖野猪和干农活为生,出去后呢,他难道要成为她的拖累?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多读点书总会多一条出路。 “你自己学习的同时也监督点儿橙橙,那孩子性子没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要看住她,别让她玩野了性子。” 陆国平的想法和陆奶奶一样,国家要建设社会主义,需要知识,需要人才,现在各大高校的学生来源参差不齐,学习基础差异大到没法一起上课,高考迟早有一天会恢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孩子们在乡下也不能懈怠,不止是他们,城里的那几个也是,人家竞川每天干活都那么努力,他们凭什么不学习? 他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陆东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也没干啊! …… 徐晋杭终于请到了假,严格来说,春种快结束了,王满囤允许大家松快一阵,地里的活是忙不完的,除草施肥浇水,人和牛一样,用过头了都要倒下。 正好,霍竞川打算进山打野猪,乡下低头结婚都不会大办,何况订婚,但相好的人家还是会来帮忙热闹热闹。 霍竞川家里没有新鲜的猪肉了,打一只野猪当做订婚当天的肉菜,王满囤便麻烦他多打一头。 “竞川,你把去年那几个人带上,打得到就打,打不到,一头就留给你自己。” 他又把王春才、吴建国等六个去年和霍竞川一块儿进山的人叫到一起,面对他们,王满囤秒变刻薄脸:“都给我机灵点儿,别像去年一样,还要人小霍去救你们,净丢人,记住,打不到,一口肉也别想吃。” 六个汉子被训得像个鹌鹑,头都抬不起来,他们想反驳的,可大队长说得也没错,他们是丢人。 这次一同前去的还有陆东青,他倒不是想打野猪,只是想见识见识,霍竞川给了他一把镰刀,又往他身上撒了驱蛇虫的药粉,一行人就出发了。 陆国平上午照旧提着箩筐打猪草,陆西橙偷懒,完成任务就带着孩子们滚铁环去了,她和霍竞川从省城买回来送给他们的铁环和陀螺是孩子们的宝贝,怕玩坏了,他们规定,一星期只能玩一次。 “叔叔?”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陆国平回头一瞧,哟,这人怎么缺只耳朵? 他想起陆爷爷提到的徐市长收到的那封信,里面那个谁不就是失去了右耳吗? “叔叔您好,我叫徐晋杭,我父亲是徐跃华,您应该见过的。” 果然! “你好,我们第一次见面,徐同志还是称呼我为陆工。”陆国平回了一句,继续低头割猪草,嗯,下乡干点活身体都好多了。 “是,陆厂长,我爸常常和我提起您,说您年纪轻轻就学识渊博,还能在最辛苦的岗位上耕耘,他非常佩服,您是我学习的榜样。”徐晋杭略弯着腰,语气恭敬而诚恳。 “哦。”咦,这株猪草有点老了,猪会不会啃不动,还是放过它。 “陆厂长,我和陆西橙是一块儿下乡的,我们在火车上就认识了……” 第349章 活成个笑话 “停,打住,”陆国平镰刀拄着地上,神色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一只耳,“徐同志,男女有别,听说你结婚了?我也未曾听我女儿谈论过你,想必你们是不熟的,请不要直呼我女儿的名字。” 他女儿的名字是你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人配叫的?不知所谓! “对不起,陆厂长。”徐晋杭心里咯噔一下,陆厂长怎么会知道他结婚了?肯定是到了乡下听谁说的,是那个狼崽子。 “陆厂长,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和您打个招呼,您这几天是住在霍家?”徐晋杭顿了顿,用猜测的口吻说道,“霍家那青砖瓦房盖得结实,是大队上头一份,据说要好几百块,狼…霍竞川和陆知青处了对象就盖了房,他对陆知青是一片真心。” 狼崽子哪里来的钱,还不是贴着陆知青骗的,他听他爸说,陆厂长的工资在机械厂比正厂长还高,拿出几百块是小意思。 陆国平都想笑了,这一只耳还真是和橙橙信上说的一样,不怀好意,居心叵测,自己都这样了,还不忘来给别人上眼药。 霍竞川的钱怎么来的? 他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他卖野猪,老秦也讲过的,老秦不敢在这方面骗他。 而且,这几天相处下来,小伙子的为人秉性他也基本了解的,不说多光明磊落,但绝对不是那种偷奸耍滑,会骗女人钱财的软骨头,这点看人的眼光,陆国平还是自信有的。 陆国平斜睨徐晋杭,脸上不见生气,嘴里吐出的话却把人气个半死:“我女儿喜欢长得好看的,我们全家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所以,我家愿意倒贴,关你这一只耳屁事! 陆国平幽幽说完,提着筐子重新找地方打猪草,唉,想安静干活真难。 徐晋杭在原地差点跳脚,什么意思,陆知青看不上他是嫌他长得难看? 他哪里难看,他堂堂一个高中生,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温和秀气。 那狼崽子,也换了件衬衫又如何,不知哪个不上台面的裁缝做的,乱七八糟。 还不识字,粗鲁无礼,见识浅薄。 可惜,陆国平又不是平头老百姓,徐晋杭不敢上前理论,只得转身回去,经过霍家时,一脚狠狠踹在围墙,痛得抱着脚哀嚎。 “晋杭,明天真是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县里吗?你的脚怎么了?”沈安宁拿着剥好壳的鸡蛋递给他,徐晋杭出去时好好的,说要去散散步,怎么回来一跛一跛的? “没事,明天我自己去,你把这屋里收拾一下,你看乱的。”徐晋杭坐下吃鸡蛋,明天他要和家里打电话说陆知青订婚的事,怎么可能带上沈安宁。 沈安宁失望地低头,她也想去县里,今年只去过一两次,她想去买点雪花膏,她的脸去年的冻疮好了后,有块深色的痕迹,她想去医院看看。 可是徐晋杭不让她去,她身上几十块舍不得花,只能再做打算。 不过,徐晋杭和家里要了钱票后,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想到这儿,沈安宁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 霍竞川一行人今天的收获颇丰,那六个人总算不负众望,在霍竞川的指挥下,合力制服了一只较小的野猪,而霍竞川一人干翻了两头,那股手起刀落的狠劲,陆东青都想跟着叫川哥。 他们来时准备了木桶,猪血整整装了三桶,霍竞川让六个人挑着一头野猪和猪血回去,放下东西再过来。 “竞川,”陆东青望着霍竞川,他半边脸和身子都被血染红了,浑身散发着还未褪去的杀气,“你不会打我妹妹?” 陆东青的身体素质不错,家里好几个当兵的,他也去探过几次亲,跟着练了几招,说实话,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人。 以后妹妹被欺负,他这个做大哥的能为她做主吗? 霍竞川掏出块破得全是洞的毛巾擦掉脸上的血迹,苦笑:“大哥,你会打嫂子吗?” “怎么可能,你嫂子也就看着脾气好,我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一准把我扫地出门。”陆东青也笑了,都是男人,男人的无奈他懂,女人不讲理起来真的打不得骂不得,还得顺着哄。 霍竞川看着自己的大手,他这双手,能一拳头打扁野猪脑袋,却拿他的小姑娘没辙。 “川哥,川哥,我们回来啦!”王春才几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扛着扁担狂奔,他们今天可立了大功了,走路都能飘起来。 “大队长组织人架铁锅烧水呢,野猪毛太硬了,我裤子都磨破了。” 霍竞川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指了指另外两头更重的:“这两头,你们一起挑了。” “好嘞,川哥。”一头野猪三百来斤,尽管吃力,但三个人挑一头还是可以的,只是路上要休息好几次。 陆东青帮忙一起挑,霍竞川在后面闲庭信步,路上顺了五六只鸡和两头羊。 妹妹要的小白兔太难得了,山里的兔子都丑得要命。 到了山脚下,霍竞川把染血的褂子脱了,露出肌肉紧实的上半身:“大哥,你先回去,我去河边洗洗。” “好,你快去快回。” 陆东青挑着野猪回到大队,陆国平也在晒谷场上,旁边站着老支书和大队长。 “竞川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看只有他,陆国平问道。 “他身上有血,去洗洗。”陆东青放下扁担,一路走下来真累人。 “他受伤了?”陆西橙从父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往河边跑去。 “没受伤啊!”陆东青的声音飘散在半空中。 霍竞川在河里痛快得洗了个澡,此时大队上的人都集中在晒谷场,他干脆脱了个精光,在河里游了几圈,野猪血腥味重,可别让妹妹嫌弃。 第350章 没看到 霍竞川游到一半,便沉入水底,他听到有轻快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霍竞川,霍竞川?”陆西橙跑到河边,这块地方霍竞川带她来过,说他下山经常会在这里游水。 河边有脱下来的衣裤,是霍竞川的,他人呢? 陆西橙又喊了几声,河面咕嘟嘟冒泡泡,霍竞川大半个身子在河里,只露出一个头和肩膀:“橙橙,你怎么来了?” “我大哥说你流血了,我过来看看,”陆西橙仔细端量霍竞川,“伤哪里了?严重吗?” 霍竞川扶额,大哥这么不靠谱的吗? “你听错了,我没受伤,是野猪血溅到身上,我过来洗洗。”霍竞川无奈解释,看着她脚边的衣服,“橙橙,你先转过身去,我把衣服穿上。” “那你快点呀!”陆西橙捂着脸转身,蹲在地上百无聊赖,“我数到十,十、九……” 这是俩人常常玩的小游戏,陆西橙吃东西慢吞吞,天冷的时候,饭菜冷得快,霍竞川就吓唬她,他数到十,她还没吃完,他就要揍她啦,就要挠她痒痒啦! 今天终于反过来了。 霍竞川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岸边,抓起裤衩就往脚上套,不知为何,往日灵活的手脚居然不太听使唤,一个裤管半天没套进去。 “五、四……” “妹妹妹妹妹妹……慢点!”霍竞川手忙脚乱,布料在水中有浮力,又被弄湿了,贴在一起,更加难穿。 靠近岸边的河水很浅,只到霍竞川腰腹处,他此时手紧紧攥着裤腰带,单脚站立,想潜入水为时已晚。 “你好慢呀!”陆西橙扭头,手还捂在脸上,无名指和小指露出个小小的缝偷看他。 霍竞川僵着脸,努力保持镇定:“我快好了。” 他侧过身体,极力遮掩重点部分,观察陆西橙的表情,她好像没发现,他动作艰难把裤腿套进去,也不管全身上下都是水,把长裤和褂子也穿上,这才窘迫地说:“妹妹,我好了。” 陆西橙睁开眼,见他跟个落汤鸡似的,从别墅里拿出块浴巾:“你快擦一擦,别感冒了。” 还是春天呢,他又从河里出来,会着凉的。 “好。”霍竞川胡乱地搓搓自己的脑袋,短短的头发搓得一团乱,像只刚被主人捡回家的大狗。 陆西橙看得好笑,踮起脚尖用手指梳梳他的头发:“回去换套衣服,湿衣服穿着不难受啊?” “好。” “还要洗个热水澡,夏天没到呢,以后不准下河游泳。” “好。” 她说什么他都回好,陆西橙狐疑:“喂,你真的没受伤?”怎么瞧着傻里傻气的? “没有,”霍竞川轻咳一声,尴尬地问道,“妹妹,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什么,没有呀!”陆西橙小蜜蜂嗡嗡嗡,围着他擦了一遍,不滴水了才把浴巾收起来。 霍竞川眼皮搭拉下来,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庆幸她没看到。 也失落, 失落她没看到。 …… 三头猪处理起来不是小工程,不过没人会嫌麻烦,那头小一点儿的猪也有两百多斤,每家都能分到一斤猪肉。 霍竞川打的两头大野猪更是超过了三百五十斤,他懒得带回家宰杀,让大队帮着一起收拾了,陆西橙受不了那个味儿,也不太爱吃杀猪菜。 霍竞川直接和大队长说好,他要四百斤的猪肉,猪头和下水一概不要,但是想要六只耳朵。 王满囤满口答应,野猪的出肉率不如家猪,那三百五十斤的猪,二百五十斤的肉总归有的。 还有下水呢,那些东西再不受待见,也是肉啊! 放到明面上的野猪算是集体财产,霍竞川按照大队的标准付了钱。 两头羊和六只野鸡被养在后院,暂时不杀,兔子处理好了,剁成了小块。 霍竞川把兔头给了王春才,那小子可开心了,钱大娘熬了一锅兔头汤,他捧着碗满大队溜达,一个冬天过去,家家户户都不剩几片肉了,他还有肉汤喝,可不是要好好炫耀炫耀。 “叔叔和大哥呢?”霍竞川坐在院子里处理田螺,用钳子挨个剪断田螺的尾巴,这样不仅烹饪的时候容易熟,也更方便入味,吃的时候只要用力一嘬,整颗田螺肉就能伴着汤汁滑入口中。 “去看热闹了,他们在城里很少见到杀猪,”陆西橙往锅里倒油,她想做道冷吃兔,川渝地区的做法,不过考虑到爸爸和大哥的口味,辣度调整到了微微辣。 “橙橙,我打算等他们回去时,给他们带上一头羊和三只鸡,再送些猪肉,你看可以吗?” “猪肉会不会坏掉?”霍竞川家里的猪肉都是腌起来的,没吃完的新鲜猪肉被她收进了别墅。 “码上盐能放几天,带回去给你爷爷奶奶姐姐他们都分一些。” “好呀!”陆西橙夹起一块兔肉小跑着送到他面前,“快尝尝,好不好吃。” 霍竞川顺从地张嘴,兔肉被喂进嘴里,陆西橙弯腰往他嘴巴里呼呼吹了两口气:“小心烫哦!” 相较常见的猪肉,兔肉的蛋白质含量更高,而脂肪和胆固醇却很低,是相当好的养生肉类。 而且兔子一直在跑,运动量很大,肉质很紧实,像霍竞川的肌肉一样。 香香的。 “好吃。”霍竞川把一块嫩滑的兔肉咽下去,给出两个字评语。 “我也觉得好吃。”陆西橙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失望他不会夸奖,霍竞川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说得天花乱坠才奇怪呢! 做完兔肉,陆西橙从陆父送来的吃食中切了一小块油炸猪皮,这种经过高温油炸的猪皮肉质非常厚实,没有泡发时敲起来邦邦硬,陆西橙估计是他在肉联厂工作的二舅弄来的,现在一般家庭可做不出这东西来。 第351章 爆炒田螺 大队晒谷场,长长的案板被围得水泄不通,野猪肉按照部分被切割好,村民们拿着盆,挑选自己中意的那块。 距离上次分猪肉都半年了,全村人都盼着,也就他们村有能耐,时不时能打到野猪给大家伙解解馋,其他大队,只有年底的一两头家猪,过了年就没了,够啥吃的。 不像家猪要公平抓阄分肉,野猪肉是先到先挑的,所以现场挤满了人。 “哎,你们着什么急,橙橙说了,给咱们留了几十斤,就是不能用工分换,你们想要的自己报数,我晚上跟她说。”林圆小声喊住前面急匆匆的人。 “真的?那我要五斤行不行?”一个男知青马上道,被人腿上踹了一脚,“当然不行,才几十斤,你要五斤,我要五斤,还怎么分!” “张嘉宁!”男知青踢了回去,一想也对,五斤是太过分了,“那我要两斤,我也要腌成咸肉,腌肉比腊肉油多。” 就这样一人两斤的,林圆的小本本上写满了,橙橙说了,最多分五十斤,大家买完了,多的就卖给她和林舒丽丽,嘻嘻,她们每人还能多得好几斤,她专门买了个小缸腌肉的。 听到陆西橙那儿有肉,刘小草的眼睛也亮了亮,可随后又说不能用工分换,必须要用钱买,她身上就剩不到十块钱,一分也舍不得花了。 看着讨论得热烈的知青们,刘小草咽了咽口水,现在去和陆西橙重新交好,还来得及吗? 知青们没离开,除了猪肉,大队长还组织人灌了血肠,和切得细细的酸菜一起炖,炖了整整两大锅,五分钱打一碗,没人会错过。 陆家父子俩也被塞了两碗,要付钱时,王满囤死活不收:“陆工,就一毛钱的事儿,这猪就是竞川打的,我还觉得亏待了他呢,您可千万不能客气。” “行,那我们今儿个就厚着脸皮吃白食了。” 徐晋杭也拿出钱让沈安宁去买肉了,沈安宁想多买点,村里的肉只要六毛钱一斤,不要肉票,县城却卖到七八毛,可大队长严格把控了每个人的量。 沈安宁只买了一斤,她自持身份,不愿意和一群乡下人挤来挤去,去的晚,好肉都被挑光了,只得一块猪脸和一个猪鼻子,可想而知,又被徐晋杭一通嫌弃。 沈安宁也觉得委屈,徐晋杭一开始还不想买的,说他不吃嗟来之食,沈安宁没听懂什么意思,等猪肉煮完出锅,她只捞到块猪鼻孔,剩下的全进了徐晋杭的肚子。 陆家父子回家时,饭菜的香味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陆国平望着高高的围墙,竞川这房子盖得好,院墙高,周围没什么人家,要不然这天天这样吃,谁遭得住! 陆西橙坐在走廊上,把一块水煮鸡胸肉撕成细丝喂煤球吃,它的牙齿没有长坚固,上次霍竞川让它啃大骨头,啃得它晚上哼哼哼叫,陆西橙现在不敢给它吃太硬的食物。 煤球趴在地上,昂着头吃肉丝,小鼻子还一耸一耸的,闻着厨房里传出来的味道。 “小馋狗,那不是给你吃的,有鸡肉吃还不满足,你是要上天啦!”陆西橙手指一下下戳煤球,它就绕着她手指打滚,这么会撒娇卖萌,不知是学了谁。 “我看你是要把它宠上天,”陆国平捞起煤球放到院子里,“绕着院子跑三圈,这么胖,小心被人捉去吃掉。” “爸爸,”陆西橙不乐意了,“您怎么和霍竞川一样,总爱欺负它呢!” “说我什么?”霍竞川端着菜出来,“叔叔,大哥,吃晚饭了,橙橙,去洗手。” 晚饭就是一道兔肉,一道爆炒田螺,一盆荠菜蛋花汤,还有一个凉拌海蜇。 陆国平和陆东青以为吃了碗血肠已经半饱了,结果看了这菜色,又干了两大碗米饭。 兔肉入口微甜,又带着点儿咸,细细咀嚼,又有一股润物细无声的辣,让人欲罢不能。 “爸爸,您喝点山楂水,解辣的。”陆西橙提前晾好了四杯水。 “嗯,这点辣度,爸爸能吃。”陆国平的筷子又伸向田螺,这个他是吃过的,孩子大舅一到春天常往家里送,路边也有乡下的老农会挑着吐干净泥沙的田螺出来卖。 不过蒋主任的做法是上汤螺丝,咸肉切成小丁一起煮,爆炒费油。 “爸,这比妈做得好吃。”陆东青已经嘬得停不下来。 爆炒出来的田螺表面焗了油,亮晶晶红艳艳。 考验技术的时候到了。 有经验的会先嘬壳儿,表面浓郁的汤汁,一滴都不能浪费。 再对准田螺的口,舌尖灵巧地挑去开口处的甲片,往里用力一嘬,那柔韧弹牙的田螺肉就被乖乖吸进了嘴里,同时吸进去的,还有田螺壳里鲜美的汤汁。 技术不好的,吸了半天,田螺肉还顽固地躺在壳里。 一桌人,陆西橙和陆国平技术最好,只是陆西橙咀嚼慢,陆国平得了第一。 霍竞川技术最差,陆西橙面前都一堆壳了,他才吸出来五个。 陆国平嘲笑他:“竞川,你可得练练,连我孙子都比不上啊!” 陆西橙护短,忍不住替霍竞川辩解:“爸爸,他是没吃过,他多吃几次肯定比您吃得还快。” 上次也是这样,全被杨继忠吃了,霍竞川没吃到几颗。 “行,那我就等着他超过我。”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山楂水,真过瘾。 陆西橙朝霍竞川比了个斗志昂扬的眼神:“你别怕,我以后多给你做,很简单的,你今天先用签子挑出来吃。” “好!”霍竞川拿了小竹签一颗颗挑,挑出来的田螺肉全部放进了陆西橙的碗里。 陆国平\\u0026陆东青:嗐,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352章 撇清关系 吃过了晚饭,王满囤和几个男人把霍竞川要的猪肉送了过来,四百斤的猪肉堆成了一座小山。 陆西橙拿了她要的五十斤,不用霍竞川送,知青点的姐妹们已经亲自来接了。 “橙橙,哇,这里是五十斤吗?这么多,哇,我要幸福死啦!”姜丽丽做夸张的捧心状。 “姜姐姐,幸福死之前请先把分给我俩!”林舒端了个木盆来,“橙橙,霍同志家的盆要不要我给洗?” “不用,放这儿,我们先回去。”四个人端着一木盆的猪肉回去,这些了,去到给其他人的,林圆林舒姜丽丽三人每人还能分到约六斤,完全能撑到秋收了。 大队上一家十几口人也未必能分到六斤肉的,三人心里别提多满意了,而且这肉都是五花肉,林圆感动到想哭:“橙橙,以后我早起帮你打猪草!”别的橙橙也不缺。 “对啊,我们轮着来帮你打猪草!” 陆西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可别,我爸爸要骂死我的,他现在啊,霍竞川像亲生儿子,我像儿媳妇。”陆西橙好凄凉! “哈哈哈,那不是没有婆媳矛盾了,不对,叫翁婿矛盾!” 姑娘们大笑,橙橙刚谈对象时,她们还为她担心过,怕她家里不同意,没想到霍同志表现那么好,如果以后俩人能一起回城就更好了。 霍家,陆国平和陆东青面面相觑。 “竞川,你刚才说什么?”陆国平又问了一遍,怀疑耳朵出错了。 “叔叔,我和橙橙商量过了,这些肉,您带回去两百斤,还有后院的羊和鸡,您先别推辞,我和橙橙只有两个人,就算做成咸肉腊肉也吃不了那么多,等到下半年,我肯定还会进山几趟,橙橙爱吃个新鲜,别放坏了。” “那你可以拿去……卖?”陆国平说道,二十斤还行,两百斤实在太多了,他们家一年也吃不上两百斤肉,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别说力气大,打野猪简单,这难道不是拿命在搏吗? “现在外面形势很严峻,我不想冒险。”霍竞川这个理由对于一个正经的城市干部来说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是啊,总不能为了点肉去冒险,而且这里是小县城,厂子之间都认识,卖了这家不卖那家不好。 “这样,叔叔和你买下这些肉,按照市场价来,就当叔叔占便宜了,至于鸡和羊,叔叔也收下,行吗?” 这孩子太实诚了,如果不是碰上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得被人欺负死啊! 陆东青从口袋掏出一百九十块钱,直接塞了过去。 霍竞川沉吟片刻,收下了,反正都是给妹妹的。 翌日,霍竞川开拖拉机载着陆家父子去县里,他带了几斤肉送给秦厂长和机械厂教他学车的师傅。 车子刚开出村,就遇上走路去公社坐公交车的徐晋杭,拖拉机没有停下,柴油的尾气和扬起的灰尘喷了他满脸。 徐晋杭呸呸呸几声,狼崽子泥腿子的骂声不绝于耳。 他想坐牛车的,可牛也辛苦了一个春耕,老王头打算让它休息几天,没同意。 到了县城,徐晋杭直奔邮局,拨通父亲办公室的电话,转接再转接后,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喂,哪位?” “爸,是我,晋杭!”徐晋杭激动地说道,“爸,您最近很忙吗,我好久没收到您的信了。” “晋杭?”徐跃华的声音从公式化变得咬牙切齿,“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爸,我……您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徐晋杭莫名心慌,不会的,他爸远在沪市,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他强装镇定:“爸,我和您说,我在这边,和几个干部的关系处得特别好,只是要经常请客吃饭,所以……” 话没说完,就被对面打断了:“和干部关系好?我看你是和女知青关系好,好到都睡一张床上去了,还弄没了一只耳朵,呵,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还想把我蒙在鼓里?”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徐跃华的话一字一句仿佛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徐晋杭的心头。 他不顾不远处还有邮局的工作人员,尖着嗓音大喊:“爸,你听我解释,我是被人陷害的,爸,是是是……是沈安宁,她设计我,还有狼崽子,他们狼狈为奸,爸!”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给你汇一分钱,你要是有能耐自己回城,我就还是你爸,没能耐,你就在乡下待一辈子!”说完,“啪”挂断电话。 至于徐母说的儿媳妇是干嘛的,徐跃华根本不关心,能让女儿背上这样的污点,家里不可能如何有权有势! 最重要的是,他的电话是政府电话,会被监听,徐跃华必须和愚蠢又没有前途的儿子撇清关系。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尖锐刺耳,像是锯子在割木头,“嘭”,随着木头落地,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断开了。 徐晋杭瘫坐在地,他的手抖啊抖啊,握不住手里的话筒。 “同志,你注意点,话筒摔了要赔的,你打完没啊,后面人排队呢!”邮局工作人员不耐烦地道。 “没……没打完,我还要再打。”徐晋杭不甘心地爬起来,再次拨刚才的号码,可是,等了几分钟,电话都没人接,外面等着的人已经骂开了。 “干啥呢,打完了赶紧走,耽误事!” “就是,是不是一只耳朵不好使啊,长得还挺好的,真可惜。” 这样恶心的嘲笑充斥在徐晋杭的心口,他想摔掉电话和人对骂,可他还有两分理智,这电话机,他赔不起! 徐晋杭低着头离开邮局,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何去何从。 没关系,他还有他妈,他妈不会不管他的。 徐晋杭这样告诉自己,可实际上,他很清楚,他妈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就是个伺候人的保姆。 可不这样想,他能怎么办呢? …… 霍竞川到了县里被陆家父子带着,认识了几个厂子的领导,一听说是女婿,都对他非常是客气。 之前霍竞川就跟这些厂子有接触,但多数是后勤采购的岗位,一把手也就秦厂长那样特别嘴馋的。 “我女儿女婿都在这边,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帮着关照下,国平先谢谢啦!” “陆工你太客气,你才帮我们厂子解决了大难题,这都是应该的。” 陆国平还要借书和习题册,这也好办,厂子里高中生肯定有,回家拿就好了,没一会儿功夫,霍竞川手上就捧了厚厚一叠,他压力很大。 借完书出来,霍竞川要去供销社,和他们兵分两路。 “我去通知你秦叔你们订婚的事,省得他跑来找我哭。” 对,霍竞川被提醒了,是不是也要通知杨继忠,他要是哭,他会想打死他的。 他没想到,杨继忠会给他带去一个大大的“惊喜”。 …… 陆国平在钢铁厂秦厂长办公室,秦厂长瞧着二郎腿笑得一脸得意:“怎么,这是谢媒礼?” 桌上十斤猪肉,是送给他一个人的。 “是,谢谢你没把我姑娘卖了!”还谢媒礼,怎么想的,让一个年轻小伙子照顾个小姑娘,但凡那男人心术不正一点,他非得找老秦拼命。 “那你今天来干嘛,不在乡下陪咱闺女?”秦厂长把桌上的猪肉藏进柜子里。 “借你的电话用用。”陆国平自来熟的拿起话筒,这边安静,不像邮局,有时候人多还要被催促。 “行,那我出去,你慢慢打。” 陆国平是打给陆老爷子的,老爷子的号码是公务号码,为了不影响工作,全家只有他、国安和陆奶奶知道。 虽然出来时基本确定了两个孩子的事,但真的要订婚了,还是要知会家里一声。 电话接通了。 “爸,您和妈身体还好吗?” 电话那头,老爷子声如洪钟:“好,你妈又养死了两盆花,我啊,仍是咱家最强的,一人撂倒两个没问题。”只要陆国安不回来。 一旁,偷听电话的陆东青笑出了声,老爷子不高兴了:“东青,你小子跟个白斩鸡一样,以后每天早上四点起来跟我锻炼身体。” 陆东青无语,他虽和军人差得远,但也和白斩鸡没什么关系,要不要这么贬低亲孙子! 陆国平把儿子拨开:“爸,您现在还是咱家最厉害的,以后就不一定了。” “哦,这话怎么说的?”陆老爷子来了兴趣。 “因为我给您找了个能对打的小女婿。”陆国平也学了秦厂长得意起来。 “仔细说说。” 陆国平便把所见所闻都讲了:“比我们想象中好,好很多,和一般的乡下汉子不一样,橙橙这一回的眼光总算是对了。” 陆老爷子静静地听,从陆国平的讲诉中渐渐拼凑出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特有的品质:坚韧。 陆老爷子因自身经历的关系从不以出身来评价一个人。 懦弱,瞻前顾后,摇摆不定的男人出身再好也难成大器; 反之,性情刚毅,意志坚定,精神强大的人,哪怕一时落入泥潭,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他总有爬起来的那一天。 同时,又因妻子的关系,陆老爷子很看重一个人的教养,这种教养不是指言行举止是否粗鲁,那是表像的东西,而是指待人接物时的分寸感。 听得出来,那小子在大队上年轻一辈中间名声不错,那么不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冷漠,对待他们多么嫌弃,至少,他很好地把握了那个度。否则,即便真的有利益诱惑,最多就是口头感激,不能真正服人。 “你是怎么想的?”陆老爷子问道。 “我打算先给孩子们定个婚,竞川无父无母的,以后也能多几个关心他的家人,您是没看到小俩口的腻歪劲儿,”陆国平叹了口气,“您对妈好一点。”别给人比下去。 “你把电话给东青。” 陆东青接过话筒喊了声爷爷。 “嗯,你对你未来妹夫怎么看的?” 陆东青沉默片刻,才说道:“爷爷,我觉得惭愧,我,远不如他,很佩服。” 易地而处,假使他是霍竞川,很小的时候没了父母,在山里游荡,他现在会如何? 陆东青无法想象,或许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和未来。 “嗯,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缺点,欣赏别人的优点,这说明你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对孙子,该打击的时候打击,该鼓励的时候也要鼓励,要不然会木掉的。 “回来跟爷爷一块儿锻炼身体,进步从打败妹夫开始。” 陆东青:还是别开始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妹夫可害死我了。 回去的车上,陆国平看着霍竞川买的东西:“你买了水果糖?” “嗯,给队上的孩子分一分。”买的不多,每人两颗够孩子们高兴很久,大人就没有了,霍竞川没那么大方。 “饼干鸡蛋糕是给橙橙买的?”霍竞川看起来可不像爱吃这些东西的人。 “嗯,她容易饿,买来给她垫垫肚子。”霍竞川的嘴角含着笑意。 陆国平父子还能说什么,享福的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他们还能怪他乱花钱? 回到大队,陆国平让两人先回去,他去大队长和支书还有几个干部家请客。 现在提倡婚事一切从简,订婚更不用挑日子,就选在后天。 原本结婚是女方嫁进男方家,应该男方请客的,但霍竞川家里就他一个,总不能让他去请,只能陆国平代劳。 老支书和大队长刚从水稻和玉米田里上来,今年气候回暖快,水稻长势不错,只是化肥还没有买到,他们坐在田埂上发愁。 永宁县有两家小化肥厂,是真的小,两家加起来只有几十个工人,因为人少,也没从霍竞川手上买过野猪。 大队是有购买化肥的指标的,问题是要排队,运气不好的,粮食都收上来了,化肥还没轮上。 就算有人脉也没用,化肥不是玻璃砖头,这是关系到一整年的口粮问题,产能就那么些,不可能给人插队的机会。 作为老农民,他们有经验,单靠人畜粪尿、绿肥、河泥、塘泥等农家肥,粮食的产量不会高,必须和化肥混合着施用,才能更好地发挥肥效。 “要不我去问问?”陆国平笑着走过去,也一屁股坐下来,“不过是省城的化肥厂,可能需要大队上自己过去拉,我能借个车队,柴油钱得队上出。” “真的,陆工?没问题没问题!”王满囤和老支书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相比粮食长得不好,那点钱真的不算什么。 第353章 陆父的打算 陆西橙白天在家带着绊手绊脚的小煤球,把院子里晒干的蜂窝煤搬到后院。 她力气小,就一次只搬三块四块,蚂蚁搬家一般,大半天居然也搬了小一半的蜂窝煤。 整整齐齐地码在柴房的角落里,成就感杠杠的。 她这么辛苦,两个大男人回家居然还数落她,说这活哪里是她一个女孩子干的。 霍竞川好笑地看着她脸上五六道煤印子,小手也是黑乎乎的,牵着她到厨房洗手洗脸:“小仙女变小花猫了,快洗干净,剩下我和大哥去弄。” “哼,你都不夸夸我。”陆西橙气鼓鼓的,悄悄把煤印子蹭他衣服上。 “夸你干得好?以后这些事有我,你别干。”霍竞川把香皂给她,“自己洗,我和大哥去搬煤。” 他们直接用大簸箕装,一边装几十块,拿扁担挑去后院,陆东青留了两块:“晚上就用煤炉子做菜,试试好不好用。” 有了新鲜的猪肉,陆西橙中午做了一盆小蛋饺,晚上不用准备其他菜,把锅架在煤炉子上,炖上一锅蛋饺煲,搭配小野菜,木耳,白菜,肉圆,粉丝,喜欢吃辣的就调一碗蘸料蘸着吃,既能当菜,也能当主食。 …… 秦厂长和杨继忠当天大清早就来了,杨继忠贼头贼脑地递给霍竞川一个小麻袋:“川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说完嘿嘿笑,表情特猥琐。 霍竞川觉得辣眼睛,随手把袋子扔到卧室,锁上房门。 不一会儿,李奶奶带着两个儿媳孙媳,队长老婆还有钱大娘等人都来了,手里拿着刀和碗碟。 陆国平准备请六桌,菜昨晚他找了李奶奶一起商量的,她是村里的老人,这方面有经验。 村里办红白喜事,桌上有一碗实打实的肉菜已经算是相当体面了,大多数时候白菜蒸肉,大海碗底下全是白菜,上面薄薄地铺几片肉,不够一人一筷子的。 “一道红烧肉,一道蒸腊肉,一道油渣炒白菜,一道粉丝炖炸丸子,一道酸菜肉片,再来个野菜鸡蛋汤,主食是玉米面窝头,李婶子,您看怎么样?”陆国平把预备的菜报出来,其他菜都是够的,粉丝和腊肉让老秦带过来。 “咋准备这么多肉,这得要多少斤啊?”李奶奶每听一样,心就抽一抽。 “一桌菜肉管够,酒的话竞川订了镇上的散酒,明天一早送过来。” 老支书抽着旱烟不说话,他心中是挺满意的,陆家是讲究人家,菜备得越好说明对这桩婚事越重视。 何况,他们没有显摆去张罗那些城里的菜色,都是乡下家家户户会做的,只是量多些,倒也不出格。 “李叔,李婶儿,不瞒你们说,我是想让橙橙今年年底带着竞川回沪市,一是给家里人都见见,认识认识,二是给他们把婚事办了。”陆国平不是那种不干不脆的人,既然已经认可了这个女婿,就没有说再处处,考察考察的想法。 只要人品过关,以后的日子让他们互相磨合去,他们做长辈的不会多插手。 “所以,明天这席面?”老支书懂了,说是订婚,其实是按照结婚的标准来的,除了没有摆出彩礼嫁妆。 “是的,我家橙橙明年满十八了,回沪市把婚事办了,等回来再登记,到时候就请几位吃顿饭通知下,不会这么大张旗鼓了。” 霍竞川的户口在前进大队,陆西橙的户口是知青集体户,结婚只能在这边登记。 如果只在这里办婚事,他们家肯定是没办法过来,想到女儿孤零零的,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独自嫁人,陆国平就心里发酸。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国平,小霍有福气,有你这样的岳父。”以前想和小霍说亲的人家,不是图他有力气能干活,就是想着霸占他那院子,没一个真心对他的。 “是竞川对我家橙橙好。”将心比心罢了。 …… “橙橙,我们去看看有啥要帮忙的,你不出去吗?” 知青点里,林圆几个今天特意没去上工,橙橙订婚,她们要去帮着洗洗切切。 “不了,我晚点过去。” 陆西橙坐在屋里,小桌子上立着面小镜子,映出她气呼呼的小脸。 就算只是订婚,他也应该来接她的,难不成让她自己过去? 哼! 陆西橙气了一会儿,从别墅里拿出化妆品在脸上捣鼓,抹了粉底液又擦掉,她自身的皮肤太好,化了妆反显得匠气,最终只在唇上涂了唇蜜。 这时,从半开的窗户间伸进来一只大手,麦色的手臂肌肉紧实,直接探到门内的插销,手指灵活地摆动。 陆西橙不动声色地盯着瞧,多么似曾相似的一幕,当初他也是这样登堂入室,骗走了她。 门慢慢被推开一个缝,阳光挤进来,门越来越大,直至完全打开,高大身影出现的门口,挡住了身后一大片阳光。 霍竞川望着端坐的少女,阳光照在她瓷白脸颊上,美艳不可方物。 “妹妹!”霍竞川跪坐下去,抚着她的脸,粗糙大手和她细嫩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少女却爱娇地在他手心里蹭。 “你今天不忙呀?”陆西橙把他挽起的袖子放下,“怎么没穿我爸爸带来的衬衣?” 霍竞川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衣,是她第二次给他做的那件,比第一次进步好多,但比不上陆父带来的几件手艺好。 “我喜欢这件。”穿着她做给他的衬衫,和她订婚。 “那我也要换一件。”陆西橙站起来打开炕柜,她本来穿了件红色衬衫,她也要换成白色的。 她拿起一件白色领口和袖口处有蕾丝花边的衬衫放在面前比划:“这件好不好看?” 霍竞川从身后将她抱住:“好看,外面风大,再穿一件。” 第354章 官宣订婚 “哪里风大啦,树都没动。”不过陆西橙还是挑了件红色马甲裙搭配,喜庆点儿,“我要换衣服啦,你先出去。” 霍竞川抱着她不放,反而转身坐到了炕上,陆西橙被他带着,坐到他腰上。 “喂,你听到没有!”陆西橙去掰他的大手,可她是什么力气,他又是什么力气,掰了半天,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你还要不要订婚啦?”陆西橙索性摆烂,窝进他怀里。 “要。”男人嗓音带着笑意,手解开她一颗鲜红纽扣,“我帮你换!” “我自己换。” “不要,我帮你。” …… 最终谁也没落着好,霍竞川的衣服皱了,胸前还刻了两个清晰的齿痕,陆西橙精心梳起来的辫子乱了,唇膏一点儿不剩。 等陆西橙用搪瓷杯装热水给他熨烫平整衣服,霍竞川捏着唇膏笨拙地帮她涂抹:“不涂也好看。” 陆西橙手指灵巧地在发丝间穿梭,重新编出一根漂亮的蜈蚣辫,红色缎带系在末端,蝴蝶翅膀一样飘逸灵动。 “不涂你不老实。” 霍竞川轻笑,涂了他就会老实了?小笨蛋! 涂完唇膏,又亲手帮她穿上小皮鞋,霍竞川才带着他漂亮的未婚妻出门。 没错,未婚妻,从今天开始,他们是未婚夫妻了,未婚的夫妻,未婚是形容词,夫妻是名词,橙橙教过他,名词是中心词,所以,舍去形容词,他们就是夫妻。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笑,好傻!”陆西橙嫌弃地瞥一眼笑得春风满面的男人。 她酷酷的霍哥哥去哪里了? 俩人笑笑闹闹走着,路上,一个男人正在抽烟,伛偻着腰,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乱蓬蓬,霍竞川挡在陆西橙旁边,和他擦肩而过。 徐晋杭透过长长的额前刘海向前看去,少女身姿窈窕,步履轻盈地走在高大男人身边,她说话时会仰起头,脸上带着灿烂明媚的笑靥。 他不止一次地回忆他们的初见和火车上的意外相逢,为什么那么好的机会他没有把握住? 沈安宁站在他身后,也遥望着霍家的方向,真热闹啊,听说队里的干部都去了,不过是订婚,就这样兴师动众。 她结婚时呢,一床铺盖,一个漏风简陋的屋子,大队上人的指指点点。 沈安宁勉强挤出一丝笑,没关系的,她要的本就不是现在短暂的幸福,她要的长长久久的荣光。 徐晋杭昨天回来和她说了,往后家里不会汇钱,因为他们要考验他,让他学会成长,她理解,这是大家族培养下一代的方式,宝剑锋从磨砺出,不像那个陆家,溺爱子孙,宠着惯着,注定没出息。 被宠着惯着的陆大小姐一走进霍家小院就甩开自家未婚夫直奔厨房:“李奶奶,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橙橙来,我给你做了枣糕,你爸说你肯定又起晚了,我放在锅里温着呢,你吃点,一会儿就吃饭了。” “好!”米粉蒸的枣糕蓬松,上面嵌着红枣碎,又喧又软,陆西橙捧着啃了一大口。 霍竞川从外面进来,见她这样,刚才是谁说涂了唇膏要注意的,遇上吃就什么都不管了。 陆西橙瞪他一眼,看什么看,不给你吃。 来帮忙整治饭菜的妇女们都会心一笑。 中午开席,受邀的村里人一个个拖家带口来,堂屋摆了两桌,这两桌位置固定好了,院子里摆了四桌,男人们呼朋引伴跟相熟的兄弟坐到一处。 女人在男人自家男人坐定后,也带着孩子找地方坐好。 大队的习俗,吃席一般只去家里重要的家庭成员,要不然每家每户少则五六口,多则十几二十来口人,根本坐不下。 不过今天霍家的菜实在太好了,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孩子们哭着闹着要来,陆姐姐说了,会给他们分糖吃的。 孩子们都来了,家长也都跟着,坐不下他们自带长凳,霍竞川院子大,找空位挤挤就好了。 不讲究到不到点,人差不多齐,陆国平站起来说话。 他走到堂屋门口,比了个手势,大伙都自觉安静下来。 “各位乡亲,今天是我小女儿陆西橙和小女婿霍竞川订婚的日子,我先替他们谢谢各位相邻,叔伯兄弟朋友们来捧场!” 他端起陆东青递过去的酒一饮而尽,下面一片鼓掌声。 “另外,也是为了感谢大家长久以来对竞川的关照。” 他往后看,霍竞川起身,走到他身边站定,陆国平拍拍他的肩膀:“这孩子,命途多舛,还能这么优秀,我相信他,会真心待我的女儿,”话语一顿,陆国平视线转向霍竞川,“竞川,你自己说,是不是?” “是,我跟您保证,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橙橙受半点苦!”霍竞川郑重承诺,声音分外坚定。 他不会华丽的表达,只在心中默默发誓,他会爱她护她,至死不渝。 坐在旁边的李奶奶和钱大娘摸着眼泪,这孩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杨继忠和王春才坐在一处,也不像平时插科打诨、嬉皮笑脸,他们川哥对嫂子可真是要把心都掏出来了。 杨继忠突然后悔,他送的礼物会不会害了川哥? 知青点众人也来了,挤在林舒他们一桌,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第一次对川哥有印象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陆知青被个神经病妇女打了,川哥带着他们去找场子,给人打得七零八落不说,还把屋子踹塌了,应该从那时候开始,川哥就看上陆知青了! 张嘉宁释然地低头笑了,笑自己是个井底之蛙,笑曾经他居然还嘲笑他,笑……徐晋杭那个蠢货。 十个徐晋杭捆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霍竞川。 张嘉宁更加庆幸,他及时回头是岸,没有怂恿徐晋杭对陆知青做什么坏事,否则…… 第355章 爸! 另一位主角陆西橙仰头望着身材高大板正,正注视着她的男人,眼眶湿润。 骗子,说什么不让她吃苦,今天她就吃苦了,骗子! 陆国平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好,从今往后,小霍就是我陆家的一份子,是我陆国平的半个儿子,若是他在队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大伙儿尽管让老支书来找我,我陆国平来解决。” 这话说得相当霸气,这年头,父子检举反目,夫妻互相攻歼揭发的事屡见不鲜,他是有多大的能耐,敢把个身份不明的人纳入保护伞下。 除了老支嗒嗒抽着旱烟,在场的人都微怔住,陆东青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进霍竞川手中:“小子,还不改口?” 霍竞川嘴唇蠕动,看向陆国平,陆国平笑着看他,他又看向陆西橙,陆西橙眼泪滴滴答答滚落,哭成了个兔子眼睛。 她手背胡乱抹着泪,还好没化妆,要不然她今天要丑死了。 陆西橙跑到父亲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声音哽咽:“爸爸,谢谢您!” 谢谢您善待他。 “呜呜呜……” “傻姑娘哭什么,多一个人叫我爸爸,你嫉妒啊!”陆国平对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很无措,以眼神示意霍竞川想办法,他好像挺会哄人的。 不用霍竞川开口,林舒三个小姐妹已经主动上前,扶着陆西橙进去里屋,关上门,四个姑娘抱头痛哭。 “呜呜呜,橙橙,你爸爸太好了,我好羡慕!”姜丽丽扯着陆西橙的袖子擦眼泪。 “我也是,我好感动啊,怎么办?”林圆扯着陆西橙另一只袖子擦眼泪。 “橙橙,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林舒靠在陆西橙肩上,眼泪滴在她肩头。 陆西橙:“呜呜呜……”我的衣服。 堂屋,霍竞川听着门内传出的哭声,凝视着眼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几天之前,他们只通过电话联系过,他是对象的父亲,仅此而已。 现在…… “爸!”终于,他说出口了,这个称谓,于他而言太陌生,陌生到出口的瞬间有片刻的凝滞。 “爸,谢谢您!谢谢您信任我,愿意把女儿交给我,也谢谢您的爱护!”霍竞川垂手恭立,再一次叫出口好像没那么困难。 “好!”几道叫好声同时响起,杨继忠、王春才等年轻人开始不要命地拍手,“川哥,恭喜!” 陆国平乐呵呵的,待掌声停歇才请帮厨的人上菜:“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气。” 肯定不会客气啊,瞧瞧端上来的是什么,红烧肉! 一碗肉上桌,刚才还抹泪的大娘婶子们马上恢复到战斗状态,筷子齐齐攻向碗里,快狠准的夹走一块肉。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菜都上来了,还有用篮子装的玉米面窝头,就放着门口的凳子上,随便拿。 村里人什么时候这样敞开肚子吃过,全都顾不上说话,埋头苦吃起来,甚至原本打算喝酒的男人也不喝酒了,先吃肉要紧。 林圆等走出来,霍竞川向他们点头表示感谢,进了屋,他的未婚妻没再哭了,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霍竞川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包给她:“妹妹,爸给的红包。” “爸爸给你的你就留着嘛!”陆西橙不收,她又不是周扒皮,什么都要扒光。 “我们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霍竞川把红包塞进她裙子兜兜里,拍拍她的脑袋,“好了,出来吃饭。” “我哭了,他们会不会笑话我呀?”她刚才哭得好没形象,好丢脸。 “我看谁敢笑话!” 确实,没人敢笑话,大家都摸清了规律,笑话川哥不要紧,顶多被他瞪几眼,笑话陆知青不行,川哥会打人。 吃到一半,钱大娘又从厨房端来几个搪瓷盆往每桌的碗里添肉,吃了个半饱的男人总算有心思喝酒了。 杨继忠先壮着狗胆敬霍竞川,霍竞川喝了,有一就有二,作为席面的主角,陆西橙是不可能喝酒的,只能霍竞川来。 霍竞川今天难得的好脾气,刚才在屋里,妹妹说了,中午不管他喝多少,她都不怪他。 所有来恭喜的人,都端着酒碗,他来者不拒,谁来都喝一口。 王春才负责给他倒酒,陆国平看着,并不阻止,乡下人家自己酿的水酒度数很低,并不会喝醉。 可他忘了,有一种情况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而且霍竞川很少喝酒,酒量有限,他的杯子是他暗戳戳从县里买来的玻璃杯,上面印着喜字,只有他和橙橙有,比不上大碗装得满,可一口一口下去,累积加起来的量就很多了。 最先发现霍竞川喝醉的人是陆西橙,霍竞川的脸没有红,依旧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更黑更亮了,他嘴角带着浅笑,喝一口酒,朝她看一眼,再喝一口,再朝她看一眼。 只要陆西橙有一刻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就要主动靠过来,眼巴巴盯着她瞧,像一只大金毛在讨关注。 陆西橙想进屋给他泡杯蜂蜜水,手被男人拉住了:“妹妹,不要走,陪我!”声音含含糊糊,可和他耳鬓厮磨过的陆西橙可不会听错。 这人,绝对是醉了,百分之一百醉了! “爸爸,大哥,他喝醉了。”陆西橙的手被他像搓橡皮泥一样搓来搓去。 “怎么醉了?”陆国平过来,“竞川,竞川?” “爸。”霍竞川坐得四平八稳,看起来神智清醒,“大哥。” 这不挺正常的吗? 紧接着,霍竞川又说道:“爸,我想明天娶橙橙。” “爸,您为什么不早一年生橙橙?”狭长眼眸微眯,他问得极为认真。 陆国平一噎,这臭小子,敢情心里还在怪她女儿年纪小? 臭小子! 陆西橙低头闷笑,不怪她呦,是您自己认的女婿,不能退货的。 第356章 傅奶奶的临终遗言 霍竞川做着一个梦。 秋天的原始森林里,他化身为一头浑身银黑色毛发的,身形优美的狼,正在追逐一头野猪,野猪横冲直撞,他却不紧不慢,毫不费力就到嘴的食物,不是毒药,就是诱饵。 奔逐了数百里,跳跃时,他腹部和身体两侧的毛发向后舒展飞舞,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穿过一丛高高的灌木,野猪的身影更近了,这时,脚边滚落一团雪白的东西,他低头,是一只还没她四肢高的小白兔。 小白兔似乎吓坏了,仰着脑袋看他,呆呆地没有反应。 这一停顿,野猪早就跑远了,狼本就不饿,只是追逐和掠夺是本能,眼下他有了新的猎物,就懒得再去追野猪。 银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 小兔子做出攻击姿态,两只小爪爪伸过来扒拉他,可它太小了,非但没碰到他,还朝后四脚朝天摔了。 银狼上前一步,拨了拨圆滚滚的小东西,小东西抱住他的腿咬了口,咬了一嘴毛。 银狼龇了龇尖利的獠牙,决定把这个不知好歹的猎物带回去,他张大嘴,叼起小兔子奔跑离去。 “妹妹!”霍竞川搓揉着胸前一团,在睡梦中呓语,鼻子埋进毛发里嗅了嗅,陡然一惊,不对,这不是妹妹? 他十指用力,只听一声凄厉地“嗷嗷”叫,睁开眼睛,对上一张嚎啕大哭的狗脸。 一旁的陆西橙扑上掰开他手指,救下小黑狗的小命:“你干嘛,你要掐死它呀?” 陆西橙抱着煤球晃了晃,煤球委屈地蹲坐在她怀里,留给霍竞川一个肥墩墩的小屁股。 霍竞川抹了把脸,一脸口水:“我睡了多久?” “一下午啦,你头疼不疼啊,我煮了醒酒汤,你喝一点。”陆西橙弯腰观察他的脸色,娇声娇气训斥他,“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我爸都要笑话死你了。” 霍竞川敞着衣襟躺在床上,神情有片刻的迷茫,伸手想要抱陆西橙,被她嫌弃地推开:“你快洗洗,一身酒气,臭死了。” 霍竞川抿唇,坐起来,揪起小肥狗扔到地上:“它怎么又爬到我床上来了?” “我放的呀,我下午给它洗干净了,你身上暖和。”说着她出去倒了醒酒汤,搓了热毛巾过来,“你擦擦脸。” 霍竞川把毛巾敷到脸上,热气钻入毛孔,终于让他还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他喝酒了怎么问出那样的话? 陆西橙笑眯眯凑到他面前,摸摸他胸口处的齿痕,突然嗒亲了一口。 霍竞川身躯一震,一把将人按进怀里:“别闹!” 陆西橙撞进他胸膛里,霍竞川没洗澡,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和酒气,还有股独属于他的蓬勃的荷尔蒙的味道,并不难闻。 她侧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指尖在绕着牙印画圈圈:“你还记得你喝醉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他抓住她调皮的小手我握在掌心,“我说了什么?” “哼!”陆西橙换一只手在他胸口挠了一把,“你说你小时候每晚都尿床,尿完就哭,哭到十几岁呢!” 霍竞川磨牙:“哦,是这样啊,那要是我以后还犯你能不能帮我?” 还犯?犯什么?尿床? 霍竞川亲了亲她的发丝:“哄我,让我别哭。” 陆西橙又想咬他了,这人现在越来越不要脸,竟然都不会害羞的。 “爸和大哥呢?”霍竞川捏着她指尖把玩,问道。 “你现在叫爸爸叫这么顺口啦?”陆西橙戳他的掌心,“他们去大队部讨论化肥的事了,队上买不到化肥,我爸说能联系人去省城买。” “爸爸很能干。”霍竞川觉得自己和陆国平相比,还有很大的距离。 “那当然,我爸爸可是在国外留过学的,不过还好,他当时去的是苏联,他一些同学去了美国,现在的境况就很不好了。” 这些事情因为傅奶奶的缘故,霍竞川有所了解,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了一件事:“橙橙,其实傅奶奶还有亲人在世上。” 原本他也不知道,直到傅奶奶弥留之际,那时她的神智已经非常不清楚了,霍竞川把她从医院带回家,陪她度过了最后的日子。 临终时,傅奶奶把地窖和几个箱子的钥匙给了他:“孩子,这些东西,送给你,谢谢你陪奶奶过了这么多年。” 小霍竞川没有哭,他半蹲着身子靠在窗边:“奶奶,您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小川,奶奶对不起你,我一直,咳咳咳……”傅奶奶呼吸都很费力,“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大孙子,不要怪奶奶,你不是他,你比他坚强,比他更能适应这个世道。” 傅奶奶形容枯槁的手拉着他的:“如果有机会,告诉他们,我没有遗憾,我不后悔留下来……”她苍老的声音里有痛哭和回忆,也有不舍和豁达,闭上了眼睛。 “这个他们是谁?”陆西橙问道。 霍竞川摇摇头:“傅奶奶没来得及说,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更加不可能问别人。 “他们应该是逃出国了,按照傅奶奶的说法,他们也想带她一起走的,是她执意留下,那就说明那至少是她的朋友或者亲人。”陆西橙抬起头,“那几箱财物,你是想留给他们对不对?” “嗯。” “那就等过几年看,现在肯定是没法回来的。” “好。”霍竞川揽紧她,“你不怪我现在才告诉你?” “怪你干什么?”陆西橙疑惑,“你就算告诉我,我也没能耐去找他们的。” 陆西橙扯住霍竞川的脸:“喂,在你心里,我到底是多小气啊,我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是指我们自身,别人的秘密不算的。”她才不喜欢刨根究底。 第357章 离别前夕 “我知道。”他的小姑娘看似时常无理取闹,其实心胸很宽阔。 陆西橙蹂躏了他的脸一会儿,想起了兜里的红包,她掏出来:“我爸爸给你多少改口钱呀?” “我没看。”霍竞川把红包打开,一张张数了数,居然有六百六十六元,“这是不是太多了?” 在乡下,长辈给女婿或者儿媳的改口费一般只有一两元,就算城里比乡下条件好,也不可能给这么多的。 这是城里一个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 陆西橙也觉得多,超出了正常的标准,她知道父母的工资不低,但这年头,工资高,生活水平也就那样,照样缺衣少穿。 他们四个子女,如果每个儿媳女婿的改口费都这么高,那对方父母给多少呢,这显然不合理。 “还有这个,爸坚持要给的,那些肉的钱。”霍竞川从抽屉里拿出一百九十元,“你一起收好。” “爸爸应该是想补偿你盖房子的钱,”陆西橙猜测,“我大哥大姐他们的房子都是单位分的,不需要花钱,唯独你,花了很多钱盖的,他觉得我以后也要住,不能让你一个出这个钱,所以才从这里补贴。” 不得不说,陆西橙真相了。 陆国平的思想不同于当下传统的父母,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说法他是不认的,嫁出去了照样是他陆家的女儿,既然如此,女婿花钱盖房,他肯定也要出一份力的。 而陆西橙呢,她生长在后世,而且是早年计划生育普及较好的南方长三角地区,在他们那里,独生的女儿很多,这些家庭的儿女结婚不是一方并入另一个家庭,而是小两口组成一个新家,两边住,买房也是两家各出一部分,所以她能很快明白陆父的想法。 “爸爸给的我们就拿着,六百多元换你这么个儿子,不亏。”陆西橙笑嘻嘻把钱收好,如果还回去爸爸会不高兴的。 …… 接下去的日子,陆国平办好了化肥的事,就轮流和儿子给霍竞川辅导初中的知识。 可怜的霍竞川,从早到晚都在学习,他要短短几天内掌握三年的重要知识点,即便他脑子不笨,也每天晕乎乎的。 陆家父子顺便还把家里的地窖挖了,盖房子是春天,地窖暂时用不上,霍竞川打算就没挖,正好他们在,就一起干了。 “爸,您小心点,要不还是我下去!”霍竞川站在上头,陆国平在下面热得只穿了件背心,“好久没做这活都手生了,我以前何止地窖,冰窖都挖过的。” 陆国平给他们讲述留学经历,包括陆西橙在内的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爸爸,听说苏联的姑娘可漂亮了,您怎么不找一个苏联媳妇啊?”陆西橙托着腮,陆父在外几年,难道没什么艳遇? “找了还能有你啊!”陆东青敲敲妹妹脑袋,“爸爸是去学习的,不是去谈对象的,哪像你!”下乡才多久呢,就给自己找了对象,也不怕把家里人吓死。 “哼,我怎么了,爸爸,大哥欺负我!”陆西橙明目张胆告状。 “我可帮不了你,找你霍哥哥去!”陆国平转身继续挖土,当他没听见呢,小俩口单独相处时,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肉麻死了。 挖完了地窖,霍竞川坐在堂屋苦巴巴做题,这俩人在院子里翻地种菜。 “留一块地给橙橙种。”霍竞川提醒他们。 “留给她?到冬天她都种不完信不信?”陆东青实在不相信他妹妹的干活能力。 “没关系,我会帮她的,留块小点的就行。” 最后留了个一平方米的小角落,其他的都被种满了,辣椒、西葫芦、茄子、黄瓜、豆角等,都是他去省城买回来的村里不常种的品种。 至于萝卜土豆白菜这些,全部种在自留地里。 蔬菜全部种下去后,也到了陆家父子离开的时候,陆国平检验了霍竞川的功课:“嗯,还行,理论和公式都记住了,还要多加练习,有什么不懂的问橙橙,她也不会就打电话给我。” 霍竞川颔首:“我会的,爸。” 陆西橙熬了两大锅的肉酱:“一锅是不辣的,给朵朵他们吃,一锅微辣,给你们吃。” 她抹抹眼睛,这次分别,又要一年多见不着了。 陆国平假装埋怨:“你们这又是肉酱,又是猪肉,还有鸡和羊,让我和你哥怎么拿?” “那要不全部宰杀好?”陆西橙看了霍竞川一眼,现在火车上没有规定不允许带活物的,但鸡和羊路上拉屎拉尿,确实影响不好。 “听你的。”霍竞川没意见,现在天气不算很热,码上盐放几天不会坏。 第358章 送行 陆家父子杀鸡拔毛,霍竞川宰羊,他做惯了这些,动作很利索。 王春才骑上霍竞川的自行车颠颠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了十斤粗盐回来,霍竞川把羊头给了他,这玩意儿橙橙不吃,路上带着麻烦。 羊腿、羊排、羊肉等抹上一层盐,再用稻草裹上一圈,最后旧报纸把它们包起来。这样不容易渗出油来。 羊肉,鸡,肉酱罐头,还有村民们送的晒干的菌菇和野菜,陆家父子以为回去时能轻松些,结果又是三百多斤的行李。 “爸,大哥,你们早点休息。”霍竞川帮着他们把行李收拾好,提起来放到门外的拖拉机车斗里,去往沪市的火车是上午十点多的,乘坐公交要提前一天等在那儿,他明天开拖拉机送他们到县里,县里有安排车送到省城。 然后,霍竞川依依不舍地从口袋里摸出四张照片递到陆国平面前:“爸,这是我和橙橙不久前去省城照相馆拍的照片,您收好。” 陆国平接过照片,一共四张,单人照各一张,合照两张,他撩起眼皮:“怎么现在才给?”要走了才把照片拿出来? 当然是舍不得啊,橙橙那里也只有三张。 “我让杨继忠帮我去取,他忘了,前两天才给我。”霍竞川毫不犹豫甩锅。 正在收拾衣服等杂物的陆东青闻言抬起头来:“竞川,怎么只有爸有,不给我两张?” “大哥你和爸一起看。”霍竞川这时候显得尤为小气,他现在后悔照片洗少了。 陆国平和陆东青心照不宣,这小子看着实诚,其实心里的小算盘不少,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算盘他们不会放在心上。 翌日一早,霍竞川先去知青点接了陆西橙,然后一家人坐着拖拉机往县城的方向去。 这还是拖拉机买来后陆西橙第一次坐,她趴在车斗边缘往外看,远处是海波似的青空,两边的树木慢悠悠倒退,凌晨的风送来一丝凉意。 “橙橙,坐好。”陆国平把女儿拉进来,开始对她叮嘱,什么要乖,干活少干没关系,但不能瞎玩,不能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出门要和霍竞川或者知青点的人一起,不能单独行动,多听霍竞川的话等等等等。 陆西橙不服气:“爸爸,您为什么不让他多听我的话?我才是您女儿呀?” “你稳妥还是他稳妥?”陆国平反问。 霍竞川开着拖拉机轻笑出声,他和橙橙大多数时候还是他比较听她的话,一个大男人,和自己未来妻子争什么,争赢了吃苦的心疼的还是他。 到了县里钢铁厂,安排好的车已经等在门口,秦厂长和他妻子都在,两个老同学去旁边说了会儿,夫妻俩就先走了。 陆西橙离别的愁绪涌上心头,忍不住红了眼眶,陆国平摸摸女儿的脑袋:“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再过半年又能见到了。” “嗯?”陆西橙噙着颗泪,神情懵懂,“半年?” 霍竞川也疑惑不解,橙橙下乡至少要两年才能回家探亲,到今年秋天才是第一年。 陆国平不卖关子,打趣女儿:“两年是怕知青们跑了不回来,你会跑吗?” 陆西橙斜睨身边的男人,跑?她怕被关小黑屋。 “好了,介绍信你们爷爷会帮忙弄,两人一起回来,竞川,这半年你照顾好橙橙,有事找老秦或者给家里打电话,还有不许再往家里寄肉,这么些够吃大半年了。”陆国平拍拍霍竞川的肩膀,来时的牵挂转为了此时的心安。 “我知道了,爸,您放心。”霍竞川点头,和陆东青还有司机一块儿把行李转移到货车上。 陆国平坐上车,朝陆西橙挥手:“快回去,路上小心点。” 车子很快启动,载着陆家父子消失在视野中,霍竞川握紧陆西橙的手:“秋收过后,我就陪你回家。” “嗯,”陆西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知道我妈妈看到那些肉会不会吓死。” 陆国平有工作证随身带着,否则,携带这么多肉坐火车,被乘警检查到,肯定以为他们在搞什么不法行为。 “几家分一分,不算多。”霍竞川想起了山上的小野猪,问陆西橙,“今天不上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山里?” 去山里? 陆西橙连连摆手:“不去不去,我困了,我要在知青点睡觉。”她才不要跟他进山,他不怀好意,她爸爸一走,他就暴露了狼子野心。 陆西橙手脚并用爬进车斗,朝霍竞川做了个鬼脸:“你快开车,不准颠到我。” 此时天还未大亮,钢铁厂门口铁将军把门,霍竞川看四下无人,也跟着上了车,一把将人扛下来塞进车头:“你坐这儿!” “喂,你干什么,我不要坐这儿,我要坐后面。”陆西橙挣扎,霍竞川“嘭”把门关上,绕过车头跃上驾驶座。 “别乱动。”霍竞川按住她,拖拉机没有安全带,他把一个枕头放在她面前,“困了就趴这儿,你一个人坐后面扒着车沿,颠出去谁救你?” “颠出去是你技术不好。”陆西橙斗不过他,气哼哼地坐好,车窗玻璃不能升降,坐里面不透气。 霍竞川发动车子,他开得很慢,陆西橙好奇地看着他操作方向盘。 霍竞川的技术一点儿也不差,他学的时候就是悟性最好的,在烂泥田地里都能保持平稳,何况是在路上。 他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鼓起,拖拉机不比后世的小轿车,转圈需要很大力气,他每一次转弯都游刃有余。 开辆一千多块钱的拖拉机像开辆大本越野车,驾轻就熟。 开出县城,房屋少了,虽然乡间的路不如县里平坦,但不用担心路上冲出个人来,霍竞川精神略略放松,看向身边,陆西橙正呆呆盯着他瞧。 第359章 两个艰苦的女人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陆西橙害羞地靠在枕头上,眼睛亮晶晶的,“觉得你好看,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霍竞川被她突如其来的夸奖示好弄得无措,他刚才做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 “我也是。”他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冷不冷?靠过来一点。” 陆西橙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不要,开车不能动手动脚,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是,我错了。”霍竞川马上又把手放回方向盘,陆西橙在这方面很严格。 陆西橙将枕头放在两人之间,隔开一个安全距离,不再看他,转头欣赏窗外的景色。 一望无边的蓝天白云,错落有致的湖光山色,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一个个炊烟袅袅的村庄…… 回到大队,霍竞川去了山里,进入野猪繁殖的高峰期,他要提前踩点。 知青点众人都上工去了,化肥半个月后去运回来,现在要每天施农家肥,施肥不是什么累人的活计,就是脏,知青点最近都是臭烘烘的。 陆西橙下午大扫除了一通,除了她自己的屋子,林圆的、前院厨房和吃饭的房间她统统打扫了一遍,够得着的门框也擦了。 “橙橙,你洗头啦,味道好香!”下工回来,闻到屋内的香气,姜丽丽深吸了口气,天天对着大粪,她现在吃饭都没胃口了。 “没有,我给咱们这儿擦擦干净,锅里有热水,你们先去洗一洗。”受陆西橙的影响,女知青现在洗澡洗头比以往勤快很多,就是最懒最埋汰的刘小草,一个月必须收拾自己个人和床铺一次,要不然她们就把她的东西扔出去,申请让她单独住。 刘小草单独住,不说她没钱交十块钱租金,就是冬天每晚起来烧炕都会要她半条命,所以,她只能老实。 透过窗,刘小草望着陆西橙穿着干净的衬衫在厨房转悠,想到陆家父子来了后,她去悄悄找过陆东青。 “陆大哥,我是刘小草,我爸妈也是机械厂的,和橙橙是好朋友,你还记得我吗?”她扭着衣摆站在陆东青面前,出来前她特地换了最好的衣服,一件没打补丁的灰色外套。 陆东青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有能干的父亲,母亲也不像别人家妈一样随便扯着嗓子骂人,为了哄弟弟妹妹,他身上随时能掏出糖果饼干等小零食。 刘小草很小的时候希望他是自己的哥哥,后来长大了,她妈李招娣说,当哥有啥好的,娶了媳妇娘都能忘,谁还记得妹子,要做当然做人家的媳妇啊! 可刘小草的年纪太小了,两人差了七八岁,不仅小,长得还像根豆芽菜似的,李招娣嫌弃她,把娘家和陆东青年岁相当的侄女带回家,让刘小草领着一起和陆西橙玩。 刘小草不敢忤逆她妈的话,她表姐也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获得陆东青的欢心,可陆东青对他们姐妹正眼都没看过。 刘小草也觉得她表姐是痴心妄想,她一个农村户口,没工作没文凭的乡下村姑凭啥能嫁给陆大哥。 看着站在面前,如记忆里一般俊朗的青年,刘小草的心酸涩无比,她妈为什么不把她早生几年呢,那样她或许就有可能…… 陆东青看了看手上的手表,语气冷漠不耐,全然无对着家人时的亲切,对着朋友时的温和有礼:“有事吗,没事我进去了。” 说完,转身进入霍家,厚厚的大门重重关上。 “刘小草,你去外面把脚洗干净再进来,你忘了今天踩翻粪桶啦!”姜丽丽叉着腰,虎视眈眈盯着她,打断了刘小草的思绪。 陆西橙听到打翻粪桶几个字,嘴里吃着的糖都不甜了,林圆打了两壶水,拉着她回屋:“走啦,她自找的,别理她。” “她怎么会打翻粪桶?大队长没骂她吗?” 林圆从炕柜里拿出一小包油纸包好的桂花糖给她:“我家里寄来的,我外婆自家熬的麦芽糖,加了去年收集的桂花,特别香。” “谢谢。”陆西橙不客气地收下,“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她和沈安宁抢最后半桶粪,一不小心就踩翻了,大队长罚了她们俩每人各五个工分。”林圆剥了一颗糖塞进自己口中,“现在刘小草和沈安宁干活特别卖力,沈安宁掏完粪便还要去田里,我听记分员说,她一天有时候能赚七个工分呢。” 现在他们这些女知青,陆西橙毫无疑问是工分赚得最少的,每天只有可怜巴巴的一两个工分,当然,大队干部们会把霍竞川多出来的工分分粮时算到她那里去。 如林舒这样适应了农活,体力也好的每天都能赚八个工分,和村里的妇女一样,这些工分到年底大队收成好的话,不仅能分到足够多的粮食,还能攒下些钱来。 还有赚少点儿的,五六个工分,林圆就是每天五六个。 刘小草以前比林圆还不如,只有三四个,最近居然变得格外勤快,林圆就开始反思:“橙橙,你说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喂,你没出息,那我是不是应该回我妈妈肚子里去呀?”陆西橙佯装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情况不一样啊!”林圆抱住陆西橙的手臂认错,“你又不缺那几个工分。” “你和她们俩情况也不一样啊!”陆西橙给林圆分析,“刘小草还有个吸血蚂蝗家要她补贴,你有吗?” “没有。”林圆摇头,不仅没有,她家还会给她寄东西汇钱。 “沈安宁有男人要养,你有吗?对了,徐晋杭赚多少工分啊?” 林圆想了想:“我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四五个工分,你别看他每天下地,很多时候都坐在田埂上休息,催了才肯干活。” 在前进大队,如果一户家庭男人赚十个工分,女人赚八个工分,养两三个孩子,没有其他负担的情况下,分粮时算上人头粮,日子不会太难熬。 但是男人只赚五六个工分,那真的是要去打饥荒了。 “那不就行啦,沈安宁赚多的工分就是养男人的,你干嘛和她比呀,你有精力,不如晚上多看几页书。”她的小伙伴们,陆西橙希望她们有更好的未来,不要在乡下蹉跎一辈子,也不要回到城里,随便找一份不如意的工作。 “橙橙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林圆被这样一说,立马就想明白了,她干嘛去和那两个人比呀,真是找不自在。 第360章 作孽的礼物 因为前阵子陆家父子在,陆西橙好久没和大家一块吃晚饭了,姜丽丽取笑她:“今天没去你未婚夫家?” “干嘛,你不想看到我?”陆西橙眼疾手快把碗里最后一片肉夹走,“不留给你。” “行行行,给你多吃一片。”姜丽丽不介意,她可是有好几斤肉的大户。 刘小草捏着个窝头啃,她没有买肉,这菜轮不上她吃,她休息天去了县里,取了家里寄来的信。 她二哥找了对象,条件不错,是鞋厂的正式工人,女方家里要求一百八十元彩礼外加一块手表,刘小草家里钱有,手表票拿不出来,要花钱买,她妈要求她今年必须汇至少五十块钱回去。 所以,刘小草现在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 霍竞川从山里回来已是半夜,他在院子里冲了凉,回屋休息,明天要和妹妹申请,让他继续去知青点睡,大不了他晚上不闹她。 在床上盯着两人的合照看了片刻,霍竞川睡不着,想起杨继忠送的礼物还没拆开,他从柜子里把麻袋拖出来。 东西不多,分量挺重,解开绳子,霍竞川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居然都是书,书页泛黄,所有的封面都被撕掉了,有些排版是竖版的,泛着陈旧的味道。 不仅封面,有几本边缘处还被老鼠啃咬过,像是从废品站捡来的。 霍竞川把煤油灯移过来,捡起一本坐到床沿看。 扉页一首诗:衣解巾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霍竞川皱眉,他最近学数学,对诗词兴趣不大,而且这诗写得不太正经。 继续往后翻几页,他打算放下了,这时,一张插图撞入他的视线。 图上,一男一女于床榻上行传宗接代之事,动作之大胆,姿势之狂放冲击霍竞川瞪目结舌。 隐私处更是描绘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 霍竞川呼吸急促,手里的书像烙铁一般变得滚烫,他想扔掉,眼睛却死死盯在图上转不开去。 再往下翻,尺度更加惊人,地点更是匪夷所思。 渐渐的,霍竞川眼前出现幻觉,图上的人仿佛化为实体,是他和…… 如果说在省城钢铁厂澡堂那次是他的启蒙,那么,这些陈旧的书籍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又做梦了,梦里似真似幻。 霍竞川躺在床上,汗水沿着鬓角大颗大颗滚落,喉结剧烈滚动,胸膛重重起伏。 “妹妹!”他喃喃自语,“妹妹!” 麦色皮肤染上一抹绮丽的潮红,衬得男人硬朗的脸庞邪肆魅人。 “妹妹,我想要你!”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着床沿,指甲扣得木头咯咯响,留下一串狰狞的抓痕。 不行! 有一股热流在他身体里冲撞,找不到出口。 男人的唇不断张张合合,它渴望着,他痛苦着! “妹妹,让我疼疼你!”黑暗里男人发出一声卑微的祈求,睁开血红色的眸。 他出不来! 空气中有熟悉的微甜暖香,很淡很淡,他拿起枕边的照片放在胸口,久久无法入睡。 …… “霍竞川,我得了包好吃的桂花糖,咦,你怎么又洗床单,不是才换上去的吗?”陆西橙背着小背篓跑进院子,霍竞川正弯腰拧床单,她疑惑地挠挠头,这床单他喝醉酒第二天换的,才不过两三天,他现在比她还爱干净了? “嗯,昨晚太热,我出了一身汗。”霍竞川神色不自然地解释,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我觉得还好呀,不冷不热最好眠,难怪你说自己火气大,那你到了夏天怎么办呀?”陆西橙放下背篓和他一起拧,她手小,力气也小,霍竞川把床单一个角给她,“小心点,水别滴身上。” “嗯,你以后换成凉席睡,天天洗床单也挺麻烦的。”陆西橙好心地建议,抬起头来看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长热疮了呀?” 她手指碰了碰霍竞川的嘴角,一手捧着他的脸:“你别动,我看看。” 霍竞川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动,陆西橙小脸上写着关心,心疼地摸摸他嘴角的一个小泡泡:“你昨晚是不是热得没睡好呀,眼里都有红血丝了,我给你熬一点凉茶喝!” “好。”霍竞川望着她花瓣唇吐出关切的话语,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去。 “哎呀,你手怎么也受伤了?”陆西橙眼尖地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有血迹,“你昨天去山上遇到危险了?怎么搞成这样?” 陆西橙把他手里的床单抢过来扔回木盆,拉着他进屋,霍竞川乖乖跟在她后面。 “受伤了你还洗床单,十指连心,你都不会痛吗?”陆西橙小嘴叭叭叭数落他,“回房间,我给你上点药,唉,男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说着便要推开房门,霍竞川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跨步上前,挡在房间门口,陆西橙来不及刹车,撞在他胸口。 “怎么了呀?” 那些书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霍竞川哪里敢让她看到,他急得额头冒汗:“妹妹,房间太乱了,在堂屋涂药。” 陆西橙莫名其妙:“乱我给你收拾下就好了呀!” “我自己收拾,男人出了汗很臭的,你乖,不要进去。”霍竞川扶着她转身,推她到堂屋的竹椅上坐下。 陆西橙狐疑,他从没有过这么奇怪的行为,还不给自己进他的房间? “喂,霍竞川,你是不是在房间里偷偷……” 霍竞川紧张地屏住呼吸,想给她跪下。 “养了只小兔子?不给我看到!” 第361章 受伤啦啦啦 霍竞川提起的心放下,他半跪下来,把头搁在她腿上,手握住她的:“没有小白兔。” 他只有她一只小兔子,养不了别的。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陆西橙想扶他起来,霍竞川的个子高,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 霍竞川不肯,他调整动作,把脸埋在她柔软的腹部,声音闷闷的:“不是要给我上药?” 陆西橙的心啊,瞬间变得好软好软,她抱住他的脑袋,在他头发上亲了一口:“今天早上洗头了?” “嗯,出了汗,头发很臭。” “傻瓜,以后叫我,看看你手指,都出血了。”陆西橙抓住他一根无名指,拿出酒精为他消毒,“痛不痛啊?我给你吹吹!” 说着,鼓起腮帮子轻轻地吹,软软的暖暖的风吹拂在指尖,霍竞川把手指伸过去,缠着她的,舒服地闭上眼睛。 “我去和大队长说一声,你今天别去上工了。”陆西橙细心地给他把手指的指甲剪短些,有几个还扎了木刺,她用镊子小心挑出来,也不知他怎么能忍的,指甲里面受伤多疼啊,她弄破一个就要哭,这人居然还能干活。 全部都检查过,干干净净了再上药,现在指甲光秃秃的,陆西橙怕他碰到伤口,还给裹了纱布。 “小伤,不用。”霍竞川靠得她更紧,“一会儿就去。” “那你吃过早饭了吗?”厨房没有传来食物的味道。 “没有。”他起来只顾着收拾自己和洗床单了。 “那我去给你做。”陆西橙摸摸他的脑袋,“你回房休息,一会儿就好。” 霍竞川却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抱着她不松开:“不要吃。” 他少有这么孩子气的,陆西橙很想宠着他,她别墅里有做好的食物,她干脆拿了几样出来。 “那我喂你吃,你把头转过来。” 霍竞川就把头转了过去,眼睛依旧闭着。 “先吃包子,小笼包,一口一个。”陆西橙把一个小包子送到他唇边,霍竞川顺从地张嘴,吃下一整个。 第二个时,他咬了小小一口:“你把肉吃了。”这个肉馅调得很好,是她喜欢的口味。 “我吃一半,你吃一半。”陆西橙嘴馋地啃了口,这个小笼包是她从一家老字号店铺里买的,纯手工制作,确实好吃。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十个小笼包,陆西橙又喂他喝粥,给他吃了两个鸡蛋,霍竞川只吃蛋黄,把蛋白留给了她。 不管她喂他什么,他都闭着眼睛吃,连最后陆西橙喂他一个小蛋糕,他也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你看看你,吃得一嘴油。”陆西橙用手帕帮他擦嘴,照顾小宝宝一般,她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这么有耐心。 “你知道我们这样像什么吗?” “老夫老妻?”霍竞川说道。 “谁要和你老夫老妻!”陆西橙得意地揪揪他的耳朵,“像祖母和她的孙子。” 西方老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一幕,慈祥的祖母坐在火炉旁,亲爱的小孙子依偎着她,画面多么温馨。 时间差不多了,霍竞川起身,然后,他盯着十个手指上十个小小的蝴蝶结发呆。 “我警告你,不准拆下来,我辛辛苦苦系的。”陆西橙坐在椅子上仰望他,气势却足足的。 霍竞川叹气,他今天想不请假也不行了。 “那你帮我请假,我不去上工了。” “好!”陆西橙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往外奔,没走出两步又跑回来,“床单等着我回来晒,你不准动哦!” 霍竞川笑着应好,待她离开院子,快速地回了卧室,把散了一地的书整理好,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藏到了衣柜最上层最里面的位置,她够不着。 陆西橙给霍竞川请假很容易,王满囤爽快地就同意了,还问小霍手伤得严不严重,让他多休息两天。 现在不是最忙的时候,小霍平时干活卖力,一个顶两个用,现在少干几天怎么了,何况,王满囤还想让他半个月后跟着陆工借的车队去省城买化肥。 陆西橙回去晒好床单,奇怪地看着敞开的卧室房门 ,咦,刚才不给她进去,这会儿怎么又把们打开了? “你进屋睡一会儿,我还要打猪草呢!”陆西橙重新背起她的小背篓,煤球大清早跑出去玩,现在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你给煤球弄点吃的,我做的狗粮喂一点就行。” 霍竞川已经把煤球的食盆端了出来,放到走廊上,他把陆西橙的背篓解下来自己背上:“走,陪你一起去。” “好啊,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俩人一块儿走在路上,霍竞川大大方方把手展示出来。 碰到其他去上工的人,霍竞川沉默寡言,陆西橙却是个活泼的,婶子大娘招呼一通,不免有人要问:“小霍这手咋了?” 手指没了?咋包得这么吓人呢? “他指甲肉被木刺扎了,我给他抹了点药。”陆西橙这样跟人解释,留下问的人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小溪边的猪草割完的,等新的长出来,现在换到了山脚下,他们到时,小朋友们快干完活了,在那跑完跑去玩耍。 “陆姐姐,你看我们摘了这个。”见到陆西橙,几个小男孩提着脱下来的衣服兴冲冲跑过来,再看到她身边的霍竞川时,又纷纷停下了脚步。 霍竞川在队上孩子们眼里是又敬又畏的存在,他凶,不近人情,他们不听话时,爹妈会用被霍竞川抓去山里给狼吃掉来吓唬他们。 可是他又好厉害,比他们的爹和兄长还厉害,男孩子都慕强,渴望成为他这样的人。 “什么呀,我瞧瞧。”陆西橙可不管这些,上前探头看,孩子的衣服里是一捧晶莹的小圆宝石。 “覆盆子!”她惊喜道,“你们从哪里摘的呀?” “那边的小山坡上就有,陆姐姐,你喜欢吃,这些都给你。”孩子们对着陆西橙可大方了,陆西橙怎么能吃孩子们的零食呢,“不用不用,你们自己吃,姐姐再去摘。” 霍竞川在,孩子们不敢缠着她,去边上玩了。 第362章 小尴尬时刻 霍竞川拿镰刀割草,陆西橙夺走他的刀扔掉:“你不准干活,我自己弄。” 霍竞川笑了笑,给她把棉线手套套上,看她小兔子拔草,一小把拔半天。 “你抓着,我用刀割,不碰到手指,行不行?”霍竞川把镰刀捡回来。 “那好像可以?”陆西橙抓住一把猪草,霍竞川轻轻割下,两人合作速度也没快多少,偏偏这俩人都不着急,不急不缓的,两筐草割了大半个上午。 “霍竞川,打完猪草我们去摘覆盆子好不好?” 霍竞川看了眼她裸露在外的雪白纤细的脚踝,摇摇头:“我手不方便,下次再带你去。” 那种野草莓的树枝带刺,钩到皮肤上不得把她疼死! “那好!”陆西橙虽然嘴馋想吃,这时候却不会闹,她乖乖地打完猪草,交掉任务,和霍竞川一起回家。 走进院门,霍竞川就把她抱起来:“走得累不累?” “不累,你手不疼吗?” “我没伤手臂。”让她坐在自己一条胳膊上,霍竞川进屋,煤球听到动静抬起头,摇着小尾巴叫得欢快。 “哼,不抱你,略略略!”陆西橙圈住霍竞川的脖子居高临下冲小肥狗做鬼脸。 “汪汪汪!” “不抱你,就不抱你,霍煤球,今天霍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准抢!” 霍竞川忍俊不禁,他哪天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好了,饿不饿,我们去做饭?”他颠了颠她,还是这么轻,明明有地方的肉长了许多。 做饭时,霍竞川也一直抱着她没放下来,陆西橙动手,他就动腿,一搭一档,配合默契。 因为霍竞川上火的缘故,中午的菜很清淡,炖了个苦瓜排骨汤,陆西橙啃排骨,霍竞川吃苦瓜喝汤。 又煮了半锅凉茶,这是陆西橙上辈子和粤省的同学学来的,她打算以后常常煮给他喝。 “妹妹?”霍竞川喝完了一大碗苦瓜汤,又灌下两杯凉茶,生理反应马上就上来了,“我……我想上厕所。” 陆西橙眨眨眼:“哦,那你放我下来。” 霍竞川放下她,转身去后院,他在卧室后面改造了一个小的淋浴间,放了马桶,不过他自己没有使用过,这是专门给陆西橙的,他去后院的简易茅房上。 陆西橙亦步亦趋跟着他,霍竞川回头:“你……” 陆西橙背着小手,脸蛋通红:“你要不要帮忙?” “不,不用,你回去。”霍竞川逃一样去了茅房,留下小姑娘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过了几秒,某种声音响起时,空气仿佛都静止了,连前院煤球的叫声都随之远去。 霍竞川出来,陆西橙还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块毛巾:“那个…你手不能沾水,擦一擦,多擦几遍。”说着把毛巾塞进他手里,跑了。 不经意间碰到他手上的皮肤,霍竞川身躯一震,他的手刚才…… 霍竞川收拾好回屋,陆西橙躺在床上,被子隆起一个小包,他走过去掀起被子:“不热吗?” 当然热,这季节早晚温差大,中午都能换上夏装,霍竞川就直接穿着件褂子。 陆西橙背对着他,头顶快冒烟了。 霍竞川顺势躺下去,揽住她的肩膀,把她身子转过来:“怎么了?嗯?” 陆西橙蹭得将脸埋进他怀里,小耳朵红得像粉色珍珠。 霍竞川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把她的脸捧在手心:“妹妹,你自己说的,我是你的。” “嘤~你手臂是我。” 霍竞川低头,唇贴着她的,呼出温热的气息:“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陆西橙用力堵住他的嘴:“你不准再说啦!”声音消失在唇齿间。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陆西橙气喘吁吁,霍竞川顺着她的后背帮她平稳呼吸:“妹妹?” “干什么!”陆西橙捏住他的一边耳朵,她现在养成了个坏习惯,和他躺在一起,手闲着时,总要捏着他身上什么东西,以前冬天抓着他的衣襟,后来握着手指,这会儿手指受伤了就捏耳朵。 “如果有一天,我对你很凶,你会不会讨厌我?” “你为什么要对我很凶?”陆西橙柳眉倒竖,手上的力道加重,“你不准对我凶!” “好好好,不凶!”霍竞川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一手抓握住她的两截细细手腕放在自己胸膛,“不玩了,睡觉。” 陆西橙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头顶传来平缓的呼吸,霍竞川已经睡着了。 陆西橙睁开泛着笑意的桃花眼,深吸一口气,鼻息间都是他的淡淡气味,幽雅暧昧。 他睡得很沉,想必昨晚真的没有睡好,手还牢牢握住她的,十个手指缠着纱布,搞笑又可爱。 她在他唇角亲了一口,他当然是她的,就如她也是他的一样,从头到脚,里里外外。 陆西橙把自己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惬意地享受悠长的午后时光。 乘坐火车回到沪市的陆家父子直奔家里,陆东青出差后,曹琴就带着两个孩子每天和婆婆一起做饭,所以他也是先回父母家。 今天是周末,蒋主任不上班,曹琴调休,婆媳俩在家打扫卫生,陆云谦和陆云朵在画画,姑姑寄来好多画,他们不会,照着乱描。 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陆国平陆东青,两个女人还愣了下,哎呀,时间过得真快。 “快进来,你们拿的什么呀,不是说不要乱花钱吗,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蒋主任帮着把小包裹提进屋,好沉。 “我来,这里面是玻璃罐头,你小心别摔了。”陆国平转身把大门关上。 “又是罐头,橙橙做的?你怎么没拦着点,他们在乡下不容易,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瘦了,干活累不累啊?”对于远在乡下的小女儿,蒋主任有一肚子的牵挂。 陆东青放下行李先去关窗,卧室的,厨房的,统统关上。 “爸爸,热!”陆云朵挂在爸爸腿上,开窗有风。 婆媳俩也不明白这对父子要干什么,怎么一回来就关窗? 第363章 分肉和馋肉 等父子俩把所有行李打开,除去外层的报纸和稻草,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两个孩子已经哇哇哇叫出声,蒋主任和曹琴也忍不住惊呼。 “啊啊啊啊肉肉肉!” “老天爷,这是多少肉啊!” 陆东青捂住两个孩子的嘴:“小声点,你们要把别人叫过来吗?” 俩孩子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们可不傻呢,这肉给人看到,肯定会被分出去的。 “你们……你们……”蒋主任看着地上小山一样的肉,再看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你们是去打劫了?” 从正规渠道买肉,通常只能买个几两一斤的,买两斤都很少能买得到,供应有限,每个人都定量,你买多了后面的人怎么办,售货员不给多买的。 就算是去黑市,多是乡下老农自家吃不完的肉拿出来换点钱,没有一次性出现上百斤肉的,她们着实被吓到了。 “怎么可能,都是竞川给的。”陆国平从卫生间洗手出来,喝了口白开水说道。 “竞川?那孩子怎样?橙橙呢,你们在乡下待了多久?”蒋主任满肚子的问题,一时不知先问哪个。 其实陆国平打电话给陆老爷子当晚,老俩口就上家里来了,把他的意思转达给了蒋主任,只是她想亲耳听听。 曹琴也竖着耳朵,她嫁进陆家,可以说万事顺心,公婆明理,尤其是婆婆,从来不拿婆婆的架子,大姑子是个爽朗的,小姑子以前虽说不懂事,到底只是小矛盾,陆家的女儿即便嫁了人,跟家里的关系依旧很亲近,所以她也很关心孩子们未来的小姑父是什么样的人。 “让东青说,他比我清楚。”陆国平把问题抛给儿子。 陆东青还能怎么说:“这野猪和鸡羊都是竞川上山打的,他打猎特别厉害,干活也厉害,工分很高,对橙橙很好,在家会做家务,哦,他还弄了几百斤煤。” 他描述得干巴巴,蒋主任却是松了口气,就凭对橙橙好,会干家务两样,她就相当满意。 女人嫁人不就图有个贴心的知冷知热的人互相照顾嘛,如果这都做不到,其他方面再能干又有什么用! “那橙橙呢,她下乡吃苦了没有,是不是瘦了?”蒋主任继续问道。 “没吃苦……”每天就拔两根小草,算吃苦吗? 不仅没吃什么苦,还胖了! 蒋主任懂了,她家姑娘在乡下日子过得不错。 悬着的心放下来,具体情况可以晚上再和丈夫详细聊,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些肉处理好。 沪市快入夏了,肉放不了多久就会坏,必须尽快腌起来。 父子俩骑车去外面买缸和盐,婆媳在家切肉,霍竞川已经按照各个部位分割好了,她们只需要切成一斤两斤的小块。 “这两块五花肉和排骨你拿回去,这两天做了吃掉,这两块是给你娘家的,你一起拿着。”蒋主任把几块肉放进搪瓷盆里,对儿媳说道。 “好,给绯绯的也让东青送去。”这么多肉,肯定要给几家人分一分,剩下的用盐腌着,可以很长时间不买肉了。 就算是陆家,也没有挑三拣四得爱吃新鲜肉,不爱吃咸肉的,都是肉,有得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你爸和东青也真是的,这鸡和羊留着给橙橙他们自己吃啊,怎么都给带回来了。”蒋主任一边干活,一边抱怨家里的男人,两只野鸡都有五六斤,比家养的还重。 曹琴不敢说公公的不是,她提起另一件事:“妈,那今年,我和东青的肉票都给您,咱家不是还欠着些票吗,正好能抵一部分。” 之前为了陆西橙下乡,家里借了不少票,还没还清,有了这些肉,今年基本上就不用买了,刚好能把肉票省下来。 “行,就照你说的做。” …… 陆家在痛并快乐地分肉,曾经嫌弃过陆家小气不会待客的徐市长夫人的日子却苦不堪言,自从收到那封匿名信后,徐跃华不仅缩减了家里的生活开支,连他每个月发的肉票都不再给她。 徐母有粮油本,但只能凭这个去买粮食和油,肉只在逢年过节时补一点供应,所以,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吃到肉了。 原本,凭借她丈夫的职位,少不了投机取巧的人走夫人路线巴结她,私底下请她吃吃饭啥的,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都说徐跃华这个代理市长做不稳当,迟早要下台,所以没有人敢轻易站队。 一个月十块钱,不仅要维持家里的开销,徐母还要攒下钱来寄给儿子,日子当真难过。 而徐市长坐在市政府办公室里,迟迟不愿意动弹,今天,上面来了通知,下周会来人对他任职期间的表现进行评估,如果不合格,他这个市长就不用做了。 而评估怎么评估,除了能切实拿出来的政绩,就是根据同事们的意见评价。 哪些同事?陆老爷子这样的老革命同志自然是很有分量的。 徐跃华的心里七上八下,这段时间,他没再接到任何委派给他的工作,每天闲的看报纸喝茶。 堂堂市长办公室,连个问候的人也没有,冷清得像个冷衙门,同事们对他如何,徐跃华心里还能没数嘛! 他这个位置,升上去是偶然和机遇,一旦被撸下来,他该何去何从? 京城的位置早被人占了,不出意外,他还会留在沪市,做一个部门领导。 以前经营的人脉基本都在京城,这里用不上,而且时间久了,那些人也会生疏,在沪市,他又没有像以前的张家一样给他做助力,徐跃华破不开这个局。 想到他落到如今的地步,有一部分是拜那个蠢娘们生的蠢儿子所赐,徐跃华就恨得心里牙痒痒。 听听人家怎么说的,连个儿子都教不好,还想管理整个市? 第364章 立夏称重 转眼到了立夏,乡下的传统,无论男女老幼,立夏都要称重。 霍竞川和陆西橙在家互相称,陆西橙掉了两斤,只有九十斤,霍竞川眉头微蹙,手握住她的腰,细细一把,这是肉转移地方了? “才没有呢,我腰本来就细。”把他赶回家睡觉是对的,她天天晚上有足够的时间练瑜伽塑身,效果显着。 “晚上开始,每顿多吃两口饭,我监督你。”霍竞川想说半碗,半碗她肯定吃不完,两口好了,慢慢来。 陆西橙掉了肉,霍竞川倒是重了八斤,成功达到一百五十斤,只是以他一米九的身高,这八斤并不明显。 陆西橙也捏了把他的腰,只揪到一丢丢皮,好,皮也揪不到,肌肉紧实,一丝赘肉也没有。 霍竞川以前个子虽高,却远称不上健壮,因为年龄不大,甚至带着些少年的单薄。 而近一年,吃得好了,他的变化是明显的,越来越有男人的结实体魄。 陆西橙觉得自己能给他当个挂件。 称完了,陆西橙拉着他去大队部看热闹,霍竞川拿出准备的纱布,在自己手腕间缠了一圈,这才随着她走。 “你这是干嘛呀?”他手腕好好的呀,她早上还坐了好久呢,难不成被她坐伤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霍竞川手指拨弄着她的辫梢。 大队部外的晒谷场上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俩过去,很快就有人让出道来,霍竞川护着陆西橙挤进最里面,只见用来称粮食的那杆大秤摆在中央,旁边放着个巨大的箩筐。 大秤的秤杆足有五尺长,能一次秤两百斤的粮食。 王满囤朝着人群张望,看到霍竞川后马上朝他招手:“哎,竞川,你过来,帮忙搭把手抬着秤。” 大队属他个子最高,力气最大,他最适合干这活,别人要两个人一起才行。 霍竞川抬起自己的手腕,展示上面的纱布:“叔,我手一早不小心扭了,使不上力。” 陆西橙捂着嘴偷笑,原来纱布的作用在这儿呢! 啊? 闻言王满囤拍腿,这小霍最近有点倒霉啊,一会儿伤了手,一会儿伤了手腕的,咋不小心呢! 无奈,只得找了吴建国和另一个比较个高强壮的汉子一起举秤杆。 给秤钩上挂上一个箩筐,再使一人扶住秤砣,王林材扶稳箩筐,王满囤自己当先坐进箩筐称重。 王林材看老爹坐稳了后才放开手,记分员赶紧扶托住秤砣,看上面的数字,然后大声报数:“一百十斤。” 王满囤立刻笑了:“比去年重了三斤。” 王满囤走出箩筐,下一个人马上就跨了进去,王满囤走到边上维持秩序:“一个个来,不要抢,谁都轮得到!” 男人称了十几个,普遍都在一百多,没有特别重的,霍竞川的一百五居然一骑绝尘地领先。 女人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还是队长老婆有魄力,扯开准备坐进去的男人:“哎,让一让,给我们女同志先称,还赶着回去做饭呢!” “行行行,让给你们。”后面不仅有大娘大婶,还有好几个大姑娘呢,男人们也是要面子的,不好意思抢。 女人轻,坐进去晃晃悠悠,陆西橙看得眼热:“好好玩呀,霍竞川,我想再去称一遍。” 霍竞川不动神色:“这个不准。” “欸,小霍,话可不能乱说,这秤可准了,咱大队称粮食的,咋可能不准?”边上的老头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忙不迭反驳。 “就是,可准啦!”陆西橙跟着附和。 霍竞川手痒想捏她脸,他低声道:“人太多了,我明天把秤借过来。” “真的?”陆西橙看着那好几个人忙碌的场景,“你一个人行不行呀?” “行!”霍竞川斩钉截铁道。 女同志们的体重都在一百斤以内,还有七十多斤的妇女,瘦得皮包骨头,陆西橙的九十不上不下,刚刚好。 称完体重,男人们没有散开,依旧聚集在晒谷场上,王满囤翻看着日历,不时抬头望向天空。 陆西橙不懂,霍竞川就和她解释:“他们在等雨。” 农民们常根据立夏日的阴晴猜测一年的丰歉,俗话说“立夏麦咧嘴,不能缺了水”,立夏过后,小麦的生长进入扬花灌浆期,充足的水分,有利于小麦灌浆,使小麦籽粒更加饱满,千粒重增加,提高产量。 “那如果不下雨怎么办?”陆西橙小小声问。 “没关系,只是为了求个好兆头。”就像他不愿和她分吃一个梨,未必是多信,只为心安。 待到傍晚,天空突然间风起云涌,一道道闪电从天边一路劈来。 陆西橙此时正在和队长老婆还有知青们聊天,所有人都被一道炸裂般的惊雷吓得瑟瑟发抖。 陆西橙下意识捂住耳朵,一双大手一把拉过她:“走,要下雨了,我们回去!”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快速冲回家去。 “煤球,煤球还在那儿!”陆西橙四下里寻找,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胖狗被吓得趴在地上打哆嗦,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霍竞川弯腰跑过去捞起它,陆西橙接过来抱进怀里,一起快速往家里跑去。 跑到一半,天空中又一道电光闪过,豆大的雨点伴随着几声雷鸣从天而降,路面的泥土溅起一片飞灰。 霍竞川脱下衬衫罩在陆西橙头顶,有力的手臂几乎是夹着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院子。 前脚踏进堂屋大门,后脚,滂沱的大雨就砸了下来,瞬间就在天地间连成一片雨幕。 第365章 道歉 大雨从傍晚一直下到次日清晨,下了整整一夜。 霍竞川趁着上午雨势停歇,过来知青点给陆西橙修了屋顶,昨晚,大队不少人家都漏了雨,泥巴茅草屋就是这样麻烦,冬天怕被雪压垮,到了雨季,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随时都要修。 “我看到大队长和李爷爷去找你了?”陆西橙把一杯陈皮茶端给霍竞川。 “嗯,他们把院子里的砖瓦买走了。”霍竞川说道,他之前买的三万块砖头,六千片瓦,剩下一半,还够盖几间大屋子,这两家在买自行车还是盖房子之间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先盖房。 “那你要不要去帮忙盖房子呀?” “要的。”他盖的时候他们来了,他要去还人情,霍竞川进屋检查屋顶,昨晚沾雷电的光,他得以重回这个小屋,只是一晚上没敢睡,生怕有雨水漏下来淋到她。 “那你不要太卖力,好不容易养了几斤肉,可不能再瘦了。”霍竞川除了陪着她玩闹性质的干活,其余时候从来不磨洋工,无论做什么都是出力最多的那个。 “呵,那你给我补补!”霍竞川坐到门口的小板凳上,拿起看了一半的书,把陆西橙拉过来坐在自己身后,“你也看会书,今天凉快。” 陆西橙噘着嘴:“我还给你补的不够啊,都被你消化掉了。”她要是像他一样吃,恐怕三百斤都有了。 霍竞川含笑,头凑过去,低声耳语,不知说了什么,陆西橙的脸颊唰得就红了,粉面含嗔,小拳头就要打上去,被男人眼疾手快包在掌心。 对面,知青点众人也在修屋顶,女知青在屋里指挥,男知青在屋顶上大呼小叫,朝下望去,后院的一切尽收眼底。 张嘉宁把几块又湿又烂的草垫子掀起来,换上新的,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他以前口出狂言看不起乡下人,看不起霍竞川,只有真的经历过,才能明白要做到霍竞川那样的干活游刃有余要付出多大的精力。 修完屋顶,张嘉宁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忐忑不安地走到后院。 霍竞川视线从书上移开,抬起头来,两条大长腿随意舒展着,气定神闲的模样。陆西橙侧靠着他,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有事?”霍竞川问道,陆西橙也睁开眯着的眼。 “我……”张嘉宁鼓足勇气,终于开口,“对不起,我以前对你说过些不好的话,我向你道歉。”说着他鞠了一躬,九十度姿势标准,“希望你能原谅我。” 霍竞川努力回忆,不记得他说过什么,他看向陆西橙,陆西橙思忖,是在公交车上说的话,她没对霍竞川讲过。 “他说你干活厉害没用,一辈子当乡下人的命。”陆西橙气哼哼复述那些话,她虽然不记仇,可她记性好呀,她瞪了张嘉宁一眼,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他也凭双手吃饭,不丢脸。 张嘉宁脸色发白,声音发紧:“对不起,是我太无知了,我觉悟不够高,我认识到错误了,以后一定不会再那样狂妄自大。” 他低下头,尽管他和霍竞川在某些方面达成了一些共识,甚至他还从中获取了好处,但他不清楚,他有没有被当做朋友,无论有没有,他曾经做错过事,就应该道歉,那样才坦坦荡荡,才能心无芥蒂。 霍竞川听着陆西橙复述的话,她气呼呼,他却若无其事,还反过来安慰她:“别气了,我有没有用不是别人说了算。” 霍竞川是真的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受过的诋毁辱骂冷嘲热讽不计其数,年少时他会还击回去,随着心智的成熟,仅仅是言语的攻击,已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那当然,你最有用了,谁都不能看不起你,谁都没有你好!”陆西橙护短,她骂他可以,别人骂他她就生气。 “我没那么好。”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话题越扯越歪,把个正儿八经、郑重其事来道歉的张嘉宁晾在一边。 “那个……川哥?”他小心翼翼开口。 霍竞川看着陆西橙,意思是听她的。 “陆知青……” 陆西橙望向张嘉宁,她没有一双看人很准的火眼金睛,当初在火车上,张嘉宁更像是徐晋杭的小跟班,徐哥长徐哥短,依附着徐晋杭生活。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这两人渐行渐远,张嘉宁比徐晋杭聪明太多,会审时度势,头脑不糊涂,而且能屈能伸。 据陆西橙无意中的观察,张嘉宁的身世应该比徐晋杭要好些,徐晋杭表面看是个干部子弟,实则斤斤计较,小家子气,格局低,上不了台面。 陆西橙朝霍竞川缓缓点头:“如果你不生气,那我也不生气了。”以他的感受为先。 “好,”霍竞川对着忐忑不安的张嘉宁露出一个称不上笑容的笑容,“行,原谅你了。” 干巴巴几个字,不亲切没感情,却让张嘉宁重重松了口气,还好川哥是个大度的。 其余人听到动静躲在厨房门后偷看,张嘉宁走进去,男知青们把他围住:“喂,你怎么想到要去道歉的?” 川哥待他们没什么区别啊,也没特别不待见他。 “做错了事道歉不是很正常吗?”张嘉宁晃着身子去院子里搬柴,没了心里负担,干活都轻松好多。 男知青们若有所思,他们曾经也做错过事。 他们也欠女知青们一个正式的道歉。 陆西橙作为去年新来的知青,又经常跑出去,男知青们的道歉她没有见到,但她感觉得到知青点的气氛和谐了很多,以前男女知青虽说不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但彼此并不多话,现在,他们仿佛是破冰了。 而在这样的氛围里,霍竞川带着队里的记分员和会计从县城买回了几大车化肥。 王满囤带人腾出了一间空仓库,专门用来存放化肥,这次有陆国平帮忙,买回来的化肥的量是以往的好几倍,化肥没有保质期,只要保存得好,可以长期储存。 第366章 烧卖 大队长和老支书家的房子赶着时间盖,他们不舍得像霍竞川那样一间屋子全部用上青砖,是青砖混合着泥砖搭的。 地里施肥除草的活是不能耽误的,男人们白日里依旧要上工,只能在早上和晚上抽出时间来盖房子,霍竞川每天忙完回家都八点多了,掀开锅盖,总能看到锅里热着菜饭。 主人家有准备晚饭,无非是二合面窝头,不是两家小气,这才是大队的平常伙食标准,在农村,天天吃玉米面是种奢侈。 霍竞川夹起一块红烧牛肉细细咀嚼,又喝了口鱼汤,他最近早出晚归,加上上工的地离着大队太远,他不准她中午来送饭,竟已有三天没有见到她。 陆西橙有句话说得很对,随着天气变暖,知青点的窗户都打开通风,晚上起来上茅房的人也多了,他过去,很容易被发现。 甚至再过段时间,有男知青还会搭两张凳子直接躺在院子里,睡到半夜才进屋,霍竞川再也不能偷闯香闺了。 霍竞川把三菜一汤两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带着怨念躺下,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马上娶了她,哪怕不能……只要能每天看到她,他也知足了。 隔天破晓前夕,霍竞川摸黑起来洗漱,他蹲在院子里,打了桶井水浇在身上,冰凉的井水浇灭了困意,他开始一天的忙碌。 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狗叫,霍竞川耳朵一动,是煤球! 煤球在知青点,晚上被陆西橙关在屋里睡,怎么会这个时候跑来? 想到什么,霍竞川扔下准备点燃的稻草,快步走出厨房。 “嘘嘘嘘,煤球,不准叫,和你说多少次,你不乖,我下次不给你吃蛋黄啦!” 院子里,一道娇小的人影蹲在门口,指着地上黑得看不见的一坨一本正经地说教,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吵到什么人。 霍竞川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地上的人抱起,他的动作极快,陆西橙前一刻还盯着煤球的圆眼睛,下一刻就对上了男人狭长的黑眸。 “你怎么这么早?”默契地,两人异口同声问出这一句。 “噗嗤!”霍竞川笑出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蹭她的。 陆西橙也跟着咯咯笑,不必解释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西橙双腿圈住霍竞川的腰,挂在他怀里:“地上有篮子,我做了早饭。” 霍竞川一手托住她后背,弯腰去提篮子,煤球也想爬到他手臂上,被轻轻拨开,它原地滚了一圈,屁股对着霍竞川。 “它现在可会记仇啦!”陆西橙向他告状,“我昨晚泡的羊奶,我先喝了一口,它就冲我汪汪汪叫。” “嗯,它护食,要好好教。”煤球的牙齿长全了,霍竞川担心它没轻没重咬了橙橙,只是送去山里,又怕她舍不得。 进屋,把陆西橙放在桌上,他大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看她,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已经三年没见到她了。 “你看够了没,早饭要凉啦!”陆西橙手抵住他越来越低的头颅。 “看不够!”他们俩的鼻子都长得很优越,霍竞川的高挺而又英气,陆西橙的鼻梁纤巧,翘翘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接吻时必须有一人侧过头。 眼看着霍竞川的唇近在咫尺,马上要碰到她的,陆西橙突然推开他,捂住自己的嘴:“不能亲!” “?”为什么? “我还没刷牙!”陆西橙出门时匆忙,只抹了抹脸,牙都没刷,霍竞川嘴里却是清新好闻的薄荷香。 “我帮你刷!”霍竞川抱着她去后院,在小姑娘百般抗议下,遗憾地没有获得刷牙权,不过刷完后,得到了一个吻的补偿。 “好吃吗?”陆西橙托着腮看霍竞川吃东西,她在冰箱里找到一点点饺子皮,她把皮子擀薄,做成了烧麦,二十个肉馅的和二十个糯米的。 肉馅的每个上面都放了一颗大虾仁,糯米的浓油赤酱包裹着蘑菇丁、笋丁、肉糜,糯叽叽用料扎实,陆西橙的麻雀胃只吃了两个就饱了,剩下的全部归了霍竞川。 “好吃。”沾着辣椒酱和醋,霍竞川一口一个,陆西橙心疼,“我昨晚做的饭菜吃完了吗?” “吃完了。”霍竞川把虾仁喂给她,又把肉挑出来,皮也给她,小姑娘爱吃皮,不爱吃馅儿。 “中午吃的什么呀?” “你做好的酱牛肉,还有肉酱,主食是杂粮馒头。”霍竞川说道,他真的吃的很好,没受苦。 “我以后都早点起来找你,你早上多吃些。”要干一上午的活,不吃好怎么行。 “不用那么麻烦,我煮点面条很方便。”她爱睡懒觉,这么早起太难为她了。 “不麻烦的,而且,我想见见你嘛!”陆西橙靠近他,抱住他一条胳膊,直白地述说自己内心的思念。 霍竞川搂住她,他不知是怎样的坏境让她生成这样矛盾的性格,有时候极害羞,似豆蔻年华的少女含苞待放;可有时候却又分外坦诚,如夏日里的蔷薇,热烈奔放,撩得他心乱如麻。 “好,等我去建房顺便送你,你出来时有人看到吗?” “当然,做饭的人起了,我才起的,和人打了招呼。”不怕人说闲话,以他们未婚夫妻的关系,只要不是被捉奸在床,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 大队长和支书家的房子盖了七八天,因为算是修补,所以没有办上梁酒,只请帮忙的泥瓦匠吃了一顿。 霍竞川的忙碌没有结束,他下工后又开始往山里跑,今年秋收后他要和陆西橙去沪市,初冬落雪前小半个月打野猪的时间没有了,他要在平常补回来。 第367章 麦收1 进入夏季,六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前进大队的田野里,大片大片的麦田金黄金黄,成熟的麦子挺着沉甸甸的腰杆,互相磨擦着,发出嗦嗦的响声。 “三夏不如一秋长,三秋不如一夏忙”,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麦香,农民们迎来忙碌的夏收时节。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其他农作物可以一天天地收上来,收上一两个月,麦子不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穗,初夏燥热的风一刮,烈日一晒,下午就熟透了,如果麦子熟透时再收割就会掉麦粒,造成不必要损耗。 正所谓“麦熟九成动手割,莫等熟透颗粒落”。麦收不等人啊,稍微一疏忽,它自个儿就先迫不及待落地了。 所以,相比秋收,麦收反而是一年最忙、最累的时候,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却个个都要脱层皮。 这时候,虽然已经有了收割机,但并不普及,主要用于各大农场,生产队还是靠镰刀人工操作。 麦收时,全大队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要劳动,大队的食堂重新开启,由年迈的老娘们负责做午饭和晚饭,再送到地里,争分夺秒的麦收,根本不会给人回家吃饭的时间。 陆西橙也不能再每天拔草混日子,她被分配了捡麦穗的活,这已经是整个麦收前期劳动中最简单的活计。 霍竞川和她讲了无数遍注意事项,要穿厚底的鞋,穿长裤长袖,裤脚袖口扎紧,戴帽子,戴手套,下工马上洗脸洗澡等等。 回到知青点,又被林舒拉着一通叮嘱,她还让陆西橙拿出块粗布给她做了个布兜:“这个你明天捡麦穗时系腰上,别嫌麻烦。” 又对着林圆道:“圆圆你也是,明天戴个厚袖套。”林圆的活是捆割下来的麦秸,她和陆西橙都是头一次经历。 两个新人和一旁的张嘉宁赵华点头如捣蒜,林舒把他们赶回去睡觉:“别磨蹭,多睡一分是一分。” 陆西橙喝了牛奶就闭上眼睛,霍竞川说会来叫她,他和大队长打过招呼,他在地里时就由他带着她,王满囤同意了,反正小陆知青干不了多少活,给她安排是为了不落人口舌。 午夜两点多,在睡梦中的陆西橙被敲门声叫醒,她打开门,霍竞川举着手电筒站在门口,前院厨房的灯也已经点燃。 “刷牙洗脸,我带了早饭,吃了再走。”霍竞川走进来,拍拍她的脸,“没睡醒?” “醒了醒了,我昨晚睡很早的。”这是实话,昨晚陆西橙七点就睡下了,睡眠是充足的。 霍竞川带来的饭盒里是半饭盒米饭,上面浇着鸡蛋羹,盖着几片只有瘦肉部分的酱油肉,陆西橙接过饭盒吃,霍竞川泡了奶粉装在水壶里。 “我们还要自己带水吗?”陆西橙边吃边问,她看到门口还放着他提来的热水瓶。 “嗯,里面是金银花茶,我放了冰糖。”大队食堂可能会在下午给田里劳作的社员们送苦艾茶,很难喝,霍竞川自己都喝不惯,大多数人选择去河边喝河水,他以前也这样。 陆西橙吃完了饭,知青们也揣上蒸的窝头出来了,大家一起往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外面的晒谷场上站满了人,天空中还高悬着一枚月亮。 王满囤站到台子上说了两句不怕苦不怕累的鼓励动员的话,宣布麦收开始。 一瞬间,黑压压的人群就往地里冲去,今年开始新规定,农忙时节每天最多可以拿十五个工分,干两天抵平时三天。 陆西橙跟着霍竞川走在最后:“我们不跑吗?” “你也要拿十五个工分?”霍竞川开玩笑。 “我就算拿不到十五个……”好,她百分百拿不到十五个,“那我也能努努力拿到七八个,五六个,三四个嘛!” 霍竞川失笑,给她把布兜系在腰间,戴上草帽:“你赚三个工分就够了。”有他在,她不需要那么辛苦。 走到麦田,霍竞川让陆西橙先在边上休息:“等我割出几垅地,你再来捡。” “好!” 陆西橙在田埂上看着男人起伏的背影,霍竞川的速度不算快,但他割的很干净,而且一直保持匀速,不像其他人,刚开始劲头十足,割一会儿要站起来捶捶腰。 陆西橙知道自己动作慢吞吞,看了没一会儿也跟着下了地,她没捡过麦穗,怕漏掉哪一根,捡得格外认真,腰间别着的手电筒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天光渐亮,霍竞川回头望去,笑了。 小姑娘捡麦穗还挺有章法,捡到长麦穗,她就握在手心里,一根根理整齐,等到握了一大把握不下了,就找根长麦秆把麦穗缠绕成一束,丢在他割下的麦子边上;捡到短短的麦穗,则直接放进腰间的兜兜里,兜兜塞满了,倒进拿来的箩筐里,重新回来捡。 她也不东张西望,看到别的地上麦穗多就蹭蹭蹭跑过去,她专注着脚下的地,一步步慢慢挪,速度虽说不快,但这么点时间下来,她身后的田垄,真的被捡得干干净净。 “橙橙,累了休息会儿,喝点水。”霍竞川喊道。 “好,我知道啦!”陆西橙没休息,这会儿太阳才出来,还不热,她多捡会儿,等九点过后她再休息。 走走停停勉强跟上霍竞川的速度,陆西橙到田埂边喝水,她是带着手套捡的,细嫩的皮肤依旧被麦芒扎得痒痒的,霍竞川却是挽着袖子在割,并且一刻没停。 她抱着水壶走过去,递给他:“你也喝水!” 霍竞川站起身,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接过水壶,仰头大口大口灌。 此时霍竞川的脸很脏,细密的麦芒沾满了脸,麦垅间的黑灰也覆盖在他身上、头发上,让他整个人显得灰扑扑,脖子里挂着的毛巾也变了色。 第368章 麦收2 他渴极了,喝水的动作很急切,有水珠沿着唇角蜿蜒流下,落入脖颈,消失在胸膛,留下一条条黑灰的印子。 陆西橙仰着脸看他,扯下他脖子上的毛巾帮他擦汗,霍竞川忙阻止她:“妹妹,不用。” 这毛巾他上午擦了无数次,汗味很重。 “我又不嫌弃你的,下次你渴了就喊我,等会儿我去溪边把毛巾搓一搓,凉凉的擦了才舒服。”大半壶水喝得一滴不剩,陆西橙决定多给他送几次水。 霍竞川凝视着她,眼里泛出温柔的情意。 “好!” 中午,食堂的大娘们推着地排车过来送饭,每人三个杂合面窝头,外加一碗荤菜汤,一点点咸菜。 荤汤就是用肉煮的菜汤,有油水,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分到肉。 这肉还是前阵子霍竞川带人打猎打到的野猪,王满囤特意留出来一部分,等到麦收时给大家伙补一补。 有半小时休息时间,刚割完的麦田没有一点荫凉,霍竞川便把一个个麦垛码起来,映出一点荫凉躲避阳光的暴晒,拉着陆西橙坐下。 “我的给你吃。”陆西橙在干活的间隙吃了两个鸡蛋,一个小包子,一块巧克力,不太饿。 她给霍竞川也偷偷投喂了一点,只是他平时就胃口大,何况现在又在干重体力活,那点东西还不够他垫底的。 “嗯。”霍竞川不客气地咬下一大口窝头,这窝头高粱面掺了很多,加上送来时已经凉了,口感很粗糙,橙橙喉咙细,咽不下。他拿起带来的饭盒,里面是几个饭团,“你吃这个。” “我吃一个就够了。”陆西橙捡起一个饭团咬了口,然后睁大眼睛,表面平平无奇的饭团,里面包裹着切得小小的牛肉粒,鲜香可口。 陆西橙笑眯了眼,她的霍哥哥学坏了呀! 其实她别墅里准备了很多做好的吃食,只是地里的人多,不远处就有几个人在聊天,她不敢拿出来。 他们这里分汤的人是李奶奶,霍竞川分到的汤里有两片肥肥的肉片,陆西橙分到的汤里有一小片,她喝了两口,全都给霍竞川了。 霍竞川让她继续在麦垛旁休息:“上午捡了这么多,剩下的等傍晚时候干就行。” 霍竞川发现了,橙橙人是娇气,但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又稍微给点压力,她能做得比他预想中好很多。 这也大概是为什么她小小年纪能懂得那么多知识。 “那你呢?”陆西橙帮他擦擦眼角的汗水。 “我还要干活,把这一片地割完。”霍竞川高大身躯挡住这块地方,陆西橙快速进别墅灌了一壶金银花露出来,让他喝了才放他去干活。 傍晚时,夕阳西下,没有白天那么晒了,陆西橙继续捡麦穗,她偷懒了一下午,精神恢复了很多。 王满囤和记分员过来检查,看到陆西橙捡的麦田干干净净,好好夸了她一通。 “给你加两个工分。”捡麦穗的活一天下来只有四个工分,加两个工分,陆西橙就有六个了,对于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来说,真的不少。 “谢谢大队长!”陆西橙高兴地道谢,她可不知道,她的工分记录本上,好多天都是七八个工分,全是霍竞川多出来补给她的。 霍竞川放下了镰刀:“橙橙,我去运麦子,你别乱跑,捡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别累着。” “好!” 往年,割完的麦子有地排车、板车、人挑运到晒谷场上,累得牛和骡子口吐白沫。 今年有了拖拉机送麦省了很多力气。 霍竞川开着拖拉机到田里,下去帮忙抱麦捆,正好徐晋杭也在这里割麦子。 如果说麦收时女人们还能被安排点其他轻省的活,男人却是要全部割麦子的,谁都别想逃掉。 徐晋杭以为掰玉米是最辛苦的活,然后他去开荒,他以为开荒是最辛苦的活,他去犁地,他以为犁地是最辛苦的活,他又割起了麦子。 相比割麦,他宁愿去掰玉米、开荒、犁地。 他的鼻子里、嘴里全是黑灰,捏一把鼻涕,吐一口痰都是黑呼呼的。 没人告诉他割麦的注意事项,他穿了短袖下地,针尖似的麦芒扎在裸露的臂上划出一道道红血印,经过汗水的浸渍,滋喇喇的疼。 他割麦子动作不得要领,怕割伤自己,岔着腿小心翼翼,没有长力气,割了不到半陇地,不仅腰酸,背疼,累得直不起腰来,握着镰刀的手还磨出了水泡,加上炎热,缺水,刺挠的麦芒,徐晋杭痛苦得恨不起死去。 此时看到霍竞川竟然不割麦,而是神气地开着拖拉机,他心里真是要嫉妒死了。 “徐晋杭,你动作快点,别人一天割两亩地,你半亩地都没割完,你还想不想下工了?!”徐晋杭小队的小队长扯着嗓子训斥,他是做了啥孽啊,分到这么个拖后腿的废物。 集体劳动,若是有一个人拖后腿,很快会影响整体的气势,所以他的小队现在是所有小队里麦子割得最慢的。 他就盯死了这个徐晋杭,不给他休息的机会,他就不信了,不能把人给练出来。 累?谁不累啊?他既要干活,还要管着这些人,他更累好不好! 第一天割麦子直接干到晚上九点多才下工,陆西橙把霍竞川割的两亩地里的麦穗都捡完了,摊在地头一动不想动。 第369章 男朋友女朋友 霍竞川陪着陆西橙在田埂上坐着,直到下工的人差不多都回去了,他才起身,弯着腰,一只手始终握着另一只软若无骨的小手:“能走吗?要不要抱?” “不要!”陆西橙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干了一天活就要人抱,她才不会那么没出息。 “好,你自己走,我牵着你!”把水壶热水瓶毛巾饭盒等放进带来的小背篓里,霍竞川打开手电筒,拉着她慢吞吞走。 走出不过十几米,身后的重量越来越沉,陆西橙故意往后坠,像个耍赖的小动物,借着霍竞川的力气往前挪。 霍竞川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陆西橙嘴巴噘得能挂油壶,晃晃悠悠又走了十几米,她终于不干了,摆烂地蹲在地上。 “怎么不走了?”霍竞川明知故问。 “我走不动了!”呜呜呜,她没有出息。 陆西橙哼哼唧唧,霍竞川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田野里,听着陆西橙又害臊又惊奇。 他好像……越来越爱笑了呢! 男人有力的胳膊圈住她的腰,将她轻盈地提起,放到自己手臂上,稍稍离得有点远,他一天干活下来,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 陆西橙却主动抱住他的脖子,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我今天是还没适应呢,我明晚就自己走。” “好!”霍竞川也不反驳她,明晚走不动,他就再继续抱着呗。 入夜后的晚风带走了白日的燥热,旁边的河里水声潺潺,还有青蛙躲在草丛里叫,陆西橙惬意地靠在男人肩头。 “小媳妇!”头顶传来男人戏谑的调侃。 “我才不是你小媳妇!”她还没嫁给他呢。 “对象?” “哎呀,不要叫对象,好老土的。” “女朋友?”霍竞川换了个词。 “嗯嗯!”陆西橙唇边绽开个甜甜的笑,“男朋友!” 霍竞川抬了抬手臂,让她坐得更舒服些:“女朋友今天辛苦了!” “男朋友今天也辛苦啦!”陆西橙举起手电筒照他的脸,糙了很多,仍旧很英俊,那几道黑灰非但没有损伤他的颜值,反而让他多了股野性美。 “忙过这阵子,我和大队长说说,让你去食堂帮忙。”等到麦收过半,霍竞川的主要工作就是运送麦子,他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扔在田里。 “好。”陆西橙不逞强,她是干不动地里的活,几天还能勉强坚持,时间长了,她熬不住的。 霍竞川没有把小姑娘送去知青点,而是抱回了家。 走到半路,陆西橙就睡着了,她的呼吸比以往重了些,霍竞川心疼极了,她肯定是累坏了。 想想,从她下乡到现在几个月时间,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多活,当初掰玉米也只是一天掰一筐,后来都有他给她干。 霍竞川抚摩她的掌心,还好,她有乖乖听话,手没被麦芒扎坏。 打开院门,煤球绕着他转圈圈,欢快地迎接他们,霍竞川警告它:“姐姐睡着了,不准发出声音。” 煤球竟真的没叫唤,霍竞川抱着陆西橙走进卧室,放到自己的床上,他的床早几天换上了草席,他在下面垫了件衣服,怕她着凉。 陆西橙刚接触到床就幽幽转醒:“嗯?到家了?”她撑起身体看了看。 “嗯,饿不饿?再睡会儿,我去煮点吃的。”她中午晚上都吃得不多,虽然有偷偷吃东西,那都不是主食。 “不用了,我做好的有。”陆西橙挣扎着下床,她身上好脏,会把床也弄脏的。 霍竞川又把她抱到堂屋,陆西橙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饭菜,靠在他身上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她真的好困好困。 霍竞川几乎是把食物强行给她喂进去的。 “妹妹,妹妹?”霍竞川拍拍她的脸颊。 “唔!”陆西橙发出一道无意识的回应。 “还没洗澡,洗完澡再睡。” “唔!” “你不洗,那我帮你洗?”霍竞川手探到她的后颈,奇怪,明明都出了一身汗,为什么她身上照样香喷喷的? 他又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咦,味儿好重,难怪妹妹有时候要骂他臭男人! 霍竞川到底没敢真的帮她洗澡,连哄带劝地将人叫醒,找出上次他用过的粉色浴桶,装满温热的水,让陆西橙在卧室洗澡,他则去后院冲凉。 霍竞川洗完就催促陆西橙:“妹妹快点,洗完我送你回去,时间不早了,明天要早起。” “马上就好。”陆西橙不敢拖沓,她白天能偷懒打个盹,霍竞川不行,他还要开拖拉机呢! “进去,明天我叫你。”知青点院子里,霍竞川摸摸小姑娘带着倦意的脸。 “不要了,你明天多睡几分钟,我和大家一起上工。”能睡一分是一分,陆西橙不想他累垮了身子。 “我不累!” “你听不听我的话?”娇滴滴嗓音含着薄怒,伸出脚去踢他,在碰到他的腿时,却只是轻轻刮了一下,“你累坏了,我才不要来照顾你!” 霍竞川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听话,我照顾你。” “那你不准来!”蛮横地命令一句,然后她踮起脚尖在男人唇角落下一个吻,转身跑回了屋。 霍竞川感受着她又甜又软的气息转瞬即逝,心跳快了两秒。 他习惯了辛苦的劳作,年少时打猎,时常为了追一头猎物跑几个山头,一天一夜不休息。 下地干农活他也是从不吝啬力气,霍竞川一贯的宗旨,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全力以赴,躲懒这种事他从来没想过,他不愿意做的事都是直接拒绝。 没想到,他会爱上个与他截然不同的姑娘,她懒洋洋娇滴滴,能坐着就不愿站着,与时下广大女性勤劳朴实的品质完全背道相驰。 身体上的劳累从不能将他击倒,有了她,他更是有了巨大的动力,无论多累,只要她在他身边,他的精神就是放松的,是愉悦的。 不过,橙橙说得对,他要保重自己,让自己健健康康的,他还要陪她很久很久。 第370章 麦收3 陆西橙捡了五天的麦穗,一天比一天无精打采,她要自己走回去的豪言壮语一次都没有实现,每天都是霍竞川抱她回家的。 五天后,她被安排到了食堂,和大娘们一起做饭送饭,这活也不轻松,全大队几百号人的口粮,半夜就要爬起来忙活,但相比下地,不用忍受太阳的暴晒,不用被麦芒扎得浑身发痒,做饭好太多了,陆西橙欣然接受。 男人们不敢有意见,食堂都是女人,这活反正轮不上他们,何况还有个霍竞川虎视眈眈杵在那儿。 像沈安宁刘小草之流就很不服气了,她们还没去找大队长理论,就被林圆一顿奚落:“食堂一天只有五个工分,你们想换就去换呗!” 呸,一个要养男人,一个要养全家,怎么能和橙橙比? 沈安宁和刘小草熄火了,她俩也清楚,闹不出什么名堂,陆西橙有大队干部撑腰,又有能干的对象,他们是斗不过她的。 陆西橙可不知道有人想和她斗,她正把一个饭盒递给霍竞川,又往他脖子里挂了一个水壶:“没人的时候吃,我晚上再给你送。” 她现在能暗落落给霍竞川开小灶,让他吃好喝好。 割麦是所有农活中最辛苦的活计—没有之一,短短几天时间,霍竞川肉眼可见得黑瘦了一大圈。 霍竞川只是黑瘦,他的精神很好,整体变化不大。 徐晋杭那只白斩鸡就惨了,陆西橙跟着李奶奶去送饭,她负责盛汤,徐晋杭挤在人群里,她都没把人认出来。 为啥?因为徐晋杭就像块被暴晒在烈日下的腊肉,又红又黑又干巴,比霍竞川这个纯农民哥还黑。 女知青们私底下说悄悄话,猜徐晋杭以前的白是捂出来的,要不咋黑得比谁都快? 几百亩麦子收了不到十天,黄澄澄的麦秸秆儿铺满了整个晒谷场,用木叉摊平摊匀,足有一米多厚,蓬松着在阳光下暴晒。 田里只剩些收尾工作,场这边,拖拉机拉着巨大的石磙开始碾压,牛和骡子也一块儿上场,一慢一快,转着圈儿。 牛马的叫声,吆喝牲口声,拖拉机的马达声和丰收的喜悦一起回荡在晒谷场上空。 他们运气很好,这几日每天都是大太阳,麦子已经被晒得干燥透了,外力一碰,麦粒就轻松脱落。 陆西橙拿着木叉,学着别人的样子,将麦秸挑到边上,堆成高高的麦秸垛。 饱满的麦粒裹着麦糠展现在眼前,平铺着,泛着耀眼的光。 碾出的麦粒还要趁有风时,把麦糠吹走,才能得到黄灿灿的小麦。 “好了,今天大家早早回去睡觉,明天扬场,两个人留下来守夜。”王满囤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守夜是必须的,不是怕人偷,是预防突然下雨,守夜的是会看气象的老人,一旦发现天色不对,马上就要喊人起来抢麦子,否则被淋了雨,所有人的辛苦都会泡汤。 “终于能睡个饱觉了。”陆西橙打着哈欠,和霍竞川一起回家,她眼睛下都出现了黑眼圈,可想而知多缺觉。 “嗯,明天睡个懒觉,中午我来找你。”食堂又关了,麦收最忙碌的时间过去,开始各回各家吃饭,陆西橙今天白天看场子,明天扬场用不上她,她不需要上工。 吃完晚饭回到知青点,院子里静悄悄,现在不过八点,所有人都睡下了,这阵子劳动,大家都累得不轻。 陆西橙也是倒头就睡,霍竞川死皮赖脸不肯走:“我陪你,今晚他们睡得很沉。” “那你轻一点哦!”陆西橙趴在他胸膛,其实她也舍不得他走,被他抱着,她睡得尤其香。 男人剑眉微挑,轻一点?什么轻一点? 他低头,小姑娘已经闭着眼睛沉沉睡去,霍竞川侧身抱住她,跟着一起进入梦乡。 …… 陆西橙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精神饱满地跑到晒谷场,扬场已经开始了。 扬场风很关键,风太大了不行,一扬场,麦粒就随风刮跑了,风太小了也不行,场扬不起来,麦稞子刮不出去。 十几个男人光着上半身赤着脚,站在温热的麦场上,霍竞川在其中很显眼,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穿着件破褂子,隐约能看到腹肌的轮廓。 最主要的是,他脸上还戴着一只口罩。 看到她,霍竞川扔下手里的木锨,大步走过来,将她拉得远了些:“站这儿,别过去!” 陆西橙乖乖点头,她知道灰尘很大,霍竞川都成白头发了,她踮脚在他头顶拍了拍:“你去忙,晚上我给你洗头。” “好。”霍竞川回去继续捡起木锨继续干活。 木锨铲起麦子,迎风高高扬起,一道美丽的弧线,沉实的麦粒落在场上,秕糠则随风吹到一边,一会儿功夫,麦粒糠就分成了一堆麦粒、一堆秕糠。 这是个纯体力活,一个动作半天时间,需要足够强壮的臂力和耐力。 大队的晒谷场面积有限,上万斤的麦子只能分批处理,扬干净的麦子用簸箕装到一处,堆成几个高高的麦堆,盖上苇席和草帘子,防止晚上露水潮气,这些还要再晾晒翻晒几个太阳才能装袋。 霍竞川中午被陆西橙按着睡了一个小时,下午接着扬场,他好像不会累似的,陆西橙看到,其他扬场的男人们手臂都在微微发抖,动作越来越慢,木锨挥得越来越低。 只有他,像个永动机,劲头十足。 王满囤也觉得他实在太过卖力,到了五点,就赶他下工:“行啦,你明儿个休息一天,身体要紧,瞧你最近瘦的。” 王满囤觉得亏心,他真的没有想把小霍当牛使唤啊,开垦出来的荒地上蔬菜长势不错,他还指望小霍给找门路卖出去,咋可能压榨人家嘛! “谢谢叔。”霍竞川拍掉褂子上的灰尘,去找陆西橙一起回家。 头发上还是脏兮兮的,陆西橙看不过眼,走到人少的地方,拉住他的手臂:“你弯弯腰。” 霍竞川便顺从地朝她俯身。 “你知道戴口罩,怎么不知道戴个草帽呢,你要脏死啦!”陆西橙一边嫌弃,一边轻轻拍打他的头发。 第371章 洗头 “你要脏死啦!”陆西橙的话语里充满了嫌弃。 霍竞川却笑了,笑容隐在低垂的脑袋下,不敢让她瞧见。 戴口罩是因为不想让她为他担心。 不戴草帽是想让她心疼心疼他。 这是霍竞川从陆父身上学到的经验。陆国平跟着女儿打猪草,大厂长到底没做惯农活,手上割了个小口子,霍竞川拿药给他,陆父却不要,这么点口子,过几日就好得七七八八了,留点痕迹给妻子看看。 霍竞川好像懂了。 男人不能一味逞强,尤其是在自己女人面前,偶尔用点无伤大雅的苦肉计,似乎更能促进感情。 “好啦,干净啦,蹭我一手灰。”陆西橙两只小手摊开给他看,手心灰扑扑的。 霍竞川掏出手帕给她擦,陆西橙笑着躲开:“我们回家,回家洗洗就好啦!”你擦我,我擦你,没完没了啦! 麦收期间,陆西橙做的菜都是偏油水重的,今晚也是,一道走油肉和一道水煮牛肉,霍竞川特别喜欢水煮牛肉,就着这道菜能干五大碗米饭,大海碗啊! 陆西橙不禁再次看向他的小腹,到底吃去哪里了,这位哥太神奇了,干活是永动机,吃饭是无底洞。 “怎么不吃?”霍竞川抖掉牛肉片的辣椒,把牛肉放入她碗里,“吃肉。” 他挑碗底的豆芽和豆皮吃,豆芽是陆西橙亲自发的,豆皮也是自己磨了豆浆做出来的,滋味格外不同。 “你喜欢吃,我以后多做点。”陆西橙给他夹了块走油肉,她发现了,这个男人看着不挑食,但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其实更爱吃荤菜。 陆西橙每次都要做一道素的,给他搭配着吃,饭后果蔬汁更是少不了,尽量做到营养均衡。 “我来做,我会了。”陆西橙做的时候,霍竞川在一旁打下手,怎么发豆芽,怎么压豆皮,他都学会了。 “哼,你学走了我的手艺,可是要交钱的。”陆西橙凑过去,嗷呜一口咬掉他筷子上的瘦肉,“真好吃。” “没有钱,”霍竞川又夹了一片牛肉给她,“肉偿行不行?” 陆西橙差点被肉呛到,恶狠狠把肉咽下:“谁要你肉偿啊!” 霍竞川面不改色:“你啊!”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十足的无赖样。 陆西橙小嘴叭叭叭地控诉他不仅学走了她的手艺,还学会怼他了,最后决定以亲自喂饭来惩罚他。 霍竞川不着痕迹地捏捏自己酸胀的手臂,把小姑娘抱在膝盖上坐着:“好,我接受惩罚。” 下工得早,吃完饭,夜幕还未完全降临,夕阳洒在院子里,一弯新月悄悄升起。 陆西橙和小狗玩了会儿,又给院子里的蔬菜们浇水,还把堂屋的地扫了,霍竞川亦步亦趋跟着她。 “喂,你不累呀,去坐着休息,我还要扫卧室呢!”陆西橙回头奇怪地问他。 “我早上扫过了,卧室干净的。”霍竞川抢过她手里的扫帚,三下五除二把地上少少的垃圾扫进簸箕。 扫完又站到她面前,眼眸里熠熠生辉,衬得屋外橙红色的夕阳黯然失色。 “水我烧好了。”霍竞川说道。 “噢!”陆西橙背着手昂着头往院门口走去,霍竞川急了,正想拉住她,突然,一个软软的身体飞快地扑进他怀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霍哥哥,我给你洗头好不好呀?” 霍竞川反应过来,低头轻轻撞她的额头:“小坏蛋。” 霍竞川听从陆西橙的吩咐横躺在炕上,扭头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后:“橙橙,不是弯腰洗吗?” 躺着怎么洗头? “不是,弯腰多累呀,躺着舒服。”陆西橙搬了两张板凳并排摆在炕边,板凳比炕低一些,正好放一个脸盆。 “来,你挪出来一点,别怕,我托着你的头。” “好。”霍竞川挪得很慢,他怕自己脑袋太重累到她手。 “好啦,你别动了哦,闭上眼睛。”陆西橙弯着腰,学着托尼老师一手托着他,一手撩了水泼到他头发上,等头发全部打湿后,再往上面抹洗发水。 霍竞川利用颈部力量主动把头抬起,被陆西橙在额角敲了敲:“放松,你这样我以后不帮你洗啦!” 霍竞川抿唇,真的放松下来,把自己交给她。 “水凉不凉?” “不凉,正好。” “你下次不要用冷水洗头,老了会头疼的。”冷水洗澡可以,洗头不太好,“刚打上来的井水太冰了,你怕热就放一会儿再用。” “好。”霍竞川听着小姑娘娇声娇气的叮嘱,把头搁在脸盆边缘,“手酸不酸?” “不酸。”陆西橙十指穿插在发间,用指腹轻轻揉按头发,帮他减压。 “舒服吗?”陆西橙以前最喜欢别人帮她按头皮。 “舒服。”霍竞川闭着眼,不仅是身体上的舒服,更有种心理上的满足。 “那我多帮你按会儿。” 陆西橙从头顶到发际线,来来回回按了好几次,霍竞川的发际线长得恰到好处,不是奇怪的型,三十岁以内应该不会有秃头的危险。 按完头皮,陆西橙给他洗耳朵,捏着耳廓和耳垂仔细搓揉,然后沿着耳朵洗到了下颌。 霍竞川脸上沾着洗发水泡沫,有点怀疑,洗头是这样洗的? 但他不敢问。 陆西橙有细微的强迫症,洗了头,要洗洗脸,洗了脸,要洗洗脖子,洗了脖子,身体也擦擦。 陆西橙往手上涂了两下肥皂,揉出泡沫在男人胸膛搓,心中默念: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毛毛。 霍竞川挺尸般躺着,认命的当她的人型大玩具。 还好这是炕,下面垫了苇席,如果是床,今晚就没法睡了。 第372章 踩腿 他竭尽全力忽略那双小手在他胸口点火的行为,偏偏小姑娘还不知死活地问他:“舒不舒服呀?” “舒服!”霍竞川咬牙,她肯定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也曾这样给她按摩。 问的话都一模一样。 蓦地,霍竞川倒抽一口冷气。 陆西橙望着指尖一根毛毛,脸上都是羞愧:“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她甩了甩手上的泡沫:“那个,我给你把头发冲干净。” 不顾他上半身被她弄得乱七八糟,自顾自漂洗头发,漂洗了两遍,又把他扶起他坐好,用大浴巾包着他的脑袋擦。 “好啦,你自己洗澡,我去外面听收音机。”说着留下一头乱发的他跑了。 霍竞川长长的叹出口气。 过了一会儿,霍竞川一身清爽的走出卧室,陆西橙躺在躺椅上,两只雪白的小脚丫高高翘起搁在石桌上,随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左右晃动,她洗了脚没擦干,水珠滚在上面,莹莹如玉。 霍竞川放轻脚步上前,突然连人带椅一起端起来,陆西橙发出尖叫,张牙舞爪得挠他。 “你干什么呀?”真讨厌,吓了她一跳。 霍竞川恶作剧得逞般哈哈笑,放下椅子,高大身躯挤进去,陆西橙被挤得只剩三分之一位置,委委屈屈缩着。 “妹妹!”霍竞川抱她到胸口趴着,“这样不挤。” 陆西橙才发现他居然没穿上衣,不知是孩童时的经历还是什么原因,他从不在外面打赤膊,哪怕干活时再热,身边的男人都穿不住衣服,他也要套件破褂子的。 陆西橙摸摸他皮肤上被她挠出来的一道浅浅红痕,哼,活该。 “别动。”霍竞川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陆西橙便转而去戳他的手臂,肱二头肌放松状态依旧硬邦邦,陆西橙很羡慕他的手臂线条,不是夸张的麒麟臂,却又充满力量感,她练不出来这种。 “怎么了?”霍竞川低头看她,他的手臂有什么不妥? “你手和腿是不是很酸?”想也是,他扬了一天的场,手臂不断挥动,还一直站着,换成她,半小时都坚持不了。 “还好。”是有些酸,不过他能忍。 陆西橙小脑袋开动起来,她记得上辈子,体育课长跑结束,体育老师会让同学们互相踩一踩,以此来放松深层次的紧绷肌肉。 她也被踩过,那感觉很爽的。 陆西橙顿时觉得自己有用了,她跳下椅子,趿着拖鞋:“走,霍竞川,跟我去卧室。” 霍竞川回头看她欢快的背影,心中砰砰跳,她要干什么? “你快点呀!”陆西橙催促的声音传来,霍竞川连忙跟上。 “你躺到床上,不对,趴到床上。”陆西橙指着床,抬着下巴命令他。 霍竞川狐疑又激动:“妹妹,我们……你还小。” “哪里小,我不小了。”她的体重踩人正合适,换成个重量级的,不小心会把人踩伤。 “年龄小。”霍竞川喃喃,目光在她的胸前一扫而过。 “哎呀,你真墨迹。”陆西橙率先爬上床,“上来呀!” 她还伸手拉他,霍竞川怀着万分纠结的心情上了床,坐到床上,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两人已经同床共枕过无数回了,此时,他还是很紧张,他答应过她,也警告过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那条线,她不懂事,他不能跟着胡闹。 陆西橙一把将他推倒:“趴着!” “妹妹,我们先谈一谈。”他试图和她讲道理。 “趴好!”陆西橙“啪”往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霍竞川只得翻身趴着,头还扭过去看她,好像生怕被怎么样了一样。 事实证明,某人真的是想太多,有些书就不能看,看了只是自找苦吃。 “我重不重呀?”陆西橙在他大腿小腿和手臂上来来回回走动。 “不重,很轻。”霍竞川感动她的体贴,又有点生无可恋。 橙橙真的还小呀! “不对,你要说重!”陆西橙一本正经纠正他,很轻就没有效果了。 “好,很重。”霍竞川侧着脸,舒展四肢,干脆陪她好好玩,“妹妹,往肩膀上踩踩。” “好嘞,爷,小的一定好好伺候您!”陆西橙兴高彩烈地踩上男人肩头,“踩痛了要说哦!” “嗯,两只脚一起,用点力!” “背上也要踩。” “还有腰。” 霍竞川很快掌握了主动权,把小姑娘使唤得团团转,陆西橙忙得不行,踩完上身踩下身,踩了左边踩右边。 “你还没放松吗?”陆西橙气喘吁吁,踩人好累哦! 霍竞川低笑,背部拱起,陆西橙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他肩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想爬起来,小腿却被男人握住,霍竞川另一手扶着她,慢慢坐起身,“好玩吗?” 陆西橙眨眨眼,这姿势是不是……骑大马? 印象中,她只在小学之前被家里的男性长辈这样带着骑过,再长大些就没有了,毕竟是女孩子,有时候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我害怕!”陆西橙抱住他的头,身前身后没有依靠,她没有安全感。 霍竞川听出她的情绪是真害怕,连忙放她下来抱在怀里:“乖,踩累了是不是?” “嗯。”陆西橙脸颊贴在他胸口,她脸热乎乎,他胸口也热乎乎:“你舒服些了吗?” “舒服多了,手臂不胀痛了,腿也不酸了,谢谢妹妹!”霍竞川没说假话,踩完后各处肌肉确实放松许多。 “那我明天还帮你踩。”陆西橙仰起脸笑,她就知道是有用的。 霍竞川垂眸看她,她的笑容甜美而殷切,宛如院子里盛开的蔷薇花,有着特有的娇媚的韵味。 他缓缓低头,离她的唇不到一厘米时停了下来。 陆西橙害羞地闭上眼睛,男人温热的气息落在唇上,带起阵阵痒意,熟悉的触感却迟迟没有贴上来。 她等了片刻,花瓣唇微微噘起,正准备睁眼骂人,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道夺走了呼吸。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让人措手不及,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男人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属于她的气息。 陆西橙的手习惯性地去抓他胸前的衣襟,抓了个空,在他在胸口挠了把。 霍竞川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下自己,一手捉住她挥舞的小手握在掌心。 良久,两人的唇才稍稍分开一寸的距离,陆西橙小口小口喘气,霍竞川拍她后背,贴着她唇畔,嗓音沙哑:“妹妹,还要不要?” 陆西橙被亲得晕乎乎不会思考,只下意识顺着他最后一个字回答:“要!” “好,真乖!”她要,他就给,给到天荒地老! 第373章 采菌子 打、晒、扬、收,前后又忙活了十几天,终于让麦子颗粒归仓。 大队的仓库早就清了出来,一麻袋一麻袋的麦子扛进去,人们的心才算落了地,接下去只要等待交公粮即可,这些并不是他们的主食。 割完麦子的地要赶着时间种上玉米和红薯,这活估计十来天能完成,陆西橙又再次回到了打猪草的日子,霍竞川则更频繁地往山里跑。 盛夏天热,蚊虫肆虐,陆西橙皮肤嫩,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再加上天热,她的睡眠质量开始严重下降。 霍竞川从县里买了万金油和风油精给她涂抹,每日在她的屋子里熏一遍艾草,把蚊子赶走,又在炕上搭了顶蚊帐,总算能让她睡得安稳些。 白天的时候,她就在霍竞川这里补眠,他房子盖得高,门窗打开,穿堂风吹进来,舒爽怡人。 霍竞川躺在她身侧,用蒲扇给她扇风。 她穿着一条浅白色丝质睡裙,柔软的材质紧紧贴着身体身材,勾勒出她愈发玲珑的曲线,裙摆被蹭得往上卷,纤细的长腿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麦收过后,所有人都黑瘦干瘪了一大圈,只有她,依旧美得像初春的海棠花,鲜妍欲滴。 霍竞川不知第几次将她的裙摆往下扯,盖住大腿,又取过一旁的布单搭在她小肚子上。 “不要,热!”陆西橙挣扎着要把布单扔掉,霍竞川握住她的手,拿湿毛巾替她擦擦后颈:“不热,我给你扇风。”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摇动蒲扇,窗外蝉鸣阵阵,烈日下的午后村庄陷入了沉睡中,霍竞川渐渐也闭上了眼。 …… 陆西橙抱着煤球和霍竞川大眼瞪小眼。 “我就要带着它!” “汪汪汪!” 霍竞川拧眉,半晌,才无奈点头。 陆西橙露出个得逞的笑容,昨晚吃饭时霍竞川又说起要一块儿进山,陆西橙一听到进山就条件反射想到那天的场景,可天天在家也挺无聊,她也想去山里玩玩,只是有个条件,她要带上煤球。 走到山脚下,霍竞川很自然地俯下身抱起她,把陆西橙怀里的小肥狗拎到地上:“它太胖了,要多锻炼。” “它还小嘛,长大了就会瘦下来的。”小狗就要胖嘟嘟的才可爱。 霍竞川在小肥狗身上撒了点驱蛇粉,就走在前面,任它迈着小短腿追。 陆西橙趴在他的肩头看,生怕小狗跟丢了。 霍竞川心下好笑,他要是真的想做点什么,这小狗能护住她? 夏天的山里,林木幽深,古树参天,随着缓坡徐徐前行,视线所及,绿色如海洋连成一片。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杈投射下来,把森林的一切照得如梦似幻。时不时有拖着大尾巴的松鼠在树杈间跳跃,丑丑的灰兔在草丛里蹦跳,发现来人,飞一样跑走。 “我好喜欢这儿。”陆西橙惬意地呼出口气,这里比山下凉快很多,像个巨型的天然空调房。 煤球也很喜欢,它甩着尾巴,追着一只蓝色的蝴蝶转圈,霍竞川停下来等它,顺便挖点野菜和菌子,山里温度低,这些东西除了冬天,春夏秋三季都能生长。 陆西橙跟着一起挖,她认识,霍竞川就一样样教她:“看,这种有白色肉刺的是猴头磨,长在树上,”他摘了一片树叶垫在她手里,“采的时候当心点,别碰到。” “嗯,我知道,它长得像猴子脑袋,山珍猴头,海味燕窝,这个味道可好啦!”这片树林里植被茂密,又几乎无人踏入,陆西橙走两步就发现好几颗毛绒绒的猴头磨,她全摘了下来。 “这个是不是榛蘑?”陆西橙盯着一丛小蘑菇瞧了半天,和霍竞川说的榛蘑很像,她不敢确定。 霍竞川走过来:“不是,这叫蹬腿蘑,有毒的。” “蹬腿磨?是不是吃了就会蹬腿?”全村开席,唢呐走起。 “没错。”霍竞川赞赏地摸摸她的头,牵她起来。 陆西橙依依不舍看了两眼蹬腿磨,长得真好看,穿着网状的小裙子,怎么就是毒蘑菇呢! 被霍竞川拉着来到一片金黄色的蘑菇群前:“这些是榆黄蘑,可以吃,你采这个。” “好。”陆西橙高兴地蹲下,榆黄蘑菌盖鲜黄油亮,长得招人稀罕。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呀?”村里人也会采蘑菇,但他们很多都叫不出名字,只要知道是没毒就行。 霍竞川笑笑,他十岁左右还没能力独自猎杀野猪时,就是靠采菌子去供销社换钱的。 傅奶奶成分不好,他年纪小,农活也不太会,胃口又大,一老一小要吃饱,他只能努力想各种赚钱的门路。 供销社不是什么菌子都收的,只要比较珍贵的品种,那种随处可见的杂菌他们不收,霍竞川特意了解过。 霍竞川把掌心一颗表面凹凸成蜂窝状的菌子给陆西橙看,陆西橙眼睛瞬间就亮了:“羊肚菌!” “嗯,喜欢吗?” “喜欢!”陆西橙捧着他的手,“我以为只有云贵地区才有珍贵菌种的,原来这里也有啊!” 羊肚菌的样子酷似翻开的羊肚,味道极其鲜美,晒干后适合煲汤,而且营养也很丰富。 突然,一道黑影飞速窜过来,叼走霍竞川手里的菌子就跑,陆西橙抬头望去:“煤球,你个胖狗,把我的羊肚菌还给我!” 她拔腿去追,一人一狗绕着霍竞川转圈圈,霍竞川又挖了几颗肉质肥厚的菌子,送给陆西橙看,然后抓起煤球轻轻揍了几下。 陆西橙气哼哼点着煤球的脑袋,心疼地看着抢救回来的羊肚菌:“霍竞川,你的狗子一点都不乖。” 霍竞川眉头微挑,他的狗子? 第374章 狼 霍竞川和陆西橙摘了满满一箩筐的菌子,霍竞川专挑味道鲜美的珍贵菌子,猴头磨、鸡油蘑、羊肚菌、松树伞等。 霍竞川对这座连绵起伏的群山了如指掌,尤其是山腰没有猛兽的安全区域,长了什么植物都一清二楚,这片区域就是菌子满地,陆西橙简直挪不动脚步:“霍竞川,你怎么没早点带我来呢?”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呀! 霍竞川不说话,是他不想带她来吗?明明是她自己害怕,不肯来。 至于害怕的原因…… 霍竞川心中一荡,不敢胡思乱想,转移了话题:“快中午了,饿不饿?” “饿。”陆西橙抓起霍竞川的手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他们摘了两三个小时菌子了,难怪她这么饿。 “我带你去做饭。”霍竞川背上箩筐打算抱她,陆西橙指着煤球,“它也走不动了。” 只见煤球肥肥的屁股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哈哈喘气,圆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看他,再转头,小姑娘水灵灵的桃花眼也眼巴巴盯着他。 都要他抱。 霍竞川想了想,食指曲起放到唇边,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然后牵起有些脏兮兮的手:“我带你认识一个朋友。” “是你的狼吗?”陆西橙猜测,山里的朋友,只有那位狼兄了。 “嗯,你怕不怕?”陆西橙脸颊边沾了点泥巴,他用手指帮她擦,结果他手也是脏的,擦的她脸像个小花猫。 陆西橙一无所觉,主动在他手上蹭蹭,笑得一脸灿烂:“不怕,它不会伤害我的。” 而且有他在呀! 霍竞川笑了,轻轻将她揽着,顷刻间,树林里传来一阵奔跑声,速度极快,声音越来越近,快到煤球想站起来,一道如闪电般的身影便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可怜的小肥狗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陆西橙惊艳地看着俯冲下来的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太帅了! 黑灰色的毛发,强劲有力的四肢,唇部尖尖、耳廓直竖,尾毛长而蓬松,随着奔跑微微竖起,不断抖动。 这是一头纯野生的巨大灰狼。 转瞬间,灰狼就奔到了他们面前,停住脚步看向霍竞川,陆西橙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小动物悉悉索索开始四处逃窜。 陆西橙不敢看它的眼睛,实在是太犀利了,而且这头狼单单这样站着,就到达了她的腰部以上,陆西橙估摸着它的身高体重应该和霍竞川不相上下。 狼仰天一声长啸,煤球吓得摊在地上变成了煤饼。 陆西橙眼睛里冒着小星星,帅炸了有没有! 陆西橙不是狼控,她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被圈养的狼,动作迟缓,毛色暗淡,怎么看都不是强壮的样子。 和面前这头毛色润泽,体型彪悍,动作机敏有力的狼,充满了旺盛生命力的狼截然不同。 来自荒野丛林,大自然原始的野性与血性,这才是狼,让人心生畏惧,又深深被其吸引。 陆西橙不由自主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也是这样的,看似融入了人类社会,但属于狼的特性永远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狂野,忠诚,强大,浑身充斥着纯雄性的魅力,才让看尽美男无数的她像个恋爱脑一头栽进他设置的陷阱里。 心机狼! 霍竞川的注意力始终在陆西橙身上,见她傻呆呆的,脸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以为她和煤球一样被吓到了,握紧她的手:“别怕!” “我才不怕。”陆西橙松开他的手,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先将地上的小肥狗救起来,煤球把整个脑袋都埋在她怀里,真是吓死它了。 狼看向她,没有动作,陆西橙朝它一笑,狼的视线向下,陆西橙不解。 “这是它表示友好的方式。”霍竞川解释道。 “你都没和它介绍过我,它就认识我啦!”陆西橙觉得好神奇。 “因为,”霍竞川注视着她,“它嗅觉好。” 敏锐的嗅觉是狼野外生存的必备条件,而陆西橙身上沾染了他的气味,大灰自然不会对她发起攻击。 简单的介绍还是要的,霍竞川重新牵起陆西橙的手,另一只手凑到狼的嘴边,大灰张开獠牙轻轻咬了咬他:“大灰,记住了,这是我的……”他停顿了片刻,选了个词,“这是我的伴侣。” 然后把陆西橙的手也凑到大灰的嘴边,陆西橙没有躲,反而白了霍竞川一眼:“说伴侣它能懂吗?” 她半弯腰,对着大灰开始做自我介绍:“大灰你好,我叫陆西橙,我是你这位人兄的配偶,很高兴认识你。” 大灰不知有没有听懂,它没咬她,而是用嘴拱了拱她的掌心,痒得陆西橙咯咯笑。 她朝霍竞川投去个得意的眼神:看,它喜欢我。 霍竞川的思绪还沉浸在那声配偶中,配偶这个词没有伴侣亲密有人情味,但比伴侣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他们是一体的,密不可分的。 他自然不知道,后世,在各种个人资料和简介及正规的法律文件中,夫妻关系中的另一半就被叫做配偶。 陆西橙可不会解释,她只是看动物世界中这么介绍的,才不是想提前和他做夫妻呢! “喂,你也介绍介绍它呀!”她把小胖狗塞进霍竞川怀里,被熟悉的人抱着,它总算没有再发抖了,只是依旧不敢看向大灰。 霍竞川黑了脸,怎么介绍,要他说这家伙是他的弟弟?他拒绝! 霍竞川把煤球往大灰头上一搁:“这是我给你找的玩伴,它还小,你别欺负它。” 大灰:…… 煤球:嗷呜嗷呜嗷呜…… 第375章 大灰 大灰拖着小胖狗走在前面,陆西橙被霍竞川抱着走在后面,她一边欣赏着大灰走路的英姿,一边对霍竞川表达不满:“大灰这么帅,你居然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不好吗?”霍竞川觉得大灰的名字挺好的,又好记又形象,“比煤球好!” 陆西橙想吐血:“要是你叫大灰,你高不高兴?” 没想到霍竞川居然笑了,陆西橙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带着炫耀和求表扬的神情:“橙橙,我以前就是叫大灰。” 霍竞川虽然还未下山前就和傅奶奶学习说话,但不常开口,傅奶奶给他起名后,他嫌拗口不好听,便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大灰的名字,傅奶奶叫他小川,他叫自己大灰,早些年大队有些人还叫过,只是随着他越来越能打,也渐渐接受了他的新名字,大灰便被遗忘了。 后来,大灰这头小狼出生,他的父母在和其他狼群争夺食物时死去,它总是被其他狼们欺负,小少年霍竞川就忍痛把自己心爱的名字送给了它。 “大灰很好听。”霍竞川在这上面还挺执着。 陆西橙目瞪口呆,原来大灰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啊,那如果傅奶奶不给他起名,她男朋友岂不是叫霍大灰? “霍大灰?”她试探着叫了一句,霍竞川哎了一声,前头的大灰也停下来嗷了一嗓子。 陆西橙忍不住趴在男人肩上笑得花枝乱颤,天啊,以后等他们结婚有孩子了,她绝对不要让霍竞川起名,妥妥的起名废啊! 霍竞川轻抚她的后背,还瞪了他的狼兄一眼:她是叫我,不是叫你! 狼扭过头继续前行,陆西橙分明从它的眼里看到了鄙视。 霍竞川被一头狼鄙视了,这个男人真是幼稚的可爱。 “霍哥哥,我太喜欢你了!” 霍竞川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向他表达爱意,她总是这样出人意料,霍竞川都习惯了,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若是现在在温泉就好了。 一人一狼的脚力都很厉害,中途不停歇,走到后面,干脆奔跑起来,风景急速后退,他们越过一个个灌木丛,霍竞川甚至单手攀上一棵高大的古树,借用树枝和树藤的力量在几棵树之间穿梭荡漾。 陆西橙兴奋地尖叫,手牢牢抱住他的腰,她快飞起来了,此刻她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在山里长大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人猿泰山,而这个比山还要伟岸的人是她的男人。 陆西橙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停下来时,陆西橙还意犹未尽,仰着头崇拜地看着霍竞川:“好好玩呀,我想再玩一次。” “好,回去时再玩,我们先吃饭。”霍竞川扶她站稳,“你进去休息会儿,我去抓只鸡。” 陆西橙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她现在身处一个平坦的山坳里,面积和温泉那个小山坳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房子。 一个木头的小房子,这就是霍竞川在山里的家。 大灰陪着她走到木屋门口,它没有进去,懒洋洋趴下来,拨弄那只被硬塞过来的所谓玩伴。 煤球被大灰背着跑了一路,胆子大了些,咕噜噜在地上打滚,陆西橙摸摸它的脑袋推门进屋。 木屋简陋而窄小,弥漫着动物皮毛的气味,没有床和炕,只有一块一米多宽的木板铺在地上,下面垫着一张棕色的皮子,上面叠着一条薄被,屋子角落里放着砍好的柴火,和霍竞川家里一样,堆得整整齐齐。 屋子中间摆了个瓦罐,下面搭着架子,墙上挂着一柄弓箭,还有几个明显是自己削的木箭,除此以外,屋子里别无他物。 陆西橙上前坐到木板上,拿起被子闻了闻,有淡淡的皂角香味,还有属于霍竞川的味道,她把被子抱进怀里,鼻头突然间一酸。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吗? 或许比这更差,童年时期的小野人不会搭房子,连遮风避雨的场所都没有。 霍竞川收拾好鸡回来,就见小姑娘脸颊贴着他的破被子默默流泪,大灰站在门口一脸懵,他吓了一跳,连忙进去把人抱起:“妹妹?是不是不喜欢这儿?”不喜欢他就带她离开。 陆西橙摇摇头,看到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胡乱地亲,霍竞川尝到了泪水咸涩的味道,心疼地无以复加:“怎么了,告诉我?” “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苦?”陆西橙哽咽着开口,她只要一想到小野人没人疼没人爱,朝不保夕,生病了也只能硬抗,她就心酸得不行。 陆西橙对于别人的苦难会同情,但不至于到感同身受的地步,可那个小野人不是别人,是她的霍竞川。 霍竞川笑起来,他起身,像对待小宝宝一样抱着她放在臂弯里来回晃动,终于把小姑娘哄得破涕为笑。 “不辛苦,都过去了。”是真的不辛苦,或者说感觉不到辛苦,每天想着如何活下去,怎样不被野兽吃掉,当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根本没有精力思考其他。 陆西橙睫毛挂着一滴泪,脸颊上小花猫般脏兮兮的,却无损这张脸的美貌,她躺在男人臂弯里,听着男人轻描淡写地诉说着儿时的经历,她被水洗过的清澈眼眸中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爱意。 霍竞川低首将脸贴上她的:“妹妹,我很幸福。” 幸福到感谢曾经苦难的过往,塑造出现在的他,她喜欢的他。 陆西橙眼波颤动,卷翘的睫毛扫在他的脸上,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刚毅的面容,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涌入脑海,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她,谦让她,还连带着照顾她的家人。 她对他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依赖他,信任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于他。 陆西橙咬着下唇,脸颊上泛起醉人的绯红,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一句话,惊得霍竞川差点将她扔出去。 “霍竞川,你想不想要了我?” 她的声音轻柔,普通话带着江南水乡姑娘的软糯和娇气,响起在霍竞川耳边,却犹如一道惊雷,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霍竞川手臂发抖,他的耳力极好,此刻却仿佛出现了幻觉:“你说什么?” “说你想不想要了我!”陆西橙这次语速飞快,说完就把脸埋进他怀里,说一次就使出了莫大的勇气,非要她说第二次,霍竞川真坏,“没听到就算啦!” 事不过三,她是不会说第三次的。 第376章 掌上珠,心头肉 霍竞川想不想? 他想的快发疯了,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渴望悸动反反复复折磨着他,叫男人年轻的躯体像一头隐而不发的兽,只待反扑的那一刻,把它守护已久的猎物彻底撕碎。 霍竞川额角青筋鼓起,脸颊线条紧绷着,浓密的剑眉紧紧皱起。 他铁钳般的手指把藏在他怀里的小脸扳过来,嗓音冷厉嘶哑:“陆西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西橙粉色樱桃唇上印着两枚小小牙印,被男人粗粝指腹揉过,她着迷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是他的味道。 几乎是瞬间,木屋的门被狠狠踹上,力道过大,连带着木屋都摇晃了几下。 霍竞川缓缓跪下,陆西橙被放在棕色的熊皮上,她今天穿了件天蓝色连衣裙,胸口处是绑带设计,勾勒出线条分明的曲线,也就是和霍竞川出门,否则他是不会允许她这样穿的。 天蓝色极挑肤色,稍微黑一点的人穿着都显土气,陆西橙肤白胜雪,裙子穿在她身上衬得她更加娇嫩。 粗糙大手动作迟缓地解下系带,抽、拉、松,每一步都像是在等待被定格,陆西橙怔怔看着,心跳快得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精致的蕾丝包裹着少女的饱满,霍竞川眼神灼热地望着身下的姑娘,她也直勾勾望着他。 害羞,直白,坦诚,勇敢。 没有后悔,她是愿意的。 这是他爱的姑娘! 男人兽一般的眼眸里渐渐地沁出一颗泪,泪水滴落在陆西橙唇边,她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眼泪。 “霍哥哥?”她喊道,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模样。 霍竞川脊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他低下头,虔诚地膜拜她:“橙橙,我爱你!” 陆西橙闭上眼,她做好了准备,尽管害羞到了极点,可是,她也爱他! 年轻强壮的身躯拥有无限精力,陆西橙仿佛置身于滚烫的热水里,每一寸肌肤都被揉捏过去,又疼又软,更有难以启齿的汹涌感觉,几乎要摧毁她的意志。 男人隐忍的喘息在耳边响了许久,浓烈清冽的气息源源不断地袭来,陆西橙不由自主地主动贴向他:“霍竞川,你亲亲我!” 霍竞川听到她娇气的哭腔,体内叫嚣的野兽骤然回笼,他胸膛剧烈起伏,手臂紧紧抱着她,却不再动作。 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他在颤抖。 “你……”嘴巴被猛地捂住,男人的声音里有克制和祈求,“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了。” 他是人,不是真的禽兽,他不能在这种地方,在这样简陋破败的木屋里,在她和他没有正式名分的情况下,侵犯她,那是对她的亵渎。 他是人,他今年二十岁,正从少年转变为男人,他有健康的体魄,有热烈的爱,他……没有强大的自制力。 霍竞川将唇贴在她额头,她是他掌心的珍宝,心头的血肉:“橙橙,等我,等我娶你!” “好!”陆西橙贴上他的脸颊,他的脸上有泪,她的唇畔有笑。 “你……你是不是很难受?”陆西橙揪着他背上的衣服大胆地问。 她到底不是完全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男人这种时候都要……,而且她能感觉到一些,尽管他故意把身体侧着。 霍竞川才冷却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 “是,很难受!”他坦然承认。 “我……”陆西橙咬住唇,声音发抖,“我能做什么吗?” 不知是不是这话刺激了霍竞川,耳边有片刻寂静,连喘息声都消失了。 一道热气吹入她耳廓:“帮帮我!” 陆西橙眼波纷乱,被男人引领着认识他的身体。 许久,小木屋里弥漫着的动物皮草味道渐渐被另一种强烈的石楠花的气味所取代。 衣衫凌乱的少女软绵绵瘫在男人怀里,手里攥着两张手帕,一边哭得直喘,一边还在骂人:“骗子,骗子,骗子!” 霍竞川居高临下深深望着她,汗水沿着凶悍眉骨往下滴,落在陆西橙唇上:“妹妹,以后每天都帮我好不好?” “不要,”陆西橙哭得凄惨,“你骗人。” “哪里骗人?”霍竞川搂着她,声音慵懒餍足。 “你根本不是二两!”她后悔了,她不想要他了行不行,她会死的。 霍竞川一窒,这…… 霍竞川又挨打了,他抱着小姑娘哄了半天,直到陆西橙肚子咕咕叫,他才笑着将人抱起,把下面的熊皮扯掉,从角落里拖出个木箱,翻出两块羊皮垫上去:“乖,休息会儿,我去做吃的。” 陆西橙萎靡不顿,霍竞川神采奕奕,精力充沛,他挑了一盆菌子去屋后的小溪洗干净,搭了火堆,煮了一瓦罐菌子汤。 野生菌子需要彻底熟透才能吃,霍竞川煮菌子的功夫又烤了一只鸡,小山鸡肥嫩多汁,他把两只鸡腿撕下来,去皮,细心地拆成几块鲜美的肉端进屋:“橙橙,起来吃点东西。” 陆西橙很想有骨气的不要吃,可她实在太饿了,而且,这鸡肉闻着好香。 她伸出爪子,猛然想起来,她还没洗手呢! 霍竞川已经将她扶起,夹起一块鸡腿肉吹了吹送到她唇边:“慢点,不烫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吃了,陆西橙把肉吃进嘴里,鼓动腮帮子咀嚼,霍竞川耐心地等她吃完一口再喂下一块。 “菌菇汤好了吗,我想喝了。”反正都吃了肉,也不在乎多喝点汤。 “吃完鸡腿,我去看看。”霍竞川用溪水洗过的手帕擦擦她的脸,陆西橙一僵,这手帕…… “不是,这是新的,干净的。”霍竞川连忙解释,生怕她又恼了,打他两下不要紧,就怕她闹脾气不肯吃东西。 “哼,我要喝菌菇汤!”陆西橙凶巴巴。 第377章 山泉水 菌子不需要过多的调味料,只加入少许的盐,就能鲜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 经过熬煮后的菌子体积缩小,汤汁像勾了欠,陆西橙喝了一口,哧溜咽下肚,瞬间露出个惊喜的笑容:“我明天还要来采菌子。” 她要在别墅里专门腾出一个角落来放这些美味山货,这在以后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陪你。”霍竞川捞起一个羊肚菌,来不及吹凉就被馋坏的小姑娘叼走了。 一口咬下去,滚烫鲜美的汤汁迸溅出来,陆西橙张着嘴拼命吸气,霍竞川把手放到她唇边:“吐出来!” “不!”羊肚菌在舌尖滚了几滚,还是被她吃了下去。 霍竞川好笑:“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 “好吃嘛!”陆西橙喝掉了半瓦罐菌菇汤才满足,霍竞川快速把剩下的鸡和汤解决。 陆西橙举着两只手幽幽看他:“我要洗手。” 霍竞川脸色有片刻的不自然,随即又变得若无其事,牵着她走出木屋。 大灰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梳理自己的皮毛,煤球学着它的样子舔爪子,可惜太胖了,够不着,急得直叫唤。 陆西橙被拉着来到屋后的小溪边:“这水好清。”比大队的溪水还要清澈许多。 “这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霍竞川舀了两碗水放在一边,才抓住陆西橙的手伸进水里。 “好凉呀!”山泉水的温度沁凉沁凉,陆西橙小脸红扑扑的,是被霍竞川闹的,也是刚刚喝汤喝的,她迫不及待想把脸放进去冰一冰。 霍竞川专心地给陆西橙洗手,她掌心黏腻,想到那是他的……他极力平稳呼吸,不行,今天已经够了,会吓坏她的。 他洗得很认真,纤细的手背,白嫩的手心,圆润的指尖,软嫩的指腹,柔软无骨的指关节,洗得陆西橙都不耐烦了:“好了没呀?” “快了。”洗完手,他又拿出自己的毛巾帮她洗脸,陆西橙挣扎着不要,“我自己洗,你手劲重死了。” 她夺过毛巾,把长长的头发一拢:“你给我提着。” 霍竞川便给她抓着头发,陆西橙直接把整张脸都埋进泉水里,这才是洗脸嘛! 泛红的脸颊被泉水吻过,舒服了好多,她开心地咕噜噜吐泡泡。 “好了,可以了,会冻坏的。”霍竞川见她玩得不肯出来,把她提溜起来,“明天我再带你过来。” 他端起地上的碗:“尝尝看山泉水。” 陆西橙凑到碗沿喝了一口,甜丝丝凉津津,一路凉到了心底,比她喝过的所有品牌矿泉水都要好喝。 陆西橙咕咚咕咚把一碗水喝光,霍竞川见她不嫌弃,心中也是欢喜:“走的时候我们带一点回去。” “好!”用这水做菜肯定比她的纯净水美味。 已经是下午了,喝完水回小木屋休息,陆西橙扒拉着霍竞川的木箱子。 这箱子放在墙角,和屋子的颜色一个样,她之前没发现。 “你怎么有这么多皮子?”羊皮最多,还有几张狐狸皮,陆西橙拿出来看。 “羊皮是我打的,狐狸皮是大灰带着狼打的,”霍竞川把木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这些是猞猁皮,还有些貉子皮,都是大灰打的。” 所以有各种程度的破损,皮子是好皮子,但卖不上价格,霍竞川也就干脆没卖。 陆西橙点点头,她上辈子没穿过皮草,不太懂这个,霍竞川让她收起来:“皮草保存得好能穿十几二十年,如果哪一年天气太冷了,咱们就做成衣服。” 东北穿皮草的人不少,尤其是深山里的山民,他们打猎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动物的皮毛御寒。 霍竞川不屑于欺负那种小动物,但他不会去干涉大灰的行动,狼有狼的生存规则。 “好。”陆西橙瞟了眼地上的熊皮,“这也是大灰打的?大灰好厉害啊!” “这是我和大灰还有其他三头狼一起猎杀的。”也是霍竞川猎杀的唯一一头熊,肉分食吃了,皮他留了下来。 陆西橙站起来,扒下霍竞川的衬衫,他背上有几道浅色的疤痕,她一直不敢问怎么受伤的。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回头笑问她:“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对,你厉害,你厉害死了!”陆西橙手指在那几道疤上游移,“以后见到熊就跑,你不是很能跑的嘛,不准再冲上去了!” “好,”霍竞川拉着她坐到自己大腿上,手圈住她的腰,头搁在她单薄的肩上,“都听你的。” “哼,你当然要听我的,要不然我就……” “就怎么样?” “就不给你做饭啦!” 霍竞川低笑,橙橙心软得很,每次凶巴巴要放狠话,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陆西橙继续翻他的木箱,洗漱用品,一小袋白米,两条……她拎出来,大裤衩?她一把将内裤扔给他:“你自己叠好。” 还有一包用几层油纸包裹的东西:“这是什么?” 霍竞川看了看,差点把这东西忘了,他撕掉油纸,是一堆深褐色的东西,长得像香菇,比香菇大上许多,陆西橙一眼便认了出来:“灵芝!” “嗯。”霍竞川拿出一朵放在手心,和他手掌差不多大,“这里有二十几朵,一朵给你补补身体,其他的你收好。”这个多吃不好,尤其她还小,偶尔补一补就行。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灵芝?”陆西橙摸摸灵芝表面,有一段时间灵芝被传得神乎其神,什么千年灵芝,能起死回生,那都是假的,夸大其词,但几十年后随着森林资源匮乏,市面上卖的多是人工培育的灵芝,像这种野生灵芝已经挺少了。 “只有两座山上长得多点,我问过药材公司,他们收货是十块钱一斤,我没有卖。”霍竞川觉得价格太低,他们只收干货,他还要自己晒,一不小心就会发霉,还不如他杀野猪赚钱。 陆西橙眨眨眼,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这算不算高级凡尔赛? “那你自己怎么不吃?”陆西橙又问道,他干活这么辛苦,也没见他给自己补一补。 霍竞川轻叹口气,哑然一笑:“我从小就是吃这玩意儿长大的。” 狼吃生肉,霍竞川吃不下,就只有找各种植物吃,得亏他命大,没被毒死,就是吃的三天两头流鼻血。 第378章 被抛弃的煤球 前些年,霍竞川去省城找人参买家时,文老察觉到他的身体有异常,替他检查,就说他体内补得太过,以后需要适当的释放出来,这也是他拼命干活的一个原因。 而且照霍竞川那么个乱吃法,早就该被毒死的,他依然能活蹦乱跳,是因为他吃下了很多蛇胆,蛇胆蛇血是大补之物,狼每次抓到蛇,蛇胆都是他的。 当然,这种事就不要告诉橙橙了,免得吓坏她。 陆西橙恍然,难怪他力气比别人大那么多,原来不是天生的。 “那你现在会觉得不舒服吗?”陆西橙有些担心,万一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呢,人和动物不一样,身体的承受能力也不一样。 霍竞川拍拍她的手:“放心,文老的医术很好。”而且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舒服,那就是…… 陆西橙歪头:“怎么啦?” 霍竞川眼神幽黑:“没什么,你把东西收好,我们回去。” “嗯。”陆西橙把皮草灵芝还有采的菌子一股脑塞进别墅,又拿出几个大纯净水桶跟着霍竞川去装山泉水,“以后做饭烧水用这个,比井水好喝。” 霍竞川家里有井,不用像其他人家需要每天早起挑水,其实井水的味道也不差的,前进大队距离县城远,重工业污染影响不大,河里经常能看到小鱼小虾游曳。 大灰也很喜欢山泉水,趴在岸边喝,煤球学着它的样子把头伸进去,结果一头栽了下去,扑腾着四肢吱哇乱叫。 陆西橙和霍竞川两个无良主人非但不救它,还在一边哈哈大笑,还是大灰好心把它捞了上来。 霍竞川看煤球被大灰叼着脑袋放在石头上,和陆西橙商量:“橙橙,我们让大灰带煤球一段时间怎么样?” 陆西橙正欣赏煤球的傻样,没反应过来:“带煤球?” 霍竞川耐心解释:“煤球太弱了,它是狗,不是兔子,咱们不能把它当兔子养。” “可是它在山里会不会遇到危险?”陆西橙舍不得,从捡煤球回来,它就一直跟着她,她每天都要抱抱它,定时给它洗澡,吃的比人还好,它还那么小,是只不到一岁的小狗。 “有大灰在,你要是想它了,我就带你来山里看它,”霍竞川注视着她的眼睛,“橙橙,我希望我不在家的时候,它能保护你,你要相信它。” 陆西橙怔怔的,她扭头望着甩着湿漉漉毛发活泼的煤球,终于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煤球叼着根野草颠颠地跟在他们身后,甩着小尾巴准备回家。 霍竞川朝大灰使了个眼色,大灰伸出爪子按住煤球胖嘟嘟的身体,它就不能动弹了。 “汪,汪汪汪!”煤球拼命挣扎,可它那点力气对大灰来说无异于螳臂当车,只能眼睁睁看着霍竞川和陆西橙离开。 霍竞川攀住一根粗粗的藤蔓,飞快地上了树,陆西橙被他抱着,望着煤球的身影越来越小,眼眶泛红。 “不许哭,否则不带你来见它。” “你真坏!” 霍竞川带着她落在来时采菌菇的山头,又采了满满一箩筐菌菇,一半放入陆西橙的别墅,一半带回去晒干。 事实证明,陆西橙确实不用哭,因为接下去,只要霍竞川有空,就会带她去山里采菌菇,她经常能看到大灰驮着煤球出现,小东西现在可威风啦,也不知大灰怎么教它的,都敢独自去扑野鸡了。 陆西橙心酸:“没良心,它都乐不思蜀了。” 霍竞川把煤球逮到的还活着的野鸡扔进背篓里:“它的适应能力很好。”霍竞川猜不到几十年后的人会怎么样对待狗,他只是觉得不该太过娇惯它,让它丧失生存的能力。 前进大队大部分人比较友好,但也难免会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没肉吃时盯上煤球,毕竟它真的被陆西橙养的胖嘟嘟。 过了些日子,天气越发炎热,烈日炎炎,蝉鸣声声。 种下玉米和红薯后,农活不是那么忙,主要下地除草,还有就是荒地上的蔬菜要采摘。 王满囤根据霍竞川的建议,种了茄子和豆角两样,算是尝试。 霍家院子里黄瓜、番茄都成熟了,果实累累,陆西橙嘴里啃着一个用井水湃过的番茄,围着小围裙勤快的干活。 把紫得发亮的茄子从枝头剪下来,挑出已经长老的,选不粗不细的茄子削去皮,切成丁铺到晒帘子上晾晒。 “橙橙?”林舒林圆和姜丽丽结伴过来,“你忙完没?”她们从蔬菜地那边过来,地里活不多,她们只用上半天工。 “等等,还有一点。”陆西橙指了指篮子里的番茄,“你们自己去洗了吃。” 三人也不客气,每人拿起一个打了井水洗:“嗯,这番茄晚种就是比咱们知青点的好吃。” 知青点今年也种了番茄,不过他们地少,还要赶着种萝卜白菜,所以番茄黄瓜种植时间提前了,味道没那么好,也聊胜于无。 “呀,橙橙,你怎么把茄子的皮都给削了呀?”姜丽丽望着木盆里全是茄子皮,心疼得很。 “这样好吃啊!” 村里人做茄子干都是带皮的,直接切成大块,有些茄子熟过了头,茄子肉蓬松,里面的籽很影响口感,而晒干后的茄子皮又硌嗓子,陆西橙不喜欢,不过在食物匮乏的年代没办法,他们舍不得浪费。 “你可真是……”真是什么呢,姜丽丽说不出来,“也就你家霍同志会这样惯着你了!” 换到别的家庭,妥妥要被婆婆敲打的败家媳妇啊! “橙橙,这茄子皮能给我们吗?”林舒捡起一块皮看,还有层薄薄的肉呢,橙橙嫌弃,她们可不嫌弃。 “你们不介意的话就拿走。”陆西橙知道她的小伙伴不是刘小草那种收了别人东西,还觉得别人在施舍她,心胸不开阔的人,所以她也很坦然。 第379章 有来有往 “太好了,我们晚上吃就吃茄子炖肉。”林舒三人的小日子相比其他人过得还算滋润,她们每人有好几斤肉,时不时就能切几片偷偷给自己补补,林圆看不出来,但林舒和姜丽丽的气色明显比去年好了许多。 三人帮着陆西橙把茄子处理完,陆西橙才换了鞋,背上她的小背篓和她们一起出门。 “橙橙,这里真的能来吗?” 林舒和姜丽丽一左一右搀扶着陆西橙,看着高耸入云的树木,她们这是进山了啊? “放心,不过你们自己别来,会迷路的。” 陆西橙透过树丛,望见了前方黑灰色若隐若现的身影。 来的多了,霍竞川在路上做了记号,陆西橙总算认识了路,他这几天去县里卖野猪,又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就让她和知青点的朋友们一起,大灰会在暗中保护她。 “到啦,就是这儿。”陆西橙环顾一圈地上,“是不是没骗你们?” “哇!”三人眼睛都瞪圆了,“橙橙,你怎么找到这样的好地方的?” 放眼望去,好几个菌子露出了菌盖,不必想,地面肯定长了更多的菌子。 她们以前最多在山脚下捡一点杂菌,那些菌子个头小小的,村里人都去摘,摘一天也未必能摘到半筐。 三人争先恐后地跑过去摘,陆西橙慢悠悠跟在后面,像个老学究:“不能乱摘哦,不认识的要问我,如果摘到有毒的菌子,咱们就都完啦!” “放心,我们只摘认识的。”三人忙得不亦乐乎,这片树林在盛夏依旧阴凉昏暗,最有利于菌子的生长,她们多摘点,今年冬天的菜就不用愁了。 陆西橙眼光变高了,看不上普通的菌子,她专挑羊肚菌猴头菇榆黄蘑来摘,小心翼翼地放进身后的箩筐。 她在小别墅里腾出了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放菌子还有灵芝的,霍竞川用盖房子多余的木料给她打了个架子,已经放满一层了。 “咦,你们干嘛?”陆西橙正在专心地用树枝拨开枯叶丛,突然,三个箩筐哗啦啦往她的小背篓里倾倒。 “你找的太慢了,这是我们给你的。”林舒笑着道,橙橙带她们摘菌子,别的回报不了,找到的菌子分她一些还是没问题的,体力劳动又不要钱。 “对,分你的,你的背篓满啦,接下去我们找的都归我们自己啦。”林圆扒拉两下自己筐底可怜巴巴仅剩的三颗菌子,现在才两点呢,还有小半天时间,加油干! 陆西橙看着她的小背篓满到高高凸起,真是欲哭无泪,她的羊肚菌猴头菇榆黄蘑都被压坏了! “橙橙,这里好凉快啊,我觉得在这里睡午觉肯定特别舒服。”天气热,知青点男知青们晚上还能在外面躺会儿,女知青却不行,那么多人睡一间屋,根本睡不好。 “不能睡,有虫子的。”陆西橙随身带着霍竞川给她的药粉,这里没有蛇,虫子却挺多,还好基本都是无毒的。 “说起虫子,最近咱大队的孩子们都去抓蝉蜕了,连沈安宁和刘小草都去了。” 蝉蜕就是知了猴羽化成蝉后留下的壳,是一味中药材,能卖钱的。 不过大人们一般不会去抓,只有孩子们会抓来换糖吃,是他们额外的福利。 “她们有这么缺钱?”对沈安宁,陆西橙不做评价,那个女人好像中了蛊一样,吊死在徐晋杭身上,养男人养得可心甘情愿。 若是今天换成霍竞川是徐晋杭那样,就算陆西橙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人要先爱自己,才会被人爱。 呸,霍竞川才不是徐晋杭,他比徐晋杭好一千一万倍,陆西橙立刻在心里反省了三秒钟。 至于刘小草,陆西橙有一分同情四分悲哀和五分厌恶,刘家用后世的标准来看,算得上中产阶级。 三个工人,月收入超百元,刘家应该是有些家底的,条件不差,还能把女儿逼成这样,陆西橙实在不理解。 “谁知道呢,这蝉蜕不好捡,破损的卖不上价钱,有那功夫,咱们还不如多摘点菌子。”林舒说道,她和陆西橙一样是个菌类控,只要是菌子,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对对对,摘菌子摘菌子。”陆西橙的小背篓满了,她就帮她们摘,别说,她干活虽然不行,找菌子却又快又准,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她记得可牢了。 夕阳西下,摘满了四筐菌子,她们才打道回家。 上山容易下山难,地上泥土湿滑,还有植物的腐殖质覆盖,陆西橙摘了半天的菌菇,还是自己走上山的,现在腿跟灌了铅一样发软。 林舒帮她背着背篓,林圆和姜丽丽扶着她,一边还要取笑她:“橙橙,你这样子不行呀,太弱啦,以后多和我们出来走走。” 陆西橙嘟着嘴,她哪里不出来啦,她经常出来的好不好,只是不用走而已。 走到半路,山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四人同时抬头去看,然后,林舒放下陆西橙的背篓就准备跑路,被陆西橙喊住:“你们干嘛呀?” “你对象来了,我们先走。”林舒理所当然地说道,霍同志和橙橙可腻歪了,她们可不想在旁边碍眼。 “咱们一起走,你们的菌子放一些在霍竞川院子里晒。”虽说现在知青点挺和谐的,但人多口杂,而且大家住在一起,是不能明着吃独食的,买的或者家里寄来的还好,摘的菌子,总要分一点出去。 林舒和姜丽丽的肉都做成腊肉藏在林圆屋子里,否则太扎眼了。 “行,谢谢橙橙啦!” 迎面走来的霍竞川和她们点头示意,走到陆西橙面前,自然地背对她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三个姑娘偷笑,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陆西橙锤了霍竞川的背一下,到底还是趴了上去。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姜丽丽带头,林圆和林舒一起唱,陆西橙矜持地哼了两句,就忍不住放开嗓子吼,她嗓音娇娇软软,唱这种歌毫无气势,可她自己不觉得呀,一边吼一边轻轻拍霍竞川的后背打节奏。 男人嘴角一抹浅笑,两手牢牢托着背上的小姑娘。 第380章 王春才相亲 晚饭是霍竞川做的,熬了一锅杂菌汤,做了道凉拌黄瓜,最后炒个咸菜河蚌,河蚌是他从县里回来经过的河里摸的,陆西橙很喜欢吃。 林圆三人死活不愿意留下来吃饭,陆西橙便盛了碗杂菌汤让她们带回去吃,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白天大部分时间在霍家院子,别人已经见怪不怪。 “带去的鸡蛋卖掉了吗?”吃过饭,陆西橙数家里鸡蛋的数量,她别墅的鸡蛋能每天复制,加上收来的村里人的鸡蛋,鸡蛋都快放不下了,吃惯了土鸡蛋,陆西橙就不稀罕不太土的鸡蛋了,让霍竞川带去黑市上卖。 “卖掉了,杨继忠问还有没有,不够卖。”天气炎热,农民养的鸡都不怎么下蛋,连正规渠道供应的鸡蛋份额都少了,工人们为了补身体,只有去黑市上买,杨继忠收不到蛋,就被老顾客们嫌弃了。 霍竞川掏出口袋里的毛票,鸡蛋供销社卖一斤四毛钱,大约十个左右,霍竞川给杨继忠的价格是一个六分,这次带去百来个,赚了六块多钱。 他上午去送的鸡蛋,下午回去时鸡蛋卖得一个不剩了,由此可见鸡蛋多紧俏。杨继忠说他卖一毛钱一个都抢着要,还打算给他添两分钱,霍竞川没要。 “那下次送这些野鸡蛋过去,今天带的鸡蛋个头偏大,数量太多别人会起疑心的。”陆西橙野鸡蛋买得不多,不过每天攒一点,也攒了有两百个了,敞开肚皮吃也吃不完。 “好。”霍竞川山里的野鸡要捡鸡蛋很难,必须每天守着,他没时间,鸡蛋都被野鸡自己啄坏了。 霍竞川把五块钱塞进陆西橙的小钱包里,自己留了一块,全给她,她肯定会再给他三四块钱当零花,小姑娘的经济账算得不好。 陆西橙喜滋滋地捏捏鼓鼓囊囊的小钱包,里面塞满了十块五块两块的票子,她根本没机会花出去。 陆西橙可不嫌弃六块钱少,现在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也不过一块钱左右,六块钱是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她决定接下去多攒点鸡蛋出来,她以前听老人说过,大概到七五年以后,大部分城市的市场环境会宽松很多,肉类和粮食应该还是严格管控的,但乡下农民进城卖点农副产品不那么难了。 直到整个八十年代,鸡蛋仍旧是老百姓餐桌上除了肉类以外最珍贵的菜品,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霍竞川又递给陆西橙一千块钱:“五百是卖野猪的钱,五百是存折上取出来的。” 这几个月,他听陆西橙的话,把存折上的钱少量多次的从信用社取出,这时候的存折是不记名不挂失的,霍竞川的存折连密码都没有。 陆西橙不是怕存折会丢,她是怕这么多钱存进去,万一取不出来,这会儿的银行制度不规范,而且存折上的字还是手写的,盖了两个模糊的萝卜章,如果人家不承认呢? 霍竞川存钱的时候运气挺好,没人去查这钱的来历,难保接下去两三年永宁县依然这么太平,还是先取出来,现金更安全些。 “你怎么买了红糖回来,家里不是还有吗?”陆西橙打开霍竞川的篮子,拿出一包红糖。 “给钱大娘带的,春才准备相亲。”霍竞川说道,家里那大半包红糖是做做样子的,陆西橙喝红糖水用的她别墅里的,那个质量好。 “他要相亲啦,女方是什么人呀?”王春才比霍竞川小一岁,今年十九,在农村也是大龄男青年一枚,之前因为他憨憨的,给他介绍的也都不是什么特别能干的姑娘,钱大娘自己就看不上。 这大半年时间,他几次跟着霍竞川上山,其他不说,家里的肉肯定不少,就有人家来打听了。 “听说是隔壁大队的,家里兄弟姐妹有五个。”到底是最亲近的小弟之一,霍竞川也不是全然不关心。 “那等相亲完了我们问一问?”陆西橙挺好奇,她还没见过别人相亲呢,两辈子都没有。 “好。” …… 接下去的日子,陆西橙继续采菌子晒菜干,豆角成熟了,陆西橙做了好几罐酸豆角,湘南地区的做法,肉末酸豆角特别下饭。 林圆她们把自己仅有的几个罐子都给了她,陆西橙的罐子还是不够用,这时,正好杨继忠从县里骑车过来:“嫂子,我川哥呢?” “去山里了,你怎么今天来了?”陆西橙让他自己拿枇杷吃,霍竞川从山里摘回来的,卖相不好,味道却酸酸甜甜非常好吃。 “我昨天去了趟省城,正好你家里给嫂子你捎来了包裹,我就顺带送过来了。”杨继忠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取下车座上包得厚厚的一大包东西,“嫂子你别动,很沉,我给你扛进去。” 陆西橙好奇,她家里又给她寄什么了,他们应该知道她什么都不缺的呀! “啊,自行车!”陆西橙正打算上手拆包裹,外面传来一道女人的惊呼声。 陆西橙扭头,只见一个穿着玫红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院子门口,盯着杨继忠那辆自行车看。 这女的人面生的很,没见过啊! “春才,你们大队还有人买得起自行车啊?”姑娘又开口了,她这时才注意到院子里的青砖瓦房,又是一声惊呼,“这房子……” 陆西橙皱眉,这位莫非就是王春才的相亲对象? “这是你那位大哥家的房子,这自行车也是他的,你那位大哥多有钱啊?”那姑娘问道,她听人说过,隔壁前进大队出了能耐人,盖了个青砖大瓦房,只是人家已经订婚了,对象是知青,漂亮的跟话本里走出来似的,这才按下了一众蠢蠢欲动的人的心思。 “赵家妹子,咱回去,我娘做好饭了。”是王春才的声音。 王春才心里有些不高兴,今天赵家来相亲,竟然赶在上午来,坐一会就到饭点,这也就算了,他们还一来就来七八个人,这得吃掉他家多少粮食啊! 他娘让他带着赵家妹子出门走走,彼此了解下,可这姑娘一个劲问川哥的事,川哥的房子好关他啥事,难不成也想让他盖个这样的? 王春才平时像个大妈一样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但他跟着霍竞川不是毫无长进的,钱财方面不能瞎打听,男女之事不能乱嚼舌根,这些他有分寸。 赵家妹子问得……用川哥媳妇的话,过了界限。 第381章 玻璃罐头 “春才?”杨继忠从屋内走出,他上霍竞川家次数多了,和王春才也很熟络。 杨继忠穿着海魂衫军绿裤,黑色的皮带系在腰间,他个子虽没有霍竞川高,但也不矮,一米八多,精气神十足站在那儿,一看就不是乡下的后生。 赵家妹子眼里放光,等待着王春才介绍,可王春才只喊了句“忠哥,你来啦”就没下文了,急得她在心里直骂蠢货,难怪他娘给他起名叫“蠢材”。 杨继忠看看王春才,隐晦地摇摇头,这女人不行,不老实。 这样的眼神杨继忠见过太多,如果是平时遇到也没什么,他看到漂亮姑娘还眼睛发亮呢,但这位是在相亲,当着相亲对象的面就对别的男人这么……能是啥好姑娘? “同志你好,我叫赵杏花,我是隔壁赵家沟大队的,我爹是大队的治保主任,我大哥是大队的会计,你叫什么呀?”王春才不说话,赵家妹子干脆自我介绍起来。 赵家条件是真不错,在整个赵家沟大队是数一数二的,想娶赵杏花的人不少,她都没看上,这次同意来相亲,也是听说王家有不少肉,以后吃喝不愁,还有他那个大哥,能盖青砖瓦房的,钱肯定不少,只要愿意借给王家,王家盖房子也是早晚的事。 见了王春才,赵杏花不太满意,果然如别人所说,憨憨的,连句好听话也没有,穿得也土里土气。 而这会儿见到杨继忠,赵杏花才明白什么叫人中龙凤,哪怕是在镇上,她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男人。 她半扭着腰,做出害羞又大方的模样,玫红色的裙摆跟着转动,杨继忠却是一眼都懒得看,扯过王春才进屋,“啪”关上的院子的门。 赵杏花傻眼,这是咋回事? 门立刻又开了,她刚准备说话,杨继忠扛起他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冲进去,又“啪”关上了门。 院子里,王春才看着紧闭的院门心虚:“忠哥,这是不是不太好啊?”他娘会揍他的? “你喜欢人家?”杨继忠没好气,王春才要是敢说喜欢,他就给他洗洗脑。 王春才连忙摇头:“不喜欢。”他连啥是喜欢都不懂,只是脑海中冒出一张带笑的脸,他晃晃脑袋,把那张脸晃掉,那不是他配想的。 “那不就行了,不喜欢还啰嗦什么!”杨继忠就是这样的脾气,对他认可的人能两肋插刀,无关紧要的人他搭了都懒得搭理。 “你俩说什么呢?过来帮我搬东西。”陆西橙拆了包裹出来,“王春才,你带来的姑娘呢?” “可能回我家了。”门外没声音。 陆西橙无语,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说到底,陆西橙自己不是太精通人情世故,而且那姑娘她觉得不咋滴,王春才太实诚了,娶个心眼子多又不真心喜欢他的老婆,以后会吃亏。 “嫂子,怎么有这么多罐头啊?”走进屋,堂屋的桌上椅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罐,起码有五六十个。 “就是你带来的包裹啊!”陆父走时,她做了二十罐肉酱塞在他们行李里,爸妈应该是怕她没罐子用了,才又给她弄了这么多罐头来。 “嫂子?”杨继忠拿起一个罐头,犹豫着开口,“你有想过做罐头卖吗?” “罐头?”陆西橙知道自己做的罐头好吃,卖她倒是没想过,“要卖的话,这些罐头不够的?” “罐头川哥能弄到,这不是问题。”陆西橙常常为罐头不够用发愁,霍竞川去邻县玻璃罐头厂定了一批罐头,不够用再去买就是了。 “那就卖,不过我们要计划计划什么最好卖。”有些水果不适合做成罐头,但是能做成果酱,陆西橙觉得果酱比水果罐头更耐吃。 “可问题是,川哥能同意吗?”这才是杨继忠最顾忌的,川哥太宝贝这个嫂子了,舍得让嫂子辛苦吗? “他敢不同意,我就揍他。”陆西橙挥挥小拳头,一副这个家我做主的模样,把杨继忠和王春才都逗笑了。 王春才对于杨继忠说的做买卖也没有露出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态,他是憨,不是傻,川哥能盖房子,铁定有赚钱的门路,村里人也一样,不过大家都以为只是卖野猪而已。 以前迫于霍竞川的武力威压没人敢去举报,现在? 大队种的十来亩蔬菜还要靠霍竞川找销路呢,多吃的野猪肉哪里来的? 他们吃饱了撑的才去招惹霍竞川那头狼,也不怕大队长削了他们的皮。 “谁要揍我?”高个青年从后门进来,大手包裹住那个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的小拳头。 陆西橙:霍大灰,不许拆我的台。 霍竞川轻笑,放下提着的两个箩筐,一筐是枇杷,这些枇杷还未熟透,卖相比之前摘的好看许多,还有一筐是菌菇,以羊肚菌和猴头菇为主。 “说什么,我一起听听。”拉着陆西橙在躺椅上坐下,他自己则坐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挑拣菌子。 杨继忠朝陆西橙投去求救的眼神:大嫂,别供出我! 陆西橙死道友不死贫道,非常没义气地出卖了他:“杨继忠说我做的罐头好吃,问我能不能卖!” 杨继忠捂脸,只得老老实实把来时的打算说了,上次陆西橙送他几罐头菌菇肉酱和山楂酱,他去省城看望叔叔时带了两罐,他叔叔很喜欢那罐肉酱,他婶婶则独享了山楂酱,还问他哪里买的,打算再买几罐。 “东北不像南方,水果很少,供销社每个月就进那么点货,根本不够卖的,我觉得这生意咱们能做,而且比倒腾肉和粮食风险小。” 霍竞川认真听着,没有打断他,杨继忠说完,咽了咽口水,他没发现,他站得笔直,跟做汇报的士兵一样。 陆西橙也眼巴巴看着霍竞川,王春才虽然不懂,但听着就好厉害,做罐头卖,他想都不敢想的。 第382章 我支持你 霍竞川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说和橙橙商量下,就扔下俩人拉着陆西橙进屋。 让小姑娘坐到床沿,他半蹲下,注视着她的眼睛:“妹妹,你想做吗?” 陆西橙点点头:“想!” “为什么?”霍竞川知道,陆西橙喜欢钱,却并非那种钻到钱眼里的人,她拿着三万是喜滋滋的,拿着三块同样也兴高采烈。 “因为,”陆西橙摆弄着男人长长的手指,“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 “你说赚钱是男人的事,我很高兴,高兴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但是,如果以后我们结婚……” “不是如果,是一定,我们一定会结婚。”霍竞川纠正她这个严重的错误。 “好嘛,一定,等我们结婚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呀,”陆西橙顿了顿,手抚了抚他掌心的厚茧,“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我也想做点什么。” 霍竞川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他的橙橙那样开朗快乐,为什么会落寞? 霍竞川反思自己的行为,他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他反手握紧她的手:“橙橙,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要听实话。” 陆西橙吸了吸鼻子,靠上男人的肩膀:“我只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找不到自我的价值,好像真的干什么都不行,连打猪草都比不上孩子们。 “你怎么会这么想?”在霍竞川眼里,陆西橙是最最聪明能干的,她会教他知识,她会讲好几种外语,她能画世界地图,她懂很多很多历史典故,读过许许多多书,她还会好些乐器,会跳舞,只是她阴差阳错的来了这里,来到这个不属于她的时代。 “我只是偶尔想想。”陆西橙当然是骄傲的,优越的家世,亲人的宠爱,良好的教育条件,天生的美貌都让她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她不是自卑,但每次看到霍竞川那么辛苦,她也会想自己能做什么呢,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很有自知之明,体力活她是不行的,干死了也比不上普通男人,农业技术也不懂,杨继忠的话为她指点了迷津,她有手艺啊,她是不是能靠手艺赚钱? “如果你想做,那我支持你。”霍竞川的神情包容而理解,他愿意宠着她,护着她,替她挡去一切风霜雨雪,但那不是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变成他的附属品。 “以后,有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好不好?”如果今天没有杨继忠的建议,他恐怕不会发现她心底的忧愁,他这个男朋友当的太失职了。 “好!”陆西橙脸上绽开笑靥,“等赚到钱,我给你多多的零花钱呀!” “行,不过我有个要求。”霍竞川捏捏她的掌心,“你只负责最重要的部分,准备和卖都不许操心。” 赚钱的前提是不能累到她,否则霍竞川宁愿自己多杀几头野猪。 “摘野果的事我来安排,清洗果子问下你三位朋友想不想做,售卖我和杨继忠负责。”九龙山近山处就有不少果树,深山霍竞川不打算让人进去,太危险,按照一般人的脚程,来回都要走一天,时间上不合适。 “我答应。”陆西橙站起身就往门外冲,“杨继忠,你川哥同意啦!” “真的?”杨继忠站在堂屋左立不安,听到这话,都有些不敢相信,“嫂子你怎么说服川哥的?” 陆西橙扬起小下巴,表情得意:“当然是摆事实讲道理啦,霍竞川很好说话的。” 霍竞川缓缓踱步出来,只一个眼神,就把还要插科打诨的杨继忠定在原地。 呵!他好说话? 霍竞川要是好说话,杨继忠把自个儿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既然决定要做,就要拿个章程出来,做什么罐头,数量多少,怎么定价,客户人群,怎么分成,必须提前说好。 陆西橙趴在桌上拿着笔刷刷地写,霍竞川目露笑意,王春才看不懂,杨继忠比出个大拇指:“嫂子真厉害。” 他都没想到这么多。 陆西橙看看他,这不是常识吗?再小的生意也要做好计划呀,尤其是合作,亲兄弟明算账呢,省得以后扯皮。 “写你的,别理他。”霍竞川帮她挤钢笔墨水,抬头朝王春才道,“晚上叫知青点三位女知青过来吃饭。” “好嘞,我马上去。”王春才一溜烟转身跑了,堂屋三人都觉得奇怪,说的是晚上啊,现在才中午,他急什么? 王春才没跑出去,在院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一个女人尖着嗓门喊:“王家小子你啥意思,把我们杏花一个人扔在外面,我们杏花哭着回来的,你就是这样相亲的?” “对,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还有那个谁,穿条纹衣服的小子呢,在哪里?” 长得颇魁梧的男人堵在出门,朝里面张望,他奶奶的,咋有这么好的房子? 他家小妹要是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彩礼还不是随他们要? 屋内,霍竞川老神在在坐在桌边,没任何出去看看的意思,杨继忠摸摸鼻子,得,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谁找我啊?”杨公子双手插兜走到门口,嘴角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哦,是这位花姑娘啊,怎么,又来看我的自行车,还是想来参观房子啊?” “我好像听你问家里有多少钱,抱歉啊,花姑娘,钱财这种事不方便告诉外人。” 贪慕虚荣的毛病大部分人都有,但被这么明晃晃点出来,花姑娘,不对,赵杏花的脸哪里还挂得住,立刻涨得通红。 听到动静前来看热闹的人都笑了,霍竞川房子盖得好,谁都眼红,谁也不敢去问啊,这位花姑娘胆子倒是挺大。 “我……我没有,你胡说。”花姑娘跺脚,还不能厉声骂出来,因为,她好喜欢这人双手插兜的潇洒样,比他们大队的男知青还要风流倜傥。 “胡说?”杨继忠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啊,我忘了,我没说全,你还自我介绍来着,说你叫花姑娘,是隔壁大队的,爹是治保主任,有几个亲戚。” 杨继忠朝向围观的众人:“乡亲们,我年纪小,你们说说,花姑娘这话啥意思啊!” “看上你了呗,啥意思啊!” “对,哈哈哈,杨兄弟,看上了喽!” 第383章 水果罐头生意规划 众人看向赵家,尤其是赵杏花的眼神都带着鄙视,来跟他们大队的王春才相亲,结果转眼就看上了别的男人,那王春才还必须要好好待你不成? 啥叫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难道她真想进去看看,一个外村人,脸皮真厚! 钱大娘也脸色发黑,她本来听介绍人讲赵家条件好,姑娘嘴甜漂亮,还会一手出色的针线活,能被这样的人家来相看,她有些不安,毕竟她儿子实在没啥优点。 人家赶着饭点来,钱大娘用心招待了,拿出了块腊肉,让大儿媳炒了鸡蛋,还蒸了玉米窝头,很是置办了一桌。 按照这年头农村的规矩,相亲是不到对方家里吃饭的,毕竟粮食太金贵了,自家还要可着人头吃呢,泡杯糖精水给甜甜嘴就很不错了。 赵家来这么多人,赵杏花本人,她娘,她三个大哥,还有两个十来岁的侄子,钱大娘是没想到的,当时虽然心里不太舒服,到底没表现出来,可能人家是重视家里的闺女呢! 更没想到的,饭菜上桌了,她们婆媳还在厨房里忙活,赵家人筷子一起上,没两下就把一桌菜吃得干干净净,窝头都没给她们留一个的。 钱大娘觉得这赵家太不讲究了,哪有这样上门做客的道理,母亲和兄弟是这德行,那赵家姑娘恐怕也不是啥知礼的,当下就淡了结亲的心思。这时,出门走走的赵杏花哭哭啼啼跑回来,说她儿子把她一个人扔在一栋房子外边,所以有了现在这一幕。 “行了,你们回去,咱也攀不上你们家,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钱大娘说道,这姑娘她家春才娶不起。 赵家人没把这话放心上,他们本就看不上王家,更别说有了其他的人选。 赵家三兄弟站到杨继忠面前,形成一堵肉墙,瞧着有些吓人。 赵家老爹能当上赵家沟大队的治保主任,就是因为生了三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在队里能横着走。 杨继忠斜眼看他们,呦呵,想打架,他正好手痒呢,还想群殴他,当他姓杨的是吃素的不成? 以为谁都是川哥,都能随便教训他?杨继忠握紧拳头,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王春才也偷偷捡起根木棍,准备给人来一下狠的。 结果,这俩人谁也没动上手,从人群里钻出十来个青年,有知青点包括张嘉宁在内的三个男知青,和大队上六七个跟着霍竞川进山打过野猪的汉子,集体一拥而上,轻易就把赵家三兄弟制住了。 哼,他们大队可不是赵家沟全是怂货,也不去打听打听他们老大是谁,还敢在川哥家门口撒野,惯得你! 赵家的人拖着不肯走的赵杏花灰溜溜跑了,从始至终,房子的主人霍竞川都没出面。 …… 下午,家里只有霍竞川和杨继忠在,陆西橙拿出写好的规划:“现在山里覆盆子和枇杷最多,咱们暂时就做两种,覆盆子做成酱,枇杷你们说是做成罐头好还是酱好?” “啥是覆盆子啊?”杨继忠问道,没听过这名儿。 “就是野草莓。”霍竞川解释,“若是卖叫覆盆子更合适,野果子不好听。” 野果野果,听着就很不值钱。 “覆盆子是皮很薄的浆果,成熟的覆盆子颜色鲜红,稍微用点儿劲就能捏破挤出汁水,做水果罐头不太合适。”陆西橙补充,“像枇杷能做罐头,因为它的肉质偏紧实、致密,耐煮,果肉不会轻易融化在汤汁中。”做成罐头后,果肉是果肉,汤汁是汤汁,泾渭分明,就很好看。 后世公认最适合做罐头的水果是黄桃,可惜这里没有,她别墅里倒是有,不能拿出来。 枇杷也不错,它不是桔子梨那种常规水果,东北尤其少见,做出来应该是不愁销路的。 杨继忠茫茫然点头,他只知道嫂子做的罐头好吃,好卖,哪想到其中有这么多讲究。 霍竞川的眼神如刀子般射在他身上,光想着赚钱,什么都不考虑好,还要橙橙来操心,糟心玩意儿! “那你还说做枇杷果酱?”杨继忠硬着头皮再问,做吃的他是真不在行。 “哦,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枇杷酱,”陆西橙看向霍竞川,“还想做给你吃。” 杨继忠:……习惯了。 霍竞川轻咳一声,屈指敲打桌面:“做糖水枇杷。” 同样的罐头,枇杷酱要用到的枇杷比糖水枇杷多出许多,价格自然也会更贵。酱一般是泡水喝,挖一勺果酱泡一杯水,一罐节省点能吃上个把月。 而罐头,尽管价格低了,但用到的枇杷也少,一罐两三天就吃完了,喜欢的人一个月会买上几次,熬煮也比果酱省力。 杨继忠做惯了生意的,霍竞川一说他就懂了,明显糖水枇杷的利润更高。 “供销社的桔子罐头是一块钱一瓶,南方来的荔枝罐头要两块钱,咱们的枇杷怎么说比桔子金贵得多,定价不能低于一块。”价格方面杨继忠是了解过的,他的心理价位在一块五到两块之间。 第384章 定价 野果子从山里摘,成本可以低到忽略不计,卖得好的话,霍竞川后期打算找一些山里人家收购,他不可能一直带着人在山上摘果子。 像龙眠洞大队那样封闭的山村不少,山民们光是靠着进山打猎弄山货,就把能肚子填个半饱,这样的山里,政府公粮征收是放得很松的,早两年杨继忠倒腾粮食,不敢去深山,就是霍竞川走通路子的,他熟得很。 摘野果子根本不需要花钱,糖果、布料、铝饭盒、搪瓷脸盆、热水壶,针头线脑等能直接换,而且对他们来说,摘果子的活孩子就能干,半点不费事。 要花钱买的是罐头,霍竞川从临县罐头厂定了两百个罐头,价格是两毛钱一个,他们不能像供销社卖汽水那样,罐头还能一毛一个回收,所以这两毛钱必须算在成本里。 “那野果的成本先不计入进去,这样子,罐头两毛,白砂糖,这个等做了一些后再看,请人清洗罐头和水果还有摘果子的人工费怎么算?”陆西橙又低头刷刷刷在纸上写,“一天一块钱?一天能做成多少罐头?你们能卖出去多少,还有,是不是要先试卖一下?” 万一卖不掉,做多了罐头也吃不完啊,陆西橙是想给霍竞川减轻负担,不是想花那些钱瞎浪费的。 杨继忠看向霍竞川:“川哥,我负责省城那边,暂时吃下两百个不成问题。”他去过几个百货商店和大的供销社,卖的罐头数量极少,而想买罐头的人却很多,两百个是保守估计。 “会不会有危险?”陆西橙问,这是她最担心的点,虽然计划是杨继忠提出的,她还是怕会被人逮到,毕竟,这个年代特殊。 “放心,他有分寸。”霍竞川拍拍她的手安慰,杨继忠在厂里的岗位是采购员,身上揣着单位的介绍信,只要不是军需品和大批量的粮食肉类,小打小闹的交易问题不大,也有人为他兜底。 至于霍竞川自己,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很准,这么多年和他交易的厂子,就没有出卖他的,他不是那种贪心的,稳扎稳打扩展,谨慎留意当下的局势,上半年已经接触到了临县的几个小厂和郊县单位。 “那就好,咱们第一批就先做五百瓶试试水,糖水罐头两块钱一瓶,一次性买十瓶以上,每瓶便宜三毛钱,你们看怎么样?”罐头的用处很大,除了自家吃,探病送礼都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一家人买得少点,两三户人家买个十瓶还是有可能的。 本来,这产品就是针对工资相对较高的人群,陆西橙想到陆母在吃上的花销,觉得一块七毛也不算贵。 霍竞川没意见,杨继忠当然更没意见,明天由霍竞川带人去山里摘野果,杨继忠则去临县把玻璃罐头带回来,顺便再定五百个。 时间到了傍晚,王春才和林圆三人一块儿过来,听说是来吃晚饭的,这三人都没空手上门,都带着干粮呢,林圆还拎着个桶,桶里是两条个头不大的鱼。 “这鱼哪里来的?”陆西橙好奇地瞅着,鱼活蹦乱跳的,其中一条还企图蹦出水桶逃出去。 “张嘉宁在水田里捡的,捡到三条,这两条说送给你们。”前进大队从大河中拦截了一段专门养殖鱼,两边撑着渔网,不允许随意打捞,若是有不小心跳出来的可以捡,全凭运气。 霍竞川把鱼收下,倒在后院的破缸里养着,橙橙爱吃鱼,留给她一个人吃。 晚饭做了肉沫蒸鸡蛋羹,青椒炒腊肉,菌菇炒肉片,番茄蛋花汤,每个菜的量都特别大,一桌七人,林圆三个女同志都很能吃,霍竞川准备了小碗将陆西橙爱吃的菜提前夹出来,其他人他就不管了,自便。 吃完了饭,天还亮堂,霍竞川带着两个男人出门砍柴,做水果罐头,要用到的柴火不少,提前准备起来。 杨继忠哀嚎,嫂子怎么说川哥的?永动机,没错,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 “什么?”姜丽丽提高声音,“你说要让我们帮你洗果子,每天还给五毛钱?” 她伸手摸摸陆西橙的额头,没发烧呀,怎么净说胡话呢! 还是林舒沉稳,她猜到了什么,没有说出来,只是问:“五毛钱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仅要洗果子,还要洗玻璃罐头,而且,我不确保能做多长时间,可能几天,可能一个月,说不准的,你们还要上工,我这边按照每天干活的时长来算钱。”陆西橙喜欢凡事说清楚,如果只忙一个黄昏,一两个小时,不可能按照一天给钱。 五毛钱一天是霍竞川和杨继忠商量过后定下的,小县城的普通工人一天也才一块钱左右工资,还是很累的那种岗位才有,要技术,还要经常加班。 五毛钱差不多,再少,陆西橙觉得亏心。 “那……”三人互相看看,最后,林圆紧张兮兮地说:“橙橙,你要是亏本了,就不要给我们钱了。”干点活又不值当啥。 陆西橙好气:“林圆圆,你会不会讲话?!” 她准备大展宏图呢,她就说她会亏本,这朋友不能要了! 她站起来追着林圆打,林舒和姜丽丽一边洗碗一边看热闹,虽然拿钱不好意思,但她们清楚橙橙的性格,真的不要她会不高兴,倒不如坦然接受。 一天五毛,哪怕只能做一个月,她们的积蓄也能多上十五块,她们上工干活,年底能分到个二十块钱顶天了,还是年景好的情况下,林舒刚下乡那会,听说还有不少家庭吃饭的多,挣分的少,倒欠队里账的。 第385章 糖水枇杷 第二天一早,霍竞川带人进山,现在田里农活不忙,他说一声,人都来了。 想了想,霍竞川还是叫上了张嘉宁:“一天七毛钱,很辛苦,只干活不多话,能不能做到?” 七毛钱是摘野果的报酬,这活比清洗累多了。 张嘉宁喜出望外,忙不迭点头:“能能能,放心,我肯定能坚持。”他举起手臂比比自己的胳膊,瞧瞧,多有劲! 直到中午,一行人才从山里回来,林舒她们吃过午饭就来了,昨天摘回来的枇杷先处理。 枇杷清洗后剥皮,没有熟透的枇杷皮不好剥,剥得坑坑洼洼更加不行。 陆西橙让她们烧了热水,把枇杷放入热水中烫两分钟,然后马上放入凉水中,这样的枇杷皮超级好剥皮。 枇杷的内膜要去掉,会影响口感,三人在院子里忙碌着,正好瞧见回来的七八个人。 霍竞川脸色如常,一手各提着两个大箩筐,放下就进屋了。 其他人怎么都一脸惨白,一副要活不下去的模样,摘野果真这么累,比割麦子还累? 男人们腿肚子都在打颤,谁能相信,他们今天见到什么了? 他们见到狼啦,狼啊! 那狼比他们人还大,被盯上,命都没了半条,要不是川哥保证狼不会咬他们,他们早就拔腿跑了。 原来村里老人说的话是真的,川哥小时候真是骑着狼长大的,他们有些还不信呢,总算是眼见为实了。 就是挺奇怪的,狼背上咋还坐着只半大小黑狗,像陆知青经常抱着的那只,陆知青心真大,也不怕小东西被一口吃了。 霍竞川走进厨房,陆西橙正在灶台前忙活,细细的手臂挥舞着铲子,天热,她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了,小脸也热得冒汗,依旧没有离开半步。 霍竞川定定看着,心里是心疼和骄傲交织的情绪,复杂难辨。 “你回来啦,来帮我尝尝口感好不好?”陆西橙看到他,把半颗枇杷盛入碗里,“吹一吹,很烫的。” 霍竞川先是搓了清凉的毛巾给她擦脸:“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做?”连睡觉都怕热,要他摇着蒲扇才肯入睡的娇气包,怎么能吃这份苦! 陆西橙仰起头,井水搓过的毛巾敷在脸上,舒服地仿佛三伏天吃了一根冰棍,擦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捂着脸懊悔:“完了,我要变丑了!” 霍竞川:??? “热胀冷缩啊,我教你的知识都忘了!”她一脸汗,毛孔收缩,脏东西都被吸进去了,可不就是要变丑嘛! “晚上再热水洗脸就好。”霍竞川仔细观察她的脸,嗯,还是吹弹可破,哪里丑了? 他端起碗,咬了一口枇杷,煮糖水枇杷火候很重要,煮软了软哒哒影响口感和颜值,火候不够糖味无法浸到果肉里。 “太甜了。”霍竞川如实说道,把剩下的半口喂给她,“你尝尝。” “就是要甜甜蜜蜜的才好吃呀!”陆西橙把枇杷吸溜走,甜甜润润,软而不烂,正正好。 锅里的汤汁已经浓缩,颜色变成了明亮诱人的琥珀色,这锅糖水枇杷熬好了,接下去的活霍竞川承包了,把枇杷连带糖水一起倒进新的搪瓷盆里,一锅倒了两大盆。 林舒端来了处理干净的枇杷果肉,陆西橙马不停蹄熬煮下一锅,有霍竞川在,她轻松很多,只需在旁边注意火候,别的他都不让她动手。 三点多,杨继忠和两个小弟骑着自行车赶来,看到堂屋里摆着的几盆枇杷,忍不住盛了一碗吃,枇杷一入口,他就放下了心,这玩意儿绝对好卖。 “这可比南方的荔枝罐头好吃太多了。”那荔枝罐头里的荔枝就是煮过头了,烂烂的,里头放的是糖精,甜的齁人。 “那当然,也不看看咱们用的料多好!”林舒笑道,橙橙交代过,稍微坏掉的枇杷都不能放进去,每一颗都是精挑细选的,那些枇杷扔了可惜,全被她们吃了,光吃枇杷就吃饱了。 第386章 销售 陆西橙打开杨继忠带来的玻璃罐头,两百个崭新亮晶晶的罐头,缝隙间细心地塞了稻草和旧报纸,绑在自行车后座,一个都没碎。 霍竞川拿起一个掂了掂:“是一斤的容量。”封口很严实,最令陆西橙惊喜的是,他们还借了密封的设备,虽然只是几把铁制的简单工具,那也比用手操作密封性好很多。 罐子不能马上用,要先高温洗干净,不用陆西橙吩咐,林舒三人就主动挽起袖子开干,她们赚工资的,可不能偷懒。 而摘完野果子的男人们则是扛回了一捆捆的柴火,再把长的掰断,粗的劈好,整齐地堆在院子一角。 陆西橙默默点头,都是眼里有活的,知青们以后可能会有别的出路,这些乡下的汉子们,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想什么?”霍竞川揉揉她的脑袋,怎么看别的男人看得出神? 陆西橙展颜一笑:“想赚了钱,给你分多少零花钱?” “我不要,都是你的。”霍竞川要花钱自然会和她说,他也没有其他男人那种钱上交了,再张口要钱丢脸的想法。 “那不行,男人身上不能没有钱。”陆西橙坚信会花钱的人才会赚钱,每次霍竞川去县里,总会给他塞几十块和一些票,回来时都变成了她的零食点心雪花膏。 “那给我分五十块。”霍竞川琢磨,他还有几张工业券,五十块买些毛线,让妹妹帮他织一件毛衣,现在是夏末,慢慢织,织到冬天正好。 杨继忠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抽,要不要当着他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地恩恩爱爱,欺负他没媳妇咋滴! 没媳妇的杨少爷苦哈哈干活,罐子洗好晾干,糖水枇杷也凉透了,几人分工合作,姑娘们把糖水灌好,男人负责一瓶瓶拧紧盖子。 天色很晚了,陆西橙让林舒等人先回去,霍家只剩她和霍竞川,还有杨继忠,陆西橙拿出小本本核算成本。 “总共装了一百五十瓶糖水,瓶子的成本三十块,人工成本约是七块钱,白砂糖的成本是十块,总成本大约是五十块,算下来,一瓶枇杷罐头的成本在三毛多。” 说着,陆西橙指了指屋里还未处理完的六七筐新鲜枇杷,“这些也是今天摘的,没算进去。” “也就是说,一瓶罐头,咱们差不多能挣到一块四毛到一块七毛?”这利润太高了,他倒腾粮食也才赚这点,但粮食风险大,每个月只能卖个百来斤。 “你们说要和山里人换果子,工业品也要花钱。”陆西橙提醒他。 “那花不了多少,我那还有些新的没用过的。”杨继忠豪迈地一摆手,他干采购,比普通人买东西更容易,价格也低,况且,就算他没有,凭霍哥的人脉,大件弄不到,水壶搪瓷脸盆这种是没问题的,他只是不愿意将人情花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那就是说,只要能卖出去三十五瓶,我们这生意就不会亏本。”算到这儿,陆西橙也很高兴,虽说家里都是生意人,她却是从来没做过生意的,就怕亏钱,这都是霍竞川的血汗钱呢! “没问题,抱在我身上!”杨继忠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这点,他叔叔家就能吃下,完全小意思。 按照之前说好的,赚的钱五五分成,每瓶杨继忠能分七八毛,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他除了出主意和卖,也帮不上别的忙,只是川哥坚持那么分,他不敢拒绝。 第二天回县里,杨继忠给婶婶打了电话,他婶婶当即表示要三十瓶,丈夫单位放几瓶,家里放几瓶,娘家,婆家,儿子女儿都要:“还是要四十瓶,味道好,我下次再买。” 他们家夫妻都有工作,工资还不低的那种,几十块钱买吃食并不是负担。 “二婶,我这个弄来原价是两块钱一瓶,您买的多,我这边算您一块七一瓶,您再帮我问问您身边的朋友同事有没有要买的,我给您每瓶两毛钱的酬劳,咋样?” 杨继忠在家族里一贯是个混不吝的形象,虽然不干正事,却也不坑害自家人,他这么说,他二婶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高兴:“行啊,这生意是和那位姓霍的同志一起做的,你一个人可别瞎搞,多听人家的话。”她男人就怕这大侄子像头脱缰的野马,管不住。 杨继忠心中腹诽,他叔婶是有多不信任他啊! 霍竞川也没闲着,带上几罐糖水枇杷,骑上自行车去了县里,到九十月份,效益好的厂子都要给工人们发季度福利,搪瓷缸,铝制饭盒、毛巾手套等,也有发放一定数量的大米、白面、豆油和猪肉等食物的,霍竞川就想抓住这个机会,哪怕谈下一两个厂子,那也是大几百的销量。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第一站就是钢铁厂,秦厂长见他一人来还挺奇怪:“橙橙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上县里?” “她在家里休息。”霍竞川说道,小姑娘昨天干了大半天活,累坏了,他坚持要她休息一天,摘的野果子不是烂熟的,放几天不会坏。 “哦,那你今天来是……?”又是来给他送肉的?嘿,他这半个媒人当得真不亏。 霍竞川从包里掏出一瓶亮晶晶的罐头,打开盖子:“秦叔,我现在做这个卖,您看厂里需要吗?”他不拐弯抹角,直接表明来意。 “罐头?”秦厂长拿起一瓶仔细看,看着倒是剔透干净,比供销社落满灰当做样品的罐头好多了,这东西可不比肉便宜。 “我能尝尝吗?”秦厂长说道,若是给厂子买,味道不好可不行。 “可以。”霍竞川拧开盖子,这几瓶本来就是带来试吃的。 秦厂长倒出小半瓶在饭盒里,糖水装得很满,枇杷果肉不少,量很实在。 他捞起一颗送入嘴里,滑溜溜的,几乎不用咀嚼,抿上几下,就全部化在口里,汤还甜滋滋的,从舌头尖甜到嗓子眼儿。 这还是陆西橙买不到冰糖,只用了白砂糖,否则会更加好吃。 第387章 卷饼 “竞川,你这个怎么卖的?”价格合适可以订上一批,发给工人新鲜有面子。 “如果您要一百瓶以上,一块五一瓶,一百瓶以下,一块七一瓶。” “你等会儿,我去和采购商量商量。”秦厂长起身端起饭盒,快步出了屋子,没一会儿又急匆匆回来,“竞川,我们要个三百二十瓶。” 钢铁厂近千的工人,先给工龄长的工人发一次,试试大家的反应,受欢迎的话下次再定,这价格也不算贵。 至于二十瓶,是他自己要的,供销社买不到像样的新鲜水果,乡下种什么都有规定,也没人家去种果树,东北人在吃水果上有很大的阻碍,秦厂长本人包括他媳妇都很喜欢吃罐头。 “你这罐头冬天还有没有啊?”秦厂长问,冬天睡炕火力大,喉咙里总是干干的,吃这个正合适。 霍竞川摇头:“入冬后我和橙橙要去沪市,明年冬天再看。”今年是肯定没有的。 秦厂长一噎,行行,你丑女婿见丈母娘最重要。 出了钢铁厂,霍竞川又陆续跑了几家厂子,总共预定出去一千五百瓶糖水枇杷,并且都支付了百分之十的定金,最早的要求一周后交货,最晚的要一个月后,时间上是错开的,来得及。 和霍竞川预期的差不多,毕竟是第一次,不敢买得太多,都比较保守。 …… 陆西橙没有真的在乖乖休息,她把林圆三人叫来,商量着给罐头上贴标签:“要不然就这样光秃秃瓶身,人家拿到手不好看。” “那写什么好呢?”姜丽丽裁剪着牛皮纸问,林舒和林圆在熬浆糊。 “橙橙,你不是说枇杷可以润肺止咳,就写这个好了呀!”林圆说道。 “还是写味道,糖水枇杷,香甜可口。”陆西橙给钢笔挤满墨水,虽然枇杷确实有润肺止咳的功效,但不能代替药物,写味道最合适。 写字这活只有陆西橙自己来干,她的字迹是最好看有型的,林舒她们的只能叫端正。 陆西橙本还想在标签上画几颗可爱的小枇杷,想想还是算了,工程量太大,她手吃不消,而且他们做这个生意不能太高调。 四人合作,把已经装好的一百多瓶糖水枇杷都贴上了标签,忙到晚上,在霍家吃了晚饭回知青点,霍竞川和杨继忠才带着订单回来,两人总共销售出去两千两百瓶,陆西橙张圆了小嘴,这么多,她以为有两百多就不错了。 陆西橙的野心真的不大,就算是两百瓶,她也能赚差不多六十块钱,她妈妈近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两千多瓶,那就是六七百,按照野猪肉的价格来算,霍竞川能少打两头大野猪呢! 霍竞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这些,抬手合上她的下巴:“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订单还会加,你要更辛苦了。” “真的不会被抓吗?”陆西橙又问了一遍,呜呜呜,她真的最怂的穿越女了! “放心,不会。”有危险,他不会让她掺和进去。 杨继忠识趣地坐下吃饭,他一个单身狗,还是别插话了,川哥一进院门,正眼都没看过他,哦,嫂子也是,他就是多余的。 桌子正中间一个粗瓷大碗里放着厚厚一叠卷饼,旁边是冒尖的一碗泛着红棕色油光的酱肉,还有摘回来不到一个小时,水灵清香的黄瓜丝,焯过水的绿豆芽,蒸熟撕成细条的茄子,干炸菌菇和小酥肉,鸡蛋丝,再加葱丝和黄豆酱,摆得满满当当。 杨继忠是京城人,吃过烤鸭,大概知道怎么吃,只是没见过这么多食材放一起的。 陆西橙不管他,自顾自揭开一张饼拿在手中,饼皮薄而透,透而不漏,她抬起手臂,透过饼皮朝霍竞川做了个吊死鬼的鬼脸,霍竞川失笑,她就算是鬼,也是最美丽的艳鬼。 陆西橙做面食不行,做饼皮却很拿手,上辈子有一年寒假不能出门,她就在家里研究各种美食,再加上奶奶和外婆开了很多餐饮店打发时间,她家还有连锁酒店,她想要什么配方都能弄来。 这些饼皮是一张摞一张蒸出来的,每层之间都刷了一层薄薄的油防止粘连,油分受热后随着蒸汽流走,非但不会油腻,反而会使饼皮饱含光泽,口感柔韧。 陆西橙把饼皮摊在掌心,她的手小小的,霍竞川把自己的手送过去:“摊这里。”他手大。 陆西橙往饼皮上夹了一块麻将大小的酱肉,想了想,又夹了一块,其他的配菜全都夹了一些,才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对面,杨继忠跟着学,心里还在想,嫂子饼包这么大,她能吃吗? 陆西橙弄出来的卷饼粗粗壮壮,她最后沾了点黄豆酱,把饼凑到霍竞川嘴边:“给你吃。” 杨继忠:得,他啥也不是! 霍竞川狭长黑眸泛着笑意,毫不客气地咬下半张卷饼,酱肉肉质酥烂,一口咬断,黄瓜丝清新爽口,配上绿豆芽和炸得香香脆脆的菌菇,说不出的鲜美。 霍竞川吃完一个,尽管腹中饥肠辘辘,还是先帮陆西橙卷了一个饼,他看着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实则心细手巧,卷出来的饼正好适合小姑娘的嘴。 陆西橙喜滋滋接过漂亮的饼,观赏了一会儿才催促他:“你回来前我吃了几个,你快点吃,要被杨继忠吃完啦!” 杨继忠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都顾不上说话,太好吃了,比烤鸭还好吃,在夏天的傍晚吃上这个,真是令人胃口大开。 两个男人你一张我一张,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几十张饼皮连同所有的配菜吃得干干净净,甚至那一碗黄豆酱都被捞光了。 陆西橙从厨房端出一盆半温的白米绿豆粥和一碗凉拌鸡丝:“呐,还有粥,你们能吃饱?”她想生个女儿了,一个霍竞川就是大胃王,再来个儿子,她岂不是要累死! 还是生女儿好,等嫁人时让霍竞川眼泪哗啦啦流! 第388章 永动机 饭后,杨继忠捧着一罐糖水枇杷被霍竞川赶去霍家老屋住。 陆西橙享受着男人的按摩,“累不累?以后等我回来写。”霍竞川揉捏着她的手腕,这么细嫩的手腕,本不该干任何活,前天拿着铁铲熬糖水,今天写了几千字,铁定累坏了。 “累!”陆西橙摊在席子上,霍竞川用芦苇编织的凉席,柔软细密,摸上去一根毛刺都没有。 霍竞川看她像她自己画的那些慵懒的小猫,只差打呼噜了,帮她把背上的长发撩到一边,皮肤太嫩,裸露的地方被头发压出了红印。 “这么辛苦,想要什么奖励?” 陆西橙张开手臂:“要抱一抱!” 她嘟着嘴娇气地抱怨:“你都三天没有抱过我了,以前你每天都抱我的。” 霍竞川无辜,分明是她嫌他身上太热,不要他抱的。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是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提起,香香软软的一团扑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不嫌我出汗多?”他一刻不停地干活,现在一天要洗好几次澡,就怕一身臭汗熏到她。 “嫌弃!”陆西橙小小的鼻尖贴着他胸口处肌肉,手臂环住他的腰,“嫌弃也要抱!” 霍竞川更加用力抱紧她,想到什么,又马上松开:“妹妹,有没有弄疼那里?” 陆西橙羞恼地瞪他:“没有,我不说,你不准问!”哪有人老是问问问的,羞不羞人? 她那里从烧饼长成了旺仔小馒头,从小馒头变成小笼包,现在已经是小白兔了,应该不会再长了,太大了负担很重的。 “你以后也不准再……”她咬着唇,手指无意识拧他的腰,霍竞川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准什么?” “哼!”陆西橙狠狠地咬住凸起的喉结,明知故问,讨厌死啦! 霍竞川马上求饶:“别,妹妹乖,我抱着你走一走?” “那我要去院子里。”她命令。 霍竞川自无不从,托起她,陆西橙四肢并用挂在他身上,被抱去了院子里。 走到院中,霍竞川想放她到躺椅上,他用艾草把院子周围熏一熏,陆西橙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要一直抱着。” 霍竞川掂一掂她:“黏人精!” “你喜欢!”陆西橙理直气壮,她不黏人他还不高兴呢! 霍竞川无法反驳,一只大手虚虚捂住她的口鼻,点燃艾草绕院子走了一圈,小姑娘冰肌玉骨,被咬一个蚊子包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霍竞川随身带着万金油,出门就要给她抹一抹。 “霍竞川!” “嗯。” “霍大灰!” “嗯。” “大狼狗!”陆西橙桃花眼笑成月牙! “嗯。” “永动机!” “嗯?”霍竞川抬眸,他怎么又多了个外号? “永动机永动机永动机!”陆西橙摇头摆尾,丝毫预料不到当某一天这个外号成真时,她会有多凄惨。 霍竞川望着黑黢黢的院外,悄无声息地握住她的手:“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陆西橙转头,正好,一棵树被晚风吹得摇晃,影子落在院子里,像个人影,吓得她尖叫一声,搂紧霍竞川的脖子。 “是不是有人偷看?”她挣扎要从男人身上下来,这回是霍竞川不肯放开她,“没人来,别怕!” 小姑娘只穿了件方领的小裙子,裙摆到大腿处,被他抱着,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裸露在月光下,谁要是敢趴在墙头看,霍竞川能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陆西橙倘若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估计又要骂上整整一天,老古董,她以后还要美美地穿比基尼呢! 霍竞川大手轻轻拍打她的背脊安抚她:“乖,不怕了,我在!” 陆西橙哼唧撒娇:“我要举高高!” 霍竞川便把她抱得高一些,像哄孩子那样抱着她来回走。 霍竞川走在一棵野蔷薇旁,摘下一朵盛开的蔷薇插在她鬓边。 “好看吗?”陆西橙抬手拨弄长发,觉得自己美美哒! “好看!”人面比花羞,各有天然态。 陆西橙开心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谢谢!” 来不及退回,后脑勺被扣住,男人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寂静的夏夜,仿佛连蝉鸣声都逐渐远去,头顶一轮月亮,洒落在农家小院中,映出两只十指交握的手。 “妹妹,这才是表达感谢的诚意。”霍竞川黑眸熠熠生辉,比漫天繁星更璀璨,叫陆西橙目眩神迷,她居高临下望着男人深情英俊的脸庞,“霍竞川,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她用的肯定句。 “是。”霍竞川坦然承认,很喜欢很喜欢。 “为什么?”陆西橙一直不解,她并没有做过什么,要说对他友善,她应该也不是第一个。 霍竞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初遇时她那张虽略显狼狈可笑却依然明艳动人的脸,那双烟笼寒水的眸,如一束光照进他心底,驱散他内心深处的阴霾和黑暗。 霍竞川头一次生出强烈的占有欲,和对猎物的占有欲不同,猎物是工具,是货品,可以交换,而她,是他的无价之宝,千金不换。 “如果说,是因为你漂亮,你会不会生气?”他带着三分小心和七分笃定,他的橙橙不是寻常姑娘。 “我才不生气呢!”果然,陆西橙脸上泛着得意的笑容,“你在夸我呀,我就是很漂亮嘛!” 这比夸她心灵美更叫她欢喜,初见就夸人品,太虚了。 时至今日,陆西橙有这个自信,即使有比她更美的女孩子出现,霍竞川还是会只喜欢她一个。 不对,才不会有比她更美的女孩子! 第389章 安全感 陆西橙趴在男人宽厚的肩头,突然想到一件事:“霍竞川,你以前为什么要赚那么多钱?” 从他和杨继忠的分成来看,霍竞川并不是太在意钱财的人,而将近一年的相处,他花的钱几乎都是为了她,自己没太多花钱的地方,衣服破了,鞋子烂了照样穿着,吃的又是粗粮,那他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霍竞川沉默了好一会儿,陆西橙抚着他的眉心:“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她不会强求。 霍竞川笑了,脸上带着释然和舒朗:“橙橙,其实我的记性很好。” “嗯?”陆西橙不明白。 “我流落进山里时应该是一岁到两岁之间,我对于之前的事是有记忆的。”霍竞川坐进躺椅里,缓缓说道,甚至已经会说很多话了,否则他不可能那么快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 “那你……”陆西橙睁大眼,“你还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吗?” 霍竞川摇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着:“记忆一直不用会被遗忘,我现在只记得一点,我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没有任何人教他叫过爹娘或者爸妈。 幼年的霍竞川不懂,待他长到四五岁时,见小狼有母狼照顾,有公狼保护,弱小的兔子有兔妈妈,甚至小野鸡也是被母鸡孵出来的,那他呢,难道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霍竞川没有讲故事的天赋,他讲起这些语气平淡,陆西橙心口却酸痛难忍:“你不要说了,都过去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她搂着他的脖子,和他脸贴着脸。 “一开始,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为什么我会被丢下,是我不够好吗,是我没用吗?”霍竞川回抱住她,此时有阵阵夜风袭来,少女凌乱的发丝被风吹起,桃花香弥漫在呼吸间,拂去他深藏于心的凄苦。 “后来,赚钱变成了习惯,我喜欢未雨绸缪,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钱票,山里的物资,这些身外之物能带给他安全感。 “以后我也帮你一起赚钱!”他喜欢钱,等几年后,他们就赚多多的钱,用都用不完。 “不需要了。”自从遇到她,她的爱一点一滴如涓涓溪流,抚平他积年累月的伤痕,她总说,他让她有安全感,又何尝懂得,她也给了他安全感,无关乎身体是否健壮,无关乎武力是否强悍,只要她在,他就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咦?陆西橙不知道若是她没来,霍竞川的命运会是如何,按照她的推断,以这个男人的聪慧谨慎强大,以后估计是一方大佬,那她是不是把未来的大佬给蝴蝶掉了? “需要的,我也很喜欢钱。”陆西橙心虚,可别磨灭他变为大佬的斗志啊! “好,我赚的钱都是你的。”他人都是她的,钱自然也是。 “嘻嘻,我不会客气的!”陆西橙握住他一只粗糙大手,“霍竞川,以后你不要羡慕别人,你有我,我会给你一个家的。”说完,唇轻轻贴上他的。 这个吻没有情欲,蜻蜓点水一般,却带着少女最诚挚的爱意:“霍竞川,我爱你!” 霍竞川瞳孔收缩,圈紧她腰肢的手臂骤然用力,陆西橙的唇比蔷薇花瓣更娇嫩,而她的话语如裹着糖的罂粟,让他一再的沉沦再沉沦。 第390章 妄想 陆西橙发现,自从那晚过后,霍竞川更黏着她了,一旦两人单独相处,他总要凑过来亲亲抱抱,经常弄得陆西橙一身汗,陆西橙挠他,他也不改,反而还振振有词:“你喜欢,你爱我!” 陆西橙气结,早知道她就不说那句话了,偏偏不能收回。 “妹妹,再说一次,再说一次你爱我!”这不,趁着没人,他又开始缠着她。 陆西橙紧张死了:“林舒她们马上就要过来啦!” “还有时间。”霍竞川唇沿着脸颊啄吻,他的吻炙热而湿润,一路往她脖颈下吻去,贴上雪白修长的天鹅颈。 夏天这点不好,小姑娘皮肉太嫩,轻轻一吮就会留下深深红印,霍竞川只能再三提醒自己把握力度。 陆西橙的挣扎又激烈了几分:“不行的……会被看到……”眼看着要哭出声来,霍竞川终于放开她。 铁锅里的覆盆子酱咕嘟咕嘟被熬了起了小泡泡,掩盖了厨房里暧昧的味道。 林舒三人来,霍竞川正拿着铲子在锅里用力搅动,覆盆子的果胶被熬了出来,水分渐渐少了,铲柄上的酱汁黏稠得滴不下去。 而陆大小姐坐在厨房后门阴凉处,捧着个大碗,一口一个覆盆子,吃得小嘴红艳艳。 只是两个人的氛围有些奇怪,霍竞川时不时看向橙橙,橙橙却气鼓鼓的,理都不理他。 这又是咋啦? 林舒对这对大队知名男女对象的相处模式已经很习惯了,说吵架也算不上,橙橙孩子脾气,单方面闹点小别扭,没几分钟又和好了,她们不懂,别人处对象都这样? 第一批罐头反响极好,霍竞川又在本县和邻县拉了四千个订单,杨继忠跑了几趟省城,带回六千订单,还好,霍竞川事先交代过,交货时间必须错开,否则他们这些人真的忙不过来。 别看数量很多,依照县城二十多万和省城一百五十多万人口,这真的是九牛一毛。 陆西橙又熬了些覆盆子酱,果酱的价格比糖水罐头就要贵得多了,同样的玻璃罐里一斤,卖价五块钱。 霍竞川和杨继忠心中有数,果酱针对的销售群体不同,两块钱的糖水普通的拿工资的城里人买得起,果酱就要专门卖给领导和干部。 他们虽然尽力低调,每次都是天没亮就带着罐头出去,但白日里这么多人出入霍家,总会被人察觉端倪,村里人倒是没怎么关注,他们还干活赚工分呢。 徐晋杭却是心头一惊,狼崽子盖房子买自行车,陆家肯定倒贴了许多,但他难道自己也有钱,他的钱是哪里来的,莫非…… 嘴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若是他以前的朋友见了定会大吃一惊,这还是昔日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徐公子吗? 当即,他就跑去和张嘉宁商量对策:“嘉宁,我猜姓霍的在外头搞投机倒把的勾当,我们要不要去查一查?” 张嘉宁正在剥一颗鸡蛋,川哥分给他们的野鸡蛋,个头小小的,真香! 徐晋杭咽了咽口水,他整个夏天只吃过五个鸡蛋,其中一枚是沈安宁晚上趁着人不注意,从别人鸡窝里偷摸的。 “投机倒把?”张嘉宁瞪大眼,“徐哥,你确定?” “八成是,我想去瞧瞧,咱们一起?”徐晋杭说道,他一个人不安全,没个人望风,万一被逮到,狼崽子不定怎么对付他。 张嘉宁猛摇头:“不不不,我不敢,”他露出为难愧疚的表情,“徐哥,你知道的,我们家……我不像你,我现在毫无依仗,不敢再多生事端。” 徐晋杭惋惜地看着他,他的好兄弟从何时起变得这么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真是命运弄人。 等他走后,张嘉宁第一时间去了霍家,把徐晋杭说的话转告给了霍竞川:“川哥,你小心点,我觉得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我知道了。”霍竞川点头,其实不用张嘉宁提醒,他在最开始就安排人帮忙盯着徐晋杭,不止他,还有大队上对他不满,不安分的人,全部都盯死了。 “你上次说你想去西北看望你父母?”霍竞川问道。 “是的,我父母被下放在西北,我想去给他们送些吃的用的。”他大哥在部队不能出来,他是家里唯一的自由之身,西北冬天虽然不如黑省冷,但下放的人哪有日子好过的,寄包裹又怕东西到不了父母手上,张嘉宁想亲自跑一趟。 “今年不行,明年我和大队长说说。”明年秋收过后,他们这批知青下乡满一年,按照政策,是可以回乡探亲的,普通知青找大队统一开回乡的介绍信就行,张嘉宁情况特殊,大队不一定会放人,“还要看你接下去一年的表现。” 这个表现当然不是指讨好霍竞川,而是上工是否积极,思想是否进步等。 “谢谢川哥。”张嘉宁感激万分,有霍竞川帮着说话,只要他不犯错,想必大队干部不会为难。 他发现了,霍竞川表面凶,其实为人处世很大气,和徐晋杭正好相反,难怪连京城来的杨继忠都能跟他关系这么好。 另一边,徐晋杭左思右想,怎么都不愿意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如果能一举把狼崽子踩死,也算是报了他被横刀夺爱的仇恨。 想到狼崽子会被带走,几个人前后压着他,他嘶吼、不服、挣扎、被殴打、屈服,最终被关进牢里,等待他的或许是枪毙,或许是去农场改造,总之不会再留在前进大队。 而他作为举报有功的人,上头会给他嘉奖,把他的房子给他住?还是给他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 徐晋杭越想越兴奋,从炕上坐起来,他不敢去霍家探个究竟,他可以直接去县里啊! 沈安宁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屋门,屋里乱糟糟的,早上吃饭的碗堆在木盆里,地上扔着徐晋杭换下的衣服,满地的灰尘。 “晋杭,你怎么没去上工?”这会儿不是最忙的时候,不要求强制上工,但地里的活很是很多,除草浇水施肥,那么多地呢,没几个男人会真的歇着。 第391章 套个麻袋来揍你 徐晋杭掩住口鼻,沈安宁现在每天在村里掏粪,身上的味儿能熏出十里地去,他简直厌恶死了。 沈安宁也很无奈,掏粪的工分不低,她上午去掏粪,到了下午再去田里干会儿,一天下来,能拿到八九个工分,比村里的女人也不差什么。 只可惜徐晋杭赚的工分太少了,最辛苦的麦收时,一天也只有六个工分。 今年按照上头新的规定,工分值最高可以达到一天十五个工分,当然平时是拿不到的,只有抢收时能分配,这也要大队干部们依照大队的粮食产量来合理判断是否给高工分,如果产量太低,又没有额外的副业,年底了分不到钱粮,工分再多也没用。 麦收时绝大多数壮年男人都能拿个十二三个工分,徐晋杭的六个工分着实是太丢脸。 沈安宁没有抱怨,她一直以来都坚信,徐晋杭的手是拿笔写字盖章的,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不是干粗活的。 沈安宁是对徐家不满,锻炼儿子也不该不给钱啊,现在他们家吃个鸡蛋都要掂量好久,日子很困难。 “哦,有点累,在家看书。”徐晋杭随口敷衍,他下乡也带了书来,说起来他今年十九岁,其实和陆西橙一样,下乡前才高中毕业,小时候读书晚。 听到看书,沈安宁脸上有了笑容,虽然离高考还有好几年,但晋杭这么早就开始努力,他人又聪明,肯定会比知青点那些人考的都好,至于她自己,考试前几个月突击就行,她又不笨。 “那你坐着休息,我去做饭。”沈安宁笑呵呵的,在她的观念里,女人自己有出息不算什么,再有出息不都要生孩子照顾男人嘛,那才是女人的本分,只有男人有出息才是真正的厉害,一个家还是靠男人立起来的。 凌晨四点多,夜深人静,整个前进大队都笼罩在黑暗和寂静中,徐晋杭蹑手蹑脚地炕上起来,脚下,沈安宁躺在稻草铺着的泥巴地上呼呼大睡,鼾声很重,她白天干活太累,此时睡得像个死猪一样,徐晋杭不怕吵醒她,却怕她会追问,从她头顶跨过,打开门出去。 他要去县里举报,直接带着人回来搜查霍家,他相信,只要做过肯定会有痕迹,狼崽子逃不掉的。 徐晋杭没有惊动村里人,那些人都和狼崽子沆瀣一气,就算有什么,也会包庇他,他才不会打草惊蛇。 从大队到公社要走两个小时,徐晋杭开始走得很快,怕被人发现,他没留意到,才走出村口没多久,身后就跟了一个小尾巴。 黑瘦的男人一路小心尾随着他,摸着裤子的口袋,里面是三张大团结,他每天都要摸上无数遍,这钱总算没白拿,要不他真怕自己没用武之地,这钱会被要回去。 徐晋杭一路走,中途还要停下来休息,在距离公社三里地时,他又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这时候是清晨六点多,天光大亮,路上没有行人,远处的稻田里已经有农人在劳作,被两旁的小树林隔开,徐晋杭一人坐着,竟也不觉得害怕,满脑子都是举报成功后的场景。 “布谷、布谷”,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徐晋杭想吃肉了。 “喵呜、喵呜”,又有两声猫叫从林子里传来,徐晋杭虚着眼望去,什么都没看到。 他敲敲自己的腿,走那么多路,腿很酸,这些罪都是因为狼崽子才受的,这笔账他得记着。 专注地低头敲腿想心事,突然下巴被一只手狠狠捏住,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块臭烘烘的布料飞快地塞进他嘴里,徐晋杭呜呜呜两声,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套进一个麻袋里。 来人拽着麻袋把他拖进树林子,地面是去年铺的石子,尽管穿着衣服,但皮肤摩擦上去还是火辣辣的疼,徐晋杭喊不出来,痛苦地呻吟。 接着是一阵接连不断的拳打脚踢,徐晋杭在麻袋里蜷缩着身子,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打,只觉得时间漫长得仿佛暂停了,终于,在他痛得快昏厥过去时,砰砰砰的声音停止,最后是几道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从头到尾,打他的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徐晋杭甚至不知道有几个人打的他。 他缓缓地从麻袋中爬出来,脸上青红一片,鼻孔中流出两管鲜红的血液,凄惨得像个猪头,模样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徐晋杭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摇摇摆摆,好一会儿才站稳,狼崽子,肯定是那姓霍的干的,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长到这么大,以前因为父亲职位低,他被人冷待过,却从来没被人打过,徐晋杭恨得咬牙切齿。 这副样子自然不能再去县里,坐公交车太丢人,他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往回走。 另一边,三个人影跑出一段路就躲了起来,藏在暗中观察。 “老鼠,你没被人看到?”其中一个叫山羊的问道。 “没有,咱啥人啊,还能被这么个货色发现?”叫老鼠的就是从村口就开始尾随的黑瘦男人,“倒是你,有几下踢得挺重,不会踢坏?” “咋会,我下手很有分寸的。”山羊得意,“哎哎,你们快看,他真的回去了,川哥果然没料错。” 三人中的光头豹子推了他们一把:“别说了,老鼠赶紧跟上,山羊你回去休息,换猴子和驴蛋过来。” 原来,豹子、山羊、猴子、驴蛋和老鼠五人是附近大队的村民,其中驴蛋、老鼠和猴子都是小时候就死了爹妈,勉强活到这么大,豹子和山羊一个爹娶了后妈,一个娘改嫁,都惨兮兮,也没人教导他们,干活也干,但总被人欺负,后来干脆就混日子了,有上顿没下顿的。 第392章 告状 很偶然的机会和霍竞川认识,霍竞川和他们命运相似,不同的是,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过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刚认识时霍竞川扛着野猪,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想抢他的野猪,被揍了一顿,他们记吃不记打,下次继续挑衅,霍竞川也不客气,见一次揍一次,揍多了,他们就老实了。 霍竞川让他们在各个村庄里收货,他们也能从中得到些好处,慢慢地就把他当成了老大。 川哥日子过得好,川哥能干,跟着川哥有肉吃。 从开始做罐头生意,霍竞川就安排他们在去公社的必经之路上蹲守,出村的路口,半路的三岔口,和快到公社的小树林,五人轮流,他每天付给他们一人一块钱,五个人屁颠屁颠跑得飞快,连晚上睡觉都守着,半刻不敢松懈。 …… 徐晋杭回到大队已经临近中午,许多人下工回家吃饭,见到他,都投以好奇的目光,却无人上来询问,更别说关心了。 徐晋杭感到心寒又难堪,他看透了,这个大队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 他径直去了大队部,王满囤和老支书还有几个小队长正在讨论秋收的准备工作,看到他,王满囤就眉头皱起,这个徐晋杭,干活不行,事情贼多,比娘们还娘们。 随即,大家都看到了他脸上的伤,哟,这是被人打了? “大队长。”徐晋杭一走进办公室就扑到桌上,他的脸因为愤怒和疼痛而扭曲,眼睛瞪得像牛眼,布满血丝,“我被霍竞川打了,你和支书可要给我做主!” 王满囤一愣,和老支书对视,小霍打的?小霍无缘无故为啥要打他? “你看到小霍打你了?” “对!”没看到也要说看到,徐晋杭认定了是霍竞川打的。 “这样啊?”王满囤看着徐晋杭鼻子下还未干涸的血迹,“他啥时候打的你?” “就在刚才,”徐晋杭撩起袖子,“你看,他还把我拖在地上。” 的确,手臂上有各处淤青,还有很明显的石子擦过的印记,确实是被打了没多久。 老支书先有了动作,他走到门外喊了几个人:“你们看到竞川了吗?” “川哥,他还在地里呢,支书您找他呀,我去给喊一下?”被叫住的人说道。 “他啥时候去的地里?”王满囤和其他大队干部也走了出来,几双眼睛同时看向被问的人。 那小伙子挠挠头,不明白他们为啥这么问:“一早就去了呀,我五点半上工,他也从家里出来,我们一道走的。” “这么说,他一直在地里?没离开过?” 小伙子越发不解,老实回答:“没啊,我和桩子和根发负责浇水,川哥给我们挑水,挑了几十趟呢,可辛苦了。” “不可能,你们胡说,你们包庇他,就是他打的我,我亲眼看到的,你们这些泥腿子,狗嘴里说不出人话,全都是一伙的。”徐晋杭踉跄着冲出来,扒着门框嘶吼,面目狰狞。 这话说得真是太难听了,泥腿子招谁惹谁了?谁的嘴又是狗嘴? 第393章 投机倒把 被叫过来的小伙子也生气了:“我胡说?田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徐知青自个儿去问啊!” 呸,什么东西,川哥在地里辛苦干活,这个姓徐的偷懒被打还要赖到川哥头上,他给川哥提鞋都不配! “你……你……”徐晋杭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确实没有亲眼看到霍竞川打他,全凭猜测。 王满囤厌烦地看他一眼,把下工的人都喊了过来,果然,有十几个人都是和霍竞川一起上工的,人家一上午都没离开过,哪有分身术去打人? 霍竞川这段时间做罐头,上工却也没耽误,男人们每天上工半天,口粮先挣出来,他经常一早就下地挑水了,也不是只今天这样。 记分员拿着工分本给王满囤看,工分本上详细记录着每个人的上工情况:“今天,咱大队,除了徐知青,所有男人都上工了。” 妇女倒是有很多没去,大姑娘小媳妇的,都留在家里做家务,总不可能是女人打的他?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王满囤沉着脸问徐晋杭,徐晋杭怎么肯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他的打不能白挨! “那就是他找了别人来打我的,我要上报公社!” “那你就去告呗!” “对啊,咱不拦着你!” 村民们懒得和这样的人废话,他们还饿着肚子呢,谁有那功夫听他扯淡。 王满囤也背着手走了,无凭无据的事,他可不会那么积极帮他安排人去公社。 其实,王满囤隐约猜到可能真是小霍打的,他好像在家捣鼓啥东西,估计被徐知青抓到了把柄,可他非但没把村里人牵扯进来,还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他为啥要说? 徐晋杭哪里还有体力再走去公社,最终,是沈安宁去的,大队的牛车也不给她坐,她要走过去。 沈安宁大闹知青点时来过公社,上次是被人强制带来,这次就有些畏缩,她活了两辈子,对当官的天然有畏惧,当然,对有钱人也是,不过想到未来徐晋杭会有的成就,想到她以后高高在上的身份,沈安宁又挺起了胸脯。 公社办公场所很简陋,一排平房屋子,除了公社书记副书记有单独的办公室,其他都是几人一间,办公室门口也没写名字,沈安宁不是什么灵活嘴甜的,不敢问人,就随便找了间有人的敲门。 不巧,她敲的恰恰是齐书记的办公室门,齐书记倒是好涵养,问明了事情的原委,听说是知青挨打,这种事可大可小,接着又听说是他挺喜欢的后生霍竞川干的,齐书记拧了眉,决定亲自去看看。 小霍前不久还带着陆知青过来给他送罐头呢,小俩口感情可真不错。 齐书记叫了三个民兵连的同志,又带上了在公社常驻的赤脚医生,一起前往大队,他和医生骑自行车,民兵连的弄了两匹马骑着,剩下一个沈安宁只能走路。 不是他们狠心,这年头,除了亲妈和媳妇,长大的亲闺女坐父亲的车后座还会被人说三道四呢,谁敢带她? 折腾半天,到前进大队是傍晚了,王满囤让老婆准备了晚饭,又让儿子去喊霍竞川,当时他正在院子里砍柴,听说徐晋杭被打,还一口咬定是他打的,霍竞川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徐晋杭一见齐书记就说自己挨打的经过,齐书记耐心听着,民兵连的同志听完后问道:“你说你是被套了麻袋,那怎么见到是谁打的你?” 套麻袋肯定是为了不让人看到脸。 “我……他们打完走了,我不小心瞧见的。” “他们?”几人相互看看,“打的不是一个人,除了霍竞川还有谁?” “我不认识。”徐晋杭眼神闪烁,霍竞川站在人群里冷眼盯着他,呵,蠢货! 果然,他的这一表现落在在场人眼中就是心虚,接下来就很简单了,问过和霍竞川一块下地的村民,大家口风一致,又有出工证明作证,霍竞川压根不可能在六七点钟的时候去打徐晋杭,时间上来不及。 徐晋杭还想说是霍竞川指使别人做的,齐书记神情严肃:“徐知青,你能提供确切的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随口指认,就是诬告陷害!”红口白牙胡说八道,以为不用负责任嘛! 徐晋杭当然没有证据,但是另一件事他却有八成把握:“霍竞川投机倒把!” “没错,他投机倒把,我今天本来想去县里举报,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才报复我的。”徐晋杭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事情全说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投机倒把?这得是多严重的罪名啊? 村民们一阵哗然,有跟着霍竞川一起干的神色紧张,不知情的则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真的。 齐书记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他看向霍竞川,霍竞川望着徐晋杭的眼里透着狠戾。 徐晋杭瞬间腿软地想跪倒,沈安宁扶住他,目光也不敢和霍竞川对视。 “书记,我申请,去搜霍家,肯定能搜出东西来。”徐晋杭嘶声道。 投机倒把是稽查队管的,但徐晋杭顾不得这么多,他必须马上挽回自己的颜面。 “你说申请就申请,你以为你是个啥?”老支书从人群里走出来,怒道,“徐晋杭,你一天天就干活不好好干,就会盯着别人,我前进大队来了你这么个人,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就是,川哥帮大队买拖拉机,帮大队去省城买肥料,你算个啥!”村民们对徐晋杭不待见,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人能是啥好人! “我呸,你们不就是收了这狼崽子的好处,才处处帮他说话吗,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徐晋杭朝人群狠狠吐了口唾沫,差点吐到老支书脸上。 陆西橙跑到霍竞川身边,看到这一幕,缓缓摇头,徐公子人设崩得厉害,是本性还是下乡后被影响的? 第394章 打脸 霍竞川以眼神安抚住了帮他说话的老支书和村民,看向齐书记:“既然徐晋杭已经举报了,为了避免落人口舌,我同意搜查,不过……”他似笑非笑扫了眼一身狼狈的徐晋杭,“若是没查出什么,举报的人是不是要付出代价?” 否则,什么人都敢来举报他,当他霍竞川是泥捏的吗? “你说的没错,这样,”齐书记思考片刻,做了决定,“如果没查出来,就让徐知青每年冬天都得去修水库,你看怎么样?” 刚才他说诬告陷害,确实有这么个罪名,但实际上,不经意间犯过这个罪的人不计其数,单以这点,不能将徐晋杭抓起来送去改造,他的身份也是个麻烦,他目前一个小小的公社书记没权利处置。 修水库不比去农场改造轻松,徐晋杭没有经历过,还不觉得有什么。 沈安宁却摇摇欲坠,她记得,后年,后年这个大队就会轮到去修水库,当时全村从十六岁到六十岁,全部都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大队就死了七八个人,每年都去,晋杭还有命活下来吗? “不……不搜了,我们不搜了!”沈安宁声音颤抖,陆西橙抽了抽嘴角,这夫妻俩搁这儿耍人玩呢? “搜,凭什么不搜!”徐晋杭两眼通红,像被激怒的老牛一般怒瞪沈安宁,这个女人,关键时候居然敢拆他的台,是不是他对她太好了! “行!”虽然惩罚在霍竞川看来太轻,但他知道齐书记是站在他这边的,而且,橙橙说过,有的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他也不愿意为了这种人让自己手上沾染鲜血。 徐晋杭自认是天之骄子,高人一等,一寸寸被敲断脊梁骨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齐书记、王满囤、老支书见霍竞川神态自若,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徐晋杭冲在最前头,到霍家门口,腿还没抬起来,就被霍竞川一脚踢飞:“他们可以进,你,滚!” 他的家,绝不会给他踏进一步。 王满囤装模作样拦住他:“行了,竞川,消消气,叔在这儿给你看着,不让他进去。” 徐晋杭趴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看着这样的徐晋杭,沈安宁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真的会成为她想要的成功男人吗? 上辈子明明没有发生过这些,徐晋杭下乡后第一年没什么作为,第二年积极和上面的干部走动,中间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在七五年时就被选为工农兵大学生回城了,掉了一只耳朵,被套麻袋挨打等等这些都是这辈子才有的。 最大的变数在哪儿,陆西橙! 是她,晋杭喜欢她,所以才会和姓霍的交恶,真是个狐狸精,红颜祸水! 可姓霍的又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沈安宁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一团浆糊,只怪她嫁人后只知道在李家磋磨李家人,对村里的女人又很是嫌弃,从不和她们多来往走动,竟对好多事一无所知。 其他人在齐书记和老支书的带领下鱼贯而入,院子里花团锦簇,蔬菜长得果实累累,黄瓜顶着嫩黄的小花,豆角带着粉色的花串,密密麻麻的小辣椒,结满了细细的枝条,红绿相间的西红柿缀满了秧,靠院墙种了半圈南瓜,蔓儿自在的顺着木棍爬到墙上,像墙外伸头探脑。 走廊上铺着草帘子,晒满了各种野菌子,散发着奇异的菌子香。 没人敢伸手拿什么,民兵连的同志走进屋,轻手轻脚翻找东西,检查完了再小心地放回原位,厨房里半篮子黄澄澄的枇杷,一大碗红得发紫的野草莓,窗台边整齐摆放着一排玻璃罐子,高低大小各不相同,有村民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我家的,小霍拿半斤红薯换的。” 知青也有被换走的,都指了出来,老支书帮忙解释:“竞川做酸萝卜很好吃,橙橙孝顺,经常往家里送,这不,玻璃罐就不够了。” 齐书记点头表示理解,他也收了几个,不过是水果罐头,继续查看一番,甚至连地窖都没放过,没找出任何出格的东西。 过了会儿,一群人出来,徐晋杭瘸着腿迎上去:“怎么样,东西呢?” 见他们都空着手,他还朝伸长了脖子院子里张望,齐书记看看天色,天快黑了,他还赶着回去:“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肯定有!”徐晋杭不信,大叫起来。 齐书记心中不虞,这是不相信他? 陆西橙冷笑一声:“徐晋杭,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口口声声给我们泼脏水?” 徐晋杭对着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说不出狠话:“我看到好多人进出霍家,他,他,还有她们!” 他指的是王春才吴建国和林圆等人,张嘉宁每次过去都很刻意避着他,他没有看到。 王春才脸上露出一抹惊慌,被钱大娘拍了一巴掌,他痛得嗷一声跳了起来:“娘,疼啊!” “说,你到底干啥了?” 几个男人互相看看,很不情愿地站了出来,霍竞川转动手腕,几人吓得齐齐一哆嗦! 连老支书都疑惑了,这是咋的了? 王春才撸起袖子,几人跟着照做,只见他们的手臂上全都是一片青青红红,这是被打了? “是我们觉得自个儿太弱,让川哥给我们练一练。”王春才低着头,才不是,是川哥觉得他们太弱,每天抽出一小时来揍他们。 还说以后打野猪让他们自己上,他不帮忙,几个人是又痛又不敢反抗,但赚的钱吃的肉真香。 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徐晋杭刚要开口,齐书记就鼓起掌来:“好,练得好!” 现在要求“全民皆兵”,他们没那个条件给每个人配备枪支武器,也不能放下生产,但这些村民却能自愿在劳动之余强健体魄,这是多么自觉啊! 第395章 聚众挨打 “王大队长,这是好事,应该给予表扬。”齐书记说道,王满囤呵呵笑,“都是这群小伙子胡闹。”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件事可以继续,并且有越多的人加入越好,”他看了眼霍竞川,去年让他去公社民兵连他不肯,舍不得小对象,没想到能以这样的方式变相地帮助别人,倒也不算辜负他的好身手。 他都这样说了,王满囤自然满口答应,保证安排更多的人跟着挨打,不,锻炼! 王春才等人哀嚎,天哪,本以为水果罐头做完了,他们就能逃脱魔掌了,怎么还要继续,这日子能不能过了,川哥打人多痛书记你有没有数啊! 霍竞川面无表情,他只是嫌弃他们拖后腿,根本没想那么多。 算了,揍六七个人是揍,揍十几个人也是揍,无所谓! “至于你们……”齐书记看向林舒林圆姜丽丽,林舒主动从背着的筐里掏出一本高中课本:“我们是来和橙橙一块儿学习的。”她翻开书,里面夹了她自己缝制的一个小本子,每一页上都写着日期和学习内容,密密麻麻,不可能作假。 “嗯,不错,这也是正经事!”齐书记不赞同读书无用论,还有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走进课堂,知青下乡后仍能不忘学习,本身就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 齐书记对他们表示了肯定,那徐晋杭的举报自然是假的,也就是说,他今年冬天就要去修水库了? 一些前些年修过水库的人目露怜悯,又有隐隐的幸灾乐祸,修水库太累了,不仅累,还没粮食没工分,如果不是强制,真没几个人愿意去干。 徐晋杭呆呆的,还是不相信会搜不出什么,沈安宁扶着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回头让他给家里去个电话,徐父是市长,肯定有办法救他的。 她哪里知道,徐晋杭给他父亲打过好几个电话,开始没有接,最后接通了,说只说了一句徐父被调岗了,让他不准再打过去。 徐晋杭他妈一向是最疼他的,他想找母亲要点钱,写的信却石沉大海,一封回信也没有收到。 齐书记带了赤脚医生,就让医生顺便给徐晋杭检查一下伤势,结果,他的伤瞧着挺吓人,实际上全是皮外伤,最严重的还是霍竞川踢了那一脚,他捂着肋骨说痛,医生说没大碍,热水敷一敷就好,不影响干活。 陆西橙偷笑,霍竞川真坏,把人揍成这样,还不给人机会偷懒。 齐书记要走,王满囤留饭他也不吃,陆西橙跑进屋,把剩下的枇杷覆盆子拿了,又装了一筐晒好的菌子,一并交给齐书记:“都是山上摘的,不值什么钱,菌子您和三位同志回去分一分。”她没有送肉,众目睽睽之下,影响不好。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齐书记提着篮子,骑上自行车乘着夜色而去。 王满囤喊来徐晋杭那个队的小队长:“你找人专门盯着他,以后,只要他出大队,马上来向我汇报!” 第396章 分赃 “你是不是故意的?”陆西橙咬了一口肉包,她调的馅料,霍竞川和面做的包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霍竞川把她碗里的牛肉粥吹凉,又剥了几只虾仁放在碗沿:“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陆西橙夹起一颗虾仁喂他,自己也吃了一个,“你明明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地教训他。”不必那么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霍竞川有那个能力。 “有个词叫杀鸡儆猴!”队上总有几个眼红他日子过的好,想给他找事的小杂碎,只是没撞到他手上,霍竞川正好用姓徐的鸡警告他们,得罪他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不是我想做罐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了?”陆西橙内疚地又吃了一颗大虾仁,肉质紧实,吃得咬牙切齿的。 霍竞川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不准瞎想,早晚的事,我能处理。”他不是会逞强的男人,她的来历,她的特殊能力,一旦被人发现,霍竞川没有能力护住她,所以,他坚决不允许她暴露。 而这件事,是他能处理的,便不会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文老说了,姑娘家身体不比男人康健,经常心情郁结也会生病。 “有没有罐头生意,他迟早也会找由头去举报我,现在不过是提前罢了。”霍竞川安慰她,“所以,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扔掉,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嘻嘻,”陆西橙坐在他腿上,小脚甩啊甩,“你说徐晋杭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霍竞川脸色陡然一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看上了他的小姑娘。 “你以后不准和他讲话!”想到有那么个人觊觎她,霍竞川很想再去踹一脚,最好是把人踹废了。 “我又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她勾住他的小腿晃晃,“我还要吃虾,你给我剥。” 霍竞川又给她剥虾,剥一个,陆西橙吃一个,还要兼顾啃包子喝粥,小嘴忙得不得了。 男人狭长眼眸染上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秀气可爱的吃相,下巴蹭蹭她柔软发丝,他乐意宠着她,哄着她,养得她更加娇气,更加依赖他,直到再也无人能取代他。 “明天我做牛尾汤和清蒸小黄鱼好不好?”不上工时,陆西橙不想让他吃得太油腻,但身体的营养不能缺,所以海鲜鱼类和牛肉是她的首选。 “明天杨继忠会来。” “那我炖个黄焖鸡,给他吃鸡皮。” “鸡皮我吃,给他吃鸡屁股。” “好呀!” 回到知青点,陆西橙把林圆、林舒和姜丽丽都叫到自己屋里,掏出小钱包给她们发工资。 三人忙了一个多月,晚上不方便,有好几天是大清早就去清洗水果的,陆西橙都写得清清楚楚。 “一天五毛,算上加班费,每人是二十三块钱。”陆西橙抬起头上看向她们,“我没算错。” “比我算的还多呢!”林圆看着自己的本子,没想到还有加班费,她算出来才二十,已经兴奋地两晚睡不着觉了。 她爸妈一个月加起来工资也就六七十,她一个人能赚二十多,还要啥自行车啊! 林舒和姜丽丽接过钱,仔细叠好,说谢谢太见外的,橙橙对她们的关照她们记在心里。 “对了,霍竞川秋收过后还会进山打猎,你们要不要再买些肉?”明天盘盘账,赚得多的话今年就能少打点野猪,还要回沪市,时间太赶,霍竞川同意了,决定让年轻的野猪们多活一年。 “要要要!”三人异口同声道,今年大队养了八头猪,到了年底分的肉也会多一些,再加上野猪肉,冬天就不愁没肉吃了。 …… 杨继忠把手头上最后一批罐头送掉,赶到前进大队,他是来分赃的。 陆西橙右手握着笔,拇指、食指、中指在空中来回拨动,然后写下一串串数字,把杨继忠看得一脸懵。 “川哥,嫂子是在做法吗?”他还特地带了个算盘来,怕她算不清楚。 “这是你嫂子的本事。”他也跟着学了些,没她算得快。 杨继忠和霍竞川前后总共卖出去将近一万五千个糖水枇杷罐头,几乎把附近山上的枇杷薅干净了,覆盆子酱相对少一些,只有两千多个。 糖水枇杷去掉各种成本,综合下来一共赚了一万九千元,覆盆子八千元,合计两万七千元。 陆西橙算出最后的总利润,让杨继忠核对:“你看看对不对?” 杨继忠心里有数,觉得应该是没少赚的,看到两万七千元还是吓了一跳:“这么多?” 他在黑市倒腾一年也不过赚个五六千,不到两个月赚了两万多,他能分一万三? “川哥,咱们明年要不要……”继续的话还未说出口,霍竞川就摇头,“明年不做,后年看形势。” 今年卖得多,罐头利润高,明年再做会招了有心人的眼,低调一年,橙橙说过,再过五六年,市场会慢慢放开,他不必太过心急。 霍竞川明白,自己手上的存款已经超过当下绝大部分家庭,接下去主要是求稳,明年继续杀野猪。 “行,那川哥你不做,我也不做了。”在黑市干他的老本行,弄点小钱挺好,说实话,杨继忠也没什么花大钱的地方,就是喜欢赚钱的感觉。 算好钱就是分钱,之前太忙了,钱全部塞在陆西橙的小皮箱里。 现在纸币的最大面额是十元,两万七和后世的二十七万一样多,何况,这里面还有很多是一元两元的小面额纸币,甚至还有几毛的钱,和几分的硬币。 三人坐在桌前,陆西橙负责理硬币,霍竞川和杨继忠理纸币,从下午坐到天黑,总算把钱理清楚了,一分为二收好,霍竞川又给了杨继忠一千块:“帮我换一些沪市的票,布票鞋票工业券为主,有可能的话,再换一些外汇券。” “票没问题,外汇券不一定有。”杨继忠照实说,那东西很难弄到。 现在国家经济呈对外封锁状态,少有外宾来华,京城的友谊商店门口罗雀,券自然也见不到。 第397章 蟑螂克星 田里,高粱穗子结实饱满,把高粱杆都压弯了。 王满囤和老支书去公社开了秋收的动员会,回来就开始组织秋收。 秋收虽然没有麦收争分夺秒,但地更多,水稻高粱玉米红薯等都要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收上来,时间很紧张。 陆西橙这次没被分派任务,她依旧是打猪草,她现在已经能独自打满两筐猪草了,孩子们都夸她有进步,可把她得意坏了。 打完猪草,她回霍家做饭,大队食堂秋收不开,村民们都是早上出门带了一天的口粮,到晚上回家随便对付两口躺下睡觉。 陆西橙却舍不得霍竞川吃不好,她每天都挎着小篮子去田里送饭,顺便多捏几个玉米窝头给林舒她们,每人分一片肉。 下午睡一觉,去山里摘蘑菇,天气转凉,榛蘑开始成片生长,陆西橙轻易就能摘满一筐。 每次她走进山里,大灰总会带着煤球出现,煤球从一只胖嘟嘟的小狗长成了一只肥壮的小狗,它还学会了扑野鸡,虽然一直输,但它有毅力啊,陆西橙经常被迫观看鸡飞狗跳。 回去时,煤球一路跟着她,直到把她送回霍家小院或者知青点,它才回去找它的狼师傅。 陆西橙送饭也有伴儿,支书家的芳芳和李奶奶不上工,李芳芳夏天说定了亲事,家里让她好好养一养,明年好嫁人。 “陆知青,你和霍……你对象是咋相处的?”李芳芳不知道怎么称呼霍竞川,叫大哥,怪怪,他们没怎么说过话,不熟,叫霍同志,也怪怪的,同一个村哪有叫同志的,直呼名字,不敢! “就和普通男女对象一样啊!”陆西橙把篮子从左手换到右手,里面两大海碗米饭,好沉。 李芳芳把她提了一把:“你对象吃得真多,我对象也吃得多,我妈说,能吃的汉子能干。” 她对象是隔壁大队退伍回来的军人,现在当着大队的小队长,家里为他结婚新盖了两间房屋,李芳芳挺满意的。 陆西橙一脸黑线,她为什么思想这么不纯洁? 都怪霍大灰! …… 稻子高粱收回来先脱粒,其他一部分村民继续下地收玉米,这可不是陆西橙来时那几块边角料,玉米是前进大队的主要粮食作物,也是分粮食的大头,稻子和小麦都要交公粮。 陆西橙也跟着去掰玉米,跟着林舒她们一起,她戴着手套,握住玉米一拧,一压,咦,怎么不掉? 沉稳的脚步声踏在多日不下雨,干涸的泥土上,扑扑作响。 一双大手自她后面伸过来:“这些玉米还未晒干,要用点劲才能掰下来,你去一边,我来。” 陆西橙抬头,大大的草帽遮住她精致的小脸,只见两瓣红唇弯起愉悦的弧度。 她乖乖走到箩筐旁边蹲下,像一朵小蘑菇,男人的破褂子贴着精瘦的身躯,玉米一个个飞落到她脚边,一点都没有砸到她。 陆西橙托着腮数着男人褂子上的破洞,晚上回去给他补一补,腹肌都露出来了,真讨厌! 霍竞川估摸掰得差不多了,见她傻呆呆不动,弯腰去看她,陆西橙露齿一笑,夏末的阳光里,灿若朝霞。 霍竞川也笑了,忍住摸她脑袋的冲动:“下午我再来帮你。”像以前一样。 结果下午没用上他,林舒几个帮她把剩下的两筐玉米也掰完了。 “我现在觉得两筐好轻松啊!”林圆笑着说,去年掰玉米一天只能赚三四工分,今年她能轻松拿六个工分了。 陆西橙苦着脸:她还是觉得好难啊! “这会耽误你们的,霍竞川等下会过来,你们去掰自己的好了呀!”陆西橙不好意思,气喘吁吁跑来跑去捡玉米。 “没事儿,我们三个很快就掰完了。”林舒道,反正橙橙要求低,两个工分就满足了,她们顺手就能给做了,橙橙还给她们送饭呢! “那谢谢你们啦,晚上请你们吃糖。” 不远处的刘小草看着这一幕,心里酸得冒泡,她吃得不好,力气不如林舒他们,每天都累得像头牛。 她想要年底多分几块钱,只能拼命干,陆西橙压根不缺钱,上次陆厂长过来,她都听到了,让她少干点活,没钱花了家里给汇。 林舒她们是眼睛瞎看不到吗,人家哪里需要她们帮忙,明明是她更需要啊! “啊呀!”姜丽丽突然尖叫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陆西橙跑过去,“有流氓吗?”霍竞川说,会有些二流子藏在玉米地里吓唬妇女,让她千万不能落单。 “不是,有虫子。”姜丽丽甩了甩手,她来自干燥的西部城市,最怕这些个虫子了。 “这是玉米螟,没事的,我帮你拿下来。”陆西橙伸手把那颗黄白色蠕动的虫子捡起,扔到地上。 “橙橙,你不怕虫啊?”橙橙连死掉的兔子都怕,怎么会不怕虫呢?她可是沪市来的。 “不怕呀!”陆西橙脑子反应很快,“我外婆家在乡下,我从小见多了。” 上辈子,她小时候,一放暑假,就喜欢去乡下玩,江南地区夏天各种虫子飞蛾不要太多,她连蟑螂都敢徒手抓,怎么会怕区区一个小虫。 “你好厉害!”姜丽丽崇拜地看着她,怕死兔子也没什么,她敢抓虫就比她强。 晚上,陆西橙向霍竞川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等去了沪市,你要是怕蟑螂,叫我给你抓哦!” 她大学时在寝室的称号是蟑螂克星,没有一个蟑螂能躲过她的手,抓起来那叫一个快很准。 霍竞川看看她白嫩的小手,再看看自己满是厚茧的掌心,怀疑她说反了。 “我晚上要去趟山里,明天上午再回来,你明天等我回来后再去上工。”今年霍竞川没有在山里种水稻和小麦,那两样收成太低,他种的是红薯和土豆,前几天看过了,长得很好,他需要抽时间去收了。 “好,那你小心点,把大灰叫上。”大灰和大灰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第398章 我的生日 其实说玉米是农村的主要口粮夸张了,认真论起来,红薯才是。 红薯是真正的救济粮,即使再穷的人家也要存上几百斤红薯以备过冬,蒸红薯,红薯片杂面馍,红薯水,换着花样的做。 霍竞川从省城农科站买了新的红薯品种回来,他没有告知村里,先在山上种植,几个晚上过去,后院堆满了红薯,和大队借了秤来,一一过秤,陆西橙帮他记录:“总共是九千五百多斤,这是几亩地的?” “三亩。”霍竞川挑了两个中等大小的红薯出来,“晚上烤了吃。” “那算下来亩产量三千多斤,算多吗?”大队的红薯还未开始收,陆西橙无法做比较。 “多,去年大队的红薯产量不到两千斤。”霍竞川说道,每亩多了将近一千斤,如果百亩地,就是十万斤。 当时农科院的技术人员极力推荐这个新品种,说是陕省那边来的,那里的土质不好都能种出两千来斤,这边肯定更多,只可惜农民都保守,不相信,买的人寥寥无几。 这么多红薯不能就这样堆着,天冷了会烂,拿去县里三分钱一斤,卖不上价,霍竞川把地窖清理出来,两千斤放进地窖里,一千斤晒成红薯干,剩下的陆西橙收着:“我们明年做红薯粉。” 霍竞川没吃过红薯粉,但小姑娘喜欢,他自然没有意见。 霜降后大队开始收红薯,陆西橙用心留意着,发现大队地里挖出来的红薯比霍竞川的红薯个头小了一圈,亩产在一千八百斤左右,就这样,全村老少也是欢迎鼓舞的,他们对红薯又爱又恨,爱它,是因为红薯能填饱肚子,让人不挨饿,恨它,是吃多了,胃酸、烧心。 家家户户吃红薯,一年到头吃红薯,吃得人都像红薯。 其他的粮食已经收完,剩下的就是扫尾,把还没扒完的玉米扒完,稻谷再晒几个太阳,还有地里的玉米秸、秫秸,没收完的继续收拾,没刨完的庄稼茬子继续刨等。 还要铡草,队里今年多添了一头驴,牲口多了,需要准备过冬的草料。 还要碾饲料,把晒干的红薯藤碾碎,掺上米糠、麦麸等粗饲料,留着明年喂猪。 霍竞川带着两个拖拉机手把水稻田耕了一遍,带着茬子的地,耕完了各家捡回去生火烧炕。 耕完的地,经过严冬冰雪的洗礼,土壤里的虫卵会被冻死,来年春天种地就能少一些虫害。 秋收过半,气温一天比一天低,王满囤惦记着另一件事,他把霍竞川叫到大队部办公室:“竞川,你上次说咱们队的菜干,有门路了没?” 将近十亩地的豆角茄子,能卖出去吗? 霍竞川点头:“经常来队里的杨继忠,到时候他会来收。” 本来霍竞川想卖给厂子里,但他快要走了,这个时节厂子蔬菜还算丰富,价格没法谈,正好杨继忠听说有菜干,他就想全收了。 这家伙精明,他现在不卖,等到寒冬腊月了再卖,价格能涨至少一倍。 “好好好!”王满囤搓搓手,不管卖什么价,能卖出去就是钱,今年大队花钱着实有些多,他天天看着账上的余钱叹气。 正想问问霍竞川啥时候出发去沪市,大队还没交公粮,虽然有了拖拉机会省力很多,但开到粮库那么远的地方,好几段路都是没修的土路,他自个儿儿子和吴建国,王满囤都不咋放心,万一半路翻车了咋整?不放心拖拉机,也不放心粮食。 这时,外面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打开门一看,是秦厂长。 “竞川,你在这儿啊,害我好一顿找!”秦厂长把一个信封交给他,“这是介绍信和火车票,你收好。” 霍竞川接过信,王满囤和秦厂长寒暄了两句,凑上来看。 霍竞川把信打开,介绍信上写的理由探亲,火车票是卧铺票,这出乎霍竞川的意料,他问过帮忙捎东西的列车员,卧铺票很难买,一般只有领导干部出行才能坐卧铺。 王满囤不懂这些,他只看时间,半个月后,来不及啊! 秦厂长赶着回去上班,也不多说什么,信亲自送到就行。 晚上转凉,陆西橙晚上睡觉把小窗子关了起来,霍竞川能重新来蹭睡,他到时,小姑娘正坐在炕上做衣服。 “这是给你侄子侄女的?”霍竞川看着小小的布料,很厚,夹了棉花,里面是一层羊羔毛,瞧着就暖和。 就是颜色是黑的,太沉闷了,不像给小孩子穿的。 “不是,”陆西橙拿起衣服在身前比了比,侄子侄女有她姐姐嫂子呢,她手艺还要再练,“是我给煤球做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霍竞川抿唇,一点儿都不可爱! 他把那件碍眼的狗衣服扔到一边,俯身抱住她:“妹妹!” “嗯?怎么了?”陆西橙摸摸他的脑袋,“今天很累吗?” 霍竞川下巴故意在她脖子里蹭了蹭,早上没来得及刮胡子,硬硬的胡茬让陆西橙痒得咯咯笑:“霍竞川,你属狗的啊!” “属狼!”霍竞川张嘴,一口咬上脖子上的嫩肉,舍不得用力,只轻轻磨了磨,陆西橙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尖在他胸口挠,“你要是敢留下印子,我明天就不理你啦!” “那我就一直抱着你,直到你理我为止!”说完,牙齿继续磨,种了好几颗鲜红的草莓。 “那你不去上工了?”她不去倒是无所谓,反正孩子们会帮她干。 “不去。”霍竞川把她披散的长发拢到一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妹妹,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偷懒的日子!” “是你被一只鸡追着跑的日子。” 陆西橙呆住,霍竞川手指在她软嘟嘟的小奶膘上刮了刮,揶揄地笑:“对不对?” 陆西橙一把握住他的手指放进嘴里撕咬,声音含糊不清:“这样的糗事你怎么记那么清楚!” “因为,”男人收敛了笑容,眼眸变得深沉,鹰隼般的眼底蕴含着只有她才能读懂的温柔情意,没有一丝一毫遮掩,如海水波涛汹涌,“那天,是我的生日。” 第399章 索要礼物 “是我给自己选择的生日。” 霍竞川说道,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陆西橙的耳中。 她怔怔的:“你……” 陆西橙知道,霍竞川是个孤儿,他的木牌上只有出生年份,没有具体生辰日期,那他选择这一天是…… 她嘟了嘟嘴:“霍竞川,你真讨厌!”又害她想哭。 “你怎么想到那一天的?”陆西橙完全没想到,霍竞川曾经说过对她一见钟情,可他的一见钟情是不是有点……钟得太狠了? 那天她惨兮兮的,坐了脏脏的骡车,舟车劳顿来到这里,住进了猪棚,被鸡追,晚上还迷路,简直不堪回首! 霍竞川没回答,或许那一天对她而言只是萍水相逢的偶遇。 于他,却是命运的恩赐,是他深一脚浅一脚走了那么多年,头一次爱上这个让他尘土满面的人间。 陆西橙仰头看着男人坚毅深情的面庞,嘴角漾起一个小小的酒窝:“霍竞川,你抱抱我好不好?” 霍竞川将她柔软的身子嵌入自己的怀抱:“妹妹!” 陆西橙脸颊贴在他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好像因为他,她惨兮兮的一天也有了别样的甜蜜。 谁都没再说话,相爱的伴侣一个不留缝隙的拥抱,足以抵万语千言! …… 第二天,霍竞川踏着清晨的露水回家,洗了澡,重新躺上床休息。 个把小时后,院子里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来人蹑手蹑脚的做贼似的。 霍竞川嘴角微动,妹妹真是太笨了,她的脚步声他一听就知道。 轻快的,骄傲的,兴高采烈连蹦带跳的,亦或沮丧的,懒洋洋的,可怜巴巴无精打采的,都是她。 小贼进了屋,不知在捣鼓什么,半天没进卧室,霍竞川等啊等啊,小姑娘迟迟不来偷钻被窝。 终于,他掀开被子,放轻脚步走出房间,只见厨房里亮着两个手电筒,他的小姑娘站在案板前,神情苦恼,案板上撒满了白色的面粉。 “太硬了,揉不动,再多加点水!”陆西橙自言自语,拿起一旁的热水瓶往木盆里倒水,她真的是很谨慎的,水只倒一丢丢,少量多次的加。 可是为什么,她的面团还是烂了? 霍竞川憋着笑,看她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直到东方天空渐渐明亮,她的面团越来越大,挤满了整个木盆。 霍竞川忍不住笑出了声,沉浸在揉面团中的陆西橙抬头,脸上沾着面粉,模样傻兮兮的。 霍竞川从身后搂住她:“怎么像个小花猫?” 陆西橙挎着小脸:“你不准帮忙,我自己可以的。”她就不信了,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美貌与厨艺兼备的陆大小姐,会对付不了一块面团。 “好!”霍竞川不动手,就抱着她看着,“要做什么?” “长寿面呀!”他给她做了,现在轮到她给他做,寓意好。 “对了,你帮我把脸上的面粉擦掉。”陆西橙抬着脸说道,她手不方便。 “不擦,”霍竞川仔细端详她,“小花猫可爱。”比煤球可爱无数倍。 “霍竞川!”陆西橙跺脚,这头大狼狗,越来越会欺负她了。 霍竞川把木盆拿走,重新取了干净的盆来,手覆盖上她的:“要怎么做,你说,我控制你的手。” “这样也行?” “行,我只是辅助,做还是你做的。”霍竞川理所当然道。 陆西橙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在网上看过做长寿面的教程,和这边的做法不一样:“要打个鸡蛋清进去。” “嗯,来,慢慢倒水,这样子,右手倒水,左手搅拌,做得很好。” “揉的时候不要着急,对,跟着我的手指。”霍竞川不断鼓励她,“你手小,揉一个小面团。” 不一会儿,一个圆圆的软硬适中的面团就揉好了。 “醒半个小时就可以了。”陆西橙望着面团长吁一口气,真不容易。 霍竞川将她一把打横抱起,送进卧室,放到床上:“你坐着,我去端水给你洗手。” 陆西橙坐下那一刻才察觉站了好久,腿好酸。 霍竞川搬了板凳放到床前,把脸盆放在上面,陆西橙把手伸进去,又马上缩回去:“水好烫!” “冷了洗不干净。”霍竞川搓了毛巾,先把她的花猫脸擦干净,然后抓住她一只手,自己撩起水泼上去:“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嗯,好黏呀!”陆西橙张开五指,看着手上从固态变为液态的物体,恍惚间觉得很像什么! 忽地,她脸色爆红,把手上的面粉全蹭在男人手上:“哼,都怪你!” “怪我,妹妹给我做长寿面辛苦了。”霍竞川好脾气地由她闹,陆西橙的小脸一天要变八百回,他早习惯了,什么时候真生气,什么时候假生气霍竞川分得清楚。 “这只也给你洗。”陆西橙把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反正她不洗。 洗完了手,霍竞川捞起她的腿搁到自己的腿上,给她轻轻揉捏:“秦叔把介绍信和火车票送来了,半个月后出发。” “真的?”陆西橙坐直身体,“那煤球怎么办?” “冬天它一只小狗在山里会冻死的。”陆西橙想带着它,又觉得不太好。 “托老支书家家和林知青她们照顾!”如果他们有自己的房子,倒是可以带着,现在不行,万一陆家人不喜欢狗呢,城里养狗也不方便。 “好,那我再给它多做些狗粮。”要做那种既有营养,又看不出是什么的狗粮。 霍竞川勾起她的下巴:“你尽想着煤球,那我的呢?” “你也要吃狗粮?”他吃什么狗粮啊,他们给别人制造狗粮就行了。 “我的礼物!!” 陆西橙搅着手指,倒打一耙:“没有,谁让你没提前说!”不能怪她的。 “有!”霍竞川低头捏住她纤细手指,眼里迸射出兽的本性,“我要你……” “帮帮我!” 第400章 生日愿望 “我还要做长寿面呢!”陆西橙甩开手,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帮了一次就算了,还敢再提! “做完长寿面再帮!”霍竞川抓回手,握紧不放,“妹妹,好不好?” 陆西橙从他眼底看到深沉的渴望,也看到又凶又媚的自己,她指尖戳在他掌心:“那……那要看你表现!” 霍竞川的气息陡然变成粗重:“怎么表现?” “我要穿漂亮的小裙子!”陆西橙整个夏天除了睡裙,都是穿过膝的长裙,小短裙一次都没穿过。 “只准在家里穿。”在他眼皮子底下穿,霍竞川没意见,“还有呢?” “嗯……”陆西橙翘起小脚丫,脚趾调皮地点了点,霍竞川懂了,“一天都抱着你!” “那你出去,我换衣服!”陆西橙推他,霍竞川出门前还拉上了窗帘。 五分钟后,他重新推开房门,小姑娘俏生生立在床上,穿着一身黑色丝绒小裙子,腰身掐得极细,裙摆长度到大腿处,堪堪遮住…… 而腰上还系着一个蝴蝶结,霍竞川恍惚间觉得她才是他的礼物。 明明是黑,却纯洁的犹如坠入人间的小仙女。 领口是开得大大的方圆领,少女傲人的曲线展露无遗。 “好看吗?”陆西橙转了一圈,泼墨的颜色让她更加肤白胜雪,唯一的不和谐之处就是脖子里一圈草莓印。 霍竞川缓缓走近,眼睛怎么也挪不开,陆西橙瞪他:“说话呀,好不好看?” “好看。”霍竞川只说了这一句,然后转身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毛衣套在她头上。 “喂,霍竞川,你干什么呀!”陆西橙被强硬套进一件灰色毛衣里,气得不行,拿脚踹他。 霍竞川不为所动:“穿好,会着凉!”她要是穿那一件小裙子去做长寿面,霍竞川怀疑自己会憋得折寿。 男人的毛衣大,穿在陆西橙身上,下摆正好比裙子长出一点,像条宽松的毛衣裙。 陆西橙低头摆弄两下,虽然不如她的小裙子,但也挺好看的。 “霍竞川,你这件毛衣就归我啦!”她扑向他,坐进他臂弯里,“走,去厨房。” 看着她光洁的腿,霍竞川又找出一双袜子给她套上,这才将人抱去厨房。 陆西橙把醒好的面搓成粗粗的长条,在盘子底部刷上油,长条盘成一个圈放进去,再刷点油醒发一会儿,就能拉扯面条。 她怕面条中途断了,动作很慢,霍竞川没有打扰她,抱着她耐心等待。 少女眼睑低垂,卷翘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蝶翼般轻轻颤动。 她全幅注意力都在手上的面条上,神情专注,透着不自知的娇态。 霍竞川的心像是被泡在水里,这一刻,他能强烈地感受到,他是被爱着的。 “我的面条要做得比你的更长!”陆西橙小声嘀咕,霍竞川听入耳中,心里暗暗想着,以后要多练练手艺,小姑娘胃口小,他的面条要做得更细才行。 若干年后,霍家夫妻唯一拿手的做面方式仍旧是长寿面,并且一年比一年长,谁也不让谁。 煮完面,霍竞川夹起面的一端送入嘴里,陆西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吃吗?” “好吃。”他一口口珍惜地把面条吃完,面汤也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还有这个。”陆西橙又拿出一个六寸的小蛋糕,简约的造型,没做什么复杂的裱花,只在上面写了“霍竞川,20岁生日快乐”的字样,“霍竞川,祝你生日快乐。” “你什么时候做的?”霍竞川看着小蛋糕表情惊诧,他昨晚说了后,两人一直在一起,只有他早上提前离开的那个把小时,“妹妹你……”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陆西橙坐在他腿上蹦跶一下,霍竞川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觉得很有趣,“我以前的朋友过生日都吃蛋糕,别人有的,我家大狼狗也要有。” “傻瓜!”霍竞川摸摸她眼角,“困不困?”她是最爱睡懒觉的,这么早醒来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困!”陆西橙窝进他怀里,“所以你要吃完它。” “好。”霍竞川拿起勺子,又被制止了,“吃蛋糕前要先许愿!” “许愿?” “嗯,许三个愿望,闭上眼睛,在心里默许,不能说出来。” “那为什么你过生日时不许愿?”她吃蛋糕没有这个步骤。 “因为我许了很多年啊,太贪心就不灵验了。”她很幸福,什么都不缺,他却是第一次过生日。 陆西橙想到了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就把那个女孩从出生开始每一年的生日礼物都补上,她……她想一个礼物都要想破脑袋。 唉,要做一个霸道知青好难! 霍竞川缓缓闭上眼睛,许下三个愿望: 愿橙橙永远平安喜乐。 倘若有一天,她要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世界,愿他能一起回去。 愿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再次睁开眼,小姑娘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泡:“让我猜猜,你是许愿我健康平安快乐对不对?”这肯定是他的第一个心愿。 “还有,你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陆西橙的笑容写满了笃定。 “第三个是什么呢?”陆西橙挠挠下巴,“希望我们马上结婚?” 霍竞川笑而不语,挖了口蛋糕喂她:“你不是说不能说出来?” “那是我猜出来的呀!”陆西橙狡辩。 “全猜错了!” “哼,我不信!”别想骗她。 分食了小蛋糕,陆西橙已经呵欠连天,霍竞川把她放进被窝里,脱下毛衣,拍拍她脸颊:“妹妹?” “嗯?”陆西橙半眯着眼睛,周公在召唤她。 “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答应你……不记得了!” 霍竞川手指抓住她腰间的蝴蝶结,轻轻一拉,松开:“那我自己拆礼物了?” “好!”小姑娘将睡未睡时乖得不行,还主动往他身上贴。 霍竞川望着近在咫尺的雪白圆润,喉结滚动。 陆西橙陡然睁开眼:“霍竞川……” “妹妹,我还欠你一只小白兔!” 陆西橙咬着唇,大狼狗不是好东西,抓了两只。 “你不准咬我!” 第401章 疼爱 周公彻底被赶跑了。 陆西橙紧紧咬住唇瓣,怕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霍竞川一根手指强硬地塞进她嘴里:“别咬自己。” 陆西橙抱着胸前的黑色头颅,手指插入乌黑浓密的短发里,不知是要按住他还是推开他。 “霍哥哥,你轻一点!”她嘤咛一声,嗓音娇得能滴出水来。 “唔!”霍竞川发出含糊的回应,动作依然不见分毫收敛。 陆西橙身上的黑色丝绒小裙子被褪到腰间,她的皮肤比布料更柔滑,男人大掌爱不释手地一寸寸抚摸,麦色粗糙的手掌与雪腻肤色形成强烈的对比,掌心的厚茧带起密密的痒意。 陆西橙软绵绵地扭动,身体深处的渴望让她喉咙焦灼,她想要什么,可她说不出来。 “霍竞川……”她本能地唤着熟悉的名字,抱住他的头挪动位置,“要换一边。” 她直白又大胆的请求让霍竞川受用极了,他抬起头,阳光被窗帘挡在外面,房间里光线昏暗,他的脸英气逼人,隐约可见额头的汗水沿着高挺鼻梁,利落下颌一点点聚集,滴落在雪色山丘上,溅起几滴小小的水珠。 霍竞川握住陆西橙的手,和她五指紧扣,另一手抚上她的脸:“橙橙!” 他的小姑娘终于要长大了。 陆西橙抱住他手腕,依恋地在他掌心蹭了蹭,雾蒙蒙的眼里是毫无防备的信赖。 霍竞川狭长双眸紧盯着她不放,缓缓低下头,俩人视线纠缠,陆西橙挺起脊背,不自觉地贴近他,亲眼看着他怎么做的,她脸颊烧起两团醉酒般的红晕,比初开海棠更娇艳。 “嗯……”随着男人的动作更加放肆孟浪,陆西橙被自己发出的声音羞耻地咬住唇。 “好软!”霍竞川竟然还不忘点评,语气里隐隐藏着坏。 少女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肩颈,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喜欢吗?” 陆西橙撇开头去,不愿回答。 吸吮,啃咬,拉扯,男人唇齿间花样百出,陆西橙的嘤咛便频繁起来,逐渐变成了求饶,最后是带着软绵的哭腔呻吟:“霍哥哥……我好奇怪,呜啊……我不行了……霍哥哥……” 她失神地攀住男人结实的肩膀,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眼神涣散,头脑却是清明的,霍竞川在欺负她,也在……疼她! 皮肤上渗出的汗水和男人的汗水汇聚成一滴,渐渐滚入胸前沟壑里,霍竞川炙热的眼神野兽一般,急不可耐地追逐着那点晶莹水珠而去。 …… 霍竞川靠坐在床头,望着自己的下半身苦笑,心疼她的情绪占了上风,他到底没能如愿没能如愿。 怀里的人紧紧闭着眼,睫毛湿漉漉的,像被打湿的蝶翼。 霍竞川手指轻轻顺她乌黑发丝:“今天就饶过你!” “唔,别吵!”陆西橙一巴掌拍在他胸口,她困极了,起得太早睡眠不足加上身体的疲累让她只想睡觉。 霍竞川把她放到枕头上,一只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勾住他的脖子:“要抱着睡!” “乖,我去倒水,马上回来。”霍竞川哄着她,出去倒了盆热水,帮她擦去身上的黏腻。 陆西橙上半身一片狼藉,霍竞川擦着擦着,耳朵不受控制地发红,擦完后,立刻将人用被子包裹住,不敢多看。 陆西橙被连人带被抱起,脸埋进男人的肩窝里,霍竞川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妹妹?” “……” “妹妹?” “……” “妹妹!” 下巴挨了软绵绵的一巴掌,霍竞川低笑,亲了亲那只打他的小手,抱得更加紧:“睡,我陪着你!” …… 再有半个多月就要启程,霍竞川去山里采了几大箩筐榛蘑和野生黑木耳回来,铺在院子里晾晒。 此外,第一次去对象家里,他不知该带些什么,询问了李奶奶、支书老婆还有钱大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在乡下,男方上女方家的门,一般带包白糖,带几斤玉米面就是很体面的礼物了,这些显然不适用陆家。 陆西橙的回答更加光棍:“带上活蹦乱跳的我就好了呀!” 真心心疼的女儿的人家,只有女婿对女儿好,哪里会挑剔什么礼物呢? “话不能这么说,”霍竞川捏捏她的脸,“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如果他两手空空上门,别人会说陆家的姑娘找了个破落户,她没面子,陆家也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霍竞川以前是不考虑这些的,他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是杨继忠讲的,哪怕是京城的干部大院,也有各种长舌妇,在背后对别人的家事说三道四。 “那就带一些山货,木耳菌菇松子都是好东西,对了,上次的灵芝,我能不能送两个给我爷爷奶奶?”陆爷爷陆奶奶年纪大了,给他们补补身体。 霍竞川正了神色:“你说呢?” “可以的!”霍竞川不是小气的人呀! “我给你的东西,你做主就好,不需要再过问我!”霍竞川不喜欢她跟他这么客气。 “喂,”陆西橙脸凑到他面前,“这也是最基本的礼数。” 就像他出去花钱会交代钱的去处,送出家里相对贵重的东西也应该彼此告知商量呀! “好,再送几块皮子!”他让人在其他山村收山货,收回来五十多张品质极好的皮子,对于山民来说,备好了过冬的被褥和皮袄后,皮子并不值什么钱,霍竞川用两个铁锅、五个饭盒和十包白糖换的,陆西橙直呼他捡了大便宜。 那些皮子里绝大部分是貂皮和狐皮,在某一个时期非常值钱。 第402章 临行前1 “腿抬起来,跑!”清越的喝声自山脚下响起,十多个男人排着队跟被狗撵似的跑动着。 “速度放慢,脚步均匀。”霍竞川跑在外侧,一边喊一边纠正他们的动作。 四个年轻的姑娘背着筐子从山里出来,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好惨啊!” “橙橙,你对象可太严厉了。”之前还是一天一小时,现在是每天两个小时,知青点的三个男知青回来腿都在打颤。 “霍竞川也是为了他们好呀!”陆西橙帮忙解释,“今年他不在,巡逻队还是要组织的,万一真的有点什么事,就算打不过,跑也比较快啊!” “那倒也是,哎,林舒姐,你看什么呢,我们回去啦!”林圆扯扯林舒的袖子,她怎么看得那么出神? 陆西橙也看她一眼,林舒这段日子是挺奇怪的,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是问她,她又说没事。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陆西橙把煤球接了回来,小狗长大了些,在山里没瘦,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煤球对着她,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陆西橙抓起煤球的两个前爪,“姐姐的乖宝,你怎么还是傻乎乎的?” “它早上刚咬死了一只野鸡。”霍竞川说道,一点不傻。 陆西橙尖叫一声,把煤球塞进霍竞川怀里:“你的狗,你给它洗澡!” 一人一狗同款无辜脸:不是你的乖宝吗? 霍竞川帮它洗了个干净,陆西橙又抱着小黑狗亲亲热热,拿出做好的衣服给它试穿:“这边冬天可冷了,你还小,不能光着身子乱跑,等姐姐走后,你就跟着林圆姐姐她们,也可以去找梆子他们玩,晚上一定要回家知道不?” 煤球歪着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一个劲地伸出舌头舔她手背,霍竞川把手指伸过去,被不轻不重的咬了口。 陆西橙得意地抱起煤球:“它更喜欢我!” “嗯。”霍竞川煞有其事地点头,“它姓霍。” “姓霍的都喜欢我!” 临行前第三天,霍竞川带着人去山里打野猪,这次,除了原班人马,还多了张嘉宁和杨继忠。 杨继忠是来送票的,外汇券没弄到,各种票却是不少,工业券,粮票、布票、鞋票、肥皂票、茶叶票、糖票、肉票、烟票等等应有尽有。 杨继忠摩拳擦掌,往常只看到过川哥扛着野猪,终于有机会自己上了。 张嘉宁也很兴奋,若是能打到野猪,他一个人就能分十斤,上次摘枇杷野草莓砍柴,赚了有将近三十块,从大队再买几斤肉,他打算和女知青学学怎么做腊肉,留着明年给爸妈带去。 结果,这俩人完全没派上用场,这次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遇到成双成对的野猪,都是一头一头出现的,刚发现野猪的踪迹,霍竞川率先出手把野猪按倒,让野猪没有反抗之力,然后王春才吴建国等人冲上去一顿揍,他们分工明确,揍猪脑袋的,揍肚子的,揍腹部的,很快野猪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杨继忠和张嘉宁看得目瞪口呆啊,打野猪这么简单的? 当然不是啊,主要还是霍竞川先压制了野猪,其他人才能上去毫无顾忌的补刀。 不过相比第一次,这些人也算有点长进,遇到的三头都是三百来斤的大野猪,成日在泥浆里打滚,浑身的皮毛厚得刀都扎不进去,要拳拳到肉并不容易。 进的山深了,回去就很遭罪,霍竞川一人扛了一头,剩下两头被抬着,一路吭哧吭哧,张嘉宁和杨继忠肩上都挑着扁担,看向走在最前面的人,他们四五个人抬一头猪中途还要不断休息,他好像不会累似的,走得飞快。 这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霍竞川这次除了陆西橙提前说好的要留给知青点的,他只要了几块好一点的五花肉,二十斤左右。 陆西橙的小别墅里已经存了好多野猪肉,霍竞川每次宰杀野猪去卖,最好的部位都给了她,加上穿越过来前原本买的,猪肉是完全不缺。 霍竞川还抓了两头小羊羔,切割出来二十多斤鲜嫩的羊肉,一起带去沪市。 “拿得下吗?”陆西橙捞起一根小羊腿放进煤球的碗里,不顾狗子渴望的眼神,把碗放到窗台上,“太烫了,过会儿再吃。” “可以,菌菇木耳不压秤。”霍竞川说道,因为是卧铺,可以去餐车吃饭,所以路上的吃食不需要准备太多,省了一部分行李。 “还有好多栗子和红薯干呢!”知道他们要回沪市,老支书和大队长等一些人家都提了好多东西来,他们没啥金贵的吃食,主要是山货和红薯干,陆西橙都收下了。 “还有你做的衣服。”陆西橙经过半年的锻炼,磕磕绊绊给霍竞川做了一件棉衣,霍竞川现在有两件新棉衣了。 当她拿出那件棉衣时,霍竞川的表情是难以置信,他买了毛线给她,想让她织件毛衣,没想到她先给了他惊喜。 陆西橙手艺进步还是很大的,她现在缝的线虽然还称不上笔直,却也不是山路十八弯了,加上霍竞川的衣架子身材,穿着帅帅的。 “两件太少了,到了沪市给你再买两件成衣。”陆西橙看着男人宽肩窄腰和笔直的大长腿,不穿好一点,她这个女朋友都觉得浪费了。 “先给你买。”霍竞川说道,他自己只要穿得不破破烂烂给她丢人就行。 第403章 临行前2 临行前两天的晚上,陆西橙趴在炕上看书,嘴里含着一颗话梅吸溜。 “吃完了刷牙。”霍竞川给她盖上毯子,蹲在地上检查她的小皮箱。 火车是后天晚上九点多发车,他们从县里坐车去往省城,一早就要出发。 霍竞川做事有计划,陆西橙却拖拖拉拉,衣服到现在都没收拾出来。 “带三件毛衣,三件棉衣,一件大衣,军大衣不带了,带条毯子路上盖。”霍竞川说道,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 “嗯。”陆西橙小脚甩得欢快,回头看他,霍竞川神态自若的从炕柜里翻出她的内衣裤等贴身衣物,哪些是不能示人的,哪些是可以放心穿着的,他都清清楚楚。 “噗嗤!”陆西橙突然笑出声来,霍竞川投来疑惑的视线,她爬起来,拿过一件花纹繁复的白色小可爱,“你还记得这个吗?” 霍竞川也不自觉笑了,怎么不记得,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间屋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家的这种东西。 “你当时好傻呀!”呆呆的,居然盯着看,她骂他耍流氓,他还敢辩解,她都生气了。 “你还打了我!”软软的一巴掌,从此开启他的挨打之旅。 “你该打!”陆西橙傲娇地仰起头。 “是!”彼时他们还不是男女对象,她是天边的月亮,他是啸月的狼,他的行为确实很失礼,活该被打。 现在……两人想到前几日大白天在床上的事,同时红了脸。 陆西橙轻咳一声,霍竞川把手伸到她唇边:“核吐出来。” 陆西橙吐掉核,喝了半杯热牛奶,蹲在地上刷牙:“剩下的你喝。” “好。”霍竞川继续整理衣服,小姑娘爱漂亮,再带两条围巾,鞋子袜子都不能落下。 陆西橙咕噜咕噜漱口,从下乡到回家,她的行李她一次都没操心过,全程当甩手掌柜。 “我有点困了。”陆西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揉揉眼睛,歪倒在炕上。 “我马上好。”霍竞川合上箱子,一口干掉牛奶,洗漱干净拥着人钻进被窝,“要怎么抱?” “横着抱!”晚上气温已经挺低了,有柴火准备充足的人家开始烧炕,男人火气足,陆西橙不怕冷。 霍竞川将人抱好,拉高被子,一手轻轻拍打她单薄的脊背,一边拿出书来看。 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无论多忙,必须抽出一个小时来看书做题。 陆西橙嘴角溢出一丝笑,霍竞川不是她见过最优秀的男人,可他自律而又清醒,能直面自身的不足,抓住每个能让自己变优秀的机会,这是更难能可贵的品质。 “霍竞川,”陆西橙戳戳他的小腹,被霍竞川一把抓住手腕,“别捣乱。” “我才没捣乱,和你说正经的,明年你去问问县里的中学,能不能弄个学历。”陆西橙不清楚第一届高考报考的条件,万一要个学历什么的,霍竞川临时去弄还挺麻烦。 “好,明年我问问。”陆父和陆大哥教的理科知识点他学得七七八八,文科有橙橙教,霍竞川现在的水平考个初中毕业证问题应该不大。 …… 与此同时,沈安宁也正在为徐晋杭收拾行李,齐书记说让他去修水库并非恐吓,老早就来通知了,大后天会有人来顺道叫他,让带上粮食和衣服,一周休息一天,晚上要睡在那边。 沈安宁心慌害怕,但她又不能做什么,只是个普通的女知青,根本不认识什么大人物,也不知该去求谁,连徐晋杭父亲的电话她都没有一个。 等徐晋杭走了,她要捡柴准备过冬,想想都觉得累。 沈安宁一个人住一个屋子,晚上害怕,她有点想搬回知青点住,那里好歹人多,不会有危险。 徐晋杭对于修水库也充满了恐惧,村里人虽然谈论的不多,但那种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眼神毫不掩饰,徐晋杭又不是瞎子。 自从徐父说不再给他汇钱,徐晋杭花钱倒是节省了,剩下不到一百块,他全揣在身上,一分没给沈安宁留下。 他还试图去找齐书记说说情,结果齐书记去了省城,他亲口发的话,其他人自然不会给徐晋杭通融。 “这两条被子也装起来。”徐晋杭说道,沈安宁脸色难看,她自己只有一条旧被子,晚上怎么睡? 更让他们俩抓心挠肝难受的是,陆西橙和霍竞川要去沪市! 徐晋杭咬紧牙关,那个狼崽子去个省城就是抬举他,凭什么还能去沪市? 他搞不懂,像陆家那样的人家为什么会承认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乡下人做女婿? 沈安宁也不懂,她本以为,下乡后,她会是知青里生活得最好的那一个,毕竟,她有了一世的记忆,能提前抓住机会,而他们,还陷在对未来的迷茫里。 她错了,家世才是第一位的,陆西橙家世比她好太多,所以她轻轻松松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当然,徐晋杭家世也好,徐家是要长远发展的,而且他是个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要经受考验才能成才,可这考验是不是太过艰辛了? 望着徐晋杭黑瘦了很多的脸,沈安宁握紧拳头,没关系,她能等,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让他养好身体,她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带把儿的儿子。 第二天,霍竞川骑车跑了趟县里,把出发的时间告知了陆父,陆国平在电话里叮嘱:“行,我知道了,你一路上照顾好橙橙。” “爸,您放心。” 挂了电话,霍竞川去信用社取了一笔钱,他的存折大半都取了出来,橙橙说得没错,钱没有记号,现阶段比存折更安全。 杨继忠学他,也不存钱了,他有三万块钱都让霍竞川给保管着,他以为霍竞川是藏在山里的,反正没人找得到。 他们没有预料到,这个行为帮他们躲过了一次重大损失。 第404章 出发 知青点里,林圆帮陆西橙打扫卫生,陆西橙走到哪儿,煤球屁颠屁颠跟到哪儿,林圆摸摸它的脑袋:“我明天把它关起来,要不然我怕它跟出去丢了。” 陆西橙用她穿过的一件旧棉衣做了个小窝,她把煤球抱起来放进去,递给林圆一大包东西:“这是煤球的口粮,每天晚上给它吃一顿,平时吃玉米粥,别人说闲话你就在我的小厨房悄悄煮,霍竞川下午会把柴火送过来。” “好啦,我有分寸的,不会饿着它的。”林圆接过东西,“咦,怎么还有这么多骨头?” 而且是带肉的骨头? “是给你的,你煮了顺便给它汤泡饭,再把骨头让它啃啃。”天寒地冻的,煤球的皮毛不如狼厚实,它一个半大狗崽不能进山扑野鸡,只能啃点骨头磨磨牙。 “我做了根绳子,它要是不听话乱跑,你就把他拴起来。”陆西橙说道,乡下那么大,跑丢了林圆找不到没地儿找去。 林圆觉得,橙橙对待小狗比有些人家对孩子还精心。 煤球不知道自己要被抛下,咬着一个破布球要陆西橙陪它玩,尾巴甩得飞快。 …… 翌日清晨,吃过了知青点的饯别早餐,拖拉机就停在了院子门口,吴建国和王林柏坐在驾驶室,王满囤坐在车斗里,他是不放心他们开着车进城,非要跟着。 霍竞川把行李放进车斗,扶着陆西橙上去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子摇动,林舒张嘉宁等跟在后面挥手,王春才他们也跑了过来,两手挥舞着,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欢呼雀跃。 啊,川哥终于走了,他们自由了,不用跑步打拳,不用挨打,开心得想哭! 陆西橙探出头去朝他们告别,霍竞川拉住她的袖子:“好了,别理他们,坐下来,路上颠。”车斗里铺了厚厚的草垫子。 拖拉机开出没多远,只见两个面生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在拉拉扯扯,陆西橙定睛一瞧,咦,那不是徐晋杭吗? “他们是前头西坪大队,来带徐知青去水库。”王满囤说道,徐晋杭估计闹着不肯去,这可由不得他。 “王叔,修水库是不是特别辛苦?”陆西橙问,她对这些事情都不太了解。 霍竞川也看着王满囤,他记得,前进大队几年前有被安排去修水库,他当时未满十五岁,不需要去。 王满囤摸摸自己的肩膀,他现在肩上还有几道疤,就是修水库留下的:“辛苦,咱们大队也快轮到了,竞川你做好准备。” 一圈轮下来,估计也就这两三年内,所以王满囤才想多赚钱,多养猪,让大伙儿吃好点儿,到时候身体也能撑得过去。 “叔,您盯着春才他们,每天锻炼不能忘了。”他要走,那几个喜气洋洋欢送,高兴地太早了! “行,我一准不让他们偷懒。”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嘛,一个个虽然叫着苦,王满囤瞧着却是都精神了好多,“对了,口粮和咱年底分的猪肉还给你们放一起?” 大队每年分两次粮食,第一次是麦收后,不过大多数村民会选择不要麦子,或者只要个十几二十斤,留着偶尔包顿饺子吃,一斤麦子能换三斤玉米,五斤红薯,当然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霍竞川只要上工,每天都是满工分,还有开拖拉机的额外补贴,陆西橙的工分在大队垫底,王满囤和老支书商量做主把霍竞川多的分给她一点儿,给她凑了个中不溜,两个人加起来起码能分到上千斤的粮食。 霍竞川打算拿出一半来换成细粮,王满囤点头:“那我直接给你换好了放在仓库,肉也给你们冻着,陆知青爱吃骨头,我把猪蹄子大骨头都留给你们,再给几块上好的五花肉。” 他还第一次听说有人不爱吃肥肉爱啃骨头的,真稀奇! “谢谢王叔!”陆西橙甜甜地道谢,她是真觉得王满囤和老支书对他们很照顾了,霍竞川能活得这么自在,除了他自身性格强势和优秀,也是因为前进大队的风气好。 “谢谢叔。”霍竞川也跟了一句,王满囤感慨,自从处上对象,小霍对他越来越尊敬了,以前说三句他搭一句腔就不错了,都不带理人的。 到了县里,霍竞川一人包圆了所有的行李,一个小皮箱,一个藤编箱子,一个包袱,背上还有个背包,别人提这么多东西早就累得弯腰驼背了,他依旧身板挺得笔直,还不忘叮嘱陆西橙:“橙橙,一会儿车来了,我先上去占座,你别和人挤。” “好的。”陆西橙只背了个水壶和小挎包,挎包里是巧克力、糖果还有介绍信和钱票及手帕等,轻飘飘没什么分粮。 “叔,林柏,建国,你们先回去。” “没事,等你们上了车,我们再走。”王满囤提过他手里的包袱帮忙拎着,上次送儿子,这次送竞川,车站他来了两次,有机会王满囤也想去省城转转。 等了没一会儿,车就来了,上了车,和王满囤三人道别,经过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到了省城车站。 陆西橙来过和没来过一个样,她不认路,霍竞川领着她出了汽车站,火车站就在汽车站对面,穿过马路就是。 “累不累,附近有招待所,我们先去休息会儿?”晚上九点的火车票,现在才中午,时间早得很。 “好,我拿一个包!”陆西橙伸手,被躲了过去,“不用,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加起来还不如一头野猪重,而且是分开装的,霍竞川提得很轻松,倒是她,小胳膊小腿,哪里能拿重物。 在招待所对付着吃了午饭,睡了一下午,又在火车站边上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晚饭,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多,两人走进火车站候车大厅。 第405章 归途1 省城是大站,候车室挺宽敞,摆着一排排长条木椅,三三两两坐着候车的乘客,更多的是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是怕被人偷东西。 霍竞川找到一处人少的角落,眼疾手快地把位置占住,椅子上的漆已经被磨光了,他拿出件破衣服铺上去才让陆西橙坐。 陆西橙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候车室,她见惯了后世豪华高档的机场候机室,高铁候车室,这里当然是很落后简陋了,但简陋之余,有一种特别的朴素之美,乘客的脸上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火车票的钱给了吗?”陆西橙掏出火车票看,这时候的火车票是一张很小的卡片,票面还印有盲文,有人走过,瞥见她手里白色的票,投来极其羡慕的目光。 硬座和卧铺票底色是不一样的,硬座车票为浅红色,卧铺为白色无底纹。 “给了,秦叔没收。”实际上,钱也不是秦厂长付的,只是有人把信和票交给他,他收了钱也不知道还给谁去。 “那等回家问问爷爷。”卧铺票的价格是一百三十二元,相对于普通人的工资,这真的是非常贵,都能买辆自行车了。 霍竞川打听过,坐票是四十五元,也不便宜,这年头除了出公差和探亲,一般人不会没事去坐火车,除了买火车票需要介绍信,票价贵也是个重要原因。 到了八点,一趟趟火车过去,等车的人少了,候车室也冷了下来,霍竞川给陆西橙披上棉衣,又去倒了热水:“少喝点,到车上再喝。” 陆西橙极其讨厌脏脏的公共厕所,这边的厕所是半敞开的蹲厕,没有隐私可言,她还不能像知青点那样跑进去马上去自己的小别墅,所以她不敢多喝水。 过了八点,时间就很快了,他们下午休息了,相比等了大半天的人,精神头十足,霍竞川在提行李,陆西橙率先跑到检票口排队,她是第一个。 这时候的国人没啥排队讲秩序的意识,尤其工作人员不在,没人管,见她只是个小丫头,有几个人便想把她挤走。 一道人影快速地站到她身边,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冷着脸看人时颇为不好惹,刚才还想上前的众人纷纷倒退了几步。 陆西橙仰头一笑,霍竞川无奈地轻斥:“以后坐车不准离我三步远。” 真是一刻都不省心。 “我知道你在的嘛!”他在,她就谁也不怕! 今天火车很幸运的没有晚点,伴随着熟悉的“况且况且况且”,火车进站,检过票,行人走上站台,没有月亮,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照亮脚下的路,霍竞川提着行李,一手紧紧牵着陆西橙的,怕她被人撞到。 他们的车厢在前面,越走人越少,对比拥挤的硬座车厢,这里简直称得上安静。 走进去,车厢的整体布置和陆西橙所了解的后世的硬卧车厢差不多。 三层铺位,隔断隔开车厢内部,每个隔断内有相对二组、六个铺位,她和霍竞川的座位是相对的最下层。 乘客只有小猫两三只,陆西橙听到打呼的声音,不自觉放轻脚步。 “这里。”找到位置,霍竞川把藤编箱子塞到行李架上,从皮箱里取出两条灰色的床单,陆西橙接过一条铺在床上,坐下来打量一圈,高兴地小声道,“这儿挺好的。” 卧铺车厢每个位置上配备有一把暖水壶,霍竞川拿起来:“我去打水给你洗脸,你不要乱跑。”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陆西橙拍拍他衣服上沾到的灰。 “嗯?”霍竞川的眼神明显在说,你确定? “好嘛,我就坐着,哪儿也不去。”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刻意放低了。 陆西橙望着男人提着热水壶和脸盆的背影,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陌生的列车,漫长枯燥的路途,因为有他的存在,她特别安心。 此心安处是吾乡。 洗漱完,霍竞川给她盖上毛毯,再盖上火车上的被子:“睡,很晚了。” “你不睡吗?” “我等你睡着了再睡。”手掌贴上她的耳朵,“是不是嫌吵?” 车轮与钢轨碰撞发出的“哐当”声规律传来,还有呼噜声,磨牙声…… “不吵。”陆西橙侧过脸,娇嫩脸颊贴着他的掌心,在他手腕处亲了一口,然后火速闭上了眼睛,“我睡着啦!” 霍竞川失笑,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怎么还是这么害羞,他手指在她脸上摩挲,另一手轻轻拍打她,“睡,我看着你!” 陆西橙睡着后,霍竞川没有回去自己的床铺,他取出折叠小板凳放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坐下来,沉默的背影像一堵刀枪不入的墙,给他的爱人守夜。 …… 沪市,陆家。 陆国平面色沉重地坐在餐桌前,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妻子。 “要不,算了?”他小心开口。 “不行。”蒋主任给他盛了碗粥,“你多吃点,我明天再试试。” “唉!”陆国平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左看右看,不想下嘴。 他实在不想吃这死面做的馒头了啊,噎死个人。 自打知道女儿出发的日子,蒋主任就开始练习包饺子,她可听说了,北方人都爱吃饺子了,小女婿第一次来家里,她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正好,陆西橙给家里送了不少面粉,于是,蒋主任早晚都跟面粉较上了劲,偏偏,没什么做面食的天赋,揉面团不行,擀面皮更不行。 粮食是不能浪费的,做坏的面团那也是细粮啊,得,随便搓搓当馒头,全给陆国平吃了,吃得陆厂长那叫一个郁闷。 “竞川不爱吃饺子。”陆厂长反复说服妻子放弃,“我们住那儿,没见他吃过一顿饺子的。” “那是没人给他做,他一个孤儿,好不容易有了家人,连顿饺子都吃不上,多可怜啊!” “那你找对门周大娘帮忙和面擀面皮,你来包也是一样的。”周大娘是陕省过来的,做的一手好面食。 “那太没诚意了。”她去学了,只是没学好。 “让橙橙回家做。”陆国平不干了,他把馒头撕巴撕巴放进粥里,“明早去国营饭店吃。” 家属院外面就有一家小国营饭店,夫妻俩吃一顿才一块钱,家里孩子都不在,蒋主任偷懒时就爱上那里吃,烧饼豆浆不用票。 “行。”蒋主任妥协,死面馒头太难吃了。 第406章 归途2 “怎么不吃?”霍竞川把蛋白放进陆西橙碗里,又掰开包子,挖出里面的豆沙馅给她。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陆西橙喝了口小米粥,问他。 霍竞川还年轻,即使一夜没休息,精神依旧饱满,眼下也没有发青,但陆西橙对他多熟悉呀,他平时的眼皮是内双,凤眼,上勾下挑,不笑时端庄肃穆,笑起来神采飞扬。 若是睡眠不足,眼皮就会变成明显的双眼皮,眼尾处微微下垂,像只无害的大狗狗。 “嗯,晚上我不放心,所以守着你,等吃完了,一会儿我去补觉。” 他们此时正坐在火车餐厅里,陆西橙环顾一圈,和来时的列车差不多,餐厅内设置了餐桌十二个,可以容纳四十八人同时用餐。 过来的晚,早餐品种不多了,只有包子、鸡蛋、粥几样,餐车工作人员热情地送给他们几朵干菊花,让回去泡花茶喝。 “两位同志,咱们中午有青椒炒肉片,你们可要早点来。” “好呀,谢谢你提醒。” 回到车厢,陆西橙催霍竞川躺下,霍竞川合眼前小声说了一句:“要上厕所叫醒我,我陪你去。”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陆西橙趴在小桌板上看向窗外,田野山川从窗前闪过,远处的农庄升起渺渺炊烟,一派祥和的景象。 “小姑娘?”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陆西橙转身,是个穿着绿色军装的老人,气质和她爷爷很像,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个饭盒。 “爷爷您好,有什么事吗?”陆西橙礼貌询问,还未熟睡的霍竞川从床上坐起。 “小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早饭?”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我腿不太方便。” 老人说话的语气有些沮丧,早知道就让警卫员跟着了,非要一个人去沪市,前几天下雨,他这条伤腿实在疼得厉害,路上还要麻烦别人,怪不好意思的。 陆西橙看向霍竞川,霍竞川点点头,接过钱:“我们一起去。”他既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也不放心将她留在这儿。 “谢谢你同志。” 等两人离开,老人,薛正明看着男人的背影,心中惊疑,这年轻人怎么和他老友那么像呢? 不是样貌,而是那股沉稳吓人的气质,特别像! 床铺对面还有个小桌板,拿到早点,薛老爷子就坐在那儿吃,暗搓搓观察,小伙子又躺下了,小姑娘拿出书来看,看得也不认真,看一会儿,盯着窗外发呆,看一会儿,再望着男人发呆。 人家在睡觉,薛正明不好逮着个多问,拄着拐杖回了自己的床铺,他的床就在隔壁。 霍竞川睡了一上午,和陆西橙去餐车吃饭,顺便帮老人家打了份饭回来。 “我姓薛,你们叫我薛爷爷就好了。”薛正明自我介绍,还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霍竞川,他看得出,小伙子警惕心很重,要不是他身上这军装,估计都不带搭理他的。 他和老友也好几年没见了,看到这小伙子真亲切啊! “您是在北大仓工作的呀?”职务是兵团第一副司令,老爷子身份不一般呀! “北大仓?”薛正明听到这个说法哈哈大笑,别人都叫他们那儿是大荒地,这小姑娘偏偏说是北大仓,真希望有一天能应了这三个字。 “薛爷爷,我听说在你们那边开荒的人特别多是不是?” “算上知青,有一百二十万人,你说多不多?”共六个师,六十四个团,规模仅次于西北新疆建设兵团。 交谈中,薛正明也了解到,面前的小姑娘是知青,此次是和对象回乡探亲的,他问道:“你对象是东北人?”没办法,小伙子不怎么说话,只有小姑娘叽叽喳喳,只能问她。 “是啊,我们是在生产大队认识的。” 薛正明遗憾摇头,看来只是像,跟老友没啥关系了。 就这样一路聊天,两天后,薛老爷子已经亲热地称呼陆西橙为橙橙了,还不见外的使唤霍竞川,霍竞川哪里是好脾气的,除了打饭,一律不帮,又不是真的残了。 真的像啊,薛正明再次感叹,连这狗脾气都一模一样,要不要和老友说说呢? 还是算了,他善良点,别揭人家的伤疤了。 “橙橙,你要不要来咱们兵团工作,每个月还有工资拿呢?”看着小姑娘娇滴滴哼着歌,小伙子给她剥虾吃,薛正明忍不住打趣。 他们农场的女娃们可没有这样的,个个能干的能当男人用。 “不去。”霍竞川头也不抬,把剥好的虾肉推到陆西橙面前,“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们就到了。” “太好了,我快馊掉了。”她这几天只稍微擦擦身体,霍竞川在厕所外守着,她躲进别墅里,不敢耽误太久,洗头都没洗。 霍竞川鼻翼抽动,哪里馊,还是香香的。 夕阳西下,窗外广阔的原野,景色如诗如画。 火车上的最后一晚,霍竞川照旧坐在两张床中间。 陆西橙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过道里灯光很暗,依稀描绘出男人的背影和侧脸的轮廓,她悄咪咪伸出脚,想在他背上踩踩,霍竞川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手把她两只脚抓住。 “你偷看我!”她小小声控诉。 霍竞川没回答,手指在她脚背上画圈,接着挪了挪凳子,抱着她的脚塞进怀里:“睡觉。” 画圈谁不会呀,陆西橙脚趾调皮地转来转去,霍竞川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早上,离到站还有两个多小时,陆西橙无聊地和霍竞川翻花绳玩,薛老爷子在旁边看着,霍竞川每次翻错了,他就长吁短叹,恨不得自己上。 霍竞川瞥他一眼,他懂什么,他笨一点,好为人师的小姑娘才会娇滴滴指责他,才会有成就感。 第407章 抵达 “喂,你在想什么?”离沪市越近,霍竞川的神色越是凝重。 “在想……”霍竞川的眉宇间有苦恼,“我该怎么称呼你妈妈?” “啊?”陆西橙没想到他在想这个,“叫妈?” “会不会不太好?”对待女性长辈不能像对待男性长辈那样,霍竞川想给岳母留个好印象,不能唐突鲁莽,显得不庄重。 初次见面就叫妈,会不会把人吓着? “那叫阿姨?” “可是我称呼你父亲爸爸。”叫岳父爸爸,叫岳母阿姨,怎么想怎么不妥。 “那怎么办呀?”陆西橙也没了主意,说到底,带男朋友回家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经历啊,她又没有经验。 隔壁的薛正明听着小两口嘀嘀咕咕,乐得直拍被子,小霍瞧着精明,这时候也傻乎乎的。 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广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您乘坐的列车半小时即将抵达沪市站,沪市站为本次列车终点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陆西橙看向薛正明,“薛爷爷,您行李呢,你一会儿怎么回家呀?” “我有人来接,你跟紧小霍,别丢了。”真丢了小霍得疯! 霍竞川把行李取下,该收拾的全部收拾好放在脚边,把陆西橙按坐在床上:“我们晚点出去。”沪市比他们省城的火车站更大,人流量更多,他必须看好她。 “你拿根绳子把我拴起来好不好?”这么不放心她! 霍竞川捏捏她的手:“舍不得!” 薛正明:当他老头子不存在呐! 霍竞川把窗户半打开,给陆西橙透气,十一月初的沪市,空气中只有淡淡的凉意,比北方温暖数倍,这是她生活的城市。 “让让,马上准备下车了,都带好自己的行李。”列车员推着车子过来,过道狭窄,霍竞川让到里面,陆西橙正趴在床上往外看。 随着“呜呜呜”的鸣笛声,火车进站,终于抵达沪市。 窗外,几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提着荸荠形篮子一节节车厢走过,旅人们匆匆上车下车,无暇理会她们。 突然,一张艳若桃李的脸闯入眼里,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托着腮悠哉悠哉,半点没有别人的着急忙慌。 “阿姐,茴香豆要伐?”一个小姑娘跑过去踮起脚尖递上去一个小纸包。 “怎么卖的呀?”少女的嗓音也动听极了,清凌凌甜丝丝,裹着蜜一般。 “一毛钱一包,是我姆妈做的,味道老好额!” “那给我来两包!”陆西橙花了两毛钱,买了两包茴香豆,羊角辫小女孩塞给她一块豆腐干做添头,红着脸跑开了。 “你看,送我的!”陆西橙朝霍竞川炫耀,咬了一口豆腐干,剩下的一半塞到霍竞川嘴里,“分你吃。” “陆西橙!”一道生气又无奈的女声在窗外响起,“你不下车,还有功夫买东西?” 陆西橙和霍竞川同时转头看去,是个二十出头,穿着火车站工作人员制服的年轻女人。 “姐,姐你来接我啦!”陆西橙站起身往车厢外跑去。 霍竞川来不及打招呼,连忙提着行李跟上,经过薛正明身边,薛正明的家人也在,扶着他走,他拍拍霍竞川的肩膀:“小霍,叫妈!” 站台上,陆南绯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妹妹,毛呢裙,薄棉衣,两个精致的辫子,比下乡前更加漂亮。 跑到近前,还长高了些,雪肤桃腮,嫩得不像话! 难怪大哥说妹妹没吃苦,她看着分明是享福去了。 “姐,你今天不用上班吗?”陆西橙挽住姐姐的胳膊要撒娇,陆南绯一把抽走手臂,朝前走去,她身边的严弘毅已经迎上了从车厢里出来的高大男人。 “你就是竞川,你好,我叫严弘毅,这是我妻子陆南绯,我们是橙橙的姐姐姐夫。”说着,接过他手上的包袱和藤编箱子。 “姐姐,姐夫,你们好!”霍竞川礼貌地叫人,看向他们身后,陆西橙红着脸小碎步挪过来,“对不起啊,我把你忘了。” “你啊!”陆南绯戳她的额头,“不省心!” 陆西橙吐吐舌头,躲到霍竞川背后。 霍竞川好笑地看着她爱娇的模样,这才朝陆南绯严弘毅正式介绍自己:“姐姐姐夫,我叫霍竞川,是橙橙的未婚夫。” “爸爸说过了,想不到你人这么高!”严弘毅笑道,他走在人群中也算是高的,结果他的未来连襟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别站这儿聊天,出去说,竞川累了,爸订好了招待所,先回家吃饭,吃完了让弘毅带你去休息休息。”陆南绯是上班时间溜出来的,严弘毅调休,这几天在家带孩子。 “招待所,为什么不住家里呀?”陆西橙问姐姐,书房搭个床就能睡啊! 陆南绯暗暗拍妹妹的手臂,有了对象还是不成熟,哪有没结婚,男方住到女方家里的,像什么样子! 何况,就算他们让住,霍竞川愿不愿住还两说呢,他是男人,男人住女方家会被说倒插门,虽然他情况特殊,大老远过来的,但万一人家就是介意呢! 陆南绯拉着妹妹走在前面,小声教她这些人情世故,两个男人走在后面,严弘毅替妻子找补:“南绯是姐姐,从小比较操心妹妹,你别介意。” “不会,她们姐妹感情很好。”霍竞川看得出来,陆大姐很关心橙橙。 走出车站,陆西橙被灌输了一脑袋世道人情,懵懵的,陆南绯赶着上班去了,严弘毅带着他们来到一辆车前:“竞川,你坐前面。” 整个火车站广场唯一一辆小轿车,吸引了众多艳羡的目光,陆西橙熟练地拉开车门坐进去,霍竞川把行李放好,学着她的样子拉开副驾驶的门,也坐上去。 “这车是火车站的公车,我爸听说我来接人,特地借我开开。”严弘毅说道,“竞川你会开拖拉机,开车比开拖拉机简单多了,你有兴趣,改天我教你。” “好,谢谢姐夫。”霍竞川确实很有兴趣,男人极少有不爱车的,何况这小轿车确实太漂亮了,他要是能有这么一辆,橙橙想去哪里都很方便。 第408章 参观泥腿子 快到中午,路上热闹不已,公交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准备下班的行人,挎着篮子买菜的妇女。 这座城市,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特殊的历史原因,赋予它迥异于北方县城的繁华和风情。 车子拐了七八个弯,来到熟悉的机械厂家属区,远远的,就看到弄堂口站着一大群妇女,陆西橙趴在窗口看,突然大声喊道:“妈妈!”霍竞川的精神瞬间凛了起来。 “别紧张,妈人很好的。”严弘毅安慰他,“我念书的时候就和绯绯处对象,每次来陆家,妈都会给我吃煮鸡蛋吃。” 那怎么能一样,他是知根知底的,他却是来历不明。 尽管知道陆父认可他,代表陆母应该也是不讨厌他的,霍竞川还是免不了紧张。 一只软软的小手搭上他的肩头:“我们到啦!” 车子停靠在弄堂口,里面的路上停放着自行车,摆着各种杂物,不好开进去。 三人几乎同时下车,陆西橙跑向一个短发,面容和蔼,干练精神的中年妇女,撒娇地抱住她手臂:“妈,我把你小女婿带回来啦!” 蒋主任看着一年未见的小女儿,还是娇娇气气的模样,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她仰头望向面前的年轻男人,对这个仅在照片上见过的小伙子充满了好感:“你就是竞川?” 霍竞川点头,想到薛正明说的话,再瞧瞧小姑娘的笑颜,那声阿姨被咽了回去,换上一句:“妈,我是霍竞川。” 陆西橙的桃花眼笑成了小月牙,是谁说叫妈不太好的呀,唐突鲁莽,显得不庄重,这不叫得挺顺溜嘛! 哼,厚脸皮的霍大灰! 蒋主任愣了愣,旋即笑开了花:“哎哎哎,走,咱回家,弘毅一起。” 严弘毅很不想破坏这和谐的场面,可这车里的行李总得要人提,他一个人提不动的。 “你这孩子,人来就行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状似责怪,实则欣喜,谁说她小女婿是乡下人破落户的,这大高个,这英俊的脸,这大包小包的礼物,哪里像破落户! 霍竞川将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各种山货,约莫二三十斤白米,几块上好的皮子,一块毛呢料子,一大捆颜色鲜亮的毛线,水果罐头,肉酱罐头,两瓶五粮液,两条烟,两包奶粉,一包大白兔奶糖,两盒铁皮饼干,只有猪肉羊肉灵芝被他藏了起来。 这些东西,要说奢侈,对于同住干部楼的邻居,倒也买得起,但也没几户人家女婿上门一次性送这么多的,蒋主任大大的长脸了。 李招娣隐在人群里面,贪婪又妒忌地看着源源不断被拿出来的好东西,这就是她女儿说的乡下穷光蛋? 刘小草个没用的赔钱货,她要是找这么个男人,她转头就能提这些礼给儿子娶个媳妇回家。 寄那一片两片肉顶个屁用,还不够父子几个塞牙缝的。 等等,会不会是陆家给了钱,让乡下泥腿子打肿脸充胖子的? 她倒要看看,等真正嫁女儿时,他们能收到多少彩礼,别是一百都没有! 陆家找了个破落户女婿的事就是刘招娣给传出去的,家属区的人都不太相信,陆家?陆厂长家?蒋主任家? 热昏! 他们普通工人家庭儿子女儿去当了知青,都要千叮万嘱不要在那边找对象,陆家更加伐阔以。 即使后来陆国平亲口承认了,他们也觉得不结婚不作数,迟早会分开,哪能想还把人带了回来,可不都想来看个究竟嘛! 倒是科研干部楼的邻居反应没那么大,以陆家的能耐,即便真找了乡下女婿,过两年形势没那么严峻,也有办法给弄回来的,只要小伙子人品好,工作什么的不是大问题。 现在看来,小伙子也没那么一无是处啊! 而且,个子是真高哦,那腿长的,穿衣服真好看,脸也俊,陆家小姑娘眼光老好额! 再看陆家小闺女,以前闷声不吭的小姑娘,虽然长得也漂亮,但总是一身白色丧着脸飘来飘去去不理人,没想到下乡一年,性子活泼了那么多。 在东北山沟沟里磋磨一年,非但没有失了颜色,反而更加娇滴滴,瞅那白嫩的小脸,小手,哪里像是干过农活的? 霍竞川自然感受到了周围人不断打量的目光,他脸上表情不变,只有在对上陆家人时,才回以淡淡的笑意。 “橙橙,你站那儿傻笑什么,还不赶紧帮忙提东西!”蒋主任轻声骂女儿,自己弯腰去拿那袋大米,被霍竞川避开,“妈,我来就好。” 陆西橙噘着嘴走上前,手里被塞了一瓶……肉酱? 肉酱罐头手掌大小,胖嘟嘟的瓶子,陆西橙一只手拿不下,两只手正好捧着。 蒋主任见到这一幕,笑得更开心,招呼众人让开:“孩子们才回来,累得很,改天叫他们来给大家问好!” “陆家姆妈,吾窝里相有把芹菜,下午给侬送来。” “我家有鲜鱼,侬要伐?” “要,谢谢侬!” 四人朝着家里走去,陆西橙“周家姆妈”“郑家阿婆”乱叫一通,她都不熟,但看母亲的态度,也能看出和自家的关系。 霍竞川话不多,只点头致意,这倒更招得上了年纪的阿婆们好感,油腔滑调的小青年,她们不欢喜的。 走上楼梯,楼梯口堆着各种杂物,什么铝皮纸皮旧报纸等,霍竞川怕小姑娘绊倒,伸手扶住她,陆西橙也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胳膊上。 蒋主任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解释道:“这些是废品,会有人来收。” 这两栋楼的居民拿的工资比普通人高一截,懒得为一两分钱跑趟废品收购站,就找专门收购废品的人上门来,一个月两次,服务很周全。 第409章 饺子和酒酿蛋 “竞川,听橙橙爸说,你盖了栋房子,很大,家里地方小,你别介意。” 这个年代,全国人民,尤其是城里人,住房都紧张,特别是沪市京城这样的大城市,人口多,城市小,更加艰难,陆家已经算是住房相当宽敞的了。 “妈,乡下的房子以后只有我和橙橙住,盖得不算大。”像橙橙说的,迟早会进城生活,没必要盖大房子,住得舒服就行。 蒋主任出来得匆忙,门没关,推开,陆家还是如记忆中的干净整洁,墨绿色皮沙发被擦得纤尘不染,晒得颜色发白的窗帘和餐边柜上的白色蕾丝布罩才洗过,散发着肥皂的淡淡香味,原木色家具让整个屋子看起来宽敞明亮,阳光照进来,地上的瓷砖都是亮晶晶的。 “快进来,竞川,把东西放下,坐,饿了,妈去给你煮饺子,弘毅,给竞川泡杯茶。”大女婿已经熟得和儿子一般无二,蒋主任使唤起来很顺手。 严弘毅从柜子里取出茶罐和白瓷茶杯:“竞川,六安瓜片喝得惯吗,还是喝红茶?”说着,想到霍竞川可能没接触过茶叶,他马上简单介绍,“六安瓜片是绿茶,很清香,红茶是发酵过的,味道更醇厚。” “都可以。”陆家人的热情让霍竞川心中安定,他看向陆西橙,陆西橙殷勤地给他放好椅子,“你坐呀!” “我去帮姐夫洗杯子。”他想要接过严弘毅手里的白瓷茶杯,严弘毅笑道,“你就坐着,放心,等大家处久了,有的是活给你干。” 陆家可不流行女同志干家务,男同志当甩手掌柜。 霍竞川没闲着,他把藤编箱子打开,拿出包好的几大块肉,走到厨房门口:“妈,这些肉您看着分一分。” 蒋主任正在煮饺子,她到底没学会擀饺子皮,请对面周家大娘帮的忙。 “这是……”她抬头看着肉,这恐怕又得有几十斤? 上次父子俩带回来的两百多斤肉还没吃完呢,都被她腌了起来,怎么又带这么多来? 蒋主任当然不是嫌弃肉多,只是觉得霍竞川对人也太掏心掏肺了,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是羊肉和野猪肉,我抹了盐,还很新鲜。”霍竞川说道,“橙橙喜欢吃新鲜的肉。” “你也别太惯着她,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 “惯着谁呀?”陆西橙倚靠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手里捏着一颗大白兔奶糖,“我吃不完,你给我掰开。”往常霍竞川都是直接咬走一半的。 “回来就吃糖,赶紧把饺子端出去,竞川你去洗手准备吃饭。” 陆西橙把糖塞进口袋,哼,麻麻现在心里没有她了! 霍竞川先一步端起了碗:“走,下午再吃糖,先吃饺子。” 这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多,陆母提前吃过了午饭,饺子就是给两个女婿准备的,严弘毅夹起一个塞进嘴里:“妈,这馅儿调得真好。” “多吃点,还有,吃完不够再煮。”老陆说霍竞川胃口大,她特地包了很多,怕他吃不饱。 “竞川,你喜欢醋还是酱油?辣酱也有,你自己倒。” 蒋素绢回厨房打算去煮第二锅,霍竞川跟进来,“妈,再给我一个碗。” “在那边,你自己拿。”看他洗了碗,盛了一碗饺子汤,她疑惑道,“你们东北不是吃干饺子的吗?” “妹妹喜欢喝汤。”霍竞川这么回答。 从厨房望向客厅,男人端着汤放在自己面前,夹了几个饺子放进去,勺子一边搅拌一边吹,陆家娇气又懒惰的小女儿懒洋洋侧坐着看他,小嘴微张,好像在等待投喂。 蒋素绢有种错觉,如果不是在家里,有她和弘毅在场,霍竞川估计会喂橙橙吃! 年轻人嘴巴不是很甜,对她女儿是真的好。 “橙橙,你少吃两个饺子,一会儿妈给你煮酒酿蛋。” 酒酿蛋是沪市人常吃的甜点,简单又美味,营养价值高,补血益气,大部分家庭都能吃得起。 水煮开后,放醪糟和白砂糖,再煮一会儿,煮到沸腾,将蛋打入沸水中,半熟的时候盛起,这种是最滋补的。 母女俩吃酒酿蛋,两个男人吃饺子,蒋主任把一个饭盒递给严弘毅:“这饺子生的,你带回去给绯绯和乐乐吃。”儿媳和孙女的她也留了出来。 “谢谢妈。” “妈妈。你今天不上班吗?”陆西橙问母亲,今天不是周末。 “嗯,请了两天假,竞川,咱晚上随便吃点你不介意,明天去橙橙爷爷家。”明天,除了陆国平父子俩因为厂里到了新机器腾不出时间,其余人都调休了,算是迎接家庭新成员。 “不介意的,妈,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陆西橙帮他补充:“妈妈,霍竞川不太爱吃甜的,喜欢吃肉。” ”行,那妈晚上给你们炖红烧肉吃,给你炖个鸡蛋羹。” “我还想吃香煎带鱼。”陆西橙提要求。 “带鱼要抢的,今天可吃不上了,明天你早起自己买去。” “自己买就自己买,我有钱的。”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买。”霍竞川碰碰她的手臂,低声说道。 “好,那你明天来家里叫我!” 陆西橙喝了一大碗酒酿蛋,浑身暖洋洋,小脸红扑扑,喜庆极了。 吃完午饭,蒋主任让大女婿带小女婿去招待所:“好好休息休息,补个觉。” 虽然买的是卧铺票,那也是睡不安稳的,何况,火车上不能洗澡,怪难受的。 霍竞川明白,他现在亟需收拾下自己,三天不洗头了,小姑娘会嫌弃他的。 他看向陆西橙,陆西橙也眼巴巴看他。 “我下午早点过来,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她的表情让霍竞川特别想抱抱她,可惜长辈在,他不敢。 “不要了,你多睡会儿,五点左右到就行。”陆西橙很懂事地说,他昨晚守着她一夜没睡呢! “好,听你的,你也多睡儿,天凉了,别踢被子。”说完,他顿了顿,小心看向对面的岳母大人。 蒋主任:呵呵! 第410章 毛脚女婿 这一天,机械厂工作了一天的男人们回到家,饭桌上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侬晓得伐?” 晓得啥? 陆家的毛脚女婿上门啦! 沪市人习惯将“未转正”的准女婿,叫做“毛脚女婿”。 这不是因为女婿脚上毛多,而是新女婿刚进门,不晓得怎么帮忙,让未来丈母娘、丈人感觉毛手毛脚的,越帮越忙。 “陆家小女婿虽说是从乡下来的,我瞧着倒不比你们厂子里一些刚进厂的年轻人差。”大多数人都这样评价。 当然这大多数人不包含李招娣,她今天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可惜乡下人出乎意料,让她心气不顺的很。 吃过咸菜泡饭,她让大儿子给刘小草写信,一定要找个比陆家小女婿更厉害的男人带回家,给她扬眉吐气,她就不信了,啥好事都能给蒋素绢碰上,同样都是下乡,她女儿能干能吃苦,怎么着都比那娇滴滴的陆西橙受欢迎! …… 娇滴滴的陆大小姐愁眉苦脸地看着碗里油汪汪颤巍巍的肥肉,实在下不了口。 “橙橙,快点吃,你看竞川,都吃两碗饭了,你一碗都没吃完。”蒋素绢催促女儿,吃饭怎么还是没长进,慢吞吞的。 晚饭只有四个人,蒋主任说简单吃一点,又怎么可能只准备一两个菜招待第一天上门的毛脚女婿呢! 红烧肉,菜心肉圆汤,素菜包圆,葱油海蜇,小蘑菇炒鸡蛋,皮蛋豆腐,芹菜炒香干,还有陆国平买回来的酱鸭和白切鸡,凑了八菜一汤,摆了一桌子。 “竞川,这红烧肉妈放了一点点糖,你要吃不惯就说,下次妈再少放点。”沪市人做红烧肉的特征,一手酱油瓶,一手糖罐头,浓油赤酱,口感甜。 不过现在买白糖要糖票,主妇们不敢那么奢侈,不算特别甜。 一般自家吃肉,时常是水笋烧肉或梅干菜烧肉,不能上台面。 “妈,吃得惯,我很喜欢。”陆母的手艺不错,最主要的是,从饭菜,霍竞川尝出了家的味道,尝出了岳母对他的善意和接纳。 霍竞川吃完两碗饭,把陆西橙的剩饭倒进自己碗里,去厨房给她盛了半碗米饭,又拿了干净的碗,舀了半碗汤:“先喝汤,我帮你把肥肉夹掉。” “好!”陆西橙埋头喝汤吃饭,霍竞川负责给她夹菜,她不爱吃的,他全放自己碗里,动作娴熟,有条不紊,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陆国平朝妻子比了个眼色:你瞅瞅! 他早就说了嘛,他们姑娘饿不着,妻子还不信。 蒋主任:头疼,养女儿也没这样的! “你再吃两碗,我特地让我妈妈多煮了饭。”下午,霍竞川一走,陆西橙就告诉蒋素绢她准女婿的饭量,毕竟要经常在家里吃的,总吃不饱怎么行。 蒋素绢也不意外,老陆早就说过了,那么能干,吃得多还不是应该的,她从娘家村里换了两百斤新大米,还有女儿陆陆续续送的,家里总共有三百多斤大米,先吃着,不够再想办法。 “好。”见她饭快吃完了,霍竞川端起碗继续吃,丈母娘问他在乡下时都吃些什么,他挑些能说的说,“分的口粮主要是玉米面。” “那橙橙爸爸说他们来时你招待他们都是米饭,是和大队换的?” 霍竞川放下碗筷,正色道:“妈,是这样的,我时常会打野猪去卖,所以有点积蓄,大米有从大队换的,也有和其他生产队换的。” 来之前,橙橙和他商量过,打野猪的事情家里知道,不必瞒着,做罐头和黑市就不说了,太出格,担心父母不能接受。 另外,若是父母问攒了多少钱,就说五千,这个钱比一般家庭多很多,但也不算特别离谱,和陆家条件差不多的人家也能攒起来,几万块就太吓人了。 陆西橙知道,万元户是七十年代末才兴起来的概念,现在要是谁站出来说自己有一万块存款,除非是像陆父这样的高收入人群,换成一般人,钱的来源绝对有问题,所以她才让霍竞川把钱从信用社取出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蒋主任才不会问积蓄多少,她连儿子的存款都不过问,又怎么可能过问毛脚女婿的,她又不图他的钱。 “打野猪危不危险?东青说一头野猪要两三百斤,钱够花就行了,你还年轻,身体要紧,别那么拼。”蒋主任说道,小伙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一个人不仅盖了一栋房子,还能攒下钱,怪不容易的。 “我力气大,不危险。”霍竞川看向身边的小姑娘,“妈,为了橙橙,我也会保重好自己的,您放心。” 陆西橙翘起小下巴,那可不,他敢受伤 ,她就死命哭,心疼死他! “行啦,竞川又不是小孩子,你别瞎担心。”打野猪跟打兔子似的,也不知道霍霍了多少头野猪,陆国平心中腹诽。 吃过晚饭,霍竞川要帮忙洗碗,被蒋主任赶出厨房:“和你爸下楼走走,认认人。” 于是翁婿俩散步去了,陆西橙被抓进厨房:“妈妈?” “你和妈老实说,你和竞川有没有那个?”蒋素绢盯着女儿,那踢被子的话她可还记着呢,下午没功夫问。 “什么呀?”陆西橙猜出来了,假装不懂。 嗯,她是七十年代纯洁的少女一枚! “你们有没有破了界限?” “妈,你想哪里去了,才没有呢!”亲亲抱抱是有,那啥啥真没有。 “你确定?”蒋素绢看向窗外,陆国平正带着霍竞川和郑厂长说话,小伙子身型是真的好,个高又挺拔,东北人都有这么高? 陆西橙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脸上浮现出笑容,她家霍哥哥好帅!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霍竞川扭头朝这边看来,二楼的窗口,一个胳膊探出来挥了挥手。 第411章 母女夜话 霍竞川走时,陆西橙跟着他走到楼梯转角处,他就不让她再送:“好了,楼道里黑,快回去。” “你认识去招待所的路了吗?”陆西橙揪住他的衣角。 霍竞川忍俊不禁,问的什么傻问题,他又不是她,难不成还会迷路? 他看了眼半掩的门,拨开她的刘海,轻轻吻了吻:“乖一点,我明天早点过来好不好?” “好!” 霍竞川将她送回门口,才转身离去。 屋里,蒋素绢瞅着依依不舍的女儿,心里叹气,什么叫女大不中留?这就是! 陆西橙洗完澡躺进被窝,正准备睡觉,门被推开了,蒋主任抱着枕头走进来:“橙橙,今晚妈和你睡。” 陆西橙让出半边床:“爸爸要怪我回家了。” “别乱说。”蒋主任坐下,继续傍晚的话题,“你和竞川真的没有……钻草垛子?” 不是蒋素绢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她是过来人,情到浓时,有些事水到渠成,真的很难忍住。 陆西橙舌头差点被咬到,钻草垛子?她妈妈怎么想的呀,就算他们要干什么,那也不用钻草垛子那么奔放! “没有,我发誓!”陆西橙举起三根手指,她想主动来着,某人不要她嘛! 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蒋素绢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要不然闹出谁家儿子那样的丑事,对姑娘家名声太不好了,就算结了婚,也是个洗不去的污点。 原本蒋素绢还对丈夫说的趁着过来给他们把婚事办了的建议挺犹豫,橙橙年纪还小,她想再等一年,现在见了面,见过两人的相处模式,竞川尽管也才二十岁,行事却非常沉稳,尤其在照顾橙橙方面,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这么细心。 “橙橙,妈和你说件事情。”她的神情严肃认真。 “什么事呀?”陆西橙好奇地坐起来,睁大眼,“我知道了,妈,您是不是想说,家里从小给我订了娃娃亲,你们反悔了,那户人家不同意,就想来瞧瞧我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 蒋素绢:这破孩子不能要了,赶紧嫁掉,给女婿操心去! 蒋主任拍她手臂:“哪有什么娃娃亲,胡说八道!” “哦!”陆西橙躲开,躺倒,小说电视剧都这么写的呀,好事多磨嘛! “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过了年,让你们结婚。”蒋素绢一开口又差点把陆西橙惊得咬到舌头。 结婚?! “可是我没到年龄呀!” “先办婚事,回去再登记。”很多人都是不登记的,尤其在农村,过了十五岁就结婚,周围人知晓就行了,谁会去领证啊,费事费力的。 陆西橙现在的户口是知青的集体户,即使年龄到了,也要回到永宁县才能登记。 “橙橙,你不想嫁给竞川?”不会,她家姑娘是要耍流氓? “想,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突然说结婚,她都没做好准备呢! “你们都谈了半年对象了,还突然!”别人见两面结婚的都有。 陆西橙小心看她妈妈,不是半年,而是一年多了,刚下乡就在一起了。 “这事你们和他说过了吗?” “没有,先跟你说,竞川那边让你爸和他讲!” “我要亲自和他说。”陆西橙翻个身趴着,“妈妈,结婚的话,他是不是就能住家里啦?” “那要看他愿不愿意。”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住在老丈人家的。 “他肯定愿意!” 蒋素绢看看女儿的床,这床是绯绯没出嫁前,姐妹俩一起睡的,若是结婚,床要重新打。 母女俩讲了半宿的话,蒋主任对于陆西橙在乡下的生活很关心,问她干活累不累呀,有没有吃苦呀,有没有被人欺负呀! “有呀,有个别的大队的女人骂我赔钱货,还想抢我的手表,霍竞川带人去揍了一顿。” “最开始掰玉米,我不会,霍竞川帮我的。” “我给大队的八只小猪打猪草,是孩子们帮我的,霍竞川经常会帮给我提前打了。” “麦收时,霍竞川割麦子,我捡麦穗。” 蒋素绢静静听着,女儿的讲述中,小女婿无处不在,或许她自己都意识到,两个人已经密不可分。 “橙橙,把你交给他,妈很放心。” 陆西橙靠上母亲的肩:“妈,谢谢您!” 谢谢你们没有用异样的态度去对待他,更没有追问他以前的经历,对他报以同情或者怜悯。 “傻姑娘,他对你好,妈知道。”蒋素绢放开她,走出房间,很快又回来,递给她一个信封。 “这里是五百块钱和一张手表票,过几天,你陪竞川去买块手表,大男人,要有块自己的手表。” “妈,我有钱的。” “你哪有什么钱,不还都是竞川的,听话,拿着,剩下的逛街用,没嫁人前不能花男人的钱。” 陆西橙小小哼了一声,她要是不花霍竞川的钱,他估计得急死。 “妈妈,这钱,哥哥姐姐知道吗?” 从下乡到现在,家里前后给了她一千来块,还不算父亲给霍竞川的那六百多。 “知道,他们还要给我钱,妈没收,让他们给你添到嫁妆里。”橙橙寄回来的米面肉蒋素绢都分给了儿女一部分,大半年时间省下不少钱。 “那我就收下啦!”陆西橙喜滋滋接过信封,还不忘拍马屁,“妈妈你真好!” “马屁精,等妈放假,和你姐姐嫂子一起,陪你买两套新衣服,对了,你二婶小舅妈汇了些军用布票来,妈都攒着,再给你做床新被子。” “那我还要双新皮鞋。” “都给你买!” “谢谢妈妈!” 第412章 青菜肉丝汤年糕 “糟了,我的带鱼!”陆西橙踩着拖鞋冲出房间,“妈,带鱼要被人抢光了!” 客厅里,霍竞川坐在餐桌前择菜,见她出来,起身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怎么穿这么点,进去换衣服。” 蒋素绢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竞川一早就去排队买回来了,等你去买,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厨房门口的破脸盆里装着三条带鱼,全身披着银白色、铮铮亮:“这鱼好大呀!” “用你爷爷的干部证买的,当然大啦!” 水产公司主要经营海产品,有小黄鱼、带鱼、鲳鱼等,偶尔还会有闪着银白色的鲞鱼,活河鲜一年则难得见到几回,吃河鱼要到郊区或者农场,也有捉鱼的外地人,到他们住的大堤草棚里买子鱼。 河鲫鱼最受欢迎,排在河鲫鱼后面,是被叫做胖头鱼的花鲢和鳊鱼,冬天炖上一锅粉皮鱼头汤,实惠又美味,至于鲤鱼,沪市人多是不吃,嫌有泥土气。 沪市居民以人口多少分大小户,五人以上是大户,五人以下是小户,陆东青分了房子,户口划了出去,现在陆家户口本上只有陆国平和蒋素绢,算是小户。 按照规定,小户只能买一毛五分钱一斤、一指半见宽的小带鱼,或者二毛一斤的小黄鱼,还好有陆老爷子的干部证,才能买到大的。 螺蛳、蛤蜊等贝壳类的水产品不需要票,霍竞川买了一小盆回来。 “竞川还特地给你买了生煎包,你睡懒觉,我们吃掉了。”生煎包冷了不好吃。 “好,那我随便吃一点。”陆西橙进卫生间洗漱,霍竞川靠在门口,“生煎包想不想吃,我再去买。” “不要了,明天再吃。”她低头刷牙,长发没有扎起来,披散在肩头,霍竞川帮她把脸颊两侧的头发撩开,“晚上早点睡,明天我们一起去吃。” “竞川,你催着点橙橙,我给她煮个年糕汤。”蒋素绢喊道。 “好,妈。” 陆西橙斜眼睨他,叫妈叫得很亲切嘛! 霍竞川轻拍她脑袋:“认真刷牙!” 他个子高,拍她像拍个小皮球,陆西橙好气! 江南的秋天早晚温差大,陆西橙换上了条小碎花连衣裙,外套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头发松松挽在肩侧,慵懒妩媚清纯,像旧辰光里被娇养的淑女,又像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时髦女郎,霍竞川简直移不开眼去。 她捧着碗吃年糕,青菜肉丝汤年糕,加一勺熟猪油,又香又鲜:“你看什么呢,帮我把肥肉吃掉。” 一丁点的肥肉,霍竞川直接用她的筷子吃了:“看你!”一晚上没见,她为什么又变美了,莫非真是小仙女? “你哄得我高兴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陆西橙神秘兮兮的。 “什么秘密?”霍竞川靠她更近,几乎将她拢进怀里。 “咳咳。”蒋素绢从厨房出来,霍竞川立马直起身体,正襟危坐。 陆西橙一片年糕没咽下去,笑得差点喘不过去,霍竞川给她拍拍背,自己也笑了。 “竞川,等橙橙吃完,你和她一块儿去她爷爷家,我晚点再过去。”蒋素绢拿了个小布袋,往袋子里装大米。 “妈,您还要忙什么,我帮您?”霍竞川站起来问道,陆父上班,家里有体力活他来做就好。 “不用,我去一个认识的宁波阿婆家换点水磨糯米粉,她家比店里买的好吃。” 蒋素绢把布袋子搁在门口,嘱咐他们,“走的时候把带鱼黄鱼都带上,厨房我分了几斤肉,一起拿着,沙发上的两件衣服也别忘了,抽屉有钱和票,中午妈不回来你们就自己出去吃。”这会儿十点多了,那地儿挺远的,蒋素绢交代完匆匆出门。 蒋主任一走,客厅里只剩久别一晚上的小情侣,陆西橙喝完最后一口年糕汤,指指碗底:“还有一小丢丢肥肉。” 一根肉丝,一半肥肉,一半瘦肉,霍竞川夹起,肥肉咬掉,瘦肉喂给她。 “你敢在我爸妈面前这样?”大狼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惯会骗人! “我敢,你怕吗?”霍竞川挑眉,一把将人抱起,按住她乱动的小手,“乖,让我抱一会儿。” 陆西橙把玩着他胸前的纽扣:“你睡的地方怎么样,条件好吗?” “很好,房间很大,床也很大,有独立的卫生间,水龙头能接出热水。”比省城的公安厅招待所还高档,听说它的前身是某个西式的宾馆,六层楼,还有电梯,霍竞川第一次乘坐电梯,是严弘毅教他怎么按键的。 “那你很喜欢住那儿?” 陆西橙唇渐渐扁了起来,她的房间很小,床也很小,她家更没有能直接出热水的水龙头。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霍竞川亲昵地蹭她小巧鼻尖,低低吐出一句,“没有你。” 陆西橙的嘴登时就扁不起来了:“那……那我的小床分你一半,你要不要?” 这下霍竞川是真不敢:“爸妈会打死我的。” “也对,你个子那么大,我的小床睡不下!” “我给你打个大一点的床。”霍竞川抱着她来到卧室门口,床确实小,她睡觉不老实,爱滚来滚去,他担心她半夜摔下来。 “好呀!”本来就该他打,毕竟大床他睡大半。 见她这么乖,霍竞川极想疼疼她,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陆西橙躲开:“不给你亲,你吃完肥肉没擦嘴巴。” 太会破坏气氛了,霍竞川让她挂在自己身上,径直走到卫生间,用她的杯子漱了三次口,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 “唔唔唔……混蛋……我也没擦嘴!” 从前进大队出发开始,五天时间,两人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更没有好好亲热过,陆西橙半推半就,被亲得头昏脑涨。 “慢点……疼!”陆西橙仰起头,委屈地叫出声,“你别吸……”她舌根都麻了。 霍竞川拇指和食指捏着少女精致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灼热呼吸喷洒在娇嫩脸颊上:“我轻点,再亲会儿!” 又啄了她一口,一口接一口,唇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又呈胶着状态,久久分不开。 陆西橙再次把脸浸在脸盆里咕噜噜吐泡泡,她唇肿了起来,还要去见长辈呢,万一被发现端倪,那羞死人了。 霍竞川给她提着辫子,弯腰很没有诚意的道歉:“下次换你欺负我!” 陆西橙踩他一脚,咬死你,大狼狗! 第413章 弄堂 厨房里有新鲜的青菜,陆西橙洗了一块咸肉,切成咸肉丁,打算做咸肉菜饭。 菜饭用烧柴的大灶烧出来味道最好,两人端着米肉去了楼下大厨房,大厨房里有不少人正在做午饭,见到他俩都打招呼:“小囡今朝做啥?” “做菜饭。”陆西橙把肉展示给他们看,主妇们就夸奖年轻人“做人家”。 早些年,菜饭是穷人家吃的,而且只放菜,青菜,荠菜,或者莴笋叶,也有人家会放蚕豆瓣,烧出来味道淡呱呱,没什么滋味,六十年代开始,才逐渐在菜饭里放肉,这个生活水平提高的一个象征。 走到陆家的大灶前,霍竞川坐下烧火,几个热情的阿婆走上前来看,嘴里七嘴八舌说着话,霍竞川听不懂,陆西橙就帮他翻译:“阿婆们说火不能太大,让你烧中火。” “好,谢谢阿婆。”霍竞川入乡随俗,也跟着陆西橙喊阿婆,阿婆都夸他有礼貌,嘴甜。 陆西橙偷偷冲他做鬼脸,现在的霍竞川像一把收鞘的利剑,变得平和内敛,记得最初认识时,他连喊王满囤叔都不肯开口的。 菜饭差不多熟了,阿婆们挖来一勺猪油给她,投到锅里,让已经散发出香味的菜饭多了股特殊的气息。 陆西橙以前极少吃猪肉,胆固醇高,怕胖,穿越过来后发现猪油真是其他色拉油、花生油、橄榄油不能替代的。 这一锅饭锃亮喷香,把饭盛起来,锅底一层金黄色香脆可口的菜饭锅巴。霍竞川铲起锅巴,分了一半给阿婆们,被回赠了一碗油条汤。 油条汤就是早上没吃完的油条剪成一段段的,放点葱花猪油酱油,开水一泡,就成了一碗汤,油条有点软有点脆,特别好吃。 给蒋素绢留了一碗,陆西橙吃了两小碗,剩下的全归了霍竞川。 “我妈昨晚还说怕你吃不惯咱们这边的口味,打算去买点辣椒。”陆西橙笑眯眯看他吃,霍竞川吃相好,虽是大口咀嚼,却没有狼吞虎咽的粗鲁,形状优美的唇上沾了油,喉结滚动把食物咽下,看得陆西橙也咕咚咽了口口水。 “吃得惯,不需要辣椒,”霍竞川抬眸,“怎么,没吃饱?” “嗯嗯。”陆西橙轻轻点头。 霍竞川用勺子挖了菜饭喂她:“来,再吃点。” 陆西橙乖乖张嘴:“啊~” “妹妹胃口变大了。” 陆西橙:“能吃是福!”她才不会承认是看他看饿了。 “哎呀!”陆西橙一拍霍竞川的大腿,“我不记得去奶奶家的路了。” 妈妈让她带霍竞川去,问题是她不认路啊! “没事,有我。”霍竞川吃完最后一口饭,起身去厨房洗碗筷,陆西橙跟在他后面打转,见他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她就很开心。 “你认识路?” “不认识,听姐夫说了地址,我买了地图看过,应该能找到。”相比永宁县横平竖直的街道,沪市的交通复杂太多,霍竞川昨天在宾馆弄了张地图,研究到半夜,大致的路线他记住了。 “你怎么这么棒呀!”路痴对方向感特别好的人莫名崇拜。 “因为我有你。”谁让他找了个不认路的未婚妻,可不就要多操点心么! 提上蒋素绢准备的东西走出家属院,霍竞川看向弄堂对门:“那里也是家属院?” “嗯,我们这些都叫弄堂。” 沪市人多住在弄堂里,弄堂是沪市最具特色的民居形式,最能体现沪市人的生活百态和岁月变迁,也有人称它们“石库门”。 “对面是新式里弄,模仿了西式建筑的样式,里弄更宽绰,取消了石库门,改用铁铸大门,天井也缩小了,比老石库门居住环境更好。”刘小草家就住在那里,所以陆西橙才说他们家是沪市人中的中等家庭,不穷的。 下等的就是棚户区,一家四代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是常有的事,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隐私。 陆西橙听过最夸张的,两扇黑漆的石库门里居然挤进了七十二家房客,浓缩了旧社会矮檐下的众生相,展示了底层市民的酸甜苦辣。 “那我们家呢?” 陆家门前有宽大的庭园,空地大,种了些葱姜蒜,孩子们有地方跑来跑去。 “我们家呀!”陆西橙对这个我们家很满意。 陆家所在的干部楼是花园式里弄,也叫公寓里弄,因为是最近二十年才建造的,风格偏现代式,独立的楼栋,每栋楼有三至四层,注重朝向和采光,每层有几套不同标准的单元,一般都有卧室、厨房、客厅、卫生间,阳台等,和后世的住宅很像。 霍竞川懂了,他居住的招待所对街就是一个石库门里弄,屋脊红瓦如鳞,三角斜顶的小阁楼带着个老虎窗,据说,那小的令人直不起腰的阁楼上也会住上一两个人,空间非常狭小。 透过大门看天井里,交错的晾衣杆,搓衣板、马桶刷随处可见,几家女人挤在一起忙家务,显得格外逼仄。 几年后会取消票证,粮食农作物品种在改良,生产技术越加先进,“衣食住行”中,衣、食、行都将不是难题,最难的应该是住,毕竟土地是有限的,人却会越来越多。 这只是霍竞川心中一个模糊的想法,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刚走出大门几步,一道声音喊住了陆西橙:“橙橙,等等我!” 陆西橙扭头:“嫂嫂?” 曹琴喘着气跑到他们面前:“妈说你们马上出门的,我等了半天,你们怎么才出来?” 陆西橙替她拍拍背,替两人介绍:“霍竞川,这是我嫂嫂。” 霍竞川马上跟着叫:“嫂嫂好!” “哎,你好你好!”曹琴听丈夫说过,这是位能徒手打死野猪的狠人,她有些怵,不太敢靠近他,只拉着小姑子说话,“橙橙,你们这会儿去爷爷家吗?” 第414章 长腿叔叔 “嗯,正要过去,怎么啦?” “那你去幼儿园帮我接一接朵朵和小谦,我忙完直接去爷奶家。” 陆东青觉得妻子的售货员工作每天要站着太辛苦,让她报了政府开办的夜大学习班学会计,以后可以转到办公室工作。曹琴去了,学得倒是挺有劲头,就是太忙了,家里顾不上,这不,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洗洗晒晒,打扫卫生,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行,我们去接,嫂嫂你去忙。” “接了就走啊,别给俩孩子买吃的。”曹琴说了这么一句,又匆匆跑了。 幼儿园离家属院隔了两条街,需要绕路过去,两人慢悠悠走,霍竞川发现,沪市的街头有流动小贩,卖花生瓜子的,卖麦芽糖的,卖爆米花的,烤红薯的,甚至还有卖香烟的,一支一支地卖,生意挺好。 霍竞川指了指一个愁苦的卖鱼老头,他挑来的桶里两尾鲤鱼无人问津:“他们不被抓?” “抓,怎么不抓,关两天又放出来,小伙子,听口音外地来的?尝尝咱们当地的鱼?”老头热情地推销自己的鱼,本地人不爱吃,就想逮住这个冤大头卖给他。 “伐要,阿拉有带鱼。”陆西橙用沪市话回他,拉着霍竞川走,“他那个鲤鱼闻着就泥腥味儿好重,我们不要买。” “好,要不要吃那个爆米花?给你侄子侄女也买点?”霍竞川对那个会“嘭嘭”巨响的小玩意挺感兴趣。 买的人不少,大多数是妇女儿童,手里拎着篮子,卖爆米花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汉,戴一顶破了边的草帽,脸上黑黝黝的,穿一双露了脚趾头的解放鞋,坐在小马扎上,左手吭哧吭哧拉着风箱,右手不紧不慢摇着一个葫芦型铁具。 “要爆啦要爆啦!”孩子们跳起来,火焰的跳动与铁葫芦哗啦啦的转动声把期待而紧张的心情推上一个极高点,霍竞川将陆西橙的头往自己这边掰,将将捂住她的耳朵,只听“嘭”一声,颗颗白白胖胖的爆米花哗哗流出,香味扑鼻。 不仅可以爆米花,还可以爆年糕,只是大家都从家里带了米和年糕来,像他们这样两手空空的少,霍竞川花一毛钱从老汉手上换了点儿米,又让他加糖,爆了一大包米花。 “好吃!”霍竞川捧着米花,陆西橙一边走一边吃,回头率杠杠的。 “你看看人家怎么谈对象的,爆米花都不给我买,真是像只铁公鸡。”马路对面,一个姑娘狠狠瞪了自己的男伴一眼,气呼呼跑了,男伴呆呆站在原地。 陆西橙和霍竞川面面相觑,齐齐笑出声。 幼儿园门口,陆云朵蹲在地上数蚂蚁,小朋友们都被接走了,只剩她和哥哥,妈妈怎么还不来呀! 陆云谦安静站着,突然眼前一亮,那是……姑姑! “朵朵,小谦!”陆西橙朝前飞奔,陆云朵听到声音抬头,咧开嘴笑,“姑姑,姑姑!”噌得起身扑进姑姑怀里。 陆云谦稳重些,眼里的欣喜却遮掩不住,昨晚爸爸就说姑姑回来了,可是太晚了,爸爸妈妈不让他们来找姑姑,说今天一块儿去爷爷家,没想到会是姑姑来接他们。 只是,姑姑身边的男的就是长腿叔叔吗? 陆云谦抬着头,哇,这么长的腿,要是打姑姑的话怎么办,他打不过的! “长腿叔叔您好!”陆云朵靠在小姑姑怀里,已经主动叫人了,其实陆东青有说过姑姑是和未来小姑父一块儿回来的,只是陆西橙信里总称呼霍竞川为长腿叔叔,他们对这个称呼印象更深。 “你好!”霍竞川努力露出和善的表情,他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在村里,梆子那群娃只要一看他的脸,就屁话不敢多说,反正他能止小儿啼哭,靠吓人制服孩子。 可他总不能去吓橙橙的晚辈! 还有,为什么叫他长腿叔叔? 陆云朵又往陆西橙怀里靠了靠,姑姑说长腿叔叔很温柔,温柔就是特别软的意思,可是这个叔叔看起来硬邦邦的。 “你……你会打我姑姑吗?”陆云谦鼓起勇气问,他也觉得眼前这个叔叔很危险的样子。 霍竞川心想,不愧是父子,问的话都一模一样。 “不会,只有你姑姑打我。”霍竞川蹲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 陆西橙拍他手臂:“胡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坏她名声! 霍竞川和陆云谦同时看她:现在就在打。 可能是身高的压迫感没那么强了,陆云朵又敢盯着他,发现这个叔叔看姑姑的时候眼睛会笑。 像爸爸看妈妈! 所以,长腿叔叔是个好人。 陆云谦也悄悄观察他,姑姑打他,他不生气,也没有打回去,还故意把手臂伸过去。 他,脾气应该挺好的! 陆西橙帮朵朵把散开的辫子重新扎好,小女孩突然又问了一句:“长腿叔叔,你扎辫子痛不痛呀?” 霍竞川一愣,他只给陆西橙扎过辫子,从最开始的笨手笨脚,后来越来越熟练,也没听她抱怨过痛,手艺是过关的。 “不痛。”霍竞川很有自信地道。 “那你比我爸爸厉害!”陆云朵小朋友非常崇拜地望着他,单调的马屁一顿输出,“比我爷爷厉害,比我太爷爷都厉害!” 陆云谦沉默:这妹妹太傻了! “谢谢。”霍竞川受宠若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好啦,姑姑买了爆米花,吃完,咱们走啦!”三人站在路边咔嚓咔嚓吃爆米花,霍竞川负责分,橙橙一把,小侄女一把,橙橙一把,小侄子一把! 陆云朵\\u0026陆云谦: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吃完,朵朵牵着陆西橙的手蹦蹦跳跳在前面走,“哥哥,你也要牵手哦,不牵手会被坏人抓走哒。” 牵谁的手,当然是牵长腿叔叔的呀,女孩子和女孩子牵手,男孩子和男孩子牵手,幼儿园就是这么教的! 陆云谦还在犹豫,霍竞川主动牵起他的小手:“走!” 陆西橙回头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俩人太逗了,一个个子太高,微微附着身,一个个子太矮,高高举着手,这手牵的可真累! 第415章 清爽的小伙子 “你抱着他走呀!”陆西橙看不过去,对霍竞川说道。 霍竞川低头看看脚边的小不点儿,最终还是将人抱了起来。 不同于抱着自家对象,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的亲密,他抱孩子好像抱着个炸药包,僵硬得很。 陆云谦小朋友趴在长腿叔叔的肩上,视野瞬间开阔了,严肃的小脸上绽开笑容。 他今年六岁,自觉是个大孩子了,每次出门,都让爸爸抱着妹妹,他自己走路。 原来被抱着能看得这么远啊! 朵朵见哥哥开心,她也好高兴,拉着陆西橙的手跑在前面:“姑姑,我们和哥哥比赛谁先到太奶奶家!” 两个小姑娘,一个小短腿,一个腿挺长,但中看不中用,霍竞川一步抵她们三步,他在后面溜溜达达地走,还要注意来往的自行车。 “朵朵,累不累?要不要叔叔抱你?”陆西橙拿出小手绢替小侄女擦汗,小姑娘跑得脸上红扑扑的。 “不累!”朵朵脆生生道,“马上到啦,我能坚持。” 叔叔已经抱了哥哥了,肯定抱不动她的,爸爸每次就只抱一个人。 老人住的地方离得不远,有孩子带路,没用上霍竞川这个临时地图。 “到啦,太爷爷太奶奶,朵朵来看你们啦!”隔着大门还有一条马路,朵朵就开始喊起来。 霍竞川抬头,就见到了一栋独立小楼,外立面是鲜艳明亮的淡奶黄色,质朴温暖,既醒目又不过分张扬,给人以踏实的感觉。 缓坡屋顶,盖红色筒瓦, 二楼处两个悬挑的铁艺小露台,下垂的常青藤随风摇摆…… 两侧是同样风格的几栋小楼,被围墙隔开,院内数株参天的法国梧桐树叶还未完全发黄,枝叶繁茂,阴翳蔽日,将小楼遮掩得窥探不到全貌。 “这些都是西班牙式建筑,解放前盖的,这几栋当时提供给普通有钱人,相比名人故居和大富豪的家,没那么奢华,所以才得以分给我爷爷他们住。” 陆云谦已经下地和朵朵跑进去了,陆西橙和霍竞川并肩而行,向他讲述老旧的历史。 她在后世虽然不是学建筑的,但她家有钱嘛,父母更喜欢现代化别墅,但两对老人钟情老房子啊,各买了一套,陆西橙全程帮着挑选的,对这些还挺了解。 “沪市还有许多风格更加华丽的高档别墅,现在都贴着封条,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去看。” “好。”走近院子前,他轻轻触碰了下她的手,这样的房子,才该是她居住的。 “奶奶的囡囡回来啦,怎么还杵在门口,快来给奶奶看看,瘦了,”陆奶奶笑容满面地出来,“咦,没瘦?” “瘦了,哪里没瘦,我腰都细啦!”陆西橙挽住陆奶奶的胳膊撒娇,她瘦了两斤呢! 陆奶奶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尾巴,陆南绯一家三口先到了,夫妻俩去买东西,把女儿留在这里,严佳乐和陆云朵手牵手,朵朵指给乐乐看:“长腿叔叔也来啦!” 乐乐长了一岁,口齿清晰许多,她仰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陌生的男人:“哇,你是姑姑的叔叔吗?” 霍竞川一脸黑线,暂时顾不上新冒出来的小不点儿,先和陆奶奶问好:“奶奶您好,我是霍竞川,橙橙未婚夫。” “你好你好。”陆奶奶一双眼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的年轻人,鞋子是皮鞋,不算顶顶好的皮质,但很干净,出门前显然擦过,黑色长裤,白衬衫,领口处不油腻,黑色外套,肩上没有落满头皮屑。 她暗暗点头,是个清爽的小伙子,陆奶奶评价男人有个最基本的标准:整洁干净。 爱干净的男人生活习惯不会太差,每天臭烘烘的男人一定很懒! 霍竞川静静站着任由打量,陆西橙也靠在奶奶肩头看他,她的眼光这么好,奶奶肯定会喜欢他的。 “还要在门口站多久?”一道威严的嗓音从后面响起,陆老爷子背着手走过来,陆西橙马上喊道,“爷爷!霍竞川,这是我爷爷!” “爷爷您好,我是霍竞川!”霍竞川礼貌问号,态度落落大方。 陆老爷子的目光和他交汇,霍竞川不闪不避,与他的视线对上。 果然如儿子所说,不卑不亢。 陆老爷子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久经考验的老革命战士,他浴血奋战的时候,这毛头小子还没出生,怎么身上那股肃杀的气势丝毫不弱于他? 虽然他极力掩盖住了,看起来温和,但老爷子眼光多毒啊,这年轻人,是个狠角色。 呵,乳臭未干的小子,还稚嫩呢! 陆老爷子打算好好会会未来的孙女婿,他运足气,突然手臂被拍了一巴掌:“我这腰有些疼,你给我找副膏药来贴贴。” 陆老爷子立刻扔下孙女婿,儿孙自有儿孙福,孙女婿比不上老妻重要,他扶住陆奶奶:“怎么又疼了,是不是前几天讲课都站着,我早让你不要去。” 陆西橙和霍竞川都紧张地看向陆奶奶,陆奶奶悄悄冲他们眨眨眼:在小辈面前不能驳老爷子的面子,坍他的台,陆奶奶便偶尔不舒服一下,转移陆爷爷的注意力。 老爷子估计心里也清楚,可每次还是会上当。 陆西橙佩服佩服,和霍竞川受伤了她就哭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效。 陆奶奶贴完了所谓的膏药,霍竞川已经被三个孩子簇拥着走进了院子。 近看,小楼更加雅致,南花园里遍植香樟、黄杨、水杉和广玉兰等树木,底楼入口处设有石拱门廊,门内楼梯直达二层,地面铺了光滑的大理石。窗间是螺旋纹的柱子,阳台栏杆铸有铁制花饰。 霍竞川的目标更加明确,买一栋这样的,甚至要更好的洋房给橙橙住。 第416章 想约架的爷爷 “竞川,来,坐下喝茶,奶奶泡的茶有些苦,不喜欢让你爷爷泡,欸,这是灵芝?”陆奶奶接过霍竞川送上来的东西,她是医生,虽是西医,但因为自小家境好,见识不俗,一眼就看出这两朵灵芝品质非常好。 霍竞川带给老人的礼物不多,陆父说了,两位老人不喜欢那些虚礼,他只拿了两朵灵芝,他们自己做的水果罐头和肉酱罐头,还有两件毛衣。 陆老爷子对这礼物很满意,罐头他们喜欢吃,毛衣是孙女亲手织的,灵芝正好给老妻补一补,比送什么烟酒有诚意。 “坐,别客气。”陆老爷子说道,他本来就无意为难孙女婿,对于儿子的眼光,老爷子还是挺信任的,儿子说很好的人,总不至于太糟糕。 再说,若真是个人中龙凤,他家孙女也驾驭不了啊! 霍竞川依言在陆西橙身边坐下,和她腿上坐着的乐乐看了个对眼,乐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姑姑身上好香,她好喜欢。 霍竞川低声问陆西橙:“累不累?” “不累,”陆西橙把小乐乐塞进他怀里,“你陪她玩,我去看看奶奶。” 霍竞川腿上多了个软软的小丫头,他有些手足无措,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乐乐扁扁嘴,陆云谦忙把半颗奶糖塞她嘴里,“你看,这是长腿叔叔,人可好了。” 乐乐嘴里含着糖,声音含糊:“那长腿叔叔,你给我翻个跟头好不好?” 姑姑说了,长腿叔叔什么都会,可厉害啦! 陆云朵也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霍竞川:……他是被谁坑了? 陆老爷子在对面笑出声,该,还长腿叔叔,他腿也不短,怎么不叫他长腿爷爷呢? 陆西橙和陆奶奶从厨房里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只见大厅里,霍竞川直挺挺站在那儿,伸长手臂,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挂在上面荡秋千,笑声银铃般传出去老远,连陆云谦也跃跃欲试。 而陆老爷子像只老母鸡站在旁边,护着两个孙女别摔了。 陆西橙很想将这一幕画下来。 陆奶奶戳戳孙女的胳膊:“你从哪儿捡来的这么俊的对象?” “不是我捡的,他是自己送上门的。” “那个大队的人眼光可不怎么好!”这么好的小伙子,眼光好的话早争着抢着嫁了,怎么还能被她孙女捡了便宜? 回到厨房,陆奶奶由于自己奇特的手艺,孙女婿第一天来,她打算做一道桂花糖藕,她足足准备了一整包的红糖。 陆西橙无语:“奶奶,红糖放多了也会苦的。”爷爷的日子可真不容易。 “是吗?” “是呀,奶奶,糖藕交给我,我看家里有苦瓜,要不您做个苦瓜炒蛋,霍竞川爱吃苦的。” “真的?”太好了,家里总算来个能吃苦的,陆奶奶乐颠颠地出去和陆老爷子炫耀。 橙橙找的孙女婿真是太合她心意了。 厨房里食材不少,其中就有一只宰杀好的鸡,陆西橙见到鸡头发憷,一眼都不敢多看,忙躲到门口喊:“霍竞川,你快过来!” 听见她的声音,霍竞川放下两个小姑娘快步走过来:“妹妹,怎么了?” “那个,你把它弄掉。”陆西橙指了指鸡的方向。 霍竞川立刻就明白了,快速拿起刀剁下鸡头,扯了张叶子包好,扔到院子后的沟里,才洗了手摸摸她的头:“好了,没事了。” “嗯,你去玩儿,这里我来就行啦!” “我陪你,奶奶要带乐乐和朵朵去换衣服。”玩得出了一身汗。 “那你去陪爷爷说说话。”陆西橙推他,“你不是怕我爷爷?” “不是,”霍竞川为难,“爷爷说想跟我比划比划。” 老爷子虽说身体健朗,到底上了年纪,霍竞川哪儿敢和他动手! “是爸爸,”陆西橙轻笑,“爸爸和爷爷说,你很有本事,打架特别厉害,比爷爷还强些,爷爷就不服气,心心念念着等你过来比一比呢!”她也是听蒋主任讲的。 “妹妹!”霍竞川无奈,打架算什么本事,那是生存技能。 “喂,爷爷要是真和你打,你就算放水也不能放得太明显啊,他会生气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会赢?”霍竞川帮她一块儿给莲藕装糯米,他自己都没太大把握,他的功夫就是野路子,从没和真正厉害的人比试过。 “相信呀,相信你就算输了也是故意的。”陆西橙小小声,这话可不能给爷爷听见。 霍竞川笑了,有她这句话,输赢都不重要了。 陆南绯夫妻和曹琴蒋素绢是同时到的,曹琴带了几瓶汽水,一兜水果,陆南绯提了一个蛋糕盒:“橙橙,老大昌的冰糕,快点来吃。” “姐,你特地去买的呀?”陆西橙跑出来,“还有奶油蛋糕?” “蛋糕吃了饭再吃,先吃冰糕,竞川呢,要不要一起吃点?”陆家的男人不和女同志们抢西点吃,不是他们不爱吃,而是太贵了,一只奶油蛋糕卖十块八毛钱,以严弘毅和陆东青的工资,一个月也才买得起三四个蛋糕,平时妻子女儿只买点哈斗解解馋。 陆西橙看向霍竞川,霍竞川摇摇头,谢过姐姐,心里在想着橙橙的生理期,还有七八天,明天开始就不给她吃了。 陆西橙手拿小木片,专心挖着纸杯里的冰糕吃,含了一口在嘴里,快乐地想冒泡泡。 老大昌的冰糕介于冰淇淋和蛋糕之间,没有冰淇淋的粘腻,但又有冰淇淋的冰爽,没有蛋糕的油腻,却有蛋糕的绵密,吃起来好像微甜的雪化在舌尖上,难怪后来很多老沪市人对于阿根达斯冰淇淋颇不以为然,口感真是太妙了。 她要每天吃一个! 三个小孩分吃一个,陆家姐妹,曹琴、蒋主任还有陆奶奶人手一个,坐在院子里享受冰凉,男人们则忙着切肉择菜,准备今天的晚饭。 第417章 大力士女婿 等到陆国平父子赶回来时,厨房里已经飘出了各种食物的香味,住得近的几户人家不时过来问:“老陆,你家今天有什么好事情啊,准备噶许多菜?” “我家橙橙对象第一天来,竞川,出来认识下,这是隔壁陈伯伯。”老陈也是军人出身,找机会和这小子练练。 “陈伯伯您好!” “你好你好,年轻人真精神,改天来伯伯家做客。”老陈不知道要被老陆算计了,热情地和霍竞川打招呼。 霍竞川被陆老爷子领着认识了一圈人,老爷子对他说:“以后回了东北,有事就找家里,别一个人扛着。”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无父无母,挺不容易的,找的对象还是自家一团孩子气的孙女,家里可不是要多帮衬帮衬嘛! 陆老爷子知道他的经历,被丢在山里,和狼一起长大,靠打野猪赚了些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年轻人,但也不会心理阴暗,想要去害人,这就足够了。 老爷子不是同情他,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了,他同情不过来。 何况,他曾经和他有过类似的经历,一个成熟的,拥有独立生存能力的男人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老爷子只是想告诉他,既然家里接受了他,那他以后就是陆家的一份子,有了难处都可以找家里商量帮忙。 “我明白,爷爷。”霍竞川点头,眼眶微微发热,踏进充满欢声笑语的院子,他想,或许,遇到橙橙,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陆西橙哒哒哒跑过来塞给他一个纸杯,“你帮我吃了,我要留着肚子吃饭。” 霍竞川看着纸杯里只剩一个底的冰糕:“你吃了两个?” “姐姐给你买了一个,你不吃,那只能我吃啦!”陆西橙半点不心虚,她是帮他吃的, 霍竞川望着她理直气壮的小脸,手有些痒,偏偏人多,他只能按捺住捏她脸的冲动,放人回去和孩子玩。 大厅里,陆南绯和嫂子偷偷地笑,高高大大的妹夫居然拿橙橙没辙,真没想到。 陆家老俩口平时吃饭用方正的八仙桌,每边坐两个人,人多的时候坐不下,就会搬出角落里的大圆桌。 大圆桌是老红木做的,格外沉重,往日要陆国平和儿子女婿合力才能勉强抬起。 霍竞川主动上前:“爸,我来!” 他蹲下身,右边肩膀抵住桌子的边缘,左手握住一只桌腿,右手掌心托住桌子中心,稳稳站起。 严弘毅不知道他的力气,想上去帮忙,被陆东青拉住:“竞川可以的。” 厨房里和院子里听到动静的孩子女人们都跑出来,三个小孩子齐齐张大嘴巴:哇,长腿叔叔太厉害啦! 蒋素绢和陆奶奶握着手,这孩子,一身力气怎么练出来的,再煮一锅饭! 陆老爷子目露震惊,家里的桌椅是妻子的嫁妆,老丈人特意请工匠打的,用的上好的大料,这张圆桌,送来时四个肩夫一起扛着还累得够呛。 因为不便搬动,打仗的那些年,桌椅一直被留在乡下,直到他们安定下来才着人运过来的。 这小孙女婿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霍竞川不是搬动圆桌,而是扛在肩上站起来,腰背笔直,问道:“爸,放哪里?” “放这儿,大厅中间,小心点,东青,弘毅,搭把手!” 严弘毅都惊呆了,怀疑桌子是不是换了一张,结果一上手,还是死沉死沉的。 陆南绯和曹琴有些同情地看着自家妹妹\/小姑子:妈呀,这男人还能要吗,橙橙你考虑考虑要不要退货? 陆西橙跑到霍竞川身边,不顾长辈兄姐都在呢,踮起脚尖替他揉揉肩:“疼不疼呀?” “不疼。” 陆老爷子轻咳一声,霍竞川马上改口:“疼!” “疼你还逞强,这么多人呢,大家一起扛啊!”陆西橙嗔怪,霍竞川只是看着她笑。 陆东青、严弘毅:不不不,我们扛不动扛不动。 “橙橙,桂花糖藕好了,你让竞川先吃点儿,饭菜还要再等等。”陆奶奶把糖藕切片端上来,放在孙女婿面前。 “奶奶,霍竞川他不喜欢……”陆西橙话没说完就被捏住了手心,“霍竞川他不喜欢客气的,他肯定会吃光光!” 霍竞川给三个孩子每人夹了两片,给陆西橙夹了四片,陆父他们在院子里扫落叶,让他自己吃:“甜的也要吃一点,你在乡下总吃粗粮,身体受不住的。” 糖藕的糖是陆西橙放的,霍竞川尝了一口,软软糯糯,绵甜香滑,咬开,居然还会拉出长长的丝。 陆西橙别墅里没有藕,这是霍竞川第一次吃,一片片吃得很认真。 三个孩子吃完了自己碗里的,懂事的不再要,叔叔那么辛苦,就应该多吃点儿的。 霍竞川刚才扛桌子,这会儿又吃才出锅的糖藕,有些热,便把外套脱了,正好蒋素绢端着盐水鸭出来:“竞川,你站起来我看看。” 霍竞川依言站起来,蒋素绢走上前,绕着他转了两圈:“你这衬衫谁做的呀,花钱了没有?别是被骗了,你看看,走线歪了,两边下摆长短不一样,哎哟,这袖子都快裂开了。” 陆奶奶也走上来瞧:“是啊,竞川,哪家的裁缝,还是叫村里人做的?也太不实诚了,欺负你个大男人不懂。” 一旁不实诚的骗子陆裁缝:咩咩咩! 霍竞川扯扯衣摆,窥探到小姑娘的脸色,忍住笑:“妈,奶奶,这是橙橙给我做的,做的时候合适,是我长胖了些才裂开的。” 霍竞川本来想说是自己做的,但陆父和陆大哥都在呢,这个谎实在撒不下去。 陆国平和陆东青围过来,好像是有那么点进步啊,不再山路十八弯了。 陆奶奶听闻是孙女做的,立刻换了语气:“呀,咱家囡囡都会做衣服了呀,真厉害,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针都拿不稳呢!” 陆西橙小脸多云转晴:“我会继续努力的。” 蒋素绢又想拍她,奈何女婿护着:“接下去,你乖乖在家练习怎么缝衣服,缝纫机也学起来,别一天天瞎玩!” 她的慈母心再深,也不得不说,女儿的手艺真差,女婿的脾气真好! 第418章 改口费 晚饭陆西橙没搭上手,除了苦瓜炒蛋,苦瓜酿肉是陆奶奶做的,其余都是蒋主任领着儿媳和大女儿完成的,还有几道陆父从外头买回来的熟菜。 香露葱油鸡,盐水鸭,凉拌猪耳,糟门腔,走油蹄髈,端上桌,看得几个孩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妈妈,家里的油还够不够?”陆西橙看着桌上的锅包肉,今天的菜都是费油的,又是炸又是煎,油罐子估计要见底了。 “够,这个月的供应没领,你上次托人送回来的油还有剩的。”陆西橙往家里寄过五次油,每次都是一个大玻璃罐头的量,两斤左右,蒋主任省着点,加上每个月的油票,现在家里还剩三罐,年底了,政府会加大供应,油是不缺的。 “这锅包肉是给竞川做的,还有这道小鸡炖蘑菇,橙橙你别馋!”蒋素绢特地找丈夫的老同学打听了东北人爱吃什么,做了几道不太地道的东北菜。 “妈妈偏心!”陆西橙撅起嘴,她妈心里只有女婿,没她这个女儿了。 “我偏心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夹。”霍竞川看看她,再转头看向几个孩子,陆家的家教很不错,连最小的乐乐也只是眼睛盯着菜咽口水,也没爬上桌先吃。 陆家过年也没有吃得这么丰盛的,红烧肉、砂锅鱼头豆腐汤、酱香大骨、香煎带鱼、草头圈子、油爆虾、红烧大排、蛤蜊蒸蛋、白灼小鱿鱼花螺,摆满了一桌。 蒋素绢拿来饭盒夹了些红烧肉和大排进去,新鲜的猪肉包括大骨都是她二弟从肉联厂给她弄的,这盒菜明天一早给他送去。 陆老爷子打开两瓶白酒,让男同志每人倒一杯,轮到霍竞川时,他下意识看向陆西橙,陆西橙闻着酒香浓郁的茅台,她也好馋。 “我喝一口?”她悄悄伸出手。 “不行,”霍竞川往自己杯子里倒了半杯,把酒瓶放得老远,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全部落座后,大家长陆老爷子开始讲话:“今天是咱家的聚会,也是欢迎橙橙对象……”话音未落,霍竞川就礼貌纠正他,“爷爷,我是橙橙未婚夫。”这中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他表情一本正经,其他人都笑起来,陆西橙低着头,踩了他一脚,霍竞川面不改色。 陆老爷子也笑了:“行,未婚夫,是竞川第一次来咱们家,他大老远从东北过来,既然要娶咱们陆家的姑娘,以后就是家里的一份子,我们欢迎欢迎他。” 呱唧呱唧,一桌人拍手,三个小孩拍得最用力,乐乐还要往长腿叔叔腿上扑,被妈妈抱着动不了。 陆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纸包:“竞川,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改口费。” 霍竞川有点懵,当初陆父给他六百六十六元的改口费,没想到还能再收到爷爷奶奶的红包。 “快接呀!”陆西橙戳戳他。 霍竞川回过神,起身接过红包,转头就交给了小姑娘:“橙橙,你收着。” “好,明天给你发零花钱。”陆西橙不客气地把红包塞进自己的衣服兜兜里,留着买冰糕吃。 两人一递一收动作娴熟,在坐的人心里门儿清,谁不是打那时候过来的,男同志们惋惜,看来,竞川步上了他们的老路,是个没钱的。 “你也要准备开口费的。”陆西橙指了指三个小不点,“姑父可不是随便叫的。” 霍竞川懂了,决定今晚回去就准备好,他不想再当长腿叔叔了。 陆老爷子讲完话,轮到陆父,他和霍竞川已经很熟了,场面话就不说了:“竞川,爸爸还是那句话,你上工的同时不要忘了学习文化知识,若是年后,国家的政策宽松了,爸爸就想办法将你们调回来。” 现在,知青要回城只有一个办法,病退,并且非严重的病不给通融,这显然行不通,就算能让女儿回来,总不能让她躲在家里不见人,干脆就在乡下呆着,女婿有本事,也能照顾好女儿。 “对,听你岳父的,趁着在沪市这段时间,有不懂的多问问,奶奶也能教。”陆奶奶说道,她是京城协和医学院毕业的,国家的第一批女医学生。 “是,我知道了,谢谢奶奶,谢谢爸爸。”霍竞川感念,陆家人是真的有将他当家人对待。 “行啦,竞川不是小孩子了,他懂的,咱们吃饭。”陆老爷子给陆奶奶夹了块红烧肉,响鼓不用重锤,竞川能一个人长大,还不声不响挣下一份家业,说明他心里极有主意,以后要做什么,肯定也有打算,不需要他们太操心。 长辈动筷子了,小辈们就可以吃起来,霍竞川夹了块带鱼放进陆西橙碗里:“要不要剔刺?” “不要,我自己吃。” 霍竞川喝了口酒,高浓度的茅台,烧的嗓子火辣辣的,陆西橙赶紧给他盛了碗汤:“空腹不能喝酒的,你酒量不好,喝完这杯不准再喝了。” 霍竞川无奈地看向桌上的男同志们,未婚妻不给喝,他也没办法。 男同志们:鄙视你,你只有未婚妻,我们可是有老婆的,比你强! 圆桌的圆台面很大,一些菜摆得远,霍竞川一心三用,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关注着陆西橙的碗:“想吃哪个?” “螃蟹。” 霍竞川认得螃蟹,陆西橙给他吃过,他夹了一块,把蟹脚拆下来放进自己碗里,蟹块给她:“慢点吃,吃完了再给你夹,米饭也要吃。” “我就吃半碗米饭。” “不行,大半碗。”饭不吃饱,半夜又偷偷爬起来吃零食,这习惯太不好了。 对面的曹琴和陆南绯姑嫂互相对视一眼,再看看身边乖乖吃饭的儿女,他们这个妈妈好像做得太轻松了? 陆奶奶暗自点头,真正对一个人好是装不出来的,何况是霍竞川这种一看就很有骨气的年轻人,只有把人放在心头上疼,才能这么的体贴入微。 陆西橙胃口小,每道菜尝一两口,吃大半碗饭,再喝碗汤,她肚子就饱饱的,然后她就看霍竞川吃。 “竞川,多吃点,饭锅里还有。”蒋母让女儿去盛饭,陆西橙盛了满满的一碗,“你吃,我给你夹菜。” 霍竞川和她一样,都喜欢新鲜的肉类,这一桌菜正好合他的口味,陆西橙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连吃下三大碗米饭,他的胃里逐渐有了饱足感,陆西橙蹬蹬蹬又跑了两趟,霍竞川不好意思了:“我吃饱了。” “再吃一碗。”陆西橙很清楚他的饭量,现在是七分饱,再吃一碗,再喝一碗汤就差不多了,不能吃得太饱。 蒋主任看看手里的碗,这是大海碗啊,丈夫儿子也挺能吃的,饿极了最多吃三大碗,竞川这几天在家里没吃饱! 她不知道,这还是最近一年,霍竞川被陆西橙养得油水充足了,饭量变得小了些,以前他吃得更多,要不然,他干嘛那么费力在山里种粮食呢,他又不去卖。 饭桌上,没人笑话他吃得多,三个小朋友努力扒着碗里的饭,他们也要和长腿叔叔学习,多吃饭,长高高。 一桌菜被扫荡一空,声称已经吃饱的女同志又拿出来蛋糕,男同志们站在旁边消食,看她们你一块我一块的分。 “竞川,女人都是这样的,连我家朵朵吃饱饭都要再吃点糖水才算满足。”陆东青笑着道,家里小饼干糖果总要给她们母女俩备一点,否则妻子莫名其妙不高兴了,女儿发小脾气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哄。 霍竞川恍然,不过他家的格外难养些,饭不肯好好吃,就爱吃些零食水果。 一个蛋糕没多少,陆西橙吃了一小块还意犹未尽,回去的路上,和嫂子老妈商量:“我们明天再买一个!” “行,让你大哥付钱。”曹琴摸摸女儿的脑袋,分给朵朵一块。 霍竞川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塞给陆东青:“一人一半。” 曹琴挽住小姑子的胳膊,太好了,大姑子住得远,不能经常约,她和女儿买一个又舍不得,有小姑子在,一个月可以吃两次了。 天已经黑了,蒋素绢劝霍竞川去招待所,霍竞川坚持要送他们到家:“妈,我认路的,您放心。” 蒋素绢心想,我哪是怕你不认路,是怕你到了舍不得走。 到家属院门口,蒋素绢看着彼此悄悄拉着手的小儿女,叹了口气,对女儿说道:“橙橙,你陪竞川散散酒气,马上就上来啊!” 罢了,都快结婚了,她还是放宽松些,好歹这边是科研干部区,稽查队不会来。 “谢谢妈,我会把橙橙安全送上楼的。” 陆国平瞪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西橙躲在霍竞川身后笑,就喝了一口酒,能有什么酒气。 等到陆父陆母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两人的手立刻从勾着小手指变为五指交扣,陆西橙羞嗒嗒的,想到什么,突然又抬腿踢了他一脚。 “怎么了?”无视裤子上的小脚印,霍竞川抬起她的脸。 “下午,我姐姐问我嘴巴怎么肿了。” 霍竞川脸色微僵:“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被蚊子咬的。”陆西橙小脸鼓起,难道还能说被狗咬的吗? 霍竞川仔细端详她的唇,确实,上午太用力了,樱粉色的唇泛起艳丽色泽,像夏夜里的蔷薇花瓣,饱满红润。 “妈说让你帮我散散酒气。”霍竞川指腹轻抚她的唇角,触感软嫩。 “你又没醉,散什……唔……”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霍竞川克制地轻轻环住她:“好了,我陪你上去。” 陆西橙手揪着他衣摆不动:“你给我打个大一点的床。”晚上一个人睡觉她不习惯。 “好,还是打你那种样式的好不好?”霍竞川觉得她现在床的样子很好,三面都围起来,挂个蚊帐,她滚来滚去也不会摔下去。 “那种很贵的,你身上钱够不够呀?”陆西橙摸摸口袋,掏出那个红纸包,“看看爷爷奶奶给了你多少钱?” 霍竞川打开,两个纸包,各十张大团结。 “这是不是太多了?”霍竞川了解过,即便在城里,一般祖辈也是不会给孙辈另一半改口费的,只有讲究点的父母才会给。 “嗯,他们给嫂子和姐夫也是两百,爷爷奶奶光给我们改口费就要六百。” “我们以后多给家里寄些吃食。”霍竞川把纸包折好放回她口袋里,以前,往陆家寄东西是因为他们的橙橙的家人,现在,他们也是他的家人了。 “我身上还有三百块钱,打张床够用的。”虽说他钱都上交了,但小姑娘从来没让他真正身无分文过,尤其出门,总会往他身上塞钱,霍竞川把开支都记下来,不会乱花。 “行,”陆西橙勾住他的手指,“那你陪我上楼。” “走,我牵着你。”霍竞川避开地上的杂物,“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买过来?” “生煎包。” “那早点起床,生煎包被爸吃了,你别哭鼻子。”霍竞川捏捏她的脸,爱睡懒觉的娇气包。 “那你叫我嘛,你敲敲门,我就醒啦!”陆西橙推开门,陆父坐在桌前看报纸,蒋主任正熨烫衣服。 “竞川,把你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明天让橙橙洗了,我给改改,换上这件,这是你爸的,他只穿过一两次。”蒋素绢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他,让女婿穿这么件衣服走来走去,她觉得亏心。 霍竞川看看身上的衣服,这是橙橙一针一线做的,他舍不得。 陆西橙倒是很爽快,推着他进卫生间:“换好了放里面。” 霍竞川换了衣服出来,陆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紧,蒋素绢不知道他带了几件衣服过来,琢磨着给他再做两件可以替换的。 “谢谢妈,那我先回去了。” 霍竞川离开,蒋主任就把女儿叫到房间:“妈今晚教你怎么量尺寸。”要是完全不会也就罢了,既然做了,说明她还是有点兴趣的,她就要给她教好。 于是,陆西橙苦哈哈地开始系统化学习量体裁衣,最终成了一名优秀的裁缝。 这是不可能的! 第419章 学徒工女婿和龙凤床垫 陆西橙在担心爷爷奶奶的小金库,殊不知陆奶奶才是陆家最有钱的人。 陆爷爷给她把玉佩擦了擦:“你啊,别操心几个孩子,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 “我知道,”陆奶奶点点头,和老爷子开玩笑,“我原先还想着这孩子要砸手里了,没想到她自己不声不响地找了个挺出挑的对象。” “所以给两百就差不多了,一碗水端平最好。” 否则一个孙女多给了,别的孙子孙女怎么想?不止大儿子的,还有小儿子的,偏心是乱家之源。 陆奶奶摩挲着玉佩温润的纹路:“我爹怎么都不会料到,他留给我的黄金还有不能用的一天。” 早在三十年代,陆家老太爷就变卖大半家产,带着女儿北上读书,又支持革命事业,等到解放后,陆家就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家庭,与地主富商半点扯不上关系。 陆老太爷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为她留下后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他变卖的家产都是房屋田地商铺还有不容易携带的瓷器,得来的钱一小部分换成了黄金,和家里原来的黄金一起藏在不同的地方。 因为陆爷爷的津贴越来越高,她自己也有收入,所以那些黄金一次也没兑换过,现在更是不敢拿出来。 这件事,只有陆爷爷陆奶奶老俩口知道,连两个儿子都不清楚,他们只知道爷爷曾经好像很有钱,后来又没啥钱了,爷爷说了,他们家就是普通人家,想过好日子就自己努力,无论是当兵还是上学,都是一条出路。 陆老爷子把陆奶奶的洗脚水倒掉:“你看,没有我们帮衬,他们也过得很好。” 儿子就不说了,几个孙子孙女,不算有大出息,至少把自己的小家经营得不错,事业稳中求进,兄弟姐妹之间也没像其他人家因为工作房子等闹得像死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说的对,今天国平讲了让两个孩子过年结婚的事,我没什么意见,咱们还是按老规矩,添两百块钱,就是酒席办哪里啊?” 一般结婚酒席都是由男方办的,请个两三桌,亲戚们聚一聚,或者有单位的干脆在单位食堂办,热闹又方便。 可是竞川既没家人也没个单位,若是办在他们家,别人会不会以为竞川是入赘? “我看竞川不会在意这个。”陆老爷子说道,就像他不在乎跟着妻子姓一样,那小子不是会拘泥于礼节形式的人。 “那也不行,咱不能欺负人家没爹没妈的,还是在饭店里办,贵是贵了点,省心,也没那么累。” “行,回头和国平竞川商量商量,睡!” …… 霍竞川对于自己要结婚这件事还一无所知,否则哪里有心思跟着岳父去厂里学习。 陆国平见他每天没什么事,就让他下午去机械厂,当一个不拿工资的学徒工,有陆东青带着,又是陆厂长的女婿,没人会对他有意见。 “会不会对爸有影响?”霍竞川学着陆东青的动作操作仪器,这里是拖拉机生产车间,里面的拖拉机样式比他买的那台先进很多,只是尚未投产,还在试验阶段。 “不会,”陆东青从机器底下爬起来,他的脸上身上沾满机油,脏兮兮的,“最核心的技术不在这里,这些是可以对外展示的,每年还有别的地区的厂子来参观。” 机械厂工作分白班和夜班,下班后,霍竞川跟着陆家父子去食堂,今天食堂有红烧大排, 一毛五分钱一块,陆国平打了四块:“这样回去就能少做个菜了。” 而且食堂的菜不需要肉票,基本上他隔三差五就会往家里打菜。 “咱们厂的伙食在整个沪市都是数一数二的。”陆东青也打了三块,沪市人把红烧肉、大排等说成是大荤,而把肉片、肉丝说成是小荤,机械厂食堂每周会有一次大荤和两次小荤,其他时间也有鸡蛋豆制品等供应。 机械厂凭借这个食堂,足以让外面没工作的年轻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机械厂的未婚青年更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饽饽。 “哈哈哈,食堂办好了,工人们满意了,他们干起活来就更有劲嘛!”郑厂长从后面笑着走来,手里也端着饭盒,旁边是薛厂长。 机械厂三位厂长,郑厂长统筹大局,负责对外事务,薛厂长负责生产,陆厂长负责技术,三个人分工不同,合作了好些年,已经是老友了。 “郑厂长,薛厂长。”霍竞川和陆东青同时打招呼。 郑厂长摆摆手,拍拍霍竞川的肩膀:“下了班就叫郑叔,怎么样,吃得还习惯吗?”他探头瞅瞅陆国平的饭盒,“老陆你也是,就打四块,抠抠搜搜的,再去打两块。” 薛厂长赶紧跑去前头:“我今天要打六块,别和我抢。”他老爹来沪市养伤,就好这一口。 陆国平在郑厂长鄙夷的目光中又打了两块,总共花了九毛钱。 回到家,陆西橙在整理自己的柜子,蒋主任说让女儿学针线,倒也没逼着她马上学会,一天学两三个小时,不能坏了眼睛。 “爸爸,我闻到了红烧大排的味道。”陆西橙接过霍竞川手里的饭盒打开,果然是大排。 “去洗手,我去帮妈端菜,马上开饭了。” 蒋素绢蒸了条咸鱼,炒了个豆芽木耳,木耳是女婿送来的,再做一道菌菇鸡蛋汤,三菜一汤才是陆家平时的标配。 “竞川,衣服改好了,让橙橙改的,你吃完了试试看。” “好的,妈。”霍竞川给陆西橙夹了块大排,陆西橙不要,夹回他碗里,“我要拌汤汁。” 食堂的大师傅调出来浓稠的卤汁,甜咸兼具,浓油赤酱,拌饭那叫一个香。 …… “竞川,白天听你和东青,你要做张床?”陆国平突然问道。 “嗯,橙橙的床有些小,我想做张大点的。” “是该做一张。”陆国平点点头,本来蒋主任说起过,他没空弄,是该让竞川做,睡的人是他。 “弄到门路了吗?” 霍竞川犹豫了一瞬:“我找了票贩子,对方说有了票给我留着。” 沪市不比东北,这边没有森林,也没有木材公司,买什么家具都要票,家具票是由上级部门发到基层单位的,跟自行车、手表、皮鞋等票证一样,家具票每年只发一次。 家具票分为大衣柜、五斗柜、书柜、单人床、双人床、写字台、木椅、木箱、折叠圆桌、折叠椅,甚至还有板凳等十多种,分到什么就看运气。 当然还有一类特殊情况,可以不用票买到床,那就是凭借结婚证明,问题是霍竞川没有。 好在快到年底,各大单位开始给职工发福利,有用不到的票就会卖给票贩子,这段时间是一年里票贩子生意最好的时候。 “你还找到了票贩子?”陆国平挺意外,那些票贩子都隐藏地极好,尤其是交易大件的,一般人都摸不到他们的边,霍竞川才不过才来了沪市几天,怎么联系上的? 其实霍竞川没用什么特殊的方法,他只是去黑市转了几圈,沪市的黑色比永宁县更大,而且如陆西橙所说,入口处两个黑脸大汉守着,买家不需要付钱,卖家却要付五毛钱的所谓入门费。 货物种类也更加丰富,猪肉和粮食不多,鱼类蔬菜摆满了各个小摊,霍竞川还见到卖鸭子的,可惜被个大娘抢走了,六块钱一只,很划算。 他第一次去踩点认路,第二次就是认人,哪些人是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拿出来卖,哪些人是二道贩子,他们的神态不同,目标客户不同,霍竞川很快辨认了出来。 这些人是有组织的,贩卖票,贩卖粮食肉类,贩卖电器……只要找到一个,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想要的票贩子。 陆国平暗暗心惊,这小子,看着糙,其实心思极细,人又精明,跟自家的傻姑娘…… “妹妹,噎到了?”霍竞川猛然起身,站到陆西橙身后,轻轻拍打她的背,“怎么样?” 他还记得她当初吃蛋黄噎到时,她教的急救方法,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先站起来。” 陆国平和蒋素绢也着急,这孩子,吃个饭怎么还能噎到呢? 陆西橙邦邦邦捶捶胸口,呼出口气:“没事了,吃得快了些,已经下去了。”她难受得眼泪汪汪的,“我想喝水。” 霍竞川把凉好的温水送到她唇边:“来,慢点喝。” 陆西橙就着他的手喝水,抬眼见父母齐齐盯着他们,她脸一红,推开霍竞川的手:“我自己喝。” 霍竞川也察觉到了岳父岳母非同寻常的目光,意识到他的行为越矩了,只得坐下继续吃饭,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人,怕她再噎到。 若是在乡下,霍竞川早已将人抱进怀里千般疼万般哄了。 陆国平:这么个精明的男人遇上自家傻姑娘也不知是什么缘分! “既然要做,就做张大一点儿的,你个高,让他们照着你的尺寸量。”现在的房间普遍都很小,床要摆进去,做得也都小小的,勉强够睡而已。 “……”霍竞川心中惊疑,为什么要照着他的尺寸? 他转头看向陆西橙,他亲爱的未婚妻正埋头小口小口吃饭,完全不理他。 …… 几天后,霍竞川弄到了一张双人床家具票,因为他想做成老式的架子床,选择的又是好木料,价格自然更贵。家具店的工作人员还问他:“同志,结婚是伐,再买张床垫?” 听到结婚二字,霍竞川心头一热:“怎么卖的?” 工作人员指了指里间屋子:“那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床垫,龙凤床垫,年轻人结婚有了这个,派头老大的。” 派头当然大,这么一张床垫,要卖五十多块钱,反正工作人员是舍不得买的,他两个月工资了。 霍竞川走到屋子门口,床垫的大小正好和他订做的床配上,浅黄色印花图案,清新淡雅,床垫有他手掌厚,里面装有弹簧,霍竞川想到小姑娘躺在上面滚来滚去或蹦蹦跳跳的场景,露出一抹浅笑。 橙橙娇气,细皮嫩肉,总是嫌乡下的炕太硬,躺着不舒服,有了这张床垫,能让她睡得好受点,霍竞川决定拍拍姐夫的马屁,让他想办法帮忙把这床垫运回东北去。 霍竞川爽快地付了钱,这年头这些国营商店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工作人员还好心地想说他给看着,让霍竞川回去叫人一起来抬,谁知眼前的男人已经扛起床垫走出门了。 床垫的重量远不及一头野猪,就是近四平方的大小挺不好拿的,霍竞川干脆将它顶在头上,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他是乘坐电车来的,买了床垫只能走回去了,橙橙还在家里等着他吃饭。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头上一张巨大的黄色床垫,穿行在人群中,他两手牢牢抓着床垫两边,稳稳地从家具店走到机械厂家属院,收获了一路惊诧羡慕的目光。 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这个男人,能睡这个床垫! 有福气的陆姑娘骄傲地举着一块布料跑去厨房给母亲大人看:“妈妈,你看我缝的线,是不是笔直笔直的?” 蒋主任瞅了一眼:“嗯,是有进步,这衬衫做给竞川的?” “做给您的呀,我还没给您做过衣服呢!”只织过毛衣。 “我不要穿。”蒋主任摸摸女儿的脑袋,很真诚地建议,“给竞川做,他衣服少。” 陆西橙:麻麻,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橙橙,你去外面看看,快五点了,竞川怎么还没回来?” “好嘞!” 陆西橙跑出家属院,原本她也想和霍竞川一块儿去订做床的,只是店有些远,要转一趟车,霍竞川说她最近学针线太辛苦,让她在家休息。 早该回来了的呀? 正值下班的时候,她俏生生立在弄堂口,经过的人总要看她两眼,陆厂长家的姑娘越长越美了。 陆西橙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分毫不在意,只翘首盼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第420章 你想干什么? 陆国平和陆东青一块儿下班,见她站在那儿,好奇地喊:“橙橙,你干什么呢?” “爸爸,大哥,我等霍竞川。”不会是迷路了。 两人停下车,刚打算再说什么,只见一个人顶着个大床垫快步朝这边走来,引来一群人的侧目。 陆西橙看不清脸,可她认得他身上穿的衣服,是那件她补过的,下摆处缝了一只四不像的小猫咪,被她妈好一顿嫌弃。 “霍竞川?”陆西橙小跑过去,她个子比霍竞川矮,轻松轻松就钻进了床垫下面,“你买了床垫?干嘛不叫我爸他们一起搬呀,还一路扛回来,累不累呀?” 初冬的天气,霍竞川跑得满头满脸的汗,笑容灿烂:“不累,妹妹小心点,咱们回家。” 陆国平和陆东青也走了上来,见真是霍竞川,连忙帮忙把那张床垫接过来:“竞川,我们来抬,你赶紧回家。” 床垫不算特别重,霍竞川没客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和陆西橙先回去,蒋主任早就被兴奋的邻居告知她女婿买了个大床垫回家,正等在门口呢。 “竞川,厨房里有热水,你先去洗了洗。” 霍竞川被陆西橙推着进了卫生间,他脱下衣服,她又探进半个脑袋,塞给他两块毛巾:“勉强让你用我的,就这一次啊!”洗屁屁的不能给他。 说完手和脑袋跐溜缩了回去,嘿嘿,大狼狗的腹肌好久没看到了,块垒分明,真漂亮。 霍竞川捏着柔软的粉色毛巾,毛巾还有少女淡淡的香气,他把毛巾轻轻覆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 厨房里,陆西橙卖力摇着蒲扇,家里有四个暖水瓶,提给霍竞川两个,还有两个是空的,她多烧点水,给他洗舒服点。 陆国平父子扛着床垫回家,他们没想到霍竞川会买这么个物件回来,在沪市,大部分人家睡木板床,上面垫个棉花垫子,还有小部分人用棕绷床,二十多块钱的棕绷床也很不便宜。 现在的人,首先在乎的是温饱,解决温饱了买交通工具,买手表,这些都是能展示给别人看的,是能撑面子的,至于床垫,还真没什么人特别讲究这方面。 霍竞川第一次在陆家洗澡,用的还是陆西橙的毛巾,他洗得不快,蒋素绢看着厨房的女儿,和丈夫先吃饭:“橙橙,你等竞川出来一起吃,我们吃完了去散散步。” “好的。”陆西橙脆生生应道,提了两个水壶放到卫生间门口,“霍竞川,水不够外面还有。” “好。”霍竞川的声音中夹杂着水声,她有点小小的脸红,在父母调侃的目光中躲回房间。 霍竞川洗完澡出来,客厅空无一人,他走到陆西橙卧室门口,小姑娘正趴在床上翘着腿对着小熊猫自言自语。 “你说还要瞒他多久呀,他不给我吃冰糕,我不高兴。” “胡说,他才不敢打我屁屁,我先打你屁屁!”说完轻轻拍打了熊猫的屁股两下,得意地晃晃小脚。 霍竞川靠在门上,似笑非笑:“瞒着我什么?” 陆西橙打个滚儿,桃花眼睁得大大的:“你偷听我说话!” 霍竞川挑眉:“我光明正大地听。”他走进去,捏捏她的小脚丫,冰冰凉的,“怎么不穿袜子?” 陆西橙把脚塞进霍竞川怀里:“不想穿。” 霍竞川把她给抱起来,学着她打小熊猫的样子,轻轻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不敢打你?” 陆西橙瞬间炸毛,气得喵喵叫,脚在怀里拼命蹬,突然碰到一个软乎乎又有些硬的东西,圆溜溜的,她脚趾戳了戳,差点被掀翻在床:“你想干什么?” 霍竞川的磨牙声清晰可闻:“想干……你!” 他的表情说不出的邪气和匪气,陆西橙吓得往后退,她懂了,她刚刚碰到了…… 大狼狗的尾巴! 陆西橙无辜极了,想把脚收回来,她一动,就被霍竞川用力按住脚腕:“别乱动!” “我没有乱动!”陆西橙辩解,可霍竞川只是将她重新拖回怀里,手指插进她绸缎般的发间梳理。 他的手指慢慢拂过发丝,指腹触碰头皮,带来痒痒酥酥的感觉,陆西橙忘了害怕,惬意地眯起眼:“你那个软软弹弹的,真好玩儿!” 霍竞川手指一紧,陆西橙立刻秒怂:“不好玩儿不好玩儿!” 霍竞川觉得,要不是自己身体足够好,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死,他粗鲁地给她穿上袜子,也不让她穿鞋,就夹在腰间,提去了客厅。 晚饭蒋主任做了红烧杂鱼,霍竞川买了一大盆鱼,每条只有手指大小,花了五毛钱,他以为买回来会被说鱼太小,蒋主任却很高兴:“这能烧两顿了,你运气好。”夸他会过日子。 这种小杂鱼很抢手的,味道好又便宜,虽然不上台面,却比大海鱼更受欢迎。 蒋主任盛了两盆,一盆他们吃了,一盆给女儿女婿留着,陆西橙喜欢吃软软的豆腐鱼,霍竞川帮她挑出来:“吃完了从实招来。” 陆父说让他按照自己的尺寸打新床,霍竞川心里有所猜测,却不敢相信,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瞒着他。 陆西橙小心瞄了他一眼,吃一口一鱼肉,再小心瞄一眼,再吃一口鱼肉,嗯,不像那啥不满的样子。 那她就不怕他啦! 陆西橙熟练地坐到他腿上,颐指气使:“我要吃鲳鱼的肚子。” 霍竞川便夹了块鱼肚子肉,把细刺剔干净,缓缓送到她面前,陆西橙张开嘴,只见筷子方向一转,鱼肉被一张形状优美的唇抢走。 “又鲜又嫩,妈的手艺真好!”霍竞川吃了一块,又夹了好几块,把一条小鲳鱼吃得只剩鱼头和鱼尾巴,“妹妹怎么不吃,你不是最爱吃鱼头鱼尾巴吗?” 狗屁!小杂鱼的鱼头鱼尾巴有什么吃头? 陆西橙气得抓起筷子使劲扒饭,霍竞川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挑了一条完整的小鲳鱼,夹了鱼肉喂她:“来,小猫咪吃小鱼!” “大狼狗啃骨头!” 第421章 求婚 “大狼狗不啃骨头,大狼狗爱吃小白兔!”男人的手圈着细细一截腰肢,往上挪动两寸,意有所指。 陆西橙像被捏住尾巴的猫,不敢动弹,只娇声娇气地威胁他:“你再这样,我就不把秘密告诉你了。” 霍竞川淡定道:“那我问爸妈。” 陆西橙气鼓鼓:“那我就不嫁给你!” 霍竞川狭长眼中迸射出摄人的光芒:“爸妈是不是准备让你现在嫁给我??”他猜对了! 再低头,小姑娘却不说话,扁着嘴往口中塞白米饭。 霍竞川的剑眉重重拧起:“妹妹,怎么了?” “没什么。”陆西橙推开他的手,爬回自己的位置,“爸妈要回来了,被他们看到不好。” 霍竞川的眉头拧得更紧,语声艰涩:“妹妹,你是不是……是不是还不想嫁给我?” “我不想,你就不娶了吗?” 霍竞川捉住她的手包在掌心:“娶,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他不愿意逼迫她,更不想她不开心。 “我……”陆西橙才开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陆父陆母散步回来了。 见桌上俩人脸色不太好,蒋素绢奇怪:“你们吵架了?”这一会会儿功夫怎么就吵架了? “没有。”霍竞川站起来,看了陆西橙一眼,“爸妈,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好,那你小心点儿。”蒋主任看看扔坐在那儿扒饭的女儿,“橙橙,去送送竞川。” “不用。”霍竞川走到门口,又对陆国平说道,“爸,我明天请假一天,不去厂里。” “好。”陆国平点头,他不是员工,不需要每天打卡。 霍竞川走后,蒋主任点点自家姑娘的头:“你啊,自己选的对象,还和他闹?” 陆西橙不服气:“您怎么不说他欺负我呢?”麻麻偏心。 陆国平将桌上的碗筷摞起:“竞川碗都忘了洗,你怎么他了?”霍竞川平素勤快,眼里有活,吃完的碗筷是绝对不会放在桌上不管的,肯定有事。 蒋主任拿来拖把扫地,才看到女儿只穿了双袜子:“橙橙,你的鞋呢?” 陆西橙低头瞅瞅自己的脚丫子,某人没给她穿。 她踮着脚尖走回自己房间,蒋主任眼尖地发现女儿的袜子底部干干净净,半点脏印子都没有,家里的地虽然每天要拖,但进出是不换鞋的,地面只是看着光亮,脏还是挺脏的,她这样……唉,两个冤家! 这一晚,霍竞川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还未褪色的壁纸一夜未眠,光屁股的卷毛小娃娃拉开一柄箭朝他射来,霍竞川把补过的衬衫叠好放在枕边,又将一个橙黄色小小的钱包贴在胸口处,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同一时间,陆西橙也没睡着,她抱着小熊猫蜷缩在床上:“滚滚,我没有不想嫁给他。”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前世将将二十岁,这一世尚不满十八岁,和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她很注重仪式感,没严重到恋爱满一个月,恋爱满一百天都要男朋友记得,可…… …… 第二天,霍竞川如往常一样早早来了陆家,顺便买了小笼包当早饭,陆父陆母吃完匆匆去上班,霍竞川看了紧闭的卧室门一眼,转身也出去了。 卧室里,陆西橙趴在门后偷听,等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她将门缓缓拉开一条缝,人呢? 哪里还有霍竞川的身影?早走啦! 陆西橙气得插着腰骂了十遍狼崽子,才重新躺回床上补眠,哼,她今天不要理他了! 上午十点多,大门的锁转动,门被再次打开,高大身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一路来到卧室门口,只见卧室的门虚掩着,他笑笑,推开门。 床上鼓起一个小包,小姑娘把自己整个人藏在被子底下,只余一头乌黑长发迤逦枕畔。 霍竞川走到床前,半蹲下来,慢慢掀开被子,陆西橙睡得乱糟糟,一边睡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胸前抱着只熊猫,精致的下巴顶在熊猫柔软的毛发里,衬得她肤色如雪,玉人儿一般。 “妹妹?”霍竞川轻唤。 陆西橙玫瑰色唇瓣动了动,眼睛还紧紧闭着。 霍竞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把她怀里的熊猫抽走,握住她的手,帮她把袖子放下。 霍竞川将她的左手贴在自己掌心,粗糙和柔嫩,宽大和纤弱,麦色的大掌上躺着一只葱白的小手。 五指弯曲,大手珍而重之地包裹住小手,仿佛抓住的是他毕生的命运。 陆西橙眼皮微颤,忍着没动,霍竞川的手温暖干燥,他的怀抱也温暖宽阔,让她想扑进去撒娇。 突然,指尖一凉,一枚圆圆的东西套进了她的手指,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温热的气息和一个轻柔的……吻。 陆西橙蓦地睁开眼,愕然发现霍竞川居然是半跪在地上的,他弓着身,低着头颅,脖颈到脊背连成流畅的弧线,跪在她面前。 “你……” 霍竞川抬头,漆黑眼眸定定望着他,眸中流淌着无声而浓烈的爱意:“橙橙,嫁给我!” 陆西橙愣愣地伸手,抚摸上霍竞川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个求婚? “因为我爱你!” 在乡下时,霍竞川时常听她读外国名着,昨晚,他辗转反侧良久,想到有一次,她读到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表情梦幻而向往,突然便福至心灵,他的橙橙不会无缘无故无理取闹,更不会在带他回家见了长辈后还不愿意嫁给他,必然是有缘由的。 陆西橙脸上漫开了笑,初冬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她的笑颜比阳光更明媚。 “我愿意!”她说。 第422章 馋我的身子? 腰和膝窝同时一紧,陆西橙惊呼出声,被霍竞川抱住高高抛起,又稳稳落回他的怀抱。 霍竞川抱着她在狭小的卧室内连连转了好几圈,郎朗的笑声冲破了窗户。陆西橙呆呆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畅快。 所以,她答应嫁给他,让他这么的快乐? 仰视着男人英俊又透着傻气的脸,陆西橙唇边也泛起甜甜的笑,娇声娇气抱怨:“你都把我转晕啦!” 霍竞川停下来,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闻那绸缎般柔软的发丝里散发出的玫瑰花香:“妹妹,我太高兴了。” 陆西橙脸颊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让她也跟着紧张起来:“只是办个婚事,领证要等到回永宁县。” “我知道,我不碰你。”他承诺过,等待她成年。 “那……”陆西橙眼睛湿漉漉的,脸颊粉红,透着不自知的勾人,“我想摸摸你的腹肌好不好?” 霍竞川眼眸眯起:“妹妹,你馋我的身子,是不是?” “才没有呢!”陆西橙桃花眼眨了眨,失口否认,“我就想看看你来沪市胖了没有!”对,就是这样,霍竞川在这边干的活可远比不上乡下,万一胖了,让爷爷给他操练操练。 “妹妹,我讲没讲过,你说谎时眼睛会不自觉向左瞥?” 有吗?陆西橙狐疑,她抬头,对上霍竞川深邃的眼,他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她是真的馋他的身子了? 陆西橙脸颊烧了起来,一头扎进霍竞川怀里。 霍竞川抱着她走了一会儿,想起她才起床,早饭都没吃,低声问道:“饿不饿,我买了蛋糕?” “老大昌的?” “嗯,奶油蛋糕,你吃一点,我去做饭?”在霍竞川的观念里,蛋糕只能算零食,正经的饭还是要吃的。 “我就想吃蛋糕!” “不行,最多吃两块,”霍竞川把陆西橙的睡衣领口往上扯,遮住裸露的肩膀,又给她套上一件宽松的毛衣,将她放在客厅的椅子上,“乖,我也没吃饭,陪我一块儿吃点。” “那好,我想吃炒饭。” 厨房里,蒋素绢准备的食材很丰富,霍竞川熟练地燃起煤炉子,又打了几个鸡蛋,切了咸肉和火腿肉丁,给小姑娘做炒饭。 陆西橙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在,看着厨房里男人有条不紊的忙碌,切了一小块蛋糕尝了口,今天的奶油蛋糕滋味格外的甜。 “给你盛了半碗,吃完。”霍竞川端出炒饭,将她重新抱坐在身上,“脚冷不冷?”陆西橙没穿鞋,只穿了双袜子。 “不冷,你喂我吃。”陆西橙两只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你好久没喂我了。” “好。”她这样乖巧撒娇,霍竞川不知道怎么疼她才好,挖了勺米饭送到她唇边,“小口小口吃,要细嚼慢咽。” “唔,你自己也吃。” 霍竞川吃几大口,她才吃一小口,吃到后来,霍竞川干脆将她的半碗饭倒进了自己的大碗里,陆西橙不知不觉,被喂得肚子胀鼓鼓。 “我吃不下蛋糕了!”她才吃了一小块。 “放着晚上吃。”天气冷了,放一天不会坏的。 霍竞川帮她揉肚子,陆西橙被揉得直蹬腿,她眼热霍竞川精瘦的腰肢,他为什么吃不胖呢? 霍竞川注意到她的眼神,想到她方才提过的要求,他似乎应该满足她的,抱着她回房。 “你……你干什么呀?”陆西橙再回过神,霍竞川居然在宽衣解带,她被放在床尾。 “不是想摸腹肌?”霍竞川外面只穿了件衬衫,慢条斯理地把纽扣一个个解开,居高临下望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不知亲热过多少回了,坦诚相见,她还是会害羞,可有时候偏偏又大胆得让他招架不住。 霍竞川刚才做饭,又抱着她走来走去,他本就体热,此时出了一点点汗,陆西橙盯着他的肚子,白色背心贴在腹肌,勾勒出两道深深的人鱼线,热气腾腾,性感贲张。 “好看吗?” “好看。”她愣愣点头。 “想不想摸?” “想。”小贼手已经控制不住伸了出去。 霍竞川坐到床上,手臂后撑着枕头,宽肩窄腰的好体格尽情展现,漂亮的小麦色肌肉是常年干活和在山里奔走养成的,线条精悍,山峦般起伏。 皮肤上还有一道道不太明显的伤疤,那是他成长的证明,是他男人的勋章,陆西橙半点不觉丑陋,着迷地一寸寸抚摸过去。 霍竞川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对于她这副迷恋的模样,他受用极了。 握住她嫩白的手贴在自己腹部:“都是你的。” 第423章 最珍贵的戒指 “霍竞川,够了,可以停下了,你累不累呀?” 陆西橙的小床上,她感受着男人规律快速的起起伏伏,手抵住他的腰杆。 “不累。”霍竞川的声音带着喘,“肚子还涨不涨?” “好多了,不涨了。” “再来一会儿!”霍竞川手臂撑着床铺,动作时肌肉拉出极具爆发力的线条。 “都快一百下了……”这人都不会累的么,他不累,她这个被动享受的都累了。 一个小时前,陆西橙戳着霍竞川硬邦邦的腰腹肌肉颠倒黑白:“我把你养得这么强壮,你却把我喂得肉乎乎!” 霍竞川掐了把她腰间软肉,嗯,再喂胖些才好。 “那怎么办,以后你跟着王春才他们每天一块儿跑步挨打?”他揶揄。 “我才不要!”陆西橙又娇气又懒,每天练瑜伽,偶尔跳个舞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她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霍竞川,你陪我一起运动!” “怎么运动?”不会是他想的那种?小姑娘又想撩拨他! 事实证明,霍竞川想多了,陆西橙让他趴在床上做俯卧撑,她则坐在他背上做瑜伽,双重运动,棒棒哒! “九十九,一百!”做满一百个,陆西橙从他身上跳下来,“好啦,你快去洗洗,把我的床都要弄脏了!” 霍竞川眼睫被汗水浸湿了,眼角隐隐发红,也从床上下来,他胸膛起伏,长臂一捞,将陆西橙揽入怀里。 陆西橙撑着他胸口,娇气地道:“你身上都是汗,我睡裙都蹭上了。”毛衣做运动时脱了,霍竞川热烘烘的,和他待一起一点儿也不冷。 霍竞川一听,更加用力搂紧她,脑袋还在她肩窝里拱来拱去,蹭得陆西橙奶声奶气地叫,全身都是自己的味道。 这下好了,谁都不干净了,陆西橙要被抱去洗澡,她珍惜地拨弄手指上的戒指:“这是从哪里来的呀?” “从自由市场里买了个金片,我自己捏的。”霍竞川如实说道,他现在没有能力给她更好的,又不想让她用别人用过的旧物,这金片看着很新,应该是从某位富商家流出来的,霍竞川买回来敲敲打打,勉强弄成个戒指的形状。 “你以后少去那种地方。”陆西橙听家里人说过自由市场,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甚至还有些古董摊子,那些人胆量大,这种关头还敢顶风作案,自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所谓的古董珍品十件里面七八件假货,上当了只能自认倒霉,陆西橙不想他花冤枉钱,更不想他去招惹麻烦。 “好。”霍竞川听话地点头,亲亲她的脸颊,“我以后一定给你一个最好的戒指。” 陆西橙举起自己的手指,因为前世没谈过恋爱,亲人朋友不可能送她戒指,她首饰盒里的戒指都是自己买的,这是她收到的第一枚戒指礼物,也是最丑的。 “我就喜欢这个。”霍竞川亲手做的呢,陆西橙扭头贴着他的脸蹭蹭,“你帮我找根红绳,我挂脖子里好不好?”这年头不合适带任何贵重饰品。 “好!”霍竞川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只纤纤玉手,阳光下,做工拙劣的戒指也闪着耀眼的光芒,套住了他最心爱的姑娘。 洗过澡,霍竞川抱着陆西橙挤在小床上补觉,陆西橙嘲笑他:“在爸妈面前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他们一走你连爬床都敢。” 霍竞川把玩她一缕柔顺发丝:“你喜欢我像正人君子?” “唔……”陆西橙思考了三秒,在男人的眼神威胁中乖乖认怂,“我只喜欢你!” 正人君子不会耍流氓,正人君子不会抱着她转圈圈,不会哄她睡觉,所以,霍竞川还是不要做正人君子了。 “我也是!”霍竞川吻吻她的唇瓣,克制自己不去深入,“妹妹,你想要怎么样的婚礼?”现在的婚礼都很简单,他想不出什么花样。 “平平常常的就好。”从小参加过无数个大大小小各种名目的宴席,陆西橙并不想自己的婚礼多豪华,那种婚礼很累,何况,现在也不允许。 婚礼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人是谁结婚。 陆西橙趴在霍竞川怀里:“你做主就好了,我都没有意见的。”她相信,霍竞川肯定能办好。 “好,那我跟爸妈爷奶他们商量,你有要求再和我提。”说起结婚,霍竞川浑身都是劲儿,恨不得起来再做一百个俯卧撑。 一低头,小姑娘已经半闭着眼睛快睡着了,霍竞川哑然失笑,替她掖掖被子,也跟着入眠。 傍晚,陆国平夫妻回家,发现昨天还闹小矛盾的俩人又和好了,比之前更黏糊。 霍竞川在厨房炒菜,陆西橙在旁边打下手,还用手绢给他擦汗,蒋主任摸摸身上的薄棉袄,这天也不热啊! “竞川,少做个菜,你嫂子给了两条鳗鱼干,切半条蒸了吃。”曹琴父母是解放前从宁波迁来沪市的,饮食上口味偏向宁波口味,这鳗鱼就是他们自己买了新鲜的晒干的。 “好,妈,我和橙橙做了糯米肉饼,给大哥嫂子送点去!”霍竞川夹出八个肉饼放进饭盒,剩下十二个自家吃。 “去,顺便去你郑叔叔家要碗红烧鱼过来。”陆国平说道,老郑下班时炫耀他老娘抢到条好几斤重的胖头鱼,让他和老严回家后去盛一碗。 “好嘞,我们马上回来!”陆西橙捧着空碗,屁颠屁颠跟在霍竞川身后。 “慢点走,看着路,别摔了。”霍竞川拉她一把,让她走在自己旁边。 “我长眼睛的!” “你眼睛看哪里呢?”说话声渐渐远去。 “这俩孩子!”蒋素绢好笑,她想象不出丈夫同学老秦口中那个沉默寡言阴鸷狠辣的杀猪匠霍竞川是什么样,她看到的小女婿,温和有礼,知情识趣,沉稳可靠,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对橙橙更是宠爱包容得过分。 哪里像什么杀猪匠,狼崽子,简直胡说八道! 第424章 糖炒栗子 最终陆家人和霍竞川商定的婚期是大年初三,初一除互相拜年之外,一般不出门,初二,嫁出去的女儿会带着丈夫、儿女回娘家拜年,再往后,各个厂子要复工上班了,不一定有时间来参加,初三是最最合适的。 日期定好了,就要确定饭店,陆国平以为霍竞川对沪市不熟,给他提了建议,酒席摆在国际饭店:“你和橙橙商量下,价格是贵了点,你要是身上钱不趁手,爸给你们添点。” 霍竞川是知道国际饭店的,陆西橙和他说起过,他这两天也特意打听了,国际饭店是沪市最高档的饭店,只接收外宾和领导入住,普通人能去吃饭,一桌几十块钱的价格却不是人人都承担得起的。 “爸,就国际饭店,钱够的。”自己的婚事,霍竞川不可能让岳父出钱。 “那你找你爷爷问问看,让他帮忙打个招呼,咱们包个厅。”在这方面,老爷子的身份更加说得上话。 …… 最近的天气阳光明媚,气温却骤降许多,蒋主任周末放假在家,赶女儿出门:“快要做新娘子的人,出去买两件衣服,竞川也是,来了这么久都没买过一件衣服,出去转转。” 这孩子,性子是活泼许多,但还是喜欢和以前一样,整天窝在家里,她看了眼睛疼。 被强制塞了几张布票,陆西橙和霍竞川就被扫地出门了。 陆西橙打开自己的小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票在霍竞川面前晃了晃:“看,这是什么?” 霍竞川定睛一瞧:“手表票?” “嗯,我回来当晚我妈妈给我的。”陆西橙把他手腕上偏女性化的手表摘下来,“妈妈说得对,你该有自己的手表的。”她自己那么多手表,霍竞川把全部家当都交给了她,她却没想过给他买一块新表,是她这个女朋友的失职。 霍竞川将手表戴到她手腕上,上头还有他的体温,他自从戴上后就非常珍惜,每天临睡前要拿细棉布仔细擦一擦,看上去和新的一样。 果然还是戴在她手腕上更合适。 “钱包你拿着,我们走。”出门在外要给男人留面子,买单的事还是交给他,钱包里塞了挺多钱,带着怪累赘的。 经过食品厂,门口支着一口大铁锅,新鲜的板栗切开一个小口子,和沙粒一起翻炒,栗子的香味飘得满大街都是。 “这比我自己做的好吃。”窗口队伍排得老长,陆西橙拉着霍竞川排在队伍末尾,歪头看系着围裙的师傅握住铁铲卖力翻炒铁锅里的栗子,看得目不转睛的。 一旁有不少孩子和她同样的表情,这年头没有给孩子零花钱的说法,就算有也只是几分钱,这些孩子未必能买得起这糖炒栗子,闻闻香味也好的呀! “少买一点,回来再买,给朵朵和小谦也带点。”霍竞川帮她把围巾戴好,轮到他们了,他递给身穿白色工作服的营业员钱,“半斤糖炒栗子,半斤山楂雪球。”糖炒栗子冷掉不好吃,山楂雪球外面的雪衣很容易化掉,半斤差不多了。 营业员收了钱,拿起一张油纸熟练地叠成圆锥形,铲了半铲棕红色油光锃亮栗子,正好是半斤,抬头看见男人旁边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的动作,忍不住又多给了两颗,“小姑娘,趁热吃。” 霍竞川把山楂雪球放入背包,拿起一颗烫手的糖炒栗子,沿着那个小小的裂缝,使劲一捏,咔嚓一声,金黄色的栗子就自己跳了出来。 两人肩并肩,边走边吃,还没走到半路,一小包栗子就见底了:“没吃够,回来我要买两斤。” “好,不过你只准吃一斤。”霍竞川擦擦手,“我们去哪家百货?” “第一百货。”陆西橙想了想说道,第一百货更大,而且,她怕去了嫂子工作的地方,曹琴又要去找别人借优惠名额,手表不便宜,怪不好意思的。 沿着南京路向东走,这条路在未来会发展为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被誉为“中华商业第一街”,此时,也是整个沪市最热闹的地方。 街上络绎不绝的自行车,身穿白衬衫黄工农蓝黄意气风发的男女青年彰显整个城市的活力与生机。 道路两旁一些店被贴了封条,不再营业,也有一些店依然维持着客流如潮的景象,霍竞川看着宽阔的大马路,高大宏伟的建筑,若是以后有机会在这里买上几个店铺,应该不用愁生意不好。 国华瓷器商店,五洲衫袜商店,华侨商店,第一食品商店,华东皮鞋店,万红妇女用品商店,盛锡福帽店,恒源祥毛线店,成人服装店等等,陆西橙走马观花,她见过后世各种高档店铺,什么蓝血高奢,大型商店,看到这些店,感到新鲜,不至于一定要进去逛逛。 霍竞川觉得自己兑换的票少了,尤其是经过华侨商店时,没有外汇券人家根本不给进,可他没有,他找票贩子问了,他们连工业券都能弄到,只是价格贵一点,唯独外汇券,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搞到一张。 陆西橙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你信不信,这些人进店,看得多,买得少?” 霍竞川不解:“为什么?”买得起就买,买不起看有什么用,霍竞川无法理解这种心理。 “当然是因为钱和票不够呀,供小于求,怕好东西没了,就想时不时去看看。”陆西橙以前也不理解,因为她上一世几乎没有买不起的东西。 直到来到这里一年,和林圆林舒她们坐了朋友,看她们一分一厘地攒钱攒票,就为了买一罐雪花膏或者一块香皂,她才渐渐懂了,在物资贫乏的年代,能攒钱也是一种幸福,若是再能经常看一眼喜欢的东西,那种幸福就能翻倍。 “所以霍竞川,你已经是最最棒的啦!”陆西橙的笑容灿烂,化解了霍竞川心里那一点点小小的郁闷。 第425章 买手表 “嗯,我们今天去百货商店,有时间再来逛。” 终于走到沪市第一百货商店门口,这家和共和国同龄的日用品百货,也是新华国第一家国有百货公司,此时的经营面积达到了一万多平米。 走进商店,望着数不清的柜台,霍竞川的第一反应是:“橙橙,累不累,要不要先找地方坐会儿?” “不累,”陆西橙看看霍竞川脚上的运动鞋,“买了手表,再去给你买两双鞋子。”他的皮鞋是她在永宁县供销社买的,挑的是最好的,皮质也一般,他走路多,要买几双质量好的鞋。 “好,我们一起买。”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又是周末,商店里人头攒动,霍竞川眼尖地发现好多对年轻男女都手牵手,他也牵起陆西橙的手:“牵紧了,怕你走丢。” “你会不会不自在呀?”一个梳大辫子的姑娘从霍竞川身边挤过去,她将他扯了一把,“小心点儿。” “嗯,你保护好我。”霍竞川拍拍自己的袖子。 两人在一楼随便转了一圈,径直上了三楼,霍竞川第一次乘自动扶梯,他将陆西橙的手握得更紧了,手臂虚虚拢着她,眼睛警惕地观察前后,让她站前面,怕上面的人摔下来,站后面,又怕她摔下去。 “噗嗤,你别紧张,一般情况下,电梯不会出事的。”陆西橙往上站了一个台阶,还是比他矮一截,正好将脸藏在他胸前。 稀罕的自动扶梯对于人们的吸引力巨大,尤其是第一次来的人,小心翼翼跨上踏板开始,既好奇又激动,心扑通扑通跳,没人来关注他们。 三楼不如一楼二楼热闹,卖得商品种类也少,但价格昂贵,主要是收音机,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这四大件,来看的人也多数穿着较为体面,没点家底不敢上这里来。 手表柜台就在楼梯口的位置,售货员笑容可掬地道:“想要哪一种,可以拿出来试戴的。” 霍竞川握着陆西橙的手抬高:“有和这款相似的吗?” 售货员的笑容更加热情:“有的,梅花表是进口手表,这位女同志戴的是偏女款的,我给您拿一块适合你的。”说着掏出一个小钥匙打开玻璃柜门,取出块表带稍宽的手表展示在他们面前。 陆西橙接过来,和她的很像,同样表盘十二点下方一个红色的梅花图案,六点上方镶嵌了一颗小钻石,相比她的秀气,这块样式很大方。 “你帮我试。”霍竞川手伸出来,陆西橙把手表戴到他手腕上,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腕骨节分明十分有阳刚气,戴着这表有种很男人很野性的美。 “你喜欢吗?”陆西橙微微抬眼,也伸出自己的手腕放在他手腕旁边,差别好大啊! “你喜欢我就喜欢。”冷硬的金属贴在皮肤上,霍竞川垂眸看着两块相似的表,两截截然不同的手腕,心中欢喜难言。 售货员也喜滋滋看着他们:“你们是准备结婚,买这块表没错的,男同志有块好的表,走出去老有派头的。” “对,我们结婚。”霍竞川只听到这一句,他掏出钱包,“妹妹,就买这一块?” “好呀!”陆西橙好笑,这人,价格都不问,嗯,和她很配! 第426章 红色大衣 售货员已经很有眼色地在开发票了:“手表二百六十块钱,一张手表票或者十张工业券。” 霍竞川掏出钱和票递过去,这钱是岳母给的,他心中有一阵暖流涌过。 他赚的钱不少,早有能力买手表的,可是以前他过的日子也仅仅是比村里人稍微好点儿,多吃几块肉,从来没置办过这些,有了橙橙, 有了家人,生活越来越不一样了,他很适应这样的改变。 “我们这是情侣表!”陆西橙看着相似的两块表,感觉很奇妙。 “错了,”霍竞川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我们这是夫妻表。” “我不管,我就要叫它们情侣表!”夫妻表也太不浪漫了。 在三楼继续逛,这里的多数是中年夫妻带着儿女,来挑选结婚的彩礼或者嫁妆。这年头,极少有人家能一次性买齐四大件的全部,一般也就给年轻人置办一两样,其他的等小夫妻俩攒钱自己买。 比如陆家,给儿媳妇曹琴的彩礼大件是自行车,曹琴娘家又给女儿买了台缝纫机当嫁妆,婚后陆东青才给妻子添了手表,哪件生活中最需要就先买,像陆南绯,死活学不会自行车的,嫁妆和彩礼就避开自行车了,买了她也用不上。 实际现实中,能拿出一件,就是一桩很体面的婚事了。 走到缝纫机柜台,售货员瞧见他们买手表了,快言快语地介绍:“同志,买缝纫机伐,蝴蝶牌,只剩两台了,现在小年轻结婚都要这个。” 霍竞川上手摸了摸,用料扎实,做工精致,岳母用的也是这个牌子,旁边还有其他的,什么蜜蜂牌,飞跃牌,他不太懂。 霍竞川知道陆西橙最近在学缝纫机,刚开始她一坐下,他就在旁边守着,生怕她一不留神把自己的手缝了,陆西橙学得挺快,已经能哒哒哒踩出直线了。 “你喜欢吗?”霍竞川问陆西橙,他找过姐夫严弘毅,对方说他能帮忙给他在火车的货车车厢留个位置,让他把床垫运回去,再多运一台缝纫机也不是个事。 “喜欢呀,不过咱们还是先回家问问爸妈。”陆西橙觉得父母会给自己准备的,陆国平在霍家住过一段时日,知道家里自行车收音机都有,手表她也有,他们唯一能陪嫁的大件就只剩缝纫机了。 霍竞川抿唇,他想给她买,不过若是岳父岳母要买给橙橙,他确实不好抢先,这是做父母的一片爱女之心,他理解。 “我给你买衣服。”大件买不了,多给橙橙买几件衣服补偿一下。 吃穿住行,沪市人“穿”字排第一,宁愿省吃俭用,也要做上一身好行头。 布料柜台前挤满了人,成衣柜台人就要少上许多,霍竞川走在柜台前,一眼就瞧上了挂在正中央的一件红色大衣。 大衣被木制衣架撑出了修长的轮廓,腰部微微收着,前襟和袖口处缝有暗金色的金属扣子,正红色分外抢眼。 不止霍竞川,好几个男同志都紧盯着大衣不放,终于有一人忍不住问出了口:“那个……请问那件衣服多少钱?” 售货员抬着下巴骄傲地看向众人:“这是杭城来的羊绒大衣,整个沪市仅此一件,一百块钱,五张布票五张工业券。”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一百块?这比的确良和毛线做的衣服还贵几倍,他们身边的女伴也目露失望,如果四五十,咬咬牙也就买了,一百块,不敢想。 “橙橙,你喜欢吗?”霍竞川很想买,但想到陆西橙平日里穿的多是嫩嫩的颜色,嫩黄色,豆绿色,还有什么香芋紫,他担心她会不喜欢。 结婚总要买件红衣服的,这件真的很适合她,小姑娘皮肤白,身段好,穿着这件大衣,霍竞川都能想象有多美。 尽管有超期的潮流眼光,陆西橙也不得不承认,这件衣服确实好看,哪怕放到几十年后,这种款式也不会过时,一百是贵了些,看着男人渴望希冀的眸子,她轻轻点了点头:“喜欢!” 霍竞川快速掏出钱票,往柜台上一推:“我们买了。” 刷刷刷,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霍竞川,什么人啊,能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件衣服。 售货员也惊讶,这衣服挂在这儿一个多月了,看得人多,却没人买回去,这大衣适合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同志穿,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管是自己还是对象,才工作没几年,只拿最基本的工资,一百块,要攒好几个月,都能买块手表了。 她接过钱票,数了三遍,确定数量没错,才小心地将衣服取下来,叠好,用牛皮纸包起来,正忙活着,另一道清凌凌甜美的女声又想起:“请问,那件黑色大衣能试穿吗?” 她抬头,见是个穿着精致又貌美惊人的姑娘,顿时有些移不开眼。 陆西橙刚才被霍竞川护在身后,没人注意到她,这时原本盯着大衣的眼睛全盯到陆西橙脸上去了。 陆西橙习以为常,还看着那件黑色大衣,售货员回过神,连忙道:“可以的,那件跟这件红色是同一个材质,不过要便宜些,只要七十块,五张布票三张工业券。”红色大衣那几颗扣子就值老多钱了,黑色大衣更低调沉稳。 本来是不可以的,便宜的衣服可以试,挂起来的衣服不给试穿,但这两位明显是不缺钱的主,售货员不想为难人。 “谢谢,”陆西橙扯扯霍竞川的袖子,“你去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霍竞川身量高,不像她,大部分衣服都能穿得下。 “会不会太贵了?”霍竞川从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 “你试不试?”陆西橙瞪他。 “试!” 成衣区北面有一片空地用木板隔成了一个个试衣间,霍竞川又挑了一件浅灰色的女款呢子大衣:“我们一起去试。” 陆西橙进了试衣间,霍竞川守在她门口,穿上那件黑色的大衣,他不知道自己穿了好不好看,等着陆西橙出来。 同他一样等待对象换衣服的还有四五个男同志,提着手提袋,或者拿着围巾和云片糕、糖炒栗子等吃食,神情百无聊赖。 “你说她们女同志,差不多就行了,这都换了三件了还没定下来。”一个男同志抱怨,抱怨归抱怨,还不敢大声。 第427章 血拼 “我那位,一个月要来两三趟,来了就试衣服,还不买,我都怕售货员揍我们!”另一个男同志也说道,显然对陪对象逛街很苦恼。 “得了,有对象就偷着乐,你们是不知道,和我住一个弄堂的,就因为不舍得给对象买一个发卡,他对象和他分了。”说话的男人翘着腿,对象爱试衣服,又不是一定要买,不过花点时间,有啥好抱怨的。 “切,那可真得早点分。”几毛钱一个的发卡都舍不得,这对象还留着过年啊! 霍竞川安静地听着,女同志都爱逛街,爱穿漂亮衣服,可惜乡下什么都没有,以后还是要进城生活,他会努力赚钱,不会让他的娇气包有喜欢的衣服却买不起,只能试穿。 陆西橙换好衣服撩开帘子,戳戳男人的后背:“霍竞川,我看看你?” 霍竞川转头,陆西橙露出惊艳目光。 质地精良的大衣穿在男人身上,让他显得肩宽腿长,黑色映衬得他脸庞更加英气逼人,勾勒出禁欲气质。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相视一笑,霍竞川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去付钱。” 三件大衣花去两百多,陆西橙又给霍竞川搭配了两件衬衫和一件日常穿的外套。 买完衣服,布料柜台依旧人满为患,他们干脆先出去吃饭,第一百货外面就有两家国营饭店,随便进了一家,本想点菜,可隔壁桌的鸭血粉丝汤闻着好香。 这家饭店的菜单很有特色,鸭血粉丝汤八毛,青菜粉丝汤两毛,生煎包八只一块钱,葱油拌面两毛,猪油炒饭三毛,糯米烧卖十个一块钱,双档四毛,单档两毛,都只要半两粮票。 “我都想吃。”陆西橙眼巴巴盯着小黑板上的菜单,选择困难,哪样都感觉好好吃啊! “馋猫,那就都点。”霍竞川起身去点餐,小饭店不大,过了饭点,客人很少,很快,一个个碗摆满了桌子,服务员还看了他们两眼,“吃不完要打包叫我。”可以从店里租饭盒。 霍竞川把鸭血粉丝汤放在自己面前,抽出筷子搅拌两下,让上面的胡椒粉融进汤里,陆西橙先吃葱油拌面,这道面食她也会做,不过她别墅的面说是手工面,估计还是机器做成了,不如这面条筋道。 她又夹起一个生煎包,霍竞川提醒她:“小心烫。” 这家的生煎包做得白白胖胖,底部煎得焦黄,上面撒了芝麻,陆西橙咬出一个小小的洞,肉汁黏稠得迸发在口中,鲜香微甜,陆西橙吃得满足又陶醉。 霍竞川把仍带有热气的鸭血粉丝汤摆到她面前:“吃一个,要不然该吃不粉丝了。” 粉丝汤里放了许多鸭血豆腐泡及少量的鸭杂,滋味鲜美,陆西橙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吃相很秀气。 她胃口小,每一样只尝了两三口,其余全进了霍竞川的肚子,陆西橙吃饱了,就笑眯眯看他吃。 她哪有那么馋,不过是怕他舍不得吃才那么说的,霍竞川自然也清楚,橙橙对他有多好,根本无需用语言描述。 填饱肚子,坐在百货商店橱窗外的长椅上休息,这些橱窗本来是用来展示最精美的商品的,但现在被认为是小资产阶级的产物,统统贴上报纸封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陆西橙侧头问霍竞川。 霍竞川用身体替她挡风,手臂垂在身侧,握住她的手,有些冰,便揣进自己口袋里暖着:“你以后想在哪里生活?” 年初去省城,只短短逗留几天,不太明显,来了沪市,霍竞川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她不属于穷乡僻壤的农村。 霍竞川也庆幸,他早早积累了一定的钱财,不至于来了这里靠她养着,让她为钱发愁。 “沪市,京城,或者鹏城也可以。”虽然在乡下的日子也很美好,但那是因为有他在,她才能过得那么舒心自在,陆西橙更喜欢大城市,那种繁华和便利,及未来的各种机遇,是小山村比不了的。 就比如说食物,永宁县的几家国营饭店甚至都不经营早餐,哪像这里,不想做饭了出来吃一顿,多方便呀! 何况,陆西橙也不舍得让他一辈子窝在乡下过靠体力赚钱的日子,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我陪你一起。”霍竞川捏了捏她的掌心,默默把她说的三个城市记在心里。 “你当然要陪我一起呀!”陆西橙反扣他掌心的老茧。 “你忘啦,我爸爸说了,以后可以给安排工作,而且……”她顿了顿,这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不管你是想读书还是发展事业,我都支持你。” 她手指温暖起来,软软地贴在他掌心,霍竞川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百货商店,顾客已经散去大半,陆西橙拉着霍竞川来到布料柜台,不要钱似的挑选了好几种布料,卡其色斜纹棉布给父亲和霍竞川做裤子衬衣,纯白棉布给他们做贴身背心,深棕色深蓝色哔叽歪布做外套,的确良也扯了几尺,虽然不透气,但结实耐穿。 霍竞川则买了一条漂亮的毯子,给橙橙天冷了裹着,另外挑了两大块毛呢料子,做大衣正好。 霍竞川在来之前就兑换了一堆的票子,和票贩子打交道后又兑换了一些,票很富余,其中还有几张珍贵的军用票,不过这里今天没有军用布就没用上。 售货员手忙脚乱把几匹布捆得结结实实,又从柜子底下拿出两卷黑色粗布:“同志,粗布要伐,不要票的。” 陆西橙摸了摸,虽说是粗布,但应该是纺织厂流出来的,手感挺细腻,不要票,当然买啦! 她这一副大采购的架势看得一众阿婆大妈目瞪口呆。 陆西橙心中暗爽,好久没有血拼啦,真爽! 第428章 嫁妆 提着一大捆布料,两人奔向皮鞋柜台,沪市皮鞋发展已有近两百个年头,到八十年代,来沪市的出差的人都会被亲戚好友要求带一双沪市皮鞋回去,那是品质和洋气的象征。 摆在柜台上的鞋子都是方头的,渐变棕色,陆西橙嫌老气,转了一圈,找到了几双黑色的皮鞋,她指着皮鞋问售货员:“同志,请问这几双最大码是多少?” “最大是四十七码的,”售货员看了跟着陆西橙身后的霍竞川一眼,“不过我们不让试穿。” “那我可以摸摸看吗?”隔着玻璃橱柜,看不出具体什么样。 “可以的。”售货员拿出一双皮鞋放在陆西橙面前,这几双鞋因为鞋码太大,一直卖不出去,实则质量很好的。 陆西橙一上手就知道,是上好的小牛皮制成,皮质泛着温润的光,而且款式经典大方,半点也不老气。 十八元一双,陆西橙毫不犹豫地拿下三双四十七码的,不是她大手大脚,而是给霍竞川买鞋太愁人了,这年头的人身高普遍不高,鞋子的尺码自然也都是偏小码的,霍竞川的脚在永宁县供销社很难找到合适的鞋子,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穿着那双破烂解放鞋,不是穷,是买不到。 售货员见她这么爽快,正好这会儿人也不多,转身从后头的柜子里拎出一个编制袋来,打开:“同志,你看,这些鞋子喜欢吗,都是大码的,像这双,仿苏联军靴款式,里面加了厚厚的羊毛,冬天穿很暖和的,还有这双皮靴……这些都不要票的。”这些鞋子放在这里一年多,已经算是处理货了。 陆西橙一一看过,确实都是质量上乘的,皮鞋不适合在乡下穿,这里还有几双运动鞋和解放鞋呢,她挑着合适的尺码都要了,又拜托售货员:“下次你这边如果还有这种大码的鞋子,能不能帮我留着,我请我家人隔一两个月过来一趟。” “当然可以。”售货员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她们的工资虽然固定,但货卖得好不好影响年底的各项福利啊! 陆西橙还没逛够,霍竞川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已经快提不下了,他又不肯让她分担,她只能选择打道回府。 “喂,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能花钱?”回去的路上,陆西橙笑着问,眼神却凶巴巴的。 霍竞川多有求生欲啊。不带半点犹豫地回道:“不会,我赚钱就是给你花的。”何况,今天大部分还是给他买的,她自己一双鞋子都没挑。 若是钱不够花,那肯定是他的问题,赚得太少。 回到家属院门口,看到蒋素绢在和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人说话,陆西橙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妈妈,我们回来啦!” 蒋素绢从男人手上拿过一张卡片:“那就辛苦你啦!” “不辛苦,明天一早给你们送过来。”说着,男人推着一辆双轮小车叮叮当当走了。 “妈,他是干什么的呀?”陆西橙挽上母亲的胳膊,蒋主任白了她一眼,不由分说抢过霍竞川手上几个袋子,“是奶站的,我给你们订了牛奶,竞川太瘦了,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说完,又抬头朝二楼喊:“老陆,下来帮忙搬东西。” “妈,我拿得动。”霍竞川忙道,东西是多了点,但加起来重量还比不上那一个床垫。 “你还年轻,不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仗着底子好不珍惜,等老了就有苦头吃了。”蒋主任语重心长,女婿难得来一趟沪市,不用在乡下干活,正好养养身体。 陆国平跑下楼,见霍竞川拎着的布快有他半人高了,吃惊:“你们是抢劫去了?” “抢什么劫,快点上去,别给人瞧见。” 四人回到家里,蒋素绢先是看了看几双鞋子,满意地点点头:“我还想着买不到合适的就给竞川做两双,你们运气倒是好。”上次让陆国平带去的鞋子也是让儿媳妇守了一个月才买到的。 “妈妈,你订了几瓶牛奶呀?”陆西橙还不知道这个年代沪市就有牛奶公司了。 “四瓶,咱们一人一瓶。”陆家有老爷子和陆父偶尔发的奶粉票,以前是不订牛奶的,不过今年的奶粉票全买了奶粉给女儿了,他们夫妻也一年没喝上牛奶了。 “多少钱一瓶呀?” “不贵,我订的特级牛奶,一毛四一瓶。”蒋主任指挥丈夫把布料扛进他们卧室,冬天要把这些衣服赶出来。 霍竞川在心里飞快算出了价格,陆家每个月要多十五块多的开销,他直接给钱太见外,以后想办法补给岳父岳母。 …… 陆西橙预料得没错,晚上,陆国平夫妻坐在床上,果然讨论起了女儿的嫁妆问题。 “咱们给买台缝纫机,我看橙橙这段时间学得挺有劲头。”蒋主任翻开记账本,“竞川今天花了不少钱,彩礼我们要吗?” 陆东青和陆南绯,夫妻俩准备的嫁妆和彩礼都在五百到六百之间,其中手表、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必须买一件,家具三十六条腿,热水瓶脸盆等生活必需品由男方准备,新的床铺衣服毛巾等则由女方来置办,酒席在单位办,现金三百八十八,亲家回差不多同等金额的彩礼和嫁妆。 小女儿和小儿子,陆国平也不打算多给,他们夫妻的积蓄也是兢兢业业辛辛苦苦赚的,四个孩子尽量不偏不倚。 当然爷奶长辈给的添妆就不包括在里面了。 只是小女婿的情况不同于城里人,他们是有单位分房,他却是自己盖房子,那栋青砖房子,起码花了一千以上,还有家具,收音机等, 陆国平不清楚霍竞川卖野猪到底赚了多少,当时改口费给六百就有承担一部分盖房子费用的意思。 “问问竞川,给了我们也是还给小俩口,左口袋出,右口袋进。”陆国平揣摩了下霍竞川的心思,觉得他不会舍得让橙橙没有彩礼嫁给他。 第429章 彩礼 翌日,蒋素绢把四瓶牛奶热了热,空的玻璃瓶要放回牛奶箱等奶站的人来回收。 陆西橙尝了一口:“妈妈,这个牛奶好新鲜啊!” “当然新鲜,郊区有养牛场,早上才挤下来的。” 这时的牛奶没经过均质化工艺的处理,里面的脂肪毫无损耗地保留着,微微沸腾的牛奶放置一会儿表就会浮起一层厚厚的奶皮,煮牛奶的煤炉子飘散出阵阵乳脂气味,满屋子都是浓浓的奶香。 霍竞川忍着笑将自己的杯子推向陆西橙:“擦擦嘴。” “嗯?”陆西橙夹起一块蛋白,牛奶浓稠,她嘴唇上沾了两撇小胡子,“我够的,你自己喝。”她还有一碗白粥,一个肉包子,能吃饱的。 在乡下时,她也会每天给霍竞川喝牛奶,他营养不缺,瘦主要是太高加上体力活做得多。 不过,父母要对女婿好,她这个女儿为什么要拒绝呢! 霍竞川拿起手帕在她脸上轻轻抹了两下,陆国平咳了一声:“竞川,你们结婚,关于彩礼你是怎么想的?” 霍竞川放下碗,先看向陆西橙,陆西橙舔了舔嘴角,冲他点点头,他才正色看向陆国平夫妇:“爸,妈,彩礼我准备给八百八十八,你们看怎么样?” 他们俩,陆西橙来自后世,霍竞川常年在山村,都不太清楚城里的婚嫁情况,自从被告知要结婚,霍竞川就给杨继忠打电话咨询,他说京城那边条件好的家庭彩礼一般在五百左右。 杨继忠知道他川哥手头上有不少钱,还好心提醒他,不要给得太多,几千一万的会把人吓死。 霍竞川又不傻,比标准稍微高一点是体面,是重视,能让街坊邻里羡慕,太高就是将陆家放在火上烤,他自己也会有麻烦。 陆国平和蒋素绢对视一眼,看来小女婿经济条件比他们想象的更好,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六百六十六,婚后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住家里来,另外床和床垫你已经买了,缝纫机我们给橙橙买,屋子小,其他家具不需要再置办,衣服被褥有你妈和你嫂子姐姐,你不用管。” 那些衣服布料本来也该是他们来的,尤其女儿的两件大衣,可不便宜! “好,都听你们的。”霍竞川对于陆父降低彩礼没太放在心上,反正他的钱全都交给了橙橙,少一点多一点无所谓。 想到能住进陆家,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和小姑娘同一个房间,同一个被窝,哪怕还不能做什么,他也高兴得要命。 而且,既然结婚了,回乡下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让橙橙地搬进他们的房子,知青点虽好,到底不如家里自在。 …… 陆西橙在家做了一锅清炖羊汤,用小铝锅盛出来一小锅,用棉套子裹了,中午霍竞川回家,先喝了一碗,然后陪她一块儿给爷爷奶奶送去。 陆老爷子正在招待客人,泡了一壶碧螺春坐在院子里,大冬天也不怕冷,老爷子身体可真不错。 见他们上门,陆老爷子眼前一亮,招手:“竞川,你过来,宋珣,江潮,认识下,这就是我说的我那力气很大的孙女婿。” 闻言,背对着院门而坐的两个军装男子同时站起身,朝霍竞川握手:“同志,你好。” 态度友好,眼神却不着痕迹将霍竞川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你们好。”霍竞川同他们握手,也没对他们的军人身份表现出特别的敬畏。 陆西橙看向他们身上的军装,都有四个兜兜,脚上穿着皮鞋,据她了解,65式军服,没有肩章,只有红领章,干部和普通士兵的区别就是在军装的口袋上。四个兜的军装,就是干部穿的,而普通的士兵,穿的是两个兜的军装。 另外一个区别在于,战士只发解放鞋和布鞋,军官除了这些之外,还会配发一双皮鞋。 爷爷要干什么? 陆老爷子不想干什么,他就是想和孙女婿比划比划,可他清楚,就算霍竞川真和他动手,碍于他的年纪,恐怕也会让着他,那就很没意思了啊! 正巧,让他以前的手下去打,看他还敢推三阻四! 霍竞川不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只是从江宋二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带恶意的……挑衅? 没办法,宋珣和江潮都曾经是陆老爷子手底下的兵,因为各项能力出众,被老爷子带在身边亲自调教过,现在三十岁左右,各自做到了团长和副团长的位置,也算是年轻有为,前途大好,在军区不说无敌手,至少刚入伍的小兵,一人对付一个班肯定没问题。 今天来看望老领导,结果坐下后,老领导就开始炫耀他那孙女婿,说如何如何厉害,力气如何如何大,要不是因为一点点小问题不能当兵,那几年时间升个营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让宋珣和江潮如何能服气,老领导还从未这么夸过他们。 力气大的人他们可见多了,空有一身蛮力不会使用,对付普通人没问题,对付真正的练家子,分分钟被打败。 他们不敢反驳老领导的话,不过老领导也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想来他说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正想寻个机会见识见识,人就主动送上门。 陆老爷子哈哈大笑:“竞川,怎么样,要不要比试比试?” 霍竞川无奈,爷爷对看他打架是有多大的执念啊! “爷爷,要是霍竞川赢了这两位解放军叔叔,您有没有什么奖励呀?”陆西橙给老爷子倒了杯茶,打架很累了,不能白打。 宋珣、江潮不约而同摸摸脸:叔叔?他们……这么老? “呵,奖励,你就这么确定他能赢?”陆老爷子打趣孙女。 陆西橙无所谓地撇撇嘴:“输了也没关系呀,我给他多做点儿好吃的安慰安慰。”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霍竞川又不是要去称霸世界,输赢不重要,只要他的臂膀能稳稳托起她就足够了。 第430章 比试 “那就请两位解放军叔叔指教指教。”霍竞川说道,他本人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大的胜负欲,又不是龙眠洞大队那些招惹过他未婚妻的渣滓,非要将人揍人半死不活才能解恨。 “行,爽快!”江潮上前两步,以正规军人的身份一对二欺负人这种事他们是不会做的,“我先来,要不要热热身?” “不用。”霍竞川把装了羊肉汤的小锅给了出来看情况的陆奶奶,脱下外套叠好交给陆西橙,捏捏她的手,“放心。” “嗯,我不担心,你尽力就好。”陆西橙抱着衣服走到奶奶身边,一起退到; 墙边。 宋珣和陆老爷子都站了起来,院子面积不小,霍竞川和江潮分别立在院子中央,隔开三米左右的距离。 江潮率先出手,握紧拳头朝霍竞川的左肩攻去,霍竞川两腿半分开,只眉头微挑,身形稳如磐石,陆老爷子都为他捏了把汗,江潮的拳风快极了,他怎么不做防御? 不过眨眼间,江潮的拳头离霍竞川的身体已不到半臂距离,突然,一只大掌快如闪电般抓住了携带着劲风而来的拳头,然后,江潮愣在了原地,他咬牙,居然再也不能往前一寸。 他这才明白老领导说的力气大到底有没有夸张,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手劲大得惊人,犹如铁钳,而且,他神情自若的样子,根本没有出全力。 江潮笑了起来,这笑里,有歉意,也有尊重,他轻喝一声:“再来!” 他这次动了真格,霍竞川放松的神态变得严肃, 江潮的攻击密集地朝他袭来,越来越猛烈,手脚同时发动,踹膝锁喉、抱腿绊摔、连续掼击、推挡压肘……他经过正规的训练,每一招出手前都想好了后手,若是一般人,真的抵挡不住两下。 可霍竞川不是一般人,如陆老爷子所说,他的所谓功夫是野路子,是他在山里常年累月自己摸索出来的一套独特打斗模式。 如果说军人时刻都要准备上战场,可他们的日常训练终究不是生死考验。 霍竞川呢,他从孩童时期就每天面临着死亡的威胁,野猪,未被收服整合的狼群,熊,毒蛇,甚至虎豹,他在解决饥饿后,每一次战斗都是为了,活命,弄死对方。 人与动物的出招方式不同,人的招式更加多变,更加出人意料。 但有一点,绝大部分的人都比不上动物,速度,霍竞川经过长期的打斗,大灰闲着没事还会和他对练,他已经锻炼出了极强的观察能力,所以,江潮的每一次出手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防御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西橙只觉得,哇,好激烈,可是他家霍哥哥怎么总在后退? 宋珣和陆老爷子却均变了脸色,小霍压根没有进攻。 打斗声引来了附近几家住户的注意力,不多时,院门口就围了好几个身板儿挺得笔直的老头,住在这边的多数都和陆老爷子一样,曾在部队担任要职,又因为各种原因退下来的老革命。 起初还仅仅是看热闹,看着看着就开始喊话:“那小子,你咋回事,打他,打他啊!” 霍竞川抿唇,他不是不尊重人,如果是平常的情况,打就打了,他能控制力道,可江潮的攻击很快,他怕自己出手过重,万一……就不太好了! “打,是男人就别怂!”江潮狠狠吐了口唾沫,妈蛋,什么莽夫,这小子比他还灵活,他打了半天,根本没碰到他几下,太憋屈了。 “再不打就是软蛋,别让我瞧不起你!” 终于,霍竞川出手了。 在江潮朝他挥来一拳时,他也以拳相迎,因为惯性的作用,加上两个男人的力量,拳头相触时,离得近的人隐隐听到了关节骨头的咯吱声。 陆西橙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她不在乎输赢,可她在乎霍竞川会不会受伤。 如果他受伤了,她就……她就让他把羊汤喝光光,不给爷爷留。 陆奶奶拍拍孙女的手臂:“妹妹你看!” “嘭!”江潮的右脚朝后重重退后一步,腿半弯下去,渐渐支撑不住身体。 霍竞川及时扶住他:“江叔叔?您还好?” “好!”江潮的脸色一言难尽,被打败了,还要被叫叔叔,“我技不如人。” 他这么说不独是刚才那一拳他接不住,而且这场打斗下来,他的体力消耗过半,可霍竞川呢,脸不红气不喘,再打下去,他讨不到任何好处。 宋珣走上来拍拍兄弟的肩膀,再次看向霍竞川的眼神里充满了惋惜: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没能当上兵呢! 围观的老头子里挤出来一个人,指着霍竞川惊讶:“小霍,真是你啊?” “薛爷爷?”原来是火车上有一面之缘的薛正明。 “我刚才看着就像你,没想到你还有这好身手,那啥,宋珣,你也来比比?”宋珣在部队挺有名,不少人都认得他。 宋珣爽朗一笑:“行,小霍,你要不要休息休息,调整一下?” 小霍同志已经喝上了贴心的未婚妻递上的茶,把自己的手给她看:“没受伤。” 对于宋珣的友善问话,他还是老样子:“不用,可以开始。”早点打完,早点了事。 第431章 意外 出于速战速决的心理,霍竞川这次进攻很快。 真正对上,宋珣明白为什么江潮会那么轻易认输。 宋珣曾经在系统内的大比武中取得过很不错的成绩,非常擅长近身格斗,可对上霍竞川,他的技巧几乎无法发挥出来。 太灵活了! 人家都说小个子才灵活,霍竞川看着人高马大,身姿却极为矫健,半点没有笨重拖沓的感觉,每一个动作利落干净到了极致。 近身搏斗中,如果对方比你的招式更快,力量更强,那自己就占不到什么优势了。 “好!”陆老爷子喝彩,好小子,有几把刷子,没给他丢脸! 薛正明避开打斗的二人摸到他身边:“老哥,小霍是你家里人?” “对,我孙女婿,是不是很厉害?”陆老爷子得意万分。 “是很厉害。”薛正明点头,“你们家眼光真好。”可惜他没有孙女儿,要不然……瞥到那边小声喊加油的小姑娘,算了,他有孙女也没用,没那缘分。 他不知道霍竞川无父无母,更加不清楚陆老爷子的出身,这下倒是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们结婚,尤其是闺女嫁人,不可能找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大多数还是选择门当户对的年轻人。儿子能娶个家世一般的媳妇,靠自个儿打拼,闺女嫁个家里啥都没有的,以后日子咋过? 看来小霍是真跟自己那老战友没啥关系了,也是,世上相似的人千千万,他们还找到不少长相酷似的,结果都……至于同姓,那就更多了! 陆西橙听到爷爷还在吹嘘,跺跺脚:“爷爷,您看着呀,霍竞川会不会赢?” 陆老爷子老神在在,调整过后的江潮不得不向老领导的孙女解释:“你看,宋哥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你对象却越来越猛。” 陆西橙眼睛发亮,没错,宋珣开始后继无力,这是霍竞川的另一项优势,他的体力太强悍了,跟个永动机似的,不会累。 宋珣甚至有种感觉,这个和他对打的年轻人在刻意压着自己的力气,没有使出全力,哪怕两个自己,他也能游刃有余,轻松应对。 这感觉太糟了! 憋屈的宋珣也顾不上风度,抄起脚边的石凳就朝霍竞川狠狠砸去。 什么以大欺小,军人欺负平民?不存在的,这小子就是个怪物! 霍竞川也一脚迎上,对着一张石凳,你来我往了十几个回合,最后一次,宋珣的力道偏了两寸,石凳朝一旁快速飞去。 陆西橙简直要大喊倒霉,从两人拿起石凳起,她就拉着奶奶远离观战圈,站到了客厅,就这样还能被波及?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包括踢出那一脚的宋珣,他喊了一声躲开,另一道身影比他的声音更快,在石凳飞到走廊,即将撞入客厅的瞬间,手臂前伸,牢牢地抓住了凳子。 石凳重几十斤,惯性速度下,重量更是几何倍增长,霍竞川抓住石凳后,踉跄了两下,撑不住身体,跪倒在台阶上。 陆西橙本来正和陆奶奶往旁边躲,她脑子也有些懵,见霍竞川摔了,立刻冲上前:“霍竞川!” “霍同志!”宋珣紧随在霍竞川身后,在他摔下时, 及时伸腿踢走了石凳,这么重的凳子砸到手上,非砸个骨折不可。 就算这样,霍竞川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指腹全擦伤了,正往外渗出血来。 “霍竞川!”陆西橙捧起他的手,眼泪就控制不住涌出来,她忍了又忍,到底没掉下来,“疼不疼啊?” “不疼,没事了。”霍竞川被她扶着站起来,用没受伤的右手摸摸她的头,“我皮糙肉厚,很快就会好的。” “对不起啊,霍同志,都怪我不小心。”宋珣不好意思,虽然这伤是小伤,但刚才确实危险,万一砸到了孙女或者妻子,他真是…… 霍竞川没说话,他心里是有些怪宋珣,要不是他反应快,橙橙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吗? 几个老人都围了上来,看了看霍竞川的手安慰:“我那有上好的伤药,涂一点,养两天就好了。” “行啦,药来了,橙橙,你给竞川抹一抹。”陆奶奶提着药箱出来,她是医生,家里各种常用药都有。 陆西橙拉着霍竞川清理伤口去了,陆爷爷被陆奶奶瞪了一眼不敢说话,谁让他是提出比试的人呢! 其他人安慰了几句先回去了,薛正明还要去老朋友家,也走了,宋珣讪讪的,本来可以点到即止,是他好胜心重,才搞成这样。 陆西橙眼泪汪汪地给霍竞川上好了药,把他的五个手指各系上五个蝴蝶结,陆爷爷坐到他们对面:“怎么样,严重吗?” “爷爷,不严重。”霍竞川对陆爷爷的态度倒没什么两样,比试是他自己同意的,打斗中受伤再正常不过了,他只是气宋珣差点误伤无辜。 “是我功夫没到家,回部队再练练,陆同志,你受惊了,真抱歉。”宋珣又朝着陆西橙道了个歉。 “没关系,宋叔叔,下次小心些就好啦!”陆西橙笑了笑,摇摇霍竞川的手,霍竞川的脸色好了许多。 “宋叔叔,谢谢你方才帮忙踢走凳子。”霍竞川说道,算是给小小的意外翻篇。 第432章 宋珣的建议 “应该的,应该的。”宋珣连忙说道,本来就是他的错嘛! 陆奶奶也板着脸说了他几句,“小宋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还那么争强好胜,不如竞川稳重,别以后给自己脑袋开了瓢,要我这把老骨头来救你!” “陆婶教训的是,我以后不会了。”宋珣对老领导的妻子很尊重,他年轻那会儿比现在更莽撞不服输,隔三差五的受伤,都是陆婶帮他包扎的。 陆奶奶看向孙女孙女婿的目光很欣慰,这件事说到底确实是意外,没造成严重的后果,竞川生气,如果橙橙也跟着气呼呼,那这台阶就不好下了。 橙橙先缓和态度,竞川听橙橙的话,再由她这个当长辈的说两句,不至于让几人僵在那儿。 “宋珣,你回去跑二十公里负重越野,江潮你监督。”陆老爷子说道,还差点伤到他妻子,罚是肯定要罚的。 “是!”宋珣江潮同时稍息立正。 江潮怼怼宋珣的胳膊,宋珣斟酌了下措词,问霍竞川:“霍同志,你有没有兴趣去咱们部队练几天?” 去部队? 不仅霍竞川,连陆老爷子都愣了下:“什么情况,你说清楚?”部队管理严格,家属和军人的其他家人去探亲都要提前打报告,而且宋珣的意思不是去玩? “是这样的,军区今年秋收过后接了个任务,给附近几个县里的民兵连训练,和今年入伍的新兵们一起,我想着,霍同志如果愿意,可以一块儿来练练。”宋珣说道,其实霍竞川的各项能力超过了普通新兵太多,他是想找人给他纠正一些动作,毕竟军队的训练更规范,何况,还能用他来打击下新兵连那群刺头,一举两得。 原来是这样! 陆老爷子没替霍竞川拿主意:“竞川,要不要去,你和橙橙商量商量,宋珣他们明天才走,对了,去的话去多久?” “大概也就一个月时间,过年之前肯定能回来。”这回是江潮说的,他虽然被比自己小十来岁的人打败了,挺没面子,但人家确实比他强啊,没啥好不服气的。 “那我们考虑考虑,去不去明天都来和两位叔叔说一声。”陆西橙礼貌地道谢,拉着霍竞川回家。 陆国平夫妻还未下班,陆西橙拿出小瓷瓶重新给霍竞川抹了药:“你笨不笨啊,我能躲开的。”她只是懵了一秒,好,两秒,不能更多,她可机灵了。 霍竞川只是看着她气鼓鼓的小模样笑,他受点伤不算什么,她蹭破一块油皮都会哭。 “他们说的去部队,你去不去呀?” 霍竞川把她抱起来放在膝头:“你想不想我去?” 陆西橙揪着他胸前的纽扣:“你想不想去,不考虑我,你想不想?” 霍竞川没说话。 陆西橙扯住他的脸颊:“你想的对不对?你想的话就去!” “你舍得我?”霍竞川抓住她一只手捏在掌心,另半边脸任由她扯着。 “嗯……一个月我舍得,要是时间更长,我就舍不得了。”陆西橙老老实实说,对于军人她很尊敬,对于军嫂,她更是佩服。 陆西橙自己是当不了军嫂的,她无法忍受和爱人两地分居太久,几年见不上一面,还不如单身呢! 若是当初霍竞川是以一个军人的身份来追求她,她大抵会敬而远之,以后就算有机会,她也不想让他去参军,不是只有军人才是光荣的,每一个职业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但陆西橙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娃娃,非得时时刻刻都和他黏在一起,天天见也会烦的呀,分别一个月刚好,小别胜那啥嘛! 霍竞川那时候因为来历不明政审不过没去当兵,现在去部队见识见识,体验体验不同的生活也挺好。 霍竞川不知道他的小对象快要嫌他烦,准备把他打包送走了。 自从来到沪市,他明白,这样的大城市不同于乡下,不同于小县城。大多数时候不能用个人武力解决问题,不是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他需要吸收更多的知识,结识更多的人脉,从方方面面让自己变得更强。 去部队一个月当然比不上真正的当兵,也很难和人建立起多么稳固的关系,但新兵们来自五湖四海,霍竞川可以通过别人了解到外面的世界,不再像个井底之蛙。 而且,离开山里一个多月,没有野猪可打,他在这边运动量少,手挺痒的,正好去活动活动筋骨。 “好,那我去。”霍竞川是儿女情长,不是优柔寡断,既然他自己想去,橙橙又支持,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回来娶你!” “嗯。”陆西橙脸藏在他肩窝里偷笑,等他走了,她就去买冰糕吃。 晚上吃饭时,霍竞川就向岳父岳母讲了准备去部队的事,陆国平很赞成:“你也没什么事,想去就去。”霍竞川在这里没工作,年底厂里忙,他没多少时间教他,一个大男人,总闲着不好。 蒋素绢也没意见,她就是可惜,才订的牛奶,女婿没喝上两天就喝不上了。 吃完饭,蒋素绢拿出才赶工做好的一件棉衣给霍竞川,又从柜子里抱出条陆西橙的旧被子:“咱们这里冬天湿冷,又没有北方的炕,这被子你带着,晚上冷就盖上。”说是旧被子,棉花也是前几年絮了重新弹过的,很暖和。 “谢谢妈。”霍竞川摸出一叠票交给蒋素绢,“妈,这些票您和爸收着。”一半他下午已经给了陆西橙,剩下给岳母的多数是布票和棉花票。 “行,你安心去,橙橙的嫁妆你别操心,我会办好的。”蒋素绢不客气地收下了,打算再给小俩口多做两条新棉被。 霍竞川下楼,陆西橙屁颠颠跟在他身后:“要不,我帮你去收拾行李?” 霍竞川牵起她的手又把她送上楼:“舍不得我?” 他一个人,哪里需要带多少行李! 陆西橙攀住他的肩膀,使劲蹦了两下,在他唇上胡乱啃一口:“晚安!” 第433章 同甘共苦 第二天,蒋素绢起了个大早炖了锅羊肉汤和红烧肉,羊肉汤里的羊肉捞出来,就着汤下面条,这面条还是陆西橙托人带回来的,吃着有股鸡蛋香味,比粮店买的挂面好吃。 陆家早上一般不会做这种大荤的菜,这不是女婿要走了嘛,给他吃饱点儿。 家里有好几个当兵的,蒋素绢很清楚部队战士们的伙食情况,能吃个七八分饱,偶尔一顿肉菜,比普通人家强些,也就那样。 “我们就不去送你了,要是有事,你给厂里打电话。”陆国平说道,只是去一个月,又不是去几年,没必要送来送去的。 “好,我知道了。”霍竞川看了眼陆西橙的卧室门,“妈,橙橙昨晚几点睡的?” 蒋素绢起身收拾碗筷:“半夜起来,屋里灯还亮着呢,你等下让她自己下面条吃。” 夫妻俩上班去了,霍竞川从柜子里拿了圆饼干,又把陆西橙的那杯牛奶热了热,端着进屋,拔步床上,小姑娘滚在最里面,被子只盖住半边身体,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露在外面,有点冷,圆润小巧的脚趾蜷缩了一下,又一下。 霍竞川忍不住用手指戳她脚底,小脚丫嗖得缩了回去。 他笑出声,扯过被子,把她像包粽子一样裹好,抱在怀中,想到接下来要一个月不能见到她,还没离开,他就开始舍不得了。 “妹妹?”霍竞川轻轻捏她鼻尖,见她没醒,又放下她,拧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被惊扰了睡眠的陆西橙无情地拍了一巴掌。 “再不醒,我就亲你了!”霍竞川凑在她耳边,唇一下下吻她软嫩的耳廓,再抿住敏感的耳垂撕磨,陆西橙被他折磨地终于睁开了眼睛,嗓音娇嗔可人,“你干什么呀?” 她推开他的脸捂住嘴巴:“你不准亲我!”她还没刷牙呢! 霍竞川哪里不了解她,一把扛起人形小粽子往洗手间走,陆西橙手脚都被裹在被子里面,反抗不得,乖乖被伺候着刷了牙。 “你手还有伤呢!”蝴蝶结都湿掉了。 “没事,好多了。”霍竞川用她的刷牙杯漱口,一边漱一边眼神直白盯着她,陆西橙气得想咬人,大狼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回到屋里,霍竞川拿起块圆饼干放进牛奶杯里蘸了蘸,撒着白糖的饼干被牛奶的味道一中和,没那么甜,却更香,陆西橙很喜欢这样吃,吃得脸颊鼓鼓,就忘记了要骂霍竞川。 “喝牛奶,温度正好。”霍竞川把杯子送到她唇边,陆西橙大大喝了口,嘴唇上马上留了撇小胡子,她想舔掉,某人比她动作更快,俊脸快速凑到她面前,和她呼吸相闻,视线交缠,“妹妹的牛奶更香。” 陆西橙睫毛扇动,蝶翼般的羽睫扫在霍竞川眼皮上,也扫在他心底,痒痒的难受。 “妹妹,我今天要走了。” “我知道呀!”陆西橙艰难地要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才刚刚挣扎开一条缝,又被男人裹紧,她拿脑袋拱他胸口,“我热!” 霍竞川捏住她脸颊:“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陆西橙依恋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望着男人滚动的喉结,脸颊泛起深深的玫瑰色,娇艳绝伦,桃花眼里三千秋水明晃晃,天真,困倦,和无以名状的信赖:“我又没不让你做!” 樱桃唇柔软丰润,说话时,吐气如兰,贝齿和一抹嫩红若隐若现,霍竞川喉咙里溢出一声粗喘,再也忍不住,低头覆了上去。 滚烫,略带干燥的唇和软嫩的触感相贴,便再也难以分开。 陆西橙的唇尝起来是甜的,像她给他吃过的布丁果冻,滑嫩软弹,霍竞川将一点可爱的唇珠衔在口中细细吮吻,樱桃色的唇逐渐变成和脸颊一样的玫瑰红。 霍竞川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将被子解开,陆西橙手脚得了自由,伸出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不放,男人唇齿间气息干净清爽,她很喜欢:“还要亲。” “嗯。”霍竞川高挺鼻尖轻轻蹭陆西橙的,低声诱哄,“张嘴。”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隐约听见细微水泽声和衣物窸窸窣窣摩擦撕裂声。 拔步床上,男人宽阔脊背滚动着汗珠,脖颈和腰间各缠绕着纤细雪白的手臂和腿,小脚丫在半空中一颤一颤,脚后跟不时蹭到男人腰窝,手指在男人背上无意识地轻挠,不多时,又重重一下,留下道道浅浅红痕。 …… 在床上荒废了半天,霍竞川神采熠熠,陆西橙萎靡不振,她委屈地看着地上牺牲的睡裙,这是原主的衣服,回到沪市,她就不敢穿那些毛茸茸的睡衣了。 这睡裙虽然旧了,但布料软和,穿着很舒服,只是领口处没了弹性,不小心就会露出大半肩膀,霍竞川跟狗见了骨头一样,一上来就给撕了。 陆西橙很担心,真到了她年满十八岁那天,他会不会把她也给撕碎了! 呜呜呜,不想长大! …… “怎么来这么晚,是不是橙橙又赖床了?”到陆奶奶家,陆奶奶刚收拾好碗筷,她还多做了饭,想着他们会过来吃呢。 陆西橙:嗯,在床上呢,只是不是赖床,是拆床! “奶奶,还有饭吗,让霍竞川再吃点儿!”匆匆忙忙出来,只吃了面条,面条消化快,霍竞川一会儿又饿了。 “行,你们坐着,奶奶今天做了苦瓜炒肉,特意给竞川留出来的。” “谢谢奶奶!”陆西橙笑得甜蜜蜜,苦瓜好呀,苦瓜下火。 “谢谢奶奶。”霍竞川接过陆奶奶盛来的饭,坐下吃了一口,趁着老人家去厨房,突然夹起一块苦瓜塞进陆西橙嘴里,“妹妹,苦瓜下火。” 陆西橙脸皱成一团,她最讨厌吃苦瓜了,她一点都没有火气。 “我们这样叫不叫同甘共苦?” 陆西橙傲娇地一扬头,艰难地把苦瓜咽下去:“我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霍竞川将剩余的苦瓜全扫进自己碗里:“那我吃苦,你吃甜。” 第434章 欢乐送别 陆老爷子、宋珣和江潮从隔壁邻居家回来,薛正明不知怎的也一起跟了过来,几人一眼就看到了霍竞川带来的包裹,陆老爷子点点头:“决定要去了?” “是,橙橙支持我去。”霍竞川把包袱打开给他们看看有没有不允许带的东西,都是衣物之类,如果违反规定,现在就拿出来放回去,尤其是那件灰色毛衣,是昨晚小姑娘熬夜给他织的,霍竞川不舍得丢在其他地方。 “这些都可以带。”宋珣提醒道:“昨天忘记说了,身上带点钱,不用多,几十块钱就够了,到了那里买衣服和鞋子。”正式的军人有部队发放的,霍竞川没有,要自己花钱买。 霍竞川表示知道了,他口袋里有一百块,陆西橙还想给他多塞点,是陆国平说用不着那么多,部队没有供销社和商店,一个月时间,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出去花钱。 下午,来接二人的吉普车停在小院门口,宋珣江潮率先跳上车,霍竞川提着包袱站在车门口:“爷爷奶奶,薛爷爷,我走了。” 陆老爷子摆摆手:“走走!” 霍竞川将视线转向他的小姑娘:“橙橙,在家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啦!”陆西橙也摆摆手,走走。 霍竞川想再说些什么,想揉揉她的脑袋,最终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便钻进了车里,随着车门砰一声关上,消失在几人面前。 陆西橙望着绿色的车子远去,跟着走了两步,陆奶奶安慰孙女:“一个月很快的,你妈说你还有好些衣服没做,奶奶明天去帮你做衣服好不好?” 陆西橙挽住奶奶的胳膊:“奶奶,我们去吃冰糕。” “好,走走走!” 祖孙二人连院门都没回,反方向逛街去了,留下俩老头大眼瞪小眼。 “老陆,你说小霍为啥不去当兵?”薛正明问陆老爷子,先前在火车上时就觉得这小伙子身板像个军人,昨天见到他的身手后就更惋惜了。 真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子啊! “还能为什么,”陆老爷子不太愿意把孙女婿无父无母的事宣扬给外人知道,说出去干什么,博得人的同情吗,霍竞川根本不需要,何况,现在就算给他个能正式当兵的机会,他也未必愿意,瞧临走时那痴缠的眼神,当能瞒过他? “舍不得家里人呗!”未过门的妻子也是家里人。 “唉,年轻人肩上的担子太重。”薛正明也理解,很多没见识的父母要将儿子绑在身边,宁愿儿子一辈子没出息,也不肯让他去外头闯一闯。 陆老爷子煞有其事地点头,可不就是重嘛,他家的孙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什么重活都指望不上,只能孙女婿自己来。 …… 陆西橙和奶奶快快乐乐地吃了冰糕,奶奶还给她买了一条漂亮的小围巾:“橙橙,以后记得穿高领毛衣。” “嗯?”陆西橙不解。 陆奶奶指指她的脖子,陆西橙伸手摸了摸,腾地脸色爆红。 霍竞川尽管极力克制了,还是在她脖子里种了几颗小草莓,她出门时穿了件立领的斗篷大衣,逛街太欢快,不小心把纽扣解开了,没想到被奶奶瞧个正着。 好羞耻! 陆奶奶没责怪孙女,年轻人感情好,情难自禁是难免的,竞川对橙橙有多喜爱她看在眼里,正是因为太过喜爱,陆奶奶相信,他不会伤害孙女,那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不过还是要找个机会让男人去警告竞川一番,就算结了婚,也不能胡天胡地,尤其不能三年抱俩,那简直是在让橙橙折寿。 她当初给大孙女找女婿就有个要求,不能是只喜欢男娃不喜欢女娃的,不能是一味想着多子多福的家庭,否则,不管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都要棒打鸳鸯。 竞川应该不是那种人,橙橙没有婆婆,也没人催生,这点倒是不错。 “奶奶,谢谢您!”陆西橙靠在奶奶肩头,奶奶很像她上辈子的长辈,包容理解。 陆奶奶拍拍她的手:“走,奶奶先送你回家,你要是一个人走回去,竞川该担心了。”她家姑娘迷路,长的还好看,她也不放心。 “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回家给奶奶炖羊肉汤喝。”昨天的羊肉汤她身为主人,让给了宋珣和江潮,自己都没喝上几口。 “好,我再烤点小羊排,奶奶您牙口好不好?”陆西橙挽住奶奶往家走。 “好着呢,你寄回来的大骨头都是我啃的,给你爷爷吃肉皮。” “真的啊,我也爱啃大骨头,也给霍竞川吃肉皮。”陆西橙蹦蹦跳跳的,霍竞川就该和他们是一家人。 …… 有宋珣和江潮带着,霍竞川到军营很顺利,这俩人的级别已经能分配单人宿舍了,不过他们的家属都在军区,干脆只保留了一个宿舍,两人工作太忙来不及回家或者中午去休息一会儿。 “竞川,要不你住到我们那里去?”宋珣说道,集体宿舍的环境肯定是不如他们那儿的,一个班的战士,挤在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间。 “不用了,谢谢宋团,江团,别人怎么住我也怎么住。”霍竞川不想搞特殊,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第435章 军训生活 霍竞川开始了为期个把月的军营生活,用橙橙的话来讲,就当成是一次军训。 霍竞川被安排在新兵的营房,新兵们十人一间,那些民兵连的二十多人一间,自然是新兵们的居住环境相对好一些。 其实霍竞川的身份还挺尴尬,同屋的都是正规的军人,只有他一个编外人员,不过霍竞川自己不觉得尴尬,他这个人适应能力好,尽管来得晚,没两天,内务水平就跟上了大家,没给小战士们拖后腿。 至于让小战士们叫苦连天的训练,霍竞川却觉得很轻松。 来了第三天,半夜两点,哨子声响起,让他们背上自己的行军包和枪负重拉练,霍竞川以为要去翻山越岭,结果就爬了几座小土坡,上面的植物长得稀稀拉拉,跟在平地走没什么两样。 几十斤的装备背在身上也不是负担,到了营长级别,背得更重,霍竞川走在队伍中间,听着小战士们呼哧呼哧喘气,他在想他的未婚妻。 如果橙橙在,恐怕走不了一里地就会撒娇让他背着,她是最不能吃苦的。 到了扎营的地方,他们这个排的小战士累得倒下了,到底是新兵,体力和耐力还需要锻炼,霍竞川跟着排长架起锅煮饭,没有炊事班跟着,什么都要自己来,菜是别想了,一锅糙米饭,每人两个土豆,沾着粗盐吃。 排长闻着饭香味笑:“竞川,你在家里经常做饭?” “还行。”他能做的他都会去做,但有些很精细的菜还是得橙橙做出来才好吃。 “难怪,”排长指指那些小战士,又指指自己,“我第一次出来拉练,做的饭那叫一个难吃,一半没熟,一半焦掉。”很多当兵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大多数人还真的不会做饭,来了部队才慢慢什么都学会了。 “熟能生巧。”霍竞川把自己的两颗土豆扔进火堆里烤了烤,这样更香。 在部队,除了想橙橙,还有一点让霍竞川比较难受的,就是吃不饱,他们的伙食配给标准是一个月45斤米面的主食,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待遇,到了营长级别家属能随军了,家属能去外面买了粮食自己开火,其他人吃的都是大差不差。 肉很少,据说是一个月三斤,霍竞川一次都没吃到过。 同时让战士们吃饱,部队里的炊事班在外出采购的时候,往往挑选的都是既便宜又顶饱的东西,最典型的就属土豆。 土豆片、土豆丝、土豆块,土豆泥,顿顿离不开土豆,霍竞川这个不挑食的,几天土豆吃下来,也开始想家了。 霍竞川在啃土豆时,陆西橙在和三个侄子侄女一起吃小馄饨,这天是周末,趁着休息,曹琴和陆南绯都过来,把孩子放在这边,和蒋素绢一块儿去前头弄堂口的弹花匠那里弹棉花。 陆西橙前后给家里寄过二三十斤棉花,蒋主任决定给女儿陪嫁八床被子,从一斤半到八斤的,一年四季都有了。 陆西橙陪三个孩子在家里玩,陆云谦还好,一个人对着棋能坐半天,陆云朵和严佳乐小朋友就不行了,一个劲地问:“姑父呢,姑父去哪里啦?” 霍竞川给三个小家伙一人包了二十块钱的红包,成功从长腿叔叔升级为姑父,加上他每次见面身上总能掏出零食,两个小姑娘对他可喜欢啦! “姑父去锻炼身体啦!” “和小叔叔一样吗,姑姑,姑父是不是逃走了呀!”小叔叔是指陆北霁,从家里逃走,是陆家的反面教育案例。 “不是的呀,姑父是姑姑送走的。” “那姑姑为什么要送走姑父,姑姑是不喜欢姑父了吗?” 陆西橙抚额,小孩子问题真多! 希望她以后的宝宝不要是个好奇宝宝! 陆西橙带了半天孩子,孩子在家里关不住,她干脆就领着他们出去找妈妈,各找各妈。 哦,陆西橙不认识弹花匠家,是陆云谦领着她们仨,小小男孩子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往后看,嘴里还问:“姑姑,姑父是不是不让你一个人出门?” “你怎么知道的?”陆西橙摸摸他的脑袋,孩子营养好,小短发又柔又顺,再多摸摸,“小谦真聪明。” 陆云谦顶着一头乱发,姑姑这样子,换他,他也不放心呀! 比妹妹还不靠谱。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门洞里尘絮飞扬,蒋素绢站在外面,手上抱着一个厚厚的棉胎,曹琴和陆南绯抱着两个薄一些的。 陆西橙牵着孩子走近,弹花匠在天井上方盖了块油布,年底了,嫁女儿娶媳妇的人家多,来弹棉花的也多,屋子里铺陈不开来。 “素绢,你家棉花有多的吗,我家老二明年讨老婆,让做两条被子,我才做了一条。”站在蒋素绢身边的是刘小草的妈李招娣,看着那厚被子眼睛都在发亮。 八斤的被子,她都能做两条了。 她家二儿子终于说定了婚事,是鞋厂的正式工,对方要求彩礼必须有一百八十元钱、一台缝纫机、三十六条腿,再有两床被子。 李招娣心疼钱,但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先答应了,把人娶进来再说,有正式工作的儿媳妇,可比陆家那个山嘎达里出来的女婿强一百倍。 蒋主任瞥了眼李招娣手里的被子,冷笑,这棉花也不晓得是几年的老棉花了,绷线居然还是白色蓝色,是娶媳妇呢还是赶媳妇呢! 弹棉花的绷线有讲究,分两种,若是用于嫁娶,和师傅说一声,他会用红绿纱线来绷,比较喜庆,当然,每个棉花胎要多付五分钱。 另一种就是一般家里用的老棉花胎,用黄白的纱线、蓝线都可以,无所谓了,不是说蓝色白色的线不吉利,但是家里没人生病,又有三个正式工人的家庭,若是连几分钱都舍不得出,这样的人家能指望以后对儿媳妇好?做梦还差不多! 第436章 陆怼怼护“夫” 蒋素绢懒得理她,俩人虽说是同村,小时候还是邻居,但生活已经走向了不同的两个方向,她不是势利眼,看不起普通工人,她在厂子里和女工们关系都处得很好,可李招娣这人,她是完全亲近不起来。 对儿子溺爱,对女儿苛刻,不像个当母亲的样子。 沪市大部分家庭对女孩子都很看重,不说宠爱,至少不会区别对待,李家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 “妈妈?”陆西橙打断了母亲的思绪,“还剩几条?” “橙橙,你们怎么来了,剩最后一条三斤的,看看,多松软。”蒋素绢拍拍棉胎,新棉花做出来的棉胎,瞧着就让人欢喜。 曹琴和陆南绯都笑,橙橙还脸红呢,带对象回家时可大方了。 陆西橙才不是看到被子脸红,她是想到了霍竞川离开那天说的话:“橙橙,爸妈说,等我们结婚了,就让我住进家里来,以后,你不能再把我赶下床。”他有了名分,正大光明和妹妹一个被窝。 “姑姑,被子大,姑父也能盖!”乐乐长高了,小被子盖不住腿,奶奶就给她做了条大一点儿的被子,长腿姑父也要盖大被子。 “不用盖那么厚的被子,小草说了,他们乡下都睡炕,不冷的。”李招娣马上说道,穷乡僻壤,带这么多条被子回去不是浪费嘛,“而且橙橙,你对象是乡下人,这新被子盖没几天就黑了,听婶儿的,带旧的就行。” 陆西橙板起小脸:“大婶儿,我对象是乡下人也比你是城里人的女儿干净一百倍。” 她抱过蒋素绢手上的八斤厚棉胎:“刘小草冷不冷我不知道,反正这么厚的被子,她肯定是盖不上的,不仅她盖不上,”说着,瞥了眼李招待发黑的旧棉胎,“你几个儿子也盖不上,我对象就能盖上,他睡在暖暖的被窝里,喝着热牛奶,吃着小饼干时,你儿子正在外面打零工,哎,乡下人真幸福!” 敢说我霍哥哥,我霍哥哥再怎么样也比你们家过得好,略略略,气死你! “你……你……”李招娣被她说得嘴唇哆嗦,她儿子打零工怎么了,打零工总比打野猪强,找了个脏兮兮臭烘烘的杀猪匠,有什么好嘚瑟的! 李招娣极力不让自己回忆杀猪匠上门送来的大礼,是他三个儿子捆起来也买不起的。 “哎呀,”陆西橙突然捏住自己的小腰露出苦恼神色,“霍竞川在村里打到野猪,村里每次都要奖励他二十斤猪肉,妈,我都吃胖了,您衣服要帮我做大一码。” 蒋主任配合她:“那刘小草分多少啊?” 陆西橙伸出一个手掌,又弯起拇指和食指:“五两?三两?”不太确定呢! 李招娣暴走,杀猪匠为什么不是她女婿,那样二十斤肉就全是她的了! 她走后,朵朵抱住陆西橙的腿抬头仔细看她:“姑姑一点儿都没胖!”姑姑没胖,姑姑小兔兔大了,脸圆圆了。 “当然啦!”陆西橙得意地转了一圈,她现在借了霍竞川一厘米,凑到一米六五,身材可好呢! 一家人抱着棉胎回家,今天还要缝被面,蒋主任打算好好教教女儿,习俗里,新娘的嫁衣要自己缝,现在没嫁衣的说法了,但姑娘家出嫁,要自己缝一床被子的,不指望她全会,总要戳两针。 才得意完的陆西橙愁眉苦脸坐在床边,她想霍竞川了! 第437章 领导来了 磕磕绊绊缝完半条被子的陆西橙,立马将亲亲男朋友抛在脑后,带着三个小朋友快快乐乐去买冰糕吃,蒋素绢喊都喊不住。 “这么冷的天还吃冰糕,要是竞川在,我看她敢不敢!” “妈,你就随她去,也就这几天而已。”陆南绯把妹妹的尺寸写下来,她女儿还能从姑姑那儿讨一个哈斗吃,不错。 曹琴也笑,小姑子现在懂事很多,也不会吃独食了,每次带孩子们出去,他们就没有空手回来的。 虽然身为嫂子,本就该帮着婆婆为小姑子准备出嫁的衣物,但小姑子愿意对她儿女好,她当然更高兴,做起来也更加细致。 在陆西橙吃了不知几次冰糕后,霍竞川也吃到了军营的第一次肉菜,土豆炖五花肉,土豆多,五花肉少。 他和同屋的小战士去打饭,宋珣正好排在前面,看到他,塞给他两张肉票:“多吃点。” “谢谢宋团。”霍竞川也没客气,宋珣手下的有个营长今年收到几个厉害的新兵,家世厉害,身手也不错,才来营里就不安分。 部队是不允许私下斗殴的,但每周会有小规模比试,从系统内大比武衍生而来,只是大比武除了擒拿格斗,还有什么射击训练,枪炮训练,新兵们没到那个程度,只是双人对打,一人上去,其他人自由挑战,之前一直是那几个新兵拔得头筹,估计是自小练过,连长排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赢了自己的领导,他们自然更不服管教了。 霍竞川第一周没上场,他无论是生活还是训练都很低调,也没什么人把他当回事,只有同宿舍的小战士们因为他年纪较大会喊他霍哥,霍竞川不喜欢这个称呼,霍哥霍哥哥都是橙橙的专属,他让他们直接喊名字就行。 宋珣确实为他找来了一位指导动作的教官,这位黄教官有些特别,腿是跛的,按理来说,身体有残疾的战士都会退伍转业,不会被留在部队,但黄教官的经历特别,又是因公受伤,破格转了部队的文职。 黄教官是粤省人,黄教官的父亲曾经是一家非常有名的武馆的大弟子,黄教官从小在武馆长大,跟着父亲见识了各种拳法棍法。 因为父亲未到中年便开始病痛缠身,不愿儿子步上自己的后尘,开始研究怎么练对身体的损伤最小,悉数教给了儿子。所以,黄教官虽不是部队的医生,但谁身体有什么问题,都喜欢先去找他。 对于霍竞川,黄教官没有让他改变打法,二十年都是那样打的,改变反而不是好事,但是,他把一些不恰当的动作做了调整。 霍竞川学得用心,经过黄教官的指导,他发现,他在出力时更加轻松了,以前要用七分力道才能打扁一个野猪头,现在或许五分就够了,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同时,出力的速度更快,技巧更灵活,反应更灵敏,为了验证自己的变化,第二周的比试,霍竞川就上去了。 然后,他就没下来过。 霍竞川挑战了一位西北地区的壮汉新兵,这位壮汉长得魁梧,同宿舍连着败了三个小战士,就怂恿霍竞川比比谁力气大,霍竞川本来就打算上的,早点晚点都一样,上去之后,用三招,一分钟内将那位壮汉打了下去。 接下来上来挑战的所有人,无一例外,三招,一分钟内,全部干趴下,包括那几个刺头新兵。 霍竞川在新兵中一战成名,也亏得他才来一个月,宋珣手下的营长庆幸,要不然,有他在,这比试就没别人啥事了。 那几个刺头第一次不服气,还找上级请示,要单独找霍竞川切磋切磋,结果,被虐得屁都不敢再放一声,一个个跟鹌鹑似的。 鹌鹑们老实了,霍竞川拿两张宋珣的肉票心里没负担,除了猪肉,今天还有冬笋,放几片咸肉一起煮的,改版的腌笃鲜。 这个军队师部虽然设在山里,但配置和别的师一样,也有养殖场,猪、鸡鸭都有,自然也垦荒种了不少蔬菜。 霍竞川吃了几天就发现了,相比东北每天萝卜白菜,这里的蔬菜种类丰富许多,冬天也能吃到少见的绿叶菜。 他打了一份土豆烧肉,一份冬笋咸肉,五两米饭,再加两个土豆,端去长桌上和同宿舍的小战士们一起吃。 新兵蛋子也八卦:“川哥,你和宋团长啥关系啊?” 霍竞川让他们喊名字,但对着这张严肃正经不苟言笑的脸,实在叫不出那亲切的“昵称”,干脆喊哥,川哥确实长他们两三岁,这么喊没毛病。 “宋团和家里的长辈认识。”霍竞川淡淡解释。 “那和咱们隔壁营的霍连长呢?”都是姓霍,这姓可不多见。 旁边另一个早两年来的兵踢了小战士一脚:“少说领导的闲话。”霍连长是一般的连长嘛,那是首长的儿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食堂门口一阵喧哗,进来五六个军装笔挺,气势威严,又有几分平易近人的中年男人。 正中间那位,身材高大,相貌端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正是师部最大的领导。 “领导!” “首长!” “指导员!” 战士们纷纷起身问好,炊事员看领导们过来,连忙切了两大块五花肉,准备做道红烧肉。 为首的男人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和大伙儿吃一样的就行。”说着从勤务兵手上接过自己的饭盒打菜。 大领导都吃这些,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开小灶。 霍诚铭看看手上饭盒里的五六片肉,再看看别人饭盒里的两片肉,轻轻叹了口气,抬眼去寻找位置。 先前还在聊八卦的小战士激动地脸都红了:“川哥,首长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霍竞川瞥了一眼,加快速度吃完碗里的饭,起身让出位置,小战士也意识到领导们在找座位,赶忙跟着起身。 第438章 擦肩而过 霍诚铭坐到空出的位置上,朝前头的高个新兵喊了声:“小同志,谢谢啊!” “不用谢。”新兵微微颔首,语气很沉稳,不像一些才入伍的,见到他声音都在颤抖。 霍竞川朝食堂门口走去,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男人,穿着普通军装,身高比他略矮些,长得极为英气,漆黑眼眸在食堂里搜索一番,快步向着一个方向奔去,和霍竞川擦肩而过。 小战士扯扯霍竞川的袖子:“川哥,看到没,刚才那位,就是霍连长,他可厉害了,据说明年就有希望提干。”霍连长才二十岁呢,这么年轻就能当副营长,像他,二十岁能当个小班长就满足了。 小战士怨念:为什么姓霍的都这么厉害! “你再磨蹭,中午的内务检查又要被罚了。”霍竞川头也没回,他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只不过是来部队历练一个月,那些人离他太遥远了,不是一个圈子的。 “哎呀,我忘了,走走走!”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口。 食堂内,霍诚铭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训斥面前的儿子:“说了多少次,沉稳些沉稳些,还不如一个新兵。” “是,首长。”霍连长喘匀了气,正襟危坐。 “老霍,差不多就行了,时桉还不够懂事啊,你啊别对年轻人太苛责。”政委帮忙打着圆场,朝勤务兵使了个眼色。 勤务兵知道父子俩有话要说,接过首长的饭盒拿去洗。 原本,霍时桉并没有向别人说起过他是首长的儿子,但奈何父子俩长相气质太过相似,又是同一个姓,都来自京城,不太笨的人猜一猜就知道铁定有关系,干脆也就不刻意回避遮掩。 回到首长的独立办公室,霍时桉为父亲倒了杯茶:“爸,今年您回去过年吗?”他自己是回不去的,假期就那么几天,每年回去,花在路上的时间都不够。 “回!”霍诚铭面色沉重,“你大伯今年还是决定留在南方,我回去陪陪你奶奶。” 霍时桉沉默半晌才说道:“等我假期积攒起来,也去南面陪陪大伯母和大伯。” “嗯,应该的,你大伯母那么疼你。”霍诚铭想到兄长夫妻就一阵心酸,峥嵘半载岁月,到头来,连一个承欢膝下的孩子都没有。 “爸,您说……大哥他还在世上吗?” “慎言!”霍诚铭目光严厉,“这话千万别让你大伯大伯母还有爷爷奶奶听到。” “是!”霍时桉懂,他那位失踪了近二十年的大哥是爷爷奶奶心中最大的伤痛,大伯母至今相信孩子还活着,大伯把工作调动到南方,也是为了方便有机会寻找。 而他,作为霍家第三代最年长的男丁,排行是老二,因为他上面还有大哥。 父子俩相对无言,片刻后,霍时桉提起个轻松的话题:“我看时蔚写信来,说三叔明年要调去吉省工作?” “是你爷爷的意思,东北发展很快,那边正好空出个岗位,让你三叔去历练历练。”霍诚铭说道。 第439章 不算遇见的遇见 “吉省?爸,薛爷爷是不是就在东北,咱们好久没去看望他老人家了,正好让三叔去拜访一下。” 霍诚铭笑道:“你薛爷爷老毛病犯了,东北太冷,今年冬天回沪市过年了,抽出两天时间,咱们去看看。” “好,要是四叔也在沪市就好了,自从我入伍前他来送过我,之后就没见过他。”想到四叔,霍时桉又是一阵叹息。 “你四叔有任务在身,而且,你大伯派出去的人说,那户人家当年曾经去过中部鄂省,你四叔马不停蹄赶过去了。” 对于最小的弟弟,霍诚铭很是无奈,当年的事情,连大哥大嫂也没有怪他,偏偏他心里就是过不去,从曾经部队里屡立奇功的半大少年到如今三十多岁,不成家,天南海北地跑,老爷子也拿他没办法。 “恐怕只有找到大哥,四叔心里的结才能真正解开。”霍时桉替四叔惋惜,又敬佩他的担当。 “你四叔这样也不错,咱家不适宜再冒头。”霍家正处于烈火烹油的状态,老爷子尚未退下来,他和大哥安心呆在现在的位置上,三弟在政府部门,老四若是有心,会爬得很快,他何尝不是在为家里着想。 在这种特殊时期,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摔得头破血流,关于军营里传的霍连长明年提干的事,霍诚铭让儿子再等两年,目前主要是稳定根基,只要霍家在,霍家的子孙就不愁没有前途。 该上学的上学,该下乡的下乡,急什么呢! 时桉太稚嫩了,他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一帆风顺的人生对普通人是幸运,若是要扛起霍家,时桉远远不够格。 …… 首长回来了,军营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霍竞川照旧每日训练,他来部队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现在是归心似箭。 “川哥,你看啥呢?”姓罗的小战士偷偷凑过来,“川哥,你还用钱包啊!”还是这么……可爱的钱包? “找我什么事?”霍竞川抚摸了两下圆溜溜的小橙子,把它藏进衬衫胸口口袋里。 “哦,班长让我来问你,首长要举行全营区三年内的战士比武,你要不要报名?”川哥要是报名,准拿第一。 小罗战士以为川哥只是力气大,能打,可同样都是第一次摸枪,练习打靶,他们只能打中五六环,川哥除了最开始两枪是八环和九环,之后次次十环,比连长都厉害。 能不厉害嘛,那些野鸡怎么抓的?一颗小石子扔过去能打中一串,对霍竞川来说,唯手熟尔! 射击考验的是身体肌肉的协调性,眼力及人的耐性,这几样霍竞川都不缺,他在乡下还用过土枪,步枪自然不在话下。 霍竞川摇摇头:“不参加。”这种比武是选拔低级军官的一种方式,和平年代没那么多上战场的机会,优秀的战士大多通过这种方式脱颖而出。 霍竞川又不是正规的军人,没必要去抢着出那种风头。 “我也说你不会去,班长不信呢,他就想让咱们班出个第一名。”小罗觉得川哥其实很低调,除了训练,其他时候都闷声不响的,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比武为期三天,霍诚铭亲自主持,每个一一项目看过去,这些新兵普遍素质不错,有几个比较出挑的可以重点关注,想到什么,他问随同的参谋:“刚回来时,我听说小比试中出了一位常胜小兵,怎么没见到?”站上擂台就下不去的,好像没在这里面,选出来几位没到出类拔萃的地步。 “首长,那位是宋珣从外面带过来的,不是咱们部队正式的军人。”参谋也去看过两次,确实很强,能轻松打败宋珣,应该说,就以他现在的水平,也是不输给训练了十多年的兵王的,若是能得到培养,心性不是太糟糕,假以时日,成就不会低于他。 “哦,那怎么没让他参军?”霍诚铭惜才,遇到好的苗子就想往自己部队里扒拉。 参谋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那位小同志说,他更喜欢种地。” 喜欢当农民? 这下霍诚铭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难道想当农民是错?肯定不是,就是觉得挺可惜的。 “那就算了,人各有志。” 霍诚铭从一群小战士面前走过,小战士们正在为参与的战友呐喊助威,霍竞川站在人群最后,他个子高,站前面会挡住别人的视线。 其实他有些无聊,这种比试还不如打野猪有意思,他想回家了。 妹妹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他? 霍竞川神游天外,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兄弟,对不住,没撞到?”霍时桉歉意地说道,他带人去抢救一方坍塌的桥洞,赶回来时,比赛都过去了一大半。 “没有。”霍竞川退开两步,霍时桉抬头,只看到对方一个侧面,他神色微怔,这人好高,他的身高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拔尖的了,面前这位同志居然比他还高一截。 “霍连长!” “霍连长你怎么才回来,这次比试你没参加真是太可惜了。” “对啊,连长,你今年正好第三年呢!” “大家都很厉害,我参加了也未必有好成绩的。”霍时桉应付着战士们的七嘴八舌,他至少还要在连长的位置上卡三年,有的是表现的机会,待分出心神来,刚才那位高个子同志已经不见了人影。 霍竞川回到宿舍拿出纸笔写日记,这是他来了这里后养成的习惯,往常他和橙橙每天都在一起,忙碌时也会抽时间分享当天的趣事,现在,他把事情写下来,回去讲给她听,顺便练练字,一举两得。 第440章 红豆牛奶汤 霍竞川看向窗外,远处低矮的群山在傍晚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启明星升了起来。 这里是浙省,是橙橙口中的鱼米之乡,丝绸之府,文化之邦。 两岁左右的他流落在危险丛生的九龙山里,他以为他会死,可是日复一日的,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尽管……活得遍体鳞伤,活得不像个人。 八九岁时,他重新进入人类社会,带着对世人的抵触,带着一身的尖刺,带着洗不净的血腥味和摆脱不掉的兽性,重新学着当一个人。 拜强大的记忆力所赐,他很快就适应了,可是,他不喜欢,他讨厌那些惊惧的眼神,冬天,他宁愿和大灰抱团取暖,也不愿意躺在炕上睡觉。 傅奶奶说,你身上的小木牌写着“霍”,那你就姓霍,跟着她姓会被牵连。 他点头说好,其实很无所谓,姓朱姓牛都行,一个称呼而已,还不如大灰好听。 于是,他算是有了正式的名字。 霍竞川以为,他会在那个小山村里生活一辈子,打打猎干干活,后来他又学会了卖东西,挺有意思的,就是钱没什么用,花不出去。 霍竞川都想好了,哪一天他活够了,就去山顶找头熊或者老虎决斗去,打输了那就尘归尘土归土,打赢了说明他命不该绝,继续苟且几年。 文老说,他的身体,想要生病莫名其妙死掉挺难的。 幸好,他一直活着,直到遇见了她。 原来,世界是那么美好。 他有了无数个曾从未想到过的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耳鬓厮磨,第一次承诺…… 他到过省城,又来了沪市,他坐过火车,又参加军训,一切都是新奇的经历。 他有了爱人,有了家! 笔尖在纸上划下最后一行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 “橙橙,红豆汤趁热喝,不甜的话自己加糖。”蒋素绢喊着女儿。 “知道啦!”陆西橙捧着碗坐到书桌前,打开热牛奶,缓缓倒入碗里,哎,霍竞川不在,他的牛奶被妈妈分给了她喝,她又要变胖了。 陆西橙摸摸自己的脸,滑溜溜水嫩嫩,手感真好。 西南方向,启明星缓缓亮起,霍竞川在做什么呢? 妈妈的红豆汤给多了,她吃不完,可是浪费是很不好的习惯,要是霍竞川在就好了。 陆西橙用缝纫机给霍竞川做了一条新裤子,妈妈说她做得可丑了,想拆了给她再加工,她不让,她不敢告诉妈妈,她还偷偷做了条内裤。 陆西橙捂住脸 ,怎么会有她这么贤惠的人啊! 算了,内裤也好丑,还是不要给霍竞川穿了,尺寸不符穿着很难受的。 陆西橙乱七八糟地想着,门口传来说话声,她跑出去惊喜道:“薛爷爷?您怎么来啦?” “哈哈,我才知道原来我儿子和你爸爸在一个单位,咱们离得这么近,这不,出来遛弯,来瞧瞧你。”薛正明被薛厂长搀扶着,手上握着根拐杖,没拄在地上,倒像是个武器。 “薛叔叔是您儿子呀,这么巧!”陆西橙上前扶住他,“您腿好些了吗?” “老样子,没事儿!”沪市的气候并不适合他这老毛病,不过是想念儿子而已。 第441章 肆意的少年 蒋素绢请薛老爷子坐下,她去泡糖水,陆国平陪着说话。 薛正明看到了桌上剪好的喜字:“听说,你们准备结婚啦?” “嗯!”陆西橙大大方方点头,“就在年初三,薛爷爷欢迎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薛正明也很想参加,可惜他过了年就要去杭城,怕是没机会了:“小霍还没回来呢?” “快了,”陆国平看了眼日历,最近几天,橙橙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撕日历纸,好像多撕掉几页日子就能快几天似的,“马上过年了,再不回来,我可不把女儿嫁给他。” “竞川那么聪明的孩子,错过这女婿,你去哪里找个更好的。”薛厂长开玩笑,霍竞川去厂里学习过一段时间,学什么都很快,一点就透,就算没有老朋友的关系,这样一个年轻人,学历够,想进厂找份工作,有机会他也是愿意招进来的。 “就是就是!”陆西橙帮腔,反正除了霍竞川,她谁也不嫁。 “你们看,”陆国平指着女儿好气又好笑,“这就叫女大不中留。”还没嫁人呢,就一心向着男人了,他这个老父亲真是心酸。 “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蒋素绢端着杯子出来,她对女婿很满意,对女儿好,对他们也孝顺,比儿子也不差什么的。 想到儿子,蒋素绢开始惦记起了小儿子,橙橙结婚,四个兄弟姐妹,只有北霁当兵赶不回来参加。 同一时间出生的龙凤胎姐弟,姐姐都嫁人了,儿子还没个着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她带个儿媳妇回来。 …… 粤省某军区。 “陆北霁,你又偷偷练,等我和你一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冲向训练场地,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 “你不懂。”陆北霁揉揉长久保持握枪姿势而发麻的虎口,“我姐姐要结婚了。” 他和陆西橙是龙凤胎,姐弟俩五官有五六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任谁也不会将两人弄错。 “那不是好事吗?”少年也拿起枪,里面没有子弹,只能练习手腕的定力,他随口问道,“你姐姐和你一样大,她嫁的什么人啊?” “和咱们排长同村的一个猎户,据说身手很厉害。”他们的排长就是王林松,他很明确地告诉陆北霁,他未来姐夫,比他强太多。 陆北霁犯愁啊,虽然和姐姐的关系不算特别亲近,那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啊,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万一姐姐被欺负了,他总要为她出头,没办法,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强。 话说姐姐做的肉酱真好吃,便宜他姐夫了。 “我和你一起变强。”十八岁的少年霍时屿扣动扳机,“biubiubiubiu”放了几个空枪。 “你又没有姐妹需要你撑腰。”陆北霁活动完手腕继续练习,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粤省的冬季气候宜人,正适合午睡。 “谁说我没有!”霍时屿在心中默默地说,他没有柔弱的姐妹, 可他有个丢失了二十年的大哥,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过着苦日子呢,吃不饱穿不暖,瘦瘦小小的,等大哥找回来,霍时屿要好好保护他。 “那你加油!” “加油!”两个嘴巴上长了一圈绒毛的少年互相鼓励,他们是同龄人,有着相同的经历,都是从家里偷跑出来当兵的,又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很容易成为朋友。 “霍时屿!”一道低沉的喝声从身后响起,“你胆子是越来越肥,再敢不打招呼出门,让你大伯娘担心,信不信我亲自动手抽你!” 霍时屿手一颤,苦着脸转身:“大伯,不,首长!” 陆北霁也跟着喊:“首长好!” “嗯,”霍诚濂颔首,看着不省心的侄子,“去,自己绕着营区跑十圈。” “是。”霍时屿知道大伯说一不二,老老实实受罚去了。 陆北霁脚步动了两下,也想跟着跑,这位二叔的上级实在是太严肃了,难怪出去演习,人家都称他们师部为冰山部队,因为老大就是座冰山。 “抬头挺胸,立正!” “是!”陆北霁双手紧贴裤缝,目光直视前方。 霍诚濂的神情和缓了些,抓起边上的步枪:“来,我教你!” 陆北霁一怔,没想到首长这么……平易近人? 他全神贯注听着首长的教导,脸上时而兴奋,时而惊叹,没留意到首长黯淡的目光。 霍诚濂望着自信张扬的少年,如果他的儿子在身边长大,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连闯了祸被罚也是生机勃勃的? 霍诚濂教了十分钟,让陆北霁自己练习,陆北霁呼出长长的气,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首长,只比二叔大几岁,鬓边却有了岁月的痕迹。 霍诚濂相貌英挺,眉间的沟壑很深,应该经常做皱眉的表情,不似二叔温和,而且,听说和首长一同生活在部队的有首长夫人,却从未见过他们的任何一个子女。 陆北霁挠挠头,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他要找二叔要些肉票,多吃肉,长健壮些,争取早日打败他未来姐夫。 霍诚濂回到住所,他是师长,在师部有独门独院的房子,一个二层小楼,算不上精致,但打理地很干净,院子一角种着些蒜苗和黄瓜等蔬菜,就是管理它们的人不太上心,蔫巴巴的。 霍诚濂打了桶井水,打算给蔬菜们浇一浇,勤务兵过来见到,连忙抢过水瓢:“首长,您歇着,让我来。” 霍诚濂便由着他,走进屋,厅里的木头沙发上坐着位妇女,正在低头织毛衣。 霍诚濂坐过去,看着黑色的尚未成型的毛衣叹气:“仔细眼睛,这是今年的第三件了!” 妇女抬起脸温婉一笑:“这件织得大一些,男孩子长得快。” 她的姿容秀美,眼角处有细细的纹路,手抚摸过毛衣,眼里满是慈爱和思念。 第442章 不当兵 “你是不是又罚时屿了?” “跑十圈,不算罚。”霍诚濂帮她卷毛线团,“叶棠,你别担心,我们家的人,以后一个都不会少。” 沈叶棠低低嗯了一声:“都怪我,忘了这是在军区,时屿那么大了,我还把他当小孩子。” 她抬眼看着丈夫:“你有没有怪过我?” “怪你干嘛,时屿皮实,跑十圈顶多让他晚上多吃碗饭。”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沈叶棠的眼眶红了,对于丈夫,她心里是有愧的,“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给你再……” 霍诚濂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那不只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 再生一个孩子,势必会分出心神在那个孩子身上,他们还能坚持全心全意找寻儿子吗? 霍诚濂自己都不确定。 所以,干脆就不生,他有三个兄弟,霍家不缺子孙,可他儿子只有他一个父亲,只要一日没找到人,他就不会放弃。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二十年过去,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孩子长成了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黑是白! 夫妻俩的手紧握在一起,沈叶棠喃喃:“他们都不是,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们不是。” 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的找寻,也遇到过一些同姓的,甚至长得像的,可她知道,他们不是她儿子,那是她十月怀胎,血脉相连的骨肉,他们骗不了她。 “嗯,我们再找,”霍诚濂安慰妻子,“父亲说时樾出生时,腿长手长,四肢健壮有力,虎头虎脑,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他一定在一个地方生活得很好。” “肯定是的,爸说的肯定没错。”沈叶棠重新笑起来。 …… 霍竞川被宋珣叫过去问话:“怎么样,感觉有没有进步?” “有,”霍竞川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宋团长这段时间的关照。” 宋珣哈哈大笑,江潮拍拍霍竞川的肩膀:“也就你小子了,一般人一个月可没什么效果。” 不仅没效果,估计连适应都没适应呢,至少要一年以后才能渐渐学到黄教官的皮毛。 “以后若是有机会,想不想来当兵?”宋珣不清楚他为什么没当兵,只是听参谋提起师长说过的话,顺便也问一句。 霍竞川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不了,我要回乡下继续种地。” 当兵是不会当的,经历过就可以了,霍竞川观察过那些营长,他们有些带着家属随军,即便如此,一天也不一定能见到,训练和任务忙起来,都是直接和战士们同吃同睡。 别说他的娇气包受不受得了,霍竞川自己就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归心似箭的农民哥收拾好行李,来时一个小包袱,走时依旧一个小包袱。 他们班长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会,说起来,这个编外人员居然跟新兵连的战士们关系更好些,民兵连的反而不熟。 小战士小罗很舍不得他:“川哥,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们吗?” “不会。”进入部队很严格的,他以后应该是没机会再过来了。 小罗:……真诚实。 第443章 返沪 陆西橙睡到半夜口渴,踩踩脚边凉掉的盐水瓶,打了个哆嗦,慢吞吞爬起来喝水。 都没人帮她换热水了。 她裹着霍竞川买的毛毯,坐在床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冬天的月亮真丑,小小的,惨白惨白,像一个劣质的夜明珠。 陆西橙走到窗前,拿起书桌上的大熊猫一顿蹂躏,又将脸贴在它柔软的毛发里:“滚滚,霍大灰把你洗得真干净。” 哼,都没给她这么洗过呢! 不开心! 月光照进来,照亮天蓝色窗棂和小碎花窗帘,窗边站着的姑娘海藻般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明眸皓齿,只是脸上的表情很是闷闷不乐,委委屈屈地抱着一个熊猫玩偶小声嘀咕。 陆西橙骂完滚滚骂月亮,骂完月亮骂霍大灰,眼睛不经意往楼下一瞥。 陆家的房子不临街,干部楼视野开阔,院子里种了些蔬菜,透过围墙外的香樟树,马路上的路灯大部分都坏掉了,只有零星几盏夜晚亮着光。 马路对面,一道颀长的人影挺立在路灯旁,像一棵高大的白杨树。 陆西橙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两遍,惊得跳起来,扔掉手里的玩偶往门口跑去,裙摆欢快地跃动着。 她蹑手蹑脚打开房门,直直冲向楼梯口。 楼道里没有灯,摆着各家的杂物,陆西橙扶住墙壁,脚步凌乱又小心地摸黑下楼,她是最怕黑的,这时候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走到楼下,清冷的月光皎洁明亮,陆西橙小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月亮真漂亮! 正要继续往外走,一股大力圈住她的腰,陆西橙重重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陆西橙心脏砰砰狂跳,接着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手臂环住了来人。 “你回来啦!” 夜色里,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危险?”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他,她这样半夜跑出家门,霍竞川简直不敢想象她会遭遇什么! “可我就知道是你嘛!”陆西橙软软的嗓音声音带着哭腔,“我想着见你,你还凶我!” 听出她声音不对,霍竞川将人松开了些,搂在怀里轻轻顺了顺她后背:“乖,不凶你,我是担心你。” 这一顺才发现,小姑娘居然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裹了条羊毛毯子,光洁的小腿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不仅如此,她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 霍竞川气得想打她小屁股。 江南的冬天不如东北温度低,但寒意却分毫不少,冷是灌进骨头缝里的。 陆西橙被托住腰肢一把抱了起来,霍竞川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又撩起毛衣下摆,将她的小脚丫塞到腹部暖着:“鞋呢?” “跑丢啦!”男人冰冷的外套领子刮在脸颊上不舒服,陆西橙脚趾动了动,主动分开腿环住他的腰,头靠上他的胸膛。 霍竞川胸膛轻轻颤抖了一下,平缓有力的心跳让陆西橙感到心安。 走到楼梯下背风处,陆西橙被腾空抵在墙面上,粗糙大手捧起她的脸,清冷的月光透过来,照亮了男人英俊瘦削的脸庞,一双狭长眸子饱含炽热。 陆西橙的桃花眼里挂着一滴泪,傻傻看着他,鼻尖是被冻出来的红,可怜兮兮的。 霍竞川用鼻子抵住她的轻蹭:“妹妹!” “嗯!”陆西橙抱着他的脖颈皱着小鼻子在他脸上嗅来嗅去,嗅完脸又嗅肩窝,像小动物逡巡自己的领地。 “妹妹,我身上味道不好闻。”霍竞川尴尬,又舍不得推开她。 “你怎么回来的呀?” “搭部队来沪市运送食材的车。” “骗人!”搭车身上怎么会有汗味,现在可是冬天。 “没骗人。”原本宋珣说晚两天可以开车送他,霍竞川拒绝了。 搭的货车半路上抛锚,很不巧开车的两个战士都不是汽车兵,幸好霍竞川学过修车,帮着把车修好,到达浙省和沪市交接处便下了车,步行四五个小时到这里已经是晚上,他没有回招待所,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的窗户,想离她近一些。 霍竞川轻描淡写,陆西橙心中却酸酸涩涩,霍大灰真傻! 借着清冷月光,陆西橙仔细看他,一个月时间,他的脸颊消瘦许多,五官越发深邃,下巴上冒出些青青的胡茬,陆西橙将脸贴上去,娇嫩的脸蛋被扎得痒痒的。 手顺势摸到他修长的脖颈,霍竞川喉结滚了两下,轻轻“嗯”了一声:“送你回去好不好?” 太冷了,会冻坏她的。 “不要!”陆西橙往他怀里缩,“要再抱一会儿!” 霍竞川从包里取出那件灰色毛衣给她套上,又把半旧的被子抖开,抱着她在地上坐下,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陆西橙觉得很新奇,第一次睡楼道哎:“面前放个破碗,明天我们是不是就能收获一碗硬币?” “胡说八道。”大手握着她的小脚,他怕被岳父岳母打死。 陆西橙圈着他的脖子不放,霍竞川低低地笑:“怎么这么黏人?” “你给不给我黏?”陆西橙瞪他,揪住他一撮头发狠狠威胁。 霍竞川马上投降:“给,每天都给你黏着。” 陆西橙这才放过他:“你头发长了好多,明天我给你剪呀!” “嗯,”霍竞川下巴蹭蹭她光洁的额头,“也帮我刮胡子。” “不要,你自己刮!”扎死啦! “我要你给我刮。” 陆西橙咬了他下巴一口,勉为其难地答应:“刮就刮。”下巴真硬。 “当兵累不累呀?”他瘦了好多。 “不累。”霍竞川没说假话,他是真不觉得累,一个月时间,他比别人训练得更多,小战士们中午休息,他被单独开小灶,小战士们晚上学习文化课,他主动去训练场练习射击和体能。 瘦是因为吃得少,基本上每顿顶多吃个分饱。 第444章 大扫除 “我明天给你煮红烧肉吃。” “好。”霍竞川很想念她的手艺,他以前不是挑食的人,现在都被小姑娘养刁了胃口。 陆西橙攒了好久的话要和霍竞川说,叽叽咕咕跟小孩子和家长汇报似得,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妈妈给我们做了八条被子,爸爸请人把我屋里的家具重新刷了清漆,那几天味道好难闻,我只能睡在书房,老大昌的冰糕卖到上周就停售了,我都没吃够……” 霍竞川专注地听着,听到最后:“嗯?” 陆西橙捂住嘴巴,完了,说漏嘴了! “陆西橙,你老实说,我不在的时间,你吃了多少个冰糕?” 陆西橙眼珠子乱转:“没……没多少呀,我每次吃,都给小谦分两口,给朵朵分两口,有时候还要给乐乐分两口,我自己就只剩一口啦!”她是个爱分享的好姑姑。 霍竞川信她才有鬼,算了算日期,不在生理期内,他松了口气,捏住她的下巴重重亲了一口:“还嘴硬!” 陆西橙:“唔唔唔……”她嘴唇这么软,一点儿都不硬。 霍竞川将她小小的身体嵌在怀里,抱着她坐到凌晨才送她回去,他自己则回招待所洗漱一番,大清早又出现在陆家。 蒋素绢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这孩子,竞川没回来时,天天早起撕日历,竞川回来了,她反倒睡得死沉死沉。 “竞川,你才回来累坏了,上午休息会儿,中午让橙橙给你做午饭,我和你爸上班去了。” “好的,妈,碗筷放着我来洗。” 陆父陆母走后,霍竞川收拾了厨房,抱着小姑娘补眠。 中午,陆西橙兑现承诺,炖了一锅红烧肉,还做了一份霍竞川很喜欢吃的水煮牛肉,看着男人大口吃肉扒饭,陆西橙心疼坏了。 “那军营,咱们再也不去了。”看给她家霍哥哥饿的。 “嗯,不去了。”霍竞川吃了一半的红烧肉,剩下一半留着晚上吃,水煮牛肉是不能留的,他全部吃完,还吃了大半锅米饭。 填饱了肚子的男人开始找活干:“橙橙,你坐着,我把家里打扫一下。” 过年前大扫除是习俗,何况,家里还要办喜事,爸妈上班忙,必须他来。 “我和你一起。”陆西橙拿两张父亲看过的报纸,做了两顶尖尖的小帽,一顶戴在自己头上,一顶戴在霍竞川头上。 霍竞川戴着帽子站到窗台上擦玻璃,这时候的住宅楼层并不高,陆家在二楼,霍竞川觉得他跳下去问题也不大,陆西橙却紧张地抓紧他的裤脚:“你小心点儿,别摔了。” “不会有事的。”他看到了柜子里剪好的喜字,那是他和妹妹的结婚喜字,到时候要贴到这些玻璃窗户上,所以,霍竞川擦得尤其卖力。 外面经过的阿婆们看到他,笑着夸他:“陆家女婿真勤快。” “一个女婿半个儿,陆家小姑娘对象找的好。” 陆西橙得意地朝他眨眨眼:“听见没,夸我呢!” 第445章 好看的男孩子 霍竞川跳下窗户,除了最高处,其他地方他伸伸手就能够得到。 他给陆西橙戴正小尖帽子:“好了,窗边冷,你去里面。” 陆西橙兑了盆温水擦柜子,客厅的五斗柜和餐边柜蒋素绢每周都会擦一次灰尘,其实挺干净的,她又里里外外擦了一遍,边边角角任何一个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都不放过。 霍竞川擦完玻璃看到小姑娘蹲在地方抹老虎脚的缝隙,橙橙就是这样,只要她能做的事情,便会做得格外认真仔细,捡麦穗,做菜,打扫卫生…… “妹妹,累不累?休息一会儿,放着我来。” “不累,”陆西橙把抹布扔进水里,“我们快点儿,我还要给你剪头发呢!”早上蒋主任走时还说让霍竞川白天抽时间去个理发店。 “好。”霍竞川拿着新扫帚把房顶上的灰都扫落下来,地板拖得纤尘不染,连同厨房都弄得干干净净,最后才有功夫收拾自己。 “你昨晚回去洗头了?”陆西橙按着他坐在餐桌前,闻了闻他的发顶,淡淡的皂香。 “嗯,出了汗,洗了舒服。”在部队没有条件,他一周才能洗一次,霍竞川自己闻着都觉得味儿太重,难为昨晚橙橙不嫌弃他。 “嘻嘻,香香的。”陆西橙又嗅了嗅,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茉莉花香,混合着男人清冽阳刚的气息,就变得特别好闻。 霍竞川往后靠近她怀里:“那我以后天天洗头。” “你本来就天天洗头呀!”陆西橙觉得他的爱干净可能是随了山里的动物们,许多动物可比人注重卫生,每天都会给自己舔毛发。 陆西橙拿出工具,用了自己十二分的耐心和手艺来给他理发,她可不能让霍大灰丑丑的去结婚。 这次给他剪了一个圆寸,这款发型非常考验颜值,长相硬朗,气质坚毅的人剪完那叫一个帅气逼人,反之,就像……咳咳,像踩缝纫机的。 剪完头发,陆西橙又给他把胡茬刮干净,甚至还给他略微修了修眉毛,霍竞川全程由着她折腾,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二十一岁的男人真的很年轻,陆西橙注视着他标致英俊的眉眼渐渐出了神,他该被称为男孩子的。 “好看吗?”霍竞川嘴角浮现一抹促狭的笑意,妹妹真可爱,尤其是这样傻乎乎盯着他的时候,最最可爱。 “好看!”陆西橙星星眼,是真的好看。 霍竞川手臂缓缓环住她的腰,侧靠在她胸口,他突然有些感激他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感激他们赐了他这么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若是他长得像……王春才那么憨傻憨傻的,橙橙必然不会喜欢他。 “再有一周,妹妹要跟我结婚了!” 陆西橙跺脚,捏住他的耳朵:“明明是你要和我结婚。”是他求的婚,才不是她主动要和他结婚呢!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是,我要娶你了!” “哼,这还差不多!” 陆西橙低头,霍竞川抬头,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傍晚的时候,陆国平从机械厂借了辆货车来,霍竞川开着,陆东青和严弘毅坐在后面,三人去家具厂把床拉了回来,车子开回家属院,整个家属院都知道陆家小女儿要嫁人了。 干部楼和陆家关系亲近的人家的主妇都被蒋素绢请帮忙缝过被子,她们对情况是最清楚的。 “陆家给女儿陪嫁一台缝纫机,还有八床被子,衣服也有还几件。” “这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道他家女婿给了多少彩礼。” 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包括跑来想看笑话的李招娣。 不会彩礼就一张床? “听素绢说,四大件没有。”说话的机械厂一个工程师的老婆。 李招娣嗤笑出声,果然是个驴粪蛋子,面上光。 穷光蛋。 “不过,人家彩礼给了六百六十六呢!”那人继续说道,这个金额很高,但对于他们这样男人一个月能拿大几十,自己也有份正式工作的人家,还是能接受的。 可李招娣很不能接受,六百多,她和老刘一年不吃不喝也才赚六百多,陆家找的破落户能给这么多钱? 她先前还要求刘小草要找个能给一百块彩礼的男人,看来看来要求太低,若是这六百多给自家,她就能给儿子买个工作了呀! 同样是赔钱货,她蒋素娟的女儿凭什么比她女儿强? 她女儿能干,吃得少,又听爹妈的话,她就不信找不到比杀猪匠更好的女婿。 她在这边喃喃自语,旁边几个妇女都离她远了些,有病,就她那个瘦得没二两肉的女儿?倒贴送给他们,他们家都不要! …… 陆西橙的小床早被拆掉了,也亏得她房间大,近一米八的大床才能放得下。 霍竞川问过家具厂的工作人员怎么组装,拿着榔头叮叮当当一顿敲打。 “真不用我们帮忙?”陆东青看他忙得满头大汗,开口问道。 “不用,大哥,姐夫,我可以的。”这是他和橙橙的婚床,霍竞川想自己来。 “那行,你小心着手,妈给你留了饭菜,橙橙,你烧点儿热水,一会儿给竞川擦擦。”陆东青也累得够呛,这床用的木头虽然不是红木,但也是上好的实木,用料扎实,又是三面和顶都围起来的拔步床,非常重,请了邻居帮忙,才从楼梯上扛进来。 “哦!”陆西橙扒着门框看霍竞川干活,霍竞川已经把床的四条腿和床板搭好了,他走过来,曲起食指轻轻在她额头敲了一记:“出去吃饭,别碰到你。” 陆西橙仰起脸冲他笑,掏出小手绢给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我等你弄好了,和你一起吃。” 干活她是帮不上忙,但陪他一起吃饭还是可以的。 第446章 买年货 “妈妈,爸今天还加班吗?”陆西橙把几块咸肉夹进霍竞川碗里,晚上蒸了道咸肉蒸蛋,她爱吃里面的蛋。 蒋素绢陪儿子和大女婿吃过了晚饭,坐在边上织毛衣:“你爸得忙到小年夜,每年都是这样,越到年尾越忙。” “爸爸真辛苦。” 霍竞川点头,岳父确实很辛苦,他见过陆国平工作时的状态,说是副厂长,有独立办公室,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车间,很多技术性难题都要他去处理解决,不仅是身体累,精神更累。 “所以你爸才工资高啊!”说到工资,蒋素绢起身从柜子抽屉里取出一叠钱票搁到桌上,对霍竞川说道,“竞川,这两日你辛苦些,早上早点儿去副食品店和粮油店把这些票用了,还有煤,也都买回来。” 机械厂和棉纺厂的福利待遇都不错,临近年关,她和丈夫厂里在发下了十二月的工资后,还额外发了好几张节日券,什么油券、蛋票、糯米券、黄鱼券等,陆国平还有烟酒票,过期就作废了。 至于煤球,往年是大儿子和大女婿,谁有空谁去买,实在都忙,她娘家两个兄弟也会来帮忙,今年有了小女婿,蒋素绢就指使小女婿干,爱睡懒觉的女儿是指望不上的。 霍竞川接过票,副食本,还有煤制品购买证,把钱推了回去:“妈,钱我身上还有。” 蒋素绢笑了笑,又把钱收了回去,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陆西橙看了眼:“妈妈,咱们家一个月才一百斤蜂窝煤啊?”够不够用啊,一百斤蜂窝煤才七八十个,最近家里一天就要用六七个煤球。 “你没下乡前,咱家是一百四十斤。”现在家里只有夫妻两个人,按照规定,每个月只能买一百斤煤。其实也是够的,他们夫妻俩中午一般不在家里吃,晚上有时候从厂里带两份菜回来,热一下就能行,再有早上煮个粥什么的,烧水,一天用两三块。 “放心,姐夫说过两日会有批煤运过来,他要了两千斤,让我去一块儿压蜂窝煤。”霍竞川把票本都放进口袋,煤并不贵,两千斤煤也才不过一百元左右,几户人家分一分,更加不算什么大钱,主要还是要有渠道弄到物资。 “我也会压蜂窝煤,我也要去。”陆西橙叽叽喳喳和母亲说起了她在乡下压蜂窝煤的事儿,蒋主任听得直发笑,当他没听丈夫和儿子说过呢,她哪会干活呀,她只会在旁边捣乱。 霍竞川把最后几块瘦肉夹给她:“行,你也去,那你多吃点儿,不然没力气。” 陆西橙为了不被人看扁,又多吃了半碗米饭,晚上,她坐在新的大床上做瑜伽,摸着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默默掬了一把泪。 要多练半小时! …… 霍竞川开始了年货大采购,本以为只有婶子阿婆们,没想到和他一样的大男人居然也不少,提着篮子,比他到的还要早。 第一天买回来鸡蛋和蔬菜,两罐子油,各种调料,他手上还有些换来的肉票,临期的,票贩子便宜出,于是他第二天天没亮就就去了,结果,人家又比他早,还自带了板凳,等着店铺开门。 霍竞川摇摇头,认命地排队。 队伍虽然长,但前进得挺快,主要是售货员的动作快,不怪一些售货员服务态度不好,首先顾客太多,物资有限,然后,很多人排到了还要纠结买什么,毕竟赚钱不容易,肯定要花在刀刃上,若是售货员的态度不强硬些,这么多人,排到晚上后面的都不一定能轮上。 “小伙子,你一个人来买年货啊?”排在他后面的大妈没话找话地问道。 霍竞川点了点头。按照他以前的脾气,陌生人搭话他是理都不会理的,也就这一年时间,让他整个人没那么拒人以千里之外,但也就仅此而已,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大妈满意地上下打量他:“真懂事,我有个侄女,长得老好看了,介绍给你要伐啦?” 霍竞川:没听到。 “小伙子?小伙子?”大妈以为霍竞川没听见,提高了嗓门。 这时,一位穿着格纹长大衣,头戴黄色毛茸茸毛线帽,围着白色围巾的窈窕女郎自队伍前走过,瞧见什么,欢快地跑动起来。 “妹妹,你怎么来了?”霍竞川看看手表,才七点多,她怎么跑出来了? “我来给你送早饭呀,”陆西橙把捂在胸口还热乎的水壶递给他,“先捂捂手,妈妈说你肯定很早就出来排队了,来不及吃早饭呢!” 她从挎包里拿出两个饭盒,打开给他看:“生煎包是我在国营饭店买的,饭团是我自己做的,你要先吃哪一个?” 霍竞川将她拉到身前,给她挡着风,沪市的冬天湿冷难言,小姑娘一路走过来,鼻尖和脸颊都泛起了一层薄红:“怎么没戴手套?” “手套戴着不方便,我有水壶呢!”陆西橙拿起一个饭团咬了口,她也没吃早饭,饿坏了。 前头几个阿婆都在笑:“小伙子,你老婆心疼你哟!” 霍竞川这次不再装聋作哑了:“是,她最心疼我。” 陆西橙白了他一眼,什么老婆,她还不是呢。 只是这一眼,含娇带嗔,非常没有威胁力。 霍竞川吃了两个饭团六个生煎包,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是牛奶?” “嗯,我把我自己那瓶牛奶也让给你喝了哦!”陆西橙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谢谢妹妹。”谢谢老婆! “不用谢。”陆西橙背着小手转过去,不枉费她冒着寒风过来。 第447章 准备过年 大年二十九,陆东青和严弘毅都放假,约了霍竞川一起到陆爷爷家,没办法,只有老俩口住家有院子,地方宽敞。 除了他们,还有曹琴的大哥和严弘毅的弟弟,五个大男人一起忙活,陆西橙只有带孩子的份儿。 “乐乐,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吗?”姐夫严弘毅脖子上有两道红痕,像是被人挠的。 “嗯,吵了,爸爸不乖,妈妈打他。”小乐乐嘟着嘴,妈妈早上都没给爸爸做早饭。 “他们为什么吵架呀?”姐姐和姐夫感情很好,怎么会吵架? 乐乐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妈妈要生小宝宝,爸爸不喜欢。” “你妈妈有小宝宝了?” “没有,”陆奶奶端着切好的肉出来,橙橙调的肉馅味道好,让橙橙来弄,“你姐姐想再生个孩子,你姐夫是觉得他三天两头不在家,照顾不到家里,想着再晚两年。” 现在计划生育虽然已经提出了,但还未开始普及,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凤毛麟角,陆南绯想再生一个的想法并没有错。 但严弘毅想的也对,他们家情况特殊,双方的母亲都在工作,并且工作都挺好,收入高,没有其他女性长辈帮着照顾孩子,他这个做丈夫的又经常不着家,两个孩子,陆南绯带着太辛苦了。 这不,就有了小小的分歧。 “没事儿,他们谈好了,等乐乐六岁了再生,你姐姐还年轻,不着急。”陆奶奶很乐观,说完,又拉着小孙女的手,“你也是,别结婚了就想着生孩子,你还小,和竞川感情好是一回事,不能由着他胡来。” 可别一嘟噜一嘟噜,下小猪崽似的,愁死个人! 陆西橙红了脸,瞥了眼门外,轻轻嗯了一声,心想,就算她想生,大狼狗也不会让她生? 她才不想生呢,她自己都还是个宝宝! …… 人多力量大,五个男人都是能干的,大半天功夫,院子里就错落有致得摆满了蜂窝煤,加上供应的份额,接下去一年的煤基本都够了。 在奶奶家吃了晚饭回家,蒋素绢正在楼下大厨房忙活:“橙橙,你们上楼拿个大盆过来,菜装不下。” 霍竞川应声上去,陆西橙望着满满一锅笋干烧肉,感觉肚子又饿了。 蒋素绢给她盛了一小碗笋:“吃一点点,这笋干啊,越烧越入味。” 刚出锅的笋干烧肉不是最好吃的,这时候的笋还没有被赤酱吃透,口感有些硬,等到一次一次的炖煮后,里面的肥肉化成了油,瘦肉变成了颗粒状,笋干吸饱了汤汁,才真的好吃。 “现在也好吃。” 大厨房里水汽烟雾缭绕,在做笋干烧肉的不止他们家,在过年前,几乎稍微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会准备这道菜,一大锅子从除夕吃到正月十五都很正常。 霍竞川拿来一个大搪瓷盆,把锅里的笋干烧肉盛进去,还剩下一些,又盛了两个饭盒,小心翼翼端回家。 晚上家里还有客人,是蒋素绢的二哥,陆国平正陪着他吃饭喝酒。 第448章 二舅上门 “二舅,您来啦!”陆西橙叫道,对两个舅舅,原主都挺熟悉的,两个舅舅对她很好,经常往家里送吃食,当然他们家不白拿,没肉的骨头就算了,肉是要给钱的。 “二舅。”霍竞川刚才上楼已经和二舅认识过了,他把大搪瓷盆放到厨房,拿大海碗盛出一碗笋干烧肉端上桌,“您吃菜。” “哎哎哎,好孩子。”蒋二舅是农村出来的,又在肉联厂工作,最喜欢这样高高大大,瞧着就有力气的小伙子。 蒋素绢洗刷了锅进门:“你们有口福了,你们二舅送来好几斤牛肉。” 蒋二舅早两天已经放假了,今天是来厂里领年货的,顺便把孩子们捉到的小海鲜给妹妹家送来。 本来以为今年的年货一如既往还是猪肉,没想到屠宰厂那边到了一批内蒙来的养殖牛,肉联厂也分了一些。 可惜牛肉瘦肉居多,没什么油水,炒菜又不好跟其它食材搭配,并不受工人们的待见,蒋二舅想到妹妹一家都喜欢吃牛肉,干脆花钱买了几块牛腩牛筋,还有五斤牛肋排,统统送了过来。 “还有这些,是大哥和村里人捕回来的,我提了两桶,明天过年都吃掉,还新鲜着哪!”家里有小渔船,平时只在沙滩上捡些小鱼小虾,入冬后会去海里捕捞两次,只在近海,不敢往深处去。 陆西橙探头去看,大半桶是螃蟹,剩下的皮皮虾、海螺、八爪鱼,还有几条活的鳗鱼,又粗又肥。 “家里肉还够吃吗?”蒋素绢去厨房切了块羊肉和野猪肉出来,“你一会儿走的时候把这些带上,橙橙,你屋里还有奶粉吗,给你二舅拿一包。” “橙橙不用,家里有吃的。”蒋二舅忙说,大哥今年被推举为生产队长,他们大队公粮交得及时,公社还奖励了棉花票和点心票呢! “有的,我去拿。”陆西橙已经跑进了屋,霍竞川买年货,加上过年和结婚需要招待客人的,她柜子里满满一格子都是吃食,陆西橙拿了一包奶粉,一包奶糖,一袋子饼干,四块新毛巾,还有两包香烟,“二舅,奶粉让外公外婆每天早上泡一杯喝,别舍不得。” “好好,妹妹长大了,懂事了,转眼就要嫁人了。”蒋二舅感慨。 陆国平又塞了几张工业券,这是给大舅哥的:“橙橙和竞川年初三结婚,我和素绢初二就不回去了,二哥和爸妈说一声。”往年年初二,他都会陪妻子回娘家,这是习俗。 “行,爸妈都知道的。”蒋二舅收下票,陆西橙和霍竞川坐下陪他吃饭,他突然说起个事儿,“对了,素绢,那李家今年也盖青砖瓦房了。” “是李招娣娘家?” 霍竞川不认识李招娣,陆西橙小小声给他讲:“是刘小草的妈妈,就是我们知青点特别脏的那个女的,她妈妈可讨厌了,说女人都是赔钱货,还和我妈妈说不用给我买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 “咱妈肯定不会理她。”霍竞川继续听蒋二舅说八卦。 “李家哪来那么多钱啊?”李招娣三个兄弟在生产队都是游手好闲的,一天拿个六七个工分顶天了,一年到头除了口粮,压根分不到几块钱。 “听说是他们家出嫁的姑娘凑的钱,就嫁城里的那个出的最多,出了好几百。”蒋二舅摇摇头,李家一直和他们蒋家不太对付,看他们家盖了房子,也想盖,可他们家的房子,大头还是他们兄弟来的,妹妹妹夫的钱当借的,以后会还。 李家倒好,三个成家的儿子一分钱不出,全吸女儿的血,还有脸在村里炫耀,蒋二舅非常不屑。 “那刘小草爸爸就不说什么吗?”几百块对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不是什么小钱,刘小草爸爸那么大方? “估计他还不知道,瞧着,刘家有的闹腾。”对于李招娣这个小时候的邻居,蒋素绢没有任何的感情,很快将别人家的事抛在了脑后,转而说起女儿结婚的安排,“订在国际饭店,竞川,你明天和橙橙过去再把菜色确认下,过年请客的人多,别搞错了。” “好的。”就算岳母不吩咐,霍竞川也打算过去的,带橙橙买蝴蝶酥,顺便再确定下菜单。 天色已晚,蒋二舅吃完晚饭告辞离开,一家人将他送下楼,今天是小年夜,院子里,孩子们跑来跑去扔着炮仗,霍竞川把陆西橙护在身边:“想不想玩,我们明天也买一点儿?” “我不敢放,你放给我看。” “好。” …… 大年三十,上午九点多,陆西橙被家里的说笑声吵醒,她换上衣服打开门:“妈妈?” “醒了,去刷牙,天天起这么晚,给人看笑话,快去刷牙,妈给你把酒酿丸子煮上。” “哦。”陆西橙挠挠头,客厅里坐着好几个妇女,都是干部楼的熟面孔。 “没事,橙橙要做新娘子了,多睡睡漂亮,素绢你别说她。” “是啊,瞧瞧这小脸,白里透红,多讨喜。” 陆西橙被调侃地有些害羞,尤其是听到新娘子这个词,明明之前谈论结婚她很正常呀!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在爷爷奶奶家吃,陆国平和霍竞川把一部分食材送了过去,回来时吃了简单的早午饭,陆家夫妻先过去烧菜:“竞川,你和橙橙三点前到啊,今天晚饭吃得早。” “好,爸妈,桌子等我过去再搬。”霍竞川目送岳父岳母下楼,关上门,陆西橙在卧室里挑选新衣服。 “我穿哪件好看呀?”她站在穿衣镜前比来比去,呢子大衣会冷,棉衣太臃肿。 “穿这件。”霍竞川修长的手指拂过衣服,拿出一件红色棉衣,是蒋主任做的,领口和袖口处一圈白色的毛毛,非常喜庆。 第449章 万事如意 “会不会很幼稚啊?” “不会,特别漂亮。”他自己穿了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挺括的版型让他显得更加肩宽腿长,标准的衣服架子好身材。 霍竞川按着她坐在床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妹妹,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陆西橙眼睛一亮,大狼狗进了城都会送红包了,她去年可没收到呢! “谢谢!”陆西橙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扭头从枕头也掏出一个红包,“霍竞川,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这时候的红包就是一张红纸,不像后世有那么多花样,陆西橙在红包上画了卡通版的大灰狼和小白兔小画。 小白兔是只很怕冷的兔子,在寒风刺骨的冬天,小白兔趴在大灰狼毛茸茸的身上,用小爪子挠出一个小窝,美滋滋地躺上去。 大灰狼有很长的尾巴,它会把它的长尾巴盖在小白兔身上,所有的风都被遮挡住。小白兔抱着大灰狼的尾巴睡得香香的,大灰狼嘴里叼着胡萝卜,一块块啃下来,方便小白兔睡醒了吃。 霍竞川看得笑出声,他蹲下来,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一起过。” “那你要每一年都给我红包。” “嗯,不仅给你红包,还让你玩我的尾巴。” 陆西腾地红了脸,小拳头捶他胸口:“大过年的,你老不正经。” “我老?”霍竞川捉住她的手握住掌心,“妹妹,你嫌我老?” “不……不老!”陆西橙秒怂,不仅不老,还年富力强,血气方刚! 霍竞川却不打算放过她,捏住她小巧下颌,将她的脸对着自己,灼热的呼吸喷洒其上,嗓音中含着蛊惑:“要不要玩?” 陆西橙桃花眼无辜地眨着:“玩了……我们还来得及出门吗?” 霍竞川:当然来不及。 他咬牙,把陆西橙的脸按进怀里:“等结婚。” 陆西橙还是穿上霍竞川选的棉衣,她把自己的长发编成了麻花辫团起来,垂在肩头,霍竞川觉得她像观音座下的小童女,可爱又灵动。出门前,他还给她围上了羊绒围巾,遮住小脸,只露出一双含水的桃花眼来。 陆国平把自行车留了下来,过年期间,管理也会相对松懈一些,路上随处可见年轻男子骑车带着女伴的,霍竞川推着自行车走出家属院门口,拍拍后座上的小垫子:“自己能上来吗?” 陆西橙撇撇嘴:“明知故问。” 霍竞川一笑,圈住她的细腰把她提上来:“坐好了。” 陆西橙揪住霍竞川的衣角,他穿的新衣服呢,她怕给弄皱了,只抓住了一点点。 车子猛地晃动。 陆西橙惊叫一声,吓得闭上眼,抱住霍竞川的腰:“你干嘛!” “路上陡,抱紧点。”霍竞川的声音从风中传过来,透着奸计得逞的笑意。 “你太坏了!”陆西橙睁开眼,沪市的街景飞快地从两旁略过。 大年三十是团圆的日子,人人都变得宽容温和,盼着来年顺顺当当,路上有人看到这对过分亲密的小情侣,也不过是笑着点点头,再回头瞧一瞧,骑车的男人英俊挺拔如松柏,后座的姑娘时髦漂亮洋气,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一路骑行到南京路,这里却没有往日的热闹,行人寥寥,都提着肉类点心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远远地,就看到国际饭店高高地矗立在那里,霍竞川下了车,和陆西橙牵手走过去:“餐厅在十四楼,我第一次坐那种电梯,吓得差点腿抖。” 霍竞川毫不避讳谈论自己的囧事,无论赚了多少钱,长了多少见识,他在陆西橙面前,永远是那个为她忙前忙后装玻璃,买点心讨她欢心的乡下小子。 “但你脸上肯定不会表现出来。”陆西橙最了解他,他这个人心里越是紧张,脸上的表情就越是严肃正经,除了对着她时会气急败坏,其他时候都稳如老狗。 霍竞川施施然道:“若是你在,就能保护我了。” “霍竞川,你好意思嘛?”这人,脸皮越来越厚了。 “好……”话还未说出口,一个被看章的大妈冲到他们面前,横眉竖目地对着霍竞川道,“两个人在大街上拉着手,想耍流氓?” 她可看得清清楚楚,姑娘下车时,男人还搂她腰,不像话。 霍竞川面色镇定:“阿姨,请问国际饭店的酒席多少钱一桌?” “啥?”被看章大妈被他问得一愣,“国际饭店?” 霍竞川点头,客客气气地继续道:“我们要结婚了,家里让办在国际饭店,我们去订酒席,不知道身上的钱有没有带够。” “这样啊?”大妈被他带偏了思路,“哎呀,国际饭店可贵了,好几十一桌呢,不是,你们啥时候结婚啊,这么晚才去订酒席啊,这会儿估计都赶不上了,快走快走!” “谢谢阿姨。”霍竞川礼貌道谢,陆西橙低着头快笑抽过去。 “不用谢,”大妈摆摆手,想起自己过来干嘛的,“要结婚了,可也得注意影响,要亲热回家关起门来,随便怎么亲热都行,不能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她是对着霍竞川说的,小姑娘家家面子薄,这种事都是男人的错。 “是,您说得对。”霍竞川做出一脸认真接受批评的样子,陆西橙好不容易控制住的表情差点又没绷住。 热心的被看章大妈对着霍竞川一顿絮叨,直到对面又过去两个牵着手的年轻男女,大妈才撇开他们追了过去。 霍竞川重新牵起陆西橙的手,陆西橙斜睨他:“喂,刚才人家怎么说的?”要亲热回家亲热去。 “说让我们快点儿,要赶不上回家吃年夜饭了。”霍竞川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的小巷子里,拉着她跑起来。 陆西橙脸颊红扑扑地跟着他跑,霍竞川回头,唇角翘起,放肆地笑起来。 大年三十的街头,高大英俊的青年牵着漂亮姑娘在寒风中奔跑,姑娘白色围巾挡住小半张脸,青年冷峻的面容上全是笑。 第450章 国际饭店 始建于1934年的国际饭店,在它落成之后的半个世纪里,一直保持着沪市最高楼的记录,有“远东第一高楼”之称,直到沪市宾馆的建立,才结束了国际饭店独领风骚五十年的历史。 在20世纪上半叶,国际饭店是沪市建筑界的壮举,张乐平先生的《三毛流浪记》里有一幅画:初来乍到沪市的三毛仰望国际饭店楼顶,一抬头,头顶的帽子掉在了地上。 对普通的沪市人来说,国际饭店既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直到八九十年代,去国际饭店,还是某种“上档次”的表现、某种显摆自己“有腔调”的象征。 饭店旁边是着名的大光明影院,大年三十依旧营业,不少年轻人在排队买票。 “过几天我们去看电影?”霍竞川问道,现在的电影多数是战争主题,看了她会哭,过年期间可能会有比较喜庆的。 “好,叫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陆西橙非常没有浪漫细胞地回他。 走上门口台阶,推开古朴典雅的老旋转式大门,一种老旧的情怀油然而生。放眼望去,内部门厅地坪用山东玉佛石铺砌,大厅柱子和墙面全用国产黄色或绿色大理石,互相辉映。 陆西橙向霍竞川讲诉这座建筑的历史和简单构造:“和咱们乡下盖房子不一样,沪市的地基松软,在这里盖摩天大楼技术难度很大,这座饭店由当时的馥记营造厂承包施工,采用的是蒸汽打桩,桩头用的是圆木美松,每根钢柱之下打五根梅花桩,最长的相当于大厦地面总高的一半,非常牢固。” 由于桩密又深,所以在近代沪市高层建筑中,国际饭店的沉降最少。 “那进来很暖是为什么?”外面寒风冷冽,里面却四季如春,霍竞川第一次走进就好奇,然而这里又明显没有火炕。 “因为楼内还安装了冷暖气设备,管道就在墙内。” 陆西橙在大厅缓步走着,装饰及地板均采用柳桉木、柚木,制作精良,从这里,依稀能窥见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的繁华和奢靡。 而在当下这个特殊的年代,时光流逝了当年的豪华,但复古韵味和无处不在的经典时尚元素仍然令人回味无穷。 霍竞川牵着她的手陪她静静欣赏,他的人生是坎坷曲折的,但自从遇见了她,霍竞川自己也无法预料到,她潜移默化给他灌输的这些常识会让他以后少走多少弯路。 门口大厅,透过通往饭厅的大门,里头却是人声鼎沸。 沪市人爱在饭店吃年夜饭的习惯不是几十年后才有的,这时候,稍微有点儿家底的人家也愿意在最重要的节日带着全家人出来吃顿好的,尤其是几世同堂子女多的,家里根本坐不开来。 身穿白色制服的服务生迎上来:“两位同志,是来吃年夜饭的吗,有没有预约?没有预约的话,不好意思,今天没位置了。” 他为难地看向旁边也在等位置的一家人,老老小小十几口,都是这样的人家,实在挪不出多余的位置来。 霍竞川递过去一张卡片:“我们是事先预定了酒席,现在过来确认一下。” 服务生的笑容更灿烂了:“好的,那你们这边请。”将他们领到电梯口,“直接乘坐电梯上去,上面有接待人员。” “谢谢。”陆西橙按下电梯按钮,一走进电梯,她就牵住霍竞川的手,“是这样保护你吗?” 霍竞川将她的小手反握住:“嗯,速度很快,要当心些。” “是很快,这部电梯的速度达到了每分钟六百英尺,安装时,除了纽约有两部这样的高速电梯,这是世界第三部。”可惜后来九十年代改造被淘汰了。 “你懂的真多。”这颗小脑袋瓜到底还要给他多少惊喜? “当然啦!”陆西橙尾巴翘得高高的,她前世时,父母的产业涉及到酒店业,她年纪小,但关于各大知名酒店的历史建造及管理却是看过不少,她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好不好! 霍竞川捏捏她垂在脖颈里的小花苞:“妹妹真棒!” 国际饭店的装潢中西结合,尤其十九楼的云楼最为别致,曾有学者这样描绘云楼:楼梯两边的墙上全部镶嵌对剖开连树皮的原木,餐厅壁上挂着西洋古典风景画,云楼制作的是法式大餐,质量可与沪上以法式大菜着名的碧萝和喜乐意媲美。 可惜,现在国际饭店的西餐厅不对外开放,电梯直达十四层孔雀厅,相比楼下的人声鼎沸,这里明显安静许多,地板还是老的,细条拼接,弹性十足,这里原本是舞厅,可供百余人同时起舞。 餐厅的服务人员还记得霍竞川:“霍同志,年初三的单子已经报给后厨了,我给你拿过来,如果有需要添加的菜色,请及时告诉我。” 说着,把一个本子递上来,霍竞川接过,找了个位置坐下,直接给了陆西橙:“你看看。” 陆西橙好奇地翻开,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年代的菜单,以往的国营饭店吃什么都是写在小黑板上的。 序号,菜式类别,主要是广式和京式两种,国际饭店的菜色并不是传统的本帮菜。 最显眼的一道烩熊掌,六十八元,霍竞川没有点,这菜基本也不会有人点,太贵了,原材料也稀少。 “你是不是吃过熊掌?”陆西橙小小声问。 “嗯,”霍竞川点头,“不好吃。” 陆西橙:什么叫高级凡尔赛,这就是。 “你想吃吗?”霍竞川虽然已经不想找熊搏斗了,但若是她实在想吃,他还是能带几头狼去试一试的。 “不不不,我不吃。”陆西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霍竞川轻笑:“我给你单独点了一道佛跳墙,只有你有。”这道菜放到酒席上不合适,只给橙橙一个人点了一份。 “我们一起吃。”佛跳墙的价格是十二元,比熊掌便宜好多了。 第451章 蝴蝶酥 陆西橙低头仔细看菜单,霍竞川点好的菜已经打上了勾,最便宜的是鲜菌汤,五毛钱,其余均在八毛到两块五之间,红烧蹄髈,八宝片皮鸭,香露乳鸽,糟溜鱼片,油泡响螺球,芙蓉鲜虾仁,豉汁蒸排骨,茄汁牛肉,云腿烟枪鱼,滑牛肉汤,外加一道素菜炒时蔬,总共十菜二汤,酒是五粮液,饮料桔子水。 “怎么样,合适吗?”霍竞川从未在如此高档的饭店点过菜,不过他也没怵,将预算告诉餐厅工作人员 ,由工作人员推荐菜品。 “合适。”陆西橙比出一个大拇指,“非常棒。” 这样的一桌席面算上酒水差不多在三十块钱以内,规格高,却又不会显得奢靡。 服务员在边上耐心候着,孔雀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一般只接待高级领导干部,能在这里举办婚礼的都是家里关系硬又不缺钱的顾客,他们的服务态度自然不会像外面的国营饭店那样用鼻孔看人。 直到面前这对新人讨论完了,他才出声询问:“请问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陆西橙把菜单还给他:“加两道餐后点心,就蝴蝶酥和银丝卷,可以吗?” “当然可以,如果您现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您买回来。”他们饭店西饼屋的蝴蝶酥名声很响的,自己去买要排老长的队伍。 “好,那就谢谢你啦!” 提着点心走出国际饭店,闻着浓郁的黄油和奶油的甜香,陆西橙忍住拿出一个蝴蝶酥先尝起来,蝴蝶酥外表像一只张开的蝴蝶,色泽金黄,咬上一口,酥脆的要掉渣。 霍竞川大手摊开替她接着那些渣渣:“少吃点,回去吃年夜饭。” “好吃嘛!”陆西橙小嘴塞着鼓鼓的,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蝴蝶酥比她后世吃到的味道还要好,酥皮是松脆的,白糖是焦香的,难怪听以前沪市的老饕说“一进烤箱香遍黄河路”。 蝴蝶酥有巴掌大小,陆西橙吃了半边蝴蝶翅膀就半饱了,剩下的给霍竞川吃:“你尝尝,我做不出这样的点心。”她烤蛋糕烤小饼干没问题,这种地道的起酥非常考验功夫。 霍竞川三两口吃了,顺便把陆西橙掉的渣渣也吃掉:“确实很香。”就算他不爱吃甜食,这点心吃几块也能接受。 “快点儿走,带回去给我妈妈她们吃。”陆西橙把手塞进霍竞川手里,两条小细腿倒腾得飞快。 “来得及。”霍竞川跟在她身后,望着她脖子里两个小花苞一甩一甩的,手痒得又想捏捏。 他说来得及肯定来得及,两个人赶在三点前到了爷爷奶奶家的小院。 路上,霍竞川还去土杂店买了一堆烟花爆竹,原本,运动刚开始头一年,是不允许放爆竹贴春联的,在那样的政治高压下,全城寂静无声的除夕日一到初一零时,各家窗户都伸出挂有鞭炮的竹竿,瞬间全城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民心民风不可违,春节对于国人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不止普通老百姓要过年,上头的领导干部也要过年,后来便也放松了这些事的管控。 自行车才停下,陆西橙就灵活地跳下了车:“乐乐,朵朵,看我给你们买什么好吃的来啦!” “姑姑!” “姑姑,是蝴蝶酥,我都闻到啦!”两个小小姑娘围着小姑娘打转,陆西橙拿出一块来,“坐到桌边,两个人一起吃,哥哥呢?” “哥哥在厨房帮忙烧火,我们也有择菜哦!”她们也劳动了呢! “乐乐和朵朵真棒,姑姑亲一个!”陆西橙在两个小朋友脸上各香了一口,招呼霍竞川过来照顾她们,她去厨房瞧瞧。 年夜饭几个妇女同志准备得差不多了,往年陆家不一定能凑齐这么多人,因为严弘毅父母家也要过年,今年因为有新女婿上门,所以严家特地把年夜饭放在小年夜吃。 “你们回来的正好,准备开饭了,竞川呢,让他把大桌子去挪一下,叫上你哥你姐夫。”蒋素绢把最后几个菜盛进碗里,吩咐女儿。 “好的。”陆西橙又哒哒哒跑出去。 不用她说,霍竞川已经又扛起了那张巨重的圆台桌,陆西橙待他放稳后凑到他身边:“真厉害,晚上吃多两碗米饭。” “那你吃几碗?”霍竞川看了眼认真搬椅子摆放的陆云谦,小谦都能吃一大碗饭,她的饭量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这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以后如果有儿子就懂了,很愁人了的。” 霍竞川没做声,他儿子不就是她儿子? “你俩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来帮忙端菜,小谦,去隔壁邻居家叫爷爷奶奶爸爸大姑父他们回来。”曹琴和陆南绯端着菜走出来,大年三十就是各种串门,他们家还没开席,别人家先吃上了,几个老爷们都跑去凑热闹,比较比较谁家吃的好,太幼稚。 第452章 大年夜 陆家的年夜饭没那么多规矩,陆老爷子说了句:“希望来年大家都身体健康,顺顺利利。” “身体健康,顺顺利利。”男人们举杯,不能喝酒的妇女孩子喝饮料,开席。 陆西橙夹了一块蜂窝状的东西放入霍竞川碗里:“给你吃这个。” “这是冻豆腐?”霍竞川问,和东北的冻豆腐长得很像,只是颜色更深些。 “你吃吃看嘛!”陆西橙又给他夹了两块,这是道凉菜,里面还有香菇、木耳、花生米,陆西橙喜欢吃香菇。 陆奶奶看着霍竞川直笑:“橙橙夹的没错,这道菜是该你吃。” 霍竞川更加不明显,陆东青好心给他解惑:“这菜叫四喜烤麸,你碗里的是烤麸。” 烤麸是将小麦粉,水洗成面筋后发酵蒸煮,很像豆制品。 沪市人过年爱讨口彩,所谓烤麸即“靠夫”,寓意家里的男丁,来年取得更高的成就,也指女儿家嫁了个靠得住的男人,有了依靠。 霍竞川恍然,将碗里的烤麸吃掉,又主动夹了几筷子,谁也不和他抢,他们吃了好多年了,不缺这一次。 饭桌上,大家聊天,说说今年攒了多少钱,谈谈对新一年的规划,因为有陆西橙时常往家里寄吃食,开销上省了许多,陆家兄妹两个小家庭一年到头都攒下来了四百多块钱,比往年多了一百左右,两家私底下商量过了,待陆西橙结婚,他们各添妆一百。 “爷爷奶奶,新年快乐!”陆东青和陆南绯起身掏出红包给陆爷爷陆奶奶,这是陆家的传统,过年时,成家立业的小辈需要给老人孝敬红包,陆母陆母则不用,平时每月有给生活费。 陆西橙今年也不需要,她那下乡算不上工作,和霍竞川又没真正结婚。 老人的红包不用给,小孩子的红包是逃不掉的。 陆云谦坐得住,朵朵和乐乐已经溜下了餐桌,绕着霍竞川打转,对着他一口一个姑父新年好,把霍竞川叫得心花怒放,红包给的那叫一个爽快。 孩子们收了红包也就在手里过瘾了不到一分钟,就被各自的妈没收了,零花钱有几分就够了,这钱不能给他们随便花。 吃过年夜饭,蒋素绢带着女儿儿媳搓一会儿要吃的圆子,还有做明天大年初一早上的汤圆。 陆奶奶和陆国平写对联,家里就他们母子俩的字最好。 这时候的春联非常具有时代气息,每家每户也大致相同,不敢随意乱写,陆国平写的是:东风浩荡革命形势无限好,红旗招展生产战线气象新,这是贴在大门口的。 陆奶奶看着专心研墨的新孙女婿,写了副“抬头欣见金莺舞,侧耳喜听彩凤鸣”:“竞川,这副你带回乡下,贴房间门上。” “谢谢奶奶。”霍竞川待到墨迹干透,小心将对联收好,他看得懂,这是副新婚对联。 小乐乐往自己爸爸怀里扑:“爸爸,放鞭炮放鞭炮!” 严弘毅装作不想理她:“找你姑父放去。”一口一个姑父最高,爸爸长得很矮吗? 乐乐才不管他的脸色,拉上姐姐就转投霍竞川的怀抱:“姑父,放鞭炮好不好?” 霍竞川揉揉她们的小脑袋:“先和哥哥去玩儿,等姑姑出来,姑父再给你们放。” 厨房里,陆南绯胳膊肘怼怼陆西橙的手臂:“快出去,你家霍哥叫你呢!” 霍竞川爱叫陆西橙妹妹,腻歪得不行,所以她们都称呼他为橙橙的霍哥。 “我还要做汤圆呢!” 陆南绯很嫌弃:“做什么汤圆啊,你连个小圆子都搓不圆。”抢过她手里的面盆把她赶出了厨房。 陆西橙委屈,她搓的圆子怎么不圆了,她还捏了个大灰狼呢! 霍竞川走过来牵了她的手:“怎么了?” “我在想我以后该叫你什么?” 霍竞川没明白她怎么忽然问这个,叫他什么? 撒娇卖乖时叫他霍哥哥,有时候叫他大狼狗,霍大灰,当着别人的面一本正经喊他全名。 只是亲近的人会叫他竞川,她却从来没那样称呼过他。 霍竞川挠挠她的掌心:“叫什么都行,我们先去放爆竹。” 陆国平将一串两百响的鞭炮挂在院墙上,让霍竞川去点火。 三个小朋友被各自的爸爸捂住耳朵,霍竞川点之前往后看了眼:“橙橙,站在走廊上去。” 陆西橙乖乖退后两步,霍竞川点燃引线,引线发出“嗤嗤”的燃烧声,他快速跑回陆西橙身边,两只大手捂在她耳边:“别怕!” “我才不怕!” 随着“噼里啪啦”的巨响,空气中弥漫出浓重的火药味,红色碎纸飞散开来,孩子们拍着手又跳又叫,连一贯小大人的陆云谦也想上前捡两个小鞭炮来玩儿。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附近人家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渲染出这个朴素的时代过年的气氛。 这是陆西橙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年。 霍竞川把买的爆竹都拿出来,这时候烟花品种很少,无非就是一些二踢脚、窜天猴之类的,对于陆西橙这个看过各种烟花表演、烟花秀的人来说,这种只有一点点简单图案的烟花真的没什么看头。 可她却看得津津有味,连陆国平和陆老爷子两个中老年都上场玩了起来,拿着窜天猴比赛谁放得更高。 两个小姑娘不敢玩,依偎在陆西橙身边看,陆云谦胆子大一些,霍竞川将他抱起来:“姑父拿着,你抓着姑父的手。” “好!” “喂,竞川,你个子高,这样不公平。”个子高,手臂还长,举得都比他们高小半米,陆东青哇哇叫,老子输给儿子,他很没面子的。 霍竞川非常挑衅地朝陆东青瞥了一眼,随即转向陆西橙,笑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橙橙,等着,我放一个最高给你。” 说完,刷地点亮火柴,点燃下端的引线,一股青烟冒出,手里的烟花“噌”窜向空中,陆东青他们紧随其后,果不其然,个子高就是有优势。 陆西橙捧场地拍手:“我们赢啦!” 朵朵和乐乐的亲爹输了,她俩还傻乐,跟着鼓掌:“赢啦赢啦!” 霍竞川快速奔向这边,“啪!”和陆西橙手掌相击,两个人都笑得一脸傻气。 第453章 红糖小圆子 等到蒋素绢她们端着煮好的小圆子出来,男人们已经玩疯了,他们有分寸,不会往人身上丢,但几个年龄加起来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五的大男人,外加一个小男孩弯腰在地上抢鞭炮上脱落下来还没响的零炮碎鞭,这场景,真是让陆西橙大开眼界。 “看到了,男人有时候就像孩子一样。”陆奶奶走到小孙女身边,“只要不是一直孩子气,他偶尔幼稚一些,咱们也是能包容的,对不对?” 孙女还小,竞川虽然稳重懂事,到底也才二十出头,现在青春正浓,但两个年轻人如何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而不是渐渐过成生活中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夫妻,里面有许多的学问。 “奶奶,您也是这样包容着我爷爷的吗?” 陆奶奶笑了,陆老爷子年轻时脾气并不好,又骄傲又自卑,这样的男人其实挺危险的,当年,她要嫁他时,父亲曾经问过她,以后会不会后悔? 陆奶奶说不会,陆老爷子所有的坏脾气从来没对着她发泄过,面对她,低谷时,他的自卑不是卑躬屈膝,阿谀谄媚,有了成就后,他的骄傲不是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 看到孙女婿,陆奶奶就想到了丈夫年轻时,何其相像,只是身处的时代不同,民国时期,人明确地被分为三六九等,现在大家都是平等的老百姓。 竞川没那么骄傲,更没那么自卑,用老爷子的话,这孩子的经历,让他像一头孤狼,对于大部分人和事,他都是漠视的,只要不侵犯到他,他都可以不在意,因为不在意,自然不会产生什么骄傲自卑等附加情绪。 “奶奶,其实我也很懂事的呀!”陆西橙才不承认自己小的,有时候,她也把霍竞川当小宝宝宠的好不好! “行啦,绯绯,小琴,橙橙,自己男人自己去喊,全过来吃小圆子。”蒋素绢发话,圆子放时间长了就结块不好吃了。 陆西橙:她没男人。 几个男人陆续被带走了,陆奶奶也把陆爷爷拖了回去,只剩霍竞川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鞭炮看着陆西橙。 陆西橙瞪他:“你还不过来?” 霍竞川手臂垂到身侧,掌心在裤子上蹭了蹭,他们都是被牵走的。 陆西橙上前两步,嘟着嘴:“不是说买给我玩的吗?”他们都玩光了。 霍竞川浅浅一笑,走向围墙边,院子的围墙两米多高,中间几根石柱有近三米,他走到一根石柱下面,伸长了手臂,从石柱顶上取下几个……二踢脚。 陆西橙睁大了眼,跟着跑过去:“这是你……” “嘘,我藏起来的,给你玩。”霍竞川食指抵在他唇上,“回去再玩,别给他们瞧见。” 陆西橙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呀,你手上都是火药味,臭死了!” 霍竞川自己闻了闻手指,又放回她鼻子下面:“不臭,你再闻闻?” “臭!” “那你给我洗手!”霍竞川主动牵起她一只手。 “我手也脏了。” “我也帮你洗。” 两个人磨磨蹭蹭洗完手回屋,其他人的小圆子都快吃完了。 陆奶奶指了指桌上的两个碗:“来,黏糊人吃黏糊圆子,吃完不准剩。” 霍竞川端起两个碗道了谢,和陆西橙坐到走廊上的小板凳上吃,对面坐着三个小屁孩,一人端着一个小碗。 糯米有限,圆子是吃个习俗,盛得并不满,霍竞川把两碗并成一碗,搅了搅还未完全融化的红糖,捞起一颗小圆子送到陆西橙嘴边:“你先吃。” 陆西橙啊呜一口把圆子吃下去,对面的小乐乐瞧着,把自己的碗塞给陆云谦:“哥哥,要喂。” 没有春节联欢晚会的除夕夜,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炉守岁,陆爷爷打开收音机,听着来自远方的新春祝福;三个小朋友已经困了,被抱进了屋先睡;陆东青跟父亲看书;陆奶奶教儿媳孙女孙媳讲俄语;霍竞川和严弘毅下围棋…… …… 大年初一,蒋素绢一早煮了汤圆,霍竞川吃了一碗肉馅儿的,把芝麻馅的端进陆西橙屋里。 陆西橙卷着被子半睁着眼睛犯迷糊,霍竞川拍拍她的脸:“妹妹?” 陆西橙眼睛聚焦,朝他伸出手臂,霍竞川自然地抱起她:“又撒娇,爸妈还在外面。” 陆西橙不说话,脸在他肩窝里蹭。 “没睡醒?先吃汤圆,下午再睡。”霍竞川把毯子裹在她身上,起身从柜子里挑她今天要穿的衣服,他今天穿了黑色大衣,给她拿了纯白色的羊绒毛衣和一件红色的斗篷外套,“这样可以吗?” 陆西橙摇摇头:“我也要穿黑色。” 蒋素绢从门口走过,听到她的话:“那你戴个红色的围巾,喜庆。” 昨晚说好的,今天全家人去照相馆拍照,结婚要拍张结婚照,家里多了新的家庭成员,要再拍张全家福。 赶到照相馆时,队伍排得老长,好在陆东青两家提前来了,早早地占了位置。 “怎么这么多人呀?”陆西橙看着已经拐到临街的队伍,上次在吉省省城时可都没几个客人。 “都是和咱们家一样,来拍全家福的。”一户人家就有十几二十几口人,人能不多嘛! “可惜小霁不在,全家福缺个人。”蒋素绢有些遗憾。 “没事,咱们把照片给他寄一张过去,说起来,他还没见过二姐夫呢,是该认识认识。”陆国平想到小儿子心里还有气,要不是他跑了,女儿不会被头狼叼走。 等以后有机会让竞川和他练练,当了几年兵还比不过一个不当兵的普通人,呵,丢人! 第454章 结婚照 轮到了他们,既然特意来拍照,不可能只拍一张的,每个小家庭都拍一张,三个孩子们单独拍一张,然后才是全家福。 三兄妹中陆西橙年纪最小,站在最边上,霍竞川站在她身侧。 陆西橙悄悄握住他的手,这次可不能那么紧张僵硬了啊! 她刚才等在外面时都看到了,前面那户人家拍一张全家福足足拍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摆好了姿势,结果师傅按下快门,吓得拍照的跳起来,又要重新来过,太耽误时间了。 陆家每隔两三年就会来拍一次照片,连小乐乐对着镜头都不怵,顺顺利利拍完了全家福,接下去就是霍竞川和陆西橙的结婚照。 这家照相馆跻身于沪上四大照相馆之列,规模很大,拍结婚照有单独的照相间。 两个人走进去时,老师傅正好送走前面一对新人,在擦拭镜头,随口招呼:“结婚照来这边,拍一张还是老三篇?”老三篇就是双全,即新郎新娘全身照,双半,新郎新娘半身照,女单,新娘单人照。 “老三篇。”霍竞川说道,进来前,前台接待人员已经介绍过了。 老师傅抬起头,他们照相馆的底片、相纸、洗印药水等照相材料,全部是货真价实的进口品牌,历经千辛万苦保了下来,没被砸掉,就他手上这只专业人像镜头就要近一万美元,因此,虽然公私合营后,价格降低了些,但结婚照依旧是全沪市最贵的。 大部分人来他们这里拍结婚照,是不舍得拍老三篇的,最多拍一张双半,今天倒是来了对大方的顾客。 这一看,老师傅眼底闪过强烈的惊艳,他是照相馆资格最老,拍照技术最好的师傅,十三岁做学徒,从业四十多年,从解放前名流富商华丽的婚纱照,到如今简朴的结婚照,见过的新人不计其数,面前这一对,依旧出色的让人过目难忘。 尤其是那位姑娘,一袭微卷长发只挑了一小缕扎在脑后,颅顶饱满,衬得她脸更加精致小巧,头上戴着个大大的黑色缎面蝴蝶结,有一种随意又无法忽视的美。 桃花眼,毫无瑕疵的奶油肌肤,樱桃唇弯起优雅的弧度,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这姑娘娇矜贵气中带着少女的甜美和天真,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和这么美的姑娘站在一起,身旁的男人却没有沦为陪衬,面容英俊还是其次,主要是男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像……老师傅形容不出来。 两人穿着款式相仿的呢子大衣,连手腕上的手表都是同款,登对得不要不要的。 “师傅,有什么问题吗?”姑娘开口,嗓音清甜动听。 “没有没有,我马上准备好,你们等下啊!”老师傅调整镜头,“对了,你们是要黑白照还是彩色照?” “有彩色照?”陆西橙摘围巾的动作停顿,她穿黑色除了喜欢黑色外,还因为这年头拍照基本只有黑白照片,至少他们上次在省城照相馆没有彩色照。 “有,”老师傅转身取了一张照片递给他们,“你们看,只是价格要贵上一些。” 这是一张春天的风景照,上面的花草树木颜色鲜艳,看到照片,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照相馆从很早以前就有了有彩着色技术,不过老师傅一般不会推荐给客人,大多数人的照片着色后未必有黑白照好看。 霍竞川和陆西橙对视一眼:“那我们要彩色照片。” “好,那你们坐好。”老师傅走到镜头后,以前,每次给新人拍完照片,他们都要用特殊程序在底片上做修改,眼睛修大点儿,脸型线条修流畅点儿,尽可能把新人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可这一对,老师傅却觉得,他能还原他们的美貌和气质就不错了。 陆西橙第一次拍结婚照,后世她身边的朋友们也都没到结婚的年纪,但她见过的婚纱照却海了去了,风格多变,什么唯美的,搞笑的,温情的…… 陆西橙整理好围巾,老老实实地和霍竞川走到镜头前,并肩端坐,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直视镜头,露出甜蜜的笑容。 因为有她在,霍竞川面对镜头也不僵硬,眼角眉梢都染着愉悦。 老师傅满意地看着镜头里的新人,袅袅娉娉而不娇柔造作,刚硬冷峻而不凛若冰霜,温情甜蜜而不刻意勾缠。 “准备——笑!”灯光一闪,一对有情人,在镜头里定格,从此便镶嵌进彼此的生命。 照相馆效率高,承诺十天后就能把照片洗印出来,霍竞川三张照片各洗了十份,前台的工作人员再三确认:“同志,你说几份?” “十份。”霍竞川直接掏出钱,彩色照片一张是三元,他要三十张照片,付了整整九张大团结。 陆西橙看天看地,嗯,以后要少给零花钱,败家狼崽子! 等在外头的陆家人憋着笑,竞川真天真,照片洗得再多,结婚后,老婆挠你时还是得受着。 …… 大年初二,霍竞川退掉了招待所的房间,正式搬进陆家,经过这么长时间,机械厂干部楼和对面的家属院对这位陆厂长家的准女婿已经很熟悉了,很稳重的小伙子,虽然是乡下来的,却有点本事,不提来的那天送上门的东西,只要他早上来陆家,必定会从国营饭店买一两样早饭来,不是那种空着手白吃白喝的。 霍竞川今晚在陆家书房凑合,明天结婚,其实他睡不着。 霍竞川抬手抚摸上墙壁,一墙之隔,等到明天,他就会多一个身份。 丈夫! 想到这个词,霍竞川心潮澎湃。 陆西橙小心翼翼打开书房的门,探进一个脑袋:“喂,你还不睡呢?” 霍竞川迅速从床上坐起,走过去,压低声音:“你怎么过来了?” “我怕你睡不着!”其实是她自己睡不着。 陆西橙把怀里抱着的大熊猫玩偶塞给他:“喏,让它陪你。” 霍竞川没看熊猫,揽过她,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乖,早点休息,明天等我。” 等我娶你! 陆西橙刷地红了脸,等他干什么? 霍大灰不正经。 她仰起头在男人下巴回了一吻,一溜烟跑了。 第455章 我嫁给你了 年初三,凌晨五点,霍竞川坐在书桌前写日记: 今天,她要嫁给我了!!! 工整的楷书,每一个字,力透纸背。 同一时间,陆西橙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简单的雕花。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弟弟,我要嫁人了。 我很想念你们,无时无刻。 你们告诉过我,人生总有无数的意外,要快乐地活着,不要纠结于过去。 我有了新的、无法割舍的牵挂。 他叫霍竞川,是一个农民,一个猎户,也将是我的伴侣,我的爱人,我的心之所向。 他对我很好,我也会极尽所能地对他好。 我会幸福的,我相信他不会辜负我的选择,我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外婆,我现在能理解您说的话了,婚礼是不是豪华,宾客多不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的人。 陆西橙眼角沁出一颗泪,她双手交叉握于胸前,她收到来自远方亲人的祝福了。 …… 七点不到,陆南绯和曹琴都过来了,酒席在饭店办,家里不用准备饭菜,但上门贺喜的人很多,要请人家喝茶喝水,厨房的煤炉子烧个不停。 待到八点,陆西橙走出房门,霍竞川正陪着陆爷爷和客人说话,听到动静回头,微微一笑。 今天的霍竞川一身质地精良的黑色大衣,皮鞋锃亮,肩宽腰窄,一双大长腿让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麦色的脸庞健康干净,脸部轮廓立体,狭长眉眼英气逼人,回望时,眼里涌动着温柔情意。 四目相对,视线相撞,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丝丝缕缕牵扯住,谁都挪不开眼去。 “哟,新娘子看新郎官看呆啦!”一个来帮忙招呼客人的邻居阿姨笑着打趣。 “明明是新郎官看新娘子看呆了!”另一人接着道。 陆西橙臊得脸红,瞪了霍竞川一眼,退回了房间。 真是,没事打扮得那么帅干什么,害得她小心脏砰砰跳。 八点,蒋素绢的娘家人到了,霍竞川跟着陆国平下楼把人迎上来,陆西橙的外公外婆都身子骨硬朗,陆西橙一一叫了人,又被蒋素绢赶回了房间。 她今天是新娘子,安心待嫁就好,其他事不用管。 二舅妈和曹琴负责整理新婚的床铺,照过去的说法,她们俩上父母健在,下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兄弟姐妹俱全,这样的人被称为全福人,一般有人家嫁女儿,都愿意请她们去帮忙。 八床被子,按照被面颜色和厚薄铺好,床头贴了大红的喜字,大熊猫被摆放在床头正中间,两边是陆西橙设计缝制的两个娃娃。 “这是只兔子,那个是啥?”二舅妈悄悄问曹琴,怎么怪里怪气,还穿着个褂子。 “听橙橙说是只狼。”小姑子做得很……别致。 蒋素绢亲自给女儿梳头,陆西橙乖乖坐在镜子前,任由妈妈给她梳了两个麻花辫。 “妈妈,你帮我把红发带系上。”是霍竞川买的。 镜子里的少女粉黛未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脸上还有抹娇羞的红晕。 陆南绯今天特意带了口红,这还是她结婚时买的,这年头大街上是不允许涂口红的,会被批评思想作风有问题,不过新娘子会被宽容对待,一辈子就这么一天呢,想打扮漂亮一点都能理解。 看着自家妹妹不点而珠的樱桃唇,陆南绯把口红放回了口袋,用不上。 屋外,霍竞川人坐在客厅里,心思早飞走了,眼睛不时看向卧室方向。 现在结婚没有吉时的说法,差不多就可以开始了。 前来看热闹和祝贺的人越来越多,结婚看什么,看嫁妆,看新娘子,新娘子没看到,人不会散。 卧室的门紧闭,客厅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台崭新的缝纫机,金色的蝴蝶栩栩如生,缝纫机上立着两张礼单,彩礼嫁妆都写在上面,随便人看。 终于,卧室门开了,霍竞川第一个站起来,蒋素绢陆南绯曹琴二舅妈先后出来。 霍竞川不错眼盯着门口。 里面有他的新娘。 最后,屋内缓缓走出一道娇俏美丽的身影。 霍竞川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大跨步上前:“妹妹!” 陆西橙穿了他买的红色收腰长大衣,下面是一条黑色针织裙子,脚上踩着黑色小牛皮靴子,一身妆扮洋气又精致。 “你等急了?”陆西橙朝着霍竞川俏皮一笑。 “不急,多久我都能等。”霍竞川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到桌前,“我们给爸妈敬茶。” 陆西橙眨眨眼,好像哪里不对? 霍竞川恭敬地将茶杯递到陆父陆母手里:“爸妈,谢谢你们将橙橙嫁给我。” 陆西橙跟着叫:“爸妈!” 围观众人集体哈哈大笑,齐齐喊:“反了反了!” 陆东青陆南绯忍俊不禁,妹妹这是开心傻了嘛! 还有竞川,说不着急,这叫不着急? 看过了新娘子,邻居们就散了,像薛家郑家等和陆家关系亲近的几户还要去饭店,先慢慢走过去。 剩下的都是自家人,外婆笑呵呵地塞了一把干果给陆西橙:“橙橙,剥给竞川吃啊!” 陆西橙低头一瞧,是红枣、花生、桂圆还有莲子。 霍竞川把她手里的干果接过来放进自己口袋,然后剥出一个桂圆肉:“吃吗?” “……吃!” 略坐了会儿,大家一起出发去饭店,严弘毅又将那辆汽车借了过来,他把车钥匙给霍竞川:“你自己开没问题吗?” “没问题。”霍竞川早就学会了开车。 “行,那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人多,车子也坐不下,陆老爷子在政府里也能借到车,他觉得走走路挺好。 在家人的护送和邻居的围观下,霍竞川牵着他的新娘坐上车。 车门关上,霍竞川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激动得手心都冒了汗。 陆西橙扭头看他,手放心他的掌心,软软一团:“霍竞川,我嫁给你了。” 第456章 交杯酒 霍竞川握紧她的手,掌心的小手柔若无骨,却带给他无穷的力量。 霍竞川想抱抱她,外面人来人往,他只得先启动车子。 陆西橙看他点火,拉手刹,转动方向盘的动作都颇为熟练:“你学了多久?” “去部队前学了几天,回来又练了几天。”他有开拖拉机的基础,学起小汽车来事半功倍,很快就上手了。 “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呀?”陆西橙都不知道他偷偷去学开车了。 “想给你个惊喜。”其实是因为陆西橙说过,她自己就会开车,好多人都会开车,霍竞川便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一路朝着国际饭店驶去,现在整条大街上都看不到几辆汽车,根本不用担心停车位的问题,霍竞川将车停在饭店外,没有下车。 陆西橙望向他:“你紧张吗?” 霍竞川不紧张,他想……他点点头:“嗯,客人太多,我不习惯。” “那怎么办?”陆西橙皱眉,在脑海里回忆缓解紧张的办法,深呼吸? 霍竞川手指点点自己的唇,意思再明显不过,亲一亲就不紧张了。 陆西橙捶他:“你疯啦,会被人看到的。”窗户又没有贴膜,从外头看进来一清二楚。 霍竞川接住她的拳头揉了揉,挑起的眉耷拉下来,陆西橙不忍见他这样,明明是头狼,怎么像只被欺负的大狗:“那我……那我晚上补偿你行不行?”现在真的不行。 “真的?” “真的真的,反正……反正今晚是咱们的新婚之夜呀!”陆西橙脸颊绯红,虽然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但……也会发生点什么! 霍竞川就要她这句话,他下车替她拉开车门:“你先上楼,让服务员给你热杯牛奶喝,把冷菜先上了,我留在下面迎接客人。” 陆西橙从脖子里解下围巾给他披上:“好,也给你热一杯。” …… 酒席预备了六桌,除了陆家的亲戚,还有陆国平蒋素绢厂子里的同事,陆爷爷陆奶奶在沪市的至交好友。 陆家亲戚对于霍竞川的身世有所了解,其他人不了解却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不会胡乱打听,所以整个酒席的氛围都很和谐。 何况婚礼是真的体面,每位客人在开席前都送了两个喜饼,巴掌大小的蟹壳黄甜咸交织,每桌上放着一盘大白兔奶糖,随便吃。 由陆国平蒋素绢带领,霍竞川和陆西橙一桌桌敬酒,陆西橙杯子里的是桔子汁,霍竞川的却是五粮液。 陆西橙望着他每次和人碰杯都一饮而尽,忧心忡忡,霍竞川酒量不好的呀! 一瓶酒见底,趁着陆东青去拿酒,陆西橙捏捏霍竞川的手指:“你少喝点儿。” “好,听你的。”霍竞川帮她理理脸颊边的碎发,其实大哥早就在酒里兑了水,度数很低。 敬酒敬到舅舅们那一桌时,霍竞川就只咪了一口酒,陆西橙几个表兄弟不满意了:“怎么才喝这么点儿?” 霍竞川表示无奈:“老婆不让多喝。” 好男人要听老婆的话。 陆西橙在一旁瞪大了眼,他他他……这算不算甩锅? 几个表兄弟倒也不是故意要灌酒,喜酒嘛,总归要热闹一点才喜庆:“那不喝也行,你和橙橙给我们表演个……交杯酒!” “对,交杯酒!” “交杯酒交杯酒!” 男人们开始起哄,新郎官长得高高大大,虽然从头到尾脸上都带着笑,但身上那不属于年轻小伙子的成熟稳重的气势让人不太敢开玩笑,可是大家伙儿一起,新郎官总不会发火? 陆西橙正在把收到的红包给姐姐,闻言抬头,霍竞川手上端着她的杯子,向她请示:“可以吗?” 陆西橙落落大方地笑:“好呀!” 蒋素绢亲自给他们倒了半杯酒,是家里带来的花雕酒:“橙橙喝不完,剩下的竞川你帮她喝。” 新出炉的小夫妻执起酒杯,忽然发现一个小小的问题,陆西橙不算矮,但霍竞川个子太高,如果就这样喝,她必须要抬起手臂仰着头,很别扭。 霍竞川提来一张椅子,将她放到椅子上,怕她摔了,左手护住她的腰。 陆西橙把左手搭在他肩头,缓缓举起酒杯,先喝了一小口。 霍竞川跟着她的动作,他在古诗词里看到过关于交杯酒的介绍,但对于当时的霍竞川,哪会关心那种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礼仪,他就当自己完全不懂好了,橙橙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妇唱夫随! 喝过一口,陆西橙接过霍竞川的酒杯,把里面黄褐色的透明液体小心翼翼倒入自己的酒杯里,然后轻轻摇晃酒杯,最后又重新倒回一半到霍竞川的酒杯里。 霍竞川静静地看着,没有做声,围观起哄的亲朋好友也渐渐停止了笑闹。 这不是游戏,而是个庄重的仪式。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深深相爱! 陆西橙将酒杯放入霍竞川手中,轻启红唇,声音低得只有霍竞川才能听得清:“这代表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霍竞川握着酒杯的手微颤,手臂和她的交缠在一起。 …… 现在城里人家不流行闹洞房,所以酒席散场,基本都各自回家了。 送完客人们回到饭店,霍竞川把酒席的钱结清了,菜是没有盛的,也不用打包。 “橙橙,竞川,我和你爸妈今晚去爷爷奶奶家睡,你们也早点回家。”蒋素绢拉走陆国平,家里就那么大地方,他们要杵在那儿,小夫妻会不自在的。 陆西橙后知后觉,今晚,霍竞川就要住进她房间了。 虽然以前也没少住,但那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慢慢下了电梯,霍竞川谨记陆西橙说过的话,喝酒不开车,牵着她的手走回去。 “今天开心吗?”霍竞川问。 “开心!”陆西橙喝了酒有一丢丢小晕乎,“酒难喝,我要回家喝牛奶!” 第457章 新婚夜 回到家,时间才是傍晚,霍竞川泡了杯蜂蜜水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喝了,陆西橙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你酒量好像变好了。” “我没醉。”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喝醉,他会后悔一辈子。 陆西橙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我好累啊!” “抱一会儿,再去泡个澡好不好?”霍竞川将她打横抱起,现在就累了,一会儿怎么办? “好!”陆西橙被抱进房间,床上铺着大红色缎面被子,上头还绣着两只鸳鸯,是新婚夫妻才盖的,陆西橙有点害羞,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身上都是酒味。” 霍竞川低下头凑近她,脸故意在她脖子里蹭:“难闻吗?” “臭死啦!”陆西橙嫌弃地皱皱鼻子,又被蹭得咯咯笑,“哈哈哈,我脖子好痒!” 笑闹了一会儿,霍竞川将她搂在胸口:“妹妹,谢谢你。” 陆西橙听着他腔子里那颗心有力地跳动着,伸手回抱住他:“笨蛋。” “妹妹?” “嗯?” “大年三十晚上,你问我该叫我什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啊?”陆西橙早就忘了这茬,当时就随口说的呀。 “叫我……”霍竞川手指触碰她卷翘的睫毛,“老公!” 那天不是,现在是了。 陆西橙眼睛扑闪扑闪:“……我叫不出口!” 虽然嫁人了,但叫老公什么的,还是觉得好别扭。 “那我叫,”霍竞川唇贴着她小小的耳廓,“老婆,老婆!” 声声入耳,穿透耳膜进入陆西橙的心里。 “霍竞川?” “嗯?” “老……公!”后面那个“公”字轻得像蚊子叫,霍竞川却已心满意足。 从今往后,他是橙橙的丈夫。 这个认知让霍竞川宛如做梦般幸福和不真实。 丈夫是什么? 是她终身的伴侣和依靠,他会为她扛起头顶的天,为她遮风挡雨,也会为他踏平地上的荆棘,让她一路坦途,以最最光明正大的身份。 “你曾经,有没有想过,会嫁给我这样的人?” “没有。”陆西橙非常诚实,她连嫁人都没想过,对于未来的另一半根本幻想不出具体的形象。 现在再让她想,好像只能想到霍竞川的脸。 换成任何别的人,都不行。 霍竞川抱紧她,他也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个人,他爱她,胜过一切。 他定定凝视着被他捧在掌心的姑娘,陆西橙也回望他。 两人呼吸相闻,睫毛密密地交织在一起。 她眼里有星河亿万,他眼里有星辰璀璨。 霍竞川形状优美的菱唇贴上陆西橙小小的玫瑰色唇珠:“在车上,你答应我,会好好补偿我的。” 陆西橙亲了亲他,没耍赖:“那你先去洗澡,我也要泡个澡。” “好。”霍竞川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陆西橙则闪进她的小别墅。 陆西橙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泡了澡,身上一点儿也不脏,她就是想做做心理建设,再换件性感的睡衣。 陆西橙望着手上精致的法式蕾丝内衣,犹豫要不要穿? 想到在九龙山小木屋还有霍竞川生日那天发生的事,应该不会比那时候更过火? 霍竞川洗澡一向很快,今天难得在卫生间磨蹭了半天,回卧室时,陆西橙裹着毛毯盘腿坐在床上拆红包。 “爷爷奶奶给了两百,大哥大姐各送了一百,两个舅舅也是一百。”还有二叔和三舅不在沪市,红包是陆国平代给的,各一百。 “这些是不是以后爸妈要还回去?”霍竞川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肯定啊,人情嘛,就是你来我往的。”二舅还好说,有正式工作,大舅舅给出一百应该是负担蛮大的,表哥表姐结婚都不一定花这么多钱。 “咱们以后往家里多寄些东西,让爸妈分一分。”霍竞川帮她一起整理钱,嫁妆彩礼加上这些红包,总共有两千多,他全部让陆西橙收着。 “我手碰了钱,脏了!”收好钱,陆西橙搅着自己的手指。 “我去倒水,你坐着。”说着霍竞川走了出去。 陆西橙用毯子捂住脸,天啊,霍竞川没穿上衣,他勾引她! 霍竞川端来水盆,抱起陆西橙坐在自己腿上,抓住她的手放进水里:“水温合适吗?” “合适!” 陆西橙耸了耸肩,把毯子蹭上去,她的毯子一边掉落下来,露出雪白圆润的肩膀,霍竞川居然目不斜视,没有反应,专心洗她的手。 陆西橙的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手,她手指修长,指尖纤细,手背上却有四个可爱的小窝窝,显得稚气。 霍竞川认真地低头洗,陆西橙望着男人的侧脸,手指调皮地在他掌心乱戳:“喂,你怎么不看我?” “别闹!” “我哪里闹啦?”陆西橙用脑袋顶他的下巴,“你不想知道我穿了什么吗?” 霍竞川喉结滚动了两下,用毛巾替她擦干手:“穿了什么?” 陆西橙咬住下唇,转身面对他,一点点褪下毯子。 霍竞川抬起头,陆西橙这才看清男人眼底暗藏的波涛是如何汹涌。 霍竞川在她面前多数时候是驯服的,温和的,像一条听话的大狗,此时好像才终于露出狼的本性。 “想让我看什么?嗯?”男人的嗓音喑哑低沉。 陆西橙忽地有点害怕,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太灼热,像是她没穿衣服。 她明明穿得很漂亮。 她那点儿力气微不足道,哪里是他的对手,手臂被男人铁钳般的大掌一把抓住,从眼前挥开。 陆西橙穿了一条奶白色真丝睡裙,这种颜色和材质的衣服极其考验肤色,她肤白如雪,睡裙贴在曲线分明的皮肤上,牛奶般顺滑。 霍竞川一双眼完全野了,额角的青筋迸起,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万分。 她这样美丽,美得让人想狠狠欺负她,想把她撕碎。 粗糙手指捏住陆西橙小巧下颌。 “这个补偿,我很满意。” 至于如此补偿的,此处省略一万字。 …… 夜已深,弯弯的月亮藏在斑驳树枝后,陆家的窗台上,窗帘紧紧拉着,灯彻夜长明,几声男人的低吼和女人婉转的求饶呜咽不甚清晰。 “呜呜呜……我不爱你了!” “要怎么不爱我?” 第458章 悲催的陆知青 清晨,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宽大的拔步床上,枚红色的被子里,高大的躯体和娇小的身子紧紧相拥。 房间内还残留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糜糜气味。 霍竞川缓缓睁开眼,目光锁定怀里的小姑娘,陆西橙还没醒,卷翘的睫毛根部带着湿润的水意,眼皮也微微红着,是哭红的。 想起昨晚她扁着小嘴可怜巴巴又要推开他,又想靠近他,霍竞川不厚道的弯了唇角,手指轻轻抚上她娇嫩的小脸。 睡梦中的陆西橙仿佛有所感应,嘴巴不自觉抿了抿。 她的嘴唇上有一个异常可爱的唇珠,粉粉润润,像晶莹剔透的果冻。 霍竞川喉结滚动了两下,低头一看,小兄弟果然醒了,他无奈苦笑,想要移开目光,却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似的,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 须臾,终究没忍住,低头吻上软乎乎的唇。 晨光里,男人捏着女孩下巴,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健壮身躯,女孩看不清脸,只一头橙长发迤逦枕畔,美好的像一幅画。 良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竞川,我和你爸上班去了,晚上回爷爷奶奶家,你们记得自己做晚饭。” “好的,妈。”霍竞川轻咳了声才回道。 客厅里,陆国平黑着脸:“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以前可是六点不到就上门的。 “行了你,”蒋素绢拍了拍丈夫,“老太太和竞川聊过,竞川说会等到橙橙二十岁再要孩子。” 陆国平有些意外:“他真这么说?”男人,就鲜少有几个不在乎子嗣的,都恨不得生个一窝来彰显自己的能力。 “嗯,”夫妻俩往外走,“大概是跟他的经历有关。” 无父无母的人,有些在成年后会过于在乎骨肉亲情,有些则是完全不在乎,蒋素绢觉得,她这个小女婿应该是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父亲的。 …… 中午,床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包,睡得人事不省。 片刻后,卧室门被打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男人端着碗走到床沿。 “妹妹?”霍竞川将被子掀开,抱起酣睡的少女,“醒来吃饭好不好?” 陆西橙卷翘的睫毛微扇,眼皮好像黏住了,困倦的不愿意睁开。 霍竞川指腹力道适中的在她腰腹处揉捏,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在房间里走动。 “唔~”陆西橙脸贴在他胸口,发出不满的哼唧。 “乖,我知道妹妹累坏了。”霍竞川在她额头吻了吻,轻声安抚。 抱着走了好一会儿,陆西橙的小肚子发出抗议声。 霍竞川坐到床边,揉揉她扁扁的小肚子:“我煮了粥,吃了再睡。” 陆西橙缓缓睁开眼睛,霍竞川用手掌替她挡着光线,待她适应了才移开。 和他的视线撞上,陆西橙登时红了脸,圈住他的脖颈藏进他肩窝里。 霍竞川心软成一片,这是他的宝贝。 “害羞了?”捏住她软嫩的脸颊,将她扳过来。 陆西橙想捂住他的嘴,一抬手,手臂酸痛的感觉袭来,她气得一口咬在男人胸肌上。 太过分了! 霍竞川轻抚她光滑的脊背,任由她咬着:“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说了,妹妹不害羞。” 扶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臂弯里,端起床头的碗:“先吃碗鸡蛋羹?” 鸡蛋羹蒸的嫩嫩的,滴了酱油和猪油,霍竞川一小勺一小勺喂她。 “爸妈呢?”陆西橙问。 “他们一早回来换了衣服,去上班了。”各个厂子年初四开工,有些岗位甚至过年也不休息。 霍竞川笑了笑:“爸妈说这几天他们都住爷爷奶奶家。”给新婚小夫妻留出空间。 “他们可真舍得我!”陆西橙扁嘴,“那你不出去吗?” 霍竞川并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在摸清楚黑市的位置和交易时间后,他每隔几天就会拿点猪肉和粮食去卖,有时候还有鸡蛋,数量不算多,粮食每次几十斤,肉几斤,鸡蛋二三十个。 和永宁县不同,沪市有几个大的黑市,还有一些流窜的小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霍竞川卖的那点东西就是水滴汇入大海,根本不起眼。 “不去,我在家陪你。”霍竞川把最后一口鸡蛋羹吃掉,给她肩,“你说过,钱是赚不完的,不必急于一时。” 虽然这段时间花的钱多,但他也赚了小两千,现在他和橙橙的小家总存款约有五万。 霍竞川找人打听过,这会儿的房子大多数是像陆家这样的职工房,不能买卖,但也有少量的平房小院是私人所有,地段不错,房子很破旧,买下来还要推倒重盖,价格大约在五百左右。 霍竞川觉得,京城和沪市的情况差不多,由此说明,如果以后他们要到大城市生活,房子应该是买得起的。 “那……那你去学习啊,我不要你陪!”陆西橙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不知怎么的,经过昨晚之后,她总觉得霍竞川身上的侵略气息愈发重了,尽管他表现的很温柔。 霍竞川搂紧她:“不难受了?那我们再……” “不要不要不要!”陆西橙一转身趴在他身上装死,她现在腿酸的要命,不知道人家都怎么过来的。 霍竞川纯粹吓唬她,将她放回被子里,倒了水来:“渴不渴,喝点水。” 陆西橙抱着杯子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没注意到男人的眼眸幽深。 接下去的几天,陆西橙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吃饭,喂,走路,抱,她的脚下地的次数屈指可数。 陆西橙白天竭尽所能的使唤霍竞川,打算累死他,霍竞川无怨无悔,任她折腾。 到了晚上,陆西橙就悲催了。 她坐在桌前,看中镜中的自己,为曾经天真的陆知青掬了一把辛酸泪,什么一个月一次,根本就是骗人的,一个月一百次都不够。 她好像掉进了狼窝里。 狼崽子,之前那两三年是怎么过的? 第459章 返程 在家里过完了元宵节,江南已经春意渐浓,弄堂里“栀子花、白兰花,一分洋钿买一朵”的吆喝叫卖声开始响起。 陆西橙捧着一束白兰花回家,蒋素绢很欣喜:“今年的花期这么早?” 往年要四五月份才有花戴。 陆西橙把白兰花别在纽扣里面,给妈妈也别了三朵:“卖花的阿婆说今年天气暖,所以白兰花早早开了。” 低头闻了闻,甜甜的味道。 “妈妈再给你做两个手环。” 母女俩对着花摆弄,坐着的翁婿神情却有些凝重,今年确实过于暖了,陆西橙那么怕冷的人,居然都没穿过几次棉袄。 “竞川,你有门路弄到煤,入冬前多准备些,还有柴禾,有备无患。”暖冬之后极有可能是寒冬,像他们这里还好,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可东北,一旦冷起来,,那可真是家门都出不了。 “爸,我明白。”陆国平不提醒,霍竞川也不会让家里的柴房空着。 “你俩说什么呢,霍竞川,给你花,放到衬衫口袋里。”陆西橙把阿婆送的碎花瓣一股脑塞给霍竞川,打算让他变成一只香香的狼。 …… 霍竞川和陆西橙的探亲时间结束,要启程回东北,火车票由严弘毅帮忙,买的是卧铺票,只是行李比来时多出许多。 龙凤床垫,缝纫机,两个人的衣服鞋子,大家伙送来的吃食,还有帮其他人带的各种东西等等。 霍竞川借了机械厂的车把大件的东西装上去,小的细软其他人帮忙拿着,一起送往火车站。 “有事给家里打电话,别和竞川闹脾气,要好好的。”蒋素绢拉着女儿的手很舍不得,这次回来够久的,三个多月,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接下去两年是不能回了。 “嗯,我会的。”陆西橙忍住眼泪抱了抱妈妈,她哭,妈妈会更难过。 “爷爷奶奶,爸妈,我会照顾好橙橙的,你们放心。”霍竞川牵着陆西橙的手,接过陆国平提着的箱子和包袱。 “也别太辛苦了!”陆爷爷拍拍他的肩膀。 “记住奶奶说的话!” “况且况且况且……”暗绿色的丝带顶着方方正正的车头驶来。 霍竞川把陆西橙先送上火车,回头挥手告别。 送别的人跟着挥手,相比第一次送陆西橙下乡的忐忑心情,这一次,他们的心情是轻松的。 陆西橙趴在窗口笑嘻嘻:“妈妈,我做坏了几件衣服,藏在你柜子里了,你回去补哦!” 蒋素绢瞬间黑了脸,这破孩子,赶紧走! 火车驶离后,陆国平夫妻俩去邮局给小儿子寄信:“寄一张全家福。” 蒋素绢看着女儿的结婚照,女婿是个小气的,十套照片,只给他们留了一套,她舍不得寄。 “行,臭小子也不知长高了没,哪天要是能长得和竞川一样高就好了。”陆国平也看着照片,陆家的人个子都不算矮,但和霍竞川站在一起还是差了半个头,男人还是要高点才气派。 “像竞川那么高你见过几个……” …… 火车一路向北行驶,这趟火车比来时人更少,整个卧铺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西橙上车时穿了衬衫和针织小马甲,然后上了车开始一件件添衣服。 霍竞川替她用毛毯挡着铺位,他想起王林松说的话:“现在南方是多少温度?” “二十多度,咱们国家南北跨度大,南北方的温差也很大,比如东北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四十度,那时候最南方琼岛是二十多度,两个地区相差了五六十度。” 霍竞川眼眸微亮,来了兴趣:“那如果我们以后在南方买房子,是不是到了冬天可以去那边过冬?” 陆西橙朝他投去赞赏的眼神,可以啊,在所有人还在温饱线挣扎的时候,她家霍哥哥已经考虑度假了,这充满前瞻性的格局啊! “当然,琼岛以后会变成旅游城市,很多人都喜欢去过冬的。” “那我们也去。”霍竞川握住她的手给她暖着,橙橙怕冷,一到冬天就闷在屋里,霍竞川担心她闷坏了。 有了目标,赚钱的动力就增加了。 “妹妹,我们结婚了!”霍竞川突然说道。 “是啊!”陆西橙挖了一勺蛋糕吃。 “结婚了是要住一起的。”霍竞川继续道,擦掉她唇边的奶油。 陆西橙含着勺子抬头。 “等回到村里,我就找支书和大队长,给你搬家。”这是霍竞川回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橙橙现在是他的妻子,理所当然要住进他们的房子里,还住在知青点算什么。 “他们会同意吗,我们没结婚证?”陆西橙心里有一丢丢的抗拒,这和去霍家玩和他来知青点不一样,是真的要每天在一起呀? 那她岂不是要被…… 呜呜呜……好惨! 霍竞川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口是心非的娇气包。 “你以为别人有结婚证?”这年月,别说乡下人,城里人结婚也不一定都会登记,整个前进大队估计都找不出一张结婚证来。 “那好,”陆西橙还要为自己争取点权益,“知青点的屋子我要留着的,万一你欺负我,我还要回去住的。”她付了十块钱呢! “行。”霍竞川好说话的很,除了在床上,他从来不会欺负她。 …… 霍竞川买完票后就给杨继忠打了电话,这小子不会开拖拉机,开了介绍信,把王林柏和吴建国叫上了,一同跟来的还有王满囤,四个人早早候在站台上翘首以盼。 第460章 太爷爷? “你爸为啥非要跟来?”杨继忠悄悄问王林柏,他一个大队长,就算现在没农活,在家吃花生米不香吗? 王林柏年纪不大,脸上的愁容却挺深:“还能为啥,不放心我们俩开拖拉机呗。” 去年年底交公粮,他和吴建国负责开拖拉机,结果,把车子开到了沟里,还好沟不深,车子没翻,就是被亲爹喷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是新手啊,那路那么窄,川哥都不一定能开好。 杨继忠听得直乐,看看,他川哥就是比人强。 火车进站,四人一起走到卧铺车厢出口处,很快,从里面走出两道身影。 陆西橙先欢快地打了招呼,霍竞川和王满囤问好:“叔,我回来了。” “哎哎,回来好,回来好!”王满囤诧异地看着他,去一趟沪市,咋跟变个人似的? 其他三人揉揉眼睛,这是他们川哥? 霍竞川穿了件呢子大衣,里面是黑色衬衫,脚上踩着皮鞋,结婚后,他每天穿什么基本都是让陆西橙给他搭配,他体热,路上也没有添衣服。 所以,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霍竞川完完全全是一副城里体面人才有的样子。 杨继忠觉得,他川哥简直太精神了,以前不是不精神,只是比较糙,现在……那话怎么说的?丰神俊朗,风华正茂! 川哥电话里告诉他,他和嫂子结婚了,喜酒都办了,所以有了媳妇变化这么大? 他要不要也去找一个? 霍竞川神色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认识了?” 杨继忠打了激灵,这语气,这神情,他川哥还是他川哥,没变! 几人到货物车厢去搬东西,都是有把子力气的小伙子,缝纫机一个人搬,床垫体积大,重量还不及半头野猪,两个人就行,王满囤一个劲喊着小心点,他看着还贴着膜崭新的缝纫机:“竞川,这是?” “叔,我和橙橙结婚了,这是她的嫁妆。” “结婚啦?真好真好!”王满囤发自内心的为小霍高兴,不容易啊,总算有个家,以后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心疼他了。 陆厂长家对小霍也好,王满囤觉得小霍真是苦尽甘来了。 霍竞川和陆西橙对视一眼,说道:“叔,回去后橙橙会搬到家里去,想请婶子帮忙,置办两桌饭菜。” 婚礼不用再办,但请人吃一顿告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行,没问题,你婶子现在闲着呢,你分到的肉和粮食我都帮你收着。”一行人上车,陆西橙坐上副驾驶位,望着路上尚未融化的积雪,再看看身旁专心开车的男人,突然笑了。 “笑什么?”霍竞川替她把毯子扯到肩上,“盖好,别着凉了。” “笑你呀,”陆西橙眉眼弯弯,“笑你越来越有人情味啦!” 霍竞川的眼底也有笑意,人情味么?他只知道,他那颗坚硬的心被柔软包裹,治愈他身上所有的腐肉,他是狼,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像一个真正的人。 …… 拖拉机使出省城,不同于乡下,省城人民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工作学习,宽阔的大街上,几个背着军绿色挎包的孩子结伴走着,这些孩子都穿着厚厚的没有补丁的衣服,一看就知家庭条件都不错。 其中两个相貌相似,穿着军绿色棉袄,十一二岁小男孩尤为抢眼,干净的小脸蛋,剪得短短的头发,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非常招人喜欢。 走到街道拐角时,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盯着一旁的橱窗看。 “时序,时轲,你俩看啥呢,快走啊,回去吃饭啦。”小伙伴们见他们停下来,连忙喊道,下午还要上学呢! 两个少年没动,街角处是一家两个门面的照相馆,老旧的玻璃橱窗里铺着红布,摆着七八张照片,最中间是首长头像。 头像旁边,是一张男女的合照,经过长时间的太阳暴晒,照片已经严重褪色,隐约可见上头的姑娘娇艳的容颜,英俊的青年侧头浅笑。 霍时序霍时轲望着照片,这个大哥哥长得好像……他们的太爷爷! 小伙伴们走过来:“你们想拍照了?” 两人摇了摇头,再度看了看照片,太爷爷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呢?只有大半张侧脸,好像又有点不太像。 带着疑惑回家,家里没有人,邻居奶奶端着碗过来:“霍秘书跟着书记出差了,这馒头给你们,晚上要不要上奶奶家里吃饭?” 两个少年礼貌道谢:“谢谢您,我们会做饭的。” 坐下来,两个少年越想越奇怪:“时序,那到底是不是太爷爷啊?” “不是,他比太爷爷年轻多了。”而且旁边的姐姐好漂亮啊,他们的太奶奶好像不长那样。 “要不咱们问问你爸?”霍秘书霍诚礼,霍时序的父亲,霍时轲的三叔。 “我不敢,要是被我爸知道我们偷偷溜进过爷爷书房,肯定会把我们的腿打断。” 没错,太爷爷的照片是两个孩子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看到的,爷爷有好几次对着儿孙们叹气,说他们霍家,包括他自己,没有一个遗传了父亲的长相,英俊有余,英气不足。 霍时序和霍时轲初时不懂,直到见到那张照片,奶奶把他们带出书房,说那是他们的太爷爷,爷爷的父亲,也是爷爷最尊敬的人。 他们真的都不像太爷爷。 霍时轲转动胸前的小木牌:“有了,咱们可以告诉奶奶呀!”奶奶最是护着他们了。 两个少年是行动派,扔下馒头就跑出家门,他们住的地方是政府的家属楼,门卫处就有电话,拨了号码,转接再转接,终于,电话那端传来苍老又慈爱的声音:“喂?” “奶奶,我是时序。” “奶奶,我是时轲。” “哎哎,小序小轲想奶奶了?想奶奶就回来,奶奶派人来接你们好不好?” 第461章 回来啦 拖拉机开进永宁县里时快到中午了,杨继忠他们很早就出来,就怕接不到人,陆西橙提议去国营饭店吃午饭,再开回前进大队还要一两个小时。 王满囤不同意,他这辈子都没踏入过国营饭店那种地方,心里发怵:“不用了,我们带了干粮的,随便吃点儿就行,浪费那钱干啥!” 霍竞川径直将车子开到国营饭店门口:“叔,您不吃,我和橙橙也要吃的,您看我们吃?” 他一个长辈看着小辈吃,不是让别人说闲话嘛,王满囤闻着空气中白面馒头和红烧肉的味道,咽了咽口水:“那……点一个素菜!” 霍竞川去点菜,陆西橙负责付钱,杨继忠还点了瓶酒:“满囤叔,您放心吃,我嫂子刚结婚,家里肯定给了不少嫁妆,吃不穷。”他川哥可比他有钱多了,杨继忠吃大户毫无负担。 端菜就不关陆西橙的事了,这个点国营饭店人不多,菜上的很快,五大碗酸菜猪肉饺子,两碗红烧肉,一大碗三鲜汤,十个大肉包子,二两米饭。 王满囤、王林柏和吴建国看着一桌子吃的话都不敢说,这得花多少钱啊! 杨继忠招呼大家吃:“饺子一人一碗,不够还有包子,这米饭是我嫂子的。” 霍竞川要了个小碗舀了一碗汤,夹了几块红烧肉放进陆西橙的米饭里:“先吃,肥肉留着给我。” “好,我还要再吃两个饺子。”陆西橙喝了一口汤,她不吃第一口,王满囤他们不敢吃。 “大队长,大队有什么事吗?”陆西橙问。 “没啥事,你家那小黑狗刚开始天天在村口蹲着,赶都赶不回去,后来……”说到这儿,王满囤小心看了眼霍竞川,“后来半夜听到狼叫,小黑狗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它被狼吃了,没几天它又回来了。”回来后天天盯着跟着霍竞川训练的人,等到下雪后还学人去巡逻,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 陆西橙皱着小脸,心中愧疚,以后再也不把煤球扔下了。 霍竞川把一个吹凉的饺子塞过去:“它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奶狗了。” “哪里长大,还不满一岁呢!” “我五岁就会追野猪了。”煤球只会斗鸡。 陆西橙:……哪有人拿自己和狗比的。 吃过午饭,拖拉机开出县城,“突突突”到达前进大队,这时候是下午两三点,不用干农活的村民三三两两聚在大队部前面的晒谷场上一起晒太阳闲聊。 这是一年里难得的舒服日子,春耕没开始,又寒冬腊月那么冷那么难熬。 “大队长他们咋还没回来?” “会不会是陆知青闹脾气,不愿意回乡下,所以他们没接到人?” “别乱说,陆知青不是那样的人。”说话的人是林舒,人言可畏,若是传出去橙橙逃避下乡,对她名声不好。 “就是,川哥对陆知青那么好,陆知青才不会舍得回来。”王春才跟着道,说完朝着林舒傻笑。 张嘉宁抚额,大兄弟,是才不会舍得不回来! 突然,无精打采趴着的小黑狗叫了一声,一跃而起撒开四肢朝着外面奔去。 “煤球,别跑!”林圆和姜丽丽连忙追上它,哎呀妈呀,天天跟着这狗,她俩身子骨都健壮了。 只见进村的路上,一辆拖拉机缓缓驶来,副驾驶门半开着,探出一个脑袋:“圆圆,丽丽,煤球,我回来啦!”我胡汉三回来啦! 霍竞川无奈地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抓住小姑娘的腰,防止她跌下去。 拖拉机停稳,煤气第一个扑到陆西橙身上,陆西橙将它抱起来:“煤球煤球,你是不是很想我呀!” “汪汪汪!” “哇,你重了好多,我快要抱不动你啦!”小家伙吃的很好嘛! 其他人也跑了上来:“橙橙,你终于回来啦!” “就是,怎么去了那么久!” “你屋子都落灰了,我帮你打扫了好几次。” 穿 几个姑娘抱在一起,王春才几个也想抱抱川哥,不敢。 川哥穿的啥衣服,咋那么好看? 王满囤杨继忠四人从后面车斗里跳下来:“来来来,帮忙搬东西,这些都给搬去小霍家里。” 于是大家走到车后,瞪了大眼,这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 “缝纫机,橙橙你买缝纫机啦?”还是知青们有见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缝纫机。 “缝纫机?是不是城里人说的,踩上去会自己走,做衣服很快的机器?” “好像是,好贵的,陆知青家里给闺女买这个,真舍得!” 陆西橙看了霍竞川一眼,从容地笑:“对呀,这是我的嫁妆,我和霍竞川结婚啦!” “真的啊?”林圆捂住嘴,“橙橙,我好感动!”这就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围观的人有微微的诧异,这么快就结婚了? 这一对一直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是阴鸷孤僻的狼崽子,一个是大城市来的娇娇女,他们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 而此刻,看着长身玉立穿着考究的男人,村民们才恍然,从什么时候开始,狼崽子已不再是孤狼,他依旧冷漠,面对他们时依旧面无表情,但对着他的伴侣,那从内而外的温柔却不加掩饰。 莫名的,曾经嫌弃过他的人有些自卑,人家现在过得比他们还好。 缝纫机被抬下来,还有床垫,这玩意儿别说村里人,知青们都不认识,霍竞川也不欲多解释,指挥人抬回家,他走到陆西橙身边。 “先回家里休息,我去给你搬家?”他一天都不想等。 “我先自己去收拾收拾。”一回来就搬家,好像她多着急似的,她才不急。 霍竞川抿唇:“那我回家打扫打扫,晚上一块儿吃饭。”家里三个多月没住,灰很大,肯定要好好打扫了才能住人。 “好啦,知道啦,你好啰嗦,快走!”陆西橙挽住林圆的胳膊跑到前面,霍大灰越来越黏人了,都不管时间地点,真讨厌。 林圆偷偷笑:“橙橙,新婚燕尔哦!”看霍竞川一刻都离不开人的样子,啧啧啧! “圆圆,你还要不要我给你带的雪花膏和香皂啦!” “橙橙我错啦,要要要!” 第462章 回家 沈安宁掏粪路过,恍恍惚惚,这是她幻想中的场景,只是主角是她和徐晋杭。 徐晋杭带着她回家见过父母,衣锦还乡,徐晋杭穿着风度翩翩,她也穿着毛呢大衣,还要买四大件,惹来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当然,她的四大件是不会借给其他人的,摸一摸都不行。 而现在……望着被女知青们簇拥着走在最前面的陆西橙和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鹤立鸡群的男人,沈安宁粗糙黑瘦的脸上满是嫉恨,她已经成功了一次,抢走了徐晋杭,再抢一次这个男人会不会…… 沈安宁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上辈子的霍竞川,她嫁人后就在家里啥也不干,也不出去交际,只记得他总往山里钻,活得像个野人,野人能有什么出息? 可这辈子变化太大了,早知如此,她或许会分些心思在他身上,毕竟其他不说,他能杀野猪弄到肉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陆西橙个蠢货,运气倒是好! 沈安宁回到家,搬开门板,家里的门坏了,徐晋杭和她都不会弄,找不到人来帮忙修,走进去,捡来的柴火横七竖八堆在地上,灶台上的陶土罐早就空了,半锅玉米碴子被吃得干干净净,吃过的锅和碗随意放着也没洗。 炕上躺着一个男人,乱糟糟的头发睡得扁塌塌,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嘴里含着半个鸡蛋。 “晋杭,我不是让你把柴火收拾下吗,你怎么没动?”沈安宁忍着耐心说道。 徐晋杭没理她,自顾自把鸡蛋咽下去,收拾柴火?他修水库那么累,凭什么还让他干家里的活! 沈安宁真是变了,以前那么体贴温柔,什么都愿意干,现在居然也敢指使他做事。 沈安宁拿了一个红薯煮,吃这玩意儿吃了一个冬天,她胃里烧得慌。 徐晋杭去修水库后要吃的好一些,家里的玉米面细粮都紧着他吃,沈安宁几个月时间,一口肉都没捞着,上次去掏粪看上了一户人家的老母鸡,趁着没人发现刚准备抓,就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黑狗追了半个村子,死野狗,个子不大,凶得要死。 徐晋杭自从被家里考验后,对钱看得也比较重,刚开始动不动拿出十块钱的事是再也没有过,沈安宁在心中骂,他父母真狠得下心,还市长呢,儿子还不如一个泥腿子过得好。 还有那个张嘉宁,去年年底收到了一个包裹,听说有啥肉罐头,也不说来看看徐晋杭,亏得晋杭之前对他那么好,白眼狼! 沈安宁吃着红薯乱七八糟地想着,知青点里,陆西橙抱着煤球给大伙儿分东西。 “橙橙,你有没有算上票钱啊!”林舒捧着一块卡其布爱不释手,这布太结实了,颜色也好,是淡红色,做件外套,爱惜着可以穿好久。 “算啦,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呢!”陆西橙摊开小本本坐地收钱,“这些水果糖不要钱,每人八颗,自己拿。” “你别说这是你和霍同志的结婚喜糖?”林舒抓了一把喜糖,橙橙大方,却也不是傻大方,有时候,她有一种特别可爱的小气。 “就是的呀!”陆西橙昂起头,骄傲的模样不像个新嫁娘,反而像个小管家婆。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众人纷纷上前拿喜糖,一只干瘪的手混在其中,陆西橙眼睛尖,“刘小草,没你的份!” 刘小草怯怯:“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陆西橙懒得和她多说,她的喜糖,她想给谁就给谁,还需要考虑谁的心情? “你们快点儿分,我可是数过的啊,一颗不多一颗不少。”小管家婆发话,小气啦的模样惹得人想笑。 “分什么?”霍竞川走进来,自然地站在她身后。 “川哥,分你们的喜糖。”张嘉宁剥开一颗吃,真甜。 “你房子打扫好了?”陆西橙自己的屋子还没动过呢! “嗯。”他走的时候把很多东西都收进了柜子里,只需要抹灰扫地就可以。 陆西橙把本子交给林舒,让她帮忙收钱记录,站起来:“那我们去搬家?” “好!”霍竞川牵了她的手往后院去。 众人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感叹:“他们真的好般配。” 刘小草目光闪烁,这个姓霍的泥腿子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呢,人都娶进门了,陆西橙的苦日子快来了! 陆西橙的屋子小,杂七杂八的小零碎真的不少,霍竞川把她的镜子、碗筷勺子等易碎的放在破棉布垫着的篮子里,炕柜里的衣物,还有床上的被子直接打成包袱放到板车上。 陆西橙提着煤球的小窝:“不留一点儿吗?” “炕柜桌子板凳不带走。”这些家里都有。 “……”陆西橙看着自己的小屋,当初下乡时吓人磕碜的小猪棚住着住着也挺不错的,以为会住上好几年的,结果才住了一年,怪舍不得的。 霍竞川摸摸她的辫子:“可以经常回来玩。”但不允许经常回来过夜。 知青们跟到院子里,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见霍竞川推着板车来的,不仅是家当,连陆西橙本人都不需要走路。 他们知道,陆知青以后和他们不一样了,人家在这里有了家,以后就不用自己那么辛苦干活了。 好,人家本来也没怎么辛苦过。 地上还有雪,陆西橙披着军大衣盘腿坐在板车上,霍竞川握着车的辕轩,手臂用力,保持板车的平衡:“冷不冷?” “不冷。”陆西橙摸摸身下光滑的木板,“这是你特意给我做的,我才坐过一次。” “以后你想坐,我就推着你。” “才不要,我长腿的,又不是残疾人。” 板车停在霍家小院门口,陆西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次的感觉却格外不同。 “橙橙,欢迎回家。”霍竞川蹲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从这栋房子盖好的第一天,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陆西橙灿烂一笑,扑进他怀里:“主人不想走路怎么办?” 刚刚还说自己长腿的。 霍竞川让她挂在身上:“乖,老公抱你进去。” 第463章 喜欢有多少 陆西橙搂着霍竞川的脖子摇头摆尾:“你是谁的老公呀?” “我是橙橙的老公!” “橙橙的老公是谁?” “橙橙的老公是我!” “当橙橙的老公好不好呀?” “嗯……?”霍竞川假装思考,被陆西橙捏住两只耳朵,他连忙道,“好,特别好!” “哼,这还差不多!”陆西橙想奖励给他一个爱的亲亲,突然察觉到几道奇怪的视线。 扭头,院子外是煤球天真无邪的黑眼珠。 再扭头,院子里前廊下是杨继忠和王春才惊得能塞下一整个鸭蛋的大嘴巴。 霍竞川:忘了这三个碍事的家伙。 陆西橙:嘤嘤嘤,没脸见人了。 王春才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要这样处对象,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杨继忠更是幻灭,他川哥……他以为,川哥吃饭时给嫂子夹菜,吹凉,剔刺已经是够腻歪的了,没想到……是他太天真。 以后一定要更加尊敬嫂子,拥护嫂子,就算惹川哥生气也不能惹嫂子生气。 傍晚的时候,王满囤、老支书和王春才家里都送来了菜和窝头,说他们才回来,兵荒马乱的,先随便吃点儿。 几家商量好的,王满囤家送的是一大盆猪肉白菜炖粉条,老支书家送了肉片炒土豆和六个煮鸡蛋,王春才家送了大半篮子玉米面窝窝头,送过来时都还是热腾腾的。 王满囤还把霍竞川和陆西橙分到的猪肉和粮食一并送了过来,去年收成好,霍竞川又帮着给其他大队开拖拉机赚钱,他们一共分了一千多斤粗粮,王满囤做主换了一百斤细粮,所以霍家的库房里又多出六七百斤粮食。 肉分了十六斤,去年前进大队养了八头大肥猪,交了四头任务猪,剩下四头宰杀,原本他们分不到那么多,只是王满囤知道他们不稀罕猪肥膘和五花肉,都给换了猪蹄排骨,自然分量上要补贴些。 “去年咱们大队被评为了先进大队,说咱们交公粮及时,猪也养得好,今年让我们养十头。”王满囤颇为骄傲地说道,开会的时候,其他大队快羡慕死他们了。 “那是不是还要再建两个猪棚?”陆西橙问,小猪崽的时候还好,等猪长大了住一起很挤,还容易生病。 “是啊,我就想问问竞川,能不能再弄点青砖过来?” “可以。”建几个猪棚用不了多少砖,霍竞川能办到。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王满囤就走了,杨继忠吃完饭非常自觉地去了西屋,不打扰小夫妻,他觉得他再多留一秒,马上就会挨揍。 霍竞川烧了炕,热气通过墙壁传播,整个卧室都暖洋洋的。 “妹妹,晚上睡炕还是睡床?”睡炕的话,床垫就不能用了。 “睡炕,外面太冷了。”晚上的气温在零下十度左右,还是睡炕舒服。 “好,你坐着,我去倒水给你洗脚。” 陆西橙趴到他背上:“我要和你一起去。” 霍竞川托了她一把:“那你老实点,不准乱动。” 软软的两团在他背上乱蹭,让霍竞川心猿意马。 大大的木盆里,霍竞川两只大脚伸进去,让陆西橙两只小脚踩在他脚背上:“不烫的,嗯?” “还是有点烫的。”两只小脚胡乱搓,看着霍竞川的脚,陆西橙笑出声来,“你脚真的好大。” 结婚后一周,陆父陆母回家住,蒋素绢悄悄问陆西橙,霍竞川是不是每天不洗脚,家里没那么大的洗脚盆。 霍竞川夹住小姑娘嫩藕芽般的脚趾头:“一会儿不想早点睡?” “要睡的。”陆西橙马上认怂,转身靠近他怀里,“今天好累。” “那你乖乖洗脚,洗完了我给你剪脚趾甲。” 陆西橙洗干净脚钻进被窝里,被子盖到下巴处,只露出半张脸,看着霍竞川低头仔细洗他的大脚,感觉萌萌哒。 她挪啊挪,挪到霍竞川身后,抱住他的腰:“霍大灰!” “嗯?”霍竞川把她的手放进毛衣里,“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霍竞川笑了,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又撒娇!” “你最喜欢我撒娇!”陆西橙在他坚毅的下巴上亲了一口,又忍不住吻向他的唇角。 霍竞川启唇,两个人才刷了牙,用的同一款牙膏,他唇齿间气息干净清爽,陆西橙的却香香甜甜。 亲了一会儿,霍竞川逼迫自己和她分开:“乖,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好不好?”她今天白天没怎么休息,吃饭时就在打哈欠了。 陆西橙拧他腰间的肉:“我哪有要……明明是你,大色狼!” “对,我是大色狼,你是什么?”霍竞川又在她粉润的唇上重重啄了一口,“小仙女?” “没错,我就是小仙女。”陆西橙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小色狼,顶多是个小司机。 小仙女翘着腿半躺在男人怀里,霍竞川握住一只脚给她剪脚趾甲,手指偶尔使坏地划过脚底,惹得小仙女咯咯笑。 “霍竞川,我发现你这个人一点儿也不闷。”相反,恶趣味还挺多。 “你觉得我闷?” “没有,你这样就很好。”陆西橙很喜欢他这样,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有活力。 “那刚刚认识时候的我呢?”那时候的他确实很闷,若非必要,甚至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我也喜欢。”陆西橙害羞地把脸藏在他怀里,“刚认识时,帮我抓鸡的你,我就有一丢丢喜欢。”她又不是对着谁都那么自来熟的。 陆西橙比出一个小手指,欲盖弥彰地强调:“就这么一丢丢!” 霍竞川脑海里有烟花在绽放,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厢情愿。 “现在有多少?” “现在,”陆西橙沉默片刻,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软,越来越甜,“满得溢出来啦!” 霍竞川将她牢牢圈在怀里:“我也是。” 回到农村正式住一起的第一个夜晚,两人什么也没做,甜蜜却久久在农家小屋里弥漫。 ’ 第464章 杀猪的? 霍竞川去县里请了秦厂长夫妻,一起来的还有公社齐书记,在家里办了三桌,算是补办的结婚喜酒。 等热闹散去,陆西橙和霍竞川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遍,厨房靠墙边依次摆几个小缸,大米,面粉,玉米面几样粮食,每一样二三十斤,都是陆西橙别墅里的好大米白面,另外,霍竞川又装了几口袋自己磨的质量差一些的,应付有人上门。 橱柜里油罐子盐罐子糖罐子摆放整齐。 陆西橙发现和霍竞川住一起真的方便许多,想吃什么不用偷偷摸摸,中午吃得太饱,晚上就熬个玉米碴子粥,给霍竞川蒸了馒头,煎了午餐肉夹在馒头里,另外做了水煮大虾。 霍竞川给她剥虾:“明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要去趟山里。” 陆西橙给他把午餐肉夹进去:“去给母猪接生?” “没有,给母猪接生起码要等到四月以后,现在太冷了,我去宰杀几头猪送去给杨继忠卖,你想买什么,我带回来?” 去年一整年也才打了十来头野猪,明天和大灰一起,速度快的话能打个四五头。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城里人最缺油水的时候,野猪能卖个好价钱。 “不用,家里什么都有呢,你早点儿回来,我给你炖排骨吃。”陆西橙觉得她说这话的语气特别像老太太,不好不好,“不回来我不给你留床。” “好。”排骨可以不吃,床一定要睡。 …… 霍竞川所料不错,去年是个肥年,狼群们为他留着的野猪不少,他和大灰总共打了五头三百斤以上的野猪,没时间宰杀,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结了它们,放干净猪血,趁着天色没有大亮送进县里,杨继忠早已带着几个小弟在等着,看着先送来的两头野猪眼睛都直了。 “你们先处理,还有两头。”说完,霍竞川又出了院子,剩下一头他要留着自家吃,去年剩的肉不多了,不能光让小娇娇养他。 杨继忠踹了呆呆的小弟们一脚:“愣着干嘛,动手啊!” 四头野猪,猪血和下水按照三毛钱一斤,猪肉按照一块六一斤,霍竞川赚了两千,结清楚账,杨继忠和他走到屋里,递给他一个包:“川哥,这是你交代我的,我把信用社的钱全部取出来了,这里有你的一万和我的七千,还是你帮我保管着。” 至此,他们俩在存折上的钱已经一分不剩了。 杨继忠不明白川哥这么做的用意,但他信任霍竞川,知道他不肯坑他。 “行,你需要花钱来找我拿。”霍竞川接过包,杨继忠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这些钱是不好藏。 “不用,我还留了些,够用的,再说,这野猪肉卖了我也能赚不少的。”他卖出去至少两块钱以上,除了宰杀,卖肉几乎不花任何力气,川哥是白白送钱给他。 霍竞川在杨继忠这里简单洗了个澡,洗去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提着两个煤炉子回家。 想到家里有娇气的小妻子等着,他脚步更加急切。 …… 霍竞川他们回乡的第三天傍晚,一辆小车停在省政府家属楼下面,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温和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少年等着,他上前打开车门:“妈,您来了!” 从车子里下来一个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诚礼,你去看过了吗?” 霍诚礼点头,另一边车门打开,是他的妻子:“我本想让妈坐火车来,但没有当天的火车票,妈等不及,直接开车就过来了,路上一点没耽搁。” “辛苦了。”霍诚礼扶住母亲,尽量不让母亲太激动,“看过了,我……没见过爷爷的照片,辨认不出来,而且……” 老太太直接打断他:“照片我带了,你马上带我去看。” 霍诚礼叹气:“好。” 连同两个孩子一起上了车,车子重新启动,没一会儿,停在一个街角,老太太推开车门,盯着墙上的玻璃橱窗。 像不像呢? 只有大半张侧脸,照片已褪色,不甚清晰,但那五官轮廓,真的和老头子的爹有五六分相似。 霍诚礼夫妻没说话,静静陪着老太太。 霍时序和霍时轲也不敢开口,他们没想到,这个长得像太爷爷的哥哥,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大哥? 那旁边这位漂亮的姐姐,是不是他们的大嫂呀! 他们找到了大哥,大哥还给他们带回个大嫂? 那有没有小侄子小侄女玩? 这时,照相馆的门开了,里面的人一见霍诚礼就热情地打招呼:“霍同志,我师傅今天提前回来了。” 原来,霍诚礼晚上出差回家,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一审问家里的孩子,明白了原委,第二天就跑来照相馆,好巧不巧的,照相馆的老师傅去下面的县了,这是国营照相馆的规矩,每年都要下去给下面的老百姓拍照,照相馆只有一个学徒看着店,一问三不知。 结果今天就回来了? “师傅身体不舒服提早回来了,在里面休息。”学徒把他们迎进门,老太太神情期盼,脚步踟蹰。 “妈,进去,是或者不是,总要问个究竟。”霍诚礼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他们已经失望了太多次。 老师傅听徒弟说了:“你问那张照片?” “他们是去年四月上旬过来的,一对对象,小伙子小姑娘都长得特别出色。”要不然那么多客人,他也不会独独记住他们。 “那您还记不记得他们叫什么,住哪里?”霍诚礼紧接着问,回头握住母亲的手。 老师傅摇摇头:“对不住,我们照相馆只保留客人三个月的信息,这时间太久了。”快一年了。 几人脸上都露出失望:“那你还记得什么,您再好好想想?” 老师傅也察觉到他们的急迫心情,没有生气:“他们进门后,就坐着你们后面的位置等着,那姑娘拍照很老练,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城里人,倒是小伙子,僵得跟块木头似的,要不是有他那对象陪着,我这招牌都要被砸了……” 说到这儿,老师傅停顿了一下,“对了,那姑娘取笑小伙子,说什么你杀猪时的劲儿呢?那小伙子好像是个杀猪的?” 杀猪的? 第465章 找错了方向 “谢谢谢谢!”尽管没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霍诚礼还是拿出两包香烟报答感谢,“若是您想到什么,请务必告诉我,我就在政府工作,这是我家两个小子,平时上学都会经过这里。” 霍时序霍时轲猛点头。 老太太盯着外头:“师傅,外面那张照片能不能送给我们?” 老师傅一拍脑门:“哎,这照片,我有留底,我给你们拿。”平时他们不会把客人的照片留底,毕竟没啥用,可老师傅实在太喜欢那种照片了,情意绵绵又不失分寸,他就留了底片,不久前多洗印了两张。 “还有件事,这照片拍完后啊,他们不是自己来取的,托了别人来,所以我猜,他们不是咱们省城人。”老师傅说着话,从抽屉里底部取出一个信封,打开,果然是橱窗里照片的缩小版,头像更加清晰,“看,小姑娘可漂亮了,长得乖甜乖甜的,小伙子个子高,比我高一个头。” 老太太接照片的手在颤抖,霍诚礼媳妇儿率先叫出来:“妈,真的好像!” 霍诚礼也拿了一张,又从母亲手里接过未曾谋面的爷爷的照片仔细端详比较。 老太太手指抚摸照片上年轻男人的眉眼:“就是这双眼睛,和你爷爷的几乎一模一样。” 霍家子孙,无一人继承了她公公狭长的眉眼,老头子一直觉得很遗憾。 几人告辞离开照相馆,临走前霍诚礼请老师傅以最快的速度再加洗十张照片出来。 回到省政府的家,霍城礼苦笑:“如果这真是时樾,那我们这么多年完全找错了方向。” 一个劲在南方找人,南辕北辙,找和他们兄弟叔伯相似的人,更是大错特错。 “可是当年孩子这么小,怎么会到北方来,是被人捡到收养了?而且杀猪的?看样子力气挺大。”霍诚礼媳妇儿提出疑问。 “先不管这些,妈,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大哥,爸那边……” “你爸先别说,他走不开,我亲自去南方找你大哥大嫂。” “妈,您的身体……”霍诚礼想劝,母亲年纪大了,坐火车南下怎么受得了,从这里到粤省要六七天时间。 老太太摆摆手:“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她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我有种直觉,他就是我大孙子。” 邮寄太慢了,她等不及,她要让大儿媳妇看看,母子连心。 “我们陪奶奶去。”霍时序霍时轲自告奋勇道。 老太太摸摸两个小孙子的脑袋:“行,那你们陪奶奶去。” 她最骄傲的是,他们家不像其他人家充满了算计,她的儿子孙子们兄友弟恭,没有龌龊龃龉 “等找到了你们大哥,对他好点儿,甭管他是杀猪的还是种地的,都是你们嫡亲的大哥。” “奶奶放心,我们会的,我们会教大哥读书识字,把我们攒的钱都给大哥花。”霍时序霍时轲重重点头,还要给小侄子小侄女买好吃的。 “那我给大哥去个电话,再找人联系这边的肉联厂和屠宰厂,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比照相馆师傅高一个头,这个特征就很明显了,是个大高个。 …… 霍竞川踏进家门,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心中暖意涌动。 陆西橙坐在炕上看书,霍竞川走进去抱住她:“今天在忙什么?” 陆西橙摊开自己的小手给他看:“我想磨点红薯做红薯粉的,磨了一会儿就磨不动了。” 去年收了近一万斤红薯,虽然有一部分去沪市前晒成了干,但还有五六千斤,这个多红薯肯定是吃不完了,也买不了几个钱,陆西橙便想做成红薯粉,只可惜她空有方法,只在小石磨上转了半个小时就没力气了,这还是煤球两只爪爪帮她一起转的。 “这些事以后交给我来。”霍竞川揉揉她的手,“饿不饿,吃晚饭了。” “好,菜我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呢!” 陆西橙穿上自己的毛绒拖鞋:“吃完了你好好洗洗,身上都是血腥味。” 霍竞川抬起胳膊闻闻:“刚才怎么没推开我?”她可嫌弃这股味道。 陆西橙瞪他,明知故问。 “咦,你买了煤炉子?”陆西橙看到了厨房里两个新的煤炉。 “嗯,等天气热了就用它做饭。”霍竞川掀开锅盖,将里面热着的菜端出来,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油焖笋,还有一个汤。 “这是山药薏米汤,给你养胃的,你多喝点。”霍竞川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一吃又会吃很多,陆西橙怕他胃不好,决定以后多给他熬些养胃的汤来补补。 “谢谢妹妹。”两个人就在厨房就着煤油灯吃饭,煤球也得到了一碗没怎么加调料的排骨,啃得津津有味。 霍竞川给陆西橙盛了一小碗汤,给自己盛了一大碗,他现在渐渐养成了和她一样的习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饭前先喝汤。 “以后我在家,随时准备好吃食,这样你每顿吃个八分饱,饿了再吃,不要吃撑了,吃撑了对身体不好的。”陆西橙养生大道理一套套的。 “嗯,你说的对,”霍竞川把鱼肚子上的肉夹给她,“多吃糖,多吃冰的对身体也不好。” 陆西橙:被反将一军。 …… 叮铃铃,叮铃铃! 粤省军区首长办公室,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喂,你好,我是霍诚濂。” 霍诚濂接起电话,没一分钟,他的脸色剧变:“你说的是真的?” 接着,电话被重重挂断,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快步往家里走去,渐渐的,走路变成了跑,警卫员小战士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首长不愧是首长,跑得比他还快。 霍家小楼,沈叶棠在收拾行李,她打算再去没找过的地方看看。 然后,她听到楼下急促的脚步声。 “诚濂?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第466章 是儿子吗? “哐当!” 搪瓷杯掉落在地,沈叶棠声音颤抖:“你……你再说一遍?” 霍诚濂难掩激动:“三弟来电话,说在吉省见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子二十岁左右,酷似父亲的父亲,也就是爷爷!” “吉省……吉省,”沈叶棠一把抓住丈夫的手,“我要马上过去!” 霍诚濂回握住她的手:“你别急,咱妈已经带着照片,准备坐今晚的火车南下。” “咱妈?妈也知道了?” 霍诚濂点头:“我们都没见过爷爷,是妈确认说了,说……那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咱们的时樾。” 沈叶棠的手握得更紧,喃喃:“肯定是,肯定是,妈这样说,那就肯定是!” 女人比男人有更强烈的直觉,好多次他们找到相似的人,男人们还在调查,老太太只一眼就确定,那不是她的大孙子,沈叶棠也觉得不是,最后的调查结果就真的不是。 如果连妈都那样说了……沈叶棠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她的时樾,她的儿子真的还活着! 谁也没去管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夫妻俩沉浸在激动又忐忑的思绪里。 待心情稍稍平复,沈叶棠打开卧室的柜子,三开门大衣柜,丈夫的衣服多是军装和中山装衬衫,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她的衣服也不多,最多的是没穿过的新衣服,各种款式都有。 她捧起刚做好的一双布鞋:“三弟还说了什么,孩子多高了?也不知道这鞋是小了还是大了,他能不能穿上。” 霍诚濂望着柜子从巴掌大的小鞋子到四十四、四十五码的成人鞋子,眼眶泛红:“穿不下,咱们再做,现在男人都喜欢穿皮鞋,咱们也买皮鞋。” “你说的对,吉省那边冷,还要买棉衣,咱们这儿棉花不多,诚濂,你去弄些棉花来。” “好。”霍诚濂知道,给儿子做衣服鞋子能转移妻子的注意力,否则,接下去几天,她肯定坐立难安、茶饭不思。 …… 七天后,一列从华国北方驶向南方的火车缓缓进入粤省火车站,霍诚濂夫妻等候在站台上,见到一位老妇人带着两个半大少年出现在视线中,连忙迎上前。 “妈!” “妈,您辛苦了!” 霍老太太神色疲惫 ,两个孩子精神倒是不错,毕竟坐的是卧铺车厢,还有家里的警卫员一路跟着照顾。 “大伯,大伯娘!” 沈叶棠摸摸两个侄子的脑袋:“时序、时轲,大伯娘谢谢你们。”是他们第一个发现那张照片。 火车站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霍诚濂开了部队的吉普车来,又花了三个多小时,几人回到住所,沈叶棠忍着激动给老太太泡了奶粉:“妈,你先休息休息?” “不用,我还熬得住。”霍老太太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本书,书里面平平整整夹着两张照片,“你们看!” 霍诚濂和沈叶棠对视,竟谁也不敢去拿。 老太太叹了口气,将照片摊开在桌上:“这张是你们爷爷的,这张是那孩子的。” 沈叶棠的视线先是看老照片,霍太爷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下,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头发向后梳着,露出宽阔的额头,面容冷峻,一双潋滟的凤眸却意气风发。 这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霍家那么多子孙,论容貌,都不及霍太爷。 半晌后,沈叶棠才缓缓将视线落在旁边更新的照片上,几乎是瞬间,她的眼眶就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照片上的男人,她的心就又酸又痛,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霍诚濂也紧盯着照片不放,这是他的……儿子? 尽管寻找了无数次,尽管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孩子还活着,可夫妻俩比谁都清楚,那么小的孩子,当时才两岁的年纪,要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就算有人捡到了他,又会真心对他好吗? 况且,中间经历了饥荒和天灾,普通人家,连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亲生的孩子养得面黄肌瘦,甚至乡下,养不活孩子,干脆女娃子生下来就扔掉,被野兽吃了。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又要怎么活? 可是,相信儿子还在世上是夫妻俩最大的精神支柱,谁也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 沈叶棠小心翼翼拿起照片,手抖啊抖,泪水滴落下来,她连忙去擦,不能弄脏了:“诚濂,诚濂,这是我们的时樾对不对,对不对?” 霍诚濂拥住妻子的肩膀,看向母亲:“妈?” 老太太把电话里没说清楚的照相馆老师傅的话告诉他们:“照片的来历就是这样,诚礼已经着手去查了,最大的线索是杀猪匠,我怎么瞧着不太像呢?” 她大孙子这脸,咋看咋不像杀猪匠! 霍时序霍时轲站在一旁:大哥哥会杀猪,哇,好厉害! “好好!”别说杀猪匠,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哪怕是乞丐,他们也能接受。 “妈,您和时序时轲先住下,等我安排好这边的工作,我亲自过去东北。”霍诚濂的工作不能说走就走,心里再迫切,也不能忘了身上的军装。 “那我先过去……”沈叶棠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到东北。 “你和诚濂一起。”老太太发话,虽然有七八成可能,但万一不是,她怕儿媳妇受不住打击,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子去休息了,霍诚濂夫妻还坐在客厅里,沈叶棠手指抚摸照片上的年轻男人:“原来他长得既不像你,也不像我。” 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任何样子,却好像就应该长这样,从此以后,她脑子里关于儿子的容貌有了具体的形象,不再是模糊不清的幻象。 霍诚濂却注意到了边上的姑娘,这……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467章 红薯粉 “这是咱们的儿媳妇吗?”沈叶棠也看向那姑娘,“长得真好!” “还不是儿媳妇,照相馆师傅说只是对象。” 霍诚濂实话实说,被妻子瞪了一眼:“看他们这么甜蜜,迟早会结婚的。” 沈叶棠催促他:“你快点去工作,咱们尽快启程。”她正好再给儿媳妇做两套衣服。 霍诚濂走出家门,迎面遇上他的副师长:“老陆,我过几天要出趟远门,时间应该挺久的,具体的工作部署我交给你了。” 陆国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笑了:“没问题,不过你年底可得赔我一个长假,我小侄女结婚了,我都赶不回去参加,我老婆埋怨死了,我想着找机会去看看。” “你小侄女不是下乡了吗?”陆国安的小侄女是沪市人,家境很好,下乡了和谁结婚? “是啊,找了个乡下小子,看对眼了,家里拦不住,干脆就给俩孩子把喜酒办了。”陆国安递给他两条肉干,“尝尝,我小侄女寄来的,是我那侄女婿打到的野猪肉做的,味道很香。” “嗯,确实很香。”霍诚濂把肉干塞进嘴里,两个人往训练部走去,“那你侄女婿还有点能耐。” …… “霍竞川,你慢点儿,我来不及啦!” “来不及我帮你!”霍竞川慢悠悠转动手里的磨盘。 “不要,说好了分工合作的,我能行!” 这阵子,气温不见升高,日头却不错,小夫妻在家做红薯粉,霍竞川负责最累的活,磨红薯,把红薯切成小块,用小石磨加水磨。 陆西橙负责过滤,她力气小,缝了一个小小的纱布口袋,舀两碗红薯泥挤干水分,不断循环。 霍竞川怕她冷,点了煤炉子,陆西橙打开收音机,里面在放长篇小说《桐柏英雄》,每日连载,两人每天听完,就着小说内容一番讨论,霍竞川也不是一味让着陆西橙,他有自己的思想,但他也能接受陆西橙更新潮的思想。 杨继忠来时,就听到两人在争论里面的妹妹和哥哥相认有没有必要,他挠挠头,这是咋了? 看到杨继忠来,陆西橙马上拉上他:“杨继忠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艺术手法,融合了部队与民众关系的隐喻内涵?” 霍竞川目光直直射向他,杨继忠脑壳疼,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呵呵,嫂子,我给你帮忙,你歇着。”杨继忠端起放置了一晚上已经沉淀好的红薯粉水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陆西橙噗嗤一笑:“看你把他吓得。” “我什么都没说。”霍竞川不承认自己吓人,“是他太没用。” 没用的杨继忠带来个有用的消息:“川哥,近期你别往县里送野猪。” 霍竞川接过了陆西橙过滤的活,让杨继忠去转磨盘,并示意他继续说。 老黄牛杨继忠一边苦哈哈干活,一边说着得到的消息:“最近上头不知道在查什么,盯上了各个县城屠宰场和肉联厂的屠夫。” 杨继忠怀疑是有屠夫走不正规渠道把肉卖出去被发现了,上面准备来个大清洗。 只是动作很隐蔽,要不是杨继忠有在公安局的叔叔,他也得不到消息。 现在那些个屠夫个个心惊胆战的,都不敢往外卖下脚料了,杨继忠怕查到自己的野猪肉头上,特意过来说一声。 一头两头没啥,多了可不好说。 “那就先不卖了。”霍竞川指了指屋子角落堆成小山高的破麻袋,“这些要不要拿去卖?” 这些是红薯渣,按照五斤红薯出一斤红薯粉,剩下四斤全是红薯渣,这里放不下,后面一个屋子全是,足足好几千斤,橙橙不爱吃,也不让他吃,白放着占地方。 杨继忠为难:“卖是能卖,”红薯渣也是粮食,是粮食就没有卖不出去的,“就是卖不上价。” 红薯才几分钱一斤,红薯渣就更不用说了。 霍竞川无所谓:“你找人弄走,钱看着给。” 杨继忠又呵呵笑:“川哥,外面晒着的红薯粉卖不卖?那个贵。” 红薯粉的价格比白面还贵,它不仅能做细粮,还能做菜,只是没人舍得做成粉,杨继忠轻易弄不到。 霍竞川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你说呢?” 那是橙橙做的,辛辛苦苦那么多天也不过才得了几百斤,霍竞川一斤都不会往外卖。 杨继忠委屈,那你们也吃不完啊,正好陆西橙翻晒完红薯粉进来,他马上寻求支持:“嫂子,外面的红薯粉,你能卖我些不?” 陆西橙眨眨眼:“不卖,我们自己吃的。”霍竞川磨红薯粉比打野猪还辛苦,她才舍不得卖呢! 杨继忠:你们夫妻俩真能吃。 等晚饭,陆西橙做了红薯粉炒肉,红薯粉饼,红薯面,杨继忠吃得比谁都香。 …… 转眼回乡下半个月了,前进大队的春耕还早,但有一件事要提上议程,王满囤召开大队干部会时叫上霍竞川一起。 “竞川,今年如果咱们大队荒地再种蔬菜的话,还能不能卖出去。”去年,大队五亩地的蔬菜卖了一百多块钱,今天他想继续种,去年荒地少,今年再开几亩,是不是就能卖个两百多? 别看一两百不多,要知道,他们大队那么多年交公粮交任务猪也不过才攒了两三千。 一年一百不少了,除了开荒地累一些,种蔬菜收蔬菜都比收粮食轻松多了。 他想的是很好,可没有霍竞川保证王满囤心里没底,万一卖不出去,一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可以。”霍竞川很笃定,他回来后去经常交易野猪的厂子拜访,那些人都问他,去年说有蔬菜干的,后来咋没送去,是不是价格太低了,今年可以再多涨一些。 不管走什么途径,菜干都不愁卖。 王满囤一拍手,和老支书商量:“今年要不开十亩地?” 老支书抽着旱烟:“开十五亩。”去年每家每户分到的肉和粮食都比往年多,一个冬天养下来,身上有劲,多给他们找点儿活干。 等其他人走后,霍竞川从带来的背篓里掏出几个红薯:“叔,李爷爷,你们看看这个。” 王满囤和老支书睁大眼,这红薯咋这么大?足足有他们收的两倍多。 第468章 相似的脸 霍竞川把红薯放到桌上:“这是我去年在自留地上种的红薯。”他当然不会说他在山里也种了红薯。 “这么大?收了多少啊?” “六百斤。”山上一亩地收三千多斤,山上的土壤不如农田好,霍竞川也没有用心伺候,所以这个数字还是比较保守的。 王满囤和老支书都是老农民,二分自留地收六百斤,他们很快算出来一亩地的产量,三千斤,比他们去年收获的整整多出一千斤。 老支书烟都不抽了,他站起来:“小霍,这红薯种子是哪里来的?” 对于农民来说,蔬菜只是添头,土地和粮食才是根,一千斤红薯,种一百亩地,就能多出十万斤红薯,全村男女老少都能敞开肚皮吃饱了。 “省城农科站买的。” “好,好,好!”王满囤连叫三声好,“竞川,叔拜托你,等开春了,就去省城买二十……不,买五十亩这样的红薯的种子。”五十亩已经是非常激进的做法了,毕竟是第一次种。 “这样,竞川,开荒你别去了,就在家好好歇着,自己有啥事尽管去忙。” “不用,叔。”霍竞川摇摇头,开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开荒我去,但麦收和秋收,我妻子就不参加了。” 去年俩人还只是对象关系,霍竞川能照顾她,却不能做得太过,现在他们成了夫妻,丈夫能干,妻子体弱不下地,这种情况乡下又不是没有。 “这没问题。”老支书拍板同意,大队的化肥还是橙橙她爸找关系弄来的,又有小霍顶着,她不干活,其他人最多酸两句,不会怎么样。 霍竞川回了家,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陆西橙午饭后开始炖猪蹄,炖了一下午,猪蹄炖得软烂入味,说是要开荒了,给他补补身体,明明是她自己想吃。 淘了米把饭蒸上,霍竞川去知青点接人,小姑娘玩得乐不思蜀,家都忘了回,晚上打她小屁股。 知青点里,林圆和姜丽丽坐在炕上吃饼干,煤球趴在炕边取暖,陆西橙趴在门口往外瞧。 “橙橙,快进来,你不冷啊!” “嘘,别吵!”陆西橙回头阻止她们,又继续探头看,“他来了他来了!” “是啊,天天来。”俩人抛给她个少见多怪的眼神。 陆西橙一到知青点,就被这俩人拉到林圆的房间,然后爆出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八卦。 林舒和王春才有猫腻! 陆西橙都懵了,林舒?和王春才? 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不管是性格还是家庭都差别巨大。 林舒一直是知青点的老大姐,她为人温和,勤劳,处事公正,被她管着,大家都很信服。 林舒家情况她们也大致了解,她父亲和大哥都是支援大三线建设的工人,大哥是铁路工人,每个月工资有四十多,父亲是最艰苦的煤矿井下工人,工资有六十多,母亲在家乡一家厂子食堂工作,工资不高,只有三十不到,但油水多,她下面还有一双弟妹。 林舒家里每年能给她汇个几十一百和粮票,加上她自己上工赚的,她是不怎么缺吃喝的,她并不需要靠嫁人来改变生活。 姜丽丽白了陆西橙一眼:“要说差距大,你和你家霍同志才是差距最大的一对好!” 最不可能的一对都成了,其他的,姜丽丽表示,很淡定! 陆西橙弱弱反驳:“那不一样。” 她和霍竞川,霍竞川并不是个纯正的农家汉子,他大胆而有想法,超脱了这个时代的很多人,而且以霍竞川的能力,现阶段是受限于外界因素,他迟早能跳出农村,走向更光阔的天地。 至于她,陆西橙觉得,哪怕有一天,她和霍竞川悲了,过不下去了,她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啊! 好,这想法自己想想就好,不能给某人知道。 还有一点,霍竞川家人口简单,就他一个,陆西橙不需要去应付婆婆和别的亲戚,如果他有一个很难搞的亲妈,陆西橙想想头皮都要炸! 当然,霍竞川那么好,陆西橙舍不得不嫁给他,她不能容许自己的狼孤零零的,前提是他不能是个妈宝! 回去的路上,陆西橙欲言又止,霍竞川背着她:“在想什么?” 陆西橙把手藏进他脖子里:“你说王春才那人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起他?” “好奇,你说说嘛!”林舒和王春才的事应该还没明朗,陆西橙不愿意随便说。 霍竞川想了想:“比我笨?” “还有呢?” “长得没我好?” 陆西橙掐他:“说优点!”谁让他拿自己比啦! “老实,挺孝顺,胆子不大,听话。”他让他往西,他绝不敢往东。 陆西橙沉默,其实王春才还有个优点,心善,他是霍竞川来到村里后第一个对他报以善意的同龄人,所以这么多年,他才会那么罩着他。 “你别担心,”霍竞川安慰小妻子,“像你说的,感情的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帮不了忙。” “你知道了?”陆西橙捏住他一只耳朵。 “嗯,我回来第一天,他就告诉我了。”来请教他,如何处对象,霍竞川能怎么说,难道说他脸长得好,橙橙是对他一见钟情? 这不合适。 “嗯,那他对林舒姐还挺真心的。”要不然也不敢告诉霍竞川,“那就顺其自然叭!” 霍竞川让她趴好,把在雪地里撒欢的煤球提起来,快步往家里走:“春才说,他娘讲了,如果他娶了媳妇,就把他们几个兄弟分了单过。”王春才是最小的儿子。 这在农村是不多见,分家?分什么家,一家人住一起热闹,一块儿干活,挣的工分算在一起,分了家,父亲尚能管住儿子,婆婆却抖不起婆婆的威风了。 “钱大娘很明理。”树大分枝,一口锅里吃饭未必能齐心,分了家也未必就不团结。 “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早早把孩子分出去。”女儿勉强多养几年,养到嫁人,儿子就让他自己过去,一个大小伙子,娶老婆还要爸妈帮忙,没出息。 陆西橙软软的小肚子缩了缩,哪个臭小子会那么倒霉,投胎到她的肚子里? …… 照相馆老师傅迫于金钱的诱惑,加班加点洗印出了照片,霍诚礼拿到照片,立刻就托人送去给浙省的二哥,让他们帮着一起打探,没办法,他这边找遍了周边所有的屠宰场和肉联厂,甚至连一些开在乡下公社的小规模屠宰场都一一排查过了,毫无所获。 他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他们霍家鼎盛,但盯着他们的对家不少,人家不敢朝着直系的霍家子孙动手,对于还没有认回来的大侄子却没有顾忌,霍诚礼要考虑到大侄子的安危。 霍诚铭拿到照片,和儿子一起看,霍时桉眉头皱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霍诚铭扭头紧盯着他:“哪里?” “一时想不起来,”就觉得眼熟,“这是大半张侧脸,我看到的好像是张侧脸。”脸的轮廓很像,尤其是鼻子。 霍诚铭生平第一次想打死儿子:“要你这脑袋有什么用,赶紧想。” “咚咚咚!”门被敲响。 霍诚铭把照片给霍时桉,赶他出去,霍时桉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宋珣宋团长,两人点了点头,霍时桉往外走,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 霍诚濂安排完工作,把两个侄子留在军区,军区有专门安排给士兵们的学习班,不比外面教的差,时屿也在,能看顾他们,他自己则带着妻子和母亲坐火车北上。 风尘仆仆抵达,见到霍诚礼第一句话就是:“有消息了吗?” 霍诚礼惭愧:“还没有,我已经安排人往下面的生产大队去查了,只是范围太广,一时半会儿还……” 沈叶棠一路都把照片贴身带着,她看着照片上的年轻男女突然问道:“我们换个方向呢,查这位姑娘?” 其他人同时眼睛一亮,霍奶奶拍拍儿媳的手,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她一直觉得,杀猪匠这个方向可能是错的。 婆媳俩低头讨论:“妈,您看,她戴着围巾,长得白白嫩嫩,说明家境很好,家里人也宠她,那老师傅说那姑娘拍照姿势很老练,可能是个城里人,咱们就从城里工资高的家庭入手。” 霍奶奶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你还漏了一个特殊群体,知青。” 女知青中也有家庭条件好的,如果他大孙子是在城里,会杀猪的可能性只有在屠宰场和肉联厂工作,可诚礼查过了没有,也就是说,他大孙子可能是在乡下,那么她未来孙媳妇就有极大的可能是女知青。 “这个范围还是太广了,不好查。”仅仅吉省,知青就有成千上万,现在没有后世那样的身份证,就算他们拿着照片去知青办也没用,对不上名字。 霍奶奶看着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都不笨,只是关心则乱:“这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就是没怎么吃过苦的样子,下乡的时间不会很长,你们把范围缩小到最近两年下乡的女知青当中。” 沈叶棠呼吸都轻了:“妈,妈,还好有您!” 两年内的女知青,再查家境优越的,顶天了也不会超过一百人。 兄弟俩分头行动,沈叶棠独自走到照相馆,她的儿子真的来过这里! 她找到照相馆的老师傅,请求他一遍遍地讲关于那天的一切细节。 她的儿子很高,头发短短的,很干净,没拍过照,对着镜头会紧张,看起来很严肃吓人。但和那姑娘一起就不紧张了,那姑娘取笑他,他也不会生气,感情很好。 沈叶棠听着听着就哭起来,喜悦的哭。 …… 被扔下当留守少年的霍时序和霍时轲每天乖乖去上学习班,这天,好不容易霍时屿放了半天假,两个少年缠着三哥去看打靶。 “三哥,你不会是技术太差,不好意思。”霍时序人小鬼大,用上了激将法。 “这招对我没用,我问你们,真的有大哥的消息了?” 霍时屿是个新兵,他谨记部队的纪律,不能总往大伯的住处跑,所以,对于大哥的事,他完全不清楚。 “是的,奶奶和大伯娘都说是,大伯娘看着那照片还哭了。” “照片呢,快拿来我看看。” “大伯娘带走了,大哥长得很英俊,特别像咱们的太爷爷,奶奶说,爷爷见到大哥也会哭的。”这是奶奶悄悄对他们讲的,让他们别说出去。 霍时屿急了,很英俊的大哥,好想见,他跑上楼给二哥打电话:“喂,二哥,你见过大哥照片了吗?” 霍时桉的声音很沮丧:“见过了。”他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白天要训练,晚上绞尽脑汁回忆,心力交瘁。 “就剩我没见过?” “不,还有四叔。”四叔行踪不定,联系不到他。 霍时屿郁闷,对着两个弟弟也没好气:“你们说,大哥是干啥的?” “好像是杀猪的。” 霍时屿顿时心疼,杀猪啊,也太辛苦了,他大哥果然活得艰苦。 “对了三哥,大哥还给我们找了大嫂,可漂亮了。”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霍时序霍时轲对合照上的姑娘印象深刻,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孩子。 “先把人找到再说。”霍时屿更关心自家大哥,他带着两个弟弟往外走,迎面遇上跑得飞快的陆北霁,“北霁,你干什么去?” “去门卫处取包裹。”家里给他邮寄的包裹到了,里面有他全家的合照,陆北霁跑去拿,他妈说了,全家福上少了他,多了个新姐夫,陆北霁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男人配站在他姐姐身边。 霍时序霍时轲齐齐扭头,咦,这位怎么长得那么像他们……大嫂? 霍时屿拍了他们脑袋一下:“走啊,发什么呆!” 两个少年不走了,指着已经跑远的人:“三哥,他是谁?” “我新结识的好兄弟,怎么了?” 两个少年彼此看看,搞不明白,不明白的事情就要问,大哥长得像太爷爷的事,也幸亏和奶奶说了。 第469章 谁的大哥?谁的侄女? 陆北霁抱着包裹回来:“咦,你们怎么还在?” 两个少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陆北霁被看得发毛:“怎么了?” 霍时屿也不清楚两个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他们问:“请问你有姐妹吗?” 陆北霁笑了:“我有两个姐姐。” 两个少年继续问:“那你姐妹和你长得像不像?” 这下陆北霁有些吃惊:“有一个很像,我们是龙凤胎。” 瞬间,两个少年看向陆北霁的目光变得炙热无比:“我们可不可以看看她的照片。” 陆北霁虽觉怪异,但他们是好友的弟弟,年纪又不大,不是那种油腻腻的猥琐男人,想了想便同意了:“行,正好我包裹里有全家福。” 两个少年教养很好,尽管心里十万火急,也没在外面扒拉人,在前面带路,又回了霍诚濂家。 路上,陆北霁朝霍时屿使眼色:什么情况? 霍时屿有了猜测,不会那么巧? 陆北霁把包裹放在桌上,解开上面的绳结,他觉得连好兄弟都变得不对劲起来,他这包裹好像变成了什么金疙瘩。 包裹里面有他的一些衣物还有吃食,最边上塞着一个手臂长的纸盒。 全家福洗得比较大,蒋素绢怕折了有折痕坏掉,卷起来找纸盒装着邮过来。 打开纸盒盖子,照片被倒出来,长长的一个圆筒。 陆北霁将照片从左往右展开,霍家三兄弟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我大姐和大姐夫。”站在最左边。 三兄弟没动,不是。 “这是我大哥大嫂,下面坐着的是我爷奶和爸妈。” 三兄弟摇头,不是,照片只剩最右边半截。 终于,一张娇俏甜美的笑颜映入眼帘。 霍时屿没见过弟弟们口中的大嫂,只觉得和北霁有些像,又不那么像,气质更柔和,五官更精致。 霍时序和霍时轲的眼睛跟被盯在照片上似的,再往右卷开,露出站在漂亮姑娘身边的高大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狭长的眼睛,深邃的眉眼,唇微微笑着,赫然正是照相馆橱窗里的男人。 “大哥……”两个少年喃喃,霍时屿完全明白了,一个箭步冲上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大伯的书房,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拨号。 霍时序霍时轲紧随其后,留下陆北霁满脸懵逼。 叫谁大哥?谁是谁的大哥? …… 吉省省城政府家属院。 霍诚濂看着手上的名单,沈叶棠把两件军大衣折好放进包袱里:“诚濂,你确定路线了吗,咱们今天多跑几个地方。” “嗯。”经过排查,两年内下乡,家庭条件好的女知青范围缩小到五十七个,夫妻俩决定一个个找过去,霍诚铭借了车,警务员也跟着,晚上找不到招待所就歇在车上。 “妈,您在这边等我们的消息。” 两人刚踏出家门,门卫就气喘吁吁地跑来:“霍同志,有您的电话,粤省来的,很着急。” 粤省,莫非是有紧急公务? 不对,公务应该是联系这边的军区,他们不会打到政府家属院来。 那就是三个侄子,霍诚濂这样想着,一边走去门卫室,门卫很有眼色的关了门,在这边住的都是领导干部,这位虽说不是政府的,却极有气势,又是霍秘书的亲戚,他可不敢摆威风。 片刻后,门卫室的门被推开,霍诚濂的声音激动无比:“妈,叶棠,你们过来。” 沈叶棠和霍奶奶本来等在外面,听到声音快步走进来:“怎么了?” 电话听筒还放在桌上:“找到了,时屿说找到那孩子了。” 婆媳俩一惊,时屿在部队,怎么会…… 霍诚濂来不及细细解释,掏出纸笔开始记录:“永宁县红旗公社前进大队,叫什么,姓霍,也是姓霍?” 霍诚濂将钢笔捏得死紧。 “竞争的竞争,山川的川,好好好,替我谢谢你们那位……”霍诚濂一时语塞,儿媳妇的弟弟该怎么称呼?“兄弟!” …… “兄弟!”霍时屿重重抱住陆北霁,陆北霁表情麻木,他觉得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你们冷静冷静,别那么激动,万一搞错了呢?”他们的大堂哥,霍师长的儿子是他的新姐夫,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 陆北霁叹气,要不是看这三人快哭了,他也不会把姐姐下乡的地址告诉他们。 话说他姐夫长得还挺俊,以后的外甥外甥女肯定也好看。 “你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大哥像我们太爷爷。”三兄弟异口同声。 陆北霁继续泼冷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他姓霍。”大哥姓霍,就是他们霍家人,都不用改姓。 陆北霁翻白眼:“全国又不是你们一家姓霍。” “陆北霁!”刚才还哥俩好的兄弟瞬间反目,“你姐姐就是嫁给我大哥,以后咱们就亲上加亲。” 陆北霁头疼,所以这事要不要告诉爸妈? …… 有了明确的目标,霍奶奶就跟着一块儿同行,车上霍诚濂才将听到的原委一一道来:“那小姑娘有个龙凤胎兄弟,就在部队里,时序时轲先发现的,说起来我还见过,难怪我看照片觉得面善。” 只是男女容貌差别较大,霍诚濂没往那方面去想。 “你说,他们结婚了?”沈叶棠紧紧握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她儿子有媳妇了,太好了! “嗯,陆家弟弟收到全家福,时樾就在上头,不对,现在叫竞川。” “竞川、竞川,这名字真好听。” “陆家?是哪个陆家?”霍奶奶问道。 霍诚濂想了想,重重一拍车门,把开车的警卫员吓了一跳。 “陆国安家,他说他小侄女在乡下找了对象,他来不及回去参加婚礼,那对象就是咱们儿子!” 肯定是,陆国安就他大哥一个兄弟,对于相识多年的战友的家庭情况霍诚濂也算了解,他有两个侄女,下乡的是那个小的。 还有他侄女婿打的野猪,照相馆师傅说杀猪的,一切都连起来了…… “沪市陆家,陆家的小女儿。”霍奶奶马上就说道,陆家和霍家虽然没有交集,但还是听说过对方的,陆家老爷子原本能爬得更高,是他自己选择退下来,陆家现在也不差,长子在全国重工企业里都是名头响当当的,是她家大孙子的岳父? 真是……怎么都想不到! 第470章 相遇 陆西橙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捧着盐水瓶坐在永宁县中学教务办公室门口,不时探头往里张望。 霍竞川昨天已经拿到了公社小学的毕业证,今天来参加初中的考试。 她家霍大灰肯定可以的,陆西橙在心里默默加油打气。 她缩缩脖子,站起来走走,好冷啊!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霍竞川的面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试卷很难吗?”难不成没过?“没过咱们下次再来,反正已经和校长打过招呼了,没关系的。” 霍竞川握住她的手,戴了手套,手背依旧冰冰凉:“我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吗,怎么出来了?” 车上有被子,她还能做点小动作换热水,霍竞川做着试卷,看她在外面走来走去,心疼地要命,她这么娇气,哪能在室外待这么久! “我担心你嘛!”陆西橙有点委屈,把手塞进霍竞川的棉衣口袋里,“到底过没过呀?” 霍竞川看外面人不多,揽着她的肩膀挡住风,走向外面的拖拉机。 扶着她坐进去,霍竞川自己才上车,打开保温杯:“被子盖好,盐水瓶不烫了,喝点热水。” 陆西橙喝了两口热水,下面垫着厚厚的羊毛垫子,身上盖着被子,终于暖了起来:“你还没说过没过呢?” “这么不相信我?”霍竞川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热,“回去给你煮点板蓝根和姜汤喝。” 说着,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小本子:“给你,小管家婆。” 陆西橙接过本子翻开:“学生霍竞川,经评定合格,准予毕业,恭喜你呀,霍同学!” 这张证书代表霍竞川终于彻底摆脱了文盲的身份,初中毕业在这年头已经算是不错的学历了。 霍竞川声音低沉:“那有没有奖励?” 奖励?陆西橙眼珠子转动,左右看了看,拽住男人的衣领扯向自己这边,然后在他脸上唧一下:“奖励!” 霍竞川摸摸脸,不太满意,晚上再讨要:“去国营饭店吃饭?” “我想吃面条。”她在国营饭店吃过一次面条,觉得比她别墅里的好吃多了。 两个人吃了一顿面食,又去杨继忠家,霍竞川托他弄了几斤猪板油,以前橙橙不爱吃,回沪市一趟突然喜欢上了, 这玩意儿不好买,杨继忠弄来五斤花了十几块,他没要钱。 “川哥,上头好像查完了,又没动静了。”他们的野猪生意可以继续了。 “再观望一段时间。”霍竞川让山羊猴子几个分头去打听了,上面折腾完县里的屠宰场肉联厂,又开始折腾起下面的小屠宰场。 今年市面上猪肉的供应是正常的,也没有发生前年的猪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行,对了,我前两天去了趟冰城,那边的红肠吃着和咱们的不一样,我买了不少回来,嫂子你和川哥带些回去尝尝。” “谢谢你呀!”陆西橙看了霍竞川一眼,霍竞川从包里掏出几瓶肉酱和菌菇酱,“这是给你的。” 杨继忠笑得开心极了,肯定是嫂子做的,他念这一口好久了,川哥不舍得嫂子动手,他就没得吃。 回去的路上,陆西橙剥开一根红肠咬了口:“这个味道正宗!” “我买的不正宗?”霍竞川凑过去也咬了口,没尝出区别。 “不一样嘛!”陆西橙把红肠掰成小块小块,“你专心开车,我喂你。” 拖拉机驶出县城,陆西橙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霍竞川和她说话:“妹妹,别睡着,车上冷,回家再睡。” “唔,还有多久到?”她陆西橙打出路边买的红糖发糕啃。 “快了,地面有雪,我开得慢。” 霍竞川直视前方,看到前方的路面上有车辙,根据车辙的距离应该是汽车,直到开到前进大队和其他两个大队的分岔路口,那道车辙印子依旧没有消失。 陆西橙也发现了:“咦,有什么重要人物来我们大队?” 霍竞川摇头:“我们直接回家。”反正和他们无关。 车子一路开回前进大队,果然看到村口处停着一辆吉普车,陆西橙扁扁嘴:“这车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停停好,挡着别人路了,霍竞川,不行就停这儿,我们走回去?” “不用,”霍竞川估算了一下车距,“我可以开过去的,相信我。”小姑娘累了,走回去还要好一段路。 他把住方向盘,险险地和吉普车擦身而过,陆西橙望着男人专注的眸子和严肃的表情星星眼,认真的霍大灰真帅。 开到霍家门口,只见旁边的空地上聚了一大群人,见拖拉机开回来了,有人喊了什么,人群让出一条路。 陆西橙哈了一口气,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圈圈,从圈圈往外看,隐约看到人群中央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还有一位老太太,这是干什么呢? 霍竞川停稳拖拉机,跳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妹妹,下来,小心点儿。” 陆西橙攀住他的胳膊也跳下车,啃了口发糕,就被霍竞川揽住肩膀带进了院子,他转身关上院门:“你乖乖去炕上躺着,我去烧火。” “哦!” 另一边,霍诚濂几人开着车问路到前进大队就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这年头,小县城自行车都不多见,更别说是小车了,简直堪比后世某个小乡村来了艘巨轮游艇。 他们没说是来找儿子的,怕吓着人,给人带来困扰,只问有没有霍竞川这个人,说是和他省城认识的,特地来看看。 就有村民热情地告诉他们:“川哥一早就和他媳妇进城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川哥? 为什么叫哥,三个人看着明显比儿子沧桑许多的村民,心头疑惑。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没找错!! 第471章 骗子来了 很快,大队上的干部也赶了过来,听说是找霍竞川,都态度异常的好:“先去大队部坐坐,烧了炕,暖和着呢!” “谢谢,请问我……霍同志家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看看吗?”霍诚濂温和拒绝了这位热情的大队长。 “可以可以,就在后面,走,我带你们过去。”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霍家走去,王满囤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竞川出息,盖了一栋青砖瓦房,盖得可好了,瞧,就是那座院子,是不是很气派?” “是,是,是很气派,这孩子真能干。”沈叶棠望着结实的院墙,这是她儿子盖的? “不能干能咋办?”霍竞川的身世全村人都知道,没啥好瞒的,“他就一个人,没个父母兄弟帮衬,不能干,日子过不下去。” “他……一直是一个人吗?”沈叶棠颤着声问,没被人收养? 这次是王春才说的:“可不就是,我川哥小时候在山里,和狼一起生活的,他本事可大了。” “大个屁,一个狼崽子,泥腿子,无父无母,整天穿得破破烂烂,一身蛮劲,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 在场所有的泥腿子:哪个蛤蟆在叫? 徐晋杭朝霍诚濂笑得殷切:“你们是要找他干什么?可以找我,我什么都会。”他要是结识了这样开着吉普车的人物,哪里还需要看这些乡下人的脸色! “徐晋杭,你敢骂我川哥,我打死你!”王春才一拳挥了过去,他也就是比霍竞川弱很多,经常跟着上山下山,力气不小,这一拳直接打歪了徐晋杭半张脸,其他人又暗中补了几拳,把徐晋杭打得嗷嗷叫。 霍诚濂沈叶棠霍老太太冷眼看着,嗯,这人和儿子\/孙子有仇,打得好。 王满囤意思意思劝架:“行啦,不准打架,扣工分了啊,那个谁,把你男人带回去,像啥话!” 霍诚濂把王春才和帮忙打架的人都记了下来,这些人应该是儿子的朋友。 人还没回来,霍诚濂便跟大伙儿闲聊,他是什么人啊,几句话下来,就把想知道的套了个底朝天。 他是男人比较刚强,霍老太太和沈叶棠却几欲落泪。 狼崽子?八九岁才下山生活,刚开始根本不会干农活,村里要给他粮食他也不要,自己上山找食物,被欺负了就打回去,小小的孩子,一个人打几个,从来不哭,盖个小屋自己住,独来独往,很少和人说话…… 沈叶棠捂着胸口,天啊,这真是她的孩子,她该怎么面对? 霍诚濂沉默地扶住霍老太太,他也很难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他的儿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艰难地长大。 “好在都苦尽甘来了,竞川有媳妇了,陆知青对他好,陆家也对他好,他可算是有个家了。”王满囤安慰他们,小霍在省城的认识的人还挺关心他,这么难过。 “陆家对他很好?” “可不是,陆知青她爸她哥都过来了,还给他们办了订婚酒,说小霍就是陆家人,我瞧着是真心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对啊,还有我嫂子,隔三差五给我川哥做好吃的,那香味,馋死个人。”王春才跟着搭腔。 这时,有人喊道:“ 川哥回来啦!” 人群自动分散开,霍诚濂沈叶棠霍老太太同时凝神看去,只见一辆拖拉机从路口驶来,停在霍家院墙外。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竟不敢再上前,拖拉机驾驶室的门打开,跳下来一个年轻男人,个子极高,面容冷峻。 霍诚濂沈叶棠齐齐屏气,照片有一定程度的失真,这样当面看到,那种骨子里的思念和血脉相连让他们再无半点置疑,这就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二十年不见的儿子! 不需要什么信物,不需要过问经历,他们就是笃定,不会错。 男人绕到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一个穿着军大衣依旧显得娇小的姑娘攀着他的胳膊动作轻快地跳下来,戴着帽子和围巾,露出来的半张小脸白白嫩嫩,手里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糕在啃。 男人揽着她,迅速打开院门走了进去,院门砰一声关上。 “哎,这俩孩子,关门这么快,那个,同志,我去叫门,你们等着。”王满囤跑去拍门,三人跟在后面,想着见了面该怎么说,之前只顾着找人,没考虑那么多。 其他人还想继续看热闹,被王满囤赶走了,只剩王春才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没走。 霍竞川才把火点上,就听到外面的拍门声,陆西橙倒水准备洗脸:“谁呀?” “陆知青,是我!” “等下。”陆西橙跑出去开门,“队长叔,您有什么事?” 王满囤侧身介绍:“这三位说来找竞川的,他人呢?” 陆西橙抬眼看去,是刚才那三个人?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经常板着脸的,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此时却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中年妇女面容温和可亲,老太太笑得格外慈祥。 “你们是……”霍竞川认识的人陆西橙基本也认识,这三位却完全没见过。 沈叶棠一看到面前漂亮的姑娘就心生喜欢:“姑娘,我……” “妹妹,是谁?”霍竞川走出来,站到陆西橙身边,“别和陌生人说话,外面骗子很多。” “我才没那么傻呢,他们说是来找你的,我没见过他们。” 找他的? 他看向王满囤,以眼神询问,王满囤忙解释:“竞川,他们说是你在省城认识的朋友,今天特地来拜访的。” 朋友? 霍竞川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他的记性很好,是朋友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穿得人模人样,外面的车也是他们开来的,身份不低,可惜人不太实诚,一来就骗人,还骗个小姑娘,不可交。 “叔,我不认识他们。”霍竞川冷冷扫了三人一眼,神色淡漠,“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吃晚饭了。”在乡下,说吃饭就有点赶客的意思了。 王满囤尴尬,这啥情况? 第472章 我没有父母 霍竞川说完就要关门,关到一半,一双手从门缝里伸进来,生生挡住了。 霍诚濂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喉头哽咽,当年抱在手里的小娃娃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他却错过了最宝贵的二十年:“竞川,我……我叫霍诚濂,是……是你的父亲。” 父亲? 这两个字一出来,连同王满囤在内,外面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王春才掏掏耳朵,他没听错,川哥还有父亲? “竞川,我是妈妈,孩子,妈妈终于找到你了!”沈叶棠眼泪滚落,她的儿子,她想了念了二十年的儿子! 陆西橙下意识去端详他们的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霍大灰不像,莫非真是骗子? 被认亲的当事人神情异常平静,仿佛只是有人来问个路:“你们认错了,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说着要继续关门,他看着霍诚濂,“松手。” 霍诚濂紧紧抓着门:“没认错,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爸和你解释下……” “汪汪汪!”,一条黑狗从门里钻出个脑袋,冲着他们狂吠。 陆西橙掩嘴打了个哈欠,霍竞川不耐烦地看了三人一眼:“滚出我家!” 他手臂用力,把霍诚濂的手一把挥了开去,“嘭”重重关上门。 霍诚濂没料到他儿子力气那么大,还那么……不友好,手腕生疼,愣在当场。 沈叶棠也呆了,只有霍老太太看得分明,她这个大孙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脾气,要认回家,不容易。 透过木制大门,能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和娇滴滴的嗓音:“你觉得他们是不是?” “是不是都无所谓,”男人显然对这件事毫不关心,“你不困了?” “困,但我不想喝姜汤。” “不行,去炕上躺着,我端热水进来。” “哼,霍大灰,你真讨厌!” 外面,老支书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他有腿伤,冬天很少出门:“满囤,咋回事?” 王满囤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冒出来一对父母,被小霍拦在门外:“支书,他们说是……” 王满囤顿了下,别真是骗子,瞅着小霍能打野猪有出息,骗个现成的儿子回去? “竞川的爹妈。” 老支书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人总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是…… “你们找来的太晚了!” 外头太冷了,不是说话的地,老支书招呼他们去大队部,沈叶棠舍不得走,她儿子在里面,哪怕听听声音也好。 “我劝你们走,如果你们不想让竞川更讨厌你们。”老支书说完这话,背着手走在前面,霍诚濂三人互相看看,再看向紧闭的大门,只能先跟着离开。 一时间,三人都很沉默,千辛万苦找到了孩子,他们甚至计划好了要怎么弥补,可他们却从没想过,孩子是不是愿意认他们。 走进大队部,老支书让他们坐到炕上,屋里除了他们,只有他和王满囤在,关上门,他才开口问道:“你们确定了吗?” 霍诚濂郑重点头:“确定。” 老支书叹了口气:“竞川长大了,就算是真的,他恐怕也不会想要认你们的。” 换做其他人,或许会欣喜若狂,以后有父母依靠,可那是霍竞川。 霍竞川今年二十一岁,不是十一岁,曾经那么难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他没靠任何人,一个人一手一脚有了现在的家,他根本就不需要父母。 “竞川他很有主见,他不想认你们,谁劝都没用。”老支书说道。 “那他媳妇呢?”那个小姑娘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哎哎哎,我劝你们,别去招惹他媳妇,竞川可能还当你们是陌生人,要是惹得陆知青不高兴了,竞川绝对会发飙。”这次是王满囤说的,以他对小霍的了解,这半路冒出来的所谓父母,还没他媳妇一个手指头重要。 三人面面相觑,这么夸张? “竞川,脾气不说多差,但他不爱搭理人,尤其是无关紧要的人,以前连我们都不搭理的,也就这两年有了媳妇渐渐理我们了,所以,他不理你们是正常的。”王满囤看着体面的一家三口,心里也有为霍竞川抱不平的情绪,早不找来,晚不找来,偏偏人家日子和和美美的时候找来,添堵嘛! 霍诚濂堂堂一个军区领导,被一个小小生产队长含沙射影地挖苦,他一句话都反驳不了,说一千道一万,是他们亏欠了儿子。 霍诚濂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竞川他好像力气很大?”他当时虽然没有防备,却也是用了大力,居然那么轻易被挥开,他儿子用了几分力? “大,非常大,三百多斤的野猪扛了轻轻松松。”说起这个,王满囤就滔滔不绝了,“咱们乡下拿工分,竞川只要上工了,半天就能拿别人一天的工分,前年交公粮和任务猪,竞川都出了大力气,去年不在,他去岳父家过年了。” 王满囤说得与有荣焉,霍家三人却听得心疼万分,其实夫妻俩找儿子时,到过很多农村,大家也是辛苦干农活,他们却没什么感觉,毕竟大家都是那样的,现在换成自己儿子,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霍家的子孙,不论长大后做什么,至少儿童和少年时期,都过得很不错,霍时桉霍时屿兄弟,都是按部就班地从小学上到高中,然后参军,有祖辈父辈打下的基业,他们在生活上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 而竞川……三人又沉默了。 王满囤安排他们住下,霍诚濂和警卫员去老支书家挤挤,老太太婆媳睡自家,沈叶棠拿出给儿子做的鞋:“妈,他不愿意认我们。” “嗯,他很有骨气。”霍老太太倒是对大孙子更加喜爱了,比她想象中要优秀得多。 “这件事,咱们不能操之过急,竞川现在说不定真把我们当成骗子。”说到这里,老太太也有些难过,亲生的孙子不相信他们,还口口声声骗子,怪得了谁呢! 第473章 只想你开心 “这些音标和单词不记住,你就不许抱我!”陆西橙小手一指,卷起被子躺下补眠,霍大灰精力太旺盛,每天晚上折腾她到凌晨,她白天都犯困。 必须得给他找点儿事情做。 霍竞川暗暗磨牙,小姑娘真会拿捏他,虽然学过拼音,英语却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尤其前期学习时,音标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音标。 霍竞川坐在梳妆台前用功,一会儿功夫,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他笑了笑,掀开被子坐进去,拍拍她的后背。 陆西橙嘤咛一声,自动往他身边靠,霍竞川在她额头亲了亲:“乖,抱着睡好不好?” “好~”软绵绵的声音,霍竞川心满意足的将人抱进怀里,继续生涩地学习。 霍诚濂三人在村里住了一星期,倒是没人把他们找儿子的事情宣扬出去,村民们就是奇怪他们怎么不走。 一周时间,三人天天去霍家院子外面,指望多看儿子两眼,可整整一周,小夫妻俩愣是一次门都没出过。 别人也很少出门,那至少院子是个篱笆墙,搬个柴火,去地窖里拿点白菜萝卜,总会露个面,可这高高的石头围墙,真是把什么都挡住了,霍诚濂还敢去砸围墙? 哦,倒是每天有一条半大的黑狗从后门跑出来,在村里“汪汪汪”叫几声,就有十几二十来个年轻小伙子跟在它屁股后面绕着村子跑,这是在……晨跑,霍诚濂自己有晨跑的习惯,对这不陌生,只是怎么是一条狗带着,这些人这么听话? 联想到那一声声的川哥,霍诚濂仿佛悟了什么。 直到一个多星期后,村里开始开荒了,霍竞川才从家里出来,神清气爽地去干活:“煤球,在家看着姐姐,她去哪里都要跟着,记住没有?” “汪汪汪!”煤球抬起前肢接下他递来的一根大骨头,转着螺旋桨尾巴进屋去了。 霍竞川要先去大队部开动员会,他看到了霍家三人,没有怒目而视,也没有让人驱赶,他的态度就是无视。 王满囤看着这一幕,心中叹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竞川,下午下了工,要不你过来一趟?” 霍竞川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不是那种逃避的人,遂点了点头。 霍老太太望着年轻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其实,一开始我们不就是想找到人,想知道孩子还在不在世上,过得好不好吗,现在看到他这么健康,生活安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本末倒置了啊,不管认不认,他都是霍家的长孙,如果他不接受他们,他们就远远地看着,默默地关心,何必去打扰呢! 霍诚濂沈叶棠不说话,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作为亲生父母,他们多想和孩子亲近亲近啊! 荒地里都是沼泽,拖拉机开不进去,需要人工把淤泥挑出来,霍竞川穿着胶鞋,他腿长力气大,别人挑一趟他能跑三趟。 霍诚濂沈叶棠亲眼见到儿子是怎么干活的,半天时间他就没停下来休息过,不断穿梭在荒地和田之间,太拼了。 他们可不知道,霍竞川只打算来一个上午,下午要回家继续背音标和单词,不背下来,晚上小姑娘不让他做坏事。 吃完午饭,霍竞川把王满囤的话说了,陆西橙心生警觉:“他们真的是……” “也许。”也没人会无缘无故想认他一个狼崽子当儿子,霍竞川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他只在乎妹妹的想法,“如果是真的,你想不想我认回他们?” 陆西橙忽然笑了,倾身抱住他的脑袋,像揉煤球一样使劲揉:“我只想要你开心。” 听小说《桐柏英雄》时,陆西橙觉得里面的兄妹相认是圆满的大团圆结局,可事情真的发生在身边人身上,发生在霍大灰身上,陆西橙就为他感到委屈。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被扔在山里,可对于一个才两岁的孩子,毫不夸张地讲,他能活下来,完全是捡回了一条命,这第二条命,是霍竞川自己挣回来的,与他的父母没有半点关系了。 或许他的亲人很痛苦,找了他很多年,为了他放弃了很多,可最最无辜的难道不是霍竞川吗? 他是真实地度过了最苦难的童年和少年,饱经风霜雨雪,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不是简单的辛苦二字可以概括,不能因为他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能抹去这一切,更不能因为他父母一直在找他,他就必须感动感激。 没有任何人有立场强迫他认亲,包括她。 “霍竞川,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遵循你的本心,不管如何,你都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霍大灰才不孤独不可怜,他不知道有多幸福呢! 霍竞川回抱住她,搂紧她小小的身体,以前的他身体强大,现在的他精神富足。 “妹妹,谢谢。” “你别以为你说谢谢了就能不背单词,我要检查的!”陆西橙可机灵着呢, 坚决不受糖衣炮弹的攻击。 霍竞川:妹妹越来越聪明了,真不好! …… 傍晚,霍竞川和陆西橙带着煤球一起出门,碰到在院子外探头探脑的王春才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从县里跑来的杨继忠,王春才紧张兮兮的:“川哥,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霍竞川看不惯他这猥琐的样子,“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王春才握起拳头:“我保护你!” 那些人说是川哥的爸妈,还开着小车,很有来头的样子,早上大队长的话王春才都听到了,万一他们想抢走川哥,他们要上前拼命的。 陆西橙笑弯了眼,这群人太可爱了! 煤球一见这么多熟人在一起,条件反射地就要撵他们去跑步:“汪汪汪!” “煤球,你回来!”陆西橙追着煤球跑,霍竞川一边看着她,担心她滑倒,一边示意杨继忠说话。 “川哥,我打听到了,京城霍家,他们家的人多数都在军队,和我们家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不过家风还算正,霍家当家的是霍老爷子,你说的霍诚濂是霍家长子,一直在南方,很少回京,他还有三个兄弟,都很能干,其中一个在省城。” 杨继忠看着他川哥的目光很新奇,他川哥居然是霍家人?说起来他家老爷子和霍家老爷子也算认识,毕竟圈子就那么大,所以他和川哥这么有缘? 第474章 对话 大队部里,霍诚濂三人早已在等候,见到他们进来,霍老太太笑容和蔼:“炕烧热的,姑娘家怕冷,去炕上坐。” 说是嫁了人,陆西橙的外表就还是个小姑娘,又娇又嫩的,霍诚濂生怕说话大声点吓着她,留下个凶公公的印象。 沈叶棠婆媳也是,尤其是听说儿媳妇对儿子好,陆家也对儿子好,沈叶棠只有感激的份。 霍竞川也没客气,牵着陆西橙在炕上坐下,王满囤左右看看,气氛没那么剑拔弩张,放下一壶热水:“那你们聊,我先出去。”带上门,和一群人和一只狗大眼瞪小眼,“你们干啥呢?” “我们给川哥壮胆!” “胡闹,都回去,小杨同志,你把煤球牵回去,这大冷天的别冻坏了。” 屋里,霍诚濂先开了口,他常年身居高位,为人严肃刻板,家里几个侄子都很怕他,可他发现,他的亲生儿子对他一点儿也没有惧怕,小小年纪已颇具气势,比时桉那孩子还更稳重。 “竞川,我知道,你或许以为我们在骗人,但是,你的的确确是我们霍家人。” 霍竞川没说话,陆西橙好奇:“霍叔叔,你们怎么确定的呢?” 现在可没有什么dna亲子鉴定技术,凭什么说的那么笃定? 霍老太太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递过来:“你们看看。” 霍竞川接过,一张是他们的合照,另一张是…… “这是我的爷爷,也就是你的太爷爷。” 陆西橙看看照片,抬头看看霍诚濂,再看看霍竞川,这是隔两代遗传? “可是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那么多,凭两张照片也不能说明什么?” 沈叶棠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霍竞川:“因为我是个母亲。” 这是母亲的直觉,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孩子,你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姓霍吗?”霍老太太问道。 霍竞川不打算刻意隐瞒:“我身上有个木牌,上面刻了霍字。” “是不是比这个大一些?”霍诚濂把一个黑色的木牌递过来,霍竞川接过,交给陆西橙。 陆西橙仔细辨别,颜色黑沉,触手温润,质地细腻,的确和霍竞川的木牌一样,都是小叶紫檀,上面的字迹应该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唯一的区别就是霍竞川的木牌有半个手掌大小,这块却只有一个麻将大小。 她朝霍竞川点点头,霍竞川将木牌还回去:“是。” “这些木牌是你爷爷亲手刻的,你是长孙,所以你的木牌最大。”霍诚濂解释,“我们本以为你那块木牌早就丢失了。” 陆西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长得像,还有家族信物,若是再说否认,那就有点强词夺理的意味了。 只是她还有个疑问。 “不好意思,霍叔叔,霍竞川还有弟弟妹妹吗?”怎么说呢,如果他们一边寻找儿子,一边又生了一连串的孩子,那就算霍竞川回去,也融入不进去的,毕竟朝夕相处的儿女和二十年没见过的儿子,父母刚开始或许还会愧疚,但内心里肯定是更亲近前者的呀! “不,只有弟弟,没有妹妹。”霍诚濂以为还没认回来的儿媳妇是担心姑嫂问题。 “你们不喜欢女儿?” “不是,我们生不出女儿,不是不喜欢。”反正四兄弟清一色生的全是臭小子,倒是想有个香香软软的女儿或者侄女,可惜没那缘分。 霍老太太听着话题越来越歪,赶紧扭回去:“陆姑娘,你问的是竞川有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他他没有,他父母就生了他一个,他是独子。” “好。”这下陆西橙对这对夫妻倒是有了一丢丢的改观,这年代对子嗣尤其是儿子看得很重,丢了一个儿子多数人会选择再生,这不能算错,像他们这样不生的极少极少。 沈叶棠看着从头到尾没什么触动的儿子,强忍着心里的难受:“竞川,你可能不接受我们,我们出现的太晚,这些年你吃了太多苦,你可以怨恨责怪我们,这都是我们该得的。” 沈叶棠从身后的包里取出几双鞋子,“妈妈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么多年,爸妈从来没放弃过找你,你不是什么狼崽子,更不是被人抛弃的野孩子,你有父母,只是我们没有尽到当父母的责任,把你弄丢了,这是妈妈给你做的鞋子,还有好多衣服,来不及带过来,你不认我们,也留着当个念想好不好?” 沈叶棠殷切地看着霍竞川,霍竞川没有接,他的手牢牢握着陆西橙的,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僵,陆西橙突然冒出一句:“你鞋子做小了。” 霍大脚,不对,霍大灰,他要穿四十七码的,这几双鞋子他穿不下的。 对面三人同时一愣,去看霍竞川的脚,是哦,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大一双脚? “那我重新做,很快的……” “不用,”霍竞川终于开口,他直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三个人,“我没有怨恨责怪你们。” 他声音不高,语气平静,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不屑于用谎言将自己伪装得强大。 或许曾经有怨恨过,在他还很弱小的时候,在他被同龄人欺凌,他还击回去,那些人会带着他们的父母来找他算账的时候,但渐渐的,霍竞川明白,怨天尤人没有用,他越来越能打,那些人越来越怕他,他就懂了,不管拥有了多么强大的靠山,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真正震慑别人。 他说,没有怨恨责怪,而不是没有怨恨责怪过,陆西橙听懂了,她更加心疼他。 第475章 当年的真相 霍竞川或许已经不在意,但陆西橙还是想替他问问:“他当年是怎么丢的?”怎么会一个人流落到山里去? 霍诚濂苦笑,这件事说来话长,霍竞川出生于1952年,当时新华国虽已建立,但并没有全国范围内的解放,仍有不少残存势力在负隅抵抗,这些势力无法大规模组织战斗,却能对当地的百姓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霍诚濂带着妻子,才一岁的儿子和十三岁的弟弟霍诚志驻扎在西南地区,他们这支小队只有二十余人,为了掩人耳目,分散住在当地农户家里。 眼看着几股大大小小的力量陆续撤退到了泰缅边境,霍诚濂打算带着家人先回京城去,父亲和二弟在朝鲜战场,若是来得及,他也想去支援,这边还有其他的小队继续守着。 正当他们准备启程的时候,收到消息,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袭击了几十里外的山村,他们立刻就要赶过去,沈叶棠也是军人,看着怀里幼小的儿子,军人的使命感让她不得不暂时与孩子分开:“诚志,你留在这儿,照顾好时樾。” 将儿子交给霍诚志,沈叶棠与丈夫领着小队前行,十三岁的霍诚志每日里抱着小侄子等待哥嫂回来。 另一边,两支队伍正面相撞,糟糕的是消息有误,对方不是四五十人,是有整整近百人,装备武器又差不多,经过十几天的周旋,结果自然是损失惨重,死了好几个兄弟,霍诚濂和沈叶棠都受了重伤,直到另一支小队赶来,他们才被送往省城大医院。 而霍诚志这边也碰到意外,村子外来了一群土匪。 此时的西南地区土匪猖獗,虽然剿匪工作一直在进行,由于西部地区山高林密,为这些土匪武装提供了天然的保护。 霍诚志小小年纪能跟着兄嫂上战场,当然不是退缩的性格,少年热血,一往无前,他将小侄子托付给居住的农家,扛上枪就打上了土匪的老巢。 而当他一身是伤的回来,得知的却是孩子没了的噩耗。 那个十七八岁,每天哄孩子叫“娘娘”的农家姑娘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时樾发烧了,我抱他下山找医生,半路就没了,诚志,我对不起你!” 霍诚志不能相信,他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扒拉着他的袖子不放的小侄子怎么可能没了?可好几个村民都作证了,农家姑娘确实抱着孩子出去,回来时孩子已浑身冰冷,他们只得将孩子烧了埋掉。 霍诚志红着眼挖开那个据说埋着他侄子的小土包,只看到一具已经烧焦的幼童骸骨,他抱着那具骸骨,十三岁的少年哭倒在地。 他到底是太年轻,不知有些人心里住着恶魔,当他找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浑身绑着绷带的兄嫂时已经是一周后,他跪在兄嫂面前,无言以对。 沈叶棠听到孩子没了的消息,生产后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加上伤病,承受不住打击,当场晕了过去。 而此时的霍诚濂虽已是上校军衔,手底下还真没几个可用的人,全国各地正是最需要用人的时候,大批人马被调到了鸭绿江对岸,哪有人手单独服务他啊,所以当他在弟弟帮助下再次返回小山村,又是过了好几天。 同样询问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比弟弟更有城府,察觉到了异样,他不动声色的装作离开,实则一直埋伏在附近。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狗血了,原来那农家姑娘一直仰慕借住在家里的年轻军官,可年轻军官不仅有媳妇,还有了儿子,媳妇不怕,她比那媳妇更年轻,长得又不丑,就是儿子…… 一开始她没想害人,尤其霍诚志去剿匪后,她就想和孩子亲近,孩子亲生母亲不在,这是最好的机会。 可幼儿时期的霍竞川就表现出了不同于一般小孩的难搞,这个难搞不是他脾气多坏,相反,他很少哭闹,饿了尿了哼唧两声,好带的很,可他对于不喜欢的人是完全爱搭不理的,农家姑娘好几次想亲亲他,小霍竞川不乐意,直接张嘴咬人,把农家姑娘惹恼了,决定除掉这个祸害,反正儿子她以后能生,自己生的不比这个白眼狼好? 农家姑娘确实长得不错,附近村子好几个小伙子都中意她,她挑选了其中最忠心的一个,把孩子抱过去,要求男人将孩子弄死扔掉,她就嫁给他。 她自己则随便找了个被溺死的女婴抱回村子,谎称孩子死了,再被火那么一烧,霍诚志个半大少年当然信以为真。 霍诚濂经过各方的调查,得到的结果是男人抱着孩子往南面去了,没了踪迹。 这时候没有后世数不清的监控,偌大一个西南地区,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随便找个山洞藏起来都可能是一辈子。 直到两年后,霍老爷子出动了所有能帮忙的人,他们才终于找到抱着孩子离开的男人,可能是出于良心的谴责,可能是受了什么打击,这个男人已经傻了,痴痴呆呆的,问他孩子,他指了指面前水流湍急的澜沧江:“孩子……呵呵呵……孩子”说完,一跃而下,再捞上来,就是一具无用的尸体。 孩子是被他扔进了江里? 这样的结果谁都不能接受,他们沿着澜沧江一路寻找,山村、人迹罕至的山区,一处都没有放过,毫无所获,又疑心是不是有人将孩子抱走养了,又扩大范围找,多年时间,几乎将整个西南地区掘地三尺。 那时候的交通,铁路包括公路都没有现在发达,哪怕到了现在,全国很多小县城都是没有通火车的,农村地区公路更是寥寥无几,霍诚濂至今都不明白,他儿子是怎么从最南方跑到最北方的,谁将他带过来,又是谁将他扔在山里? “他没有把我弄死,”霍竞川淡淡开口,“他养了我几个月,最后可能是养不下去了,找了一个木盆,把我放进去,放到你们说的那条江里。” 一岁的霍竞川会说一些简单的话,只是在被那个男人养着时发了几次烧,年幼的脑子把前面的记忆忘得差不多了,没烧傻,语言功能也没丧失。 他只记得躺在小木盆里看到头顶的蓝天,摇摇晃晃的,他觉得好玩,开心地吐泡泡,然后被一群打渔的人捞了上去,和腥臭的鱼群呆在一起。 那些人是应该是鱼贩子,说的话他听不懂,霍竞川又变得摇摇晃晃,天气越来越冷,他们给他裹了一层又一层渔网,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被扔在山里,被一头狼叼了回去。 陆西橙紧紧握住他的手,细嫩的指腹一下下摩挲男人的手背,所以,他竟然是两次被扔下自生自灭的? 第476章 怪谁? 怪父母吗? 他们也没错,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有多少人牺牲了自己和家庭,有多少人夫妻长年分居,孩子见面了都不认识,这就是军人。 说他们不该生孩子? 军人就不配留下后代吗?就算在后世,有各种避孕措施,依旧有那么多人意外怀孕的,更何况这个年代,有了就生很正常,没那个医疗条件,也没那个意识去做流产。 怪十三岁的霍诚志? 别说他才十三岁,就算他二十三岁,估计也会把孩子交给别人出去剿匪,否则让土匪打进来吗? 这年代可没有必须把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片刻不能离开视线的说法,军民一家亲不是说着玩玩的,很多军人撤走时会把年幼体弱的孩子寄养在老乡家里,霍诚志又如何能预料到他信任的、保护的百姓会存了那样恶毒的心思? 只能怪真正作恶的人和那个满目疮痍,混乱的年代! “那个女人呢,她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给霍竞川报仇呀? “死了。”沈叶棠眼中流露出与她气质不符的狠意,“查出真相后,我们就把她关押了起来,为了逼她说出孩子的下落,我亲手弄死了她,连带着她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为此,沈叶棠还受了一个处分,但沈叶棠不在乎了,她退了伍,正好可以专心地寻找儿子。 陆西橙闷闷的,霍竞川语气平平:“谢谢你们来找我。” 他能更从容地和过去的苦难告别:“我理解你们,但我们确实是陌生人,我有了全新的生活,我生活得很好,不想有任何改变,所以,我目前无法接受你们。” 霍竞川拉着陆西橙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问了一句:“若是你们早早知道我不会认你们,你们会后悔没有再生一个孩子吗?” “当然不会。”这是三人一致的想法,哪怕是霍老太太,对于没有再生养的儿媳只有心疼,没有责怪,“竞川,能看到你现在这么好,我们已经万分感恩了。” 霍竞川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屋子,陆西橙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霍竞川摸摸她的头:“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哭!”瞎说的,陆西橙发现霍竞川眉宇间异常的开阔疏朗,尽管他说不在意,可对于自己可能是被遗弃的,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耿耿于怀。 “哭了能不背音标单词吗?”音标真的好难,他念的不标准就不给过关。 陆老师太严厉。 “那……”想到他说被扔在木盆里,躺着看头顶的蓝天,陆西橙觉得他又萌又惨,大冷天身上就裹了几层渔网,她就好心疼好心疼,她比出一截食指,“只能不背两小时,不,一小时!” “一小时够吗?”说完这句,霍竞川拔腿就走,大长腿一步抵陆西橙三步,陆西橙气得在后面死命踹他,“霍大灰,你太坏啦!” 霍竞川怕她滑到,一手还要牢牢护着:“小心点儿!” 大队部门口,霍老太太看着两个年轻人打闹的背影,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你们看,他们多好啊!”她的大孙子已经够苦的,真的没必要再去勉强他什么。 走到转角路口的陆西橙突然回头,朝他们扬起一个笑脸,霍竞川也颔首,牵着小姑娘消失在三人视线里。 “喂,你为什么说目前无法接受?”走进自家小院,陆西橙晃着他的手问。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在沪市时,陆奶奶曾找他单独谈过话,问他有没有做好当一个父亲的打算,若是没有,就先不要让橙橙怀孕。 霍竞川想,可能他没做父亲,所以无法深刻理解他亲生父母二十年寻找他的坚持,以及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那就等他理解的时候再说。 就像曾经,少年的他信誓旦旦地对傅奶奶说,绝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他愿意心甘情愿献出所有,后来不也是狠狠打脸了嘛! “那他们要是想来看你,我要不要赶他们出去呀?”那天好像太不礼貌了。 “别担心,他们不会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只要他们有心,肯定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橙橙就是他最大的逆鳞。 “晚上想吃什么?”吃完可以去做不背音标单词做的事。 “吃海鲜炒饭,中午炖的土豆牛腩还有,我们吃掉,不要放到明天。” “好,我处理食材,你来炒,多放点鱿鱼和八爪鱼。”橙橙最爱吃这种有嚼劲的食物。 …… 霍竞川说的没错,凡是话不能说得太满,说好的一个小时不背单词变成了一晚上,陆西橙直接睡到了中午,早上还被霍竞川强行抱起来灌了几口白粥牛奶。 陆西橙气鼓鼓地爬起来给霍竞川多加了五十个单词的任务,背,背死你! 杨继忠昨晚睡在霍家老屋,他看着他川哥一上午都神采奕奕,这是认了还是没认? “川哥,他们怎么走了?”村口的小车停了好些天,天天被村里的人围观,这会儿终于开了,没走全,留了个老太太,这是要干嘛? “我下午上山打野猪,你去叫上王春才他们一起。”霍竞川挑完最后一担淤泥,把农具扔给杨继忠,快步走回家去,小姑娘累坏了,今天该他做饭的。 第477章 人参须换东西 霍诚濂和沈叶棠回省城,自然是把这边的事情告知家里人,尤其是大家长霍老爷子,电话那头,霍老爷子沉默良久:“你把孩子的照片寄来,我想看看。”他在外地参加演习,一时不会走不开。 旁边沈叶棠的父亲沈老爷子也听着,挂了电话后,他就很高兴:“我大外孙真是好样的。” “什么你大外孙,那是我大孙子!”霍老爷子推开他,忙完这阵子,他也想去看看长得像父亲的孙子。 至于孙子不认他们,霍老爷子倒是觉得挺正常,从小分开,二十年没见过,要是家人才找上门,就哭着喊爹妈,要么就是过得不好,缺少人关心,要么是看中他们家的权势。 他大孙子日子过那么好,不认就不认呗,不认就不是他们霍家的孩子了? 霍诚濂也是这样想的,儿子不认他,那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啊,以前工作是为了有能力找儿子,以后更要努力工作,给他儿子及未来的孙子孙女撑腰。 沈叶棠买了很多布料,之前做的衣服鞋子都偏小,她打算重新给两个孩子做,不是弥补,弥补是弥补不了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只是她当母亲的一份心意。 下午,霍老太太看着霍竞川领着一群人从山上下来,他自己身上干干净净,跟着的黑狗咬着一头羊死命拖,后面的人弄得很狼狈,吭哧吭哧挑着头野猪,所以,她孙子是指使别人打野猪去了? 晚上,她吃着野猪肉,听大队长讲她孙子的丰功伟绩:“那些人都是竞川调教出来的,不过山上有狼,还有熊瞎子、老虎,他们自己是不敢上山的,只能竞川带着,这不,我寻思着快春耕了,打头野猪给大伙补补。” “您老吃肉,竞川那孩子特别有动物缘,七八岁的时候骑着狼下山,可把人吓得够呛,现在养条狗也是听话的很。”队长媳妇给老太太夹肉。 她不知道霍竞川是眼前老太太的孙子,这件事除了王满囤老支书,还有王春才等几个,其他没人知道,霍老太太对外只说来乡下散心的,她住别人家里给了钱和票,人家自然很热情。 两天后,沈叶棠回来了,这次,王满囤提出让她们婆媳搬进霍竞川老屋住,主要他家里也挤,儿媳妇有了身孕,马上快生了,乱糟糟的,两个女人单独住村里那些破得没了半边墙的屋子又不安全。 霍竞川同意了,那屋子该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他和橙橙不会过去,只杨继忠偶尔去留宿。 霍诚濂还要回粤省,临走前交给霍竞川一个本子:“这是霍家人的工作地址和电话,你三叔离你最近,你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尽管去找他解决,你奶奶她们不会住太久的。” 半晌,霍竞川接下本子,霍诚濂松了口气,这小子看着冷冰冰的,却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特别轴的性子。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 霍竞川去省城买红薯秧苗,顺便给岳父家里寄几块肉,经过医院时,进去找了文老,从包里掏出个木盒,木盒里一支形状漂亮的人参。 文老眼前一亮:“这比上次那支还好。”人参越老,人参须越少,上次那支须子是被这不识货的小子吃了,这支可是完好无损的,起码能有两三百年。 “您帮我制成药粉。”说着霍竞川脸上难得有些红,起身检查门关严实了没有,才清了清喉咙问道:“这药粉身体任何部位都能涂吗?” 文老一开始还有些懵,但他行医多年,到底是经验老道,马上就明白了:“当然,不过,你也注意节制,那个啥买了吗?我给你弄一些?” “好。”霍竞川当然买了,沪市百货商店有,每次限购,他瞒着小姑娘跑了好多趟,都妥善藏起来,怕吓到她。 文老喊了孙女过来,交代了两句,白芷就跑出去了,没一会儿,抱回一大堆像是装药片的小纸袋子:“爷爷,那边说最近买的人少,这些是多的,我都给拿来了。”揶揄地看了霍竞川一眼,又转身出去了,哎,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有点可怜啊! “你自己挑。” 霍竞川拿起一个小纸袋,上面写了计划生育用品,二只装,云省某县乳胶厂生产,有不同的型号,小号31,中号33,大号35,他果断把大号的全部挑出来,凑合用。 翻过来,包装说明写着:用后洗净擦干保存,扑上滑石粉,放在小盒子内保存起来,以备下次再用,每只可用数次不宜过多,以免破裂。 霍竞川木着脸,这一只能不能坚持一次还是个问题,何况,小姑娘会同意反复使用这玩意儿? “多少钱?” “不要钱,我下次还给你留着。”快八十高龄的文老呵呵笑,“你把那几根人参须给我泡酒喝就行。” 这东西虽然限量,但来买的人并不多,不普及,计划生育还没完全展开,基本很少有人会不想生孩子的。 “行。”霍竞川很爽快,相比一点点参须,这玩意儿更难弄,县城医院没有卖的。 走的时候,文老还在身后喊:“年轻人,悠着点儿啊!” 回到家,陆西橙在熬板栗酱,满厨房的香味:“你买什么了?” 霍竞川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两个发卡,一块白色带小花的布,适合给她做衬衫裙子,一双小皮鞋…… “喜欢吗?” “喜欢!”陆西橙让他给自己穿上新皮鞋试试,“那我今年生日你要送我什么呀?” 陆西橙不是想要他花钱买什么,家里四大件都有,其他更珍贵的东西这年代也买不到,他就算送一个竹蜻蜓她也很开心呀! “明天你就知道了。”霍竞川托着她的脚,白色的小皮鞋很合适,“橙橙,今年你生日,我们去登记。”他们的户口还不在一个本子上。 “知道啦!” 第478章 浴缸 霍竞川打算做什么呢? 自从陆西橙搬过来后,其他方面都比在知青点方便,唯有一样,洗澡,她还是要去别墅洗,其实回沪市在家时她也不习惯,卫生间只有个水龙头。 霍竞川盖房子时特意在房间后面预留出一个小房间当卫生间,他打算砌一个浴缸。 他在沪市住的招待所是有浴缸的,霍竞川见过,知道要砌成什么样子,第二天,他就开始哐当哐当地干起来。 霍竞川要做一个圆弧形的浴缸,躺着更舒服,他一个人忙了两个下午把浴缸砌好,陆西橙狗腿地给他按摩肩膀:“霍哥哥辛苦啦,霍哥哥真厉害!” “那等做完了,给我用用?”她那点力气按在肩上像挠痒痒。 “不要,我一个人用。”陆西橙果断拒绝,他这么大个子,躺进她的小浴缸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嘛! 霍竞川微微一笑,他总有机会用的。 浴缸砌好了,霍竞川又在堂屋里刨木头,陆西橙帮不上忙,就在一旁给他加油鼓励:“我好喜欢这个礼物呀,我要天天用。” “说谢谢老公。”霍竞川抬头看他,大冷天的,他出了满头的汗。 “谢谢霍大灰!” 霍竞川在她额头敲了一记:“去卧室玩,这边木屑灰大。” 陆西橙往霍竞川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你咬半颗,剩半颗给我吃。” 霍竞川咬掉半颗,算了算时间,放下工具,去厨房灌了两个热水袋:“去炕上躺着,你大姨妈快来了。” “哦。”陆西橙乖乖点头,她现在饮食规律,大姨妈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每次霍竞川都会很紧张,生怕她碰冷水,这几天,他基本包办了洗衣做饭洗碗等所有家务,恨不得连澡都帮她洗了。 霍竞川在砌好的砖头浴缸内外都贴上了光滑的木板,小小的卫生间里,一只古朴的原木色浴缸就成型了,底部挖了一个洞,连接外面,拔掉塞子就能把水放出去,只是农村没有自来水,这对霍竞川来说问题不大,烧好水倒进去就行。 沈叶棠和霍老太太住进霍家老屋后不常出门,只在霍竞川去上工时远远看上几眼,有时候还能看到他领着一群人打拳,两人发现,他的拳法竟然像是受过专人指导的。 再一打听,知道霍竞川曾经因为身份不明而错失参军的机会,沈叶棠就很惋惜。 霍老太太开导她:“有失就有得,他要是去参军了,又怎么遇到那么可人疼的小媳妇?” 霍老太太很喜欢陆西橙,不是因为她姓陆,而是她处处为孙子考虑,孙子不想认他们家,她不会去劝他,说当霍家人有多少好处,她只会尊重他,这是最难能可贵的,所谓夫妻,小事上可以有分歧,大事上必须站在一起,一致对外。 哦,她们现在就是那个外。 “妈,你说的对,我以后不会再去惋惜什么,只要他们小俩口和和美美的,能不能出人头地又有什么关系呢!”沈叶棠年轻时也是能上战场打打杀杀的爽快人,丢了儿子后才渐渐变得沉郁,但她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霍老太太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你啊,这些年除了找儿子就没留意其他的?”霍老太太望着跟在孙子后面乖巧得像鹌鹑的一串人,“你瞧瞧诚濂部队里那些跟竞川同龄的年轻人,有几个比他强的?” 他们霍家扎根在军区,可放眼全国,谁说不当兵就没机会出人头地?各行各业的劳模,能说他们没出人头地?孙媳妇的父亲母亲奶奶,能说没出息? 霍老太太觉得,只要霍竞川以后不走错路,出息大着呢! 第479章 柔软的男人 霍竞川让陆西橙试试浴缸,陆西橙不肯:“我要等我生日那天再用。” 生日那天,意味着什么呢? 霍竞川心中火热,看着日历,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可再看看乖乖坐在炕上喝红糖水的小姑娘,又觉时间太快,初初遇见她仿佛就在昨天,一转眼,小姑娘已经当了他的妻子。 霍竞川将她抱到腿上,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进衣服贴上柔软的小腹,另一只手握住穿着羊毛袜的脚:“冷不冷?”生理期特别畏寒,小姑娘脚丫子总是冷冰冰的,霍竞川每次都这样给她捂热。 “不冷呀!”陆西橙顺势窝进他怀里,他身上的温度比热水袋和炕还要让她喜欢。 快开春了,队里柴火紧张的人家早就不烧炕了,柴火多的也只在夜晚睡觉时烧,零下几度对习惯了寒冷的东北人来说不算什么。 也就他们家,只要人在家,炕从来没有凉过,就算这样,霍竞川也是不离手地抱着她。 “对了,霍奶奶和沈阿姨那边有没有柴火呀?” 霍竞川亲了亲她:“队长叔和李爷爷都送去了,别担心。” “嗯。”陆西橙用额头顶了顶男人坚毅的下巴,“老公,你真好!” 这还是陆西橙第一次主动喊他老公,小姑娘害羞,轻易不肯叫这个称呼,霍竞川很惊喜:“有多好?” “额……”陆西橙嘴唇在他下巴上磨着,间或张嘴啃一下,不疼,痒痒的,霍竞川把她抱高些,让她亲吻自己的嘴角,“嗯?” 陆西橙就改咬他的唇,霍竞川浑身硬邦邦,唇却很是柔软的,非常好亲:“觉得你变柔软了呀!” 柔软不是他失去了棱角,而是更平和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的少年,对待敢招惹他的人,他照旧心狠手辣,只是情绪更加稳定,换句话说,他更强大,更有底气了。 “柔软?”霍竞川却皱眉,“妹妹,你不是在说反话?” 妹妹是嫌弃他不够硬? “没有啊,我在夸你呢!”软乎乎,软乎乎,多好呀! 心灵契合的小夫妻也有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时候,霍竞川气闷地捏住陆西橙小巧的下巴,重重吻上去:“闭嘴!” …… 这一天,霍竞川吃过早饭赶去上工,橙橙的生日马上要到了,他和大队长说了,这几天多干些,到时候要请好些天的假,王满囤虽然不明白他为啥请假,但他干的活又没少,还帮村里买了高产的红薯秧苗,他自然同意。 “也是,快春耕了,在家多休息休息,让陆知青给你好好补补。” “嗯。”霍竞川在外人面前那表情真的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整个一严肃认真又威严吓人的好青年。 心里想的却是:嗯,补是要好好补补,休息肯定是没得休息的。 他走过卧室,看到陆西橙蹲在柜子前翻找衣服:“橙橙,找什么?” “找我一件白色带球球的毛衣。” “收在右边的柜子里,我来找。”陆西橙衣服多,从她搬进来后,房间里的三开门大衣柜,几格放了她的嫁妆被子,其余大部分都被她的衣服放满了,霍竞川的占了一个小角落。 当然,霍竞川的衣服也就跟陆西橙比起来少,和村里人乃至县城人比起来,那是完全够穿的。 霍竞川还做了一个鞋架,专门放两人的鞋子,尤其是他下工回来,一脚的泥,肯定要换掉,家里的水泥地干干净净的。 “不用,我自己找,你去忙。”陆西橙推他,她找衣服很墨迹的,可能找着找着,看到喜欢还要试穿,她一个人慢慢找。 “那行,我中午去大队长家吃饭不回来,你自己弄来吃,别偷懒。”大队长和支书家去年加盖了屋子,现在请他们出了力气的人吃一顿,都是男人,陆西橙不愿意去。 “我知道啦,你们会不会喝酒呀?” “他们喝我也不喝。”霍竞川不爱喝酒,没她看着,他更是滴酒不会沾。 摸摸陆西橙的辫梢,霍竞川走出房间。 他一直忙到暮霭沉沉,回家时看到沈叶棠站在自家院墙边上,见他回来,连忙喊住他:“竞川!” 霍竞川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打算推开院门,沈叶棠只得继续说:“竞川,你媳妇早上跑出去了,我看她去了知青点,气呼呼的,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霍竞川脚步顿住,听沈叶棠接着道:“这会儿还没回来呢,你快去接她,你是男人,她是小姑娘,你凡事让着点,别吵架。” 沈叶棠就担心这儿子从小在山里,性子比较凶,又不会说好听话,平时还没啥,对着媳妇可不能这样,小姑娘都是要宠着的。 “谢谢。”霍竞川转身往知青点走去,早上他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生气了? 知青点里,大家都在前院准备吃饭,林圆的房间里只有陆西橙和林舒,林舒笑得大方:“橙橙,想问什么就问,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好,陆西橙也不遮遮掩掩了:“林舒姐,你和王春才真的……?” “嗯,真的,我们在处对象。”林舒很爽快地承认了。 陆西橙表情纠结:“你是喜欢他吗?” 陆西橙没觉得王春才不好,她觉得他很有趣,也很善良热心,但跟林舒好像不太搭啊! “你呢,你是喜欢霍同志吗?”林舒反问。 “当然啊!” “那你一开始选择和霍同志处对象,是觉得他能帮你干活,还是其他原因?”林舒的问题有些尖锐,对陆西橙却没有恶意。 “因为我喜欢他。”陆西橙回答得毫不迟疑,若只是为了找个人干活,她完全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找一群小孩子不行吗,给点儿糖果鸡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我也是一样的。”林舒手上有百来块积蓄,她能干,工分也不低,完全能养活自己,和王春才,只能说是喜欢他这个人。 “他虽然傻乎乎的,但对我足够真诚。”还听话,林舒性格稳重,王春才莽撞,但他很听她的话,林舒不想找一个太强势的男人,现实却是大部分男人都有这个毛病,不管实际上是不是真的能干,总觉得自己比女人强,处处要压女人一头,林舒很不喜欢。 王春才那样笨得可爱的反而正合她的心意,何况,他只是憨,又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第480章 娇气包又生气了 “橙橙,谢谢你,你不用担心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陆西橙懂了,她和霍竞川曾经在外人眼里也是最不般配的一对,只有她心里知道配不配。 所以,只谈过一次恋爱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装恋爱大师去质疑他人的感情呢? 哼,她自己还被可恶的大灰狼骗得团团转。 “林舒姐,那我就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啦!”陆西橙抱了抱林舒,“不过,如果有一天,他对你不好了,你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哦,果断砍掉树寻找下一片森林去。” 林舒噗嗤一笑:“你这话敢对着你家霍同志说?” 陆西橙柳眉倒竖,她有什么不敢的,她不仅敢说,她还要砍……她还要骑大马,骑他头上去。 呵,小模样不要太嚣张! 林舒还有句话没说,她和王春才能走到一起,也是相信橙橙和她的丈夫,能和霍竞川做朋友,王春才真的很差吗,别的不说,至少眼光不差的! 两个小姐妹还抱着呢,门口微弱的月光就被挡住,男人背对着她们敲了敲门:“橙橙,回家了。” 林舒连忙起身:“我要去前院吃饭了,橙橙,你也回家吃饭,我们就不请你啦!”说着就跑去了厨房,把陆西橙一个人扔下了。 陆西橙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小脸马上晴转多云:“你来干什么?” “接你回家。”这间是林圆的屋子,霍竞川不好进去,“煤球把我的鞋子咬坏了,我要揍它。” “你干嘛揍它,它还小呢!” “一岁多了还小?”霍竞川就站在门口和她说话,“是你在沪市给我买的皮鞋,结婚那天穿的。” “啊?”陆西橙被转移了注意力,那是霍竞川最好的一双皮鞋了,“煤球真不乖!” “嗯,你说该不该打?”霍竞川忍着笑。 “轻轻拍两下就好了。”陆西橙想了想,不行,霍竞川手劲大,会打疼的,“我去打。” “那走!”霍竞川伸长手臂,陆西橙刚把手放进他掌心,就被一股大力拉起,直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唔,我的鼻子!” “我看看?”霍竞川抬起她的脸,挺翘的鼻尖白白嫩嫩,“没受伤。”他收着力道的。 “你干什么那么粗鲁!”陆西橙吸吸鼻子,气得踩他一脚,霍竞川任由她踩,手臂依旧紧紧圈着她的腰,“谁惹你生气了?” 陆西橙一呆,对哦,她还生气呢,说好今天不理他的。 “我不跟你回去。” “家都不回,想去流浪?”霍竞川将人一把放到背上,“谁说要骑大马的,回家给你骑。” “你偷听我们说话!”霍竞川个子太高,陆西橙在他背上不敢往下跳,就攀住他的肩膀往上蹭,“霍竞川,你个偷听狂!” “我是光明正大地听。”霍竞川被她蹭得起了火,无奈地拍拍她屁股,“别动了,小心野狼来把你叼走。” “野狼不就是你嘛!”陆西橙老实了,揪着霍竞川的两只耳朵,凑上去一边咬了一口,“狼崽子!” 霍竞川干了一天的活,身上带着汗味,陆西橙脸埋在他脖子里嗅了嗅:“臭狼崽子!” “嫌弃我?”霍竞川转上一条小路,把她从背上挪到怀里,“嗯?嫌弃吗?” “哼!”不嫌弃的,陆西橙才不要说出来让他得意。 “说说,今天到底怎么了?”霍竞川蹭蹭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煤球欺负你了?” “关煤球什么事,是你欺负我!” “我?”霍竞川不解,他一直在地里,除了中午去吃了顿饭,什么也没做。 “就是你!”陆西橙小脸红红的,“我没想到,你居然是那种人?” “什么人?”霍竞川更懵,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很可爱,侧头去亲她,“我是你男人。” 陆西橙躲开:“不准亲我!”她还没消气呢! “回家再亲!”霍竞川抱紧她,扣住陆西橙的后脑勺按在自己怀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走到院子门口,只见门外放着一只竹篮,煤球蹲在边上眼巴巴看着,口水都流了一地。 “这是谁放的?”陆西橙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四下瞧瞧,没人。 “我们进去。”霍竞川已经明白了,他提起篮子,打开门,“煤球,回家!” “汪汪汪!” 待院门关上后,不远处起来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妈,竞川拿了。” “嗯。”霍老太太揉揉腰,老了,蹲一会儿就腰酸。 “妈你看见没,是抱着回来了,和好了!” “肯定和好了。”不和好陆家姑娘能给抱着? 原来那天拖拉机上还是冰上一角,她大孙子和孙媳妇私底下那么黏糊。 陆家姑娘不是一般人,没和好也要抱着。 霍竞川要抱她进房间,陆西橙不肯:“你不准进去。” “好,那你进去,还没吃晚饭,我去弄饭菜。” 霍竞川打开篮子,里面一碗红烧肉,两碗炸酱面,六个大包子,有些冷掉了。 他叹了口气,往锅里倒了水,把食物放进去蒸一蒸。 烧着火,霍竞川去敲卧室的门:“妹妹,出来洗手吃饭。” 里面没动静。 霍竞川推了推,门居然从里面反锁了。 “妹妹?” 霍竞川绕到前院,呵,窗户拉得严严实实,他又回到门口:“妹妹,你再不开门,我撞门了!” 他作势加重推门的力道,片刻后,门被打开,他还没走进去,一本书劈头盖脸朝他砸来。 “霍竞川,你……你看的什么玩意儿!” 霍竞川抬手接过砸来的书,陈旧泛黄的扉页上是一首熟悉的诗:衣解巾粉欲,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第481章 看书学习 陆西橙站在卧室中间,气呼呼瞪着他,小脸绯红。 柜子门打开着,空着的床铺上,还摊开着好几本这样的书。 霍竞川咽了咽口水:“妹妹,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这不是你藏的?”还藏在柜子最上面,摆明了欺负她个子矮。 “……是!”霍竞川百口莫辩,他们的卧室自从住进来后就极少有外人踏入,更不用说往柜子里放东西。 “你……霍竞川,你个大流氓!”陆西橙捡起一本书又朝他砸去。 霍竞川侧头躲开,方才还无措的眼神瞬间变了,他笑了笑,一步步向她逼近:“妹妹,你骂我什么?” 陆西橙被他这样子吓到了,往后退了两步,可房间就那么大,她又能退到哪里去,一屁股坐到炕上,色厉内荏地警告他:“你……你你,你不准过来!” 霍竞川长臂一伸去捞她,陆西橙灵活地后滚翻,在炕上乱蹦:“我不骂你了,你别过来!” 这炕砌得大,霍竞川走到炕头,她就跑到炕尾,跑得气喘吁吁,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得意:“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霍竞川狭长眼眸微眯,一个猛扑,把人压在身下:“还跑不跑了?” “呜呜呜……”陆西橙死命拍打他胸口,“你流氓,你看那些书,你还欺负我!” 压死她了! 霍竞川钳制住她的手:“我流氓,你现在才知道?” “那你也不能偷偷看书!” 明明她才是老司机的,可是他却居然背着她偷偷用功,比她厉害多了,陆西橙好生气! “那我们一起看!”霍竞川将她抱起来,拿起离得最近的一本书,“你喜欢哪一种?” 陆西橙扭过脸,藏进他肩窝里,她才不要看,太奇怪了! “你不想看?”霍竞川翻动陈旧的书页,“那我学会了教妹妹。” “你还要学?”陆西橙瞪大眼,他都那么……,还学什么呀! “嗯,”霍竞川将唇贴在她耳边,“妹妹,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对你耍流氓。” “做尽这书上的一切!”他的声音低沉,说的话露骨至极,一字一句敲击着陆西橙的耳膜,也蛊惑着她的心。 是啊,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到清心寡欲嘛,她也做不到啊。 她悄咪咪瞥了书一眼,霍竞川的手指居然把重点部位给遮住了,这还怎么看? “乖,我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霍竞川不想让她看到其他男人的脏东西,画的也不行。 陆西橙桃花眼写满了控诉,他一个人躲起来看得津津有味,却不给她看。 霍竞川一手环抱着她,一手翻书,两人的视线在书上停留了片刻,便看向对方,视线紧紧胶着,陆西橙缓缓闭上眼,脸颊酡红,唇微微嘟着,娇声娇气地命令:“你亲亲我!” 霍竞川听话地吻向她的唇,突然:“汪汪汪,汪汪汪!” 卧室门没关,煤球蹲在门口叫起来,要饿死狗子啦! 陆西橙捂脸,完了,煤球幼小的心灵不会被污染了! 霍竞川没亲到唇,只亲到白嫩的手背,他压下浑身的火气:“先去吃饭。” 锅里的炸酱面已经糊掉了,白面包子倒是白白胖胖特别可爱,陆西橙此时也猜到了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她夹起一筷子炸酱面尝了尝,味道还可以,就是她喜欢吃带汤汤水水的面条,不爱吃干面。 “给你吃。”她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这个好吃。”馅料调得好,包子皮也做得好,蓬松柔软有弹性,陆西橙学不会做包子,霍竞川也不常做,两人都习惯了吃米饭。 “好吃多吃两个。”霍竞川帮她咬掉红烧肉的肥肉,眉头皱了皱,这个味道…… “不好吃吗?”陆西橙凑过去把他筷子上的瘦肉吃了,“好吃的呀!” 只是……陆西橙笑起来,这明显是为了照顾她南方人的口味,多放了糖,甜味好重。 “你不喜欢吃就夹掉,我明天放点辣椒炒一炒。”陆西橙平时做红烧肉,糖只是起一个提味的作用,霍竞川很喜欢吃。 “没关系。”霍竞川起身泡了一杯茶,就着茶吃肉。 “你晚上不睡觉啦?”喝那么浓的茶,很容易失眠的。 “不睡了。”霍竞川三两口吃完一碗炸酱面,这晚饭不够他吃,“你还想吃什么,我再做一点?” 陆西橙也知道他吃不饱:“蒸点粗粮,我想吃芋艿了。” “好。” 霍竞川蒸了五个红薯,一碗芋艿,一块南瓜,两个玉米,两根山药,还热了两杯牛奶。 陆西橙蘸白糖吃,他就蘸酱油。 “明天晚上我做个芋艿汤,撒点葱花,你想不想喝?” “你做什么我都吃。”霍竞川把剥去皮的芋艿喂到她唇边,“来,不烫了。”小姑娘手嫩,想吃又怕烫,霍竞川干脆代劳。 煤球也吃了两个红薯,它还有陆西橙专门给它做的鸡胸肉蔬菜丸子,每顿都要吃好几个,自家吃得好,它从来不吃不熟的人给的食物。 吃完饭,两个人带着它在院子里溜达, 陆西橙摸摸煤球的脑袋:“煤球今天被冤枉啦,明天姐姐给你烧鸡腿吃。” 说完,瞥了一眼霍竞川,居然骗她说煤球咬坏了他的皮鞋,胡说八道。 霍竞川摸摸鼻子:“那就不计较它在我们门口乱叫。” 煤球睁着无辜的狗狗眼,饿了还不能叫,真是狗生艰难。 陆西橙去自己的小别墅洗了澡,躺进被窝,霍竞川也冲完凉进来,从身后抱住她:“今晚不做瑜伽?” 小姑娘每天晚上都要做奇奇怪怪的运动,霍竞川有时还要充当她的工具人。 陆西橙往后靠近他:“你说了让我骑大马的。” “不是害怕吗?”她有点轻微恐高,不敢骑他脖子上。 霍竞川捏住陆西橙的下巴,让她仰躺在自己怀里,他低头去亲她:“妹妹好香!” 陆西橙搂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唇舌纠缠,分不清彼此,过了好一会儿,霍竞川放开她,顺着她后背帮她换气,呼吸粗重:“想好怎么骑了吗?” 一夜过去,霍竞川身体力行了浓茶后遗症,一晚上没睡觉,陆西橙眼眶红红的,她再也不想骑大马了! 第482章 扎刀能手 粤省,霍诚濂回到部队,霍时屿三兄弟就来询问确认:“大伯,那位真是我们的大哥吗?” 霍诚濂点点头:“时序时轲,大伯谢谢你们。”要不是这俩孩子,他到现在都找不到儿子。 “大伯,那我们可以去看看大哥吗?” “不行,你们大哥没有接受我们,你们别去打扰他。”霍诚濂看向霍时屿,“你那个陆小兄弟在哪儿?” “在训练场。”霍时屿挠挠头,大哥不接受他们,那他和北霁还算亲戚吗? 这也是霍诚濂苦恼的点,若是按照正常情况,他早该主动联系陆家,儿子娶了人家的女儿,陆家又对儿子那么照顾,于情于礼,他们霍家都要上门表达感谢和友好。 可如今,他这身份尴尬,做什么都没有立场。 但,陆家那孩子知道了,陆国安迟早也会知道,他还真不能什么也不做,霍诚濂起身:“时屿,随我去训练场。” 训练场上,陆北霁在练枪,他有点走神,姐夫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二叔和家里? “北霁。”听到熟悉的声音,陆北霁立正敬礼,“首长好!” “嗯,”霍诚濂笑了笑,这是儿媳妇的弟弟,要和蔼,“我和时屿一样叫你北霁,你现在方不方便?我有点事要找你二叔谈谈,你也一起去?” “是,首长。”陆北霁跟在霍诚濂身后和霍时屿无声地交流,“你大哥真是我姐夫?” “是啊是啊,千真万确,是不是很惊喜?” “并没有。”他本来只要对付一个姐夫,这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压力好大。 到了陆国安办公室,陆国安正在埋头忙碌,见到他们三个还很奇怪:“老霍你回来了?你们是路上遇到的?北霁,你有什么事?” 霍诚濂拉开椅子坐下,示意陆北霁一起坐:“不要紧张,我现在不是首长。” 陆国安更不解了,只听霍诚濂把这次请假的目的和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完全把他听懵了。 “等等,老霍,我捋一捋。”陆国安在纸上写写画画,“也就是说,你二十年不见的儿子,就是我侄女在乡下嫁的男人?” “没错!” “然后你儿子不愿意认你们?” “是这样。”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不怪竞川,是我们没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亏欠了他。” “嗯,当了二十年孤儿,不认你们很正常。”陆国安又往他心口扎了一刀,他可听大哥说了,侄女婿以前挺不容易的,又对侄女好得要命,陆国安很护短,“早知道不给你肉干吃了。” 霍诚濂:“……” 霍时屿和陆北霁都不敢说话。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陆国安没好气,两人虽然是上下级,但级别差得不大,又相识多年,私下里并没那么多规矩。 “老陆,我想和亲家通个电话。”不管如何,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只是要先让陆国安和亲家说一声,贸贸然打过去,人家和陆家姑娘一样以为他是骗子,那霍诚濂真是说不清了。 “什么亲家,你儿子不认你呢,你哪来的亲家!” 霍诚濂:“……” 陆国安最后还是给了号码,这事说到底也不怪他们,不是故意丢的,那年代,丢失孩子的,丢失伴侣的,丢失父母的,这样的事情并不少。 第483章 炼猪油 沪市,陆国平接到弟弟的电话,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听到这么个消息,他沉默了半天才挂了电话。 晚上回到家,陆东青一家也回来吃饭,他在饭桌上说起,蒋素娟惊得碗都差点摔了:“你说什么?” “你激动什么?”陆国平把掉下来的饭粒捡起来吃了,“我说,竞川父母找到他了,就是那个京城霍家。” “京城霍家?是那个霍家,那竞川的父亲是……”蒋素娟虽然对这些事不熟悉,但也听公公婆婆说过一二。 霍家就是那个一个闺女都生不出的霍家? “霍诚濂,国安的上级。”陆国平说道。 “那咱们橙橙要有婆婆了?”完了完了,这自古婆媳之间是最难相处的,她女儿能不能应付啊? 坐在对面曹琴看向婆婆蒋素娟,原来只有一个妹夫,现在要多一家子亲戚了? “竞川没认他们,”陆国平不像妻子那么紧张,“何况,就算认了,竞川也不会让人欺负橙橙的,他要是敢那么做,这陆家的女婿,他就不用当了。” 管他什么和家稀家泥家,他陆国平都不怵。 “妈,竞川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陆东青安慰母亲,同为男人,他看得出来,竞川对妹妹多重视,他是只剩一口吃的也要让给妹妹的人。 “妈知道,”蒋素娟也是作为一个母亲下意识的反应,“国平,你说竞川没认?” “嗯,霍家家风不错,霍家人都算讲道理,他那个亲爹还被国安刺了一通,他心里也不好受。”陆国平把听来的霍竞川丢失的经过讲了,十分唏嘘,“竞川真是命大。” 换做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 命大的霍竞川又在背单词,他每次折腾完自己妻子,她给他的惩罚就是背英语,他还不能拒绝,这是为他好,是正经事。 音标差不多会念了,二十六个字母也认识,他现在每天要背十个单词,刚开始觉得很难,背着背着,十个很快就背出了,第二天早起再巩固一下,一周将所学的全部单词再重新记忆一遍,基本就能记得很牢了。 陆西橙说了,他现在忙,暂时不教他语法,只背单词,单词积累得多了,霍竞川脑子很聪明,学语法会非常快。 她给他的任务是一天十个单词,一周五十个,如果惹她不高兴了,那就一天二十个,特别不高兴,就一天三十个。 霍竞川不敢告诉他,二十个单词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没有特别难,男人偶尔要低调点。 霍竞川出门上工前从后院挑了块五花肉,快融雪了,这些肉要让橙橙收起来,又去储藏间装了一袋子县里买回来的白面,路过老屋时,把东西放在台阶上,转身出去了。 陆西橙今天要在家里熬猪油,她第一次熬,不太会,怕糟蹋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猪板油,请林舒林圆姜丽丽来帮忙。 陆西橙摸摸油腻腻的猪板油,太油了,这手得洗好几次。 三人把她挤开:“你一边儿去,我们来。” 这么好的猪板油,她居然还敢嫌弃? 三人把猪板油切成小块,应陆西橙的要求,强忍着心疼洗了洗,放进锅里熬,灶膛里只余一点小火,慢慢翻炒猪板油。 “橙橙你听说了吗,沈安宁好像有了?” “有什么?”陆西橙盯着锅里的猪板油看,看着它们慢慢变色缩小,这过程好治愈。 “有孩子啊!”姜丽丽使劲翻搅,这肉真多,“她特意上我们这儿来炫耀呢!” “啊?什么时候啊,我才回来时没听说啊?” “估计就这几天,也没见她进城看医生,谁知道呢!” 其实沈安宁更想找陆西橙炫耀,她家世好长得漂亮又如何,嫁了个泥腿子,以后生个泥腿子崽,不像她,嫁了市长公子,生的孩子就是高干子弟,前途远大着呢! 可惜,陆西橙很少出门,偶尔去知青点玩,身边多数都跟着那条追了她大半个村子的黑狗,沈安宁不敢往上凑,更不敢上霍家找她。 “那挺好的呀。”陆西橙无所谓,有了孩子,两个人能绑得更深,也不一定,徐晋杭那人权利心很重,一个对他毫无帮助的孩子,他不一定喜欢。 “橙橙,那你呢,你肚子有没有消息啊?”林舒跟着问道,过年那会儿结婚的,过了两三个月了,橙橙会不会也有了? 不是她们催生,单纯就是问问,这年头,结婚一个月儿媳妇肚子还没动静,婆婆就要着急的。 陆西橙怎么可能有,她和霍竞川还没真正圆房呢! 她小脸严肃:“我奶奶说了,要让我二十岁以后再生孩子,说女孩子身子没张开,生孩子对身体很不好的。” “真的?”三人同时惊讶,她们认识的人当中,十八九岁生孩子的比比皆是,在乡下更不用提的,好多女人十五六岁嫁人,第二年当妈,接下去就是一个接一个地生。 “那当然,你们忘了我奶奶是什么人?” “医生!”医生说的话那还有假?橙橙奶奶肯定是为了橙橙好呀,“橙橙,那你就好好听你奶奶的话,别急着要孩子。” 反正橙橙没有婆婆,没人会催她生。 锅里的猪板油熬好了,陆西橙准备了几个小瓦罐,林舒把油渣捞起来,猪油小心翼翼地盛进瓦罐里,还在里面撒了几颗粗盐粒,能保存好久。 陆西橙拿牛皮纸包了三包猪油渣分给她们,三人开心死了,没人不喜欢吃猪油渣的,尤其刚出锅时,油滋滋咬上一口,又香又脆。 “橙橙,够了够了,你留着自己吃。”林舒拿起一包,挑了一颗不怎么烫的油渣塞进陆西橙嘴里,“香不香?” “香!” “汪汪汪!”煤球一直看着她们,这会儿终于坐不住的,上蹿下跳讨吃的,它也要。 第484章 朴素的祝福 四人一狗捧着碗美滋滋吃猪油渣。 沈安宁捧着瘦到瘪进去的肚子也美滋滋的:“晋杭,你说我们儿子叫什么好?” 徐晋杭充耳不闻,他哪里有心思关心什么儿子,他爸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稀罕,又怎么会稀罕孙子,再说,他爸现在被撸下去了,正想办法往上爬,他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帮到他爸,而不是生什么儿子。 徐晋杭的心思全在借住在村里的两个女人身上,乡下人不懂,他可是很清楚,那天开车送她们来的汽车挂的是政府的牌照,而且还跟着开车的司机,他不知道那是警卫员,他就知道对方来头不会小。 若是他攀上那样的官,对方动动手指就能送他去上工农兵大学,他爸也能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定对方还有能力为他爸说话,让他爸官复原职。 徐晋杭想得出神,沈安宁很不满,她确信自己肚子里怀的就是儿子,因为她上辈子她就生了两个儿子的,所以她坚信她就是生儿子的命。 等她把儿子生出来,晋杭就该欣喜若狂了。 沈安宁走出屋子,她要去和大队干部说说,她有了,她要少干活,她这肚子里的可是那高干子弟,比陆西橙那个嫁了乡下汉的不知金贵多少。 …… 沈叶棠和霍老太太每天雷打不动地出门远远看霍竞川干活,这几日,她们发现,每次走在路上,总有个人窜出来,莫名其妙冲她们笑,呲着口黄牙,胳肢窝里夹着本书,里面穿着件领口黑乎乎的衬衫,浑身还冒着奇怪的臭味。 这人想干嘛? “这是不是那天说竞川是狼崽子的家伙?”霍老太太问儿媳。 “对,还骂竞川是泥腿子,无父无母,穿得破破烂烂。”然后被揍了一顿。 沈叶棠摩拳擦掌,她以前丢了儿子,看着温柔,其实是死气沉沉,现在儿子找到了,尽管不认她,可儿子活得好好的,沈叶棠整个人就活泛起来了:“妈,我们也去揍他一顿。” “我看行,听说他是知青,再让诚礼查查他家里干什么的。”霍家不随便欺负人,但看这人的样子,家教不咋的,说不定家里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霍老太太不介意替孙子出口气。 于是,几天后,徐晋杭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揍了,霍老太太和沈叶棠都当过兵,揍个他轻轻松松。 两人怕连累霍竞川,找的小俩口出门的时候揍人,也怪徐晋杭自己,别人都老老实实在荒地上干活,就他偏要偷懒,被揍了找谁说理去? …… 陆西橙的生日如期而至,一大早,霍竞川就做了长寿面,伴着骨头汤一起煮,端到炕前:“猪猪,起床!” “你才是猪,你是猪八戒!”陆西橙伸了个懒腰。 “嗯,我是猪八戒,你是猪八戒的媳妇,要给我生一窝小猪崽。”霍竞川拉着她坐起来,“妹妹,生日快乐,我们今天去领证。” “那我们结婚纪念日和我生日岂不是同一天?”陆西橙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亏,她平白无故少了一个节日诶,“要不我们明天去?” 她瞅着霍竞川,眼神里带着狡黠。 “不行。”霍竞川放下碗,帮她套上毛衣,“你不去,我就扛着你去。” “你是土匪啊!” “那你就给我生一窝小土匪。”穿好衣服,霍竞川夹起面条喂她,“吃长寿面,祝我家妹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陆西橙把面条吸溜进去:“祝我……婚姻幸福美满,和爱人白头偕老!” 最朴素的祝福。 祝我,也祝你! 第485章 结婚登记 这年头农村人结婚要在村里开好结婚证明,才能去县里登记,在永宁县,若是和知青结婚,还要知青手写自愿结婚申请,由大队盖章,就怕出现一些村里人逼迫知青的丑事。 结婚证明和申请书他们回来头两天就弄好了,霍竞川取出他几乎从来不用的户口本:“妹妹,登记好,我们再去趟公安局。” 把她的户口迁到他的户口本上。 “那么着急?”陆西橙背着小手瞅他,“怕我跑了呀?” “把你套牢!”霍竞川屈指在她鼻尖上刮了刮,圈住她的腰抱起来,“妹妹,我想你完完整整属于我,我也完完整整属于你。” 不管是身体,心灵,还是法律上,他们都是最密不可分的伴侣,他们的配偶那一栏互相写着彼此的名字。 “好嘛,我又没说不去。”陆西橙坐在霍竞川手臂上,晃悠着小腿翻看他的户口本,除了纸张差一些,和后世的户口本没多大区别,户主那页写着霍竞川的名字,家庭成员页空白。 陆西橙在男人唇角亲了亲:“以后这里就多个我啦!” “嗯。”多了个娇气包让她养着,霍竞川替她系上围巾,“我们出发了。” “民政局还没开门呢!” “开过去正好。” 天气冷,霍竞川还是借了大队的拖拉机,每次开,他都付足了柴油费,加上村里人经常托他捎带些东西去卖,他开拖拉机很自由。 陆西橙披着军大衣,抱着输液瓶坐在副驾驶吃酸奶,自己吃一口,喂霍竞川吃一口:“你慢点开哦。” 今天他开的明显比平时快一些。 “好。”霍竞川张嘴把酸奶吃下,目不斜视,他听她的话,开车时无论路况好不好,行人多不多,都不敢太分心。 开到县里,霍竞川一路上被投喂了酸奶,猪肉脯,薯条,无骨鸡爪,陆西橙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好饱哦!” 霍竞川:能不饱吗,小嘴就没停下来过。 现在的人结婚来登记的少,就算登记,也不讲究什么特别的日子,所以他们走进民政局,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才坐下,还没开工。 四十多岁的接待大婶本来有点起床气,这么早来登记,就不能让她缓口气? 待看到牵手站在柜台前的年轻男女,大婶的气又咽了回去,好登对。 漂亮姑娘笑得好甜,英俊的青年也在笑,从口袋掏出一把水果糖:“大婶,麻烦您了。” 有谁收到这么一大把水果糖心情还会不好的:“哟,你们是今天的第一对。” 她接过霍竞川递来的证件,咦,这姑娘是知青,还是沪市知青? 这男人是乡下人? “小姑娘,你是自愿嫁给他的吗?”大婶工作还是很负责的,再三问了几遍。 知青的户口在知青集体户上,以后如果有机会返城,能马上恢复城里户口,但如果嫁给乡下人,那就变成彻底的乡下户口了。 “我是自愿的。”陆西橙眼神坚定,嗓音清凌凌,普通话字正腔圆,又夹杂着水乡姑娘的软糯,“自愿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好,那我给你们办。”大婶填好结婚证,拿起印章哈了口气,“啪”,一个鲜红的章盖了上去,“来,收好了。” “谢谢。” 霍竞川双手接过结婚证,和陆西橙凑在一起看上面的字:霍竞川,男,21岁,陆西橙,女,18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华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结婚证上有伟人经典头像,伟人语录,还有一个“忠”,表明婚姻要彼此忠诚。 陆西橙把自己的两只小手都塞进霍竞川的大手里,霍竞川将它们紧紧包裹住,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张证书,最重要的人。 “行啦,回家看,别在这儿杵着啦!”看个结婚证也看老半天,现在的年轻人真奇怪。 走出门,不远处就是公安局,两人进去办理户口迁移手续,乡下户口要变成城里户口要走很多道手续,相反则简单很多,又有结婚证,几分钟就办完了。 回到拖拉机上,霍竞川一手户口本,一手结婚证,看了又看,然后把它们小心翼翼放进牛皮文件袋里。 陆西橙噘噘嘴:“其中还有我的一份呢。”结婚证一式两份,男女双方各持一份。 “我收着,怕你弄丢。” “我怎么会弄丢呢,那么多钱放我哪儿都不怕弄丢。” “那不一样。”钱弄丢就弄丢了,还能再赚,他这个人,她却不能弄丢,要了就必须要一辈子。 “小气鬼。”都不给她一本,陆西橙又笑起来,“我们去邮局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说我们登记的事。” “我想回家。”霍竞川转头看她,目光炙热。 穿着厚厚的衣服,陆西橙却仿佛要被他看穿个洞:“那你去和杨继忠说一声,还有秦叔叔?” “我想回家。” “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好不好?”陆西橙抓着他手臂撒娇,“我有点饿了。” 呜呜呜,她不敢回家,这大白天的,她要怎么撑到晚上嘛,陆西橙心里哭唧唧。 “我想回家。”只有回家是正事,她想吃什么,他给她做。 陆西橙没辙:“那……那人家想和你静静坐会儿。” 霍竞川眼底闪过抹笑意,妹妹害羞了。 霍竞川将拖拉机开出县城,陆西橙抓着自己的围巾盖住大半张脸,偷看他一眼,再扭过头去,再偷看他一看,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霍竞川的脸上,给他英挺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其实,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拖拉机速度减慢,停在一处无人的小土坡背面,霍竞川侧头凝视她,小姑娘小脸晕红,桃花眼里印着日光,清澈明媚,卷翘的睫毛在脸颊上打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嘴唇上涂了润唇膏,娇艳欲滴。 “妹妹?” “干嘛?”怎么不走了? “我们坐一会儿!”霍竞川打开驾驶室的门,绕过车头来到她这边,挤进她的位置。 第486章 顺顺利利 三月的东北,受西伯利亚高压影响,寒冷依旧笼罩在这片黑土地上,初春阳光下,红色的拖拉机泛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擦得锃亮的玻璃上氤氲着雾气,隐约可见几个交错的手印。 老旧的拖拉机当然是没有空调设备帮助取暖的,为什么内外温差那么大呢? 背靠小土坡,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原因,拖拉机似乎有轻微的摇晃。 直到日头升到正空,副驾驶室的门才开了一条缝隙,让空气流通。 “冷吗?”霍竞川嗓音喑哑,宽阔的后背挡住那条缝隙,不让风直接吹到怀里的姑娘身上。 陆西橙脸颊湿漉漉的,她早上梳了个精致可爱的丸子头,这会儿乌黑长发披散下来,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我见犹怜。 霍竞川低头看她,指尖缠着她的一缕发丝:“妹妹,你真好!” 陆西橙眼皮微颤,眼尾透着抹红,嘴巴扁了扁,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霍竞川真是属狼的! “我想喝水。”她开口,嗓子不复之前的轻灵,好渴。 “我喂你。”霍竞川从保温杯里倒出半杯温水,一口口喂她喝下。 陆西橙喝得急,几滴水珠沿着唇角滚落,霍竞川及时低头接住:“休息一会儿我们回家。” 拖拉机车头就那么大,两个人挤在一个座位上,身体紧紧挨着。 陆西橙被吃了开胃小菜的男人抱着像抱着个洋娃娃,他宛如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捏捏手,捏捏脚,捏捏耳朵,哪一处都不放过。 陆西橙将脸贴在他胸前,蹭蹭他的胸肌,呼吸间都是霍竞川的气息,阳刚醇厚浓郁,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很有侵略性,也很好闻。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伴随着窗外的风声,被一只大手轻轻拍着,激荡的情绪渐渐平稳。 霍竞川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他爱极了她这样依恋他的模样,也爱极了她闹腾时发的小脾气。 “妹妹?” “嗯?” “老婆!” “……老公!”陆西橙在他胸肌上啃了口。 霍竞川托住她的头:“我们以后每天都这样!” 陆西橙咻地把脸埋起来,两条小细腿在男人手里死命蹬:“不要不要不要!” 男人低沉悦耳的笑声从胸腔中溢出,幽幽钻入她的耳朵,像有人拿着一根羽毛,轻轻撩拨她的心弦。 陆西橙伸手环住他结实的腰,修剪圆润的指尖在他腰窝里调皮地挠了挠。 “妹妹!”霍竞川身躯一震,抱住她的手臂力道加重,语带威胁:“不想回家了?” “哼!” 霍竞川开着拖拉机停在家门口,自己先下车开了院子门,然后进屋拿了被子,把陆西橙从头到尾卷进去,包裹得严严实实抱进屋。 “妹妹,你躺会儿,我去把拖拉机还了,回来做饭。” “那你快点,我有点饿了。” “很快,我保证。” 霍竞川出去前特地换了衣服,他身上都是橙橙的甜香和奶香,不能给别人闻到。 陆西橙百无聊赖地盯着房梁看,身上黏糊糊的,她想泡个澡,但……她今天要用霍竞川做的新浴缸泡,她可提不动那么多水,要霍竞川伺候她。 陆西橙钻出被子,露出一半香肩,肤色雪白细腻宛如上好的玉石,美中不足的是,一个个深红的痕迹印在上面触目惊心。 她打开梳妆台兼写字台的抽屉想找本书看,突然最下面的抽屉里满满当当一抽屉的…… 她拿起其中一个纸袋:“两只装,35……”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 陆西橙脸颊通红,霍竞川什么时候偷偷买的这个,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好个霍大灰,到底还有多少小秘密瞒着她? 陆西橙眼珠子转动,要不要给他藏起来? 算了算了,陆西橙立刻怂怂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回头被他报复,她可承受不住。 而且,他都忍得那么辛苦了,她也不舍得! 眼神再次瞄向那个小纸袋,35?是不是太小? 霍竞川回家额外煮了两根猪大骨,给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煤球:“煤球,接下去几天,哥哥姐姐有重要的事,你好好守在家里,任何人都不许进来,知不知道。” “汪汪汪!” 霍竞川难得摸摸它的脑袋:“明天再奖励你吃两根骨头。” “汪!” 陆西橙托着腮,怀里抱着大灰狼玩偶坐在走廊上鄙夷煤球:“煤球,你太没骨气啦!” 霍竞川转身,将她连人带凳子一起端起来:“嗯,我家陆西橙小朋友最有骨气。” 陆西橙还坐在小板凳上,霍竞川的胸膛给她当靠背,两条手臂当扶手,这感觉很新奇,她甩甩小腿:“我要坐高一点儿!” 霍竞川就将她端高一点儿,正好亲到她发顶:“不喜欢坐我手臂上了?”他手臂都是给她当秋千用的。 “都喜欢啊!” 霍竞川摆动手臂,陪她玩了一会儿进屋做饭,陆西橙和煤球亦步亦趋跟在他屁股后面,好几次踩到他鞋跟,霍竞川捞起身后的小尾巴:“黏人精!” “大灰狼!” “汪汪汪!” 陆西橙早上吃了长寿面,她也没忘记后世过生日必备的蛋糕,她拿出亲手做的蛋糕,霍竞川帮她切,只是,他一字一句读出上面的字。 “祝圆房……顺利?” 陆西橙低着头,不敢看他,那啥,不顺利的可能性也很大,祝福一下嘛! 霍竞川将五个巧克力写的字全部切到自己碗里,当着陆西橙的面一口一口吃下,咀嚼时,额角连着脖颈的青筋分明突起,有初见时的凶悍。 “会顺利的!” 第487章 圆圆圆啦 霍老太太和沈叶棠婆媳在霍家小院外徘徊,发现自从那天小夫妻俩开着拖拉机回来后,两人已经连着八天没出过一次门了,这是怎么了? 她们不放心,去找大队长问,小姑娘不出门很正常,她不上工,但霍竞川不出门就很奇怪了。 王满囤只告诉她们霍竞川提前请了十天假,说快春耕了,要在家好好养养身体。 婆媳俩表示狐疑,她们就算心疼孩子吃了很多苦,但在村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她们又不傻,霍竞川壮得跟头牛似的,需要休息这么久? 只有那只熟悉的黑狗每天雷打不动地从后院的狗洞里钻出来,今天,沈叶棠眼尖地发现,它是被踹出来的。 霍家小院。 堂屋门紧紧关着,只打开一扇后窗透风,躺椅斜斜地摆在堂屋里正中间,上面铺着条薄被,一半拖在地上,靠北吃饭的八仙桌不知为何翻到在地,长板凳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只剩蜡烛油无人清理。 整个堂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又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走过侧门,这股气味愈加浓郁。 卧室的地面上躺着不知多少只瘪掉的气球,几条床单随意扔在房间一角,散落的衣服让人无法踏足。 原本挂着的窗帘被扯掉了大半,规规矩矩摆放着的梳妆台五斗橱乃至大衣柜都莫名其妙移了位,像是被打劫过。 卫生间里氤氲着雾气,男人半跪在浴缸边,两条健臂牢牢托住浸泡在热水中的少女:“还难受?” 男人头发汗湿,随意披着件衬衫,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英俊的眉眼透着餍足,唇角被咬破了,结了痂,胸口处几道抓痕,下巴处长出了青青的胡茬,还有几个牙印,显得他落拓又性感。 浴缸里水温偏高,躺在里面的姑娘脸颊泛着蔷薇色的红,眼睫湿润如雏鸟的羽毛,湿透的长发交织披散在肩头,容色姝艳,睫毛眨动间带着一点媚意,看得男人喉结滚动,心头又是一阵燥热。 陆西橙躺在里面,腿尝试地动了动,随即委屈地扁扁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嗓子已经哑得要命。 霍竞川连忙端来温水一点点喂她,她咕咚咕咚喝下,侧头对着男人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霍竞川眉头都没皱一下,低头在她娇嫩脸颊上落下一个个吻:“,橙橙我爱你。” “我不要你!”陆西橙声音完全变了调,她甚至哭喊不出来,只能委屈地抽抽噎噎,“呜呜呜,我讨厌你!” “是,我爱你!” “我最讨厌你!” “我最爱你!” 霍竞川不厌其烦一声声倾吐爱语,她怎么会这样好,好得让他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分开。 陆西橙桃花眼里滚着生理性的泪,他怎么会那样坏,坏得她想咬死他。 可是,她现在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有霍竞川托着,她能直直沉入浴缸底部。 霍竞川一手揽着她纤薄的腰背,一手撩起水替她擦洗。 “嘶,疼!”水流漫过肌肤,带来细密的疼痛,她娇嫩的手肘和膝盖都磨破了,当真凄惨万分。 霍竞川心疼地放缓动作:“乖,洗完我给你涂药。” 说到药,陆西橙的脸更加红:“霍大灰你混球,你都不疼我!” “疼的,最疼你!”霍竞川磁性嗓音在她耳边呢喃,“陆西橙,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他疼她疼到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骗子,我不要你了!” 霍竞川只是笑,动作温柔把她从水里抱起来,用柔软的浴巾裹住,一点点为她擦拭干,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 陆西橙却深刻体会到他温柔表象下毫无顾忌展现的本质。 强势、霸道、侵略、粗野,一往无前,还有无穷无尽的体力! 而她呢,像是一个洋娃娃,被拆解又组装,组装又拆解,男人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从白天到黑色,再从黑夜到白天。 片刻后,陆西橙陷入柔软的被褥里,霍竞川端来一碗粥,抱她靠坐在怀里,一勺勺喂她,粥是牛肉粥,煮得恰到火候,陆西橙饿坏了,很快吃完一碗:“我还要!” “好。” 这几天时间,陆西橙就没自己动手吃过一次东西,喝过一次水,全部由霍竞川喂,她软绵绵靠在枕头上,愤愤不平地想,凭什么她像个废人,他却依旧像头狼? 狼人霍竞川伺候完自己的小妻子,陪她一起躺下:“好好睡两天,接下去不碰你。” 陆西橙目前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最灵活,尽管眼皮有些沉重,她还是忍着睡意看向他。 霍竞川搂着她肩膀,把她软软的身体嵌在怀里,大手顺着她绸缎般的黑发:“那个没有了。” 他以为准备的足够多,可是他高估了自己面对她时的自制力。 陆西橙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胸口传出:“你用着不舒服。”她也不喜欢。 “忍一忍,过几天就好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霍竞川厚着脸皮向上次的妇科医生讨教了安全期的问题。 现在不能放肆,等过几天。 陆西橙突然有了种小动物的直觉,他在想什么狗屁东西? 第488章 刮胡子 陆西橙在床上养了三天,还是软绵绵的,被折腾得太狠,懒得动弹,反正有霍竞川,他除了在某些方面特别强势,其他琐事基本上对她是千依百顺的,吃饭喝水,照顾得无微不至。 霍竞川定时给她按摩,担心她闷,又给她念书,顺便把家里收拾下。 床单洗干净,这些是陆西橙的嫁妆和霍竞川在百货商店买的,没有一条幸免于难,要不是陆西橙别墅里还有很多床单,两个人就没床单睡了。 陆西橙靠坐在枕头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院子,晾衣杆上随风飘扬着十来条各种图案花色的床单,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卖床单的。 她捶了捶怀里抱着的大灰狼玩偶:“都怪你!” 然后又搂过小兔子和大熊猫:“还是你们俩乖!” 陆西橙小别墅里有洗衣机烘干机,平时洗大件直接放那里洗,这次她就故意让他动手洗,好好给他消耗消耗体力。 可恶的永动机。 霍竞川热了牛奶端进来,摸摸她的脸,怎么又脸红了? 陆西橙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你还不去上工吗?”中午有人过来找,霍竞川没让人进院子,只在门外说了两句话,又回家抱着她玩。 陆西橙头一次希望快点儿春耕,让他下地干活去,只不过老实了两天,今天又开始动手动脚了。 吃不饱的吗? “是大队长,让我明天去晒仓库的粮食。”积雪消融,储存的一冬天的粮食要晒一晒防止长虫子,一部分要借给粮食吃完打饥荒的人家。 王满囤顺便来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休息够了没。 霍竞川觉得没够,他还能休息很久。 陆西橙眼睛瞬间亮了:“那你快去,晒粮食要很认真,不能被小麻雀偷走一粒。” 霍竞川看得好笑,刮刮她的俏鼻:“这么不想我在家?” 知道这几天把她累坏了,霍竞川俯身抱起她,抽走她怀里的小兔子大熊猫,把大灰狼塞进去:“下周开始春耕,我和大队干部说好了,你不去上工。” “割猪草呢?”猪草也不用割了?那已经是最轻松的活了。 “不去,要是闷,等野菜长出来,让孩子们陪你挖野菜。”霍竞川给她披上毛毯,抱着走出卧室,来到走廊的躺椅上坐下,今天有太阳,风不大,坐一会儿很惬意。 “我什么都不干,别人会不会有意见啊?”陆西橙不知道别的大队也有她这种情况,怕霍竞川会为难。 霍竞川眼底深处藏着抹狠戾:“谁敢有意见?” 他抓起她的嫩白小手握在掌中把玩,去年两人还不是一家人,今年不一样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那我就每天上午去挖野菜,中午给你送饭,下午看会儿书,出去玩……”陆西橙已经兴致勃勃规划起来。 霍竞川含笑看她,没有打断,心里想的却是,但凡他家小姑娘能每天上午从床上爬起来,那一定是他这个做丈夫的不够努力,没有尽情疼爱她。 陆西橙猜不到他心里无耻的想法,否则非给他脸上挠开花,她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唇上的伤口快好了,下巴上的牙印也消失了,就是胡子太久没刮,平白少了几分和她在一起后才有的少年感。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正是新陈代谢最旺盛的年纪,一天不刮胡子就能长出胡茬,几天不刮,扎得陆西橙脸疼。 “妹妹给我刮。” 陆西橙坐在霍竞川膝盖上给他刮胡子:“你下巴扬起来一点儿。” 霍竞川就把下巴扬高,手臂圈住她的细腰,垂眸看她专注的动作。 霍竞川的下巴长得很好,以前太瘦骨骼突起,现在脸上有了胶原蛋白,下颌线依然清晰,棱角分明,下巴不是后世小鲜肉的尖下巴,陆西橙觉得尖下巴太女性化了,霍竞川下巴是平的,看起来更加大气,荷尔蒙气息更强烈。 张爱玲在《色戒》里说,到女人心里的路要通过那啥啥, 以前陆西橙不懂,现在仿佛明白了,他们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男女,对爱人都有最深切的渴望,柏拉图式恋爱不适合他和她。 刮完了,陆西橙忍不住抱住霍竞川的脑袋凑上去亲了一口,她家霍大灰真英俊,真是怎么都看不厌。 “这么喜欢?”霍竞川望进她亮晶晶的眼里,谁刚才还恨不得他马上去上工干活的? 口是心非。 陆西橙攀在他肩头奶声奶气撒娇:“要举高高!” “好!”霍竞川站起来,“我家小朋友最喜欢老公抱着转圈圈对不对?” 他抱着她在院子里散步:“今年入冬前,我们去山里住一段时间,带你泡泡温泉。” “好呀!”陆西橙没意见,她还挺喜欢泡温泉的,只是……“我要一个人泡。” “为什么?” “温泉太小,你太大啦!”陆西橙强词夺理,“反正我要一个人泡。” 霍竞川笑出声,当初她也说浴缸她一个人用,后来他不还是堂而皇之地用了?由不得她! “对了,煤球呢?”陆西橙才想起来,好几天没见到煤球了。 “霍竞川将脸埋在她颈侧,声音有些闷:“赶出去了。” “赶出去了?”陆西橙推开他,“赶去哪里啦?” “赶去流浪。” 笨狗太碍事,主要是橙橙叫得凄惨,它便以为他在欺负她,在外面死命挠门,霍竞川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把它赶出去了,让它自己去外面流浪两天。 “那你一会儿去给我找回来。”陆西橙知道煤球不会有事,它就是村里的小霸王,鬼精鬼精的。 她撑住霍竞川的肩膀,努力看向院子外,小路上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几天没出门,居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看着看着,她就对上了两双好奇的眼睛。 哦不,三双,两双人的,一双狗的。 八目相对,陆西橙小猫招手,随即抱住霍竞川的脖子往下爬:嘤嘤嘤,没脸见人啦! 外面的霍老太太和沈叶棠神情有些呆,什么情况,狗不要了? 第489章 告别 春耕开始了,霍竞川和去年一样,主要负责犁田,他早上出门时,陆西橙都还在沉睡,他自己随便弄点吃的去上工。 说是随便吃,结婚住在一起后,在吃方面霍竞川真的从来没被将就过,陆西橙有时候会提前给他做好几个面包三明治,半夜拿出来,早上还是很新鲜的。 有时候是卤牛肉,霍竞川只需要煮点面就能吃一顿很有营养的早饭,还有各种粥,晚上烧炕时在炕洞上放上一个小锅,早上粥就煨好了,鸡蛋牛奶更是从未断过。 陆西橙会在中午顶着一张幽怨的小脸,提着小篮子来给他送饭,然后重操旧业当她的小老师,收获几篮子野菜,捧着一束野花,和霍竞川快快乐乐地回家。 沈叶棠每天都能看到陆西橙歪歪扭扭地走在田埂上,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她儿子一无所有的时候,愿意陪着他,照顾他,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傍晚,她也总能看见两个人相携回家的背影,一高一矮,有说有笑,这种幸福是他们这些才出现的亲人给不了的。 沈叶棠彻底把心放下,她有些想念丈夫了,和婆婆商量后决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她们不是前进大队的人,不能总住在这里,现在是农忙,她们又不上工,无所事事容易被人说嘴。 霍老太太要回京城,老头子不在,一些关系还需要她来走动,她猜得出来,孙子应该私底下在做一些买卖,否则那栋青砖瓦房怎么来的?还有娶陆家闺女,孙子是个有骨气的,不可能不花钱就把人家女儿娶回家。 孙子虽没认他们,但万一以后有个什么困难,他们也要有能力来给他兜底,霍家靠着老爷子和儿子们现在还鼎盛,但一个家族要发展不能没有人脉,还有几个小孙子,霍老太太也要督促他们爹好好教教,太安逸了,不如大孙子能干果断。 最好也扔乡下几年,吃吃干活的苦,大孙子能一边赚工分一边读书,他们凭什么不能! 远在粤省的霍家几兄弟打了个喷嚏,奶奶想他们了? 临行前,两人来告别,霍竞川正准备去上工,见她们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包袱,想了想还是侧身请她们进来。 这是婆媳俩第一次踏进这座小院,院子里几棵大树,一棵树下还荡着两根麻绳,像是要做秋千,青石板铺成的甬道将院子分成两半,一边摆着张石桌,四周围种着各种植物,没到盛开的时节,却也绿意盎然,另一边则是开垦出一块菜地。 和其他人家不同,走过院子,走廊就是水泥地,扫得干干净净,停放着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个小碎花棉花垫子。 堂屋外有个鞋架,摆了两双草鞋,一双大码解放鞋,一双棉鞋,还有一双小很多的运动鞋。 堂屋门敞开着,那只叫煤球的黑狗趴在躺椅旁边的窝里呼呼大睡,躺椅上一只……狗还是啥玩意儿?和一只兔子玩偶,面对面排排坐。 霍老太太和沈叶棠互相看看,小俩口还挺有童趣。 堂屋的桌上放着两个瓷碗,都带着盖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中间是一个白色花瓶,插着一束野花,还立着副木制相框,里面是陆西橙和霍竞川的彩色照片,笑得甜蜜蜜。 沈叶棠和霍老太太看得眼热,好想要一张。 墙上挂着一座黑色的牌挂钟,发出清脆的滴答滴答声。 堂屋还有一台崭新的缝纫机,一件织到一半的黑色毛衣随意扔在上面。 霍老太太暗暗点头,孙子这小日子过得是真不错,就她们看到的摆设,不比城里人差。 “请坐,有事吗?”霍竞川问道。 “哦,是这样的。”沈叶棠看了眼侧门,小姑娘没睡醒? 没儿媳妇在中间,对着不多话的儿子,压力有点大,沈叶棠打开带来的包袱:“你奶奶要回京,我要回粤省陪陪你……爸爸,竞川,这是我给你和橙橙做的衣服鞋子,你收下。” 包袱里两双布鞋,一双大的像船,一双小小的,正正好塞在大鞋里,还有两双皮鞋,两双运动鞋,都是一大一小,小的塞在大的里面。 霍竞川嘴角抽了抽,像妹妹偷穿他的鞋子。 衣服一套黑色,其余几件都是裙子:“这几个花色和款式是南边最流行的,橙橙喜欢就让她穿,不喜欢放着也没事。” 这几条裙子真的很漂亮,沈叶棠并不笨,她看得分明,在儿子眼里,媳妇才是第一位的,给儿子做衣服还不如给儿媳妇做,小姑娘穿得好看他心情也好啊! 霍老太太帮忙把衣服拿出来,那套黑色的放在一边,抖开几条裙子,一条天蓝色长袖连衣裙,长度到脚踝,领口是白色娃娃领,还配了一件白色小马甲,再稍微暖一些就能穿。 一条白底连衣裙,上面印了一颗颗颜色鲜红的小樱桃,清新甜美。 还有一件奶白色衬衫裙,上半身衬衫,下半身淡绿色裙子,腰上系了个蝴蝶结,这是沈叶棠临时加的,她发现小姑娘挺喜欢蝴蝶结,头上经常系着蝴蝶结发带,就连送饭的小篮子上也要系个蝴蝶结。 霍竞川垂眸看着,这几条裙子,妹妹会喜欢的。 “谢谢。”他说道,“今天走,有车来接吗?” “有,你三叔会开车来接我们,”霍老太太放下衣服,“孩子,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别扛着,记得来找我们。” 霍竞川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他是个很谨慎的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以他目前经营的人脉,一般的小事都能解决。 沈叶棠依依不舍,这次离开,起码要等到入冬,农村地里的活忙完了才回来,在这里,哪怕不能说话,也能远远看儿子几眼,回去就只能看照片了。 对了,照片。 沈叶棠斟酌着开口:“竞川,你和橙橙的这张照片有没有多的,能不能送我一张?” “还有奶奶,奶奶也想要一张。”带回去给老头子看看,馋死他。 霍竞川:岳父岳母他都只舍得给一张,你们倒是狮子大开口。 第490章 降职 中午刚过,霍诚礼就开着车到了,身为省里一把手的秘书,他工作繁忙,接人本不必亲自过来,但他很想看看自己的侄子,所以特地跑了这一趟。 此时农田里是三三两两正在休息的农民,都穿着差不多颜色的衣服,他一眼就认出了靠在拖拉机旁说话的年轻男人,不为其他,所有人里,他最高。 霍竞川似有所觉,抬头望去,霍家几兄弟长得都很像,周正的五官,气质偏正,他迅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微微颔首。 霍诚礼笑了笑,如母亲所说,这是个很大气的孩子。 沈叶棠扶着婆婆挥挥手上了车,车子启动,缓缓驶离,不远处站在田埂边的徐晋杭失魂落魄,这么多天,他居然没能搭上一句话,这两个女人软硬不吃,任他说什么都不理睬,他中间还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好几天不能出门见人,更是少了很多机会。 不过还好,狼崽子和她们也没怎么接触,徐晋杭这样安慰自己,又对生活燃起了希望。 他妈前阵子偷偷给他写信,说他爸虽然市长职务没了,但工作还可以,慢慢的也认识了一些人,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在沪市立足,她帮他多说说好话,他爸迟早会原谅他的,毕竟大儿子二儿子都不出挑,唯一麻烦的就是他的耳朵,等以后回沪市或者京城再治一治。 徐晋杭给他妈回信,表达了一番孺慕之情,信里半点没提沈安宁怀孕的事,那一团未成形的血泡还不知是男是女,生出来再说。 …… 沪市,徐跃华完成上午的工作,正坐在办公室喝茶,他被降职后,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但他走到如今的位置,心理素质挺强,很快振作起来,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他这次学乖了,没有急吼吼地想做出成绩,而是实行中庸之道,而且因为他的岗位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渐渐地,倒也算打开了一些局面。 徐跃华斗志昂扬的,他才四十多岁,当初能从一个小干事爬那么高,以后肯定也可以,不能着急,他之前就是太着急了。 那陆家一家子目光短浅的,当真把那么个漂亮的女儿嫁给了个乡下小子,婚礼还请了好些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以后想甩开乡下小子都不行。 徐跃华当然没被邀请,但酒宴办在国际饭店,他偷偷在马路对面瞧了,他要是有这么出挑貌美的女儿,肯定是要找一个家世绝好的人家,对自己仕途有帮助的那种,怎么能随便嫁人呢,真是浪费! 那乡下小子也就一张脸好看,顶个屁用。 就这样的眼光,他徐家以后未必就比陆家差。 正这样想着,门被推开了,是书记身边的陶秘书,徐跃华连忙站起来:“陶秘书,您怎么来了?” 陶秘书看向徐跃华的目光带有三分怜悯,这人有几分能力的,现在坐着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手上也有不少权力,可惜…… “徐主任,这是刚刚接到的来自上面的行政通知,你看看。”说着,把一张纸放在办公桌上。 行政通知? 徐跃华心中疑惑,单独的行政通知一般是人事调动,这是看他工作做得好,又要给他官复原职? 带着激动,他拿起纸一看,瞬间眼前一黑:“这这这……陶秘书,这是不是搞错了?” 好端端的,要把他一个主任降职为科员? 科员,比科长还不如?刚进来的小年轻都是从科员做起。 “徐主任,不,徐同志,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换办公室。”科员可没有独立的办公室。 陶秘书才不会解释他为什么被降职,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听领导说上面有人对他不满意,不过人家也没有刻意整他,理由是非常充分合理的。 因为徐跃华升上来就是不符合正常任命流程的,现在按照规定把他降下去,再加以处罚,做科员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踌躇满志的徐跃华若说之前还对自己的前途抱有希望,以后呢,他不年轻了,那一丁点的人脉压根就不稳固,他这一落下来,谁还会理他? 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得罪了谁,还是谁连累了他? 第491章 两场婚事 春耕后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地里的活不算太忙,村里人一般会选择在这期间把家里重要的事办了,陆西橙就喝了两次喜酒。 第一场是李根发娶媳妇,李根发就是最初帮沈安宁干活,喜欢她的那个汉子,自从落水事件后,他就再也没找过沈安宁,他老娘给她找了隔壁大队的一个姑娘做媳妇,陆西橙和小雪关系不错,主要是霍竞川在大队上越来越有威信了,她也被请去喝酒。 随了五个鸡蛋的礼,陆西橙看到了新娘子,黝黑的脸庞透着健康的红晕,一根大粗辫子,笑起来一口牙挺白,穿着件半旧的深红色粗布罩衫,看起来就很能干。 李根发老娘对这儿媳妇很满意,比那个知青强太多了。 陆西橙吃完饭和霍竞川往外走,看到沈安宁远远地朝这边看,两人目不斜视走过。 沈安宁捧着还不明显的肚子,心里恨恨,李根发那个乡巴佬居然还真娶媳妇了,呵,死老太婆一脸老树皮笑成那样,不过是娶了个村妇,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安宁是极其看不起李根发的,一辈子窝在乡下,没半点出息,但,当他真的娶了别人,她心里又有了强烈的不甘,这个男人,上辈子可是只有她一个,哪怕她抛弃他和两个儿子回城,他也没有再娶,独自将两个儿子拉拔大,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孩子们姑姑的帮衬。 这样的男人,就该永远在她屁股后面,永远仰望她,凭什么能娶别人! “沈安宁,你还杵那干嘛,还不回去做饭,想饿死我啊?”一道粗暴的男音自身后响起,沈安宁急忙转身,“我这就去做。” 什么李根发,她这辈子可是徐晋杭的妻子,那种人给她提鞋都不配! 只是,不知为何,晋杭最近的脾气又大了不少,算了,她忍着些,本事越大的男人脾气也就越大,一事无成的男人才唯唯诺诺。 …… 陆西橙一回家就坐到缝纫机前,霍竞川拉她起来:“刚吃饱,休息会儿。” “我怕来不及。” “还有好几天,来得及。”霍竞川扶她坐到新搭好的秋千上,在后面轻轻推,“我们俩结婚,你都没这么忙!” 语气有点小幽怨,陆西橙就笑了:“我有你呀!” 林舒和王春才也要结婚了,他们才是正常的速度,看对眼了,相处一段时日觉得合适就结婚,哪像她和霍竞川,爱情长跑一年多。 钱大娘对于自家傻儿子能娶到知青点最能干的林知青,她感到亏心,不清楚那姑娘瞧上自己儿子哪里了? 不过她也不会阻拦,这种好事,求都求不来呢,家里条件有限,她还是想尽可能给人家姑娘体面的,四大件不用想了,做了床新棉被,还托人买了几尺红布,给林舒做嫁衣。 林舒想自己做,但她白天要上工,钱大娘一家人也要上工,陆西橙干脆说帮她做,她有缝纫机,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技术其实挺不错的,霍竞川的贴身衣服都是她给做的。 霍竞川怕她太辛苦,不许她做太久,尤其是晚上,点着煤油灯干活是绝对不允许的,会伤了眼睛。 陆西橙心想,反正她不干活也很累,做衣服反而轻松点呢! “又在偷偷说我坏话?”霍竞川从身后揽住她,“过几天,我陪你进山玩玩?” 农村的生活远不如城里丰富,城里能去电影院看电影,逛百货商店,去公园散步,在农村,什么都没有,霍竞川担心小姑娘会无聊。 “好呀,我们去看看大灰,好久没见它了,看看它有没有更威风些。” 霍竞川抿唇,有些后悔把大灰的名字让出去了,妹妹很喜欢叫他霍大灰。 不如,霍竞川亲了亲陆西橙的脸颊,等他们以后有了孩子,叫孩子小灰? 陆西橙侧头在他下巴啃了一口,抓住两根麻绳,双腿用力蹬:“哈哈哈,霍大灰,我要荡高点儿!” 霍竞川就把她推得更高些,嗯,叫小灰不错! …… 林舒是从知青点出嫁的,霍竞川嘴上嫌弃王春才,还是把自己的自行车借给他,让他骑车去迎亲。 王春才对着穿着红嫁衣,被陆西橙打扮得分外俏丽娇美的林舒,激情得话都不会说了:“林舒,我我……我会对你好的,像……像川哥对嫂子那样好!” 陪在林舒身边的陆西橙忍不住看向王春才身后的高大身影,两人相视一笑。 林舒也笑,她就是被他的这份傻得可爱的真诚打动,她不要求他像霍同志那般能干,那样的人毕竟太少了,只要王春才一直这么对她,她相信他们能把日子过好。 最小的儿子娶上了媳妇,钱大娘说话算话,打算给儿子们分家,乡下分家一般会请宗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做个见证,前进大队没啥大宗族,钱大娘家就是解放后逃荒来的,所以请了老支书和大队长过去,还有霍竞川。 陆西橙看着霍竞川错愕的脸色哈哈大笑:“川哥,你很德高望重哦!” 霍竞川捏住她淘气的小嘴:“你很贤良淑德,川嫂!” “呜呜呜!”陆西橙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叫川嫂。” “妹妹!”霍竞川蹲下给她换上小皮鞋,“走,我们一起去。” 陆西橙第一次见真实的农村分家,不像看到的小说里撕逼撕得头破血流,王春才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已经生儿育女了。 钱大娘老俩口拿出三百块钱,这钱攒下来不容易啊,这几年娶媳妇嫁女儿花了不少,他们手头还有一百多,不可能全分了。 三兄弟每人一百,农具多数都是大队的,没啥好分的,家里的三只鸡钱大娘要自己养着,鸡蛋每家分十个,锅碗瓢盆按人口来,板凳也是,自留地里的蔬菜不分,想吃就去摘,以后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大队会划分新的自留地。 第492章 跟着川哥有肉吃 家里的粮食一分为四,钱大娘老俩口一份,三兄弟各一份。 另外,按照惯例,老人会跟着大儿子养老,钱大娘家也不例外,所以,王春才和他二哥需要每年给爹妈十块钱及一百斤粗粮,如果以后爹妈干不动活赚不到工分了,粮食会再增加,对于这点,大家都没意见,孝顺父母是应该的。 至此,这个家差不多就分完了,不过,因为没有盖房子,住暂时还住在一起,做饭分开做,谁要能把房子盖好,随时可以搬出去。 从陆西橙进来到结束,不过才三十分钟,林舒看她呆呆的,手挥了挥:“你在想什么?” 陆西橙回神:“哦,没什么,”分家太快,她没反应过来,“林舒姐,接下去你们有什么打算啊?” 里头男人们还在说话,林舒领她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和知青点陆西橙先前住的屋子差不多大,一张炕占了大半。 “你也看到了,家里太小,春才想尽快盖房子,不过他想用盖青砖和土砖混着的那种,我们手上的钱不太趁手,今年先攒一攒,明年再盖。”王春才刚才分到一百,还有去年跟着霍竞川干活赚了几十,这钱钱大娘没有全部要走,留了一部分。 林舒的钱更多些,她原来就有一百多,知道她结婚,家里又给汇了两百来,算是嫁妆,毕竟离得太远,要买什么只能让林舒自己置办。 这两百,林舒只告诉了王春才,没拿到明面上,钱大娘是个好婆婆,不会贪她的钱,但两个嫂子的嫁妆只有十块二十块,林舒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很有钱,肉要埋在碗底吃。 “盖个小点的房子一两百也够了。”现在先挑选好宅基地,王春才直接选了霍家小院隔壁,林舒就打趣问他,到时候一栋青砖大瓦房,一个矮矮的小土砖房,怕不怕别人笑话? 王春才很理直气壮:“笑话怕啥,跟着川哥有肉吃。” “嗯,那等你们盖房子的时候,我让霍竞川去帮忙。”至于借钱这种话,陆西橙没说,救急不救穷,人家新婚小夫妻有自己的计划呢! …… “当、当、当!” 凌晨两点,铜锣的声音打破了乡村的平静,麦收开始了。 陆西橙眉头蹙着,霍竞川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捂住她的耳朵:“乖,睡!” “你要走了吗?”陆西橙勉强睁开困顿的眼睛。 “嗯,”霍竞川低头亲亲她的眼皮,“我让煤球守在门口,天亮之前你别出门。” “好!”陆西橙在他胸口蹭蹭,“你吃了东西再走。”小手一挥,梳妆台上就出现两笼热气腾腾的烧卖,两根油条,还有一个鸡蛋饼一杯牛奶。 “你躺好,我先去刷牙洗脸。”洗漱完,霍竞川坐在桌前把几份早餐吃得干干净净,最后帮小姑娘盖上薄被,换了鞋出门。 早上七点,陆西橙挎着水壶,提着篮子来到地里,地里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她走到霍竞川负责的那一片,霍竞川正弯着腰割麦子,身后割下来的麦秆麦穗排列整齐。 看到她出现,离得近的张嘉宁马上大喊:“川哥,你媳妇来啦!” 他们这些人动作比较慢,和村里的几个刺头分在一起,都被霍竞川管着,他们还好,那几个刺头就惨了,想偷懒不敢,只能老老实实干活。 他们知青只是比较慢,没做惯,慢一点情有可原,最懒最慢的是徐晋杭,瞧,半天时间才割了不到一垅地。 第493章 麦收再次到来 霍竞川听到声音直起腰,转身大跨步走过来:“橙橙,怎么来这么早?” 陆西橙往上提了提篮子,笑盈盈的:“怕你饿呀!” 大队虽然开放了公共食堂,却只有中午和晚上两顿,霍竞川饭量那么大,又做这么累的活,哪里够吃。 霍竞川打开篮子,篮子底部垫了纱布,一半是四个巨无霸包子,一半是玉米窝头,还有两个大搪瓷缸。 “窝头给圆圆她们做的,等你吃完了,我给她们送去。”林圆她们也要半夜两点多起来上工,陆西橙让她们多睡儿,她帮忙做早饭送去,她们都给了粮食的。 “嗯。”霍竞川看看窝头的数量,只有女知青的,男知青没有,他就不说什么了。 来到田埂边坐下,霍竞川拿起一个巨无霸:“下次别做包子了,做点儿简单的。”她不擅长面食,这包子还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做出来。 “吃包子方便嘛,”陆西橙用毛巾给他擦汗,“你戴个草帽呀,麦芒粘在脸上可痛了, 眼睛难不难受?” “不喜欢戴。”霍竞川大口吃包子,他确实饿坏了,顺便把头凑过去给她擦。 “那你可小心点儿,”陆西橙捏住毛巾一个角擦他眼角的黑灰,“你这张脸是我的,不可以变很丑。” “一点点丑可不可以?”霍竞川吃完一个巨无霸,喝了口水,笑出一口白牙,“一点点丑会不会嫌弃?” 陆西橙皱皱鼻子,假装思考:“一点点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好啦!” “谢谢我家小朋友宽宏大量。”霍竞川打开搪瓷盖子,“绿豆汤?” “嗯嗯,你快喝,我用山泉水熬的,可好喝了。”她又指指水壶。“这里是金银花露,你渴了喝这个水,别去喝河里的生水。” 霍竞川拿起搪瓷缸喝了一口,绿豆煮得沙沙的,放了几颗冰糖,满满一杯,还有一杯是普通的糖水,不知道她这小细胳膊怎么提过来的。 “好不好喝?”陆西橙托着腮看他喝,“中午想吃什么,我再给你送来?” “好喝。”霍竞川揉揉她的头发,“中午晚点送,不着急,你回家先睡一觉,煤球呢,没陪你一起?” “陪啦,我让它去溜达一圈。”煤气长大了,吃的多,运动量也大,和它的主人很像。 他们在这边吃着东西说话,不远处的徐晋杭小心翼翼抬起头,眼里的嫉妒都要化为实质,狼崽子真是走了狗屎运,陆知青太贴心了,还给送包子来,不像家里那个黄脸婆,只会掏粪。 如果是他娶了陆知青,这么幸福的人就是他了。 徐晋杭这一早上真是累惨了,霍竞川今年开始当了生产小队的小队长,他就是被他管着,稍微有一点儿偷懒,他也不说话,就那样死死盯着你,那双眼睛阴鸷如鹰隼,盯得人从脚底开始打颤。 看一眼旁边,张嘉宁已经超过他很多了,自从去年张嘉宁收到包裹,没有来送他吃的用的,沈安宁跑去知青点抱怨了几句,两人的关系就大不如前了。 本来徐晋杭也不是太放在心上,他家可比张家强多了,可他妈来信说…… 张嘉宁怎么还叫那狼崽子川哥? …… 麦收结束,所有人都脱了一层皮,唯有霍竞川,被陆西橙养得越发眉目英俊,高大健壮,仅仅穿着白背心和粗布衬衫,卷起裤管站在地头,宽肩长腿,压迫感十足,给人以雷霆万钧之势。 几十米开外,两个老头蹲在沟里,头上戴着草帽,手上举着望远镜在偷看。 “老霍,我大外孙个子真高!” “老霍,我大外孙腿真长!” “老霍,看见没,那些人都听我大外孙的。” “老霍……” “你有完没完!”霍老爷子粗暴地打断这个烦人的家伙,再次睁大眼,他眼角有隐隐水光,不容易啊,他那么多儿子孙子,总算有一个像父亲的孩子。 “老霍,”聒噪的声音又响起,“他踹人了,比叔叔更凶啊,我怎么那么稀罕呢!” “稀罕也不会叫你一声外公!”霍老爷子怅然地放下望远镜,“这孩子若是在我们身边长大,未必会这么有出息。” 出息不是做了多大的官,而是能不能承担起肩上的责任。 就凭这张像极了父亲的脸,霍老爷子就无法拿他当普通的孙子对待,有长辈庇佑的孩子和野草般肆意生长的孩子,后者只要能成长起来,必然会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能比的。 “即便那样,你也不想孙子丢失!”沈老爷子拍拍好友的肩膀,“走,我们别去打扰他。” 俩老头都当过侦察兵,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离开,竟无一人发觉。 …… 天气热起来后,陆西橙就不爱睡炕了,小夫妻换到了床上睡,龙凤床垫上铺上一条薄棉花胎,最上面是芦苇编织的凉席。 霍竞川撩开蚊帐,犹带水汽的身躯钻进去,床里侧,小姑娘睡得香甜,樱桃唇微张,吐出甜甜的气息。 她睡觉不老实,粉色睡裙的裙摆被卷到大腿上,一条纤细的腿压着被子,一条搭在床沿,怀里抱着只丑大灰狼,手揪着狼的两只耳朵。 霍竞川把被她压着的被子抽出来,动作很轻,还是吵醒了她。 “抱一抱!”陆西橙伸出雪白手臂搂住他脖颈,又把脸蹭过来贴在他胸口,“凉凉的,好舒服。” 霍竞川抱着她躺下来:“那你一会儿不准推开我!” 到了夏天,只有刚洗完澡的时候,小姑娘是喜欢他的,缠着他要抱抱,没一会儿就嫌弃他身上烫,不要他了。 让霍竞川欣慰的是,被嫌弃的不止他,煤球她也不喜欢了。 霍竞川把被子盖在她小肚子上,拿起蒲扇轻轻扇风,很快他也闭上眼睛入睡。 悠长的夏日午后,小院里蝉鸣阵阵,绿树成荫,微风拂过一丛蔷薇,吹落满院花香。 第494章 苗疆少女 “霍竞川,好凉快啊,我想游泳!” “水太凉了,不能游。”霍竞川紧紧抓住小姑娘的手臂,看她在泉水里蹦跶转圈。 “哼,那我要多玩一会儿!”陆西橙穿一袭嫩绿色的小裙子,盈盈立在水中,肌肤沾染清凉水汽,莹白丰润,像一朵水中盛开的绿荷。 “这么喜欢这里?我该早点带你来的。” 这是霍竞川在山里的山谷小木屋,温度比外面低十多度,陆西橙才来就饱饱地睡了一觉,弥补因天气炎热缺失的睡眠。 “现在也不晚呀!”陆西橙闭上眼睛,张开手臂,太舒服了,比后世她家建在山里的避暑山庄还要舒服。 突然,她弯腰撩起一捧水朝霍竞川猛泼:“哈哈哈,霍大灰,你变成落汤狼啦!” 听到大灰,原本躺着的银狼仰起头一声长啸。 “大灰,我没说你哦!”陆西橙摸摸狼脑袋,“你和煤球最乖,霍竞川不乖!” 霍竞川抹去脸上的水珠,眼睛灿若寒星,说他不乖? 他手臂用力,软软的身体旋转一圈,落进他的怀抱,被拦腰抱起。 “啊,霍竞川,你干什么!”陆西橙下意识要去搂他的脖子,霍竞川头往后仰,不给她抱,手臂肌肉鼓起,将人往上重重一抛。 嫩绿色的裙摆飞舞,陆西橙宛如一只翩翩蝴蝶,轻盈地落下,她先是一惊,然后展开笑靥:“好好玩,霍竞川,我还要!” 霍竞川却不肯如她的意,将她牢牢抱着:“谁不乖?” “……大灰不乖!” “嗯?” 一旁的大灰:??? “煤球不乖!”陆西橙立马改口。 “汪汪汪!” “呜呜呜……我不乖!”陆西橙搂着男人的脖颈奶声奶气撒娇,“霍哥哥,再玩一玩嘛!” “叫我什么?” “老公,老公!”陆西橙在男人的耳垂上亲了一口,又用牙齿轻轻磨,嗓音娇得不行,“你最好啦!” 霍竞川最受不了她这样,喉间溢出粗喘,“晚上再收拾你!” 霍竞川站在泉水里抱着她抛上抛下,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陆西橙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像是要飞起来,她一点儿也不怕会摔,她知道,下面的男人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煤球跟着陆西橙的节奏上蹿下跳,跳着跳着,它也爬上了大灰的背,被大灰一巴掌拍进了水里,它在水里艰难地狗刨,大灰蹲在岸边冷漠地看。 玩够了,两人一狗一狼齐齐躺在草地上,陆西橙望着头顶的天空,蓝蓝的天空美得像一幅画。 她伸出手笔出半个心,然后抓住霍竞川的手一顿操作,也笔出半个心:“看!” “这是什么?”霍竞川盯着拼成的图形。 “笨蛋,这是我们的心啊!”陆西橙侧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心心相印。” 霍竞川再次盯着那颗奇怪的图形看,这次看出来了,他的这一半心里有个小小的她,她的那一半心里有他。 “霍竞川,我想吃西瓜了。” “我去切。” 西瓜是陆西橙别墅里的,附近没有地方种植西瓜,县里也没有西瓜卖。 西瓜被放在泉水里浸着,取出来冰冰凉的,霍竞川拿着刀对着西瓜比划了半天,陆西橙也不管,随便他怎么切,反正西瓜也不会变成冬瓜。 瓜是个好瓜,一刀下去,瓜皮就自动裂开,红色的汁水淌出来,泛着沁人心脾的瓜香。 霍竞川把西瓜切成一牙一牙的,煤球和大灰也各分得一牙,趴在地上吃。 陆西橙两条小腿在泉水里晃荡,捧着一牙西瓜啃,把自己的那块最中间的瓜芯吃完了,又去啃霍竞川的:“你的甜!” 霍竞川把她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慢点吃。” 西瓜大,陆西橙脸小,啃到后面,她整张小脸都埋进了绿色的瓜皮里,配上她嫩绿色的衣服,莫名的搞笑。 “剩下的给我,你吃这块。”霍竞川拿下她嘴边的瓜皮,递给她一块新的,自己低头吃她啃剩的瓜肉。 陆西橙白嫩嫩脸上沾着粉色西瓜汁,捧着一块缺了口的红艳艳西瓜,笑得比西瓜还要甜。 “凉争冰雪甜争蜜,消得温暾倾诸茶!”霍竞川第一次吃西瓜,陆西橙能从他愉悦的神色看出他很喜欢吃,但他还是愿意将最好的让给她,陆西橙心中充满了欢喜。 “霍竞川,你真好!” “嗯?”霍竞川抬头,擦擦她脸颊上的西瓜汁,“小花猫,撒娇也没用,只准吃这一个。” 西瓜性寒,不能多吃。 陆西橙小嘴一撅,当她是贪吃鬼嘛! 傍晚,霍竞川在木屋前点燃篝火,烤着一只小母鸡,小姑娘说要给他个小惊喜,他耐心坐着等待。 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回头,少女从屋内走出来,登时,霍竞川眼底闪过难以抑制的惊艳。 他一直都知道橙橙很美,但多数时候,她的美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爱美,却不刻意展现美。 可此时打扮过后的她,像只森林里的小鹿,清纯妖冶,在他的心头跳跃。 陆西橙举起手里的手鼓咚咚敲,围绕着篝火开始跳舞。 精致的编发,头戴银饰,颈着项圈,藏蓝色绣着银丝的交领短上衣,青色百褶裙,衣服上缀满银片、银链和小银铛,腰间系着银质腰链,动作间发出泠泠之音,繁复华丽,流光溢彩。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和着铃铛声落下,少女把腰间的风铃递上,言笑晏晏:“小哥哥,我们苗疆的女子都会下蛊,我还小,学得不好,你被我蛊惑到了吗?” “蛊惑到了!”男人嗓音低沉,目光紧紧锁定着少女,蓝绿交织的背景,墨绿色的大山与深蓝色的天空如水交融,少女像从连绵起伏的山峦上跑下来的精灵,美得不染一点尘埃。 男人要接下那风铃,少女却调皮地往后退,不谙世事又神秘妩媚:“蛊惑到了,就要跟着我一辈子哦!” 男人不由自主跟着起身,追逐着少女,不过两步,便把少女揽入怀中:“好,我跟着你一辈子。” 你不用学,你本身就是那蛊! 第495章 红薯丰收 盛夏一过,一年就过去了大半,东北的秋天悄无声息的来临。 霍竞川趁着秋收前把山里的粮食收了,他今年没种水稻,水稻需要挑水灌溉,只有靠近溪边的零星几分地能种,他全换成了玉米。 玉米种下去后疏于打理,产量并不高,但几个山坳加起来也有两三千斤,最多的还是红薯,上万斤。 有陆西橙这个外挂在,霍竞川不用再摸黑把粮食挑回家,她直接往小别墅里一扔就行。 “这么多红薯,我们家放得下吗?”陆西橙别墅客厅里堆满了红薯,她和霍竞川敞开肚子也吃不完。 “放不下的晒成红薯干。”新鲜的红薯水分重,晒成干更容易储存,也不占地方,“到时候多给爸妈爷爷奶奶他们送一些。” “好呀!”陆西橙蹲在地上捡玉米,霍竞川弄了些旧麻袋来,玉米用麻袋装着,她再放进别墅,不会弄得特别乱。 可能是在乡下待了两年,见惯了身边人节俭的生活,她现在看到那么多粮食居然觉得很满足。 霍竞川也没有把粮食全部卖出去的想法,他是经历过饥荒年代的,虽然他有大山作为补给后盾,但附近村子饿到吃土的情景他还记得。 回去的路上摘了一筐松果和榛子,才一到家,王满囤和老支书就找过来了:“竞川,你来看看,这是刚挖出来的红薯!” 老支书手上拿着一个红薯,有他两个手掌大,又粗又胖。 “李爷爷,这是新品种种出来的吗?”陆西橙看了眼,比霍竞川山里收上来的还要大许多。 “没错!”这一个红薯就有一斤多重,一根红薯藤下面几个红薯挤在一起,个个都是这么沉甸甸的。 “竞川,多亏了你啊!”虽然只挖了一小片,但老支书凭借经验就知道,这一亩地的红薯产量起码比去年翻一番,大家伙都能过一个肥年了。 “是红薯秧苗的功劳。”霍竞川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并不惊讶,“什么时候组织收红薯?” “明天,”王满囤挥手,“明天妇女们去挖红薯,男人们割水稻。” 他又对着陆西橙道:“陆知青,麻烦你帮着画几幅咱们红薯丰收的画,我想交去公社。”这种好事一定要往上报,如果还能像去年一样评上先进大队,他就能申请再多养几头猪,或许鸡每户人家也能多养一只,那可就太美了。 “好的,没问题!” 送走二人后,陆西橙问出心中的疑惑:“那告诉公社多收了红薯,不是要多缴纳公粮吗?” “今年不会,上面已经下来预测过粮食产量,只需要按照原先的数量交就可以。”霍竞川拉着她坐下,细细讲给她听,“而且,红薯不是公粮的主要作物,水稻和小麦才是,对明年的公粮缴纳影响也不大。” 如果有大队水稻和小麦不够交,首先要拿玉米替代,玉米再不够,才是红薯高粱这些。 “我明白了,所以多种出来的红薯基本上就是分给村民的,对!” “对,若是今年评上了先进大队,还有隐形的福利。” “什么福利呀?养小猪仔?” 霍竞川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说就不说!”陆西橙小腰一叉,“我饿了,晚上我要吃烤玉米。” “行,给你烤,再烤个羊排。”霍竞川弄了个铁丝网,放在煤炉子上烤东西特别方便。 第496章 运煤 妇女们齐上阵,不过三天时间,五十亩新品种红薯和五十亩普通品种红薯就全部被挖了出来,一垅扒成一堆堆在地里,肉眼可见新品种更大,数量更多,一堆堆跟小山似的。 陆西橙算术好,被老支书拉来当壮丁做临时统计,普通红薯平均每亩地产量在一千八百斤左右,新品种红薯每亩地约四千两百斤,这也得益于这片土地土壤肥沃,村民们起早贪黑地精心照料。 陆西橙把数据报出来,老支书脸上笑开了花,听着的村民也很高兴,这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即便有这么高的产量,却依然有人会抱怨,有个五六十岁,头发稀疏的妇女就在人群里说道:“哎呦,那咋不把那五十亩也换成好品种啊,平白少了这么多红薯,可把我心疼坏了!” 就有人跟着附和:“是啊,都换了多好,小霍咋不早点拿出来这新品种呢!” 陆西橙抬眼,毫不客气地怼过去:“你们这么有能力,有先见之明,那上公社说去,把支书和大队长撸了,自己当呗!” “你……我们是女人,咋能当干部!” 陆西橙也不扯什么男女平等:“哦,那就让你们男人当。” 她们男人?几人面面相觑,自己男人啥德行自己能不清楚嘛,大字不认识一个,当大队干部?囫囵话都说不全,咋汇报工作? 陆西橙冷哼,霍竞川拿出新品种是他好心,老支书和大队长愿意试验五十亩背负了很大的压力,万一失败,他们不仅要被村里人责怪,还要被上面问责。 全换成新品种,她们倒是敢想! 三十万斤的红薯,全部晒成红薯干也有十多万斤,怎么存放是个问题,大队的仓库就那么大,还要放玉米和水稻小麦,这真是个甜蜜的烦恼。 王满囤看着一地的红薯,大手一挥,先每户人家分五百斤,各自挑回去,剩下的在地里就刨成干,如果天气好,三四天就晒好了。 霍竞川也分到了五百斤,加上山上的,陆西橙把长得好看的,没破皮的挑出来放到后院库房,这些还要贮藏一段时间,让红薯中的水分减少,会更香更好吃。 剩下的她也全刨成干,她比别人稍微讲究点,拿稻草做的大刷子把红薯上的泥弄干净再刨。 大队有专门的红薯刨子,陆西橙用不顺手,她别墅里有刨片器,唰唰唰刨起来飞快,霍竞川试了几次,刨起来很安全,而且除了刀片部分是金属,其他主材料是木质的,就算被人看到也能说是沪市买回来的,不会引起怀疑,就随便她折腾了。 “橙橙,刨一会儿就去休息,我尽量早点回来,中饭记得吃。” “知道啦,你快去,他们等着你呢,饭盒别忘了拿,还有水壶和毛巾!”陆西橙敷衍地点点头,示意煤球关门,她刨片刨得正在兴头上呢。 霍竞川今天要去隔壁县拉煤,去年买煤后,和煤矿上的人一直没断了联系,这次人家问他五千公斤煤炭能不能吃得下,一百五十块钱。 霍竞川当然没问题,只是五千公斤有点多,带回村动静太大,霍竞川干脆多叫几个人一起。 每公斤煤三分钱,杨继忠要了一千公斤,老支书和大队长家各要五百公斤。 王春才没用过煤,想买一百斤试试,林舒直接拍板也要了五百公斤,还有几户家里条件不错,有闲钱的也想买点,合起来五百公斤。 张嘉宁也想买,不过他住在知青点,买了也用不着,就主动说过去帮忙,霍竞川没拒绝。 一行人坐在拖拉机后车斗里,被载着出了县城。 “原来外面也和咱们村一样。”李老三李老四没到过县里,趴在车尾栏杆上看。 “这里也是乡下,当然也是一样的。”杨继忠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哎,连王春才这憨人都娶上媳妇了,咋他还是孤家寡人呢! 王春才嘴里含着一颗奶糖呵呵笑,这是他媳妇让他吃的,说他出门辛苦了,有媳妇真好! “喂,姓张的,你跟去干嘛,川哥给你啥好处了?”杨继忠斜睨张嘉宁,这小子也是京城人,扒着他川哥有什么坏心眼? “没好处我就不能去帮忙啊,你又不缺那一千斤煤,有种你别去。”张嘉宁也看不惯杨继忠,明明是个大少爷,跟着川哥后面屁颠屁颠像个狗腿子。 “我凭什么不去,我有一身力气。” “我也有,我还会下地割麦子,你行不行!” “嘿,你小子想干架是不是,来……”杨继忠撩起衣袖,打架,谁怕谁啊! “再吵,统统给我滚下去!”前头驾驶座传来一声轻喝,两个人都不敢再说话。 王春才咧着嘴笑,还得川哥治你们,他川哥最厉害,不对,川哥听他媳妇的,所以是陆知青最厉害。 拖拉机在一个岔路口转弯,这条路是去煤矿的必经之路,又宽敞又平坦,比前进大队新修的路还好,就是地上乌漆墨黑的,灰尘漫天,两边有不少推着板车的行人,都是去拉煤的。 前进大队三面环山,冬天能捡足够的柴火御寒,有的大队没有山的,一到冬天,就要到煤矿上人力拉煤,离得远的,要走上好几天才能到,一般是几户人家结伴而行,途中互相照顾。 他们来得不算晚,队伍已经排了老长,霍竞川跳下拖拉机,他提前打好了招呼,去交了钱开票,就能进场装煤。 王春才李老三几个已经对着面前的煤山张大了嘴巴,这得有多少煤啊! “干活了!”霍竞川喊了一声把他们叫回神,拿出箩筐让工作人员称重去皮,等着装满,他们要做的是在装的过程中盯着,把煤里的煤石头和木棍都一一捡出来,这些是散煤,不如提供给城里人的煤球或精煤质量好,相应的,价格也低。 第497章 装煤 装好煤的箩筐拿去一边过磅,工作人员是不帮忙的,过完磅再把煤倒进拖拉机后斗里,箩筐还要用。 霍竞川安排人手,最小的王林柏盯着装煤的人,他自己力气大,速度快,负责过磅,其余人全部去搬煤。 从上午十点一直干到下午一点,几人已经说不清来回走了多少趟,胳膊酸痛到失去知觉,终于勉强把拖拉机装满。 张嘉宁抖着腿,弯腰撑着手臂:“川哥,还有地方可以再装点。” 霍竞川抹了把脸,煤灰混合着汗水,整张脸只有牙齿和眼白的颜色最分明:“不用,就这些,剩下的明天再来。” 临出发前,陆西橙耳提面命,绝对绝对不能超重,霍竞川都记着。 拖拉机的载重量是三吨,一个箩筐装五十斤煤,霍竞川一直默默数着,称了一百次,五千斤,两吨半,再加上他们这些人,够了。 让人先休息,霍竞川和杨继忠去谢过煤矿的联络人,没关系,是没办法一次性买到这么多煤的,花钱也不行。 那人收了一包中华烟,见他付钱爽快,也不像他卖给亲戚唧唧歪歪讨价还价,心里高兴,又送了一张三十斤的煤油采购券。 回来时,几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赶时间干活,连口水都没喝上,真是饿狠了。 霍竞川从背包里取出几个饭盒,没好气地扔给杨继忠两个:“你嫂子让带的。” “谢谢川哥,谢谢我嫂子。”杨继忠狗腿得很,两个饭盒里是白花花的米饭,虽然冷掉了,但这时候谁在乎呢,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没看别的地方来的吃的都是啥红薯渣馍馍,黑面馒头嘛! 霍竞川又打开两个饭盒,一盒土豆炒肉片,一盒油渣炒白菜,他自己夹了几筷子,剩下的全分给别人。 “川哥,真好吃,嫂子手艺真好。” “嗯嗯,油渣真香!” 霍竞川站在拖拉机旁边大口扒饭,一条大长腿随意搁在轮胎上,姿势非常豪迈,他尝了口肉片,一般般,没他家小朋友做的好吃。 他的饭盒是陆西橙在沪市买的超大号,吃到一半,霍竞川在碗底发现了两个鸡腿,两个油煎过的鸡蛋,他唇角微勾,妹妹每次都这样。 吃完饭,王林柏李老三等又赶紧跑去买煤炉子,这东西煤矿上特别多,比外头卖的更便宜。 霍竞川顺便买了几个制作蜂窝煤的磨具,他家这么多煤,总要多找几个壮丁帮忙的。 回去依旧是霍竞川开车,来时不觉得有什么,回去时平坦的道路突然变得陡峭起来,矿山地势高,有一段缓坡,下去时要牢牢控制住拖拉机的速度,载满煤的拖拉机一旦翻车,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杨继忠几个干脆下车,跟在旁边走,帮忙看着路,然后他们就亲眼看到有辆装满煤的板车在下坡途中翻倒,煤撒了一地,还有一多半落进了路旁边的水沟里,那些人只好跳下去捡,在黑色的水里摸啊摸! 几人更加谨慎了,那只是一板车煤,他们这里可是一拖拉机! 霍竞川开得也很慢,回去比来时多花了两倍时间,前进大队村口,陆西橙牵着煤球翘首以盼,看看手表,五点多了,天黑得早,再不回来,路上就不好开了。 “橙橙,别担心,你家霍同志那么稳重,不会有事的。”林舒也在等,王家分家后,家里只有一个厨房,每次做饭都要排队,有了煤炉子会方便很多。 “嗯。”陆西橙今天刨了大半天的红薯片,其实挺累的,但她还是想接他回家。 远处,夕阳西下,拖拉机特有的“突突突”声响起,煤球挣脱没牵紧的绳子往前跑,陆西橙连忙追上,林舒紧随其后。 霍竞川视力极好,发现黑色的小不点儿,那后面的就是:“橙橙!” 陆西橙挥挥手,突然又掉转头跑回去,她可看见了,霍竞川脸黑得像煤炭,回家倒水给他好好洗一洗。 霍竞川错愕,不是来接他的吗? 拖拉机停在霍家小院隔壁的空地上,王满囤和老支书还有买了煤的几户人家都带着人来卸煤,王春才等人各回各家,他们几乎是一路跑回来的,累得不像样了。 霍竞川拖着像死狗一样的杨继忠走进院子,迎接他的是食物的味道和盖在脸上香香软软的毛巾。 陆西橙垫起脚给他擦脸:“不是让你带了毛巾嘛,怎么还弄这么脏?” 霍竞川把杨继忠扔掉,下意识低头配合她:“毛巾太新了,没舍得用。” “笨蛋!” 地上坐着的杨继忠被煤球咬着袖子扒拉,无奈地爬起来,自从上次院子门口亲眼见到两人是怎么亲亲我我的,他算是明白了,只要有嫂子在,他川哥眼里是看不到别人的。 陆西橙早就做好了晚饭,一锅红烧肉,一锅酱汁大骨头,林舒还帮着做了十几个大馒头,都被两个男人扫荡干净。 霍竞川看着走廊上满满当当的摊开的红薯片,回到房间,举起陆西橙的手,虎口处有一点点发红:“你刨了多久?” “大半天,”陆西橙手指在他下巴挠了挠,“我后来戴手套了,手套太粗糙了磨红的,这些不全是我一个人弄的,圆圆也来帮我了。” “嗯,”霍竞川把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摩挲,“明天别弄了,剩下的交给我。” “你明天还要去运煤的。”霍竞川接下去还要忙好一阵子呢,陆西橙不想把什么都丢给他做,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呀! 陆西橙把霍竞川推到椅子上坐着,自己跨坐上他的大腿,面对面抱住他:“今天很累是不是,我抱抱你!” 一整车的煤,霍竞川肯定又是出主要力气的那个人,干活从来不会偷懒含糊。 “妹妹,”霍竞川张着手臂,“我还没洗澡。” 回来后太饿,只洗了脸,身上还是脏兮兮的。 “那也要抱!”陆西橙抱得更紧了,“一会儿我把我的浴缸借你用用。” 霍竞川眼底含笑,明明是他做的浴缸。 “一起洗?”他发出邀请。 “不要,杨继忠还在呢,你要不要脸?” “不要脸,要你!” 霍竞川脸埋进她胸口,呼吸了一口熟悉的奶香,妹妹都成年了,怎么还是像个奶娃娃? “我把他赶出去。” 第498章 好事 忙活了两天,把所有的煤都运了回来,接下去就是做蜂窝煤,几家人合力,将散煤和黄土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搅匀,再用水和匀,这个步骤比较关键,和得太干了不行,太稀了也不行,还好霍竞川和杨继忠都是有经验的,至于后面的压蜂窝煤的活,反倒不需要他俩再插手,妇女和十几岁的孩子就能做。 蜂窝煤做完,晒干后,孩子们帮着搬进屋,霍竞川收拾出来一间柴房专门放这些,三千多个蜂窝煤堆了半个屋子。 帮忙的人里有梆子,一见到陆西橙就在口袋里掏啊掏:“陆姐姐你看!” 陆西橙接过那张折叠仔细的纸:“毕业证书?” “嗯,陆姐姐,我小学毕业啦!”梆子跳级到四年级,读了两年,这边的小学是冬季毕业,像他们公社天气冷,比其他地区要早一两个月放假,所以今年梆子正式毕业。 “太好啦,”陆西橙摸摸梆子的脑袋,“接下去要上初中吗?” 梆子摇摇头:“我想让我姐姐也去读一年小学,拿个证。” 梆子家里三姐弟,他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他父母供不起两个孩子一起念书,梆子的姐姐小霞过了年就要十五岁,快说亲的年纪,梆子听人说,女孩子读点书能找个好点的婆家,陆姐姐就读了很多书。 陆姐姐还教他要谦让爱护家里的姐妹,梆子觉得他不应该只想着自己,凭啥自己能读书,姐姐不能读呢? 其实小霞跟着陆西橙认识不少字了,但她平时农活多,要直接去考试还挺困难,最好是去学校上一年学。 陆西橙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十二岁的小男孩,从第一次见面,要把鸡蛋和糖果让给妹妹,到今天要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姐姐,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这样好不好,你有空呢,还是来找姐姐,姐姐教你初中的知识,过一两年家里有条件了,再去读初中。”陆西橙接触的这些乡下孩子中,梆子算是比较有学习天赋的,要不然也不能轻易跳级,她不想让他失去学习的机会,梆子明显是渴望学习的。 这年代的学籍管理挺宽松的,只要学习跟得上,随时都能去插班,像霍竞川那样自学的,也可以去考试,一般学校都会通融。 “好,那我还给陆姐姐干活,我明天给陆姐姐捡柴火!” 梆子搬着一簸箕煤跑得飞快,霍哥哥,不对,霍哥哥不让他叫他霍哥哥,川哥好忙的,陆姐姐又没啥力气,他一定要多干点。 傍晚霍竞川回家,听小姑娘嘴里哼着歌:“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霍竞川捏捏她的脸颊:“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哪天不高兴啦!”陆西橙笑嘻嘻的,回敬他一记小拳头,“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好事。” 她把梆子的事说给霍竞川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气,居然没有提出借钱给他交学费?” “不会,梆子家能送一个孩子去上学,已经比很多人家都强了。”这年代,读书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有太多的事比读书重要,吃饱穿暖,如何安稳地过冬,有能力就读,没能力就不读,没什么可怜的。 “嗯,我也这么想的,能帮一时,不能帮一世,你在梆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自己盖房子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陆西橙不想养成别人的依赖心理。 “你做得很棒!”霍竞川心想,他十二岁时可没有任何谦让的想法,他只会掠夺! “咦,”陆西橙看向他身后,“杨继忠呢?” “滚了!”下午吃过午饭就被他踹走了,“晚上我们吃海鲜。” 小姑娘活动量小,胃口浅,对红烧肉等大荤的菜没那么热衷,她更喜欢吃水产海鲜,杨继忠在就不方便吃了。 “好呀,我有提前做好,我要喝酸梅汤!” 陆西橙端出来一锅海鲜大杂烩,虾,小鲍鱼,梭子蟹,小鱿鱼,各种贝类一块儿煮,鲜香麻辣,两个人就着炉火,喝着饮料,吃了个痛快。 可怜了煤球,闻着味道,嘴里的骨头都啃着不香了。 第499章 贴心小妻子 “我后天去山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完睡前运动,霍竞川抱着陆西橙问。 陆西橙脑袋还晕乎乎的,手脚软绵绵趴在他怀里,像块融化的奶糖:“嗯?” 霍竞川低笑,爱怜地亲亲她的发顶:“有这么累?” 陆西橙手上没劲,抬头一口咬住男人的下巴:“狼崽子,都怪你!” 霍竞川笑得更加肆意,笑声清朗低醇,像是胸腔里藏了把音质上好的大提琴,让陆西橙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他刚才就是用这声音对她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荤话。 坏蛋! 陆西橙羞得堵住霍竞川的嘴:“不准再笑了!” “唔!”霍竞川品尝着口中送上门的甜美,一把将人压在身下,“这么霸道,笑都不允许了?” “不准不准,就不准!”陆西橙感受着男人身体的灼热,八爪鱼般四肢并用抱住她求饶,“呜呜呜,霍竞川,你疼疼我!” 这话太让人浮想联翩了,霍竞川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轻拍她的后背,“好了,乖,不闹了,真的想生小狼崽子?” “不生小狼崽子,生个小土匪气死你!” 霍竞川哈哈大笑,妹妹怎么这么可爱,不管小狼崽子还是小土匪,不都是他的种吗? “你刚才说进山?”怕被他再欺负,陆西橙连忙转移话题。 “嗯,”霍竞川换了姿势,和她面对面侧抱,手指在她长发间穿梭,“快下雪了,打几头野猪去卖。” 今年只零星地卖过杨继忠四五头野猪,赚了不过三千左右,离一年一万的目标差了很远,不过,霍竞川已经和几个厂子说好了,大雪封山前会送一批野猪肉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会不会影响到你呀?”打野猪杀野猪陆西橙都帮不上忙,如果还要霍竞川分心照顾她,她还不如留在村子里。 “不会的,你乖乖待在小木屋,我不在的时候点燃篝火,那里很安全。”那片山坳是大灰的栖息地,霍竞川找几头狼守在外围,其他野兽不敢靠近。 “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我先陪你去泡温泉。”若是他一个人,要赶时间,肯定不会去泡什么温泉,带着她,可以慢慢来。 第二天一早,霍竞川找了梆子,让他给家里刨红薯,他没拿出太多,一千斤,刨五十斤给五毛钱,捡柴火也是五十斤给五毛钱,梆子不要钱,霍竞川转身就走。 “我要我要我要!”梆子吓坏了,生怕他生气,连带着陆姐姐也不理他,“那谢谢川哥,谢谢陆姐姐。” 霍竞川唇角微勾,橙橙愿意帮的人,他也不介意帮一把。 …… 陆西橙蹲在小木屋门口歪着头盯着两头狼,两头狼也盯着她。 这两头狼显然没大灰那么有智慧,不过他们很会服从狼王的命令,从霍竞川离开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煤球和羊打架打输了惨叫它们也不去理会。 小木屋没有炕,他们进山里带了很多蜂窝煤,陆西橙烤着火,煤炉子上煮着粥,抱着煤球看书。 她把霍竞川学的初中的知识整理出来,到时候好教梆子,还要归纳高中的知识,是给霍竞川准备的。 陆西橙看看手表,快傍晚了,霍竞川该回来了。 霍竞川很忙,他白天带着大灰出去打野猪,少了时候两三头,多的时候有四五头,回来后把野猪处理好,担心场面太血腥吓着小姑娘,他要在山坳外围处理,陆西橙没同意,野猪比家猪皮毛厚实,光去毛就要好半天,他还要来回提水,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野猪都半死不活了,我不看就好啦,不会吓到的。”陆西橙躲在木屋门后,只打开一条缝瞅着。 霍竞川背对着它,手起刀落,像一个杀猪机器,手脚利索。 有陆西橙在,霍竞川效率高很多,回来后不用再烧水,她都帮着烧好了,一桶桶滚烫的热水尽管用。 也不用再做吃的,可口的饭菜送到嘴边,小姑娘俏脸凶巴巴的:“少说话,快点儿吃,吃完睡觉。”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霍竞川凌晨三点不到就要出发去县城,要赶在五点前趁着天没亮把野猪肉送到厂子里。 霍竞川享受着这样贴心的照料,身体再苦再累心里都是甜的。 等他睡着后,陆西橙解开他的衣服,男人此时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尽管在溪水里洗过,但汗味、浓重的野猪的腥味没有完全洗去,手臂,胳膊和肩膀等处有树枝的刮伤以及和野猪搏斗留下的伤痕。 陆西橙用干净的毛巾,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擦干净了再给他上药,上药时霍竞川眉头皱了一下,她马上靠过去亲亲他的额头:“乖啦,不疼的哦!” 霍竞川的眉头就舒展开,她又亲亲他:“我家狼崽子最棒啦!”哄小孩儿似的。 伤口都上了药,陆西橙弄了热水给他泡脚,泡泡脚去除疲乏,人也舒服。 她小小一只蹲在地上,撩起水给他洗小腿,昏暗的煤油灯下,陆西橙没有发现,男人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一切都好了,她才缩进男人的怀里睡觉,清浅的呼吸洒在男人脖颈处,霍竞川睁开一双狼一样的锐利双眸,眼底却有柔情万千。 山中无甲子,陆西橙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只知道霍竞川每日里带回来给她的钱已经超过了一万,她找出一个收纳盒来放钱,和以前的一起,十元五元分开两元一元分开,一个收纳盒还放不下。 陆西橙突发奇想,万一哪天她的小别墅不在了,那这些钱怎么办? 开玩笑般和霍竞川说起,霍竞川握着她的手:“只要你人在,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没有什么比她好好地在他身边更重要。 第500章 再次到来 霍老太太和沈叶棠再次来到前进大队,这次除了婆媳俩,还跟着一个三十出头,面容和霍诚濂霍诚礼兄弟相像的壮年男人。 男人腰板挺得笔直,年纪不是很大,脸上却满是沧桑。 他提着两大袋行李,跟在霍老太太身后,走到霍家小院前,却发现大门紧闭。 “这是干什么去了?”霍老太太疑惑,这会儿不是农忙,地里人不多,竞川就算上工了,小姑娘也该在家? “找人问问!” 三人又去了大队部,王满囤和老支书正在跟大队干部们盘今年的收成,见到他们也不意外,亲儿子亲孙子,找了那么多年,咋可能扔在这儿不管不问。 说起霍竞川去哪儿了,王满囤挠挠脑袋:“他们可能是上山去了。” 其实他猜小霍应该是上山打野猪了,但这话不好明说。 “那个啥,你们还住小霍的院子?钥匙在我这儿,他没要回去。” 霍老太太点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大队长,大队还有没有空屋子,这是我小儿子,想来陪我住一阵子,但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和我们住一起。” 若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还有大儿媳,大儿子不在,和小叔子住一个屋檐下不像样子。 王满囤想了想,有些为难:“有倒是有,就是挺破旧的,四面漏风不说,炕和灶台都坏了,要好好修一修才能住进去。” “没问题,我可以自己弄。”壮年男人,霍诚志说道,这么多年,他风餐露宿惯了,不讲究。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我能不能上山去找找人?” “这会儿上山?”王满囤摇摇头,“你还是别去了,山上有不少野猪和狼群,还有熊,很危险。” 危险霍诚志就更要上去了:“我打过野猪和狼,没问题的。” 霍老太太拍他:“不准打这山里的狼,那是你大侄子的兄弟。” 霍诚志郁闷,不能打狼,让狼咬他嘛,他只能老老实实在山脚下等着,顺便修修屋子。 院子还维持着婆媳俩离开时的原状,她们这次打算住上两个月,可惜小俩口不会想要和她们一起过年,否则,明年再离开也是行的。 “妈,这里还有不少柴火,我再去捡一些,明天有车送物资来,嫂子,侄子那里缺什么吗,我一并让人送来。” 霍诚志打量着小院,说实话,这个院子虽说旧了,却比他在其他农村看过的很多房屋更好,房梁结实,屋子也一间间很规整,可他还是不由得心酸。 他的大侄子,大哥大嫂唯一的孩子,霍家的大公子,不管是生活在京城,还是跟着大哥大嫂去南方,都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更不用流落在山里,都是因为他。 霍老太太拍拍他的背:“行啦,你去忙你的,这边我和你大嫂自己收拾。” 她这个小儿子,年少时也是肆意张扬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可因为丢孩子事件后,整个人都变了,老太太知道,他心里有心结,不亲眼见到竞川好端端的,他走不出来。 其实,竞川的父母,谁心里的愧疚又少那么半分呢,但人都找到了,竞川现在过得很好,他都没有怨恨了,若是他们还顶着张苦瓜脸,用那种“我对不起你,我要好好弥补你”的目光对他,不是给孩子添堵嘛! 沈叶棠挽住婆婆的手:“妈,诚志会想明白的,您别担心。” “嗯,妈不担心,你不是带了很多海鲜干货吗,咱们给支书大队长送一些过去。” …… 山上的气温接近零度,霍竞川终于结束了他的猎杀行动。 两人也不着急回村,他每天背着他的娇气包去泡温泉,陆西橙拿出一顶帐篷,泡完了就钻进帐篷里,有霍竞川这个天然大火炉在,她根本不怕冷。 帐篷内,陆西橙手上转着一颗黑棋,趴在霍竞川腿上,盯着棋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大队长会不会找你呀?” 霍竞川手执白棋,轻轻放在棋盘上,一手把玩着她的长发:“大队长知道我来了山里。” “那我们来山上几天了呀?” 霍竞川想了想:“十四天。” “你怎么这么清楚?”明明他也没看日历啊! 霍竞川摸摸她的脑袋:“我有去县里。”不像她,一直在山里,自然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失,“我们上山那天是寒露,明天是霜降。”两个节气间隔十五天。 “我记得霜降之后队里就要交公粮了,那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回去了?” “嗯,玩够了没有,明天回去好不好?” 陆西橙摸着圆润的棋子,太不专心,好像要输了呢:“你刚才那颗棋拿走,我们就明天回去。” “落子无悔真丈夫。”霍竞川毫不犹豫地又落下一棋,“那再多住一天。” 第二天,陆西橙绞尽脑汁,死了一大片脑细胞,连赢了霍竞川五局,高高兴兴地和他下山去。 霍竞川背着一个箩筐,箩筐里是一些野猪肉,另一部分陆西橙收进别墅了,左右手还各提着一个箩筐,什么榛子松果木耳,各种小野果,装了两大筐。 陆西橙手里也没闲着,左右手各抓着一个柿子,自己啃一口,给霍竞川喂一口,可忙啦! 大灰走在最前面,煤球趾高气扬跟在旁边,赶着三只羊,连蹦带跳的。 霍竞川轻笑,妹妹养的狗和她真像。 第501章 霍竞川的改变 霍诚志正在山脚下捡柴火,这片山真的很大,有个叫王春才的小伙子领着他往山里走了一段:“到这里都是比较安全的,里面就不能再进了。”没有川哥带着,随时能被狼吃掉。 霍诚志表示知道了,他也是干惯了活的,很快就捡了两大捆,正提着要背起来下山,突然,前头出现一匹狼。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狼,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型的狼,毛色润泽,四肢健壮,看似懒洋洋的,每一步都在蓄力前行。 霍诚志浑身的肌肉都调动起来,狼王,这绝对是狼王! 狼也发现了他,缓缓停下了脚步,一人一狼对峙着,正当霍诚志在思考是跑走还是进攻时,几声“汪汪汪”的狗吠响起。 霍诚志一愣,一只黑狗嘴里叼着根藤蔓,藤蔓上系着三头羊,从后面跑上来,这是…… “霍煤球,你不好好走路,还差点把羊丢了,今晚罚你不准啃肉骨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一道娇俏的女音,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沉稳温和的男音:“还罚它不许吃饭,不气了。” “那不行,不给吃饭是虐待,给它吃两个肉丸子!” 霍煤球?霍? 霍诚志呆愣在原地,他听母亲说过,侄子养了只黑狗,就叫煤球。 他盯着声音的方向,弯腰放下提着的两捆柴,不料这个动作给了狼攻击的信号,它一个跳跃直直朝他扑来。 霍诚志连忙举起手里的柴刀抵挡,短短一瞬,一人一狼就扭打成一团。 霍竞川本来和陆西橙慢悠悠走在后面,小姑娘走路慢,快出山了不要他背,他就陪她散步,听到外面的打斗声,陆西橙小脸一肃:“是大灰!” 霍竞川两个箩筐提在一个手里,另一手提起她快步往前跑去:“大灰,后退!” 大灰露出狰狞的獠牙,仰头一声咆哮,转身退开三米有余,依旧保持攻击的姿势。 霍诚志手臂上几道鲜红的抓痕,正在往外渗着血,身上的棉衣也全烂了,这头狼力气太大了,他不是它的对手,若不是对方现在不饿,未尽全力,他估计早就没命了。 此时霍诚志却顾不得身上的伤,抬头朝从树林里冲出来的男子望去,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余岁,穿一件深色外套,背上一个箩筐,左手两个,右胳膊下还夹着个姑娘,依旧不见吃力。 他看过照片,男子比照片上更英挺,是他侄子,是他亲手交付出去,差点被人害了的侄子! 霍竞川也看到了他,示意大灰站在自己身后,上下打量他两眼,大队很少有生面孔,这人长相和他亲生父亲很相似,片刻功夫他就猜到了来人身份。 “没事?”霍竞川淡淡开口。 “没事,小伤。”霍诚志侧身露出还在流血的胳膊,“没伤到骨头。” 说着他又笑起来:“这是你的狼,很厉害。” 霍竞川点头,大灰不是普通的狼,成年后,它的单体攻击力七八头狼也抵不过,他能有现在的身手,就是和它练出来的。 而且大灰和他一起长大,他吃的灵芝草药也喂给大灰,它连毒蛇都不惧,只要不是面对围攻,大灰几乎能在山里横着走。 “那它和老虎打过吗?” 两个男人就着狼的话题说了几句,而正主大灰无聊地在地上滚着煤球,陆西橙打了个哈欠,就不能先把她放下来嘛!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最后,霍诚志才问道。 “嗯。”霍竞川放下夹着的小姑娘,理理她的衣摆,“你不必觉得内疚愧疚,当初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身为一个军人家庭的后代,他有正义感,他要保护当地的百姓,易地而处,霍竞川真不觉得他有什么过错。 “可是,你却是因为我……” “都过去了。”霍竞川打断他,牵起陆西橙的手,若是他没有丢,或许也没有机会遇见她。 即使有机会遇见,或许也不会是她喜欢的模样,这样说可能很残忍,但对于现在的霍竞川而言,没有任何人和事比他的小姑娘更重要。 霍诚志认真端详他的神情,见他是真的坦然,心里也开始释然,果然像母亲说的,这个侄子很大气。 他不知道,两年前的霍竞川远没有现在这么平和,他浑身充满了戾气,随时准备和人干一架,动不动就要跟老虎同归于尽的狠人,脾气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他们早两年找来,依照他那时候的狗脾气,一句解释都不会听,要么直接转身就走,要么把他们揍一顿再转身就走。 陆西橙在他掌心挠了挠,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牵她? “霍小叔叔,你赶紧回去包扎一下。”血淋淋,看着怪吓人的。 “嗯,谢谢。”霍诚志重新弯腰提起两捆柴火,这次那狼没攻击他,他想了想,又上前两步把拴着羊的藤蔓捡起,这叫煤球的黑狗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别再把羊弄丢了。 三人一同回去,路上没说什么话,到霍家院子门口,霍竞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霍诚志:“先消毒再上药。”这伤药是县里的药店配的,他平时的小划伤擦伤有橙橙的药,用不上这个。 霍老太太正在灶台前做菜,见儿子一身是伤的回来,立刻紧张地问他:“诚志,你是碰到狼了?怎么样,没把狼打伤?” 霍诚志:这是他亲妈? 第502章 交公粮1 他们从山里回来的第三天,大队长就计划着准备交公粮,今年的夏季粮统一和秋季粮一起交,数量比往年都多。 公社的交公粮时间一般在霜降后的七八天左右,有的大队产量高就早早去交了,有的大队则要东拼西凑拖到最后一天。 前进大队的粮食早就统计了出来,大清早,霍竞川吃过饭就去仓库,陆西橙跟着一起,她和其他几个女知青要负责清点数量。 路上遇到霍诚志和霍老太太婆媳,霍诚志笑出一口白牙:“我也去帮忙,妈和嫂子去看看热闹。” 霍竞川没说什么,陆西橙对他们笑笑,来到仓库,霍竞川让陆西橙去里面:“外面太乱,你别出来。” 然后朝霍老太太和沈叶棠颔首:“帮我看着她。” 婆媳俩连连点头,一人一边夹着陆西橙:“你放心去忙,橙橙就交给我们了。” 陆西橙低头看看左右被抓住的两条手臂,无辜地眨眨眼,她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前进大队总共有三个大仓库,这个是专门用来存放小麦和水稻的,不同于其他两个仓库红薯玉米高粱随意堆成小山,这里的小麦和水稻全部用麻袋装好,扎紧袋口,一袋袋堆得整整齐齐。 没一会儿,林圆林舒姜丽丽也都过来了,几个姑娘叽叽喳喳说话,霍家婆媳也饶有兴趣地听着。 “咱们大队今年要交多少公粮?”陆西橙翻看登记册,那字实在看不懂,比霍竞川没练字之前写得还差。 这个老知青林舒很清楚:“公粮分为两种,一种是征购粮,这个是没有钱的,另一种叫派购粮,粮站会付给生产队现金。”当然,价格比市面上买粮食低很多,征购粮也叫战备粮,是必须足额上缴的,派购粮也叫余粮,爱国粮,这部分能少交一些,但也有任务,不交是不行的,这也是生产队的主要收入来源。 听说以前还有一种水利粮,用来补贴修水库用粮的,这几年取消了。 按照规定,他们这边的粮食是以三二五开的比例上交,三分公粮,二分派购粮,剩下的五分才是农民们的口粮。 也就是说亩产量四百斤的水稻,有两百斤需要上交,剩下的才是自己的,问题是前进大队作为一个规模较大的生产大队,一共有良田六百多亩,小麦和水稻仅仅只种植了一半,其余是产量更高的红薯玉米等,而没有种植小麦和水稻的田地,也要按照平均标准来上交细粮,所以产出的细粮几乎是作为公粮全部上缴了,能留下的极少。 农民,也就年底舍得吃一口白面馒头,给孩子煮一点米饭,平时就是红薯混着高粱玉米糊糊吃。 农民种了地,收上来了,也只是饱饱眼福而已,他们吃不到多少,手里还啃着黑窝窝头。 霍老太太叹了口气,国家的积贫积弱不是一朝形成的,也不是个人的力量能改变的,她倒是可以给上面提提建议,看看能不能提高农业科研人员的待遇,争取让他们研究出更高产的农作物。 说话间,霍竞川把拖拉机开过来,后车厢对着大门,他站在车厢里,霍诚志也跟着爬上去:“我帮你。” “注意你的伤口。”霍竞川看他一眼。 “没事,小伤,这拖拉机装不下全部?” “嗯,装满了先送过去排队。” 男人们从仓库里把粮食一袋袋往外扛,提前称过重量,一袋粮食一百斤,一趟能装六十袋。 霍竞川看了眼手表,催促下面的人:“动作快,七点前出发。”去晚了排在后面,半夜都未必能回来。 林圆姜丽丽用红笔给每一个麻袋写上前进大队几个字,这些麻袋还要拿回来的,明年要继续用,陆西橙背着小包,一袋袋检查过去,有发现破损的麻袋,马上拿碎布头缝上,麻袋用了好几年,有些不是很结实了,破损很多,路上有粮食漏出来就不好了。 等到一车装满,霍竞川迅速启动,王春才吴建国等六七个汉子,还有生产队的会计推着空板车追在后面跑,他们要跟去卸货,会计负责核对,霍竞川还要赶回来运第二车。 在这个年代,农民们的觉悟很高,“保证国家的,余下集体的,最后是自己的”,这是交公粮的口号,大家并无任何怨言,能参与到支援国家建设中,人人都感到骄傲。 粮站距离前进大队二十多里路,为了方便来交公粮的农民,两旁的道路都修过,霍竞川开到一半,就见有挑着扁担的农民从小路上拐过来,箩筐里是黄澄澄的稻谷,跑得气喘吁吁的王春才等人忽然有了力气,超过拖拉机在前面死命地喊:“川哥,快点快点。” 霍竞川加快油门,看来天天锻炼效果还是不错的。 第503章 交公粮2 到达粮站才时才八点多,他们是来得早的,粮站就是几排粮仓房屋,青砖搭建的,比农村的房子高许多,也更结实,前面有一大块空旷平整的水泥地,房屋墙上画着白底红字的宣传语录,什么“备战备荒为人民”,“积极交售爱国粮”等,门口的大喇叭上播放着《扬鞭催马送粮忙》的笛子独奏曲,王春才还会跟着哼两句。 霍竞川将拖拉机一停下,三个男人立刻爬上去,三个人在下面接,一袋袋往下卸,霍竞川则拿着大队的公粮本去找人。 “小霍,你总算来啦,我还怕你们队来晚了呢,前两天天气不好,各个大队估计都从今天开始扎堆过来。” 霍竞川递上两支烟:“谢谢吴站长,那边是我们大队的人,我还要回去运粮,一会儿验收时若是我不在,请您多多关照。” 吴站长乐呵呵接了烟:“说啥关照不关照的,你们大队是去年的先进大队,只要粮食质量不太差,怎么着都能评个二等,放心。” 交公粮程序复杂,粮食也分三六九等,等级越高,需要交的量越少,反之,需要交的量越多,人家工作人员说你的粮食不好,要么在旁边晒,扬杂质,要么老老实实运回家去,晒个两三天再过来,不收就是不收,有啥办法。 不过先进大队有优待,一般不会被怎么为难,这也是一项隐形的福利。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霍竞川再出来,外面已经排了几十米的长队,公社只有这一个粮站,下属的几十个生产大队,每个大队少则几万斤,多则十几万斤的粮食都要往这里交,那场面可想而知。 霍竞川钻进拖拉机就发动往回开,引开一道道羡慕的目光,十里八乡,就没有一个大队买得起拖拉机的,他们都是肩挑手扛,推着架子车来的。 一回到大队,不用任何吩咐,六十袋粮食被迅速搬上车,霍竞川走进仓库,拿起陆西橙腰间挎着的水壶灌了一大口水,动作亲密自然。 “你带着,我有水杯。”陆西橙踮起脚尖把水壶往他脖子里挂,“头低一低。” 霍竞川顺从地低头:“你中午回家吃,我赶不回来。” “那我托队长老婆给你送两个饭盒。” “好。” “路上开车小心点儿,这两个肉包子和鸡蛋,你先吃了。” “我会的。”霍竞川三两口把包子和鸡蛋吃了,也不过休息了五分钟,他又要继续出发,后面还是跟着几个人跑去粮站,霍诚志也跟着,刚才他伤口裂开了,侄媳妇送了他一点药粉,抹上后痒得要命,没过多久,伤口居然就不流血了。 这次就没有第一次顺利了,因为粮站外排了长长的队伍,拖拉机开不进去,连架子车也不好过,他们只能扛进去。 “来,给我六袋。”霍竞川张开手臂,朝着张嘉宁踹了一脚,“动作快,别磨蹭。” “川哥……”张嘉宁不敢不听,可六袋,那就是六百斤啊! “竞川,别逞强。”霍诚志也说道,这侄子怎么和那煤球一样,不太靠谱的样子? “没问题的。”霍竞川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还要让妹妹生小土匪呢,不会伤了身体的。 霍竞川决定的事,一般人很难说动,就这样,他两边肩膀各扛上三麻袋粮食,迈开长腿飞奔。 “你慢点慢点慢点……”霍诚志扛了两袋,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这侄子,怎么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其他人最多也只能扛两袋,像张嘉宁,扛一袋都够呛,他就负责看守,别被人把粮食偷去了。 粮站内,交公粮已经开始了,还没轮到他们大队,霍竞川才放下麻袋,只听到前面一阵哭喊:“干部同志,你行行好,收了我们的,我们大老远过来的啊!” “再远也没用,你们看看你们这谷子,潮乎乎的,怎么往粮仓里放?”穿着中山装的工作人员拿着一根很长的内空铁管,中间有个槽,往麻袋里一戳,带出一管稻谷,先看看,再拿几颗放到嘴里咬,这是交公粮的第一个程序,检验干湿。 干的通过,稍微有一点不干就地晾晒,直到过关为止。霍竞川看向敞开的麻袋口,就算他不是老农民,也一眼就能看出,这粮食,水分大得很。 人家没有故意为难,这样的粮食验收通过,是对别人的不公平。 他没有多看,转身招呼众人:“留两个在这儿,其余的都去扛粮食。”马上轮到他们了,不能白占着位置,粮食还没运来。 人多力量大,六十个麻袋,几个来回也就搬完了,霍诚志望着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的青年,有些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小弟喊他哥了,他都想喊。 今年前进大队去除新开荒地,洼地等低产田,公粮和余粮一共需要上交将近十万斤,每趟运六千斤,霍竞川需要跑十七趟,还不算上上货卸货的时间,好在,他们的粮食顺利通过验收,验收通过的粮食称重过磅,然后需要村民们自己送进粮仓。 粮仓里,小麦堆和谷堆有三米多高,仓库人员在上面放了长条木板,一袋袋粮食扛上去后,打开袋口倒出来,抖干净,才算完成交公粮。 深秋的天气,大大的仓库里,每个人都汗流浃背。 到了中午时,前进大队一半的壮劳力都去了粮站,妇女们在食堂做饭,老支书发话,炖了一大锅白菜猪肉粉条,猪肉是腊肉,专门给男人们吃的。 霍家婆媳陪着陆西橙到食堂找到负责的队长老婆,陆西橙把两个大饭盒和一个水壶递过去:“婶子,帮我把这个交给霍竞川。” 霍竞川忙得脚不沾地,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队长老婆鼻子灵,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笑着点头:“行,小霍是辛苦,该给他好好补补。” 把饭盒水壶放上推车,她看着小陆知青白嫩的小脸感慨,小姑娘娇气是娇气,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的。 “橙橙,竞川吃得饱吗?”沈叶棠问道,她听小叔子说了儿子一人扛六袋粮食,心疼死了,两饭盒吃的够不够啊? “阿姨,他吃饭赶时间,吃完了要马上干活,吃得太多对身体不好。”陆西橙耐心解释,晚上她还会好好给他补补的。 “那就行那就行。”沈叶棠怕小姑娘误会,又补了一句,“他吃多少,你说了算。” 第504章 打情骂俏 这次交公粮,从早上忙到晚上,连晚饭也是送去的。 天黑了,陆西橙还在仓库外等着,林舒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夜里天冷,你这样等,霍同志会心疼的。” “是啊橙橙,你要是一个人害怕,我们陪你一起等。”林圆和姜丽丽也说道。 陆西橙摇摇头,她不害怕,有煤球呢,她就是想早点见到他。 不过林舒说得对,她等着,霍竞川也不会高兴,还是回家给他做好吃的。 沈叶棠也想等,她今天算是见识到儿子到底多辛苦了,这做农民没比当兵更容易,但儿媳妇都不等了,她等着干什么呢,儿子又不想见到她。 婆媳俩回去也没休息,在院子里听动静呢,直到下半夜,拖拉机的声音响起,安静的村庄顿时热闹起来。 霍竞川载着一车人回到大队,人人都累瘫了,互相搀扶着往家里走去,霍竞川打着手电筒和王春才走在一起,他健步如飞,王春才……王春才快死了。 经过老屋时,他脚步顿了顿:“他也回来了,你们有准备吃的给他送一点。” “好好,你也赶紧回去,你媳妇等着你呢!”霍老太太说道,沈叶棠则往他手里塞了个篮子,“听橙橙说,上次的包子你们挺喜欢吃的,我又做了些。” “谢谢!”霍竞川提着篮子,分给后面的王春才两个就飞快地跑回家了。 “这孩子,急吼吼的!”沈叶棠笑,只有对着他媳妇,他才像个年轻小伙子。 霍竞川推开自家院门,堂屋门敞开着,屋内有暖黄色的光,他放轻脚步,关上门走进去,堂屋里,小姑娘抱着丑丑的大灰狼,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脚边躺着煤球,睡得四仰八叉。 霍竞川弯腰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满身的疲惫尽数散去,想要抱起她,不料小姑娘却醒了。 “我吵醒你了?” 陆西橙揉揉眼睛,见到他,脸上绽放笑容:“你回来啦,洗澡水烧好了,我去做吃的,很快。” “我去做,你睡觉。”霍竞川心疼地看着她眼底的青色,“以后不准趴在桌上睡。”会冻坏的。 “哎呀,你快去洗洗,我菜都准备好了。”陆西橙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也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吃。” 霍竞川低头闻闻身上的味道,满身汗臭味,咦,妹妹会嫌弃的。 “行,饿了先吃个包子,还是热的。” “好。”陆西橙叼个包子哼着小曲进了厨房,汤早就煲好了,山药猪肚鸡汤,时间太晚,陆西橙想给他吃点好消化的主食,打算做鳕鱼鲜虾面,鳕鱼和鲜虾都是现成的,只要下面条就行。 霍竞川清爽地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就摆在面前:“快吃,吃完了我再去下,会坨掉的。” 霍竞川夹起一颗虾仁先喂给她:“你的呢?” “我吃了包子,再吃一点点就好了,吃多了会胖的。” “那我们吃一碗。”两人挨着坐,一只脚各搭在煤球身上,霍竞川挑起小筷子面条吹了吹,送到陆西橙唇边,待她吃下两口,才大口自己吃。 陆西橙给他倒了杯牛奶:“你今天很高兴?” “嗯。”霍竞川喝了口面汤,这面好鲜,“今天所有人都羡慕我。” “为什么呀?”羡慕他开拖拉机?可是他最累! “因为我有最爱我的妻子。”别人都是食堂统一的饭菜,只有他,有专属的饭盒。 最亲密的人对你毫不保留的爱,并且这份爱身边人皆知,是一种顶级的享受。 “笨蛋!”陆西橙舀起一勺猪肚鸡汤,“啊,张嘴,我家霍大灰今天辛苦啦,宠宠你!” 霍竞川乖乖喝下汤,揽住他的腰:“只有这样宠?” 陆西橙拧他手臂,皮都没拧到:“扛六个麻袋不够是不是?” 霍竞川挑眉:“你说够不够?” “明年你扛八个!” “是,遵命!” …… 第二天陆西橙睡到中午才慢腾腾爬起来,走到院子里,霍竞川已经砍了半天的柴。 陆西橙简直服了这个男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明明前一天那么那么累! 陆西橙忧伤地盘腿坐到竹椅上,他们这样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怎么看对眼的呢? “妹妹,起来啦?”霍竞川放下斧头,蹲到她面前,揉揉她的脑袋,“我做了午饭,饿不饿?” 陆西橙定定看他:“要是有一天……” 霍竞川眼眸眯起,微笑。 “要是有一天,你不爱劳动了,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啦?”陆西橙歪头,乖巧可爱! 霍竞川的笑容扩大,拉她起来:“脸都不洗,小花猫!” “略略略,大狼狗,爱出汗!” “不叫大狼狗永动机了?” “啊啊啊,霍竞川你讨厌!”陆西橙跳上男人的背一顿捶打,什么永动机,没有永动机! “哈哈哈,好,别打了别打了,大狼狗给小花猫洗脸赔罪!” “哼!” 第505章 分粮 地里没多少农活了,除了一些收尾工作,大部分人在交完秋粮后就是准备过冬,霍竞川每天都要去山上砍柴,家里的柴房和前面的走廊都堆着木柴。 陆西橙教梆子念书,还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一起,不是每个孩子都对学习有兴趣,好多人觉得认点字就行了,她也不勉强。 天气冷了下来,陆西橙坐在堂屋里,她和霍竞川都不喜欢别人去他们的卧室和卫生间,尽管里面有炕,比较暖和。 霍竞川在堂屋点了两个煤炉子,一个上面烧着菊花茶,另一个烤着玉米和板栗,这些是都是孩子们的家里送来的。 霍竞川上午去砍柴,陆西橙出去遛狗,和林舒去知青点坐坐,在村口听听八卦,霍老太太婆媳经常也在,沈叶棠会塞给她吃各种虾干,老太太则悄悄分给她小零嘴,什么花生瓜子和果脯蜜饯,还有枣花酥、芙蓉糕等等,陆西橙小嘴都没个空闲。 中午,和霍竞川一块儿做中饭,下午霍竞川自己关在卧室背单词,陆西橙教学,他时不时出来看一看,盯得三个男孩子浑身发毛,有这个煞神在,三个可怜的学生连走神都不敢,学习效率特别高。 陆西橙根据那套丛书整理的教学内容,每天下午三小时,只要他们能吸收百分之七八十,学得绝不会比在学校少。 交公粮一周后,大队开始分口粮,陆西橙今年没多少工分,她只有人头粮,霍竞川的工分多,他还是将一部分换成了稻谷。 今年大队的红薯大丰收,先前每户人家分了五百斤,剩下还有二十多万斤,大部分都晒成了红薯干,霍竞川就分了一千多斤红薯干,小夫妻俩对着红薯干苦笑,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去啊! 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虽然红薯不是细粮,甭管好不好吃,那也是粮食啊,粮食哪有嫌多的,有了这些红薯,今年冬天可以不用每顿喝稀了,想想都开心。 王春才也换了五十斤的稻谷,林舒有了身孕,要吃好一点。 陆西橙站在林舒旁边低头看她平坦的小肚子,里面有个小宝宝了? 她不知道,也有人在看她,这陆知青嫁人也快一年了,咋还没传出消息? 霍竞川察觉到这些打量的视线,上前一步将他的小姑娘护在身后,冷厉的双眸一一扫过去,那些人纷纷垂下了脑袋。 “林舒姐,你现在觉得难受吗?”陆西橙挽住林舒的手臂。 “不难受,我这才一个多月,半点感觉都没有。” “没感觉也要注意休息,你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都交给王哥,别自己干。”陆西橙像个过来人,老气横秋地叮嘱。 “嗯,他很照顾我。”林舒看向王春才,王春才挠头傻笑, 结婚后的王春才还是憨憨的,却多了担当,过几天川哥要入冬前最后进山一趟,他也要跟着,打几只野鸡给媳妇补补。 沈叶棠看着儿子脚边半袋子粮食,和婆婆商量:“这么点细粮,竞川也就算了,小姑娘不够吃?” 霍老太太也觉得太少了,她能猜到孙子有其他来粮食的地方,但想必不会很多:“诚志,你明天去县里弄两袋粮食回来。” “麻烦小叔了,要大米,橙橙是沪市人,他们那边不爱吃面食。”沈叶棠跟着说道,“我还有一些军用粮票,不够等你大哥寄来补给你。” “没事儿,大嫂,票我有,你留着。” 另一头,沈安宁扶着腰,她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了,身体却瘦得像竹竿,只有肚子那一块突起着,看上去特别违和,她也想弄点细粮吃吃,可她除了农忙那段时间没办法,其他时候都不下地,徐晋杭的工分也少,换了就不够吃了。 她还想去县里医院生孩子,她上辈子都是在村里生,生两个泥腿子无所谓,肚子里这个是徐家的小少爷,在村里生太委屈他了。 可是,去医院要花很多钱,徐晋杭家里到现在都不给他汇钱,沈安宁气得要死,哪有这样的父母,孙子要出生了都不管。 徐晋杭瞟了眼她的肚子,眼神里流露出厌恶,这个女人,仗着有身孕就敢对他提要求,还想吃鸡蛋,给她脸了! 让她给家里写信,结果,她那当工人的父母只寄了五块钱过来,五块钱,陆知青脚上一双鞋都买不起。 陆知青…… 徐晋杭抬头,陆知青今天穿了件白色呢子短外套,里面是黑色毛衣,裤子也是呢料的,白色小皮靴,和刚下乡时一样的洋气,她嫁给狼崽子,她们家肯定补贴了很多钱。 若是嫁给自己,有陆家当靠山,他爸就不会被降职了,徐晋杭怔怔地想,突然对上一双阴冷的眼睛,他狠狠打了个激灵,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第506章 贤惠的小妻子 “有事吗?” 这天,霍竞川和陆西橙正在大扫除,院门被敲响了,打开门一看,霍诚志扛着个袋子站在门口。 “一袋大米,县里的大米质量还挺好的,我给你们送一袋过来。”霍诚志说着把大米放下。 霍竞川皱眉:“不用粮食够吃,你拿回去。” “家里留了一袋呢,不说了,我还要去砍柴。”霍诚志转身就跑,霍竞川无奈喊住他,“我明天上山打野猪,你要不要一起?” “行!”霍诚志挥挥手,转眼人就不见了。 陆西橙打开麻袋,抓起一把大米,神色古怪。 “怎么了?”霍竞川也跟着蹲下。 “你看,”陆西橙摊着小手,“我的米!” 霍竞川:“……是。” 这是陆西橙别墅里的大米,霍竞川用小石磨把饱满的米粒磨碎,给杨继忠卖的,虽然比市面上的米略白一些,但也不会引起怀疑,结果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自己家? 陆西橙噗嗤一笑:“他们还挺可爱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方折叠的手帕,里面有几块糕点,拿了一块喂给霍竞川:“囔,霍奶奶送的小卷糕,给你吃。” 霍竞川张嘴把糕点吃了,给出一句评价:“太甜了。” 陆西橙也吃一块:“吃了我的糕,就要负责做晚饭。” 霍竞川失笑:“不是霍奶奶送的吗?” “她送给我,没送给你,就是我的!” “好,都是你的,晚上想吃什么?”霍竞川单手提起百来斤的麻袋,另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肩,刮刮她小骄傲的鼻子,“吃了我做的饭,就要陪我睡觉。” 陆西橙掐他:“我要吃牛尾汤,油爆虾。” …… 霍诚志跟着侄子去打野猪,他不是第一次打野猪,只是往常他才是领头的那个,现在成了跟班,挺新奇。 这次跟着进山的有十来个人,包括王春才张嘉宁等,霍竞川对野猪的习性非常了解,走了一段就停下了,霍诚志看到了上次那头狼,带着两头狼居高临下站在山头。 “你们留在这儿,野猪会出现。”霍竞川攀上一根藤蔓,高大身体灵活得像只猴子,飞快就上去了,把一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待他到了山顶,两头狼跑下来,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一群人。 霍诚志看不懂了:“这是什么情况?” 王春才小声向他解释:“川哥嫌我们太没用,浪费时间,这两头狼怕我们被野猪弄死。” 霍诚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抬头,山顶上,霍竞川已经和那头狼王打了起来。 霍竞川的拳头和大灰的身体重重撞上,双双往后退了几步,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一人一狼战意飙升:“再来!” 他家过冬的肉食上次就准备好了,家里没有外人,橙橙那些食材都能拿出来吃,有个几十斤肉完全够了,霍竞川就是带个路,这么多人,操练了一年多时间,要是连两头野猪也搞不定,那就活该没肉吃。 有两头狼在,他们死不了,霍竞川放心的很。 王春才等人也确实有长进,野猪出现后,他们配合默契,分别牵制住野猪的四蹄,两个人对准野猪的头猛击,虽然最后有些狼狈,到底是把两头野猪干掉了。 霍诚志将野猪脑袋踩在脚底下,这山里的野猪怎么也比其他地方的肥? 野猪在山里就被处理了,不打算带回大队再分,要不然他们分不到多少。 王满囤和老支书睁只眼闭只眼,偶尔一次就当不知道,反正过几天村里也要杀猪。 霍竞川没要肉,把分给他的那份给了霍诚志:“这猪腿你拿回去。” 两头野猪总共出了四百多斤肉,张嘉宁分了三十斤,他把肉放进箩筐里,走在人群最后:“川哥,谢谢你。” “路上小心点,肉别被发现。” “我切成小块,带二十斤。”张嘉宁已经开到了介绍信,也买了火车票,两天后,他就能前往西北看望父母。 要不是有霍竞川帮他说话,他这个身份有问题的人,队上没那么容易放他离开,这份情,他记着。 ……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后,霍竞川把三头羊宰了,他们地区,一旦下雪,代表真正进入严寒季节。 陆西橙夹了一块蜂窝煤放进煤炉子:“霍竞川,我进屋了,你弄好了叫我。” “好,冷的话去炕上躺着,我有衣服穿。”小姑娘在给他做新棉衣。 陆西橙害怕这种血淋淋的场面,逃回卧室,卧室里有火墙,温度比外面高,她坐到缝纫机前低头缝半个袖子,缝着缝着,她笑了起来,她是不是和贤惠有点搭边了? 拿起手边的柿子啃了一口,门被推开:“妹妹,喂我吃一口。” 陆西橙手往后一躲:“不要,不给你吃。”他每次都吃一大口,只给她留一个小舌头。 “小气妹妹。” 第507章 送羊腿 贤惠的陆大小姐在做衣服,更贤惠的沈安宁在掏粪。 这是她的活,也是公社之前定下来对她的惩罚,就算不下地,这活也要干。 大队上妇女同志有了身子,大队是不会多照顾的,照顾也照顾不过来,妇女主任最多去宣传宣传卫生常识,告诫生了女娃不能扔掉,不能重男轻女等等。 妇女的活多数都会由自家男人帮着做,沈安宁不同,她嫁的男人是个有身份的,怎么能做这些活的,于是乎,她只能挺着大肚子自己干。 每天闻着熏死人的臭味,她仿佛已经产生了免疫力,麻木地蹲在粪坑旁,用破木瓢一勺勺舀着粪水,舀完,累得直不起腰。 她看着自己鸡爪般的手,只剩一层皮在上面,指甲缝里是洗不干净的脏污,有那么一刻,她会怀疑,她在做什么? 但,疲惫的身体,简单的人际交往,让她重生之初还算比较灵活的脑子越来越木讷,短短一瞬,她便放弃了思考。 徐晋杭会有出息的,他爸是市长,他以后是县长秘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霍竞川把三个羊头分别送给了王春才,大队长和老支书家,下水也一并送掉了,只留了羊肝,他家小朋友不爱吃那些,她连村里的杀猪菜都不吃。 剩下的羊身和羊腿,前腿十斤左右,后腿十二三斤,霍竞川拿了两条羊腿和一些羊肉,又挑了几块好的猪肉以及三十斤粮食,这些要给岳父岳母家送去。 陆西橙看他分割,还有给杨继忠和秦叔叔的,想了想剥了个虾干:“嗯……我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算不算白吃白喝?” 霍竞川轻笑:“我准备好了。” 他的妻子,他会养,但那些无恶意的善,他也不会强硬地替她拒绝。 何况…… 陆西橙歪头看他的脸:“霍大灰,我陪你一起去送。” “好!” 连下了两场雪,地上已经白茫茫一片,霍竞川从杂物间拖出那张小爬犁:“妹妹,坐进去,我拉你!” “好嘞!”陆西橙戴着毛线帽,拎着羊腿坐进爬犁,煤球咬着绳子跃跃欲试,霍竞川没理它,端起来就走。 “欸?不是说拉我吗?” “有门槛。”到了院外,霍竞川把她放下,走在前面拉着绳子,煤球屁颠屁颠跟着,在雪地里打滚,陆西橙给他唱歌,“1974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现在是七三年。”霍竞川纠正她。 “过了年就是七四年了呀!”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年了。 “霍大灰,”陆西橙抓起一把雪砸向他,没砸到,“林舒姐有宝宝了,等我们以后有了宝宝,你就拉他出来玩儿。” “这是给你做的,他想玩,我再做个小的。” “那你会拉着我们两个吗?” “会。” “霍大灰,我觉得你会是个好爸爸的。” “汪汪汪!” “霍大灰,我觉得你会是个严父。”她就做慈母好啦! 到了霍家老宅门口,陆西橙理理衣摆,敲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霍竞川拨弄她帽子上的毛线球,被她瞪了一眼。 沈叶棠正和婆婆在称棉花,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跑出来开门:“橙橙,竞川,你们怎么来了,冷不冷,快进来坐。” “不用了,阿姨。”陆西橙把羊腿递上去,“这是家里刚刚宰杀的羊,这只羊腿送给您和霍奶奶,天冷了,你们也要注意身体,喝羊汤补补。” “哎哎,”沈叶棠喜不自胜,霍老太太也走了出来,“这羊腿真不小啊,你们自己留了没?” “留了的,”陆西橙笑意盈盈,看了眼霍竞川,霍竞川点点头,她才继续说道,“沈阿姨,霍奶奶,过阵子,这边可能会大雪封路,如果你们要回去过年,要早一点,否则路上会不安全。” “我们知道了,好孩子,谢谢你提醒。” 霍老太太拍拍小姑娘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冷啊?”她看了人高马大的孙子一眼,男人就是粗心,“衣服穿得也薄,快回去,回去烤烤火。” 陆西橙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玩雪来着,她穿得不少,羊绒毛衣可暖和呢! 霍竞川扶着她坐回爬犁,朝她们颔首,陆西橙挥着两只手:“沈阿姨,霍奶奶再见!” “汪汪汪!” 婆媳俩站在院子外,看两人一狗的背影,真像一家人。 第508章 橙橙教夫 晚上,霍家婆媳就炖了羊肉汤,放了几块白萝卜,喝得出了汗,温暖的不仅是身体和胃,更是人的心。 霍诚志喝了一大碗,抬头看向碗里:“嫂子,这羊腿还有没有,回头给大哥带一点。” 沈叶棠给婆婆夹菜:“不给他吃。”他都吃过儿媳妇做的猪肉干了,她还没吃过呢! 霍老太太专心喝汤,儿子儿媳的事,她不掺和,少吃块羊肉又死不了,嗯,孙子抓的羊真鲜。 霍诚志讪讪的,又问亲妈:“妈,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京?爸昨天发电报来,他明年工作不忙的话,也想来住一阵子。” 他的老父亲虽然年逾六旬,但工作起来却比年轻人还拼命,坐到了那样的位置,这么多年,除了身体原因和二十年前亲自去南方调查,从来没有休息过一天。 霍老太太想了想:“月底回,你爸那边再说,你嫂子和我一起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我就不回了,今年留在这里。”霍诚志光棍一个,在哪儿都一样。 “那竞川有事,你就帮忙搭把手,也想想以后自己干点什么,要么到部队去,要么找份工作。” 霍老太太知道儿子不是无所事事,除了找人,也在替部队执行一些秘密任务,想加入、很容易。 至于孙子,她倒没那个想法,先不提孙子不认他们,从小不在身边长大,她没那么大脸替孙子决定以后。 孙子二十多了,从小兵做起,其实是有点晚了,霍家能提供一些助力,但那孩子性格很要强,一定不会同意。 何况,孙媳妇娇滴滴的,孙子舍不下。 “您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 …… 霍竞川洗完澡走进卧室,陆西橙坐在梳妆台前,手里还写写画画的。 他拿起桌上的雪花膏,挖了一点替她涂手臂:“在算什么?” 陆西橙把本子推给他看:“之前林舒姐说要盖房子,我想算算建一个砖瓦窑的利润。” “结果呢?”霍竞川看着本子上的内容,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 陆西橙有些小丧气:“利润不高。” 盖砖瓦窑不需要多少钱,用石块和水泥就能搭,难的是烧制,烧一窑砖瓦,需要五千至六千公斤柴火,如果用煤,就要五吨左右。 “你觉得做砖瓦以后有前景?” “未来十年内肯定有,但不是这种砖瓦窑。”她太想当然了,这种效率低耗材大的砖窑很快会被淘汰的。 霍竞川想了想:“我去买砖那家砖厂用的是半机械化的设备。”分为制砖车间,机修车间,煤粉车间等等,一天能出六万块砖,满足附近几个县的用砖需求。 “如果要买机器,我记得爸说过,他认识不少厂子领导,包括我们这边的,那些厂子都有回收的二手机械,可以问问。”霍竞川并不愿意借用岳父的关系,但如果橙橙想做,他可以试试。 “不要,”陆西橙挖了一坨雪花膏抹在他脸上,“现在不能私人制砖,肯定要挂在生产队下面,你再辛苦也就是拿个工分,如果建砖窑也就算了,村里人都能帮上忙,但买机械要搭上我们自己的关系,没必要。” 陆西橙又不是圣母,若是能群策群力让大家的生活有所改善,她很乐意,但人情是他们的,到头来钱赚到一些,也到不了自己口袋,照霍竞川的性子,机械他买,事情他牵头,他肯定又是领头的那个,太辛苦了。 至于说做出一番成绩让人看到,霍竞川还不需要,他如果功利心重,靠着她家,或者他亲生父母的家庭,凭借他自己的情商智商和能力,爬上去是很快的。 “嗯,那就等几年。”霍竞川觉得她的想法没有错,现在大家普遍比较穷,等以后条件好了,盖新房子,不可能还盖泥砖房,像队长和支书家,修屋子也要用青砖,砖瓦在未来几年里是有市场的。 “除了砖瓦,水泥、钢筋、木材,都是一样的。”陆西橙在本子上一一写下来,她没有经历过八十年代初那段岁月,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但这些行业并不好做,需要资源和人脉,赚钱哪有那么容易。 霍竞川听得很认真,这些都是书里和别人教不了的东西。 …… 这天,霍竞川和陆西橙去县里,要把羊腿等吃的托火车送去沪市,到了县里,将拖拉机找地方停好,发现今天的气氛不太对。 “出什么事了?”陆西橙看着几个边走边哭的妇女。 “不清楚,我们先去邮局,还是先去杨继忠那儿?”霍竞川把她往身边拉。 “先去邮局,给爸爸打电话。” 走到邮局,这个点是上午十点左右,工人们应该正在上班,没有工作的也在家准备做饭,可这街上怎么这么多人? 邮局对面是信用社,信用社门口围满了人,几个公安模样的男同志在维持秩序。 霍竞川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的杨继忠:“忠子!” 杨继忠回头,像是见到了亲爹的表情:“老大!” 霍竞川皱眉:“出什么事了?” “老大,大嫂,咱回去说。”杨继忠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后,“回去再讲。” 第509章 信用社危机 回到他的小院,他关上了院门,霍竞川把墙边的煤炉子点燃:“妹妹,来烤火。” “好。”陆西橙坐下,拿出口袋里的话梅吃了一颗,还问杨继忠,“你要不要吃?” 杨继忠看着他俩这悠闲的模样,突然就不紧张了:“吃。” 围着煤炉子,杨继忠才压低声音崇拜道:“川哥,你咋这么神呢,你知道吗,信用社出事了。” 霍竞川沉默一瞬:“是你嫂子说钱放在信用社不安全。” “真的啊,”杨继忠对陆西橙笑得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嫂子,您真是神机妙算,您是活菩萨,您是我亲嫂子!” 陆西橙往霍竞川身边靠了靠, 小老弟,你大哥怎么受得了你的? 霍竞川睨视杨继忠:“说重点。” 原来永宁县信用社因为体制调节的问题,没有完成财会分离,信用社的会计既管理着钱,也管理着账目。 对于工作认真负责的会计,存进信用社的钱只是纸上的数字,可对于贪婪的人,这是大把的钞票啊! 很不幸的是,永宁县信用社这位会计就是贪婪的,会计姓马,他利用职务之便,把存进来的钱一点一滴地搬回家,再肆意挥霍掉。 这时候的管理不严格,又没有监控,他把能管着他的人贿赂了,经常请吃请喝,逢年过年各种送礼,小小的信用社被他搬去了一半的存款。 永宁县虽然是个小县,但因为有几个国营重工厂子在,老百姓的收入还可以,手上有了钱就喜欢存着,存个几年也能拿利息,一般不是大事不会想着取钱。 事情是怎么败露的呢,说起来这还跟霍竞川和杨继忠脱不了关系,从去年开始,两人陆陆续续取走了近五万块钱,本来就只剩一半的存款,这些钱再取走,信用社账上就没剩下多少钱了。 就在上个月,有几个储户攒了很久的票,想买几样大件,来取钱,结果,信用社居然取不出钱来,这几个人直接就上报了,省分行下来调查,这位马会计害怕查到自己身上,放了一把火把账本全烧了,被来调查的人当场逮个正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会计落入法网,相关责任人都没逃过,集体落马,可账本没了,连同存款单也被烧了,到底欠了储户们多少钱呢?钱又怎么补呢? 省分行的领导只能安排储户拿了自己的存款单上信用社来做登记,先把数字统计出来,再报到上面去。 先不提钱要什么时候能取出来,普通老百姓存个几百块很正常,工资高的家庭存个两三千也说得过去。 可霍竞川和杨继忠存了几万,他们俩,一个是厂里的采购,每个月几十块钱工资,一个是乡下的农民,一年到头才赚几十,几万块,怎么可能是通过正当途径得来的? “嫂子,要不是你,我这钱可能就没了。”杨继忠是不缺钱,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的钱平白无故没了啊,若是川哥找他借钱,他二话不说立刻给了,可被人贪掉了算什么事,那是他几年的积蓄。 就算他们不取钱,事情没曝光,那这钱迟早也会被人贪污掉,结果是一样的。 “这几年,我们都不要再把钱存进信用社。”霍竞川说道,市场没有开放,他们钱的来源就无法解释,之前他们能存进去了,估计也和会计要贪污有关。 霍竞川看向陆西橙,是他疏忽了,幸亏有橙橙提醒。 陆西橙听了这件事倒没多少意外,因为她前世就听爷爷他们讲过相似的事情,制度不完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川哥,我听你和嫂子的。”杨继忠想到在信用社外面哭着的老百姓,若是遭到损失的人是他,他恐怕哭得比谁都大声。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杨继忠坚持要请他们夫妻俩吃饭。 霍竞川不想和这个电灯泡一起吃,可他像个狗皮膏药甩不掉,三人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好的,霍竞川毫不客气点了几道大菜,今天难得有鱼,鲅鱼、牙片鱼,还有一种叫“黑刺毛”的海鱼,陆西橙都很喜欢。 “嫂子,你喜欢吃,一会儿去副食品店买一些,最近才运来的,也就过年前有。” “好呀!” 买鱼不需要票,价格还比肉便宜,陆西橙挑了好多条,杨继忠屁颠屁颠地帮着拎东西付钱,他嫂子别说才花几块钱,花几百他都给付。 吃完饭再去邮局,信用社门口的人群还没散去,陆西橙想想也是唏嘘,半辈子的积蓄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换谁能不着急呢! 第510章 好男人 霍竞川拨通了电话:“爸?” 话筒那边陆国平的声音传来:“竞川,你们那边下雪了,地里的活还忙不忙,橙橙呢?” “不忙了,她在我旁边。”把话筒递给陆西橙,陆西橙向父亲撒娇,“爸爸,我给家里寄了羊腿还有大米,给您和我妈妈做了新衣服,我是不是特别孝顺呀!” “是,你最孝顺,家里不缺吃的,别老往家里送,竞川平时干活辛苦,冬天你多给他补补身子。” “噢~”陆西橙朝霍竞川眨眼睛,老岳父心疼女婿啦! 陆国平又叮嘱他们别总往县里跑,下雪了,路上不安全等等,霍竞川都一一答应。 挂了电话,两人又去了机械厂家属院,给秦厂长送羊腿,秦厂长老婆杜鹃在家,见到他们可高兴了。 “橙橙,你们不来,我还打算让老秦跑一趟的,”她去厨房拿出一个篮子和一个小瓦罐,“这些吃的,你带回去。” 陆西橙看向篮子,又是鱼? “婶子,这是明太鱼?” “你认识啊?就是明太鱼,我做成鱼干和辣鱼,家里还有很多。”她是朝鲜族人,每年娘家都会给她送这种鱼来,冬天没有菜的时候,就用这鱼来下饭,老秦也喜欢吃。 “谢谢婶子。”陆西橙把羊腿送给她,杜鹃很爽快地接下了,“吃饭没有,没吃婶子给你们做。” “我们在国营饭店吃了。”陆西橙挽住杜鹃的手臂,打发霍竞川去看秦叔叔的报纸,“婶子,我们来的时候听说了信用社的事,您和叔叔有在信用社存钱吗?” 说起这事,杜鹃叹了口气:“本来也存了的,不过前两年,你秦叔发现那个姓马的会计天天下馆子吃饭,皮鞋不重样,他就觉得不对劲,让我把钱取出来了。” 那会计就住他们街对面,听说家里很早就用上了四大件,天气好的时候晒衣服,衣服能晾满一个栏杆,买肉几斤几斤的买,他爹妈都没工作,钱哪来的? 就算他们家,杜鹃和老秦加起来一个月工资有两百,那也没有天天下馆子的,谁家花钱这么花。 不过他们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胡乱说,杜鹃叹气是因为,她身边好几个人都存了钱,少的一两百,多的五六百,现在一个个跟天塌了似的,天天堵在信用社门口。 一家人儿女的婚嫁,红白喜事全靠这些钱呢,那姓马的真是罪大恶极,就应该枪毙掉。 “你们俩没存钱?”杜鹃紧张地问道,她大概知道小霍打野猪有点积蓄,可别搭进去了。 “没有。”陆西橙摇摇头,眼里带着小精明,“霍竞川的钱都在我这儿呢!” 杜鹃拍拍她的手:“就该这样,男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吃饱穿暖就行了,你秦叔也没钱的,我一个月给他五块,够他花的。” “嗯,秦叔叔是好男人啊!”中年妇女和初为妻子的年轻姑娘边说边笑。 霍竞川报纸后的脸带着得意,他也是好男人。 第511章 陆知青的窝冬日记 随着离年越近,天越来越冷,村民们除了捡柴火已经很少出门了,林圆和姜丽丽偶尔会过来找陆西橙玩,用她的缝纫机缝缝补补,陆西橙把在省城新华书店买的丛书拿出两本借给她们:“现在没活,你们拿回去看,不懂的记下来,咱们一起讨论。” “《数理化自学丛书》?”姜丽丽翻开化学的,“橙橙,这书我听人说起过,不是被销毁了吗?” “销毁了?”林圆也翻开她手上的那本,“为什么要销毁,这比咱们的课本好像讲得好。”他们的教材知识很浅显,这本还有习题呢,他们的教材只有概念,背出来了也不一定能懂。 姜丽丽怼怼她手臂,还能为什么,她不赞同地看向陆西橙:“橙橙,这书我们不拿回去,我们在这儿抄,抄完了再回去学。”知青点人多口杂的,万一被人看到了不好。 “好呀!”陆西橙笑起来,“那你们抄,我给你们烤几个红薯吃。” 她家的红薯多的吃不完,她巴不得她的小伙伴们帮她多吃一些。 霍竞川从屋顶上跳下来,他们家的屋顶铺的是筒瓦,房梁都是好的木料,比一般人家结实,霍竞川还是每三天上去扫雪,就是院子里的雪他不能扫,要留给他家小朋友堆雪人玩的。 霍诚志也在,他把母亲和嫂子送去了车站,自己留在村里,经常过来在院子外转转,有一次,见到院门口堆着的一个四不像,忍不住手痒上去补了两块雪,差点没被亲侄子揍一顿。 霍竞川对他也没客气,他要扫屋顶,几个边边角角还要铺上草垫子防止渗水,就把他抓了壮丁。 霍诚志也被塞了几个烤红薯,走到院子里看石桌上那个小玩意,这到底是个啥? 姜丽丽和林圆回去时带了一本书,是给林舒的,她怀着身孕,下雪天不好出门走动,无聊得很,让她也抄抄书。 接下去几天她们再过来就固定了时间,都是下午,梆子三个孩子学习的时间,她们抄书,陆西橙教课。 所以陆大小姐窝冬期间大致的作息是这样的: 早上七点被挖起来迷迷瞪瞪吃早饭,吃完早饭睡回笼觉,这绝不是她懒,实在是睡眠时间不够。 十点多吃早午饭,吃完了在院子里和煤球撒欢,或者和霍竞川在杂物房干活,磨粮食,搓草绳,编箩筐等等,霍竞川干活,她陪聊。 下午有两三个小时是正经的学习,除了煤球,一家人都学。 晚饭两个人一起做,吃完在院子里溜达,然后霍竞川学英语,她看书,互相交流学习感想,做运动,累得半死相拥而眠,不太完美的一天就结束啦! …… 眨眼进入腊月。 腊月初一,大队长王满囤召集队里的壮劳力去开会,会议的主题是今年年前的一项重要工作,捕鱼。 前进大队境内除了几条小河,还有一条大河,陆西橙上次下水救人是在小河里,换成大河她是万万不敢的。 村民们管这河叫大河,陆西橙根据了解的地理知识和河水的流向判断,她觉得这河很可能是嫩江的支流。 其中有一百多公里长度是归整个红旗公社管辖,公社规定,每两年捕捞一次,但那么多大队,不可能每个大队都去捕,鱼不够分的,所以,每次只有一半的生产大队可以进行捕捞。 也就是说,每个生产大队每四年可以捕鱼,前进大队今年正好轮上。 第512章 捕鱼 鱼的数量有限,有大有小,鱼群基本集中在河面最宽的水域,那十多个大队,哪个大队先捕鱼呢?先捕的肯定能有机会捞到更多的鱼。 这就是为什么王满囤心心念念想获得先进大队,除了被公社表扬,能多养猪,交公粮时不被为难,先进大队在这种时候的作用更明显。 前进大队今年第一个进行捕捞。 “鱼网嫂子们都修好了,还是由老支书带队,咱们后天早上出发。”王满囤摩拳擦掌的,一定要捕最多的鱼回来,不能给别的大队笑话。 霍竞川回家说这件事,陆西橙好奇地看着他:“你会捕鱼?” 霍竞川摇摇头:“我只会摸鱼。” 夏天在河里摸点小鱼小虾可以,冬捕他完全没经验。 四年前他十七岁,捕鱼不需要特别多的人,他也不爱掺和,整天冷着张脸不搭理人,大队长就没安排他去。 “那我们大队能捕多少呀?” 霍竞川想了想:“上次总共捕回来几百斤。”全是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鱼,每家才不过分了一两斤。 “啊?”陆西橙小失望,“这也太少了!” 霍竞川摸摸她的头:“也有运气的成分在。” 他们都不是专业的渔民,就老支书因为年纪大,捕鱼的次数最多,全凭经验去分析鱼群的精准位置。 “那李爷爷的压力肯定很大。”要是判断的位置不好,捕不到鱼,大家难免会怪他。 “嗯,他散会就一个人架着爬犁出了大队。”估计是找他的老伙计讨论经验去了。 四年前那次倒不能怪老支书,他们队的运气是真的不太好,除了先进大队第一个捕捞,剩下的大队抓阄决定先后顺序,他们大队抓了个最后,经验丰富的捕鱼老把头来了也没用。 一天后,上午九点多,陆西橙听到家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橙橙,快起床,我们去看捕鱼啦!” 是林圆和姜丽丽。 陆西橙换了衣服走出房间,林圆和姜丽丽裹得像个球,坐在堂屋逗煤球玩。 “我们能去看捕鱼?”陆西橙以为去的只有那些壮劳力。 “当然,你家霍同志是怕你走不动路没告诉你,”姜丽丽手上握着根绳子,“好多人都去看了,我们用爬犁拖你去,走不走?”这爬犁是男知青做了给她们女知青的。 “走!” 三人一狗走出门,陆西橙看到好多人也在往村外走去:“他们也是去看捕鱼的?” “对呀,万一今天收获好,大伙儿还能帮帮忙呢!” 陆西橙居然还看到了沈安宁和徐晋杭,沈安宁挺着个大肚子,徐晋杭手插在袖管里,缩着脖子。 “欸,沈安宁怎么也去啊,她肚子快八个月了?”林圆也看到了,吃惊地张大嘴巴,林舒姐就不出门,在家呆着呢! “谁知道呢,我们别管,反正又不是我们的孩子。”姜丽丽从爬犁上做起来,“橙橙换你坐。” 捕鱼的地方离他们大队不算很远,在十里外,她们三人轮流坐爬犁,其他两个人拉,倒是也很有趣。 沈安宁小心地踩着滑溜的积雪,脚步脚步沉重而拖沓,走得艰难无比。 她嫉妒得看着前面坐着爬犁的陆西橙,她怀着身孕,她居然视而不见,真是心地恶毒,不善良。 林圆和姜丽丽也是捧臭脚的,天天围着她打转,能得多少好处呢! 沈安宁也不想出门,但她没办法,她记得,上辈子,这次捕鱼足足收获了两千斤,原本准备的木桶木筐根本装不下,有些村民帮忙,也有些浑水摸鱼,藏了好几条带回家。 她就是想去当浑水摸鱼的那一个,她肚子里的孩子太需要营养了,依照她们的工分分到的鱼还不够晋杭一人吃,她必须想其他的办法。 至于徐晋杭,他是打着看笑话的心思,他也听说了四年前这个大队只捞到几百斤鱼,这次如果还是这么点,他倒要看看那个老不死的支书,还有天天趾高气扬的大队长在村里能不能抬得起脸。 还有那个姓霍的,不是很能干嘛,牛逼哄哄的,这次他也去了,他就不信他打野猪行,捕鱼也行。 第513章 捕鱼2 霍竞川当然不全能。 陆西橙他们到的时候,捕鱼还没开始,一群男人正在冰面上忙活,这片水域宽度有上百米,非常开阔。 村民们的到来显得很热闹,霍竞川抬头,立刻在人群里发现了她,起身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呀,”陆西橙侧着身子往他身后瞧,“怎么样,李爷爷确定好下网位置了吗?” “嗯,”霍竞川抬手把她的围巾理了理,不着痕迹地摸摸她的衣服,穿得很厚实,稍稍安了心,他知道,陆西橙有一种叫暖宝宝的东西,贴在身上能持续发热十多个小时,她每次长时间出门都会贴着。 “不是老支书找的,是霍……小叔。” 霍小叔是橙橙的叫法,他娶妻随妻,跟着叫没错。 “他会捕鱼?”陆西橙推推他,“霍小叔叫你呢,你快过去。” “好,你在这里站着,别乱走动,也别走到冰面上,离其他人远一些,别让他们撞到你。”他像个老父亲,对自家小姑娘特别不放心。 林圆和姜丽丽一左一右挽住陆西橙的手臂:“有我们看着她呢,橙橙不会乱跑的,霍同志放心。” “谢谢。”霍竞川走了,陆西橙左右看看,这情景似曾相识。 冰面上,霍诚志打着手电筒让霍竞川看下面:“能不能看到鱼在游?” 霍竞川的视力很好,他摇摇头:“看不到。” 霍诚志也摇摇头:“你不是做渔民的料。” 霍诚志也不是渔民,但他走南闯北,跟渔民学过冬捕,知道他们出来捕鱼,便自告奋勇跟着一起,老支书见他找鱼群经验非常老道,不比他认识的老伙计差,干脆就听他指挥了。 今天阳光明媚,对捕鱼来说是好天气,冰层下的含氧量提高,鱼群的密度会很大。 这时候,冰层的厚度达到了一米以上,霍诚志让人用二十多公斤重的冰镩凿开一个大“下网口”。 “我来。”霍竞川拿了冰镩一点点凿,这活不仅需要很强的体力,还需要足够的耐心。 其他人去凿小洞,围绕着下网口,要凿穿七八十个小洞作为“导网口”,形成渔网在水下的移动路线。 人手不太够,又叫了几个村民一起,光凿洞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洞凿完了,霍诚志把一根长长的杆子从“下网口”放入水里,杆浮在冰面下,连着渔网,像缝衣服一样把导网口连起来。 陆西橙看不懂,听身边参与过的老人现场直播:“这捕鱼的工具是咱们公社统一做的,轮到哪个大队就借给哪个大队使,今年的渔网特别大。” 陆西橙恍然,她刚才还在想这渔网这么大,听说有一千五百多米,怎么没在大队见过。 “那大爷,是不是渔网大了,捕的鱼就会多?”林圆好奇问道。 “那可不一定,下面没有鱼,渔网再大也没用。”然后滔滔不绝说着他的亲身经历,最后感叹般来一句,“老了,拉不动鱼喽!” 徐晋杭在后面听得嗤笑,呵,光会吹牛,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这渔网大,说明咱社员们日子越来越好了。” 大爷又咧着嘴笑,这大河里一部分鱼是野生的,还有一部分是小鱼苗放进去养大的,要不是日子好,哪能有这么多鱼苗?最困难的那几年,河里连一条鱼都捞不到,怎么可能专门组织捕鱼。 网被一点点放入冰下,还要不断调整位置,专业的冬捕队是由马拉动大网前进,他们大队没有马,只有男人们跑来跑去,霍诚志和老支书负责判断网的轻与沉 。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陆西橙出来时吃饱了,饿倒是不饿,就是有点冷,三个姑娘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她里面穿了毛衣,貂皮小背心,棉衣,贴了暖宝宝,外面套了军大衣,脚上是羊毛袜和雪地靴还好,其他衣服少的村民都不会出来,太遭罪。 沈安宁整个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摇摇欲坠地捧着肚子。 徐晋杭也冷,这对夫妻,除了下乡时带的衣物,后来再也没置办过像样的衣服,徐晋杭还好,他有毛衣穿,棉袄也比较厚,沈安宁却是穿不起毛衣的,不过她也学聪明了,将几乎全部的衣服都裹在身上,好歹包了个严实。 日头逐渐往西,霍竞川提了提手上的网,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他有些着急,还不回去,橙橙要冻坏的。 “可以收网了吗?”他问霍诚志。 霍诚志神情犹豫,想了想问旁边累得蹲着的老支书:“李叔,咱大队鱼捕的多了,上面不会让放回去?” “啊?”老支书的脑子被冻得有点僵,“啥意思?” “就是,公社有没有规定,每个大队最多捕多少鱼?”他有钱也帮其他大队捕过鱼,捕上来的鱼数量很多,村民们高兴坏了,你一桶我一桶拎回家吃了个痛快,结果这事被公社知道了,原来那里的规定是每个大队捕的鱼的量要基本相同。 霍诚志不知道啊,又没人告诉他,后来处理结果就是让那个大队的村民们用粮食或者钱补。 霍诚志落了一通埋怨,简直像个大冤种。 “所以,你刚才是在放鱼?”霍竞川拳头捏得咯咯响,果然,还是应该揍他一顿。 老支书:他的鱼!!! 霍诚志讪讪的:“没放几条,刚刚好。” “起网起网!”老支书老手一挥,他就说,这么重,咋还不收呢,寻思小霍的这叔叔挺厉害,还有更多的鱼进来呢! 第514章 收获 下网靠经验和运气,收网主要靠力气。 霍竞川带着十几个人来到铁质的绞盘边,绞盘连着网,要转动绞盘才能把网从冰面下缓缓拉出。 “川哥,这咋这么沉?”吴建国二十多岁,他参加过四年前的捕鱼,那时候网小,捕到的鱼也少,拉起来虽然吃力,但不像现在,卯足了劲,绞盘还纹丝不动。 “我试试。”霍竞川握住绞盘把手,沿顺时针方向推动,这次倒是推动了,但速度很慢,一千五百多米的大网,虽然是浮在水下,但本身的重量就不轻,再加上里面的鱼,拉起来非常困难。 “李叔,你带人看着出口,我去帮忙。”霍诚志飞快地跑向绞盘,绞盘一共有四个把手,他站在霍竞川对面,其余两个把手由队里力气大的几个汉子共同把着。 “推!”几个人一起用力,绞盘开始转动,不过才转了三圈,一人脚底打滑摔在冰面上,霍竞川将人轻轻踢出圈子,“换人顶上。” 陆西橙站在岸边,默默为他们加油,随着转动圈数越来越多,网缓缓露出冰面,紧接着,一条五六斤重银色的鱼跳出冰眼。 “出鱼啦,出鱼啦,筐子呢,筐子拿来!”王满囤弯腰捉住那条鱼,还没来得及扔进筐中,冰眼里,不计其数的大鱼争先恐后地翻出来。 除了围绕在绞盘周围的汉子们,其他人都围拢过来,不顾严寒下手捉鱼。 “好多,好多鱼!” “这么多鱼,这得有多少,怕不是一千斤都不止!” 陆西橙三人没去捉,安安静静站着看,沈安宁却忍不住,她就知道,她的记忆不会出错的:“晋杭,我们也去!” 这鱼个头大,一条可以吃好几顿,她特意带了背篓来,以后每天都有鱼吃了。 徐晋杭咽了咽口水,手依旧插在袖筒里,太冷了,一点都不想动,鱼那么腥,他不想弄脏了手,何况,鱼这么多,家里也能分两条,沈安宁的那份让给他,他也够吃的。 徐晋杭的心里甚至没有收获的喜悦,怎么就弄到这么多鱼呢,要是拉出个空网多好,老不死的还有那个出头的同样姓霍的男人当场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真是老天不长眼! 可惜,老天爷不会帮他,冰眼的鱼还在不断地涌出来,沈安宁上前两步,都挤不进包围圈。 “捉到的鱼全部放一起,听到没有,全部放一起!”王满囤扯着嗓子喊,村民们嘻嘻哈哈,“放心,大队长,咱不贪鱼,总有我们的份。” 今年分完粮后,大队一口气杀了整整六头大肥猪,再加上平时偶尔上山猎到的野猪肉,工分高的人家,家里存了十多斤猪肉呢,工分少的也有好几斤。 还有大队的红薯大丰收,村民们吃得不说多好,但基本都能吃饱,还有啥不满足,干嘛偷鱼吃。 就算有几个想浑水摸鱼的,一个大队生活,谁不知道谁呢,都被人盯着呢,也不敢动。 筐子完全装不下,一小会儿的功夫,冰面上就堆起了一座鱼山,离了水的鱼在低温下很快被冻成冰雕。 老支书当机立断,让王满囤领着人往回运:“让人驾着大爬犁过来,再带些筐子。” “好。”他们早上带了十多个筐子,每个筐子约莫能装一百斤的鱼,其实是不到的,因为冰冻过的鱼要更重,十个筐子全部装满,鱼山才小了一小半。 健壮的妇女们还在用捞子不断地从冰眼里舀鱼,陆知青说了,多捞些,捞快些,他们转绞盘的男人们能转得轻松点。 陆西橙三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上冰面,靠近绞盘时,霍竞川停下了动作:“休息两分钟。” 他走上前扶住陆西橙:“冷不冷?” “还好。”陆西橙手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块巧克力,手上戴着手套,笨拙地剥开,“给你吃。” 林圆和姜丽丽拿了她给的几块给其他人送去,这么金贵的东西,他们都是第一次吃,很新奇。 黑乎乎像泥巴,闻起来香香的,吃在嘴里苦苦的,又甜甜的,还特别滑,不用咬自己就化了。 霍诚志倒是吃过,家里嫂子们给的,没想到今天还能吃上侄媳妇给的巧克力。 霍竞川看了看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冰面:“应该快到底了,你再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好。”陆西橙乖乖点头,又和林圆她们退回岸边。 半个多小时候,冰面上堆起了三座大鱼山,老支书有些明白霍诚志的顾虑了,这里面起码有七八千斤重的鱼,还不包括已经三趟运回去的鱼,他们大队今天这一网总共捕了上万斤的鱼。 想了想,他吩咐村民:“把两斤以下还活着的鱼全都捡出来,扔回去。” “老支书……”村民想说为什么,但老支书的表情很严肃,这时霍竞川也走了上来,什么也没说,默默弯下腰捡起两条鱼往冰眼里扔,其余人不敢说什么了,跟着照做。 放回去上千条小鱼,剩下的就是他们的了,村民们井然有序地装鱼,背箩筐,运鱼,霍竞川跟老支书打了个招呼,要先回去:“太累了。” 第515章 不嫌弃! “行,你们几个先走,这边不用管。” 一行人走回去,林圆姜丽丽很有眼色的拖着爬犁走在前面,霍诚志摸摸鼻子,他还想传授霍竞川几招捕鱼的技巧,还是算了,他也走。 霍竞川背对着陆西橙半蹲下身:“妹妹,上来。” 陆西橙揶揄:“你不是说太累了?” “背你不累。”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陆西橙攀住他的肩膀趴上去,擦擦他额头的汗:“回去泡个澡,喝点姜汤。”他这样一冷一热很容易感冒生病。 “嗯,我们一起。”霍竞川背起她迈步,让她的手塞进自己脖子里,“是不是很暖?” “热乎乎的。”陆西橙把脸靠在他颈侧,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鱼腥味和汗味,“热乎乎的臭男人!” 霍竞川失笑,还歪了歪头蹭她:“臭男人是你老公,不准嫌弃。” “霍大灰你变啦!” “哪里变了?”霍竞川手臂往上托,让她趴得更舒服些。 “以前,你都会问我,嫌弃吗嫌弃吗嫌弃吗,现在居然直接说不准嫌弃!” “那你嫌弃吗?”霍竞川从善如流问了一句。 “不嫌弃!” “哈哈哈!”霍竞川哈哈大笑,他家妹妹太可爱了,想马上抱回家藏起来。 霍诚志耳力好,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他忧伤地望着天空,真冷啊,难怪他亲妈临走时告诫他,侄子侄媳妇感情好,别有事没事往他们面前蹿,碍眼! 回到家里,霍竞川身体强壮,和煤球一样,活蹦乱跳的,反倒是陆西橙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霍竞川抱着她泡了澡,做了简单的晚饭,又煮了姜汤和板蓝根给她灌下去,小夫妻俩早早地上炕睡觉。 陆西橙被拥在男人宽阔温暖的怀里,下面是烧得热乎乎的炕,她闭上眼睛很快入眠。 霍竞川亲亲她的眼睛,下巴抵在她额头,也跟着闭上眼。 同一时间,前进大队的部分村民陷在狂喜里。 在看到两大堆鱼山后,王满囤立刻驾着爬犁去了趟公社,和公社的领导说明了他们的收获,领导说了,既然这是他们一网捕到的,按照规定,这就归他们大队所有。 等王满囤走后,负责协调各种矛盾的组织委员对齐书记说道:“这前进大队真不错,很实诚,今年交的公粮也及时,要不今年的先进大队还是给他们?” 齐书记摆摆手:“那还是等粮食统计出来再说,要拿成绩说话。”不过齐书记也觉得前进大队今年再得个先进没问题,就那四头大肥猪,就是别的大队拍马也赶不上的。 有了领导发话,这鱼运回来毫无压力,最后一筐筐称出总的重量,八千五百多斤,全部是三斤多的大鱼,老支书把人赶回去:“行啦,咱们明天分鱼,少不了你们的。” 今天,大部分的壮劳力都累坏了,还有精神来大队部都是没怎么出力的,着啥急啊! 陆西橙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又喝了一碗姜汤,发了身汗,风寒就不药而愈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是棒棒哒。 “妹妹,大队分鱼,想不想去看?”霍竞川给煤球的窝里换上个陆西橙新做的垫子,它最近爱睡在炕洞边,运动量少了,橙橙又宠它,天天给它做好吃的,它又胖了一圈,狗窝都显小了。 “去呀!”陆西橙撸着煤球的背,“你给它编个新窝。” “好,下午给它编。”霍竞川拿了两张暖宝宝给小姑娘贴上,“这对身体有没有危害?” “没有,我买的是专门暖宫的,以前大姨妈来了痛的时候就贴它。”不过现在不需要啦,有霍竞川的大手呢! 霍竞川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拉着爬犁,牵着煤球出门,煤球爱撒欢,地上的雪厚,有时候钻进雪里半天找不着。 第516章 分鱼 他们来得晚,八千多斤鱼已经被按照大小分成了几堆,像一个个木头桩子倒插在雪里。 陆西橙瞅了一眼,和她后世在东北市场上见到的卖鱼摊子差不多,区别是后世人家的大鱼都是切好的,一块一块地卖,这是全是完整的一条。 陆西橙只能认出鲤鱼、鲶鱼,霍竞川也不认识,分到什么就要什么,他们不挑,甚至陆西橙还觉得小鱼味道更鲜美些。 他们不挑,其他人可都盯着大鱼呢,最大的一堆鱼全部都是二十斤以上的,越是大的鱼刺越少,肉越多,当然是大鱼好吃。 大队干部们站在最前面,会计手上拿着工分册子,王满囤示意大伙安静下来:“好啦,乡亲们,咱们大队今年捕鱼大丰收,这么多的鱼,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不少,你们不用着急,咳咳咳……” 他咳了口吸进去的冷气,继续道:“首先,很多人也都看到了,昨天捕鱼,除了老支书,还有一个人出了大力,那就是暂时借住在咱们大队的霍诚志同志,经过我们几个干部们研究决定,给霍同志分十条鱼,让他先挑,大伙儿有没有意见?” 本来鱼是肉,是一年里难得的好东西,苦惯了的农村人哪里舍得给外人,但老支书说得没错,那位霍同志确实出了大力,不给显得前进大队的人小家子气。 “没意见!” “同意!” “我们也同意!” ……村民们纷纷表态。 有极个别不同意的,比如徐晋杭之流,都是平时偷懒干活不积极的,在村里压根说不上话。 霍诚志上去挑鱼,挑了十条中等个头的鱼,他不缺食物,帮着捕鱼也是因为侄子在,不贪几条鱼吃,但这个大队的做法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接下去轮到挑选的就是霍竞川几个推绞盘的男人,根据一家人的工分分得相应的重量,另外有额外多给他们每人五斤。 “妹妹你去挑。”霍竞川带了箩筐,示意陆西橙选她喜欢的。 “好!”他们家只有霍竞川一个正经赚工分的,分到的不算特别多,那也有六十斤,陆西橙盯着大鱼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过了它,挑了小的,小的一条也有四五斤重,总共挑了十多条。 沈安宁嫉妒地看着霍竞川箩筐里的鱼,如果只看工分,他家连二十斤鱼都分不到。 轮到其他人,他们也很有分寸,都是挑一条大的,搭配几条小一点的。 这次分鱼总体来说是皆大欢喜,那些劳力多的家庭,比如老支书家这样的,分到了超过一百斤的鱼,那可真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知青们也不差,男知青有二十多斤,女知青少的也有十来斤,姜丽丽这个干活厉害的分到了二十斤,她抱着鱼傻乐。 这些鱼一个人省着点吃能吃挺久,就算来年开春,也能把鱼腌起来做成咸鱼。 回到家,霍竞川把鱼放到后院做的木框里,这样的天气,室外就是天然的冰箱,不用担心鱼会坏掉。 “妹妹,你去炕上躺着,我来做饭。”今天霍竞川本来不想让陆西橙出门,她昨天有点着凉,但分鱼的场面挺难得,这才带了她去看。 陆西橙赖在他背上:“不要,要抱着!” 霍竞川把她挪到怀里:“那老公抱着睡一会儿好不好?” “嗯嗯!”陆西橙圈着他的脖子,被抱到炕上。 霍竞川靠着墙壁,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妹妹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亮,像是绸缎一般。 “我哪里长得不好?”陆西橙反问,她哪里都好看。 霍竞川低下头,亲昵地蹭她的鼻尖:“都好!”她是天地造化的宠儿,却落入他的怀抱,“妹妹,我爱你!” “我也爱你!”陆西橙在他的唇角印上一吻,结婚,每日的柴米油盐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爱消减半分,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她对他的感情也与日俱增,从最初说我喜欢你,到如今能自然又羞涩地吐露爱语,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陆西橙自己都不清楚。 霍竞川加深这个吻,他口中有雪后青松干净清爽的气息,又有独属于他醇厚的荷尔蒙味道,陆西橙喜欢极了:“霍哥哥?” “嗯?”霍竞川声音含糊,缠着她不松口。 “嗯~听说……”陆西橙气喘吁吁,捏着他的耳朵让自己有说话的机会,“听说做运动对感冒好……” 霍竞川呼吸一顿,狭长的眸子瞬间幽深无比:“昨晚没运动,妹妹想了?” 陆西橙把脸藏在他肩窝里,羞得不行:“才不是,你不准乱说!”是她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 都怪他,把她带坏啦! 陆西橙伸手使劲拧霍竞川的腰:“不和你说了,人家要睡觉了!” 霍竞川怎么可能还放她睡觉,一个恶狼翻身将鲜嫩的小白兔压在身下,结结实实吃了个痛快。 第517章 铁锅炖鱼 傍晚的时候,李老三李老四陪着媳妇过来,送来了一大盆满满的铁锅炖鱼。 “川哥,我们跑着来的,还热乎呢,你们快吃。”放下盆又跑了,他们也要赶回去吃鱼啦! 陆西橙掀开搪瓷盆盖,果然,还热气腾腾的,不仅有鱼,还有玉米饼子,金黄金黄的,闻着就好香。 鱼里面配菜也不少,冻豆腐、粉条、白菜梆子等,霍竞川去盛饭,陆西橙迫不及待夹了一块,鱼肉又香又嫩,太好吃啦! 这条中等个头的鱼,鱼头很大,霍竞川把鱼头夹进她的碗里:“慢慢吃,要不要剔刺?” “不要,我自己吃。”陆西橙给他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你是不是早有预料有人会来送鱼?” 要不然偷懒睡到傍晚才起床,不是霍竞川的风格。 霍竞川无辜脸:“不是你抱着我不让我起来的吗?” “霍大灰!!” 霍竞川马上顺毛捋:“好了,是妹妹怕冷,我身上暖和,妹妹拿我当热水袋取暖。” “哼,这还差不多。”陆西橙又夹了块鱼肉,“来,奖励你的诚实。” 霍竞川张开嘴:“喂我!” 垫子上蹲着的煤球也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啊汪汪汪!” 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它,然后齐齐笑出声。 “你不能吃啊,今天啃骨头,过两天姐姐做鱼丸给你吃。”陆西橙摸摸煤球脑袋哄道,铁锅炖鱼重口,不适合狗狗吃。 吃到一半,院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是王林柏,他捧了个大碗:“我爹让送过来的。” “谢谢。”霍竞川接过碗,王林柏转身就跑了,陆西橙鼻子嗅了嗅,“又是鱼?” “嗯。”霍竞川揽着她进去,还是差不多做法的铁锅炖鱼,只是鱼的品种不同。 没等坐下,又有人过来,是王春才,再接着是梆子,吴建国,这顿晚饭,他们收到了五份铁锅炖鱼。 …… 年关将至,村里人开始准备过年的食物,前进大队的上空常常飘散出各种香气,今年各家的年夜饭注定比往年更丰盛。 这是陆西橙和霍竞川结婚后过的第一个年,也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过年,她打算顺应习俗,做北方的包子,她来调馅儿,霍竞川和面。 “再做一笼圆团和糖糕,你喜欢吃。”霍竞川把手指的面粉抹在她鼻尖,“好不好?” 陆西橙娇娇地瞪他一眼:“好,我第一次做糖糕,不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 “没关系,不好吃我吃。” 做圆团和包子都需要肉,陆西橙想多做点,接下去几天,这些就是主食了,再煮个粥,随便炒两道菜就是一顿饭。 两个人在厨房切切剁剁忙了一个下午,晚上在灶台上炖上骨头汤,第二天继续忙活,做圆团做包子,主力军是霍竞川,陆西橙也做,就是她包的都是扁踏踏的,看着没精神。 “送人送你那些,我的不好看。”陆西橙捧着自己做的包子,有些委屈,她在这方面真没天赋。 “嗯,”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扁包子放到自己这边,“这些归我。” 陆西橙又捧起他做的圆溜溜的圆团欣赏:“我老公真能干!” 霍竞川弯唇一笑:“喜欢吃,我以后再给你做。”他知道,这是她以前家乡的食物,他随时能做。 “嗯嗯!”陆西橙捏了几个小揪揪按在包子圆团上,“这些归我。” 送鱼的几家,两个人商量了,每家送六个包子,面粉是霍竞川掺了麦麸的九零面粉,至于他们自己吃的,则是精白面粉。 陆西橙在家里剔鱼肉,准备做丸子,霍竞川出门送包子,全部送完,经过一户人家时,他犹豫了一会儿,上前敲了敲门:“家里在做包子,你想吃的话,自己来拿。” 说完也不等人的反应,转身回家,做鱼丸需要不断搅拌,这种力气活都是他来做。 门里的人愣了片刻,连忙跟上。 第518章 一百分霍大灰 “霍竞川,你回来啦,快洗手,鱼肉我刮下来了,接下来就交给你啦!”陆西橙听到开门声,端着盆出来,脚边跟着煤球,上蹿下跳的,差点让她摔了。 “煤球,坐好!”霍竞川呵斥,扶住陆西橙,“你别太惯着它。” “没关系的,它淘气嘛!”她瞧见了他身后的霍诚志,“霍小叔,您也来啦,霍竞川做了包子,进来吃几个。” “谢谢陆知青。”霍诚志对这位侄媳妇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 跟着妈她们叫橙橙?那不合适,他是男人。 叫侄媳妇?侄子都没认回来,他还没那么大脸。 只能和村里人一样叫陆知青。 “竞川做的包子?”霍诚志没想到,霍竞川还会厨房的活。 “对呀,他手可巧了呢,做的包子皱子都是整整齐齐的。”陆西橙从来不吝啬在别人面前夸奖霍竞川,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 霍竞川取了个篮子给他装:“马上好了,等下自己拿!” 包子做的多,家里有两只大蒸笼,比拳头还大的包子,一次可以蒸上六十个。 前头出的两笼被陆西橙收了起来,灶台上是新的两笼,铁锅里开水不断翻滚,蒸笼四周升腾出氤氲的水汽,小麦特有的香味飘散在厨房里。 霍诚志咽了咽口水,他一个大男人,饿是饿不着,但包子啥的真的很少吃,不会做啊! 揭开锅盖,浅白色的包子躺在里面,霍诚志拿起筷子,欸,不对,怎么一大半胖乎乎的,还有一小半不太胖? 他吃不太胖的,把胖乎的留给他们自己吃,正要去夹,一只手半路拦住了他:“你夹那些,这几个不要动!” 霍诚志一怔,随即是满满的感动,这侄子别看整天冷着脸,除了对他媳妇,对其他人都没个好脸色,其实心肠是极好的,不仅请他吃包子,还把好的给让他,大气! 霍诚志夹了八个,霍竞川在边上系着围裙搅拌鱼肉:“这点够吃?”都不够他一顿的。 于是,霍诚志又夹了八个,装了大半篮子。 陆西橙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抬头看霍竞川:“相比你的亲生父母,你好像更能接受霍小叔?” 霍竞川笑了笑:“他对我没有责任。”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应该对他负起责任的,只有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父母,其他人,用橙橙的话,愿意帮忙照顾是情分,不愿意帮忙也无可厚非。 何况,霍诚志并不是故意把他弄丢,霍竞川知道真相后就没有怪过他,相反,他觉得这人还挺倒霉。 陆西橙牵住他的手,眼里闪着星星:“霍大灰,我现在怎么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理智、平和,不迁怒,不会觉得天底下自己最倒霉,别人亏欠了他,就总是要天凉王破的。 霍竞川低头凝视她的眼睛,那是因为,这些人没有触及自己的逆鳞。 “越来越?”他声音低沉,“妹妹,你最开始对我的喜欢有几分?” 陆西橙眼珠滴溜溜打转:“一百分的话也就……” “多少?”霍竞川一把圈住她的腰,小骗子又想逃。 陆西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八十,不,九十,九十分!” 霍竞川抿唇,扯过张椅子坐下,抱着陆西橙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现在呢,现在有几分?” 陆西橙嫌弃地抬起胳膊闻了闻,她之前弄鱼,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了点鱼腥味:“九十五分!” 霍竞川点头:“我会努力做到一百分。” 晚上睡觉前,陆西橙洗得香喷喷趴在霍竞川胸口,数他身上的痣:“数一颗就给你十分。” 霍竞川垂眸,见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在他身上点来点去,很快:“九颗,咦,没有了?” 霍竞川拿起桌上的钢笔往手背上一顿戳,然后送到她面前:“喏,还有,接着数!” 陆西橙瞪大眼,气呼呼地骂他:“霍大灰,你作弊!” 霍竞川不说话,只用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静静注视她:“所以,能不能加分?” 他这样像一只受了委屈又强装坚强的大狗,陆西橙小脸瞬间就板不下去了,她扑进霍竞川怀里,搓搓他的脑袋:“笨蛋,给你一百分。” “五分怎么来的?”霍竞川扣住她的后脑勺,任由她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陆西橙弯唇一笑,粉嫩的脸颊上两个梨涡盛了蜜般的甜:“因为……你给我洗香香啦,加五分?” 霍竞川恍然:“你下午那时觉得自己不香,才给我扣了五分?” “嗯哼!” 第519章 过年 大年三十,家里的食材早已备好,小夫妻俩睡了个懒觉,不紧不慢起床。 “妹妹,今天穿红色毛衣?” “嗯,你也穿红色的。”陆西橙懒洋洋靠在枕头上,看他从柜子里拿出衣服。 她织了两件正红色毛衣,情侣款,区别是她的那件上面的图案是一只狼脑袋,下面一圈小黑狗,霍竞川的是一只小白兔,下面一圈小黑狗。 霍竞川头一次穿如此颜色鲜艳的衣服,不是很习惯,但看着 上面的小白兔,想到这是小姑娘一针一针织给他的,只有他有,他心里又溢满了喜悦。 陆西橙爬起来,盘腿坐在炕尾,目不转睛地看他:“霍竞川,你真好看!” 是真好看,他的肤色还是健康的小麦色,吃得好了,脸颊上有了肉,皮肤更加有光泽,下颌线线条不再尖锐,却依然利落干净,透着他一贯的冷峻,剑眉凤目,鼻梁高挺,黑眸深邃。 这样的容貌极适合黑色的衣服,衬他冷硬的气质,如今穿着红色居然也丝毫不违和,好像敛尽锋芒,尽显温柔。 霍竞川嘴角噙着笑,把陆西橙从炕上抱起来:“再好看也是你的。”霍竞川也给她把毛衣穿上,两个人穿着同色的毛衣又在炕上闹腾了一会儿,再起来已经是中午了。 霍竞川去做饭,有包子圆团,简单煮个粥喝,陆西橙给煤球穿上它的小衣服。 狗狗平时不穿衣服,它要去外面玩,好多村民还穿不上好衣服呢,它穿了,会被说嘴,但今天过年,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煤球,喜不喜欢红色呀,你这么黑,拍照只有黑不溜秋一团,比滚滚还惨。” 煤球穿上小棉衣,在地上打了滚,去院子里玩雪了。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大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他们没出门,出门就能发现,村子里低矮的房屋全变成了一个个雪堆,雪堆里有缕缕炊烟冒出来,村民们大清早便起来扫雪。 吃了午饭,霍竞川点了煤炉,两个人挤在躺椅里烤火赏雪。 “今晚估计不能放鞭炮了。”霍竞川剥了一颗烤栗子喂给陆西橙,鞭炮是特地从沪市买回来的。 “没关系呀,那就不放。”陆西橙对这点不太在意,后世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她家过年也不放鞭炮的。 她望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和在雪里打滚的红色煤球:“霍竞川,我们去打雪仗!” “走!” 陆西橙套上披风,走路摇摇摆摆的,弯着腰,像个屎壳郎卖力滚雪球,自顾自玩的煤球见状,蹿过来,两只前爪搭在雪球上,帮着一起滚。 霍竞川看得直发笑,随便捡起一把雪揉了揉,朝前方轻轻一掷。 “啪!”雪团砸在陆西橙撅着的屁屁上,开出一团花。 陆西橙扭扭腰,不理他,等着瞧,看她的大雪球不把他砸懵。 滚了半天,终于滚出一个比她巨大的雪球,陆西橙得意洋洋地叉腰:“哈哈哈,霍大灰,你站过来,不准离我太远!”太远了她砸不到。 霍竞川走近两步,离她只有两米,手里又捏了个雪团,这次朝她肩上砸,穿得厚,一点都不疼,陆西橙就是不服气,他都砸她好几下了。 陆西橙动作笨拙地抱起她的大雪球,高高举起。 煤球扒拉着她的腿,给她加油:“汪汪汪!” 陆西橙力拔山兮气盖世,将雪球巨过头顶:“啊啊啊啊,走你!” “啪!”雪球在她手中碎掉,砸了陆西橙和脚边的煤球一头一脸。 “哈哈哈!”霍竞川再也忍不住,弯腰哈哈大笑。 “汪汪汪!” “哇哇哇!”陆西橙随意抖了两下,扬起一把雪就朝霍竞川身上扬,“你居然敢笑话我!” 霍竞川没注意,被扬了个正着,他也回击过去,两个你来我往的对上了,一时间,院子里雪花飞舞,狗狗的叫声,女孩子清脆的娇斥声和男人爽朗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只有简单人口的小家一点儿也不冷清。 直到糟蹋完半院子的雪,陆西橙小脸红扑扑,霍竞川拍拍她身上残留的雪,他知道轻重,没有往她脑袋和脸上扔雪团。 陆西橙抱起煤球,把手藏在它肚子底下取暖:“再堆几个雪人,我们就去吃年夜饭!” “我们一起堆。” …… 今天的年夜饭,陆西橙没有做上一大桌子的菜,她和霍竞川都不是特别讲究这些的人,他们吃的是火锅。 鱼丸,手打潮汕牛肉丸,虾滑、雪花牛肉,羊羔肉,毛肚,自己做的冻豆腐,各种菌类,各种海鲜…… 霍竞川把一口小铁锅放在煤炉子上,因为煤球也要吃,陆西橙做的是羊肚菌骨头汤锅底,只放了很少的盐。 她给霍竞川调了个他喜欢的辣的蘸料:“你要不要芝麻酱?” “不要。”霍竞川摇头,芝麻酱早上抹面包或者馒头还行,其他吃法他吃不惯,“太粘糊了。” “我也不喜欢调料里放芝麻酱。”理由都是一样的,太粘糊了,她喜欢油碟。 霍竞川先下了几个丸子,橙橙说,这个熟起来慢,又下了几片牛肉,等几秒熟了放进煤球的碗里:“现在不能吃,等凉一凉。” 煤球乖乖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碗。 陆西橙递给他一个铁皮罐子:“霍竞川,帮我打开。” 霍竞川接过,触手冰凉,看上面的字:“啤酒?” “嗯,啤酒酒精度很低,我们一人一罐。”她成年了,可以喝酒的。 霍竞川浅笑:“好,一人一罐。”小姑娘这眼神,和煤球等肉吃一样,他又不是老古板,连一口酒都不给她喝。 不过看了两眼,他就明白该怎么打开,拉开拉环,自己先尝了一口,有淡淡的麦香,又有股轻微的苦味,酒味不浓。 “怎么样?好喝吗?”陆西橙眼巴巴望着他,好喝不能把她的也喝了哦! 第520章 年 “还行,比乡下的水酒好喝。”但凭良心讲,比不上五粮液和茅台,“你们以前过年都喝这种?” “不是呀,”陆西橙脑袋凑过去嘬了一口,才拿走她那罐,“我们什么酒都喝,我以后慢慢和你说。”她的小酒窖里有好几瓶爸爸珍藏的好酒。 “喝啤酒有一个坏处,你猜猜是什么?” 霍竞川想了想,度数低,那肯定不会是容易喝醉,他望向罐头里冒着泡泡的液体:“会打嗝?” 陆西橙在身前画了一个圆:“会有啤酒肚!” 霍竞川低头看看自己紧致结实的腰腹,妹妹最喜欢他的身材,如果他有了啤酒肚……霍竞川不敢想,以后除了特殊日期,一定不能喝酒。 陆西橙可不知道他思虑的那么远,就霍竞川这么自律又勤快的人,运动量又大,就算她有啤酒肚,他也不会有。 不对,她现在运动量也很大呀,所以她也不会有。 两个人坐在煤炉子边吃火锅,门外,又有雪花飘落,门内暖意融融。 陆西橙举起酒和霍竞川的碰了碰:“霍大灰,祝你……祝我的丈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祝我的妻子万事欣,岁安平。” “祝我们1974年新年快乐!!” “汪汪汪!!” 这一顿年夜饭从下午吃到晚上天黑,煤球吃饱了去外面玩一圈,回来又张嘴要吃,陆西橙准备的食材被两人一狗吃得干干净净,当然,霍竞川是主力。 到了晚上,果然雪又大了起来,原本还想去串门拜年的,现在也别想了,洗洗钻被窝。 陆西橙穿着毛茸茸的睡衣,霍竞川坐在炕沿给她擦头发:“明天睡懒觉吗?” “睡啊,”陆西橙靠在他肩头,“雪这么大,明天也很难出门,你也晚点起。” 霍竞川一年四季除了冬天难得能这么悠闲,其余时候都忙得很,陆西橙很心疼他。 “嗯,”霍竞川低头嗅她身上的香味,“那我们晚上生几个小土匪?” 陆西橙俏脸一红,下意识就要去拧他的腰,想到今天过年呢,要对他好点儿,她眼睛瞄向抽屉,小声嘀咕:“我下次要找文爷爷说说,不卖给你那玩意儿!” “你舍得?” “舍不得……那你也舍不得真让我生小土匪。” 霍竞川倾身抱住她:“是,舍不得。” 她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霍竞川这几天听王春才说他媳妇怀孕初期吃啥吐啥,他听得心惊,干脆想着他们不生算了,但他不能剥夺她当妈妈的权利。 陆西橙仰头看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霍大灰,等我过了二十岁,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好!”霍竞川把毛巾放下,替她梳顺长发,“你先躺下去,我去给炕洞添柴。” 炕洞边,煤球窝在他的新篮子里呼呼大睡,霍竞川揉揉它的肚子,给它盖上小被子,这年头,像这么幸福的狗也少见,幸亏是被橙橙捡到,要不这小家伙还不知在哪儿流浪。 “煤球,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继续保护姐姐。” 第521章 出事了 共同攀登上巫山的高峰后,陆西橙趴在霍竞川怀里甜甜入眠,她很喜欢这个睡姿,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突然,几道沉闷的声响自远处传来,她不安地动了动脑袋,手指攥紧霍竞川的睡衣衣角。 “乖,没事的,我在这儿,接着睡。”霍竞川环住她肩膀的手轻轻拍打,另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 “唔……你不出去看看吗?”陆西橙呓语,他是巡逻队的队长。 “不去。”巡逻队过年期间暂停巡逻,不能让人年都过不好,何况,今年霍竞川让人在进村的必经路口处搭了个高高的荆棘门,傍晚安排专人关上门,这种大雪天,又临近过年,没人出村,门已经好几日没打开过了,一小半埋进了雪里,一大半成了冰门,一般人想要进来都不容易。 霍竞川凝神静听外头的动静,没有往这边来,显然跟自家无关,便不放在心上,安心地揽着她入睡。 门外,煤球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霍竞川给它在围墙上打了个小小的狗洞,小姑娘偷懒不想溜它时,它一只狗也能从狗洞钻出去。 没一会儿,它又一溜烟跑了回来,窝进铺着软乎乎棉垫的篮子里继续呼呼大睡。 …… 大年初一上午,天气晴朗,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给天地间镀上一层亮色。 林圆和姜丽丽拖着爬犁,深一脚浅一脚过来,陆西橙赶紧拉她们进屋喝粥:“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给我拜年的?冷不冷,快喝碗粥。” 林圆和姜丽丽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不忍心中带着厌恶:“橙橙,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有……”她才一开口,院子里又走进来好些人,王满囤霍诚志王春才吴建国等,还有妇女主任队长治保主任钱大娘几个。 霍竞川眉头微皱,王满囤先说话了:“竞川,出事了,昨晚徐晋杭和沈安宁住的房子屋顶塌了。” “哦,”霍竞川表情都没变,“那我有什么关系?” 王满囤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妇女主任也是,队长老婆在边上掐他的手背:“让你别出来,小霍一个年轻男人,支书都不来,就你能!” 王满囤一个头两个大:“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说什么说,那姓沈的孩子没了,有脸怪到小霍头上,你愿意讲,我还不乐意听!”什么玩意儿,大过年的,晦气死了。 陆西橙上前安抚住炸毛的队长老婆:“婶子,您别生气,你们才来,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您慢慢说。” 什么屋顶塌了,沈安宁孩子没了?沈安宁怀孕都八九个月了,快生了,怎么这时候…… “作孽哟!”队长老婆想起昨晚的糟心事就想骂人,本来年三十,全村都高高兴兴的,他家也不例外,年夜饭吃了酸菜粉条炖猪肉,铁锅炖鱼,杀了只鸡,还有小霍家送来的白面包子,吃饱了往炕头一趟,这对于辛苦了一年的农村人来说就是最舒服的日子。 可哪知到了下半夜,外头大雪纷飞,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偏偏出了事。 徐晋杭和沈安宁住的屋子房顶塌了,还是他们的邻居跑来通知的,等到大队干部们过去,只见徐晋杭披着棉外套穿着毛线裤站在外面,像是被冻僵了,又像是被吓坏了。 “你媳妇呢?”治保主任扯着他问。 “在在在……在里面。” 治保主任快气死了,有这样做男人的嘛,出了事,自己逃出来,把媳妇一个人留在屋里,在他们大东北,稍微有点血性的汉子都干不出这种事。 要知道,他媳妇还怀着孩子呐,姓徐的是不是人? 几人七手八脚地铲雪,把房顶掀开,其实,这屋子的房顶并不重,不像霍家,用了很多好木料,这里只有几根大梁顶着,再铺上细木条和草垫子,只要不那么倒霉被大梁压住,人不至于被压死。 沈安宁被救出来时意识还很清醒,只是身下留了一滩血,在白色的雪地里触目惊心,妇女主任暗道不好,马上让人去请王春才的妈钱大娘。 钱大娘早些年当过接生婆,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儿子们也都能挣工分,她就很少给人接生了,前进大队有人生孩子一般都去请隔壁大队的接生婆来,也有人就自家婆婆接生的。 这时顾不上那么多,救命要紧,钱大娘在儿子儿媳的搀扶下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沈安宁已经被抬到了大队干部办公室,这里有炕,妇女主任和队长老婆忙着烧水,徐晋杭坐着烤火。 大晚上,没有月亮,屋子里黑黢黢的,破旧的褥子上一片黄黄红红,钱大娘一眼就明白: “这是羊水破了啊,要赶紧把孩子生出来才行。” 钱大娘拿着自己接生的工具走进屋子,来到炕边,就被一巴掌打在身上。 沈安宁面色狰狞地盯着她,她脸色惨白,头发上本来沾了雪,这会儿被炕上的热气一熏,雪融化了,混合着她的汗水流淌到脖子里:“我不要你接生,我不要你接生,我要去医院,我要去医院。”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老太婆的儿子和那陆西橙的男人是一伙的,她就是要来害她的,害她肚子里金贵的高干子弟。 她不相信乡下的医术,乡下人懂个什么,就会草菅人命。 “你干啥?”钱大娘的大儿媳见自己婆婆被打,对沈安宁非常不满,“我娘这么冷的天,一大把年纪来给你接生,你这是要干啥?” “滚,你们滚!”沈安宁手胡乱挥舞,她能感觉到肚子里的液体在流失,她害怕极了,“晋杭,晋杭,送我去医院,我要去医院。” 徐晋杭坐在隔壁的屋子,他把冻僵的手靠近火堆翻动:“你们不是大队干部吗,送她去医院啊!” 他这话是对着王满囤的说的,王满囤一噎,关他啥事,又不是给他生孩子! 得,这做爹的都不着急,他着急个屁! 僵持了十多分钟,沈安宁力气快耗尽了,才在钱大娘、队长老婆和妇女主任的帮助下把孩子生了下来。 不到五斤的男婴,全身憋得青紫,已然没有了气。 第522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安宁当场晕了过去,徐晋杭在呆愣片刻后就尖声指责:“是你们,是你们害死我儿子,是……是姓霍的,姓霍的没开拖拉机送她去医院,要不然孩子怎么会死?是他没巡逻,要不然我家的屋顶为什么会塌?” 陆西橙听完后目瞪口呆,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他是不是还应该怪队长叔给他们安排住那屋子?” “你咋知道的?”队长老婆一拍大腿,可不就是怪她家男人,反正怪天怪地不怪自己。 全村,别说小霍家房子盖这么好也要每两天扫一次屋顶,就算是最懒的男人,懒得下地上工,就没有懒到不扫雪的,徐晋杭倒是好,屋顶的雪积得那么厚,他只是拿根竹竿随便捅几下了事,活该屋顶塌了。 沈安宁的孩子死了,本该是件悲伤的事情,那是一条小小的生命,还未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 出乎寻常的,陆西橙却没多少同情的情绪,可能那个孩子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德行,所以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 还有件事,钱大娘没告诉徐晋杭夫妻,只对王满囤他们说了,沈安宁怀孩子期间就没多少营养,生孩子亏得厉害,加上在雪地里受了凉,以后估计很难再怀上了。 王满囤这次来,就是想提醒霍竞川小心点,别被讹上,顺便问问:“竞川,你能不能开拖拉机载着沈安宁上县里医院瞧瞧去,我们几个也跟着?” 王满囤觉得,不能生孩子这事还是挺严重的,能治还是给治治。 霍竞川靠在墙上,听着他们讲述的过程中,全程保持一个表情,那就是“与我无关”。 这时听到王满囤的问话,他摊摊手:“不能,没本事。” 王满囤尴尬,他也知道问得有些强人所难,只他是大队长,考虑问题比较多。 “你管她能不能生,这事又不是咱们害的。”自己媳妇自己不照顾,赖别人,脸真大。 “还有,啥叫怕竞川被讹上,就徐晋杭那个怂包,他也敢!”队长老婆今天火气格外大,谁大过年的摊上这事心情能好的? 别人也就算了,能帮就帮一帮,偏偏是那两个糟心的货! 王满囤被老婆喷得狗血淋头:“那啥,竞川,你就当叔没来过,叔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他也是糊涂了,治啥治啊,说不定那姓徐的那玩意儿被冻坏了呢,上次不就被冻掉了个耳朵嘛,弱得很! 等大队干部和钱大娘他们走后,屋里只剩霍诚志和几个关系亲近的年轻人,他才问道:“竞川,要不要我帮忙处理?”听着好像跟侄子有些过节,他大哥怎么回事,这都不管,这父亲当的真不称职。 “不用。”跳梁小丑罢了,霍竞川没放在心上。 陆西橙却不乐意:“他冤枉你,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我都听你的。”霍竞川往煤炉子里添了块煤饼,拉着她坐下,“要不要吃烤栗子?” “要,还要吃烤松子。” “我给你烤。” 其他人:你俩还记得刚才在谈啥不? 陆西橙吃着热乎乎的烤栗子,其余人盯着另一个煤炉里的烤红薯搓手,好香,怎么还没好! “给他套个麻袋。” 霍竞川轻笑,小姑娘从哪里学来的,整天想着套麻袋。 “行,我去。”霍诚志第一个答应,“是要打断手还是打断脚,还是全打断,肋骨打断几根?” “啊?”陆西橙和林圆姜丽丽互相看看,要这么凶残? 霍竞川踹了霍诚志一脚:“别胡说八道。”吓坏他家小姑娘。 就算要打断,也要神不知鬼不觉。 几人男人在那讨论怎么实施,三个姑娘想去看看林舒,两个未婚姑娘,一个虽然已婚却被保护得很好,骤然听说生下个死婴,心里都毛毛的不太舒服。 …… “林舒姐,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舒半坐在炕上,穿着件灰色毛衣,肚子有明显的隆起,曾经的林知青能干,现在更是多了股母亲的温柔气质。 “刚开始吐得厉害,春才给我去山里寻野果,我吃了才好些。”林舒摸着肚子,她没有选错人,人人都说春才傻,可他对她足够的好。 陆西橙跟着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肚子,真神奇,这里面现在孕育着一个小宝宝。 三人陪着林舒说了半下午的话,沈安宁的事谁也没提,连钱大娘回来都没说,不吉利。 第523章 大胃王霍大灰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沈安宁的事只是村民们后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有人会同情可怜那个小娃娃,但对于那对失去孩子的父母,却只有厌恶和鄙夷。 不过这件事给老支书提了醒,他们大队应该有自己的赤脚医生了。 “赤脚医生”这个称呼最早来自南方地区,因为南方大多种植水稻,经常需要赤脚下地干活。 这是一个半医半农的特殊职业,前进大队原本有个老中医,前几年跟着唯一的儿子随军后就再也没回来了,他也是逃荒过来的,这里不是他的根。 赤脚医生需要送去县里医院进行培训,所以选谁去成了难题。 这个人首先要识字,其实知青是最好的选择,但大队干部们担心知青以后会回城,那不是又没人了嘛! “欸,可以选嫁给咱们村民的知青啊?”队上不是正好有两个吗? “问问林知青,陆知青就算了。”王满囤说道。 问都不用问,小霍肯定不会同意让陆知青去当赤脚医生,他把他媳妇当宝贝蛋宠着,平时一点农活都舍不得她干,赤脚医生可不轻松。 而且,知青如果能回城,难道小霍就没机会离开这里?他可还有一个当军官的父亲,一个当厂长的岳父呐! 何况,小霍也不是村子里出生的,他的根……王满囤觉得,他的根在他媳妇身上呢! 结果问了林舒,林舒也婉拒了。 她想的很清楚,正如橙橙说的那样,国家的发展需要人才,她想考大学,也想让她的孩子回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 至于王春才,他都听媳妇的,媳妇比他能干,比他懂得多。 钱大娘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说什么,这是小俩口自己的事。 那选谁呢,村子里读过书的年轻人不多,王满囤的小儿子王林柏是一个,但他已经做了拖拉机手,梆子一群人倒是识字,但他们太小了,才十一二岁。 最后,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主动自荐,梆子的姐姐,小霞。 小霞过完年十六岁,家里已经答应让她去上小学,她也争气,有空就读弟弟的书,不会的就去请教陆姐姐,所以能直接上六年级。 小霞想当赤脚医生的决定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赤脚医生工分高,女孩子学点技术,嫁人都能挑个好婆家。 陆西橙听说后,把霍竞川那本《赤脚医生手册》送给了她,这本书是县里的妇科医生给霍竞川的,他看过好几遍了,陆西橙对他大晚上不睡觉拿着书研究她的举动很无语,干脆把书送走,不给他看了。 霍竞川笑笑不说话,他记性很好,想了解的内容都记得差不多了,他还抄了一部分重点做笔记,有机会复习的。 …… 天气回暖,王春才申请了霍竞川家隔壁的半亩地作为宅基地, 趁着春耕和开荒还没开始,霍竞川每天都去帮忙挖地基,霍诚志也跟着去。 中午,霍竞川让他和自己回家吃饭:“还是你回去做,随便你。” 霍竞川难得释放善意,霍诚志还有啥犹豫的,当然是跟着去啊。 “霍大灰,你回来,洗手准备吃饭。”陆西橙坐在堂屋写写画画,“菜做好了,你去端,我怕烫。” “嗯,”霍竞川握握她的手,有点凉,“先进去穿上外套。” “好,我刚刚做饭热才脱掉的。”陆西橙见到后面的霍诚志,热情打招呼,“霍小叔,您也来啦!” 霍诚志点头,他有点拘谨,万一侄子家饭不够吃怎么办? 他想多了,霍竞川早上说过霍小叔可能来吃饭,陆西橙特地蒸了一大锅米饭。 菜有红烧肉,清炖羊排,鱼丸虾米汤和鱿鱼干烧土豆,鱿鱼干是沈叶棠送的,之前陆西橙二叔和三舅也寄来几次,都被吃完了。 另外,霍竞川面前还有一小碗凉拌苦瓜。 霍诚志看看面前的肉,再看看霍竞川的苦瓜,也想去夹一块,霍竞川护住碗:“这是我的。” 他晚上折腾小姑娘太过,她第二天就给他一道苦瓜,他独享的。 陆西橙桃花眼水灵灵瞅着他:“霍大灰,好不好吃?” “好吃,特别好吃。”霍竞川大口吃着苦瓜,那模样,比吃肉还香。 霍诚志搞不懂,摇摇头,低下头吃饭。 “陆知青,你为什么叫竞川霍大灰?”吃到一半,霍诚志又忍不住问道。 大灰?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山里那头特别大的狼好像也叫大灰,谁给起的名字,太随便了。 霍竞川这名字多好听啊,陆知青怎么反而叫的不多? 陆西橙叉着小腰:“因为他是狼脾气啊,这名字只有我叫,别人都不能叫的。” 叫习惯了,大灰还挺好听的呀,朗朗上口,又有个人特色! 霍诚志:不懂,这对夫妻真奇怪! 陆西橙饭量小,霍竞川给她盛了一碗米饭她还吃不完,剩下的霍竞川帮她吃了,她再喝碗汤,啃块羊排就饱了。 一大锅米饭,霍诚志是自己盛的,他以为会吃不完,结果这侄子胃口大的超乎他想象,一碗接一碗,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他上次送来的一袋大米是不是太少了? 霍诚志心中腹诽,嘴巴却不认输,跟着狂吃,最后捧着肚子差点站不起来。 陆西橙担忧地看着他:“霍小叔,霍大灰不一样,您不用和他比。”比不过的。 反正她从来没见霍竞川的肚子吃得多凸起来过,说起来,有时候还挺没有成绩感的,除了力气更大,肌肉更结实,男人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 吃完饭,几个人在院子里溜达消食,陆西橙和煤球扔球玩,霍竞川拿锄头清理菜地,霍诚志又想帮忙,霍竞川拄着锄头。 “你就没有点正事要做?” 第524章 假领子 霍诚志一愣:“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这是开始关心他了? “你也看到了,我很好,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一个大男人,总得有点自己的事情做,做农民,做工人,做猎户,参军当兵都可以,不能这样没有目的地瞎混。 响鼓不用重锤,霍诚志能明白他的意思。 霍诚志笑了,这侄子年纪不大,想法却比很多快三十岁的男人还成熟:“我计划好了,五月份离开,去当兵。” 他这些年明面上是个普通老百姓,但为了能顺利拿到介绍信穿梭在各个省之间,是接受了上面指派的任务的,也立了不少的功劳,一旦回归部队,最低也是个副团长级。 “保家卫国,很好。”霍竞川把锄头扔给他,“去我的自留地干活。” 霍诚志扛着锄头兴致勃勃地走了。 陆西橙撸着煤球的毛,听着他们的对话,露出个浅浅的笑,真好! 转身,奋力一跃,跳进霍竞川怀里:“老公,荡秋千!” 霍竞川抱稳她,放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晃悠:“消食消完没?” “没有呢,煤球太懒啦,都坐着不动,我要陪着它。” “那我们一起消食,煤球不乖,罚它晚上少吃一个肉丸。” “好!” “汪汪汪!” …… 四月份,王春才家的房子盖好了,霍竞川给弄来的青砖,因为钱财有限,暂时只盖了小小的四间,厨房,卧室,堂屋,杂物间,三口之家居住足够了。 陆西橙买了支手电筒当做送给他们的乔迁礼物,林舒快感动死了:“橙橙,这太贵重了,你家川哥知道不?” “知道呀,你就收着,”陆西橙推动开关,手电筒亮起来,“电池一起买了,里面三节,还有三节备用的。” “谢谢橙橙!”林舒早就想买个手电筒,煤油灯有时候不方便,奈何她没有工业券,买不到。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呀,要是没有你,我眼睛都要瞎掉啦!” 林圆和姜丽丽坐在炕边不依了:“那我们呢,你不谢谢我们啊?” “谢,都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陆西橙站起来,做了个抱拳的姿势,把几个人逗得不行。 “可是橙橙,你做这么多那个东西,有没有用啊?”几人又替她犯愁起来。 “以后会有用呀!” 陆西橙在做什么呢? 她在做假领子。 霍竞川在沪市认识几个二道贩子,有一人是专门弄布料的,霍竞川也要了一批,去年年底寄回来的,这些布,不能说不好,就是有点小,最大块也只能做孩子的衣服,如果要做成年人的,需要拼拼凑凑,对于能干的妇女这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陆西橙摸摸料子,一部分还是的确良呢,她就想到了一样好东西,假领子。 前世,她外婆就是做服装业的,很小的时候就爱抱着她将她的创业史,耳濡目染的,陆西橙对于华国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着装变化和服装的流行趋势有大致的了解。 假领子在七十年代后期开始流行,直到八十年代末期,这期间,人们的生活水平在逐渐提高,但市场上商品供应仍然紧张,尤其是布类工业品。 假领子也叫节约领,最初在沪市先风靡开来,沪市人总是很洋气的,尤其是年轻人,不穿件衬衫,总觉得不太体面,冬天时,穿着毛衣,里面没有领子,就像难看的“和尚领”。 他们买不起布做完整的衣服,就独辟蹊径,只做一个领子,穿在毛衣外面,来满足自己的爱美之心。 假领子其实是真领子,它有前襟后片,有扣子扣眼,但是只保留了衬衣的上半部,一般情况下,穿着假领子就不能脱外套,要不然非常不雅观。 陆西橙衣柜里也有几个假领子,那更多是为了搭配衣服,起装饰作用的。 陆西橙想到了就去做,当即画了十多款不超脱于时代,又新颖别致的领子款式,霍竞川很支持她,只是布料太多,她一个人又要做,又要画图的,太累了。 于是,陆西橙请来了她的小伙伴们,林圆和姜丽丽自不用讲,反正她们闲着也闲着,帮着橙橙踩缝纫机能有多辛苦? 再说,每次过来, 橙橙都会给好吃的,省了两顿饭呢! 林舒是主动来帮忙的,她怀着身孕,陆西橙担心她的身体,林舒自己却不担心:“一直坐着的,不会有事。” 村里那么多女人怀了孩子照样下地干活,她已经算是很享福的了,分家后,家里也没多少家务活,偶尔婆婆还会来帮着做饭,她也是闷坏了。 陆西橙一开始想给她们算工资,像做水果罐头那样,但三人坚持不要钱,橙橙这玩意儿做了那么多,一件都没卖出去呢,她们怎么能要钱? 陆西橙是知道假领子以后一定会有市场的,她想强占先机,但林圆她们不知道啊,这不就替她愁上了! 陆西橙现在已经积攒了两百多个领子,霍竞川知道她喜欢做这些,打算今年多弄些布料来,碎布头也没关系,她能变成好看的头绳和发箍。 霍竞川虽然也学了打补丁的技术,但在这方面是真没天赋,反而是陆西橙,最开始学做衣服磕磕绊绊,等真正上手后,她是进步神速,她头上粉粉的小兔子发箍就是自己做的,撒娇时,兔耳朵一颤一颤,萌到霍竞川心肝里。 陆西橙有点小骄傲,谁说她没用的? 等哪一天,霍竞川打不动野猪了,她也能养着他的好不好! 陆西橙并不焦虑,她觉得,就算她以后没本事大富大贵,小富即安也是没问题的! 今天是王春才家的上梁乔迁酒,霍竞川作为功臣被安排在上座,霍诚志盖房子出了力,也被请了来,王春才是村里少数知道他们关系的人,让两人坐在一起。 霍诚志拎起酒缸,要给霍竞川倒酒:“来干一碗。”进了部队就不能喝了。 霍竞川正在凝神静听里屋传来的笑声,聊什么这么开心? 听的动作被打断,霍竞川冷着脸:“我不喝酒。” “水酒,喝不醉。”淡得跟白开水似的,他能喝一整缸。 “那更不能喝。”啤酒喝不醉,喝了会有啤酒肚,水酒喝了会有水酒肚,妹妹要嫌弃的。 “你也少喝点,一大把年纪的,别让部队给退回来。”退回来不要紧,又要赖在他们大队,霍竞川就很头疼了。 霍诚志:“那个……我还不到三十五。”不算年纪特别大! 霍竞川淡淡瞥他一眼:“要打一架吗?”打一架证明谁年轻? 说完,不再理会他,继续听里屋的动静。 霍诚志:……谁家的倒霉侄子! 第525章 又是一个秋天 五月份,霍竞川和陆西橙去省城玩,顺便替队里买蔬菜种子,再顺便,送霍诚志上火车。 霍诚志背着大大的行军包,拍拍霍竞川的肩膀:“谢谢!” 霍竞川点头:“保重!”他明白他在谢什么。 “小叔一路顺风!”陆西橙把霍竞川手里的小包袱递过去,“这是干粮,您带着路上吃。” “嗯。”霍诚志犹豫了半晌,才说道,“陆知青,我大哥大嫂想去拜访你的父母,可以吗?” 他用的是问句,征询的口吻。 在村里住了这段日子,无论从村里人口中,还是从霍竞川的行为处事,霍诚志都更了解侄子以前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无比清楚,面前的姑娘对侄子有多重要。 说句有自知之明又心酸的话,他们这些血缘亲人全部加起来在侄子心中可能还抵不上他妻子的头发丝。 拜访她的父母是早就应该提上日程的,只是没有二人的同意,霍家人不敢擅自上门,怕引起他们的反感和厌恶。 霍竞川没说话,只是看向陆西橙,软绵绵的小手在他的掌心挠了挠,他才点了点头:“可以,我会提前和家里说。” 霍小叔走后,两人去看了场电影,还是第一次来的电影院,上一次看是炮火连天,这一次是革命的果实又香又甜。 霍竞川紧紧握着陆西橙的手,她长长的裙摆一半落在男人腿上,是亲密依偎的姿态。 …… 又是丰收的季节,梳着精致蜈蚣辫的姑娘站在人群里,鹅黄色丝绸发带系在发尾,随着微风飘动。 王满囤背着手站在人群前面:“行了,地里活忙,张知青,你帮着安顿下,我就不带他们过去了,明天六点准时起来上工。” “好的,大队长。”张嘉宁背着个箩筐,里面是刚摘下来的玉米,一只裤管卷着,人黑了不少,精神头却很足。 人群中心是四张陌生的面孔,两男两女,脸上有初到陌生地方的迷茫,也有一股隐藏得并不十分好的优越感。 其中,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看到不远处姑娘的容颜后,就死死黏在上面,怎么也挪不开去。 张嘉宁挡在他们面前:“我警告你们,老实点,不该看的别看!” “对,眼睛往哪儿瞄呢?”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姑娘美得耀眼夺目,让人不敢多看,他们也真的不敢多看,男人们自动离她三米以上,不仅因为她脚边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黑狗,更因为她后面有个谁也惹不起的狠人。 春耕时,大伙都在地里,有个别的大队的二流子摸到这边来,正好碰上在河边挖野菜的陆西橙,色胆包天调戏她,被一群男娃子围着揍了一顿,又被黑狗追回了他们大队,咬烂了他的屁股,是不是很惨? 这还不够呢,谁也不知道霍竞川用的什么办法,查清楚了那二流子干的所有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事,给他送到县里派出所,治了个流氓罪,现在还剃着阴阳头在农场改造呢! “妹妹,回家了!”一道醇厚男音朗声响起。 “哎!”姑娘转身飞奔过去,裙裾飞扬,夕阳下,美好得像一幅画。 被惊艳到的两个愣头青好像在做梦,乡下怎么会有这样漂亮的女同志:“她是……?” “是你们惹不起的人!”张嘉宁没好气,他如今是知青点的负责人,新知青自然由他接待,耽误了他上工挣工分,他能高兴才怪。 第526章 长高两厘米 一走进院子,霍竞川就把陆西橙抱起来:“早上还说肚子疼,这会儿又跑出去玩。” 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我去看林舒的小宝宝啦,小宝宝好可爱!” 林舒上个月在县医院生产,诞下一个六斤多重的女婴,王春才有女万事足,天天把我闺女挂在嘴上,搞得谁没孩子似的。 哦,他们老大没有! 霍竞川不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他怀里的娇气包都抱不够,对儿女没执念。 陆西橙和林圆她们讲的要二十岁以后生孩子的话是姑娘间的私密话,几人没有传播出去,也不适合在普遍十六七岁就嫁人生娃的农村宣扬。 私底下,也有些和他们家关系不亲近的人会笑话,狼崽子娶了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本来就是个孤寡人,这下好了,要彻底绝后了。 在一些思想比较老旧的人眼中,女人的价值就是生孩子,不会生孩子,这女的长得再漂亮,家世再好都没用。 当然,大部分人,像李奶奶,队长老婆,钱大娘等都是关心,但又不敢问,怕伤害到小姑娘。 明面上,没有任何不好听的话传到陆西橙耳中,她顶多在过年时收到好几张胖娃娃年画,贴在屋子里又土又喜庆。 “你说,为什么每次新知青来都是秋收快结束时?”陆西橙玩着霍竞川胸前的纽扣问。 霍竞川认真思考:“可能是……怕人跑了?” 秋收接近尾声时活不多,能给人缓冲适应的时间,如果是在农忙时节过来,他们未必老老实实不闹腾,城里乡下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嗯,很有道理。” “你当初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逃?”霍竞川坐下换鞋,随口问道,他的胶鞋上全是泥,屋里水泥地干干净净的,不能弄脏。 “当然有啦!”陆西橙扣着他鞋子上一块干掉的泥巴,“做骡车的时候想逃,住进知青点小猪棚的时候想逃,被鸡追的时候也想逃!” 说起鸡,霍竞川笑起来,若是没有那只鸡,妹妹不一定会喜欢上他。 陆西橙在他汗津津的脸上唧亲了一口:“不过,幸亏我没逃,否则我就遇不到你啦!” “还有,不管有没有那只鸡,我都会喜欢上你的。”像是猜中了他心中的想法,陆西橙又说道。 只要她留在这里,只要他们能相遇,陆西橙坚信,她迟早会喜欢上他,那么好那么好的霍大灰,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霍竞川把她有点脏的小手握住,深深凝视她。 三年的时间,她长开了,长高了,稚嫩的脸庞愈加动人,从青涩的少女成为他的妻子,不变的是眉眼间那抹被娇宠着才有的天真和烂熳,还有,清澈的桃花眼里始终如一的他。 抑制不住胸腔里的悸动,霍竞川头一低就要吻上去,陆西橙抽抽鼻子,软软地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霍大灰,你干了一天活,不去洗脚坐这儿想什么呢?” 霍竞川没捞到吻,恨恨地轻咬了口小姑娘的鼻尖,憋屈地去洗脚了,明明是她先亲他的,这会儿又嫌弃他。 洗完脚,又打了热水给她洗手,细细把手指搓干净:“好了,你坐着别动,我去煮鸡蛋汤,煮完做晚饭。” “好。” 陆西橙昨晚大姨妈来了,霍竞川特意提早下工回来照顾她,他也是有长进的,不再是第一次那个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红糖鸡蛋汤加入了红枣、桂圆、枸杞,暖宫驱寒又滋补,陆西橙喝完手脚都暖暖的。 “今年是不是比去年要冷啊?”往年秋收时她还臭美穿小裙子呢,今年都套上薄毛衣了。 “嗯。”霍竞川对温度变化感知不大,他在家就穿背心,他是从小姑娘的衣着来判断的,“冷的话我们晚上换炕睡。” “不用,还是睡床,你抱着我就不冷了。”霍竞川在灶膛后烧火,陆西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两个人的脸都被火火光印得红彤彤,“你打个电话让霍奶奶和沈阿姨不要过来了,我觉得今年的天气不正常。”秋收过后,婆媳俩应该会来住上两个月,她们把在京城的和粤省的地址和电话都给了他们,不过他们从没主动联系过。 陆西橙不是搞气候研究的,但她知道,每一个时期,都会出现一些极端气候,哪怕到了千禧年后,新闻里也不时会有谁谁谁被冻死或者被热死的报道。 这个年代肯定也有这样的气候,只是因为信息不畅,所以后世的人,除了专业人士,普通人很少了解。 今年夏天就没怎么热过,陆西橙担心,这个冬天会是个寒冬。 “好。” 煤炉子上炖着鸡汤,霍竞川把鸡皮丢进嘴里吃掉,鸡腿上的肉剔下来喂给小姑娘:“多吃点肉,我明天去趟县里,你自己乖乖在家。” 陆西橙拽着他的手指:“是要和那些厂子说今年不卖野猪肉吗?” “妹妹真聪明,一猜就中。” “因为你是个很讲信用的人啊!”霍竞川不会无缘无故放人鸽子,如果有什么变故肯定会提前和人说明情况。 今年他们又卖了一波水果罐头,有前年的好口碑,销量只高不低,和杨继忠盘最后的总账,各赚了三万多。 杨继忠被信用社的事情吓着了,只拿了一千去花,其余的全给他川哥保管,陆西橙觉得这小弟幸亏是还没娶媳妇,要不然他媳妇得气死。 野猪还是要打几头,霍竞川要用来维护关系。 吃过晚饭,陆西橙洗了澡,被霍竞川抱在怀里,两只不安分的小脚丫踩着他的小腹:“你肚子好暖” “别动。”霍竞川无奈得握紧她的脚,他手大,轻轻松松就能将两只小脚拢在掌心,“妹妹,你长高了,脚怎么不长?”还是这么一点点? “我也不知道呀!”陆西橙翘起脚丫看,圆润的脚趾调皮地转来转去,“霍大灰,我又长高了两厘米,你借我两厘米,我就到一米六八啦!” 霍竞川被她这说法逗笑了:“行,再借你十厘米都没问题。” “不要,那我太高了,你太矮了!”霍竞川没怎么长,还是一米九一,借她两厘米,他就一米九不到了…… 算了,她借个一厘米得了,给他凑个一米九,她真大方,陆西橙心中的小人叉着腰哈哈大笑。 第527章 行动力强的前进大队 第二日,霍竞川起了个大早,先去了支书家,支书家正在吃早饭,见到他过来,几个孙辈连忙让开位置:“川哥!” 老支书的旱烟还没点着:“小霍,咋这么早过来了,有啥事?” 李奶奶端着一盆玉米窝头从厨房出来:“小霍,早饭吃过没,来,坐下,吃两个窝头。”说着,不由分说塞了两个过去。 “谢谢李奶奶。”霍竞川三两口吃掉窝头,“李爷爷,我要去一趟县里,您家还需要蜂窝煤吗?” “蜂窝煤?”老支书家去年买了五百公斤的蜂窝煤,现在还没用完,平时煮个玉米碴子粥,用煤炉子很方便。 “小霍,你到底要说啥?”老支书到底活了几十年,算是看着霍竞川来到村里,长这么大,马上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还不到农村准备过冬的季节,他专门来问煤? “李爷爷,今年的天气,您觉得正常吗?”霍竞川直直立在那儿,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不容忽视。 李支书心头一跳,当然不正常,他是老农民,对气候变化最是敏锐,昨天就在和大队长讨论这件事,没想到小霍也发现了。 “你继续说。”他语气严肃。 霍竞川也没什么好主意,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他能想到的就是防范于未然,粮食,大队是不缺的,今年,一百亩的红薯地全部种上了高产红薯,家家户户红薯吃不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地里还未收上来的粮食尽快谷粒归仓,然后囤柴火。 “那你说的煤?” “我先统计一下,定个数量再去谈价格。”霍竞川没把话说死,虽然他有九成的把握价格不会比去年高,那位主任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前提是要尽早去买。 前进大队虽然三面环山,但三个村子合并起来的大队人口也多,捡的柴火不一定能撑过一整个寒冬。 “那你去,我去找你队长叔。” 霍竞川回到家,陆西橙还在睡,他轻轻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霍竞川不是圣母,他没有伟大到大包大揽顾全所有人,但他们生活在这里,就不可能脱离现有的环境,偏安一隅,若是只有他们一家过得好,别人全在受冻,橙橙的小良心过不去,他们也未必能得到安宁。 “唔~”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又马上把他丢开,“霍大灰,你没刮胡子!” “晚上你给我刮!”霍竞川灌了两个热水袋让她捂着,嘱咐煤球守在卧室门口不准离开,又匆匆出门去了。 秋收不像麦收那么累,麦收时半夜两点开工,晚上八九点下工,几天时间,人能脱一层皮。 秋收相对轻松些,每天只需要六点上工,晚上六点下工,中午还有一个小时休息。 但这一天开始,几个大队干部不知发的哪门子疯,要求大伙早上四点上工,晚上八点下工,用一周时间把所有的红薯和玉米高粱全部收上来。 一些年轻人们抱怨连天,闹腾的最严重的就是新来的几个知青,他们才下乡,本以为会受到优待,哪曾想住的是猪棚,吃的是红薯干和玉米面,想吃点细粮大队都不给卖,更别提热情的老乡送来鸡蛋腊肉了。 张嘉宁也累,他也不想干,可他会看风向,川哥每日也是早早出工,很晚下工,他咬咬牙就坚持了,川哥支持大队长的决定,那大队长就没错。 至于那几个新来的,呵,吃了苦头就老实了,他当初不就是这样,不是每个人都有陆知青的好命。 老支书不能明着把今年冬天可能会很难过的事情宣扬出去,前车之鉴,十多年前,闹饥荒时,有人说了不吉利的话,判了个危言耸听,被上头带走了。 倒是一些经年的老人,看出了不对劲,教训家里的小辈们不能闹。 前进大队的动作并不隐蔽,很快传到附近的几个大队,有聪明人也行动起来,也有愚笨的在笑话,还不到十月份,那么着急忙慌的,有几块地里的玉米都没长饱满呢! 在一些大队的妇女说说笑笑掰玉米时,前进大队的地里已经连一粒粮食都找不到了,红薯藤和秫秸也被割下来每家每户收着 …… 杨继忠老老实实上了两个月的班,又来乡下混日子了,他扛着木板,和霍竞川一起钉木头屋顶:“川哥,要不是这儿放着这么多煤球,我还以为,这地方是给我住的。” “汪汪汪!”煤球听到它的名字,扔下嘴里的树枝跑过来:叫我干什么呢? “蜂窝煤,蜂窝煤,不叫煤球!”杨继忠连忙改口,在川哥家,煤球只能是这只煤球。 煤球不屑得瞥他一眼,又跑走玩去了,霍竞川从山里牵回五头羊,它天天在那斗羊,打输了就找陆西橙哭,霍竞川嫌弃得很,明年再放它去山里给大灰带一带,太娇气。 “霍竞川,霍大灰,你抬头,下雪啦!”陆西橙从屋里出来,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很小的雪,像刘小草的头皮屑,但真的下雪了。 “橙橙,进去。”霍竞川钉上最后一块木板,屋顶搭好了,让杨继忠搬煤,他洗了手牵着她小姑娘进屋,“冷不冷,领子慢点做,这次的布料多,够你做一个冬天的。” “嘘,你小点声!”话音未落,一道婴儿的哭声在堂屋响起。 “哦,秋秋不哭,秋秋最乖啦,姨姨抱!”陆西橙抱起躺在躺椅上的婴儿,“这个高高的叔叔吓到秋秋了对不对,姨姨晚上帮你打他哦!” 婴儿瞬间就不哭了,林圆有些小嫉妒:“橙橙你抱秋秋不哭,我们一抱就哭。” “因为我最漂亮啊,秋秋喜欢漂亮阿姨!”秋秋是林舒的闺女,因为是在秋天出生,起名秋秋。 第528章 齐书记来访 霍竞川上前看,他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还不会看人的脸,王春才女儿亲近橙橙,估计是因为橙橙身上有奶香味。 秋秋见他靠近,瘪着嘴又要哭,他实在不是什么有亲和力的人,村里人说他能止小儿啼哭也没错。 林舒将女儿接过来:“笨丫头,这是霍叔叔,霍叔叔带着爸爸打野猪呢,霍叔叔是好人!” 陆西橙掩嘴笑,好人霍竞川木着脸。 陆西橙捏捏秋秋的小手:“好了,今天就做到这里,你们带一些红薯回去。”她们不要工资,陆西橙就送红薯,她还每人送了一包白糖一包红糖,奢侈点,煮个红薯糖水就是美美的一餐。 等人走后,陆西橙看着还在扬扬洒洒飘下来的雪花:“比去年早了一个月。” “嗯,”霍竞川揽住她的肩,“给爸妈的包裹寄过去了,过冬的准备也做好了,你安心在家。” 他们不仅寄出了包裹,也收到了好几个包裹,陆父陆母还有陆西橙小叔和三舅寄来的包裹里多数是各种吃食。 霍家人的包裹里则全是衣物,霍奶奶接到霍竞川的电话高兴得要命,尽管只是通知让她们别下乡了,但那也是大孙子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啊! 霍家别的没有,军人多,弄几件军大衣军用棉被还是没问题,陆西橙原本就有一件,这次又收到一件,她还收到两双棉鞋,霍竞川则是四双厚实的军靴。 陆西橙让他穿上试试:“这次尺码合适了。” 军大衣也是内层羊毛的,毛卷绒厚,非常暖和。 两个人还各有一个雷锋帽,霍竞川替陆西橙戴上帽子,两侧的小耳朵垂挂下来,精致的小脸蛋裹在黑棕色的毛里,愈发显得白嫩可爱,怎么就十九岁了呢,明明就是个小姑娘。 陆西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神气极了,马上能去唱一出林海雪原。 …… 第一场小雪过后,雪并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在南方还是早秋之时,广袤的黑土地已经被一片白色笼罩。 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下乡查看秋收的情况,齐书记到达前进大队,面色异常凝重。 他所辖公社下面二十多个大队,一小半还未把粮食完全收上来。 就这样,他们公社还是好的,其他公社的情况更糟糕,按照以往,秋收起码还要再进行半个多月才彻底结束。 交公粮倒是没问题,水稻和小麦早就收了,但百姓们的口粮怎么办,红薯在地里,雪一下,温度一降就被冻烂了。 “多亏你们大队报告了高产红薯,虽然只收了一部分,好歹勉强糊口。” 去年前进大队红薯大丰收后,齐书记就吩咐下去,采购了一批新的红薯种子,分给其他大队,只是数量有限,每个大队只能种十几二十亩。 王满囤干笑:“齐书记,那雪这么大,今年的公粮啥时候交?” 反正他们大队够吃,王满囤才不会说他们红薯多得吃不完呢! “看情况,等我回去讨论讨论再定,你们大队今年轮到修水库?先交任务猪,剩下的尽快杀了,给男人们补一补。” 说到修水库,王满囤立刻没了高兴劲儿,连老支书也跟着叹气。 “你俩也别苦着个脸,谁都要轮到,只是今年情况特殊些,”齐书记安慰了两句,赶紧岔开话题,他只是个公社书记,这种大事哪怕是县里的书记也做不了主的,“小霍呢,我瞧瞧他去。” 霍竞川正在前廊上劈柴,他从山里拖回来一根直径将近一米的枯木,放了几天阴干,今天劈掉。 先锯下一截放在堂屋,陆西橙觉得可以做个原木风格的小桌子,她蹲在那儿数树的年轮,嘴里哼着歌:“拉大锯,拉大锯,抡起斧 抡起斧,豁出劲……” 霍竞川脱下衬衫罩到她脑袋上,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不用豁出劲。” “喂,”陆西橙眼前一黑,一股淡淡洗衣液香味混合着男人干净醇厚的气息沁入鼻尖,“你不怕冻着啊!” “不冷。”霍竞川抡起斧头,轻轻落下,树干跟豆腐似的被劈成两半。 “在忙呢?”院门没有关,齐书记探头进来,就听到小夫妻在拌嘴,主要是小姑娘嘀嘀咕咕数落男人,小霍好脾气地笑。 “齐书记。”霍竞川放下斧头,抹了把额头的汗,“您怎么过来了?” “下乡视察,你家里准备的柴火够多的啊!”半边走廊都堆到屋顶那么高了。 “嗯,天气冷了,以后不好捡。”霍竞川将齐书记请进堂屋,陆西橙泡了茶,又端来一碗杂粮粥,“齐叔,您喝点儿暖暖身子。” 杂粮粥里放了黑豆、糙米、大米、玉米、红薯和剪碎的红枣,他们当中饭吃的。 “谢谢陆知青。” 齐书记坐下吃了半碗,才说明来意:“竞川,大队今年去修水库的事,你们大队长说过了吗?” “听说了,还没有正式通知。”霍竞川道。 “这样啊,”齐书记放下茶杯,“修水库是咱们这里每年冬天的大事,只是往常都在下雪前,今年……竞川,我知道你有能耐,到时候请你帮忙照顾下一起去的人。” 霍竞川沉默,看向陆西橙,陆西橙朝他笑笑,转头直视齐书记:“齐叔,霍竞川会尽力而为,但是,我不允许他为了别人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陆西橙知道,建国初期到七十年代,是华国建设水库的高峰期。 在这短短的二三十年间,亿万农民靠双手挖出了八万六千座水库,涌现出了无数感人肺腑的英雄事迹。 但,她不想霍竞川成为英雄。 “齐叔,我的丈夫能干,他也是血肉之躯,我身为他的妻子,更想让他照顾好自己。” 第529章 修水库人选 照顾别人要怎么照顾? 别人被石头砸到他要去挡,还是别人掉进冰冷的河里他要去救? 一旦答应了齐书记的要求,若是谁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就能谴责霍竞川,是他没有照顾到位? 某些时候,陆西橙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心。 她真的不够善良,她的想法与这个年代崇尚奉献牺牲的精神背道而驰。 齐书记一怔,他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小霍本事大,有他看着,能少出点儿事。 每年修水库总会有人员伤亡,那座逐渐成型的水库下埋藏了多少臂断肢残,或许谁也数不清楚。 齐书记看着面前面容娇艳的姑娘,他对她的印象一直是娇娇软软的,家世好,会画画,多才多艺,被小霍保护得半点苦都没吃过。 现在发现他的认识太片面了,那双清凌凌的眼里有坚定和执着,这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娇气不代表软弱。 是啊,凭什么让小霍去照顾别人,他自己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霍竞川握上陆西橙的手:“齐书记,如橙橙所说,力所能及之处,我会搭把手,仅此而已。” 他的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也是她的。 “是,是我错了。”齐书记站起来,重重拍拍霍竞川的肩膀,“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 临走了,齐书记回头望了眼拿着砂布笨拙地擦木头的小姑娘,对霍竞川笑笑:“你娶了个好媳妇。” 霍竞川毫不迟疑地点头,橙橙当然是最好的。 …… 两天后,王满囤通知每家的男人在大队部集合开会,都知道为了啥事,很多女人也跟着去了。 “都安静!”王满囤敲着铜锣站在台上,示意大家别说话,“今年咱们大队轮到修水库,按照我们大队的规模,上头要求出两百五十个人,所有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人都可以来报名。” 人群喧闹起来: “两百五十个人,那不是一家要出两个?” “是啊,我男人和儿子都要去,这可怎么是好!” “大队长,女人能去嘛,我儿子不去,让我儿媳妇去!” …… 嗡嗡嗡,嗡嗡嗡,好像菜市场。 “闭嘴,听我说,”王满囤“咚咚咚”敲响铜锣,“支书手上有名册,点到名的,必须要去。”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霍竞川赫然在列。 两百五十个人,挑选的基本都是壮劳力,没分家又兄弟多的,让他们自行决定谁去,各家有各家的矛盾,王满囤管不了那么多。 修水库是没钱也没粮食补贴的,完全的白干活,不过,他们大队粮食充足,干部们商量后,决定去的人,每天给五斤红薯作为口粮。 “太好了,让我大儿子去,我小儿子长身体呢,这五斤红薯给他补补。” “为啥不让我儿媳妇去,不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陆西橙默默离两个说话的妇女远一些,这都什么妖魔鬼怪! 王满囤本来也和齐书记一样,想让霍竞川做个领队啥的,但后来被齐书记提醒后,他就改变了想法。 “水库那边有负责人,也有住的地方,想回来住还是住那儿,记分员统计出来,让人安排铺位。” 水库不算特别远,位于大队东南方向,来回一个多小时,但对于干了一天重体力活的男人们而言,这段路走下来也不容易,所以有很多人宁愿选择睡在那边,交点口粮,还有专门做饭的妇女同志。 第530章 脚踏实地 知青点算上新来的要求去三个人,张嘉宁和两个老知青站出来:“我们去。” 王满囤点点头:“还没确定好的,你们回家去商量,今天晚上天黑前必须把名字报给我,确定好的,每五十人自行分成小队。” 话音刚落,以霍竞川为中心,立马围成一个圈,王春才,吴建国,张嘉宁等二三十人迅速围拢过来。 “川哥,我跟着你!” “川哥,我也跟着你!” “还有我……” 陆西橙悄悄挠挠霍竞川的掌心,她家霍大灰号召力很强嘛! 霍竞川冷冷扫视一眼,靠太近,臭男人们熏到妹妹了。 这些人乖乖退后几步,其实,霍竞川对他们并没有多好,多么照顾,像最近几次打野猪,他把他们扔山里,自己就干别的去了。 但他们知道他在附近,这种感觉和独自进山是不一样的,跟着他好像就有了主心骨。 “张嘉宁, 春才,你们把一个小队的人记下来,晚上到我家里聚一下。” 霍竞川先和陆西橙回家了,陆西橙回头张望:“那几个妇女还在吵诶!” 霍竞川把她的小脑袋扭过来:“那些不是好人。” “我知道呀!”重男轻女,苛待儿媳,吸血大儿子供养小儿子,当然不算好人。 回到院子,陆西橙小心翼翼走在青石板上:“霍大灰,你晚上会住在那儿吗?” 霍竞川两手扣住她的腰,轻轻举起,放在自己肩膀上:“你说呢?” “嗯~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陆西橙蹬掉靴子,趴在堂屋的煤球见状立刻跑来叼起摆到鞋架上。 “煤球真乖,晚上我们吃大骨头哦!” “汪汪汪!” “你不会住那儿,你舍不得我的!”陆西橙揪住霍竞川的一小撮头发,十分笃定地说。 “是,舍不得!”别说来回只一个小时,哪怕来回需要三四个小时,他也得每天回家。 霍竞川抬头凝视小姑娘骄傲的侧颜,他们二人,看似妹妹依赖他,其实是他更离不开她。 “喂,你想什么呢,快放我下来,不是说傍晚要和人聚聚嘛,我们早点吃晚饭。” “嗯,你和煤球玩会儿,我去做饭,想吃什么,牛肉?”霍竞川替她把棉鞋穿上,脚丫子不能冻坏了。 “我来做,水煮牛肉,你喜欢吃的。” “你做的我都喜欢。”水煮牛肉需要配菜,霍竞川去弄,豆芽是陆西橙自己发的,脆脆的特别爽口好吃。 “那你明天陪我吃糖醋排骨。” “好。” 吃了晚饭没多久,男人们就成群的过来了,堵在院子门口不敢进去,除了关系比较亲近的几户人家,霍竞川极少让外人进自己家,橙橙说了,家是心灵的港湾,是很隐私的场所,闲杂人等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出呢! 霍竞川走出院子,人数比下午那时更多,张嘉宁揣着个小本子:“川哥,我统计过了,这里一共四十五人。” 王春才紧接着道:“川哥,这里一部分是我们每天一起跑步锻炼的,大家知根知底,还有一部分想跟着,也都是干活手脚勤快,不闹事的那种。” 王春才号称前进大队王大妈,谁家有点破事他都晓得,他知道,川哥最讨厌麻烦,所以那些事儿精想加入都被他赶走了。 霍竞川点点头,这样算上他总共四十六人,大队长说自行组队,每队五十人,其实上下有点出入很正常。 “就这些人,够了。”霍竞川抬首,他个子极高,又是站在门口石头铺成的台阶上,几乎呈睥睨之态。 “我只强调一点,你们是大男人,小事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找同组成员,还有,我不住宿,若是需要住宿的,可以再成立一个小队,晚上互相关照下,如果是和我一样不住宿的,早出晚归一起去一起回来,我不希望有人拖拖拉拉耽误大家的时间。” 人群里静止了一瞬,待霍竞川说完,才嗡嗡嗡讨论:“川哥说不住,我们要不要住?” “来回一个小时不远,要不我们也不住了?”一个多小时对于乡下习惯了走路的农民真的算不上什么。 没牛车没拖拉机的时候,去县里四五个小时还不是靠两条腿走过去! 霍竞川看向王春才,王春才会意,又扯开嗓子喊:“那个,川哥找人问过了,住的地方没有被褥,要咱们自己准备,而且,没有炕,所以晚上冷的话只能点个火堆取暖。” 水库那边的住宿条件是真的糟糕,就是几大间茅草屋,地上铺着草,晚上就躺地上睡,天气暖还没啥,现在这种下雪天,人没病都要睡出病来。 还有个主要问题,每家的被褥都是有限的,夫妻和孩子盖一床被子,就这一床,基本是板结的老棉花,哪有多余的被子给他们带去啊? “那我们不住那儿了,跟着来回。” “对,咱人多,热闹!” 说好了事情,人群散去,霍竞川让张嘉宁把他们小队的人员名单交给大队长,自己先进屋了。 “那水库建造到什么阶段了你知道吗?”陆西橙搓了毛巾给他敷脸。 “还在建水坝,已经建了四年了。”四年前去了更远的地方修水库,霍竞川觉得这次能这么近很不错了,至于辛苦,他没放在心上。 陆西橙嘟嘟嘴,难得有些沮丧:“我真没用。” 她看过的小说里那些穿越前辈们,会各种各样的技术,什么发明器械,改良粮食种子,为祖国献这个献那个,甚至还能造航母,轮到她了,啥啥不会。 “不准这样说自己。”霍竞川捏住她嘟起的嘴巴,“你教我时怎么讲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事物的发展,一帆风顺未必是好事。” “妹妹,你说过,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地走下去,根基才能牢固,对不对?” “嗯,”陆西橙靠近他怀里,“霍竞川,你说得对,如果我会那么多本事,我就不是我了。” 霍竞川轻拍她的背:“别多想,我们没那么伟大,你是个小姑娘,我是普通男人,我们只是对平凡的夫妻。” 霍竞川知道,小姑娘看着没心没肺,但她见过几十年后的盛世繁华,有时候难免会有“为什么我无力改变现状”的无奈。 可霍竞川读了史书,清楚那样的繁荣是经过了多少人的努力才得来,他不愿意她有这种负担,他只想她快快乐乐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或许等到他们老了,携手走上街头,看着高楼林立的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小姑娘会如少女时期般骄傲地昂起头,背着小手,朝他投去得意的眼神:看,我也是这繁华盛世的参与者和创造者,就足够了。 第531章 出发前一夜 出发前一晚,陆西橙挑选霍竞川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挂在衣架上,结婚后,两人都特别会关心对方的穿着问题。 “穿秋衣还是穿加绒的衬衫?” “穿那件粗布衬衫。”活重,穿好衣服浪费了。 “那再穿件毛衣,”陆西橙了解他的性子,在素色的毛衣里翻了翻,找出件灰色的,“这件很旧,起球了,穿这个。” “好。”霍竞川把不穿的折叠整齐放回去。 “要不要穿军大衣?”陆西橙蹲在地上,仰头望着他。 “不用,”霍竞川随手拿出一件打了补丁的薄棉衣,零度左右,穿这个足够了。 “来回路上不冷吗?” “不冷的。”霍竞川弯腰将她抱起来,“你老公是个大火炉,乖,我们睡觉了?” “还早呢,饭盒里的菜装好了,你明早记得拿。”水库那边有简单灶台可以热饭菜,陆西橙给他两大饭盒米饭,一饭盒红烧肉带去,“还有水壶……” 话音未落,几个字被堵在口中,唇齿间是男人干净阳刚的气息。 霍竞川抱着她,手臂抬高,一边低头轻吻,灵活的手指解开睡衣纽扣:“妹妹,接下去一个月我会很辛苦,今晚我们好好过。” “唔唔唔……”陆西橙说不出话,一个月四周,他们有三周都是好好过的呀,而且辛苦不是应该养精蓄锐? 重重吻了好一会儿,霍竞川分开唇给她顺气:“要不要去炕上?” 陆西橙小口小口喘气,气呼呼咬住霍竞川的下唇,微微摇头,长发披落在半空,翻出黑色的浪花。 “要抱着转圈圈?”霍竞川轻笑,迈开腿在卧室里踱步,唇复又贴上她的。 直到陆西橙觉得转够了,才指挥他坐到炕上:“你十二点之前必须要睡觉。” 十二点在这年代已经很晚了。 霍竞川瞄了眼床头的钟,奶黄色的小鸡闹钟是小姑娘拿出来的,但一次也没把她叫醒过。 “好,那你要努力。” 说着,翻身把人压进厚厚的被褥里。 …… 清晨,霍竞川睁开双眼,狭长眼眸带着餍足,大手习惯性地抚摸怀里白嫩纤弱的细肩。 “唔……你要走了吗?”陆西橙趴在他胸口,神色困倦,唇微微翘着,是被疼爱过的模样。 “吵醒你了?”霍竞川亲亲她的发顶,拿起手边的衣服,“来,张开手臂,把睡衣穿上。” “唔~不要穿。”陆西橙打了呵欠,她才睡了没多久。 “你一个人睡觉,不穿会冷,乖,听话!” 霍竞川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帮小姑娘把睡衣套上,陆西橙窝在他怀里睡眼惺忪地撒娇:“老公再抱会儿!” “等你睡着我再走。”霍竞川提早半小时醒来,就是想再哄哄她。 他伸长手臂,让小姑娘枕在他肩窝里,低头细细描绘她的睡颜,要一整天见不到了,多看会儿。 “妹妹,我不在家,你出门都要让煤球跟着,别一个人去玩。” “嗯。” “中饭记得吃,晚上我要是回来得晚,不用等我。” “嗯。” “出门穿上军大衣,别冻着。” “呼呼。” “要想我!” “……” 霍竞川捏捏她的小鼻子,把大灰狼玩偶塞进她怀里,起身下炕,掖好被角,顺手将床头的闹钟关掉。 背上收拾好的背包,霍竞川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早饭是面条,现成的湿面煮起来很方便,陆西橙炖了一锅卤蛋红烧肉放在煤炉子上,还是温热的。 随着“吱呀”一声,院门被关上,卧室里,两条小腿在被窝里蹬了蹬,一张小脸埋在大灰狼的肚子上无声偷笑,太好了,她的小腰可以休息一个月。 咦,她这样想好像不太对,霍大灰去干活,很辛苦的,小脸又皱起来,晚上给他吃顿好的弥补弥补! …… 初冬的早晨天蒙蒙亮,地上一层昨晚下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霍竞川站在村口,他看着手表,还有五分钟到六点。 很快,几十道人影飞快朝这边跑来,王春才跑得气喘吁吁:“川哥,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了吗?” “走。”霍竞川走在第一个,王春才往后面望去,除了他们小队是全部一起走的,其余小队要么分散,各走各的,要么人还没齐,还在那儿等。 霍竞川背着军绿色背包,这只背包是沈叶棠寄来的,很大,适合他的体型,陆西橙又在背包里面缝了两块牛皮,不会松垮垮的,容量大又结实,能放很多东西。 路上的人,大多数背着背篓,里面放着红薯等干粮,也有挑着两个箩筐的,一边是被褥和食物,一边柴火,这些人是打算住在那边暂时不回来了。 张嘉宁紧紧跟着霍竞川身后,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徐晋杭!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原则上,知青结婚了就不算知青了,这也是很多知青日子再苦也不愿意结婚的原因,哪怕他们的原籍贯地有返程招工的机会,这些机会多是针对个人的,结婚了,这些就都失去了。 徐晋杭在前进大队结了婚,算是前进大队的一户家庭,当然要去修水库,他倒是想让沈安宁去,大队能同意吗? 张嘉宁看着他佝偻的背影,一个人走,没有人和他同行,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从他去西北看望父母回来后,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张嘉宁懒得再虚与委蛇,做表面功夫。 相识快二十年的朋友,走到如今的地步,张嘉宁不是不难过,是他的错吗? 不,从徐晋杭的母亲对他露出那副嘴脸,从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下乡名单上开始,他们渐行渐远就是必然的结局。 张嘉宁释然地露出一个笑,追上前面人的脚步。 “川哥,春才,等等我!” 第532章 修水库 一行人到达水库时六点半多,离七点开工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霍竞川让人原地休息会儿,自己去找负责人。 负责人也在茅草屋里,比大通铺好一些,四个人睡一间,睡觉办公都在这儿,里面有两个煤炉子供他们烤火做饭。 “哟,你们是哪个大队的?”一个中年男人正蹲在门口刷牙,漱漱口笑着问道。 “前进大队。” “嗯,不错,来得够早的。”男人随便抹了把脸,进屋拿了个本子,“来,小伙子,帮个忙,登记一下,写个人数。” 霍竞川在本子上写下四十六,男人瞅了眼,有些意外:“念过书的,知青?”这字写得很好嘛! “村民,初中学历。”霍竞川将本子还给他,“前进大队分为五个小队,我们小队人齐了。” “好,你们等下,我马上过来。”中年男人姓林,是水库修建的一个组长,他觉得前进大队这样安排挺不错的。 他们水库不比那些有大批军人参与修建的大水库,管理人员少,每年就在秋冬之际动工,每次安排两个大队,约四五百人。 别的大队都是全部的人混在一起,看似团结,实则一团散沙,有点事都找不到个能说上话的人,非常不好管理。 前进大队这样就不错,五十人一个小队,他有啥事就找小队负责人,方便。 林组长心情挺好,今天是开工的第一天,霍竞川他们又是来的最早的,他简单的介绍了下水库的情况。 水库分为四个工作项目组,第一组是开山采石组,修建水坝的石块要从山上开采,这其实和修路性质差不多,但修路要的是小石子,可以多放几个火药炸山,水坝要的是石块石条,大的有半立方米大小,所以火药只能粗粗炸一两次,剩下的需要人工一点点去挖,挖出来的石料再用小铁锤凿出规定的大小。 第二组是运送组,就是前面的石块石条以及泥土砂石用小推车运送到坝上,来回约三四百米的距离。 第三组是把运送过去的石块送到坝下,坝还未建成,从上面到下面简易铺了几条路,这一组是最危险的,因为上下有高高的斜坡,这种天气,地面湿滑,极其容易滚落下去,意外也多发生在这里。 至于最后一组,则要有一定的技术,一部分是招农村的泥瓦匠,还有一部分是从农场过来的青年突击队的成员。 霍竞川沉思了片刻,选择运送组,这一组体力上是最辛苦的,但没有大的危险,而且,规定一天运送约两百五十吨就能下工。 “你们小组运送两百五十吨的话,人有点少,你确定?”两百五十吨至少要六七十人运送差不多,这小伙子带来的小组五十人不到。 “确定。”开采石头不仅需要体力,还需要耐心,霍竞川在修路时见过,效率高的,铛铛铛不停地干,效率低的,干着干着注意力不集中,偷懒磨蹭,也没有人时时看着,所以要干到晚上七点后才能休息。 “行,那你们去领工具。”工具就是手推车。 霍竞川回去,直接说明了他们去运送原料,队伍里有几个是前些年参加过修水库的,虽然时间过了挺久,但那种艰苦他们记忆深刻。 “川哥,运原料很累的。”有人犹豫地开口。 霍竞川没生气,声音平淡:“很累,没有活是不累的。” 那人就不敢再说了,他本也是个勤快的,自然清楚,只要认真干,开采石头也非常累。 “手套都带了吗?” “带了,我家没有,我让我媳妇我粗布缝的。” 霍竞川环视一圈,从背包里取出几副棉线手套扔给张嘉宁:“先装一车石头我试试。” “好。”他们此时站的地方旁边就是大堆已经开采好,还未来得及运走的石块,几人七手八脚搬起来装。 装到差不多了,张嘉宁看霍竞川的脸色,弯腰又抱起块大的放上去:“川哥,差不多了,放不下了。” 霍竞川握住推着手柄,这是只有一个轮子的独轮车,比大堆的板车小,他感受了下重量,这一车约三百斤,再试着推了推,并不好推,平衡掌握不好,就会翻倒。 他心里立刻有了计划:“张嘉宁,你挑选八个和你一样力气小的,负责在这边装石块。” 张嘉宁:“……哦!” “王春才,剩下的人两两分组,带来的草绳呢,绑到车上去。” “好。” 就这样,四十六个人去掉九人,分成了十八个二人小组,霍竞川单独一人。 还没到上工时间,坐在不远处等待分配活计的村民们好奇:“他们这是干啥呢?” “不知道,他们自己领活的?” “那我们也去问问?” “走!” 徐晋杭冷笑,姓霍的没来过不懂,这些人也敢听他指挥,一群蠢货! 他前年被罚来修水库,最开始也是运石头,实在没那个力气,手推车半天推不动,后来安排他去凿石块了,没人看着时能偷偷懒,他可是亲眼看到的,那些运石头的破车翻倒后把人压得惨叫不止,严重点的,腿都有压断的。 呵,希望这些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然后去找姓霍的狼崽子算账才好。 他的这一番心思无人知晓,绑好草绳的独轮车,霍竞川让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前面推:“前两次不用快,适应一下,后面的人负责平衡,你们九个负责装石块。” 原本领了四十多辆独轮车,现在用的少了,多出了一半,装好一批出发后,他们要马上把空车装好,人返回来不用等待,把车放下,拉了就能走。 霍竞川没有推车,他往前走了两百米,这是整段路的一个缓坡地段,上坡时非常费力,下坡时又容易控制不住速度,翻车最大可能就在这里。 霍竞川转动手腕看向前方,十几组人已经出发,陆续朝着这边走来,在前面拉车的多数是经常跟着他锻炼的那批人。 等到第一组到达缓坡,霍竞川上前接过车把手:“这里我来,你们俩去帮下一组。” 说完,调转车的方向,推着装满三百斤石头的独轮车快速往上跑去。 第533章 一加一大于二 “不愧是川哥。”被丢下的两人原地感叹了一句,马上分头去帮下面的组。 百米距离,快起来也就分分钟的功夫,霍竞川就留在这段路上帮助他们上坡下坡,给大家节省了很大的体力。 拉了两车后,人差不多来齐了,两个大队近五百人,拉车的分为两批,还有一批在另外一条路上,其余人都去了别的组,林组长面露忧愁:“年轻人,你们人手够不够?” 怕他们跟不上速度,如果那样,他就要加人,相应的,任务也要增加。 霍竞川觉得问题不大,他没把话说死:“看看我们上午能运多少再决定。” 终点处有个大爷专门给他们记录重量的,这重量当然不可能一块块石头去称,只算个大概,一开始,他看两个人拉一辆独轮车,还好心劝了几句:“你们啊,年轻,不能吃苦,这哪里用两个人拉,一个人就行了。”乡下的板车一个人都能拉,这独轮车比板车还小。 霍竞川只是笑笑,依旧按照他的节奏来,很快,大爷发现自己好像错了,他在水库干了很多年,这段路虽说不长,但拉着石头走过来,速度快的一趟要七八分钟,慢的要十多分钟,这次这些人,最快的两三分钟一趟,最慢的也不到五分钟。 不过才一个小时,不到四十个人,已经运了超过七万斤石头,这比六十个人运的还多。 霍竞川走过来看他记录的重量,暗暗算了算,来得及。 “好了,所有人休息十分钟。” 一群大男人集体瘫坐在地,真累,但是,又非常有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原本是没那么快的,在上下坡时,有霍竞川帮忙,他力气大,几乎是全程用跑的,每组都能快上一分多钟,他们还能趁着这功夫缓口气,出发时也不需要费力装石头,速度自然提上去了。 而别的组一个人推车,路上担心翻车走得慢吞吞,上下坡又花费了半天时间,出发时还要自己吭哧吭哧装,怎么可能快得了! 一个上午过去,这个四十六人的组运了超过一百五十吨(1 吨\\u003d两千斤)的石头,霍竞川就知道稳了。 随着哨声响起,大伙儿拿出各自的干粮,坐在一块儿吃饭。 这里虽然砌了灶台,也有帮助烧火的妇女同志,但看着排得长长的队伍,累坏了的众人不太想去。 霍竞川看着手里的饭盒,吩咐张嘉宁:“明天你提早下工,带上我们的干粮去热。” “我知道了,川哥。”张嘉宁啃着玉米面窝头点头。 大家的干粮基本都是玉米面窝头,大队奖励红薯,家人也不可能真让他们光吃红薯,还是要吃点顶饱的食物,要不然下午干不动活。 霍竞川带了两大饭盒米饭,一盒红烧肉,还有两盒蒸白肉,他将蒸白肉放在中间:“一起吃。” 红烧肉是橙橙特意做给他的,他舍不得分。 陆西橙原本想让他带保温桶,她别墅里有个以前医院送的保温桶,外观很普通,做个布套子别人看不出来,霍竞川没同意,他在百货商店没见过保温桶,那就不能拿出来光明正大用,这种天气,到了中午饭菜还是热的会引起人怀疑。 陆西橙只能用破棉衣在饭盒外包了两层,食物还是不可避免地冷掉了。 “谢谢川哥。” “谢谢川哥。” 冷掉的也没人会嫌弃,肉片切得很薄,每个人才分得一片,但大家都吃得香喷喷,这是大肥肉啊,能不香嘛! “川哥,你咋想到让我们两个人一组的啊?”吃完饭,王春才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霍竞川淡淡一笑:“你嫂子教的。” 霍竞川习惯了单打独斗,除了和大灰以及狼群,他很少与人合作,跟杨继忠做生意也是你卖你的,我卖我的,各不相干。 对他来说,很多事,他一个人做比两个人做更快更好,别人只会拖他的后腿,事实也确实如此。 陆西橙告诉他,他一个人不能把所有的事做完,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能力。 一加一可能大于二。 以霍竞川的悟性,很容易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协作配合,如何将普通人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也让自己在其中发挥最关键的作用。 “哇,陆知青真厉害。” “那可不,那是我嫂子!”王春才是个无脑吹,她嫂子当然厉害,比川哥还厉害! 只有张嘉宁挠挠头,陆知青还会运石头?她怕是一块石头都搬不动! …… “阿嚏!” 陆西橙揉揉鼻子,谁在念叨她? “橙橙,你冷不冷,快把衣服穿上。”林舒拿着小刷子小心翼翼把磨盘边缘的粉末刷进碗里。 中午过后,陆西橙去知青点叫上林圆姜丽丽两个,再去隔壁喊林舒,一起过来做粘豆包。 陆西橙不会,林圆对这个很拿手:“很简单的,需要糯米粉, 橙橙你有没有?” 有,只是她的糯米粉太白了:“我在县里买了点糯米,家里有磨盘,我们现磨?” “可以啊,我那有些黑豆,丽丽有葡萄干,我们去拿过来。” 豆子要浸泡,四个姑娘一边磨糯米粉一边聊天,顺便逗逗孩子,时间过得很快。 “哎,你说他们修水库什么时候回来啊?”陆西橙把豆子倒进锅里,还放入了芝麻,玉米粒,红枣,红豆,一起蒸熟。 “不会早,春才说要七八点后。”林舒帮她烧火,说道,她公公参加过,有经验。 “那么晚啊!”陆西橙挎着小脸,霍大灰好辛苦呀,今天要对他几分好呢? “对啊,我听村民们说,他们一天干下来,脚上手上肩上全是血泡,晚上痛得要死。”姜丽丽也说道,真挺不容易的。 陆西橙望着蒸腾的水蒸气,那就对他八分好,给他搓个最大的粘豆包吃。 第534章 亲爱的 “不止,据说每年都有被石头砸到,还有从坝上滚下去,缺胳膊断腿,或者没了的。”林圆说得更吓人。 “啊?没了是指?”陆西橙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小舌头伸出来,做了个嘎了的表情。 林圆猛点头。 陆西橙忧愁地把锅里煮熟的豆子捞出来,还是对他十分好。 做粘豆包,加糯米粉是关键,要少量多次的加,加少了,捏不成团,放多了,粘得不成样子。 林圆教,三个人学,姜丽丽和林舒搓出来的豆包小,陆西橙搓出来的豆包最大。 林圆笑死了:“橙橙,你手那么小,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大?”上次做包子也是,做了个巨无霸。 当然是因为她家大灰大呀! “橙橙男人胃口大,橙橙,一会儿你的多蒸些时候,要不然中间不熟。”林舒笑着道,四个人做了三盖帘粘豆包。 “好。”陆西橙把自己做的全放在一起,“你们回去时都带些,下次咱们再做。” 知道她的性子,三人也没客气,往灶膛里塞几根粗柴,她们又帮忙刨红薯。 今年分到的红薯比去年还多,之前赶着把粮食从地里收起来,红薯都堆在家里,这几天,地里的活干完了,在村里走两圈,到处能听到刷刷刷刨红薯切红薯片的声音。 秋秋睡醒了,咿咿呀呀叫,林舒给她放在大木盆里,下面垫上棉被,她躺在里面不哭也不闹,特别乖。 “秋秋,我是姨姨!”陆西橙把手指塞进秋秋的小手中,真可爱,她也想要个可爱的女宝宝。 林舒把女儿抱起来:“秋秋能长这么好还多亏了你家霍同志。” 虽然王春才经常弄些好吃的给她补,但林舒的奶水还是不多,孩子大了,根本不够吃的,霍竞川牵了头刚刚生产完的母羊送给他们,才让小秋秋不用像村里大多数孩子那样喝糊糊填肚子。 “应该的啊,他是小秋秋的叔叔嘛,小秋秋,你说对不对?” 霍大灰真棒,对他好十二分! …… 霍竞川控制时间,干到傍晚五点下工,林组长看看记录本,居然真的完成了任务:“可以啊,小伙子,不错不错。” 他下午也跑起看了看,两个人拉一辆车确实快许多,可他也看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不仅仅是上下坡那一段上出大力,还有统筹指挥,居中调节,所以这方法放在另一个运送小队不一定适用。 在其他人还在吭哧吭哧干的时候,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采石组有人不服气,说他们早走,被林组长喷了一脸:“你看看你干了多少,再看看人家,好意思说这话?” 有本事也运石头去,挑能偷懒的活,还瞎逼逼,林组长才不会惯着这群人。 “嘿,走,回家喽!”张嘉宁把毛巾挂在肩上,和王春才勾肩搭背。 四十几人昂首挺胸走出水库,下午比上午轻松很多,中途休息了好几次,大伙儿都还有点力气。 嘿,中午还吃到了大肥肉,跟着川哥就是好! 霍竞川走在最前面,渐渐地,他脚步越来越快,本来腿就长,后面的人都跟不上。 十月份开始,昼短夜长,回到村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有几户点起了煤油灯,霍竞川知道,这微弱的灯火,有一盏是为他等候。 他望向天空,一缕缕炊烟像橙橙的头发,随风飘扬。 等在家里的陆西橙:咩咩咩,霍大灰语文不过关! 霍家小院,院门半掩着,煤球双眼无神地趴在门槛上,爪爪里一个藤编小球扒拉来扒拉去。 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它立刻爬起来,转起螺旋尾巴:“汪汪汪。” 霍竞川大跨步,长腿一迈,弯腰拎起它:“煤球,姐姐呢?” “汪汪汪!” 推开院门,是每日里迎接他回家的暖黄色的光。 堂屋门口,立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穿着一件白色毛衣,背着光,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让她显得分外温柔。 霍竞川刚要快步上前,立着的姑娘双手叠放位于小腹前,系着花边围裙,笑意盈盈,嗓音甜得掺了蜜:“亲爱的,您回来啦!” 人高马大的农民哥霍同志脚下一个踉跄,煤球一溜烟从他手里跑走,姐姐不对劲,你们自己玩! 迟疑着走近,陆西橙马上搬上小板凳:“亲爱的,您坐!” 霍竞川脚步虚浮无力,这是怎么了? “亲爱的,您换鞋哦!”棉拖鞋放在他的脚下。 霍竞川仔细凝视她,嗯,没变,还是她! 默默坐下,小手伸过来要替他解鞋带,霍竞川开始自省:莫非是昨晚太粗鲁了,惹得妹妹不高兴? 被拉着进屋,堂屋的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是他熟悉的味道,可是,怎么做这么多菜? 他们家两口人,平时吃饭一般都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不浪费,今天却有六七道菜。 他最近做错了什么? 陆西橙双手递上一块粉色毛巾:“亲爱的,洗脸,水我给你倒好了哦!” “谢谢妹妹!”霍竞川把毛巾投进水里。 陆西橙半个手指也伸进水里,歪头看他:“亲爱的,水温合适吗?” “合适。”霍竞川心里有十五桶水在晃悠。 拧干毛巾洗脸,陆西橙踮起脚尖拍他肩头的灰:“亲爱的,您辛苦啦!” “不辛苦,你做这么多菜才是辛苦。”霍竞川拧眉,被一声声亲爱的叫得坐立不安,“我们吃饭!” “好,亲爱的,你去坐着,我给你盛饭!”陆西橙喜滋滋转身,她的小媳妇做得真称职,瞧把霍大灰感动的。 第535章 不打自招 “我来!”霍竞川抢在她前面掀开锅盖,锅里放着蒸架,上面的碗里是一只黑色的狼头? “亲爱的,我捏了个狼,你喜欢吗?”陆西橙欣赏自己的杰作,她手可真巧啊! 霍竞川看着狼头,妹妹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他想起什么,突然心头一跳。 “喂,你想什么呢?”见他不动,陆西橙戳戳他的胳膊。 霍竞川抿唇,忍不住将她抱住:“妹妹,对不起,是我错了。” 陆西橙被他抱在怀里,一脸懵逼:“你错哪儿了?” “我……”霍竞川低下头,嗅着她发丝上的淡香,“你的小橙子钱包没有丢,我藏起来了。” what? “什么?” 霍竞川重复了一遍。 陆西橙桃花眼眨了眨:“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霍竞川就不说话了。 陆西橙推开他,瞪圆眼睛看他,慢条斯理道:“霍大灰,我数到一,三、二……” “我当初只是想留一样你的东西。”霍竞川重新将她抱住,“睹物思人。” 他像一个阴暗的掠夺者,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接受他,那只钱包,是他当时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那我们后来在一起了,你也不还给我!” “我带着习惯了。”她不在身边时,他就拿出来看看,“你没看到那钱包?” “没有呀!”陆西橙莫名其妙的,“你不说我还被蒙在鼓里!” 霍竞川苦笑,他真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简直是不打自招。 陆西橙看懂了他的表情,噗嗤一笑:“你以为被我翻出来了?”和上次那些书一样。 霍竞川点头:“你不生气我骗了你?” “我干嘛要生气!”陆西橙主动环住他的腰,“我在你怀里了呀!” “霍竞川,你不会失去我的。”你大可忘记曾经的患得患失。 “嗯。”霍竞川拦腰把人抱起来,“走,我们去吃饭。” “等等,亲爱的,我要给你盛饭!”陆西橙两只小腿乱蹬,她今日份小媳妇还没功成身退呢! “我去盛,你不准再喊亲爱的。”一喊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总感觉她要作弄他。 “哼,不解风情!” 两个人排排坐吃饭,霍竞川望着桌上的菜:“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 “我听说修水库很辛苦很辛苦的,我就想对你好点儿嘛!”陆西橙给他盛了碗鸡汤,“快喝,我炖了好久的。” “放了药材?”霍竞川闻到了党参黄芪的味道。 “嗯,这是老母鸡汤,鸡肉一会儿给煤球吃,我还做了黄焖鸡。” 鸡汤放在瓦罐里保温,霍竞川舀起一勺吹了吹,先喂给她:“来,慢点喝,手给我看看。” 桌上还有道菜是葱油青蟹,霍竞川捉住陆西橙的手,果然在食指上发现一条小小的红痕:“下次我不在家,你别动螃蟹。” 螃蟹的两个钳子又尖又硬,她还不爱戴手套,扎到皮肉有她哭的。 “难得一次嘛!”陆西橙讨好地也喂了他一勺,“第一天怎么样,你干的活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就是运石头而已,你男人力气大,别担心。” “中午饭带得够吗,有没有吃饱?” “吃饱了,红烧肉很好吃。” “我今天做了粘豆包,你一会儿尝尝看,喜欢的话明天装一饭盒,饿的话吃两个。”粘豆包冷了也好吃的。 “好,来,蟹黄给你。” 两个人互相投喂,不知不觉中,陆西橙居然吃了满满一碗饭,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完了,我要胖了。” “不会的。”霍竞川把她圈在身边,“还有蟹肉吃不吃?” “吃!” …… 洗完澡,陆西橙坐在被窝里看书,霍竞川把煤球找回来,把鸡肉过水一遍给它吃,又往炕洞了舔了柴,穿着干净的衬衫进屋。 陆西橙拍拍旁边的枕头:“快点,我点了助眠的精油香薰,你早点休息。” 霍竞川坐到炕上,将她手里的书抽走:“晚上少看会儿,对眼睛不好。” “时间还早,我睡不着。”才七点多,陆西橙前世虽不是夜猫子,但也没这么早睡觉的。 霍竞川眼里印着手电筒的光,亮晶晶的:“妹妹?” “嗯?” “你说要对我好一点的!” “我请你吃大餐啦!”还叫他亲爱的呢,是他自己不领情。 大手抚上她的脸,陆西橙在他掌心蹭了蹭:“你手又变糙了。” “嗯。”霍竞川脱下衬衫,他睡觉不习惯穿衣服,穿多了妹妹会给他扒拉开,顶多穿一件背心。 陆西橙嘴角的笑意僵住:“你肩怎么了?” “没事,拉石头的时候磨的,不疼。”霍竞川肩头有几道粗粗的擦伤痕迹,最严重的一道甚至有血丝渗出。 “还说没事,都流血了!”陆西橙翻身,把他压倒,“你别动,我给你上药,除了肩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了。”霍竞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忙忙碌碌,药抹上皮肤,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还骗我说不辛苦!”陆西橙趴在他身上轻轻往他肩头吹气,霍竞川的肩膀很宽,她一张小脸能完全搁在上面。 第536章 霍爷爷的关心 陆西橙望着干了一天活,肩膀渗着血丝,依然精神奕奕的男人,小小地怀疑人生,不是昨晚说接下去会很累,所以才……怎么今天又…… 霍竞川拨开她脸颊上的汗湿的头发:“专心点,不是睡不着?” “嗯~”陆西橙在他胸口挠了一把,“我下次不帮你上药了!” 霍竞川靠在她耳边低低地喘,滚烫呼吸喷在她耳廓,唇若有似无地碰触:“好,不帮,让我痛死好不好?” “不好!”陆西橙往他怀里拱,他一点都不怕痛,就会对着她装可怜! 霍竞川圈紧细细的腰肢:“接下去一个月会很辛苦,每天都要妹妹爱我,我才能支撑下去。” 陆西橙:谁来告诉她,这是头什么品种的大尾巴狼?! …… 几天后,气温彻底跌到零下,冬天真正来临。 路面湿滑,霍竞川他们运送石头的难度大了许多,好在大家已经配合默契,只是每天下工会晚上一个多小时。 这时,一通电话自京城打往了东北某农场。 “老薛,是我!” “老霍?哈哈哈,怎么有工夫给我打电话啊?”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那孙子找到了!”霍老爷子坐在家中的书房,视线落在桌上的两张照片上,“你知道吗,他像极了我爹!” “你爹?”薛正明换了只手,拿出抽屉里的一个联系地址,“我一年多前去沪市,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小伙子,也和你爹长得特别像。” “是嘛,我那孙子不仅长得像,人也特别厉害,听诚志说,打野猪跟打只鸡似的,力气可大了,一顿饭要吃七八碗饭,哈哈哈!” “我认识的那小伙子也会打野猪,听说胃口也挺大的,又高又俊,哎,和你还是同姓,我本来还想告诉你来着,想想你们家找孩子找那么多年,那小伙子是东北的,你们孩子在南面丢的,肯定不是,我就没说……”薛正明嘚嘚讲,霍老爷子脸色越来越黑。 “等等,你说那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竞川,霍竞川,家里估计有点来头,娶了沪市陆家的小闺女……”薛正明其实对霍竞川并不特别了解,萍水相逢,他不可能去打听人家的家事。 “来头个屁,好你个老薛,你头上那颗玩意儿是当球踢的,你口中的小伙子就是我孙子,我大孙子!”霍老爷子气得呼哧呼哧喘气,“要不是偶然发现那张照片,我们可能现在都还没找到人,你说说你,长那么像,还能不说,你干什么吃的!” “啊?”薛正明摸摸鼻子,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竞川就是你孙子?难怪我觉得那么投缘,那那那……他现在跟你们回家了?” 薛正明觉得小霍不像那种亲生父母找过来,马上就开心地屁颠屁颠跟着走的性格,小伙子看上去很有自己的原则。 “他没认我们,这不重要,看他过得好,我们已经知足了。” “是啊,没什么比人活着更重要的。” 霍老爷子又骂了一通,才说起正事:“竞川最近在修水库,我问问你,东北那边水库建设是不是你们管理的?”霍家人人不在这边,但有霍诚礼在省城,对霍竞川的近况,他们是很清楚的。 “是我们和水利部一块儿管的,青年突击队由我们这边派过去,其他民工是当地招的。”薛正明说道,“你是想……” 霍老爷子叹了口气:“你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天气,我怕竞川会出什么意外。”今年的气候格外异常,还不到十一月,京城都开始下起了雪,他是真的不放心。 “你说的这事,我们前两天就在开会讨论。”兴修水库是重要的农业政策,但这几年也因此牺牲了很多人,劳动强度太大,国家穷,给不了农民们补贴,一些中小型水库工程时间拉得太长,一年年的,老百姓太累了。 “水库是不能不修的,”若是让小霍一个人不去修水库倒是很容易,一句话的事,但这恐怕不是老友想要的,“这样,老霍,你多找几个人写个建议信送上去,我这边呢也再和人沟通沟通,看看能不能减轻他们的工作量。” “行,我马上去联系人。”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孙子又能干又聪明,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薛正明最后安慰了一句,挂掉电话,又感叹,真没想到,竞川居然就是好友的孙子。 说起来,他也是人家正经的长辈,怎么着都要关照关照。 …… “川哥!”张嘉宁脸色惨白,望着大坝那边,“又有人滚下去了!” 霍竞川面色凝重,蹭破掌心的血泡:“都小心点,宁愿慢,也不要翻车!” “是!” 拉着一车石头跑到终点处,大爷一边记录一边叹气:“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哦!” 霍竞川默不作声,拖着空车往回走,经过大坝,坝下的河面结了层薄冰,青壮年们在斜坡上小心翼翼地走,肩上还扛着几十斤重的石头。 一个青年踩着前面人的脚印,突然,脚底一个打滑,眼看着就要掉下去,霍竞川眼疾手快,冲上去提起他,他力气大,直接将青年提到后面,又迅速伸出手拉住下面被他撞到的人:“起来!” 下面的人惊魂未定,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同志,谢谢谢谢!” “不用。”霍竞川放开手,抬起手臂,衣服磨破了,手臂内侧一阵火辣辣,回家妹妹又要哭了。 不等两人再说些感激的话,霍竞川快步往他们小队的休息处走去,拿起自己的背包,翻出陆西橙特意给他准备的伤药,不顾天空下着小雪,脱下半只袖子将伤药撒在伤口上。 林组长走过来:“这是怎么搞的?” “没事。”霍竞川摇摇头,刚才只是顺手,如果遇到大危险,他是做不到奋不顾身去救人的,他也不愿意在这些领导面前表现自己有多英勇。 “唉,去让护士给你包扎,你一只手怎么弄?”水库这边有医疗小队,不过条件有限,只能处理一些小伤。 “不用。”霍竞川扯了段纱布,利落地裹上去,牙齿咬住纱布一端,轻轻一撕,最后手指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满意地点头,像是妹妹包扎的。 林组长:…… 第537章 生活中的小惊喜 晚上回家,陆西橙看到他手臂上的擦伤,默默地给他重新消毒上药,霍竞川侧头凝视她:“妹妹,你不生气?” 陆西橙嘴唇微嘟:“我生什么气,反正你要是不好好保护自己,我就改嫁!” 霍竞川捏住她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胡说八道。” 说完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掰过她的小脸面向自己:“舍得改嫁?” 只要想到有一天会有别的男人拥有她,霍竞川体内的血液就开始沸腾,他清楚,他如今能如此平和,只是因为她在他身边。 陆西橙扁扁嘴:“不舍得,我会哭死。” “嗯。”霍竞川长长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发带,“不会让你哭。” 最近白天不间断地下着小雪,陆西橙闲着无聊,跟着村里的妇女们学做大酱:“李奶奶说,照这样下去,腊月里可能都没法出门,就先把大酱做起来,这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霍竞川把酱块放到西屋:“等出了太阳,我搬外面晒晒,你接下来别出门,天太冷了。” “那你出去也把棉衣穿上。”霍竞川体热,穿军大衣太早,陆西橙翻出他的一件旧棉衣,“我续了新棉花,你来回路上穿。” “我不冷。”他一直在动,根本不冷。 陆西橙瞪眼:“你听不听我的话?”这个天气不正常,万一再突然来个大降温,他岂不是要冻死在外面? “听。” 霍竞川接过棉衣,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布料是厚实的粗布,里面是柔软的棉花,刚准备把衣服叠好,陆西橙俏皮地眨眨眼:“你再仔细看看?” “?”霍竞川再次低头,没看出什么,陆西橙靠在他手臂上噘嘴,“霍大灰你真粗心。” 霍竞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袖口,把袖口翻过来,两个袖口,一边绣了个橙黄色圆溜溜的小橙子,另一边则是一只胖嘟嘟的肥兔子。 陆西橙戳了戳肥兔子的屁股:“我比它好看,你就勉强穿。”她不会刺绣,用的是十字绣法,橙子还好,兔子却绣得肥肥的,丑死了。 霍竞川忍俊不禁,手指摩挲着小橙子和小兔子:“我很喜欢。” 他转头看向陆西橙:“谢谢妹妹!” 陆西橙笑靥如花,霍大灰还是很容易满足的嘛,下次多给他几次生活中的小惊喜。 当几天后,她看着自己袖子上突然冒出来的奇丑无比的狼脑袋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 “来来来,说一下,昨天下来的通知,运送组每天的任务改为一百八十吨,其他组中午多休息一个小时,晚上提前下工一小时。” 水库,林组长和其他组长把霍竞川等各个小队的负责人聚到一起,说完,现场安静了两秒,然后是惊喜的欢呼:“真的假的,这样我们能少干两小时?” “真的,不过干活的时候要专心,我要是发现谁再偷懒,等你们走了,留下来自己干,尤其是采石组的。”每次都是这个小组拖后腿。 “是是是!”那男人兴高采烈地走了,不远处,采石组的成员正坐在那儿等着他呢! 林组长摇摇头,看向霍竞川,还是这小伙子带的人靠谱,他人在这儿,他们小队还在卖力地拉车推车呢,谁也没停下手里的活。 “小霍,一百八吨,没问题?” “没问题。”霍竞川猜测可能是天气的原因,他也想早点回家,太晚了,妹妹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干到第二十多天时,雪越下越大,水库到处都是咳嗽的声音,采石组的人冻得手脚僵硬,凿石块时频频砸到自己的手脚,运送组走在结冰的路面上,也翻了几次车,好在都没有大伤。 张嘉宁趴在地上,拼命往煤炉子吹气,头顶是一把稻草扎成的伞,终于,锅里的水沸腾了,他赶紧倒出来一碗:“春才,你快喝。” 王春才顾不上烫,喝了口热水,呼出口气:“舒服!” 这是霍竞川带的煤炉子,陆西橙把生姜捣出姜汁,让他冷了就煮姜汤喝。 “川哥呢?”张嘉宁把锅里的姜汤倒进热水壶里,马上准备煮下一锅,蜂窝煤也是霍竞川的,他们都沾了他的光。 “还在推车……”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惨叫,王春才和张嘉宁对视一眼,同时沉沉地叹气,这几天,这样的情形发生了不止一次,他们最开始听到还想拼命去救,后来……自顾不暇。 这时,吴建国喘着粗气跑来:“柱子,柱子落水了!” “柱子!”是他们大队的柱子! 第538章 救人,惊变 柱子就是曾经要把陆西橙抓去送给他弟弟的黄欠弟的前夫,他从娘胎里出来,脸上就带了一块胎记,占了大半张脸,平时都低着头,在大队没什么存在感。 此时,水坝上围了一圈人,包括水库的护士和几位组长,目光全部盯着下面的河面,焦急地叫喊: “快快快,抓住,抓住绳子!” 王春才他们赶来时,只见他们老大蹲在地上,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几人上前:“柱子!” “川哥!” 落进河里的不止柱子,还有其他大队的两个村民,现在的河面虽然结了冰,冰层并不厚,大活人掉下去足以把冰层砸破。 霍竞川没见到他们落水的经过,只能把绑在独轮车上的草绳解下来,事情发生的太快,今天有风,三人落水后抓住几块碎冰想自救,被风吹离了岸边。 河面足有百米宽,霍竞川站在大坝上方,离他们更远,他手里的草绳长度不够,他又拆了几根草绳连接在一起,一端扔进河里。 水里的三人已经被冻得脸色惨白如纸,在乡下长大的男娃们从很小起就会下河摸鱼,基本都是会水的,他们立刻没沉下去,几十米的草绳被扔进去后漂浮在水面上,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三人明显是没有力气游过去抓住的,霍竞川只得一次次挥舞手臂,将草绳扔向他们的方向。 人越来越多,这样的事虽然在这里时有发生,但能救回一条命是一条,谁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自己面前。 终于,草绳被一只手抓住了,不是柱子,霍竞川顾不得许多,用力往回拉,大坝下面,早已有人等着接应,待人被救上去,霍竞川立马重新将草绳扔下去,他觉得这水库的急救措施不行,哪怕弄几根长竿子呢,什么都没有! 第二个人被拖上了岸,只剩下柱子了,风越来越大,霍竞川的外套被吹得扑簌簌作响,柱子只余一双手露出水面,他要沉下去了。 霍竞川揉揉酸疼的手臂,将草绳收回大半拿在手里,然后对准方向重重一抛,草绳稳稳落在柱子手边,人群一阵欢呼:“抓住,柱子,快抓住!” 只要抓住绳子,他就能马上获救。 柱子在水里沉沉浮浮,手无意识地摆动,原本黝黑的手掌不知是被水泡的还是冻的,变成了令人心惊的雪白。 柱子没有抓住,他的手还在不断往下沉!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即将完全沉下去的柱子身上,唯有霍竞川。 他常年与野兽为伍,除了和最亲近的伴侣单独在一起,其他时候,从未放松过警惕,他看似背对着众人,其实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周围。 这时,霍竞川鼻翼抽动,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大粪的味道。 照理来说,在这样寒冷的室外,人身上的味道不会特别明显,再说,这里都是成年人,谁会带着大粪味? 霍竞川心底冒出一个人名,唇角微勾,狭长眼眸里却一片阴沉,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森寒之色。 思绪流转不过才一两秒时间,霍竞川依然保持半蹲,手握草绳的动作,王春才身子往外探,他还扯了他一把:“小心点。” “谢谢川……”王春才转头,突然瞪大了眼睛,那个“哥”字还未出口,只见一只脚狠狠往霍竞川背上踹去,“啊,川哥小心!” “你去死!”来人的声音早就不复初下乡时的温和有礼,而是带着毒怨和沙哑。 要不是这个狼崽子,他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没有他,陆知青喜欢的人就会是他。 陆知青嫁给他,有陆家保驾护航,他的父亲不会被降职,他也不会被父亲放弃。 有陆父的面子在,他不用那么干那么多辛苦的农活,他能陪着陆知青割猪草,而不是割小麦水稻。 或许他早就回城,陆知青那么能干,会做衣服,会教书,会将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算不能回城,陆家舍不得女儿吃苦,也会来帮他盖大房子。 都是他,都是这个人毁了这一切,毁了他! 一个下贱的狼崽子,早就该死了! 这一脚蕴含了一个无能男人积蓄已久的狂怒和怨恨,居然也颇有力量。 霍竞川状似被惊到,他去拉扯王春才的手还未收回,被踹上的那一刻,手顺势往后一抓,仿佛只是想抓住一个救命稻草的动作,然后,两个人齐齐掉落大坝。 “救……咯咯咯……”一个“命”卡在喉咙里,徐晋杭惊恐地瞪着面前犹如地狱索命恶鬼的男人。 “该死的人是你。”霍竞川的声音很轻,手指却铁钳般重重掐着徐晋杭的喉骨,只听一阵酸掉牙的脆响,喉骨被硬生生捏碎。 “噗通!”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落水的一瞬间,霍竞川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妹妹,等我回家跪榴莲! 第539章 人没了? 霍竞川少年时期下山后和村里人就不亲近,也不爱在夏天和他们一起下河游泳,成年后更不喜欢打赤膊去河里凉快,所以,村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水性极好。 落水后,霍竞川没有第一时间求救,而是潜入水里,将徐晋杭死死按下去。 喉骨碎掉,徐晋杭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他双目凸起,形容非常恐怖,霍竞川面不改色,看着冰冷的河水从他的口鼻灌进去。 他知道,要不了两分钟,这个人的生命就会走向终结。 但,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川哥!” 大坝上,王春才大喊,站起来就往坝下冲,张嘉宁吴建国等人紧随其后。 柱子落水只是让他们着急,毕竟是同村,可川哥,川哥不一样,川哥怎么可以出事! 几人疯了一般,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冲到岸边,趴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喊。 水面平静无波,柱子的两只手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只有几块碎冰浮在水面。 王春才捞起那根草绳系到自己腰上,一头扎入冰冷的河水里。 林组长也跑了下来:“不用救后面那踹人的,让他去死。” 张嘉宁神色复杂,他万万没想到,徐晋杭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川哥从未主动招惹过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次,哪怕他能活下来,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人心竟能那么险恶,或许他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三分钟后,霍竞川被救上来,他的手里居然还抓着另一只手,是柱子的。 林组长都要哭了,多么好的同志啊,被踹下河还不忘救人。 “快快快,赶紧送医院!” 霍竞川全身冰得吓人,脸也是惨白惨白的,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他抓紧王春才的手,气若游丝地开口:“回家!” 真要被送去医院,那他就不用回家了。 霍竞川说完,眼睛一闭,就好像晕了过去,王春才低头看着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腕,川哥晕了力气还这么大,这难道就是陆知青说的回光返照? 完了完了! 岸边本来就有三副担架,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霍竞川放上去,张嘉宁脱下自己的棉衣给他盖上:“林组长,我们给川哥送家里去。” “好,路上小心点。”至于另一个柱子,那肯定是要送去医院的,在水里泡了太久,只剩下一口气。 王春才自己也有点虚弱,灌了两大碗姜汤,有人拿来了干衣服给他换上,一起抬着担架爬上大坝,张嘉宁最后回望一眼,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岸边的人们关心着生死未卜的柱子,他们则心系川哥,仿佛都不记得水里还有个人没有捞起来。 就这样! 天空中下着雪,他们轮流抬着担架往大队走去,因为着急,走得很快,雪花落在脸上,又被体温融成了水,刺骨的风吹到眼睛里,冻得人鼻涕眼泪齐流。 吴建国给霍竞川的脸用毛巾盖上,不让他变成了雪人:“别冻到川哥!” “哇哇哇!”王春才哇哇哭,这叫什么事啊,他力大如牛的川哥怎么能倒下。 回到村里时是下午,王满囤组织妇女们在大队仓库刨红薯片,给玉米脱粒,之前赶着把粮食收上来,这些后续的活都还没干。 他们这动静自然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跑出来看。 只见王春才走在最前面,哭得稀里哗啦,后面的人抬着担架,都一副死了爹的表情。 “春才,这是咋的了?”有人连忙问道。 王满囤心里一颤,每年修水库都要死几个人,他们大队有两个人摔断了胳膊,人命还没出过,难不成…… “我川哥为了救人,被徐晋杭踹进河里了,哇哇哇!”他川哥命真苦! 张嘉宁等人则是累得不行,他们几乎是跑回来的,半小时的路程,十多分钟就到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再看眼担架,这这这……这是人没了? 人群里的林圆和姜丽丽捂住嘴,不敢相信,怎么会……那橙橙怎么办? 要马上陪着橙橙,要不然等人被抬回家去,橙橙还不得吓死!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村后跑去。 与此同时,人群中也有个妇女朝着村后跑。 霍竞川睁开眼睛,拿掉脸上的毛巾,在水里泡了太久,他的身体需要恢复热量,就浅浅地睡了一觉。 被抬着晃晃悠悠挺舒服,难怪妹妹总喜欢他抱着哄睡。 “竞川,你没事啊?”老支书还陷在他没了的震惊中,见他突然动了,被吓了一跳,他这把老骨头差点也跟着没了! 霍竞川咳嗽了两下:“没事,落了水,人有点虚。” “哎呀妈呀!”王满囤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真是吓死他了。 小霍要是出了事,那可真是天塌了呀! 王春才的老娘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拧住王春才的耳朵:“你哭丧啊,哭哭哭!” 人好端端的,有啥好哭的! “行啦,你们赶紧把人送回去,落了水不是小事,可别留下病根。”王满囤挥挥手,“竞川,让你媳妇给你煮点姜汤喝,晚点我去看你。” “嗯。”霍竞川继续躺下,他难得有这么弱的时候,村民们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 张嘉宁经过王满囤身边时,又说了一句:“大队长,川哥是救人时被徐晋杭踹下去的,徐晋杭自己也掉下去了,还没被捞上来。”压根没人捞他。 “啥?”王满囤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没见到沈安宁的身影,“这次是人真没了?” “应该是。”虽然没见到尸体,但那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造孽啊!”这事还得他处理,徐晋杭是知青,要通知家里人的。 话说,听到他没了,他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其他村民: “姓徐的这是不是叫恶人有恶报?” “害竞川没害成,自己反而搭上条命,活该!” “喂喂喂,那他媳妇咋办?” “管她呢,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他媳妇也不是好东西。” …… 陆西橙正在堂屋烤着火绣十字绣,披着一条毛毯,长发随意拢在肩上,露出温柔的侧脸。 她一定要绣出一只漂亮的小兔子,一雪前耻。 “汪汪汪!”煤球两只前爪立起来,嘴里咬着藤编小球。 “陪你玩一会会儿哦!”陆西橙站起来,接过它嘴里的球轻轻往院子里一扔,煤球立马跑出去追。 “扔回来!”煤球会捡球不会扔球,又叼着球跑回来,陆西橙揉揉它的脑袋,“你说,我绣个你,哥哥会不会很高兴呀?” “汪汪汪!” “我也觉得他会高兴的,因为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陆西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姐姐去做饭,你玩一会儿去门口接哥哥哦!” “汪汪汪!” 正说着话,门突然被大力拍响:“橙橙,橙橙!” “哎,马上来!”拍门的声音非常急促,陆西橙顾不上换鞋,小跑着去开门,“圆圆,丽丽,你们不是在大队部干活吗,出什么事了?” 门一打开,林圆和姜丽丽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强忍着悲伤和不忍。 “怎么了啊?你们先别哭……” 话音未落,两个人齐齐把她抱住:“橙橙,橙橙,我们进屋!” 第540章 川哥完了 陆西橙懵懵的,干嘛突然抱她? 她被两人带着转身:“好呀,请你们吃烤红薯。” 正要关门,蓦地听到身后一道尖利刺耳的女声:“陆知青,你还有心情吃红薯呢,你还不知道,你男人没啦!” 陆西橙的笑僵在嘴角,没了,什么叫没了? 她猝然转头,这个妇女就是当初霍竞川房子刚刚盖好,她便想把女儿塞过来的妮子的娘。 妮子娘咧着一口黄牙笑得猖狂,死狼崽子就是短命鬼,幸亏她家妮子没嫁给他,要不然就要守寡了。 这城里的知青,当时多嚣张啊,以后就是个寡妇,没了男人撑腰,她看她怎么办! 还有这栋青砖大瓦房,没了男人,这房子以后就归大队了,说不定她家还有机会搬进去! 林圆和姜丽丽一左一右捂住陆西橙的耳朵:“橙橙,你别听她瞎说……” 陆西橙脑子里嗡嗡嗡的,一把挥开她们的手:“你说谁没了?你再说一遍!” “你男人啊,还能是谁!”妮子娘探头打量院子里,连只鸡都没有,要不然还能顺回去。 林圆抱住陆西橙:\\\"橙橙,咱们进屋去,进屋去好不好?” 陆西橙眨眨眼,所以她们是特地来……:“你们也知道了?” 姜丽丽忙忙不迭道:“我们没见到人,可能是假的,不对,一定是假的!” 陆西橙挣脱出她们的怀抱:“在哪里,他人在哪里?” 林圆和姜丽丽相互看看,实在不敢瞒着,便把村口的事情说了:“橙橙,我们陪你等着,你别怕!” 陆西橙却摇头:“我不怕,我也不信!” 她的眼睛很亮,是林圆从未见过的亮:“我不信!” 陆西橙不相信霍竞川会舍得离她而去,他答应过她,会保护好自己,他……他绝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他要是敢这么做,她就……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陆西橙推开她们,朝门外冲去,林圆连忙跟上:“橙橙,橙橙!” 姜丽丽狠狠踹了妮子娘一脚:“害人精!”然后高声呼唤煤球看门,也赶紧追上去。 橙橙刚才的表情好吓人,好像要去杀人! 天空下着小雪,地面浅浅一层雪,陆西橙脚上还穿着拖鞋,她跌跌撞撞地跑,一只拖鞋跑掉了,她干脆将另一只也甩掉,只穿着袜子,在雪地里跑! 林圆和姜丽丽第一次发现,橙橙居然那么能跑,她们都追不上。 她还不哭,两人担忧地对视一眼,橙橙是被刺激大了! 也难怪,橙橙和霍同志感情那么好,她们这些旁观者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她! 突然,陆西橙脚底一个打滑,她重重摔倒下去,林圆两人连忙上前扶她:“橙橙,你别这样,霍同志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陆西橙咬着唇站起来,扯掉脱落一半的袜子,她的脚已经冷得没有了知觉,雪花落进毛衣里,明明是冬天,她额头却出了汗,脸颊苍白又潮红,是花开荼蘼的娇艳。 林圆姜丽丽一左一右扶着她,走出没两步,地面太滑,又摔了一跤,陆西橙一声不吭,攀住路边的石头,圆润光滑的指甲在上面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 霍竞川,你要是敢真的……,我就当做从未认识过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她的眼里充血,却一滴泪都没有! …… “咳咳,剩下几日水库我不去了,你们俩按照原来的分工带着人干活。”霍竞川交代吴建国和张嘉宁,他是受害者,是病患,他要在家陪妹妹。 “哎,川哥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你的人。”他们是川哥带着的小队,要做到川哥在与不在一个样。 “嗯。”霍竞川让他们放下担架,他下地自己走,这样子被抬回去,会吓坏小姑娘的。 忽地,他身子踉跄了下,猛然捂住胸口,怎么突然心头一阵阵收缩绞痛? 这是从未有过的,他的身体一向康健,就连咳嗽,都是他勉强装出来的。 “川哥,川哥!”张嘉宁突然喊道,手指着前面,“陆知青……” 霍竞川立刻抬头,深黑的瞳孔骤然紧缩,原本还坐在担架上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妹妹!” 陆西橙呆呆地望着他,看到他的一瞬间,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好像松懈下去,又好像更加憋闷,身体软软倒下,落入一个熟悉冰冷的怀抱 “妹妹!”霍竞川肝胆俱裂,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将近零下十度的雪天,她赤脚走在雪地里,身上只穿了件毛衣,浑身冷得吓人。 他想脱下衣服把她裹起来,可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湿了,霍竞川抱起人就往家里奔去。 林圆和姜丽丽也呆呆的,随即就是高兴,太好了,霍同志没事! 张嘉宁走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就那个妮子娘……” 张嘉宁抚额,完了完了完了,川哥这下是真的完了! 这边,霍竞川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一脚踢开卧室门,将人抱上炕,用被子紧紧裹住:“妹妹,冷不冷,你坐着,我去倒水给你泡澡!” 他转身,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抓住:“等下!” “你先别说话……”霍竞川心急如焚,她的状态很不对劲,莫名的,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霍竞川!”陆西橙把被子甩到他身上,“为什么他们说你没了,我要马上知道原因!” “橙橙……” “你说不说!”陆西橙定定看着他,小脸上满是严肃。 霍竞川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半跪下来,重新将被子给她裹住,大手握住两只脏兮兮的小脚:“我说!” 他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徐晋杭踹他,他落进河里,又被人抬回来的经过讲了。 陆西橙望着这个男人,嘴角扯开抹笑:“也就是说,你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那一脚,你本是可以避开的,你本不必落入水里的,是不是?” “我不想让他继续再……” “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霍竞川嘴唇蠕动,低下头:“是。” “呵呵,你真是好样的。”她多少次告诫他,不要掉进冰河里,他是人,他不是真正的钢筋铁骨,如果在水里抽筋,如果没有人救他,如果遇上水底暗流,他要怎么办? 陆西橙把脚从他手里抽走,默不作声地背过身去:“你去收拾一下,别冻着了。” 相比他还穿着湿衣服,她没什么的。 第541章 和老婆吵架的男人 林舒哄女儿睡下,出门就听说这事,把才被老娘数落完的王春才又骂了一顿:“人霍同志好好的,你哭什么啊,谁想的,还给脸上盖块毛巾,你们是缺心眼!” “还有你们俩,怎么没把人拦住?” 林圆和姜丽丽垂着头,橙橙跑得太快了,她们没追上。 “走,先去看看,橙橙她男人没事?” “没事,抱着橙橙回家了。”反而是橙橙看着更糟糕些。 到了隔壁霍家,院门没关,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煤球趴在走廊上,蔫耷耷的样子。 三人走进去,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松了口气,走到堂屋,探出头看向卧室。 卧室里,霍竞川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他缓缓抬头,望向那纤细脆弱的脊背,还在微微地颤抖,他知道,是被他气狠了,也是被吓坏了。 霍竞川就着半跪的姿势上前想揽住她:“妹妹,你打我骂我都行,先去泡个澡好不好?”她身体弱,不赶紧把体内的寒气驱散,会生病的。 陆西橙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不要你管我!” “霍竞川,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她声音平静,听在霍竞川耳中却犹如惊雷,他心中慌乱极了,“妹妹……” 这时,卧室门被敲了几下,陆西橙扭头,随后站起来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淡淡开口:“你再跪在这里,我晚上就去西屋睡。” 霍竞川骤然抬眸,然后快速起身:“我这就去收拾自己。” 说完也不走,就直直看着她,一米九多的身高极具压迫性,陆西橙以往感受得不多,平时两个人面对面交流,他都会抱着她,要么让她坐在手臂上,要么半弯着腰和她说话,将就她的身高。 陆西橙半点不怵,仰头瞪回去:“让开!” 霍竞川抿唇,弯腰拿起地上的拖鞋:“穿鞋。”她还赤着脚。 陆西橙不动,霍竞川蹲下,强硬地抬起她的腿,用手把脚底的脏污抹去,套进鞋子里。 他以为陆西橙会踹他几脚,可是她什么也没做,抬腿就走。 霍竞川的心越来越沉。 外面的三人吓得不敢出声,橙橙好凶。 林舒去厨房拿了个热水壶,往木盆里倒了半盆水:“橙橙,来洗脚。” 林圆帮她卷起裤管,一边卷一边安慰:“橙橙,霍同志没事了,你该高兴才对啊,这就是意外,你别怪他。” 陆西橙低低“嗯”了一声,她无法对任何人诉说此时的心情,这不是意外,徐晋杭是蓄意谋杀,霍竞川是将计就计。 徐晋杭是死有余辜,她不同情。 霍竞川……他胆子太大了,不管是他自己出意外,还是整件事被人发现端倪,他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办? 陆西橙想到这里,浑身都在发抖,林舒以为她是冻着了,帮她搓搓手臂,姜丽丽端着姜汤过来:“张嘉宁他们从水库带回来了,你先将就着喝。” 她眼角瞥了瞥卧室,朝林舒林圆使了个眼色,那位咋办啊? 林舒林圆哪里知道咋办,橙橙不理他,总不能她们去问,她们也不敢啊! 正想着,霍竞川从屋内走出来,默默地去了后院,他搬了捆柴,坐在灶膛后烧水,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活像一个没有温度的雕塑。 时间不早了,雪又开始大起来,林舒三人先回去,临走时还叮嘱陆西橙好好的,别吵架,至于霍竞川,她们反倒挺放心,他应该是不会和橙橙置气的。 霍竞川洗了澡,做了晚饭,陆西橙也没说不吃,他夹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只是不和他说话。 吃完饭,霍竞川把热水灌满浴缸,陆西橙去泡澡睡觉。 霍竞川洗她换下来的衣服,白色的毛衣手肘处破了,裤子两个膝盖也破了,他心里疼得厉害。 收拾妥当,霍竞川走进卧室,大大的炕上泾渭分明的分出两个被窝,大的那个是他的,小的那个侧躺着她。 小姑娘背对着他钻在被窝里,被子盖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小块黑色发顶。 霍竞川绕到炕的另一边,半跪在她床头:“摔得疼不疼,让我看看好不好?” 没有回答。 霍竞川垂眸,手掌伸到她头上,迟迟不敢落下去。 这一晚,卧室里,高大的男人守在炕边,往日里爱赖在他身上撒娇的姑娘却一次也没看他。 ……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前进大队的男人们对这句话深有感触。 如果说以前的霍竞川是块冷冰冰的石头,现在的霍竞川就是座马上要喷火的活火山。 陆西橙每日起早要么去林舒家,要么去知青点,她走哪儿,霍竞川就跟哪儿。 王春才苦着脸,又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是他,害人害己。 他看着门外风雪中立得笔挺的男人,再看看坐在屋里和自己媳妇一块儿做针线活的嫂子,她嫂子没个笑脸,川哥的脸更是比煤球还黑! 这都好几天,川哥咋还没把嫂子哄好啊! 和老婆吵架的男人太吓人了,谁也不敢去招惹。 昨天,霍竞川站在知青点外面等人,那两个新来的女知青上前打了声招呼,虽然他有了媳妇,但谁让他长得俊,又盖了这么大一座青砖大瓦房,一些人难免会有些小心思。 “同志,下着雪,你进去等人。”其中一个女知青颇为体贴地说道。 已成半个雪人的男人撩起眼皮,那双狭长的眸子竟不似人的眼睛:“滚!” 两个女知青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半死,连忙跑了,那陆知青咋看上他的,也太吓人了! 张嘉宁站在不远处摇头,和老婆吵架的男人,惹不起! 第542章 哭泣发泄 霍竞川不是和老婆吵架的男人,他是连架也没得吵的男人。 如果小姑娘和他吵,和他闹,他还能哄一哄,她不哭不闹,只是对他特别冷淡,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发表意见,好像家里没有他这个人存在,这是让霍竞川最难受的。 他太了解她,这次她是真的气狠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自从两人相识以来,她就是娇娇软软的,就连生气都带着嗔意,小嘴一撅,气鼓鼓的模样特别像只可爱的小动物。 霍竞川懊悔地掐住掌心,很想给自己来个两巴掌,但他不敢,妹妹只会更生气。 弄死徐晋杭他不后悔,但他可以有更稳妥的方式,而不是让她担惊受怕。 陆西橙从知青点出来,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过去,霍竞川抬脚就要跟上,林圆叫住他:“霍同志?” 霍竞川没回头,视线紧紧锁住前面的人,地上有雪,她连走都走得艰难,他无法想象那天她是怎么在雪地里跑着去找他的。 她那么娇气的一个人,跑得连鞋都丢了,当时该有多害怕多恐惧! “霍同志,”林圆上前两步,“橙橙从听说你出事到现在,我不知道她在家里哭过没有,但我没见她哭过一次,这种情况我有点担心。” 橙橙多爱哭啊,以前受了点小伤都会哭唧唧求安慰,这次居然没哭,她们安慰她,她也只是笑笑,林圆觉得,她是把气憋着,这样会憋坏的。 “或许,你让她哭出来,她就会好了。” 说完,林圆转身跑了,哎呀妈呀,林舒姐说的这主意到底行不行啊,霍同志要用什么办法让橙橙哭啊,两个人可别打一架! 霍竞川回了家,陆西橙坐在堂屋抱着煤球发呆,他蹲到她面前:“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陆西橙不理他,低头梳理煤球的毛发,霍竞川眼里闪过黯然,起身去做饭,他走后,陆西橙咬唇,把脸埋进煤球的肚子上,煤球舔舔她的脸,前肢扒拉着她的脑袋。 冬天,活本就不多,乡下也没什么娱乐,到点就该睡觉,霍竞川走进卧室,炕上两个被窝,小姑娘卷着被子躺在里面,留给他一个背影。 霍竞川坐过去,拿起桌上的书翻开,看了两分钟又合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侧头看向被子里一动不动的小鼓包,突然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把掰过来:“妹妹,我们谈一谈!” 陆西橙闭着眼。 霍竞川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没睡着,她睡相不好,自己睡一个被窝,手脚总会不自觉从被子里钻出来,决不会像现在包得像个蚕蛹,直挺挺躺着。 “陆西橙,和我说话!”霍竞川扯开被子把人抱进自己怀里,“你是想以后都不再理我了吗?” 陆西橙眼睫颤动,依旧是抗拒的姿态。 霍竞川想起林圆说的话,猛地低下头去,重重吻在她的唇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陆西橙终于不再装睡,她死命挣扎,霍竞川吻得更用力,他本来就是极其强势的男人,只是对着她,才会表现得温柔体贴,这时用上一点点力气,陆西橙哪里是他的对手。 “滚开!”陆西橙用力推他,“我不要你!” 霍竞川眼底悲痛,牙齿微微施力,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陆西橙吃痛,桃花眼浮上水意,霍竞川动作继续,大手扣住身下人的后脑不让她逃。 霍竞川心里仿佛有千万根鞭子在抽打他,额角的青筋突起,近乎自虐般咬着她的唇,她的挣扎渐渐微弱,嗓音里染上哭腔。 “哇…………”陆西橙终于放声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瞬间浸湿了她鬓边的发。 霍竞川松开唇,低头定定看她,她唇上被咬破了,鲜血冒出来,泪水流了一脸,看起来有些狼狈,张着嘴哇哇哭。 霍竞川的心软成一片,伸手把她的脸按进怀里:“哭,哭,我在呢!” 这时的陆西橙不再反抗,小手揪住他的衣服哭得声嘶力竭,她忍了太久,一次性爆发出来,根本止不住。 霍竞川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妹妹,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惹妹妹生气。” “哇……你混账!”陆西橙手指在他脸上挠了一把,霍竞川不闪不避,“是,我混账。” 陆西橙不会骂人,一边放声大哭一边说,骂来骂去就那两句,混账混球:“呜呜呜……我讨厌你!” 霍竞川感受着胸口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洇湿,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霍竞川……我害怕,我害怕!”陆西橙哭着喊,一开始她害怕他出事,后来知道他弄死了徐晋杭,她又害怕事情被人发现,害怕他会被抓走,这种害怕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心里,直到此时才真正发泄。 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再信任的朋友也不能告诉她们霍竞川杀了人! 他怎么这么傻,徐晋杭哪里值得他弄脏自己的手! “呜呜呜哇……我害怕!”她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无助的小兽,浑身都在颤抖。 霍竞川紧紧抱住她,胸腔里又酸又涩又痛:“别怕,我在这里,我不会有事,别怕!”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也深深为这一次的鲁莽后悔。 “对不起,妹妹,对不起!”霍竞川一下下轻吻她的发顶,“哭,我抱着你,不怕!” 第543章 负荆请罪 陆西橙这一哭,整整哭了两个小时,眼泪汹涌不断,霍竞川低头吻她的眼睛,妹妹真是水做的人。 她可怜巴巴靠在他怀里:“我眼睛好痛!” 漂亮的桃花眼哭成了两个水蜜桃,霍竞川伸手替她抹泪,他手指粗糙,触到她哭过后敏感娇嫩的皮肤,疼得她瑟缩了下。 “我去用热毛巾给你敷一下好不好?” 陆西橙点头,霍竞川放开她,她手还扯着他衣服,霍竞川笑了笑,拿起边上的毛毯给她裹上,抱着她一起出去。 陆西橙还在抽噎,圈着他的脖颈委屈得像个孩子。 霍竞川把柔软的毛巾放入水里,拧得半干,盖在她的眼睛上,又抱着她回卧室。 “你坐着,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回来。”霍竞川把她塞进被子里,亲了亲她的唇角,快步走出去。 陆西橙看不见,只听到他急切的脚步声,没一分钟,他又回来了,悉悉索索一阵,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西橙揭下眼睛的毛巾,只见男人赤着上半身,直挺挺跪在炕前,手里还拿着一根荆棘条鞭子。 见她看过来,霍竞川把荆棘条鞭子用绒布裹起来的一端塞进她手中:“我惹妹妹生气伤心害怕,你打我!” “你……”陆西橙举起鞭子,眼泪又滚了下来,“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用苦肉计,故意让她心疼他。 “没有,”霍竞川跪上前两步,手搭在她膝盖上,抬头看他,“是我该打。” 陆西橙的泪水滴到他脸上,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他惹妹妹哭,就是他的不对:“你打我,但不要不理我。” 这短短几日,好像度日如年,他承受不起她的冷待和漠视。 “混蛋,你混蛋!”陆西橙扔掉鞭子,抱住他的脑袋,“以后你不准再这样了,我真的好怕!” “好。” 陆西橙轻轻捶打他的背,一边哭一边小声抽泣:“你以后再敢吓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不敢了!”一次就够他受的,霍竞川替她顺着气,“不哭了,身子会哭坏的。” “呜呜呜……不会坏……嗝!”陆西橙反驳了一句,开始连续不断地打嗝。 “嗝……呜……嗝……停不下来了!”陆西橙扁嘴,她怎么这么惨,都怪霍大灰! 霍竞川连忙端了杯温水:“来,喝点水。” 陆西橙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水:“好多了。” 霍竞川胸腔轻轻振动,抹去她唇角的水迹:“妹妹好乖!” “你笑我!”陆西橙控诉。 “没有。”他想笑,憋住了,这时候敢笑,他怕不是嫌死得不够快。 “哼!”陆西橙尾巴又翘起来,指挥霍竞川坐到炕上,她要坐他身上。 她怎么说,霍竞川就怎么做,看着坐在自己腰上作威作福的小姑娘,他心满意足。 “徐晋杭真的……”陆西橙想到那件事还是后怕。 霍竞川搂住她,让她趴在自己肩头:“你会不会怕我?” “不怕,”陆西橙蹭蹭的肩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耳朵,凑上去亲了亲,又马上离开,“他死有余辜,他们会不会发现是你……”是他故意杀人,想到这里,陆西橙身子颤了颤。 “他是溺死的。”霍竞川抱紧她,他虽然捏断了他的喉骨,但他下手很有分寸,没让他当场死,最终导致他死的原因还是溺水。 众目睽睽之下,霍竞川做得很隐蔽,就算有人发现不对劲,他也可以说他是被踹下去时动作失了轻重,何况,他才是受害者,那么多人都是他的见证人。 他唯一失算的就是,她会那么的怕! 陆西橙握住他的手:“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她希望他的手上干干净净的,这是个法治社会,这一次算是意外,是他无心算有心,是正当防卫,他不会一直那么幸运。 “我听你的。”霍竞川郑重保证,“不会有第二次。”若是有人胆敢再撞上来,他会用别的手段让人生不如死。 “你也不能以身犯险,任何时候,都要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明明可以避开的危险,非要去遭遇一番,陆西橙很不赞成。 这次,霍竞川没有立刻回答,陆西橙气得掐她:“你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霍竞川抓住她点火的小手,“我会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二位。” “什么?”陆西橙瞬间炸毛,“你再说一遍!” “我会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二位。”霍竞川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里,她哭了太久,眼睛里雾蒙蒙一片,里面一个认真而严肃的男人,“第一位是你。”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没有谁比她的安危更重要,包括他自己。 陆西橙怔住:“你……” “橙橙,你是我的命!” 第544章 惩罚 陆西橙的桃子眼又沁出泪,她讨厌霍大灰,她最讨厌霍大灰了。 她一口咬住面前男人的耳朵,小尖牙死命地磨:“你才不是我的命,你是我男人!” 霍竞川低喘一声,甜甜的呼吸和软软湿润的感觉让他蠢蠢欲动:“是,是你男人,妹妹,我们……”他好想她…… 霍竞川侧头想去吻她,胸口却又被挠了一把,陆西橙把手指伸到他眼前:“你看。” 霍竞川定了定神,捉住她的指尖:“你指甲怎么了?” 小姑娘的指甲都是他剪的,光滑圆润,一点毛刺也没有,现在却凹凸不平。 陆西橙犹带哭腔的声音嗲声嗲气:“那天摔在石头上,摔劈了。” 霍竞川马上坐起来,拉开抽屉拿出指甲钳,他太粗心,竟然没注意到。 冬天衣服穿得多,陆西橙膝盖和手肘的伤并不严重,霍竞川趁着她睡着给她上过药。 “还有其他伤吗?”霍竞川低头帮她修剪指甲,剪完了,又抹上护甲油,又是漂漂亮亮的一双手。 “这儿,”陆西橙努起嘴,歪头看他认真的侧颜,眼里闪过狡黠,“你咬的,霍大灰,你做错事,我要罚你,你服不服气?” “服气。”霍竞川抬起她的下巴仔细观察,伤口不是很深,这几天吃点清淡的食物,他指指自己的胳膊,“任打任骂。” “我才不要打你呢!”打人多粗鲁,陆西橙掰着手指头算时间,“现在是十一月中旬,过年是一月中旬 ,这样,到过年为止,你都不能碰我!” 霍竞川呼吸顿时急促:“你再说一遍?” 陆西橙不怕死地再重复了一遍:“你有意见?” “我不同意。”到过年还有两个月,她还不如抽他一顿鞭子,不,每天抽他一顿也可以。 “你刚刚还说服气的,霍大灰你出尔反尔!”陆西橙生气了,跪坐起来,戳着他的胸口,“你惹我生气,你还不认罚,你对我不好了!” “我没有,”霍竞川搂住她的腰哄,“三天好不好?罚我三天?” 陆西橙瞪大眼,讨价还价也没有这样的,太狗了! “不行!” “五天?”霍竞川为自己争取福利,吃过肉的狼哪能忍受天天吃素。 陆西橙这次态度异常坚决:“就到过年,你要是敢强来,我就哭!” 说完她揉揉可笑的桃子眼睛:“嘤嘤嘤,霍哥哥不疼我了,我要去和煤球睡!” 霍竞川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答应你。” 陆西橙马上变脸,圈住他的脖子眉开眼笑:“老公,举高高!” 她居高临下望着男人英俊的脸和郁结的表情,伸手揉揉他的眉心:“不准皱眉!” 她是为他好呀,那话怎么说的,啥尽啥亡,她是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让他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有她这么贴心的老婆,霍大灰真有福气。 …… 徐晋杭的尸体被捞了起来,沈安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从她掉了小孩后,她心里是怪他的,怪他不扫雪,让屋顶塌了。 可是,要说她多爱肚子里的孩子,那还真没有,她看中那个孩子,只是因为那是徐晋杭的儿子,是干部子弟,能帮她在徐家站稳脚跟。 儿子没了,沈安宁难过,可徐晋杭怎么没了。 刚听说这个消息的几天,她是绝对不相信的,不听、不信,不知道。 后来那边找人在河里捞了好久,终于把徐晋杭的尸体捞起来,送回前进大队,沈安宁看着已经被冰水跑得发白,却依然能辨认出面目的男人,捂住脑袋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徐晋杭怎么会死,明明上辈子,他做到了县长秘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辈子,有她的帮助,他只会更成功啊! 重活一世,不是老天爷补偿她的吗,她抓住了机会,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徐晋杭是她全部的希望,她还要当官夫人,她还要做上等人! 徐晋杭死了,那她呢,她怎么办?沈安宁完全没有了主心骨。 徐晋杭是她上辈子能认识的最有出息最成功的男人,没了他,她该去指望谁? 沈安宁恍恍惚惚,王满囤喊了她好几下:“沈知青,你通知下他家里人,问问他们要不要过来。” 原本,知青在下乡时出了事,这种情况必须上报派出所调查的,不过,徐晋杭的事是很多人亲眼见到的,他自己先害人才意外落的水,这没啥好说的,自作自受呗,就算徐晋杭家里人要来闹王满囤也不怕。 而且,王满囤有点阴暗地想,徐晋杭要害的人可不是普通的泥腿子,人家来头大着呢,真要闹,小霍亲爹亲妈岳家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女婿被欺负,不来帮忙? 徐家肯定是不如霍家陆家的,要不然他家咋没人来看望他呢,没权利没钱呗! 这样想着,王满囤处理起来就更加不畏首畏尾了。 沈安宁根本不知道徐晋杭家在哪儿,只知道在沪市市政府,职位是市长,是一个市里最大的官。 电话她也没有,徐晋杭压根没把她介绍给他爸妈。 “那就先下葬,回头再写封信。” 第545章 野生和家养 这年代的丧葬方式还是土葬,鉴于沈安宁拿不出钱,家里也实在没几件像样的家具,生产队给打了一副薄棺材,把徐晋杭放进去。 放进去时,沈安宁突然扑上来:“等等,等等,他的钱,他的钱是我的。” 徐晋杭没有寿衣,穿得还是干活那天的衣服,沈安宁在他的衣服口袋里各种摸,摸出一团碎纸,已经被水泡得完全烂掉了。 “啊啊啊……”沈安宁嚎啕大哭。 外面来看热闹的妇女不禁唏嘘:“这没了男人的女人啊,真惨!” 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丧事在农村生产大队里是个大事,有人去世,大家都会去帮忙,虽然现在不讲究封建迷信了,但死者为大,报丧、跪迎、入殓、哭灵、送葬等环节也不能随便应付。 徐晋杭家只剩沈安宁一个,王满囤问了附近的几户,没人家愿意去相帮的。 “他害人才死的,是个恶鬼,晦气!”村民们这样说。 最终,王满囤只找来两个死了老婆的鳏夫帮忙当杠夫挑棺材,灵棚也没搭,徐家拿不出东西招待人,也没人想来吃饭。 陆西橙趴在院门口听着王满囤喊抬棺的声音,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同情吗,并没有。 若不是霍竞川警惕心高,身体素质好,说不定…… 呸呸呸,想什么呢,霍大灰才不会,陆西橙打了自己的嘴巴三下,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干什么,嘴唇还没好,进来我给你上药。” “不要,我不要上药!”陆西橙拖着他的手不肯走,自从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被上过药后,她就没法直视那瓶药了。 霍竞川一把将她扛起来放到自己肩头:“不上药进屋烤火,我煮了牛肉粥,你再不吃被煤球吃光了。” “我想吃海鲜粥。”陆西橙揪住他的耳朵,好几天没吃海鲜了。 “伤口好了才能吃海鲜,听话。” …… 霍竞川在家里刨木头,天越来越冷,陆西橙拿出一支室外温度计,直接降到了最下面,温度计最低温度是零下三十摄氏度。 陆西橙想让煤球进屋睡,霍竞川不同意,只能给它做个好一点的窝,图纸是陆西橙画的,他动手实施。 陆西橙缝了件黑色的小棉衣给它套上:“咱们煤球真漂亮,去院子里玩!” 煤球一溜烟跑出去玩雪了,它最喜欢在雪地里狗刨。 “动物比我们耐寒。”大灰一点儿不怕冷,他小时候冬天没衣服穿,冻得瑟瑟发抖,就是躲在狼肚子下睡觉的。 “家养的野生的哪能一样呀,野生的肯定生存能力更强呀!” 霍竞川挑眉:“那我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 陆西橙眨眨眼,拿起桌上的草莓吃了草莓尖尖,剩下的草莓屁股塞进他嘴里:“你是野生的,养了一个我!” 草莓的汁水甜到了心底:“你是家养的,驯服了一个我。” “哼,那还是我比较厉害!”陆西橙又塞给他一颗草莓,这次是完整的一颗,霍竞川把草莓屁股吃掉,草莓尖尖给她,“去卧室看书,晚上我们吃红薯粉。” 霍竞川没事干就在家磨红薯粉,晒不到太阳他烧了西屋的炕烘干,陆西橙觉得他像头老黄牛:“生产队的驴都没你这么勤快。” 霍竞川幽幽看她,他为什么勤快,还不是精力太旺盛,无处发泄! 煤球的窝搭好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屋,里面周围钉上棉垫子,煤球被教得很好,不会随地大小便,陆西橙还定期给它洗澡,一身毛乌黑油亮。 霍竞川把小木屋放到炕洞旁边,让煤球钻进去:“怎么样,喜欢你的新家吗?” “汪汪汪!” “它说喜欢!”陆西橙笑眯眯,“我也好喜欢。”霍竞川的手真巧。 晚饭吃砂锅红薯粉,霍竞川胃口大,煮了两个砂锅,其实这也不太够他吃的,不过现在活不重,体力消耗少,他不会让自己吃得特别饱。 陆西橙一锅吃不完,霍竞川用筷子挑起粉条散热:“先吃着,吃不完给我。” “嗯。”陆西橙挖了一勺辣椒油要放进他锅里,被霍竞拦住,“等下。” 他把自己锅里她喜欢吃的配菜,肥牛、牛肉丸、冻豆腐、兰花干、菌菇等夹了大半到她的锅里,“好了,放。” 陆西橙嗦着粉条,吃一片牛肉,又张嘴凑到他锅边:“我要喝一口你的汤。” 霍竞川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再喂给她:“辣不辣?” 陆西橙抿抿吃得红艳艳的嘴唇:“你的好喝!” 霍竞川又喂了她两勺,陆西橙辣得直吸气:“斯哈斯哈,又辣又鲜。” “喝点水缓缓。”霍竞川发现了,小姑娘有一点反骨,不能吃辣,又爱吃,每次都从他的碗里抢食。 陆西橙夹了一颗自己碗里的牛肉丸喂给霍竞川:“好不好吃?” “好吃。” “我的好吃还是你的好吃?” “你的好吃!”两人相视一笑,谁也别说谁。 煤球也吃红薯粉,它的是和骨头一起炖的,狗脸埋在碗里,抬起来,鼻子上挂了两根粉条,学着陆西橙的样子斯哈斯哈喘气。 陆西橙笑趴在霍竞川身上:“霍大灰,你说煤球这么傻像谁?” “像我。”霍竞川睁眼说瞎话。 第546章 凛冬 转眼进入腊月,年关将至,大队的气氛却不太好。 提前进入冬天,导致很多大队的粮食来不及收上来,剩下的口粮吃不饱,前进大队作为远近闻名的丰收队,去年收了大几十万红薯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嫁进来的媳妇的娘家,嫁出去的闺女的婆家都上门来借粮食。 借粮食是好听的说法,谁都知道这粮食借去了就不可能还。 老支书人生经验丰富,让王满囤别像去年秋收后一样把大部分红薯都分给村民,这次只分了够吃的量,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储存在新挖的红薯窑内,另一半则做成红薯干。 “每人一天一斤的粮食,能吃到过年后。”老支书这样说,年后再分一次粮。 东北冬天漫长,今年又格外漫长,早在两个月前就有人来借粮了,这些都是好吃懒做的,清楚他们秉性的都不会借给他们。 可腊月里,这样的大雪天,深一脚浅一脚也要出门,可见是真的困难,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再过三个月,如果天气不回暖,那才是最难熬的。”林舒拿着一块布剪,一边哄着篮子里的女儿。 “为什么?”林圆哒哒哒踩着缝纫机,把做好的领子给陆西橙看,“橙橙你看是这样吗?” “我看看,这个位置再调节一下,皱褶的地方不自然。”陆西橙画了款层叠假领子,三人没做过,刚开始磕磕绊绊的。 “因为那时候粮食都吃光了,咱们这里不像南方,三月份就春天了,再不济还能挖野菜吃,咱们这里开春晚,地里寸草不生的,根本找不到能裹嘴的食物。”姜丽丽说道,所以饿死人一般都是在冬末春初的时候。 “橙橙你一个人在家可千万把门关紧了,最近村子里好多外人,看你家房子盖得好,说不定就要来打主意的。”姜丽丽不忘叮嘱。 “嗯,我记住了。”霍竞川去大队部开会,就是讨论加派人手白天巡逻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下午霍竞川回来,林舒他们就回家了,天气太冷,堂屋没有火墙,三人只在中午时间来做三个小时。 “大队长怎么说?”陆西橙把姜汤端给他,又倒热水给他洗手洗脸。 霍竞川喝下姜汤,先抱起煤球取暖,手太冰不能马上伸进热水中:“我负责晚上巡逻,另一位队长负责白天。” “晚上好冷的。”陆西橙心疼他,她出个卧室门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没事,晚上能穿你那件羽绒服。” 霍竞川脱下军大衣,他白天出门穿大衣,陆西橙非要他戴上那顶有两个耳朵的雷锋帽,他不想戴,她说怕寒风把他吹傻了。 霍竞川戴着帽子去大队部,男人们快羡慕死他了,这帽子简直暖得不要不要的,难怪川哥站在那儿手都不哆嗦。 “我再给你做条棉裤。”现在起码零下四五十度,加拿大鹅也扛不住这样的低温,陆西橙上一世是从来没穿过棉裤的,现在她觉得,霍竞川很需要。 霍竞川哭笑不得,赶紧制止她:“不用,我不冷。”他穿了两条加绒的厚裤子足够了,他的身体长久以来习惯了低温,穿得太多反而不好。 第547章 窝冬日常 晚上,霍竞川坐在梳妆台前背单词,陆西橙坐在被窝里看书,两只脚搭在他腹部:“你干嘛不坐过来?” 霍竞川大手拢着她的脚丫子:“炕上太暖。”暖洋洋的,人就不想动弹,脑子也活动得慢,背诵效率降低,炕洞连接着火墙,屋子里温度正适宜。 何况,小姑娘爱往他身上滚,霍竞川到了炕上,心猿意马,哪里还有心思学习! 陆西橙开始教他一些语法句式,霍竞川能简单地和她对话,但她捧着大块头的名着啃,霍竞川基本是看不懂的。 “你英语学了多久?”霍竞川问,他虽然没听过别人念英语,但听她念,水平低下如他,也能听出念得有多好,那些长长的句子,一点磕巴都没有。 “三岁就开始学了。”陆西橙上辈子,她父母对她的教育就很上心,启蒙英语的时间很早,小学和初中阶段学业任务不重,她每年都要在国外玩两个月,有语言环境,本来他们还想让她读国外的高中大学,她自己不愿意,才留在国内参加高考。 “学了十几年。”霍竞川满打满算也才学了不到两年,“你又不打算当外交家,会交流就行了,不用太严格要求自己。” 这年头,什么外语也不流行,俄语沉寂,学习英语的热潮要到改革开放之后才开始,霍竞川提前了好几年。 “嗯,不着急!”霍竞川俯身把她从被子里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抽出书架上的一本数学册子翻开,圈了两道题,“来,把两道题做了。” 陆西橙转头把脸埋进他怀里,做题什么的,最讨厌了。 “听话。”霍竞川揉揉她的后脑勺,他发现小姑娘的基础很好,但到了高中数学,她就懒得动脑了,难一点的题反而是他在教她。 霍竞川想两个人上同一个大学,那他们就不能有薄弱的科目拖后腿。 分数越高,越接近,选择的余地就越大。 “那我做了,我要吃一个冰激凌,还要吃一个冻柿子。” “吃半个,半个我吃。”大冬天爱吃冰激凌,霍竞川不理解她什么癖好,怕她吃坏肚子,每次都要抢着吃半个。 “好!”能吃半个也很好,陆西橙不挑剔,乖乖趴下做题,顺便纠正霍竞川的发音,“你明天晚上写一篇英语小作文!” 霍竞川坚毅的下巴顶了下她的发顶:“你这叫公报私仇!” “错,这叫礼尚往来!” …… 霍竞川晚上巡逻看似更辛苦,但他把人员名单做了调整,跟着他的都是之前在水库小组中配合默契的村民,每天傍晚五点安排人准时关上村口的荆棘门,汇报好谁有家亲戚留宿,村里人都不缺吃的,盗窃的可能性很小,只要盯好这几家就行,他不需要每晚出来。 倒是白天,人来人往的,他不在家不放心。 这天,霍竞川坐在家里编草鞋,陆西橙靠在她身上做毛绒玩具,霍竞川看着逐渐成型的一条腿:“这是什么?” 不像狼腿,也不像兔子腿,更不像狗腿。 “保密哦!”陆西橙打算做一个霍大灰,q版的,打了好几次底稿,就怕做出来不像,不像就不告诉他了,丢人! 她仔细地把棉花填充进去,保证每一个地方都饱满圆润,嗯,这是霍大灰的小短腿。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还没说话,煤球先汪汪汪叫了起来。 “要去看看吗?”陆西橙问。 “不用。”霍竞川听到了女人的哭闹,别的男人的事他都不关心,何况女人,横竖他家没有亲戚,谁来闹都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正说着,门被拍响了,霍竞川眼神一凛:“你坐着,我去开门。” 他起身迈开长腿往院外走去,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王春才,他一脸着急:“川哥,你那旧房子被人闯进去了!” “谁闯进去了?”搬到这里后,老屋他就很少进去,后来霍家婆媳来住过几个月,霍竞川不清楚她们有没有留什么东西,金贵的物品肯定没有,估计粮食是有一点的。 “就咱们村那妮子和她男人,还有妮子娘娘家的人,好多,都是女人,我们也不好打……” 霍竞川睨他一眼:“女人不是人?”不是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好怜惜的,不打女人就是汉子了? 他把煤球赶进去:“去陪着姐姐,我马上回来。”转身关上院门。 老屋就在霍家小院旁边,不到一百米,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走到了,这个院子的是木门,防君子不防小人那种,此时,院子里站了一群人,霍竞川走过去,高大的身材挡住门口:“谁要住这个院子!” 第548章 赶人 一个黑豆眼男人心虚得往人群中躲了躲,霍竞川眼神犀利,上前一步像提只老鼠一样把他提出来:“是你?” 男人连连摆手,马上否认:“不是不是,是是……是我婆娘!” 这人是妮子爹,在村子里一直是个存在感不高的人,但他有个厉害的媳妇。 他媳妇娘家粮食不够吃,跑来他家打秋风,嫁出去的女儿也跑了回来,他家就三间泥砖房,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人,村里有闲置的屋子都破得不像话,妮子娘就盯上了霍家老屋。 可惜姓霍的狼崽子没死,要不然她还想住进青砖大瓦房呢! 妮子爹不敢,但他常年被媳妇欺压惯了,不敢反抗,这不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春才,去喊大队长来。”霍竞川懒得跟这群人废话,扔掉手里窝囊的男人,上前一脚,首当其冲,把妮子娘踹出院外,然后是妮子,没等人反应过来,一群人全倒在了院子外的雪地里。 霍竞川连手都没动一下,脚碰到已经心里很膈应了! 自从去沪市在军区跟着黄师傅学了一个月后,他对力道的把控更加得心应手。 “啊啊啊,杀人啦,来人啊,前进大队的人杀人啦!”妮子的姥姥和婆婆嚎叫,霍竞川捡起门口两块的碎木头扔过去,堵住他们的嘴,两个老太婆瞬间没了声音。 这时王满囤也带着几个大队干部们赶过来了:“胡闹,真是胡闹,妮子爹,你要是管不住婆娘,你就跟着他一块儿回她娘家去!” 又转头问霍竞川:“竞川,你没事?” “没事,”他微点下巴,“这些人怎么处理?” “大队长,这是不是前进大队?如果不是,我不介意带着我妻子去山里住。” 王满囤眼皮一跳:“竞川,你放心,我马上就把人赶出去!” 竞川生气了,都不叫他叔了! 王满囤也在犯愁,村里多了太多外人,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这事正好是个由头。 霍竞川笑了笑,冷冷地瞥了眼摔得七倒八歪的一众人,抬腿走人。 他刚才只是小小地威胁一下,王满囤这个大队长做得不错,但有时候考虑的事情太多,难免会优柔寡断,这就需要有人推一把。 第二天,来打秋风的人都被请了回去,队里发话了,谁家要是再留宿外人,那这家开春后的口粮就不分了,这下谁还敢不听,口粮就是命啊! 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对这些村民是最有用的。 …… 时间走到一月份,气温越发低了,村里几乎看不到人影,要不是屋顶有袅袅炊烟,这会让人怀疑是个空村。 陆西橙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不是大雪纷飞,而是像棉花从天空落下来,灰暗的苍穹和雪海连成一片。 放眼望去,白色、白色,还是白色,千里冰封,白雪皑皑! 初看时会觉着这样的雪景很美,可时间长了,会觉得格外的压抑和悲凉。 饥乌夜相啄,疮声互悲鸣。 霍竞川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大队长说,省里已经派了人下来,不出两天就会发放救济粮,应该不会有人饿死。” 他说的是应该,不保证一些人家,妇女把食物让给男人孩子吃的情况,这种政府也管不了。 陆西橙靠近他怀里:“我长得那么忧国忧民?” “你放心,我不会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雪灾不是她造成了,陆西橙只是感怀,还不至于为有人饿死感到内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 霍竞川假装认真思考:“嗯……矫情我也认了!” 快过年了,妹妹两辈子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小姑娘矫情矫情怎么了! 快过年了,妹妹的小腰要保不住了,霍竞川任她矫情,他都愿意惯着! 第549章 年新年1 前进大队1975年的新年过得很冷清,持续的暴雪让村民们无法再外出,早上起来,打开门,就是一堵厚厚的雪墙,大门被大雪完全完全封住。 走出去了,走在雪地里,就像在走迷宫,个子高的稍微露出个脑袋,个子低的,就几乎是埋在雪里,非常危险。 村民们每两个小时就要清扫一次屋顶,生怕屋顶被压塌了。 霍家好一些,霍竞川也要上半夜扫一次,下半夜扫一次,他裹着一身寒气回屋,先在炕洞旁烤了一会儿火,才走进卧室。 才坐到炕上,小姑娘就自动滚进他的怀里,声音里带着有浓浓的倦意:“唔……还在下雪吗?” 霍竞川揽着她躺下来:“嗯,冷不冷?” “不冷,”陆西橙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这样好舒服。” 他们家里的炕烧得热,再加上霍竞川火气大,陆西橙像抱着大火炉睡,他去外面走一趟,胸口凉凉的,正好! 霍竞川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陆西橙惬意地闭着眼,打了个小呼噜。 霍竞川的笑声穿透胸腔,低沉的像是大提琴的共鸣:“妹妹,我们明天过年好不好?” 明天是小年夜。 陆西橙困得七荤八素,手搭在男人下巴上无意识地挠了挠,被轻轻咬了一口,她怕痒地缩回,一只大手握上来,和她十指交叉,她软软地应声:“好!” “妹妹真乖!”夜色里,男人狭长的黑眸里散发出奸计得逞的暗芒。 第二天,霍竞川睡到八点多,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懒觉了,软玉温香在怀,他不想起。 但今天过年,橙橙说了,想吃饺子,他要先去揉面。 下床打开衣柜,霍竞川换上新棉衣,盯着袖口橙红鲜艳的小橙子和憨态可掬的小白兔看了半晌,才挑选陆西橙要穿的衣服,放到炕上暖着。 陆西橙其实也醒了,乡下没什么娱乐,她每天睡得挺早的,她又不是小猪崽,能睡上十二个小时,到点儿就醒了。 霍竞川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我去揉面,你一会儿起来拌馅儿,等衣服暖了再穿,要不要帮你?” “不要,”陆西橙推他,“我又不是小宝宝!” “你就是我的宝宝!”换作几年前的霍竞川,绝对想不到自己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么腻歪肉麻的情话。 他将炕边的大灰狼玩偶塞进她的怀里,脚步轻快地出去干活了。 脸红红的陆西橙后知后觉,咦,不是说过年才吃饺子吗? 等陆西橙穿戴好到厨房,霍竞川不仅将面团揉好了,肉馅和各种调料也都准备好了,只等她来调味,这方面,同样的材料,他调出来的远远比不上她弄的好吃。 “今天是小年夜?”陆西橙挠挠头,霍竞川拉着她洗漱,“你忘了昨晚答应我什么了?” “什么?”陆西橙把脸埋进温水里吐泡泡,霍竞川动作利落地帮她扎好两个辫子,没有梳麻花辫,只用粉色发带扎在两侧。 乌黑的长发柔顺微卷,衬得她小脸雪白,洋气可爱。 这样的天气,家里不会来外人,陆西橙穿了件白色羊羔毛的外套,后面还有个小熊耳朵的帽子,整个人毛茸茸,软绵绵,霍竞川特别想抱着她不撒手。 “你答应我今天过年。”霍竞川眸光幽深,像燃着一团火。 陆西橙脸腾地红了,眼神却没有躲闪,反而仰起头,踮起脚尖,在男人下巴上轻啄了一口:“好!” 相爱的男女,亲密的恋人,陆西橙又不是无欲无求的清冷女神,她当然也是想他的。 这几日,男人每天起来都盯着日历看,以为她不知道? 霍竞川猛地箍住她的腰,狠狠吻住那张他怎么也亲不够的樱桃唇,四片唇瓣相贴,两人都身躯一震。 “唔唔……先过年!”年夜饭都没吃呢,这头狼要不要这么猴急,陆西橙软软地挣扎,手却攀在男人肩头,“你抱抱我!” “陆西橙,我把命给你好不好!”霍竞川爱极了她娇羞又大胆的风情,紧紧拥住她,高大的身躯抱着娇小的姑娘,脸埋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里,嗅着她身上独有的玫瑰香和奶香。 陆西橙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乖乖不动,好半天,他才缓下去,捏她的鼻子:“是不是故意的?” “才没有!”谁让霍大灰不老实,大半夜趁她睡着哄骗她,小小地罚他一下。 可是,陆西橙皱着小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她的小腰默哀三分钟。 第550章 年新年2 陆西橙调馅儿,霍竞川帮她打下手。 “煤球呢?”它小小一只,跑到雪里找不到了怎么办? “我在院子外面扫出片空地,让它在那里玩。”煤球并不小,作为一只黑背犬,它每天需要很大的活动量,否则就会拆家,天气再冷,它也要出去溜达的。 “干嘛不让它在院子里玩?”陆西橙往肉馅里打了两个鸡蛋清。 “院子里的雪留给你堆雪人。”霍竞川接过来搅拌,“再调点味道淡的,给煤球吃。” “好,去年的鲅鱼没吃完,再包些鲅鱼馅儿的好不好?” “都听你的。” 陆西橙观念比较新,她对于年夜饭的菜式没有那种传统的想法,一定要吃什么团圆菜,吃火锅吃烧烤,只看和什么人吃。 霍竞川就更加无所谓了,这种小事全凭陆西橙做主。 “我要的材料泡发好了吗?” “泡好了,按照你说的,每天换两次水,我来起煤炉子。” 陆西橙要做一道佛跳墙,上次在沪市国际饭店,霍竞川只点了一份,全给她吃了,陆西橙想让他也尝尝。 不管喜不喜欢,人总是要尝试不同的新鲜的事物。 土鸡、花胶、鲍鱼、瑶柱、青口、鲜贝、目鱼、海参鱼翅、蹄筋、鸭掌、鸽子蛋、海螺片、香菇……最后倒入高汤和花雕酒,不需要加一滴水,砂锅架到煤炉子上慢炖。 “佛跳墙能美容养颜,延缓衰老,冬天吃很滋补的。”陆西橙牵起霍竞川的手,“要炖四五个小时呢,走,我们去包饺子。” 怕他吃不习惯,陆西橙还准备做一道毛血旺,这个快开饭时做就行。 “你喜欢,教给我,我以后做给你吃。”霍竞川看着过程挺简单,难得是处理食材,那些食材,在认识她之前,他只认识个土鸡和香菇。 “好呀!” 两个人坐在桌前包饺子,霍竞川系了条围裙,上面的小姑娘棕黑色的长发被梳了两个麻花辫,陆西橙看了就想笑,这是她给霍竞川做的第三条围裙,手艺越来越好。 她包饺子的技术却没多少长进,馅放多了就包不进去,包出来的饺子扁扁的,和霍竞川圆鼓鼓的饺子放在一起,看着分外可怜。 “你吃我包的。”霍竞川掌心托着一个特别饱满的饺子送到她陆西橙面前,“我们交换。” 陆西橙拿起那个饺子,放回去一个扁饺子,眉开眼笑。 煤球玩够了跑进来,趴在地上看,它知道,这饺子肯定有它的份儿。 收音机里播放着新闻:此次东北特大暴雪引起了政府的强烈重视,日前,人民解放军陆军三个师前往东北,帮助东北人民应对灾害…… “解放军要来了,霍叔叔会不会来?”这个霍叔叔是指霍竞川的亲生父亲,霍诚濂。 霍竞川摇头:“不会,来的应该是周边的驻军。” 从粤省过来这边,太远了。 “也是,南方人未经历过这边的寒冷,乍然过来,身体可能受不住。” …… 同一时间,京城霍家。 霍老爷子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忧心忡忡:“那孩子没事?” 霍老太太倒是挺悠哉,和保姆准备着明天的年夜饭,霍家虽然人口多,却极少能聚到一起,四个儿子,只有三儿子和两个孙子能赶回来陪二老过年。 “你就放心,竞川是个很稳妥的人。” “再稳妥他也才二十出头。”这一个月以来,不断有坏消息往上汇报,霍老爷子作为军区一把手,消息很灵通,冻死的,饿死的,人数还在增加。 “他的二十出头能和一般人一样吗?”霍老太太瞪了老头子一眼,“他能打电话通知我们别去,说明他早有准备。” 和霍老爷子只偷偷看过一次不同,霍老太太在乡下住了几个月,对大孙子的为人也算了解,她大孙子很多时候真的不像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成熟稳重得过分。 “我啊,倒是担心诚铭和时桉,他们去救援,别到时候还要竞川去救他们!” 霍诚濂本来也想去,但他有任务在身,实在是走不开。 “那不会,现在各个公社都封了,竞川他们根本出不来。” 霍诚铭是带队去运送物资的,各个地区都有派部队前往,霍诚铭的级别是不需要亲自去的,想到从未谋面的大侄子在那边,他就申请跑这一趟。 第551章 年新年3 成熟稳重的霍竞川收到了一份新年礼物。 “霍大灰,新年快乐!”陆西橙把霍大灰玩偶拿出来,“喜欢吗?” 霍竞川望着面前的小娃娃,怎么说呢,不像他,却又很像他。 浅麦色的底色,脑袋圆圆的,脸也圆圆的,脸颊上有两团浅浅的红晕,鼻梁高挺,菱唇,椭圆的大眼睛,眼尾上翘,头发短短的,有点乱,不笑,很严肃的样子。 穿着一件灰白色破烂的旧褂子,宽宽肥大的裤子,裤腿卷到膝盖下,脚上居然是一双缩小版的草鞋。 “这是……”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呀!”陆西橙把娃娃转向自己,拨弄他的小短腿,霍大灰穿肥大的裤子也很有型,这小娃娃穿着就挺丑,肯定不是她的技术问题。 “你就是这样,凶凶的,却很可靠!” 霍竞川接过娃娃仔细端详:“这是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吗?”凶凶的?他第一次对她很凶? “对啊,我鞋掉了,你都不帮我捡。”还说对她一见钟情呢,要不是他对她这么好,陆西橙都怀疑他是骗她的了。 霍竞川低头浅笑,脸颊上晕起难得一见的红,和小娃娃脸上的红晕如出一辙。 他该如何告诉他,他当时的惊慌失措,心乱如麻,挑着扁担走时,他几乎是狼狈得脚步凌乱。 他无法适应这种奇怪的,突如其来的情感,他无所适从,只能选择逃避。 但霍竞川终究不是逃避的性子,他也无法拒绝内心的渴求,他想再见她一面,看看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所以他去守在路口,最终等来了她。 陆西橙桃花眼滴溜溜瞅着他:“喂,你想什么呢?” “在想,如果我当时帮你捡鞋了,是不是就不是凶凶的了?” 陆西橙歪头想了想:“也凶。” 霍大灰的本质就是凶悍型,他的温柔是在他们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形成的。 “谢谢!”霍竞川捏捏娃娃的小手臂,真短,草鞋只有他一个指节大小,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出来的。 陆西橙挤到他身边:“你看,这个衣服是能换的,我以后再给他多做几套小衣服。” 像对霍大灰一样,给他打扮得帅帅的。 “你的呢?” “我的什么?”陆西橙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小娃娃,越看越喜欢,霍大灰真可爱! “你的娃娃?”只有他的,他这个给她抱着,那她怎么办? “我?我没有啊!”陆西橙皱着小脸,“我第一次这么狼狈,我才不要做自己呢!” 被鸡追着跑,她还哭了,丑死了! “那我做。”霍竞川立刻说道,“你画图。”他不会画画。 陆西橙看着小娃娃,再看看霍竞川的大手,他做? 他虽然会一点针线活,也就仅限于打个补丁什么的,估计在这方面真的没啥天赋,他要做个娃娃,她得丑成啥样啊? 陆西橙不敢想象。 霍竞川唇边浅浅一缕笑,摸摸她的后脑勺:“做个比我更圆的脑袋。” 再捏捏她的手臂和腿:“做个比我更短的手和腿。” “好不好?” 陆西橙拍开他的手:“我做!”做个大长腿! 霍竞川笑意更深,一把将她抱起来往上抛了抛,再稳稳接住,笑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大男孩! 什么成熟稳重,根本没有! 第552章 年新春4 佛跳墙的香味渐渐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陆西橙去做其他菜,霍竞川煮上饺子,揭开砂锅的盖子。 “好香!”霍竞川深吸口气,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炖煮四个小时,形成了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 “我还怕你不喜欢呢!”毛血旺是道快手菜,陆西橙手脚利落,又拌了个蔬菜水果沙拉,冬天干燥,要多补充维生素,皮肤才能美美的。 “喜欢的。”霍竞川把锅端上桌,煤球早就等不及了,上蹿下跳的,“它能吃吗?” “给它吃一点点。”陆西橙单独给煤球煮了饺子,里面还有各种丸子,“海鲜里面盐分多,狗狗不能多吃。” 霍竞川就捞出两块鸡肉,再浇了点汤汁在煤球的碗里:“一会儿再吃,现在太烫了。” 煤球乖乖蹲在自己的碗旁边。 年夜饭并不算丰盛,两人一狗一大碗饺子,陆西橙殷勤地盛了碗佛跳墙给霍竞川:“快尝尝我的手艺。” 霍竞川吃了一口,汤汁浓郁,满嘴的鲜香,半点不腥,鲍鱼肉q弹,海参爽滑,蹄筋入口软糯,香菇的爆汁溢满整个口腔…… “很好吃。”霍竞川一口气吃了半碗,抬头,见陆西橙呆呆盯着自己,也给她盛了一碗,“怎么不吃?” 陆西橙慌忙低下头,天啊,霍竞川喝完汤嘴唇又红又润,好好亲的样子! 真是秀色可餐。 她忘了,佛跳墙滋补,不仅是对女孩子。 大半锅佛跳墙被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的汤汁也被霍竞川用饺子刮得一点儿不剩。 陆西橙摸着小肚子打了个饱嗝:“我吃不下了。” 霍竞川看了眼时间,把她没吃完的饺子拿过来吃掉,加快进食的速度。 吃完年夜饭不过下午三点,陆西橙躺在铺着厚厚皮草垫子的竹椅上犯懒,霍竞川在收拾厨房。 “霍大灰!”突然,一个结实的胸膛压到她身上,“你要压死我呀!” “去洗澡吗?”霍竞川手上带着水汽,轻轻拨开她鬓角的发丝。 “洗,你抱我去!”陆西橙张开手臂,像只无尾熊缠着他。 简陋的卫生间被霍竞川安了面镜子,两个人挤在一起刷牙。 陆西橙上刷刷,霍竞川也上刷刷,陆西橙竖刷刷,霍竞川也竖刷刷,刷完一起漱口。 “我帮你洗头?”陆西橙头发很长,每次洗都喊手酸,霍竞川有空都会帮她洗。 “好!” 霍竞川出去提水,陆西橙裹了块浴巾半躺进浴缸里,这里靠近炕洞,温度比外面高许多,不会很冷。 霍竞川把脸盆放在浴缸边的凳子上,轻轻托起她的头:“眼睛闭上。” 陆西橙唇角弯着:“水够不够呀?” “够,我早上洗过了。”家里有五个暖水瓶,一直都是满的,煤炉子白天黑夜地燃着,等她洗完,一壶水又烧好了。 陆西橙冬天是每两天洗一次头发,反倒是霍竞川,每天都要洗,夏天更是一天洗两三次,他喜欢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 “水温合适吗?”霍竞川把温热的水往她头上浇,等全部沾湿后再涂上香皂。 “合适,正好。”霍竞川第一次给她洗头时,扯得她头皮好痛,现在已经是个熟练的洗头工了。 “我听人说,好多村民开春了都要挖井?”陆西橙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指腹的按摩。 “嗯,有五六家。”这个冬天,很多人家吃水成了大问题,前进大队有两口公共水井,村民需要挑着水桶踩着厚厚的积雪去挑水,挑一趟水一家人只用来吃喝,洗衣服洗澡是不用想的。 当然,雪也可以烧成水,但那要更多的柴火,都不舍得,天这么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暖,柴火必须省着用。 “咱家老屋也有井,你当时怎么会想到要挖的?” 霍竞川慢慢回忆,他先是搭了个茅草屋,粮食由大队发,水却要自己去挑,他挑水当然没有问题,一天十趟都不在话下,可是他每次去河边都要被人投以异样的目光,他们说这就是从山里下来的狼人,讨论他会不会吃人。 小少年霍大灰虽然不在意,却也厌烦,再加上他爱干净,刚开始他也去河边或者水井边洗衣服,后来发现除了他,都是女的,他很不自在,干脆就找人挖了一口井,一劳永逸。 陆西橙睁开眼,桃花眼里明晃晃倒映着他的脸,温柔缱绻:“以后我都陪着你,让以前说你坏话的人都羡慕死你!” 霍竞川听着她孩子气的话笑,冲掉她头发上的泡沫,他哪里需要别人的羡慕,他所求的不过是和她相伴到老。 “你不信我呀?”陆西橙挠挠他的手腕,嘻嘻,霍大灰肌肉真紧实,手感真好。 “信,好了,别动!”霍竞川把她扶起来,用小毛巾擦擦她的眼睛,再拿大毛巾一点点吸去头发上的水分,“羡慕我娶了只小懒猪。” 傅奶奶曾说,情之一字,至苦至甜,可是她给他的,全部都是甜,偶尔有一分苦,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才不是猪,我是小仙女,你是大灰狼!” “那大灰狼有没有荣幸伺候小仙女洗澡?” 陆西橙傲娇地扬起小脸:“看在你长得这么俊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同意!” 说完自己就笑了,趴在霍竞川肩头撒娇:“霍哥哥,老公,要举高高!” “洗完澡举高高!” 简陋的洗澡间雾气氤氲,水声阵阵,良久,冷峻高大的男人抱着娇弱无力的姑娘走出来,姑娘半睁着眼,脸颊丰润,粉粉莹莹,眼里盛着一汪水,樱桃唇微微嘟着,满是妩媚娇态。 男人低下头啄吻她小巧的鼻尖,嗓音喑哑:“还要举高高吗?” 怀里的姑娘不自觉轻颤,嘴里却不肯求饶:“要!” 1975年的新年,整个北国大地仿佛都被冰冻住了,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这是一个宁静却不太祥和的新年,连绵的山峦脚下,一座青砖小院里,昏黄的煤油灯亮了整宿。 第553章 拦路门 “首长,还有多久到?”一个包裹得看不出容貌的男人把一个烤馒头递给身边另一个也看不出容貌的男人。 “下个公社就是了。”马匹拉着爬犁在路上艰难地行走,“时桉,地图拿来。” 打开地图,指了指上面标注的小点:“就是这里。” “嗯,可我们怎么走?” 一行人正是霍诚铭和霍时桉还有七八个士兵。 霍诚铭于两个月前带着一个连的人北上,主要负责运送棉花,先赶到雪灾最严重的黑省,和黑省的部队集合,再兵分几路到各个公社大队。 到达东北的两个月,这雪就跟不要命似的下,对他们来说,累是其次的,主要问题是不认路。 漫天风雪,让他们分不清方向,只能凭感觉走,好几次都走了死路。 “要不是有你薛叔他们支援的军大衣,咱们估计得交代在这儿了。”霍诚铭苦中作乐。 霍时桉扒拉着又一次熄灭的煤炉子:“薛叔说,今年是雪大,其实往年温度也低,也不知大哥是如何活下来的。” “你四叔说,你大哥有非同于常人的坚韧不拔的品质,时桉,以后若是有机会,你要和你大哥好好学习。” “是,我会的。”霍时桉费半天劲重新把煤炉子点燃,又烤了几个馒头,分给其他爬犁上的士兵们。 三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红旗公社,新年里,一部分人放假回家了,民兵连的同志还坚守岗位,队长跑出来:“是霍首长,书记早就有交代,让我接待你们。” 霍诚铭从爬犁上跳下来:“你好,这是两千斤的棉花,还劳烦你们发下去。”他们自然不可能送到每一个大队手上,那照这个速度,送到开春也送不完的。 “谢谢谢谢!”王队长感激极了,有好几个大队已经出现了冻死人的情况,这雪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冻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说着,又要给他们泡茶,霍诚铭摆摆手,命令一块儿来的几个士兵:“你们在这里搭把手,住两天,我去处理点事情。” 这里是此次任务的最后一站,有几天的休息时间,接下去还要原路返回。 霍时桉则打听前进大队的地址,王队长一听就笑了:“前进大队啊,你们顺着那一排松树一路往北就行。” 要是没那一排树,望眼望去,一片铺天盖地的白,根本分不出什么路不路的。 “对了,霍首长,你们去前进大队是干啥?”王队长有点八卦,这大雪天的,在公社烤着火,吃着烤红薯多好,在外头走老遭罪了。 “我有个晚辈在那边,我去探望一下。”霍诚铭把衣服上的雪拍掉,说道。 “那您放心,咱们公社十几个大队,就属前进大队日子最好。”其他大队都朝公社要救济粮,只有前进大队没有,他们红薯大丰收,不缺吃的。 “那你们赶紧出发,听人说,不知谁想出来的主意,在大队村口处弄了个门,这雪这么大,估计门都冻住了,你们到了那儿还要找人帮忙开门,去晚了天黑了就不好了。”王队长催促。 “对了,霍首长,霍连长,那门弄不开,你们记得找一个叫霍竞川的年轻小伙子来开门,他力气最大。”王队长又补充道,“打人也最厉害,一人单挑一群,去年收公粮那会儿,他来公社拜访书记,我们和他切磋,没一个打得过的。” 霍诚铭父子对视一眼,嘿,这还真是巧了。 他们又重新踏入风雪中,有了明确的方向,爬犁在雪地里的行进速度其实比汽车还要快,一米多厚的积雪已经冻得非常僵硬,马可以毫不费力地拉动。 一个小时候,二人看着抬头看着三四米高的冰门,嘴巴大张,吃了一嘴的雪花。 “这门是……防贼的?” “应该是。”还真得叫人来开门,门两边,是两座石头山,山不算很高,总不能爬山进去! 两个人扯开嗓门开始喊:“有没有人,老乡?” 风太大,声音飘散在空中,没人听见。 这时,不远处滚过来一团黑色的东西,隔着冰门冲他们汪汪叫。 父子俩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人没叫来,叫来一条狗? “汪汪汪!”黑狗叫了几声,转身跑走了。 二人只得继续叫,不一会儿,黑狗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三四个人,走到近前,里面的人喊:“你们是……” “大叔,我们是来找人的,能帮忙开个门吗?”霍时桉扯着嗓子喊。 雪小了,他们身上的军绿色大衣颜色鲜明,里面的人忙点头:“那你们等等啊,我马上去叫人,煤球,去叫你哥哥来!” 煤球“汪”了一声,甩着尾巴跑远了。 霍时桉瞠目,这狗还有哥哥呢? 这狗的哥哥不也是狗? 霍时桉觉得好笑,这个年代,狗还没有普遍地应用到军队中去,大多数人对于狗的认知就是动物、畜生。 “这狗很聪明。”霍诚铭比儿子多活了几十年,见识也更多,“它能自己去找人,还能听懂人话,养它的人很用心。” 煤球跑回家,从门缝里钻进去,跑到卧室门口,抬起爪子挠门。 “这扇门迟早要被煤球挠破。”屋里,陆西橙委顿在男人怀里,手指拧着他胳膊上的肌肉,“都怪你!” “煤球挠的门也怪我?” “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把门关了,它至于挠门吗?” “它打扰我们!” “霍大灰,你再这样我要哭了!”陆西橙露出半张小脸,揉揉自己的眼睛,“嘤嘤嘤,煤球救我!” 霍竞川忍着笑,妹妹每次假哭都嘤嘤嘤,煤球都不上当了。 咦? 煤球还在挠门? 陆西橙推推他:“你去看看,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第554章 我认识你 霍竞川走到村口时,一群汉子正围着冰门“砰砰砰”砸。 这门好几天没开了,冰层很厚,砸了半天也没见破裂。 王满囤也在,看到他,连忙招手:“竞川,快来,这两位解放军同志要进来,门打不开。” 听到解放军同志,霍竞川挑眉:“让开,我来!” 这边的对话,对面隐约能听到,霍诚铭看着面容模糊的男人,竞川,这就是他大侄子,他大哥的儿子! 果然高大,就是有点瘦了。 霍竞川是临时出门的,马上就准备回去,所以没穿军大衣,只套了件薄毛衣,里面还有保暖内衣和羊绒毛衣,并不冷。 只是相比其他村民们把自己裹成个球,他这一身看上去确实过于单薄了。 他接过两把斧头,高高抡起,重重砸向冰面,一下,两下,三下……随着一声酸掉牙的咔嚓,冰层渐渐裂开。 “退后!”霍竞川冲对面的人高喊,霍诚铭父子急急架着爬犁后退几米。 砸冰声又开始继续,没一会儿,被斧头砸到的地方破开一个洞,然后是一声巨大的哗啦,冰层从上而下裂开,直直倒向外面。 “进来。”霍竞川又把地面上的冰碴敲掉,对着二人说道。 “谢谢。”走进村子,霍诚铭先向大队长表明来意,“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伙儿了,我们父子是来找霍竞川的。” “哦!”大队长不傻,自从小霍亲生父母找到他后,队上但凡有看上去来头比较大的外人来,十有八九都是找他的,“行,那咱们先散了。” 这鬼天气,冻死个人,没人有心情站在外面听别人说话,都纷纷离开。 霍诚铭将包裹着的围巾拿掉,霍竞川看着二人,微微颔首:“霍师长。” 霍诚铭动作一顿,被冻得僵硬的眼睛都睁大了:“你认识我?” “两年前,我曾经在您的部队训练过一个月。”有过两面之缘。 “啊?”霍诚铭完全不知道,还在发懵,一旁的霍时桉却盯着霍竞川的脸出神。 霍竞川和霍诚铭说话,是侧对着他的,所以他此时看到的半张侧脸,这张脸……似曾相识。 记忆逐渐清晰,那年在比武的校场上,那个比他还高小半头的小兵的侧脸与面前这张脸渐渐重合,是……:“是你!” “应该是我。”霍竞川对霍时桉没印象,几次都是擦肩而过。 霍诚铭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你见过?”见过还认不出来,两年前,说明他见到大侄子时是在发现照片之前。 “爸,我只见过一个侧脸!”霍时桉抱着脑袋委屈,“而且我没见过太爷爷!”他又没像两个小弟还溜进过书房。 霍诚铭手和脚都用上了:“你连你大哥都认不出来,你还好意思说!” 成熟稳重的霍师长打得前途远大的霍连长抱头鼠窜,霍时桉躲到霍竞川身后:“大哥,救救我!” 他都二十多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被揍,他不要面子的吗? 霍竞川拦住霍诚铭:“霍师长,你们这次来是为了?” “回去再和你小子算账!”霍诚铭缓了口气,“竞川啊,我除了是部队的霍师长,还是你……你可能听诚志说起过,霍家四兄弟,我排行老二,是你二叔,我知道,你没认大哥大嫂,那不要紧,随便你怎么叫我,我这次呢是来运送物资的,顺带着来看看你,本来你三叔也想来,但他身为省委书记的秘书,现在又是雪灾,实在走不开。”霍诚礼连过年也没回家去,一直在工作岗位。 “对了,还给你带了些东西,就是些吃的用的,”霍诚铭指指爬犁上的两个大包裹,“对了,竞川,你家里有没有草料,给两匹马吃一点?”着急赶路,到公社时忘记喂它们了。 霍竞川笑了笑,这对父子性格还真是自来熟,不过看着也不太讨厌。 “有。”家里有草料,他从山里牵回几头羊,羊宰杀了,草料还有剩的。 “那这包裹你带着,我们先去问村里借个地方住。”霍诚志在这儿住过,大队肯定有空房子,两个大男人,借点柴火,随便讲究一夜。 霍竞川叹了口气:“你们先跟我回家!” 他牵过马走在前面,他腿长,走得飞快,霍诚铭父子走在后头,努力跟上他的脚步:“竞川,这会不会打扰到你?” 他们没想过能去竞川家里的,连大哥\/大伯都没进去过呢! 霍竞川没什么好气:“你们一会儿先在门口等着。” 家不是他一个人的,带外人进去要先经过橙橙的同意。 走到院子门口,将二人扔在那儿,霍竞川先进去。 霍时桉打量着院子的围墙:“爸,大哥家的围墙砌得真结实。” 一路过来,清一色是篱笆围成的小院,只有他大哥家是石头围墙。 “嗯,你大哥能干。” 这时,从院门下钻出个黑色的脑袋,冲着他们汪汪叫。 霍诚铭低头:“这不是先前那只黑狗吗?” 霍时桉有点呆,这狗是大哥养的,那它的哥哥是…… “走,进去!”霍竞川很快就出来了,黑狗立即去扒拉他的腿,很亲热的模样。 黑背犬已经长成了一只大狗,立起来到霍竞川大腿处,只有陆西橙还叫它小狗。 霍诚铭父子随着霍竞川走进院子,冬季的小院景色萧条,就连秋千和石桌都被雪掩盖,光秃秃一片,没什么看头。 “竞川,你这院子挺大的。”比村子里好多人家的院子都大。 “因为房间盖得少。”宅基地的面积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别人家人口多,两边会加盖东西厢房,院子里还要搭个鸡棚啥的,自然看上去就小了。 院子里没什么看头,倒是前廊下一边两个,杵着四个奇形怪状的雪人,霍诚铭心中感叹,没想到大侄子还挺有童趣的,不知大哥晓不晓得。 远在南方的霍诚濂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委屈死,二弟和四弟都进入过这院子了,他可是连一步都没踏进去过。 第555章 煤球兄弟 将两匹马拴在走廊上,走进堂屋,陆西橙端着个大搪瓷杯出来:“霍二叔,你们坐下喝点姜汤。” 她看了霍竞川一眼,苦恼地想,丈夫的未相认的堂弟该怎么称呼呢? “大嫂,辛苦你了,我们自己来。”霍时桉看着脸嫩的不像话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嫂子,像个小妹妹。 陆西橙郁闷,又是个叫她嫂子的,都把她叫老了,都怪霍大灰! 霍诚铭的态度倒是坦然:“陆知青你好,打扰你们了。” 陆西橙眼里含笑,看了霍竞川一眼:“霍二叔别客气,家里有空房间,这两天就在这儿休息休息。” 霍诚铭让儿子把两个包裹提进来:“一点吃的用的,竞川,你收好。” 霍竞川接下包裹,道了谢,三个人坐下,都没话说。 “霍哥,你也喝碗姜汤。”陆西橙桃花眼滴溜溜打转,打破沉默。 “好。”霍竞川拉着她也坐下,“饿了没有,我去准备开饭?” “有点饿了,我炖了羊汤,烧了干豆角排骨,白菜粉丝还没做。” “那我去做。”霍竞川起身去厨房。 他一走,霍诚铭和霍时桉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霍时桉,大哥气势太强了,他都不敢多说话,真佩服嫂子。 霍时桉看着蹲在陆西橙旁边,警惕地盯着他们的黑狗,认真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嫂子,你家还有别的狗吗?” “没有了呀,就这一只,叫煤球,特别聪明,”陆西橙摸摸大狗脑袋,“小煤球,是不是呀,姐姐在夸你呢,高不高兴!” 煤球享受地在她掌心蹭了蹭:“汪汪汪!” 霍时桉:姐姐?那这狗的哥哥就是他大哥,那他是它的弟弟还是哥哥啊? 霍诚铭憋着笑:儿子,多了个狗兄弟,高不高兴! “霍二叔,你们这次来是有任务的吗?”陆西橙问,他们是军人,父子俩一同请假来北方的可能性很小。 “是,来运些物资,这次大雪,困住了太多百姓。”他讲述着一路上的见闻,霍竞川端着一碗银耳雪梨汤出来,站在陆西橙身后听。 “有几个村子,每天每人只能喝一碗很稀的糊糊,为了节省柴火,全家人十几口人挤在一张炕上,还有些老人和妇女为了让男人和孩子活下去,自己生生地饿死。” 说到这里,霍诚铭沉沉地叹气,身为一名军人,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可他的力量太弱小了,国家也太穷了。 “霍二叔,您不用自责,这是天灾,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么冷的天,风刮在身上和刀子一样,谁不是在家烤火,他们却还要一个县一个县地奔波,陆西橙真心觉得不容易。 霍时桉苦笑:“要是每个人都像嫂子你一样想就好了。”他们到了一些地方,那些人看到他们不是感激,而是埋怨,怨他们来得太晚,怨棉花不够。 一群人上来就抢,几千斤的棉花是救援物资,要发放给最困难的人,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穿着比较厚实的棉袄,还能有力气来抢棉花的,怎么看都不是最困难的,推搡中,有几个兄弟甚至还受了伤,霍诚铭最后开枪才制止住了一场闹剧。 陆西橙也不知如何安慰,这是国民的整体素质还没有上去,也是大家苦惯了,看到什么都想要,多吃多拿多占,要改变这一现象,不仅仅需要国家经济实力强大,还需要教育的潜移默化。 霍诚铭马上转了个轻松的话题:“说起来,你们大队是我一路走来看着最有精神的一个,这狗,不对,煤球,煤球看我们被关在外面,汪汪两声就叫来好几个人,这些人不在家里窝着?” “我们大队有巡逻队,白天晚上都有人轮值巡逻。”陆西橙回头看霍竞川,眼睛亮晶晶的,“霍哥是巡逻队队长。” “哦?那可真厉害,这是很辛苦的。”这大队规模不小,侄子这么年轻就能当队长,如果参军,当个营长也没问题的,“那村口的门也是为了防止外人进来?” “嗯,这也是霍哥想的主意。”陆西橙是夸夸党,最喜欢在别人面前夸霍竞川。 霍诚铭点头,他一进入村子,就闻到了红薯香气,甚至还夹杂着肉香,难怪要严防死守的,这么做不过分。 霍竞川唇角浅笑,拍拍陆西橙的肩膀:“我去开饭,梨汤饭后喝?” “好,再去给煤炉子加两块煤,我想吃烤花生。” 霍时桉听闻,立刻站起来:“大嫂,我来帮忙。” 堂屋里有两筐蜂窝煤,他夹了几块放进煤炉子,又跟在霍竞川身后去厨房:“大哥,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霍竞川看他一眼:“你把菜端出去。” “哎!”霍时桉也不是啥扶手不动的大少爷性格,在军区,做饭不用做,有食堂,其他都要自己来,整理内务他都是第一名。 晚上主食是杂粮饭,陆西橙最近喜欢吃粗粮,大米黑米玉米糙米放一起煮,口感丰富,配上霍竞川腌制的酸萝卜,她能吃大半碗。 霍诚铭看着桌上的菜,萝卜羊肉汤,干豆角炖排骨,白菜粉条肉片,还有一碗蒸腊肠和一碗腌萝卜,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近两个月吃的最好的一顿。 霍竞川夹了五根酸萝卜放进陆西橙的小碗里:“好了,只能吃这些。”生萝卜吃多了胃胀气,霍竞川不给她多吃。 “嗯,你多吃点粉条。”大半锅米饭,陆西橙担心霍竞川吃不饱,特地多泡了红薯粉,“霍二叔,你们也吃啊!” “谢谢!”霍诚铭扒了口饭,咀嚼了两下,然后脸埋在碗里猛吃,没一分钟就吃完了大半碗。 霍时桉的动作和父亲同步,显然,两个人都是饿坏了。 陆西橙看了看霍竞川,默默站起来,再去煮点饭! “你坐着,我来。”霍竞川按住她,去后院拿了一盖帘冻得邦邦硬的饺子,下到锅中,他站在灶台前,雾气模糊了他的脸。 陆西橙背着小手走过来,歪头瞅着他:“霍哥哥,你真好!” 第556章 武力值吊打 霍诚铭父子一人吃了三大碗饭,又吃了二十多个饺子才放下筷子:“太满足了!” 他们一路都是借宿在公社,虽然给了粮食,那也不敢敞开了吃的,顶多吃个五分饱,肉是绝对不用想的,普通人家,有多少能这样吃肉! “这是野猪肉?真香!” “嗯,羊也是霍哥去山里抓的,他可厉害啦,什么都会。”陆西橙把自己碗里吃不完的饺子夹给 霍竞川,她也很满足,这两位是正常胃口,要不然这两天家里一口大铁锅煮饭都不够吃。 吃完饭,霍时桉主动去洗碗刷锅,又去喂马烧炕,西屋的炕霍竞川有时候也会用来烘红薯片,所以很快能烧热。 霍竞川拿来一个铁丝网架在煤炉子上,放了两把花生上去烤,陆西橙捧着杯子坐在他身边,边喝边叽叽喳喳说话。 霍诚铭帮着刨红薯,虽然早就听母亲和四弟说过,侄子家不缺吃食,但看着地窖里那几千斤的红薯,还是大大吃了一惊,这得刨到什么时候啊? 他闷头刷刷刷刨得飞快,这刨刀怪好用的:“竞川,那些都是你们大队分的红薯?” “嗯。”霍竞川惜字如金,专心烤着花生。 陆西橙笑容灿烂:“这是新品种,产量比一般的红薯高了一倍多,霍哥发现的。” “一倍多?”霍诚铭倒吸口气,“那其他大队没种?” “我们大队的干部把产量汇报上去了,不过其他大队有些不太信,种也只种了一点点土地试验。”大家都被前几年的放卫星吓坏了,不敢轻易尝试新事物。 霍诚铭了然,他寻思着也去弄点这红薯种子,带回他们的军垦农场种种看。 “对了,竞川,你是怎么来部队训练一个月的?” 霍时桉喂完马走进来,也坐下听。 霍竞川碾碎花生外壳,把红皮剥下来,这层红皮他用来泡茶,只留下圆鼓鼓白胖胖的花生仁:“是靠我岳家的关系进去的。” 他简单说了下进去都学了什么,霍诚铭努力回忆:“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打倒新兵无敌手的编外小兵?” “我不清楚。”霍竞川不在乎别人的评价,早点学完早点回家。 霍诚铭记得自己还对参谋说把这小兵留下来正式参军,结果人家怎么回复的?要回乡下种地! 他看着靠在男人身上,像只小松鼠从他掌心挑花生吃的小姑娘,再看看侧着头,温柔地叮嘱吃慢点,要嚼碎的大侄子。 呵,什么当农民,骗鬼呢! “大哥,我能不能和你切磋切磋?”霍时桉目露期待,摩拳擦掌。 “没兴趣。” “大哥,我也挺厉害的,每年的比武,同级的士兵里面我都是名列前茅的,你不想试试我吗?”霍时桉平时也是稳重的性格,话也不多,但不知为什么,对着比他更沉默的大哥就特别想说话。 他在家族里一直是最年长的那个,要照顾下面的弟弟们,陡然变成小的,感觉很新奇。 霍竞川瞥他一眼,说了声:“煤球,开门。” 趴在地上的煤球马上站起来,咬住门下面的门栓一拉,再往外一推,大门就打开了。 霍竞川拿起一颗花生,手指随意一弹,花生咻的飞了出去。 霍家父子同时看向院子,只听一阵簌簌声响,院子里的树轻微摇晃了几下,上头的积雪纷纷落下。 霍诚铭拍拍儿子的肩膀,非常笃定地安慰:“你不是你大哥的对手。” 这手扔花生展示的不是准头,静止不动的物品,距离不算特别远,这准头参军几年的士兵大部分都有。 但花生才多重,绝大部分的士兵是弹不到树干那个位置的,更重要的是,霍竞川还能让树震动,这力道,别说儿子,他都做不到。 这大侄子,对力量的把控太强悍了,看似随意,实则……也真是随意得在欺负人! 颇有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与自信,难怪老母亲对他赞不绝口的。 霍竞川扭头看陆西橙,狭长的眼微挑,这表情陆西橙太熟悉了,求表扬嘛! 陆西橙朝他眨眨眼,趁人不注意,塞了粒花生到他嘴里。 她家霍大灰真棒! 霍时桉走到院中,粗粗的树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生没入雪中,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他拍掉雪,花生浅浅地嵌在树皮里。 他捡起花生,放到眼前看了又看,剥开,吃掉,是真的花生。 霍时桉心中狂跳,好想写信给弟弟们显摆,大哥简直太厉害了,不想走了,想留下来陪大哥! 霍竞川面色一沉,这是他给妹妹烤的花生! 这小子欠打! …… 睡前,陆西橙靠着枕头,脚丫子放到霍竞川怀里,看他低头为自己剪指甲:“我们要不要在老屋再砌个炕?” 这次霍二叔两人过来,陆西橙提议让他们睡家里,是想着霍家老屋就一张炕,还是沈阿姨去年才睡过的,他们再睡不太好,陆西橙在这方面有点小小的龟毛。 “嗯。”霍竞川也有这个打算,如果陆家来人,肯定要住自己家里的,霍家来人……给他们住老屋。 夫妻俩的想法不同,结果却是相同的:“我开春了就去砌。” 霍竞川剪完指甲,又挖了团雪花膏抹上去,妹妹的脚真漂亮,大冬天的,连一点点死皮都没有,托在他麦色的掌心,像玉雕琢的一般,玲珑雪白。 “今天为什么叫我霍哥?”他挠了挠脚底,陆西橙痒得踹他。 “你不喜欢?” “我喜欢你叫我霍哥哥、霍大灰,或者老公。”叫霍哥不够亲密。 “哎呀,霍大灰是昵称,叫霍哥哥显得我好幼稚,老公我不好意思嘛!”陆西橙以前都直呼全名的,撒娇时喊他霍哥哥,后来叫霍大灰比较多,但当着霍二叔他们,好像不太好。 “有什么关系?”霍竞川把雪花膏揉开,“我叫你妹妹,你叫我哥哥,不是天经地义!” 陆西橙靠过去戳他的脸:“霍大灰,你脸皮真厚!” 霍竞川抬眸:“你错了。” 伸手捉住她纤细的指尖,低头轻啄一口:“我不要脸!” 第557章 霍二叔的消息 第二天,天气难得的晴朗,虽然温度还是极低,却出了一点点太阳,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陆西橙缓缓睁开眼睛,唉,又睡了个懒觉! 院子里有打斗声,她慢吞吞穿好衣服,打开门出去。 霍诚铭正坐在堂屋门口烤火刨红薯,听到动静,喊了一声:“竞川,你媳妇起来啦!” 霍竞川一脚把抓着他腿的霍时桉踹下去:“你自己活动。”说着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霍诚铭看着儿子凄惨的样子幸灾乐祸:“看你以后还骄不骄傲!” 真是单方面的虐打,竞川没出全力,否则,这小子一招都接不住。 霍时桉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喘气:“爸,大哥没去当兵实在太可惜了!” 这身手,妥妥一个单兵王。 “不可惜,你大哥的性子未必适合军营。”部队那种地方纪律严明,竞川却是无拘无束的,他也不像能听人指挥的。 当兵都要从新兵做起,能力强,火线提干是有,但现在大环境比较和平,最起码要做年的低级士兵,竞川能适应? “也对,大哥去当兵,别人压力太大了。”霍时桉无法想象他英明神武的大哥当个小班长小排长被自己管着是什么样,想想就腿肚子打颤。 英明神武的霍大哥正在伺候自家小媳妇洗脸:“锅里留了粥,你先喝点,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 陆西橙仰着头把多余的雪花膏抹到他脸上:“我来做,做个东北乱炖,什么都放点,你帮我把配菜切好,好不好?”家里用的大菜刀太重了,她切着累。 “好。” 霍竞川系着围裙叮叮当当切菜,陆西橙在边上帮他打下手,各种菌菇,白菜萝卜土豆青椒豆角冻豆腐……,排骨鸡肉猪蹄丸子……,满满当当摆了一木板。 霍家父子进来看到,连忙摇手:“竞川,随便吃点就行,不用做这么多菜,多麻烦啊!” 这得烧几道菜啊? “一锅煮,不麻烦。”霍竞川指指木盆,“你俩把面粉端出去,再拿壶热水,去做些花卷,一会儿放锅里煮。” 杵在这儿,碍手碍脚。 “哦!”父子俩出去了,边走边说悄悄话,“时桉,花卷怎么做?” “我不知道啊,我只吃过。” 两个人在堂屋一通忙活,和面怎么和啊,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陆西橙丢下手里的玉米饼,悄咪咪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偷看,然后捂着嘴偷笑:嘻嘻,找到比她还笨的人了! 霍竞川把她拎回来:“检查下还缺什么,等下我来烧火。” 他嫌弃得看了眼焦头烂额的二人:“我来!” 霍诚铭父子讪讪的:“竞川,你做,我们学。” 太丢人了,啥也不会。 霍竞川动作利索,和面揉面团一气呵成,做出来的花卷个个大小一致,一看就经验丰富。 最后还剩了两个小面团,霍时桉想上手试试,被一巴掌拍开。 霍竞川捏了一只小兔子和一个狼脑袋,满意地拨拨小兔子的长耳朵,扔下他们回厨房。 霍家父子神情呆滞,刚才发生了什么? 午饭,四个人围着煤炉子,陆西橙非常热情地招呼:“霍二叔,里面大锅里还有呢,你们别客气,多吃点。” 她筷子上戳着个狼脑袋,和小兔子碰了碰,啊呜一口咬下去,真好吃! 霍竞川吃掉兔耳朵,细嚼慢咽。 霍诚铭和霍时桉低头狂夹菜,欺负他们一个媳妇不在身边,一个没媳妇,这也太过分了,给你们吃光! 吃到一半,霍诚铭看向陆西橙:“陆知青,你是不是高中学历?” 陆西橙不明所以地点头:“是的,怎么了吗?” “是这样,我媳妇娘家是教育系统的,最近上面有关于高考恢复的讨论,我觉得陆知青可以先准备起来。” 自从六六年取消高考,至今已经有近十年时间,这十年里,读大学是靠推荐的,那些推荐上去的工农兵大学生很多连小学都没读完,压根学不会大学的知识,所以早两年就有人提出要恢复高考,只是迫于当前的形势不敢明目张胆地说。 但是,各行各业都在面临人才断层的问题,霍诚铭觉得,高考恢复是早晚的事,他们家成年的孩子都从军了,影响不大,影响最大的一批人是那群下乡的知青。 这是唯一能正大光明回城的机会,所有人都会紧紧抓住。 侄媳妇也是知青,他既然知道这个消息,肯定要提醒一下,免得到时候临时抱佛脚,手忙脚乱的,留下什么遗憾。 只是,侄媳妇去参加高考了,大侄子怎么办? 霍诚铭倒是不觉得侄媳妇会抛弃大侄子,大侄子那么优秀,她怎么舍得啊,就是他是乡下户口,去城里找不到工作,到时候住哪儿? 难不成一个人留在乡下,那也不行,太可怜了。 唉,他又没完全认下大哥大嫂,家里人想帮忙都不好开口,要不然直接住家里也行的,户口也能换成城里的,真是愁人。 陆西橙看霍竞川一眼,她早就知道高考会在两年后恢复,霍竞川也知道,但对于带消息来的霍二叔还是很感激的:“霍二叔,谢谢您,我们会做好准备的。” “不用谢,应该的……等等,你们?” “嗯,霍哥是初中学历了,现在正在自学高中的内容,如果恢复了,他也是能参加的?” 霍诚铭一拍大腿:“当然可以。”初中生已经很够用的,恢复也不会一时半会马上恢复,到时候竞川也学完高中了,绝对能参加。 “太好了,那你们就能一起去上学了。”霍诚铭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说是自学,肯定是她教的,大侄子有福气,娶了个那么好的媳妇。 “竞川,你们缺什么学习资料,和我说,我去给你们弄来,还有你爸……我大哥,他在南面,让他也找找,纸啊笔啊的,我回头都让他寄些过来。” 他这次光记得送些吃的用的,竟然忘了这一茬,让大哥去办,他亲儿子呢,人过不来,东西总得买! 第558章 一叠军用票 霍时桉也是高中毕业后去当的兵,就想着自家大哥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他能给教一教,结果对着霍竞川做题的本子研究了半天,没几题会做的。 “大哥,这些题你都会?”他大哥现在就能弄个高中毕业证了,大哥的字写得也好看。 “大部分会。”霍竞川的理科是陆西橙给打的基础,到了初高中的知识是陆父和陆东青教的,陆国平作为留学苏联的人才,自身学问扎实,对他的要求也高,可以说,他不仅是霍竞川的岳父,也是他半个老师。 这些题有些是买的数理化丛书上的,有些是陆国平寄来的,霍竞川自己做一遍,陆西橙也做一遍,不会的两个人一起讨论,最后再不会就抄下来写信去问。 霍诚铭听了,对大侄子的这个岳家更是敬佩和感激,大哥一直想去拜访,却又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弄得人家和竞川不高兴,是该慎重些。 霍家父子住了两天就告辞,还要去公社和士兵们汇合,再赶回黑省。 霍竞川让他们抱一捆草料放到爬犁上,又给了他们一筐煤炭,吃了也送了些,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霍时桉穿着烤过火的军大衣,头上戴着帽子,看着小院越来越小:“爸,大哥在这儿过得很好。” 霍诚铭轻轻抽打着马屁股:“以你大哥的能力,他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 那孩子,不是池中物啊! 晚上,霍竞川把两个包裹打开,陆西橙靠在他背上探头看:“都送了些什么呀?” 一袋是吃食,奶粉,奶糖,麦乳精,几个罐头,几盒糕点,陆西橙拿起一盒:“沈大成的金团,这是沪市才有的卖的。” 天气冷,放了好多天也没坏。 “嗯,这火腿也是你爱吃的。”两个他手臂长的火腿,用报纸包着,一拿出来,就散发出火腿独有的鲜香。 用的有好几块肥皂香皂,霍竞川闻了闻,玫瑰花香,这肯定不会是买给他一个大男人的,他将香皂放在一边:“我给你买的还有,这几块我用。” 陆西橙噗嗤一声笑出来:“霍大灰,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她用块别的男人买的香皂都要吃醋? 霍竞川大手在她小脸上一顿揉:“你是我妻子。”她需要什么,自有他为她置办,特别是这种贴身使用的物品,霍竞川最喜欢帮她买,帮她挑选。 陆西橙伸手环住他的腰:“这些说不定还是男人做出来的呢!” 霍竞川面色一变,陆西橙快被他乐死了:“好啦,我只用你买的,行了!” 再说下去,她怀疑这男人以后会想去生产日用品,他绝对做得出来。 除了肥皂牙膏,还有几大块结实的军用布和二十斤棉花,陆西橙摸摸布料:“给你做几件外套挺好的,干活时穿。” 霍竞川有挺多好衣服的,但他下地时多数还是穿粗布,陆西橙是穿不了的,她身娇肉贵,布料会磨红她的皮肤。 “咦,这还有个信封。”撕开,从里面倒出一大堆厚厚的票据,“哇,好多票!” 饶是陆西橙不穷,家里也隔三差五地给她寄票,霍竞川去沪市时还花钱买票,也没这里的数量多。 而且全部都是军用票,军用票除了在买东西时有优先购买权,还有个普通票证不能比的好处,那就是一般不会过期,不用赶着时间马上去花掉,要不然就作废了。 陆西橙把票一张张叠好,抬起头:“这些应该不止是霍二叔的?” 他一个人加上霍时桉,怎么也攒不到这么多票。 陆西橙估计,大部分都是霍竞川的亲爹凑的,再以霍二叔的名义送来。 “霍哥哥,你要收下吗?”陆西橙把票证塞回信封里,军用票比普通票设计更漂亮。 霍竞川笑了,握住她的手:“收下。” 陆西橙高兴地点头:“嗯,那我想留几张做收藏。” 她掏出自己的小钱包,“布票粮票我都有,像这个水果票我没见过,还有这个马料票,为什么送马料票啊?咱家又不养马?” 她不知道,她嫁给霍竞川后虽然不赚工分了,但偶尔还会跟着孩子们去打猪草 吹吹风玩一玩,孩子们一如既往地帮她打,这一幕好几次被霍家婆媳撞到。 沈叶棠回到丈夫身边,就对霍诚濂说咱儿媳妇打猪草不行,送些马料去,当她打的,别让她被村民们笑话。 这才是这些马料票的由来! 霍竞川把信封扔到书桌上:“票随便你怎么处理,不早了,我们休息了?” 陆西橙望着摊在地上没收拾的布料,故意捉弄他:“哎呀,人家还想给你做衣服嘛!” “大晚上做什么衣服,不准做!” “哼,你都不给我当贤妻良母的机会,我不跟你好了!” 霍竞川脸埋在她肩窝里,手圈住一截纤腰,粗糙的指腹轻挠:“跟不跟我好?说,跟不跟我好?” 陆西橙痒得咯咯笑:“哈哈哈,你欺负人,霍大灰你坏蛋!” “那好蛋跟不跟坏蛋好?” 霍竞川手掌用力,牢牢抱住她,喂了这么久,腰还是这么细。 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陆西橙娇嫩的颈侧,带着清冽的薄荷香和霍竞川身上蓬勃阳刚的味道。 陆西橙雪白肌肤泛起诱人的粉色,她扭头咬住眼前的唇,举起毫无攻击性的爪子捏住他的耳朵:“我才不是个蛋!” 霍竞川抚着她纤弱的脊背,嗓音温柔低沉:“那小仙女跟不跟坏蛋好?” “好的!” …… 前进大队这个漫长的冬季安静祥和,不管外面如何纷纷扰扰,风雪中的小山村始终没有大的风波。 时间走到四月份,温度终于有所回升,只是雪还在下,习惯了寒冷的村民们渐渐地走出家门。老农们去田间地头看看,妇女们聚在大队部仓库编草鞋席子,搓麻绳,挣一两个工分。 林圆、林舒和姜丽丽三人又来陆西橙家做针线活,这次不是做假领子,陆西橙大块的布料用得差不多了,因为天气原因,沪市的包裹送不过来。 不过没有大块布料,小碎布她却不缺,她让她们做的是头绳。 第559章 怀孕了? 这年代,乡下人用的头绳是“玻璃丝”,就是那种光秃秃的弹力绳,有黑色和黄色。 城里人拿工资,会用红头绳,两分钱一根,年轻的姑娘们扎根红头绳就是最好的打扮,再有条件的就戴玻璃发卡,像陆西橙这样系发带的极少极少。 陆西橙在沪市时买了一大捆黑色弹力绳,这玩意儿特别便宜,一块钱几百个。 “你们看,像我这样,先把毛线搓开,搓成一丝丝的,再绕在弹力绳上,一定要绕紧,绕两圈,这样,会了吗?”她手很巧,不一会儿,一根红头绳就做好了。 这个看起来简单,却比做假领子更需要耐心。 “我们试试。”三人坐下低头搓毛线,“橙橙,这些也是要拿去卖吗?” 三人知道陆西橙应该是要去卖东西,这是投机倒把的,不过三人都没说什么,她们也是去过黑市的,对买卖并不害怕,只是替她担心。 之前的假领子也就算了,好歹外面没见过,说不定有人买,这头绳做出来卖给谁,供销社有的是啊,又不贵。 “先把这些做完,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陆西橙当然不是要卖这单调的头绳,只是这一步是最花时间的,后面的小花样反而简单些。 她也想过直接从供销社和百货商店买头绳来做,一来,头绳虽然不需要工业券,但数量有限,他们还没有门路找到源头厂家大批量拿货。 二来,两分钱的红头绳是便宜,但和丑丑的弹力绳比起来,价格差了好几倍,就算加上毛线,那也不能比,她小钱钱还没赚到,不能大手大脚的。 霍竞川看她吃着高档点心说小钱钱没赚到的心疼表情,忍俊不禁,这副精打细算的小模样太可爱了。 让她随便折腾去,横竖还有他给她兜底。 只是…… 傍晚,三人回去了,霍竞川做了晚饭,陆西橙在整理做好的头绳,第一天,效率不高,才做了十几根。 “妹妹,来吃饭了,我给你剥好了虾。” “好。”陆西橙洗了手, 霍竞川揽住她的腰坐到自己腿上,“累不累?” “不累呀,不过她们还是不要我给的工钱。”之前的假领子也是她们白帮忙的,她偶尔送她们些红薯玉米碴子。 “那就等卖出去再给,现在她们在村里,花钱的地方不多。”霍竞川喂她一颗虾仁,看她鼓动着腮帮子咽下去,又喂一颗。 “我也是这样想的。”林舒三个以后肯定会去城里生活,她到时候根据利润分她们工钱,东西卖出去了,她们总不会拒绝再要钱,“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卖不出去啊?” “不会的。”霍竞川虽然不懂服装,但那些假领子做得真的挺不错的,他帮着试戴过几款男款的,只要不露出下面部分,比一些衬衫还看着有型挺括。 “等天暖和了再弄些布来做。” “好,我给你弄。”霍竞川盛了碗河蚌豆腐汤,河蚌是去年夏天河里捉到的,陆西橙放在小别墅,很新鲜,小别墅里还有各种时令美食。 她埋头吃得欢快。霍竞川自己也喝了两碗。 临睡前,陆西橙望着面前手脚并用,把她锁在怀里的男人,戳戳他的胸膛:“霍大灰?” “嗯?” “今晚不运动?” 霍竞川更加用力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不运动。” 陆西橙小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咦,今天这么体贴? “妹妹,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呀!”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霍竞川轻抚她的后背:“你的大姨妈推迟了两天。” 陆西橙一愣,她的大姨妈一向挺准的,推迟两天……:“你是说我?” 霍竞川把手掌贴到她小腹上:“嗯,这里可能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上个月陆西橙二十岁生日,霍竞川送了对自己雕刻的礼物,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大灰狼,说实话,他到底不是专门学这个的,做得挺丑,小姑娘却爱不释手,还给他们做了小衣服穿上。 先前就达成了共识,过了陆西橙二十岁就不再避孕,所以,之后的几天两个人胡天胡地无所顾忌,难不成这么快…… 霍竞川有小小的骄傲,更多的却是担心:“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不要,外面地上还冰冻着,你开车很危险的。”她把手覆在霍竞川的手上,“说不定没有呢,我听人家说怀孕了都会有反应的,我晚上还吃虾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的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吗?她的小宝宝这么乖? 陆西橙没有经验,上辈子,她身边的小姐妹们还不到结婚的年纪,更遑论生孩子了,妈妈生弟弟时她才八岁,记忆早就模糊,来到这里只有林舒怀孕她是看着的,林舒也是吐了好几月,王春才还去山里给她找野果子吃。 霍竞川也没有,他暗暗自责,他应该等天气暖和些,雪彻底化了,道路通了再……,也应该提前去医院问清楚各个注意事项,做好准备,而不是让她害怕,自己还不知道做什么。 “都是我不好!”他不是个好丈夫。 “你干嘛这么严肃,如果真的有小宝宝了,宝宝要被你吓坏的。”陆西橙好笑地推推他,“他会以为你不喜欢他的。” “我喜欢的。” 接下去的几天,陆西橙像个正常人一般,霍竞川却一直提心吊胆的,哪怕她在和林圆她们做头绳,他也要分钟过来看一眼。 “妹妹,做一会儿休息会儿,别累着。” 陆西橙才做了不到五分钟。 林圆受不了了:“行啦,橙橙,我们都会了,你不用在这儿看着,该干嘛干嘛去。” 霍同志太紧张他媳妇了,看她们的目光好像是看虐待长工的地主,吓死个人。 第560章 霍大灰给的安全感 陆西橙垂头耷脑地被赶回屋,霍竞川一把将她抱起放到炕上:“你躺着!” “我又不是废人!”就算真的怀孕了,也没有整天躺在炕上的啊,陆西橙觉得自己的状态好的不得了。 “睡一会儿,等下再出去玩。”霍竞川这两天问了支书老婆、李奶奶和钱大娘,她们告诉他,怀孕了要多休息,还要吃好点,其他也说不出什么了,毕竟农村的女人能做到这两样就不容易,很多妇女怀了孩子照样要下地干活,吃的能多个鸡蛋就算是补身体了。 陆西橙本不想睡,但霍竞川轻轻拍打她,力道适中,催眠似的,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 春天说来就来,十天后,温度急剧上升,冰雪迅速消融,霍竞川把陆西橙托给李奶奶照顾,去了县里开介绍信,他不放心县城的医院,他要去省城。 霍家,李奶奶笑得一脸褶子:“总算是怀上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结婚两年多才怀上,要是搁一般人家,这媳妇早就被婆婆骂得抬不起头了。 陆西橙害羞地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她的大姨妈一直没来,推迟这么久,她无法再说可能弄错了,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了小宝宝。 她和霍竞川的小宝宝。 李奶奶看着她把鸡蛋羹吃下去:“丫头,别怕,小霍是个妥帖的孩子,他会照顾好你的。” 家里没有一个女性长辈,其实挺不方便的,所以当初那么多人看不上霍竞川。 事实证明,她们都看走了眼,人家小霍一人抵得上两个好婆婆。 霍竞川回家,把闲置了一个冬天的拖拉机后斗打扫干净,铺了一层干稻草,又把从沪市买来的龙凤床垫扛上去铺上,最后是两条被子。 弄完里面,他把外面油布破掉的地方都补好,这才拍拍手扶着陆西橙进屋:“不是让你别出来吗,地上还滑,摔倒怎么办?” 陆西橙张着小嘴,扭头看院子外:“你是不是有点夸张?” “这是给外人看的。” “嗯?”陆西橙不解。 第二天临出发,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扶你上车,你去你的小别墅待着,大概四个小时后再出来。” 陆西橙的小别墅最近她也会进去找点东西,霍竞川比较放心。 时间久了,他知道那类似于一个大的储藏空间,像橙橙说的冰箱,比冰箱更高级。 他反而不放心自己的开车技术,万一路上不小心颠到她呢? 陆西橙勾住他的尾指摇了摇:“好!” 她坐进车斗里,霍竞川布置得很好,就这样躺一路也不会难受,不过陆西橙还是闪进了自己的小别墅,她的大床太久没睡了,居然有一点点不适应,她抱着霍大灰的小娃娃玩偶,嗅着上面熟悉的气味,缓缓陷入睡眠。 再次醒来,陆西橙一看手表,完了,忘记调闹钟了,她急忙出了别墅。 车厢被油布罩着,阳光晒不进来,自成一片小小世界。 男人安静地坐在床垫边上,肩膀宽阔,身姿挺拔,像一座高耸沉稳的大山。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醒了?” “嗯,”陆西橙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忘记调闹钟的。” 霍竞川莞尔,用湿纸巾擦擦她的脸:“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以前闹钟就叫不醒她,现在有了身子,霍竞川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睡眠更沉了,闹钟没用。 “还困?先去看医生,回家再睡。” 进了医院,霍竞川先找到了文老。 这几年外面的形势好了一些,慕名而来找文老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霍竞川拿出棉垫子垫在木椅上,让陆西橙坐下去,他自己则站在一边。 陆西橙抬头看他,觉得有满满的安全感萦绕在心头。 第561章 不止一个 等病人们都走了,文老才招招手让他们走近:“这是有了?” 这臭小子这两年可没少从他这里拿那玩意儿,终于舍得让他的宝贝蛋媳妇怀孕了? “应该是,”霍竞川抓着陆西橙的手放到桌面上,手腕朝上,“文老,您给检查一下。” 文老并不是专门看妇产科的医生,不过中医各方面都有涉猎,把个喜脉还是没问题的。 他将手指轻轻搭在陆西橙手腕上,先是点了点头,小丫头身体不错,气血旺,养得很好,然后面色又是一变,咦? 霍竞川握着陆西橙的肩,眼睛紧紧盯着文老,他面色一变,他也跟着变了。 “丫头,你们家有没有过生双胎的?” 陆西橙怔了怔,随即说道:“有的,我和我弟弟是龙凤胎,我大哥的子女也是龙凤胎。” 文老放开手,在本子上写下几行字:“那就对了,你怀了不止一个,不过现在月份太小了,你们可以去照个b超看看。” 霍竞川猛地低头看陆西橙的肚子,不止一个,那有几个? 陆西橙倒没多大的意外,家里有双胞胎基因,她怀双胞胎很正常。 “小霍,你带你媳妇去挂号,找妇产科的王主任,拿上这个纸条。” “好,谢谢文老。”霍竞川接过纸条,扶陆西橙站起身,文老见他这副样子都想笑,才不到两个月,都没显怀,哪里就需要人扶了,看人家小姑娘都瞪他了。 他也没提醒,第一次做父亲,能理解。 “你怎么了?”走出文老的诊室,陆西橙看霍竞川,他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霍竞川调整好心态,想让她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他去挂号,又不放心她一个人,这时,正好,文老的孙女文白芷从对面诊室出来:“欸,陆知青,你来省城啦?” “白芷姐。”陆西橙笑着打招呼,“我怀了宝宝,霍哥不放心,来省城看看。” “太好了,恭喜你们,我和爷爷都不是看妇产科的,那让你丈夫先去挂号,你去我那儿坐坐?” 他们医院有全省唯一一台b超机器,所以挂号来看妇产科的人特别多,不过只有一小撮人是为了妻子的健康,绝大部分是为了看胎儿是男是女,文白芷特别无语。 “好呀!”陆西橙回头看霍竞川,霍竞川点点头,“那拜托文姐替我照顾下橙橙。” “小事情!” 霍竞川走出长长的走廊,转了个弯,他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多胎,怎么会是多胎? 妹妹小小一个,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她身体怎么受得了? 他紧紧攥着拳头,他不能慌,他是男人,他是她的丈夫,如果他表现出惊慌失措,妹妹会更害怕的。 陆西橙一点儿不害怕,正看着文白芷给的青杏干,小脸皱成一团:“我闻着就好酸啊” 文白芷哈哈大笑,把几包果干都给她:“这些你带回去,如果恶心想吐就吃一颗,效果很好的,不过我看你状态不错,就当零食吃也行。” “谢谢白芷姐。”陆西橙不客气地抱到怀里,万一用得着呢! 霍竞川挂完了号带她去了妇产科找到王主任,王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长得很和蔼可亲:“我先给你抽个血,再照个b超。” 她看了眼旁边紧跟着孕妇,一步都不离开的高大男人,调侃道:“这位丈夫不用那么紧张,你妻子才两个月,很多事情能自己做的,不过重活累活还是不要给她干了,胎儿发育不稳定,还有,前三个月切记不能过夫妻生活。” “我记住了,还有什么注意事项,您一并告诉我。”说着,还拿出了纸和笔。 王主任见他态度诚恳,她也有耐心:“如果你不吸烟的话最好,如果吸烟,尽量戒掉,孕妇不能闻烟味,对身体不好。” “有条件的话,弄点奶粉水果吃,新鲜的蔬菜也要多吃,性寒的食物少吃,别胡乱吃药。” “注意保暖,别感冒。” “她如果变得脾气不好,爱哭,动不动发火,情绪不稳定,身为丈夫的要多体谅体谅,这是孕妇体内的激素影响,多陪陪她。” 这些他们医院送的小手册上有写,但极少有男人会真的认真看,他们都沉浸在要当父亲的喜悦中,对于那个给他们生孩子的女人的关心则少之又少。 她说一条,霍竞川就写一条,有不懂的就再问,写了满满一页纸。 完了王主任给陆西橙抽血,这时候没有专门的抽血室,都是诊室的医生让护士抽或者干脆自己动手。 “陆同志,今天没吃过东西?” “没有,我空腹来的。”这点常识陆西橙还是有的,她从起床后什么都没吃过,肚子饿得咕咕叫。 “很好,来,放松,小伙子帮个忙,给她把袖子撸上去。” 陆西橙的手臂很白,青色的血管很好找,就是特别细。 霍竞川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别怕,马上就好。” 陆西橙头靠在他胸口,也没多害怕,毕竟上辈子每年要体检的,就是有一丢丢疼。 霍竞川看着尖锐的针头扎进白嫩的皮肤,暗红色的血液流出,牙关紧咬,恨不得被抽的是自己。 妹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抽完血,王主任请人加急,又带他们去做b超,霍竞川还想跟进去,被随行的小护士拦住:“同志,男人不能进去的。” 陆西橙拍拍他的手:“你在外面等着,我很快就出来了。” 霍竞川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准爸爸霍同志原地转了无数圈,其实只过了几分钟,门再次开了,他一把握住走出来的妻子的手:“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没有做过b超,不知做b超是不是像抽血一样,什么东西进到身体里,所以担心得不得了! “很好呀!”陆西橙抓住他的拇指,“霍大灰,我们有两个宝宝哦,我们的宝宝还是两颗小豆芽。” 第562章 两颗小豆芽 “两个?” “嗯,双胞胎,像我发的豆芽一样大。”陆西橙看着两颗小豆芽,觉得好可爱呀! “霍大灰,你要做爸爸了,你开不开心?”陆西橙桃花眼亮晶晶的。 “开心,你要做妈妈了。”见她没有任何的不适,霍竞川也露出笑容。 准爸爸准妈妈面对面傻笑。 走出来的王主任看不下去:“小伙子,赶紧带你媳妇去吃点东西,她饿坏了。” 话音刚落,陆西橙的肚子就咕咕咕叫起来,她可怜巴巴地捂住肚子:“我饿!” “是我的错,我们马上去吃。” “医院外面就有国营饭店,下午四点后来拿报告。” “谢谢王主任。” 已经过了饭点,国营饭店没剩什么吃的,两个人直接坐进了拖拉机后车厢里。 “啊,还是这里舒服。”陆西橙坐到床垫上,后面靠着抱枕,“医院的椅子都是木头的,坐得我好难受。” 霍竞川把她拿出来的饭盒一一打开:“先吃饭,吃完了我帮你揉腰。” 陆西橙以前无聊时做了很多菜放在别墅里,霍竞川有时候也会做,能直接吃现成的。 牛肉焖胡萝卜、鱼头豆腐汤、西兰花炒虾仁,陆西橙拿起筷子就吃,霍竞川替她剔除鱼刺:“慢点,张嘴,喝口汤。” “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牛。” “只要你吃得下,你想吃老虎我都去给你弄来。” 陆西橙喝了汤,又被喂了块炖得软烂的牛肉。 “那我不要,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你还要保护我呢!”陆西橙夹起一颗虾仁:“给你吃。” 其实霍竞川也才早上出发时吃了两个馒头,他的胃口又大,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饿,是精神太紧绷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稍稍放松。 不过,他还是先照顾着让她吃饱,小姑娘说得夸张,其实也就吃下大半碗米饭,最后吃了十几颗小蓝莓就嚷嚷着饱了。 “再吃一点?”霍竞川摸摸她的小肚子,这平坦软乎乎的小肚子里有两个宝宝? “不吃了。”陆西橙靠在他手臂上,“我看着你吃。” 霍竞川快速把剩下的饭菜解决掉,抱着她躺下来:“睡会儿,我给你揉腰。” 他是正儿八经学过的,揉得陆西橙舒服极了,没一会儿就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霍竞川缓缓停下动作,注视着怀里人略带困倦的眉眼,手指拨开她脸颊上的发:“妹妹,辛苦了。” 四点多,他们回到王主任诊室,王主任将报告递给她们:“双胎,情况很好。”小孕妇看着娇娇软软的,身体比大部分膀大腰圆的孕妇还要健康。 “小伙子,你来看,”王主任指着黑漆漆的一张纸,“这上面两个圆点就是胎儿,手脚没有完全长出来,等再过一个月,他们就像个小人了。” 这年代的b超是灰阶超声,图像非常模糊,辨认不清,但霍竞川看得极为认真,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橙橙的孩子。 父亲这个词,于他而言太陌生了,人生的前十九年,他从未想过,他会成为一个父亲,这世上会有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是妹妹,是妹妹给了他一切。 陆西橙悄悄握上他的手:“爸爸不能哭哦!”要哭回家哭。 霍竞川笑了,把纸张收好,捏捏她的手心:“王主任,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合适?” “方便的话满三个月再来检查一次。”现在的人没有产检的概念,城里人还好一些,一般生产前会上一趟医院,乡下的人是从来不检查的,怀了就要着,也不管孩子长得好不好。 甚至因为营养差,妇女经期不准,有些妇女怀了三四个月都稀里糊涂的,照旧随便吃随便喝,病婴死婴不计其数。 像这对小夫妻主动问复查的太难得了。 第563章 抑郁的霍大灰 从医院出来天边霞光满天。 “想回家还是想去住招待所?”霍竞川问。 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天,加上有了身子,尽管中间休息了几小时,陆西橙还是有点蔫蔫的:“开夜路回去你会不会有危险?” 霍竞川把她抱进车厢,摸摸她的脸:“想回家是不是?不会有危险,你先睡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好!”陆西橙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开慢点,路上小心。” 这次陆西橙调了好几个闹钟,闹钟依旧没叫醒她,她是自然醒的,醒来,拖拉机还在开。 从省城到前进大队,一般需要四五个小时,霍竞川开了六个小时还没开到。 陆西橙撩起驾驶室后面的油布,看前头那道手握方向盘的人影,她无声地画了一颗心,嘻嘻,她的霍大灰! 片刻后转身靠在抱枕上,这样就当他们背靠着背啦! 他开得很稳,加上铺着床垫和厚厚的被褥,没多少颠簸,迷迷糊糊地,陆西橙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熟悉的怀抱里:“唔……到家了吗?”她听到了煤球的叫声。 “到了,饿不饿,我煮点吃的?” “你自己吃,我在路上喝了牛奶,吃了面包。” “那我打水给你洗澡,洗完再睡。” 洗澡的时候,霍竞川轻抚她手臂上那一小点青色:“疼吗?” “不怎么疼了。”陆西橙坐在他怀里,“你别这样呀,抽血很正常的,现在是没条件,以后,就算身体健康,也应该每年检查一次身体,这些都是常规项目。” “嗯。”霍竞川舀了瓢温热的水从她肩头浇下去,一只胳膊紧紧圈着她的腰,自从怀孕后,他就不敢让她自己洗澡了,必须亲自帮忙才放心。 接下去的几天,霍竞川形影不离地陪着她,连她和林舒她们做头绳,他也要在旁边守着。 “妹妹,累不累?” “妹妹,饿不饿?” “妹妹,休息会儿?” 别说林舒三个受不了,陆西橙都嫌他烦:“明天你去县里,把我们有宝宝的事告诉我爸妈。” “噢。”霍竞川进屋做饭去了,高大的背影透着小小的失落。 四颗脑袋凑在一起乐不可支,林圆调整了下陆西橙背后的靠枕:“橙橙,你们家没老人,你妈会来照顾你吗?” 陆西橙摇摇头:“不会,她还有工作呢。”她不希望陆母放下工作特地来照顾她。 “那就只能霍同志辛苦点了,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你尽管说。” “好,谢谢你们。”大队上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人不多,不过像李奶奶、队长老婆、钱大娘几个每天都会来看看她,她们担心小霍一个大男人不细心。 陆西橙鸡蛋都收了一篮子了,都是大家的心意。 陆西橙委婉地告诉三人可能两三年后会恢复高考的消息,本以为她们会急吼吼地回去看书,却不想三人淡定得很。 林舒把一个绕好的头绳放进小木箱里:“橙橙,这消息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别再往外说了。” 她们和附近几个大队的知青也偶有联系,像她们还坚持学习的寥寥无几,她们几个,包括张嘉宁等,不上工时,每天都要看小半天的书,不会的题攒着来问橙橙。 若是恢复高考,针对的招生人群有知青,他们还考不上,只能说明不是读书那块料,该干嘛干嘛去,别挣扎了。 “对,”林圆和姜丽丽也附和,“橙橙你别说出去,我们也就算了,知根知底的,万一别人知道了,盼着盼着,又总是不恢复,到时候都来怪你。”说是两三年后,那谁晓得具体什么时候恢复啊,等个四五年还不恢复,橙橙得被人骂死,白白给人希望。 “我又不傻,我是想让你们别松懈了。”陆西橙数着小木箱里的头绳,一百根扎成一堆,除了最开始她们比较生疏,后来就越来越熟练了,而且这个不需要缝纫机,拿回去也能做,到现在为止,已经做出来整整一千根。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们做新的东西。”陆西橙朝厨房喊了一声,“霍大灰?” 林舒三人忍住笑,橙橙怎么想出来的,霍同志那么个……凶凶的汉子叫他大灰? 霍竞川拿着两个布口袋放在陆西橙面前:“每袋二十斤玉米面。” 这是林圆和姜丽丽买的,大队红薯多,玉米面数量却有限,总吃红薯难受,就来买一点。 两人拿出钱给陆西橙,提起布口袋:“橙橙,谢谢啦!”二十斤混着红薯,够她们吃两个月的。 “不用谢,袋子记得还我哦。” 吃了晚饭,霍竞川洗碗,陆西橙替他照着手电筒:“我也能做饭的呀!” “我在家就我做。” 霍竞川低头将碗擦干,一双手臂环上他的腰:“霍竞川,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 陆西橙懂他的担忧,她眉眼弯弯:“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儿,孕妇产前产后很容易得一种病?” 霍竞川手一颤:“什么病?” “抑郁症,就是特别担心,特别不开心,特别害怕,就每天愁啊愁啊,最后可能就把自己愁死了。”比如原主。 霍竞川:……怎么形容得这么像他? “所以,霍大灰,你要是愁坏了,我和宝宝怎么办?”陆西橙小嘴一扁,假哭说来就来,“嘤嘤嘤,我这么柔弱,宝宝这么小,没有你的保护,我们会被人欺负死哒!” “不会的,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们。” “那拉钩,”陆西橙伸出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谁变谁没有老婆!” 霍竞川跟着她的动作,心中腹诽:你本来就没老婆! 第564章 报喜 霍竞川来到县钢铁厂,他来的次数不少,门卫直接放行,还调侃今天怎么没带上媳妇儿一起。 走到办公室,秦厂长正准备去开会:“竞川,你怎么来了,橙橙呢,没和你一块儿来?” “橙橙有了身孕,我过来打电话通知一下爸妈。” “有孩子了?太好了,是该通知,那你快打。”说着匆匆出门,把办公室留给他,走到门口时,忍不住笑了笑,水灵灵的陆家小丫头要当妈妈了,而当初那个凶悍冷漠的小霍居然要做父亲了,这可真是神奇。 不知道小霍哄奶娃娃时会不会有耐心? 霍竞川拨通电话,经过几次转接,电话通了:“你好,沪市机械厂陆国平,哪位?” “爸,是我,竞川。” “竞川?你们那边路通了?天气暖了没有?”陆国平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分,“妹妹呢,她在你身边吗?” “妹妹不在,她有了身孕,我没带她出来。” “有身孕了?”霍竞川听到了椅子拉开的声响,“你等等啊,电话别挂,我一会儿回来。” 说着又是开门声、脚步声,逐渐远去。 陆国平奋力蹬着自行车,机械厂与蒋素绢所在的棉纺厂就隔了两条街,早些年,夫妻俩职务还不算高,工作也没这么忙,陆国平常常会接妻子一起下班,这条路他闭着眼睛也能骑过去。 十几分钟后,话筒再次被拿起:“竞川?” “妈,是我。” “你说橙橙有身孕了?” “是的,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两个月。” “好好好,你做得对,是要去医院检查,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胃口好不好,想不想吐?” “没有吐过,胃口很好。”霍竞川顿了顿,“妈,检查出来,妹妹怀的是双胎。” “双胎?”蒋素绢不自觉掐了身边凑着耳朵听的丈夫一下,都怪他,让她生个双胎,搞得儿媳妇女儿都是双胎。 陆国平敢怒不敢言。 蒋素绢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她是过来人,知道怀双胎比一个辛苦太多。 “竞川,你照顾得过来吗?需不需要妈过去照顾橙橙?”蒋素绢说这话时有些无奈,女儿嫁得太远,这种时候就很麻烦。 而且,陆西橙的姐姐陆南绯也有了身孕,现在快六个月,蒋素绢这个当母亲的,想三头兼顾,太难了。 陆南绯倒是还好,大女婿换成了办公室的工作,南绯婆婆也是厚道人,她在妇联办工作,每天都会提早回去做饭,蒋素绢只需要周末送些吃的过去,陪女儿说说话,有事偶尔请个假不影响工作。 小女儿却不行,这年头,虽然有近两个月的产假,但社会上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很多女同志都是到生的那一天依旧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蒋素绢因为女儿怀孕,若是要请大半年的长假,工作当然不会丢,现在不犯特别严重的错误,厂子里是不能辞退人的,只是生产主任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她的工作又不像丈夫的,还能找个出差的由头。 “不用,妈,我能照顾,您放心,妹妹让您安心工作。”霍竞川连忙说道。 “那行,下个月我们厂子里也要安装电话,到时候你有什么事不懂的,马上联系我。” “好的,我会的。” “还有,你记住,前头三个月多吃点没关系,三个月之后你不能再由着妹妹,要控制一下她的食量。”蒋素绢了解小女婿,知道他能赚钱,也有门路弄到些票,吃喝不缺。 这点是医院的王主任没有提的,本来就很少有人能想吃多少吃多少,霍竞川皱眉:“控制食量?” 怀了双胎,还不给她吃饱? “是,不仅要控制食量,如果她身体没问题,每天还要让她走动走动,要不然肚子里胎儿太大,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蒋素绢严肃道,“饿就少吃多餐,每顿吃个六七分饱,吃得精细,有营养,多晒晒太阳,别担心宝宝发育跟不上,只有橙橙健康,宝宝才能健康。” 这是她自己怀双胎和儿媳妇怀双胎得出来的经验,也有当医生的婆婆的教导,别怀了孩子瞎补,胡吃海塞,吃过头了,孩子都生不出来。 “妈,我记住了。”霍竞川正色道。 “嗯,现在没关系,才两个月,等到了四个月会饿得很快,你得多留意着。”蒋素绢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最后问道,“橙橙怀孕的事,你跟你亲生父母说过吗?” “没有。” 蒋素绢叹了口气,为人父母,最初的气愤过后,她能理解霍诚濂夫妻的选择,他们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接受的是舍小家为大家的教育,更何况,他们的身份还是军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告诉一下他们?” 电话这头,霍竞川沉默一瞬:“好。” 挂掉电话,他步履轻松地走出钢铁厂。 机械厂,蒋素绢和丈夫对视一眼,陆国平点点头:“拨。” 因为陆国安的关系,他们和霍诚濂夫妻通过几次电话,两个大男人都是话不多的性格,倒是两个中年女同志聊了一些。 蒋素绢问过沈叶棠:如果我女儿想晚点生孩子,你会不会催? 沈叶棠说:蒋姐,能找到竞川,知道他好好地活着,我已经无比满足,至于他们小夫妻怎么过日子,我尊重他们。 她丢失了儿子后就没再生过,如果一直找不到,说得不好听一点,等于是让丈夫绝了后,婆婆通情达理,从来没有怪过她,她又怎么可能去怪儿媳妇呢! 何况,她也没资格怪啊!她在儿子眼里就是个外人,还不如小叔子有和他一起捕鱼修屋顶的交情。 电话响起时,沈叶棠正在做饭,儿媳妇是沪市人,她要学几道沪市菜。 “喂,蒋姐,你今天休息啊?” “什么,橙橙怀孕了,双胎?” “好好好,谢谢蒋姐!”挂断电话,沈叶棠不管炒到一半的菜,跑去卧室,打开皮箱,开始收拾行李。 不对,要让老霍给她买火车票。 她又下楼,这个点正好是中午,霍诚濂回家吃饭,顺便一手一个揍着霍时屿和陆北霁:“你们两个,能耐大了啊,还敢和营长打架,谁教的你们?”居然还打过了。人家副营长的上级来告状他才知道。 霍时屿不服气:“大伯,我们没错,谁让他说我们是公子哥,细皮嫩肉不经打,只会享福的?” “就是,我们没错!”陆北霁附和,明明训练时他们比谁都刻苦,凭什么那样说他们? “叫什么大伯,叫首长。”霍诚濂给侄子脑瓜子来了一下,“你们好歹也是副连长了,做事还这么冲动,别人说,就用实际行动去证明你们是什么样的,打架有个鸟用,下午每人负重跑十公里!” 二十岁的人了,他儿子二十岁都找到对象了,这俩只会打架! “跑就跑!” 第565章 迟来的孕吐 “行啦,要当叔叔和舅舅的人了,给他们留点儿面子。” 沈叶棠笑着迎上去:“诚濂,你给我买张去东北的票,越快越好。” 霍诚濂还被那个叔叔舅舅震在原地:“你是说……” 霍时屿却一下子跳起来:“大伯娘,我要当叔叔了?大嫂有宝宝了?” 陆北霁已经做了舅舅,他却是没当过叔叔的,反正没当过正儿八经的叔叔。 “是,以后你也稳重些,给侄子侄女做个榜样。”沈叶棠拍拍霍时屿身上的灰,霍家的男孩子性情都跳脱,品行不差,但成熟得晚,唯独她儿子,小小年纪少年老成,都是他们当父母的错。 霍诚濂露出一个笑,转身往外走,顺便又踹了亲侄子一脚,哈哈,他儿子二十三岁要做爸爸了,这货二十三岁还只会打架。 …… 陆西橙平稳地度过了两个月,她还在沾沾自喜,她没有孕吐,现实马上狠狠地给她来上一巴掌。 队里开始上工,今年春天来得晚,时间格外紧张,霍竞川向大队说明了情况,只上半天工。 这天早上,他煮了面条,陆西橙最近爱软和的食物,面条里卧了个煎得金黄焦香的荷包蛋,还有几片牛肉,连同牛奶一起端进卧室。 “妹妹,起床了,吃了早饭再睡。” 陆西橙睁开眼睛,拍拍胸口,觉得不太舒服,正好霍竞川舀了勺面汤要喂她。 喷香的味道钻入鼻腔,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一把推开他的手,捂住嘴赤脚跑向洗澡间。 “妹妹!”霍竞川放下碗追着她,“怎么了?” 陆西橙根本没心思回答他,蹲下身对着痰盂就开始吐,直到吐不出来才靠在霍竞川的怀里:“我难受!” 霍竞川抱着她,擦去她嘴角的痕迹,想起岳母问的吐了没有,当时还不太明白,这时总算懂了。 他只能一下下轻抚她的胸口:“吐出来有没有好受点?” “嗯。”陆西橙委屈地扒着他的手臂,“我想吃颗白芷姐给的青杏干。” 霍竞川抱起她放回床上,让她含着青杏干,他又马上去重新做吃的。 想到荷包蛋太油腻了,他煮了水煮蛋,再走进卧室时,煤球蹲在床边,陆西橙撸着煤球的脑袋:“你真幸福,是个雄性狗狗。” 雄性人霍竞川:…… 见他进来,陆西橙抬头冲他一笑:“你今天去不去上工?” “不去了。”她这样子,他怎么放心去。 霍竞川夹起一块小小的蛋白,结果刚才还笑着的小脸马上变了,一捂嘴,又吐了个昏天暗地。 “妹妹!” “汪汪汪!” 一人一狗急得团团转。 牛奶也喝不下,这一天,霍竞川做了白粥,青菜粥等,陆西橙一口没吃,只吃了两片猕猴桃,喝了几口清水。 霍竞川恨不得立刻送她上医院。 陆西橙蔫耷耷缩在他怀里,眼泪汪汪:“我不要去医院,医院味道难闻!”她吐怕了,最后胃里没有东西,只吐出来酸水。 “好,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下午林舒和王春才过来看望,说孕吐是正常的,吃点酸的缓解缓解,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陆西橙一整天没吃饭,她又含了颗青杏干:“宝宝会不会肚子饿?” “不会的,他们那么小,感觉不到饿。”霍竞川更担心她,“我去弄点白菜汤给你喝好不好?不放油,只要最嫩的白菜芯?” “好!”陆西橙软乎乎应,手还圈着他的脖子不放,“要抱着去。” “好,抱着去。”霍竞川也是不放心她离开视线,单手抱着她煮汤。 学了化学,知道煤炭燃烧会产生二氧化碳,开窗通风对身体影响很小,但妹妹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霍竞川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等你好一些,我买几个大缸,去山里挖两棵桔子树种屋子里,喜欢吗?” “喜欢。”含着青杏,陆西橙没那么难受了,又有功夫天马行空。 她略仰着头,小巧的鼻尖在男人脖颈上滑来滑去,像只小狗嗅着味道:“老公?” “嗯?”霍竞川把菜芯放入锅里,连盐也没敢放。 “如果,我闻到你的气味也会吐怎么办?” 霍竞川胸膛起伏,坏妹妹,又来气他! “那我就一天洗十遍,二十遍澡,洗到你闻了不吐为止。” 陆西橙无声地笑,小嘴在他颈部皮肤嘬了嘬:“那你就洗秃噜皮了。” 霍竞川把菜汤捞起来,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洗秃噜皮,你先给我亲秃噜皮。” 端着白菜汤走回卧室,霍竞川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舀了很浅的半勺,试探着送到她唇边:“来,喝喝看。” 陆西橙先是吸吸鼻子,然后小心地努嘴,唇瓣沾了一滴,再舔一舔,只有白菜的清香,没有反胃的感觉,这才将半勺喝下去。 霍竞川紧紧盯着她,等她喝完,又帮她拍拍胸口,观察她的反应。 陆西橙小雏鸟般张开嘴:“还要!” 霍竞川喜形于色,一口一口喂她,最后几片菜叶子也吃了下去。 “妹妹好乖!”霍竞川亲亲她的脸颊,“明早我再煮,然后我们再试试其他的。” “嗯。”陆西橙打了个哈欠,“明天我想吃酸萝卜。” “妈说腌制的东西少吃。” “我就想吃嘛!” “那只吃半条,就着白粥。” “好,我试试。”她闻到主食的味道就要吐,只吃菜汤肯定不行。 这时天已经黑了,霍竞川站起来在房间里转着圈哄她入睡,他心里有个想法,过了这阵子,再和她商量一下。 第566章 孕吐2 第二天,陆西橙到底没喝下白粥,醒来就吐了,吐到最后,抱着痰盂哇哇哭:“宝宝一点儿都不乖!” 她抱着痰盂,霍竞川抱着她:“宝宝不乖,出来我打他们,不哭了,妹妹最乖!” “呜呜呜……我好饿!”饿加上恶心,身体更难受。 霍竞川束手无策,就在他想要送她去医院时,已经完成了培训的赤脚医生小霞过来了。 “川哥,我给陆姐姐输个营养液。” “营养液?”霍竞川出生后就没看过病,陆西橙也一向身体健康,他对这些都很陌生。 他现在心里是十万分的自责,当初应该方方面面都问清楚的,他还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好妹妹,结果…… 陆西橙握住他的手,对小霞露出个虚弱的笑:“好,帮我挂!” 这年头医疗条件有限,孕吐这种情况哪怕去医院也是给输液挂水,补充葡萄糖维生素等,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算到了五十年后,妊娠反应严重的孕妇照样吐得死去活来,无药可医。 小霞给她扎针,霍竞川虎视眈眈盯着,她吓得手抖,迟迟不敢下手。 陆西橙抬起另一只胳膊扯住他的耳朵:“你看着我!” 霍竞川就看向她,只见她秀眉一蹙,针头扎了进去。 “好了,两瓶,一瓶快挂完了,川哥,你把这个白色的粗口拔下来插到另一瓶就行,不要等到一滴都不剩了再换瓶,会回血的。两瓶都挂完了,你帮陆姐姐拔下针头,不会的话让煤球来叫我。” 这会儿的赤脚医生给人挂水,拔针一般都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自己拔。 “还有,输液的时候,手臂不能乱动,川哥你给陆姐姐看着点儿。”小霞细心地叮嘱完才离开。 “嗯。” 霍竞川靠在床头,让陆西橙睡在她怀里,大手托着她挂水的手:“疼吗?” 陆西橙扁扁嘴,她又想哭了,难受时越是有人关心越是忍不住要哭:“霍哥哥,水输进去冷,你帮我吹一吹。” “好。”霍竞川弓下身对着她的手轻柔地吹气,温热的气息拂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细密的痒意。 陆西橙破涕为笑:“我不要你吹了,我要盖条毯子。” 霍竞川把羊毛毯一折二盖上去,低下头,略带干燥的唇在她额头摩挲:“我们只要这两个,以后再也不生了。” “嗯,不生了。”陆西橙扭头亲亲他的唇。 她不会问“要是只有两个儿子会不会想有个小女儿,或者要是只有两个女儿会不会想再要个儿子”这样的话,没有意义,她很清楚,霍竞川最爱的人是她。 孕吐让陆西橙身体和精神都格外疲惫,她很快就睡着了,霍竞川却是半刻也不敢松懈,一会儿观察输液瓶里的液体,一会看看她的手,最后的针也是他拔的,手法轻得都没惊醒人。 就这样过了不到一周,陆西橙每天吐啊吐啊,明明是怀孕,她小脸却瘦了一圈,不仅是她瘦,霍竞川也瘦,她吃不下,霍竞川也没胃口吃东西。 这些日子,他没去上工,队里有些长舌妇难免说些闲话,他一概不理,大不了年底不分给他粮食,他又不靠那点工分过日子。 大队干部了解他家的情况,倒是让他安心在家。 “你的活,好多人抢着帮你做了,每天还是满工分。”李奶奶送来一篮子野菜,摸摸陆西橙的脑袋,“这孩子,遭了老罪了,还是每天挂水?” “嗯。”霍竞川点点头,替小姑娘盖好被子,短短几日,他脸颊都近乎凹陷,养了三年多的肉都没了,眉眼愈发犀利。 昨天,秦厂长带着妻子也来了,杜鹃说熬过三个月就好了,她们当时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霍竞川送走李奶奶,望着床上沉睡的妻子,咬牙,不能这样下去,他必须带她去省城看看。 沈叶棠就是这时候到的。 她第一次和后面几次见到的霍竞川尽管对他们脸色不太好,其实那已经是他比较温和的状态了。 这一次再次见到,此时的霍竞川更像传闻中山里的狼崽子,令她大吃一惊。 瘦了太多,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戾气笼罩。 霍竞川正准备出门去借拖拉机,看到她并不意外,脚步匆匆。 沈叶棠连忙拉住他:“竞川,橙橙呢?” “她很好。”霍竞川甩开她的手,他没有任何心情和人寒暄。 “橙橙是不是孕吐了?让我进去看看。” 沈叶棠再次拉住他,跟她一起来的霍诚礼也拦在他面前:“竞川,让你妈……让大嫂进去看看,说不定她有办法呢?” 霍竞川看向他们,两人也都看着他,目光诚挚恳切。 顿了一刻,霍竞川侧身让开。 沈叶棠这次来提了三个箱子,她把一个小箱子放在院门口,提着另一个大箱子快步走进去。 “她最近都吃了些什么?”她问道,一边打开箱子,这一整箱全部是各种水果,南方水果多,好在天气不热,带过来一路都没坏掉。 她把两个青黄色的大果子用刀划了几下,放在床头:“这叫文旦,味道清香,闻着或许会好受些。” “只吃菜汤。”一走进卧室,霍竞川身上的戾气立即消失,他拿起一个闻了闻,像橙子,妹妹连水果都吃不下了,他也给她闻过水果,她不是嫌太酸就是嫌太甜。 “竞川,你去切两片姜过来,要大一点的。”沈叶棠说道,“三弟,你先回去上班,这里你帮不上忙。” “好的,大嫂。”霍诚礼确实帮不上忙,杵在这儿还碍事,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去看望睡着的侄媳妇,“大嫂,你有事就去县里打电话找我。” 又看了眼霍竞川,算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沈叶棠把姜片贴在陆西橙两个手腕上三指处:竞川,“你帮她按着。” “这能有用?”霍竞川狐疑。 “每个人体质不同,试一试。”沈叶棠不是学医的,但她在军区生活多年,又是领导夫人,有时候一些随军家属有了身孕,她也要去探望探望,因此听说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秘方。 其实陆西橙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的那种,她见过严重的连睡都没法睡,从早到晚犯恶心,吐得喉咙出血,整个人活像个游魂。 沈叶棠当然不是觉得陆西橙矫情,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娇气些怎么了,只是儿子的状态……别儿媳妇没事,儿子先倒下了。 第567章 生姜水 霍竞川按着生姜,沈叶棠又去外面忙活,先在锅里煮上姜汤水,什么也不放,只有姜。 “竞川,家里有没有去年秋天的新米?”她喊道,来时匆忙,她只带了些陈米。 “有,在柜子里。”不过只有一小坛子,这些是最好的精白米,地上还有一大缸是经过他加工的碎米,其实品质是一样的。 沈叶棠抓起一把米,粒粒饱满,闻着还有股米香,是好米。 她毫不犹豫地把整个坛子的米都淘洗了,铺到竹篾上自然晾干,期间,她又用粗盐洗了两个苹果,放在一边备用。 干着活,她心里感叹,竞川这房子,除了没有自来水和电,和丈夫在军区住的小楼比也不差什么的,厨房干干净净,调料和各种用品摆放得井然有序。 她走到卧室门口,放低声音:“竞川,你有没有门路买沙发,家里的椅子太硬了,橙橙坐着不舒服的。” 这点霍竞川早就想到了:“我已经让人去买了。” 这种高级的家具县城买不到,正好杨继忠三天两头过来,他就把这事交给他了,买两张皮沙发,像陆家的墨绿色沙发就很漂亮,再买两张木质的,夏天用。 “那就行。”沈叶棠看他想得周到,也不多说什么。 米晾干了,她放到砂锅里炒,小火炒到微黄再晾干放回坛子里。 这时陆西橙醒了,她动动手:“霍大灰?” 霍竞川用手摸她的脸,被她嫌弃地推开:“你手怎么一股老姜的味道?” 然后她就听到了厨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咦,谁在咱们家?” 霍竞川扶她靠坐起来:“是你沈阿姨,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西橙怀孕后有点迟钝的脑子宕机了一秒,她沈阿姨?她有哪个阿姨姓沈? “饿,但我不想吃东西。”陆西橙委屈巴巴,她吐怕了,不吃还好,一吃就吐,宁愿挂水。 她手背上好几个针眼,都微微发青了,霍竞川握着她的手:“都怪我。”她每被扎一针,他心里就像被扎了千千万万针。 “是怪你。”陆西橙挣扎开,反手抓住他的大拇指,霍竞川的手很大,大拇指被她小手抓着还剩余一截。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嫁给别人了,然后生十个八个孩子。可是嫁给了你,你只要两个宝宝,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生两个啦,等我老了,少了六七个儿子女儿孝顺,你要弥补我的。” 沈叶棠端着碗站在门外,听到这番看似胡搅蛮缠的话,撑不住笑了,难怪竞川一头栽进去,这么个可人疼的小姑娘,谁能不放在手心里宠着! 陆西橙看向门口,然后瞪大眼:“沈阿姨,您怎么来了?”然后再转头看霍竞川,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沈阿姨。 霍竞川学着她的样子无辜地眨眨眼,妇唱夫随,不是吗? 只是不同于陆西橙漂亮的桃花眼,他狭长的凤眸眨起来特别像威胁,逼供! “沈阿姨,霍竞川他欺负我!” “橙橙还怀着身孕,你干什么惹她不高兴!”沈叶棠没忍住拍了霍竞川一下,她手劲还不小,是拍几个侄子练出来的。 霍竞川:…… “橙橙,阿姨煮了姜汤,要不要喝一点?” 陆西橙往后缩了缩:“阿姨,我不喜欢喝姜汤。”受凉了都要霍竞川千哄万哄给她灌下去的。 “没关系,你先闻闻看味道,闻着难受就拿走。” “那好。” 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碗,自己先低头闻了闻,清澈的黄色液体,只有姜的味道,橙橙肯定不喜欢的。 陆西橙凑过来:“怎么样?” 霍竞川把碗端稳,放到她鼻子下面,只见她轻轻嗅了一下,没什么反应,再嗅一下,抬头看看他,再使劲嗅一下。 “有没有想吐?”霍竞川问道,她最近是闻到食物的味道就要吐,更别说吃下去。 陆西橙摇摇头:“我想尝一口。” 霍竞川便把碗凑到她唇边,陆西橙喝了一口,小脸皱了皱,不好喝,但却没有想吐的感觉。 “再多喝几口。”霍竞川难得见她能喝下东西,想让她多吃点。 沈叶棠出声阻止:“竞川,生姜能止吐,但有活血的作用,孕妇不能多喝,还有,别跟红糖一起煮。”其实也不该空腹喝,但陆西橙吃不下东西,少喝点没关系。 “那每天喝多少,什么时候喝?”霍竞川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看向自己的亲生母亲。 “上午难受想吐喝几口,晚上别喝。”沈叶棠端走碗,“好了,你陪着橙橙,我去弄点吃的。” 她又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时听到一声淡淡的“谢谢”。 陆西橙摸摸霍竞川的脸,如果,他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应该会有个很幸福的童年和少年! “嗯?怎么了?” “没什么,”陆西橙的手指戳着他脸颊凹陷下去的地方,“宝宝不乖,宝宝的爸爸也不乖,都没有好好吃饭。” 霍竞川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宝宝的妈妈最乖,每天乖乖睡觉,被宝宝闹腾也不生气。” 陆西橙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霍竞川第一次说出宝宝的妈妈,她要当妈妈了呢! “我做了宝宝的妈妈,还是你的妹妹吗?” “当然是。”霍竞川将她拥在怀里,“一直会是我的小姑娘。” “其实我也不是不生气的,”陆西橙对对手指,“但他们才是小豆芽啊,生气也没用,等他们再长大些,有手有脚了,再欺负我,我就骂他们。” “好,我陪你一起骂,骂他们小土匪,小狼崽子。” “如果是女儿呢?” “土匪也有女土匪,狼崽子也有雌的宝宝。”霍竞川一视同仁。 第568章 米汤 沈叶棠抓了一小把炒米放进搪瓷杯里,然后给苹果削皮,苹果皮一起放杯子里,倒入开水,盖上杯盖闷着。 “竞川?” 霍竞川闻声走出来:“这是什么?” “苹果皮泡炒米,苹果肉橙橙吃不下你吃,这个等没那么烫了再给她喝,如果喝得下,晚饭就煮点米汤。” “米汤是煮粥时的汤?” “对,你没做过?算了,那晚点我过来煮,我先回去收拾下东西,两个箱子里都是吃食,我就不带走了。” 沈叶棠年轻时候也当过兵,性格里有很直爽的一面,说完就出去了。 陆西橙朝门外看:“霍大灰?” “来了。”霍竞川端上搪瓷缸子,“怎么了,你别下床,要拿什么?” “沈阿姨呢?” “她说要回去收拾收拾。”老屋几个月没住人,落满了灰,是要好好收拾。 陆西橙嗔他一眼:“你去帮一下沈阿姨,人家大老远过来,是为了特地照顾我的。” 霍竞川点头:“嗯。”说着在床边坐下,打开手上的盖子轻轻吹。 “这是什么?” “炒米和苹果皮泡的水。”闻着酸不酸甜不甜的,是以前陆西橙最不喜欢的气味。 陆西橙从后面靠上他的肩头:“也是沈阿姨做的,我觉得沈阿姨挺有办法的。” 怀孕了真的好奇怪,爱吃的食物闻到就吐,讨厌的生姜水却能喝下去。 “你喜欢的话,我去学。”霍竞川不得不承认,在照顾孕妇方面,他懂的远远不够。 “嗯,学会了,方便以后更好地给野猪接生。” 陆西橙咯咯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让你给我接生?” “当然记得。”那时候,他们才刚刚处上对象,他把九龙山的秘密告诉她,哪里能想到她的想法那么奇特,关注点那么奇怪,简直令他难以招架。 “那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有两个宝宝?”陆西橙又问道,一边凑着脑袋闻他手里的搪瓷缸。 怕她摔倒,霍竞川伸出一条手臂圈住她的腰护着:“没有。”他如实回答,从他们互相表明了心意,他就不打算和她再分开,这辈子都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但他从小的生长环境不同,观念也不像大多数男人要生个儿子传宗接代,要多子多福,要儿女双全,他没有那样的思想。 更重要的是,橙橙在他眼中就是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贪嘴爱睡懒觉爱哭,有时候还会爬到他头上撒撒泼,要他宠着哄着,他无法想象她当妈妈是什么样,会不会被小崽子欺负? 像是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陆西橙抱着他的脖颈歪头笑得可爱:“霍大灰,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宝宝!”她从来没吃过多少苦的,孕吐让她难受得每天哭,尽管如此,她也不后悔怀上两个小宝贝,这是她和霍竞川的孩子。 陆西橙捏着拳头保证,她一定要做个温柔的好妈妈! 管教孩子的事就交给爸爸好啦! “我也是。”霍竞川大手包住她的小拳头,妹妹怀孕生子太辛苦了,以后孩子他多照顾,少让妹妹操心。 “这个水不烫了,要不要喝?” “我试试。”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大米被炒过,再经过热水一泡,软软的又韧韧的,苹果的味道很淡,她抿抿嘴,又喝了好几口。 “怎么样,想吐吗?”霍竞川帮她轻拍胸口,吐得多了,连胸口也会隐隐作痛。 “还好,暂时不想。”陆西橙躺回床上,拉着被子盖好,像个乖巧的小朋友,“好啦,你快去帮沈阿姨。” “嗯,我马上回来。”霍竞川俯身亲亲她的额头。 …… 沈叶棠把扫帚绑在一根木头上,举起来扫墙壁和屋顶上的灰,上面的灰先弄干净,才能扫地、擦炕等。 见霍竞川大步走进来,她奇怪道:“你怎么过来了,不陪着橙橙?” “妹妹让我来帮你。”霍竞川看了眼屋内,拿起地上另一把扫帚,他个子高,根本不需要木头,抬手就能够到屋顶,他先走到卧室,快速把这里的屋顶墙壁扫了一遍,“可以了,炕你自己擦。” “好。”沈叶棠反应过来,这孩子干活真利索,“你帮忙扫完就行,其他的我来。” “嗯。”除了和妻子,对着别人,霍竞川一向话很少,他沉默地把活干完,前后不到半小时,“一会儿,麻烦您再来煮点米汤。” “好,没问题。” 傍晚时分,陆西橙就喝到了热腾腾的米汤,米汤和粥很像,但比粥味道更淡,沈叶棠煮得很薄,只放了少少的米,稍微出来点乳白色就将汤捞出来。 她用的是自己带过来的大米:“煮米汤要用这种带胚芽的白米才有营养。” 霍竞川点头,给她装了十斤家里的碎米:“这些你带回去。”算是交换。 陆西橙喝了姜汤水,压下了恶心反胃的感觉,又喝了炒米水,再喝米汤居然能喝下去了。 “少喝点,喜欢我明天再来做。”沈叶棠摸摸她的头,又对霍竞川说道,“竞川,晚上你看着点,如果没吐,明天就不用挂水了。” “我知道了。” 第569章 初夏的南瓜花 就这样,陆西橙的孕吐渐渐缓解了,从最开始的米汤,到慢慢喝米粥,后来,沈叶棠在粥里加了新鲜的野菜,她也能吃下去。 霍竞川看她脸还是小小的,精神却不再虚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满三个月后,再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只要不是连续几个月都在呕吐,不需要太担心。 而肚子里的两个胎儿也发育良好,从两颗小豆芽长成了两颗小葡萄。 这会儿已经是六月了,北方的晚春悄悄地离开了,迎来了初夏的时光。 院子里种了几棵高大的树,阳光从密密层叠的树叶间透射下来,地面上闪烁着点点光斑。 陆西橙坐在院子里的沙发上,面前的小桌上是几颗核桃仁和一杯牛奶,她盯着围墙边嫩黄色的小花。 “煤球,你想不想吃南瓜花?” “汪汪汪!”煤球懒洋洋躺在她脚边,眼睛闭着,只发出叫声。 “你也想吃呀?”陆西橙拍拍它的脑袋,“哥哥问起来,就说是你想吃的哦。” 过了孕吐期,她的胃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总忍不住想吃吃吃。 她吐,霍竞川着急,她想吃了,霍竞川也忧心,上着工,一天要回来五六趟,问问她吃了什么,吃了多少,有没有偷吃。 他现在已经从村里干活最厉害的汉子变成了每天迟到早退的男人,不过没人敢说他,因为他力气大效率高,照样满工分,比那些磨洋工的好多了。 好,陆西橙曾经也是磨洋工的。 “橙橙,阿姨包了小馄饨,想不想吃?”沈叶棠推开院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竹篾。 “想吃,阿姨,哪里来的馄饨皮?” “阿姨自己做的。” “哇,阿姨你好厉害啊,我连饺子皮都不会擀。”陆西橙马上拍马屁。 沈叶棠有些得意地笑笑:“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饺子皮,竞川会擀就行了,用不上你。” 她和蒋素绢通电话,知道沪市人都爱吃小馄饨,馄饨皮实在没地方买,她就琢磨着做,做坏了好几次才总算成功。 当然,做坏的就不用说出来了,丢人。 “阿姨做了纯肉馅儿和荠菜肉馅,都给你煮一点儿?” “嗯。”陆西橙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阿姨,谢谢您呀!” “谢什么,我没有尽过几天当母亲的责任,现在照顾你是应该的。” 陆西橙笑笑,摸摸还未凸起的小腹,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婆婆必须照顾儿媳吗,奶奶必须照顾孙子吗? 小馄饨煮起来很快,不一会儿就像云朵漂浮在水面上,陆西橙往碗里放入虾米紫菜猪油葱花和一点点盐,她盛了半碗:“阿姨,剩下半碗您吃。” “好。”她把两个碗端到院子里,陆西橙坐在沙发上,她自己则坐在小石凳上,“对了,你刚才在看什么?” “哦,我想吃……”话没出口,霍竞川穿着胶鞋回来,她眼珠一转,“煤球想吃南瓜花了。” “噗!”沈叶棠嘴里的馄饨差点喷出来,煤球? 煤球早就习惯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霍竞川也习惯了,他想的是,南瓜花能吃吗? 走近,看向陆西橙的碗,陆西橙舀起两颗馄饨:“给你吃。” “我不吃,你吃。”半碗馄饨,现在小姑娘能轻轻松松吃完。 “尝一尝嘛,沈阿姨做的,很好吃。”陆西橙还是举着手,“我手都酸了。” 霍竞川转头看向笑着的沈叶棠:“谢谢。” 然后张嘴把两颗馄饨吃了:“嗯,很鲜美。” “嘻嘻,那我们家煤球能不能吃南瓜花?”陆西橙把他拉近一点,干嘛离她这么远。 霍竞川无奈,他顶着太阳干了大半天活,还穿着胶鞋,怕身上有味道熏到她。 这几天是去给水稻田除草,一望无际的稻田绿油油,杂草长得像禾苗一样高,这会儿的农药只有杀虫剂,价格贵,农民都是自己手一根根拔的。 稻田里有水,霍竞川要下地,陆西橙坚持让他穿上胶鞋:“蛇虫鼠蚁那么多,你要小心点。” 这种小事,霍竞川都是听她的,尽管胶鞋穿着闷脚,他还是穿上了。 第570章 孕期日常1 “可以吃,掐几朵给你做个南瓜花排骨汤。”沈叶棠说道,两广地区经常吃这个,军区的农场也种了南瓜,雄性的南瓜花都是被军嫂们摘了做菜的。 “好,沈阿姨,多煮点饭,您晚上一起吃。” 沈叶棠住在隔壁,对小夫妻俩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很有分寸,只在上午和下午时过来看看陆西橙想吃什么,给她做点爱吃的,或者有了新鲜的食材送过来一些。 她在这边,每周会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县里送物资过来,这些大部分是霍诚濂托人安排的,沈叶棠身上钱票也有,跟村里人换鸡蛋换只鸡,村里人都很乐意。 “行,那竞川你陪橙橙坐着,我去弄晚饭。”沈叶棠先回了家,家里有一早送来的蛤蜊,她养在水里,给橙橙做个蛤蜊蒸蛋。 等她走了,陆西橙拉着霍竞川坐下来,擦擦他脸上沾到的泥和草叶子:“瞧你,弄这么脏,你着什么急嘛,我在家里好好的呢!” 霍竞川把脸凑过去给她擦:“今天累不累?下午有没有出门逛逛?” “去林舒家陪秋秋玩了会儿,吃了一个榆钱窝窝。”榆钱快老了,家里的榆钱被霍竞川薅光了保存在她的小别墅里。 村里人日子稍微好了点,一到春天,好多人家都会做榆钱窝窝,不过除了亲近的几户人家,霍竞川从不收别人给的东西,尤其吃食。 他摸摸陆西橙的小肚子,最近小崽崽很乖,没再折腾他们妈妈:“晚饭后,我陪你散散步。” “好呀!”陆西橙挽住他的手臂,“我还要举高高!” 自从怀孕后,陆西橙更爱撒娇了,她听人说怀了宝宝不能多哭,会生出哭包的,那她就不哭,只撒娇。 霍竞川笑出声:“给你举高高,荡秋千!”他力气大,她再吃胖五十斤,他也能轻而易举把她举起来。 “好了,进屋,我去冲凉,你看会儿书。”霍竞川受不了身上的臭汗,吃饭前洗了个清爽。 晚饭,一碗南瓜花排骨汤放在陆西橙面前,她拿了两个小碗,盛出几块排骨递给沈叶棠:“阿姨,这个给您吃。” “谢谢。”沈叶棠抬眼看了下对面的儿子,嘿,先给的她。 霍竞川没说话,自顾自舀了勺蛤蜊蒸蛋,把蛤蜊的壳去掉,蒸蛋和蛤蜊肉放进陆西橙的饭碗里:“烫,慢点吃。” 陆西橙从饭桌旁边的小桌上取过一个玻璃罐,打开,捞了些红彤彤的辣椒酱出来,再夹了排骨进去:“霍哥,这是你的。” 霍竞川口味比较重,特别是做体力活时,要吃辣的才更加下饭。 不过陆西橙怀孕后吃得清淡,平常家里他做饭,照顾她的口味,他也做得很清淡,偶尔,他会吃陆西橙拿出来的水煮牛肉等,但他吃了,陆西橙就巴巴地看着也想吃,霍竞川就吃得也不多。 霍竞川夹起一块排骨,肉很多,再看向汤碗里剩下的,嗯,都是些带软骨的。 沈叶棠也在看:“橙橙,你这些没肉啊?”她的还没碰过,想放回她碗里。 “阿姨,我就喜欢吃没肉的排骨。”然后她喝了口汤,开始咯吱咯吱啃排骨。 沈叶棠伸出去的筷子顿住,看儿子吃得香,小姑娘也吃得香,筷子调转方向,算了,她也吃! 吃完饭她就回去了,霍竞川帮陆西橙洗头,再用毛巾吸干水分。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能通电?”她想用吹风机,但自己举着手酸。 “我听大队长说村里要装个喇叭,会竖起第一根电线杆,不过全村通电估计还要等好几年。”等那时,他们应该也不在村子里住了。 “太好了,这样队长叔通知事情就不用敲着铜锣满村扯着嗓子喊了。”村民们还能听听新闻,了解外面的世界,真的挺好的。 “嗯,大队长说要招一名广播员,让我问问你。”霍竞川又说道。 全村,陆西橙的普通话是最标准的,她平时说话娇滴滴软绵绵,带着水乡儿女的甜糯,但霍竞川听她读报纸上的实事报道,字正腔圆,感情表达恰到好处,一听就是经过正规训练的。 “你想我去吗?村里的广播员需要做什么?”陆西橙做过学校的播音员,和村里的肯定不一样。 “你想去就去,我会帮你。” 广播室就设立在大队部,其实没什么活,管着广播室的钥匙,每天一大早去打开广播,早间广播结束关掉,中午十一点打开听一个小时午间新闻,傍晚下工再一个小时,如果大队上有什么事,比如说春耕秋收,需要说一些激励的话等等,比上工轻松得多。 一天三个工分,霍竞川觉得要是她想去做,除了通知事情,其他的活,他都可以帮她做了。 陆西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我不要去。” 不说她现在怀着身孕,就算没怀孩子时,她也要睡懒觉的,霍竞川每天上工够累的了,哪能再帮她做这些,他们家里又不是指着工分吃饭。 “好,那就不去,我和大队长说。” “嗯。”陆西橙扭头蹭蹭霍竞川的下巴,“其实你声音也好听,普通话也很好的。” 他的声线不是那种完全的低音炮,有年轻男人的阳刚清朗,又有成熟男人的低沉醇厚,像山间溪泉里的鹅卵石敲击着白玉,通透干净,又像冬日里的大提琴,围炉夜话,浑厚动听。 第571章 霍竞川的想法 陆西橙突然冒出个小小的恶趣味,哪天他惹她不高兴了,她就惩罚他读诗,要声情并茂地念,肯定很好玩。 她掰着手指想有什么诗歌给他念,霍竞川在她耳朵上亲了亲,扔掉毛巾,从后面抱住她:“妹妹,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嗯?什么事呀?” “你先答应我,我说出来,你不准生气。” 陆西橙皱眉,什么事她会生气? “你先说。”她才不上当,别又是受伤了不敢告诉她,陆西橙马上转身对他上下其手,边嗅了嗅,还好,没奇怪的味道。 霍竞川好笑,将她按回怀里,直截了当开口:“妹妹,我想去结扎。” 陆西橙瞪大眼:“结扎?” “嗯,”霍竞川端正神色,捧住她的脸,定定望着她,“我说过,我们有两个孩子就够了,我不想让你再受生产的苦。” 第一次有这个想法是他们去医院那次,他去缴费,看到计划生育的宣传画报,上面是提倡妇女上环,他吃了一惊,后来咨询收费处的医生,除了上环,还有没有其他避孕的方式。 能弄到的套有限,他和橙橙都不喜欢用,他又正值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以后难免……但让小姑娘上环,霍竞川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这玩意儿宣传得再好,也肯定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那医生是个女医生,人还不错,告诉他,也能男人结扎,相比上环要往身体里放东西,结扎就是个很小的手术,不过基本没有男人会愿意做。 是啊,没有男人愿意做。 在这个年代,大家普遍对医学不了解,在男人眼中,好像结扎了就是太监,就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就没有了尊严,他们怎么可能会愿意结扎? 结扎了就不能生孩子了,不能让女人生孩子的男人,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霍竞川再一次坚定这个想法是在陆西橙孕吐时,只是当时她太难受了,他便没有提出来。 陆西橙眼眶微湿,攀住霍竞川的肩膀,在他脸上胡乱地亲:“霍大灰,你为什么这么好?” 她太坏了,居然还要让他读诗,真该死啊! 谁再说霍竞川是个冷酷的糙汉子,他明明就是个大暖男,能暖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霍竞川和她脸贴着脸:“妹妹,你同意吗?” 他的心是她的,他的人也是她的,他不会擅做主张。 “我要想一想,就算要做,也要等宝宝生下来,再小的手术,做完了我也要好好照顾你一段时间。” “好,都听你的,头发干了,还要不要举高高?” 陆西橙咬唇:“不要,我想多亲亲你。” 她伸出罪恶的小手,她知道,霍竞川憋坏了,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干什么,过了三个月,顾忌她的身体,他也不会做,但她可以啊! 她雪白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颈:“老公,老公,老公,你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霍竞川喉结滚动:“妹妹……” “老公,我也最喜欢你!”陆西橙指尖在他身上轻点,“喜欢你的头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嘴唇,喜欢你的肌肉,喜欢你的声音,喜欢你对我好,你哪里我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霍竞川克制着环上她的腰,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不吝啬表达爱意,让他无从招架。 这一夜,霍家小院的煤油灯久久未灭。 …… 陆西橙婉拒了当广播员,本以为这事就和她没关系了,没想到还是被抓了壮丁,大队长请她帮忙选人。 只是选人,那就不好拒绝了。 大队说要招广播员,别看每天只有三个工分,报名的人却有十来个,这活不仅轻松,说出去还体面。 不过只招女广播员,陆西橙被霍竞川和沈叶棠陪着到大队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霍竞川有时候简直是个奇葩,他还自带了沙发来,那么大一张红木的沙发,就单手提着,沈叶棠则拿着个枕头,走进屋里,一人把沙发摆好,一人放好抱枕。 陆西橙像王母娘娘般坐下:嗯,有点社死,她脸皮厚,不怕! “好了,一个小时后我过来接你。”霍竞川把一颗奶糖给她,奶糖是他掰碎了又重新包好的,方便她吃。 这里都是年轻女同志,一会儿还要进行什么读报比赛,他就先走了。 这算是一场面试,来参加的有两个队上上个学的姑娘,其他的都是知青。 陆西橙还看到了沈安宁和刘小草,刘小草还是脏兮兮的,坐在角落里。 沈安宁的精神倒是不错,徐晋杭死了,她颓废了好一阵子,又振作起来,没关系,马上要恢复高考了,她还可以考大学,去做生意,她的人生还有无限希望。 看见陆西橙走进来,她冷哼一声,给一个泥腿子生孩子,有什么好骄傲的。 “陆知青,大队长让你评选,你的几个好姐妹都来了,你选谁呀?”她不怀好意地问道,就看不惯一群人捧她的臭脚,这下好了,选谁,另外几人就被得罪了。 陆西橙都懒得理她,捏着手上的糖果微笑:“大队长来了吗?” “十点开始,还有五分钟。”林圆瞪了沈安宁一眼,“橙橙,你放心选,选谁都没关系的。” 她觉得自己普通话一般,报名就是大家一起凑个热闹。 “对,大不了就是少每天三工分,又不是要饿死,下地干活也挺好的,我们可不像某人,还要掏粪。”姜丽丽也说道。(作者不歧视掏粪工人啊!) 没错,沈安宁还掏着粪呢,坐在她边上的几个人都捂着鼻子。 沈叶棠坐在陆西橙身边,拿蒲扇替她扇着风,这人怎么也姓沈,真是晦气。 王满囤带着记分员和妇女主任走进来,他拍拍桌子:“好了,每人读一小段报纸,读得最好的当广播员,陆知青,你帮忙听着。”他一个大老粗,实在听不来这个。 “好的,大队长。” 每人手上都拿着张报纸,读的时候,有人紧张地声音都在颤抖,陆西橙在这个人名字后面打个叉,也有人磕磕绊绊结结巴巴,不知是没做好准备还是什么原因,都不合适当广播员。 姜丽丽的普通话倒是挺标准的,但是音色比较尖锐,这样的声音通过广播会更明显,也不行。 林圆如她所说,有几个字咬字很有问题,“h”和“f”分不清,陆西橙听着都想笑了,然后林圆也要笑了,忍着念完就知道自己没戏。 至于刘小草和沈安宁,一个声音像蚊子叫,含糊不清,一个声音响亮,悲伤的报纸内容读得激情欢快,显而易见阅读理解能力很差。 最后陆西橙在新来的一名知青和林舒之间犹豫片刻,最后对林舒抱歉地摇摇头,选了那名女知青。 那名女知青都不敢相信,她很喜欢读报纸,上学时也是文艺骨干,只是听说评的人是陆西橙,她们来的时候她就嫁人了,和她根本不熟,这里还有几个是她的好朋友,没想到她能选自己。 “谢谢陆知青。” 陆西橙笑了笑:“不用谢。” 选好了人,王满囤风风火火地走了,明天就有同志来装喇叭,他要去安排一下。 陆西橙还要等霍竞川过来接她,她抬头去看林舒,林舒牵着小秋秋:“好了,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 她嗓音略带一点点沙哑,没有那位女知青的清灵。 “嗯,其实你普通话和读的时候感情都很好。”林舒的声音特别适合当后世那种午夜抚慰人心的主播,很温柔知性的大姐姐。 第572章 夏天的傍晚 麦收马上要开始了,最近几天不上工,让大伙养精蓄锐,这一天,霍竞川扛了一堆竹子木头回来,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陆西橙坐在竹椅上,沈叶棠提着两个西瓜推门进来,好奇地看:“竞川,这是给孩子们做的小床吗?是不是太大了?” 霍竞川抹了把头发上的汗,陆西橙立马殷勤地递毛巾:“用这个擦。” 霍竞川接过毛巾,揉揉她的脑袋:“离远些,别碰到你。” 这才对着沈叶棠说道:“不是,这是给妹妹做的。” 天气热了,小姑娘最怕热的,他做个竹榻,傍晚时候放在走廊上给她躺着乘凉,比躺椅舒服。 “哦,那你可得做结实些。”沈叶棠经过陆西橙身边,也揉了下她的脑袋,“橙橙, 西瓜我湃井里,你想吃让竞川拿了切。” “好,阿姨,晚上我们一起吃。” 又到了吃西瓜的季节,东北这边很少种西瓜,沈叶棠的是霍奶奶从京城给她送来的,每周都有几个。 霍竞川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做好了竹榻,四面系上蚊帐,三边有围栏围起来,不算很精致,陆西橙却特别喜欢。 “我晚上就要睡在这儿!” “好,我们先去吃饭。” 晚饭也是在院子里吃的,霍竞川把桌子搬出来,吹着晚风舒适凉爽。 番茄炒鸡蛋,蒸茄子,凉拌黄瓜,冬瓜玉米肉丸汤,蒜香黄鳝,四菜一汤,天气热,菜比较清淡。 黄鳝是霍竞川去山脚下沟渠里抓来的,沈叶棠说黄鳝补人,孕妇偶尔吃对身体好,他抓了好几条,养在桶里,那里鲜少有人过去,黄鳝长得非常粗壮。 陆西橙的肚子渐渐开始显怀,以前一顿饭吃大半碗米饭,现在能吃一碗。 沈叶棠一开始觉得她吃得太少,现在的人,不管男女,谁吃饭不是吃下两大碗的,这胃口跟小猫似的。 霍竞川却说她这样刚刚好,除了肚子微微凸起,小姑娘身上还是骨肉匀停的,看着纤细,摸起来软乎乎,她骨架又小,霍竞川真的怕胎儿长得太大。 霍竞川把最粗的几截黄鳝夹给她:“我明天去县里一趟,和爸妈说一下你的情况,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陆西橙熟练地吐出一块骨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道:“买几块布,我想给宝宝做尿布。” 这会儿没有尿不湿,就是尿布,很多孩子都也用不起,因为买布要布票,孩子夏天只能光着小屁股,冬天往炕上一塞,尿了就烘干。 “尿布不着急,我找人做。”两个孩子,需要的尿布还不少,她怀着身孕,霍竞川严格控制她用缝纫机的时间。 “买,我来做,我闲着也是闲着。”沈叶棠在一旁说道,说是来照顾儿媳妇,但她事情真的不多,儿子大部分都包办了,橙橙每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是他给洗的。 沈叶棠在军区见过很多男人,军人保家卫国当然很值得尊敬,但论对妻子,很多都算不上多好。 她的丈夫已经是个难得的好丈夫了,工资津贴全数交给她管,从不和她吵架红脸,她说话,他也会耐心地听,在军区就是妥妥的好男人,可和儿子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了。 霍竞川不觉得自己洗两件衣服多了不起,秋冬的衣服厚,有些用洗衣机洗,夏天衣服轻薄,洗完澡他顺手就洗了,不费多少事。 “好,麻烦您了。”霍竞川道谢。 “不麻烦,小孩子皮肤嫩,你布要买好一点的细棉布,票不够我这里有。” “不用,够的。” 陆西橙笑吟吟喝汤,这样就很好呀! 吃过晚饭,陆西橙洗过澡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蚊帐里:“霍大灰,你快点!” 霍竞川正在给煤球洗澡,被它甩了一身的水,妹妹最近洗澡很乖,这狗一点都不乖! “你给我老实点儿!”霍竞川按住它,使劲搓它的毛,没办法,陆西橙爱和它玩,不洗干净不行。 陆西橙完全没有同情心,隔着蚊帐笑得没心没肺:“煤球,做得好,哥哥不给你吃黄鳝,狠狠甩他!” 煤球更来劲了,抖着毛在它的专属木盆里上下扑腾。 霍竞川回头,状似凶悍:“你等着,一会儿来教训你!” 陆西橙才不怕他,吐着小舌头:“略略略,怕你哦!” 走出来的沈叶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橙橙像个孩子,和她在一起,沉稳的竞川竟然也像个孩子。 “好了,橙橙,别管他们,吃西瓜!”她把大半个西瓜塞进蚊帐里,同时还塞了一个碗。 “我要等霍竞川一起吃。”陆西橙捧着瓜,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前方和煤球斗智斗勇的人身上。 第573章 仲夏夜 洗完了煤球,霍竞川进屋换衣服,出来时,陆西橙正在跟沈叶棠闲聊,他靠在门上静静地听。 “阿姨,霍哥哥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呀?” “他呀,他小时候特别乖,半岁不到就不爱哭了,饿了尿了只要蹬蹬腿我们就懂了。”所以,尽管他们当时带着孩子剿匪,沈叶棠却不觉得累,这孩子太好带了。 陆西橙星星眼,哇,是个低需求的小宝宝,和她相反。 “不过他年纪小,人又很霸道,山里没什么玩的,他爸还有诚志就用木头给他做一些拨浪鼓啊小飞机啊等等,只要是他的东西,别的孩子是碰也不给碰一下的。” “他小的时候力气就很大,别人抢他的玩具,他死抓着不放,那些比他大一岁多的孩子都抢不过他。”加上手长脚长,孩子一出生,见过的都说这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还有呢?”陆西橙托着腮,听得入神。 “他十个月时就会摇摇晃晃的走路了,自从会走了,他就不要人抱,去哪儿都喜欢自己走,扶着小板凳,走累了歇一歇,好几次摔了都自己爬上来,也不哭。” “他这么小就这么要强了啊!”陆西橙喃喃。 “可不是,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从小就是个倔脾气。” 陆西橙点头,又问:“那他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呢?” “时樾,霍时樾。” “哪两个字?” “时间的时,林樾的樾。”这名字是老爷子取的,希望孩子能茁壮成长,他是霍家小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希望他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我现在觉得,竞川这名字更好些。”来自山川,物竞天择下活下来的孩子,野生野长,有山的伟岸强劲,更适合他。 “嗯嗯,我也觉得,霍竞川的名字很好听。”陆西橙又化身夸夸党,“寓意好,字形结构好,叫起来大气响亮!” 她老公真是哪儿哪儿都棒! 霍竞川听着,以拳抵唇忍住笑意,妹妹可真是…… “那和他同辈的还有谁呢?”陆西橙继续问,他们只见过霍时桉。 “霍家人丁不算特别兴旺,老二诚铭有三个儿子,时桉、时蔚、时轲,老三是两个,时屿和时序。”相比有些大家族一辈有十几个儿孙,他们家真的不多。 “咦,都是男的?” “对,没有小姑娘。”不仅是霍竞川这一辈没有,连霍诚濂那一辈也没有。 陆西橙摸摸肚子,她还想生个小囡囡呢,也不知霍大灰能不能给力点儿! “行啦,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休息。”沈叶棠向后瞥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向外走去。 “阿姨再见!”陆西橙也转头,然后手指在脸颊上刮了刮,“霍大灰,你偷听女同志谈话!” 霍竞川站直身体,迈开腿漫步:“我是正大光明地听。” “哼!”陆西橙嘟起嘴,随即又笑了,拍拍竹榻,“快来!” 霍竞川撩开蚊帐钻进去,把边角都弄好,不让蚊子进来,跪坐在她身边:“怎么样,还满意我的幼年吗?” “很满意呀!”陆西橙把西瓜放到他腿上,“你小时候又凶又乖的样子,和现在很像。” “乖?”霍竞川眉头一挑,“我现在很乖?” “嗯。”陆西橙点了点下巴,“我要吃西瓜。” “好。”他用勺子挖了中间最甜的一块,“小吃货,张嘴。” 陆西橙吃下西瓜,小嘴鼓鼓的,这年头的西瓜没有后世的甜,西瓜的果香却极其浓郁,井水湃过,清凉解渴。 “好吃吗?”霍竞川大拇指揩去她嘴角粉色的汁水。 “好吃。”陆西橙抓住他的手,“你看,我说要吃,你马上就给我吃了,多乖。” 霍竞川笑了,低下头快速亲了她几下:“这是我乖的奖励。” 两个人坐在竹榻上吃西瓜,霍竞川怕她累,让她半躺在自己腿上,他用小竹签把西瓜籽剔干净,一块块喂她。 “你也吃,我不能吃很多的。”陆西橙翘着小脚,“霍时樾,你小时候的名字也挺好听的。” “那你最喜欢哪个?” “只要是你,你叫什么我都喜欢!” “那如果我叫狗蛋呢?”霍竞川逗她。 陆西橙小脸一挎:“你还说呢,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爱说话,也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猜啊,你会不会叫狗蛋狗剩,那我是不是要叫你狗蛋哥哥?” 霍竞川捏住她的嘴:“不准叫。”村里好几个狗蛋,他不想听她喊别人哥哥。 “小气鬼!”陆西橙仰头望天,“霍大灰你看,天上星星出来了。” “你喜欢看星星?”霍竞川放下西瓜,环抱住她。 “几十年后,城市里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星空了。” “有可以观星的地方吗,我陪你去。”霍竞川也抬起头,他在山上也时常仰望夜晚的天空,却从来不曾觉得这片星空如此美丽。 农村的仲夏夜晚是寂静又热闹的,隔着一层薄薄的蚊帐,美得犹如梦幻。 煤球绕着竹榻跑,追逐着几只萤火虫,风中有蝉鸣和西瓜的香气,间或几道低声细语。 等到夜色如水,竹榻吱呀一声,男人抱着浅睡的姑娘进屋。 姑娘一只手搭在他肩头,嘴里还在呓语:“霍大灰,我没有刷牙,不能睡!”眼睛却已经睁不开了。 “乖,我帮你,睡!” 第574章 存款 时间走到八月,陆西橙的怀孕满五个月了,肚子大了一些,因为控制着饮食,正面看去还是和以前一样,她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坐在沙发上,林舒说都看不出来她怀着双胎。 “我怀秋秋五六月时,脸都肿了,丑得要命,你怎么还是白白嫩嫩的?”林舒郁闷得说道,她还算是好的,村里的妇女,谁怀个孩子后不像老了几岁,就橙橙,越长越嫩。 “我才二十岁呀!”她穿越过来前也正好二十岁,没想到在这里要当妈妈了。 陆西橙的脸并不是幼态型,甚至因为一双桃花眼,称得上娇艳,但她气质娇憨,看上去就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晚上,陆西橙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真漂亮,就是少了点儿什么。 霍竞川洗完澡出来,身上犹带着水汽,从身后环住她:“在看什么?” “哎呀,你好烫,不要你!”陆西橙有点嫌弃地推他,她现在可怕热了。 霍竞川憋屈,捞起她一只脚帮她揉捏小腿:“最近的市场环境宽松了许多。” 昨天杨继忠过来,说黑市特别热闹,买家和卖家都多了许多。 “肯定的呀,老百姓有需要,这是大势所趋。”不过现在能卖的最多还是农副产品,工业品极少,这是由生产技术决定的。 陆西橙脚丫子在他手心里乱踩:“今年,等秋收过了,你要不要去山里?” 霍竞川每年入冬前都要去山里打猎,不仅仅是为了赚钱,也是他的爱好。 “我还挺想大灰的,不知道它长帅了没有。”大灰是陆西橙见过最帅气的狼。 霍竞川抬起眼皮:“它找了媳妇,天天带着他媳妇玩呢!” 大灰就在她面前,还敢想别的大灰! “啊,大灰有媳妇了啊,那它不就像你,一点儿都不酷了吗?” 霍竞川:……想打架!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年要不要去山里?”陆西橙轻轻踢他。 “不去了。”霍竞川数着她的脚趾,“我不放心你。” 他现在一个月也会有隔几天进山一趟,都是当天回来的,打的野猪扔给杨继忠处理:“我已经和那些厂子说好了,今年不送野猪肉过去。” 要好几天不在家,他放不下她。 怀了孕身体辛苦,情绪也敏感,她如果晚上委屈了想哭,谁哄她? 何况,秋收过后,橙橙就要快七个月了,进入孕晚期,每天洗澡散步他必须在身边的。 “嘻嘻,那就不去,我们卖卖鸡蛋粮食好了。”陆西橙依偎进他怀里,这会儿又不嫌弃他了,“昨天杨继忠带走五百个鸡蛋,我们赚了四十块钱呢!” 霍竞川是按照八分钱一个的价格卖给他的,到了黑市,原本供销社卖四分钱一个的鸡蛋能卖到一毛多。 “不觉得四十块是小钱?” “积少成多啊,四十块钱也是钱,”陆西橙坐起来,“我要把这笔钱记下来。” 从抽屉里取出记账小本本,在收入那栏写上四十:“我们的存款超过十二万了。” 这几年,卖野猪,做水果罐头,加上偶尔卖点粮食和鸡蛋,钱就越攒越多,相反,他们能花钱的地方却少得可怜,就日常生活而言,一个月也花不了几十块钱。 近期最大的一笔开销就是霍竞川买的那四把沙发,花了不到八十。 “十二万,先给你买小洋房和四合院。”霍竞川说道。 “我先前说的砖厂,你有没有想过要开?”陆西橙突然问,别看只是土不拉几的砖头,在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前期,砖厂是极为赚钱的,规模不用太大,机器可以弄好一点,效率高,销售灵活,吃几年红利不是问题。 “要开,再过两年,”霍竞川把她手里的本子合起来放回抽屉,“等有了计划,我们再讨论,你先别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你的身体,我煮了燕窝粥,要不要喝一碗?” “要!”陆西橙掀起自己的衣服,摸摸小肚皮,她至今没有长妊娠纹,不知道是不是和饮食有关。 霍竞川也将手贴上去,三个乖宝宝! …… 杨继忠最近跑乡下很勤快,嫂子有了身孕,川哥也像在坐月子,除了上工,县里都很少去了。 见到沈叶棠,他先问了个好:“沈阿姨。” “继忠来了,阿姨做了饺子,一会儿留下来吃。”沈叶棠看到他也高兴,霍家和杨家是认识的,不算太熟,但儿子和杨继忠关系可亲厚着呢,那孩子太独了,她希望他多几个朋友。 “好嘞,川哥在田里?我去帮忙!”把自行车扔在院子里,杨继忠一溜烟就跑了。 大队正是秋收的时候,霍竞川推着板车把稻穗往晒谷场上拉,他今天已经拉了五十多趟,明天能晚点出工。 “川哥,我帮你。”杨继忠跑过来,跟在旁边推,顺便瞅了眼弯着腰割水稻的张嘉宁,呦,这小子速度还挺快。 张嘉宁干劲十足,他哥前不久来信说,他们父母有可能会被平反,再加上川哥暗中透露的消息,说几年后也许会恢复高考,他觉得前途一片美好啊! “嗨,你来啦!”张嘉宁挥舞着镰刀打了个招呼,杨继忠拔腿就走,这人是有病! 把最后一车稻穗运送完,霍竞川拍拍身上的灰往家走去:“你怎么又来了,鸡蛋不够卖?” 鸡蛋当然是不够卖的,五百个两天就被抢没了,永宁县那么多人:“川哥,你那鸡蛋还有?都给我呗?” “没了,一个月五百个,多了没有。”实际上陆西橙别墅里最初有一百多个鸡蛋,只要她愿意,每天能复制一百多个来,一个月就有三千多。 不过霍竞川不会那么做,他对杨继忠的说法是鸡蛋是去山里从山民手上收来的,数量有限。 还好陆西橙买的鸡蛋都是上好的土鸡蛋,还有一些野鸡蛋,虽然和这年代的蛋比起来不够土,区别也不是特别大,这会儿的人更加不会区分,是个蛋就行了呗,蛋还能有假的啊! “好。”杨继忠过来不是特意要鸡蛋的,他怨念,“川哥,你家怎么那么多包裹啊,我都成你家的专属邮递员了!” 第575章 不太称职的新手父母 杨继忠这次带来三个包裹,分别来自沪市、京城和粤省。 包裹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小孩子的衣服鞋子,还有尿布,就粤省的只有布料和棉花,没办法,霍诚濂老婆不在身边,能弄到布料就不错了,总不能指望他一个大男人去踩缝纫机。 霍竞川拿起一只鞋子上下打量:“这么小怎么穿?” 还没他一根大拇指长。 陆西橙看到鞋子才想起来,她这个准妈妈当得太失职了,就记得要做衣服尿布,忘记做鞋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原来她脸上是少了母性的光辉! “你手多大,孩子才多大,这些鞋子是孩子半岁以后穿的,刚出生整天躺床上,用不着。”沈叶棠把鞋子放在一只小箱子里,两个孩子,出生后肯定兵荒马乱的,这些都先准备着。 陆西橙拿起一件小衣服,衣服是黄色的,这年头的布料颜色本就不丰富,婴幼儿的也不讲究什么男宝宝女宝宝,都一样的穿。 衣服款式普通,可摸上去特别柔软。 杨继忠挠挠头,他侄子侄女出生,他该送点什么呢? “橙橙,小孩子见风长,这些够他们第一年穿的,你就别再做了,想想还缺什么,我们再去置办。”沈叶棠说道,年轻人想法不一样,有些他们觉得没必要的,可能橙橙需要。 “好的,谢谢沈阿姨。” 晚上睡前,陆西橙摊开本子写着清单,她其实也没多少经验,上一世老妈生弟弟那会儿她还小呢,只能凭借大概的常识来逐条罗列。 霍竞川坐在她身边:“我问过大哥,嫂子生朵朵和小谦后奶水不够,我们要准备些奶粉。” 陆西橙耳根隐隐发红:“那我说不定够呢?” 霍竞川视线往下,喉结滚了滚:“嗯,妹妹最厉害。” 陆西橙掐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霍竞川求饶:“我错了,妹妹一般厉害。” 陆西橙拿他偶尔的低情商没办法:“奶粉是要准备的,现在太早了,奶粉有保质期,时间长了不好,不过有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有没有地方买到。” “什么东西?”霍竞川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脸贴着她的脖子,“你说,我来想办法。” “奶瓶。”陆西橙说道。 陆西橙不清楚这年代有没有奶瓶,她在沪市的百货商店没看到,可能也是没留心,县城肯定是没有的。 “奶瓶?”霍竞川也愣了一下,他第一次听说这样东西。 现在,能喝得起奶粉的婴儿都很少,更遑论用奶瓶。 “我打听打听。”霍竞川把这事放在心上。 “好,等秋收结束,你找点好的木料,给宝宝们做一张婴儿床。” “没问题,你画个图样给我,还有呢?” “还要买新的洗澡盆,宝宝不能和我们混着用。” “嗯。” “还有……” …… 新手爸爸妈妈好像终于进入了状态,第二天,霍竞川就问沈叶棠和杨继忠奶瓶的事,两人两脸迷茫。 “川哥,不是直接拿个勺子喂就好了吗?”奶瓶是啥玩意儿?杨继忠没见过。 沈叶棠尴尬,她也没见过,霍家已经十多年没有新生儿了。 霍家条件不错,对孕妇也会特殊照顾,霍时轲霍时序出生时都是母乳喂养的,没有不够吃的情况。 但橙橙是双胎,她又那么娇小,两个孩子都母乳太难为她了。 “竞川,你别急,我回头打电话问问老太太,让她找找哪里有卖的。”应该还是有的,只是比较少见。 “谢谢。”霍竞川心想,实在找不到,让小姑娘画个图,他看看能不能自己做两个瓶子。 陆西橙在给宝宝们织袜子,外面一层毛线,里面垫一层最细最软的布,保护他们的小脚不受冻。 不知道宝宝的性别,她织了浅绿色和浅黄色,织着织着,突然想到,咦,还没给宝宝起名字呢! 第576章 起名难 “妹妹,在干什么?”晚上霍竞川擦着头发进屋,就见她哗啦啦翻着字典。 “起名字啊,我们宝宝还没有名字呢!”陆西橙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够丰富了,可这会儿好像贫瘠得可怜,“你也帮忙想想呀!” 要取个寓意美好,优雅大气,朗朗上口又符合时代特征的名字真的好难,她还有两个崽崽! “要不,”霍竞川坐下来,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分钟,“一个叫小灰,一个叫小黑?” 陆西橙:霍大灰,你是对灰和黑有什么执念吗? 不过,小灰好像也不错? 陆西橙敲敲自己的脑袋,她的审美都被霍大灰带歪了。 霍竞川捉住她的手:“不喜欢?那你喜欢哪个,都听你的。” “你这次怎么不说小灰小黑很好?”养煤球那会儿他还坚持要叫大黑呢! 霍竞川伸手贴在她隆起的腹部:“你是崽崽们的妈妈。” 她辛辛苦苦怀胎生下他们,自然有这个权利给他们取名,就算她想叫什么狗蛋狗剩,霍竞川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那我给你一票否决权。”陆西橙脆生生道,“如果是儿子,一个可以叫小灰,小黑不太好,一听就是狗狗的名字,如果是小囡囡,那小灰也不行,囡囡长大了会哭的,我要再好好想想,起个什么好呢?” “不对,”陆西橙突然瞪大眼,“小灰灰做小名,还要再起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的小名,再起四个大名?” 她一头埋进霍竞川怀里:“霍大灰,要不还是你来取,我好难啊!” 霍竞川摸着她的后脑勺:“那我们一起想。” …… 时间如白驹过隙,无声无息地流淌,很快又过去了一个月,直到秋收结束,陆西橙的绝世好名还没取出来,身子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霍竞川砍了柴,顺便打两头野猪去县里给杨继忠卖了,揣了几百块回到家,走廊上四个女同志,一边手上做着针线活,一边小声地聊天。 “林舒姐,我这朵小花这样做对不对?”林圆看着自己手上粉色的小花,真漂亮。 “对的,橙橙说可以自己搭配好看的颜色,你可以做粉白相间的也好看。”林舒在用毛线钩一只小猫,她面前还有一只,圆嘟嘟的脸,半黄半黑,可爱到不行,她做了好几次都不满意。 “橙橙手太巧了,居然能想出在头绳上做各种小动物花朵水果,我都忍不住想买了。”姜丽丽钩着一根小胡萝卜,很难,但她兴趣很足,学会了也是一门技术呀。 沈叶棠点点头,她也觉得儿媳妇的脑子太聪明了,她做的毛线鞋,她都爱不释手,这会儿正织着一件毛线小衣服,也是陆西橙教的手法和配色,比她以往做的好看无数倍,如果生个小妞妞就好了,她还想做小裙子。 见到霍竞川进来,她起身看了眼身后的挂钟,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 “行,我们明天再来,沈阿姨再见。”她们现在每天抽两个小时过来学一学,等完全会了,这种小东西就能在自己那儿做。 等三人离开,沈叶棠把材料收拾好:“橙橙睡了,睡前吃了碗鸡蛋羹,估计醒来会肚子饿,面条小馄饨都有,你给她煮一点,她说想吃南瓜绿豆汤,锅里也有。” “好,今天她走路了吗?” “我陪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她脚有点肿,你给她用热水泡一泡,睡的时候脚下垫个枕头,她能睡得舒服些。” “嗯,我记住了。”霍竞川送沈叶棠到院门口,“谢谢您!” “行啦,别客气了,快进去,橙橙月份大了,你晚上别睡得太死。”沈叶棠摆摆手走了,对他一个大男人照顾孕妇,这么久接触下来,她还是很放心的。 霍竞川去后院冲了凉,热了牛奶,医生说,有条件的话,怀孕期间要多多补钙,陆西橙是早上酸奶坚果,晚上牛奶燕窝。 卧室里,陆西橙还在睡,眉头微蹙,显然睡得不太好。 霍竞川坐下,给她盖好小毯子,然后抬起她的两条小腿放到自己腿上,他动作很轻柔,还是惊醒了她。 “唔……你回来啦!”陆西橙揉揉眼睛,望向窗外,“天都黑了,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小时,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霍竞川把她扶起来。 “不太饿,”陆西橙靠在他怀里,嘟着小嘴,神情有点蔫蔫的,“我最近老是睡觉,好几次你回来我都睡着了。” “那是你太累了,小崽子们在你肚子里长大。”现在,霍竞川都不敢让她单独自己走,双胎六个月的肚子鼓得像一座小山,她这么娇小的人挺着一座小山怎么可能不累! 第577章 一份毛血旺 “我能感觉到崽崽在肚子里游来游去,吐泡泡。”陆西橙抓起他的大手放到肚皮上,“你感觉到了吗?” 霍竞川掌心静静地贴着:“感觉你皮肤好嫩!” 陆西橙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恢复了几分精神:“我饿了,想吃毛血旺。” “不吃小馄饨和绿豆汤?”怎么突然想吃毛血旺了,“毛血旺太油了,要不我给你煮碗牛肉面好不好,再煎一个你喜欢的溏心荷包蛋?” “不要,我就要吃毛血旺,越辣越好!”陆西橙把食材拿出来,“你去给我做!” “妹妹……”霍竞川还想劝,被小姑娘一把推开。 “嘤嘤嘤,人家脚都肿成了小猪蹄,就想吃个毛血旺你都不给我吃,我要带着崽崽离家出走!” 她趴在床上,两只手捂着小脸,从指缝里露出半只眼睛偷看他,见他看过来,又嘤嘤嘤不停:“嘤嘤嘤,崽崽,爸爸不心疼你们,妈妈带你们去流浪,和煤球叔叔一起!” 煤球在门口汪汪两声,嘴里叼着它的藤编小球。 霍竞川哭笑不得,还要护着她的肚子:“好好,我去做,你先喝点牛奶?” 陆西橙翻脸像翻书,马上搂住他的脖子:“嗯嗯,老公你真好,亲一个!” 霍竞川甜蜜又无奈地去给他的娇气包老婆做毛血旺,他特意减少了调味料,做了一大份,陪着她一起吃。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陆西橙咽下一块毛肚,问他。 “回来路上吃了两个馒头。”霍竞川给她夹了一片午餐肉,“明天想吃什么?” “想吃臭豆腐。” 霍竞川忍不住刮刮她的脸:“怎么老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陆西橙毫无负担地甩锅:“不是我想吃,是你的崽崽们想吃。” 她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下次回来就自己先吃,别等我,万一我不醒呢,你一直陪着我?我又不会饿着肚子。”倒是他,一整天在外面,肯定没吃好的。 “好,臭豆腐我给你做,最多吃四块。”沈叶棠和岳母都说过,腌制的食物要少吃,但她如果实在想吃,稍微吃一点没关系,不能管得太严,让橙橙心情愉悦最重要。 陆西橙吵着闹着要吃毛血旺,实际上她也就吃了小半碗米饭,大部分是霍竞川吃的,她托着下巴笑眯眯看他吃,张开嘴,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再喂我一口。” 霍竞川凑上去亲:“小坏蛋,故意的是不是?” “我确实想吃嘛,顺便让你也吃好点儿!”陆西橙揽着他的脖子,“崽崽们的爸爸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小嘴上还油汪汪的,说出来的话却像蜜一般甜。 霍竞川心头悸动,低头加快进食的速度。 吃完饭刷了牙,霍竞川打来水给陆西橙洗脚:“妹妹,脚泡一泡。” 陆西橙蜷缩着小脚:“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的脚好丑啊?” “不会,”霍竞川托着她的左脚,就算脚肿了,还是不及他的手大,他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陆西橙明晃晃的注视下,缓缓低头,轻轻吻在脚背上。 陆西橙唇角的笑靥刚刚绽开,就听他说道:“妹妹的小猪蹄真可爱!” 陆西橙脚趾在他鼻头蹭了一下:“哼!”会不会说话,你才是猪蹄,你全家都是猪蹄。 霍竞川朗声笑起来,坐在床上把她抱起:“老实点,我陪你一起泡。” 陆西橙哼哼唧唧撒娇:“要和以前一样。” 霍竞川把自己的脚放下去,让她踩在上面,用脚给她搓,陆西橙痒得要躲:“不搓,我脚不脏。” “那你帮我搓。”霍竞川回来就洗过了,脚也不脏,就是想和她闹一闹。 陆西橙脚趾动来动去,溅出来好些水花:“你说,我的脚再肿下去,会不会鞋都穿不下呀,那我要穿你的鞋。” 霍竞川看看一旁像只船的大鞋,小姑娘好几次偷穿他的拖鞋,都被他发现了,尺寸差太多,很容易摔跤的。 “鞋子不能穿,天气再凉快些,穿我的毛衣。” 这年头没有孕妇装,沈叶棠给她做了几条宽松的连衣裙,陆母也有寄来两件大一些的衬衫。 “那我鞋子怎么办?”其实陆西橙不缺鞋子,大几个尺码的鞋子也早就做好了,就是想听他哄她。 “你也像崽崽们一样,只穿袜子,走到哪里,我都抱着你,好不好?”霍竞川把她的脚捞出来,擦干,握在掌心按揉。 “我要被人笑话的。”陆西橙靠在他胸口,闻着让人心安的气息,“霍竞川,你亲亲我!” 躺在臂弯里的姑娘脸颊绯红,桃花眼含羞带怯,霍竞川眸中燃着团火焰,嗓音很低:“想了?” 陆西橙解开他的衣服纽扣,把自己滚烫的小脸藏进去:“唔,好话不说第二遍。” 霍竞川又把她的脸挖出来,亲她的眼睛和鼻子,干净清冽的味道能让人上瘾:“我也想。” 自从三个月后第一次小放纵,小夫妻在这方面不再刻意克制,在不伤害她身体的情况下,霍竞川会尽量满足彼此,而每次吃了又没完全吃饱,让他们更加欲罢不能,平常的亲亲抱抱少不了。 在这年头,很多妇女有了身子,夫妻感情会变淡的,男方不会多照顾女方,更别提什么亲密的举动。 霍竞川和陆西橙却愈发情浓。 第578章 胎动 “竞川,橙橙生孩子去哪儿,你想好了吗?”中午吃饭时,沈叶棠突然问道。 “去省城医院。”这是霍竞川一早就计划好了,县里的医院太小了,他不放心。 沈叶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结果几天后,她拿过来一封信递给霍竞川:“竞川,这是老爷子的信,你带上信去省城医院,给橙橙安排间单人特护病房。” 这会儿的医院病房条件很简陋,内外妇儿病房全在一起,七八个病人挤在一个病房中,床是钢管床,有人翻身就吱嘎吱嘎响,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病人的呼痛声,根本不能好好休息。 单人特护病房是专门安排给高级军官和干部的,必须到一定的级别才有资格入住,霍竞川哪怕花再多的钱也住不进去,不过他和陆家提过,陆国平说了能安排,没想到霍家也想到了。 霍竞川看看信,再看看陆西橙,陆西橙冲他笑了笑:“太好啦,那你回头跟爸爸说一声,不用让他再去麻烦人家了。” “嗯,”霍竞川从沈叶棠手上接过信,“谢谢,沈阿姨。” 沈叶棠笑了起来,妇唱夫随,也不错。 怀孕七个月,陆西橙终于给崽崽们取好了小名,她兴致勃勃地告诉霍竞川:“如果是儿子,就叫小灰和小狼,如果是女儿,叫西西和鹿鹿,你看怎么样?” 霍竞川看着纸上的四个名字:“儿子跟我叫,女儿跟着你叫?” “对啊,陆谐音鹿,希望我们的女儿像西瓜一样甜蜜,像小鹿一样可爱。” “我觉得很好。”貌似是比他起的小黑好听些。 陆西橙也觉得很棒,她要继续想大名了,反正起名废爸爸是指望不上的。 …… 大队又进入农闲,其余人家还要准备过冬的柴火,霍家的柴房早已堆得满满当当,家里人口少,去年做的几千斤蜂窝煤还剩下大半,不用再去买,霍竞川就专心陪陆西橙养胎,顺便收些山货。 他有一群名字奇怪的手下,叫什么山羊猴子的,神出鬼没的,陆西橙只见过两次,秋天就专门帮他跑山里。 各种菌菇榛蘑干货在黑市很受欢迎,冬天没有菜吃,这些是难得的美味。还有皮子,县城很多人家不像乡下睡火炕,他们取暖靠蜂窝煤,煤炭数量有限,不敢放开了烧,就穿皮子衣服抗寒。 霍竞川把好看完整的皮子留下,余下的都让人带去卖掉,就算没打野猪,他也小赚了一笔。 沈叶棠早就猜到儿子在做一些黑市投机倒把的事情,这种各个地方都有,屡禁不绝,霍竞川还真不算多过分,卖卖山货鸡蛋,他又不亲自出面,只要谨慎,没太大危险。 最危险的是那种交易军需品和大批量粮食的,还有钢铁和黄金,这些才是上头严查的目标,一经发现,家里有再大的权势也保不住。 响鼓不用重锤,沈叶棠只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凡事多想想橙橙和她肚子里两个孩子,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霍竞川很清楚他肩上的责任,他是丈夫,也即将是父亲。 上次故意落水的事让小姑娘生了好几天的气,霍竞川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害她担惊受怕。 陆西橙坐在走廊上晒太阳,两条腿搁在小板凳上,手上织着顶小帽子,霍竞川拿着毛毯走过来,盖在她身上,抬起她的腿坐到小板凳上开始捏:“力道适中吗?” “正好,”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年好像比去年暖很多?”去年这个时候都快下雪了,今年还是秋高气爽的。 “嗯,今年是个暖冬。”霍竞川很庆幸,如果是去年那种情况,他现在就想带她去省城待产了。 陆西橙悄咪咪偷看堂屋门口好像听不到他们说话的沈叶棠,小声说道:“霍大灰,崽崽们又在动了。” “动得厉害吗?”霍竞川立刻就想来听听,陆西橙掐他,“天还亮着呢!” 那边,沈叶棠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毛线:“我累了,也回去躺一躺,竞川,晚饭你做给橙橙吃,我就不过来了。”然后就走出了院子,幸亏没住在这儿,要不然一天天的,儿子能把她嫌弃死。 陆西橙小脸通红:“都怪你,阿姨笑话我了!” “不笑话你,她笑话我。” 霍竞川将她打横抱起,抱回卧室,放到床上,然后撩起衣服下摆,只见肚子一侧拱起一小块,在慢慢朝着中间移动。 霍竞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怎么像小猪在拱来拱去?” 陆西橙也盯着自己的肚皮,觉得他的形容很……形象,真的像小猪。 “他们要玩儿啊,你和他们打个招呼。” 霍竞川居然不太敢:“这样,你会不会难受?” “不会呀,他们好活泼,你陪他们说说话。” 霍竞川半撑着身体,轻轻抚摸那块鼓起的小包:“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爸爸,时候不早了,你们快点睡觉。” 小鼓包动了动,真的安静下来了,霍竞川抬起头,狭长的眼眸里有孩子气的天真:“是两个女儿,她们很乖。” 臭小子没那么乖。 陆西橙却在回忆沈叶棠说过的话,霍竞川小时候爱一个人玩,不闹腾,反而是她,各种调皮捣蛋,所以到底是女儿还是儿子呢? 十月下旬,一辆汽车驶进前进大队,大队上的小屁孩们跟着小车跑,比起其他大队,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汽车了,是见过大世面的孩子,每次见汽车都是吹嘘的资本。 “你们说,这是谁啊?” “谁知道呢,肯定又是去小霍家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除了小霍家,也没人认识坐得起小车的大人物了。 “别又是那个沈同志的家人?”对于沈叶棠的身份,有脑子灵活的猜到了一两分,不是从她身上,而是从之前住了一段时间霍诚志身上,当时陆西橙是喊霍小叔的,姓霍,又是小叔,哪有那么巧的事。 第579章 妈妈来了 但猜测归猜测,也没人敢问到霍竞川头上,他们是害怕,那位沈同志是霍竞川的某位亲戚,而他的亲生父母人已经没了,要不然,咋从没听他喊过妈,连陆知青也只称呼沈阿姨。 那位沈同志可是乘坐小汽车来的,每周还有吃的送来大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要是亲妈,咋能不认呢! 还有一个原因,母子俩长得实在不太像。 果不其然,小汽车一路行驶到霍家门口,熟门熟路的,村民们跟着帮忙拍门。 “川哥,你家有客人来,开开门。” 陆西橙正在院子里和煤球玩,教它一些简单的互动,霍竞川在修理农具,沈叶棠晒着山里送来的核桃,听到拍门声,三人都抬起头。 霍竞川放下镰刀去开门,车子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霍三叔,上个月才见过,还有一位……,霍竞川上前几步:“妈,您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远在沪市的陆母蒋素绢。 陆西橙听到了霍竞川的声音,妈?是她妈妈? 她马上快步走向院门口,沈叶棠反应过来,连忙喊住她:“橙橙,你慢点!” “妹妹!”霍竞川也顾不上其他,转身扶她,一手托住她的肚子,“小心点。” “妈妈,您怎么来啦?”陆西橙一脸惊喜地喊道。 蒋素绢望向女儿,陆西橙穿着一件淡绿色毛线裙,长发编成一条松垮垮的辫子垂在肩侧,饱满莹润的脸颊泛着粉色,桃花眼清澈明亮,眉眼间净是烂漫天真娇气。 怀着孕,白嫩嫩,像颗一看就香喷喷的糯米团子。 女儿过得很好。 “辛苦你了,”她拍拍霍竞川的手臂,转头对着女儿道,“都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嘴里说着训斥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很慈爱,陆西橙半点不怕,挽住她的手臂叽叽喳喳说话:“妈妈,您坐火车过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我让霍哥哥去接您呀!您工作怎么办呢,姐姐生了小妹妹,妹妹可不可爱?爸爸一个人在家,会饿瘦几斤?” 霍诚礼特地送人过来,只请了半天假,要赶回去:“竞川,家里缺什么吃的用的,和我说,我让人送过来。” “好,三叔开车慢点。” 蒋素娟懒得搭理女儿这个小麻雀,和跟着出来的沈叶棠握上了手:“你就是沈同志?” “是我,蒋姐,你叫我叶棠就好了。” “叶棠,这段日子可麻烦你,我这女儿娇气,难弄得很。” “蒋姐哪里的话,橙橙不知道有多乖,我啊,可羡慕你有个这样的女儿了!” 两个中年妇女相携着走进去,把讨论的正主准妈妈陆西橙抛在后面,她嘟嘟嘴,头顶有一片枯叶落下。 霍竞川提着行李,腾出一只手,弹走那片落叶,牵起她:“走了,回家了。” 蒋素绢早已听丈夫和儿子说起过,说竞川的房子盖得很好,这次来总算见到了,院子里的蔬菜大部分都收了,一小片菜地被重新打理过,盖着一层稻草。 一条黑得油光发亮的大狗趴在秋千上摇摇晃晃,好奇地瞅着她。 一边走廊上晒着黄豆和核桃,另一边是一张墨绿色沙发和一张木质小桌,上面放着杯子和碗。 窗台上挂着几串火红的辣椒,门口有个鞋柜,整齐得摆放着几双鞋。 住在这样的地方,难怪女儿养得越发明媚。 沈叶棠去泡了茶:“橙橙晒的野菊花茶,我喝着太苦了,竞川很喜欢,蒋姐喝喝看,我加了点糖。”他还喜欢喝花生皮泡的水,亲生母亲也接受不能。 “好,你也坐,别忙活。”蒋素绢拉着她坐下,看外面慢吞吞牵着手走进来的小俩口,“他俩一直这样?” 第580章 陆家琐事 霍竞川进屋后准备去西屋收拾床铺,蒋素绢见状制止他,转头问沈叶棠:“叶棠,你住哪儿?” “住隔壁竞川的老屋,离得不远。” “那我跟你一起住,热闹。” “妈……”霍竞川想说什么,蒋素绢摆摆手,“先这样,等孩子生了,我们再搬过来。” 陆西橙坐到她旁边:“妈妈,那你和沈阿姨白天都在这边吃饭,我想念您做的饭菜了。” “你沈阿姨做的饭菜不好吃啊?”蒋素绢笑话她,喝了口菊花茶,妈呀,这比老太太的手艺还苦, 女婿怎么喝下去的! “也好吃的,沈阿姨做面食特别厉害。”她是学不会了,霍竞川也只学到点皮毛。 “你就晓得吃。” 闲聊了几句,霍竞川搬了沙发过来,让陆西橙坐进去,他坐在她身边,手掌托着她的肚子:“妈,家里都还好吗?” “都好,本来你们奶奶也要来的,但她有点受寒,你们爷爷就不让她出门了。” 蒋素绢是在大女儿月子做完后才过来的,身为母亲,实在不放心怀着双胎的小女儿,还是跑了这么一趟。 “妈妈,那您工作呢,请了多久的假?”陆西橙问道,她不希望妈妈为了她丢了工作。 “请了三个多月,大概也能到你坐完月子,工作你嫂子替我干着,你哥你爸也会去看看。” “嫂子?嫂子自己的工作呢?” 蒋素绢笑了笑:“你嫂子把工作卖掉了,现在没有工作。” 陆西橙的嫂子曹琴是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前两年,陆大哥让她去上夜校学了会计,只是百货商店暂时没有会计的岗位给她。 正好霍家打电话给家里,说得到消息,最近两三年内,可能会恢复高考,陆大哥考虑过后,便让妻子辞了工作,在家里复习,准备考试。 陆东青觉得,售货员的工作这时候看着体面,但缺少技术支撑,并没有太大的发展前景,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也不像供销社,可以坐在那儿趾高气扬,每天聊聊天打打毛衣,他们要求挺严格的,上班时间大多数都是站着的,对顾客要笑脸相迎,很辛苦。 卖工作这个决定,连陆国平和陆奶奶都是支持的,陆东青上学时期成绩就非常好,由他辅导妻子,等高考恢复了,说不定真能考中。 他们不稀罕一个售货员的工作,可这工作是真的吃香,刚进去,一个月工资就能有二十多,比厂子里的工人工资还高,更别提一些隐性的福利了,所以卖了整整一千块,加上去年陆东青升职为工程师,收入也涨了,一家四口钱暂时是够花的。 “现在就是不知道等真的恢复了,报考条件是什么,如果只能在校学生去考,你嫂子就不符合了,还有年龄限制问题。”蒋素绢说道,不过她也不是很担心,凭他们家的条件,就算不能去参加考试,再给儿媳妇弄个工作不难。 “妈,您放宽心,我觉得报考条件会很松的,嫂子肯定有资格考试。”陆西橙宽慰她妈妈,“如果可以,哥哥姐姐姐夫也可以考呀,在沪市上学,应该也不会太耽误事。” “你奶奶也这么说。”他们是有工作的,再去上学就是半脱产学习,有了学历,职业生涯晋升的资本也有了,若是这样,的的确确是好事。 “这事不着急,你爸爸又让我带了一些题过来,趁着你还有精力,和竞川好好学。” 陆西橙的小脸立刻垮下来,摸摸自己的肚皮,崽崽啊,妈妈可真辛苦! …… 蒋素绢来了后,就整天和沈叶棠凑在一起研究一日三餐给陆西橙做什么吃,这俩人都是不差钱票的,这会儿快要入冬,气温降了下来,食物不容易变质,她们就隔三差五去县里买东西,沈叶棠骑着霍竞川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蒋素绢坐在后面。 陆西橙站在院子门口望着中年妇女潇洒的背影, 喃喃自语:“我真是格格不入啊!” 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 “什么be?妹妹想要蓝色的东西?”霍竞川从后面走过来,扶着她进屋,“妈说你月份大了,要少走动。” 陆西橙撑着腰,她孕期有效控制饮食,现在比怀孕前重了二十斤,孕晚期肚子饿得快,每天都要吃五六顿,体重就蹭蹭蹭往上涨。 她捏捏自己的脸:“我是不是胖了很多?” 霍竞川也捏捏她的小软肉:“没有,很漂亮。”是真的漂亮,他觉得,比最初认识那会儿更可爱,那时候太瘦了,现在刚刚好。 “你抱着我进去,我腿好酸,腰也好酸!”陆西橙不是矫情,是真的浑身酸酸的,胸闷气短,晚上也睡不好。 霍竞川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抱着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陆西橙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要你陪着我睡。” 她睡不好,霍竞川也睡不好,身体难受,陆西橙不敢白天哭,怕长辈们担心,就晚上偷偷哭,每次霍竞川都会低声哄她。 两个崽崽时常在肚子里大闹天宫,活跃的不得了,霍竞川收回先前的话,这应该是两个皮小子。 “宝宝,乖一点,妈妈要休息了,等出来,爸爸陪你们玩儿!”霍竞川手掌贴着肚皮上脚丫形状的一块,轻声说道。 陆西橙注视着男人温柔的侧脸,眼泪又不自觉滑落,她最近真的好爱哭。 “怎么了?”霍竞川爬起来捧住她的脸,“崽崽们踢疼你了?” “不是,就是忽然很感动。”陆西橙的泪水乱七八糟蹭到他手上,“呜呜呜,霍竞川,我要生宝宝了,我好害怕!” 霍竞川低头吻上她的眼睛:“不怕,我陪着你,一直陪在你身边,别怕。” 霍竞川也怕,自从陆西橙怀孕后,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心干活赚钱的他开始留意起村里的妇女。 有人说生孩子就跟母鸡下个蛋一样,往地上一蹲,孩子就出来了。 也有人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霍竞川更相信后者,因为他听说过好几个生孩子生没了的真实故事。 第581章 奶瓶和奶粉 “呜呜呜……”陆西橙哭得吹了个鼻涕泡,瞬间,她哭得更大声了。 “霍大灰,如果……,如果我有事,你要带着崽崽们好好生活……呜呜呜……” 霍竞川狠狠封住她的唇:“不准胡说八道,你不会有事,我们要过一辈子的。” “呜呜呜……你答应我嘛,”陆西橙的声音含糊地两人交缠的唇齿间溢出来,“但是,你不能娶别的女人。” 她不能接受有别的女人拥有他,再好的女人都不行,她会嫉妒死,会气死! “妹妹,妹妹!”霍竞川跪坐起来,一手按着怀里人的肩,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你听好了,若是你有事,我绝不会独活,我会把孩子们安顿好,来找你!” 陆西橙吓得打了个哭嗝:“哇,呜呜呜……你吓唬我!” “我有没有吓唬你,你很清楚。” 外人都说,这个家是靠他霍竞川撑起来的,他干活劳动,忙里忙外养着个娇气包,只有霍竞川自己知道,橙橙才是家的精神支柱,她不在,这个家也就垮了。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从来没有感受过爱与被爱,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无所谓幸福与否。 可得到了又失去,霍竞川怎么能接受,他再一次重重吻她:“相信我,若是你有事,我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的我自己。” “呜呜呜你太坏了……”陆西橙抽抽噎噎,混蛋狼崽子一顿骂,又哭出一个鼻涕泡,“你都不给我擦脸!” 霍竞川拧了热毛巾把哭成花猫的小脸擦干净:“哭可以,以后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陆西橙枕在他的腿上,还在抽抽,刚才情绪激动,崽崽们好像被吓着了,都不动了,这会儿又动起来:“这小土匪,跟你一样是个大脚。” 霍竞川看向自己四十七码的大脚,再看看她的肚皮,最后看看小姑娘肿了依旧小巧的小脚,嗯,孩子脚大遗传他。 他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脚大长得高。” “那我就是家里最矮的了。” “不矮,我的身高借你。”反正她经常借,他都习惯了。 陆西橙破涕为笑,脑袋挪了挪,靠在他胸口,戳着他劲瘦结实的腰腹:“霍大灰,我有时候会觉得像在做梦,你好像是我梦里的人。” 霍竞川知道她还是怕的,握紧她的手:“不是梦,我真实地在你身边。” “霍竞川,”陆西橙手指和他的交扣,“最初来到这里时,我总想回去,外婆和奶奶说,要乐观地面对生活,要坦然地接受当下,可我还是想回去的。” 这个世界是完全陌生的,尽管有疼爱她的父母亲人,可她的心始终是游移的,不能安定。 霍竞川心头又酸又疼:“那现在呢?” “现在,若是给我两个选择,留下和回去,”她仰起脸,眼里还有哭过的痕迹,小脸鼓着,有点傻兮兮,又美得惊人,“我选择留下来。” 她离不开他了,两个世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霍竞川,把她视为生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霍竞川,让她爱得义无反顾。 霍竞川手指收紧,力道几乎弄疼了她:“我懂。” …… 蒋素绢回来,看到女儿小兔子似的眼睛,就猜到她哭过了,她没说什么,孕期情绪不稳定,哭一哭挺好的。 她们买了很多鱼回来:“这小黄鱼很新鲜,橙橙多吃点。” “嗯,谢谢妈妈,谢谢沈阿姨。”陆西橙吃着饭,霍竞川帮她剔鱼刺,蒜瓣状的鱼肉夹进她碗里,“想不想喝羊汤,我明天去山里牵两头羊?” “我要吃烤羊排。” “好,我给你烤。”霍竞川坐在她右边,右手拿筷子,左手还要托着她的肚子,他总担心不托着,肚子会自己掉下去。 沈叶棠和蒋素绢相视一笑,所以小儿女的事情要少操心,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 十一月初,距离陆西橙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杨继忠骑着自行车过来,带着一个包裹。 “川哥,奶瓶找到了,说来也巧,我妈和霍奶奶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的,就都让我送了过来,你看。” 这奶瓶,市面上卖的极少,她们是去专门的厂子里订做的,一共送来六个,三个玻璃的,三个塑料的。 陆西橙好奇地接过奶瓶,造型像一只鸽子,弯弯的,小小一个,和奶嘴分开装的:“挺可爱的。” “要用热水泡一泡消消毒。”沈叶棠把奶瓶收走,住院要带的行李箱,三个人已经在开始整理了。 “川哥,还有你要的奶粉,我听嫂子的,看生产日期,买的是最新鲜的。”杨继忠又从包裹里掏出八个铁皮大罐头,每个罐头约有两斤左右,“据说这是专门给小娃娃吃的,上头写的英文,我也看不懂。” 七十年代中期,国内并没有婴儿奶粉的配方技术,百货商店卖的奶粉是全脂甜奶粉和代乳粉,就是医院配给产妇的也是这种,直到八十年代,大部分家庭唯一能喝到的含乳饮品依然是麦乳精。 杨继忠这些是在京城的外汇商店买的,霍竞川认真看上面的英文,配方他不认识,但婴幼儿专用他认得出来,转头问陆西橙:“可以吗?” “可以的。”陆西橙笑眯眯的,她知道后世的奶粉分几段几段的,添加各种营养元素,现在的条件达不到,她也不会觉得失望,爸爸妈妈已经尽力为宝宝们做到最好了。 “多少钱?” “川哥不用给我钱,钱是霍奶奶付的,外汇券也是她弄的。”杨继忠不好意思,他也想给侄子侄女花钱的,没轮上。 “川哥,我手上还有几张外汇券,喝完了你和我说,我再去买。”外汇券难弄,要花在刀刃上,给两个孩子喝得壮壮的,圆圆的。 霍竞川嘴角弯起:“行,不跟你客气。” 第582章 准备入院 十一月上旬,天空开始下起雪,气温降到零度左右,地上的积雪并不厚。 霍竞川看着扬扬洒洒的雪花,牵着煤球进屋。 卧室里,陆西橙睡得小脸红扑扑,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很少能睡得这么香。 蒋素绢和沈叶棠坐在一边缝着小衣服,霍竞川在门口轻轻叩门,示意她们出来。 “怎么了?”沈叶棠问道。 “我打算提前带妹妹去省城。”霍竞川担心雪再大,路上不好走。 “提前住进医院也好,橙橙是双胎,过了八个月,随时有可能发动。”蒋素绢赞成,双胞胎比单胎更易早产,“医院那边没问题。” “没问题,老爷子打好招呼了,这样,”沈叶棠想了想,“竞川,你明天先去趟县里,让你三叔开辆车过来接。” 拖拉机开着比较颠,还是坐汽车好,而且拖拉机是大队上的,开走好几天有些村民会有意见。 “嗯。”霍竞川点头。 第二天一早,霍竞川就去了县里,下午回来:“三叔说明天到,妈,你们收拾自己的东西,妹妹和崽崽的,我来收拾。” “行,你吃了饭,先陪橙橙睡会儿,你不在,她中午没睡。”蒋素绢对女儿也是无奈,这么大个人了, 还要竞川哄着睡,越活年纪越小,都是被女婿惯的。 霍竞川端着饭进屋,陆西橙靠坐在炕上看书:“外面冷不冷?”自从下雪后,她只在屋内走动走动,连院子里也不去了。 霍竞川把手给她:“你摸摸看。” “你手什么时候不是热乎乎的。”话是这样说,陆西橙还是握上他的大手,“我也要吃块肉。” 中午做的粉条炖红烧肉,霍竞川吃掉肥肉,剩下的瘦肉喂给她:“今天崽崽们乖不乖?” “乖,和我说了会儿话就睡觉觉了。” “说了什么?”霍竞川又夹了一筷子粉条,看她小嘴吃得欢快,他也胃口大开。 “说爸爸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陆西橙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她喜滋滋地想,她脸上终于有母性的光辉了。 霍竞川忍不住摸摸她的脸,怎么笑得傻乎乎的,听说一孕傻三年,妹妹现在就有点傻气了,他以后要更加宠着她点儿。 晚上,霍竞川把几个箱子摊在地上,对照着本子上的清单一样样放置。 “妹妹的换洗内衣多带几套,妹妹的毛衣外套围巾帽子……” 陆西橙坐在炕沿,手里捧着一桶冰激凌,她吃一口,喂霍竞川吃两口:“香吗?” “香。”霍竞川又挖了一大勺吃了,转身继续收拾,“手帕带二十条够吗?” “够的。”不够她小别墅里还有,都是在沪市和省城的百货商店买的。 “鞋子给你带一双棉鞋,再带两双拖鞋,袜子多装几双。”到了医院,她只在室内,其他鞋子用不上。 “好,你做主就行。”霍竞川比她细心,他收拾,陆西橙很放心。 “毯子带上,草纸香皂毛巾牙刷牙膏雪花膏……”霍竞川嘴里念着,每放一样东西,他就在本子上打个勾。 陆西橙看着他大高个蹲在地上絮絮叨叨,和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沉默阴鸷的男人判若两人,她嘴角却浮现甜甜的笑:“老公!” “嗯?”霍竞川抬头,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胳膊上肌肉恰到好处地隆起,彰显强悍的体魄和力量,骨节分明的浅麦色大手里拿着一块玫瑰味香皂,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还缺什么吗?” 陆西橙指着对面床上灰扑扑的玩偶:“我想带上它,不知道医院的床大不大,万一很小,你不能陪我睡,我就抱着它睡。” “床很小,我就趴床边睡,不会让你一个人的。”霍竞川还是起身将大灰狼玩偶拿了,又看看旁边的大熊猫,“要不再拿上这个,给崽崽们当玩具?” “他们那么小,哪里会玩什么玩具,有大灰狼就够了。”霍大灰有时候也傻乎乎的。 收拾完她的,霍竞川接着开始收拾宝宝们的,奶瓶奶粉肯定要带,尿布陆母她们拿,还有小毛巾小衣服小包被小毯子…… 他的规整能力很强,这些全部装在一个大箱子里。 “你自己的呢?”他还没给自己拿。 “我的和被子放一起。”这会儿的医院,普通病房床铺不提供被褥,高级单人病房有,但陆西橙是住招待所都要自备床单被套的人,怎么可能用医院的,霍竞川翻出个包袱皮,把洗干净晒好的被子放上去,包括枕头床单等,最后在一个小角落塞上他的两身换洗衣物。 陆西橙嘟嘟嘴,逼着他多拿了一套,牙刷毛巾也是新的:“要住好几天呢,你要陪着我,不方便去买,难道要弄得自己脏兮兮的?” 霍竞川低笑:“都听你的。” 衣物收拾好了还有铝制饭盒,脸盆,热水壶,筷子勺子杯子等等,医院离百货商店有一段距离,这些自己带更方便。 最后是各种吃食,肉类仔细用油纸和稻草包裹好,粮油米面还有干菌菇和菜干等,这年头住个院,要住得舒服点就是这么麻烦。 医院是有病人食堂的,但伙食铁定不会多好,家在省城的就回家做了送来,有条件的也可以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 医院就在省政府家属院附近,沈叶棠打算去霍诚礼家里做。 霍竞川还想带张桌子,陆西橙连忙制止他:“好啦,东西够多了,霍三叔的是汽车不是货车。”他怕不是想将整个家搬过去。 霍竞川想了想:“如果病房没有桌子,我到时候找文老借一张。” 四大件行李收拾完,霍竞川重新去洗了个澡,抱着陆西橙躺下,他额头抵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妹妹,再辛苦一个月。” 陆西橙笑出来:“霍大灰,一个月后可能会更辛苦哦!” 两个崽崽,她光是想想就头大,万一真的如有些人说的,一个哭,另一个也哭,她怎么哄啊,她也只能跟着哭了! 霍竞川也笑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不会像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辛苦,不能替她分担。 第583章 出发去医院 霍诚礼早上七点不到就将车子开在了霍家院子门口,沈叶棠和蒋素绢正在做早饭:“你半夜出发的?” 从省城开到这里起码要四个小时,天黑光线不好,开得更慢。 “两点多出来的,怕你们着急。”霍诚礼尴尬地捂住咕咕叫的肚子,“大嫂,有没有吃的,有点饿。” “有,蒸了包子,你一会儿多吃几个。” 除了包子,还有白粥红薯,霍竞川腌的酸萝卜和陆西橙做的肉松,蒸了一块咸肉,霍诚礼吃得头也不抬:“太好吃了。”难怪二哥住了两天不想走了,吃得这么好,大哥真惨,一顿都没吃过。 “三叔带点回去。”霍竞川照顾着陆西橙吃小馄饨,起来太早,准妈妈没睡醒。 霍诚礼连吃了四个包子,喝了两碗粥才停下筷子:“竞川,等到了省城,家里两个小子想来看看你和你媳妇儿,行不?” 天天念叨着要见见大哥,霍诚礼快烦死了。 “他们多大了,没在京城上学?” “十四岁,前两年京城那边局势混乱,他们在那里上学也学不到什么,我正好来这边任职,就干脆一起带过来了。”十几岁的男孩子,不需要多照顾,吃饭有家属院食堂,自己上学放学,霍诚礼工作忙,偶尔过问下他们的学习。 霍竞川看向陆西橙,见她点头,说道:“来看看可以,不能闹腾。” “他们不会的。”霍诚礼心想,就你那副黑面煞神的样子,谁敢闹腾啊! 陆西橙舀了颗馄饨送进嘴里,霍大灰的兄弟辈只见过霍时桉,不知道其他人长得什么样,崽崽们会长得像谁。 吃过早饭,要把家里收拾干净,陆西橙坐在沙发上,煤球两只爪子搭在她腿上,歪头瞧着她的肚子。 陆西橙摸摸它的脑袋:“对不起啊煤球,姐姐要去生崽崽,又不方便带上你了,你去王春才叔叔家里玩儿,乖乖等姐姐回来哦!” “汪汪汪!”煤球把爪子伸到她肚子上,霍诚礼在一边看得紧张,这狗不会咬人? “对呀,崽崽就在里面,和煤球刚刚来家里时一样,小小的,等他们出来,煤球要保护他们哦!” “汪汪汪!” “煤球真是个乖男孩!真棒!” 霍诚礼一头黑线,刚想说狗听不懂人话,霍竞川过来了,也摸摸煤球的脑袋:“王春才不是叔叔,别乱叫。” 陆西橙抿嘴笑,煤球是叔叔。 霍诚礼摇摇头,搞不懂这一家。 霍竞川看了看他略带疲惫的脸色:“一会儿我开车?” 霍诚礼惊讶:“你会开车?”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凤毛麟角,他以为侄子只会开拖拉机的。 “嗯,学过。”虽然这两年没再碰过车,不过霍竞川觉得开车挺简单的,主要他不太信任开了半天的车的霍诚礼,橙橙说这叫疲劳驾驶。 “行,我坐副驾驶替你看着。” 霍诚礼今天开来的不是小汽车,而是一辆军区牌照的吉普212,陆西橙眼前一亮:“霍哥,这车好帅气。” 霍竞川扶着她坐进去,身体四周用被子裹住:“你喜欢,以后有机会我们买。” “好!”国产车在八十年代并不贵,陆西橙听外公讲过,他那时候买了辆才花了不到三万,而同一时期的进口走私车的价格却要十几二十多万。 霍诚礼更无语了,买车?哪有私人能买车的,有没有钱另说,没地方买啊! 再转念一想,又好像不是没可能,国家发展工业和科技,造出来的小车会越来越多,说不定真的有一天私人也能拥有小汽车呢? 霍竞川绕着车检查了一遍,两个男人把行李放进后面的大屁股里,陆西橙坐在后排中间,蒋素绢和沈叶棠坐她两侧。 “妈,万一路上颠簸,你们帮忙扶着。”霍竞川坐上驾驶位,回头握了握自己妻子的手,“我开慢点,不舒服和我说。” “嗯。”陆西橙在她掌心挠了挠,“放心,我很好。” 车子缓缓驶出去,此时还不到早上八点,入冬了没多少农活,农民们都在家里窝冬,经过一处房子时,有人远远地招手。 “李婶子,您怎么这么早呀?”蒋素绢探出头问道。 李奶奶左手提着一只鸡:“素绢,这是我一早刚杀的鸡,老母鸡,你拿去给橙橙吃啊!” “李婶子,我怎么能要您的鸡呢,这是留着下蛋的。”蒋素绢连忙拒绝,她娘家也是农村的,她太清楚一只鸡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意味着什么。 “下什么蛋啊,杀都杀了,赶紧拿着,丫头怕鸡头,我鸡头都给剁了,还有这篮子鸡蛋,是这个才下的,新鲜着哪,你也一起带上。”李奶奶说完,朝陆西橙笑笑,就转身走了,鸡头可以给老头子下酒。 陆西橙摸摸掀开篮子上的粗布,二十多个圆滚滚的鸡蛋瞧着特别喜人。 “咱们家橙橙讨人喜欢。”沈叶棠在村里住了好几个月,这俩孩子人缘真的挺不错的,经常有人往家里送东西,她前面做尿布都有好几个大娘过来帮忙。 “是竞川能干。”女婿有本事,在村里有地位,带着女儿也过得好,这点蒋素绢很明白,要不然就自家姑娘那四体不勤娇滴滴的样子,看不惯她的人不会少。 两个女人开始商业互吹,陆西橙能怎么办,就听着呗。 第584章 入住 霍竞川虽然是新手司机,但他胆大心细,开车稳如老狗。 而且,霍诚礼发现,这个侄子方向感特别强:“你不会迷路?”这会儿的道路,不管是乡间小路,还是国道线,基本都没啥路标,他每次开过来都怕会开错道,竞川居然都不用他指路。 “开过几次。”霍竞川目视前方,遇到坑坑洼洼的路面就减速,想办法避开。 霍竞川开得很慢,中午大家也是随便吃了点东西,陆西橙不太饿,靠着她妈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就听到窗外的自行车铃铛声。 “到省城了?” “嗯,累不累?马上到医院了。”这会儿下午一点多,霍竞川一路上都没休息。 “不累。”陆西橙状态挺好的,摸摸肚子,崽崽们在睡觉,也很乖。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医院,来来往往的人都打量着这辆难得一见的吉普车。 霍诚礼下车取行李:“竞川,要不你先去办手续?” 霍竞川扶着陆西橙下来,把口袋里的证件和几张大团结递给霍诚礼:“请您帮忙办下手续,我陪着妹妹。” 霍竞川听文老说过,医院这种地方时常发生各种冲突,连光天化日持刀杀人的都有,他不放心把她扔下。 “行,人不多,应该快的,你们在这儿等着,钱不急。”霍诚礼快步走向门诊处,这会儿看病是先看再给钱的,后期经常有病人逃费的,加上医院改制,渐渐就改了规矩。 没一会儿,霍诚礼就拿着单子跑回来了:“办好了,住院部在后面那栋楼三楼,你媳妇儿能走吗?” 医院的占地面积很大,走过去好几百米,霍诚礼担心她走不动。 “三叔,我能走的。”陆西橙没那么弱,坐了好久的车,她也想活动活动。 霍竞川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两个大箱子,到住院部楼下时,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自己上楼。 “我抱你上去。”把行李扔给霍诚礼,霍竞川将她打横抱起,迈步走上楼梯。 霍诚礼叹了口气,认命地当搬运工。 陆西橙揽着霍竞川的脖子,要不是人来人往的,真想亲他一口。 病房在三楼东面,很安静,连着三间都是单人病房,后面有护士过来:“稍等下,我给你们开门。” 霍竞川侧身让开,陆西橙好奇地打量着:“同志,那两间有人住吗?” “没有人,都是空着的。”护士笑容满面,能住进干部病房的身份不一般,态度要格外好些,“对面有个厕所,是三个病房共用的。”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他们用,陆西橙对这点很满意,妈妈和沈阿姨在,也为了不让霍竞川担心,她现在只偶尔从小别墅拿取或者存储东西,很少进去,要是上公共厕所,陆西橙觉得她想回家了。 住的可以稍微差一点,但她真的无法忍受脏的厕所。 病房不大,比陆西橙想象中好一些,有两张床,四把椅子,一个柜子,还有一张小桌子,麻雀虽小,也算五脏俱全了。 霍竞川把她放下,霍诚礼三人也到了,沈叶棠和蒋素绢快速地拿出抹布开始擦拭,看得出来,这里挺长时间没病人住进来了。 “病人食堂在楼下北面的房子里,早饭是五点到八点,中饭十点半到十二点,晚饭四点半到六点,开水房的时间一样。”护士交代注意事项,她指了指房间窗户下的几块铸铁片,“这些连接着锅炉房,你们不要去碰。” 这是一个简易的供暖装置,只有干部病房才有。 “好的,我们知道了,辛苦你了同志。”蒋素绢塞了一小把糖给护士,“我们住的时间比较久,后面有什么不懂的可能还要多麻烦你。” “不麻烦的,我就在进门处那个小房间,你们尽管去找我就行。”拿了糖,护士更热情了,又说了几句才离开。 两个妇女手脚麻利,很快把灰尘都擦干净了,霍竞川摊开被褥铺上:“这边我来,妈,你们先去招待所。” 事先说好了,晚上霍竞川留在这儿陪床,沈叶棠和蒋素绢去附近的招待所住,帮忙送一天三顿饭。 “行,我们顺便去副食品店转转,看看有什么吃的买一点,橙橙晚上给你炖个鸡汤行不行?”沈叶棠问陆西橙。 “阿姨,我想吃点儿辣的。”陆西橙最近总想吃重口的菜。 “那就做个辣子鸡。”至于儿子,儿媳妇吃啥他就吃啥,不用问。 第585章 准备生产1 霍竞川抱着陆西橙放到床上:“怎么样,下面够不够厚,要是觉得硬我再垫一层棉花胎。” 陆西橙爱睡软和的床铺,他垫了三层褥子。 “挺舒服的,你收拾你自己的床。”病床不大,睡两个人有点勉强。 “不急,我先把东西拿出来。”病床边有两个矮柜,霍竞川将水壶放进去,饭盒和大部分吃食沈叶棠他们带走了。 陆西橙坐在床沿,往脸盆里灌了盆热水,霍竞川拧了毛巾替她擦擦脸:“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 “洗完脚再吃,你也擦一擦。” 霍竞川就着她用完的水也洗了把脸,再一起洗脚,陆西橙瞅着自己胖乎乎的脚:“我想吃猪蹄。” “你那儿做好的有吗?”没有只能买了现做。 “有卤猪蹄。” 于是,陆西橙舒舒服服靠在床头啃猪蹄,她爱吃猪蹄上的筋,把皮都留给霍竞川:“霍大灰,等崽崽们出来了,万一我喝不下汤汤水水,你也要帮我喝掉哦!” 她听说好多男人陪老婆坐月子,老婆没胖,男人胖了一大圈,不知道霍竞川会不会胖。 “好,奶水不够吃就给他们喂奶粉,不用勉强自己吃不爱吃的。”虽然都说母乳喂养最好,但这年头普遍营养差,孩子多数吃不上母乳,都是喝喝米汤甚至各种煮烂的植物根茎,他家两个崽崽能吃上奶粉,霍竞川觉得并没有委屈了他们。 陆西橙抬手碰碰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她或许可能大概真的要变成一头小奶牛了,哭唧唧! 趁着时间还早,霍竞川还给陆西橙洗了个头发,医院有电,病房里有插头,他想了想没用那只精巧的电吹风。 “我怕会跳闸。”他说道,拿毛巾一点点吸干头发上的水分,“小心为上。” 陆西橙脸上有遗憾:“擦头发好累的。”在沪市时住在家里,霍竞川也没用吹风机,他有时候真的谨慎到让她佩服。 “不累。”小姑娘一头长发又黑又顺滑,霍竞川握在手里舍不得放,自从怀孕后,洗头都是他帮着洗的,夏天一天一次,冬天两天一次,从没觉得麻烦。 陆西橙抚着肚子:“你说崽崽们什么时候出来啊?”她既怕生产又想早点卸货。 “不喜欢住在医院?” “嗯。”医院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刚才经过一二楼普通病房区更明显。 霍竞川蹲下,脸贴在肚子上,像是在认真倾听。 陆西橙捏住他另一边的耳朵,笑道:“听到了什么?” “听到崽崽们说,会准时出来和爸爸妈妈见面。” 陆西橙假装伤心:“崽崽偏心,只和爸爸说悄悄话。” 霍竞川起身环住她的肩膀:“那崽崽们的爸爸也偏心点,多爱妈妈。” 沈叶棠和蒋素绢过来时就看到小俩口靠在一起小声说话,两人无奈对视,结婚也两年多了,怎么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呢! “橙橙饿了没有,竞川,把桌子摆好,准备吃饭了。”她们来的时候去食堂瞅了一眼,荤菜只有白菜炖肉片,那肉很肥,队伍排得老长,两人瞬间打消了再去食堂打份菜的想法。 第586章 准备生产2 去副食品店晚了,没什么菜,倒是有好几斤小鱼扔在那儿没人要,那鱼不到巴掌大,瞧着倒是挺新鲜的,但要做好吃却不容易,需要重油,都不舍得。 霍竞川来的时候带了几罐子豆油,还有一大罐猪油,沈叶棠花五毛钱买了三斤鱼炸了,炸得政府家属院满院子的香味,她们自己连同霍时序霍时轲两个少年吃了一半,剩下一半装在饭盒里带了过来。 陆西橙看到油炸小鱼,马上抛弃了辣子鸡,她要吃鱼。 蒋素绢把几个饭盒都拿出来:“还有红烧狮子头和红薯粉,竞川,你多吃点儿。” 女婿不挑食,就是胃口比较大,她们提了两个篮子,一个篮子装菜,一个篮子装主食。篮子里垫着厚衣服,饭菜都还是热乎的。 “谢谢,妹妹先吃。”在医院不需要干活,霍竞川刚刚还吃了些猪蹄,并不怎么饿。 不过等陆西橙吃完,他还是把所有的饭菜都扫荡干净了。 沈叶棠和蒋素绢陪着说了了一会儿话就要走,陆西橙以为她们坐了半天车又做饭的累了,举起小手挥了挥:“妈妈,沈阿姨,晚上好好休息。” “嗯,买菜路过电影院,晚上有《智取威虎山》,我和你沈阿姨赶着去看,你俩早点睡。”两人提着篮子就出了病房,走廊上,还能听到她们的讨论声,要找个时间去公园玩玩。 陆西橙手还举在半空,木着小脸,这是两个假的母亲! 霍竞川把她的手按下去:“等崽崽们出来,坐完月子,想看什么,我都陪你去看。” 陆西橙重重点头,她也要做一个潇洒的老母亲! 其实陆西橙很喜欢蒋素绢和沈叶棠这样的家长,当子女安好时,能自己去找寻乐趣,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而不是全天围着孩子转。 她走到窗口看向楼下,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医院的路上覆盖着薄薄一层雪,有三三两两的人从食堂打了饭,缩着脖子往外走,这时候医院的病人远不如后世的多,食堂也只是一间小平房。 霍竞川擦干净桌子,走到她身后:“妹妹,冷不冷?” “不冷,”陆西橙往后靠进他怀里,“霍大灰,我想做运动了。” 霍竞川瞠目,在这里?不太好! “妹妹,你肚子大了,不安全,等崽崽们出来,你想怎么玩,我都依着你!”霍竞川嘴里认真地劝,心里想,如果妹妹坚持,他也不是不能配合的。 陆西橙狐疑得扭头看他,这狗男人在汪汪汪什么? 她转身,甩掉两只拖鞋,踩到霍竞川的脚上:“我要这样运动,你带着我消食。” 结婚前,两人经常这样,陆西橙吃完饭懒洋洋不爱动弹,霍竞川就让她踩着自己的脚,带着她在堂屋转圈圈,婚后,有了别的运动方式就很少这样了。 狗男人霍竞川:…… “耍我好玩吗?”他一手护着她的腰,另一手揽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陆西橙都能从声音里听出来憋屈。 “我没有啊!”陆西橙无辜地眨眨眼,“这是非常正经的运动,是你自己思想不健康。” 霍竞川缓缓迈开腿,小幅度地绕着床走,脊背半弯着,牙齿细细厮磨唇边白嫩耳垂,他思想或许不健康,但他的身体绝对是健康的。 陆西橙痒得咯咯笑,霍大灰真好玩! 晚上九点过后,医院统一拉了电闸,病房里黑黢黢的,霍竞川打开手电筒放在床头,帮陆西橙掖了掖被子,躺到对面床上。 他虽然看着瘦,但骨架摆在那儿,身上又都是肌肉,肩宽腿长,这床睡着舒展不开。 躺了一会儿,翻了一个身,对面也传来翻身的响动,他连忙坐起:“妹妹,我帮你。” 陆西橙现在肚子大了,翻身都很吃力,以往睡觉七滚八滚的坏习惯被强制改了过来。 “你也没睡着吗?”陆西橙的声音娇声娇气的,张开手臂,“要抱抱!” “怎么了?”霍竞川把她半抱起来,“睡不着?” “嗯。”她往床的另一边挪挪屁股,“我想和你一起睡。” 自从结婚后,两人从来没有分床过,就是闹矛盾的时候,她故意背着他睡,睡着睡着也要不自觉滚进他怀里的。 霍竞川也不习惯跟她分开,他护着她的肚子躺上去:“那我们一起睡。” 陆西橙揪住他的前襟,脸贴在他胸口,闻着熟悉的味道,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很快闭上了眼睛。 霍竞川手轻轻拍打她的背,嗅着小姑娘身上的奶香,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也睡了过去。 第587章 准备生产3 住院两天后,文老抽空过来,给陆西橙把了把脉:“不错,你身体好,两个小家伙也精神得很。” 这年头双胞胎挺少见的,能养得这么好的更是少见。 “谢谢文爷爷。”陆西橙摸摸肚子,她怎么感觉两个崽崽最近变懒了,都很少用小jiojio踹她? 霍竞川拉开抽屉,拿上一个盒子,送文老出去,到走廊上,他把盒子递给文老:“文老,若是我妻子生产时有危险,能不能吃这个?” 文老已经预感到了这是什么,打开盒子,果然,是一支比前两支品相更好的人参。 这小子,好东西藏着掖着的。 文老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人参上移开,对着面前目露担忧紧张的年轻人摇摇头:“最好不要,人参虽说是大补之物,但一般的人承受不起,尤其是孕妇,一个不慎,就会造成生产时大出血的情况。” 尤其是他手上这支,一小片就足够给重病的人吊一口气了,那丫头身体好得很,用不上。 一直以来,文老都有个疑惑,当初霍竞川吃那支人参是十五岁都不到的年纪,虽说只吃了一些参须,但也有好几根,换做普通人早就因为气血补过头爆体而亡了,人参能这样胡乱吃吗? 这小子怎么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 霍竞川往后退了两步,浑身冷汗直冒,幸好,幸好他问了一句,否则…… 能来住这个病房,文老知道霍竞川现在不缺钱,也不打这人参的主意了,他想了想说道:“这样,这人参你留着,以后救命用。至于你担心的,人参不能吃,我那边有两株红参,年份比较短,效果也更加温和,若是小姑娘生产时没力气,倒是可以喝点儿那个。” “谢谢文爷爷。”霍竞川这声文爷爷叫得格外真情实感,接过盒子,拿起那支对有些人而言价值连城的人参,看也不看,一把折断,一分为二,“文爷爷,这半支人参送给你。”山上还有一支,这里半支留着应急。 文老呆呆地握着半支人参,差点老泪纵横,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霍竞川用半支人参换了两包切片红参步履轻快地回了病房,发现病房里多了两个半大少年,正和坐在床上的陆西橙大眼瞪小眼。 陆西橙今天梳了两个丸子头,穿了件沈叶棠织的奶黄色毛衣,脖子里系着她教林圆她们做的毛线假领子,白色镂空针织,温婉又青春活泼。 两个少年看着她,脸微微发红,这是大嫂? 叫不出口!比他们学校的女同学更像学生,还好看! 霍诚礼从厕所洗了几个苹果出来:“竞川,你怎么不进去?” 两个少年同时抬头,看向门口身材高大,近乎要顶到门框的男人,大哥! 这是他们大哥! 难怪二哥形容说,大哥长得像个大哥样,看到就想叫哥! 尽管见过照片,但照片上的人只看得出英俊,远没有真人来得气势十足。 两个人来之前计划得好好的,要怎么嘴甜,怎么夸大哥厉害,夸大嫂贤惠,让大哥大嫂在兄弟里最喜欢他们,这会儿对着真人,大嫂不好意思叫,大哥不敢直视。 “竞川,介绍一下,这是时序,我儿子,今年刚刚满十四岁,家里排行老五,时轲小半岁,是诚铭的儿子,也是最小的一个。” 霍竞川点点头,拍了拍霍时序的肩,霍时序顿时痛得龇牙咧嘴的,还不敢说。 “身子骨有点弱。”霍竞川又拍拍霍时轲,叹了口气,他要是有儿子,一定要好好操练。 “是有点,老太太还想让他俩下乡的,年纪太小了,部队也不要他们。”霍诚礼把苹果放到碗里,“你们俩,还不叫大哥大嫂!” 霍时序霍时轲喊了声大哥,又小小声喊大嫂。 霍竞川放下盒子,木质盒子碰撞木质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两人立刻站得笔直:“大嫂!” 陆西橙正准备拿苹果吃,被吓得手一抖,苹果咕噜噜滚到地上。 变声期少年的公鸭嗓,真的不好听。 霍竞川眼眸微眯,两个少年低着头像鹌鹑。 霍诚礼满意极了,总算有人能治住你们:“竞川,我还有个会要开,这俩放你这儿行不?” “行。”霍竞川重新拿了个苹果,靠在柜子上开始削,他的姿势很随意,动作娴熟,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贤惠这个词放在他身上丝毫不违和。 霍时序和霍时轲却觉得自己像那个被削皮的苹果。 第588章 准备生产4 “好啦,你别吓唬小孩子。”陆西橙敲敲霍竞川的手臂,“这是脆苹果还是粉苹果?” “脆苹果。”小姑娘不喜欢吃粉苹果。 霍时序霍时轲睁大眼,大嫂真勇敢,竟然敢打大哥。 陆西橙露出自以为慈爱,其实是可爱的笑:“你们好,我可以叫你们时序时轲吗?” “可以的,大嫂。”二人异口同声回答。 “你们是放寒假了吗,中学几年级了?”陆西橙觉得自己特像一个长辈。 “马上高一了,刚放寒假。” “你们在学校里都玩些什么游戏?” “滚铁环,下雪了我们就拉爬犁玩。” “真的啊,我也有个爬犁,我还会在冰上跟人打仗呢!”就是老输,每次都要霍大灰给她找回场子。 “我们也会,我们兄弟联手,所向披靡!”兄弟俩终于活泼起来,说他们怎么和人打仗,把人打得屁滚尿流的。 陆西橙听得津津有味,小嘴里时不时被喂进一块苹果。 说着学校和小伙伴的趣事,霍竞川冷不丁冒出一句:“寒假没有作业?” 瞬间,三张兴致勃勃的小脸同时垮了下去。 霍竞川从背包里取出三本数理化丛书,两本扔在霍家兄弟面前,指了指对面的床:“趴那儿写。” 另一本翻开,提起新买的小桌子放在床上:“妹妹,学习半小时。” 陆西橙向他投去一个仇视的小眼神,捡起笔刷刷刷画了一只垮脸小兔子和一只凶脸大灰狼。 霍竞川微微一笑,由着她画画,坐到边上也开始看书。 霍时序霍时轲苦逼地做着题,好难啊,不会怎么办? “拿过来。”霍竞川捏了捏陆西橙的小丸子,手上的钢笔写下一串数字。 “初中的知识都不会?”皱眉看着书本,“你们在学校学了什么?” “老师没教。”霍时序缩着脑袋,老师随便讲讲就走了,他们已经算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了。 霍家人多数从军,学习方面大致过得去就行,对他们并不严格。 陆西橙拉拉霍竞川的衣袖,示意他别凶,大环境如此,不能怪他们。 霍竞川把题目讲了一遍,包括公式和原理:“懂了吗?” 两个少年并不笨,他们只是没接触过这样的题型,知识点还是记得的:“懂了,谢谢大哥。” 霍竞川又勾了几道初中的题给他们做:“不会的先思考,都是学过的。” “好的。” 霍诚礼开车带着沈叶棠和蒋素绢过来送饭,原以为病房会很热闹,没想到静悄悄的,儿子和侄子趴在床上埋头写字,霍竞川和陆西橙靠在一起看书。 这俩孩子品性是好的,就是太跳脱了,这两年稍微好一些,十岁左右真的是人嫌狗厌,他棍子都打断了好几根,没用。 跟着竞川倒是难得安静。 霍竞川说他们身子骨弱真有点冤枉他们了,在他眼里就没几个人不弱的。 “爸,等等,我们把这题做出来再回去。”霍时序霍时轲头也没抬,继续写写画画。 陆西橙和霍竞川相视一笑,这是她出的一道数独题,相当有趣味性,真适合给他们打发时间,锻炼脑子。 第589章 准备生产5 十一月底,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王主任第三次来给陆西橙做检查:“宝宝很好,已经入盆了,接下去不用太忌口,可以多吃些,还有她随时可能发动,身边不要离人。”这话是对着霍竞川和两位妈妈说的。 “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沈叶棠送医生出去,蒋素娟握着女儿的手,“橙橙,肚子难受要马上说。” “嗯。”陆西橙朝她妈妈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转头看霍竞川,“我也很好。” 越临近生产,霍竞川的情绪越紧张,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能感受到。 蒋素绢拍拍女婿的胳膊:“你陪着橙橙,我和叶棠再去街上看看,买点新鲜的吃食回来。”幸好是冬天生产,食物耐放,这几天她们俩满省城的逛,买了不少农民偷偷拿出来卖的好东西。 “妈妈路上小心。”陆西橙靠着抱枕坐起来,“霍大灰,你把奶粉拿过来我看看。” 奶粉只带了一罐,霍竞川从箱子里取出来:“看什么?” “看看怎么泡啊!”陆西橙低头看说明。 霍竞川一把将奶粉抢走:“不用看。” 陆西橙抬头,视线先是落在捏着罐头的手上,麦色的大手青筋鼓起,可怜的罐头被捏了变了形。 然后缓缓往上,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霍竞川嘴唇抿得死紧,好像在跟谁生气。 “哎呀,你干嘛啦!”陆西橙拉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你想和我吵架吗?我会哭的。” 霍竞川从鼻腔里发出哼声,把奶粉放到一边,蹲下来,脸埋到她手心里。 陆西橙的手小小的,盖不住他整张脸,她侧身用另外一只手抚摸他的头:“霍哥哥!” 霍竞川没回答,她手指调皮地在他鼻尖戳了戳,片刻后,掌心有浅浅的湿意传来,陆西橙一惊:“霍竞川,你……你哭了?” 霍竞川极少极少哭,她印象里只有那么两三次,是他情浓时眼眶发红,听村里人说,自打认识小霍后,从来没见他哭过,八九岁时被人欺负,他只会反击,少年时期干着农活,挣着和成年人一样的工分,再苦再累他都不会落泪。 可如今,现年二十三岁的霍竞川,却在她病床边哭泣。 他的哭是无声的,仿佛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的眼泪,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只有肩膀微微颤抖显露着他此刻难以抑制的情绪。 一米九一的男人,他顶天立地,他无惧风雨凄苦,可他现在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陆西橙也鼻头发酸,倾身上前将他抱住。 霍竞川回抱住她,喉头哽咽:“妹妹,我有点害怕!”他太风声鹤唳了,她说要看看怎么泡奶粉,像是在交代…… “不怕的,我和宝宝都会没事的。”陆西橙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前面急诊科室这段时间死了两个孕妇,都是一尸两命,大家都在讨论,霍竞川自然也听到了,当时就脸色惨白。 他太怕太怕会失去她。 “她们都是有原因的,一个雪地里摔了一跤,家里迟迟不肯送医院,等到送来抢救来不及了,还有一个是胎儿太大,那户人家不让剖才没的,我这么健康,我走路你都要抱着的,绝不会让我摔跤,我要是生不出来,你肯定会给我剖,我不会有事的。”陆西橙整理自己的思绪,努力安慰他。 “嗯,”霍竞川脸贴着她的脖子,“生不出来,我们就马上剖。”他去查了血型,他们的一样,他随时能为她输血。 陆西橙扁扁嘴:“那你不许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霍竞川蹭蹭她的脸:“乖,是我不好,我害妹妹担心。” 陆西橙呜呜两声,扭头寻到他的唇,胡乱吻他:“你是最好的。” “你也是!”这一刻,他们尝到了彼此眼泪咸涩的味道。 …… 十二月初,霍奶奶从京城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京城妇产科医院的主治医生,这位医生一到,就被王主任请去讨论疑难病例了。 霍奶奶坐在床边,慈爱地看着睡着的陆西橙:“这孩子养得真好。”小脸红润,头发清清爽爽,一看就被照顾得极其好。 又看向守在一边的大孙子:“孟主任经验丰富,接生过几千个胎儿,抢救过很多产妇,有她在,你不用担心。” “谢谢!”霍竞川郑重道谢。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尽管孙子还没认他们,但他的的确确是他们霍家人,陆家姑娘肚子里是他们霍家下一代,于情于理,霍奶奶都不可能不关心。 更何况还是双胎,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第590章 准备生产6 两天后,陆国平带着陆奶奶到了医院,陆西橙惊喜万分:“爸爸,奶奶,你们怎么来啦!” “来瞧瞧你,看看你有没有哭鼻子!”陆老太太揶揄,她是外科医生,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再主刀,但还是想来看看小孙女,生孩子是大事,又嫁得这么远,怕她会害怕。 “我才没有哭鼻子呢!”霍大灰哭鼻子了,她没有! “奶奶,您坐,喝水。”霍竞川倒了两杯水,“爸,您也喝水”。 “奶奶不渴,奶奶来看看,”陆老太太摸摸陆西橙的肚子,“这肚子不大啊!” 双胎,陆西橙的肚子真的不算大的,比儿媳孙媳当时都要小一点。 “医生说了,胎儿发育很好,她这样容易生。”霍奶奶在旁边说道。 “那肯定是竞川管着了,咱家妹妹贪嘴,可没那么乖。” “乖的,我们橙橙最乖了。”霍奶奶连忙道,小姑娘一直笑眯眯的,哪里不乖了! 看到孙女状态很好,陆奶奶放下了心,和霍奶奶聊天去了。 傍晚,陆西橙睡了一下午,精神很饱满,吃着陆老太太做的笋干炖肉:“奶奶,您做的就是好吃。” “喜欢吃多吃点,奶奶带了好多来,明天给你做蛋饺好不好?” “好呀!” “你奶奶最疼了,最嫩的笋都在饭盒里了。”陆国平说道,老太太煮了一锅笋,他刚要盛就被亲妈拍了,要先留出给橙橙的,剩下的才给他们吃。 “你好意思和橙橙抢吃的啊,多大的人了!”蒋素绢笑话丈夫,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这时,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鞋底击打地面,嗒嗒嗒! 紧接着病房门被推开,两个半大少年率先走进来:“大伯,就在这儿,大嫂就住在这儿,大伯娘也在呢!” 沈叶棠本来正坐在床边,听到那声大伯立刻站了起来,陆国平反应过来,也跟着起立。 霍诚濂身上还穿着松枝绿的军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 “诚濂,你怎么会来?”沈叶棠是真的意外,事先都没通知她。 以丈夫的职位,想要离开驻军部队还是比较麻烦的,以前因为找儿子,他的假期都用完了,儿媳妇生产对军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别说儿媳妇生产,就算自己媳妇生产,好多军人也都不能在身边陪同。 霍诚濂露出个爽朗的笑:“这要谢谢陆国安同志,他替我承担了一部分压力。”他是部队首长,他不在,一旦部队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要被问责的除了他,就是身为副师的陆国安。 “陆工,我是霍诚濂。”霍诚濂朝着陆国平伸出手。 “你好,我是陆国平。”陆国平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这是两位父亲的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是在病房。 陆西橙望着这一幕,转头看霍竞川,霍竞川安抚地捏捏她的手,朝那里走去。 “您来了!”他嘴唇微动,吐出这么一句。 “嗯。”霍诚濂注视着比他还高的儿子,当初抱在手里的奶娃娃,也要做父亲了,“要和橙橙好好的。”别像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我会的。” 陆西橙摸摸肚子:崽崽,看到了吗,那是你们的爸爸,快点出来和爸爸见面! 第591章 生产1 人多,也不好都挤在病房里,陆西橙还要休息呢,大家去招待所开房间。 陆国平和霍诚濂走在最前面:“霍师长,你这次能过来,看得出来,竞川是有所触动的,当年的事情,不能说全是你们的错,但竞川确实吃了太多的苦,这孩子能长这么大不容易,不管他做什么,你们都别怪他。” “陆工,你叫我诚濂就行,我都明白的,现在这样我就满足了,至少,他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不像有些遭受了磨难的人,性情古怪,愤世嫉俗的,“多亏了你家姑娘,没有她的影响,竞川不会那么的平和。” “哈哈哈,我家姑娘那脾气,估计也只有竞川受得了。”娇气地要命,没点儿耐性的男人估计还真哄不住。 两对婆媳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蒋素绢问婆婆:“妈,明天你给橙橙做菜?” 霍奶奶称赞:“橙橙奶奶手艺真好,那蛋饺做得小巧漂亮,我都没见过,回头再教我们做几道,叶棠也学着点,做给橙橙吃。” 陆老太太心虚,她就那么两三道菜做出来是不苦的,是沪市最家常的菜,做了那么多年,是头猪都会了,她临出发前还拿老头子练手了好几次,才算没有翻车。 让她教,不会再教出个苦厨师? “哎,年纪大了,素绢,你做,你爸说了,不让我太辛苦的。” 蒋素绢忍着笑:“行,叶棠学了好多了,她连馄饨皮都会做。”她觉得女儿还挺有福气的,虽然半路多了个婆婆,但婆婆不爱管闲事,人又和善,对她比一些人家对亲闺女还好,这是多少小媳妇求不来的好命啊! …… 陆西橙现在除了饭后让霍竞川扶着走一走,其余时间都在床上,霍时序和霍时轲兄弟俩每天都会过来,陪她下会儿棋聊聊天,然后被他们大哥逼着做题,偶尔也会被他提溜到外面走廊上做俯卧撑,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听着外面的呼哧呼哧喘气声,陆西橙咔擦咔擦啃着青枣:“你干嘛这么折腾他们?” “他们精力太旺盛。”总缠着他家妹妹。 “那你十四五岁时会有精力不够的时候吗?” “十四五岁没有,十二三岁时比较累。”那会儿,他刚刚开始学着给母猪接生,没有经验,常常发现一头母猪要蹲守好几天,后来,大灰出生,老狼王死了,他又要保护大灰不被其他狼群伤害,还要下地干活,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等十四五岁时,他做这些就游刃有余了。 霍竞川说着说着便笑了,拿走她啃完的枣核:“怎么,心疼我?” “我还要吃一个。”陆西橙又被喂了颗青枣,“我是在可惜,没有你那时候的照片。” 从霍时序兄弟俩的身上,她看不到小霍竞川的影子,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孩童时期的霍竞川,少年时期的霍竞川,她都很想见一见:“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笨蛋,早一点认识,我们未必有今天。”他身无长物,连自己的生存都随时受到威胁,有什么资格给她幸福,“我们相遇在最好的时候。” 晚上,夜深人静,陆西橙窝在男人怀里,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连绵起伏的山川,高大的树木,数不清的危险……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奔跑在茂密的灌木丛,上身是一件不合身的褂子,下身好像围着一圈树叶,赤着脚。 他身形极为灵活,攀住一根藤条就荡过去十几米远,怀里抱着一只黑灰色的动物。 突然,一头野猪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直直朝着这孩子冲去。 孩子转身要跑,看看怀里的动物,又停下了脚步,他把它放下,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毫不畏惧地砸向野猪。 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一头野猪的对手,很快,他的手臂大腿都被野猪的鬃毛刺破,鲜血流出来,他一声也没有吭,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砸着巨大的猪头。 那只黑灰色的动物爬起来,跑过去咬住野猪的一只腿,被它一脚踹飞。 它在地上滚了几圈,再次爬起,一次又一次…… 一个孩子,一只幼兽,和一头成年的野猪从天亮对战到黄昏,最后,那孩子手里的石头狠狠砸穿野猪的脑门,野猪血流如注,喷在对面的人身上。 褂子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夕阳照不进这片森林,他仿佛与黑色和鲜血融为一体,他抬起头,杂乱的发间是一双狭长阴狠冷厉的眼睛。 陆西橙突然觉得心口生疼,肚子也跟着抽痛。 “妹妹,怎么了?做噩梦了?” 霍竞川唤醒她,他这段时间晚上也不敢睡太沉,每隔一小时都要起来看看陆西橙的状况,刚才就听到她一直在喊“不要打,他还小”。 谁打谁? 第592章 生产2 陆西橙睁开眼睛,习惯性摸摸肚子,然后感到肚皮一阵紧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痛从腰部传来。 “霍大灰,我肚子疼,我好像要生了。”陆西橙声音带着哭腔。 霍竞川从蹭地床上蹦起来,随便套上裤子,又给她裹上毯子,外面穿上军大衣:“妹妹,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医生。” 说着,打横抱起她就往外冲。 “我好像没那么疼了。”陆西橙看他额头都出了汗,抬起手给他擦一擦。 “一阵一阵的,刚才特别痛。” “别说话。”霍竞川一路狂奔,转眼就来到王主任办公室门口,这会儿正好是早上八点左右,王主任刚准备上班,京城来的妇产科孟医生也在,她在这边借了个桌子办公。 “怎么了这是?”见霍竞川抱着人冲进来,他自己衣衫不整,脸色惨白,抱着的人倒是状态挺好。 “医生,要生了!”霍竞川大口喘气,“我抱去手术室。” “等等,你把人放下,我看看。”王主任也走了过来,挥了挥手,“你先出去,我给她检查一下。” “可是……”他想陪着她。 “出去!”就算是夫妻,这么大个男人杵在这儿也很不方便,孟医生训斥。 “霍大灰,听医生的话,你先出去!”陆西橙有点惭愧,她好像真的不疼了。 霍竞川只得走出房间,不放心地关上门,没两分钟,门又打开了,孟医生走出来:“开始宫缩了,刚开了两指,离生产还远呢,你们去待产房休息休息,你也去换件衣服。” 大冬天的,霍竞川只穿了件衬衫,扣子都没扣全,孟医生当霍奶奶是尊敬的长辈,知道面前这小子是霍家找了多年的大孙子,也拿他当晚辈对待:“你放心,我陪着一块儿过去,你媳妇儿胎位很好,不出意外,今天能生出来。” “今天?”现在才早上,今天要到什么时候,“没生出来前她会一直痛?” “不一定,痛得太厉害给她打个镇痛剂。”这会儿还没有无痛分娩的技术,医疗条件的限制,剖腹产也非常少见。 “谢谢。”霍竞川把陆西橙抱到待产室,这边有三张病床,一张已经住了人,霍竞川抱着人走在另一张边上,孟医生帮忙把军大衣铺上去,“忍一下,医院都是这样的。” “没关系的。”陆西橙笑了笑,示意霍竞川把自己放下,“我走一走。” “可以吗?”霍竞川一手托着她的肚子,一手扶着她的后腰,“走不动不要勉强。” “可以的。”医生和奶奶都说过,走一走有助于开指。 走了两步,门口跑来一群人,霍奶奶他们带着早饭去病房,见病房门敞开着,人不在,就猜到可能要生了。 “橙橙,怎么样了?”蒋素绢过来扶住女儿,又看向孟医生。 “开了两指,给她吃点东西,免得生的时候没力气。” “好。”蒋素绢又看向女婿,“竞川,我们在这里,你去病房换衣服,再把橙橙和宝宝的东西带过来。” “嗯,妹妹,我马上回来。”说完快步跑出去,陆西橙笑起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 陆西橙在病房里休息到中午,孟医生说宫颈口开到六指了,她咬着唇,抓着霍竞川的手:“呜呜呜,我好痛!” 刚刚打了镇痛剂,还没完全起效果。 霍竞川屈指放进她嘴里:“别咬自己,咬我手指。” “唔……”这阵痛比姨妈痛还要痛,陆西橙脸上渗出汗水,“霍大灰,我再也不生了。” “好,我们再也不生了,只要这两个。”霍竞川极力安抚她,又喂她喝了两口参汤,“妹妹,我陪着你,别怕!” 镇痛剂渐渐起效,陆西橙又哼哼唧唧两个小时,终于被送进手术室,王主任和孟医生,还有两个助手护士一同进去。 “呜呜呜,霍竞川,我害怕!”陆西橙握着霍竞川的手不肯放。 “妹妹!”霍竞川跟在旁边,也想一起进去,被护士拦住,“对不起,同志,你不能进来。” “可是她需要我!” “不是医护人员,不能进来,你会带进去病菌的。” 霍竞川眼睁睁看着门关上,狠狠锤了一下墙面。 蒋素绢也担心女儿,但还是默默掏出钱包,哎,女婿力气太大也很麻烦,还要赔钱。 “竞川,你冷静冷静,妹妹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她。”陆国平拍着他的肩膀。 “是啊,你耐心等着,橙橙出来,还要你照顾呢!”几位长辈都跟着劝。 “我知道。”霍竞川深吸口气,靠在门口,这时候手术室的门不像后世隔音效果那么好,他能时不时听见小姑娘的呼痛声。 她那么怕痛那么娇气的人,却一个人在里面…… 霍竞川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在凌迟他。 等候在门外的人觉得时间难捱,或坐或站,彼此安慰,对里面的两位医生而言,这对双胞胎生产非常顺利。 突然,里面传来陆西橙的哭喊:“霍大灰,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带着你的孩子流浪去。” 都是他害的,生孩子好痛,她从来没这么痛过。 讨厌死霍大灰了! 霍竞川心神大乱:“妹妹,妹妹,医生,求你让我进去看一眼。” 一旁的几个人哭笑不得,还有力气喊呢,看来状况不错。 十几分钟后,只听一声婴儿的啼哭。 “哇!”打破产房外的紧张气氛。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生了生了。” “等等,还有一个。” 话音刚落,又一声更嘹亮的啼哭响起,尘埃落定。 过了一会儿,孟医生打开门来报信:“恭喜,两个男孩!” 这霍家是真没生女儿的命啊! “我妻子呢?”霍竞川看向里面,人怎么没出来? “产妇太累睡过去了,家属先来抱孩子。” 第593章 新手奶爸奶妈 陆西橙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期间孟医生来检查过,没有产后出血,文老也来看了看,说她一切正常。 再次醒来是在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睛,还是在待产室里,床头坐着蒋素绢和沈叶棠,一人抱着一个铁皮保温桶,头靠着头打盹。 霍竞川正在用棉签给她润嘴唇:“妹妹,你醒了?” 陆西橙眼珠转了转:“霍大灰,你怎么变丑了?” 胡子拉碴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霍竞川却笑了,抚摸着她的脸:“累不累,想不想吃点东西?” 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了对面的沈叶棠和蒋素绢:“橙橙,感觉怎么样?” “妈妈,沈阿姨,我很好。”睡饱了,神清气爽,身上好像也被清理过,没有黏腻难受的感觉。 “都是竞川在照顾你,你睡着,他都没合眼。”帮女儿换衣服,擦拭身体,每隔两小时叫一次医生,这女婿真是没话说,“好了,这儿有小米粥和鸡蛋羹,你起来吃一点。” “我喂她吃。”霍竞川扶着她靠坐在自己身上,接过保温桶打开,先舀了一勺小米粥,“医生说头两天不能吃得太油腻,我们回家再吃好的。” “好。”陆西橙左右看看,好像忘了什么。 小米粥煮完焖着,香糯可口,鸡蛋羹一点儿也不腥,陆西橙全部吃完了,霍竞川笑起来,妹妹胃口好他就放心了。 沈叶棠拿着帽子围巾:“竞川,你给橙橙穿好衣服,咱们回病房去。” 陆西橙没醒,借了待产室的床铺躺着。 这里和住院部虽然有有个封闭的长廊连接,但寒冬腊月的,产妇受不得凉,陆西橙被穿上厚厚的棉裤棉鞋毛衣军大衣,头上戴着帽子,脖子里系上围巾。 被像个洋娃娃般摆弄,她突然想起来,她是不是生了两个娃? 肚子还没有变得特别平坦,但那种沉重压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所以她的崽崽呢? “妈妈,我宝宝呢?” 蒋素绢没笑话她,她当初生完孩子也是这样,脑子稀里糊涂的,这时候特别需要家人和丈夫的关心。 “在病房呢,你奶奶他们照顾着,一切都好。”给女儿脑袋包上毯子,她和沈叶棠收拾剩下的东西,“竞川你带着她先过去。” 霍竞川打横抱起她,快步往住院部走去,陆西橙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咱们家崽崽可爱吗?” 生出来时医生只说了性别,她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霍竞川不知道如何形容,他看着和他在山里接生的小猪崽差不多,这话肯定不能说。 “我觉得一定很可爱。”她和霍竞川都长得好看,他们的宝宝也一定不会丑的。 “我觉得你说的对。” 病房门紧闭着,敲敲门,是陆国平过来开的:“橙橙醒了?” “爸。”陆西橙视线转向室内,她原本睡的病床上,多了两个小小的襁褓,霍奶奶和陆奶奶坐在床边,霍诚濂手里拿着奶瓶弯腰目不转睛地看,“他们喝那么点,会不会饿?” 霍奶奶嫌弃地推开他:“他们的胃才多大,喝几口就饱了。” 然后转头看向门边,连忙招手:“橙橙,快来,看看小灰和小狼。”然后两个人把两个襁褓抱起。 陆西橙探头瞧,襁褓里是两张小脸,粉粉的,正闭着眼睛睡,这就是她生的崽崽? 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还有,怎么像村里刚刚抓回来的小猪崽?也是粉红粉红的。 霍竞川把她放到床上,霍奶奶和陆奶奶也把两个襁褓放在她旁边:“来,咱们和妈妈亲近亲近。” 陆西橙左看看,右瞧瞧,不敢碰,好嫩呀! 霍竞川也在看着,这是他的孩子,是橙橙和他的两个孩子,他看着他们在肚子里慢慢长大,从两颗小豆芽变成两个小娃娃,他心里忽然涌现出无限感动。 “我们的宝宝很可爱。”虽然像两只粉红小猪,那也很可爱。 这时,右边的孩子睁开了眼睛,捏着的小拳头动了动。 “这是小狼。”霍诚濂凑上来,“哥哥爱睡觉,左边耳边长了颗小痣,弟弟活泼,竞川,你抱抱他。” 霍竞川没动,孩子出生,他还没抱过,不会抱。 陆奶奶上前,抓起他的手臂:“这样,让他躺在你臂弯里,托住他的头和脖子,另一只手托着屁股后和后背,对,抱稳了。” 霍竞川身体僵硬,孩子怎么会那么小,还不及他小臂长,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陆西橙眼巴巴看着,她也想抱,但小灰灰在睡觉,她怕把他弄醒。 沈叶棠和蒋素绢进来放下东西,蒋素绢倒了盆热水:“弟弟醒了,外婆看看,没哭,真乖,是不是饿了,让妈妈喂奶好不好?” 她把脸盆放在椅子上,先赶两个男人出去,搓了热毛巾给女儿敷一敷胸口:“竞川,你抱会儿孩子,让橙橙试试看能不能喂,不行再喂奶粉,孩子吃得少饿得快,两三个小时就要喂一次。” 她虽然是亲生母亲,但这种事情她更愿意让女婿多插手,当初儿媳妇生大孙子大孙女,她也是这样对大儿子的,爸爸总要学着照顾妻儿。 “妈,我胸口有点涨。”陆西橙小脸红红,是很涨。 “没事,先敷敷,让宝宝吃吃看,不行就……”陆母压低声音,“就让竞川帮忙,他力气大。” 陆西橙的脸瞬间爆红,妈妈,你不要说出来呀! 霍竞川耳力好,也听到了,他轻咳一声:“妈,我知道了。” 等人都出去了,霍竞川抱着小儿子小心翼翼坐到床边:“妹妹,小狼饿了。” 陆西橙摊开手臂,像抱个地雷般抱着小团子:“你转过身去!” 霍竞川听话地转身,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没一会儿,陆西橙着急求救的声音传来:“霍大灰,我不会,他吃不到。” 什么妈妈的本能,她连抱都不太会呢! 霍竞川唇角勾起,转了回去:“我来。” 嗷嗷待哺的小狼吃到了初乳,小嘴嗒嗒吸,霍竞川托着他的小脑袋:“他有没有咬你?” “他都没牙齿,怎么会咬我!” “呵,无齿小儿!” 陆西橙白他一眼,是你亲儿子。 “吃完了,还有一边留给小灰。”霍竞川把儿子放下,搓了热毛巾重新帮她擦干净,医生说了,要时刻保持清洁,女人才不会容易生病。 第594章 出院 傍晚,一家人聚在病房里吃晚饭,算是给霍诚濂和陆国平饯行,陆西橙平安生产,他们要继续回去工作,晚上的火车走。 两个人饭都顾不上吃,一人一个抱着崽崽,霍时序霍时轲站在边上:“小弟弟真可爱。”就是老在睡觉。 霍诚礼敲他们脑袋:“这是你们侄子,以后当叔叔了,懂事点。” “小灰小狼长得像大哥还是嫂子?”霍时序偷偷伸手碰小灰的脸,像块水嘟嘟的豆腐。 “像竞川,特别像!”尤其鼻子眼睛嘴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皮肤倒是随了橙橙的,白!” 陆西橙也下床了,她是顺产,医生说不用一直躺着,可以适当地走动下,但是不能吹风着凉。 她也装作很认真地瞅着两个小团子,这哪里看得出来像谁啊?眼睛都闭着呢,小鼻子也没有霍竞川的挺。 陆西橙有个缺点,她认不出新生儿,看谁都长得一个样,除非是眯眯眼这种有明显特征的。 当初她弟弟出生,她去医院看望了几次,后来几个孩子放在一起洗澡,她就辨认不出哪个是她家弟弟了。 她生之前还脑洞大开地想,她的娃会不会在产房里被人抱错,她让霍竞川要盯着点儿,结果产房里只有她一个产妇。 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碗:“吃饱了没有,还要不要?”她吃的红枣小米粥和牛奶。 “再要半碗。”陆西橙靠在陆母身上,她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她真的生了两个娃? 蒋素绢揽着女儿的肩膀:“你沈阿姨买了几只鸽子和甲鱼,回去给你炖汤喝。”看着他们吃,她可馋了。 “好。” 陆国平看着怀里的小外孙:“孩子的大名取好了没有?” “爸,取好了,霍云峥,霍云朗。” 霍竞川曾经问过陆西橙,要不要让孩子们姓陆,陆西橙还是选择都姓霍。 这个年代思想远没有后世开放,孩子跟着母亲姓会引来一些不好的猜测,比如父亲是不是倒插门啊在家里没地位啊,父母是不是关系不好啊等等,陆西橙虽然不惧流言,但也没必要在这方面特立独行,跟着爸爸姓也很好呀,她喜欢霍这个姓氏,也喜欢他们的爸爸。 霍诚濂默默读着两个名字:“哪个峥,哪个朗?” “叔叔,是峥嵘的峥,开朗的朗。”希望孩子们能像霍竞川一样高大,顶天立地,像她一样性格开朗,快乐成长。 霍诚濂走的时候很不舍,下次再见,他的两个小孙子都会说话了,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了儿子小时候。 临走前陆国平给了两个红包,是给孩子的。 霍诚濂给了四个:“两个是给小灰小狼的,两个给你和竞川的。 ”这是他第一次给儿子红包,怕他们不收。 陆西橙看了眼霍竞川,笑着接过红包:“谢谢叔叔。” 霍竞川将她抱回床上:“我去送一下,马上回来。” “嗯,你把大衣穿上。” 陆国平和霍诚礼快走两步,先钻进车里,留后面关系复杂的父子俩单独说话。 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脚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两道人影,一个穿着军装,一个穿着毛呢大衣,同样的高大挺拔。 霍竞川侧头,雪落下来,染白了身边人的鬓角。 霍诚濂呼出口白气:“行了,别送了,快回去,别冻坏了,他们娘仨还要你照顾。” “嗯,”霍竞川没再看他,目视前方,嗓音犹如冰雪般清冷:“我会成为一个比您更称职的父亲,希望您……有机会做一个好爷爷,保重!”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大步走回住院楼。 霍诚濂望着快速消失的人影,擦了擦眼角,是雪融化成了水。 …… 陆西橙和宝宝又在医院住了三天,身体各项指标正常被医生通知可以出院。 这三天里,新手奶妈学会了抱孩子,不过长辈们不让她多抱,只让孩子睡着后躺在她身边。 新手奶爸学会了给儿子们换尿布,还会在他们喝完奶后拍嗝。 要回去了,陆西橙又裹得像个球,再看看裹成球的两个小团子,嗯,三个球整整齐齐的。 霍竞川先去打了个电话,他是打到了玻璃厂,电话一接通就是杨继忠的声音:“喂。” “是我。” “川哥!我嫂子生了?儿子还是闺女?” 霍竞川和他说回来前会通知他,杨继忠怕错过电话,天天准点上班,守在电话机旁,总算是接到了电话。 “两个儿子,你去我家里,把两个卧室的炕都烧上,再烧些热水。”他顿了顿,“老屋的炕也烧上。” 房子太久没住,烧炕取暖需要时间,橙橙和孩子都受不得凉,所以霍竞川走之前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杨继忠。 “好嘞,我马上去,对了,你让我买的东西买到了,我一起带去。”霍竞川托他买牛肉,小姑娘爱吃牛肉,但现在家里人多,她的东西不好拿出来。 杨继忠找了附近好几个农场才买到了半头。 “好,谢谢。” 比来时多了霍奶奶和陆奶奶,越野车勉强能坐得下,霍时序霍时轲眼巴巴瞧着,也想一起跟去。 这三天都没捞到抱小侄子。 霍诚礼把他们赶走,人家回家做月子的,两个半大少年跟着能干什么,如果是个小姑娘还能陪着解解闷。 糟心,他咋就没个女儿呢! 陆西橙给两个小团子戴上帽子,她做的两顶熊猫帽子,里面是细细的绒布,真可爱! “奶奶看看,咱小灰长得真俊,今天回家啦,高不高兴!”沈叶棠抱着小灰灰,给他在襁褓外又裹上一层毯子,外头正在下雪,“竞川,我们先下去,你和橙橙慢点走。” “好。”病房里只剩一小袋行李一条军用被,霍竞川抖了抖给陆西橙披上,“怎么了?” 陆西橙指着那袋行李:“你把奶瓶拿出来。”她有点涨。 霍竞川懂了,他轻笑:“小灰小狼有口福。” 陆西橙掐他:“还好意思说呢你!” 解决完问题,霍竞川抱着她下楼,陆西橙坐在他手臂上:“霍大灰,你以后就要抱我们三个了!” “再过几年还是只抱你。”两个小子长大点就让他们自己玩去。 + 第595章 回家啦 照旧是霍竞川开车,相比去年,今年路上虽然也有厚厚的积雪,却不算寸步难行,早上出发,下午抵达前进大队。 今天没有下雪,有村民就出来溜达侃大山,车子一进村就引起了好几个人的注意。 “这是小霍回来了?” “是我川哥,川哥回来了。”王春才中午带上媳妇帮着杨继忠给霍家打扫屋子去了,打扫完就出来和人唠嗑,要不他咋叫王大妈呢! 之前不少人背地里说他嫂子是不下蛋的母鸡,两年了,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生,这下一次抱俩,看谁还敢乱说话! 霍竞川透过玻璃和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明天来家里。 没有停下车子,孩子太小不能接触过多的人,霍竞川不想招人上来围观。 其实大家都对双胞胎很好奇,因为医疗条件和物质条件落后,一胎生育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双胞胎很罕见,前进大队方圆百里没见过双生子。 可惜霍竞川不让人瞧,谁也不敢拦着车子。 回到家,沈叶棠和蒋素绢立刻将两个小崽崽抱进东屋,霍竞川也把陆西橙抱进去。 杨继忠烧了两大锅热水灌进暖水壶,听到动静跑出来看。 “川哥,宝宝长什么样?” 沈叶棠把怀里小狼的襁褓露出一条缝:“和竞川长得一个样。” 杨继忠透过缝瞧,生了两个小川哥,那以后还能叫他叔吗? 霍竞川从卧室出来,捶了他一下:“去外面搬箱子,回头让你看个够。”叔叔不是白叫的,要干活。 陆西橙坐到炕上,“小灰灰饿不饿?”小灰难得醒着,陆西橙仔细看他,好像白了些? “孩子刚出生时粉粉的,以后会变白,刚出生很白,以后容易晒黑。”陆奶奶好笑,橙橙每次盯着自己生出来的儿子都好像在看稀奇的东西。 “真的呀!”陆西橙想了想,霍竞川也不算很黑,他是常年风吹日晒,所以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们俩应该不至于生出俩小黑娃! 陆西橙把小灰抱起来,另一个小团子呼呼大睡,都说一月娃是天使,除了吃,基本就是睡觉,陆西橙深有同感。 “橙橙,你坐月子,晚上孩子你们自己带,还是我们帮忙带?”蒋素绢问女儿,她是不愿意女儿太累,两个孩子,他们带也可以。 “妈,我们自己带试试。”霍竞川提着行李进来,说道,“晚上我给孩子喂奶粉,不吵醒妹妹。” 自己的儿子,不能总是靠别人,试几天,如果孩子哭得太厉害,橙橙休息不好,再请她们帮忙。 至于他自己,正好现在是农闲,他白天不用上工,有的是精力陪两个小崽子耗。 “行,你们小夫妻没问题就行,我们就给你们做做饭。”她们就在家里,有什么状况也能立刻过来。 陆西橙戳戳霍竞川的手臂,看向霍奶奶和沈叶棠:“霍奶奶,沈阿姨,西面卧室的炕烧暖了,如果你们不介意,就和我奶奶妈妈一起住西屋。” 因为西屋只有一个炕,所以砌得比他们自己卧室的炕更大些,长宽都在两米多。 东北的炕普遍很大,为了节省柴火,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张炕上睡觉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家的炕一比是小巫见大巫。 霍奶奶婆媳没料到陆西橙会说这个,想到小夫妻俩的行事,干什么都是有商有量的,这事必然也商量过,心里就特别熨帖。 “当然不介意,睡一起更暖和些。”大冬天的,她们也担心自己进进出出冻感冒了,再传染给两个小崽崽。 她们打算在这边待到来年开春,竞川和橙橙照顾孩子上手了,她们也能放心。 “那就这样说好了,走,让橙橙喂奶,我们去把炕弄一下。”陆奶奶招呼着几人出去。 陆西橙朝门口张望:“煤球呢?” 他们一回来,煤球就应该扑上来的啊,怎么连个狗影都没瞧见? 霍竞川抱起两个小子,摸摸他们的小屁股,一回来,陆母她们就给打水换尿布,很干爽:“王春才说,煤球跟着他去山脚下砍柴,被大灰叼走了。” 王春才的说法,煤球被那头总是跟着他川哥的大狼叼走了。 “啊,大灰这是知道你不在村里,帮你带娃呢!”大灰真聪明。 霍竞川黑脸,煤球怎么也是他的娃了,辈分都乱了。 煤球在山里,陆西橙倒是不担心它会遇到危险,就是怕它会冻着,它毕竟不如狼那种野生动物抗寒。 “别急,我过两天去找找,我让忠子弄了些牛肉,晚上给你煮个牛肉粥吃好不好?”霍竞川安慰她,坐了一路车,她肯定饿了,还要喂奶,现在比怀孕时轻了好多。 何止是弄了些牛肉,院子里,四个妇女同志吭哧吭哧把两百多斤牛肉搬进屋,这给橙橙一个人,吃完就真成牛了。 …… 陆西橙的月子做得很舒心。 陆奶奶学的是西医,她不像当下绝大多数人,认为坐月子就要捂着,不能洗澡洗头,弄得油腻腻脏兮兮。 霍竞川每隔两天会帮她擦擦身子,头发煮了姜水洗,屋子里炕烧得热热的,洗完快速擦干,干干净净的。 两个崽崽是母乳混合着奶粉喂养,在四个有经验的长辈的指导帮助下,新手奶爸很快进阶。 这天,陆西橙半夜醒来,房间里的手电筒亮着,男人坐在炕沿低语:“小狼乖,吃饱了睡觉,我们不要吵醒妈妈。” 小狼大口喝着奶,男人看向身侧另一个娃:“小灰要贴着妈妈睡吗?”这小家伙,只要贴着妈妈,饿了都不会哭。 小狼喝完了,男人站起来,抱起他在屋里走了两圈,拍拍他的背,孩子太小,在他怀里像个小玩具。 陆西橙望着这一幕,突然间就很感动,她坐起来抱起小灰:“老公,小灰喝了吗?” 霍竞川转过身:“妹妹,你怎么醒了?” “我白天睡了好久。”陆西橙逗弄着小团子,相比饿了拉了要哭上两嗓子的弟弟,小灰简直没存在感,陆西橙一开始还担心这孩子声带有问题,结果沈叶棠说小灰和霍竞川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爱哭闹,除非真的特别不舒服,平时好带得不得了。 “还没有,小狼哭,我担心吵醒你,先喂的他。”霍竞川把小儿子放下,点点他的小鼻子,“好了,你哭,只能喝奶粉,哥哥有妈妈喂,小笨蛋!” 小狼咧开没牙的嘴笑,抓住他的手指乐呵呵,霍竞川觉得小儿子性子像妹妹,爱哭,傻乐! 第596章 年 时间来到76年元月,霍竞川发现陆西橙的情绪开始明显的低落。 “妹妹,怎么了?”霍竞川坐到她旁边,轻抚她的长发。 “没什么,只是一颗星星即将陨落。”一直以来,陆西橙都以积极的、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刻意回避谈论一些真实的历史事件,因为她知道,就算她重来一次,她也无力改变历史。 一些事终将发生,一些人终归要离开。 霍竞川好像懂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陪着她沉默。 一月最平常的一天,上午,天阴沉沉的,预告一场大雪的来临。 沈叶棠用热水洗着两个小孙子的尿布,蒋素绢正在做饭,两个老人家在卧室看着孩子,陆西橙摊开纸张在写着什么。 霍竞川端了一筐蜂窝煤进屋,煤球跟在他身后。 这时,自从上交完公粮后就停止播放的大喇叭骤然响起。 陆西橙手一顿,墨水从毛笔笔尖落下,在纸上氤氲出一个大大的黑点。 “怎么回事?”有村民走出家门看个究竟,连王满囤和老支书也是懵的。 霍竞川迅速走回卧室,握住陆西橙的手。 朴实的女播音员声音响起,语气里夹杂着掩藏不住的悲哀:“先我们以极其沉痛的心情宣告,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人民的公仆,我们最敬爱的总理,于昨日,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在京城逝世,终年七十八岁。” 讣告连续播了三次,顷刻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霍竞川回头,陆奶奶和霍奶奶齐齐捂着嘴,惨白着脸,眼睛红得吓人。 几分钟后,几道凌乱的脚步声,一起往院子外冲去。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老支书拄着拐杖,盯着头顶的大喇叭,“怎么会,怎么会!” 王满囤已经泣不成声,哭得站都站不稳。 雪终于落了下来,狂风肆虐,风雪中,阴沉的天空下,人们伫立着,仰头看着那只孤独的喇叭。 他们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农民,他们不懂政治,他们没有学问,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信仰,可他们在为同一个人悲痛。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光辉的名字,这一天是无数人无法忘怀的沉痛的一天。 从难以置信到放声大哭。 华夏大地,举国皆悲! 陆西橙站在人群后面,泪流满面。 “我没事,”她扶着一棵树干,“你去看下奶奶她们。” 同样身为老革命,霍奶奶和陆奶奶心中的悲戚难以形容,都知道人固有一死,然而,那样一位人物,谁又能接受! 这个新年是不平凡的新年,谁都没有心情庆祝,不止农村,霍竞川去了趟县里,街上的气氛都与往常不一样,充斥着沉静和肃穆。 “杨继忠说,省里的文化馆还在播放电影,只是没人去。” 霍奶奶恨恨地敲了下桌面:“这群狗日的!”也不知是在骂谁。 陆西橙牵起嘴角,这个意识形态至高无上的年代,快要结束了。 睡前,陆西橙拍着两个小崽崽,霍竞川从身后拥住她:“别难过,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那一位,我相信,他是长长久久地活着。” 他跟着傅奶奶学认字,傅奶奶告诉他,尽管他们家遭遇了那样的不幸,可是,她从来没有怪过,一个国家的发展必然要经历种种阵痛,没有他们,他们或许早已死在敌人的枪下。 “嗯,我不难过。”几十年,甚至百年后,还会有人记得他,会为了他曾经的理想而奋斗,那样崇高的生命和灵魂,怎么可能因为肉体的死而消亡呢! “对,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 人们将悲痛藏于心底,继续劳作和学习,再大家渐渐走出阴影时,一九七六年七月初,总司令离世,七月底,唐山发生78级大地震,超二十四万同胞遇难。 不到两个月,接连收到噩耗的大领导与世长辞。 这一年是国之哀伤的一年,三位伟人的相继离开也让许许多多人对国家,对个人的命运产生了迷茫。 “橙橙,你说,以后会怎么样呢?”林圆抱着小灰,机械地给玻璃皮筋裹上线。 “不要想以后,过好当下,以后是好是坏,我们都不会后悔。”陆西橙努力给小伙伴灌鸡汤。 这个年代很奇怪,如林圆这样的年轻人,他们下乡,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心里却还有忧国忧民的情怀。 陆西橙把儿子抱过来,塞给他小奶瓶,小崽崽快要一岁了,虽然还在喝母乳,但两个小子都继承了他们亲爹的大胃口,老母亲力不能及,白天只给他们泡奶粉,加吃点她做的辅食。 “今天每人还要做三个小草莓哦,回去再完成两页练习,不能偷懒。”只有让她们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陆西橙你个周扒皮!”姜丽丽嘴里骂着,煮的红薯汤她喝得最欢快。 “嘤嘤嘤……”屋里传来哭声。 “橙橙,小狼哭了,快去看看他。”林圆说道,橙橙家两个孩子,小灰几乎听不到他哭,小狼也很少哭,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男娃娃,又白又干净,让人稀罕死了。 陆西橙没动:“他中午闹腾,不让我睡觉,被爸爸骂了,假哭呢!”不知跟谁学的,光打雷不下雨,戏精一个。 话是这样说,过了两分钟,她还是走进卧室,果然,小狼正翘着腿啃自己的脚趾,啃得都是口水。 小灰灰笑起来,指了指他,趴到陆西橙怀里:“麻!” 第597章 带娃日常 陆西橙惊喜:“小灰,你肯说话了?” 小狼在七八个月时就小嘴叭叭叭个不停,说得谁也听不懂,他自己说得开心,像个小话唠。 小灰相反,小嘴像蚌壳,怎么哄都不开口,在小狼会说出第一声爸爸妈妈的发音后,陆西橙教了小灰好多次,这孩子死活不会。 有一次,小灰一个人在睡觉,霍竞川进屋想给他盖被子,打开一条缝,就看到他撅着小屁股对着煤球,嘴里不断地念着:“巴巴巴巴……麻麻麻麻!” 发现念得不对,他就懊恼地揉揉煤球的脸,继续练习。 霍竞川都给气笑了,你练习说爸爸妈妈也不要对着煤球啊! 学走路也是,小狼刚会爬就跌跌撞撞要走,常常摔得哇哇哭,小灰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霍竞川观察他的腿,很有劲,果然,第一次走就稳稳当当,一跤都没摔过。 两个孩子的性格截然不同,小狼是个乐天派,人来熟,谁抱都乐呵呵的,陆西橙叫他傻白甜,担心他哪一天被人骗走,霍竞川却没有这个顾虑。 “妹妹,你发现没有,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抱他,他每次都会……”在那人身上拉一泡,平时可不这样,要尿尿拉便便都会喊,乖得很。 而小灰灰呢,如果不是亲近的人,他是连碰都不给人碰一下的,板着小脸总像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对着家里人才难得有个笑脸。 霍竞川从大队部回家,听说大儿子开口了,抱起他:“小灰,叫爸爸!” “爸爸!”一声爸爸口齿清晰,字正腔圆。 “乖儿子!” 霍竞川又亲陆西橙的脸:“明天开始,我想进山打猎,晚上会回来,你白天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如果她怕,他就不去了。 陆西橙想了想:“我可以带着小灰小狼一起吗?陪陪大灰!” 他们在村子里住不了太长时间了,煤球可以带去城里,大灰却不行,就算他们有条件有地方养着一头狼,但大灰是属于山林的,它是野兽,山才是它的广阔天地,他们没有资格将它禁锢起来。 “好,那我们一起去。”霍竞川在想,大灰的崽崽也出生了,他给取个什么名字,好名字都被他家占了。 晚上睡觉时,霍竞川帮他家小姑娘剪指甲,小狼把自己的小脚脚贴到他脸上,他也要剪。 小灰专心摆弄着手里的魔方,见状,捞过他的脚啃了两口 ,啃完还呸呸呸,陆西橙快笑死了。 “你指甲这么短了还剪,剪完要流血啦!”陆西橙戳戳小儿子的脸,学人精。 小狼被妈妈戳了脸,高兴地咯咯咯笑。 霍竞川去冲泡奶粉,回来只见大床中央,大儿子小灰同学端正坐着,还在玩他的魔方,两边躺着母子俩,动作一致地翘着小腿。 一个哼歌:“小兔子乖乖!” “乖!”另一个咧着小嘴跟着哼。 “把门儿开开!” “开!” 小灰左右看看,凑过去亲妈妈的脸:“睡觉觉!” 霍竞川上前抱起他:“小灰乖乖喝奶睡觉。”然后把他放进他特地做的小床上。 轮到小狼,他被放进去,趴在栏杆上,小腿拼命地蹬:“要妈妈要妈妈!” 霍竞川板了脸:“爸爸怎么说的,白天才能和妈妈睡,晚上跟哥哥睡。” 陆西橙睡相不好,和孩子睡,她总担心睡着睡着压到孩子,睡不踏实,霍竞川从半岁开始就慢慢让两个小家伙自己睡了,他会起来看几次,帮他们盖盖被子,调整睡姿,小灰适应良好,小狼偶尔会哭,哄哄就好了。 陆西橙笑着抱了抱瘪着小嘴的小儿子:“小狼乖,你和妈妈睡,哥哥就只有一个人了,你愿意哥哥一个人吗?” 小狼下意识摇头,不愿意的,要和哥哥一起。 他抓着妈妈做的小灰狼躺下,扯扯小灰的手,小灰抬头,霍竞川也抱了抱他,他才揪着小兔子玩偶的耳朵躺到小狼旁边。 霍竞川坐到陆西橙身后,环着她的腰看小床里的两个崽崽。 陆西橙侧头蹭他的脸:“我现在好像有些看出来他们长得像你了。” 身高像,两个孩子手脚都很长,以后不会矮。 胃口像,陆西橙觉得等孩子长到十岁以后,家里得请人做饭,要不然,她可伺候不起。 眼睛,小灰明显继承了爸爸的丹凤眼,小狼倒是像她的桃花眼。 陆西橙嘟嘟嘴:“我生了一个多你,一点点我。” 霍竞川低头亲她脸颊上的小软肉:“说明妈妈怀他们时,心里想的都是爸爸!” 陆西橙被他逗笑,哪里听来的封建迷信! 小床上,两个崽崽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小夫妻俩也缓缓躺下,发出和谐的声音。 第598章 拖家带口进山 “驾!” “跑跑!” 进山的入口,两道小小的身影骑在两头高大的动物身上,兴奋地踢着小腿。 “坐一会儿就下来,爸爸抱你们走。”霍竞川微微俯身护着两个崽崽。 “不要!”小狼嘟嘴,在家里,爸爸妈妈不准他骑煤球,他要多骑会儿。 小灰也难得任性,大灰好高,骑在它身上好威风,他喜欢。 陆西橙趴在霍竞川背上,哄着两个儿子:“你们好重,背着你们,大灰和煤球会累坏的。” 是吗? 小狼摸摸煤球的毛,小灰则是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妈妈,那为什么爸爸不累? 一头狼一只狗闲庭信步,悠悠哉哉,背上的这点重量别说大灰,连煤球都轻轻松松。 只是两个崽崽太小了,骑在它们身上还坐不稳。 霍竞川让他们跑了一段,就将崽崽们提溜起来,坐到自己手臂上,陆西橙也坐到他手臂上,身上挂着三个人形挂件,他依旧健步如飞。 小灰乖乖抓着爸爸的衣服,小狼却不老实,探头去看前面:“宝宝!” 陆西橙抓稳他:“那是狼宝宝。” “宝宝抱!”他想抱狼宝宝。 “不行哦,你们太小了,会把狼宝宝摔了的。”两头小狼崽在前头连滚带爬,被大灰叼起来一只,煤球跟着叼起另一只。 “小帅小酷真可爱。”小帅小酷是陆西橙给小狼崽子起的名字,希望它们长得像他们的爹,又帅又酷。 “妈妈可爱!”小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霍竞川笑了,陆西橙不好意思地圈着他的脖子。 哇,被小崽崽夸啦,她是世上最棒的妈妈! 来到小木屋,两个人就忙开了,陆西橙从别墅里拿出木制围栏,把两个崽崽和两个狼崽崽往里面一放,煤球在边上看着,他们能玩大半天。 霍竞川带着大灰去打野猪,她照样帮忙烧水。 山里冷,两个孩子都穿得圆滚滚的,本来就刚学会走路,这下走起来像两个小圆球。 霍竞川打了头野猪回来,陆西橙是不敢看的,躲在屋里炖萝卜羊肉汤,小狼小灰却是半点不怕,挣扎着要往外去。 他们不是第一次进山了,野猪都碰到好几回,野猪要打爸爸和大灰,是大坏蛋。 “让他们看,男孩子,胆子不能太小。”霍竞川喝了口热水说道,平时家里杀鸡宰羊,也是妻子躲着,儿子在边上看。 多学学,以后万一他不在家,这些粗活脏活都要他们做的。 “好,他们害怕就抱回来。”陆西橙没意见,她不想把孩子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在教育问题上,夫妻俩基本能达成一致。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灰小狼不愧是霍大灰的种。 按照国际惯例,野猪头一律是要留给大灰的,大灰还没动,这俩崽子就跑去一人一根手指戳野猪的鼻子,戳完哈哈大笑。 陆西橙掏出块肥皂:“霍大灰,一会儿你给他俩洗手!” “行,晚上让大灰带着睡觉。”来山里不错,他和妹妹能过二人世界。 羊肉汤的香味飘出来,陆西橙先捞出一部分给煤球,霍竞川立刻接过她手里的汤勺,替她盛了一碗汤:“你别动,小心烫。” “谢谢霍哥哥!”陆西橙坐好,小木屋里添置了个小桌子,正方便一家四口吃饭。 霍竞川把汤吹了吹,不太烫了才摆到陆西橙面前,又夹了一小块羊肉喂她:“开饭。” 小狼砸着小嘴看着,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小灰低头抓碗里的丸子吃。 他们的小木碗是陆西橙特地请木匠做的,这会儿每人碗里两个鲜虾玉米丸子,两个蔬菜肉丸子,两个小饭团,一个奶香小馒头,吃完这些,睡前还要喝一瓶奶粉,要不然半夜会饿得爬起来找她。 陆西橙替小狼擦擦口水:“这是爸爸妈妈吃的,你不能吃。”孩子还小,她不太给他们吃盐,羊肉也没吃过,更何况这里面还放了一点点辣椒和胡椒粉。 小狼啊啊两声,小灰啃着丸子看他,笨蛋弟弟,哭有什么用,乖乖吃饭,妈妈会奖励水果,哭了没得吃。 他往后靠到趴着的大灰身上,猪鼻子好玩,明天还要玩。 陆西橙和霍竞川你帮我夹一块,我喂你一口,自顾自吃着,连煤球也专心啃着骨头,没人搭理小狼,他扁扁嘴,也靠在大灰身上,抓起丸子啃。 陆西橙没有后世那种儿童练习筷,她也不着急教,孩子手部的力量还不够,先学会自己吃,工具可以慢慢学。 第599章 野猪遭殃 夜深了,两个孩子和两个小狼崽埋在大灰肚子上打着小呼噜,陆西橙给他们盖上被子:“大灰肚子比炕还暖和。” 霍竞川铺好床,起身抱起她:“是啊,否则我小时候早就冻死了。” “你睡过狼肚子,崽崽们也睡过狼肚子,就我没睡过了。”难过,一家人不是整整齐齐! 霍竞川把她按进怀里:“你不是天天在睡?” 陆西橙闷笑,脑袋往下挪,枕到他肚子上:“你真把自己当头狼啦!” 霍竞川扯过被子裹紧她,晚上山里很冷,她比孩子们更加不抗冻:“我是你的大狼狗。” 陆西橙伸手搂住他的腰:“不下雪的话,我们在山里多住些时间,野猪打得差不多就行了,别太累。” “嗯,过两天我带你去泡温泉,不带小崽子们。”霍竞川低头拨开她脸颊边的碎发,“好不好?” 陆西橙眼睫急速扇动,小声嘟囔:“想去就去嘛,干嘛问我!”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会扛着她去的。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想把这座山买下来,把那个温泉封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里是两人第一次近乎坦诚相见的地方,与他有特殊的意义。 “山林是国家所有,不能买卖的。”陆西橙握着他的手指,结婚三年多,她的手依旧白皙细嫩,一点儿茧子都没有,他的手……还是力大无穷! 眼见男人露出失落的神情,陆西橙轻啄了他掌心一下:“不过,我们可以承包。” 这片山里有很多珍贵的野生动植物,只要国家不开发,他们可以承包下来,不为盈利,只为这是他童年的家园,是他长大的地方。 霍竞川心里有数了,他想起一个事:“等过两年,我可能会花一笔钱。” “要买什么?”他说花一笔钱,那就不可能是几百块。 “卡车。”他在县里学拖拉机的师傅同时也会开卡车,是运输队的一员,霍竞川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会送点烟酒礼物去走动走动。 “今年,他们厂子采购了几辆新卡车,旧的被淘汰下来,我想买过来。” “现在是不是不能买?”陆西橙回忆脑子里的记忆,卡车作为生产资料,是按国家计划直接调拨的,私人不能买卖。 “嗯。”霍竞川去看过,那三辆卡车是军用车改装的,质量很好,国营厂财大气粗,就那么放着不放,实在可惜。 幸好现在是七六年,若是七一年,车子放七八年时间,就直接是破铜烂铁一堆。 “那你要安排几个人过去学车,要不然等买回来,你想做什么,下面的人不会开车也不行。” “我想让王春才去,另外猴子山羊五个人选两个。”王春才学车要和村里说一下,那几个人倒是好办,本来在大伙儿眼里他们就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没人管。 “可以,王春才娶了媳妇后稳重多了,林舒姐以后要考大学,他也应该学点本事。”夫妻俩,如果只有一个人在不断进步,感情很难长久。 霍竞川也是这么想的,力所能及时,他愿意帮他一下,王春才别的不说,对他是绝对的忠心,只要他自己不是扶不起的阿斗,霍竞川就能拉着他往前。 …… 临近年关,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重大打击的人们终于开始逐渐振作精神,日子还是要过,今年,上头的管理更加宽松了,黑市甚至多了好几个卖大米白面的小摊贩,一袋就是五十斤一百斤。 杨继忠无暇顾及他们,只让人看好别闹事,他卖猪肉收钱收到手软。 霍竞川一部分野猪肉卖给了经常合作的几个厂子,另一部分都给了杨继忠,相比厂里,黑市的价格高了一倍多不止,短短半个月时间,他和大灰打了六七十头野猪,陆西橙让他给狼群留点口粮,他才收手。 其实,霍竞川很清楚,山里的野猪大概数量是多少,前年雪灾,去年陪着小姑娘养胎,他都没怎么好好打,今年不消灭一些,狼群吃不完,野猪会逐步泛滥,下山祸害村庄。 不过橙橙说的对,过犹不及,明年开春他最后一次来给野猪们接生,以后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陆西橙数着他带回来的一张张钞票,哇,好多小钱钱,她转头亲了口两个小崽崽:“妈妈给你们买奶粉喝啊!” 小灰握着奶瓶,不想喝奶,想吃肉。 小狼哇哇叫,妈妈,喝汤汤! 第600章 看日出 打完野猪,一家人没急着回去,又在山里玩了半个月,两个小崽崽抱着太麻烦,霍竞川弄了个箩筐,里面垫上被子,将他们放在里面,背着爬山。 陆西橙早已习惯了被他抱着当人猿泰山,小灰小狼却是第一次经历,兴奋地在箩筐里大叫。 陆西橙趴着霍竞川的肩膀:“爸爸厉不厉害?” “腻害!”两个崽崽龇着一口小米牙笑得那叫一个欢快。 陆西橙看着长相九分像的小宝贝,再仰头看看手臂箍紧她,下巴露出淡淡胡茬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她凑过去唧一口亲在男人下巴上:“你是我的大宝贝!” 偶尔,夫妻俩也会把孩子留在小木屋给大灰煤球看着,两个人单独出去。 大灰和煤球非常会看孩子,他们不在,它俩一步也不会离开小木屋,大灰的伴侣带着两三头狼守在屋外,这片山坳老虎都不敢靠近。 霍竞川和陆西橙在山顶等日出。 陆西橙拿出一顶小帐篷,她还有更大更漂亮的帐篷,前世,爷爷和外公很喜欢带着她和弟弟出去野餐或者露营,她的户外装备很齐全。 但这个山顶只有脚下一米见方的地方比较平坦,其他都是嶙峋凸起的石块。 霍竞川动手能力很强,研究了没两下就扎好了帐篷,两个人挤在里面,身上共同裹着一条毛毯。 霍竞川看了眼手表:“太阳快出来了。” 陆西橙半眯着眼睛躺在他怀里像只慵懒的小猫:“没有呢!” 霍竞川手指拨弄她的耳垂:“骗你的。” 相识相爱五年了,霍竞川抱着她时还犹如一个得到玩具的小孩,非要摆弄摆弄才高兴。 陆西橙有两个耳洞,是原主很小的时候打的,后来不能戴金银饰品,她的耳洞就用两根茶梗子堵着,她穿过来后嫌丑,换上了隐形耳钉。 霍竞川小心翼翼将耳钉抽出来,用酒精棉擦一擦,换上新的:“要不别堵了,让它长好?”他看着都觉得疼。 “不要!”陆西橙鼓起脸蛋,她以后还要戴各种漂亮的耳饰呢,耳洞没了怎么行! 霍竞川禁不住笑,动作更加轻柔,小狼说“不要”时的语气神态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没过一会儿,万道霞光自天边缓缓侵来,远处云峰之上镶嵌着一层金灿灿的亮边。 “好美!”陆西橙坐起来,屏息望去,群峰尽染,大地复苏。 眨眼间,万丈光芒照射在悬崖峭壁上,给世间万物都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面纱,透露着一种奇异的浪漫。 日出的刹那,霍竞川倾身,悄悄吻上妻子的唇角:“早上好,妹妹!” 最美不过日初升,最灿不过黄昏景,一轮红日下,他们渺小地发着光! …… 十二月,一家人去了趟省城,小崽崽满一周岁了,他们要去感谢下当时帮忙接生的医护人员还有文老。 顺便,陆西橙想去问下省医院能不能打疫苗,这会儿的乡下没有疫苗站,陆西橙在后世见惯了新生儿出生后三不五时去医院打各种名目的疫苗,她家两个崽崽什么都没打过,她都不放心让他们出门玩。 文老见到他们过来很高兴,抱过小灰:“这俩孩子养得真结实。”就算在省城,像这么白胖的小娃娃也少见,家里没少用心。 “咱们医院有痘苗,你们来的正好,现在正在组织接种。” 现在还没有冷链条件保存疫苗,预防接种只能尽量选择冬、春季统一时间进行,每年只能组织两次次疫苗接种行动。 痘苗就是牛痘疫苗,为了预防天花传染,后世的人们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这种天花病毒曾经要过千万人的生命。 先把带来的礼物送给王主任,王主任帮他们填了疫苗卡,这也是省医院才有的,有些小地方的医院没有建立疫苗卡,导致有的孩子接种了好几次,有的孩子想接种没疫苗。 接种的人不多,最前面,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在嚎啕大哭,后面的孩子都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可怜样。 他们排在最后,霍竞川摸摸小灰的小脑袋:“小灰怕不怕?” 小灰板着小脸瞅着比他大许多的小豆丁们,小狼也睁着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两个双胞胎娃娃,加上一对容貌出色的父母,引得不少人驻足。 本来一些父母不打算给孩子种痘,毕竟城里得天花的很少,而且听说种痘也有风险,这会儿见这么可爱的小娃娃也要种痘,干脆排他们后面。 第601章 种痘 提前将孩子的半边袖子脱掉,轮到他们了,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小灰先打,医护人员见到小灰的胳膊就心生喜爱。 这胖乎乎嫩生生跟藕节一样的。 医生取出个棉花球在小手臂上擦一擦,嘴里还要安慰安慰:“爸爸捂住宝宝眼睛,一会儿就好了,不疼的。” 霍竞川一手抱着他的小身子,防止他扭动,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小灰不怕,爸爸妈妈在。” 小灰一只小手却扒拉开他的大手,瞪大和他如出一辙的凤眸盯着自己的胳膊。 医生拿出刀,陆西橙看得揪心,这么嫩的皮肤要被划破,看着就好疼。 霍竞川转而把手捂到她眼睛上,医生失笑,这一家人真有趣。 刀片刺破肌肤,血珠冒出来,小灰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眉头紧皱,到底没哭。 医生种完了痘,用酒精棉在伤口擦了擦:“好乖的孩子。” 他在这边给那么多孩子种痘,极少有不哭的,别说才这么大点,就算七八岁,照样哭得震天响。 霍竞川亲了亲儿子:“小灰真棒!” 轮到小狼了,陆西橙把小灰抱过来,轻声细语哄了他一番:“咱们小灰灰真勇敢,比妈妈还勇敢,和爸爸一样都是男子汉。” 小灰咧开嘴笑,扑进她怀里,露出半张脸看弟弟。 小狼委屈巴巴的,哥哥不哭,他也不能哭。 当刀片划伤皮肤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陆西橙掏出手帕给他擦:“小狼乖,哭出来没关系,你还是小宝宝呢!” “呜呜!”小狼唔了一声,又闭紧嘴巴。 小灰伸出小胖手去抓他的:“不哭。” 小狼眼泪汪汪看着他,然后又去看自己妈妈,陆西橙捏捏他的小胖脸:“种完了,医生叔叔可温柔啦,痛不痛呀?” 一听种完了,小狼的眼泪迅速蒸发,从胸前兜兜里摸出一块小手指长的小饼干塞进嘴里,又往小灰嘴里塞了一块:“不痛,七!” 霍竞川帮他按着伤口,陆西橙给两个孩子穿好衣服:“咱们两个崽崽都很勇敢。” 种完痘痘,医生又给他们两包糖丸,这是专门预防小儿麻痹症的。 走出房间,后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小狼嘟嘟嘴,小灰板着小脸,陆西橙踮起脚尖给抱着两个孩子的霍竞川戴上围巾:“走啦,我们去拍照啦!” 还是第一年来省城时的照相馆,师傅都没变,他居然还认得他们,指着霍竞川:“哎,小伙子,三年前有人看到你的照片找你。” 他们早就从霍家人那里知道了找寻的经过,陆西橙就算不高兴也没办法,这时候的人哪里懂什么肖像权啊,法律都没完善。 霍竞川上前看着老师傅:“我们这次来拍照,我不希望我们的照片再流传出去,贴到橱窗里都不行。” “啊?”老师傅尴尬,“这不是很光荣吗?”谁不想贴到橱窗里啊,人家巴不得呢! 霍竞川不说话,转身牵起陆西橙的手就走,老师傅连忙追过来:“行行行,我答应你们还不行嘛!”真是,别的照相馆哪有他拍照技术好。 他倒不是缺这门生意,国营照相馆,他每个月的工资是固定的,只是作为个和艺术沾边的人,老师傅也是有所追求的,这对年轻人长得实在太好了,他工作这么多年就遇到这一对,自然不想放过。 哟,上次来没结婚,这次是连孩子都有了?这俩孩子长得也好,眼睛又黑又亮,脸蛋比女娃娃还白,衣裳干干净净的,瞧着就让人欢喜。 霍竞川还是想和陆西橙先拍张合照,老师傅搬来一张大大的靠背椅,把两个小崽崽放上去,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乖乖等着爸爸妈妈。 拍完再拍全家福,小狼一脸傻白甜的笑快萌死人,小灰抬头瞅瞅妈妈,也露出一口小牙。 最后,又给两个孩子拍了合照和单人照,因为年纪小,对镜头没有感觉,表现得就格外自然,比他们爸爸第一次拍照强多了。 陆西橙多付了钱,把底片一并要走了,老师傅失落的像丢了老婆。 第602章 七六年过去了 七六年就这样过去了,带着抹不去的伤痛和全新的希望。 大年三十,霍竞川在剁排骨,陆西橙切着蔬菜,两个崽崽坐在椅子上啃着香蕉。 孩子会走路后,陆西橙就画了张宝宝餐桌椅的图片,让霍竞川找人做了两张,省得他们一不留神,孩子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别看只是小不点儿,小腿倒腾起来飞快,他家还是两个。 有了椅子,父母解放了双手,再也不用抱着他们吃饭了,夫妻俩带娃都比较佛系,自己吃,不肯吃就饿一顿,绝不会追在屁股后面喂,好在两个崽崽胃口极好,在吃饭这方面从来不需要人操心。 唯一有点不好,他们坐得高了,能看清楚桌上的菜,学会了讨吃的,尤其是小狼,每次都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桌上的流口水。 霍竞川挑出四块排骨:“妹妹,看下大小差不多吗?” “差不多,一会儿再蒸片银鳕鱼,我再给他们做几个鲜虾丸。” “我来做,你陪着他们玩会儿。”一开始霍竞川并不会做宝宝辅食,村里的孩子有鸡蛋吃就不错了,哪里像陆西橙那么讲究,一天三顿不重样的准备,但慢慢的,他也就上手了,妈妈犯懒时,就爸爸做,其实很简单,不加盐,肉类要煮得软烂,他们就很喜欢吃。 陆西橙回头看了眼,两个崽崽正在叽叽喳喳说话,主要是小狼说,小灰听着,煤球趴在他俩中间,时不时站起来蹭蹭他们的手心。 “他们自己玩得挺好,我陪你一起做。”年夜饭以海鲜为主,之前因为哺乳,陆西橙很多食物不敢吃,霍竞川心疼她,到崽崽们满八个月,他强制给他们断奶,奶粉营养也足够,加上各种辅食,不会委屈了他们。 下午,一家四口一狗围坐一团,小灰小狼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色棉衣,胸前的兜兜做成小熊猫图案,煤球也穿了件熊猫图案的衣服,陆西橙觉得它太黑了,多加了几块白色,活像只斑点狗,脖子里系着红色的领结项圈。 她自己也穿了件红色内里羊羔绒的卫衣,霍竞川则是把外套脱了,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身材挺拔。 陆西橙先给两个崽崽分了鱼肉:“吃完了再问妈妈要。”天气冷,饭菜很快就要冷掉。 小灰拿起小勺子,准确地挖到一块鱼肉,塞进嘴里,咂着小嘴品了品,好吃! 小狼鬼精,这鱼第一次吃,要看哥哥吃过了才动。 之前陆西橙都是给他们混在菜里一起吃的,他们认不出来而已。 “妹妹,快来吃,菜要凉了。”霍竞川端着一盆清蒸梭子蟹出来,熟练地掰去蟹脚,剔出白嫩嫩的蟹肉,“先吃这四只,吃完了我再去蒸。” “嗯嗯!”陆西橙埋头吃蟹,霍竞川负责拆,并且把蟹脚消灭。 小灰小狼很快把鱼肉吃光了,又得了两块排骨,抓在手里用小牙啃。 煤球也有一大碗大棒骨,它是一只成年大狗,活动量又大,吃的很多,每顿都要吃一两斤肉,普通人家还真不敢养它。 年夜饭结束,陆西橙掏出三个红包:“霍哥哥,小灰小狼,新年快乐。” 霍竞川笑着接过,摸摸红包的厚度:“我的比小灰小狼多。” “那当然,谁也越不过你去。”就算有了孩子,陆西橙也不会把霍竞川放到后面,以孩子为中心。 霍竞川把两个小红包塞进崽崽们胸前的小兜兜里,也掏出三个红包:“妹妹,小灰小狼,新年快乐。” 他的钱都上交了,仅剩的一点儿包了红包,孩子每人六毛六,妹妹一百。 陆西橙打开自己的,又忍不住打开两个孩子的,笑倒在霍竞川怀里:“霍大灰,你要不要对他们这么抠!” 她好歹还每个孩子给六块六呢,他只给六毛六。 霍竞川一脸理所当然:“我就这点钱,给你个整数,零头给他们。” 说完,垂下头去:“我小时候连六毛六都没有。” 陆西橙立刻不笑了,凑过去亲在男人唇上,又捧住他的脸:“好了,不难过了,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压岁钱,每年你都最多,等崽崽们长大了,他们没有,你还有。” 霍竞川狭长漆黑的眼眸里光芒灼灼:“好,我也是,每年都给你压岁钱,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煤球叼着块骨头迷茫地抬起头,它不是小狗,它是威武的煤球。 两个崽崽也好奇地看着,他们还不懂什么是压岁钱,只知道爸爸妈妈又亲亲了。 妈妈亲爸爸比亲他们还多,一定是因为爸爸比他们乖。 爸爸怎么乖的呢? 两个人互相看看,想到了什么,突然同时伸出手,把啃得乱七八糟还不肯扔掉的排骨递给陆西橙:“妈妈,吃!” 陆西橙扯过霍竞川往前一推:“咱家爸爸最辛苦,给爸爸吃。” 嗯,崽崽最爱爸爸,妈妈可以屈居第二。 第603章 新年伊始 虽然是新年,但因为去年一年太过特殊,今年各地都没什么庆祝活动,连村里的孩子要去冰上玩爬犁都被家长拘着。 陆西橙睡到快中午,小灰小狼在院子里玩。 两个小家伙裹得圆滚滚的,摔了也不疼,煤球会把他们叼起来。 霍竞川提着煤炉子放到门口:“妹妹,我们中午吃烤肉好不好?” “好呀,崽崽们吃过了吗?”陆西橙抱着热水袋,她手好冷,这俩怎么一点儿都不怕冷? “蒸了虾仁鸡蛋羹,每人吃了一碗,还喝了奶粉,他们不饿。”霍竞川坐到她外面替她挡着风,把她一只手揣进怀里:“我来烤,你别动。” 羊排在铁丝上滋滋冒着油水,陆西橙张着小嘴被投喂了一块:“嗯,你手艺越来越好了。”羊肉嫩而不柴,咬下去,满口都是汁水。 “以后咱们要是变成穷光蛋,你可以去卖烤肉,我给你打下手,保证生意火爆。” “不去卖。”霍竞川给肉翻面,“我只给你烤。”顺便还有外头三个。 说着话,门被敲响了,小狼撅起屁股爬起来,颠颠地要去开门,小灰追在他后面:“兔兔不开门。”门外有大野猪。 小狼头也不回:“我是小狼。” 陆西橙忧愁,她是不是给他们起错名字了? 难不成以后儿歌要唱“小灰狼乖乖,把门儿开开”? 霍竞川不急不缓地继续烤肉,夹起一个口蘑吹了吹,送到陆西橙唇边:“慢点,先喝上面的汤汁。”口蘑烤出来的汤最鲜。 门口,两个矮墩墩仰着脑袋:“谁呀?” 门外也是一道小奶音:“我是秋秋。” “姐姐!”是秋秋姐姐,不是大野猪。 他们太矮了,够不到门杠,两个崽崽原地转了两圈,不知怎么想的,小灰蹲下来,小狼往他身上爬。 爸爸经常扛着他们,扛起来就能高高的。 陆西橙看不下去了:“我去开门,秋秋他们还在外面吹冷风呢!” 霍竞川按住她,起身快步走向门口,先拎起小灰小狼,打开门,是王春才林舒夫妻抱着秋秋。 王春才手里端着个小笸箩,林舒笑着道:“这是我们家昨天过年做的粘豆包,橙橙挺爱吃的,就多做了一些送来,还有些饺子是圆圆和丽丽做的,已经冻结实了,这边十个没放盐,小狼小灰也能吃。” “谢谢你们。”陆西橙从后面走上来,掏出一把糖塞给秋秋,“秋秋要不要留下来和弟弟们玩?” 秋秋看向她妈妈,林舒帮女儿整理衣领:“想玩的话,妈妈晚点再来接你,不过不能欺负小弟弟。”他们还要去亲戚家拜年,带着秋秋不方便,怕她冻着。 “怎么会,我还担心俩小子欺负秋秋呢!”陆西橙牵着秋秋的小手,“走,跟姨姨进去烤火。” 小灰小狼像两只小乌龟在霍竞川腿边挣扎:“姐姐救救!” 有了秋秋,这俩终于能消停片刻,乖乖坐在秋秋身边吃小饼干。 傍晚的时候,一个身穿绿色工作服的人扛着个大大的包裹来到霍家门口:“你们好,这是你家的包裹,请签收一下。” 邮递员小哥满头满脸的冰霜,陆西橙连忙端了杯姜糖水给他:“同志,对不起啊,该我们自己过去取的,麻烦你跑这么一趟。”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就算在山沟里,他们爬山越岭也要送去,前进大队不算远,他觉得没啥。 再说,他又不是送这么一个。 霍竞川接过包裹:“谢谢,你稍等。”他进屋拿了几个烤红薯出来,“你带着路上吃。” “这……”邮递员小哥不好意思,乡下都穷,他送包裹,人家能送他杯热水就很感激了,这又是糖水又是红薯的…… “同志,你收下,我们大队别的没有,就是红薯多,”陆西橙看了眼手表,“再不赶路,天就要黑了。” “那就谢谢了,再见。” 第604章 杨继忠的迷茫 包裹是粤省寄来的,除了一些吃食,两包奶粉,剩下的都是衣服,一半是给两个崽崽的,一半是给陆西橙的,只在最底下压了件霍竞川的大衣和一双军靴。 “今年妈妈不用给你们做新衣服啦!” 小灰小狼的衣服不算多,小孩子长得快,这年代布料贵又不好买,做多了浪费。 但每个季度的衣服都有几套,像今年,陆母寄了好几件大一点的春装来,这次沈叶棠寄来的则是夏天的小衬衫,不知俩人是不是商量好的。 “还有这个。”霍竞川从信封里取出四个红包,每个红包上都写着名字。 陆西橙拆开自己的:“哇,八十八元,你的呢?” 这个金额远超过给红包的金额,估计长辈是想补贴他们。 “也是八十八。” 再打开两个崽崽的,十块,这数目不少了,这年头给小孩子红包基本少的一两分钱意思一下,多的也只是五毛一块。 陆西橙之前给两个崽崽弄了本成长日记,记录他们成长中的变化,什么时候会走路啦,什么时候会说话啦,有时候她写,有时候爸爸写。 现在还要弄个小账本,记录他们收到的小钱钱,唉,当妈妈好忙! 小灰小狼扒拉着包裹:“奶奶!” 陆西橙撸一把他们的小脑壳:“没错,爷爷奶奶给的红包,妈妈收着,以后给妈妈买糖吃好不好?” “好!”两道小奶音萌萌哒。 霍竞川把自己的红包给陆西橙,搂着她的腰,再将两个小崽崽抱起:“爸爸的也给妈妈买糖吃。” 陆西橙分别亲了亲她的三个宝贝,拆开邮递员一并送过来的信:“是电报信,二叔发来的。” 霍诚铭在信里说,经过多次的讨论决定,上面已经明确将会恢复高考,时间大约在今年或者明年。 陆西橙知道,时间就在今年的冬天。 …… 正月十五,杨继忠从京城跑回来,对着他川哥大吐苦水。 “早知是让我回去相亲,我宁愿留在这儿赚钱,谁愿意见那一个个女的。” 上来就问他,婚后,能不能把工作转去京城,还有,希望他能老老实实上班,她帮着管钱,八字都没一撇呢,管那么多。 杨家和霍家虽然不熟,但也是同一个圈子的,家里人各个有出息,唯独出了他这么个异类,说他二流子也不算,他又不调戏女同志,也不呼朋伴友欺负人,就是以前不肯上班,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名声不算多好。 这年头大姑娘眼中的好同志就是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当然,会点技术就更加受欢迎了。 杨继忠这样的,家世好,本身不上进的,就高不成低不就了。 介绍给他的相亲对象也是同他差不多,本身条件不算多好,但家世还不错的,想着嫁个好人家,也是对家里的助力,杨继忠一个都不喜欢。 杨继忠他妈倒不是非要逼儿子从中挑一个出来,她只是担心儿子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开窍,这一直不想结婚算怎么回事啊,大儿子家的小孙孙都上学了。 但凡儿子愿意找对象,甭管女方家世好不好,只要人品没有大毛病,她都认了。 就这样,杨继忠在家里元宵节都没过,跑了。 霍竞川没有嘲笑他,他们能做朋友,某一些地方很像,都是宁缺毋滥的,如果不是遇到橙橙,他也还是光棍一条,哪怕外人再如何非议他,嘲讽他娶不到媳妇,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将就娶个不喜欢的女人。 不同的是,他很幸运,杨继忠显然还不太幸运。 “相亲娶妻先放一边,你以后打算一直在这里?”干着采购的活,在黑市倒腾。 “川哥,你的意思是?”杨继忠不笨,川哥这样问,必然是有了新的打算。 “这两年会恢复高考,我打算和橙橙一起参加,我会离开这里。”至于去哪里,看橙橙的意思,他都跟着,不外乎沪市或者京城。 杨继忠一惊:“川哥,你要走?”他川哥走了,他还留在这儿干嘛! 那工作他早就不想干了,每个月几十块钱工资,一年顶天五百,还不如帮川哥卖野猪赚的,但川哥走了,他咋办啊! 跟着考大学?肯定不行,他看到书就头疼。 有些话,霍竞川不能说得太直白:“你这两年做黑市,和前几年有什么区别?” “区别?”杨继忠挠挠头,“管得更宽松了。” 最开始,黑市上出现一点点粮食他都怕被人举报,平时只敢晚上交易,白天是绝对不敢的,现在,只要不是大宗交易,基本没人管。 霍竞川点头:“我觉得,这种趋势会越来越明显,忠子,你要做好准备。” 国家要发展经济,各种商品,各个厂子间必然要产生竞争,而现在的经济模式下,这种竞争近乎不存在,除了像陆国平所在的一些重工大厂在认真研究技术开发,大部分的小厂按部就班,比如糖果厂,用老旧的机器生产十年如一日的商品。 霍竞川看自家妹妹做领子和头绳,那层出不穷的花样和巧思,现在的人真的想不到吗? 或许不是,只是他们是思维被固化了,头绳就是一个黑色的圈圈,手套就是五个手指,哪怕有好的想法也不受重视。上头指定任务,他们完成,卖得好不好关他们什么事。 商场和供销社也是,东西卖不到就放在那落灰,又不会影响售货员的工资。 从生产到销售都犹如一滩死水。 杨继忠听着霍竞川的分析,确实是这样,但他从来没有往深处考虑过,难道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坐直身体,端正神色:“川哥,你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除了考大学和娶媳妇。 “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你那工作,实在不想干就辞了,和家里人好好说一说。”凭杨继忠现在的身家,实在不需要靠一份工作养活,他存在橙橙那里的钱有将近十万。 “再有,开春我打算送王春才去学开车,你要不要一起?” “那小子也要学开车,那我肯定要啊!”杨继忠不会开车,他没啥用车的机会。 第605章 买房 陆西橙从卧室出来,手上端着个张牙舞爪的小娃娃:“霍大灰,你儿子拉臭臭啦!” 霍竞川不用看就知道是小狼,小灰自从满一岁后拉臭臭都会说。 霍竞川拎起臭小子扔给杨继忠:“给你侄子换尿布洗屁股。” 杨继忠抱着小狼欲哭无泪,还得认命干活,川哥家两个崽子,大的像个小大人,小的像个小祖宗,都不好惹。 吃晚饭时,杨继忠看着桌上的油炸豆腐一拍脑门:“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 “川哥,嫂子,你们之前让我留意京城的房子,我打听到一个,不过价格开得有点高。” “多少?在哪里的?”陆西橙给吃得一片天地的小狼擦擦嘴巴,再给小灰夹块小排。 “一千五,在成府街,是建了有二十年的一栋教师宿舍。”也不算是宿舍,那些房屋就是分给老师的。 “那屋子挺小的,大概也就……”杨继张比划了下,“也就这两个堂屋的大小。” 两个堂屋,差不多是六七十个平方。 “那住的是什么人,怎么会想到卖房子?”一千五的价格陆西橙是能接受的,她对于京城不熟,以后哪些地方会拆迁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成府街附近有很多知名的大学,哪怕轮不上拆迁,也能租出去,一千五,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是房子的来源必须弄清楚。 “这房子是一个老教授的,我问过了,老教授刚被平反回来,房子是国家发还的,手续都正规。” 这事说起来也和恢复高考有关系,要招生,学校里没那么多老师啊,不仅没老师,出试卷批改试卷的人都没有,只得先给一批问题比较轻的知识分子先平反,这也是下放的人员中第一批平反的。 老教授跟儿女断绝了关系,老伴儿没熬过去也走了,他不愿意再住进这个伤心地,就打算把房子卖了,住学校里去。 只是,半个月过去了,问的人挺多,一听价格,又纷纷走了。 一千五百块,就算在京城,条件好一些的家庭也要攒个几年,这种家庭一般都有单位分的房子住,不会想到买房。 再往下,房子不够住的人家,不是子女太多,就是只有一个上班挣钱,那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买房。 杨继忠觉得不太值,川哥那么好一个青砖瓦房,前前后后也才花了一千出头,两间小屋子一千五太贵了。 由于时代的局限性,杨继忠想象不到以后京城的房子会涨到什么样的天价。 霍竞川没说话,房子没问题,妹妹应该会买,只是这房子却不适合他们一家人住,他和妹妹都喜欢有院子,前后宽敞的房子,夏天种点水果,冬天堆雪人,打雪仗,两个崽崽也能多跑动玩耍。 再说,还有煤球,到了城里,不能再把煤球随便放出去,必须有地方溜它。 “四合院呢?”霍竞川问。 杨继忠摇摇头:“四合院没有卖的。”这会儿好一点的四合院有些被查封了,有些则充当了部门机关的办公场所,差一点的就是大杂院,一个院子里住好几户人家,产权根本不清晰。 “我让人继续留意着,那栋宿舍楼,嫂子,你们买不?” “当然买。”陆西橙一拍小手,便宜的大白菜放在面前,不买她不是傻嘛,“未免夜长梦多,你帮我们尽早把手续办了。” 还好现在办各种手续不需要本人到场。 帮忙没问题,只是……“嫂子,你不再考虑考虑?” 有啥好夜长梦多的,都没人要,嫂子好像冤大头。 霍竞川见他露出怀疑的神色,踹了他一脚:“怎么说话的!” 杨继忠缩缩脖子:“嫂子,我错了。” 陆西橙笑眯眯,想到杨继忠放在自己这儿的钱,嗯,过两年,让他也买几套房子,算是对他这么信任她和辛苦找房子的回报。 第606章 二人世界 杨继忠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回县里,这年头没有辞职的说法,要么退休,要么把工作给家里人,当然也可以私底下卖掉,别太明目张胆就行。 这事瞒不住家里,他给他爸打电话,把霍竞川那套说辞拿出来,他爸沉吟了片刻:“你如果考虑好了,你妈那边我给你顶着,家里不会拦着你,但你要记住,以后要是后悔了,家里不会再给你安排工作。” 二十多岁的人了,成不成家另说,必须得有点担当,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的。 “爸,您放心,我决定了。”他爸知道他在做一些投机倒把的事情,可只以为是小打小闹,具体赚了多少钱,他是不清楚的,他还想象不到,他不务正业的小儿子,不声不响攒了近十万的钱。 杨继忠说完了这事,又找人去过户房子,他还是觉得一千五太贵,要是他自己回京城,少不得和那老教授磨磨嘴皮子讲讲价。 …… 时间走到三月份,这天是陆西橙的生日。 大清早,霍竞川起来在厨房忙碌,炖了锅鸡汤,做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面条,切好了各种配菜,只等下锅。 算好时间打开卧室门,小灰小狼也醒了,小灰躺在那里抱着自己的空奶瓶吸,小狼站起来看着床上的妈妈,他小肚肚饿了。 霍竞川把他抱起来,又捞起小床上的小灰:“好了,爸爸给你们穿衣服,不准吵醒妈妈,妈妈每天照顾你们很累。” “累累!”小灰摇摇奶瓶,“妈妈哭。” 他听到了,妈妈昨晚半夜在哭呢,是被他们累哭的吗? “呜呜呜!”小狼撅起小嘴,妈妈是这样哭的,可惨啦。 霍竞川面不改色:“嗯,所以你们今天要乖乖的,不能惹妈妈生气,否则爸爸会打你们小屁股。” 小狼连忙捂住自己的小屁屁,爸爸打屁屁可疼了。 小灰瞪圆了凤眸,是不是爸爸打妈妈屁屁了,所以妈妈才哭? 霍竞川给两个崽崽穿好毛衣小棉袄,站起来,看向缩在被窝里睡得只露出个发顶的小姑娘,唇角弯起,拉开被子一角,在她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亲:“生日快乐!” 小灰小狼趴在炕沿,小灰努力把自己的一只脚往上抬,小狼则蹦啊蹦,他们也要亲亲妈妈。 霍竞川无情地把他们拎出房间:“煤球,看着弟弟们,在院子玩,别乱跑。”他去泡奶粉喂饱亲儿子,然后等杨继忠过来,再把他们一起扫地出门。 陆西橙睡到快中午,腰酸背痛嗓子哑,醒来时霍竞川坐在旁边,一手抓着她的手指捏来捏去,另一手在她脸上滑动。 陆西橙啊呜一口咬上去:“霍大灰,你这头狼!” 她身上都没几块好的地方。 霍竞川俯身托住她的后背拥进怀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陆西橙掐他腰,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反正下次还是不改。 陆西橙把脸贴在他肩窝里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崽崽们呢?” 家里怎么没两个孩子的声音? “出去了,今天只我们两个人。”霍竞川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放心,他们抱着奶瓶,忠子带着小饼干和奶粉,饿不到他们的。” 中午随便去老支书家或者大队长家,还有王春才家和知青点等,都能混到一顿吃的。 小狼小嘴甜得不行,见到人就笑,伯伯奶奶不停招呼,谁身上有颗糖都忍不住要给他。 小灰没弟弟爱说话,但一个小豆丁板着小脸的模样特别逗趣,更别提跟霍竞川像足了的五官,那些屈服在他爹武力下的汉子们格外喜欢他,这是个小川哥啊,不敢摸川哥的头,摸摸小川哥的头也很满足。 陆西橙咯咯咯笑:“那他们尿尿拉臭臭怎么办?” “我让忠子带着尿布。”霍竞川考虑周到,说着把她打横抱起来,“今天是妹妹的生日,老公抱你去刷牙洗脸。” “好!”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还要给我梳辫子。” 有了孩子,还是两个,就算孩子是不吵不闹的天使宝宝,每天也是很忙碌的,两个人一天到晚腻歪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 陆西橙坐在男人臂弯里,看着镜中唇红齿白,尽管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却依旧宛如少女的自己,揉揉脸:“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 霍竞川粗着嗓子:“霍大灰怀里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 陆西橙装作疑惑不解:“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如果世界上有不止一个霍大灰呢?” 霍竞川强硬地扳过她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爱你的霍大灰,只有一个。” 陆西橙笑弯了眼睛,攀住他的肩膀,穿着小狗袜子的小脚丫踩在他的大腿上:“霍大灰,今天,你的小姑娘想做个脚不沾地的小公主,可以吗?” 霍竞川单手轻轻松松抱着她,另一只手拧开雪花膏瓶子挖了一团抹在她脸上:“不止是今天,只要你喜欢,我一直都可以。” 别说是脚不沾地,就算她想骑大马,他也能随时满足她。 两个人一起煮面条做午饭,饭后在院子里荡秋千消食。 “霍哥哥,要再高一点儿!”陆西橙笑靥如花,“你上来和我一起嘛!” 霍竞川推着秋千:“我上去,树枝会断的。” “那以后,你做个更结实,我们一起玩。” “好。” 枝头萌芽着新绿,春来快来了。 杨继忠带着两个孩子天擦黑了才回霍家,他肩膀都耷拉下来,从来不知道,两个不到一岁半的小崽子精力能那么旺盛,小狼就不说了,走路都走不稳当呢,就一个劲要跑,杨继忠怕他摔了,还要追在他后面跟着。 小狼跑累了睡了个下午,小灰不跑也不睡,就和他大眼瞪小眼,好像要把他看出朵花来,杨继忠身累心更累! 幸亏她嫂子一年只有一个生日,要不然他可就废了。 回到家,小灰一看到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陆西橙,手脚并用钻进她怀里:“妈妈,睡觉觉!” 陆西橙抱起他,亲亲他的小脸:“好,妈妈陪小灰灰睡觉觉!” 第607章 小崽崽送饭 又到了一年里最忙的麦收时节。 中午,陆西橙把饭菜盛好,装进篮子里:“小灰小狼,妈妈要去给爸爸送饭,你们要不要一起呀?” “要!”两个崽崽正在院子里观察小蚂蚁搬家,听到妈妈的话立刻抛下小蚂蚁跑进屋,“爸爸吃饭饭。” “对,爸爸干活很辛苦,要给他多吃点儿,去洗手,洗了帮妈妈提小篮子。” 霍竞川编了两个小篮子,专门给他们提,陆西橙往篮子里各放了一个杂粮馒头。 洗完手回来,煤球已经叼着一个篮子等在门口,俩崽崽戴上小草帽,提上自己的小篮子,牵着妈妈的衣角出门。 迁就孩子们的脚步,陆西橙走得很慢,一边走口中还要鼓励:“宝宝们真棒,都不用妈妈抱,能自己走那么远。” 小灰一本正经:“妈妈没有手手抱。”而且爸爸说了,妈妈力气很小,不能总抱他们,会抱坏的,每天抱一会会儿就好了,妈妈还要爸爸抱呢! 走到田埂边,俩崽崽自觉排成一排,亦步亦趋地跟着妈妈走。 地里劳作的农人抬起头,只看到一条大黑狗走在最前面,后头跟着个娇滴滴的陆知青,歪戴着草帽,吃力地提着两个篮子,再后面是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小豆丁,摇摇晃晃地走着。 有人就忍不住开口逗孩子:“小狼,来伯伯这儿,伯伯给你吃鸡蛋。” 小狼的脸被草帽挡着,看不清说话的人,他放声大喊:“不吃,要保护妈妈!” 爸爸说了,在外面一定要紧跟着妈妈,保护好妈妈,因为他们是小男子汉。 众人哈哈大笑,这么个小不点儿,能保护谁哦! 霍竞川远远听到了声音,起身,然后扔下镰刀大跨步朝这边走来。 “爸爸!” “爸爸!” 两个崽崽欢呼雀跃,刚才还在开玩笑的村民瞬间不太敢说话了,都是被孩子他爹揍过的人。 霍竞川接过陆西橙手里的篮子:“怎么带这么多?”这么重,她提过来,手心都红了。 “没事的,你吃完,我提空篮子回去。” 霍竞川半夜三点不到出来,在家里吃了面,他不肯让她来送早饭,上午只吃了几个包子,陆西橙心疼他,中午要让他吃好一点,要不然这么大的劳动强度,身体会受不住的。 霍竞川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弯腰提起小灰扛到肩头,再抱起小狼:“走,咱们去树荫下,你走我旁边,慢点。”田埂为了方便小推车通行,修得比较宽,可供两个人走。 陆西橙嗔他:“你不累啊,还抱他们。”这俩小豆丁别看小,分量可敦实着呢。 “不累。”他们还不及一个野猪腿重,他再抱一个她都绰绰有余,只可惜大庭广众之下,只能抱臭小子。 小灰抓住爸爸的头发,窝圆了小嘴,爸爸好高,比所有人都高,他以后也要和爸爸一样高。 小狼则是皱着小鼻子:“爸爸好臭!” 霍竞川捏捏他的小腿,当然臭,干了大半天的活,浑身的汗味,瞧,连亲儿子都嫌弃他,只有妹妹不嫌弃,不管他香的臭的,都爱赖着他。 他目光柔情似水地看向身边,看得陆西橙莫名其妙,又不是第一次送饭,要不要这么感动? “很饿吗?咱们快点走。”煤球早就跑前头去了,就他们磨蹭。 往着一家四口的背影,有男人很羡慕:“川哥这过得才算是日子啊!” 一开始,还有人说酸话,说陆知青娇滴滴的,肯定不会照顾人,娶她就是娶个祖宗回家,可现在,看人家把川哥照顾得多好,不仅一次性生了两个儿子,农忙还来送饭。 他们家里的婆娘,别说饭了,连口水都不会给他们送,他们中午只能啃大队发的窝窝头。 张嘉宁嗤之以鼻:“想让自己媳妇给你们送饭,你们也要有能耐养着媳妇啊!” 川哥从来不让陆知青下地干活,家里的活,他也是能做的都做了,陆知青才有时间照顾他的一日三餐,你们呢,还要靠媳妇赚工分一起养家,有什么脸抱怨! 陆知青这样的,只有川哥娶得起。 “张知青,你一天也没赚十五个工分啊,你说什么说!”说话的人以前看不惯霍竞川,不过随着霍竞川越来越厉害,他也就当缩头乌龟,不敢招惹,这下就想刺刺霍竞川的跟班。 张嘉宁才不会生气:“嘿,我赚得少,我够吃啊,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嫉妒啊!” 那人面红耳赤,他媳妇给他生了三个闺女两个儿子,他累死累活的干,全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顿细粮。 张嘉宁怼了人,继续刷刷刷割麦子,他最近心情很好,川哥说,已经有人被平反了,有第一批就有第二批第三批,他父母的问题不算严重,迟早也会被平反的,他能等。 第608章 继续送饭 河边。 小灰小狼蹲在霍竞川身侧,一人敲着一条腿。 霍竞川惬意地靠坐着树干,从汤碗里夹出一个鸡腿去皮:“妹妹吃。” 陆西橙秀气地咬了一小口:“我还要吃个羊肚菌。” 霍竞川又挑出三个羊肚菌喂她:“这鸡汤炖了很久?”这是只老母鸡,家里吃肉一般会选择嫩一点的鸡。 “用了四个蜂窝煤。” 两个蜂窝煤烧一个半小时,“好吃!” “好吃。”霍竞川打开另一个碗,是他最喜欢的水煮牛肉,“妹妹辛苦了。” 陆西橙喜滋滋的:“晚上我还给你做好吃的。”她又拿出在医院买的半保温的铝制饭桶,“我还熬了南瓜绿豆汤,你吃完饭喝。” 绿豆汤放在冰箱里冰着,绿豆熬得沙沙的,特别好喝。 其实陆西橙发现,这种汤汤水水吊进井里湃着更解暑,不过霍竞川不让她碰井,总怕她一头栽进去,陆西橙不想让他担心就没用。 两个崽崽眼巴巴看着爸爸妈妈说话,小狼指指自己的小篮子:“爸爸吃。” 这是他带的馒头,爸爸要吃掉。 陆西橙趴在霍竞川背上:“看,你儿子对你多孝顺。” 霍竞川弹了弹她的脑门,怎么说的他像七老八十的老人,还要靠儿子孝顺过日子。 他三两口把两个馒头吃了,这下连小灰都露出了笑容。 霍竞川吃饭很快,陆西橙带了五大碗米饭,他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把碗叠好放进篮子里,还叮嘱她:“早上起得早,回家睡一觉,臭小子要是拉了尿了,脏衣服放着我回去洗,晚上饿了先吃饭,不用等我。” “好。” 小灰仰着小脑袋看着高得他几乎看不到脸的爸爸,他才不会尿裤子,小狼才会,不过他会看着小狼的。 “你低下头来。”陆西橙站在霍竞川面前,伸手拉着他的衣服前襟。 霍竞川心中一动,配合地弯腰:“嗯?” 一块沁凉带着淡淡香味毛巾盖到他脸上,只听小姑娘清脆的笑声:“你脏死了,给你好好擦一擦。” 霍竞川这已经是干净的了,他干得快,干一会儿就来河边洗洗脸,别人脸上的黑灰都把人遮得睁不开眼睛。 他今年拒绝了开拖拉机的活,他清楚,他在大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迟早会离开这里。 “好了,回去,晚上你再帮我好好擦擦。”霍竞川给她理理衣服下摆,把小篮子塞回儿子们手中,“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不准麻烦妈妈知道吗?” “知道!” 陆西橙回家的路上先去找了林圆和姜丽丽,把多带的绿豆汤送给她们。 女知青们在一起上工,林圆已经掌握了割麦子的技巧,一天下来,干得不比大队上的妇女同志差,有时候甚至能拿十个工分。 陆西橙还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的身影:“圆圆,丽丽,沈安宁怎么也在这里?” 林圆撇嘴:“去年冬天,她说她住那破房子会冻死,死皮赖脸的去公社闹,公社没办法,就让他搬回了知青点,她还想住我们大通铺,被我们赶出去了。” 这年头,很少有女人独居的情况,一般寡妇独居那也是有子女一起住的,沈安宁啥也没有,让她一个人住确实容易引来是非。 “不过,”姜丽丽笑着补充,“沈安宁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刘小草叫去和她一块儿去,据说还承诺每个月给她一块钱,刘小草就搬出去了。”所以去年冬天,她们女知青大通铺住得还挺舒服,开春后,姜丽丽搬去林圆房间和她一起睡,方便晚上点着煤油灯复习。 知青点受之前陆西橙的影响,除开农忙,每天都要学习一两个小时,林圆和姜丽丽格外用功些,她们要把橙橙借给她们抄的知识吃透。 陆西橙抬头一看,果然,刘小草跟在沈安宁屁股后面,沈安宁也被安排了割麦子,她割的麦子可比林圆姜丽丽割的差远了,割完随手一扔,也不排列整齐,还有好些没有割下来,刘小草就在后面帮她善后。 陆西橙快要认不出刘小草了,这人在家时虽然被苛待吃得不好,但有原来的陆西橙时不时补贴,瘦归瘦,精神还不错,现在呢,那粗布外套简直是挂在身上的,晃晃荡荡,脸比刚下乡时老了十岁不止,嘴角下拉,一脸的苦相。 “沈安宁哪里来的钱给刘小草?”这年月,除了像霍竞川这样敢想敢干,还有一把子力气的,普通农村人想到赚钱太难了,就是去个县里,也要先有脚力。 林圆摊手:“不知道。”她们也不太关心她的事情,和她们又没关系,“橙橙,你快回去,太阳好大,别把小灰小狼晒黑了。” “你们怎么不怕我晒黑!”陆西橙心酸,有了孩子,她就不是小伙伴眼里最重要的了,还是霍大灰最好。 第609章 沈安宁的决定 沈安宁听到声音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汗水混合着灰尘滑入眼睛里,刺刺的疼。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得意,马上就要高考了,陆西橙当了这么些年的家庭主妇,整天围着男人和孩子打转,还有心思学习嘛! 沈安宁已经决定了,等麦收结束就要去借书,再买些纸笔,这样,她就比别人多了一整个夏天的时间来复习,肯定能考上大学。 她不愿意承认,她嫉妒陆西橙白净的脸庞,嫉妒她窈窕的身姿,更嫉妒她嫁了人依旧宛如少女般无忧无虑。 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她嫁的是个泥腿子,没什么文化,以后只能一辈子待在乡下。 她可不知道,她眼里的泥腿子早就取得了高中毕业证,论起学历,可比她这个半吊子初中生强。 …… 天气越来越热,傍晚,霍竞川去县城送一批鸡蛋,走进院子,只见母子三人并排躺在竹榻上,煤球趴在秋千上,两个崽崽露出小肚皮,陆西橙拿着把蒲扇。 小灰扇一下,妈妈扇一下,小狼扇一下,妈妈扇一下,小灰扇一下,妈妈扇一下…… 妈妈好累哦! 陆西橙像只蔫头耷脑的猫,无精打采的,她身边两个像两只小奶狗,不断往她身上蹭。 “妈妈,抱抱。”小狼钻进她怀里,小灰也把手搭在她胳膊上。 妈妈今天还没有抱过他们呢! 陆西橙生无可恋地瞅着他们,妈妈不想抱。 去年这俩崽子小,还不明显,今年,她又发现了他们像爸爸的一点,火气大。 那小身子,抱在怀里跟个小火炉似的,完全没有爱了好嘛! 霍竞川走过去,手上提着两个大西瓜:“妹妹,晚上我做饭,吃凉面配西瓜好不好?” 到了夏天,基本都是霍竞川做饭,陆西橙嘴上说着父子三个是火炉,实际上最怕热的人是她,要不是有霍竞川管着,她就要一天三顿吃冷的。 “好。”陆西橙有气无力地躺着不动,小灰小狼快速爬起来,吃西瓜喽,他们也要吃。 凉面做起来很简单,霍竞川切了黄瓜丝,摊了鸡蛋皮,煮了酱排骨,最后剥了几个大虾,拌了一大碗,两个小的只有虾,酱排骨对他们来说太咸了。 吃得简单,不用特地搬桌子,霍竞川和陆西橙坐在竹榻上,小灰小狼坐在他们对面的餐桌椅上,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霍竞川一边吃,一边帮小姑娘扇风:“听说城里有空调,等我们搬进城,也去买一台,你就不会热了。” 陆西橙把一个大虾仁塞进他嘴里:“不用,买个电风扇就好,现在的空调噪音很大的。”这会儿的夏天还没有后世那么闷热,陆西橙用温度计测量,中午时分的最高温度也不超过三十五度,有个电风扇就能比较凉快了。 “好,那就买电风扇。”霍竞川打听过,一个电风扇不算很贵,只要五六十元,只是他们村子没有通电,买了用不了。 吃完饭切西瓜,小狼迫不及待地就要伸手去拿,霍竞川板起脸,把刀在他细嫩的小手上碰了碰:“再敢伸过来,手就要流血了,怕不怕?” “怕!”小狼缩回手,背向身后。 陆西橙摸摸他的脑袋:“那就罚你吃块小的,哥哥吃块大的。” 小狼点点头。 陆西橙又摸摸小灰的脑袋:“哥哥做得真棒,想吃好吃的爸爸妈妈会分,不能自己急急忙忙拿,知道吗?” “我知道了,妈妈。”小灰也馋,陆西橙都看到偷偷咽口水了,但这孩子小小年纪忍得住,就要夸一夸。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吃西瓜,霍竞川细心地把籽剔出来,陆西橙给他们的衣服上别上小手绢:“一边吃一边擦。” 俩孩子像小仓鼠埋头吃瓜,小狼先吃完,霍竞川说话算话,说给他小的,就只给了手指长的一小块,他看向自己的哥哥。 小灰抬头看爸爸妈妈,霍竞川对他摇摇头:“自己吃。” 他不希望懂事的太谦让不懂事的,说是哥哥弟弟,出生不过差了几分钟而已。 小灰想了想,快速啃完自己的瓜,然后把瓜皮给了小狼:“吃!” 小狼举着两块瓜皮,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哪里不对劲。 俩孩子吃完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爸爸妈妈还有煤球吃,他们快两岁了,渐渐开始懂事,知道爸爸妈妈说给吃一块,绝不会给第二块,哭闹打滚都没用,连小狼都不会为了口吃的大喊大吵,爸爸会揍他的。 第610章 避暑 “晚上我想睡这里。”陆西橙拍拍竹榻,院子里凉快。 “好,我来弄蚊帐。” 霍竞川在竹榻四周绑上竹竿,把蚊帐撑好,然后夫妻俩合力给小灰小狼洗澡。 陆西橙别墅里没有婴幼儿产品,她找了瓶性质最温和的沐浴露抹了一点点到他们的头发上。 “你说说你们呀,这么小,头发怎么这么臭呢!”睡一晚起来就臭烘烘的,真是两个臭小子。 小狼突然指着霍竞川:“臭爸爸!”臭爸爸生个臭宝宝。 陆西橙哈哈大笑,撩起水泼向霍竞川:“你的臭宝宝你自己洗。”泼完就要跑。 霍竞川一把拉住她,禁锢到怀里:“我给他们洗,你给我洗?嗯?” 陆西橙才不干,大热天的,她才不要和他待在洗澡间大半天:“我们一人一个。” 小灰小狼同时扑向妈妈的怀抱,妈妈的手软软的,洗得好舒服,爸爸的手硬硬的,洗得好疼。 霍竞川拍了下他们的小屁股:“再过两年,自己洗澡。” 晚上十点多,霍竞川睁开眼睛,停下手里的扇子,两个小宝贝早就被抱进了屋,还剩这个大宝贝。 “妹妹,妹妹?”他轻唤。 “嗯……”陆西橙睡得很熟,侧过身,脸埋进他胸口。 月光如水,洒在小小的院落里,给陆西橙的脸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梦幻而朦胧。 霍竞川望向黑夜里的天空,繁星闪烁,像小姑娘皎洁的眼睛。 他唇角弯起,他们又一起迎来一个仲夏夜。 他在心爱的妻子脸颊上落下轻柔的一吻,轻手轻脚将她抱起来,走回卧室,虽然是盛夏,住在外面到底有潮气,对身体不好。 …… 八月初,沈叶棠打电话来,想来看望两个小孙孙,霍竞川回绝了。 妹妹怕热,他打算带一家人去山里避暑。 木屋后的小溪里,陆西橙穿着衬衫在游泳,像只灵活的小鱼,从霍竞川身边游过来又游过去。 衬衫是白色的,遇水后变得透明,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内衣,头发扎成一个丸子,露出纤细修长的天鹅颈。 “霍大灰,好好玩啊,好凉快,我太喜欢这里了。”山里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冰冰凉的溪水亲吻着她的皮肤,带走了夏天的燥热,让她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霍竞川一点儿都不凉快,他眼里好像燃着两团火焰,他有些开始相信她说的话,她莫非真的是小仙女,要不然怎么越来越漂亮,越来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西橙游了几圈,漂回岸边,亲了亲自己的两个崽:“乖乖哒,让爸爸保护你们,妈妈再去玩会儿。” 又亲了亲霍竞川:“辛苦啦,亲爱的!”然后转走又漂走了,嘴里还哼着奇怪的歌,“我是一条小鱼,鱼鱼鱼鱼鱼鱼~~” 霍竞川低头看向手里两个胖娃娃,果然,叫他亲爱的就没好事,又想把他们扫地出门了。 小灰小狼也抬头看他,爸爸好像不高兴,为什么? 霍竞川教儿子们游泳,可能还有在母亲肚子的记忆,也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能扑腾着小腿小手臂浮起来。 陆西橙还有一点点母性的光辉,玩够了坐在岸边:“小灰小狼,游到妈妈这里来。” 霍竞川一手托住一个,让他们慢慢游:“别怕,爸爸在。” 两个崽崽咧着小嘴游了半米,一家四口抱在一起。 霍竞川对准那张挂着水珠的湿润红唇重重吻下去:“晚上陪我睡帐篷?” 第611章 崽崽们闹矛盾 还是同样的山顶,还是同样的小帐篷,只是时间不同。 陆西橙往后靠去:“有时候我在想,好像一辈子在山里也挺好的。” “你喜欢,我们随时可以回来小住。”霍竞川也觉得在山里不错,但他知道,人不能脱离社会,他一个人无所谓,有了她,他们必须走出去。 陆西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枕在他腹部,抬起手臂要去揽他的脖子,够不到。 霍竞川忍住笑:“怪我,太高,不是妹妹手短。” “当然,我手臂可长呢!”陆西橙往上挪了挪,顺利地圈住男人的脖颈,又蹭蹭他的胸肌,“你这里就不能软和点儿?” 霍竞川终于笑出来,胸腔震动,带动陆西橙脸颊的软肉也跟着抖了抖,他顺势俯身,下巴搁在她额头上,“不嫌弃我是大火炉了?” “现在好凉快的呀!”凉快就不嫌弃了,陆西橙嘟起嘴亲他一口,“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没有真的打算在山里过一辈子。” 尽管都说一孕傻三年,但在她临产前,他趴在她床前哭的那一幕她却一直一直记得,人是社会性的生物,想要身心健康的活着,离不开各式各样的职业。 “嗯。”若是他一个人,住在山里无所谓,但他们一个小家不行。 两人都不再说话,侧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此刻太阳西斜,渐渐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周围留下一圈金灿灿的光晕,山峰笼罩上一层橘黄色。 陆西橙看着看着就笑:“霍竞川,我觉得这山像你。” “哪里像我?” 陆西橙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把那座最高的山峰圈起来:“像你,高大、雄壮、沉稳,还有温暖。” 霍竞川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却是注意到了山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棵树,在夕阳的光晕里彼此纠缠:“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妹妹,这才是我们。” 他不想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 “你不是不喜欢诗歌吗?”霍竞川最初从傅奶奶那接受的是古诗文的教育,因为傅奶奶年轻时家里请先生教的就是这些。 霍竞川说不上喜不喜欢,反正会背的诗词不少,但用处不大,后来他接触了理科,进步神速,文学造诣原地踏步,陆西橙就知道他不太喜欢那些东西。 “这首你很喜欢。”她喜欢的,他也喜欢。 “你没有勉强自己?”陆西橙揉揉他的脸,“哎呀,你不用这样子的,求同存异,我们是夫妻,也是独立的个体啊,你不用什么都附和我的。” “我没有,”霍竞川抓住她的爪子握在手心,“这首诗歌写得很好,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陆西橙含笑接下一句:“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 两个崽崽被一对无良父母抛弃了一天,由大灰带着,简直在山里玩疯了。 陆西橙瞪着两个黑乎乎的泥猴,这还是他家白白嫩嫩的奶娃娃吗? 霍竞川一手拎起一个:“没事,洗洗还能要。”亲生的,不能丢。 又来到小溪边,大灰和煤球率先跳下去,蓬松的毛发沾上水,两头动物的体型马上露出原形,煤球平时看着也是只威武的大狗,和大灰一笔,弱爆了。 陆西橙星星眼:“大灰好帅。”这肌肉线条,放到后世,得吸引万千少女争相膜拜! 霍竞川抬头瞅小姑娘一眼,把手里的小狼递给她:“来,你给他漂洗,我手粗,他不喜欢我。” 小狼眨巴眨巴眼睛,呲着一口小牙:“嘤嘤嘤,妈妈抱。” 陆西橙遗憾得把注意力从大灰那儿收回来,费劲抱起他:“霍小狼,你该减肥啦,再这样下去妈妈就抱不动你啦!” 小狼拍打着水面,激起一阵水花,泼了陆西橙满头满脸。 小灰从爸爸手里挣脱,小腿一蹬游过去,重重拍了下小狼的屁股,当然这个重仅限于他的力气而言。 小狼愣住了,霍竞川和陆西橙也愣住了,大灰和煤球围过来,煤球蹭蹭小灰,又蹭蹭小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哥哥打!”小狼委屈坏了,哥哥怎么能打他! 陆西橙头疼,先抱过小灰:“小灰是心疼妈妈被弟弟泼湿了对不对?” 小灰点点头,大眼睛倔强地看着她:“妈妈!”声音也透着委屈。 “弟弟不是故意的,弟弟是和妈妈闹着玩,不过小灰心疼妈妈,妈妈很高兴。” “嗯嗯!” “那这样,小狼和妈妈说对不起,小灰也和弟弟说声对不起好不好?” “好!”小灰扁扁嘴,又用手背去揉眼睛,他不哭。 霍竞川这才拉过小儿子,摸摸他的脑袋:“不准哭了,你把妈妈的衣服都弄湿了,你说你做得对不对?” 小狼这才偷偷去看妈妈,陆西橙穿了件嫩黄色的裙子,本来只有裙摆沾湿了点,这会儿全身都湿了,头上也是湿漉漉的。 “小狼错了,妈妈对不起。” 小灰伸出小手去擦他的眼泪:“小灰也错了,对不起小狼。” “没关系的,哥哥。”小狼的桃花眼澄澈干净,哭的时候特别可怜。 霍竞川抱起小灰:“下次小灰如果再觉得小狼做错事,先告诉爸爸,由爸爸来惩罚,好不好?” “嗯。”小灰看向弟弟,爸爸打屁屁比他打屁屁疼多了。 没一会儿,小哥俩又玩在一起,小灰骑在煤球身上,小狼骑在大灰身上,比赛谁游得快。 陆西橙无奈叹气:“哎,养孩子真难。” 她也是个新手妈妈,不知道这样处理对不对,小灰早慧,小狼机灵,两个孩子有各自的个性,随着他们渐渐长大,难免会产生小摩擦小矛盾,做父母的要当好裁判不容易。 “别担心,我晚上再和他们聊聊,晚饭做点他们爱吃的。”霍竞川觉得,男孩子,只要心胸坦荡,哪怕性格不同,也能友好相处,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此时,年轻的夫妻还想象不到,他们家性格不同的两个臭小子以后会多团结,等他们上学后,夫妻俩三天两头被老师传唤,那才是真正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