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病弱世子盯上了》 第1章 拽着病弱世子跳湖啦 盛夏的夜晚闷热潮湿,一个胖墩墩的小身板儿窝在一米高的芦苇丛里,悄咪咪的把露出去的裙摆扯回身边。 林欢屏住气息,圆溜溜的大眼睛透过层层的芦苇叶往外望。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几个姑娘的声音。 “她跑到哪儿去了?” “长得这么胖,没想到跑的还挺快的。” “赶紧找到她带回去,一会儿若是让她找到别人告状就不好了。” “你怕什么,她一个罪臣之女,谁会搭理她。” 林欢缩在那儿,听着她们嘴里的话,眼中绪着泪花,心里面顿时被委屈填满了。 她才不是什么罪臣之女,她一家都是忠臣,她父王也绝不会谋害皇帝。 脚步声逐渐靠近,林欢绷紧了身体,紧张的捏皱了衣角。 “我看到她了!她就在那里藏着呢!” 伴随着一道娇蛮的女声,林欢心头一紧,一下子站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前冲,冷风如同刀尖一般刮得脸生疼。 “站住!不许跑!” “你们愣着做什么?快追啊!” 今日是令渊侯府的世子十七岁生辰宴,很多人都在侯府里赴宴。 林欢沿着侯府里的盛京池一直往前跑,后面的几个姑娘还在穷追不舍。 她眼尖的瞧见前方远远的站着两个人,心下一狠,拔腿快速的跑了过去,直接躲在了其中一个穿着锦服的少年身后。 小手揪着少年的衣服,她的声音中都带着哭腔,“哥哥,帮帮我……” 此时,那几个姑娘也已经到了跟前,看清楚林欢揪着衣服的少年的脸时,脸色均是一白。 林欢就听见那个最开始欺负她的叫做秦玥嫣的姑娘用着怯懦的声音喊立在她身前的少年。 “裴世子……” 林欢小身板一抖,心尖儿颤了颤,无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令渊侯府的世子爷裴弈,今日生辰宴的主人。从小就因早产病弱,成了个性情阴郁,十分狠辣的人。 林欢心中叫苦,又想哭了。 她这算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里了吗? 裴弈没有说话,微蹙着眉站在那儿,虽然长得一副极好相貌,只是那神情却让秦玥嫣几人害怕的后退了几步。 他身边的侍卫云宜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把林欢给拽开。 谁曾想林欢因为心慌就往后退,却正巧踩着一块滑石,身体不稳的就要往后倒,但她手中却还拽着那位世子爷的衣服布料。 “扑通”两声后,两个人一同掉进了身后的盛京池里。 大量的水灌入嘴鼻中,林欢此时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吾命休矣。 迷糊之间只听见上面的人慌乱的不得了。 “主子!” “快来人啊!世子落水了!” 林欢艰难的转头看了眼被自己无辜连累的世子爷,对方此时双目紧闭,看上去已经昏死过去了。 她在心里面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便也昏了过去。 这场生辰宴终究没能办下去,世子爷在自己生辰当天落了水,如今正躺在屋里昏迷不醒,几位御医连夜被揪到了侯府里为其治疗。 “几位爱卿可真是都养了个好女儿啊!” 当今圣上坐在侯府正堂主位之上,严厉的眼神扫着在下方跪着的两排人。 一排是先前追逐林欢的秦玥嫣几个姑娘,另一排是她们的父亲,今夜都被传唤到了这里。 “陛下息怒!” 跪着的两排人齐呼了一声,秦玥嫣几人更是吓得满脸惊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朕如何息怒!你们倒是给朕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下面跪着的人都噤了声,不敢言语。 秦玥嫣眼睛转了转,声音很小的带着害怕的说,“回禀陛下……当时是林欢乱跑冲撞了世子殿下,才让世子殿下落水的……” 她想的很简单,只要把罪过全都推到林欢身上就好了,反正她也只是个罪臣之女,又有谁会在意呢。 “玥嫣……!” 她的父亲秦翰震惊的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秦玥嫣立刻低下了头回避他的视线。 “林欢?” 皇帝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皱起了眉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回陛下,是南烨王府的幺女。”在下位坐着的令渊侯适时的开口,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她也落了水,不过现下应当是醒了。” “传。” 皇帝说完,令渊侯就立刻派人将林欢带了过来。 林欢此时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到里面的场景,虽然心中有些胆怯,却还是勇敢的走了进来。 她以前进宫时见过皇帝,所以认得他,走进来后就规矩的行跪拜礼,“臣女参见皇上。” “平身。” 皇帝说完,林欢便抬起了头,她的脸色很苍白,头发还是湿的,看上去很孤单落魄。 皇帝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半晌后威严的声音响起:“听说是你害得子息落水的?” 子息是裴弈的表字,林欢心里想,这位世子爷确实是受宠,落个水连皇帝都惊动了。 她收起思绪,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禀陛下,确实是臣女害得世子爷落水,只是臣女也是有缘由的。” 闻言,皇帝“哦”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有何缘由。” “臣女……” 林欢想说自己在秦玥嫣几人前受到的屈辱,但看到秦翰苍老的脸的那一刻,却突然心软了。 她垂下眸子。 他们一家被传唤到京城后,原以为是要定居在这里,谁知道却是被人安上了弑君的罪名,她的父母哥哥皆被关到了牢里,唯有她被秦翰以还小不懂事的名义接回了家里,不用受牢狱之苦。 随即,她接着叙说:“臣女当时脚滑了,所以拽到了世子的衣服害得他落了水。都是臣女的过错,臣女愿接受任何惩罚。” 她不告秦玥嫣的状了,就当是还了秦翰这些天的关照。 皇帝等了这么一会儿,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个回答,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向令渊侯。 “子息是你的儿子,怎么处置就按照爱卿你说的做。” 令渊侯愣了愣,随后看清了皇帝眼中的深意,想了想便说道:“回陛下,臣与南烨王是旧识,虽然他犯下了大错,但幼女无辜,子息一向身体不好,如今又是落了水,不如就把她赐给子息冲冲喜。” 第2章 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皇帝当即定音,“好,既然爱卿这么说了,那朕便依了爱卿的意思。” 林欢别无他法,知道此事已然定下来,便深呼吸了一口气,俯下头谢恩,“臣女遵旨。” “此事你们的女儿也有失德行,明日起就去潭音寺跟着李太妃祈福一月,至于你们便罚俸三月。” “臣遵旨。” “臣女遵旨。” 两排人齐齐磕头领旨后,皇帝疲倦的摆摆手,“今夜闹得也够久了,都回去。朕也乏了,回宫。” “恭送陛下。” 皇帝走后,其他人也纷纷离开了,唯有秦翰还踟蹰在那里,“欢欢,你还跟我回去吗?” 林欢摇着头,抿唇向他行了礼,“林欢多谢秦叔叔这些天的照顾,只是我不能同你回去了。” “欢欢……” 秦翰还准备说些什么,一旁立着的令渊侯不耐的打断他,“秦兄,很晚了,早些回去。来人,送秦尚书。” 很快,外面就来了两个家丁,恭敬的请秦翰出去了。 林欢呼了口气,转身对着令渊侯郑重跪下,声音清亮,“林欢多谢侯爷相救。” 她能看出令渊侯在保她,虽然不明白为何,但这声谢也该说。 “并非是我在救你——”令渊侯裴勋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转而道:“无需多礼,快起来。” 林欢应声站起来,裴勋问她,“你叫林欢?是个好名字。” 林欢微微点头,咬着唇瓣,下一秒又要跪下,“侯爷,您说认识家父,不知您可否告诉我他们在牢中过得如何?何时才能出来?” “怎么又要跪,南烨王府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裴勋无奈的扶住她,叹了口气跟她说,“你父亲他们在牢中并未受苦,只是暂时还并不能出来。” 林欢眸色黯淡下去,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多谢侯爷告知。” 也是,弑君这么大的罪名怎么可能会被轻易的放过呢。 裴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也是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小,不明白这些。陛下其实从未想过让你们一家受难,只是如今他受人掣制,实在是无能为力。” “林欢明白了。” 没等裴勋再说话,林欢就率先开口问道:“侯爷,世子是因为我才坠湖的,今夜我想去照顾他可以吗?” 裴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能拒绝,“云宜,带姑娘去公子那儿。” 云宜走进来颔首,“是,侯爷。” 林欢跟着云宜去裴弈住着的西苑,一路上都没有被待见。 云宜指责她,“若非你,主子也不会落湖,到现在都还没醒。” 林欢嗯了声,整个人都蔫蔫的,低着头认错,“对不起。” 云宜回头看到她脸上掩藏不住的难过神情,不好意思再说她,别扭了半天才说,“不过你也别太自责,也是我没能拉住你们。” 林欢乖巧的点头,“嗯。” 西苑。 裴弈的寝室内,还有一个太医在照料,檀木桌上的香炉里燃着安神香。 林欢走进去,就听见云宜跟太医说,“付太医您去休息,侯爷已经给您安排了屋子。” “那世子……” “付太医放心,有人会照顾世子的。” 付太医没再坚持,“好,那我就先离开了。” 等到付太医离开,云宜便僵着脸走到林欢前面,“你在里面照顾主子,我就在外面,有事喊一声就行了。” “我知道了。”林欢对着他绽放笑脸,真诚道:“谢谢你。” “谢什么,不用客气。” 云宜绷着脸走了出去,将门轻轻给掩上。 林欢绕过屏风走进里屋,裴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她倒了些温水在床边的盆里,将毛巾拿出来拧干后开始擦拭裴弈的脸。 一边擦一边还小声的道歉,“对不起,连累你生病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把你照顾好,反正我现在也不能离开了……” 半柱香的时间后,她又换了一盆水,将毛巾拧干后直接放在了裴弈的额头上,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托着腮帮子看他。 看着看着她就发出了一声惊叹,在心里面想虽说这世子在外面的传闻不好,但是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裴弈的呼吸很轻,锦被上面是银线绣制的图案,他动了几下,被子滑落了一些,露出白色里衣来。 林欢的目光顺着他白玉脖颈往下看,停留在了他的锁骨上。 那儿怎么好像有着红色的图案? 她好奇的凑前了一点,刚刚揪住他的衣襟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给箍住了。 “做什么?” 声音是少年人的清朗,却又带着几分刚醒的低哑浑厚。 裴弈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睫毛在眼窝处打出一片阴影。 他拽着林欢的手,缓缓的直起了身子靠在床头。 “新来伺候的?胆子倒是挺大,还敢掀主子衣服。” “才不是。”林欢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我叫林欢,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是赐给你冲喜的。” “冲喜?” 裴弈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事一样,林欢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爽,她却有了一点报复的快感,尽力绷着嘴不笑。 “我爹安排的?他还真当自己儿子是禽兽啊。” 裴弈嗤笑了声,松开抓着她的手,懒懒的靠在那儿打量她,“小姑娘,及笄了吗?” “还没有。” “看着也没有,是家里大人不管还是被裴勋拐过来的?” 裴弈逗她,声音充满了诱惑“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都不是。”林欢摇着头,吸溜了一下鼻子,“是我把你拽进湖里的,所以才被赏赐给你冲喜。” “哼。那你赚了啊。”裴弈低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儿?” 她重复了一遍,“林欢。” “林——” 裴弈顿住,认真的端详着她的脸,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正经,“南烨王府来的?” “嗯。”林欢点点头,强忍着想哭的情绪,想要逃离他的视线。 “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水。” 她转身去外间,裴弈盯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垂下眼陷入沉思。 第3章 真是个蛮横的小强盗啊 丑时,黑夜里一片寂静。 云宜坐在门口,怀中抱着佩剑,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门被推开一道缝,云宜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以为是林欢有什么事,抬头却看见是裴弈。 “主子!”云宜很高兴,“您醒啦!” 裴弈不悦的瞪他一眼,“小声点儿。” 云宜立刻就懂了,“睡着了?还说要来照顾您,结果自己却睡着了。” “行了。”裴弈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亮,压低了声音问他,“老头子在哪儿呢,带我过去。” 云宜挠了挠头,“主子您要找侯爷啊?可是这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了。” “他可睡不着。”裴弈哼笑了声,接着说,“别废话了,走。” 到了裴勋的东苑,问了家丁知道他的确没睡,正在书房里呢。 云宜远远看着书房里燃着的昏黄烛光,感叹道:“主子您可真厉害啊,侯爷竟然还真没睡。” “嗯,在外面侯着。” 说罢,裴弈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裴勋正坐在案前拿着本古籍研读,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一眼,“子息,你来了。” 裴弈走上前抽走他的书扔在桌上,眉眼间带着嫌弃,“装模作样什么呢,谁不知道您一看书就头晕啊。” “裴子息!”裴勋没好气的瞪着他,声音中气十足,“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您这么晚还没睡,不就等着我呢吗。”裴弈直接问他,“您想要告诉我什么?” “见到那个姑娘了吗?她是南烨王府的小小姐。”裴勋声音低沉下来。 “我知道。” “唉。”裴勋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南烨王府恐怕是要遭殃了,陛下没办法救他们全部,只能让我保下这小姑娘,往后她便是要住在我们府上了。” “救不了?三皇子的势力如今已经这么大了吗?”裴弈皱着眉,呢喃着,“还真是一手遮天啊。” “他的狼子野心早就藏不住了,他外祖家和陆国公府全都鼎力支持他。” 裴勋再次叹气,眼中是万千的无奈,颇有点自嘲的意味,“他现在倒也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不知道在南烨王府之后倒霉的又会是谁。” “您这么担心做什么,总归这火烧不到您身上。”裴弈慢悠悠的开口,顿了顿他才接着道:“还有另一件事,我想来问问您。” 裴勋了然于心,“关于那小姑娘的?” “听说她是赐给我冲喜的?算了算她今年才十一岁。”裴弈低声笑了起来,眼中流淌着不知名的情绪,“令渊侯大人,您这是给我找了个童养媳吗。” 裴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什么童养媳,不过是想要救下她的借口罢了!再说你配的上人家吗?” “人家父亲是威震一方的南烨王,母亲出生书香世家,哥哥更是为我天元国连夺三座城池!而你呢,整日里游手好闲,配得上人家姑娘吗?” 裴弈气笑了,“那照着您的这个意思,我还得把她给供起来了?” “怎么说话呢。”裴勋踹了他一脚,嘱咐他道:“总之,你给我好好照顾人家姑娘,别欺负了人家。这样,我也算是能给南烨王一个交代了。” “知道了。”裴弈应了声,“没事我就走了。” “赶紧走,看见你就心烦。”裴勋摆摆手,随后又开始骂他,“下次出来多穿点知道吗,你这病秧子的身体就是自己给糟践出来的!” 裴弈抬起手吊儿郎当的摆了摆,很快就走出了书房。 云宜连忙迎上来,小心的问道:“侯爷又骂您了?” 他在门口都听到动静了,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每次都把侯爷气到的。 裴弈瞥了他一眼,“学着点好,整日里偷听什么呢。” “这也不算偷听啊,侯爷那嗓门儿我想不听到都难。”云宜嘀咕着。 “那倒也是。”裴弈笑了两声。 回到西苑寝室内,透过屏风,裴弈看见林欢那小身板儿正坐在地上,头靠着床边睡得正香。 他绕进去立在旁边看了许久,突然伸出脚尖轻轻踹了她一下。 看到林欢没什么动静,裴弈又踹了一脚,踹完笑了几声后顿觉无趣,索性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看来南烨王府的伙食不错。”他看着林欢肉嘟嘟的脸评价了一句,拽过锦被给她盖上。 “真是便宜你了,能被我伺候一回。” 第二日辰时,外面的太阳刚刚升起。 林欢醒过来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惊悚的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裴弈的床上,她慌张的要下床,却让被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不过还好不是脸朝下,而是屁股朝下。 “我怎么这么惨呀。” 林欢憋屈的坐在地上,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看来摔倒是你的日常啊。” 裴弈在此时走了进来,看着她在地上的窘态,扬了扬眉,声线慵懒,“还不起来,地板这么舒服吗。” 林欢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抬手理了理头发,踌躇的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裴弈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笑眯眯的,“放心,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林欢苦着小脸,不高兴的嘀咕着:“来了也不出个声儿,眼睁睁的看着我出丑。” “我的屋子,我还不能来了?”裴弈弹了下她白嫩的脑门儿,啧啧两声,“霸占着人家的屋子还说人家,真是个蛮横的小强盗啊。” “才不是!”林欢捂着额头,闻言涨红了脸,大声反驳他。 “洗漱完来暖阁找我。” 裴弈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她说,“云宜在外面,不认得路就让他带你去。” “哦,知道了。” 林欢撇撇嘴,快速的洗漱完后就快步走出了屋,云宜果然在外面等着她。 林欢跑到他的面前,很老实的跟他说,“世子让我去暖阁,我不识路,他说你可以带我去。” 云宜用着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半晌后才收回视线,“走,我带你过去。” 他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林欢斟酌的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第4章 小孩子就是脾性大 她猜测着,“难道是世子骂你了?” 她总觉得裴弈的的脾气不太好,就是那种只要说了一句让他不高兴的话就会挨揍的感觉。 “主子为什么要骂我?”云宜皱着眉,对于她的瞎猜表示不满,“我就是觉得奇怪,主子为什么会让你睡在他的房里,而且晨起时还给你打了热水。” 说到这,云宜就更郁闷了。他家如此金尊玉贵的主子,什么时候受过累,竟然亲自给一个小丫头打热水,叫她起床。 他盯着林欢,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你老实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对我家主子做什么了?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一直盯着你。” “……没有,你想多了。”林欢对于他的话表示无语,她想起来在盥洗架上的那盆热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是世子亲手给我打的热水?” “不然呢?” 云宜没好气的说,心里十分的吃味。 林欢啊了一声,没再说话了,脑子里回想起了初来京城时她和哥哥在酒楼听到的说书先生口中的话—— “说起那令渊侯府的世子爷啊,那可是个十分狠辣的人,只要惹他不快了轻则被罚一顿,重则就是直接被打死。” 可是仔细想想,林欢觉得,裴弈似乎脾气挺好的呀,还说要给她做主呢。 到了暖阁里时,裴弈正端坐在屋内的书案前,手中握着毛笔,抬眼间就看见了林欢。 他朝她招手,笑的明媚,“过来。” 林欢晃了晃神,越来越觉得说书先生说的话是虚言,这哪儿是什么阴毒之人,这分明就是令人心动的少年郎啊! 林欢噔噔噔跑过去,就见裴弈往旁边移了一些,他拍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坐这来。” 林欢坐下后,仰着头问他,“世子,你找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她听云宜说,暖阁是裴弈的书房,平日里除非要紧事都不让人进来的。 他找自己来这儿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林欢胡思乱想了一堆,就听见少年略低的声音。 “会识字写字吗?” “会的。”林欢点点头,收回思绪,乖顺的说,“在家里,母亲每日都会教我。” “那便好。” 裴弈从一旁拿了张写满了字的竹纸让她看,随后又在她面前的书案上布好笔墨纸砚。 “把这上面的字誊抄几份。”裴弈给她布置任务,垂下眼看她,“能完成吗?” “能完成。”林欢回答完,疑惑的看着纸上的字,软软的问他,“可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府规。”裴弈回答。 林欢恍然大悟,突然发现第一条写着的就是“每日卯时必须起床,迟起者不许吃早膳”。 林欢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今日是辰时醒的,晚了一个时辰。 裴弈低低的笑着,“怕什么,不会不让你吃早膳的。小孩子嘛,多睡些才能长身体。” 他说完,林欢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十一月份时我就满十二周岁了。” 她反驳完,又发现这样的反驳压根儿没什么用,抿着嘴不想说话了。 裴弈笑的声音更大了,林欢恼怒的瞪向他:“你别笑了!” 林欢不再理他,拿起毛笔开始誊抄,字迹工整,一笔一划,带着女儿家的精致。 裴弈扫了一眼,赞赏道:“写的不错。” 林欢嘴上不答,心里面却很得意。她从五岁起就开始练字,写的自然好看了。 不多时,云宜提着食盒走进来,“主子,饭菜做好了。” “嗯。”裴弈将林欢案前的纸笔拿到自己的面前,让云宜将食盒放在她面前,“搁这儿。” 云宜应声。 林欢惊讶的问道:“这是给我做的吗?” “不然呢。”裴弈说,“侯府家大业大的,可不会克扣一个小孩子的饭食。” “谢谢你。” 裴弈挑了下眉,暗忖着不愧是小孩子,声音都软乎乎的。 林欢确实是饿了,拿着筷子就开始吃饭,她吃饭很斯文,一口要嚼五六下才咽下去。 裴弈觉得她吃饭挺有意思的,一边吃一边往裙子上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问她,“看什么呢?” 林欢摸着她那白色的裙角,垮着脸心疼的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沾了好多灰,明明昨日还是干净的呢。” 她把那块地方给他看,正是裴弈昨天晚上踹的。 他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也不觉得愧疚,还一本正经的指责她,“小孩子就是不爱干净,衣服都弄脏了。” 没等林欢生气反驳,他就吩咐一旁站着的云宜,“云宜啊,晚些时候唤府里的绣娘来量量尺寸,给她多做些衣裳。” “是,主子。” 林欢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这主仆俩安排的明明白白,气的鼓着脸在那吃饭。 “主子。”云宜喊了一声,看着他欲言又止。 裴弈问,“人来了?” 云宜回答,“嗯,在前厅候着呢。” “过去看看。” 裴弈站起身来,林欢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只顾着吃饭。 裴弈走到一半回过头来跟她说,“吃完了就把碗筷摆到食盒里放在一边。” 他顿了顿,跟教小孩儿似的,“会摆吗?就是把碗筷隔层放进去,再盖上……” “我会!”林欢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我都会!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在家里都做过!” “行。”他叹道:“小孩子就是脾性大,说不得。” 林欢气的想厥过去,她愤愤的想,裴弈压根儿不用打死人,他的嘴就能气死人! 去前厅的路上,云宜憋着笑问道:“主子,你怎么总逗她啊?” “为了让她开心点啊。”裴弈好心情的答。 云宜不理解,他怎么觉得林欢是生气而不是开心呢。 随后,他就想明白了裴弈的用意,“主子,你是不是想让她暂时忘了这些天遇到的事才这么做的啊?” 裴弈嫌弃的看他,“云宜,你最近怎么废话这么多,和谁学的。” 云宜扁扁嘴,委屈道:“对不起主子,我不说话了。” 第5章 子息,究竟忠的是谁 前厅里,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站在那里,他抬头端详着挂在上方的画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怀则。” 裴弈从后面走进来,喊他的表字。 周文珏转过身来,吟吟笑道:“子息,你来了。” 裴弈轻点头,给他斟了杯茶水,询问他:“等很久了吗?” “倒也没多久。”周文珏接过他递来的茶,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现在有佳人伴身,自然不能要求你像先前一样了。” “唉,只是如今我连暖阁都进不得了。”周文珏幽幽的叹气。 裴弈乐道:“她才十一岁。怀则,你在想些什么。” “这么小啊。”周文珏面露惊讶,“听他们说父皇赏了个人给你冲喜,却没曾想是这个年纪。” “是南烨王府的姑娘。”裴弈说。 周文珏闻言,若有所思起来,“你今日叫我过来,是为了南烨王府的事?” “是啊。”裴弈轻笑道:“总不能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家破人亡。怀则,你得帮帮我。” “这是你头一回求我,可是我帮不了你。” 周文珏的神情很平静,他叙说着:“子息,你要明白,连父皇都没有办法救南烨王府,就连这个姑娘,都是父皇他以给你冲喜的名义保下来的。” “姜家权倾朝野,陆国公府紧随其后,朝中不少大臣都已经投靠了他们。三哥如今的实力太大了,父皇也成了他的傀儡。” “所以我才来找你。”裴弈打断他,“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周文珏倏地笑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一样,“子息,我何时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让你这般的相信我。” 裴弈默默的注视着他,“南烨王在烨洲有三十万精兵,南烨王妃的背后是兰燕许家,他们的儿子更是武将奇才。”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将他们收入麾下,你不会吃亏的。” 周文珏抬起眼来,和他的目光碰上,两人沉默的对视了好一会儿,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凝固起来。 他静默了半晌,然后笑起来,“我帮你。” “多谢了。”裴弈微微笑了起来。 周文珏慢慢的叹出一口气,“不过,我未必能将他们全部救出来。子息,我如今的能力很有限。” 裴弈看向他。 周文珏的长相并不像裴弈那般让人惊艳,他是很俊美的长相,脸上总是挂着让人舒服的笑容,那双黑眸给他添色不少。 只是裴弈有些时候看不太清楚,他眼里的试探究竟是何意思。 “我的人会在暗中帮忙的。”他说,“只是需要怀则你在明面上。” “我明白了。” 周文珏敛起眼中深意,转而换上了真诚,“放心,我定会全力相助。只是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子息,究竟忠的是谁?” 他隐晦的问,探究的目光落在裴弈身上。 裴弈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嘴边缓缓扬起一抹弧度。几秒后,他抬起头,周文珏听见他那坚定又明确的答案。 “忠于吾皇。” “让我天元得以风调雨顺,百姓安康的明主。” 外面开始下雨了,雨势不大,都是淅淅沥沥的在下,裴弈让云宜去给周文珏找把伞来。 “这雨还真是说来就来啊。” 周文珏站在屋檐下,接过云宜递来的油纸伞,朝裴弈拱手道:“今日多有叨扰,我便先行离开了,告辞。” 裴弈同样向他拱手。 周文珏离开后,云宜在一旁小声的问道:“主子,您今日找四皇子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裴弈透过雨帘,盯着周文珏的背影,直到他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后,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云宜见他一副沉于思考的样子,撇了撇嘴,掂量着手中的衣服,“主子,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您还是快些穿上。” 裴弈收回视线,看着他手中略显厚重的大氅,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云宜,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是夏季。”云宜回答完,恭敬的把手上的衣服呈到他面前,“但您还是得穿上这衣服,是侯爷吩咐的。” “他可真是个好父亲。” 裴弈嗤了一声,拽着那大氅披到了身上。 “云宜,你知道吗。” “主子请讲。”云宜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裴弈还在系带子,“我这病,都是被你们侯爷给作出来的。” 云宜也不敢做评价,只小心的说道:“侯爷也是觉得您刚落了水,若是再着凉就不好了。” 裴弈没再说话,从他手中接过伞,走向雨中,顺着青石台阶往暖阁的方向去。 暖阁里,林欢还在奋笔疾书,嘴里头抱怨着,“府规有这么多,令渊侯府管的可真严。” 她一边写还一边在心里面记下来,期期艾艾的想,她如今也算是寄人篱下了,可得好好表现才行。 门被推开时,林欢就感觉到一股子冷风吹进来,裴弈两三步就走到了她面前。 他垂着眼问,“誊抄的如何了?” “抄写六份了。” 林欢回答完,感受着他身上的湿气,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世子,你为何披着这么厚的披风啊。你很冷吗?” 林欢说着,突然紧张起来,“是昨日落水的后遗症吗?你染上风寒了?” 她心里着急,瞬间就放下笔站了起来,隔着书案用手去探他头上的温度。 温热的气息席卷整个手背,林欢呢喃着,“并不烫啊……” “林胖胖。” 裴弈喊她,抓着她的手,微眯起眼睛,低低的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欢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就听见了那个称呼,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知晓我乳名的?” 她有些结巴起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纸窗都被吹开了,在冷风的拍打中猎猎作响。 第6章 要牵着我的手吗 裴弈将纸窗合严实后,走到林欢身边把大氅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裴弈很高,林欢如今才堪堪到他腰部,厚重的大氅盖下来压的她差点跪下去。 “怕你冷,特意来给你送衣服的。” 裴弈说着,弯下腰给她系带子。 林欢站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实在是太累了,索性就坐了下来,接着质问他,“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怎么知晓我乳名的?” 说起这个乳名,林欢心里面就五味杂陈。当初她年纪小,家里面人都宠着她,每天给她喂这喂那,导致她从小就胖嘟嘟的,于是家里人都亲切的喊她胖胖。 原本林欢也觉得没什么,只是六七岁时跟玩伴出去玩无意间听见他们嘲笑自己胖,她就开始不喜欢这个名字了,家里人怕她哭多了伤心,也就再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林欢扁着嘴,催促着他,“你快说呀。” “父亲同我说的。”裴弈懒洋洋的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如今好歹也是我的人了,我合该好好了解一下。” 林欢垮着小脸,有些蔫蔫的,不高兴的说:“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这名字说起来挺顺口的,我可不想改了。” 裴弈说完,见小姑娘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不禁唇边笑意蔓延,“你生什么气?” “为什么不能生气?府规上又没有不能生气这一条。”林欢呛他。 “不如这样,礼尚往来,你也可以不叫我世子。不如你就叫我——”裴弈略一迟疑,意味不明的说出一个称呼:“子息哥哥。” 林欢瞪着他,心里面暗骂他不要脸,报复性的喊:“裴子息!” “嗯?”裴弈扬着眉。 林欢见他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壮着胆子又喊了一遍:“裴子息。” 裴弈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林欢怂的不敢跟他对视,刚低下头就听见他哼笑了声。 “接着抄。” 他递过一只毛笔给她,笑意盈盈的,跟蛊惑人似的说:“我陪着你。” 林欢哦了一声,心惊胆战的接过毛笔,总觉得裴弈这笑容不怀好意。 外面的雨此时已经有要停的意思了,滴滴答答的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青石地板上砸出一朵朵小水花。 里屋关着窗,林欢抄写了一阵儿,觉得闷得慌,再加上那厚重的大氅裹在身上,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林欢悄悄的往旁边瞅了两眼,裴弈正拿着本《诗经》看的津津有味。 她的脸颊热得都红扑扑的,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软着声音请求他,“世子殿下,我能把披风脱了吗?好热呀。” “不行呀。”裴弈头也不抬,学着她说话的腔调,“这可是裴子息给你的关爱呢,不能脱。” 林欢:“……” 这分明就是报复,她在心里面骂,裴子息就是个小气鬼! 她愤愤的拿着毛笔在纸上重重写字,墨水晕染了一片。 一直到晚上,外面天都黑了,裴弈才大发慈悲的让林欢停止抄写。 裴弈将她抄的那几十分府规一一翻完后,满意的笑起来,拍了拍林欢的头,“写的不错。” 林欢揉着酸疼的手,心里面骂着他,面上却违心的说,“多谢世子夸奖。” “主子。” 正巧这时云宜从外面推门走进来,立在书案前恭敬道:“侯爷让我请您和姑娘一同去东苑用膳。” “知道了。” 裴弈将那一沓子抄的府规递给云宜,随后在拿放置在林欢身边的大氅时敲了几下她的头。 “走。” 林欢应了一声,急忙的站起来跟着二人往外走。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地上有积水,林欢提着裙裾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前头的裴弈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朝她伸出手,“要牵着我的手吗?” 明明天色黑沉,林欢抬头后却能一眼就看见了裴弈明亮的眼睛,她犹豫着停在原地。 裴弈见她不说话,就往她的方向走近了一些,林欢似乎听见他叹息了一声。 “好。”裴弈微微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手掌将她的小手包裹在其间。 “是我想要牵着你走。”他说。 林欢被他拉着往前走,仰着头看他,心里面一时间暖暖的。 东苑内,到屋子里后裴弈才松开握着她的手。 裴勋见二人进来,刚毅的脸上露出些笑容来,“快来坐下吃饭。” 裴弈拉开椅子,让林欢坐下后,自己才解开大氅坐在她身边。 裴勋欣慰的看着裴弈,“子息今日倒是听话,这披风一直穿着呢?” 林欢:“……”不是说这是怕她冷特意给她带来的吗? 裴弈脸也不红的回答,“自然。” 裴勋满意的点头,“不错。你这身子骨太弱了,平日里就该好好护着。” “对了。” 裴弈忽然从身旁的云宜手中接过那一沓子府规,林欢突然不自在起来,心里面又害怕又激动,以为他这是要夸自己。 她目光紧紧追随在那沓子纸张上面,就见裴弈将其递给了裴勋。 “这是您早些时候让我抄写的,我已经抄写好了,今日拿过来给您过目。” 裴弈说完,林欢就僵硬在了椅子上。 “这么快就抄完了?” 裴勋有些意外,前些时候裴弈惹得他不痛快,他就罚其抄写府规,原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没想到这回他竟然还乖乖照做了。 裴勋翻了两张,都是裴弈写的,林欢眼巴巴的看着,心里面叫着快多翻几张,这后面可都是她写的! “您这是不信任我吗?” 裴弈看着他的举动,问了一声,有些谴责的看着他。 裴勋被他这么一看,心里生出些愧疚来,解释道:“不是不信任你,我就是想检查检查。算了,不检查了。” 他没再继续翻下去,将其递给了云宜。 林欢激动的差点叫出来,眼睛睁得很圆,您快多翻几张啊!再多翻几张他就要露馅了啊! 裴弈弯着眼睛,“我可是很听话的。” 放屁。 林欢无声的骂着,转头默默无言的盯着他,企图让他的良心回来一点。 裴弈却低低的笑起来,怜爱的摸起她的头,“饿了?那就吃饭啊,侯府里没那么多规矩,想吃就吃嘛。” 第7章 裴子息,你没有早膳吃了 谁想吃饭了! 林欢不满的瞪着他,很不高兴的抿着唇瓣。 裴勋听见他的话后,重重的拍了拍腿,有些懊恼对林欢说道:“怪我忘了时辰,饿了那就快吃饭。” 裴勋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林欢连忙道谢:“多谢侯爷。” “叫什么侯爷,怪生分的,就叫我裴叔父就行了。” 林欢听话的点头:“裴叔父。” 旁边的裴弈短促的笑了一声,“堂堂令渊侯大人,怎么还占人家便宜呢。” 裴勋瞪着他,气骂道:“小兔崽子!就你长了嘴!” 裴弈耸了耸肩膀,修长的手拿起筷子夹菜放在林欢碗里,“多吃点青菜。” 林欢:“……”她盯着裴弈,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这人真过分,就拐弯抹角的说她胖呗! “看我做什么?”裴弈淡定的说:“知道我好看,但那也不能当饭吃啊。” 说话的功夫裴弈已经给她夹了大半碗的青菜,笑意盈盈地看向她:“小孩子还是乖乖吃饭比较重要。” 林欢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又不敢跟他顶嘴,只得憋屈的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完后,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云宜掌着灯笼在前头走,裴弈和林欢跟在后面。 裴弈下意识的弯腰想要去牵林欢的手,却抓了个空,他询问的目光朝林欢看去,“嗯?” “不用你牵了。” 林欢没有看他,一字一顿,慢慢的说道:“云宜哥哥掌着灯呢,我能看见了。” “随便你。”裴弈嗤笑了声,过了会儿,又不太乐意的说:“你做什么喊他哥哥。” “这是个尊称。”林欢解释。 “哼。”裴弈顿了顿,忽然道:“叫声子息哥哥来听听。” 林欢:“……” “快点,怎么能厚此薄彼呢。”裴弈带着点不耐的催促她。 林欢不甘不愿的张嘴:“子息哥哥。” 裴子息真幼稚。她在心里面想。 裴弈满意后,也不再找她的事了。 前面的云宜死死咬着牙,生怕自己笑出声儿来。 西苑。 到了裴弈的寝居门口时,裴弈突然停了下来。 林欢堪堪停下,才没有撞到他身上,抬眸疑惑的望着他。 “林胖胖啊。” 林欢怒目,就听见他笑着说:“你进我的屋子做什么?想和我一起睡啊?” 林欢深呼吸一口气,“才不是。” 谁乐意跟你住了。 “那就快走,我要睡了。”裴弈扬了扬眉,下逐客令。 林欢却停在原地不动,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怎么还不走?” 明知故问!林欢在心里面骂,委屈的想,又没有给她安排屋子,难道让她睡在草地上嘛。 “哦,你是没有屋子住吗?”裴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惨。” “这怎么办呀。” 林欢就看着他那一副装的很苦恼的样子,听他说:“没有屋子怎么行呢,难不成睡外面?就是不知道夜里还会不会下雨。” 他垂着眸子,满眼笑意的看着她,分明没有一点为她担心的样子。 “子息哥哥。” 林欢伸手拽着他的衣服,忍辱负重地请求他:“子息哥哥,你能给我安排一个屋子住吗?” “好啊。”裴弈立即就答应了下来,“都叫哥哥了,那自然是要给你安排屋子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后又看向林欢,阴阳怪气的,“这么黑的天,给你掌灯的云宜哥哥也走了,你还能看得清路吗?” 林欢上道的拉住他的手,声音软软的,“你带着我走。” “行。”裴弈说:“勉为其难拉着你。” 林欢:“……谢谢你。” 裴弈不是个喜欢被太多人伺候的主儿,所以西苑的空屋子很多,他带着林欢来到了距离自己寝居不远的一个屋子。 推门走进去后,裴弈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里面的布置和裴弈寝居的布置差不多,林欢环顾了一圈,心里面很满意。 “就住这儿。”裴弈依次将纸窗合上:“要是夜里怕黑就一直燃着灯,知道了吗?” 林欢点头:“知道了。” “你休息,我走了。” 裴弈说完,就走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严实了。 林欢看着他的背影呢喃道:“好,裴子息有时候也挺好的。” 第二日。 林欢谨记家训,刚到卯时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盥洗完后就一路跑到了西苑的西庭里。 令渊侯府有五苑,每苑里都建了个类似于校场的地方被称为“庭”。 林欢昨日问云宜为何要建这个“庭”时,云宜告诉她是因为令渊侯裴勋从小就想当一个武将,但是奈何自己对其并不开窍,走上仕途后一直对当武将念念不忘,于是就在府里建了校场,以全了自己的愿望。 林欢之所以打听这个事情,就是因为她昨日里抄写的府规里面第二条就是“每日晨起后在庭中练武一个时辰”。 这对于父亲兄长都是武将的林欢来说,这简直太熟悉了。 然而她在西庭等待了快一个时辰了,却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我有点怀疑。” 林欢坐在擂台上手撑着头,晃荡着双腿,“这个府规就是说着玩玩儿的。” 她蹦了下去,打算跑去裴弈那儿问问情况。 今日裴弈的寝居外没有云宜守着,林欢将门慢慢的推开,放轻脚步走进去。 屏风后面,裴弈正躺在床上睡觉,林欢坐到床边,气鼓鼓的拿手戳他的脸。 还说什么卯时必须起来,结果自己却在这里睡得这么香。 “做什么呢。” 裴弈皱着眉斥了一句,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带着烦躁。 林欢趴在床边哼了一声,“裴子息,你没有早膳吃了!” 裴弈这会子才听清楚是她的声音,大手按着她的脑袋直起身子靠在床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润朗,“大早上的过来打扰别人睡觉。林胖胖,这是个坏习惯,得改。” “骗人还是坏习惯呢,你也得改!”林欢皱着小脸哼他。 “我什么时候——”裴弈突然停住,随后笑出声来,“你去西庭了?还真有傻子信那破府规啊。” 第8章 不正经话本 林欢瞪大了眼睛,不满道:“你说谁傻子呢!还有,那府规是假的吗?” “府规是真的,但不需要遵守,那玩意儿就是摆着好看而已。” 裴弈摇着头,看着她的眼神很慈爱,“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么信任我,竟然真的信了。” 林欢:“……为什么制定了府规却不实行?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她不理解,既然不是真的要实行,那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呢? “谁知道老头子怎么想的。”裴弈提起自己的父亲,很嫌弃的撇了撇嘴,“明明自己就做不到,还非得去弄这些玩意儿。” 林欢汗颜,听着他这么说自己的父亲,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而且她还挺喜欢裴勋的,不禁道:“你别这么说裴叔父,他是你的父亲,你应该尊敬他的。” “呦,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维护他。”裴弈扬了扬眉,随后又道:“这就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相处方式罢了,我们互相都对对方看不上眼。” 听着他的解释,林欢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了一句:“那这种相处方式挺特别的。” “我也这么觉得。”裴弈赞赏的看向她。 “起来,我要下床洗漱。” 裴弈拍了拍她的头,责怪她,“都是你,害得我都没有睡意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林欢说:“我是为了你好。” “强词夺理。” 裴弈走到木架子前招呼她,“过来,给我穿衣服。” 林欢哦了一声,跑过去把架子上的衣服拽下来在裴弈身上比划,“你弯腰呀,我够不到你。” 裴弈顺从的低头弯下腰,林欢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听着他抱怨。 “明明是你伺候我,怎么感觉我比你还累。” “那你自己穿呀。”林欢怼他。 “还敢顶嘴。” 裴弈将衣服整理好,抬手就敲她的脑门儿,“幸亏你的主子是我,不然你就惨了。” 林欢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被赏过来冲喜的,主要是裴弈这两天对她太温和了,导致她都快要忘了这层身份了。 见小姑娘的神情一下子落寞了下去,裴弈顿了顿,问她,“想什么呢。” “我想我家里人了。”林欢的声音哽咽起来,“我想念烨洲。”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该有多好,她一定要阻止家人,让他们来不了京城,这样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了。 可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永远也成为不了现实。 “难过什么。”裴弈扶着她的肩膀将其勾到怀里,动作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 “早晚会回去的。”他说。 “真的吗?”林欢希冀的目光看向他:“我家人他们可以出来了吗?” 裴弈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林欢低落的垂下头:“我们是被传唤到京城的,才没有要谋害皇帝。” “我知道。”他在努力把她的家人救出来。 裴弈搂着她, 林欢将脸藏在他怀里:“谢谢你安慰我。” “不客气。” 陪着裴弈洗漱完后,已经辰时过半,林欢跟着他走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是一个奴婢都没有。 林欢疑惑道:“为什么没有人呀?云宜哥哥也没在,他不是你的贴身侍卫嘛?” “西苑的人随我,都是懒性子。”裴弈的神情还颇为骄傲。 “哦,好。”林欢点点头,心里面吐槽了一句果然是近墨者黑,都被裴子息带坏了。 “那云宜哥哥呢?他为什么也不在啊?”她又问。 这两天云宜一直跟着裴弈,怎么今日不在了。 “你总问他做什么?”裴弈生气的戳她脑门儿:“这么喜欢他?” “你身体不好嘛,他在你身边可以保护你啊。”林欢解释道。 “哼,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一般没有危险。”裴弈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林欢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又不服气的说:“把你拽下湖那是个意外。” 裴弈笑了笑,带着她去了暖阁。 “来这里做什么?”林欢警惕的停下脚步,想到昨日抄了一天的府规,她的手又开始酸了。 “怕什么,今日不让你抄书。”裴弈拉着她走进去,给她安排在了昨天的位置上。 林欢忐忑的坐下,“我要做什么吗?” “今日我有事,没空一直看着你,你呢就在这儿看书,到用膳时会有人来唤你,清楚了吗?” “清楚了。”林欢点点头,想问他要去做什么但又不敢问,最后就放弃了。 裴弈从檀木书架上拿了几本书过来放在她面前,“看看,想看哪本就拿哪本。” 林欢扫了一眼,都不太感兴趣,想了想抬头问他:“你昨日看的那几本书呢?” “你想看?”裴弈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林欢点头:“嗯。”她对《诗经》还是蛮感兴趣的。 “行。” 裴弈意味不明的笑着,从书架上抽出昨日的那几本书放到林欢面前。 林欢觉得他的表情怪怪的,她奇怪的摸了摸鼻子,拿起了昨日裴弈看的那本《诗经》。 翻开一页看了两行,她猛的合上,然后又打开,来来回回几次后,她盯着上面《诗经》二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 裴弈答:“话本啊。” 林欢对于他理所当然的模样表示震惊。她昨日还以为裴弈是个爱温书的人,没想到他看的是话本! “没办法啊,你裴叔父知道我看这种书会打我的,我只能出此下策。”裴弈叹了口气,“他太凶了。” 林欢无语的想,摊上裴子息这样的儿子不生气才怪呢。 裴弈倚在书案前,双手环胸的笑道:“看那本《论语》,那本的内容写的不错。” 林欢:“……”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几本书,看来这几本都是披着正经外壳的不正经话本了。 “不用了。”林欢拿起他一开始放过来的那几本书,“我看这几本。” “行,可惜了。”裴弈惋惜的将《诗经》那几本放回原位:“这几本的内容确实都挺不错的。” “真不看看?”他还想推荐。 林欢忍无可忍,憋着脾气道:“不用了。” “好。”裴弈耸耸肩膀,“小孩子就是没品味。” 林欢:“……”你这么歧视小孩子干什么! 第9章 他家世子有大问题 “主子。”门外传来云宜的声音,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早膳。” 他提着食盒走到里间。 裴弈接过食盒摆在林欢面前,“喏,吃。” 林欢眼前一亮,立马坐好,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不吃嘛?” 裴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不饿,你自己吃。” “好。”林欢嗯了一声,礼貌性的问云宜:“云宜哥哥你吃了吗?” “我——” 云宜下意识的想要回答,结果突然嘴巴突然从后面被捂住,裴弈那略显阴森的声音响起来。 “问这些做什么,吃你的饭去。” 裴弈瞪了眼林欢,一边搂着云宜的肩膀往外走,一边对林欢嘱咐:“自己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出去办事,听见了吗?” “知道啦。”林欢点点头,想了想她又说:“要注意安全哦。” “嗯。” 裴弈手朝后摆摆手,跟云宜一块走了出去。 刚出门,云宜就跟他汇报道:“主子,这几日云焉跟着四皇子的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裴弈问:“天牢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夜我混进去时一切都正常,有陛下的人在,南烨王他们并未受苦。” 裴弈垂着眼:“让云焉撤回来。” “不盯着四皇子了吗?”云宜诧异的问道。 四皇子如今并未明确是敌是友,此次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不应该太过于放心的。 云宜皱着眉,觉得让云焉撤回来不太妥,刚张口准备说话时,就听见裴弈说:“让云淮带一队人去辅佐怀则。” 云宜企图阻止:”可是主子,四皇子他城府颇深……” “我相信他。” 裴弈垂下眼:“对天元有害的事他不会做。” 同窗四载,他相信周文珏是个国家利益大过于一切的人。 “主子您既然决定了,我这就让云淮去。”云宜再无奈也只得答应。 “云宜。” 裴弈突然叫了他一声。 云宜:“嗯?怎么了主子?” “手帕。” 裴弈朝他伸出手,云宜立刻从衣服内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他,就见他拿着手帕仔细的擦着先前捂过自己嘴巴的手。 云宜:“……” 他忍不住说:“主子,不至于这么嫌弃我?” “抱怨什么?”裴弈瞥他一眼,“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嫌弃你身上一夜没睡的气味罢了。” 云宜:“……主子您开心就好。” 他期期艾艾的想,主子最近的变化真大,先前还一起蹲过整夜的屋顶呢,如今却嫌弃他身上气味难闻了。 “对了,昨日让你做的事做了没?”裴弈侧目看向他。 “啊?”云宜愣了愣,随后想起来是什么事了,“回主子,可能还得一日多的时间,昨夜才将老师傅们接到这里。” “安排住下了吗?” “安排了。” 裴弈将手帕扔回给云宜,自己往前走,“带我去他们住的地方,今日就要做出来。” 云宜连忙跟上去:“主子这种事我去就好了啊。” “我亲自做。”裴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声来:“这样才有诚意。” 云宜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感觉都快不认识他了。 在京城的一处巷中别院里,裴弈正笑眯眯看着面前的几个老人家。 几个老人家穿着朴素,模样端正,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最前头那个看上去最威严的对裴弈说道:“世子爷不用跟我等客气,想让我们做什么吩咐便是了。” 裴弈弯腰对几位拱手:“子息今日是来讨教的,还望几位老先生不吝赐教。” 几个老先生惊异的看着他,感觉传闻中的裴弈和现在的裴弈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那位最威严的老先生沉默一时后点了点头:“我们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裴弈谢道。 主仆二人回到侯府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了,裴弈推开暖阁的门,老家林欢还在里面安分的坐着,看的入神。 他走过去屈起两个手指在桌面上轻敲,“怎么不去睡?” “不困。”林欢揉了揉眼睛对他笑,“你回来啦。” “等我?”裴弈挑着眉。 林欢摇摇头,朝他挥了挥手上的书,诚实的说:“我只是想在这里多看一会书。” “小没良心的。” 裴弈笑骂了一声,手放在她的头上使劲的揉起来。 林欢用力挣脱开他作乱的手,一摸头就发现自己的发髻全乱了,生气的噘嘴瞪着他。 她不想搭理裴弈,转过头看云宜,却见手手上大包小包的提着,疑惑的问道:“云宜哥哥,你手上的都是什么啊?” “白天忙完事情有些无聊,就顺手做了这些。” 云宜将东西全都堆到了林欢面前,裴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 林欢的眼睛也逐渐睁大了,她惊喜的看着裴弈,“这都是烨洲的特产吃食!” 说完就鼻头一酸,她很久没有吃过烨洲的吃食了。 “是吗。”裴弈面露惊讶,有些做作的说:“兴许教我的老先生是烨洲来的。” 一旁的云宜听着他的话,脸微微抽搐起来。那可不是烨洲来的吗,昨日他派人快马加鞭连夜给那几个老师傅从烨洲薅过来的。 他觉得他家世子最近有问题,有大问题。 “原来京城也有做烨洲吃食的人啊。”林欢看着面前五花八门的食物,眼睛都挪不开了。 “京城是天元的首都,有很多其他地方的特产,不止吃食。”他顿了顿,随后道:“改日带你出去逛逛。” “真的吗?”林欢高兴起来,“谢谢你。” “谢什么,不过是顺手罢了。” “哦,好。” 林欢拿起一块白色的糕点递到裴弈面前,献宝似的,“给你吃,这是我在烨洲时喜欢吃的百叶糕了。” 裴弈接过来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他愉悦的想,自己还挺有天赋。 “云宜哥哥你也吃呀。”林欢又拿了一块给云宜。 云宜接过后连忙道谢:“谢谢姑娘。” 说完后他看向裴弈,用眼神询问他自己能吃吗。 裴弈说:“看我做什么,给你你就吃啊。” 云宜:“……”我觉得您似乎不太想让我吃。 他慢慢的看向手中的糕点,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第10章 果然是个小孩子 “行了,留着些明天吃。”裴弈将那几包吃食重新包起来,跟林欢说。 林欢舔了舔嘴巴,有些意犹未尽,“等一会儿嘛。” “不可以。”裴弈摇摇头,严肃道:“很晚了,你该睡觉了,睡前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好。” 林欢撇撇嘴,不大情愿的站起来。 裴弈将那几包吃食递给云宜让他去放厨房里,自己则是拉着林欢送她回房间去。 看着她洗漱好,躺上床之后,裴弈正打算离开,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走回来跟她说:“明日不需要起来太早,西苑没什么规矩,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林欢点头。 “行,你睡,我先走了。” 裴弈走出去后,林欢没有困意,眼睛滴溜溜的转,伸头张望了一下,周围都静悄悄的,她缓缓的翻身下床,打算猫去厨房看看。 刚刚推开门,外面的天很黑,没看见月亮,但是星星挺多,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衣服后领就被拽住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林胖胖你很不听话啊。” 裴弈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欢头皮一紧,转过头讨好的看着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子息哥哥……” “叫哥哥有什么用。” 裴弈嗤了一声,不爽的打量她,“听过鬼故事吗?里面的鬼怪都喜欢在半夜抓那些不好好睡觉的小孩子吃。” “我看你就挺容易被吃掉的。”他嘲讽的说。 林欢扁扁嘴,底气不足的反驳:“那些都是假的,有什么可信的嘛。” 裴弈看她半晌,问道:“睡不着?” “嗯。”林欢点点头,回答:“不困。” 裴弈放下拽着她衣领的手,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说:“进屋穿件衣服去。” “你要带我出去玩嘛?”林欢眼睛一亮,雀跃起来。 “出去玩不太可能,你裴叔父管得严。”裴弈说:“但可以带你到屋顶玩玩儿。” “好呀好呀。” 即使是这样林欢也挺高兴的,总比睡不着硬躺在床上的好。 她很快换了衣服出来,裴弈拉着她的手往东苑走去。 到了东苑,林欢才问道:“为什么来这里啊?” “这里有个阁楼,那儿的屋顶最高,风景也最好。”裴弈跟她解释。 “这样啊,可是你不怕裴叔父发现教训你嘛?”林欢仰着头看他。 万一被裴叔父发现他们俩半夜不睡觉爬屋顶,恐怕会生气的? “你怕什么。”裴弈瞥她一些,轻轻的笑着,“我给你扛着。” “子息哥哥。”林欢喊他,声音软绵绵的:“我好感动呀。” 裴弈挑了挑眉,没说话。 “我说真的。”林欢很认真的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心里面其实特别感谢你的。” “别说那些虚的,以后拿点儿实在的报答我就行了。”裴弈懒洋洋的说。 “那你想要什么报答呀?” “哪有直接问的。”裴弈乐笑了:“林胖胖,我喜欢惊喜。” “啊,这样啊。”林欢低头沉思。 这时裴弈不知道从墙边上哪里摸出了一个梯子来靠在阁楼的墙上。 “过来,我扶着你上去,可别摔着了。” 林欢有些傻眼,她呆呆的说:“不能带我直接飞上去吗?” 她以前也爬过屋顶,是她哥哥带她飞上去的,所以她下意识的以为裴弈也可以。 “嘲笑我?”裴弈敲她的头,“我们这种身子骨弱又不会武功的人只能爬梯子。”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 林欢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抱歉道:“对不起。” “赶紧上去。” 裴弈催促着她:“再过会儿我这副病弱身子可就连梯子都扶不住了。” 林欢闻言动作很快的爬了上去,裴弈也紧随其后。 阁楼屋顶的瓦片有些光滑,林欢的鞋不太合脚,险些要滑下去,幸亏裴弈此时已经上来了,扶了她一把。 裴弈皱着眉:“你这鞋子怎么回事?府里的绣娘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没有没有!”林欢疯狂摇头,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我没有和她们说的,她们都很好,是我不想麻烦她们的,你别罚她们。” 裴弈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知道了,不会罚她们的。” “林欢,你要记住。” 裴弈拉着她坐下来,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继续说:“不论何时,令渊侯府也算是你的家,放松一点,不要害怕,也不要小心翼翼的。” 林欢抿着唇瓣,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裴子息。” 盯着天空中的繁星,林欢突然喊了他一声,弯着眼睛跟他说:“你其实和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那些人不了解你才会那样瞎说的。”林欢抬手摸他的眉心:“你不要伤心哦。” 裴弈愣了愣,继而笑起来,伸手捏着她的脸蛋儿,“知道了。” “嘿嘿。” 林欢耳根一下子就红了,有些害羞的抿唇笑起来。 两个人安静的看着天空,正是夏天,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林欢身上就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裴弈蹙眉看着她手臂上鼓起的红色痘痘,道:“怎么这么招蚊子喜欢。” “我从小就这样。”林欢习以为常道:“没事的,过几日就会自动消了。” “回去吗?”裴弈询问她,担心她再在这里待下去都得被蚊子给彻底吃了。 林欢摇着头,慢吞吞的说:“再等一会儿。”她还不困呢。 裴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将她裹成了个粽子,就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幸好这会子刮着风,不然林欢都得被憋死。 林欢艰难的移动身体转向他那边,裹在衣服里的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好热……” “忍一会儿,总比你晚上痒得睡不着要好。”裴弈不让她脱下来,就让她裹着。 林欢蔫蔫的垂下头,好,这样子也没有特别难受。 过了一阵儿,裴弈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香甜的小姑娘,没忍住失笑起来。 “说什么不困,这才多久就睡过去了。” 他轻轻的叹息声随风飘走,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果然是个小孩子。” 第11章 林胖胖,要守规矩啊 云宜被他家世子用传音鸽叫过来的一路上都在狂奔,心里面万分担心着他的安危。 若非紧急情况,裴弈是不会用他们特养的传音鸽传唤他的,所以只怕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云宜到了之后,看着眼前的场景,脚步逐渐迟缓起来。 他看见侯爷的阁楼墙上架着一个梯子,而他家柔弱的世子正抱着一个小姑娘坐在屋顶上。 裴弈看见他时便道:“这么快就过来了?” 他有些惊讶。 云宜咽了口唾沫,有些迟疑的问:“主子……这是什么情况?” “她睡着了,我抱着她不好走梯子下去,只好把你叫过来了。”裴弈说完,站起身来,脚底下的砖瓦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云宜心一颤,急忙叫道:“主子您别动了,我这就上去接你们!” 这要是一脚踩空可不得在床上躺个几个月吗,那怎么得了。 云宜立刻用轻功飞了上去,走过去扶住裴弈。 “主子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把她先抱下去。” 裴弈说完,云宜就伸出手想要接住他怀里的林欢,结果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动静,他疑惑道:“主子?” 裴弈低头看着怀里的林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爽的啧了声后才把林欢放进他怀里。 “主子,我马上来接您。”云宜接过林欢就说。 “用不着,我走梯子下去。”裴弈面无表情的说:“我还没有虚到那个地步。” 云宜看他脸色不太好,就没敢接话,抱着林欢安全的落到了地上。 抬头一看,裴弈正优雅的扶着梯子往下爬,脸上一派从容自若的模样,一点儿都不狼狈。 鞋底踩在地面上后,裴弈拍了拍手,走到云宜面前伸出手什么话也没说,云宜就很自觉的把林欢放进了他的怀里。 “去把梯子收好,可别让我爹看见了。” 裴弈看着那梯子,神情有些心疼:“今年都已经被他掰断四五个了。” 云宜嘴角抽搐着,走过去把梯子给收好。 裴勋不让裴弈上屋顶,就怕他这弱不禁风的儿子摔到哪儿,所以从年初到如今已经毁了好几个梯子了。 结果裴弈死性不改,这回还带着林欢一块儿来。云宜觉得这事儿若是让裴勋知道,恐怕得气个半天。 裴弈抱紧怀中的林欢,开始打发云宜,“行了,你回去。” 云宜:“……” 他忍不住说:“主子,您半夜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不然呢?”裴弈奇怪的看他一眼。 “行,我明白了。”云宜半晌后才点点头,有些恍惚的说:“主子,我这就回去。” 裴弈嗯了一声,抱着林欢回到了西苑里。 第二天林欢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手中紧紧攥着一件玄色的披风。 林欢的思绪逐渐回笼,想起来这是昨夜裴弈给她披上的。 她突然一怔,想起来自己好像不小心睡过去了,看来是裴弈送她回来的。 林欢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衣物梳好发髻就跑去洗漱,等到一切事情都忙好之后就拿起床上的披风往裴弈的寝居跑。 她没敲门,直接推开跑了进去,走到屏风里面就看见了裴弈裸露在外的一大片白皙皮肤。 他在穿上衣,带子还没来得及系上,像是被林欢的突然造访惊了一下,动作都停了下来。 林欢顺着裴弈精致的锁骨往下看,就看见那一片红色的纹身,图案是芍药,看上去衬的他有些妖艳。 裴弈将带子系上,声音没有半点儿的惊慌,反而还带着几分调笑,“林胖胖,你才多大就闯男子的寝室,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林欢这时才回过神,眼神向触电了一样迅速收回,绯色从脖子一句蹿到了耳根。 她别开视线,慌乱的把手上的披风递出去,说话都不利索,“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过来还你披风的……” “解释什么,我又没生气。”裴弈笑着从她手上接过披风,“再说了,给你看看又不要紧。” 他穿戴好衣服,走到她身边,凑近道:“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 林欢脸红的发烫,她眼神躲闪着:“那个、我、我先走了,你好好穿衣服。” 说完没等裴弈点头,自己就快速的跑了出去,耳边似乎还残留他短促的笑声。 林欢冲出去老远才停下来,她喘着气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很崩溃:“太丢人了!” 她以后进裴子息的屋子前绝对加一定要敲门! 吃早膳的时候,云宜立在一旁有些不理解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昨天夜里还亲昵的一起爬过屋顶,怎么一觉醒来变得生疏了不少的样子? 林欢的头埋得跟个鸵鸟一样,只顾着埋头吃饭,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至于不至于?” 裴弈不满的用手敲桌面:“林胖胖,我都没害羞,你害羞什么?” 林欢脸又红了,她小声的反驳:“我才没有害羞。” “行,你没有害羞。” 裴弈气笑了,“那就好好吃饭。” “我这样挺好的。”林欢说完,又不高兴的重复:“我有在好好吃饭。” 裴弈看着她那弓着腰,很不好的姿势,实在是觉得太不顺眼了,没忍住开口训她:“坐好了。” “腰杆挺直,细嚼慢咽,不然一会儿肚子疼有的你受得。” 他哼了一声,“若是你裴叔父在这儿,早就拿戒尺打你手板了。” 林欢调整好坐姿后,好奇的问他,“你是被裴叔父用戒尺打过嘛?” 怎么这么熟悉的样子。 “当然了。”裴弈一点儿也不觉得丢人,还很正经的抹黑老父亲的形象:“他脾气太差了,一生气就爱用戒尺打我。” 林欢啊了一声,觉得这不太可能:“裴叔父没有那么吓人呀。” “怎么没有?那是你不了解他。”裴弈瞥她一眼,接着说:“你要是不好好吃饭,指不定他就从哪里窜出来给你一手板呢。” 林欢看见他抬手指着自己,一本正经的说着:“前车之鉴就在你的面前呢。” “林胖胖,要守规矩啊。” 第12章 迟早会还他们一个清白的 云宜就在一旁看他吓唬小孩儿,简直不忍直视。 他不由得在心里面想,侯爷他恐怕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变成吓唬小孩儿的借口? 林欢坐直了身体,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她端正了一会儿又开始坐不住了,小声的问他:“你为什么要在身上刻芍药呀?” 她其实先前就挺好奇裴弈身上刻的图案的,刚才就如愿看到了后就想这么问他。 “芍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林欢发散思绪,难不成是裴弈喜欢的姑娘她喜爱芍药,所以爱屋及乌就在身上刻了一个?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裴弈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才慢条斯理的回答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欢撇撇嘴,她觉得裴子息有些喜怒无常的。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裴弈一边怼她一边给她的碗里夹菜,“吃完了我带你去前厅,秦尚书递了拜贴说要见你。” 秦尚书? 林欢停滞了一秒后就反应过来,“是秦叔叔吗?” “嗯。”裴弈哼出了个音来。 其实从林欢入令渊侯府的第二天秦翰就递了帖子说想要来见见林欢了,只是裴弈每次都将人给敷衍了回去。 只是一直敷衍人家也不好,云宜提醒了好多次之后,裴弈才终于松口。 他观察着林欢的表情,问道:“你喜欢他吗?” “啊?秦叔叔吗?”林欢回答道:“喜欢啊,秦叔叔对我很好的,一直都很照顾我。” 所以她即使被秦玥嫣欺负了,也没有告诉过秦翰,一是她本就寄人篱下,没必要徒生事端,二就是因为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现在知道秦翰过来找她,其实林欢心里面挺复杂的。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还有机会。 心里有了事,林欢也没吃得下太多,匆匆的吃了几口后来就停下来了。 裴弈带她到前厅里的时候,秦翰原本正坐在椅子上,见二人到来就立刻站了起来。 林欢吸了吸鼻子,朝他行礼问好:“秦叔叔。” “欢儿。”秦翰说道:“你来了。” 秦翰将她拉起来,握着她的手打量着他说道:“可有吃饭啊?” 他问到,紧张的看着林欢。 裴弈在一旁小声回答道:“秦尚书放心,我们令渊侯府是不会亏待她的。” 林欢也点点头说道:“是啊秦叔叔,您放心。” 秦翰看着她,神情心疼的拍着她的头,感叹道:“秦叔叔过来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如今看来,我倒是放心了。” 林欢闷声道:“秦叔叔放心,我过得很好。” 裴弈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秦翰对裴弈行了礼道:“多谢世子和侯爷这两天对欢儿的照顾。” “秦尚书不必多礼。”裴弈连忙将他给扶起来,“您恐怕有话要对小姑娘嘱咐,那子息就先离开了。” “多谢世子理解。”秦翰低头道。 裴弈颔首,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他一走,秦翰就瞬间放松了很多。 林欢问道:“秦叔叔,您是有事要找我吗?” 不然也不必特意避开裴弈。 “欢儿啊,你吃苦了。”秦翰摸着她的头,模样苍老了许多,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愧疚:“我与玥嫣说了来看你,还是她不乐意过来,秦叔叔在这里替她给你陪个不是了。” 他有些痛苦的说:“是我没有管教好她。” 他入朝为官多亏了林欢父亲的帮助,所以他也一直感恩在心,才会在无人愿意帮忙的情况下挺身而出救了林欢。 虽然说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林欢被欺负了一段时间,可好歹也没在天牢里面受过苦啊。 林欢其实并不怪他,就连秦玥嫣她也不是那么的怪罪讨厌的。 看到秦翰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还要为自己的女儿亲自来道歉,林欢的心里面其实还挺看不起秦玥嫣的。 “欢儿啊,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别与玥嫣计较了好吗?”秦翰请求道:“等她祈福回来后我定会拉着她过来给你道歉的。” “没关系的。” 林欢摇摇头,扶住秦翰,才发现他的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一时间鼻子酸酸的,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她强忍着泪水说道:“我其实从来都没有把那些事放在心里的,秦叔叔您放心。” 看着她这么听话的样子,秦翰心里面更愧疚了,他握着林欢有些冰凉的手,看了眼裴弈离开了方向,声音有些低下去。 他说:“欢儿,若是在这里受了委屈就喊秦叔叔过来,秦叔叔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接回去。” 秦翰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跟她说道:“你原本就该是被宠着长大的,不要委曲求全,知道吗?” 南烨王府的姑娘,那是何等的荣耀啊,只是却被奸人所害,如今却落到了寄人篱下的地步。 林欢忍着想要哭的情绪说:“秦叔叔您放心,世子和侯爷对我都很好的,我在这里过得并不差,您不需要为我担心。” “只是秦叔叔,我想问问你。”林欢声音哽咽起来,“我父母兄长他们何时才能出来啊?” 迎着她希冀的目光,秦翰有些狼狈的偏开视线,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沙哑:“我相信皇上迟早会还他们一个清白的。” 他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可是也能感觉到三皇子这次是要把南烨王府往死里整的,但他不能这么告诉林欢,只得这么说了。 林欢眼睛黯淡下去,从秦翰这躲闪的态度上就明白了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她低落道:“我知道了,谢谢秦叔叔。” 秦翰叹着气,重重的拍自己的胸膛,愧疚道:“是我无用啊!” “秦叔叔你不用这样的。” 林欢拉住他打向自己的手,连忙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您恐怕还有好些事要忙着呢?那就可快些回去。” 林欢催促着他,想让他快些回去。 见秦翰有些犹豫,她立刻道:“秦叔叔若是日后想我了便来看我就好,我受了委屈也一定会告诉您的。” 第13章 现在可以开心一点了吗 秦翰闻言,这才放心下来,握着她的手,眼神有些悲戚:“欢儿,你受委屈了。” 林欢摇着头,挤出一抹笑容,声音轻轻的:“不委屈的。” 她觉得自己其实过得挺好的,从小有父母哥哥的疼爱,现在秦叔叔和裴叔父,还有裴子息,都对她很好。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那秦叔叔就先走了,等有空了我就来看你。” “好。”林欢点头。 林欢将他送到门口,不远处的裴弈见状就往这边走了过来,“秦尚书要走了?” 秦翰点点头,神情郑重起来,他弯腰向裴弈行拱手礼:“还望世子殿下能够好生照顾欢儿,若是日后有事相求,秦某必将鼎力相助。” “您不用如此客气。”裴弈将他扶起来,同样向他回了一礼:“她如今是我令渊侯府的人,我定当会好好照顾她。” “多谢世子殿下了。” 秦翰与裴弈并不熟悉,只是从外界听到了他的传闻,所以才放心不下一直想要过来看看,生怕林欢受了委屈。 可是如今见了裴弈,秦翰觉得传言并不可信,这明明是一个谦逊有礼的后辈。 “既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 秦翰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欢,就转身离开了。 “云宜,去送送秦尚书。” 裴弈话音落下,云宜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为秦翰恭敬的引路:“秦尚书您这边请。” 林欢看着秦翰有些沧桑的背影,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里面很快蓄起了泪水。 “舍不得吗?” 裴弈垂眸看她,慢慢的说:“虽然不太愿意,但你若是想,可以送你去秦尚书家里暂住一段时间。” “不用了。”林欢摇摇头,吸着鼻子回绝了他。 虽然舍不得秦叔叔,但是她并不想和秦玥嫣共处一室了,那样他们都不开心。 裴弈叹了口气,弯腰蹲在了她的面前,拿出一方手帕,为她擦着脸上的眼泪。 “哭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脸都哭红了,幸亏不是冬天,否则你脸上定是要疼。” 林欢乖乖的站在那里任他帮自己擦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面感动极了。 “谢谢你,裴子息。” 总是这么安慰我。 “不用客气。” 裴弈站起来收起手帕,对她笑的有些纨绔:“还难受吗?我可以抱抱你。” 林欢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觉得那样子就太矫情了。 “好。” 他的语气染上了遗憾,抓死了她的手握住,“走,带你去洗个脸。” 用温水洗完脸后,林欢有些闷闷不乐地趴在暖阁的书案上。 裴弈打量着她:“在想什么?” 林欢转过头看他,因为刚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你能告诉我我父母和哥哥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吗?今日听秦叔叔说的意思,感觉他们过得并不好。” “具体的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裴弈拿起旁边一碟还热乎的糕点放到她面前,让她放宽心:“不过不要太担心了,他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很担心他们。” 林欢苦着一张小脸,不知想起来什么,突然揪住了他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子息哥哥,你可以带我去牢里看看他们吗?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我真的好想念他们呀。” 先前林欢一直在让自己尽量的不去想念家人,可是堆积了太久的思念一下子爆发出来,还是忍不住让她问出了口。 她想,皇帝那么宠爱裴弈,兴许裴弈能带她进去看上父母兄长一眼呢。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啊,起码有个念想。 裴弈迟疑起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可以带林欢偷偷去看一眼,但是他并不想这样做。 如今天牢不仅有他和周文珏的人盯着,三皇子的人也时刻在盯着里面的情况。 裴弈不想让三皇子发现林欢,那个人这些年展现出来的样子都是十分狠厉的,他定会斩草除根。 他不想让林欢被盯上,那样即使他有能力保护林欢,但毕竟也是一个隐患。 见他久久都不回答,林欢的眼睛灰暗下去,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不可以吗……” “对不起,我没想为难你的,我只是太想见见他们了。” 她低着头,裴弈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她的伤心。 顿了顿,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面钝了一下,嘴上突然说道:“不为难。”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一面。” 林欢惊喜的抬起头,他捏着她的脸,见她高兴的模样,弯着眼睛,他问:“现在可以开心一点了吗?” “嗯!” 林欢重重点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谢谢你,子息哥哥!” 裴子息真好。她想,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裴弈低低的笑起来,神情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温情。 兴许是小半天的消耗太大,林欢下午就在暖阁沉沉的睡了过去。 裴弈把她抱回她的房间让其好好休息,出门喊了云宜过来。 “天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四皇子的人和我们的人都在那儿守着呢,暂时并未有什么特殊情况。” “能避开三皇子的人一段时间吗?” 裴弈沉吟的开口,能避开一时就避开,总归是好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云宜有些疑惑的问道:“主子您要做什么事吗?” “不是,小孩儿想家里人了,带她过去看看。”裴弈说。 云宜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觉得理所应当,林欢现在的年龄的确是会想念家里的。 他当即就说:“我这就去安排。” “嗯。”裴弈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顺便传话给云淮,问问他怀则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云宜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林欢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就是裴弈坐在软榻上,摩挲着腰间佩戴的玉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情形。 她翻开被子下床,悄悄的走了过去。 第14章 你就在这里等着她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呀?” 裴弈回头看她,伸出手将她给拽到了软榻上一块儿坐着,“终于醒了?” 他的语气有些揶揄。 仔细算算,林欢这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 林欢脸一红,有些窘迫起来。 她不太好意思的摸着鼻子,实在是睡得太香了。 裴弈目光随意的向下一瞥,突然顿住了,他皱着眉,“怎么没穿鞋子?” 林欢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就看到自己一双白嫩的脚丫子正踩在地面上。 她动了动脚趾,也没什么感觉,反而觉得这样子走路还蛮舒服的。 “刚才直接就从床上蹦下来了,忘了穿鞋子。”她说。 裴弈站起身来,林欢以为他生气了也跟着要站起来,还没开口说话呢,她就被裴弈给按着坐了下去。 “你给我乖乖的坐在这里。”裴弈严肃的看着她,叮嘱:“不许乱动,听见没?” 林欢有点害怕的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裴弈走到床边帮她把鞋子拿了过来,随后蹲在她的身边给她穿鞋。 “我自己来。”林欢有些别扭,也有些惶恐,觉得被裴弈伺候简直就是不应该。 “别乱动,你坐着就行了。” 裴弈凶她:“下次再敢不穿鞋就下床就罚你抄书了啊,听见没?” “听到了。”林欢嗯了一声,等鞋子穿好后就从软榻上站了起来,问他:“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穿鞋子呀?在家里时我在自己的屋子里都是可以不穿鞋子的。” 这也算是她在烨洲时养下的习惯,家里的父亲兄长都是武将,向来不拘小节,所以她也从小被带的有些男孩子气。 她那个时候就为了方便经常不穿鞋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 “姑娘家一般都容易体寒,所以得好好保护着才行,否则老了可有的你受。” 裴弈拿手指戳着她的脑门儿,“你平日里好好注意着。” “哇,你好厉害呀,怎么什么都知道。”林欢不疑有他,当即就信了,“这些都是学堂里先生教的吗?” “先生可不教这些。”裴弈跟她解释:“这是太医教我的。我从小身子弱,所以皇上就给我安排了一个太医来照顾我,这些都是他教给我的。” 林欢明白了,她有些感叹的说道:“皇上对你可真好啊。”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裴弈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易安长公主,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当年不少儿郎都心悦于她呢,真真算得上是风华绝代。 只是天妒红颜,她因为生裴弈的时候早产加上难产离世了,只留下了病弱的小裴弈。 皇上悲切万分,从此对姐姐的思念都寄托在了裴弈的身上,所以对他很是宠溺。 “是啊。”裴弈一点儿也不客气,他顿了顿说:“皇上他是一位很好的明君。” 只是他的三儿子却不是个好人。 听着他的话,林欢不敢苟同的撇了撇嘴。 她其实挺怨恨皇帝的,是他害得自己一家被关进了牢里。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让她一家受着天下人的羞辱。 裴弈看了她一眼,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只是如今朝堂上的事太过复杂,实在是没想好该怎么和她细说。 没等裴弈开口呢,林欢就率先问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我家人呀?” 裴弈也自觉的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想了想,回答她道:“若是云宜动作快的话,今夜就可以带你过去。” “是云宜哥哥帮我的吗?”林欢问。 “是我。”裴弈皱着眉, 他强调:“是我吩咐他去做的。” “什么云宜哥哥。”他嗤了一声。 叫的这么亲热,你们说过几句话? “哦。”林欢再一次的在心里面感叹,裴子息真的好容易生气哦。 “谢谢子息哥哥,你最好了。”林欢夸他。 裴弈脸色稍霁,睨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当然的了”。 林欢观察着他的神情,又一次在心里面感叹,但是裴子息真的也很好哄哦。 夜晚,天色黑沉沉的时候,林欢有些焦急的等待着,目光时不时的从窗外向外张望着,心里面期盼着云宜快些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太过于真诚了,没过一会儿云宜真的回来了,他一路飞檐走壁到了门外。 敲门声响起,云宜那不甚清晰的声音响起:“主子。” 林欢眼睛一亮,提起裙子就往门口跑去给他开门。 裴弈轻笑了一声,眸色有些深沉。 她有这么积极给我开过门吗?没有。 云宜看到给自己开门的人时还有些惊讶,他向林欢点头示意后,和她一块走到了里屋。 林欢重新坐回了裴弈的身边,眼巴巴的望着他,可是又不敢张口问,生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不想听到的。 裴弈率先开口道:“事情办妥了?” “是,主子。”云宜迎着自家主子的视线,总觉得有些害怕,他腹诽着,怎么感觉主子看自己不太爽的样子? 他回神后接着说道:“人都已经支开了,今夜和明夜去都可以,不会被发现的。” 他没细说,不过裴弈也知道他说的是三皇子的人。 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他看向林欢询问她的意见:“你是想今夜去还是明夜去?” “今夜去!” 林欢立刻按捺不住地回答。 她晃着两条腿,心情十分的急切,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家人。 “行,去准备一辆马车,我们现在过去。”裴弈当即一锤定音。 “主子。” 云宜喊了他一声,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 “我刚刚碰到侯爷了。” 云宜说:“他让您去他那儿一趟。” “现在?” “现在。” 林欢眼巴巴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裴弈揉了把她的头:“不会骗你的,今日一定带你过去。不过你可以先去换身衣服,记得穿件披风,天牢里太过潮湿,是有些冷的。” “好。”她说完就奔向了自己的屋子里换衣服去了。 裴弈刚走出去两步,见云宜在跟着自己,就停下来说道:不用跟着我,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她,省的她一会儿找不到人。” 第15章 闭上眼睛 东苑,裴弈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将门合上后就看见裴勋在里面站着,手上拿着一副画在看。 裴弈走过去,在后面喊他:“父亲,您有事找我?” 裴勋转过身来,将手中的话递给他:“你看看。” 裴弈接过画就发现这是裴勋最喜欢的一副珍藏,“这是您早年在兰燕获得的珍藏,您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裴勋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怀念:“这是许夫人赠与我的,一晃眼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是林欢的母亲?”裴弈听着许夫人这个称呼猜测着。 裴勋点了点头,裴弈有些讶异:“您与南烨王夫妇竟这么早就相熟了吗?” “不算相熟,只是有缘相识过一段日子罢了。”裴勋解释道:“当年我与你母亲被困兰燕,正是靠了许夫人的帮助才得以逃脱回来的。这副《山恒》画便是当时临行前许夫人相赠的。” 裴弈听着,思忖了一会儿,说:“父亲,您今夜叫我过来是为了南烨王府的事?” “是啊。听说你和四皇子联手了?”裴勋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盯着自己儿子俊俏非常的脸,觉得他和他母亲长得的确是很像。 他叹了口气,“你与四皇子是同窗,信任他无可厚非,可是此事牵扯甚广,你确定你能善后?” “令渊侯大人,您得相信您自己的儿子啊。”裴弈轻笑了一声。 “好,我相信你。”裴勋嘱咐道:“不要让皇上难做。” “怎么会呢。” 裴弈说完,他的老父亲就欣慰的点了点头,夸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的好儿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夸张的“啊”了一声。 “对了父亲,我今夜要带林欢去天牢看看她的家人。” 裴勋:“……” 裴弈笑眯眯的:“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安全回来的。” 裴勋:“……” 他沉默着抓起了桌子上的黑色砚台。 裴弈眉心一跳,镇定道:“我觉得您需要冷静一些。” 裴勋父亲式冷笑。 裴弈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往门口走,毫不留恋的关上了门。 他在门外扬声说:“您早点休息,我过几个月再来看您!” “裴子息!你看我回来抽不死你的!” “还有,你个狗崽子照顾好人家姑娘!欢儿要是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 裴勋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但裴弈还是懒散的回了句:“知道了。” 到侯府门口的时候,林欢正扶着云宜的手往马车里进,看见他后又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她跑到裴勋面前,兴冲冲的说:“你来啦!” 裴弈见她披着青色的披风,满意的拍了拍她的头,“不错,很听话。” “嘿嘿。” 林欢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我们快走。” 裴弈给她抱到了马车上,等她走进里面后自己才跨上去。 云宜低声的问道:“主子,侯爷打您了?方才的动静有些大。” 他是习武之人,听力好于正常人很多,所以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东苑传来的声音。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够听见,云宜觉得此次侯爷气得不轻。 “他怎么舍得打我呢?” 裴弈笑的很春意盎然。 云宜:“……”他的脑海里走马观花了一堆裴弈被打的场景。 裴弈心情很好的说:“他不过是天太热,在散火罢了。” 云宜不明白,但装作很明白。 马车里面很大很宽敞,裴弈和林欢坐在一头,他支着头侧看着身边差点儿要蹦起来的小姑娘,有些失笑。 “这么高兴啊?” “当然啦!”林欢板着手指头数的很认真,“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们了。” 在林欢的急切等待下,马车终于稳稳的停了下来。 扶着裴弈的手,林欢走下马车,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有些害怕。 天牢向来是极为阴森的地方,白日里都让人避之不及,更别提晚上了,林欢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什么人气儿。 她在心里面壮着胆儿,被裴弈拉着走,走进那扇威严森冷的门后,她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就被冷意给包裹住了。 天牢里的牢头并不多,不知道是不是裴弈提前吩咐过的原因,刚进去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四面墙壁上燃着烛火。 往里面走了一段儿后,逐渐有吵闹声和渗人的呼喊声钻进林欢的耳朵里,她感觉有些难以呼吸起来。 耳朵上倏地一暖,裴弈用两片棉垫将她的耳朵捂起来了,他蹲下身用柔软的丝带给她系紧棉垫,做好一切后他问:“难受吗?” 林欢其实听不太见他说的什么话,可是从口型中判断出来了,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 林欢听着他话,觉得他的笑容温暖的晃眼,让她的心忽然颤了颤。 “闭上眼睛。” 他提高了音量,林欢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裴弈又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面走。 云宜在后面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天牢里关押着的都是朝廷重大罪犯,个个都是凶狠恶煞的亡命之徒。 他们的目光透过坚硬的铁栏杆紧紧跟随着外面行走的三个身穿锦服的人,眼神很不善,仿佛要把外面的三人给吃了一样,十分的渗人。 裴弈低头,看见林欢还闭着眼睛就放心的笑起来,握紧她的手,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带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又稳重的走过这条路。 南烨王他们被关押在很里面,他们被关押进去后周围的罪犯就被清走了,所以那儿的环境还是相对来说比较好的。 “就在前面了。”云宜开口提醒道。 “好,知道了。” 裴弈蹲下来,将丝带解开,拿下那两片棉垫,捏了捏她有些发烫的耳垂:“可以睁开眼睛了。” 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林欢就恢复了光明她有些茫然的问:“到了吗?” “就快了。” 裴弈站起来,拉着她的手继续往里面走。 第16章 你可不许欺负他哦 周围很安静,墙壁上晃来晃去的油灯烛火印着林欢的半边脸,她垂着眼被裴弈拉着往前走。 她一下抓紧了裴弈的手,有些茫然,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胆怯起来了。 她害怕自己的家人被动刑了,她害怕看见家人伤痕累累的样子。 她踌躇着,裴弈却像是洞悉了她的内心一样,捏了捏她的手说:“别担心。” 听着他的话,林欢奇迹般的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最里面的几间牢房都是空的,林欢一边期待一边又害怕,脚步却不自觉的加快了。 “夫人,你快些睡,已经很晚了。”南烨王有些无奈的看着端坐在身边漂亮的女人。 他们并排坐在长板凳上,身后是一张檀木床和锦被,南烨王妃执起木桌上的纸张,神态自若道:“夫君都没睡,我又为何要睡。” “夫人。” 南烨王林辕之叹了口气,不舍得凶她,只得好声好气的跟她说:“你这几年身体都不太好,实在是不宜晚睡啊。” “有什么关系。”南烨王妃抬头认真的看向自己的夫君,烛火照印出她脸上的认真。 “你能受得,我也能受得。” “阿九,我想要陪着你。” 南烨王妃看着他,说的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夫人……” 娘子一撒娇林辕之就没辙了,结巴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什么。 “是啊爹,我也陪着你呢。” 林景靠在铁栏杆上,遥遥望向对面含情脉脉的父母二人,面无表情地说着。 “滚!”林辕之没好气的骂他,“谁要你陪了!赶紧睡去!” 好好的氛围都被你给破坏了! 林景:“……哦。” 他默默的走到了墙角,郁闷的想,自己果然不是亲生的。 周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有人在往这边走,脚步声很轻,听上去走的速度也不快。 武将出身的父子俩瞬间警惕了起来,林辕之将妻子护在身后,对面的林景也靠在了墙边,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他们被抓进来的理由其实只要大理寺查查就清楚了,迟迟不能出去的原因不过是三皇子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只是碍着皇上的面子暂时没动作罢了。 这些事情被关押的三人都很清楚,每次夜晚父子俩都会轮流守夜,怕的就是三皇子派人夜袭。 脚步声逐渐重了,入眼的是两双精致的白底锦鞋,顺着鞋往上看,看到的是一个矜贵的公子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林辕之和林景都有些呆呆的。 “欢儿……!” “小妹!” 两个人同时出声,林景一下子就抓住了两根铁栏杆,头努力的向外伸,神情急切:“你是谁?把我小妹带过来做什么?!” 林辕之一时之间也没能控制住情绪,力气大的林欢都觉得他想要折弯那些铁栏杆一样。 林欢连忙道:“爹爹,哥哥,你们两个人先别激动呀,听我说。” 两个人停下了询问,见林欢这个镇定的样子,就明白了她不是被抓紧来的,虽然情绪平复了很多,但还是有些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林欢将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经历都叙述了一遍后,最后说道:“是我想念你们了,所以子息哥哥才带我来看你们的。” 林欢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爹爹娘亲,还有哥哥,我好想念你们呀。” 女儿的话让在沙场上征战半载的将军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他重重的拍打着铁栏杆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云宜。” 裴弈轻轻的喊了一声,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云宜,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了两把钥匙,将两个牢房的门都打开了。 林欢一下子就冲进了南烨王妃的怀里,林景也很快跑了过去,一家四口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心情却都是一样的。 裴弈带着云宜站在最边上,给他们留了充足的位置。 南烨王妃摸着林欢的脸,心疼道:“瘦了。” 林辕之的神情有些自责懊恼:“我的女儿受苦了。” 林欢声音还带着哭腔,她摇了摇头解释说:“我没有受苦,秦叔叔对我很好的,裴叔父和子息哥哥对我也很好。” 林景无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们呢,你们在牢里受苦了吗?我应该陪着你们的。” 林欢低着头,南烨王妃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说话很温柔,“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家里千娇万宠的小姑娘可不能受苦呀。” 南烨王妃是兰燕人,兰燕人说话的腔调都有些软绵绵的,林欢这一方面就继承了自己的母亲。 “娘亲说的对。”林景在一旁也道:“把你养的这么白白胖胖,娇娇气气的,可不是让你来受苦的。” 林欢听着家人的话,没忍住一直流着眼泪,她才十一岁,正是恋家的时候,此时一见到家里人就忍不住情绪崩溃了。 三个人安慰了好一阵儿才让她停止抽泣。 林欢一边擦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反、反正我再、再也不要和你们分、分开了。” 她哭的太狠了,说话都说不全。 其他三个人听的又心疼又好笑,给她顺着气儿。 林辕之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裴弈,神情隐晦,对林景说道:“带你妹妹去玩一会儿,我和世子殿下有些事情要谈。” “好。”林景很快的答应下来,拉着林欢的手就要走。 林欢急忙的抓住林辕之的衣袖说:“爹爹,他对我可好了,你可不许欺负他哦!” “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他的。”林辕之好笑道。 “娘亲你要看着爹爹哦。”林欢还有些不放心。 南烨王妃回答:“好,知道了。” 等到林景将人带出去一段距离后,夫妇二人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审视的目光看向墙角的裴弈。 裴弈施施然走出来,低下头对着二人恭敬的行了礼,声音不卑不亢:“子息见过南烨王,南烨王妃。” “世子无须客气。” 林辕之客气的说:“今日您带小女过来看我们,我们不胜感激。” 第17章 想要上阵杀敌做将军 “举手之劳罢了,南烨王不必如此说。”裴弈笑道。 林辕之抬眼上下打量着他,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那眼神配上他浑身冷硬的气息让云宜看了一眼都心慌。 云宜在心里面赞叹着,果然不愧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气质就是他人所无法比拟的。 他们这些从小习武的其实特别羡慕那些能上阵杀敌的人,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学了武就应该做出些贡献来,所以他们都很崇敬那些武将。 没有他们在前线奋力抗敌,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安稳生活呢。 相对比云宜的不敢直视,裴弈就显得淡定很多了,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任人打量,表情一直没有变化。 好半天后,林辕之才开口说道:“你今日前来除了带小女来看我们,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 裴弈笑眯眯的说道:“自然。” “其实我还是想来告诉你们,皇上没有放弃你们,我们都在努力的营救你们。” 裴弈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放低了声音,“三皇子的人就在外面,还请南烨王你们多加小心,多加警惕。” 听着他的话,林辕之那冷漠的表情松懈了几分,他幽幽叹气:“多谢世子相告,看来皇上确实很信任你。” “皇上他更加的信任您。”裴弈说。 林辕之大笑了几声,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好歹曾经也是在沙场上并肩作战过几年的,要是还不信任我那可真就是伤我心了。” 裴弈微笑着,这段往事他是了解过的,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和林辕之一同上过战场,一同经历过生死。 最后,林辕之认真的向裴弈抱拳行礼,声音浑厚有力:“如今小女在侯府里,还望世子能多加关照,她年龄尚小,若是做错了事还望能够宽松些。” “那是自然。”裴弈扶起他后又向他弯腰行礼,“王爷不用如此,是晚辈应该向您行礼才对。” 林辕之笑起来:“如今看来,外面的传闻确实是流言蜚语,在我看来,世子是个好儿郎。” 裴弈自我调侃道:“是啊,可惜我身体不好,否则我还真的挺想和您一起上战场呢。” 林辕之惊讶了一瞬,“没想到世子还有这样的想法。” 裴弈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回话。 二人的聊天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林景才带着林欢回来。 林欢一回来就看向裴弈,一副生怕他受了什么伤一样。 看的林辕之都有些好笑起来,“欢儿你看什么呢,你爹爹我又不是什么粗俗的人。” “是我想的太多了。”林欢嘿嘿的笑了两声,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撒着娇:“爹爹,你们什么时候能出来啊?我想我们一家人一起回烨洲了。” 不远处的裴弈挑了挑眉头,但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林辕之听着女儿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求救似的看向自己夫人。 南烨王妃会意的轻轻摸着林欢的脑袋,声音温柔:“欢儿已经长大了,住在别人家里也会好好的,对不对?” 林欢眼睛黯淡了一时,明白自己娘亲的意思是暂时他们并不能出去的意思。 她扁着嘴,有些不高兴的说:“好。” “不知世子为我们一家人争取到了多久的时间?”南烨王妃轻声问道。 裴弈看了眼云宜,云宜立刻会意开口说道:“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三皇子的人就应该会过来了。” “足够了。”林辕之沉吟道。 林欢眨巴着眼睛看向裴弈,软绵绵的开口问道:“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我想和他们多说一些话的。” “当然可以。”裴弈笑起来,说完就带着云宜走了出去,让他们一家可以好好的说会儿心里话。 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的原因,林欢觉得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很快裴弈就过来告诉她该走了。 林欢蔫蔫的小模样很惹人心疼,“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裴弈回答:“是啊。” 见林欢很不高兴的样子,林辕之便开口说道:“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 他敲了敲林欢的头,没忍住笑起来接着说:“就怕你到时候烦我们。” “才不会呢!” “好了,要乖乖的。”林景也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 “知道了,我明白的。”她从小的教养就很好,对于这些还是很明白的。 要走的那一刻,林欢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跟着裴弈走出了几步路后,又回过头来大声的对三人喊道:“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生病了!” 因为生病了万一没有太医会过来看怎么办。她想。 “放心。” 林欢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看,三人在后面含笑目送着她,一时之间眼泪又有一些控制不住了。 眼前模糊起来,林欢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泪给憋了回去,抬手用力的朝他们挥着手,三人也同样向她挥手告别。 耳边又开始传来吵闹声了,和来的时候一样,裴弈拉着林欢很快就走出了天牢。 上马车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看牌匾上金色的“天牢”二字,心里面触动非常,很快就钻进了马车。 裴弈紧随其后,云宜驾车的速度比来的时候也慢了很多,生怕颠着里面的二人。 “怎么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裴弈问她。 “没有不高兴,就是有些舍不得。”林欢声音闷闷的解释。”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她抬头。 “其实我很崇拜你爹爹南烨王。”裴弈跟她说。 “真的吗?”林欢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裴弈对这些都并不感兴趣的。 裴弈幽幽的叹了口气,脖子向后仰,靠在了马车边上。 他说:“哪个少年郎还没有个想要上阵杀敌做将军的梦想呢。” 如今的儿郎们有很多都想要为国家做出贡献,所以参军就是他们想到的很好的办法。 “当时学院里的人说,此生若是能在南烨王手下做事,也算是圆满了。” 第18章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真的吗?”林欢为自己的父亲感到开心和自豪,她乐滋滋的说道:“其实我在烨洲去哥哥的学堂里时也时常听到他们说想要来我父亲麾下。” 裴弈扬了扬眉,“南烨王为我天元平定边疆,本就该受到推崇。” “可是却还是被关起来了。”林欢低着头有些落寞。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父亲是天元的忠臣,皇帝一定是相信他的,只是碍于一些事情而无法为其翻案罢了。 只是林欢不理解,皇上不该是权力最大的那个人吗,为什么他还能被威胁呢? 裴弈侧目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伸出手绕到她的另一边肩膀处,将其勾进了怀里面。 “还得一会儿才能到侯府。”他很大方的说:“你可以靠在我肩头睡一会儿。” 可能因为确实是折腾的太晚了,林欢原本并没有想要睡的,可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后没过多久就犯起了困,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后,云宜在外面喊道:“主子,到了。” 马车帘被掀开,已经跳下车的云宜就看见他家主子抱着那小姑娘走了出来。 “又睡着了?”云宜暗自嘀咕着,这小姑娘也太爱睡觉了,先前就在主子的寝室里睡着过。 “静音。” 裴弈谴责的看了他一眼:“别吵醒她。” “哦。” 云宜放低了音量,小声问道:“那主子您还要去和侯爷说一声吗?” “你代替我去,我直接回西苑了。” 云宜:“……主子您害怕我也害怕啊。” 他可不想一个人承受侯爷的怒火,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也很无奈啊。”裴弈看了一眼怀里睡得正香的林欢,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说:“总得把她送回房间啊你说是不是?” 云宜:“……” 他认栽道:“好,我知道了主子。” 他合理怀疑就是他家主子故意哄着人家睡着的,就为了躲避侯爷的责罚。 - “好好躺着,别乱动。” 暖阁里,林欢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有些苍白,听着裴弈冷冷的说话声,扁了扁嘴巴。 应该是昨夜去了天牢受了那阴冷气息的侵蚀,今日晨起时她就感觉有些头晕,方才直接就晕了过去。 “大夫,她怎么样了?” 裴弈询问一旁立着的大夫林欢如今的情况。 那大夫回答道:“世子殿下不必担心,姑娘她只是受了风寒,再加上水土不服,这些日子思虑过多,情绪不稳定所以才病倒了,我开了几味药,喝上个几日便能好起来了。” 裴弈又问:“那这几日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那大夫连忙回答:“只需让姑娘保持情绪稳定就可以了。” 裴弈点了点头:“谢谢大夫,云宜你跟着大夫去铺子里取药,顺便把费用结清。” “多谢世子殿下,草民告退。”那大夫如是大赦,跟着云宜很快就退下了。 林欢头晕的很,再加上被子有些厚重,她只感觉头晕的很,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想要掀开被子。 结果还没挨到被子呢就被裴弈眼疾手快地给重新塞回去了。 林欢眼巴巴的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是一贯有些软的语气,“你做什么呀?” “没听见大夫怎么说的?你受了风寒,好好盖着被子出汗了才好。”裴弈睨了她一眼。 “谬论……” 林欢嘀咕了一句,请求他似的说:“可是好热呀。” “那就热着呗。” 裴弈转身走到了书案前坐下,拿起话本子开始看。 前几日他借着林欢想要看的由头硬是买了十几本话本子回来,不过因为是林欢想看,所以裴勋才没有打他。 林欢见他一副事不关己,沉默看书的样子,心里面就有些委屈起来。 她想着此次风寒好了一定要去找裴叔父告状,压根儿就不是她想看话本,是裴子息想看。 过了一会儿,林欢实在是热的受不了了,头晕晕乎乎的,小脸也红扑扑的,她看着裴弈都有着重影,带着点生气的说:“你都不照顾我。” 声音里面的控诉都要溢出来了。 裴弈闻言,好笑的抬起头道:“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照顾你。” 林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赌气似的转过头去:“不和你说了。” 她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结果耳边却响起了裴弈的笑声,不高兴的喊了一声:“你笑什么呀。” 她其实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不对劲,可能是生了病的原因,之前养的娇气的性格没控制住,开始无理取闹了。 林欢自己说完就后悔了,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只得闭上嘴不上话了。 沉稳的脚步声靠近,林欢感觉有人拍了她一下,她睁开眼睛,就见裴弈手中拿着一个茶杯。 “渴了吗?坐起来喝杯温水。”裴弈盯着她苍白的唇说道。 林欢沉默的坐起身来,接过他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的喝起来。 裴弈脸上带着笑容,林欢偷瞄着他,暗忖着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她喝完水把空了的杯子还给裴弈,裴弈手指点着她的额头,有些不爽的说:“谁没有照顾你了,这不是给你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吗。” “林胖胖,可别胡乱诬陷人啊。” 林欢低着头,一副犯错了的样子,“对不起,我刚才太凶了。” 喝了杯温水,她的意识清醒了很多,虽然还是头晕,不过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行了,躺下。” 裴弈给她重新盖好被子,拿出手帕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你先忍着点儿,等云宜把药拿回来煎好后给你喝了你就能不盖这被子了。” “好。” 林欢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很难受?”裴弈放轻了声音询问。 林欢又诚实的点了点头。 “再忍忍就好了。” 裴弈说着,从旁边拿了个软垫放在了地上,随后自己坐在了那上面,跟她嘱咐着。 “你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有事就喊我,明白了吗?” 第19章 可委屈不得 林欢应道:“知道了。” 她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裴弈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逐渐感觉到疲倦,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人给推醒的,她迷糊的睁开一只眼睛,就见裴弈手中端着一碗药,见她睁开眼,便说道:“起来喝药了。” “啊……” 林欢张了张嘴,手撑着软榻艰难的直起了身子,接过他手中的碗,看着里面的黑色汤药,不禁皱了皱眉。 她一点都不喜欢喝药,太苦了。 裴弈一眼就看穿了她,凉凉的说道:“别看了,这药凉透了你都得给喝掉。” 林欢无法,只得捏住鼻子,闭上眼睛一口闷了下去,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林欢紧紧皱着眉,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觉得她的意识都被这苦味刺激的清醒了好多。 裴弈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了一个纸袋子,打开后里面是黄色的蜜饯。 “喏。” 他将其扔到了林欢的怀里,“吃几个压压苦味儿。” “谢谢你。” 林欢眼前一亮,道完谢后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几颗塞进嘴里嚼起来,脸色好看了很多。 这次的风寒并不是什么大病,的确如那大夫说的那样,几天时间就好了。 林欢虽然不跟着爹爹兄长练武,但是毕竟出身武将世家,平日里还是缺不了锻炼身体的。 她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已经能活蹦乱跳的了。 此时,林欢正乐滋滋地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她开心的想,这次的风寒来的还挺好的,让她瘦了这么多。 其实她到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在变瘦,就是效果不太明显,没让人能够轻易看出来,不过这回生病好了之后,她很明显的觉得自己瘦了一大圈。 “真好。” 林欢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她再有几年就及笄了,如今正是爱臭美的年纪,一下子瘦了这么多可不得高兴吗。 不过比起她的开心,裴弈显得很不能理解,他打量着林欢,很怀疑的问:“有这么高兴吗?我也没觉得你瘦很多啊。” 林欢被浇了凉水,白了他一眼,“不想和你说话。” 裴弈乐道:“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哼。”林欢傲娇的昂着头, “林胖胖,你最近的胆子我看是越来越大了啊。” “才没有,是你说话不好听我才不理你的。”林欢解释完,又很不高兴的说:“而且你不要再叫我的乳名了,我现在已经不胖了。” 裴弈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儿,有些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 林欢其实现在还是有些胖的,腰都比人家粗上了一圈儿,小脸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可不是个瘦的。 不过这话可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口,裴弈在心里面叹道,若是这么说了,林胖胖恐怕得好些时候不搭理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林欢猜测着:“你生气了吗?” “我可不会像你那么小气,连乳名都不让人家叫。”裴弈笑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她。 她不服气的说:“就不让你叫,哼!” “真是个小孩子。” 裴弈嗤了一声,颇为得意的说:“你还能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不成?” 林欢:“……”好,这确实不能。 她很不开心的撇着嘴巴,又生气又无奈,又怂的不敢对裴弈怎么样,只能在心里面狠狠的骂着裴子息是个坏人。 “你怎么还坐在我屋里,赶紧回你自己的寝居里去。” 林欢开始赶人了。 这几天她生病,裴弈一直照顾着她,又嫌弃来回折腾太麻烦,索性就搬了个软榻在林欢屋里,方便裴弈直接在这里休息。 一开始林欢还是非常感动的,觉得裴子息不但不嫌弃自己生病,竟然还屈尊降贵的亲自来照顾她,可真是一个好人。 可是后来,被裴弈无数次怼的哑口无言的林欢愤愤不平的想,裴子息这分明就是觉得好玩儿来逗她的。 “呦,还开始赶人了?”裴弈笑意盈盈的说道:“整个西苑都是我的,哪有什么你的屋了。” 林欢嘴巴撅的老高,很不开心的瞪着他,“我不管,我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屋子了。” “人长得不大,脾气但是挺大的。” 裴弈轻哼了一声,眯起眼睛瞧她,好半天后笑出了声,“得等你嫁给我之后你才能在西苑里有属于自己的屋子啊,现在这些可都是我的。” 林欢听着他的话,瞪大了眼睛,听着“嫁”这个字,耳根慢慢的红了起来,不过眼睛很快又黯淡下去。 “谁会嫁给你了。” 她就是被赐下来给裴子息冲喜的,怎么配说是嫁呢。 “嗯?林胖胖,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裴弈不爽的眯起眼睛,周身的气息有些骇人。 林欢吸了吸鼻子,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裴弈被她沉默不语的态度给气笑了,他哼了声说道:“这么不高兴做什么,到时候十里红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 林欢听的有些愣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裴弈说着,定定的看着她,“还是说,你看不上我这个病弱世子爷?” “才没有!” 林欢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下意识的反驳出来,随后声音又小了下去,重复了一遍:“我没有看不上你。” 裴子息很好的。她想,除了身体不好这一点,裴子息都胜过世间万千的男子,这样的少年郎她又怎么可能会看不起呢。 “只是我自己……” 她想说,是她配不上裴子息,她不过就是个娇气的小姐,家中又遭遇横祸,如今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又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人家呢。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裴弈给打断了。 “南烨王府的姑娘啊,可委屈不得。” 裴弈幽幽的叹了口气,林欢听见他说:“可惜你就算不乐意也不行,毕竟是皇上赐的婚,所以只能委屈委屈进我令渊侯府了。” “不是皇上赐婚。”林欢纠正道:“我只是个被赏赐给你冲喜的小丫头罢了。” 只是冲喜的,明明连妾都做不上,哪里就变成赐婚了。 第20章 跟个小可怜一样 “有什么不同的。” 裴弈淡淡的说道:“于我而言,你就是要嫁给我的。” 林欢有些愣神,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说:“就算是嫁给你又怎么样,你以后还是会娶别人的。” 她要是嫁,最多也只是以妾的身份,那样她宁愿不要这个名分。 “林胖胖,你在想些什么呢。” 林欢听见他笑了笑,随后感觉颈后附上温热的气息。 裴弈力道不轻不重地捏她后颈的那一块皮肉,“你裴叔父先头定下了规矩,令渊侯府的公子娶妻后要想纳妾必须得妻子同意才行。” 林欢眨巴着眼睛,听着他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呆愣愣的不说话。 裴弈也没管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以啊,得有了你的同意我才能纳妾,你何必要担心这个。” “不过——” 他拉长了尾音,愉悦的看着终于抬起头的林欢,满意后才接着说道:“不过你若是不乐意,我这一辈子都会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林胖胖。”裴弈格外热衷于喊她这个称呼,他低下头凑近了些,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上了。 他放低了音量,带着些诱哄:“现在你还觉得这笔买亏吗。” “不亏……” 林欢下意识的回答完后,突然又回过了神,“不过我为何会是你的妻子?我若嫁给你不该是妾吗?” 她如今是罪臣之女,只是被赏赐来的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侯府的长媳,世子的正妻呢。 想着,她就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起来。 她在心里面期期艾艾的想,若是她一家没有被诬陷,以她的身份配裴子息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是如今却是天壤之别,高攀不起。 “妾?”裴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他捏着她后颈的力度变大,有些教训的意味。 “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当世子之妻都是委屈你,你竟然觉得自己只能是个妾?” “怎么这么会妄自菲薄。” 裴弈叹着气,力道又变得轻柔起来,“你这些天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变得跟个小可怜一样。” 林欢听完他说的这些话,一时之间脑子有些混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的神情有些呆呆的,睁着一双眼睛看裴弈,张着嘴也不说话,模样傻里傻气的。 裴弈也不说话了,垂眼打量着她,原本捏着她后颈的手转而抓住了她的手,开始捏她的手心,带着些亲昵。 晌午,林欢吃完饭后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墙角长出来的野花野草发呆。 她握着拳头,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发热发烫,就像是裴弈还在捏似的。 不多时,她猛的伸出双手捂住了脸,哀嚎了一声,羞赧的不行。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丢脸啊! 幸好裴弈下午约了人在暖阁谈事,林欢看不见他,否则她觉得自己恐怕一见到他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子息,你今日怎么这么爱发呆?” 暖阁里,裴弈和周文珏对立而坐,周文珏看着对面长相惊艳的少年郎,观察着他的小动作,不禁挑了挑眉。 他们二人坐在这里该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了,裴弈一直在低头看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裴弈回神,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嗯?” 周文珏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惊讶:“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一直走神。” 坐了这么久了,一直都在闲聊,并没谈论正事,可即便是如此,裴弈还是没怎么在听的样子。 周文珏调侃道:“我虽然长得不如你那么好看,可也不必如此无视我。” 裴弈摇着头笑答:“怀则说笑了。” 周文珏又问:“不过我倒实在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的失神?” 裴弈听着他的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忍不住笑起来,他攥了攥手,意味不明的:“就是忽然间觉得,逗小孩儿可真好玩儿啊。” 周文珏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再问,裴弈也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怀则,已经这么些时日了,不知你安排的如何了?” “云淮很能干,我并未出什么力,都是他在忙。”周文珏说到这就停了下来,像是感慨,又像是试探,“同窗四载,我竟然都不知道子息身边有这么得力的属下。” “怀则想多了,云淮是父亲给我的人。”裴弈清浅的笑着,“我可教不出来这么优秀的人,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父亲总是担心我,才给我安排了这些人在身边。” “是吗,令渊侯可真是个好父亲啊。”周文珏的语气有些羡慕。 裴弈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只说道:“皇上不是还给了你们几个兄弟姐妹各一队皇家暗卫吗?” “皇上对你们都很好。” 裴弈淡淡的说:“不要让他失望了。” 周文珏耸了耸肩膀,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一样,“此话你应该对三哥说的。” 他的眼睛里都是对兄长的无奈和恨铁不成钢:“他总是和父皇对着干。” “不说你们的家事了。”裴弈打断他,转而问道:“南烨王府一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为何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三哥他盯得太紧了,大理寺少卿也成了他的人,不太好控制,人是可以救出来,只是只能让他们藏上一段时间,冤屈暂时还是洗刷不清的。” “那就先把人给救出来。”裴弈皱着眉说。 “不行。”周文珏摇着头,他说:“子息,你崇拜了南烨王这么些年,应该比我了解他的。” “他一生忠主,为了我天元的江山死守在边疆,若是连名声都还没恢复他又怎么可能会背着弑君的身份来隐姓埋名藏起来呢。”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周文珏语速一向很慢,不急不缓的:“我差人探过南烨王他的口风,让他藏着这件事他是不愿意的,毕竟想要洗刷他的冤屈,一时半刻做不到。” 第21章 一颗糖就能骗走 “人家自己不想越狱,我也不能逼人家不是吗。” 周文珏不疾不徐的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裴弈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周文珏说的这番话他是相信的,可是已经这么久了还没有被放出来,显然皇上已经力不从心,若是再过些时候这件事必定是三皇子主导了。 好半天,他才开口:“你说大理寺少卿已经成了三皇子的人了?” “是啊,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陆国公府外系的一个公子,没什么真才实学,就是过去给三哥增加实权的。” 周文珏说着,也皱起了眉头,眼睛中少见的闪过一丝狠厉,“陆国公府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 仗着三皇子和姜家给他们撑腰,陆国公府现在是越发的放肆了,就连一个庶出的公子都能在京城里横行霸道。 这样的人都是天元的蛀虫,早晚有一天他会将这些人一一铲除。 “陆国公府的人啊,那弄起来不是更开心了吗。” 裴弈轻轻的笑起来,抬眼和周文珏的视线对上,二人不再说话,却已经对对方的想法了然于心。 “子息说的有道理。” 裴弈忽然问道:“程太尉家里的公子哥程劝此人你觉得如何?” 周文珏愣了愣,随后就反应过来,“同窗四载,虽不熟但却也知道是个有才华的人。子息的意思是……” 裴弈点点头,笑容满面:“他很合适。” 周文珏也笑起来,“我明白了。” “总之,南烨王府的冤屈一定要尽快洗清。”裴弈想,三皇子的脑子不好,就怕他哪条脑子一抽直接给定罪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子息放心,我定会处理好。” 林欢蹲在盛京池的边儿上,双手托着腮帮子无聊的看水里的鱼儿夺食。 她前些时候才知道,盛京池是当年裴弈母亲,当初的长公主下嫁给裴叔父时,皇帝亲自派人在府里修建的,让令渊侯府享受了皇家待遇。 她听闻当初成亲之日时整个京城都铺上了红绸子,光是散银两就散了千万两,真真可谓是所有人都万众瞩目的婚礼。 林欢有些羡慕,又有些惆怅。可惜这么好的一对夫妻,如今却已经天人两隔了。 她朝水里扔了块小石子,鱼儿纷纷四处逃窜,清澈的水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林欢觉得有些无聊,索性就站起身来打算回去了,一转身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色衣服的少年。 少年的模样是很清隽的长相,一双眼睛生的好看极了,他站在那儿笑着时几乎都要让人心动。 不过林欢心里面倒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是她很陌生的长相,她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却也能够感觉出来这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 林欢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上前去打招呼。 不过那人倒是先开口了,他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林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过去了,规规矩矩地给他行了个礼,“林欢见过公子。” “林欢?” 周文珏念着这个名字,看向她的眼里的深意让人看不明白,几秒后他礼貌的介绍着自己,“我是子息的同窗,名周文珏,表字怀则,你可以唤我怀则哥哥。” 林欢应了一声,没按照他的话叫他“怀则哥哥”,她低着头,心里面惊疑不定。 京城里姓周的人家不多,听他叫裴子息的语气这么熟稔,显然是与他相熟的人。 如此想来,林欢觉得此人的身份必定与皇家脱不开关系。 “叫什么哥哥。” 裴弈从后面走过来,绕过周文珏走到林欢身边,把她揽到怀里,不爽的看周文珏,“四皇子什么时候这么孟浪了。” 他敲了敲林欢的头,低着头对她说:“欢欢啊,快见过四皇子。” 林欢反应过来,连忙给周文珏行礼:“林欢见过四殿下。” “不用这么客气。”周文珏虚扶了她一把,对着裴弈说话的语气有些好笑,“子息你又何必如此,从前都没发现你这么护犊子。” “那是以前没有犊子可以护。”裴弈哼笑了声,“如今有了当然得护着。” “这丫头这么小的年纪正是单纯的时候,不看严点儿只怕都要被坏人给骗走了。” 周文珏听着他的指桑骂槐,失笑了一阵儿,颇为无奈的说:“行,我这就离开了。” “你早该走了。”裴弈不客气的说:“在人家府里逛什么呢。” 周文珏被他给气笑了,临走前还不忘膈应一下他,他温和的对林欢说:“下次再来看你。” “谁要你看了,人家认识你吗。”裴弈嗤笑道:“怎么这么好意思呢。” 周文珏新奇的看着裴弈,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林欢可真是个妙人儿啊,竟然能让裴弈变化这么大。 有意思。 周文珏又看了一眼林欢后,才转身离开。 裴弈看着他的背影,还不怎么爽的哼了一声,他问林欢:“怎么来这了?” “在屋里有些无聊就出来了。”林欢乖巧的回答,然后问道:“刚才那个人就是四皇子吗?和传闻里的一样哎,是个温润如玉的好公子。” “他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裴弈捏她的脸教训她,“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胖胖你可长些脑子,就你这样的人家一颗糖就能把你给骗走。” 他嘲讽她。 林欢不开心的瞪他一眼,“我才没有那么傻好!而且你不要再叫我林胖胖这个称呼了,我觉得你方才叫我欢欢挺好的。” 她实在是不想再听林胖胖这个称呼了。 裴弈愉悦的笑起来,“我想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林欢恨声。 裴弈拉着林欢回西苑的路上时,她才想起来问:“你方才就是在和四皇子谈事情吗?你们两个很熟吗?” “我和他是同窗,算得上是好友。”裴弈跟她解释,顿了顿,评价道:“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那他应该确实挺厉害的。” 裴弈听着她的话,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她的下一句话消气了。 她慢吞吞的讲:“都能得到你的夸奖。” 第22章 就是个骗人精 裴弈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夸赞她道:“真会说话。” 林欢对着他笑了笑,在心里面吐槽着,还说她像小孩子呢,明明自己才像是那个最幼稚的小孩子。 二人走到暖阁里后,才发现里面站着个人,正是裴勋。 林欢惊讶的道:“裴叔父?” 裴弈也有些讶异,“您怎么来我这儿来了?” “顺路过来看看罢了。” 裴勋说完,发现二人还站在原地,就招呼他们过来,“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林欢跟着裴弈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过去,拘谨的坐了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一副被等候管教的样子。 裴弈懒洋洋的开口道:“您还是快些走,没看见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吗。” 林欢:“……”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 她垮着脸,恼怒的瞪向他。 裴勋一顿,随后抄起一本书就砸在他头上,“就属你废话多!” 他气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你是没骨头吗成天摊成一团的。” 裴弈气乐了,“您这话就属于瞎说了啊,不能因为没话骂我了就瞎编呀。” “哪凉快哪待着去,我和欢儿说会话。”裴勋开始驱赶他,那副模样都要让裴弈以为这不是自己的地盘了。 林欢听到他要找自己单独谈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他,颇有点小可怜儿的意味。 裴弈笑着说:“你别不是要骂人家小姑娘。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堂堂令渊侯大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滚犊子!” 裴勋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直接动手开始赶人,“赶紧锻炼锻炼身体去,弱的风都能把你给吹倒!” 裴弈呛他:“那还不是您成天给打来骂去造成的?这事儿您可得从自身好好找找原因啊!” 他尾音还没说完,暖阁的门就在他面前嘭的一声被关上了,他直接被拒之门外。 而此时的暖阁里面,林欢也不敢再坐着了,站起来有些拘束的说道:“不知裴叔父想与我说什么?” 她总觉得裴叔父的神情有些严肃,这让她有些害怕起来。 裴勋可能是太久没有对人和颜悦色过了,想对人家小姑娘露出一个温柔点的笑容结果却透着些诡异。 “你别害怕,裴叔父就是想和你聊会儿天罢了。” 裴勋脸上挂着别扭的笑容,林欢点点头,还是不太敢靠近他,眼神时不时的往门那儿瞟。 她其实从小就挺怕长辈的,此时她深深的觉得还是和裴子息相处的轻松一些。 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她的脑子里已经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大堆,裴勋却还无知无觉的问道:“欢儿啊,你在这里过得还舒心吗?裴子息有没有欺负你?有的话就和我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没有没有,您放心,子息哥哥对我很好的。” 林欢疯狂摇头。 “那就好。”裴勋放心了一些,神情却依旧很关切,“那你觉得在这里过得舒服吗?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若是有就告诉我,我定当为你安排妥当。” “都挺好的,我在这里非常的开心。”林欢声音软软的回答。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裴叔父,您是有话想要和我说吗?” 她总觉得裴叔父有些欲言又止地感觉。 “没有,我就是想要好好关心关心你罢了。”裴勋感叹道:“若不是身不由己,我早就应该去烨洲看你的。” “现在也不迟的。”林欢笑起来,想起了天牢里父母告诉自己的话,郑重的对他说道:“对了裴叔父,我父母告诉我您是一个很好的人,还让我好好听您的话呢。” “是吗。”裴勋有些意外,他感慨道:“没想到他们还记得我。” “他们一直把您当做是朋友呢。”林欢说。 在牢里的时候,林辕之他们将之前的往事都已经告诉了林欢,所以她现在也都知道了,心里面对裴勋也亲近了一些。 “哈哈哈,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裴勋的表情很得意也很开心,他说:“若是让裴子息听见,他恐怕都得气上好一阵儿。” “为什么啊?”林欢不解的问道。 “他啊从小就崇拜你父亲,小时候还一直说要去你父亲底下当兵呢,可惜身体不好,连京城都出不了,不知道有多郁闷了。” 裴勋说着就笑了起来,都是对自己亲儿子的嘲笑,“说起来,他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我还带他去过一趟烨洲呢。” “你们去过烨洲?”林欢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可惜只是与你父母匆匆一别,倒是见到了你哥哥,却没有看见你。” 裴勋跟她说:“当时我领命去烨洲处理事情,子息他闹着要我带上他,说一定要见见南烨王呢。”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的,偷跑出去被蜜蜂蛰了一脸的包,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嚷嚷着要给你父亲当兵了,大概是害怕了。” 裴勋说这话的时候尽是幸灾乐祸,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好笑,当时的儿子还很可爱,如今却开始讨人嫌了。 林欢也忍不住想笑,她又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裴叔父,也是您告诉他我的乳名的吗?” “你的乳名?” 裴勋有些疑惑起来,“我都不清楚你的乳名,如何去告诉他?” 林欢“啊”了一声,也有些迷糊起来,她不由得在心里面骂着,裴子息就是个骗人精,尽骗她。 “怎么?他欺负你了是吗?”裴勋却理解成了这个意思,以为裴弈欺负人了,当即就要出门去教训他。 “没有没有!裴叔父您别激动呀!”林欢连忙把人给拦住了,“可能是我记错了,他没有欺负我。” 裴勋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才收回了腿,然后忽然有些懊恼的问道:“对了欢儿,你的风寒可好些了?我这上课年利率故事记性不好,差点儿忘了这个事。” “裴叔父您放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夫开的药很管用。”林欢乖巧的回答完他的话。 “那就好。”裴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摸着她的头。 他叹了口气,再次的强调,“总之,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要把令渊侯府当成是你的第二个家,凡事有我给你撑腰呢。” 第23章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林欢眼睛红红的,有点酸涩的感觉,“谢谢您。” 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秦翰和裴勋这两位对她这么好的长辈。 裴勋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揉,脸上的神情很慈爱。 门被推开的时候,林欢从里面走出来,就看见裴弈靠在不远处的树上,嘴里面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狗尾巴草。 明明这个动作应该是很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林欢却觉得他做得很帅,很赏心悦目。 她在心里面默默的想,可能这就是长得好看的缘故。 见二人走了出来,裴弈也不再懒散的靠着树,站直了身体走过来,“呦,二位聊好了?” 说话阴阳怪气的。 林欢吐槽。 然后她就看到他被裴勋重重的打了一下,打完还骂他,“能不能有点正常样子,尽带坏别人!” 裴弈:“……我做什么了?” “您别老是胡扯一个理由就打我吗?” 林欢都感觉到了他的委屈,没憋住漏出了笑声。 “嘲笑谁呢。”裴弈敲了她的头一下,斥她:“没大没小。” 裴勋眼睛一瞪,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一脚,“这回你可不是无辜的了?” 林欢捂着头,小声的帮腔:“就是就是。” 裴弈站在那儿,脸上少见的带着几分憋屈。 裴勋对林欢满是怜爱的笑容,声音都特别的轻,“欢儿啊,你好好的,我就先走了。” “好的裴叔父。”林欢乖巧的点头。 然后他转过头看自己的儿子,脸色瞬间变化起来,声音中藏不住的嫌弃,“别给我欺负人家,听见了没!” “听见了——” 裴弈尾音拉的老长,显得拖拖拉拉的。 裴勋走后,裴弈就对林欢哼道:“你和他相处才多久,帮他不帮我?” 林欢很无语,不明白这个人跟自己亲爹有什么好比较的,只得道:“我明明是中立的呀。” “哼。” 裴弈哼了声,“小没良心的。” “才没有。”林欢反驳,不高兴的瞥着他。 “还有我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乳名的呢。我方才问裴叔父了,他压根儿不知道我的乳名叫什么,又怎么可能能告诉你呢。” 林欢质问他:“裴子息,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乳名的?” 她的声音一向软绵绵的,就算是生气的说话也很像是撒娇。 裴弈扬了扬眉,不知道又从哪揪了根狗尾巴草,和先前嘴里面叼着的那根一块在手里面来回摆弄着。 听他不回答,林欢忍不住推了推他,“你说呀。” “说什么?”裴弈眯着眼睛答:“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林欢:“……” 她生气,她郁闷,但她无可奈何! “小孩子家家的天天想那么多干什么。”裴弈摇着头,叹着气,“心思重啊。” “才没有呢!”林欢气的小脸通红。 “喏。” 裴弈突然将手递到了她的面前,林欢静下来一看,是那两根狗尾巴草做出来的绿色小兔子,两个毛茸茸的小耳朵被风吹的一动一动的。 林欢眼前一亮,瞬间忘了之前的生气,接过小兔子,新奇的看来看去,“裴子息你会的好多呀,还会做小兔子。” “这么简单的事情当然一做就会了。”裴弈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林欢摆弄着手里面的小兔子,突然抬头问他,“那你会做花环吗?” “不会。”裴弈回答完,紧接着又说,“可以学。” “很简单的,我会哦。”林欢很得意大方的挥挥手,“下次教你呀。” “行,我等着。” 林欢嘿嘿的笑了几声,两个人走进了暖阁里。 夜晚,在东苑吃完饭回来之后,林欢也回自己房间了,云宜带着另一个少年从屋顶上落到了裴弈的身边。 那个少年穿着黑色的劲装,腰间配着一把长剑,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很俊俏的长相,却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挺不好接近的模样。 他对裴弈拱手行礼,露出了右手手背上的一条长长的狰狞的伤疤,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冷冰冰的,“云淮见过主子。” “嗯。” 裴弈点点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回主子,四皇子今日回去后去找了三皇子,在三皇子府里呆了许久才出来的。” 云淮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主子,四皇子此人心里深沉,实在不适合做盟友。” 这种表面上单纯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发起狠来比别人只多不少,这种人什么时候反咬你一口都有可能。 云宜也点头道:“是啊主子,太危险了。” 他一直觉得四皇子不适合做盟友,而且他的野心并没有隐藏的很深。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可他是最好的人选。” 裴弈面色冷静的说:“正好也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试探他一下。” “可是主子,四皇子的心机太深了。” 云淮皱着眉还想阻止,这几日他跟着周文珏,深深的觉得这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实在是不值得信任。 “我知道。”裴弈打断他,说道:“他的心机和野心我都清楚,可是这种人当朋友自然是要比当朋友好的多。” “更何况。” 他说着停顿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接着说:“我认为比起三皇子,他更加适合当天元的皇帝。” 周文珏此人的才华他是看在眼里的,要说皇上这么多的孩子,他最看好的就是周文珏能继承大统了。 云宜和云淮二人对视一眼,虽然无奈,但也遵从了裴弈的想法。 “云淮,你这段日子还是跟着他,不过可以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挖挖他的底牌。” 裴弈想了想,皱起了眉头,“另外,弄清楚他和三皇子说什么了。” 这种时候,他找三皇子谈心的确是有点奇怪。 虽然觉得周文珏不至于插他两刀,但留个心眼儿总是好的。 “我明白的主子,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了。” 等到裴弈点头后,云淮就迅速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第24章 程太尉之子程劝 之后的几日都是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裴弈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他隐隐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主子您也不必如此忧心,虽说没能让大理寺少卿换人,可是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云宜立在他身边,见他眉间的淡淡愁绪,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就在昨日,他们放出了现任大理寺少卿很多的荒唐过往,原以为四皇子在昨日上朝时说了此事定能让其降职,谁曾想在陆国公胡搅蛮缠,就算皇上有心,可也只能搁浅此事。 不过这件事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并不严重。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更担心的是牢里的南烨王几人等不了太久。 裴弈皱着眉说:“我总觉得有其他的事情要发生。” 云宜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忽然间,裴弈问道:“我爹他已经去上朝了?” 云宜愣了愣,随后很快就回答道:“侯爷半个多时辰前就已经去上朝了。” 裴弈没再说话,眸色深沉的看着前面,脸色沉寂,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金銮殿里,琉璃瓦铺就的地面十分透亮,周围金色的柱子透露着威严。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下面是分站两边的大臣们。 皇帝如今已经四五十岁了,这些天因为病气缠身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可是即便如此周身的威严还是不变。 他咳嗽了几声,声音厚重洪亮:“各位爱卿今日有何事要奏?”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周文珏穿着紫色朝服,墨发被玉冠高高束起,他面色宁静的走到中间,温润有礼的弯腰行礼。 皇帝沉声道:“怀则想说何事?” 周文珏抬起头,俊俏的脸上没什么波动,他不卑不亢的说道:“儿臣还是想说昨日的事情。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不过就是个酒囊饭袋,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自他上任起判错的案子不在少数,这样的人不配为官。” 他的声音很响亮,清晰的砸在每个人的心间。 皇帝皱着眉张嘴刚准备说话,陆国公却一下子站了出来,不甚尊敬的给皇帝鞠了个躬,就对周文珏大声呵斥。 “四皇子此言差矣,大理寺少卿也是皇上亲自封的,你如此说,是在质疑皇上吗?” 他说完,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也走了出来,怒气冲冲的说道:“四殿下,我虽然比不上您,但我也绝不是您口中所说的绣花枕头!” 二人说了好一阵儿,反驳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随后,陆国公面对皇上深深弯下腰,“还望皇上三思!” 大理寺少卿也跟着弯腰,大声喊冤:“求皇上明鉴!” 周文珏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们表演,眼睛里尽是嘲讽和失望。 有这些人的存在,天元又怎么不会逐渐没落呢? 他大声的,洋洋洒洒的将这位大理寺少卿所犯过的错误一一说了出来,无比的详细,他说完,整个金銮殿都陷入了沉寂。 陆国公当即就要反驳,“四皇子说的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话……” “陆国公你不必狡辩。”周文珏淡淡的打断他,“这些事让刑部的人查一查就清楚了,他是你的侄子,你包庇他情有可原。” “但是,希望陆国公明白,这是我周家的王朝,大理寺少卿为的该是我天元,而不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周文珏的话掷地有声,他的脸色逐渐冰冷起来,“请你扪心自问,他配当这个大理寺少卿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陆国公一把年纪了,脸上的白胡子被气的一翘一翘的,指着他发抖。 “够了!” 皇帝重重的拍着龙椅的扶手,宫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是发怒了,“此事有我处理,陆国公你可以闭嘴了!” 龙颜震怒,陆国公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心底有些害怕起来。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周文珏的身上,微不可察的柔和了几分,带着些赞赏的看他,声音也平和起来,“怀则,依你之见,这大理寺少卿该由谁来担当合适?” 陆国公和现在的大理寺少卿同时抬头,都有些不甘起来,但又不敢说话。 皇帝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已经确定了想要换人的心了。 周文珏顿了顿,回答道:“回父皇,儿臣觉得程太尉的公子程劝很合适,他的才华在书院时便有目共睹,而且前些时候的殿试时他便夺得了状元,只是如今一直还未封号,不如就给他个机会试一试。” “这如何使得,据我所知程劝如今才十八岁,如何能担当大理寺少卿的职位!” 陆国公立刻嚷嚷着不满意,让一个孩子当这么大的官儿,那不是说笑吗。 “儿臣觉得试一试也未尝不可,若是他不行,日后再换便是了。”周文珏的表情很淡定。 “胡闹!这岂是儿戏!” “陆国公。”皇帝声音大了几分,警告着他:“此事朕自有定夺,无需你来插手!” 陆国公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皇上!” 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年过半百的程太尉走出来,恭敬的行礼后便大声说道:“回皇上,小儿程劝虽说年龄小,可他的才华也是真的,还请皇上能给他个机会尝试尝试。” 他弯着腰久久不抬头,周文珏也紧跟着低下了头,“还请父皇好好斟酌斟酌。” 皇帝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表情终于松动了,“是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此事朕准了。” 陆国公和他的侄子立刻不甘心的抬起了头,打算再说话弥补一下,不过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堵住了。 “另外——” 皇帝提高了音量,神情冷漠道:“刑部好好查一查方才四皇子说的那些事,若是真的,那便将陆岩按我天元国法处理,绝不容情!” 刑部立刻领了旨。 陆岩,也就是先前的大理寺少卿慌乱的看向自己的叔叔陆国公,害怕的出了冷汗。 他自己清楚,周文珏说的那些虽不是全部,但也都八九不离十,若真被查清楚了他就算死罪能免,但活罪也难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