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赛博世界后我搬科技养地球》 第1章 穿越吗？开场出事的那种 六月末，晴。 清晨的半山腰间隐有几分迷蒙的雾气。 这会儿不是清明年节，墓园里前来祭扫的人并不多。 坐落在此的烈士陵园环境越发显得清幽肃穆。 看守陵园的门卫远远看到一个手捧鲜花的女孩走过来，便推开小窗探出头来，主动打招呼道：“心心，又来看你爸妈了呀？” 关译心笑了一下，“嗯，高考成绩出来了，该填报志愿了，过来和我爸妈说一声。” 关译心沿着宽大的白色石梯拾阶而上，最终停驻在自己父母合葬的墓碑前。 “爸，妈，宋叔叔从成绩出来就一直跟我念叨，他跟我说，你们俩当年都可喜欢历史文学了。” 关译心垂眸，看着墓碑上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轻声说道。 “看咱家书架上那点旧书都能看出来，结果当年你们俩偏偏报了警校。” 山间空气湿润。 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的墓碑后面的坟茔旁边，没有半点杂草，却不知何时悄悄冒出头了几棵绿色的野葱。 叶尖上还坠着一颗晶莹的露珠，被清晨耀眼的金色朝霞一闪，便映出五颜六色的光来。 关译心和父母打过招呼后，便忍不住多瞅了两眼那几棵不知道哪来的野葱，然后将带来的鲜花细细地摆在了父母坟前。 扫墓的时候，关译心挑拣着把那几棵野葱给薅了，泥土里特意留了点根，然后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把葱一扎。 关译心看着野葱忍不住笑道：“上次清明过来，我就说了句喜欢吃大葱猪肉馅饺子，妈你这就给我准备上了？” 她丝毫不嫌上面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拎着野葱就在墓碑前面抱膝坐下，慢慢悠悠地继续和父母说话。 “宋叔叔他还天天撺掇我班主任，一块给我洗脑，高考报志愿一定要从自己的兴趣出发，不要因为父母以前是警察，就整天琢磨着继承父母的职业继续当警察……” “还说，我就算真要继承你们的遗志，也该继承你们对历史文学的热爱，去学个历史啊文学啊什么的……” “正好以后毕业了就去考咱们家附近文化馆的公务员，钱多事少离家近，生活安稳还经常下午不用开馆……” “爸，妈，下次我还想吃韭菜炒鸡蛋。” 关译心絮絮叨叨地在父母坟前聊了两个多小时，临走之前，还不忘又给自己点了个菜。 她坐得腿都麻了，这才晃晃悠悠地起身，拎着那几根长短不一的野葱往山下走。 背后沉寂的墓园渐渐隐在青山绿意、松柏葱郁之间。 山风吹拂，枝叶婆娑作响，似是与每一位来此悼念之人送别。 雪白的墓碑后面，寂静的坟茔旁隐有新绿萌发。 转瞬之间，又是几株颤巍巍的野生韭菜芽，突兀地就冒了出来。 关译心孑然一人，缓缓走过来时的路。 刚出了烈士陵园的大门，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关译心拿出手机，顺便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正好能赶上下一班回市区的公交车。 她按下接听键，声音温和平静，“宋叔？” 宋斌民关切的声音一如既往：“心心，去看你爸妈了？等中午回来了正好来家里吃饭，你尧尧哥从学校回来了，让他帮你一起看志愿，你婶子还给你们俩包了饺子。” 关译心瞅了一眼爸妈刚给的几根野葱，刚要婉拒宋叔的好意，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突兀的“滋啦”怪音。 手机信号不好发出的杂音？ “咦？心心，怎么没声音了？”宋斌民低头看了眼手机。 通话并未挂断，但是，电话那头的关译心却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以为是对方信号中断，宋斌民挂了电话重新打，然而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了。 “心心！？” 宋斌民面上难掩担忧，在自己的局长办公室里“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急得他就差没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就要给自己单位拨打“110”了。 关译心正要快走几步，找个空间开阔的地方增强信号，心中却突然没有缘由的一紧，仿佛周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她猛地停下脚步，警觉地转身环视了周围一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关译心视线中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静止。 连微风吹拂的痕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整个世界如同景观球一样凝固。 关译心漆黑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下一刹那，原本凝固的画面在她面前“夸嚓”一下骤然裂开，宛如被打碎后分崩离析的镜面。 那些裂开的镜子碎片，清晰地映照出了无数个关译心略显苍白消瘦的脸。 与此同时，关译心的脑海中，也仿佛被震了一下，陡然回响起了一个似乎极其愤怒的声音，那道声音似近似远，似乎还裹挟着无数模糊不清的回音。 “去死……” 关译心还没回过神来，便感受到周围仿佛地震一样剧烈的晃动，再下一秒，是接连几下清晰撞击声音。 “嘭！” 关译心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沉沉发黑。 她的意识仿佛正在被无数个模糊的画面剧烈冲击，那些画面在她的大脑中飞快闪回，也带来了一阵阵细密如针刺般的疼痛。 一声痛苦的闷哼后，关译心错愕地发现，此时，自己似乎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地铁上。 地铁内部原本正常的光照，也在此时，如同接触不良般闪烁了几下。 然后，原本明亮的灯光陡然间暗下去，变成了昏暗刺眼的红色。 车厢内的乘客突然发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前面出事了，是不是出现了怪物？” “别胡说！” 一年混乱的车厢里，红色的警示灯伴随着警告声不停闪烁。 突然间，一道标准而刻板的合成机械音却强势地压下了所有的喊声。 “警告！警告！n-e-314向地下列车前方路段出现不明障碍，请乘客按照指定路线自行疏散，请乘客按照指定路线自行疏散。” 地下列车周围的震动还没有停止，而后是便是一个急停。 关译心差点被惯性向前甩飞出去。 脑袋“嗡”了一下，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一个东西用来稳固身形。 ——那是另一个人的手臂。 关译心脱口而出道：“不好意思！” 然而，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对方的反应十分迅速。 几乎在她的手抓上去的瞬间，手臂的主人已经做出了反击的举动，迅猛精准地擒住了她的手臂。 只有久经战斗的人，才能控制住推开和躲闪的本能，转而做出这种反向钳制的动作。 关译心心里一惊。 抬起头时，和她对上视线的，却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 一头翘起的短发，因为车厢内频闪的警报红光而看不清具体的颜色。 头顶上一根呆毛，正随着地面的反复震动而摇晃着扬起。 他还戴着一个硕大的包耳式耳机，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季沉烽的视线在关译心身上一扫而过，漆黑的眼珠里只闪烁着冷静评估的光。 “松手。”他冷声开口道。 关译心立刻识趣地松开了手。 然后，她默默地看着对方仍旧攥着自己胳膊没放的那只手。 季沉烽冷淡的表情，在他看到关译心手腕佩戴的光脑上贴了一张中央大学的新生临时通行证时，微微起了些变化。 他顿时按捺住将了自己刚刚想要这个女孩甩出去的动作，甚至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就在这时，地下列车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无比凄厉痛苦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呃唔——”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声音便已经衰弱下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车厢内渐渐弥漫开来的浓烈血腥味。 关译心猛地抬头，看向车厢门框的位置。 借着红色警示灯闪烁的那一瞬，她看到，自己所在的车厢号码是9。 “嘭、嘭、嘭！” 接连几声巨响。 9号车厢的前面再次传来了无比沉闷的撞击声。 就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狠狠地凿在车身厚密的金属板上。 整个车身都随之发生了又一轮剧烈的晃动。 “警告！警告！n-e-314向地下列车前方路段出现危险，请乘客根据提示尽快离开9号车厢，请乘客根据提示尽快离开9号车厢。” “嘭！”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地下列车里不停重复的警告播报音猛然间一顿。 脚下原本漆黑的地板陡然间被几根锐利的节肢从下面戳破。 关译心的呼吸一窒，心中浮起了不祥的预感。 脚下刚一个趔趄，关译心便反手抓住了身边那个少年，猛地朝着贴近车厢墙壁的方向扑了过去。 “噗”的一声！ 就站在关译心前面一步之遥的一个乘客，已经被用一根粗糙的带着尖刺的节肢穿刺。 那根大概有拳头粗细的节肢，穿透车厢地板后，还费力地晃动了两下。 “呃——啊……”那人口腔里冒出一咕血，下一瞬已经没了气息。 随着血液喷溅声，那具身体上的机械义肢零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缺的尸体则是被怪异的节肢直接顶了起来。 粘稠的血液缓缓地顺着节肢往下流淌，上面原本细微的绒毛被血浸透，瞬间显现出了粗糙而清晰的轮廓。 ——就像是蜘蛛最前面的一对儿螯肢。 关译心霍然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那、那是什么？”她下意识地颤声问道。 周围充斥着凄惨的尖叫声，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 “啊啊啊啊啊——” “好像是怪物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救救我，它要抓住我了，救——” “滋啦——” “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滚开！不要抓我！” “妈妈，呜呜，妈妈你在哪儿……” “咔嚓、咔嚓。” 然而，身边那个少年清冷的声音，却仿佛瞬间压下了一切喧嚣，低沉而冷静地吐出来一个名称：“盘腹蠕行蛛。” 季沉烽刚一开口，便觉失言，立时便闭上了嘴。 前方的血腥味越发浓郁刺鼻，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前面9号车厢惊慌逃难、蜂拥而至的人群。 频繁闪烁的红光让车厢内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暗红血色。 关译心惊魂甫定，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了身边那个少年一眼，不等他做出反应，便猛地一把抓住季沉烽的手，使劲拽了一把。 “愣着干什么，快跑！” 铺满鲜血的地板此时已经变成了散发出白色荧光的动态屏幕，映得那些血迹越发殷红浓烈。 车厢里混乱的人群中，每个人的脚下都出现了明确箭头方向的疏散指示灯。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箭头的光线依旧十分微弱。 季沉烽下意识地跟随着动作十分迅捷的关译心一起往前跑。 一时间，看向这个女孩的眼神里还有些微微的怔愣。 危险混乱的场景下，少女的脸色苍白，眼神惶惶不安，就像是一朵在狂风暴雨脆弱、惹人怜的白玉兰。 但是，她拖着自己迅速穿过车厢里人群冲向前面的时候，却又仿佛变成了一株危险的箭毒木。 周围弥漫着哭喊的人群，还有“嘎吱嘎吱”仿佛咀嚼骨骼的怪异动静。 关译心在奔跑中依旧警觉地回头，朝着人群的更后面望去。 在车厢内的闪烁的红光和凝重的黑暗交替遮挡下，关译心只能隐约瞥见后面那些乘客身上恐怖的伤口和大片的鲜血。 跑在最后面的几个人，似乎突然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抓住了。 里面有人当机立断，直接砍掉了自己的手臂，丢掉断肢后慌不择路地继续往前跑。 但是，后面更多的人是被直接吊了起来。 车厢内的光线太暗了。 “警告！警告！n-e-314向地下列车——” 头顶的警告声还在重复播报，每一下都敲击在心上，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关译心看不清阻碍他们逃跑的是什么，只能勉强看到那些被吊起来的人拼命挣扎的四肢。 很快，那些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 人的肢体如同被绳索牵制的木偶一样，僵硬地蜷缩成一团。 身体周围也渐渐覆上了一层近似于薄膜的东西，让他们的身体轮廓变得不甚分明，渐渐成了一个模糊的椭圆形…… “嘭”的一声。 9号车厢和10号车厢之间的金属安全门落下，隔绝了所有打量的视线。 他们这会儿正处在两个车厢之间的连接处。 下一道车厢门尚未开启，关译心的耳畔有一瞬间的寂静。 在这短暂的寂静中，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感觉将整个人都浸在了血池里。 她甚至无法辨别，这些血腥味，来自于自己和身边少年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还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而从肺部充血异常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一路涌上咽喉和鼻腔。 第2章 您就是卷王！？ 几秒钟的时间后，10号车厢的通道打开。 关译心暂时压下自己的惊疑不安，和季沉烽一起在拥挤哭喊的人群中继续一路狂奔。 冲到了第11车厢，暂且安全了之后，关译心趁乱开口，装作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又、又发生什么了？” 她还特意用了个“又”字，假装自己早已经历过不止一次类似事件。 地下列车车顶某道细微的红点光线从关译心身上一扫而过。 在扫描季沉烽的时候，却仿佛有意识地停顿了一秒。 季沉烽几乎是立刻摇头，急促地说道：“不知道，我们跟着指示走就对了！” 关译心面露恐惧、惊惶无措地和同样语气慌乱的季沉烽对视。 然而她的心底却是微微一沉。 他刚刚明明说出了怪物的名字，那沉稳冷静的声音，也和现在的仓促慌乱判若两人。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回想着刚刚瞥见的晦暗画面。 那些捕获乘客的场景，有点像是……抓捕住猎物之后变成茧的蛛网？ 这一路上，地下列车内部的警告音、红色的光照，连同后来开启的地面箭头指示灯，足以证明，地下列车虽然遭遇了意外，但是，电力供应系统始终处于正常工作的状态。 刚刚的逃生途中，地下列车的车厢反而在遇到危险的瞬间主动关了灯，就连地面的指示箭头亮度都微弱得如同一点萤火。 就仿佛，生怕被人看到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关译心顿时心中悚然，心脏怦怦直跳。 车厢内频繁闪烁的黯淡光线，是为了阻止乘客发现凶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悚然一惊 突然之间，车厢后面又传来了一阵嘈杂。 有人宛若逃出生天般发出惊喜的尖叫：“清理者来了！” “快给清理者大人让开路！” “谢天谢地，我们没事了，我们安全了。” 关译心立刻轻轻地戳了身边的季沉烽一下。 季沉烽转过头来，就看到关译心正默默地脱掉了身上染血的外套。 两人不由得目光一对。 季沉烽顿时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反应，默契十足地将染血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旋即，季沉烽侧着头看向关译心，无声地指了指她脸上的位置。 关译心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有些微粘稠的液体。 她低头看了下指尖的红色。 ——是刚刚不知道哪里溅射出来的血。 “谢谢……”关译心喃喃道。 抹掉脸颊上的血迹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染血的衣服团在一起，挡在了自己身后。 随着几道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关译心抬眼望去。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手里端着类枪型武器、全身机械武装的人，从拥挤的乘客中逆行走来。 当这些人走近时，刚刚还沉浸在哭喊和嘈杂的人群，仿佛突然被扼住了喉咙，声带里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乘客们全都沉默着缩挤到了车厢的两侧。 但他们看向“清理者”的眼神，却充满了感激和景仰。 如同摩西分海一样，无比拥堵的人群愣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给那几位“清理者”让出了车厢中间足够宽敞的通道。 关译心和季沉烽也无声地汇聚在了车厢边缘一侧的人群中。 伴随着“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这节车厢似乎都在因为他们的步伐而微微晃动。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 她低下了头，却突兀地看到，踏在车厢地板上的机械义肢泛着金属无机质的光泽，冰冷的机械造物就这样顺着那人的小腿一直延伸到了黑色作训服的裤管中。 只有科幻电影中才会出现的人体机械改造的画面就这样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瞬间，关译心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和震撼之感。 当“清理者”走过去之后，这节车厢连通着9号、10号车厢方向的金属门再次关闭，隔断了视线之后，11号车厢内的灯光也瞬间复原。 光线骤然从暗变亮。 关译心有些不适地遮挡了下自己的眼睛。 此时，之前车厢内压抑的寂静瞬间消弭于无形。 “呜呜呜，妈妈……” “好痛。”受伤的乘客发出痛苦的呻吟。 “没事了没事了。” 人们不再疯狂地奔跑，而是顺着通道指示的方向，颤颤巍巍地离开了车厢内部。 关译心和季沉烽也不动声色地跟在了人群中。 她这才注意到，车厢内的乘客以年轻人居多，还有少量的中年人，老人和孩子却近乎没有。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相似的茫然和麻木，并且，有不少人身上都存在机械改造的痕迹。 相较之下，还抓着手走在一起、并且身上没有啥金属零件的她和季沉烽，反而像是人群中的异类。 关译心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在尚未弄清情况的时候，在人群中过于凸显绝不是一件好事。 关译心感觉自己的心脏揪紧了一下，她的嘴角颤了颤，终于还是沉默下来。 她没有和季沉烽继续交流，只是一路无声地跟着人群从地下列车里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之前那么一长段距离的奔跑后，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没有谁能注意到关译心的不对劲。 离开车厢后，季沉烽松开了拉着她的手，低声提醒道：“我们从紧急疏散通道离开。” 关译心沉默着点了点头，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 紧急疏散通道并不冷清空旷。 关译心左右环顾着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通道上下左右粗糙的岩石墙面上，竟然360度地全部涂满了颜色亮度和饱和度极高的小广告。 【机械义体，高价回收】 【勤俭不能致富，投资才能发财，年化收益250，专做小额区块链】 【断肢定制，中等价格，高端奢享】 【还没有厌倦你脆弱的身体吗？人体器官，以旧换新，换义肢再送至高六期免息】 【夜宴夜总会急聘，当日面试，当日上岗】 在旁边，还有一些图文并茂绘制在一起的深夜寂寞抚慰人心的色情广告。 看到这些东西，关译心有种世界观被冲击的震撼感。 她也不是没在现实世界的电线杆上看到过各种关于男科医院、美容整形、办假证的小广告。 但是，从没有这样直观、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不同的。 心底隐藏的恐惧和不安，缓缓蔓延开来，让关译心的背脊浮出一层寒意。 广告的投放是要遵循有效受众扩大原则的。 这些商家竟然会在疏散人群的安全通道里画满各色广告，连头上面的穹顶和脚下的地板都被各种文本信息塞满，那就只能证明，这些安全疏散通道的使用频率并不低。 并且，经过这些安全通道的普通乘客，正是这些广告的目标群体。 机械义体回收、人体器官回收、断肢定制更换，以及急聘招工信息…… 无疑也就意味着，死者的回收利用、伤者的挣扎求生、以及贫困者最后的来钱手段。 而且，对于刚刚车厢内发生的致命危机，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死亡在这里显得如此稀松平常。 “别被骗了，如果需要替换义体，去大公司旗下的正规店铺换，否则会发生一觉起来肾脏被摘走的情况——虽然少一个肾也没关系，但你总不想再多花一笔钱在肾脏上。” 季沉烽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关译心茫然的思绪被打断。 她闻声抬起头，对上季沉烽锐利漂亮的眼睛，不禁暗道，原来，哪怕是到了奇怪的世界，也存在肾脏丢失的都市怪谈吗？ 顿了顿，关译心平复了一下心情，甚至顺着这个话题喃喃了一句道：“我听说过有人会把自己的活体器官换成机械的……赚差价。” 至于这是从哪个科幻小说里听说的就别计较了，反正她又不会告诉季沉烽。 季沉烽冷静地评价道：“毫无意义的做法。”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毫无意义？是说出卖自己器官的人，还是购入方？ 从充斥着大量堪比精神污染的广告信息通道中走出来后，外面的世界依旧潮湿晦暗。 组成钢铁丛林的城市建筑高耸入云，用宽敞的顶层吞噬了所有的阳光。 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和刺眼的霓虹灯昼夜常亮，仿佛早已经混淆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 刚刚才经历过生命危机的乘客，此时却沉默地如同流水线上的毫无生机的工业品。 他们有人甚至拖着断肢、浑身染血地蹒跚离开。 他们暂时死不了，活着却又不痛快，所有人的身上都是相同的疲惫麻木、狼狈不堪。 关译心闭了闭眼。 她缩进袖子的指尖有种发麻到近乎失控的微颤。 突然之间，旁边的季沉烽发出了一声低呼：“嗯？” 关译心微微一惊，看到季沉烽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同他一样，她发现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也同时亮了起来。 “因不可抗力，您原本的车次已暂停。需要前往中央大学的乘客，可在27分钟后，乘坐n-e-315向地下列车前往目的地。” 关译心：“……”这个消费者保护协会的同款车次数字真是恰到好处。 季沉烽扫了一眼光脑上的消息，然后特意冲着关译心晃了晃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腕。 “联邦政府为大学新生发放的基础款光脑，我刚刚看到你的中央大学临时通行证了。” 关译心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立刻顺着季沉烽的话继续道：“你、你也是中央大学的学生吗？” 同一所大学的新生身份，显然有助于迅速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季沉烽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说话的语气明显比之前要热络起来。 “对啊，我是打算今天去学校进行新生注册的，等下我们一起？” 听到这句话，关译心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些似乎和学校有关的画面。 只不过，那些记忆只是零散而粗暴地强行塞进了关译心的脑海中，并没有组合成任何有明确逻辑的东西。 从她耳畔突然出现诡异的“滋啦”怪音，再到自己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关译心找不到任何头绪。 “好、好呀。”关译心刻意表现得有些腼腆，声音细如蚊讷地点了点头，就连手指都没忘记做出紧张的动作去扭着自己的衣角。 在她对这个世界近似于一无所知的时候，自然是立刻欣然答应了这位未来同学的邀请。 季沉烽缓慢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同校的女孩。 柔弱、恍惚、胆怯、对别人的善意无从抗拒。 和刚刚一把扑开他，并且拽着他一路往前跑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是危急时刻迸发出的求生欲望么？ 季沉烽的嘴角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容，甚至相当主动地和关译心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家在中州基地，每年中央大学在中州的招录名额都很少，今年就只有四个。” ——这是他现在暂时使用的虚假身份。 中州？这不是河南的古称吗？ 刚刚经历过高考的关译心dna动了。 原本她只是将季沉烽看作一个导游类工具人。 但是在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后，关译心看季沉烽的眼神都变了，顿时肃然起敬。 河南省高考前四！？ 卷王啊！ 第3章 这世界迟早药丸 “你真厉害。”关译心眼神无比真挚地看向他，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感。 季沉烽挑了下眉，“厉害？” 他听得出关译心语气里的真诚，以成绩论人长短，让季沉烽心里默默地又给关译心贴了个“书呆子”的标签。 关译心点头附和，还颇为认真地对着季沉烽一阵夸夸。 “能考到中州基地的前几名，当然厉害了。” 在这种时候，关译心丝毫不介意拿自己当烘托别人的配角。 她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季沉烽，表情乖巧地给他制造说话的空间，自己则是扮演好了一个纯粹的倾听者的身份。 季沉烽顿了顿，并未过多提及自身，只是笑道：“你是在夸奖自己吗？” 关译心微微一怔。 然后她就看到季沉烽眨了下眼睛，友善地揶揄道：“你可是和我同一届的同学啊！” 各怀心思的两人说着客套寒暄的话语，明明谁都有所保留，竟然莫名其妙地相谈甚欢。 畅聊几分钟后，季沉烽提出加个好友。 关译心故意停顿了片刻，装作思索的样子，然后才露出一个笑容，点头答应下来。 她不着痕迹地模仿着季沉烽的动作，点开了自己手腕上那个陌生的光脑。 把光脑上的通讯好友加上之后，关译心低着头，趁机翻看了一下自己光脑内的信息。 ——本来应该能看出人际关系的通讯录中一片空白。 就和现在的关译心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了解程度一样，硕大的一个进度0。 关译心再次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古怪。 一个人就算没有亲戚朋友，难道也没有什么老师同学、邻居房东？ 看不见的网铺天盖地地笼了下来，让真相封禁隔绝。 但关译心隐约意识到，原身的身份，怕是也有问题…… 看着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里仅有一个刚添加进去的季沉烽，关译心轻轻抿了下唇角，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复杂。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自己现在是那所中央大学的新生。 学校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应该没有人认识自己。 自己选择住校的话，就暂时不需要忧心回家的事情，也不需要思考如何面对原身的家人们了。 关译心琢磨着自己如今面临的局面，正有些心烦意乱，突然看到，光脑上又出现了新的消息提醒。 这一次，有了信息提示不会说错话的关译心选择主动开口，抬头和季沉烽示意道：“我们需要重新进入地下列车的站台。” 光脑上除了关于n-e-315向地下列车的时刻表信息之外，还直接发过来了一张极为简单粗暴的导航图。 “请原地左转90度，然后按照正前方向步行50米后，下四层楼梯，右转，沿着右手边第九站台的方向继续前行。” 关译心看着这个导航信息，结合着自己当前的站立方向，转身后下意识地抬头。 她眯了下眼睛。 那些高楼大厦的外墙全部都是整齐划一的电子显示屏，铺天盖地的巨幕广告之下，到处都折射着耀眼纷乱的霓虹灯影。 明亮过度的光污染之下，也有少量幽暗的电子屏，同样居高临下的装饰在触手远不可及的地方。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刚刚在n-e-314地下列车上时，那一闪而过的红色光点。 会是监控摄像头吗？还是手腕上光脑的自定位？ 这个世界的监视和控制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关译心装作漫无目的模样地扫过电子屏…… 季沉烽也已经转身，他怀里抱着宽松的灰绿色风衣外套，垂下来的衣摆划过一道飒爽的弧度。 “怎么了？”季沉烽发现关译心的停顿。 “不，没什么。”关译心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她不会看错。 那不是电子屏，那是……由无数红色光点凝聚起来的集成板。 寒意顺着关译心的脚底蔓延到她的头皮。 她跟着季沉烽的脚步，像任何一个对未来满怀憧憬的大学生一样聊着对校园生活的期待。 但只有关译心自己知道，她在极力克制目光移向那些红点。 再次乘坐地下列车的时候，关译心的心情尚未完全平复。 然而，周围如潮水般涌过的人群，依旧忙忙碌碌，带着种深重的迷惘和麻木。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上一趟地下列车出现危机的痕迹了，就连死亡，都没有人在乎。 关译心被这种近乎窒息的麻木感所笼罩着，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因为是额外分流安置的车次，这趟n-e-315向地下列车上面根本没有任何空余的座位。 关译心单手抓着扶手杆站在那里，心神还有些微微的恍惚。 出于谨慎考虑，她并没有在光脑上贸然搜索任何消息，只是漫不经心地不停翻看着屏幕上“附近新闻”的推送消息。 关译心低垂着细致好看的眉眼，对着光脑刷了一路。 然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任何一条关于n-e-314向地下列车出现意外事故的消息。 就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凭无据的噩梦，即使已经有人在那场噩梦中失去了性命，却不能留下哪怕一星半点的记录…… 关译心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强烈违和感。 麻木的乘客们习惯了地下列车出事，出面处理危机事件的“清理者”习惯了地下列车出事，就连季沉烽—— 关译心适时地抬头，正好对上季沉烽饶有兴趣的视线。 她顿时露出了一个腼腆柔和、还带着几分少女羞怯的浅笑，惊鸿一瞥间，很快又低下了头。 ——季沉烽同样习惯了地下列车出事。 以至于，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关译心在心里沉沉地想着。 怪物频发，而且是超出自然常规的强大。 起码在老家的地球上，关译心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怪物会把地铁给撞翻、穿透和逼停。 政府管控严格，同时，为了防止怪物信息泄露，甚至调整了车厢里的光线，防止乘客亲眼看到明确的怪物形状…… 季沉烽或许可以帮她了解情况，但季沉烽不同寻常的表现，本身就意味着不可控的危险。 关译心不可能将暴露自己身份的决定权交到对方手里。 所以，在彻底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秩序之前，她不能暴露丝毫自己对这些事情的不解和抗拒。 这个世界，或许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 这一次地下列车的旅程没有再发生意外。 安稳到站下车后，关译心无声地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她手腕上的光脑，也一直在实时向她推送着最新的导航信息。 靠近中央大学附近之后，关译心很快便发现了好几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新生，他们全都理所当然地按照光脑上一直发送的导航信息行走。 没有任何人会去深究，精确到本人站立面向的当前定位究竟意味着何种程度的监视与控制…… “终于到了！”站在中央大学充满科幻感的校门前，季沉烽的声音难掩激动。 比起刚开始见面时的冷淡，现在他反而多了一些学生气。 刚刚经历过高考的关译心很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河南卷王卷到最后，可算是卷到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了，那种极致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放谁身上都会难以自持。 同样的，站在这里的关译心自己也是心有戚戚焉。 谁能想到，她高考成绩刚出来，就想着先去坟前给爸妈报个信，高考志愿都还没来得及报呢，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地方，还直接略过了最轻松最漫长的暑假，直接快进到大学新生报到了呢？ 和关译心想象中的大学校园一样，中央大学即使充满了未来科技感，依旧按照传统，在学校大门前悬挂了红色条幅。 只不过，条幅上面的内容并非现实世界里每个大学标配的“欢迎某某届新生入学”，而是赤裸裸的、和墙上那些小广告一样充满了这个世界特有的风格的广告宣传内容。 【曙光科技欢迎你——签订100年定向工作合同，毕业直接上岗工作，可享学费全免优惠！】 再次被深深震撼到的关译心：“……” “这是来自于资本家的招聘一百年期限包身工的广告吗？” 关译心喃喃道。 季沉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略一颔首，“总结得差不多。” 关译心简直痛心疾首。 大学都成了未解放区，这是闹哪样啊！ 这个世界迟早药丸。 第4章 新生借款享首期免息 旁边，还有其他新生正在小声窃窃私语。 “曙光集团一直以来都是中央大学最大的赞助厂商。” “现在的数字通讯、网络运营、电子传媒、还有个人终端光脑相关的产业，几乎全都被曙光集团垄断着……” 关译心思考了下。 “也就是说，一个曙光科技，等于是把全世界的通讯运营商、通信基站，光脑等涉及信息通讯的业务，从硬件到软件全都包办了？” 这垄断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季沉烽在旁边点了点头，随口道：“嗯，还有另外几个大的公司，‘生命序列’，‘联邦物流’，‘机械重工’，‘混沌基因’，在各自的行业内基本都是垄断地位。” 关译心：“……” 看来这个世界的反托拉斯法早就阵亡不知道多少年了。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光脑上再次浮现出了新的消息提醒。 “请新生凭借临时通行证进入中央大学，稍后请跟随箭头方向指引前往新生接待中心，完成新生登记注册、学费缴费、宿舍登记等入学手续。” 关译心看到，“学费缴费”下面还有一个可以点击的“学费明细”链接，便伸手触碰了一下光脑屏幕。 下一瞬，中央大学第一年高达5284万（不包含住宿费和生活费）的学费金额，赫然以标红加粗放大的姿态，清晰地映入了关译心愕然睁大的瞳孔之中。 在5284万下面，中央大学还颇为贴心地附上了加上住宿费和生活费后，一个普通学生在这里读书一年大致需要的总花销——预计80万左右。 关译心看着自己账户里总计两万八千四百块的资产，眨了下眼睛，几乎要流下激动的泪水。 中央大学明明可以把她抢劫一空，竟然还慷慨地愿意给她一年学上。 她缓缓意识到，如果把自己卡里的钱全部拿去学校报到注册缴费，似乎刚好能交个零头。 还是交完就立刻没钱吃饭的那种。 而且，就算直接和曙光科技签约100年的卖身合同以免除学费，根据学校提供的住宿费和生活费参考价，她剩余的财产，八成也完全不够她住宿的。 关译心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了身边的季沉烽，顺便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其他学生之间的交流。 倒不是别的。 虽然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总共也没多久，但是关译心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所遇到的任何困境，在这里，都不会是只有她一个人面临的问题…… 怎么看，自己和周围大部分同学这种没钱没背景、只有智商和向上爬的野心的人，都是深受各大垄断公司喜欢的100年包身工合同优质人选——俗称“韭菜”的那种。 季沉烽这会儿也看完了自己光脑里刚刚推送的入学手续，即使这类信息他一早就知道。 只不过，季沉烽这一次给自己设定的、方便混入研究院的清白人设，同样不支持他有钱付学费。 他从光脑上收回视线，正好对上关译心隐含忧虑的漂亮眼睛。 看得出来，对方正在犹疑不决。 他像是之前在地下列车上一样，依旧热情主动、且内心坚定地开口道：“我以后想要进入研究院工作，所以不会签曙光科技提供的定向工作合同的。” 关译心懂。 就和家里但凡能出个贫困证明，然后去学校申请助学贷款顺带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也不会去随随便便报名西部农村定向师范生一样。 但她还得继续装懵。 关译心一脸迷惘恍惚地开口说道：“我知道大学的学费会很高，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高，大学不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吗……” 她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认真地用废话文学和季沉烽展开了一番认真地探讨。 季沉烽似乎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只是，那弧度微小得几不可见。 “大学当然是培养人才的地方。” 季沉烽压低声音轻道：“只不过，那些公司显然只想要那些愿意给自己卖命的人才。” 关译心嘴唇抖了抖。 当季沉烽再度开口时，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我们先去新生接待中心那里看看，除了曙光科技的定向工作合同，应该也会有其他公司提供教育贷款。” 说完，季沉烽看向关译心。 关译心立即点头，“好。” 季沉烽抬腿就走。 关译心立刻像是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诚恳地和季沉烽问道：“其它公司提供教育贷款，岂不是会对影响到新生选择曙光科技那个100年定向合同？” 季沉烽：“曙光科技并不想要太多有自己心思的人。” 关译心懂了，心情微妙地小声嘀咕道：“就比如，咱们俩这种？” “咳。”季沉烽掩饰地应了一声。 中央大学是这座城市里最重要的地标性建筑群之一。 在一座寸土寸金，建筑拥挤、空间利用率极高的城市里，中央大学拥有着一座宽敞到极尽奢侈的校园。 ——站在遍布地面绿化的校园内部，抬头时，人们的视线甚至不会被周围的高楼大厦所遮挡，能够直接看到湛蓝色的天空，沐浴着温暖灿烂的阳光，就连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微尘，都透出种碎金般令人迷醉的气息。 这是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和体会到的场景。 一路上，很多新生都不由得驻足。 他们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惊叹于这里开阔的场景、繁茂的绿植，以及没有丝毫阴暗潮湿的环境。 学校里的地面是密集狭窄的城市中极为罕有的干燥，并且洒满了灿烂的阳光。 关译心也抬起头看了过去。 于她而言，阳光和绿化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但光芒洒在充满金属质感和凌厉线条的教学楼上，那种科幻和现世交融在一起的震撼，足以让她也同他人一样在此驻足。 只不过，她看的是建筑，而其他人看的是风景。 “太阳很美，不是吗？”季沉烽轻声道。 关译心顿了顿，顺着季沉烽说道：“确实。” 来自地球的关译心暂时无法感同身受地意识到阳光的珍贵。 当她侧过头看向季沉烽的眼睛，却发觉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竟一直倒映着一团火一样的太阳。 直视太阳时的阳光异常刺眼，然而身旁的每一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似乎想要将这绚丽而炽烈的日光永远留住。 季沉烽察觉到了关译心的平淡，当他终于收回视线时，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不想先看看这里的阳光吗？”季沉烽轻声叹息道。 关译心闻言，却是心里激灵了一下，瞬间给自己标了个重点。 就像是南方小孩去北方上大学看见下雪会激动一样，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看见阳光草坪也应该展示出适度的震惊。 关译心突然就清晰地意识到，地球和这里，并不仅仅只是两个世界。 她和他们，更是两个世界不同的人。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答如流道：“反正以后还要在这里上学呢，我现在比较忧心学费的事情。” 季沉烽被说服了：“啊……那确实是个问题。” 两人并肩，继续往中央大学里面走。 路上，季沉烽还随口和关译心略微讲述了几句他自己的故事。 让关译心简单总结一下就是，这是个励志的故事。 故事的核心内容是说，这位小伙伴来自于中州基地一个家徒四壁的底层家庭。 至于中州基地本身，则是农业占据主导产业，所以整个州都显得落后贫穷。 关译心亦步亦趋地跟季沉烽走在一起。 懂了，自己这位同学不但是个高考卷王。 还是位身家贫寒、抽中了基因彩票后、叠满了励志buff的从底层爬上来的顶级卷王！ 关译心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不禁开口问道：“在中央大学里已经到处昭示了曙光科技的控制力之后，其他的大型公司会跑来曙光科技的地盘上来挖墙脚吗？” 这个世界的垄断公司显然已经掌控了社会上的绝大多数财富，并且，也已经用各种方式控制了相当多的社会权力。 她相信这里会有教育贷款，但是，在旧的平衡尚未被打破之前，那些公司应该更倾向于分别控制不同的大学、给自己输送优质韭菜，而不是互相竞争？ 季沉烽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是其它的大公司。”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哦？” 就在这时，新生接待中心的门外不远处，一位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同学热情地朝着关译心和季沉烽两人招了招手。 关译心和季沉烽同时抬头看向他。 只见这人身形消瘦，一身朋克锚钉皮衣上面挂满了骷髅头、十字架的金银黑三色金属链条，一头张扬的短发挑染出了五光十色的彩虹光谱，年轻的面孔上亮闪闪的耳钉鼻钉唇环一应俱全。 关译心乍一见就被这位同学的打扮给震撼到了。 乡村非主流在他面前大抵是不敢吭声的。 然而，这位活脱脱像是个资深夜店咖的同学眼神却是无比的真诚。 他招呼着关译心和季沉烽这两位面含忧色的新生走到了没有人的角落里，用仿佛给中老年人推销保健品一样温柔的语气，倾情安利道：“同学，需要了解一下教育贷款吗？我们有专门提供给名校新生的优惠条款。” 关译心一脸“你莫要骗我”的怀疑表情。 这位ps版本非主流同学对自己两位学弟学妹的怀疑毫不介意。 他那张涂着烟熏妆高光亮片眼影的脸上带着亲切友好的笑容，刚一走到关译心两人的面前，便热情开口道：“我姓吴，你们叫我吴学长就行，新生入学手续我熟，等下我带你们去办理，很快的！” 说话间，吴学长还特意抓了把自己身上那一大片叮叮当当的链条，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相较之下略显平淡的徽章。 关译心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现上面赫然刻着中央大学学生会的字样。 关译心：“\\u003d口\\u003d！！！” 竟然还是内部人员主动挖墙脚！ 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吴学长瞬间就把徽章放下了。 他直接将手里拿着的电子屏递到了学弟学妹面前，链条还和屏幕碰撞发出了一阵叮当乱响。 吴学长一边示意关译心两人观看，一边开始小声安利道：“新生借款享首期免息，利率透明，打款快速……亲，不考虑一下吗亲？” 第5章 良心教育贷款 关译心瞬间幻视了社会新闻中时常出现的场景。 一些在银行网点里面伪装成大堂经理的保险公司销售，一边为过来存钱的大爷大妈们提供的热心服务、一边在闲聊中开始兜售自己的理财类保险…… 只是，再一抬头看到吴学长脸上那闪着钻光的眉钉，什么西装保险的画面都被瞬间一扫而空。 关译心冷静地发现，吴学长本身带来的震撼已经足够大了，以至于，她竟然无法对这位学长学长产生本能的对“卖保险”的人的防备。 旁边的季沉烽却是对这位吴学长的教育贷款展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年利率是多少？”季沉烽问道。 吴学长见状，眉梢一扬，语气更加热情亲切：“我们第一年是无偿免利率的！” 季沉烽态度温和地重复：“年利率多少？” 吴学长语气丝毫不变，并不英俊但是十足真诚且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上依旧笑容满面，他稍一勾起唇角，那金属环便闪闪发光，伴随着抬手时一串丁零当啷的金属链条碰撞声。 “大家以后都是中央大学的校友，我总不会坑你的，我们第二年的月利率只需要298！” 关译心从来没贷过款，只是在高三的班会上曾听班主任偶尔讲过一些关于大学助学贷款的事情，才一听到月利率三个字，她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月利率298对应的年利率应该是3576，这和她印象中的高利贷只有一步之遥了。 更离谱的地方在于，这个年化利率数值，的确比她之前在光脑上搜索到的学校教育贷款的利率要低…… 想到这里，关译心顿时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这里高利贷的利率应该是多少来着？” 吴学长立刻积极回答道：“那当然是要年利率50以上了呀，亲！学长这里的利率可是很公道的。”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吴学长还冲着关译心飞了个媚眼，堪称五彩斑斓黑的眼皮在树下一点斑驳地映照下闪闪发光。 关译心：“……” 她觉得自己被晃得眼睛痛。 关译心当即从亮晶晶的吴学长身上移开视线，一侧过头来就看到，刚刚主动开口咨询的季沉烽却自始至终一副神色平静的模样。 关译心心中微微一动。 据季沉烽自己所说，他来自于贫穷落后的中州基地，家中家徒四壁。 然而此时，季沉烽在询问吴学长助学贷款细节的时候，神色间却露出了几分恍悟和了然。 显然，比起关译心刻意表现出来的茫然不解，季沉烽之前应该也了解过关于贷款上学的事情了。 毕竟在此之前，关译心很难想象，这个世界的教学贷款竟然能和高利贷之间画上等号…… 吴学长也已经看出了季沉烽神色间的意动。 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客户的学弟，吴学长的态度越发热情友好。 “我们先去新生接待中心，教育贷款等下再聊也来得及，我先带你们去办理新生注册的手续！” 吴学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跟我走，不用排队的哦！” 季沉烽适时的平静开口道：“贷款合同？” 吴学长立刻惊喜道：“啊，学弟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以后肯定能办大事！” 他“刷”的一下将电子屏双手平举托送到了季沉烽面前，“学弟要不要再看一下具体的条款？然后在你自己的光脑上点一下电子签章就行！” 季沉烽笑了笑，“我之前了解过了，学长的条款很合理。” 吴学长又眨了眨眼睛，“都说了，学长肯定不会坑你们这些亲学弟学妹的嘛！” 关译心：“……” 签下一笔贷款之后，吴学长态度越发热切。 看在季沉烽的面子上，就连站在旁边并未开口的关译心，吴学长都一并捎上了，直接熟门熟路的领着他们走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里面，帮他们办理好了入学手续。 关译心站在角落里，悄悄地和季沉烽嘀咕了一句：“吴学长的售后服务真是热情周到。” 刚刚签了贷款合同的被服务对象季沉烽：“……确实。” 从新生接待中心出来后，吴学长还继续和季沉烽两人细心叮嘱道：“学费、住宿费需要在一周之内缴清，届时，你们的临时通行证将会自动转为正式的通行证，同时激活学校内部的宿舍和食堂权限。” 季沉烽淡淡地应了一声，“明白了。” 关译心则是试探着问道：“没有及时缴费成功的呢？” 吴学长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当即对关译心这位陌生学妹也多了几分开发新客户的热情。 他的语气并不生硬，反而带着种人生而不平等的理所当然，“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对知识毫无尊重和敬意、连按时缴纳学费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的学生。” 季沉烽看了她一眼，轻声提醒道：“临时通行证。” 关译心和他对了下视线，心中顿时了然。 既然是“临时”的通行证，在时限到了之后，自然就要取消“通行”的权限。 吴学长则是举着自己的光脑热情道：“学妹，这是我的光脑通讯号，我们加个好友，有贷款需要可以随时联系，24小时在线，款项秒到的哈！” 关译心默默地加上了好友。 为了证明自己推销的真的是良心教育贷款，吴学长还特意给关译心和季沉烽这两位学弟学妹仔细讲解了一下曙光科技那个100年定向工作合同里存在的隐藏问题。 “这种定向工作合同，是不能自己选择岗位和工作地点的。曙光科技只会把这批人丢去最危险、最累、也最没有提升空间的岗位上。沉烽，你知道的？” 季沉烽点了点头，“嗯，按照现在薪酬倒挂的速度，用不了几年，毕业生拿到的所谓高于‘当期’平均水平的薪酬，估计就比不上后来入职的新人的试用期工资了。” 吴学长：“而一旦你想要选择违约，高额的违约金还能拿钱解决，公民等级降级的后果，才是最致命的。它不仅意味着你这个大学白读了，还会让你在社会上处处受限，根本无法正常工作和生活。” 吴学长说起公民等级降低的后果，顿时一脸的心有余悸。 旁边的季沉烽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关译心对此很是好奇。 但是她知道，这种众所周知的“常识”，她不能问出口，以免惹来任何怀疑。 她只能暂时按下心思，把“公民等级”这四个字牢牢地记在心里，然后合群地露出了混合着恍然和不安的表情，一副后怕的模样，“我、我之前都没仔细看过那个合同……” 吴学长干脆直接给关译心发了一份关于“曙光科技100年定向工作合同”样本的文件。 一连几十页的合同页数，以及里面密密麻麻的专业词句，让关译心一瞬间头皮发麻，最终汇聚成一句话：异世界版本卖身契。 正巧这时，旁边又有几个新生路过。 吴学长熟练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当即错开视线，略微侧身，浑身的链条再度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 他站在关译心两人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身影，有意背对着那几个新生，然后故意抬高了声调说道：“关于学校助学合同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随时联系学长咨询哈！” 关译心打量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吴学长身前瞟：“……” 结合着吴学长那悬挂在一堆金属装饰里面毫不出奇的学生会徽章，敢情您还真是同时干着两家的活呢啊？ 路过的那几个新生一听，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视线。 站在这边关译心等人，却能够清楚地听到对方毫不掩饰的一阵抱怨。 “又是几个混进了学校里的下等人……” “还有那些专门给下等人找活钻营的介绍人，啧。” “他们不会和我分到一个班，我可不想在教室里闻到那些劣质义体的机油味，也不想看到那些粗制滥造的仿生器官。” “哎，只能看命了，希望学校招生办的老师能体面一点，不要把什么低级的东西都放进学校大门里。” 对方言语间的轻蔑和高高在上，让关译心的心里又是一沉。 离开了环境压抑危险的地下列车，这边看似正常的学校环境，怕是同样不省心…… 吴学长已经注意到了关译心两人的情绪变化，他安抚地朝着两人眨了眨眼睛。 等到刚刚那几个新生走到了新生接待中心里面之后，他才终于压低声音提醒道：“这几个人家里估计是那些大公司的，入学之后，肯定又是那些姐妹会、兄弟会的人，以后尽量小心些，咱们普通人平时离他们远点。” 姐妹会、兄弟会？ 关译心微微蹙了下眉。 国内的学校不流行这玩意儿。 提起这种东西，她只能想到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国外一些大学校里经常出现的画面。 “白天撕逼、晚上趴体、烂醉如泥、嗑药复习、阴阳怪气、婊里婊气的校园霸凌团体？”关译心冷静地总结道。 吴学长：“……” 季沉烽：“……” 吴学长直接卡了下壳，看向关译心的眼神瞬间就有了些变化：“呃……学妹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关译心谦虚道：“不懂，只是以前听人说起过而已。” 第6章 敢情咱们俩都来自贫民区 关于兄弟会、姐妹会的话题一带而过，吴学长旋即又恢复了爽朗大方的笑容。 自信于自己即将谈妥的第二份教育贷款合同，吴学长冲着关译心会心一笑，一脸坦然地表示道：“你们以后在学校里想要打零工赚钱，也可以联系我咨询，对学弟学妹，我可只抽35个点的介绍费和佣金哦！” 季沉烽微微颔首，“有需要的话，我会联系学长的。” 关译心跟着点了点头，“谢谢学长。” 吴学长笑得阳光灿烂，身上所有金属挂饰都在晃，“不客气不客气，随时欢迎你们哦！”只是，琢磨着那35的抽成，关译心忍不住默默地在心里给吴学长身上多加了个备注：奸商。 闲聊间，眼看着又有一个新生神色拘谨而又小心地找到了新生接待中心。 知道自己即将有生意上门的吴学长顿时又忙起来了。 他匆匆和关译心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叮当哗啦”地迅速绕到了另一棵树下，开始冲着那个茫然无措的新生招手。 季沉烽看着吴学长这会儿和刚刚如出一辙的动作，不禁有些哑然，“他连动作都不换的……” 关译心在旁边幽幽道：“赚钱嘛，不寒碜。” 季沉烽：“……” “新生教育贷款享首期免息，利率透明，打款迅速——” 吴学长推销的话还没说完，那位新生已经有些惊慌地戒备着后退了一步。 他低垂着头，不敢对上吴学长的视线，只是连连摇头地小声否认道：“不、不必了。” “我打算申请学校的免学费项目，毕业以后能在曙光科技这样的大公司工作，也、也很好……只要我能顺利毕、毕业，一辈子就都有着落了。” 新生磕磕绊绊地拒绝着。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反而突然变得坚决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 吴学长见状，便没有多劝。 他甚至颇为和煦地笑着捋了一把自己五颜六色的头发，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好的，祝你今后学业顺利，有事情也可以随时咨询学长哦。” 那名新生有些错愕地抬头。 他匆匆看了吴学长一眼之后，又胡乱点点头，很快便低着头，绕过吴学长一溜小跑地冲到了新生接待中心里面。 回头见到关译心和季沉烽还站在原地没动，暂时没了新业务的吴学长干脆又走过去和他们两个攀谈起来。 “像是你们两个这么有主见的新生每年还真不多见。” 吴学长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视线扫向刚刚那名新生消失的方向。 “更多的新生，都像是他一样，怀揣着出人头地的梦想，抱着对大公司的信任，然后被现实殴打得头破血流。” 关译心想了想，还是没对此吭声。 毕竟打扮成吴学长这样的资深非主流朋克风夜店咖，突然哲学感慨，真的让人颇有些无所适从。 况且，不管是助学高利贷还是求职卖身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还要再分个高下呢…… “吴学长呢？” 关译心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学长当时刚刚入学，是怎么想的？” 关译心看得出来，这位吴学长对兄弟会、姐妹会那些人十分戒备、或者说是忌惮，明显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很可能以前吃过亏。 吴学长闻言，那张挂满了亮闪闪的耳钉鼻钉眉钉唇钉的脸上，却是难得露出了一丝骄矜的赧然来。 “我？我当时刚刚来到学校，什么也不懂，仔细比对了入学的定向工作合同之后，自己主动去借了教育贷款……” “……然后顺势和人家工作人员聊了聊，帮忙多签了几份合同，不经意间也就拿到了小小的一笔佣金，见笑了。” 说完，吴学长眉飞色舞地朝着关译心眨了下亮闪闪的眼皮。 至于加入学生会让他能认识不少人，也方便他在开学前更早一步地接触到大部分新生信息，以至于整个中央大学这里的教育贷款业务几乎都成了他的自有田这件事，就是后话了…… 关译心：“……” 是她低估吴学长了。 季沉烽闻言，都不由得多看了吴学长一眼。 学校的教学楼外面倒是没有再铺设满是广告的电子显示屏了。 仿若一体的金属外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有些晃眼的锐利光线，令人难以直视。 直到正对着关译心、季沉烽和吴学长所在方向的边角处，突然有一块金属板仿佛探头一样突了起来。 上面隐有一道红色光点闪过。 关译心和季沉烽都是十分敏锐的人，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反而是旁边的吴学长，却仿佛没事人一样。 他甚至还拉过季沉烽一起，扬起笑脸冲着那个散发出红色光点的摄像头方向挥了挥手。 “是中央大学的人工智能7号。” 吴学长冲着摄像头抛了个无比夸张的飞吻之后，回头和关译心、季沉烽两人解释道。 “估计是看我们三个站在角落里太久了，所以扫描了一下。” 关译心轻轻的“咦”了一下，并不流露惊讶之情，语气轻缓道：“人工智能7号啊……”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n-e-314地下列车上的红色光点，还有刚出紧急疏散通道时幽暗的电子屏了。 那些，应该也都是监控摄像头……？ 只是不知道，和学校里所谓的人工智能“7号”有没有关联。 吴学长随口告诉两个学弟学妹道：“在学校里任何地方遇到问题，都可以呼唤7号寻求帮助的。” 顿了顿，吴学长语气有点微妙，“当然，是在你们的学生信息经过验证之后。”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 她懂，这里的验证，当然是在缴纳学费之后。 此时，关译心并不想过多的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之下，也包括人工智能。 刚巧，季沉烽在这件事上，和她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两人很快和吴学长分开。 然后，关译心完全是模仿着其他新生惊叹好奇的模样，硬着头皮和季沉烽一起，在中央大学里漫无目的的参观、散步。 难得的阳光和开阔的视野都无法吸引关译心的注意力，她甚至一边走路一边状甚不经意地扒拉着自己的光脑。 季沉烽转头和关译心问道：“学费你是怎么打算的？” 关译心可算是等到开口的机会了。 她立刻道：“我想再仔细看一遍曙光科技的定向合同。” 她需要了解季沉烽、吴学长他们众所周知的公民等级又是什么东西。 季沉烽表现得贴心极了，“吴学长刚刚提供的那份？正好我想看看光脑里学校推送的别的通知。” “嗯。” 关译心直接在路边站定，开始低头对着手腕上的光脑，仔细查看那长得几乎令人头晕眼花的定向工作合同。 对于普通人来说，法律条文是有些复杂拗口的。 不过对于现在的关译心来说，却是复杂好啊！ 这份合同的内容越专业、越复杂，就越适合她随时通过光脑上网查询那些专有名词了！ 在一个到处都遍布着摄像头，网络和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世界里，关译心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却根本不敢贸然使用网络搜索。 上网浏览必然留下痕迹。 大批量关于社会常识的搜索记录更是会让她本人的动向显得怪异且有迹可循。 这种堪称自爆身份的行为，在人工智能的扫描下必然无所遁形…… 关译心借着仔细查看合同的机会，恨不得把合同里的每一行词句都搜索一遍。 这样，她光脑上的所有记录，落在人工智能的大数据里面，也顶多是说明她这个新生在人生大事上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经过了一阵漫长的、对定向工作合同的研究后，关译心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许了解，也终于弄清楚了“公民等级”的概况。 大学毕业的积分，足够让一个人升级成为4级公民，从而在城市里找到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 她点了两下光脑，找到了自己现在的个人信息。 她的公民等级是5级——无犯罪记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学识和技术的普通公民，通常出身自贫民区，也只能从事一些最基础的、也最没有价值的体力工作。 用通俗的话来讲，就像是可以随时更换和丢弃的人肉电池、或者螺丝钉一样。 这个世界里，贫民区出身的人考上了中央大学，大概就类似于今年刚通电的山村留守儿童凭借自学考上了清华北大，不能说没有，但肯定是极其罕见了。 旁边，正好瞥见了关译心信息的季沉烽突然开口，有些诧异道：“你也是5级公民？” 关译心心中微微一动，哦？ 卷王的这个“也”字，就用得很有灵性。 她转头看向季沉烽，有些腼腆的一笑，“敢情咱们俩都是从贫民区出来的呀？” 这不就巧了吗？ 不管是季沉烽的身手，还是对怪物的了解，好像都不太贫民区5级公民的样子？ 第7章 撞人设了 季沉烽也有些懵。 在他看来，关译心性格柔弱、胆怯，遇到事情容易恍惚、茫然。 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所以他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利用和掌控的普通女孩。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也出身于贫民区…… 刚好和他现在的身份撞人设了。 一时间，季沉烽都有些恍惚。 贫民区里的大部分人，每天都活得麻木、平庸，就像是一台随时都会坏掉的机械，没有明天，更没有未来。 从小的糟糕生存环境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是无法简单用几句话来描述的。 教育资源上的巨大差距，是贫民区的孩子一辈子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通常来说，中央大学的学生非富即贵。 家境最差的那一拨，也是父母都在大公司里、有着相对稳定、体面的工作。 季沉烽自己的身份是造假的暂且不提，关译心竟然是贫民区出身，却能考上中央大学的新生，无疑是一个难得的奇迹。 他以为，这样的人物应该会是一个踌躇满志的野心家，而不是一朵随风颤抖的小白花。 “你……” 季沉烽欲言又止地看向关译心。 现在，他们两个“奇迹”撞一块了，就有点过于惹眼了…… 不过，两个来自于贫民区的新生抱团，好像也说得过去。 季沉烽只能勉强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关译心发现了季沉烽脸上表情一瞬间的变化。 但是现在的她，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怎么啦？” 关译心乖巧地问道。 想不通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下不想。 季沉烽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惊讶。” 他很快收回了打量了视线。 关译心则是对着光脑，一边默默地给刚刚才分开的吴学长发了一条申请教育贷款的消息，一边还带着几分惊喜地和季沉烽说道：“说明我们有缘啊！” 啧，高利贷和卖身契，两权相害取其轻的话，那还是高利贷助学贷款…… 季沉烽看着她在光脑上操作，“你考虑好了？” 关译心点头，“嗯，大学毕业之后，公民等级才能升到4级。违反和曙光科技的100年定向合同后会降低两级公民等级，我还不确定自己以后的职业规划……我和吴学长说了，等下我们直接去交学费吗？” 她已经发现了。 在这个世界里，教育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 看似可以凭借积分晋升的公民等级，其实是变相的贵族制度。 普通人想要得到足够升级的积分点数，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世界里，人生而不平等。 按照联邦政府的法律，普通的违法犯罪行为，都会对应扣除一定的公民积分，扣完之后就会进行公民等级降级处理。 而对于那些拥有足够多积分的高等级公民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在违法犯罪之后依旧合法地继续着他们上等人的生活……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的5级公民等级，和有犯罪记录且无积分可扣除的6级公民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距离。 关译心收起光脑，和季沉烽感慨道：“怪不得之前吴学长提醒我们，尽量躲着点那些兄弟会、姐妹会的人。” 一旦掉落到6级公民，在这个世界里，乘车出行、居住生活，可谓是处处受限。 吴学长之前说的找不到任何合法的工作，更是足够把人逼死的困境。 在这种情况下，也难怪吴学长和季沉烽都对曙光科技的100年定向合同避之唯恐不及。 光脑那边的吴学长反应十分迅速。 他连关译心的教育贷款合同都提前准备好了。 不需要指纹识别、也没有虹膜扫描，毕竟说不定哪天人就换了机械义肢、仿生义眼，这种东西都是最容易伪造的，全部锁定在公民编号上就行了。 眼看着第一年的贷款金额到账，再看看个人信贷信息里面明晃晃的“-”金额，关译心完全没有账户里现金暴增的惊喜，反而颇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先把中央大学第一个学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全交了。 几乎是瞬间，光脑上“滴”的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这一次，发信人有了名字。 edu-7号：“欢迎来到中央大学，公民编号，关译心，公民等级5级权限，大一新生。你的校园身份卡、宿舍通行证已激活。” 看着公民身份信息上和自己相同的名字，还有那张照片，关译心眼神微凝。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终于尘埃落定的松了口气，还是更为复杂的揪紧和震撼。 照片上的少女有着和关译心近乎相同的面孔。 只是，比起现在看起来健康、活力四射的关译心，照片中的少女明显更加的脆弱。 她在照片中的肤色是一种极不健康的苍白，面颊瘦削，甚至能从薄薄的一层皮肤下看到青色的血管。 少女的眼神黑漆漆的，明明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有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空茫。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用手指将光脑屏幕上的消息划开。 “挑选宿舍……？” 她看着edu-7号人工智能发给她的那些信息，心中产生一丝疑惑。 难道不是学校分配好的宿舍吗？ 关译心纳闷地点进去一看。 哦豁！ 原来挑选宿舍是另外的价钱啊…… 这她就不打算参与了。 学校的确都分配好了默认的宿舍，只不过，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四人间学生宿舍而已。 能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坐拥这么大面积校园的学校，当然也给学生提供了更多选择的空间。 还没上学先背了八十万的教育贷款，关译心颤抖着手当场点了宿舍信息确认。 ——学校默认分配的宿舍住宿费是最低的。 有个晚上能睡觉的地方就行，关译心不挑。 反正白天她可以待在学校的图书馆。 “宿舍编号f区-1号楼-地下402。” 关译心看着edu-7号发过来的消息，直接把宿舍号念了出来。 旁边的季沉烽跟着说道：“我的宿舍编号是f区-1号楼-地下403。”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 这两个宿舍编号也太相近了，不是隔壁就是斜对门。 她下意识地想问，难道这个世界的学生宿舍楼都不分男女的吗？ 但是见季沉烽面色平静、不以为意的模样，关译心顿时按捺住了心底的不解，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可能这个世界学校的宿舍就是这样的，是她大惊小怪了。 毕竟在地球上，太平洋对面的某些国家目前已经拥有了97种性别。 顺着这种思路一想，关译心瞬间说服了自己。 这里的人身上还有好些仿生体、机械义肢什么的。 不管是男性想要装个子宫，还是女性选择加个幻肢，似乎都没有技术上的难度。 说不定性别数量分类已经远超三位数了呢？ 那不按照性别分宿舍可实在是太特么有道理了！ 谁能分得过来啊！ 是她不该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关译心甚至扬起笑脸主动和季沉烽说道：“我们以后可以做邻居了诶！” 第8章 猫眼舍友 重新说服自己和这个神奇的世界和解之后，关译心轻舒了一口气。 她越发熟练地点了下光脑上的路线导航，“先去宿舍看看，一起？” 季沉烽欣然点头，“走。” f区在中央大学最边缘的位置。 一路走来，周围的阳光和绿化越来越少。 高耸的建筑排布狭窄密集，眼前的视野陡然间变得晦暗逼仄起来。 偶有其他人出现在高楼大厦的阴影之下，也是低垂着头，行迹匆匆地走过。 “这边的气氛……”有些压抑。 关译心低声喃喃。 她的视线在错落的楼宇间逡巡，面前的分别是4号楼，3号楼……直到落在校园最外围、也最角落里的1号楼。 这里的宿舍楼并不像是关译心曾经在现实世界里见过的那些宿舍楼一样，充满了生活化的气息，而是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清和沉寂。 怀揣着些许不安和怀疑，关译心走到了那道冷硬的银白色金属门板之前。 通行证校验的摄像头在她的光脑上略扫了一瞬，光脑上瞬间弹出信息提示。 “学生信息校验通过，关译心请通行。” 旋即，那扇门应声打开。 门里面是空洞洞、黑魆魆的走廊。 随着关译心进入，才有几个近处的感应灯随之亮起，散发出惨白的光，略微驱散了些许阴沉和灰暗。 墙壁上亮起斜向前的绿色箭头形指示灯，直接指明了关译心和季沉烽两人的前进路径。 这会儿，两人谁也没有做声。 他们直接跟随指示，一路乘坐下行的电梯，进入了地下幽邃深暗的负四层。 电梯下降的距离和地面之间不算很远，周围温度给人的感觉却是明显冷了几分。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从电梯里出来，宿舍楼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说话的动静和声音。 不太像是散漫随意的大学宿舍楼，反而更像是一些科幻片中充满了危险和隐秘的地下实验室。 在没有光照的地方，这些金属的通道似乎能轻易地混淆人的方向感。 关译心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要是哪天人工智能的路径提示失灵了，方向感差的人会不会直接迷失在这里…… 正如关译心所料，402和403号房间在斜对面，就隔着一个房间。 宿舍门依旧是金属的，旁边的显示屏上有四个数字，证明这应该是四人间。 此时，关译心所在的402只亮了一个数字，斜对面季沉烽所在的403则是亮了两个数字。 关译心猜测，亮起来的数字大概对应着里面已经入住的人。 季沉烽转头看了关译心一眼，“先去宿舍看看，待会儿见？” 关译心微微颔首，声音轻快地回答道：“嗯好，待会儿见。” 她站在宿舍门前，假装迟疑，故意慢了季沉烽一步。 看到他通过身份验证进入宿舍房间之后，关译心才收回目光，打开了自己所在的宿舍门。 402宿舍里已经有一位学生了。 听到开门声，里面那个女生顿时警觉地抬起头来。 两个女生的视线相对。 关译心赫然发现，自己舍友有一只眼睛，竟然是无机质的冰蓝色机械义眼。 当舍友受惊一样看过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就仿佛一只波斯猫。 关译心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下，然后反手关上门。 面对不同的人，肯定要有不同的应对。 和之前在季沉烽身边时不一样，对着一脸惴惴不安的舍友，现在的关译心笑容活泼开朗，简直仿佛瞬间就换了个人。 “你好呀，我是关译心！” 关译心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轻快爽朗的。 波斯猫舍友眨了眨眼睛，“你、你好，我叫郑小希……你是，今年的新生？” 舍友说话有些拘谨小声，似是不善言辞。 关译心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听这意思，自己舍友难不成不是今年的新生？ 关译心想到这里了，也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走到了舍友面前，直接开口询问了。 “对呀，我今天才到学校，然后是默认分配的宿舍，小希你不是吗？” 面对关译心上来就活泼热络拉着自己开始聊天的架势，不善言辞的舍友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郑小希摇了摇头，略显局促地回答道：“我是大二学生，之前这个宿舍，一直没有被分配人——” 话音落下，郑小希看着言笑晏晏的关译心，顿时卡壳了。 关译心却是已经飞快地打量了一圈宿舍。 宿舍面积并不大，墙壁两面分布着四张和墙壁连成一体的上床下桌。 位于地下的宿舍，当然没有窗户的存在。 房间里面永远只有冷白到令人烦躁的照明灯，关了灯就是纯粹的黑暗和逼仄。 住在这里，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地下的囚笼。 若非学生每天都可以出门，这种环境甚至能够把人逼疯…… 除了极少数的贫困生——比如自己这样的，关译心默默腹诽，根本没有学生会选择这种宿舍。 哪怕是一天只能看到几分钟阳光的一楼，起码开窗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些许自然风。 关译心好像能够理解自己舍友郑小希看向自己时那尴尬而复杂的目光了。 郑小希还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依旧笑容热情开朗的关译心。 她很难想象，一个贫穷到会选择这种地下宿舍的女孩子，脸上竟然可以露出这样坦然纯粹的笑容。 郑小希站起身来，解释道：“我住这张床，另外三个床位，之前都是空的……” 关译心当即选中了和郑小希位于斜对角距离最远的那个床位。 毕竟郑小希都自己在这里住了一年了，她有些不适应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人，也能理解。 旋即，关译心当即改了个口，态度友善地和人商量道：“那小希学姐，我就住这里了？” 郑小希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好、好的。诶？你今天没带行李箱过来吗？” 她的视线往关译心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件衣服上瞟了一眼。 关译心：“！” 难怪她从进学校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和季沉烽，两个人都口口声声地说着来学校报道，结果愣是谁的手里也没有拿着行李箱…… 不过关译心觉得，比起自己，季沉烽的问题更大一些。 按照光脑里储存的个人信息，原身好歹是这座城市的本地人，季沉烽可是自称来自于另一座城市中州基地的。 而她自己是有现成的理由的——反正她家就在同一个城市，她回头再去搬也方便。 关译心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和郑小希询问道：“学姐，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比较便宜的东西吗？” 说话间，关译心还不动声色地将手上染血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根据上面的字样，直接点了下“洗涤”按钮。 郑小希有些诧异。 她那颗冰蓝色的无机质眼珠打量着关译心毫不设防的模样，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古怪的光。 “确实有一个适合我们这些贫民区出身的穷学生买便宜东西的地方。” 郑小希的声音变得很轻，“只是，那里是黑市。” 第9章 关译心当场举起了双手 “黑市？” 关译心纠结了一下。 对普通人而言，黑市这种存在，一听就有点神秘和危险的意味。 郑小希点了点头，“那里的东西很便宜，贫民区的人日常购物都会选在这种地方。” 关译心在心里“噢”了一下，按照郑小希的意思，穷学生在这里买东西似乎很常见的样子？ 所以只是冠以黑市之名的路边摊吗？顶多需要躲躲城管的那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便稍稍放下心来。 “学姐，能告诉我一下，详细的黑市地址吗？” 郑小希自然点头答应。 几分钟后，关译心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便笑眯眯地和郑小希打了个招呼。 “学姐，我先出去逛逛了！” 郑小希愣了一下，“啊，好，你去！” 黑市的地点距离中央大学并不远。 从学校出来，穿过两条街，再沿着一座地下天桥的通道，继续往地下走几百米就是了。 关译心甚至觉得，这个所谓的黑市，其实就类似于学校里很多学生和小商贩摆摊的夜市。 这会儿正值开学季，自然更是热闹。 关译心在夜市上一路走走停停，四处打量。 结果没逛多久，就迎面和刚分别不久的季沉烽走了个碰头。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关译心努力让自己面露惊喜，声音轻快柔软，“又遇到你啦！” 可恶。 本来以为能轻松点逛个街，结果还得继续演？ 季沉烽：“……好巧。” 季沉烽不动声色蹙了下眉。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黑市？ 各怀心思的两人同时露出了礼貌而友善的笑容。 季沉烽：“我们一起去买点生活用品？” 关译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开心，“好啊。” 季沉烽随口试探了一句：“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关译心表现得毫无防备，小声解释道：“学姐告诉我，这里有便宜的生活用品可以买。” “学姐？” 季沉烽意外之余，略微挑眉。 什么恶毒学姐竟然把单纯无辜的小绵羊往黑市里推？ 关译心不疑有他，继续说道：“就是我同宿舍的舍友，她比我们早一届。” 季沉烽微微颔首。 两人在友好的氛围中，飞快采买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唯一让关译心觉得有些奇怪的，大概就是有个摆摊卖书的小贩，一直蒙着脸缩在阴影中，愣是把他卖书的正经生意，给搞成了早些年电影里出现过的九十年代有人偷偷卖各种盗版碟片的场景。 周围的行人，路过这个书摊的时候，也先是不敢置信地错愕，然后便是低下头行迹匆匆，似乎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关译心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那些零零碎碎的高科技小东西。 有的能看出现实世界出现过的原型，也有很多和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的轮廓。 发现旁边季沉烽的动作慢了下来，关译心立刻转身，关心地看向他：“怎么啦？” 女孩的声音关切而柔软，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信任。 季沉烽一顿。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关译心眼睛里不掩惊讶和好奇的目光。 真正的贫民区出身的小孩，能够考进大学已经是难得的阶级跨越，确实对其它任何事情缺乏了解。 关译心这幅反应，倒显得真实。 而且，她比之前对自己更亲近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过地下列车上的危机？一起经历过的危险事情，的确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沉烽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 东西很快便买得差不多了，关译心、季沉烽两人都不打算继续逛街，直接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 回去的路上，关译心还有些纳闷。 这个黑市明明就在学校附近，结果她愣是没看到任何一家出售笔记本、橡皮、或者各种笔的文具店和小摊！ 本应最常见的纸笔在这里竟然成了稀缺产品。 难不成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发展到了小时候畅想未来的小学生作文里描述的，完全无纸化学习的阶段，凡事都要用光脑不成？ 关译心满脑子问号的拎着一袋子生活用品回了1号楼的地下402宿舍，打算回头有机会再问问学姐郑小希。 结果才一进门，就看到郑小希正捧着一个薄得像纸的平板，在上面写写画画。 关译心一下子就懂了。 还真就是科技发展把普通纸笔给淘汰掉了？ 不过这样一来，考试做数学题需要在草稿纸上验算的时候怎么办？ 难不成是考场内屏蔽网络信号，然后就可以直接用平板上的计算器了？ 陈小希从平板上抬起头，“回来啦？” 关译心特意扬了下手里的购物袋，笑眯眯道：“回来了，收获颇丰。” 陈小希不同色的眼珠同时仔细打量着关译心。 看到对方脸上一如平常、毫无心事的模样，她自己却有些愣住了。 难道，关译心没看到那个卖书摊？ 不应该啊…… 陈小希握着平板的手指有些捏紧。 她拿起光脑，不动声色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对面回得也很快，“她和她那个同伴都看到我了，两个人都没做什么反应。” 郑小希抿了抿嘴唇，删掉了简短的聊天记录。 当她再看向关译心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饶有兴趣。 还有另一个同伴的吗？ · 学期初开课前的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关译心抓紧时间，疯狂摄取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伪装起这个世界的本地人来，自然是越发得心应手。 再加上女生宿舍的闲聊向来比较随心所欲，关译心每天从郑小希这里有意无意的得知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情。 同样的，和关译心熟悉之后，郑小希在宿舍里也开始变得越发随意自如起来。 好几次关译心夜晚突然惊醒，都能碰巧看见郑小希捧着一本书在彻夜苦读。 关译心：“？” 要是一次两次还好，连续四五天都能看到相同的场景，哪一个高三生能受得了啊？！ 什么叫做卷生卷死啊！ 虽然高考已经结束，但是还没从高三气氛里脱离出来的关译心，dna彻底动了。 舍友天天熬夜看书，只有自己躺床睡觉不学习，这心理压力可太特么大了。 尤其是郑小希学姐也是从贫民区出来的卷王。 有着相同身份的关译心直接被卷得整个人都开始焦虑。 原来到了充满科幻未来感的赛博朋克世界，也有舍友在偷偷地卷我…… 关译心抓着被角，彻底睡不着了。 翌日清早，关译心忧心忡忡地起床。 此时，郑小希学姐也早已经将昨晚的书重新收好。 关译心还特意瞅了她一眼，丝毫看不出对方昨天还熬夜偷偷学习想要卷死所有人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关译心收拾好东西，打算出门去教学楼。 然而，当她从宿舍里推门出来之后，却愕然看到好几个“清理者”打扮的人。 他们正端着类枪型武器，枪口的方向就瞄准了她们的宿舍，守在门口两侧的走廊里。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她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 下一秒，清理者中有两个人的枪口，已经分别对准了她的头顶和心脏。 完全是一枪爆头一枪暴毙的架势。 关译心：“\\u003d口\\u003d！！！” 救命啊！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关译心当场举起了双手。 领头那个穿着黑色制服、脸上戴着完整的面罩和扫描镜的男人，眼神锐利而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2号目标已出现，无抵抗行为，带下去。” “1号目标在宿舍里，准备实施抓捕。” 第10章 审讯 2号目标？ 说的是她？ 被两管枪口一左一右地指着太阳穴，关译心的脑袋里一阵嗡嗡的。 那么1号目标呢？ 是郑小希？ 关译心的心里惴惴不安地吊着，却又诡异地松了口气。 如果他们直接抓捕的是自己，她还要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什么，或者原身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 但是看这些人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宿舍里的郑小希身上，关译心便猜测，他们的主要目标并非自己。 自己有可能是顺带的…… 半小时后，随着一阵或是急促凌乱、或是扎实沉重的脚步声，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 季沉烽闻声蹙眉，又抓了谁？ 下一秒，他就看到关译心被人拿枪指着，一路安静乖巧地低垂着头走了进去。 季沉烽：“……” 他好像隐约有点猜到自己被抓的原因了。 “哐当！” 关译心的双手被往后铐在了冰冷的金属墙壁栏上，锁链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响。 关译心抬头，就看到，在她对面的金属墙壁上，还有一个相同动作的季沉烽，也被铐得严严实实。 心情复杂的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好巧啊。 又双叒见面了。 很快，刚刚押送关译心进来的两个清理者已经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关紧。 偌大的空间里，瞬间就只剩下了关译心和季沉烽他们两个人。 季沉烽嘴角抽了抽，很想开口说一句什么。 但是碍于这个审讯室里肯定布满了超级人工智能的摄像头，他又咽下了那些话。 关译心也在暗自琢磨着差不多的事情。 她知道，这间审讯室里一定有监控摄像头，对方肯定在盯着这边，毋庸置疑。 而且，关译心很清楚，正常的审问流程肯定要把人分开单独进行审讯的，以避免犯罪团伙之间的互相串联。 这在心理学上可以形成囚徒困境的经典博弈。 让两个被审问的嫌疑人，都担心自己这边拒不交代，同伙那边儿却把自己给卖了，最后落得同伙认罪态度良好、罪行从轻，自己却因为负隅顽抗、罪行从重的下场。 现在，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把她和季沉烽抓过来后，却故意关在了一起，这做法就很是古怪，仿佛生怕他们两个不说点什么一样。 是因为能够调查到，自己和季沉烽之间，本身也不是那么熟悉？ 关译心一时间猜不透那些抓捕他们的人的想法。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复思索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打算按照对方的目的照做。 关译心先抬起头，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谨慎地看着对面的季沉烽。 她发现，对方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颇为无奈，还有头顶那根呆毛，好像都蔫蔫地耷拉下来了。 无奈，但并不怎么惊慌害怕的模样……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 她敏锐地意识到，季沉烽对于现在的场景，似乎并不意外？ 关译心酝酿了一下情绪，好半晌，仿佛才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小声开口，犹带一丝哭腔颤声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季沉烽眼神微动。 他看着关译心眼角微红、强忍着没哭出来的害怕模样，斟酌着词句，缓慢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说我是3号。” 3号！ 对上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她并不清楚季沉烽被捕的过程，但是，从押送走她这个2号需要的人手来看，数量是明显要低于还留守在宿舍走廊里的人数的。 毫无疑问，对于今天那些实施抓捕行为的清理者来说，1号才是最重要的目标。 相较之下，自己和季沉烽，应该都只是顺带的。 想通这里面的关系之后，关译心心下稍安。 不过面上，她却是故意咬了咬嘴唇，然后眼神惶惶不安地看向季沉烽，说道：“他们说我是2号，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 顿了顿，关译心继续故作茫然无措道：“我还听到他们说，1号目标在宿舍里，他们、他们是在说郑小希学姐吗？” 季沉烽：“……” 他、就、知、道！ 绝对是关译心同宿舍那个恶毒学姐暴露了什么。 在被抓过来之前，季沉烽就在考虑自己被捕的缘由。 他确信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更别说，真要是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抓捕他的人，也不可能就只有几个普普通通的低阶清理者。 “两位聊得还好吗？” 关译心和季沉烽猛地回头。 只见原本紧闭着的金属门，这一次却是突然无声无息地被打开。 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沉稳地走到了审讯室里。 关译心发现，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制服看似和清理者的式样大致相似，只是质感明显更加深沉厚重，搭配着极为显眼的硬质徽章和利落冷硬的线条，让他展现出了一种令人几乎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季沉烽顿时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话。 关译心却是露出一幅惶惶不安地模样看着那人，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你、你是谁？” “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第四调查组负责人。”冯洛彬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哦，一个组长。 特别行动调查部养的又一条疯狗。 季沉烽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 冯洛彬没有搭理另一边的季沉烽，而是把视线盯在了关译心身上，好整以暇地问道：“知道为什么要抓你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苍白着脸，惴惴不安道：“我、我不知道。” 这人为什么会立刻盯上自己？ 关译心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绷紧了心里那根弦。 她和季沉烽在这里的表现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还是单纯只是因为，她一直表现得都唯唯诺诺、惶惶不安，所以被审问者当成了一个精神脆弱的突破口？ “不知道？”冯洛彬笑了。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关译心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打量着女孩越发苍白的脸。 关译心瞬间如芒刺在背。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笑容其实只是浮于表面的敷衍，丝毫不及眼底。 他盯着自己的时候，那道玩味审视的视线几近刻薄，就如正要抓捕猎物的毒蛇一般，带着种非人的冰冷，令人心里瘆得紧。 片刻后，冯洛彬又冰冷地笑了一下，“把她带走。” 话音未落，审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两个清理者打扮的人快速走了进来。 关译心浑身发冷，心中一片惊骇。 季沉烽若有所觉。 他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同样惊惧的表情，看着关译心被带走，神色间难掩不安。 关译心直接被带到了另一间审讯室里。 这里空间要狭窄一些，似乎被使用过很多次了，室内略有些陈旧。 天花板上明晃晃的显出了一个360°全景的摄像头。 随着关译心脚步发颤地走进来，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就这么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冯洛彬似笑非笑，主动让道：“坐。” 关译心并没有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听话地坐在了审讯桌后面直接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那里，双脚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地板上固定的锁链，从而发出了“哗啦”的一下声音。 ——如果在现实世界，这得是专门针对重刑犯的审讯室。 固定在桌面上和地板上的手铐和脚铐，可以有效防止那些高危犯罪分子在警察局里依旧暴起伤人。 关译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再次铐在了审讯桌上，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隐约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审问应该和郑小希有关。 关于这一部分讯问，关译心本来就没有丝毫想要隐瞒的意思。 她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的。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样严苛的审问中，自己会不会不小心暴露出别的东西来。 她必须在接下来的审问中，用最真实的反应，来伪装好自己。 然而，冯洛彬却并没有急着开口。 他直接拿出来了一个大概有十厘米见方的设备，然后，用这东西碰了一下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 关译心完全不明所以，只能是继续紧张不安地看着冯洛彬手上的东西。 冯洛彬做完这件事之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只有那双毒蛇一样锐利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关译心，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突然间，一道声音活泼轻快，显得和审讯室里压抑、紧张的氛围极其格格不入的电子合成音从那个工具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数据正在读取中，请稍后哟！” “数据读取完毕，正在分析中。” “5日内有过在地下列车遭遇袭击经历，无受伤就诊记录，低级别危险预警。” “5日内有过前往黑市购买生活用品经历，无异常消费信息记录，无异常人员接触，期间无光脑信息屏蔽记录，低级别危险预警。” “5日内和高危人员同宿舍接触，中级危险预警。” “5日内光脑记录完整，无主动关闭记录，夜间有少量信号屏蔽情况，推断为同宿舍高危人员所为。” “分析研判结果：该人员危险等级为安全。” 审讯室里突然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听到“安全”两个字，关译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原本紧张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桌面上那个方形东西，不禁猜测，这是便携式人工智能分析设备？ “你去黑市的时候，竟然全程没有屏蔽光脑？” 顿了顿，冯洛彬难以置信的开口，语气里都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意味。 关译心抬头看向他。 她这才发现，冯洛彬那张满是压迫感的脸上，表情竟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我为什么要屏蔽光脑？” 关译心依旧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是需要买些便宜的生活用品……” 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充满了监视和控制。 但是同样的，当一个人完全暴露在数据之下时，人工智能对她的评价，就意味着循规蹈矩的、没有任何疑点的“安全”。 冯洛彬仿佛在看什么神奇生物一样，眼神微妙地打量着关译心。 “这么乖的小朋友，怎么会突然想到去黑市的，嗯？” 关译心说不好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但她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问学姐附近有没有买东西便宜的地方，她告诉我的。” “啧……”冯洛彬咬了下牙根，“那个邪教分子让你去黑市的？有点意思。” 话锋一转，他继续盯着关译心，追问道：“在黑市里呢，有没有遇到什么异常？” “异常？”关译心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有一个卖书的——” 她本来想说，那个书摊不知道是有什么情况，许多路过的人看到书摊时的反应都有些错愕。 但是，话到嘴边，关译心却猛然间意识到问题，心里一紧，立刻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只是含糊其辞的略微起了个话头。 她并不知道书摊本身有什么怪异之处，但是那么多人相似的反应，只能证明，这应该是一件在黑市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只要略微这么一提就足够了，妄加评断并不能提高自己的可信度，而只会加速暴露自己。 “什么！？” 冯洛彬一拳头直接砸在了审讯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关译心被吓了一跳，脸色顿时一白，正好顺势闭上了嘴，活脱脱一幅被吓得不敢继续吭声的柔弱模样。 冯洛彬猛地站起身来。 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还在审讯室里的关译心了，冲着桌上那个便携设备命令道：“立刻发布紧急任务！” 那个设备也再次开口，声音明明还是刚刚那个轻快活泼的电子合成音，语气却莫名地严肃了起来。 “请注意，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紧急任务：立刻封锁该区域黑市，并对所有相关人员实施抓捕。” 声音未落，冯洛彬已经急匆匆地转身，从审讯室里冲了出去。 关译心的手还被铐在审讯桌上，抬起头来，只能看到冯洛彬一闪而过的背影。 ——他甚至没有顾得上关紧审讯室的门。 整个走廊，就这样暴露在了关译心的视野之下。 关译心微微蜷缩了下手指，心脏怦怦直跳。 自己只是略提了一句黑市上“有一个卖书的”，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吗……？ 第11章 来自SAD－4号的关心和恐吓 书摊、卖书的——书……书！？ 关译心猛然间想起了，自己这几天好几次夜晚惊醒，都碰巧看到郑小希在宿舍里捧着一本书看的场景。 起初，关译心还猜测，郑小希是不是在看一些言情小说？ 在关译心高三没毕业之前，她也知道，学生间其实一直偷偷流传着不少小说、漫画。 那是忙得昏天黑地、夙兴夜寐，整日被卷子和考试题堆满却又奋勇拼搏的高三学生身边难得的调剂品。 至于关译心，她这几天都在忙着拼命学习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各种基础知识，生怕自己的身份露馅，自然是没心思注意小说一类的休闲书籍了。 不过，在关译心夜里惊醒几次，却每次都碰到了郑小希在看这同一本书之后，关译心便渐渐又改了观点。 有什么小说需要看这么多天都不怎么翻页的吗？ 没有。 那必须得是晦涩难读的专业书籍才行。 只有那些书，看起来才会这么慢。 关译心曾经听人说起过，数学系的博士们经常在导师的带领下，辛辛苦苦一晚上，差不多能读完一页专业论文，还是附带满脑子问号的那种。 所以关译心当时直接恍然，认为郑小希是在熬夜偷偷的学习、然后想要惊艳所有人！ 关译心直接就被卷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结合着今晚冯洛彬透露出来的消息，关译心却渐渐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白天的时候，郑小希是拿着类似于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学习的，这很正常。 关译心这几天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也都是差不多的设备。 晚上的时候，郑小希明明也可以拿着平板电脑继续学习，却偏偏换成了书——或许，重点不在于学习，而在于“书”。 关译心反复思索着这根线条上每一个可能相关的线索。 她的手指蜷缩在桌面上，因为心中思虑太多，有些微微的痉挛。 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看似有些失神地望着审讯室的门外。 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充满了赛博朋克风的未来世界其实也只有五天的时间。 这短短五天时间里，她亲身经历的每一个场景、听到的每一句话、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再次闪现。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她和季沉烽，都是被郑小希牵连被捕的。 冯洛彬称呼郑小希为邪教分子，语气里是颇带有几分意味不明的谨慎的。 姑且认为，这个邪教团伙势力不小，所以才会让身为第四调查组负责人的冯洛彬如此头疼。 郑小希是1号目标，同宿舍的自己是2号，季沉烽是3号——为什么隔壁宿舍、对面宿舍，连同季沉烽的其他舍友都没事，只有季沉烽会被牵连？ 季沉烽和那些人的区别是什么？ 关译心在脑海中自问自答，很快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都是住得很近有可能和郑小希有过接触的人，但是，只有季沉烽和自己一样，去过黑市。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一道亮光。 冯洛彬听说黑市上有“卖书的”之后，反应如此之大，正好和郑小希晚上偷偷看纸质书这件事对上了！ 关译心的心脏怦怦直跳。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找到这条线索了！ 在这个只剩下关译心自己和一片寂静诡谲的审讯室，她的大脑飞速转动，身体的感官也无比清晰，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比平时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循着这条线索抽丝剥茧，关译心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最终，她缓缓地把注意力落在了在她原本的世界中无比常见、但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却极其罕见的一样东西——“纸质书”上面。 似乎，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质书”是联邦政府极为重视的违禁品。 得出这样一个古怪的结论之后，曾经困扰关译心的诸多猜测，瞬间都有了能够解释得通的答案。 因为“纸质书”是违禁品，所以学校附近连可以书写文字的纸和笔没有人售卖，就仿佛要将这种能够留下纸质印记的东西硬生生从日常生活中剔除一样。 因为“纸质书”是违禁品，所以郑小希会选择在深夜自己一个人看书，以免被人发现。 因为“纸质书”是违禁品，所以就算是黑市里，那些路人看到有人大张旗鼓地支起一个书摊现场卖书后，也会满心惊悚地立刻躲开走远。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来形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卖书，大概就等于是在现实世界的老家摆摊卖毒品。 或许会有人在黑市上卖偷来的二手电瓶车，但是，就算是小偷，突然看见有人在自己旁边当众贩毒，他们也受不了啊！ 想想那场面，关译心不禁打了个寒颤，确实是惊悚极了。 “你在想什么？” 桌子上突然传来了一个轻快的机械音。 关译心被吓了一跳，霍然间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是冯洛彬没带走的那个十厘米见方的设备。 它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表情符号：“＞。＜” 关译心震惊地看着这个设备：“……！？” “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个设备上的表情符号生动地变幻了两下，瓮声瓮气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sad-4号。” 关译心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中央大学里面那个人工智能edu-7号。 “sad”应该是特别行动调查部的简称。 只是，想到自己是在审讯室里遇到这个叫“悲伤”的人工智能4号的，结合着当前的场景，关译心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悲伤。 “你好。”关译心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sad-4号一本正经地和关译心说道：“冯洛彬他们去出紧急任务了，没人顾得上管你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你得在这里待上至少几十个小时了。” 关译心看向它，“嗯？” 下一瞬，sad-4号的屏幕上又浮现出了“＞_＜|||”的表情符号。 然后，关译心就听这个人工智能用低沉的机械音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道：“在这十几个小时里，你要在这里孤苦伶仃、忍饥挨饿……” sad-4号的声音越发轻松欢快道：“这也太难熬了，我需要关心一下你。” 关译心闻言窒息了一瞬。 她觉得，这个sad-4号的关心好像和恐吓不分轩轾。 不过想到调查部这边肯定会有后勤和文职人员，总不至于真就把她锁在这个审讯室里不管不顾？ 突然之间，sad-4号的话锋一转：“当然，这不是重点。” “嗯？”关译心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重点，应该是什么？” “重点是，我要下班了呀！” 关译心：“？” 原来人工智能也是有下班时间的吗？ 关译心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能从一个电子机械音里听出如此真挚的喜悦之情，sad-4号的每一个音节几乎都要欢快得飞起来了。 她忍不住问道：“现在是几点来着……？” sad-4号爽快道：“按照规定的章程来说，我是不可以告诉审讯室里的嫌疑人任何时间信息的，但是，我不介意偷偷告诉你，我的下班时间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啦！” 关译心：“……” 不等关译心再开口，sad-4号便忙不迭地说道：“啊，还有7秒时间到了！我走了，等下我换个备用主机再和你聊！拜拜！” 好，她明白了，现在十一点了。 关译心：“……再见。” 第12章 你不一样 几秒钟后，一个低沉优雅中带着几分轻佻笑意的男声机械音再度响起。 “你好。” 虽然都是机械音，但是，关译心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来，sad-4号的声音变了。 关译心的心情尤为复杂，她特意瞅了桌上那个便携式终端一眼，“你换备用主机回来了啊？” sad-4号略微停顿了一下。 “稍等，小美女，我需要读取一下刚刚的日志文件。” 关译心还没从这个轻佻而悠然的声音里回过神来，便听到sad-4号轻飘飘的“啊”了一声，然后对方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关译心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铐，迟疑道：“还、还好……大概？” sad-4号屏幕上的符号闪烁了两下，蓦地，低沉优雅中又带着温柔的声音，便冷不防地传了出来 “其实我刚刚是想告诉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你还可以向我求助的哦！” 关译心抬起头，看着桌子上这个人工智能便携版，眨了眨眼睛，缓慢地说了句：“谢谢？”sad-4号的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符号表情“_”，然后温和而低沉地说道：“不客气。” 顿了顿，关译心嘴唇动了动，闷声道：“可是，那位队长，他刚刚急得把你也丢在这里了啊……” sad-4号语气轻飘飘的感叹道：“诶，小美女，我们不要去管那个二货。他最近加班加得脑子有些坏掉了而已，我这就给他发消息，提醒他明天就去特别行动调查部的专属医院里躺几天清醒清醒脑子。” 关译心：“…………” 在sad-4号有意无意的闲谈中，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关译心坐在这间开着门的审讯室里，却愣是没从走廊里看到任何一个人影。 她看着走廊，突然萌生出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 难不成，抓捕黑市里书贩的紧急任务，动员程度如此之高，以至于审讯室这边的人手全都不在了？ “嘶，”关译心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无奈地低下头，用额头轻轻地抵着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sad-4号再度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他们发个消息吗？” 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绅士且温柔，就仿佛他们这会儿不是在重刑犯审讯室里，而是在浪漫夜晚、玫瑰花丛的庄园晚宴上。 不过，发出声音的竟然是个长得像个天猫精灵的桌面便携式终端这件事，总是让关译心疯狂出戏就是了…… 关译心当着这个人工智能的面，略微活动了下手腕示意。 “哗啦。”捆在上面的锁链发出很轻微的碰撞声。 关译心这才继续说道：“就算你发了消息，也要等他们忙完了回来？” 一个人工智能还能私自把她放出去不成？ 说真的，就算sad-4号敢放，关译心自己都不敢走…… 话音落下，关译心和人工智能屏幕上的表情符号不禁大眼瞪小眼。 关译心还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和一个人工智能说什么，便又闭上了嘴。 审讯室内再度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关译心有些疲惫无奈地垂下头，避开了sad-4号的摄像头。 她的脑海中还有另一个疑问。 为什么光脑上的电子书随处可见，但是对于实体的纸质书，联邦政府却严令禁止？ 同样都是学习资源，纸质书和电子书，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如果是要禁止流通某些书籍，关译心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但是，联邦政府这是直接将所有纸质书都列为禁忌。 就因为郑小希手里的纸质书，连和郑小希只是有过接触的关译心、季沉烽都被抓过来审问了，到了这种重视程度，就已经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畴了。 关译心不禁腹诽，上次干这事的还是野史里秦朝时期的“焚书坑儒”。 但是人家秦始皇也只是烧掉了儒家学说而已，像是医学、农牧等各类书籍，照样好好的流传着。 正当关译心冥思苦想的时候，旁边的sad-4号突然又忍不住柔声问道：“你还害怕吗？” 关译心再度抬起头。 因为被抓起来困在这里，加上消耗了太多的心力，她这会儿看起来神色间略微有些憔悴。 说成是恐惧害怕、惶惶不安也没什么问题。 关译心顿了顿，老老实实地小声承认道：“害怕的……” 莫名其妙突然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就已经够可怕了，还一上来就不得不背负着巨额贷款。 更别说，关译心已经在竭尽全力的老实做人、踏实苟命了，结果这才几天，竟然能因为一个都不熟的舍友的缘故被抓进重刑犯审讯室。 这倒霉催的，真是完全没地方说理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似乎也隐约浮现了些许些雾蒙蒙的湿意。 几天来一直撑着的顽强，终于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可以稍微抒发的节点，心底一直压抑着的不安和茫然，也只有在这时，才能顺理成章的流露少许。 等她从这个审讯室里走出去，她就又要撑起那个一切如常的、作为世界土着一样的虚假伪装了。 sad-4号似乎感受到了身边女孩的恐惧和不安。 它愣是把自己那低沉的机械音又放柔了语气，收敛起了话语间一贯的轻佻味道，转而带着同情和安抚的意味，安慰关译心道：“不要害怕，既然你是无辜的，等第四调查组他们抓到黑市里的邪教徒，自然会放你出去了。” 想了想，sad-4号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被关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好处。” 关译心使劲眨了下眼睛，把眼睛里那真情流露的一点湿润敛了下去，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好处？” 增加这种非同一般的阅历？ 那一般人确实见识不到重刑犯审讯室的模样。 sad-4号轻笑了一声，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邪教徒可是很危险的存在，在他们抓捕那些邪教徒的时候，你被关在这里，在我身边，可是很安全的。” 关译心：“……” 她突然想到了一些源自于上世纪的都市传说。 像是什么最安全的地方是监狱，得罪了厉害的人于是想方设法进监狱以求自保的那种。 关译心在心里默默感慨，原来这个世界现在还流行这种呢啊？ 看到了关译心脸上复杂的表情，sad-4号诚恳而悠然地说道：“我说的是真话，没有接触过那些邪教徒的人，是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危险的。” 关译心愣了一下，含糊地回应了一个关键词：“啊……”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工智能好像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找不同的话题和自己聊天？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 这么一想的话，调查部这边的sad-4号可比中央大学里的那个edu-7号活泼多了。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人工智能为什么会这么想要聊天，但是，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关译心顿时心中一动。 她突然意识到，在需要等待的十几个小时里，这个想要找人聊天的人工智能，其实完全可以作为她获取更多信息的一个重要来源。 关译心立刻在心里打起了精神，不过脸上还是维持着刚刚那种有些疲惫的表情，主动和sad-4号聊了起来。 “我搬进那个宿舍才几天，什么都不知道。” 关译心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苦恼和无奈，刻意倾诉道：“我和郑小希根本就不熟，我们甚至都不是同一届的学生。” sad-4号同情地说道：“你那个宿舍肯定也要进行严格检查的。” 它还又安慰了关译心一句道：“这么一想的话，你就算回去，也没地方住了，得等第四调查组的调查员全部检查完之后才行——” sad-4号感慨：“也可能会直接给你换个宿舍，哎。”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连宿舍都要换的吗？” sad-4号屏幕上的表情符号又变化了一下,“当然。” 它把音调调得稍稍郑重其事起来，认真解释道：“任何和邪教徒有关的东西，都要进行严格的清理、甚至是封存。可惜，人类总是自以为是的不愿意主动配合。” 关译心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从一个人工智能低沉优雅的机械音里，听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过，放完一个针对全人类的地图炮之后，sad-4号却突然给关译心找补了一句道：“不过小美女，你是不一样的。” 关译心：“？” 这种被人工智能专门夸奖的微妙感觉…… 关译心的心跳微微加快，她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获悉sad-4号对自己另眼相待的原因了？ sad-4号轻蔑道：“就像是黑市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个书摊，但是他们谁也不主动向特别行动调查部举报一样。呵，那些自以为是的、只顾着自己根本不考虑人类利益的家伙们。” “但是你不一样，”sad-4号竟然还再次重复着强调了一遍。 这个人工智能颇为欣慰地含着笑意对关译心说道：“你去黑市，都全程不屏蔽光脑信号的，和他们那些自私自利、怕惹麻烦的人们完全不一样。所以，小美女，我相信你是真的没接触过这些，所以单纯的不知道应该举报这件事。” 第13章 逃出生天 得到了sad-4号认可的关译心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顿了顿，她受宠若惊道：“呃……谢谢你的信任？” 虽然这信任肯定是错付了些。 sad-4号再度发出了一声带着些许轻佻的低哑轻笑声，“还好？我从信息库里调阅了你的全部信息，像是你这样过往经历如此简单的小姑娘，性格真的很单纯。” 关译心心中一惊。 她也没想到，自己被抓来审讯室里，竟然还能有这种收获。 只是，她不禁在心中默然，这档案怎么一听就像是作假的。 就和问学霸借卷子抄作业的时候，有点经验的都知道按照自己的水平应该瞎改几道题一样，全盘照抄的结果就像是学渣对着老师大声嚷嚷，我这卷子不是自己写的…… 接下来长达数个小时的时间里，sad-4号心情愉快地继续找话题和危险等级为“安全”的关译心聊天。 珍惜一切能够获取信息的机会、对着人工智能都打定主意从人家身上套话的的关译心，自然是一边表现得乖巧单纯，一边认真地倾听着sad-4号说出的每一句话。 她自己是不敢多聊的，生怕露馅，但是关译心却时不时捧场地开口发出一些语气词，诱导sad-4号继续长篇大论。 “当然啦。” “就是嘛。” “啊？” “怎么啦？” 一番畅聊下来，关译心感觉自己在配合人工智能说相声。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点捧哏的天赋…… 至于人工智能sad-4号，难得碰见和它聊得这么全神贯注、认认真真的人，同样也是心情愉快、谈兴大发。 以至于，这一人一人工智能，竟然在调查部的重刑犯审讯室里相谈甚欢。 聊着聊着，sad-4号甚至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真挚且诚恳地邀请道：“小美女，我能约你一起吃饭吗？” 关译心愣了一下，“……不必了，你要是卡顿了，我怕是赔不起。” sad-4号低低地笑出了声，“我会自己安心吃信息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的。” 突然“嘭”的一声猛烈撞击。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关译心立刻闭嘴。 sad-4号的摄像头闪烁了一下，却是突兀地提醒道：“他们回来了。” 关译心突然闻到了空气里传来的一丝血腥味。 下一瞬，冯洛彬漆黑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这间开着门的审讯室门前。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全覆盖式面罩，似笑非笑地看着关译心，“聒噪。” 关译心：“……”她不由得看向了sad-4号。 她觉得冯洛彬刚刚那句其实是在指桑骂槐地说sad-4号太话唠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敏锐地察觉到关译心视线的sad-4号：“？” 冯洛彬微眯着眼睛盯过来时，视线就像是捕猎归来的蛇，悄无声息地盘踞在阴暗处，冰冷的鳞片一片片地划过地面，却透着种慵懒的危险。 关译心的背脊不由得僵了一下。 冯洛彬上前一步，姿态从容不迫地在关译心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身上还透着带血的肃杀气息。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sad-4号。 “你和它倒是挺聊得来。”冯洛彬随口说道。 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审视，“很少有人会愿意和一个人工智能聊天。” 旁边的sad-4号没有对此反驳什么，只是屏幕上的表情符号闪烁了一下。 对上冯洛彬，关译心脸上原本稍稍放松的神情顿时再次变得紧绷畏惧起来，闭上嘴不说话了。 不过，她在心中却是忍不住地腹诽。 于她而言，人工智能和这个世界的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反正都不是她老家的地球物种。 关译心完全是一视同仁地防备和抗拒，何必还要分个亲疏远近呢？ 冯洛彬仔细盯了关译心一会儿。 见她努力缩在桌子后面、瑟缩着颤颤发抖的模样，冯洛彬又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 他没再说什么，随手扔过来一把钥匙。 “当啷！” 钥匙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而后又朝着关译心手边的方向弹了过来。 旋即，冯洛彬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抓错了人后的歉意，反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敷衍。 关译心怔愣了一瞬。 她低头看了一眼落在手边的钥匙，手指不安地勾动了一下。 但是，关译并没有努力活动着自己的手指试图打开铐在桌面上的锁链。 明明已经避开了冯洛彬的视线，关译心却依旧如芒在背。 那种就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阴森感觉，始终在关译心的脑海中盘旋，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就连冯洛彬懒散放松的模样，恍惚都成了毒蛇释放毒素让猎物放松的隐藏杀机。 顿了顿之后，关译心微微动了动嘴唇，发挥毕生的演技，努力扯出了一点又是庆幸又是虚脱的颤音，带着喜极而泣的哭腔，怯生生地说道：“对、对不起，我的手有些哆嗦，打不开……” 冯洛彬闻言不禁坐直了身子，突兀地笑了，“原来真是个胆怯的小姑娘啊！” 他直勾勾地盯着关译心，视线从少女苍白的脸、含泪的眼，缓缓地落在了女孩那双纤细的手上。 顺着他的视线，关译心也瞥见了这双手上，中指的第一个关节那里，隐隐有一点细微的薄茧。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额头的冷汗更是瞬间就冒出来了。 ——她一个在地球的现实世界里上了十二年学的高三毕业生，右手中指上有写卷子被笔杆磨出来的茧子很正常。 有的同学写字比较用力，中指微微变形的情况都不少见。 但是，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笔都成了生活中见不到的稀罕玩意，再有人的手指上磨出这种写字的茧子来，就明显有问题了。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宿舍见到郑小希时，对方那句“确实有一个适合我们这些贫民区出身的穷学生买便宜东西的地方”，关译心的后背已经要被自己的冷汗给浸透了。 郑小希真的不是在意有所指地暗示什么吗？ 还有原身，不是贫民区出身、公民等级只有五的普通人吗？难不成这个身体还有什么隐藏的危险身份！？ 关译心的大脑转得飞快。 但她心里却清楚且悲哀地意识到，黑市买东西能解释，手指上的写字的茧子是真的没法说。 自己怕是要不明不白地凉了…… 关译心这会儿是真得害怕到了极致，紧张得内脏都在蜷缩痉挛。 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拼命给自己寻找能够开脱解释的理由。 额头上的一滴滴冷汗更是顺着漆黑狭长、宛如鸦羽眼睫往下，几乎要落到眼睛里。 而且，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一个新的困惑当众。 因为身上衣服变了、发型也变了，关译心从一开始就默认自己是穿越到了别人身上。 只不过，这个人碰巧和自己名字相同，长得也一模一样。 但是，这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就在这时，冯洛彬却突然又没意思地“啧”了一声。 他那条裹在黑色制服裤的长腿用力，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后一推。 “滋——”的一下刺耳的声音，把关译心本就紧张得心绪瞬间搅得更乱。 然而下一秒，关译心却宛若做梦一样，听到冯洛彬极没耐心地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这个没问题了，放人！” 还没编出理由，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关了，关译心的心脏怦怦直跳，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关译心的心里很乱，她愣愣地看着另一个同类制服的工作人员一把推开门，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走过来，然后拿出另一把钥匙，解开了她手腕上的手铐。 “你可以走了，跟我来。” 给她解开手铐后，说话的人声音依旧是冷硬且不耐的。 显然，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错抓了无辜者后起码是应该说句抱歉的。 关译心这次没有再次迟疑。 她偷偷摸了下自己留下了清晰手铐压痕的手腕，仿佛被吓破了胆的兔子一样，低垂着头，跟在这个工作人员的身后，逃也似的从审讯室里小跑着出来。 这一路走出来，关译心维持着被吓坏了的模样，完全不敢抬头，只能借着眼角的余光，飞快打量了楼道周围一眼。 等她终于从这栋楼走出来了，确信自己终于逃出生天时，关译心终于缓缓舒了口气。 当她再次看到那些绚丽到刺眼的城市霓虹和巨幅广告，脚下潮湿、角落里长着青苔的的路面，还有头顶被遮挡后、阴霾晦暗的天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第14章 宿舍没了 最开始的那间审讯室中。 高清的监控画面，被投影在了季沉烽对面的墙壁上。 冯洛彬手里还拿着sad-4号的那个便携式终端，正慵懒地靠在了门框边缘的位置。 监控画面中，赫然便是刚刚被放出去的关译心。 身形削弱单薄的少女在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办公楼外面，有些怔怔地略微停顿了一下脚步。 她似乎有一瞬间的瑟缩，然后便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在场的两个人和一个人工智能都看得出来，那是通往地下列车车站的方向。 冯洛彬摇头感慨，声音里带着种幸灾乐祸般的叹息：“她都没说问一句你这边的情况。” 季沉烽抬起眼皮看了冯洛彬一眼，没吭声。 只是在心里又暗骂了一句晦气。 季沉烽现在基本已经理清楚了这件抓捕案的头绪。 郑小希应该也是“巴别塔”的人，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身份。 她自己做事留下首尾也就算了，竟然还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破事连累到他？ 还被铐在墙上的季沉烽几乎要被气笑了。 至于关译心？ 季沉烽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们不熟。” 冯洛彬闻言挑了下眉。 他没再搭理季沉烽，而是抬头，悠闲地看着墙壁上的投影。 关译心的身影在调查组的办公楼前消失后，监控录像很快便切换到了另一个镜头的画面。 此时，关译心的身影已经进入了地下列车的站台。 期间，她没有给人发消息、没有接到任何通讯电话、也没有做出任何一丁点引人怀疑的动作，全然一副惊惧过后只想回到安全地方的瑟缩模样。 sad-4号没有再说话，而是给冯洛彬发了几条信息让他看。 “那个小美女的脾气很好哦~人也很有耐心的，我试探她什么，她都努力找话题陪我聊天，根本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她是真的什么也不懂。” “哎，本来我们聊得好好的，你一出现，小美女就被你吓得不说话了，明明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家的单纯小姑娘啊！” “你知道的，‘巴别塔’里的那些邪教徒全都是一群疯子，他们再怎么伪装，也伪装不出这种真诚、纯粹的单纯。” 冯洛彬看着sad-4号发出的消息，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他抬眼看向季沉烽，“你知道郑小希的罪名吗？” 季沉烽干脆地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和她更不熟。” 冯洛彬靠着椅背翘起了腿，微微一哂道：“只是不熟？那就还是有点了解了？” 还被铐在墙上的季沉烽：“……” 他沉默了一瞬，想到关译心竟然已经出去了，索性按照关译心那种单纯、懵懂且怯懦的思路，据实以告道：“我去黑市买生活用品，碰见关译心的时候，她很高兴地告诉我，是她同宿舍的学姐给她推荐的这个地方。” 顿了顿，季沉烽继续说道：“当时我就觉得，她那个学姐这么做有些不合适，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在黑市出没，也不安全，后面我们就一路同行了。” 冯洛彬：“……” 这两人在这种细节上的证词竟然还特么能对上？ 长达几个小时的审讯之后，冯洛彬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放人。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窗外的城市霓虹五光十色，蓝紫色调的灯光映得人眼睛发胀，城市地面的街道更是早已经被黑暗吞噬殆尽。 sad-4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冯洛彬主动开口。 它终于不耐烦的开口，全没了之前和关译心闲聊时的低沉笑意，反而变得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怎么不说话？” 冯洛彬扯了下嘴角。 他正懒散地瘫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椅上，看着窗外满是光污染的夜景，转动椅子把自己正过来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说什么。” 办公桌上sad-4号的便携终端发了一个高冷的问号：“？” sad-4号的态度很明确，当它发出一个问号的时候，不是它有问题，而是它觉得冯洛彬很有问题。 冯洛彬耸了耸肩，嗤笑一声道：“说我觉得，那个关译心或许是真那么单纯，但是，一个无父无母、孤儿出身的单纯小姑娘？你信吗？而且，要真是这么单纯，她以前到底是怎么在贫民区那种地方身体齐整、不缺胳膊少腿的活下来、还安安稳稳地考上中央大学的？” 不等sad-4号开口，冯洛彬已经收起了脸上奚落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信她。” sad-4号继续沉声问道：“那个季沉烽呢？这还有一个把野心写在脸上，一点也不单纯的。” 冯洛彬的语气都没变一下，“大家都是从贫民区出来的，他凭什么懂得那么多？” sad-4号“啧”了一声，颇有几分玩味地总结陈词：“单纯的那个你觉得她假，不单纯的那个你觉得他装。” 冯洛彬摊了摊手，漫不经心道：“但是我会尊重超级人工智能的判断。” 顿了顿，冯洛彬语气无奈道：“既然在你的信息评级里，这两位中央大学的小朋友危险等级都是‘安全’，那么我也只能放人了。” 仿佛是在自我安慰一样，冯洛彬轻哼一声，感慨道：“好歹抓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巴别塔’邪教徒，这次倒是收获颇丰。” 他的话音刚落，这栋办公楼里的灯便暗了下去。 ——有人切断了照明电路！ 冯洛彬猛然间从椅子上弹起身来，他一把抓起武器，猝然间打开扳机保险，同时屈身躲在了办公桌后面。 “a级警报！立即将情况上报特别行动调查部总部，并通知第四调查组所有人——”冯洛彬压着声音，语气急促道。 sad-4号的声音不复之前的优雅和轻佻，它甚至是有些恼火的断然拒绝道：“别特么在下班时间喊我加班！你们调查部的大楼里有对应的ai负责警报工作。我现在是私人时间在和你聊天。” 下一瞬，大楼里顿时回荡起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尖锐警报声。 “警告！a3区出现异常！警告！c6区出现异常！警告！敌袭——” sad-4号的屏幕上，表情符号闪烁了一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会自己判断什么时候放预警信号了。” 冯洛彬以办公桌为掩体略蹲了片刻后，并未听到附近有袭击的声音，便意识到，敌人并未出现在这片区域里。 他迅速起身，提着枪冲着sad-4号怒道：“我现在就把你砸了！” 话音未落，冯洛彬已经拿着武器朝着办公室外面冲过去，准备和敌人在调查部的大楼里进行遭遇战了。 刚刚被冯洛彬武器上的红外扫描镜定位了一瞬的sad-4号直接炸毛了。 它一个人工智能的脾气比冯洛彬还冲，骂起脏话来都不带屏蔽词的：“艹你大爷！都说了紧急上报不是我的工作，我最烦你们这种职责不明确整天给我揽事的混账家伙了！” 冯洛彬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有本事你就去！” 这个人工智能的终端机再次被丢在了桌子上，气得屏幕上的表情连续闪了好几下，大有直接用电流去劈冯洛彬的架势。 随着冯洛彬走远，这间办公室里却迅速安静了下来。 考虑到外敌还在，sad-4号总不能直接全楼开公放，于是它毫不犹豫地往冯洛彬的耳麦里发语音消息：“跟你当同事真是我八辈子的福气，呵呵呵呵呵~” 冯洛彬：“……” 妈的，他一个大活人吃亏就吃在不能和人工智能似的无声无息地给别人发阴阳怪气的语音消息。 他忿忿地在心里怒骂了sad-4号一句，“你有没有上辈子都是个问题，还八辈子！” 听不到冯洛彬心里话的sad-4号则是在办公室里自己悻悻地叹了声气。 “唉！” 它就说，“巴别塔”那群疯子不是这么好抓的。 调查部大楼地下的重刑犯临时监牢里，浓重的黑暗无声降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留在监牢外面。 隔着足有三十厘米的厚重推拉门，手脚上俱是沉重锁链的郑小希无声无息地抬起头来。 那颗原本属于无机质的冰蓝色机械义眼，在这一瞬，突然仿佛活了过来，从里面闪过三道幽微的生物荧光。 “滋啦——” 通行证被重重地划在监牢外面的验证区域处，发出一道极其尖锐的摩擦声。 下一秒，厚重的监牢门被人从外面开启。 郑小希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双手如同融化了骨头的液体般，从镣铐中轻描淡写地抽了出来。 “哐当”几声轻响。 高能量电磁刀无形的刀光落在那两副被丢在地上的镣铐之上，瞬间将那些粗粝的金属锁链全部切割开来。 一闪而过的刀光只照亮了监牢内的一瞬，却清晰地映出了郑小希略有些柔弱苍白的面孔，和神色间如同一潭死水般的波澜不惊。 郑小希只和来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监牢。 “郑小姐？” 郑小希的声音轻地几不可闻，她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用跟着我，贫民区的棋子，还没有收局。” 调查部楼外细密的雨丝和昏沉的黑夜连成一片，天色也陪着阴沉下来。 “轰隆隆！” 一道雷光在夜空中轰然降临，只照亮了监察部半边的字样。 一个人离开的关译心，回到学校时几乎身心俱疲。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那个位于f区-1号楼-地下402的宿舍，竟然已经被封了。 ——不是贴封条那种封禁，而是直接拆掉了整个金属门，然后又用金属将两边的墙壁连接起来。 现在看来，这面墙壁直接就是连成一起的，原本是门的部分，已经连残存的痕迹都不见了。 关译心：“\\u003d口\\u003d！？” 不是，我宿舍呢！？ 我那么大一个宿舍呢？？？ 关译心人都麻了，站在原本应该是门口的墙壁面前原地冷静了一会儿。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昨天才花钱添置的那些生活用品，在楼道里琢磨了一下，这才抬起手腕，找到了学校里的人工智能edu-7号，试探着发了个消息过去。 关译心：“查询我的宿舍编号？” 夭寿啊qaq！ 第15章 模因污染？ 等待edu-7号回消息的时候，关译心不禁转身，看到了402对面依然健在的403的宿舍门。 凭！什！么！ 大家都是莫名其妙被调查部抓进去的，为什么403宿舍还在！？ 正在这时，403的宿舍门突然打开。 里面有个男生正要往外走，一抬头，就对上了关译心微微睁大、似乎还含着点潋滟水光的漂亮眼睛。 那个男生被吓了一跳，顿时后退一步，“嘭”的一下立刻又把门关上了。 宿舍门外怎么还有人一个女孩子盯着？ 好在不是举着枪、他们也根本不敢惹的调查组工作人员。 男生靠在门里面，有些紧张地想到。 一大早季沉烽被抓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也挺大的。 403宿舍剩下的两个舍友虽然没被连累抓走，但是也被第四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当场按着盘问了一圈，正有点人心惶惶的。 关译心也愣住了：“……” 我可以解释jpg 对着403关紧的金属门板，她悻悻地转过身来。 算了，还是不解释了，没救了。 这么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之后，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终于“滴”了一声。 edu-7号可算是给她回消息了！ 关译心立刻低下头看过去。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大一新生。你的宿舍编号调整为f区-1号楼-地下404，对应宿舍通行证已激活。” 关译心不禁抬头望去。 这个404房间，其实就是原来402的隔壁，和对面季沉烽所在的403依旧呈斜对角的方向。 这安排的新宿舍，就还挺近的…… 就是数字有点不吉利。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走了几步，看到404宿舍旁边显示屏上的四个数字，全都是暗着的。 换言之，这个宿舍之前应该是空着没有人住的。 行，单人宿舍。 关译心试图安慰自己，然后走过去默默地开了门。 果然，这个房间里是空着的。 要说房屋设计，其实和402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一体式上床下桌搭配着冷白色照明，毫无半点温馨之感。 只不过，之前402有人居住，郑小希摆放在室内的一些个人物品，多多少少还是冲淡了宿舍里只有冷硬的墙面和金属的压抑氛围。 虽然说那位郑小希学姐已经成功让402宿舍被彻底封存并除名了。 关译心心情极其微妙的想着。 她今天实在是太疲惫了，心力交瘁之下，关译心用最后剩下的那点力气爬到了床上，直接躺平一动不动了。 其实她也能猜到，402宿舍被彻底封存，403宿舍却完好无损的原因。 这里面唯一的影响变量，其实就是郑小希有没有在宿舍里面居住过。 关译心疲懒地瘫在床上，身体一动不动，脑子却根本无法停下思考。 郑小希现在已经被抓，并且，按照冯洛彬和悲伤4号询问她时透露出的消息，他们显然是已经确定了郑小希“邪教徒”的身份的。 虽然自己出来了，但是关译心依旧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可能是冯洛彬最后的试探，总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再加上冯洛彬他们调查审讯时的做派，和关译心了解的地球正常情况的警察办案做笔录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关译心有一种自己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 而且，这件事似乎还没结束。 关译心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却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凭借目前仅有的这些线索，关译心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出一个能够解释联邦政府禁止所有纸质书的原因。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藏的缘由是她没想到的。 并且，这个理由要严重到，连郑小希曾经住过的宿舍，都要彻底封存。 想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坐起身来。 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哪里是卖书如贩毒？ 说实话，缉毒警察对贩毒的毒枭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没到连毒枭的房子都要全部填埋封存的地步。 就算郑小希是什么传染病污染源，也不至于严重到消毒杀菌都不行，还得把宿舍都封了？ 在地球上能得到这种待遇的，那得是核反应堆泄露导致的强辐射无人区级别了。 关译心有些失神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不对！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纸质书的被禁等级，应该要远比毒品更高！ 并且，这种危险很可能是可以通过纸笔的书写传播的。 至于网络上流传的电子书没事，是因为，在这个存在超级人工智能的世界里，任何信息化的书籍、资料，都可以通过人工智能的审核。 但是，人工智能是无法审核那些被人收藏起来、并未扫描上传转化为电子版信息的纸质书写物的。 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她依旧无法明确这个根源的具体情况，但是，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猜测的雏形——模因污染。 即，只要见到纸质书中的信息，看书的人就会受到影响。 并且，这种影响会对联邦政府造成非常糟糕、以至于难以承受的后果…… sad-4号说过的，402宿舍有过几次夜晚信号屏蔽的情况。 关译心瞬间又联想到，自己好几次夜晚从梦中惊醒、都碰巧看到了郑小希看书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关译心顿时惊悚地睁大了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郑小希做事那么谨慎小心，那么，她那几次夜晚惊醒和自己看到的场景，真的不是郑小希想要让她看到的情况吗？ 还有这具身体中指关节上握笔磨出来的薄茧…… 关译心默默地用大拇指摩挲着中指关节，心中暗忖，冯洛彬那些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在抓捕邪教徒时的谨慎细心可见一斑。 自己没有被抓出来，不是因为冯洛彬疏忽。 而是，当纸、笔在联邦政府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近乎绝迹的情况下，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很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中指关节上的薄茧其实是用笔书写留下的特征。 反而是郑小希——关译心抿了抿嘴唇。 她之前完全没注意，郑小希的手指上是否也有薄茧的痕迹。 可惜了，郑小希已经被调查部抓进去了，自己又不可能再去那里一探究竟。 关译心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更多的怀疑和猜测，全都悉数压在了心底。 在床上躺了三个多小时，大致理清了繁杂的思绪后，关译心总算是从两眼一抹黑的窘境中稍稍缓了过来。 她打起精神，从床上爬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之前被调查部关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关译心现在真的是又累又饿。 她用冷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里那张脸审视了许久，待到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又给光脑里的edu-7号发了一条消息。 关译心礼貌地没有提及402这个被封禁的数字，委婉地询问道：“请问，我之前的宿舍被封了，我原本放在里面的生活用品，会有一些合理的补偿吗？” edu-7号：“……” 它这辈子也没遇到过中央大学的学生找它咨询索赔的事情。 看到人工智能都开始说省略号了，关译心也只能不抱什么希望地深深叹了口气。 “哎……” 她一边反复揉搓着中指关节上的薄茧，一边琢磨着，这具身体上可能还藏着的其它雷。 有机会还是得找到原身在贫民区的那个家，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关译心在心中暗道。 顺便也能从家里搬点衣服和生活用品，降低开支，减少负担不是？ 实在是穷啊！ 半小时后，关译心去学校食堂吃了份最便宜的简餐回来。 她刚坐下点开手腕上的光脑，打算看看联邦政府近期的新闻，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轻轻敲门声。 关译心愣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找自己。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后，赫然便对上了季沉烽那双漆黑的眼睛。 宿舍外面还在电闪雷鸣，滴滴答答的雨幕连绵不绝。 他似乎刚刚回来，身上的衣物湿淋淋的，细长的眼睫上都还带着细微的水珠，走廊微弱的灯光打下来，顺着眼眸投下一道柔软而纤长的阴影。 他垂了下眼眸，长睫上如雾的水滴便映着光闪了一下，无辜地映入了关译心的眼底。 在那一瞬间，关译心恍惚看到了一只落水后依旧彬彬有礼地端坐在门外等候的德牧。 季沉烽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听我舍友说，今天在楼道里碰巧看到你回来了，你还好吗？”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连忙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关心道：“审讯完他们就放我出来了，你也没事了？” 季沉烽的神色间难掩疲惫，听到女孩无比关切的声音，却顿时弯起了嘴角，“嗯，都没事了。” 关译心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忍不住喃喃道：“没事就好……” 再抬起头时，对着同样逃出生天的季沉烽，关译心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第16章 校园霸凌事件的开端 翌日一早，关译心便意识到，她昨晚没有再突然半夜惊醒了。 说起来，她从小睡眠状态就不错，夜晚惊醒这种事情，还是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后才发生的。 前几天，关译心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情绪太过紧绷焦虑所导致。 但是现在看来，关译心越发确认，这事八成是真的和郑小希有关。 只是不清楚郑小希是在402那个宿舍里具体做了什么手脚…… 关译心待在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宿舍里不禁有些苦笑。 没想到，换宿舍还成了好事。 果真是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联邦政府那边一抓到郑小希，立刻就封禁宿舍，怕是郑小希他们那些邪教徒以前就干过类似的事情。 关译心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有些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关译心看了一眼课表上的安排。 上午有一节大课，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连带着周末两天，都是空出来的。 关译心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是不是能借这个时间，回去一趟原身所在的贫民区的住处。 她穿越过来就出现在了地下列车上，原身当时身边应该是没带什么行李的，也就是说，原身的大多数物品，应该都还放在家中。 ——最重要的是，关译心需要找到和原身右手中指关节上薄茧相关的一些隐藏线索。 冯洛彬没有意识到这具身体中指关节上的薄茧是写字导致的，这完全是运气。 关译心不敢保证，要是下次再出事，自己还能不能有昨天的运气。 尤其是，关译心在昨天的审讯过程中，直接意外获悉了原身的家庭住址。 她最初在对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直都表现得极其谨慎戒备，连光脑里的信息都不敢随便乱翻。 结果可巧，昨天那个悲伤4号在读取她光脑里的信息时，根本不会顾及什么私人隐私的问题。 以至于，家庭住址这类消息，关译心现在都不需要自己再费心去找了。 她就昨天回来之后，专门查了一下之前出事的n-e-314向地下列车的行驶站点，发现能和家庭住址对上，不至于出现实际住址和个人信息登记里的家庭住址对不上的情况，就稍稍松了口气， 而且，原身的孤儿身份，也和她在地球世界的情况对上了。 关译心一下子就没有了面对原身亲人时会露馅的担忧……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从404宿舍出来，先去了教学楼。 赛博朋克世界本来就意味着强有力的国家政权解体、大型公司垄断且掌握大部分社会权利，人工智能高度发达，且阶级严重固化。 中央大学的学生里，零星几个顶级公司大股东出身的学生，自己的公民等级都在2级甚至以上，他们在学校里一向占据着毋庸置疑的最高地位。 这座城市当地的一些政府要员、还有那些顶级公司的高管、高级技术人员的子女，则是拥有3级公民等级。 就算是相对普通一些的学生，通常也是父母稳定工作、稳定纳税，他们的公民等级往往也都在4级以上。 ——至于关译心，作为刚刚穿越过来第六天的地球少女，5级公民，她对中央大学的学生内部同样阶级分明的状态，其实一无所知。 尤其是，关译心刚刚大一，作为这个班里唯一贫民区出身、并且还住在f区地下宿舍的学生，除了上课的时候，她和自己的其他同班同学之间，几乎就没打过照面。 所以，她和其他同学都不怎么熟悉，人家三三两两扎堆坐在一起的时候，关译心落单得理所当然。 全程紧绷着精神只想低调苟住的关译心根本没意识到，这份陌生之间，其实还有其他学生不动声色的排挤。 直到周五这天，她终于在和自己同班同学的第一次交流中，深刻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关译心做事谨慎，所以特意给edu-7号发消息，认真询问了一下离校回家的相关规定。 然后，这个学校里的人工智能便一板一眼地告诉她，中央大学对大一新生的管理非常严格，在学校正式开学之后，学生回家是要找班长进行登记报备的。 edu-7号：“详细具体的规则和通知，请查阅本专业班级群。” 关译心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一下。 上学这几天，她根本不知道原来还有班级群这件事。 还有，他们班的班长是谁？关译心也没注意到这几天还发生了班干部选举的事情…… 教室里，关译心自己坐了一张桌子，旁边是没有同桌的。 她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去，扬起友好而礼貌的笑容，和坐在她后座旁边椅子上一个带着银色镜框、一身书卷气的女生询问了一下。 “同学，咱们班长是谁？还有，能拉我进一下班级群吗？” 那个书卷气女生顿了一下，她愕然地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诧异。 下一秒，书卷气女生已经无视了关译心，转过头去和另一个邻座的女生窃窃私语了两句。 仿佛在奇怪，怎么会有关译心这样的人，竟然用这样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向她问出这样的话语。 关译心一下子就愣住了。 真没听见和装没听见的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书卷气女生的态度也挺明显的。 人家就是明明白白地对关译心的询问听而不闻，就仿佛她是一个不自知的怪物。 不过很快的，那两个女生就对关译心的没有自知之明失去了兴趣。 前后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们便有些憧憬、有些羡慕地小声谈论起了中央大学近期最热门的话题。 “逻各斯兄弟会今年接纳新成员的秘密考验要开始了，不知道今年被列入备选名单的有多少人。” “最后能通过考验成功入会的人就更少了。” 书卷气女生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们同届的新生里，据说有曙光科技继承人顺位排名前十的人，他肯定是其中一个。” 另一个女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啊”的低呼一声，用手捂住了嘴。 曙光科技这样的庞然大物，它的幕后掌权人、还有未来的继承人，在这个世界上自然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地位。 作为中央大学多年的最大捐赠方，它的继承人在中央大学所拥有的地位，更是无可比拟。 后排一个男生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另外那几个新加入学生会的少爷小姐肯定也都在备选名单上。” “难怪班长最近一直往学生会那边跑，他消息可真灵通……” 关译心竖着耳朵听到了这句之后，心中顿时一动。 她直接给吴学长发了条询问的消息。 吴学长是个说话耿直又有趣的实诚人，和他那酷炫朋克重金属夜店风的打扮截然不同。 对于他的潜在客户，吴学长一向热心又耐心。 “你说逻各斯兄弟会？这个我碰巧知道一点。” 吴学长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他的文字里都充满了热情亲切的意味。 “这个消息的价值有些不菲，学妹，你是喜欢转账支付，还是另外的条件？” 第17章 学长看着给就行 看到“转账支付”这四个字，关译心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早该想到的！ 吴学长有给学生介绍打零工赚钱的路子，并且收取35个点的高额介绍费和佣金，本质上就是在贩卖信息资源。 这会儿直接成了情报贩子，倒也合理。 至于吴学长那句“另外的条件”，关译心连问都没问。 既然有了“价值不菲”这个前提条件，就不是现在的她应该考虑的事情。 关译心当场打字回复：“对不起打扰了，学长，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照顾你的生意。” 吴学长对此并不介意。 他给关译心发了一个“期待的搓手手”的表情包，便体面且友善地结束了今天这一次的对话。 关译心看着光脑屏幕，没有片刻迟疑地又给edu-7号发了条消息。 “亲，帮我查询一下班级群的号码？” edu-7号直接给她发过来了一个点击申请加入的链接。 关译心：“……！” 会自动回复还不需要额外付费的人工智能可真好用啊…… 关译心不禁感慨。 她当场点了申请加入，然后就收到了一条等待审核通过的消息。 想想刚刚书卷气女生面对自己时那惊愕的反应，关译心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一直等到这两节课结束，关译心的入群申请都没有被通过。 她也没收到任何其它的消息。 换言之，对方甚至没有点击拒绝。 而是和书卷气女生刚刚的做法一样，选择了放置不管、直接无视。 关译心挑了下眉，这排挤的态度，也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了。 她索性在教室里来回扫视了一圈。 对上她视线的同学大多数的反应都是视而不见、或者有些不自然的避开。 关译心只是想要询问班长是谁，却愣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有些学生察觉到了关译心的动作，一些小团体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对着她指指点点。 听着教室里传来的带着讽刺的低笑声，关译心一边觉得荒谬，一边直接被气笑了。 她干脆放弃和这群同学交涉，也放弃了当场开口询问班长是谁的打算。 处在这个环境里，对方肯定也会装听不到的。 关译心面色平静地起身离开了教室，仿佛对刚刚来自于周围同学的排斥和嘲讽都毫无所觉一般。 关译心直接去了学生会活动中心所在的那栋楼下面守株待兔。 ——她刚刚记下了班里所有学生的脸，但是并没有在他们胸前看到和吴学长一样的学生会成员徽章。 结合着书卷气女生两人之间的聊天，她们班的班长最近一直往学生会这边跑，就是不知道是正在努力加入学生会，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关译心站在学生会活动中心的门口，并没有等待许久。 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便有一个班上的男生，急匆匆地往里赶。 他看上去有些文质彬彬的模样，嘴角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正对着光脑和人打电话。 “是的，您放心，我对旧教堂那边的环境非常了解，我家里的公司以前承接过这个旧教堂的修建工作，是的，我已经找来了旧教堂的建筑图纸——” 关译心从旁边的大树荫凉里走出来，冷不防地开口道：“班长。” 班长被吓了一跳，看向关译心的眼神里，自然也就带上了几分隐隐地不喜。 关译心才不管班长脸上是什么想法。 她现在一视同仁地歧视在这个班级里搞校园霸凌的所有人。 关译心只是平心静气地自顾自说道：“我刚刚申请了加入班级群，麻烦班长通过一下。还有，我今天下午需要离校回家，来和你报备一下。” 班长愣了一下的功夫，光脑那边的人已经直接把通话挂断了。 挂断前，关译心还隐约听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简短对话。 “确定是那所旧教堂的详细建筑图纸？” “应该是，等人过来再说。” “希望那人动作能快点，考核今晚就开始了，那边有些吵，挂了，烦！” 今晚的考核？ 这个时间节点，应该就是逻各斯兄弟会那个接纳新成员的秘密考验。 关译心顿时心中一动。 难怪书卷气女生她们说班长消息灵通。 这是碰巧遇到考核地点在旧教堂，并且，旧教堂恰好是班长家的公司以前修建的了。 关译心瞬间将这些互相关联的零碎信息拼凑到了一起，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不出意料的话，那张旧教堂的建筑图纸，应该就是班长能够拿出来讨好那些备选人的进身之阶了…… 班长听到光脑那头两人有些不耐的声音后，看向突然冒出来打扰自己的关译心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排斥。 对于关译心提出的要求，他刚要开口推脱，结果就看到关译心拿着光脑“咔嚓”一声，拍了个两人站在一起的合影，并且，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把照片发给了人工智能edu-7号，并备注了一句。 “周五上午10:27分，已和班长报备离校回家事宜。” 人工智能edu-7号大概也被关译心给干沉默了。 那边倒是没有直接发过来一个问号。 它这次选择发过来了一个无语的省略号。 关译心对此毫不介意。 ——学校方面能够确认她有和班长进行报备这一行为就行了。 不然，她可不放心这种明显有小心思、还热衷于搞排挤和霸凌的班长。 关译心这才抬头看向班长，再次礼貌地微笑着重复道：“班长，我的入群申请麻烦通过一下。” 既然edu-7号都能给她发入群申请的连接，只能说明，这个班级群定下来之后也是和人工智能报备过的，或者干脆就是学校分配的群号。 关译心无所谓他们会不会再搞小团体排挤自己，她只要确保能够接收到校方通过班级群发出的一些通知消息就行。 班长大概也意识到了，关译心不是往常那些会自己乖乖缩在角落里当自己不存在、甚至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性格畏缩的贫民区女孩，而是个会主动找事的刺头。 他虽然脸上满是对关译心的厌恶，但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急着去学生会那边讨好这一届新生里地位比较高的人，班长根本没时间和关译心纠缠。 他极其敷衍应付地点开光脑，通过了之前已经被他屏蔽掉的关译心的入群申请。 旋即，班长便头也不回地绕过关译心，一路紧赶慢赶地匆匆走进了学生会活动中心。 关译心同样头也不回地转身。 她打算找个安静地方先把班级群里的各种通知看一遍，确保自己没有什么信息遗漏。 然后，她便要出门，前往原身在贫民区的家中了…… 关译心正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抬头，刚好就撞见了往学生会这边走的吴学长。 吴学长依旧是一身朋克皮衣的夜店咖打扮，浑身上下的金属装饰叮当乱响。 偏偏他还从来都是个见人三分笑的场面人，看到关译心便当即主动挥了挥戴着黑色束带皮手套的手打招呼。 “哟，学妹，又见面了。” 看着和和气气的消息贩子吴学长，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道灵光。 她朝着吴学长示意了一下。 两个人很快便凑到没有人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关译心：“学长，你收购关于逻各斯兄弟会的消息吗？” 吴学长愣住，舔了下银色的唇环惊讶道：“嗯，你有消息？” 关译心并不遮遮掩掩，而是相当干脆地直接开口道：“这次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是在一所旧教堂中进行。旧教堂的建筑商是——”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班级群，这才从通过入群申请的验证信息里找到了班长的名字。 她直接把名字念给了吴学长。 “——我们班的班长刘青安，那座旧教堂是他家里的公司早些年修建的，并且，他已经找到了旧教堂的建筑图纸，将其提供给了参加这次考验的部分备选人。” 说完，关译心冲着简直目瞪口呆地吴学长莞尔一笑，“应该不是独家消息，而且这个消息的时效性也没多久了。” 顿了顿，关译心轻描淡写道：“学长看着给就行。” 第18章 贫民区 吴学长深深地看了关译心一眼，涂了厚重高光亮片的眼皮垂了垂，竟有几分严肃的深沉。 他不再像是平时一贯挂着满脸笑容的模样，而是稍稍正色地说道：“学妹，这条消息如果属实，那它会非常、非常的有价值。” 关译心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我也只是碰巧知道了这个消息而已，如果没有学长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消息变现。” 说完这句，她便停了下来。 吴学长看着关译心的眼睛，挑了下眉梢，越发真诚地说道：“那行，谢谢学妹对我的信任了，我需要对这个消息进行一些验证和补充，稍后直接把钱打到你的账户——” 他的话语突然稍稍停顿了一下，想到关译心当初对于贷款的诸多疑虑，略带迟疑地说道：“或许，你会倾向于把那80万的教育贷款，提前还掉一部分？” 关译心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 关译心的态度越是从容不迫，也就意味着，这条消息靠谱的可能性越大。 两人谈妥之后，吴学长飞快道：“那学妹，我先去忙了，回头联系！” 关译心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吴学长立刻回过头来，带动一堆金属链条晃动。 “嗯？还有什么事？” 关译心压低声音小声道：“还有一条补充的赠品信息。” “我们班的班长刘青安这会儿就在学生会活动中心里面，他手里那份建筑地图，应该已经拿给了学生会里一直等他的那两个男女。” 吴学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根眉钉锐利的闪闪发光。 他顿时恍然，猜到了关译心的消息来源，以及这句赠品信息的言外之意。 ——情报的价值在于想要购买的人对它的需求程度。 关译心这是在提醒他，卖消息不要卖到那两个知情人头上。 另一方面，在有人已经拿到这份情报的情况下，另外的那些备选成员，对这份情报的需求自然也会更加的迫切。 毕竟，逻各斯兄弟会从来不会随便接纳新会员。 每年一度的新成员神秘考验，也从来都不缺乏竞争性。 念及此处，吴学长顿时想起了之前关译心向他询问的那件事。 他同样没有迟疑，压着声音快速道：“虽然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得和你说一句，逻各斯兄弟会，其实是一个中央大学众所周知的‘秘密’精英社团，他们每年都会将10名左右的新生列入备选名额，只有通过最终考验的人，才会成为他们的正式成员。” “记得我之前提醒过你的那些兄弟会、姐妹会的成员吗？他们中的一些核心人员，也只是或许能够进入逻各斯兄弟会的备选名单而已。” 听到这里，关译心顿时回过味来了。 这不就类似于国外常青藤名校的骷髅会一类特殊团体？ 他们的成员除了自身能力外，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有非同一般的家世背景。 只不过，她之前只是有所猜测，现在算是彻底确定了这件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那个班长的行为也就更好理解了。 绝大多数普通人很难进入那些天之骄子的视野，对于班长来说，大学校园反而是他能够接触到这些继承人最简单的渠道了。 难怪他在学生会活动中心的楼下，会那么的一脸焦急。 关译心恍然。 吴学长最后眨了下眼睛，勾了下唇角，笑得有些意有所指，“学妹似乎并不想和这群人有过多的交集？如果以后有这类消息，欢迎随时联系。” 关译心笑了下，点了点头，“好呀！” 吴学长指了指学生会活动中心的方向，然后和关译心告别离开。 显然，得到了关译心的提醒之后，他要先去确认一下，已经拿到旧教堂建筑图纸的人员是谁。 然后，他还得确定一下刘青安家里的公司信息，然后才能把建筑图纸的消息转卖出去。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依旧不想自己悲催的穿越生活中出现很多额外的困扰，还是和这群人保持距离比较好。 · 关译心自己一个人从学校出来，通过站台，再次进入e-n-314向地下列车的时候，心情依旧有些微微的复杂。 这几天的时间，她一直有关注着这座城市里的各种新闻。 只不过，事故当天都没有等到的新闻消息，再多等了近一周，同样毫无音讯就是了。 关译心没有在任何新闻报道中看到关于n-e-314向地下列车出现死亡事故的调查报告。 如非她是当时的亲历者，那场灾难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在地下列车上百无聊赖之际，关译心突然心中一动。 她又去翻阅了一番中央大学相关的新闻资讯。 ——郑小希被抓、她和季沉烽被抓捕审讯然后释放、以及地下402宿舍被彻底封存的消息，同样没有出现在任何新闻页面的一角。 这次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和上次地下列车出事的待遇一样，消息全都被压了下去。 关译心作为两次事件的亲历者，心中突然无法抑制地浮现出了一个新的堪称惊悚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类事件其实并不罕见。 只不过，不管是联邦政府、还是遭遇了这些事件的普通民众，都已经习惯了三缄其口的处理方式。 ——还有从人类社会中近乎消失的书籍。 毕竟，文字可以记载的除了知识，还有各种资讯、消息。 关译心这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所幸，这一次的314地下列车没有再出事。 她从车站里出来后，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后，循着既定的路线一路穿行。 前面的街道越发拥挤、破旧。 周围路过的行人越发麻木、疲惫。 大街上的霓虹灯牌都时不时闪烁一下，亮一半坏一半，偶尔还会发出“滋啦”的电火花声音。 那些黑压压的高楼大厦如同凌乱地杂草一样，从泥地里钻出来拥拥堵堵地挤在一起。 关译心抬起头来，狭窄逼仄地空间有种令她近乎窒息的阴沉和压抑。 墙角的垃圾堆更是除了腐烂和酸臭，还散发出一种劣质刺鼻的机油味。 关译心屏住呼吸，很快收回视线。 她加快了脚步，越发步履匆匆地朝着贫民区的住处走，不再去看那些路人身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甚至还带着些锈蚀痕迹的机械义肢。 从中央大学一路来到贫民区，就仿佛从一座崭新的科幻城市一路走到了衰败的废土颓垣，关译心再次无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混沌感。 等她终于找到地址上那栋楼的时候，站在外面看着楼道口字迹破损掉漆了一半的楼号数字，关译心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该叹口气。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贫民区那几不可见、一阵台风都能让两栋高楼晃动着撞到一起的楼间距让光线更早地暗了下来。 周围的环境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沉寂，楼里更是寂静地仿佛坟墓。 在这一刻，那些喧闹地噪音在这里似乎都成了带有人间悲欢离合的奢侈品。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走近楼道里，按下了电梯。 随着“嗡”的一声有些沉闷地不正常晃动声，电梯门在关译心的面前缓缓打开。 她走了进去，人到一半的时候，电梯感应门便已经反向缩了回来。 关译心顿时悚然一惊。 她飞快地侧身进去，看着明显机器老化、感应失灵的电梯门，手指按下楼层号的时候，动作都额外放轻了些，生怕看到它突然坏掉出事。 看着有些雪花感的数字屏，关译心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道，这里的电梯，竟然还是地球现实世界中常用的那种需要人去手动选取的模式。 而在中央大学、以及调查部办公楼的时候，却根本就没有需要自己去按的流程，完全是人工智能在维持大厦内部的一切管理和正常运行。 关译心一路提心吊胆地盯着电梯上行。 一错眼，她还就瞧见了这里居然也明目张胆地贴着带颜色的小广告。 只是小广告纸的颜色早就已经陈旧掉色了，也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 到了十八楼之后，关译心更是立刻从电梯里面胆战心惊地冲了出来。 贫民区这边的门锁都不是智能门。 关译心摸出身上那把钥匙，心情复杂且动作十分熟练地拿着钥匙把门锁拧开。 刚一进来，关译心就因为不适应里面极其潮湿发霉的味道，被刺激得鼻腔发痒，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她捂着鼻子愣了一下，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走到房子里面之后，关译心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室内斑驳剥落、带着水汽浸透痕迹地墙皮。 脚下也突然传来了突兀的“嘎吱”一声。 关译心“嘶”地吸了口冷气，低下头，发现是因为地面过于潮湿、所以已经彻底被泡发并翘起了角的地板。 赛博朋克世界的十八楼窗外也是看不见阳光的。 但是，十八楼会有这么潮湿吗？ 关译心满心疑惑。 她在面积狭小到还不如中央大学四人间宿舍的屋子里绕了一圈，然后就愕然地发现，墙角一个巨大的桶里竟然还剩下了一层已经落了灰尘的水。 这个桶的下半段，则是接了一根医院吊瓶一样的塑料管，上面还带着眼熟的输液流速调节器阀门，正顺着没有针头的水管末端，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来。 关译心：“\\u003d口\\u003d？？？” 啥玩意儿！！？ 关译心整个人愣住，简直匪夷所思。 这满地泡发地板的水、和潮湿地诡异的环境，是原身自己搞出来的？ 第19章 原身留下的笔记本 关译心站在那个大桶旁边转悠了一圈。 低头看看泡发了的地板，再看看那个塑料管，她的脑海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楼下那户竟然没找上来吗？ 关译心先将这个房子里面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便在卧室门口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微微叹了口气。 房子进门是不足一平米的门厅，紧接着就是连在一起的卧室。 厕所挤在旁边一个小角落里，马桶和水池挨着，属于站起身就能撞上去的距离。 卧室的面积稍微宽敞一点，但为了节约空间，和学校宿舍一样是上床下桌。 并且，下桌的位置已经被简易储物柜堆叠地满满当当，根本走不进去。 抬头能看到卧室有一扇窗，只不过，走到窗户面前就会发现，外面看不到什么风景，只能看到另一栋极其靠近的裹着陈旧粉刷涂层的钢筋水泥。 关译心低头，数着地板的数量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整个房子加起来，大概有个十二三平米？ 要是一个人住，这个平米数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原身为什么要在这么狭窄的房间里，放那么大一个水桶？ 必然不可能是楼里经常停水导致的习惯性储存生活用水，水桶底部那么明显一个塑料管子摆在那里呢！ 关译心已经仔细检查过一遍了，洗手间的水池那里也能正常的放出水来，且没有水流时不时干涸的痕迹。 关译心像是困兽一样在这个狭小的鸽子笼里转了一圈。 她想找个能坐下来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然后思考，却愣是在又听到几声“嘎吱嘎吱”地板被踩下去的动静后，徒劳地停在了原地。 ——房子里根本没有能够坐的地方。 哪怕给那个水桶加个硬点的盖子呢？ 这样人就能坐上去了不是？ 关译心有些头疼地想着，眼神有些无奈的失焦。 她站在这个房间里，根据这里留下的各种细节，试图模拟出原身在这里生活时的状态。 然后她就颓然地发现，原身在这里，似乎就不是在正常的生活……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蓄意将自己的住处水淹。 又不是海水里的生物上岸了。 而且，这里虽然无比潮湿，但是，原身在放水的时候，似乎还真就小心翼翼地。 她应该是一直都让家里的地面保持了湿润，却又控制了水流的大小，尽量避免了这些水会渗到楼下去。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诡诞不经、难以理喻。 她走到窗户那里，伸手打开了窗。 窗外隐约有几丝风吹了过来。 不知为何，风里隐约还带着些陈旧的铁锈味，却也稍稍吹散了房间内的闷热和湿气。 好在，流通的空气让关译心一直不上不下憋闷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喘匀了。 她在寂静的风中听着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有些诡异的失神。 那阵“砰、砰、砰”的跳动，似乎已经脱离了身体的整体，并且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了耳朵里的鼓膜，并扩散至大脑中。 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这个房间似乎唤醒了这具身体里隐藏着的、某些失控的本能。 是房间里过度潮湿的水汽？ 关译心不明就里，但是她隐约能够察觉，如果放任这个变化持续下去，似乎会发生一些超出她控制的事情。 关译心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走到了窗边，伸手将窗户整个敞开。 她的手指攥紧了生锈的栏杆，因为过于用力，骨节处甚至泛起了一阵青白色。 关译心缓了一会儿，再转过头来看向室内的时候，嘴唇抿紧，紧张得崩成了一条直线。 一直等到房间里湿润的水汽全部都被风吹散，关译心那快到不正常的心跳才终于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她做了个深呼吸，右手按在了左手腕处的寸口脉上，对着光脑的一分钟计时器数了一遍心率。 确定自己的身体状态应该是稳定下来了，关译心这才重新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挪动着脚步，抓紧时间在这个房间里翻箱倒柜、寻找线索。 持续了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搜寻和整理后，关译心累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她把床铺下面的杂物柜一个个全都清了出来，包括衣服的衣兜、帽子，就连布料中间的夹层都没放过。 托那些被翻出来的杂物柜的福，差不多收拾完东西之后，关译心直接把柜子当椅子，坐在了上面。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略微休息了几分钟，便抬头看向了床铺的方向。 整个房子里现在唯一没翻过的地方，就只剩下这里了。 关译心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了，等下收拾完该吃晚饭了。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关译心爬到了床上，将枕头、被子和床褥一层层地检查了一遍。 很快，她便在褥子中间的部位，找到了一层可以卷起的略微硬质存在。 ——手指一摸上去，那触感就很像是软皮的笔记本。 关译心对着床上垫着的褥子琢磨了一会儿，然后从旁边的拉锁那里，将这个笔记本取了出来。 从略微脱落掉色的封皮就能看出来，这个笔记本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 活脱脱一幅高中生上英语课记笔记反复摧残过了整整一学期的模样。 关译心又摩挲了两下右手中指上的薄茧，目光继续在床铺上面逡巡。 她能找到的，起码应该还有一支笔。 知道了原身藏东西的思路后，关译心没过多久便在枕头芯的内部抽出了一根钢笔。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好像还没在这个房子里发现墨水一类的东西…… 而且，就只有一个软皮笔记本而已，就算正反页全部用最小的字全部写满了，也不至于能把指关节上摩出茧子？ 更何况，她略微翻看了一下笔记本，虽然记了不少东西，但里面还是挺多空页的。 关译心作为一个高三毕业生，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很有经验和判断力的。 怀揣着复杂的探寻心情，关译心缓缓翻开了这个笔记本，仔细阅读。 扉页上并未写下任何人的名字，而是只有一串手写的数字编号：s002xg1-（se）-del。 关译心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总感觉这东西有点像是有规则的实验室编号。 但是，她实在是很难从这样一串编号里看出什么明确的信息来。 扉页后面是笔记本的正页，里面的内容同样乏善可陈。 大量被简写的代号充斥在每一页纸面上，记录者的字迹也颇为潦草，那些英文字母还带着点圆圈式样的花体字。 关译心仔细盯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将手写的阿拉伯数字0和字母o略微区分开，其辨识难度，和看医生手写的处方认药也不遑多让了。 说真的，这个笔记本上的记录简直看得关译心一阵阵眼前发黑。 关译心很快便放弃了挨个去辨别那些字母能不能组成有意义的单词这件事。 确认自己暂时无法从这个笔记本上得到明确线索之后，关译心一边将床铺上的东西恢复整理好，一边开始思索，要怎么重新藏起这个笔记本来。 继续留在这个出租屋里肯定不行。 调查部的人是知道她在贫民区的住址的，就这么放着，万一哪天调查部的人突然奇想过来调查，早晚会出隐患。 拿去中央大学里面就更不可能了。 虽然不知道是郑小希自己哪里露馅了，还是被人发现举报了，反正郑小希她就是这么进去的。 关译心思来想去，设想了好几种做法，然后又逐一分析可行性。 诸如把这本书拆开一页一页的封在墙壁里、把收纳柜内部的板材挖成中空藏在里面、把分散的纸页夹在不透明的彩色包装纸中间，再把彩色包装纸折成假花然后插在花瓶里，拼的就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视觉盲点。 但是琢磨了半天之后，关译心终于还是痛苦地“啊”了一声，直接有气无力地躺在了床铺上。 毕竟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外来者，关译心对这里始终充满了戒心，她甚至忧伤地发现，自己现在明显有点被害妄想症的倾向了。 关译心举着笔记本，深刻地意识到，只有把这个笔记本里的东西全部记入自己的脑子里，然后再把笔记本毁尸灭迹，才是最符合她自己安全的稳妥做法。 至于直接把这个笔记本销毁掉，权当没这回事的思路，关译心从一开始就没考虑。 ——毕竟，要是不把笔记本里的内容记下来，她同样不甘心。 原身身上明显藏着许多危险的秘密，这个笔记本被她藏在家中，很可能也是有特殊意义的。 关译心自己可以做到不好奇、不探寻，但是，从郑小希出事她就看出来了，很多事情光她靠自己想是没用的。 放着可能有用的线索就这么轻易地毁掉，万一以后真用上了，关译心得憋屈死自己。 关译心思前想后，连电梯里那张带颜色的小广告竟然是纸片、这广告居然有人敢贴亏得没人举报这件事都联想到了，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背！ 高三生最擅长背诵了呢！ 趁着高考刚结束，脑子还没变成一团浆糊的时候，抓紧时间背下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很快从床上爬起来。 她坐在储物柜上，直接背靠着床铺下面的桌子，拿着钢笔将那些潦草的字迹誊抄了一遍。 然后就开始对着清晰的内容死记硬背，试图把笔记本上的东西在短时间内全都塞进自己的脑子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个笔记本上的字迹实在是过于潦草和占地方了。 关译心工工整整地把笔记本上的内容抄下来之后，惊喜的发现，其实有用的内容总共也没几页。 她一边苦哈哈地背诵，一边还试图安慰自己。 这不比背诵圆周率后面几百位有价值多了！？ 第20章 旧教堂 确认自己把笔记本上的东西都背下来了之后，关译心终于头昏脑涨地抬起头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关译心没找到打火机，想了想，便打算换个方法将笔记本销毁。 她将这个软皮的笔记本拆开，还重新检查了一遍是否有夹层。 待她确认，这个笔记本里并没有那些实验记录以外的内容之后，关译心仔细地将笔记本一页一页地撕碎，然后将碎纸屑全都倒进了一口小锅里，直接上水开始煮。 碎纸屑很快便融在了热水里，随着气泡微微沸腾。 多煮了一会儿之后，碎纸屑已经差不多全都变成了纸浆的状态。 关译心将这盆纸浆分次倒进马桶里冲了下去，然后又挤掉了钢笔里的墨水，直接不盖笔盖的放在那里风干，做出一副根本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她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关译心环视了这个屋子一圈。 忙碌了大半天，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恢复平静。 关译心把从学校食堂带出来的晚饭随便隔着热水加热了一下，吃完东西后，一种无比真实的疲惫感，瞬间袭了上来。 身心俱疲的关译心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做了。 看看依旧潮湿的房间，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琢磨着等下早点休息，翌日一早就起来收拾行李，然后回学校。 她并不想追究原身在这个出租屋里究竟是在做什么，只想明天临走前把这一切可疑的地方全部掩盖过去，然后好好活着。 关译心走到窗边，本来是想关窗户然后睡觉的。 但是，想到之前刚进这个房子里时萌生的那种难以形容的不安感，关译心手上的动作瞬间又有些迟疑。 这要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体再出现问题，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要现在拖着疲乏的身体收拾行李直接离开，关译心也不放心。 贫民区这边鱼龙混杂、治安也差，都明知道晚上出门不安全了，关译心肯定就会尽量避开这个时间段。 思来想去，关译心还是打算开着窗户熬一晚了。 哪怕晚上气温再凉一点，也比那种濒临失控的诡异感要好太多了。 关译心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学校宿舍可是位于地下、根本就没窗户的，这会儿难得有窗户还被迫不能关了，正好可以珍惜这个机会，多吹吹风透透气。 突然之间，屋子里的灯一下子就灭了。 整个室内光线全无，瞬间暗了下去。 关译心一愣，是跳闸了？或者停电？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拉开窗帘，朝着外面张望，打算看看别的楼上是否还亮着灯。 就在这时，她手腕上的光脑，却突然“滴”地一声，收到了一条消息。 关译心低头，发现是吴学长。 “学妹，那条消息已经卖出去了，总共一口价卖了十万。消息源是你提供的，建筑图纸是我找人弄来，然后才一起转手的，你六我四，你觉得怎么样？” 关译心立刻打字回复道：“可以，学长给的价格很公道了。” 几分钟后，关译心的光脑上，便收到了六万的转账消息。 六万块，对于自己的教育贷款来说杯水车薪，但是也足够给自己减轻不少的压力了。 关译心打开贷款账户，小心翼翼地操作了一番后，教育贷款账户很快从负八十万，骤降成了负七十四万。 看着教育贷款上已经减少的六万块，关译心顿时心情愉悦。 她单方面决定，自己现在可以原谅那位态度恶劣、看不起人还搞校园霸凌的班长刘青安了！ 另一边，小赚一笔的吴学长也心情愉快地又和关译心发消息闲聊了两句。 吴学长：“学妹周末这两天有时间吗？学长想请你吃个饭。” 关译心立刻回答：“有时间！” 虽然学校食堂的简餐不算贵，但是作为一个刚刚大一身上就背着七十四万负债的人，关译心觉得，既然有人请客，那还是能蹭一顿是一顿，能省一点钱是一点钱。 旋即，她随口询问道：“学长是有什么事情吗？” 吴学长实话实说：“赚了一笔钱总要稍微庆祝一下的。还有就是，我想问一下，你目前有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打算，本来想等吃饭的时候再和你面谈的。” 很快，关译心便从吴学长这里了解到，学生会的成员虽然大部分都是那些兄弟会、姐妹会的成员，不过，总还是会有一些普通学生的。 豪门出身的少爷小姐们加入学生会是为了资历好看。 在他们刷漂亮资历的时候，总还是要有一些真的能干活做事的人在这里忙碌的。 对于平民出生的普通学生来说，学生会无疑是能让他们接近上一阶层时最触手可及的渠道。 关译心想了想，很快就想通了。 刘青安的定位是那些少爷小姐们的跟班。 自己和吴学长这种，大概就是学生会负责干活打杂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禁和吴学长打趣道：“学长上次还建议过我，尽量和兄弟会、姐妹会那些人保持距离呢！” 吴学长当即表示道：“上次对学妹还是不够了解。” 关译心不觉莞尔。 尤其是看到吴学长无比诚恳地和她表示，她对信息资源十分敏锐，学生会于她而言，绝对是一个可以充分发挥能力、收集有用信息的好地方的时候。 关译心脑海中顿时灵光一现。 她的收集分析能力？在学生会？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除了打杂之外，吴学长在学生会还兼职拉贷款，她的话，大概是兼职当狗仔？ 关译心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到现在也没寻摸到一个靠谱的赚钱思路。 现在听吴学长这么一说，学生会里好像还真能找到这类“勤工俭学”的机会呢？ 从小在警察局里长大，也时常见到那些叔叔阿姨们办案，关译心在这方面的确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就像是今天的消息一样。 虽然不是每天都有逻各斯兄弟会的重要情报，但是曙光科技那位继承顺位排在前十的少爷，他身边的消息那肯定是值钱的。 关译心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很快和吴学长回复道：“不过我还有一些小小的疑虑，学长，等我们明天见面了再详聊？” 和关译心一拍即合的吴学长立刻发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过来。 “好的哟！学妹这会儿是在宿舍？咱们明天约个什么时间，午饭还是晚饭？” 此时，窗外的其他高楼大厦，也都没有了灯光，陷入一片昏昏沉沉的渺茫，仿佛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 只有楼宇的间隙里，隐约露出些许幽微的绿色荧光，就像是寂静长夜里的一点鬼火。 不过关译心猜测，那大概是楼层之间安全通道的感应灯。 确定是整个贫民区这边都停电了，关译心反而松了口气。 她也不用出门找电闸了，睡一觉明天提着行李就跑路。 她刚要收回视线，目光却猛然间一凝。 一片暗淡的黑夜长幕，在遇到楼下不远处一座矮小的建筑时，却戛然而止。 那是一座造型经典的教堂。 当周围所有的建筑都断掉了电源之后，只有这座小小的旧教堂，还在黑暗中散发出昏黄却温馨的光。 它似乎就这样在无声无息间成为了这片黑暗中唯一通向光明的出口。 关译心甚至还在旧教堂的门口，看见了几道高矮不一、姿态各异的人影，正依次鱼贯而入。 不会？不会？ 不会就这么巧？ 那座逻各斯兄弟会搞入会考验的神秘旧教堂，就是这边贫民区的这座？ “嘶！” 关译心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举起光脑，远距离拍了一段不甚清晰的录像。 她打算立刻和吴学长确认一下旧教堂的地址。 如果没错的话，这可就是神秘的逻各斯兄弟会难得一见的珍贵考验现场实拍视频了。 虽然这视频能不能卖钱还两说，但是先录下来肯定没错…… 想了想，关译心并没有将视频发给吴学长，而是从里面截取了一张照片。 吴学长：“！？？” 他就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得直接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身上那些叮叮当当的金属链子都“啪”的甩飞了出去。 吴学长顾不上打字，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那声线听起来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学妹！？” 关译心冷静地问道：“逻各斯兄弟会神秘入会仪式的考验，这种照片能卖吗？” 吴学长压抑着激动：“能，而且很值钱，但是我怕转头咱们刚收到钱，我们两个就会一起被逻各斯兄弟会的人抓出来然后灌水泥扔城市外面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关译心只能遗憾道：“那还是算了，太危险的生意不值得。” “咳，”吴学长故作小声道：“那还是可以先等过了这个风口浪尖之后，有机会再尝试把照片卖一下的。” 关译心顿时有了思路：“到时候还能方便他们对着照片品鉴是谁通过了谁翻车了？这话题保准能吵起来！热闹啊！”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一拍即合。 吴学长真情实意、满心敬畏地表示道：“学妹您先忙着，我这边就不打扰你了。” 关译心总觉得吴学长似乎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也没必要解释。 此时，站在旧教堂门前的人已经全都走了进去。 关译心趴在窗口那里，又拍了两张旧教堂在黑暗中遗世独立，笼罩在那如烛火、如星辉般柔光下的照片后，便再度拉上窗帘，准备躺床上休息了。 关译心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 室内多日潮湿的水汽，似乎把床铺、被褥全都浸透了，让关译心自始至终，都仿佛被一种来自深海的气息所包围。 脑海中，来自原身凌乱的记忆变成了一张张碎裂的图片，如同走马灯一样匆匆闪现而过。 伴随着彻夜不停的“滴答、滴答”的水滴滴落的声音，关译心恍惚从那些破碎的画面中，看到了神秘而冷白的实验室、龟裂而漆黑的海底峡谷、镌刻着诡异符号的破旧石板、还有用暗红色鲜血誊抄的混乱日记…… 梦幻而绚丽的光影笼罩在波涛澎湃的海面上，下一秒，扬着旧日白帆的破船已经搁浅在了荒凉的浅海礁石滩上。 黑夜阴沉沉的，惨白的月光透过层云的缝隙，冰冷而神秘地压在倾倒的船帆上，似乎将搁浅的船只从中间硬生生地切割成了不均等的两份。 那些画面并不连贯，清晰和模糊时而交错出现。 关译心在睡梦中，渐渐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窒息感。 仿佛溺水一样呼吸困难的痛苦和挣扎，让关译心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 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又在剧烈的跳动，仿佛要从干裂疼痛的喉咙里冲出来。 她的耳朵也有一瞬间的轰鸣，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哗哗的流淌时发出的令人惊惧的水声。 关译心坐在床上，怔怔地抬起手摸了摸心脏还在撕扯地生疼的位置。 再一看手腕上光脑的时间，这会儿还不到清晨五点。 贫民区十八层的窗外依旧看不到地平线上是否多了一抹鱼肚白。 她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无边的黑夜似乎在朝着半明半昧的灰色过度。 关译心缓了缓，喘了会儿气，决定天一亮自己就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她从床上爬下来，眼睛早就适应了此时微弱的光线，摸着黑按了下屋子里的灯，发现周围依旧是暗着的。 贫民区这里似乎并没有人会连夜检修供电电路。 关译心抿了抿唇，点开手腕上的光脑，凭借着显示屏散发出的一点幽微的光，开始快速打包收拾行李。 这个房子里其实只有少量的衣物，并不怎么占地方。 关译心将这些可以拿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之后，又将那个巨大的塑料桶里仅剩下一桶底的水倒掉、用抹布擦干，并且将输液的透明塑料管抽掉卷了起来。 她将屋子里剩余的一部分东西直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这个大桶里，就仿佛是用它做收纳一样，然后又塞在了床铺下面空出来的桌洞里。 此时，窗外的天色，终于不是那种阴沉沉的状态了。 关译心几乎是盯着光脑的时间，等到早上七点一过，出门的行人应该多了些，她便立刻提着行李出门，头也不回地快速朝着最近的一个地下列车入口通道方向走去。 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居住在这个贫民区里的人们，却异常的热情和友好。 楼下一个行人看到她，那张麻木的脸上便露出了友好到近乎怪异地微笑。 他热情地主动和她打招呼，“愿主保佑你。” 关译心惊讶地点了点头，“谢谢？” 那个行人顿时站定了脚步，无比虔诚地向关译心推荐道：“美丽的女士，或许你需要一个能够得到心灵平静的地方，来教堂和我们一起向主祷告！” “……那还是算了，打扰了。” 关译心立刻谨小慎微地绕过这个人继续往前走。 然而，当她连续遇到了好几个早起的行人主动且热情地给与她的相同的建议之后，关译心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不对劲了。 虽然那些行人并没有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直接围上来，但是，只是看着他们头也不回地朝着旧教堂进发，关译心便瞬间有种自己被邪教分子、或者丧尸围城包围的惶恐。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错乱感，让她几乎举步维艰。 她的脑子不会也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关译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丢掉行李，直接跑？ 关译心的脑子飞快转动。 那她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她注定和便宜的生活用品无缘是吗？ 贫民区那些人在发现关译心根本不搭话时，并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但是，只是看着他们，关译心便止不住地心底一阵阵发寒。 正当关译心躲避着怪异的人群，渐渐靠近了旧教堂，正打算贴着路边最远的位置溜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旧教堂那边传来了一声带着指责和错愕地惊呼：“关译心，你竟然跟踪我！？” 关译心几乎是惊喜地转过头去。 周围存在一群不正常的“友善”路人的时候，有个说话难听、没事找事的班长，都是让人安心的存在。 你看他多正常啊！ 关译心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都这样了，她的班长还有时间坚持自说自话，阴阳怪气地怀疑她污蔑她、顺便搞校园霸凌呢！ 什么叫做敬业！ 什么叫做人设不崩！ 第21章 最差的一届新生 “跟踪？什么跟踪？” 祁雁乔突然开口，声音里压着股不加掩饰的厌倦。 冯慎思就站在祁雁乔身边，见她一脸不耐，立刻看向了刘青安，开口追问道：“怎么回事，你认识的人？” 关译心闻声顿时好奇得瞥过去一眼。 她听得出来，这一男一女的声音，好像就是之前不耐烦地挂断刘青安通讯的那两个。 那个性格很急、总是不耐烦的女孩子身量很高，眉眼间是一种极其锋利的妩媚。 明明身上的衣着偏成熟，但是她身上却随意地披了一件宽松的男款学院风风衣，顿时透出了几分股慵懒随意的傲气，是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印象深刻的明艳型美女。 至于旁边那个沉稳的男生，倒是十分常见的学生打扮，款式偏向优雅的休闲裤和学院风衬衫，领口处还戴着领结，仿佛正参加校园活动一般。 关译心左右看看，顿时恍然——女孩子身上披着的风衣外套应该就是这位哥们身上脱下来的。 他们这群人应该是在旧教堂里待了一夜，昨晚的风是有点凉，这男生还挺有绅士风度。 想到他们俩之前就形影不离，这两人关系应该不一般…… 双方的视线对上，关译心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来。 刘青安没事找事和她过不去，可对于刘青安疯狂讨好的这对男女，关译心还是不想招惹的…… 然而，刘青安却是刚一见到祁雁乔和冯慎思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关译心身上，便立即变了脸色。 他几乎是惶恐地抬手指向关译心的方向，忙不迭地泼脏水道：“她是我们班上的人，她在跟踪我们！” 关译心：“？” 关译心直接瞥了刘青安一眼，一点也不客气地反驳道：“班长，你没事？你刚刚还说我是在跟踪你呢，一转眼就改口变成我在跟踪他们了？” 话音落下，关译心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刘青安，直接点名道：“别胡扯了刘青安，我要离校回家可是提前和你报备过的。” 说完，她还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还挺会找理由作筏子的。” 被关译心一阵嘲讽的刘青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焦虑地飞快看了祁雁乔和冯慎思一眼，还想试图找补两句。 但看到祁雁乔的脸色越发不耐，刘青安便立刻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继续吭声了，只是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关译心一眼。 关译心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 几个学生之间的闹剧，丝毫没有影响到周围那些贫民区的人前往旧教堂的脚步。 他们似乎直接无视了站在旧教堂门前的这几个学生，甚至没有人转头朝着这边看一眼。 就在这时，关译心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刚刚在楼下还在热心地向她宣传旧教堂的中年人！ 关译心顿时眯了下眼睛。 意识到情况更加不对劲了…… 她发现，那个中年人却仿佛已经不记得刚刚向她推荐旧教堂的事情了，他就这样迈着整齐到近乎僵硬的脚步，眼神里流露出了病态的热烈和痴狂，一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旧教堂里面。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抿了下嘴唇，不动声色地往路边行人稀少的方向站了站。 这会儿将视线转向这些前来祈祷的信众之后，关译心很快便发现，那些不分年龄的男男女女们，大部分都皮肤粗糙干瘪、苍白。 他们身上随意地穿着带有破损、甚至带有明显污迹的旧衣服，虔诚而急切地走进了旧教堂。 他们的步伐整齐又络绎不绝，有种和贫民区格格不入的、令人头皮发麻地规整秩序，就仿佛是在集体出行的蚂蚁，每一个个体都沿着上一个人走过的路径，循环往复。 那不像是一个个生动的活人，反而像是整齐却僵硬的提线布偶。 关译心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想要距离这个诡异的旧教堂远一点…… 刘青安一直都在死死地盯着关译心的一切举动，见状立刻惊疑不定地叫道：“你在做什么？” 关译心已经懒得理会这个一惊一乍、没事找事的家伙了。 不过，对上刘青安前面那一男一女探寻的视线后，关译心想了想，却又主动开口提醒了一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边的城市明明永远都是阴润潮湿的，但是，刚刚这些信众脸上和手指露出来的皮肤，却全都呈现出了类似于失水般的干瘪，就仿佛——” 关译心的语气微微停顿了一瞬。 冯慎思清冷的声音把后半句话接了下来：“——就仿佛，是被抽掉了生命力一样。” 关译心情绪有些压抑地点了点头，“是。” 祁雁乔听得“嘶”了一声，豁然瞪大了眼睛瞧向那些古怪的贫民区普通人。 “这都什么玩意？” 旋即，祁雁乔越发没耐心地皱眉道：“这个旧教堂到底在搞什么鬼……” 说完，她还看向了关译心，冷不防地开口问道：“还有你，你怎么都快躲到路边墙角去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迟疑着回答道：“嗯……给刚刚那些虔诚的信众让让路？” 祁雁乔：“……” 冯慎思：“……” 祁雁乔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个躲远的理由还可以再敷衍一点。” 关译心甚至笑了笑，并不做任何反驳。 与此同时，旧教堂里面又走出来了好几个面色不豫的年轻人，明显是是祁雁乔、冯慎思他们一伙儿的。 估计这些人都在旧教堂里面触了些霉头，所以才会个个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关译心猜测道。 他们一路和那些贫民区信众逆向而行，自然也就更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些人僵硬的四肢、干瘪瘦削的面孔…… 几个衣着精致的年轻人顿时皱了皱眉，甚至主动做出了避让的动作。 看到站在路边的祁雁乔和冯慎思，还有和他们两个相对而立，都快要缩到墙角里面去的关译心，两个勾肩搭背的双胞胎顿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喂，冯慎思，祁雁乔，你们干嘛呢这是？” 左边那个双胞胎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他直接把下巴都搭在了自己兄弟的肩膀上，搂着对方的脖子挑了挑眉，眉飞色舞地调笑道。 “她是谁？”右边那个神色冷漠的双胞胎则是一边充当自己兄弟偷懒的架子，一边看向了关译心，略微抬了抬下巴，只骄矜地吐出了简洁的三个字。 冯慎思和祁雁乔两人都没开口回答。 刘青安在被关译心当面怼过两次之后，也不敢在这里继续胡扯。 一时间，场面竟然寂静下来。 那个眉眼生动的双胞胎直接就被这冷场给逗乐了。 他懒洋洋地搂着自己兄弟的脖子一边往前挪了两步，一边随口问道：“怎么说？突然沉默是金了？” 最后，还是关译心一脸诚恳地主动回答道：“其实，我只是碰巧认识他，又碰巧路过的人而已。” 关译在随手指了指刘青安。 “那不是冯慎思和祁雁乔的跟班吗？” “啧，他认识的人，能是什么重要角色不成……” 听到那些人习以为常的傲慢和刻薄，刘青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只是，他敢随便和关译心指责诘问，对于身后那些人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嘲讽的评价和怀疑，却只能露出更加谦卑、讨好的笑容。 一个衣着风格优雅淑女的姑娘双臂抱在一起，“其实我昨晚就想说了，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你们竟然带了个跟班过来？” 另一个人笑了笑，声音意有所指，特意回答了一句道：“听说，那个跟班家里的公司做过建筑。” “哦，就那个建筑图纸啊。”有人特意拉成了调子回应道。 “咦，你们也出来啦？”祁雁乔直到这时候，才终于转过身去，故作关切地开口哂笑着嘲讽道：“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一定有什么收获？” 祁雁乔的长相本就精致明艳，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身上宽松的男款风衣时，动作更透出了几分悠然随意的姿态，只是，她那张漂亮妩媚的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地假笑。 优雅淑女斜了祁雁乔一眼，也扯着嘴角哼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显然是毫无收获了。 反而是另一个体态敦实肥沃、脸颊也胖乎乎的、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男生，主动走到了祁雁乔和冯慎思这边。 胖男生好脾气的笑着摆了摆手，“能有什么收获啊？” 他一幅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模样，开口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偏偏抱怨的时候，竟然也是乐呵呵的，“刚在里面白折腾半天，我还不如之前就和你、还有冯慎思一块出来，我现在头疼死了。” 冯慎思立刻关心了一句道：“胖子你没事？” 胖子叹气：“我感觉这一晚上我掉了得有两斤肉。” 关译心默默地冷眼看着这群出身豪门的少爷小姐们一见面就开始互相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总共才就九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可以拉出几十个小群互相吐槽的关系…… 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同进同出，明显的关系很好。 那一冷一热两个双胞胎和连体婴儿一样，走路都挂在一起，显然也是锁死的状态。 胖子和祁雁乔、冯慎思应该有点交情，但他刚刚又是和另外六个人一起的，关译心猜测，估计是老好人类型？ 至于那位优雅淑女，似乎是长年累月地和祁雁乔互别苗头…… 这群人百无聊赖地聚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和菜市场的五百只鸭子一样聒噪。 祁雁乔挑了下眉，“陆少还没出来呢？” “没，他说还想再继续看看。” “能看出什么线索来吗？” 双胞胎中热情的那个摇头笑道：“我又不是陆少，我怎么知道？哎，不过我觉得玄。” 胖子感慨：“天哪，我们不会是唯一一届没有人通过入会考验的？” 另一个男生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住口！不要用你人类的温度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胖子配合地做出了一个给自己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不得不说，听到这群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因为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小事没完没了的奚落和抱怨之后，关译心原本被贫民区那些诡异的路人弄得一阵阵发毛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趁着那群人毫不避讳地互相指指点点，除了忍气吞声的刘青安之外，已经没有人再关注她这个路人小透明了，关译心立即默默地又后退了两步，打算独自开溜。 关译心微微动了下手指，甚至迫切地想要给吴学长发一条消息。 说不定，她还来得及告诉吴学长，这一轮次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似乎有点出师不利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种消息能不能卖钱…… 今年这届新生绝对是最差的一届了jpg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冷冷淡淡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却突然压过了那边几个人堪比五百只鸭子的嘈杂和喧嚣。 “站住！” 关译心的心里突了一下，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面色丝毫不变，若无其事地拎着行礼继续往前走，假装自己什么没听到。 下一瞬，一道陌生的身形便突然闪现到了关译心的面前。 正在走路的关译心差点就直接撞在对方身上了。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拎着行礼的手指也不由得收紧，漆黑漂亮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关译心确信，自己根本就没能看见这个人出现的动作！ 她的视线里甚至来不及出现一道晃动的残影。 这真的是人类的速度吗……？ 关译心这会儿的心情，不亚于当时在地下列车上遇到那些危险的怪物。 就刚刚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背脊发凉，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被人盯上时极其深切的危险和不安。 与此同时，关译心也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阵令她头皮发麻地惊呼，“陆少！”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阵毫不犹豫就朝着这边过来的、急切而匆忙的脚步声。 关译心：“……” 这是闹哪样啊？ 挡在她面前的这位“陆少”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微微弯起嘴角时，的确帅得令人目眩神移。 奈何关译心这会儿还被刚刚那非人的速度晃得头疼，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对方这张英俊逼人的脸。 毫无疑问，这位刚刚出现的“陆少”，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曙光科技继承顺位排在前十的那位继承人了。 他一出场，刚刚还在互相阴阳怪气的几个人顿时全都收敛起来了，行动间明显多了几分恭恭敬敬的意味。 陆流泽微微低下头，近距离打量着关译心那纠结无奈、没有半点惊喜、反而颇为惊吓的表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 关译心“唰”地飞快后退了一大步。 陆流泽：“？” “你躲什么？”陆流泽不解道。 关译心有些郁闷地回答道：“逃避可耻，但有效？” 她身体力行地表示了自己对陆流泽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顷刻间，后面那一群人也已经不约而同跟了过来。 关译心抬头，恍惚看到了一群麻烦蜂拥而已。 胖子跑得连续带喘的，“陆、陆少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陆流泽摇了摇头。 优雅淑女也问道：“陆少，你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嗯？”发现陆流泽的注意力也在关译心身上，本来一脸不耐烦的祁雁乔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刘青安，“刚刚是你把她叫住的，你还喊了她的名字，你们两个很熟？？” 霎时间，一群人、连同陆流泽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刘青安的身上。 刘青安又是紧张又是惶恐，忙不迭地跟在旁边点头哈腰地颤声说道：“她叫关译心，是我们班的学生。 没来得及溜走惨遭当众拦截的关译心则是默默地在心中腹诽，而你是个讨人嫌的复读机。 胖子瞪大眼睛看向关译心，“你们俩一个班的？也就是说，你也是今年的新生？！” 说着，他有些困扰地摇了摇头：“关译心？之前好像没听谁说起过这个名字。” 关译心：“……” 她一个住地下室的贫困生的名字确实不应该出现在你们这群有钱人的世界里。 双胞胎中性子热闹的那个左右打量了一番，顿时好奇道：“陆少找她干什么？” 另一个性子冷漠的依旧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两人仿佛自问自答一样。 陆流泽那双深褐色的漂亮眼珠盯着关译心一眨不眨，他的眼底一阵催眠般带着幻觉的清浅笑意就这样在对视中落入了关译心的眼瞳中。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陆流泽轻声问道。 关译心闭了闭眼。 她并没有被那个惊绝的眼神所蛊惑到。 那一瞬无比真实的意识错乱只让她觉得越发毛骨悚然、胆战心惊，对陆流泽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这人刚刚在试图催眠自己…… 顿了顿，关译心避开陆流泽的视线，试图委婉地回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种穷人的家，其实就在贫民区这里呢？” 第22章 作死让你们快乐吗？？？ 关译心说得轻描淡写。 陆流泽后面那群公司的少爷小姐们闻声却是一片哗然。 “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你傻了？不是一直都有那些下等人住在贫民区吗？” “那能一样吗？她可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和你一个班的来着？你应该知道？” 说话间，一个男生满是怀疑的视线转向了刘青安。 刘青安的脸上也是一片震惊与错愕。 被人问到自己头上之后，刘青安完全是避之唯恐不及地惊叫道：“我和她不熟！” 关译心生怕场面还不够乱，见状当即瞥过去一眼，语气挑衅地幽幽开口道，“刚刚你还叫住我不让我走，现在你又说我们两个不熟，哎……” 你说不熟就不熟了？ 关译心还再次重申道：“我说班长啊，我要离校回家这件事，可是昨天还特意和你报备过的呀！” 旁边的陆流泽突然插话道：“怎么刚开学就突然想到回家了，嗯？”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窘迫又羞恼的刘青安的存在，目光如电地盯着关译心。 对上关译心的视线后，陆流泽再度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也带着明晃晃地审视和怀疑。 关译心立刻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她虽然还不确定陆流泽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关译心可以肯定，刚刚那种仿佛被催眠的错乱感，不可能单纯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个陆流泽身上明显有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另外几个人也都清楚的意识到了，陆流泽明显就是盯上了关译心。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冯慎思显然已经意识到这里面颇有几分微妙的意味，他不动声色地冲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友祁雁乔摇了摇头。 本来正要冲着刘青安开口仔细询问关译心情况的祁雁乔立刻也不吭声了。 另外几个人，虽然没开口说话，却也都默契十足地站了上来，大有将关译心直接包围起来的架势。 关译心嘴角抽了抽：“？” 不是，她一个碰巧路过的学生，顶多拍了段他们私下行动的小视频，至于吗？？ 就离谱！ 此时的关译心，已经隐约捕捉到了他们彼此之间这种昭然的地位差异。 ——他们彼此之间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不假，但是，他们的竞争来自于内部。 并不是所有的公司继承人、少爷小姐们都能平起平坐，公司有强有弱，继承人的能力也相差悬殊。 他们平时虽然被划归到了这一个圈子里，可是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其实同样天壤之别。 在身份极其突出的陆流泽面前，平时高高在上的这群人，其实也只是附和在一旁的配角而已。 关译心的脑子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即使被这群人虎视眈眈地盯上了，依然还是坚持维持着自己那个一脸无辜的路人身份。 直到她突然发现，站在角落里不敢再说些什么的刘青安，趁着被人无视的时候，竟然正面露兴奋地盯着自己，丝毫不加掩饰地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关译心愣了一下，顿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刘青安还有班上的其他人为什么这么排斥自己？ 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出身贫民区的大学生，还住在学校默认分配的地下宿舍里，明显和整个班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吗！ 曙光科技可是中央大学最大的赞助方！ 而站在她面前这位一直试图追问自己的陆流泽，可是曙光科技继承人顺位前十的存在。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完全可以实话实说。 意味着自己被封了的402宿舍里那点生活用品有报销的着落了啊！ 人工智能有时候就是不行，索要赔偿的时候当然还是得积极选择转人工！ 关译心原本戒备的态度立刻缓和了下来。 两人视线错开了片刻后，原本十分防备的关译心突然主动上前一步，迎上陆流泽，故意面含羞赧地开口道：“我……我本来不想说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陆流泽：“？” 他突然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 下一秒，关译心的语气诚恳、吐字清晰，语速却飞快道：“我原本放在宿舍里的东西都被封存了，人工智能edu-7号给我换了宿舍，我和edu-7号报备了这件事，但是它一个人工智能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当然，核心理由是人工智能没有钱。 “那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交完学费和住宿费之后，我已经快没有钱吃饭了。” 关译心的语气诚恳而悲伤：“所以我只能回家来拿家里仅有的一些生活用品，不然我没办法在学校里继续生活，中央大学里就没有可以为损失赔偿的流程吗？” 陆流泽：“……” 陆流泽简直被关译心这难以形容的理由给震撼到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角微红的关译心，“就因为这个？你，我——” 关译心悲切的声音振聋发聩：“我没有钱啊！” 她其实很想借机哭穷，顺便哔哔几句中央大学里竟然完全没有面向贫困生的低息教育贷款、哪怕是一些勤工俭学岗呢…… 但是，只要想想曙光科技那挂在校门口迎新的100年卖身契红色条幅，关译心就又安静地闭上嘴了。 一件事情上的前后逻辑都是相辅相成的。 曙光科技借此绑架了出身贫困的学生一生的剩余价值，他们就不可能再把这块肉吐出来了。 这个世界的路灯数量怕是已经完全不够用来悬挂这些资本家了。 陆流泽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中央大学的新生和他控诉学校损坏个人物品后没有赔偿，可那甚至只是些平常的生活用品啊…… 关译心竟然因为这种事情离校回家，而且，碰巧她家就在旧教堂附近？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离谱的事情？ 陆流泽略微睁大了眼睛，却又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想面对关译心控诉的眼睛，但是这事情又不能不处理。 冯慎思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一把将站在角落里同样目瞪口呆的刘青安给一把推了过去。 “哎呦！”刘青安吓了一跳，顿时惊呼一声。 他也只是伏低做小地想要跟在冯慎思和祁雁乔身边当跟班，跟着人家想要混熟了能捞到一起好处。 至于高高在上的陆流泽，这可是连冯慎思、祁雁乔他们都要捧着的人，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骤然被冯慎思推出来后，近距离面对着微微睁大眼睛的陆流泽，刘青安已经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了。 关译心和陆流泽中间突然被横插进一个人来，两人立刻齐刷刷地各自后退一步。 陆流泽却是在那一瞬的怔愣后，立刻领会到了冯慎思的提醒，旋即目光一亮，匆忙吩咐道：“你是她班长？这事你记得处理一下。” 刘青安的脑袋里嗡嗡的，根本判断不出陆流泽这话是什么意思，完全是本能的连忙点头应声道：“好、好的，陆少，您放心。” 关译心：“……” 瞅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点头哈腰的刘青安，关译心略挑了下眉。 虽然过程有些偏离，但是有人愿意帮她解决损失的事情，关译心自己是比较满意的。 尤其是她都已经认栽的情况下，这可算是意外惊喜了。 陆流泽解决完这件事之后，目光重新放在了关译心身上。 “你说你家就在这里，”陆流泽开口道：“那你一定也比较了解这座旧教堂？” 关译心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不信这些。” 这是实话。 从小生活环境的缘故，关译心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都不怎么当回事。 她唯一选择相信迷信的时候，是在自己父母墓前上坟的短暂时间里。 她也会想要做梦。 冯慎思和祁雁乔，两个双胞胎之间，还有胖子等人，都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毫无疑问，陆流泽刚刚独自在旧教堂里的探索也遭遇了困境。 而且，他似乎已经认为，在不引入外力的情况下，他们很难打破现有的僵局。 要不然，陆流泽不会把注意力转向关译心，一个突兀的出现在旧教堂外面、并且恰好和这片区域有关的人。 果不其然。 下一秒，陆流泽已经对着关译心，理所当然地反问道：“那不是正好吗？” 关译心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正好什么？这群人自己在这个诡异的旧教堂折腾不算，还想拖上她一起？ 陆流泽弯起嘴角，那笑容甚至有几分意料中事的悠然。 “既然你并不相信这些无聊的信仰，那么，你对这个旧教堂的判断，一定也会更加的客观和理智！” 关译心：“……我觉得你这个判断就很不客观。” 她现在客观又理智的判断就是，这群出身豪门的少爷小姐们在集体作死，还想拉上她这个披皮的无辜路人做向导。 这不是纯纯搞笑呢吗？ 看到关译心一脸拒绝的表情，陆流泽是诧异的。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任何拒绝。 对于这种难得的体验，他倒是没多生气，反而有点被逗笑了，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如果你还想要你之前那些东西的话，最好不要拒绝我，不是吗？” 关译心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无奈道：“……我觉得几十块钱不值得我去卖命，您觉得呢？” 陆流泽：“？” 他的眉头蹙起，问道：“什么意思？卖命？” 关译心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瞧着陆流泽。 想了想，考虑到自己的小命，关译心还是试图打消这群人的念头。 她并不委婉地表示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些影视作品，大概剧情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明知道前面的古堡、别墅、山村小屋或者楼房里面阴森森的，一看就问题重重，而且，传闻中进过那些凶宅的人全都死了，但这群年轻人却坚持还要进去探险。” 关译心点到为止。 陆流泽一行人却是面面相觑。 这个所谓的影视作品的指代意味未免也太强了些。 祁雁乔满脸惊奇地打量着关译心，她第一次没有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而是震惊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们吗？” 关译心一脸欣慰的表情，当即点了点头，“我很感动，竟然有人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祁雁乔：“…………” 双胞胎也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关译心一遍，“你为什么觉得那个旧教堂很危险，理由呢？” 冯慎思伸手拍了拍一脸无话可说的祁雁乔的肩膀，然后挤过来，稍稍正色地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个旧教堂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关译心连忙摇头，“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顿了顿之后，关译心相当坦然地表示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贫民区里，任何时候，只要我觉得前面有危险，都会尽量规避、逃离，因为我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试错成本。” 关译心一本正经地开始胡编乱造，冲着这群公司的少爷小姐们再三强调自己的贫困人设，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和自己划分出明确的界限来。 说话间，关译心的视线再次转向了那些前来祷告的贫民区居民。 她喃喃说道：“我说不好他们是怎么了，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来这里祷告的人都有点怪怪的，和他们保持距离比较好。你们或许不知道，对于贫民区的人来说，我们的生活经不起任何一点小小的意外。” 顺着关译心的目光，陆流泽等人也不由得瞥过去一眼。 只不过，他们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疏离，并不把这群生活在贫民区的普通人当一回事。 贫民区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低劣且陌生的。 他们会在无休止的抱怨麻烦中换上造型师准备好的华美礼服，参加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慈善晚宴。 然后在洋溢着欢乐和美好的一次次竞拍中，买下那些散发出美妙光彩的奢侈品珠宝，最后在主持人含着热泪无比感动地赞美诸位宾客的慷慨大方中，将宴会落下帷幕。 但当他们真的出现在贫民区之后，他们不会真的低头去看哪怕一眼，生活在贫民区中的、那些所谓的慈善晚宴的捐助对象。 只可惜，关译心绞尽脑汁编纂出来的理由，依旧没能成功说服这群作死的家伙们。 陆流泽从哪些怪异的信众身上收回视线后，直视着关译心，突兀地笑了一下，“这个旧教堂的确存在问题，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进来。” 顿了顿，他平静却不容拒绝地开口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什么，关译心。” 关译心呼吸一窒：“……” 她瞥了一眼周围，就发现，随着陆流泽这话一出，另外几个人，已经完全挡住了自己任何一个逃脱的方向。 在这种时候，刚刚还阴阳怪气、互相嘲讽的几个人之间，竟然展现出了颇为离谱的默契。 关译心她觉得自己这趟离校回家的经历真的是倒霉透了。 奈何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考虑到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差异，关译心基本上算是没办法继续拒绝了。 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继续“不识好歹”地拒绝，别说自己以后的校园生活了，陆流泽他们这群人，怕是会真的直接朝她动手。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点无奈的苦笑，只能是硬着头皮被这群人裹挟着，不甘不愿地走进了旧教堂里面。 这一路上，陆流泽没有在说什么。 但关译心还能听到另外几个人在不停的小声交流着。 胖哥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道：“会长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把这一次的入会考验选在这里……” 双胞胎中活泼的那个一边继续趴自己兄弟肩膀上，一边扭头小声和胖哥唠嗑：“但是我们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现。” 优雅淑女猜测道：“说不定线索会在白天前来祷告的那些人群中？” 祁雁乔瞥了她一眼，立刻假笑着泼冷水：“也不对，那我们的考验为什么要从昨天晚上开始？” 关译心：“……” 听着这些俨然就是灵异恐怖片里负责作死的角色的典型对话，她简直一阵阵地头皮发麻。 救命啊！ 你们都知道有问题了还非要进去，这都是什么品种的大冤种？ 作死就这么让你们快乐吗？？？ 第23章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关译心一脸的生无可恋，目光却紧紧盯着周围，飞快地打量着这个旧教堂的布局。 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吗？有什么发现吗？” 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且言简意赅：“找路。” 双胞胎愣了一下，“啊？” 倒是胖子，顺着关译心的视线打量了一圈后，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是在看这个旧教堂进出的通道？” 关译心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解释道：“嗯！回头真出事了，要逃跑的时候也能立刻找准出去的路线，免得着急了慌不择路，这要是闷头冲进一个死胡同里，多尴尬啊，你说是？”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沉默了：“……” 只有刘青安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关译心。 他完全无法理解，关译心她是怎么敢、她竟然敢在陆少这群人面前毫无负担的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 好半晌，胖子终于僵硬地“哈哈”了两声，“……是、是挺尴尬的啊哈哈哈。” 陆流泽挑了挑眉。 他转头看向了关译心，发现她神色间的戒备和惶恐不似作伪后，一时间不禁有些哑然。 “你是真的对这一趟很不看好啊！”陆流泽笑着摇摇头，有些感慨道。 关译心不放弃最后的机会，诚恳建议道：“现在放弃转身出去还来得及！” 陆流泽神色温柔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无视了关译心的垂死挣扎。 关译心顿时“哦”了一声，收起来脸上生动的表情，懒得和他说话了。 所有人都在时不时地打量着关译心，很容易就能发现，她其实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旧教堂里面那些无足轻重的普通信众身上。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们？”陆流泽突然开口问道：“这些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关译心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道：“他们看到你们都没反应，这难道不就是最大的不对劲吗？” 陆流泽好奇道：“你觉得，他们看到我们，应该有什么反应？” “畏惧、敌视、震惊、错愕，哪怕仅仅只是不想招惹的匆匆避开。” 关译心随口说道：“反正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一直沉浸在他们的信仰和祷告之中，对你们的出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有人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虔诚信徒模样。” 一个梳着长马尾、颇有几分痞帅的男生对此不以为然道：“信众在教堂里，本来就应该是虔诚专注的。” 关译心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点难以形容的一言难尽。 痞帅男生顿时炸毛道：“喂，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关译心就差没直接翻他白眼了。 她直接停下脚步，当面反问道：“你知道教堂是怎么在贫民区这种地方传教的吗？” 长马尾痞帅男生想也没想，完全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传教还能怎么传，不就是神父和来到这里的人宣讲他们的教义……” 关译心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 对上长马尾痞帅男生质疑的眼神，关译心语气笃定地开始信口胡诌。 “对于一些孩子出门在外，自己孤单、积弱的老人，教堂最大的意义在于，他们有了一个固定集会的场所来排遣寂寞，更别说，这个地方可能还时不时地给他们发放一点便宜的生活用品，就算不寂寞的老人，也会愿意为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礼物过来认真倾听宣讲的。” 地球上专门针对老年人的保健品推销都这么搞，这可是有无数“成功”案例并且屡次成功以至于还上过法制频道诈骗相关的各种新闻的。 ——的米、面、油、鸡蛋外加塑料脸盆和卫生纸可是专门针对老年人的特攻礼物，在推销市场向来供不应求。 关译心：“还有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帮忙照看婴幼儿的、辅导放学的小孩子做作业的，给失业信徒介绍工作的……” 反正这群公司的少爷小姐们，对贫民区的了解八成比她这个外来者还浅薄。 关译心根据自己听家里小区的老人家们聊天时说起过的，现在的一些农村小教堂深入民众、与时俱进的传教新花样，照猫画虎、胡编乱造起这个旧教堂相关的事情来，毫无任何心理压力。 陆流泽一群人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你、你说的这确定是传教吗？”趴在自己兄弟肩膀上的那个双胞胎都不禁呆住了。 他朝着关译心这边使了使劲，有些愕然地说道：“就这么的肤浅、这么的——” 见他有些卡壳，他那个沉默寡言、性格冷淡的兄弟主动帮他补充了一个词语：“——敷衍？” 性格活泼的那个双胞胎：“对对对，按照你说的，这样传教招来的信徒，未免也太过浅薄和功利了？” 关译心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按需传教、按需信教，有什么不对吗？” 不管是地球的现实世界，还是这个匪夷所思的赛博朋克世界，关译心相信，按需信教的绝对是一大批人。 双胞胎被她这笃定的语气给镇住了，忍不住道：“这根本是哪哪都不对！？”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直接举例道：“如果信教就可以让你在公司的继承顺序靠前到前几位，你信不信？” 双胞胎被关译心的这个假设弄得顿时哑口无言。 关译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信仰这东西，我从不否认会有无比虔诚的信徒，但是，贫民区里的大部分人，其实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没有未来的日子，当一个人生存都面临困境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去寻求心底安宁的闲情逸致。” “他们愿意为了一口食物、一杯清水成为教堂的信徒，和你愿意为了公司的继承权成为教堂的信徒，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利益驱使罢了，这就是人性呀！” 而人性这东西，本来就是有很大的共通点的。 说完这些，关译心的视线继续在周围那些沉默的信徒身上扫过。 与他们同行的那些贫民区信徒们，在关译心等人停下脚步的时候，依旧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前。 若非他们走路时发出了清晰的脚步声，关译心几乎要把他们当做是困在这个旧教堂里面的的幽灵。 “前来祷告的人中肯定会有虔诚的信徒不假。但是，一个开在贫民区里的旧教堂，能让它所有的信徒都是如此的专注和虔诚吗？这场面说出去，你信吗？” 关译心自己反正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关译心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旧教堂里面的情况下不对劲，这些信徒们更不对劲，咱们真的不考虑一下现在折返回去吗亲？” 本来还沉浸在关译心刚刚那些话语中、隐约有些被震撼到的的众人：“……” 陆流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都要被关译心这不加掩饰地想要跑路的执着劲头儿给逗笑了。 陆流泽直接伸手，捏住了关译心的后颈皮，就仿佛在拎一只明明长得只有巴掌大点、毛茸茸、奶呼呼却偏偏要张牙舞爪、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的小动物一样。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陆流泽把关译心拎到了自己面前，对上她那双灵魂生动的漂亮眼睛，神色间竟有几分温柔地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却丝毫不容置喙地说道：“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在找到这个旧教堂的秘密之前，你出不去的。” 关译心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特别敷衍地应了声：“哦。” 你好像还很骄傲的样子。 妈的智障jpg 第24章 熟悉的气味 陆流泽等人坚持一条路走到黑。 关译心人微言轻，反对无效，只能被胁迫着继续往这条不靠谱的不归路上走。 不过为表抗议，她这一路上也没消停就是了。 这座旧教堂里面的建筑结构，与常规建筑并不相同。 关译心隐约能够觉察得到，他们似乎正在沿着一条旋转的长廊，不停的转圈。 ——就像是沿着蜗牛壳一样的轮廓，逐渐往建筑的中心方向去了。 “班长，”关译心突然故意拉了个长音，似乎颇为随意的开了个口，问道：“这里的建筑图纸呢？别藏私了，快拿出来瞅瞅，我们是不是一直在沿着长廊打转？” 刘青安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倒不是别的，他之前已经献宝一样将建筑图纸交给了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本意其实是为了给自己讨好的两人稍微增加一点优势，希望他们俩能顺利通过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 但是，这种台面下的事情，不说出来的时候怎么样都好，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本来就是大家各凭本事。 可是这会儿一旦事情突然被关译心给摆在了台面上，刘青安私下里给祁雁乔、冯慎思等人送了情报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祁雁乔、冯慎思没什么事，刘青安却是必然会得罪人了。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本能地想要掩饰，但他自己也知道，关译心这话一出，陆流泽等人探索这个旧教堂心切，怎么可能容忍他在这里含糊不清…… 正当刘青安紧张慌乱、无措地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陆流泽、胖子、双胞胎等人却俱是有了反应。 双胞胎中的一个，直接抬起手，当着自己兄弟的面，点开光脑看了一眼显示屏。 ——上面赫然是一张清晰的电子建筑图。 胖子则是看了刘青安一眼，又纳闷地看向了关译心，有些不解关译心为什么会清楚旧教堂建筑图的事情。 毕竟，刘青安和关译心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现在完全是明摆着的事情。 陆流泽则是根本不关心这点小事，他直接把地图用光脑当众投屏了出来，看向关译心问道：“你要的是这个？” 双胞胎瞥了一眼地图，顿时有些暗自咂舌。 他们和陆流泽之间的建筑图来源应该是相同的。 只不过，陆流泽这份显然还在短时间内做了一些数据上的优化。 有人把原本相对比较专业的建筑平面图，直接做成了一个立体建模，力图让根本没有学过建筑、绘图或者土木工程的普通人也能一眼就可以看明白这个旧教堂的建筑结构。 关译心立刻走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建筑果然是螺旋形的结构，搞这么长的走廊，就是为了建造出更多的墙壁，然后在上面铺绘雕刻画？” 说完，她从结构建模图上抬起头，看向了他们所在的长廊四周。 冗长的长廊四壁上，绘满了那些劝诫世人的宗教故事。 明明并不细致的雕工，却因为大面积的铺陈而渲染出了一种极其浓重的宗教气氛。 只不过，因为时日长久，再加上缺乏日常维护，这里图画和浮雕上面都已经有了明显的破损痕迹。 关译心一边观察壁画，一边随口和陆流泽商量道：“地图发给我一份？” 陆流泽点了点头，“可以。” 他向关译心要了个光脑的联系方式，几秒钟后，便直接把图纸传了过来。 关译心在打开光脑准备接收图纸的时候，顺便还扫了眼自己关注的一堆新闻资讯。 她一眼便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里瞥见了“调查部”这三个字，不由得点进去飞快地扫了一遍。 “……本周四晚，位于本市中心城区的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大楼突然出现意外断电事故。经‘机械重工’供电公司的紧急维护工作人员连夜抢修后，目前调查部大楼供电电路已经全部恢复。 至于导致供电中断的事故原因，‘机械重工’声称还在紧密调查中，根据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分析，事故或为昨晚中心城区突发超强局地性强对流天气雷暴所致的自然灾害。 在这里，曙光传媒再次提醒大家，雷雨天气一定要注意出行安全，雨中行进时要避开树木、灯杆、电力线等物体！” 调查部出现供电异常事故？ 昨天贫民区这边也出现了断电的情况。 咦，等等，不对，是前天晚上？ 正好是自己从调查部脱身的那天…… 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前天晚上季沉烽从外面回来时，身上衣物湿淋淋的、就连细长的眼睫都带着水雾的沉静模样。 周四夜里那场雨伴随着电闪雷鸣，的确下得不小。 这幅画面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很快便关掉了相关的新闻资讯，点开陆流泽发过来的文件之后，才发现，对方发送的居然是两份图纸。 一份是陆流泽刚刚投屏的三维立体建模图纸，一份则是传统的建筑施工图。 也不知道吴学长卖的是哪一份…… 关译心飞快地闪过这么个念头，然后粗略得检查了一下图纸无误，便重新将视线从建模图转移到了旧教堂本身的墙壁上面。 或许因为螺旋通道通风不畅的缘故，旧教堂里面的气息明显也有些湿润。 关译心打量着墙壁，不动声色地伸手轻轻一碰，直接就擦下来一小块涂料。 ——这面墙壁不知何时已经被湿润的水汽给浸透了，稍微一碰，就有成片的墙皮涂料脱落下来。 潮湿的涂料在她的指尖轻易地被揉搓成细密的齑粉，然而就在此时，关译心的动作却微微一僵。 她在自己指尖碾碎的墙壁涂料中，隐约闻到了一丝有些熟悉的味道。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想到了原身位于贫民区十八楼的家中，更加潮湿的窒闷环境，以及开窗之后，外面被风送进来的隐约气息。 那应该是融合在湿润水汽和墙壁涂料中的、极其浅淡的陈旧血腥味…… 关译心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她的脸上依旧不露声色，很快收回了有些发凉的手指，将其蜷在了掌心。 当她再看向墙壁上绘着的那些宗教故事画作时，只觉得有无数隐秘的真相都被裹挟在阴森血气中，顷刻间呼啸着席卷而来。 在这一刹那，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原身过去的经历和旧教堂有关？ 被联邦政府封禁的纸、笔相关的真相，会不会也在旧教堂中有所关联？ 外面的空气中偶尔都能隐约嗅到铁锈味，再加上墙壁涂料里浸透的血腥味……会是谁躲在这里搞那些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瘆得慌的恐怖血腥实验？ 以及逻各斯兄弟会，他们特意把今年招纳新成员的考验仪式放在这里，是否意味着，他们早就已经掌握了一些关于旧教堂的消息？ 不、不行！ 这些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事情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糟心！ 关译心咬了咬牙，强自压下犹自嗡嗡作响的脑海中无数个猜测和怀疑。 迅速打定主意之后，她索性不再掩饰自己已经不自觉加重的喘息。 关译心猝然间一个转身，精致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被惊吓到的苍白，她甚至还故意失声惊呼出声：“啊——” 第25章 误差 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下，突然发出声音，是可以轻易引起连锁反应的。 起码在这里，另外几个人全都被关译心突然的惊叫声给吓了一跳。 胖子“嚯”了一声，脸色一变，连声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长马尾痞帅男生也跟着急切道：“你发现什么了？ 那位打扮优雅的淑女动作就比较夸张了。 关译心惊叫的时候，她也下意识地跟着叫了一声，然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掏出来了一把微冲直接就对准了关译心所在的那面墙壁，大有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先一梭子子弹扫过去来安心的架势。 站在这边被迫直面枪口的关译心顿时哽了一瞬：“……” 她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差点动手反抗的冲动，开始反思自己。 好，故意出声吓到这一位是她的不对。 “行了，林如琳，收起你的武器。”祁雁乔很快就翻了个白眼，“别一惊一乍的，这里没有你的假想敌。” 人群中的混乱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 几个人惊疑不定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又都平静了下来。 陆流泽上前两步，走到了关译心身边，目光在她不自觉抬起时沾染了一点墙壁涂料碎屑的手指尖上略顿了顿。 “是墙壁有什么问题吗？”陆流泽也碾了一块墙皮，看着它在自己手指间化为齑粉。 关译心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 陆流泽和她确认道：“墙壁上？” 关译心点点头，“嗯，涂料里。” 瞅了一眼正动作从容不迫地将那把微冲又收起来的优雅淑女林如琳，关译心真心实意地觉得，这群人手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逻各斯兄弟会今年到底给他们了一个怎么样的考验任务啊？ 关译心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谁身上有鲁米诺发光氨试剂吗？” 胖子不解：“那是什么？” 双胞胎没吭声，不过其中一个已经低头开始查光脑上的信息了。 冯慎思的神色间倒是略有些松动，随口道：“专门用来鉴别那些已经清洗、干涸掉的血液痕迹的玩意儿。” 关译心都被惊了一下，“你们还真有人随身携带这玩意啊！？” “不然呢？”冯慎思没说别的，只是从包里摸出来了一支试剂，然后径直丢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伸手接住，发现这支试剂是特意被制作成了ab管的状态，只要把中间密封隔绝的部分拧开，就可以直接将a管和b管中分别储存的试剂在试剂管内部进行混合。 话虽如此，关译心还是特意抬起手，对着灯看了眼试剂上面印刷上去的字体特别小的使用说明，确认无误后，这才动手拧断中间的密封层，然后将ab两管试剂混合在一起摇匀。 随后，她直接走出去了几步，站在距离墙面大概有一米远的距离，猛地将手里刚兑好的试剂甩了出去，将里面的溶液大面积的挥洒在了墙壁上。 墙壁上的鲁米诺发光氨试剂顿时呈现出了一个抛物线形的雾面。 因为比较分散的缘故，墙面上只有最靠近关译心手指的近端处，能看出明显的试剂水痕，稍远一点，墙面即使被浸润了一些，也不怎么显眼。 关译心退后两步，抬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灯光，一点也不客气地吩咐道：“鲁米诺发光氨试剂的荧光色，要在暗室里才能看到，麻烦谁关个灯？” 她瞥了一眼满是壁画的长廊，随口喃喃道：“这时候就体现出周围没有什么窗户的好处了……” 旧教堂的长廊关了灯就是现成的暗室。 如果是在正常白天有窗户的居民楼里，普通的家用遮光窗帘根本起不到隔绝室内光线的效果。 “关灯？”长马尾男生左右瞧了瞧，“嘶”了一声头疼道：“这谁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要不直接断电？” 祁雁乔双臂抱在一起，往后倚靠在冯慎思身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傻了？建筑图纸上不是有标注开关的位置吗？” 长马尾男生愣了一下，随口说道：“可是，我们刚刚一路走过来，对应建筑结构图上应该是开关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灯的开关啊？” 听到这句，关译心隐隐意识到了点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变了。 她猝然转身，上前两步走到了陆流泽投屏的旧教堂建筑结构图那里，声音有些微微的尖锐的喃喃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 陆流泽直接明确地标记出了一个点位来，“在这里。” 关译心垂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刚刚标记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微微苍白地站在那里，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陆流泽才听到她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对着自己问道：“你确定吗？” 陆流泽晃了下手腕，平静道：“光脑实时定位的位置，误差大概可以精确到10公分以内。” 他已经看出了关译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顿了顿，直接问道：“你有异议？” 关译心幽幽道：“我是按照自己的步数和步幅估算出来的，误差会大一些，但也不会超过10米。我估算出的距离，我们应该在——” 说话间，关译心还又瞅了眼陆流泽这个地图的比例尺，然后才大致点出了一个位置，“这个范围内。” 关译心标记出来的范围并不小，毕竟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步幅测量肯定会存在不小的误差。 但是，她指的位置，却和陆流泽刚刚光脑实时定位的位置，偏离出去了差不多一百多米的距离。 对于普通人步行来说，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多一点少一点，都是很容易就可以忽略。 可是，放在旧教堂这样的建筑物里面，却完全可以岔开两三条走廊的位置了。 说完，关译心转而看向看向长马尾男生道：“你观察了长廊上每一个开关的位置吗？能确定数量吗？” 长马尾男生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朝着关译心略微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能确定，是十三个开关，参考建筑地图上，我觉得应该有灯光开关的位置，我都瞥了一眼，上面都是空的。” 林如琳脸上依旧优雅淑女，说话时的声音却顿时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长马尾男生拧眉，“我以为旧教堂里面换了装修而已，整体布局又没什么变化。” 关译心对照着建筑地图数出来了上面13个开关途径的距离。 刚巧，这个位置就在她自己示意的步幅估算范围之内，同样和光脑实时定位的点位相距甚远。 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关译心的心里大概有了底。 “光脑实时定位、我和他的估算，再加上旧教堂的原始建筑地图，和这个建筑内部的实际布局，四个里面起码有两个出了很大的问题。” 她抬头看向陆流泽，“人的思维可能会被影响，光脑的定位数据也可能会被干扰，你觉得呢？哪个出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26章 逻各斯兄弟会的考验 陆流泽看着关译心，并没有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他平静地说道：“我觉得，既然无法确定，那就逐一去核实一遍好了。” 话音未落，陆流泽已经掏出了一把离子手枪。 关译心顿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无力吐槽这群大一新生人手一把热武器的事情了，大概这才是赛博朋克世界的常态！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惊道：“你、你是打算直接破坏这里的灯？”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陆流泽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极了，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疏淡的温柔。 “既然墙壁上没有开关，那就不要找了。” 陆流泽的语气依旧是慢条斯理的，但是他的动作却很快，抬手将枪口对准了走廊顶部的灯。 只听“砰、砰、砰”连续三下近乎连成一气的炸裂声响。 他们所在的位置、连同前后附近的两盏灯，顿时全都被陆流泽给打掉了。 短促的枪声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玻璃片、塑料片落地摔得稀碎的动静，面前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呈现出弧形的走廊本就能够遮挡住远处正常的光源，此时，走廊通道前后两边隐约传过来的些许微弱光线，已经完全不足以照亮他们一群人所处的这一小片区域了。 刚刚被关译心泼在墙壁上的鲁米诺发光氨试剂，也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幽暗夜色中，瞬间呈现了出了一片溅射状的幽蓝色荧光。 “啧……” 祁雁乔低呼了一声，抓着身边冯慎思的胳膊，立即追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这片墙壁上有过血迹？” 冯慎思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对。” 关译心重新走到了自己泼洒鲁米诺发光氨试剂的墙壁面前。 因为光线昏暗，她的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碎塑料片，地面上顿时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再度碎裂的“咔嚓”声响。 关译心仔细观察了一下试剂散发出荧光的形状和密度，发现那些幽蓝色的荧光十分均匀，形状就是一个完整的泼洒液体状态之后，她的心里如同压了巨石，顿时又往下一沉。 抿了抿嘴唇，关译心轻声开口说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这片墙壁上不是因为出了意外而被溅射上的血液，而是有人在墙壁的涂料中，均匀地掺入了血液，然后平整的将这种掺了血的涂料粉刷到了墙壁上。” 走廊里一时间寂然无声。 关译心转过身来，试探着问道：“你们非要进入这个旧教堂，想要寻找的秘密，是不是就是这面墙壁？” 顿了顿，关译心主动补充道：“ “不过未必是人血，鸡血、狗血什么的，其实都能和鲁米诺发光氨试剂产生反应。” 胖哥直接嘀咕道：“鸡血或者狗血什么的？别开玩笑了，贫民区上哪里去找鸡血狗血这种东西。” 双胞胎中话多的那个依旧仿佛没骨头一样，懒散地趴在自己兄弟肩膀上，单手托腮笑道：“是哦，鸡血和狗血很难搞的，不过如果想要人血倒是现成的，贫民区里到处都有。 关译心选择闭嘴惊艳：“……” 你们这个糟心的赛博朋克世界真特么的是哪里都有那么亿点点问题！ 此时，微弱的幽蓝色荧光不足以照亮关译心有些苍白的面孔。 陆流泽等人只能隐约瞥见一个纤瘦的人影轮廓，她的背后便是一点点星芒般微弱的光，将她映出了一道带着些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神秘光影。 陆流泽终于缓缓地开口道：“不完全是。” 关译心微微一怔，顺势追问道：“嗯？怎么说？” 陆流泽直言以告道：“我们接到的入会考验，是调查关于这座旧教堂现状的一件事。” 不等关译心继续开口询问，他便直接将逻各斯兄弟会现任会长交给他们的那个任务，一字不差地完整复述了一遍出来。 “据传，位于49号区域的贫民区中，有一座十分神奇的旧教堂。 那些穷鬼信徒们每天都会虔诚地前往旧教堂进行祷告。 穷鬼们知道，在他们当中，偶尔会有幸运的被称为‘神眷者’的人，一分钱不花就能得到神父赐予的圣水。 在那些贪婪的穷鬼信徒们的口口相传里，旧教堂的圣水有着十分神奇的作用。幸运儿在喝过圣水之后，一觉醒来就会变得健康、聪明，并且永远得到内心的平静。” 关译心听得目瞪口呆，“这是搞邪教呢还是搞传销呢？” 她忍不住吐槽道：“还有永远得到内心的平静这个，人死了就永远平静了，这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祁雁乔用手指随意地把玩着身上披着的男款风衣外套的衣领，故意唉声叹气了一下。 有了陆流泽做开头，祁雁乔说话也就没了顾忌，直接没什么耐心地郁闷道：“这谁知道呢？反正我们这一次的入会考验就是，找到旧教堂神父手中的圣水，把圣水带回去，或者调查关于圣水的消息。” 关译心终于搞明白了。 “所以说，你们昨晚就来了旧教堂，想要趁着旧教堂晚上没有人的时候寻找圣水。结果，搜查了一整晚之后，却一无所获。” 在搜查无果的情况下，就祁雁乔这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冯慎思估计是一早就陪她一块出来了。 其他人则是坚持到了今天早上，陆陆续续有信众进入旧教堂，他们不方便四处搜索之后，便也走了出来。 陆流泽则是坚持到了最后。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陆流泽的态度其实非常坚持且强硬。 关译心猜测，这群人等到今天早上还坚持进来，再加上他们身上藏得严严实实但是人手携带的热武器，怕是未尝没有趁着贫民区的信众们前来祷告的时候，再观察一下神父的情况，甚至直接动手抢夺圣水的打算…… 祁雁乔继续兀自玩着手里的衣领，随便应了声，“嗯哼。” 反而是长马尾痞帅男生冲着关译心摇了摇手指，“不是哦！” 他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见，就把手指贴在自己唇边笑着摇头否认道：“我们昨天晚上过来，是因为，我们那时候才刚刚得到关于入会考验的内容。” 关译心并不搭茬，转而突然说道：“一群人站在这边，搞出了这么一连串的动作，动静怎么也称不上小了？” 冯慎思神色间微微一动，“你是说，旧教堂里的人都没有反应？”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我一早就意识到了这个旧教堂里的人不对劲，但是，我也想不明白这些人现在算是什么处于状态。现在看来，刚刚这么大的动静，旧教堂里的信众们却全程仿若未觉一般，嘶，这么一想的话，他们的内心的确都挺平静的哈！” 第27章 郑小希一身修女服走了出来 胖哥觉得自己有些被说服了，“……你这么一说，死亡的确是永远的平静。” 关译心连连点头：“对对，那话说出来，就让人瘆得慌，分明就是去送死啊！” 虽然嘴上只是点到为止，但是，关译心看向这群人的眼神，却明晃晃地闪烁着相同的意思。 ——你们这主动作死的行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清晰地意识到了关译心言外之意的陆流泽：“……” 不过，关译心刚刚这句的话锋一转，等于是直接又把话题和这群人之前所说的，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任务扯上了关系。 以至于，原本注意力还在墙壁上血迹荧光的众人，也重新把视线投向了这条走廊。 冯慎思抬头看向了通道尽头，沉声道：“不只是那些浑浑噩噩的贫民区信众，教堂本身的神职人员，也没有出现。” 或者说，自始至终，在这个旧教堂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哪怕只是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他们一眼。 更别说是直接出言喝止、上手阻止这种有明显情绪的动作了。 到了这个时候，关译心也已经不再反复和陆流泽他们强调，旧教堂里的这些信众不对劲了。 反正事情已经摆在了台面上，这群人他们分明早就知道旧教堂有问题。 既然这群人想要加入逻各斯兄弟会的意志是如此强烈，在这种情况下，再去说其它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更何况，关译心自己，现在也有了想要探寻的真相…… 不管是有些相似的人为制造的潮湿环境，还是墙壁上隐约可见的血腥味，都让关译心有种本能的不安感。 原身身上隐藏的那些秘密，对于关译心而言，就仿佛是一个埋得很深的炸弹。 她自己并不知道这颗炸弹的引线在哪里。 但她知道，调查部的人始终在暗处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颗炸弹就会炸开。 此时的关译心并不具备反抗联邦政府调查部的能力，所以，为了防止一不小心就彻底葬送掉她这条捡来的小命，关译心只能将那颗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藏得更远、更深一些…… 这么一想的话，今天还多亏了陆流泽那群人胁迫自己进入这座旧教堂了。 要不然，按照关译心自己趋利避害的想法，对于这种明显不正常的地方，她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 而且，来自于陆流泽等人的胁迫，甚至直接就成为了一种证明——她分明并不想靠近这里，以至于，没有人会意识到，关译心在这座旧教堂里，同样怀揣着怎样一种复杂而又隐秘的探寻心思。 想到这里，关译心微微垂了垂眼睛。 明明最初还是真情实感的抗拒，到了现在，那些“求求你们不要带着我一起作死啊”的情绪，早已经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反而转化成了一种明确的“演”的成分。 在心底笑了笑自己这无奈的转变，关译心暗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在旧教堂的探索路线，是不是事先规划好的？” 陆流泽摇了摇头，“我们只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旧教堂的位置，但是并不至于具体的任务内容。至于其它关于旧教堂的信息和线索，都是自己提前搜集准备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了刘青安。 比起关译心最初明明算是被陆流泽等人胁迫进来的、但是进入旧教堂之后没几分钟就开始反客为主的模样，刘青安倒是一直人设不崩。 他从头至尾都老老实实地跟在祁雁乔和冯慎思身边，完全是不敢吭声的。 关译心也顺着视线望了过去，心中暗忖，刘青安最初是只打算把旧教堂的建筑地图交给祁雁乔和冯慎思。 “也就是说，不太可能有人通过设置路径的方式，来固定你们的行程？”关译心确认道。 陆流泽果断地点了点头，“是，我们最初搜查的时候，完全是各自行动的。” 其它九个人对这个说法也都没有任何异议。 关译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吴学长那边卖掉的线索分给她的钱都到账了，足以说明，旧教堂建筑图纸的这条线索真的卖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线索是卖给了谁，但是，无非就是在场的另外八个人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 关译心算是自己人知道自己人的情况。 她本身掺和进这件事，完全就是个纯粹赶巧了的意外。 如果没有她这边横插一杠子的话，拿到旧教堂建筑结构图的，很有可能只是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 偏偏这两人一个性格很是不耐烦，另一个竟然也愿意陪着。 换言之，被各方势力通过多种渠道拿到手里的旧教堂原始建筑结构图，出问题的概率其实不大。 因为这群人根本没有专门针对建筑结构图做什么明确的规划。 那张建筑地图，更多的只是起到了一个辅助的作用。 想到这里，关译心抬头看向陆流泽等人，“墙壁上这些血迹涂料的事情我们可以暂时抛下不管，还是先说说别的情况！” 关译心作为一个纯粹的局外人，尽量冷静客观地分析道：“你们拿到的旧教堂建筑地图应该是原始图纸，它上面的信息应该相对准确，但是现在，旧教堂内的布局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我想，就算是当初旧教堂的承建方，应该也不会再关注一个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里面的装修情况？” 众人的视线再度看向了刘青安。 能被陆流泽这群人正眼瞧上询问事情，如果是平时，刘青安一定会受宠若惊、激动异常。 然而处于现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他却只觉得举步维艰，不禁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惶恐不安地回答道：“是、是的，建筑工程完成之后，项目就已经相当于结束了。” 至于施工建筑的后续维修部分？ 怎么可能会有哪个公司愿意坚持给一个位于贫民区的小破项目做售后啊？ 别开玩笑了！ 刘青安的心里飞快地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但是顾忌到关译心来自于贫民区的身份，他竟然愣是没敢说出口。 关译心看向陆流泽：“你的光脑定位应该是根据计算出的旧教堂建模结构图来确定位置的？” 陆流泽点了点头，“是。” 关译心：“按理说，它出现差错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陆流泽抿着嘴唇，微微颔首。 虽然没说话，但显然是表示肯定的意思。 关译心也能理解他，毕竟曙光科技继承顺位前十的存在嘛，他们家就是做光脑的，对自家的产品质量应该还是心里比较有谱的。 关译心：“那么现在结论有了。你的光脑定位是精确的，我和这位长马尾同学的体感也是大致可以相信的，导致我们之间的数据出现明显偏差的原因，就只剩下这座建筑物本身了。” 长马尾男生忍不住插了一嘴道：“那啥，其实我有名字的。” 关译心颇为敷衍地“哦”了一声，自顾自地继续道：“有人在这座旧教堂修建落成之后，将里面进行了装修、甚至是结构性的修改重建。但是，我怎么也不想不明白，谁会在贫民区搞建设啊？” 再度被关译心所无视、从小到大从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的长马尾痞帅男生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气势汹汹地自报家门，怒道：“我叫曲远容！” 关译心继续敷衍了事地“嗯”了一声，心中暗想，感觉这名字还挺像个美女的。 然后，她一边说一边将眼神若无其事地飘向了刘青安，似笑非笑地开口询问。 “诶，班长，你家就是在贫民区做过建筑工程的，一定对这些业务很了解，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再度成为众人视线汇集的靶心，刘青安紧张得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我……” 对上众人灼灼的目光，短暂的沉默后，刘青安越发慌乱无措，惨白着脸低声讷讷道：“我不知道……” 祁雁乔皱了皱眉，轻描淡写有些不耐地评价了两个字。 “废物。” · 贫民区的天空依旧乌云阴霾，让人分辨不清那是携着雨水的云层还是化工厂里的大气污染。 这里没有响彻天地的雷电和暴雨，只有一如往昔的晦暗和压抑。 旧教堂的大门始终开着，上午的时间里，陆陆续续一直有虔诚的信众往里面走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 一个年纪老迈到让人简直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咽气的神父，穿着一身无比洁净的袍子，就这么颤巍巍地走到了旧教堂的门口。 他的身躯蜷缩佝偻，手里却连根拐杖也不拿，就这么抬起有些颤抖的手，站在那里仔细地计算着今天这栋建筑里放进去的人数。 年老神父的声音也是虚弱无力的，正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数量应该差不多了，按照概率，也应该会出现一到两个能够承受得了神明力量的神眷者……” “或许不只哦。” 一个有些轻快的声音突然从阴暗的角落里传来。 郑小希踩着同样轻快的脚步，穿着一身只有黑白两色的修女服，突然从一条隐秘的通道里走了出来。 当她走近之后，便能看清，她的双眼瞳孔呈现出异色，里面盈着一汪迷蒙的水雾，就像是一只狡黠轻巧的波斯猫。 “大人。”年老神父顿时无比恭敬地低下了满是白发的头颅。 郑小希双手背在身后，周身轻盈的动作里，充满了少女般的娇俏。 “我在今天的实验素材之中，加了十个有公司背景的人进去。” 郑小希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愉悦的气息。 年老神父闻言却是悚然一惊。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大人，可是、可是，他们和贫民区那些的普通的信众们不一样，公司那边的内部成员里突然失踪了这么多人，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瞥见郑小希的脸，年老神父才赫然发现，声音轻快的郑小希脸上并非是愉悦而放松的表情。 恰恰相反，那张少女般纯洁美丽的面孔上，此刻其实满是密布的阴霾。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宛若死物的蓝色瞳孔中顿时透出格外危险森冷的意味。 郑小希转过头来，看了年老的神父一眼。 “这是这座旧教堂里的最后一场实验了——” 她口中轻飘飘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但是细究起来，却能隐约察觉到一丝强自压抑着的阴郁森然，嘲弄道：“——总要让我倾注了这么多心血的试验场能够物尽其用。” 年老神父不安地睁大浑浊的眼睛，颤声道：“旧教堂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大、大人？” 郑小希并没有继续回答。 她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巧地向前走了两步。 明明是她在仰头看向这座旧教堂高大繁复的外部穹顶，但是，微眯起的眼睛，却让她有一种仿佛高高在上低头俯视一切的漠然和从容。 “联邦政府的特别行动调查部就是一群疯狗，被他们咬住一口，就绝不会松口……” 说起调查部，郑小希的表情里竟也直接流露出几分懒得掩饰的阴郁和憎恶，“我在中央大学的身份暴露了，那群疯狗迟早会闻着味儿找到这座旧教堂。” 年老神父闻言顿时一惊，忙不迭地说道：“我这就去把圣水和神选的记录全部带走——” “不必了。”郑小希断然拒绝道。 “实验材料可是太难搬运了，不如等下直接用光！” 她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原本阴郁的表情竟然瞬间又舒展了开来，甚至还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似乎心情很是愉快。 郑小希轻飘飘地理了下自己身上修女服纹着十字架的裙摆，认真地吩咐道：“在实验的最后关头，我要送给那群疯狗一份礼物。” “就用‘神眷者’过滤后剩下的残渣，只可惜，等下估计是来不及打包和系上作为礼物的蝴蝶结了，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这里，郑小希又笑了起来。 她站在旧教堂门前总是灰蒙蒙的晦暗天空下，抬手轻轻地捂了下那颗蓝色的眼睛。 好半响，郑小希终于用满怀期待的语气，喃喃自语道：“希望他们那些从小打了不知道多少基因优化针的实验材料，能好用一点。” 第28章 “神选” 此时，被郑小希视为珍稀实验素材的陆流泽等人，正在继续往旧教堂的深处走。 在刘青安根本无法提供更多信息的情况下，长马尾男生曲远容直接凑到了关译心身边。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关译心，颇为好奇地开口询问道：“你也是在贫民区这边长大的，那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会有人在这座旧教堂里装修、或者修缮它的建筑结构吗？” 关译心默默在心中腹诽。 你们这些公司的少爷小姐们和贫民区之间好歹只是隔着阶级的差异，我和你们、和贫民区之间可是都隔着星球与星球之间的距离呢！ 但是这种大实话是肯定不能当众说出口的。 关译心顿了顿，再开口胡说八道的时候，便又是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笃定了。 “贫民区本身肯定不会有人的。” 关译心重申了一下自己之前的的结论，“每天在这里忙于生存的人没有闲情逸致搞这些。” 性格活泼的那个双胞胎依旧趴在自己兄弟肩膀上，冷不防开口打趣道：“难道不是根本没有钱搞这些吗？” 关译心瞥了那兄弟俩一眼，“这不是一回事吗？” 顺着这个话头，关译心继续道：“还有，你们别忘了，那些涂在墙壁上的血液。” 冯慎思几乎是悚然一惊。 他自己当然没有忘记这一点。 毕竟，关译心开口要的那一管鲁米诺发光氨试剂，都是他私人提供的。 可是，因为有着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任务在前面打底，直接让冯慎思先入为主的对旧教堂这边的许多突出的异常，全都视作平常。 冯慎思将这件事重新连起来一想，立刻便意识到了关译心刚刚反复提及的一个重点—— 正在这时，关译心悠然的声音也再度从旁边传了过来。 “我寻思着，就算是哪个有钱人吃饱了撑的在这里搞传教，甚至不惜自己掏钱重新修缮了旧教堂，但是，正常人也不会在涂料里掺血上墙？当然，也的确不能排除那个有钱人正好就是个狂热的宗教分子，还信奉用鲜血献祭这套做派什么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调有些懒洋洋的，带着种“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你们自己应该更熟悉，问我一个穷困大学生干什么，烦不烦哪”的甩锅意味。 陆流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贯温柔的脸上，面色微微一变。 另外几个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几个人视线一对，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是哪个公司里的有钱人沉迷于这种恐怖血腥的祭祀方式，那么，这样一个位于贫民区的不为人知的旧教堂，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就算只是城市里的平民区也到处都充斥着人工智能的监控摄像头，人们每天的任何动作，在人工智能那里，其实全都有迹可循。 在这座城市里，也只有如同耗子老鼠窝一样的贫民区，有着说不清的黑户和人口，同时又严重缺乏各种社会资源。 不过，贫民区里其实也并非只有臭鱼烂虾。 总有一些特殊的人，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的原因，选择藏身在这种烂泥沼一样的地方…… 陆流泽微微垂了下眼睛。 更糟心的是，如果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真是如此，那个被关译心评价为“吃饱了撑的”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就是他们在场某位本家的亲戚。 假如调查旧教堂的事情，最后竟然真的调查到自家亲戚的头上，那这事真的是搁谁头上，谁都是凭空撞得一脸血。 祁雁乔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妩媚、水润到近距离也看不见一丝毛孔的漂亮脸蛋。 在到处都充斥着机械义体、仿生义肢、人造器官，活人都能被七零八碎地拆解成无数个血肉零件的赛博朋克世界里，这种柔弱、纯粹而细腻的人体肌肤，是只有富人才有的、要耗费无数的钱和心血才能维持住的自然状态的美丽。 祁雁乔摸完自己的脸之后，又转过头去，近距离瞅了瞅自家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同样白到发光的俊脸。 然后，她和冯慎思对视了一眼，不禁喃喃道：“那会长他们让我们来旧教堂里寻找的所谓的圣水是什么？该不会是‘生命序列’公司的基因优化成分？” 冯慎思认真地想了想，“……要是顺着这个思路猜测的话，我觉得基因修复液好像更靠谱一点。” 一身优雅淑女打扮的林如琳难得没和祁雁乔阴阳怪气互别苗头，而是对此也很有同感。 她轻蔑地说道，“确实，对于贫民区那些一辈子都没见过基因优化的下等人来说，随便一支最低级的基因修复液，都可以起到让他们变得‘身体健康、头脑聪明’的效果。” 胖哥感慨：“啊！这样就和传闻中的圣水的效果对上了！” 关译心：“……” 好家伙，她这才随便胡扯了个开头，他们这边就已经将后续的故事都编好了。 什么叫做严格符合谣言在传播扩散过程中变得越发离奇的机制。 什么叫做人多力量大啊！ 关译心认真地听着这群人讨论了一会儿，又默不作声地记住了几个这个世界的大型公司和一些基因优化产品的专有名词。 等他们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关译心还结合着地球上个世纪特别流行的那些关于割肾卖器官的惊悚都市异闻，继续信口胡诌地给他们提供了另一个新思路。 不过，想到这个世界地下列车紧急通道那里都贴满了器官买卖的五光十色小广告，关译心话到嘴边，还特意改了下修辞。 她尽量委婉地表示道：“除此之外，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在做一些违反联邦政府法律的事情，比如说，一些侵犯了专利权的仿制品？” 关译心点到为止。 这群人的脑洞能发挥到哪里，她是不在乎的。 甚至于，比其自己在这里信口开河给出的理由，她的心底深处，始终弥漫着一层散不去的阴霾。 原身在家里房子搞出来的那种比之旧教堂里明显要更加潮湿、也更加诡异的环境，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关译心甚至不由得摸了摸这具身体的手臂关节——天天在那么潮湿的环境里睡觉，真的不会得风湿病吗？ 关译心一只手揣在兜里，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那只鲁米诺发光氨试剂。 鲁米诺发光氨试剂在兑好之后，最佳使用时间其实一般会在两个小时之内，不过好在这个试剂管的状态近似于密封，使用时效应该能延长到几个小时。 如果旧教堂这边接下来的情况能快一点，她可以迅速从这边脱身的话，关译心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回去原身在十八层的那个房子里检查一趟。 她需要验证一下，那个房子的墙壁上，是否也会呈现出有血迹的荧光状态…… 绕过一圈又一圈的漫长走廊，关译心他们终于走到了旧教堂的内部。 然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人脚步突然一顿。 被裹挟在人群中的关译心顿时跟着停下了脚步，当她抬起头时看到的场面，却是堪称惊悚。 ——此前那些形容枯槁的信众们，正一个个坐在各自长条桌后的椅子上，齐刷刷地双手交握抵在额前，他们所有人都浑身僵硬地伸长脖颈，宛如失去意识的傀儡一样，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祷告状。 这座旧教堂的中心位置大厅，呈现出经典的十字架形状。 上面的高大穹顶上填充着原本应该极为炫丽明亮的玻璃彩绘天窗。 只是，在漫长的时光岁月里，尘埃混合着潮湿的水汽，早已经层层蒙在了那些彩窗上面，使之如今透出了一种灰蒙蒙的水渍陈旧感。 那些皮肤干瘪瘦弱的信徒们，此时就像是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吊死的尸体一样，透出一种诡异而僵硬的姿态。 这个动作如果让一个人来说，就算再怎么夸张，也顶多就是惹人多看两眼。 可是，旧教堂中密密麻麻的无数人，聚集在一起后，却毫无意识地维持着一个相同的动作，这幅画面，便瞬间显得尤其令人瘆得慌。 胖哥被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卧槽！” 祁雁乔也抓紧了冯慎思的手臂，难以置信地低声道：“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关译心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她稍稍握了下拳头，一边下意识地往旁边可以当作武器的桌子腿、椅子腿上瞄了两眼，随时打算动手拆卸，一边开口说道：“你们之前出去的时候——” 关译心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忙不迭地和最后一个从旧教堂出去的陆流泽追问道：“当时、当时有人进行祷告吗？也是这样的状态吗？” “不。”陆流泽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有些凝重：“当时，这里的信徒人还不多，他们的状态，也是相对正常的。” 林如琳此时已经抛下了优雅淑女的状态，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失控的尖锐，“比起他们现在这幅状态，他们之前站在旧教堂门口双眼无神的模样，都能称得上是正常了。” “簌簌——” 关译心猛然间抬头，“什么声音？” 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加上旧教堂本身的建筑就容易形成回音，让人一时间根本无法辨别分明。 关译心一边到处打量，一边已经朝着椅子腿挪了一步。 陆流泽等人也都动起来了。 四下张望了一圈之后，祁雁乔猜测道：“像是风声？” 突然之间，从刚刚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面上毫无血色的刘青安猝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他们、他们，我看到他们动了！” · 旧教堂内部一间隐藏的主控室里。 年老神父动作颤颤巍巍地按下通风口的按钮，将大量被震荡成汽雾态的“神血”投入了旧教堂最中央的祈祷室中。 “大人，‘神选’已经开始了。” 他语气衰弱却恭敬地说道。 郑小希正动作细心地抚平修女服的裙摆，然后才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她饶有兴趣地抬头看了眼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我那同寝的学妹居然没有被调查部那群疯狗抓走吗？” 第29章 畸变的怪物 年老神父顿时疑惑地转过头来，“大人？” 他知道郑小希去年开始潜入中央大学，用的就是一个贫民区大一学生的身份。 能和郑小希同寝室的学妹，自然也只能是贫民区出身的女孩。 可是，现在监控画面中的那十来个人，显然应该是刚刚提到的有着“公司”背景的上等人。 郑小希没有回答。 此时的她已经略微坐直身子，颈部微微前倾，越发仔细地打量着关译心一行人的动作。 只见随着刘青安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全都转向了前面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信众。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排座位上，甚至已经有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那些人明明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现在移动的时候，却仿佛蹒跚学步的幼儿，一步一摔、肢体极其不协调。 他们的脸上，神态全都木然怔愣，明明睁着眼睛，却瞳孔涣散放大，完全失去了看人的焦距。 关译心只盯着其中一个人明显不正常的眼睛，在震惊中愣了愣神，不可思议地颤声道：“这个瞳孔放大的程度……他、他快死了！？” 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被她指出来的那个人，便仿佛遭遇了某种极为痛苦的事情。 他本来步履蹒跚的身体在突然失控地弹动了一下之后，便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紧接着发出了一阵连续不绝的野兽呼嚎般凄厉至极的惨叫。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因为身体抽搐根本无法站稳，随着“嘭”的一下撞击声，这具身体直接撞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顷刻间颓然倒地。 刘青安顿时又尖叫了一声，被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林如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闷不吭声地自己又把那把微冲给掏了出来。 当她将枪口对准了前方那几个路都走不稳的人之后，心情倒是稍稍平静了些许，也总算是有多余的心思去仔细打量那些怪异的旧教堂信众了。 “他们动起来的状态，好像，好像全都是在抽搐……” 林如琳皱了皱眉头，有些惊疑地说道。 不只是她，在场的另外几个人，也很快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关译心喃喃道：“感觉像是集体中毒了？毕竟这么多人呢，如果是一个人，还可能是自己犯了癫痫，这么多人，总不能是集体犯病……” “中毒？中什么毒？”胖子转头问道。 他们身上虽然都有各式各样的武器，但是，可没带防毒面具这种东西。 关译心并未立刻出声。 做为回应，她下意识的已经直接脱下了自己的一件外套，将其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旧教堂穹顶上缓慢释放出来的大概是气雾剂状态的成分，并非纯粹的气体，而是有相当一部分呈现出了微小的液体微粒。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衣物也是能起到一些遮挡作用的。 胖子询问的话愣是被关译心这流畅的动作给卡在了半截。 他怔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生硬地继续说道：“那些人的状态全都不正常，如果说中毒的话也挺怪异的，那个，你这是什么情况……” 关译心自己把自己的脸遮地严严实实之后，从衣服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音都显得瓮声瓮气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喷洒的是什么，但是感觉周围那种怪异的血腥味好像变得稍稍浓了一些。” “但是这不是重点！”关译心语气急促地说道：“重点在于，是谁开启了这些设备！？” 曲远容微微蹙了蹙眉，顿时也学着关译心的样子，捂住了口鼻，还不忘补充道：“可惜这里没有清水，要不然，把衣物浸透之后，屏障效果可能会更好。” 关译心蒙着脸瞅了他一眼，指了指上方正在喷洒不明气雾剂的穹顶，“你再考虑一下墙壁上那些带血的涂料，这里就算有水龙头，他们放出来的水，你也敢用？” 曲远容迟疑了一瞬，然后也被说服了，“好，你说的对。” 胖子惊愕地看着关译心、曲远容两人的动作，发现紧随其后的，还有冯慎思等人。 不过，他是直接把自己那件披在祁雁乔肩膀上的外套折好，然后又遮挡在了祁雁乔的口鼻上。 关译心把自己围地严严实实之后，便立刻回答道：“任何可以造成神经损伤的毒素都有可能。神经损伤的常见症状，就包括这种标志性的肌肉抽搐。” 说完这么一句话，她还立刻又飞快地说道：“我们得离开这里！我现在怀疑，这个旧教堂的装修方案，核心部分其实在这里！” 顺着关译心手指的方向，陆流泽再度抬头看向了旧教堂中心位置的穹顶。 他眯了下眼睛，“将液体雾化的设备？” 他在这里询问的时候，却并没有学着关译心或者曲远容的动作，也将自己的口鼻给掩盖起来。 见陆流泽竟然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关译心也是服气了。 她其实很想扔下这群人不管不顾地扭头就跑，但是在当前这种根本看不到敌人的危急关头，她又担心自己一个人落单遇到什么意外之后，直接就变成给人送菜了。 关译心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次耐心地提醒这群不停作死的来自于公司的少爷小姐们，“不管你们是要寻找所谓的‘圣水’，还是要调查这个旧教堂的事情，刚刚那个开启机关、在这里投放气雾剂的人，都是明摆着的线索，不是吗？是他隐藏在这座旧教堂里，制造了那些信众。” 顿了顿，关译心反问道：“要不然，你们还打算挨个去调查那些如此诡异的信众不成？” 关译心的话语还没落下，就在这时，异变再一次发生。 刚刚那个摔倒在地的人，身体突然在疯狂的抽搐中变得蜷缩扭曲。 他原本属于人的形态，竟然就在这极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突然变得怪异扭曲起来。 关译心看到，那人身上本就破旧还带着不少黑漆漆机油脏污的衣服，猛然间被发生变化的身体所撑破。 “撕拉！” 一阵沉闷的布料被扯碎的声音后，好几段扭曲混乱地缠绕在一起的手脚残肢，竟然就这样，直接从这个人胸膛、腹部的表皮生长了出来。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过怪异、扭曲和恶心，完全已经到了精神污染的程度。 其震撼程度，甚至要远超过关译心当时在地下列车上遇到的鲜血遍地的怪物袭击事件。 关译心被惊得瞳孔瞬间张大，后背冷汗都压下来了。 “这、这是——？” 关译心失声叫道，只觉得这幅场面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刘青安更是被吓得手脚发软，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抓住了旁边的椅背，勉强支撑着自己还在打摆子的身体，颤声说话的时候，舌头几乎都在打结，语无伦次道：“怪、怪物！” 比起之间还算游刃有余的随意，陆流泽原本温柔沉稳的表情，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是畸变。”他沉声说道。 冯慎思脸上的表情更是明显开始凝重，甚至还有几分隐隐地惊惶不安。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甚至泛出了明显的青白色，声音里有种不可置信地震惊。 “这里怎么会有人突然污染值超标，直接发生了畸变！？” 第30章 要不您先报个警？ “愿他脱离肉体的桎梏后，得以回归神的国度。” 主控室里，年老神父虔诚地叹息道。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清晰地流露出痛惜而悲悯的神色，正一眼不眨地望着监控画面中那个肢体畸变扭曲、已经变成了一个恶心怪物的贫民区信众。 郑小希依旧端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个薄得像纸一样的平板电脑，在上面写写画画地做实验记录。 “将空气中‘神血’的浓度提高后，少量曾长期接触‘神血’稀释液的稳定e级试验者，在短时间内迅速失控。” “推测：e级试验者体内的基因链稳定性较弱，当‘神血’浓度迅速增加时，短时间内可快速诱发基因的无序变异，致使生物体发生畸变。” 郑小希写完结论之后，又分别将“神血”的浓度数值，实验体发生畸变的时间依次记录清楚。 监控画面中，那个贫民区信众哀嚎着在地板上进一步畸变。 他已经从最初的人体变成有着十几只挨挨挤挤堆在一起的手脚的怪物，然后，那些怪异的残肢还在进一步发生畸变。 凌乱的肢体中，骨骼不知何时已经溶解，挨着骨骼的肢体如同烧红的肉条，直至扭曲蠕动的皮肤迅速地大面积溃烂崩塌，最后无声无息地转化成为了一团彻底失活的死肉。 “质量真差。” 郑小希一边叹气一边做完了完整的实验记录，摇摇头感慨道。 年老神父在旁安慰郑小希道：“还好这些低级信徒的数量总是够用的，愿神保佑他们。” 郑小希抬起头来，目光重新落在了陆流泽等人，以及自己那个便宜学妹关译心身上。 “希望‘公司’那些人经过优化的基因能够好用一点。” 郑小希满怀期待地喃喃低语道。 “至于我那便宜学妹，可惜了。” 年老神父不解，“大人，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 郑小希摇了摇头，声音轻快地失笑道：“出身贫民区却能自己考入中央大学，学妹怎么说也算是抽中了基因彩票的。我本来还想着，这种完全自然状态的优秀基因，未必就会比‘公司’里那些人经过人工优化的基因差。” 年老神父闻言，顿时宽慰郑小希道：“这么说的话，大人，她或许也有可以和‘神血’融合的希望，能够成为我们需要的‘神眷者’呢？” 郑小希一手搂着自己的平板电脑，一手执笔托腮，语气轻快道：“说的也是。” · “畸、畸变是什么？” 刘青安的声音都在发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还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自己这位便宜班长也不知道“畸变”的情况？ 关译心那蒙着外套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心中却是微微一惊。 她自己其实也有相同的疑问，只是刚刚没有说出来而已。 关译心当然知道“污染值”和“畸变”这两个名词本来的意思，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冯慎思所说的那句话中，这两个词语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一定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还好班长帮她把问题问出来了。 这么一想，这位便宜班长也不算是一无是处的嘛。 只可惜，明显知道内情的两人中，不管是陆流泽还是冯慎思，谁都没有搭理刘青安一眼，自然也不会有人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甚至于，之前还表现得对圣水、或者调查旧教堂的事情极为重视的陆流泽，在看到那个“畸变”的人体之后，当场改了主意。 “走，立刻离开这里！”陆流泽当机立断道。 关译心敏锐地注意到了，陆流泽甚至没有多看那个“畸变”的怪物一眼，旁边的冯慎思，第一反应也是猛地转过头去，同时还伸手去拉了下自己蒙在祁雁乔脸上的外套。 ——那个动作看似是帮她把口鼻遮挡得更严实了，但是，结合着陆流泽和冯慎思这两人本身的举动，关译心还是更倾向于，他们似乎十分忌讳多看到那个畸变后的人体一眼。 关译心的心中顿时微微一动。 她依旧不明就里，但是她选择照做。 就在这时，刘青安再度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林如琳直接用手里微冲的枪口粗暴地将刘青安推到了一边去，暴怒道：“够了，喊什么喊，你有完没完！” 刘青安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抖如筛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崩溃和恐惧中，断断续续地形容着那个人体怪物迅速扭曲溃烂、溶解失活的诡异惨状。 关译心一边跟在陆流泽等人身后朝着旧教堂的外面跑，一边听着旁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青安崩溃地复述。 听完之后，她却是有些愣住了，不由得在心中暗忖道，怎么听着这个描述有点像是核辐射遇难者面临的惨状？ 致癌、致畸，dna无法继续复制、全身细胞渐渐失活，人的意识还在、身体却在不间断的溃烂中变成了一具活死人。 只不过，这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在刚刚那个人体身上，却被极致压缩成了很短的时间，一下子便走完了全部的流程。 突然之间，跑在最前面的陆流泽脚步猛地一停。 “旧教堂的通道被关闭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流泽还特意看了关译心一眼。 毕竟，这位从一开始就坚持强调，进入旧教堂是在作死。 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关译心扯了扯嘴角，只不过，那张精致、无奈且忧郁到堪称生无可恋的脸上，有再多的表情也都被掩盖在了自己的外套里面，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沉静如水的眼睛。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提醒道：“光脑还有信号吗？要不先求个救摇个人？” 她刚刚倒是想过报警这件事来着，但是着实担心这个世界的“报警电话”会不会是打给调查部的…… 陆流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光脑。 他身上的设备当然不是关译心身上那种便宜货。 “有信号——” 陆流泽刚要发消息，点了两下光脑之后，面色顿时一沉，“信号站的数据不对，这里的信号是假的。” 祁雁乔喃喃道：“我也发了求救信号，但是没有人回应……原来如此。” 听到他们说尝试过光脑求救却失败后，林如琳一声不吭地拿着微冲走到了通道门前，冲着应该是门锁的位置就是一梭子弹。 然而，这梭子子弹还没打完，她便猛然间变了脸色。 只见子弹和门板发生了一阵声音极为刺耳的碰撞声后，根本不曾打碎门锁，甚至有子弹直接四散弹射开来。 陆流泽猛地伸手，一把将首当其冲的林如琳给推到了一边去。 “嘭！” 林如琳顿时像是个羽毛球一样，被推得横飞出去好几米远，然后重重地摔在了通道旁边的墙壁上。 不过这个横摔还是值得的，她摔出去的位置正好避开了刚刚四散反弹的好几颗子弹。 关译心只是听着那声音就觉得疼得一个哆嗦。 她不由得在心中腹诽道，这脑袋怼墙上，怕不是起码得撞个轻微脑震荡出来。 结果，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那位刚刚撞得严严实实的优雅淑女，愣是把墙皮都磕下来一大片，结果，本人却和没事人一样，只是揉了揉泛红的额头，便提着枪转身走了过来。 关译心看得大为震撼。 她的视线也不由得往林如琳的脑门上反复瞟了好几下。 刚刚撞得这么结实，结果居然连个包都没有……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体质？？ “谢谢陆少。”刚刚险些因子弹造成危险的林如琳刚一回来，便立刻低声道谢道。 冯慎思摸了下那扇只有轻微划痕的门板，脸色愈发难看的说道：“这个通道门的材质是高密度强金属板，就算是在联邦政府的特别行动调查部里，也只有极少数的牢房会使用这种特殊材质。” 陆流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东西的。”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了他们身后那座旧教堂大厅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变成了如傀儡一般存在的贫民区信徒。 “那些东西，和我们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关译心幽幽地插了一句道。 “现在都是人家锅里的一勺菜，还想分个有机生鲜和低温冷冻的区别咋的？” 第31章 污染源 陆流泽被关译心这句话哽了一下，不由得又扭头看了她一眼。 关译心那张脸这会儿被她自己用衣服蒙得严严实实，实在是很难看出任何的表情。 她只露出了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浓密纤长的眼睫微翘，在眼睑的部位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剪影，眼瞳里面却平静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就好像她刚刚的那句话语，并非疑问，而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而在他们这些有着“公司”背景出身的少爷小姐们的世界观里，人本来就生而不平等。 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小就有着高阶的公民等级，在联邦政府这个社会中也理所当然地享有无数特权。 至于那些生活在贫民区的人，在此之前，甚至从未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连作为谈资的价值都没有。 像是关译心、季沉烽这种以贫民区的出身背景，成功考入中央大学的学生，虽然每年都有那么零星一两个，但是，别说是陆流泽他们这些学校内部阶层中的顶级了，就连关译心同班的刘青安和其他那些普通背景的同学，都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般的异类…… 关译心却是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言语，只是蒙着脸抬头看向了旧教堂的穹顶。 上面的仪器装置依旧在不停地喷洒着效果不明的气雾剂。 结合着刚刚那个人的异变，关译心的脑海中却是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的内心深处充斥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却根本无处宣泄。 众人站在那扇由高密度金属板做成的通道门前，气氛越发凝滞沉重。 就连一直勾肩搭背赖在一起的双胞胎，都终于开始独立行走，以免互相拉拉扯扯地影响跑路时的速度。 双胞胎中性格沉稳的那个，突然开口说道：“那里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 关译心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一眼。 那些如同失神傀儡一样的贫民区信众们中，的确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原本静止不动的诡异状态脱离，甚至摇晃着站起身来。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 她紧蹙着眉头说道：“得想个办法，必须立刻阻止那些气雾剂继续在这个空间里扩散。” 话音未落，关译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已经伸手一把抓住刘青安的衣领子，招呼道：“喂，班长！” 刘青安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之中。 被关译心抓着衣领子揪过来之后，他愣了半晌，才稍稍缓过神来，惊恐地咽了口唾沫道：“干、干什么？” 她这位便宜班长被吓得都没心思搞校园霸凌了。 之前果然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关译心很是欣慰地感慨着，然后手上稍一用力，往下一拽。 一米八几的男生愣是被她拽地脚步一个踉跄，刘青安惊慌失措地弯腰低头，脸上满是惊疑不安，额头上瞬间又浸出一层紧张的冷汗。 关译心的眼珠此时亮得惊人，她盯着班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道：“现在，班长，用你那家里搞建筑承包的家学渊源，仔细想想清楚，在不改变旧教堂外部结构的情况下，穹顶那里一般会倾向于怎么安装这种雾化设备？他们装修的时候，要从哪里安装供水管道，把液体抽上去？” 刘青安愣愣地回答道：“我、我、这我得再看看图纸……” 关译心直接把自己的光脑点开，把之前从陆流泽那里要来的建筑结构图展示出来，恨不得立刻将其怼进刘青安的脑子里。 “你看！” 刘青安这人虽然有点野心，但是胆子并不是特别大，刚刚完全处于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 这会儿关译心给他强行安排了任务，他反而稍稍踏实了些。 刘青安的脑袋上还在止不住得冒冷汗。 他一边胡乱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图纸，还时不时抬头打量着这个旧教堂内部的布局。 片刻后，刘青安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里，这边的建筑墙面上本身就有开槽，施工的时候应该相对来说最简单。也、也可能是这、这边，或者这边，房顶侧面有一小块平台，就不用专门修了。也或许是这边，原因是——” 关译心既不懂土木工程也不懂装修，就连刘青安嘴里冒出来的几个词语，她都只能根据字面意思猜测个大概。 但是她能看懂刘青安刚刚确定的位置。 “还有吗？”关译心直接打断了刘青安的对话问道：“直接说重点，从哪边开始打破装置比较合适，或者哪边适合破坏供电电路。” 刘青安脸色又是一片惨白，“我、我不确定啊！只是那几个位置可能性比较大而已。” 关译心瞬间松开手，随手把站在她面前哆哆嗦嗦地刘青安推开，然后兀自下了决定，“那就一个一个试着来。”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此时脸色依旧悻悻的那位优雅淑女林如琳。 察觉到关译心的视线，林如琳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看我干什么？”林如琳直相当敏感地问道。 关译心刚刚抓刘青安时的动作干脆又麻利，气势也强得完全不容人反驳。 不过，林如琳又不是刘青安，肯定不会因为关译心的态度强硬，就改变自己的态度的。 然而，此时的关译心比对方还不敢置信。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姑娘之前被陆流泽推出去几米远、一头撞墙上怼出来的额角那块红痕都已经彻底消退了，现在竟是完全看不出丝毫之前猛烈撞击留下的痕迹来。 关译心自己今天早上的时候，才在旧教堂外面亲身体验过陆流泽阻拦她时那惊人的速度，再想到刚刚陆流泽推人的动作，出手速度甚至比子弹都快，还有林如琳这惊人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抗击打能力和恢复能力…… 关译心抿了抿嘴，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一片骇然。 但是，她分明知道，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和她原本所在的地球世界，人种之间其实是不存在这么大的差距的！ 上次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遇到那种怪物的时候，周围乘客跑动的速度，完全都在普通人的正常范围里。 关译心和季沉烽站着年轻身体素质也好，甚至一度冲在了最前面。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辆地下列车上的乘客，全都是来自于贫民区、或者一般居民区的普通人。 像是陆流泽他们这群有着“公司”背景的、完全处于社会阶级顶层的“上等人”，自始至终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地下列车这种拥挤、低劣、充斥着所谓的“下等人”的公共交通工具上面。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顿了一瞬，她很快将这些无关的思绪压下去，转而对林如琳示意道：“在这几个点位上，打几枪，看看能不能将那些装置破坏掉。” 陆流泽这会儿也已经看出来了关译心的计划。 为了节约时间，他直接和林如琳点了点头，示意道：“照她说的做。” 其他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有人忍不住道：“如果打破管道，那些液体直接喷下来了，怎么办？” 关译心还没开口回答，祁雁乔已经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他们选择用气雾剂的模式将那些鬼东西在这里扩散，就说明，液态的存在或许并不那么容易被人体吸收。” 听到这一句后，关译心却是猛然一惊，心跳顿时空了一拍。 她又想到了原身放在房子里的那桶莫名其妙的液体…… 发自本能的，一种隐秘而难以形容的恐惧突然袭来，在关译心的心底顿时蒙上了厚厚一层阴影。 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从背脊蔓延上来，让关译心几乎原地打了个寒噤。 她有些不安地仰头，再度眯起眼睛看向这座此时显得越发光怪陆离、波诡云谲的旧教堂。 那些散落下来的高浓度液体，真的会没有那么危险吗？ 关译心突然对此产生了有些不安的怀疑。 但是，比起任由那些装置持续将液体雾化喷出，放任其继续在整个空间里呈气雾状态扩散开来，即使液体更危险，起码还能让人用肉眼看到、并稍微进行规避…… 关译心垂了垂眼睛，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 旁边，得到陆流泽要求的林如琳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抬手举枪，将枪口瞄准了关译心在建筑结构图上标点的位置。 标记的点位不是特别精确也无所谓，在差不多的位置多打几颗子弹，多开几个洞就是了。 接连不断的几声枪击声后，隐藏在穹顶彩绘玻璃窗后面的管道顿时随之破裂。 “唰”的一下激烈的水声，管道中被加了压的液体直接从断口出喷涌而出！ 水流“哗啦啦”地落在地上之后，那些像是清澈透明的水一样液体瞬间又溅射开来。 旧教堂的穹顶之上，再没有了足够的压强之后，那些气雾剂喷口很快停止了工作。 然而，关译心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到，被刚刚落下的那些液体淋在身上、或者是溅射到的贫民区信众，顷刻间便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再度发生了更加剧烈的畸变。 “啊啊啊啊啊——” 刘青安见状，顿时又是一声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想要后退，“他们又、又、又变成了怪物！”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到了：“\\u003d口\\u003d！！？” 导致畸变的，还真就是刚刚喷吐的那些液体？ 他们这群人站在里面，到底算是被浸泡了多久了？ 更恐怖的是，昨天晚上她住在原身的家里，是不是也是类似于的环境？ 想到这里，关译心都有些崩溃了。 原身到底在家里独自一个人玩什么阴森恐怖的py呢啊！！！ “艹！”冯慎思直接骂了句脏话，他比在场的其他人更清楚污染和畸变的恐怖之处，脸上的表情阴沉地吓人。 刚刚开枪的林如琳则是顿时惊怒交加地看向关译心，声音尖锐地质问道：“现在怎么办！？” “头顶到处下酸雨和路边有那么好几个高危的硫酸池，总得选一个？” 关译心同样又惊又急，尤其是她还有原身这么个不能说的大炸弹在潜伏着，一时间怼人越发干脆利落：“那肯定是避开啊，进都进来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一脸的晦气表情。 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她在原身的家里开着窗户接触了大量的不明水汽，这群人在旧教堂里搜索了一整晚，大家全都被这有毒的环境给腌透了，谁也甭嫌弃谁！ 冯慎思拉着祁雁乔的手都不自觉地开始用力，然后却猛地松开。 祁雁乔立刻抬头看向他，那张明艳而妩媚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担忧和不解，“慎思？” 冯慎思飞快地叮嘱道：“听着，等下一旦出现任何异状，千万不要和任何人靠得太近，也包括我！” 本来只是冯慎思在叮嘱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结果下一秒，“唰”的一下，所有人都如同天女散花一样，瞬间就互相散开了。 关译心：“……” 什么叫做令行禁止啊！ 什么叫做管好自己啊！ 之前非要作死的是他们，真出事了之后，无比惜命的也是他们，关译心都被这群人这会儿惊人的默契程度给整无语了。 不等祁雁乔开口询问，冯慎思便飞快地继续说道：“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那些液体里含有污染源！之前被打散挥发在空气里的也是，这个旧教堂里到处都是污染！” 祁雁乔微微睁大了眼睛，瞬间意识到一件事，她飞快地瞥了关译心和刘青安一眼，然后便直接又伸手猛地抓住了冯慎思拒绝的手，拖着他一起朝着那边走过去两步。 ——污染值是会随着接触污染源的时间而逐渐加深的。 换言之，他们几个昨晚在旧教堂里面的时间比较短，真要出事，理论上也应该是排在后面的。 当然，污染本身导致一个人出现畸变的状态，很大程度上也会受到这个人本身的影响，只是原因未知…… 一群人拉开距离相对而立，关译在嘴角抽了抽，还不忘补充道：“应该不只是空气里，别忘了墙壁上的涂料。” 想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一怔。 人体在被污染之后，会出现畸变。 而导致畸变的污染源，是血液？ 至于那是什么生物的血液…… 关译心心里一动，不由得想到了刚刚那个发生畸变后迅速溃烂坏死、变成一团死肉的遇难者。 她立刻看向冯慎思，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但是，看到冯慎思阴沉下来的表情之后，关译心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却猛然间又咽了下去。 冯慎思之前站在祁雁乔身边的时候，因为祁雁乔太惹眼的缘故，关译心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 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个学院风打扮的暖男，还是只会定向温暖的那种。 毕竟他对另一位优雅淑女林如琳的时候，就神色冷冷淡淡的、不露辞色。 直到这时，当冯慎思冷下脸来的时候，关译心才突然发现，这个男生侧面的轮廓，竟和调查部的冯洛彬，颇有几分相似…… 第一次被人拿着枪抓进去，关译心对于性格阴冷如蛇的冯洛彬，实在是有点发憷。 尤其是，意识到冯洛彬和冯慎思甚至是相同的姓氏之后，考虑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阶级固化的程度，关译心很难不怀疑这两人之间怕是有点亲戚关系…… 突然间，旧教堂的大厅里突然又出现了一阵骚动。 伴随着越来越多人出现肢体抽搐的症状、野兽一样哀嚎声，新一轮的畸变开始了。好几个颤颤巍巍的瘦削佝偻人影，正漫无目的地朝着他们这边挪了过来。 “现在怎、怎么办！？”刘青安的牙齿都磕碰在了一起打颤，说话时，他竟然下意识地看向了刚刚押着他看建筑图纸的关译心。 关译心冷漠道：“看我也没用，这个旧教堂的结构是螺旋形，一道门就足以把我们封死在最里面，中间大厅这边除了头顶上，连个窗户都没有——”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声音突然一顿，抬头看向了上面的彩绘玻璃窗穹顶。 “我突然有了个主意，旧教堂的四周是封死的，如果我们能够爬到上面，是不是能够打破那里的天窗出去？” 第32章 力量型畸变 此时，上面破裂的管道中液体流速虽然已经减缓了，但是，依旧液体四溅、雾气缭绕，刚刚喷洒出来的气雾剂，其实也大部分还停留在空间上方。 冯慎思见状，几乎是本能地皱眉拒绝道：“上面残留有大量含有污染物的成分——” 关译心也不介意别人的质疑，直接问道：“或者你们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工具或者武器？比如，能把这栋房子开个洞的那种。我不懂我就直说了，高密度金属板和水泥墙，哪个更容易爆破？” 双胞胎中的一个忍不住道：“就算打破一面墙，后面也可能还有高密度金属板的门。” 冯慎思摇了摇头，“那倒是不至于，这东西的造价不低，除非是关押着高危程度重刑犯的监牢，或者是一些特殊的实验室，一般的场所都不会专门去安装这种东西。” 能让陆流泽、冯慎思他们这群人评价为“造价不低”的高密度金属板，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价格怕是也直接超出普通人的想象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她直接开口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这个旧教堂里面的场景，你们觉不觉得，刚好就是一个粗犷却又格外野蛮的试验场？” 毕竟这里怎么看也和重刑犯监牢搭不上边。 关译心这话一出，其他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又是一变。 林如琳简直无法容忍地惊呼出声：“拿我们做试验品！？他们怎么敢的？” 关译心默默腹诽，里面那么多贫民区的普通人都被一股脑的当做试验品了，再加上你们几个，又能如何—— 不过这话没必要直接说出来。 然而下一瞬，关译心却听到陆流泽也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说道：“竟然敢对我们下手，这个背后主使者真是反了天了！” 关译心再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时，突然就发现，他们所有人对这件事，竟然都是相同的态度。 直到这时，关译心才突然恍悟。 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林如琳也好，陆流泽也好，他们刚刚说的其实是实话。 贫民区每天都有不少人突然失踪、或者意外死亡，可能就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有心气去给他们寻找一个真相，只是沉默且颓丧地被迫承受又一次灾难的降临。 而如果有人敢对陆流泽他们这群人下手的话，那不单单只是杀人犯罪的事情。 更多的，反而是对这个世界里站在权利顶层、早就已经习惯于掌握绝对的社会资源的那群人权威的质疑和挑衅。 幕后主使得罪的不仅仅是这些受害者的家人，更是“公司”背后象征着的那一整个权利阶级。 关译心对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几个不确定的猜测。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是在这里搞反人类科研的疯狂科学家？ 还是一些不择手段的恐怖分子？ 还有刚刚让陆流泽和冯慎思都无比排斥和慎重的“污染”，又是什么东西？ 突然之间，刘青安又是一声尖叫：“它们、它们朝着这边过来了！” 他虽然热衷于攀附讨好祁雁乔、冯慎思两人，对于刚刚那种上等人受到攻击时不敢置信的愤怒，刘青安隐约也能共情到一点，但是，刘青安这会儿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些他此前从未听闻过的人体畸变怪物上面。 骤然见到有发生畸变的信众漫无目的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了，刘青安再一次被吓得发出了一连串的鬼哭狼嚎。 林如琳恼火地说道：“闭嘴，现在已经够乱了！祁雁乔，管好你的人！” 祁雁乔那张明艳妩媚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嘲讽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内讧了？” 关译心皱了下眉，忍不住道：“现在你们人都在关在里面了，你还问他们怎么敢的？敢不敢的反正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陆流泽眼神沉沉地看了关译心一眼，刚要开口，就在这时，那些贫民区信众之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尖锐痛苦的吼叫。 其中一人的肢体突然间开始了疯狂膨胀，他瞬间就从一个瘦弱的普通人，变成一个浑身肌肉虬结、堪比重量级拳击手的健硕体型。 然而，这场畸变并未就此结束。 那个“拳击手”的身体还在疯狂地继续膨大、拉伸，过度发达到令人扭曲不适的肌肉纤维直接强行撑破了他身体表面的肌理组织和皮肤，露出了宛如生物教科书彩绘图一样的鲜红色蓬勃肌肉。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说实话，这个人的畸变方向，比起刚刚那个无数手脚残肢乱七八糟地长在一起的模样，要好多了。 他起码还维持着一个大概的人体的形状，虽然从体型上来看，已经变成了一个足有两米五高的巨人。 但是，冯慎思的脸上却瞬间流出了震惊到恐惧的神色，“糟了！” 冯慎思失声惊叫道：“这应该是力量型的畸变，它的破坏力一定会剧烈增加！” 下一瞬，关译心等人便惊悚地看到，那个巨人拳击手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声，一边突然弯腰伸手一捞，就仿佛是在抓小鸡仔一样，随随便便地就将拥拥挤挤挨在一起的一个信徒拎了起来。 祁雁乔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喃喃道：“它、它是要干什么？” 冯慎思拉着祁雁乔的手腕，不停地往远离那个巨人拳击手的方向后退，根本顾不上开口回答。 反而是站在另一处的陆流泽，突然沉声说道：“畸变是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的。” 关译心闻言，心中顿时悚然一惊。 她突然有了一个无比糟糕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那个巨人拳击手便已经将手里抓到的另一个还在浑身痉挛的信众，举到了自己只剩下牙齿和肌肉纤维层的嘴边，张开了自己越发怪异的口，从信众的脖颈上，硬生生地撕咬下一条肉来。 霎时间，那个信众被咬破的颈动脉处，直接喷出了一道近一米高的血柱。 另一道伤口处喷涌的鲜血，则是直接射入了巨人拳击手的鼻腔和口腔。 然而，巨人拳击手却仿佛不需要正常的呼吸一样，它依旧自顾自地疯狂吞吃着，只是在凶狠的撕咬和咀嚼声中，夹杂起了古怪的气泡音。 被吞噬啃咬的那个信众，本来已经陷入了傀儡一样的失神茫然。 然而，在生死关头，身体的求生本能，突然让他浑身诡异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 关译心猛然间一惊，“他醒过来了！？” 那人的意识恢复之后，根本来不及弄清状况，便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剧痛。 他浑身浴血，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啊啊——救、救命，救——” 惨叫声尚未停歇，被噪音打扰了进食的巨人拳击手便突然动手，掰碎了那个信众的脖颈。 只听“嘎巴”一声胫骨碎裂的脆响，巨人拳击手直接将那个还睁着眼睛的脑袋掰下来。 令人惊悸不安的惨叫声就此戛然而止。 巨人拳击手完全不受影响地“咔嚓咔嚓”地啃了几口无比坚硬的颅骨，便格外嫌弃地将其扔到了一边。 它抛掷东西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甚至直接将另一个正在发生畸变的信众，给砸得倒在地上，一阵抽搐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残忍的画面给震撼到了。 有人忍不住地开始干呕反胃，几乎要把整个胃都从喉咙里吐出来了，脸上只剩下一片惨白和惶恐不安。 一时间，整个旧教堂里，再没有任何人的言语，只剩下了野兽一样的呼嚎、连撕带咬的咀嚼、瘫软在地的撞击、发生畸变的怪音…… 林如琳终于无法忍受地举枪，冲着那个巨人拳击手便是一轮扫射。 陆流泽根本阻拦不及，只脱口而出一句：“别冲动！” 一梭子子弹“砰砰砰”地打在了巨人拳击手身上，因为它的肌肉纤维层过于稠密结实，子弹的冲击力虽然打出了明显的血花，但是，却并没有对那个怪物本身产生足够的伤害。 关译心清清楚楚地看到，好几颗子弹，竟然就这样直接陷入了那个巨人拳击手的肌肉里，只在它的身躯上留下了一些怪异的弹坑和凸起。 巨人拳击手被打扰进食之后，顿时发出了一阵威胁的吼叫。 它的脑浆大概也都被夸张地肌肉纤维给塞满了。 被林如琳的子弹干扰过后，却并没有立刻朝着射击的方向追过来，而是一边愤怒地嘶吼着，一边将手里的半截残肢轮起来转了一圈，直接轮飞了它周边那些浑浑噩噩的信众。 林如琳在听到陆流泽的喝止声后，便及时地停下了扣动扳机的动作。 看着那个巨人拳击手在没有干扰过后，又开始继续从周围的空地上抓取更多的信众进行撕咬和进食的状态，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它还在继续变大……”林如琳失声喃喃道。 冯慎思轻声说道：“因为这场畸变还远没有结束。”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其实这种场面其实最好连看都不要看……但是现在，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也实在是没有其它办法了。” 关译心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冯慎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尽量把祁雁乔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单看这个动作，关译心就知道，他说得肯定是真的了。 陆流泽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沉声说道：“污染的传播是不可控的，身体直接接触到污染源是最危险的事情。” 冯慎思苦笑着补充道：“就算没有用身体直接接触，仅仅只是看到、听到，都可能会出现被污染的情况，我们现在是避无可避……” 这也是他刚刚警告祁雁乔，连自己都不要相信和靠近的缘故。 奈何这里的危险情势变化实在是太快。 被污染和发生畸变还只是后续存在一定概率的事情。 现在他们需要直面的危机是，稍有不慎，他们可能就会直接丧命在那个力量型畸变的怪物手中了…… 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本就陷入恐慌的气氛变得越发沉重压抑。 那个巨人拳击手怪物，则是在接连抓取了两个信众囫囵个地撕咬吞咽下去之后，扔掉了鲜血淋漓的骨头，便又随机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继续抓捕、吞噬。 它自己身上已经满是浓稠的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受害者的。 那些虬结的体表上面甚至还挂着被结实的肌肉纤维强行挤出来的颗粒状黄色脂肪层。 这幅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和恶心，让人多看一眼，都是精神污染。 然而，这场恐怖的畸变却也一直还在持续着。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怪物就像是吹气球一样，体型进一步地夸张变大，肌肉层层叠叠地野蛮生长，甚至能隐约看到挤在肌肉缝隙里的骨骼和筋络。 长马尾痞帅男生曲远容艰难地咽了下喉咙，重申了关译心刚刚的提议：“我们真的不考虑爬天窗吗？” 趁着地板上其它的信众还能吸引这个怪物的注意力，他只想远离这个怪物。 陆流泽摇了摇头，沉声道：“近距离接触污染源，万一身上划破一点小的伤口，触碰到那些液体，稍有不慎，下一个畸变体可能就会直接出现在我们中间。” 胖子的脑门上也全是冷汗了，“但是继续呆在这里，我们也会面临污染值超标的情况……” 陆流泽残忍地肯定道：“是。” 场面顿时陷入无声的死寂。 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司”背景的上等人，大概从未想到，他们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被迫直面自己随时可能被污染甚至是死亡的困境。 关译心也有些心神恍惚，不禁低声喃喃道：“当时设计这个蜗牛壳结构旧教堂建筑的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脾气比较爆的一个男生，在情绪极度恐惧的情况下，直接将愤怒宣泄了出去。 那个男生瞬间盯上了和建筑方有关的刘青安，冲上去便在他身上一阵拳打脚踢。 “够了！”陆流泽拧眉，立刻开口呵斥道。 刘青安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都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瘫软在地。 关译心想，但凡是一个普通房子，她早就砸窗户翻墙无所不用其极了。 面对这样一个四面墙壁封死的建筑，关译心真的是有心无力。 她紧抿着唇，背脊也早已经被冷汗所浸透了。 四下里张望了一圈之后，关译心再度看向那个令人恐惧的巨人拳击手怪物，顿时把心一横。 因为过度紧张，此时关译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变调。 她看向冯慎思，尽量冷静道：“你刚刚说，这个怪物是力量型畸变，破坏力会非常惊人，那么，它的力量，是不是足以打碎旧教堂的墙壁？” 第33章 关译心的计划 冯慎思回答道：“是，但是——” 关译心略一点头：“那我就知道了。” 有了思路之后，关译心的话音未落，便直接动作麻利地抄起一把椅子。 “嘭”的一声巨响。 她直接把木质椅子砸碎在了地面上，然后弯腰从那个摔得七零八碎彻底散架的椅子残骸里面，捡起了四根差不多算是标准四棱柱状态的椅子腿。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关译心。 有人一时不察，还被这突然的巨声给吓了一跳，猝不及防间惊道：“你要干什么！？” 就连陆流泽，看到关译心把椅子腿拿在手里掂了掂手感的动作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在场众人的表情着实一言难尽。 关译心并未言语，而是抬起头，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巨人拳击手的行进路线。 她看着这个旧教堂大厅里的布局，根据建筑图纸的原始结构，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 “指望那个怪物一路打碎墙壁，给我们开出一条直线的通道来不太可能。”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目前最容易达成的方案，其实就是诱使它砸碎一面墙壁，我们从那个砸碎的洞口出去，然后在旧教堂的外围还是按照螺旋形的通道往外走。” 说着，关译心把那几根椅子腿随手拍在桌子上，然后立刻又抽出来两把椅子，直接交叉着往过路上一栏，然后将刚刚拆出来的椅子腿插进了另外两把椅子中间卡住以做固定。 “愣着干嘛，快点！” 关译心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飞快地说道：“他们根本没有自我意识，也不会故意冲击阻拦，先把这边的通道挡住，别让那群人过来碍事就行了！” 一群人心乱如麻，在没有别的解决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和关译心一起，先将那群彻底失去神志的信众拦了起来。 隔着一排椅子腿卡在一起的椅子形成的粗糙栅栏，刘青安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抱头崩溃地喃喃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把那个怪物引过去，让它凿墙？” 关译心看了一眼巨人拳击手还在撕咬半截残尸的血腥恐怖场景，冷声说道：“激怒它。” 刘青安浑身一个瑟缩，“会、会死的……” 关译心则是已经转向了冯慎思和陆流泽，“关于被污染后发生畸变的怪物，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信息？这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所有人的安危。” 冯慎思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污染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调查部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为了遏制污染的扩散。” 关译心听到“调查部”三个字，心中顿时微微惊讶了一下。 其实在她看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调查部”有点像是地球现实世界的警察。 只不过，调查部的权力明显更大，而且，调查部的人在工作过程中，也更加的态度粗暴、肆无忌惮。 就算是联邦政府的暴力机关，按理说，做事也应该是有一定的章程和规定的。 调查部做事可以如此嚣张横行，只能说明，他们工作相关的内容，利害相关非常严重，严重到任何事情都要为他们让步…… 想了想，冯慎思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就算是调查部内部的工作人员，对于‘污染’这件事也是说不清楚的。调查部关于‘污染’的很多工作，都是交给人工智能来处理的，据说这是硬性规定。” 陆流泽沉吟片刻，也透露了一点信息道：“而且，这种天灾一旦大规模扩散起来，几乎完全不可控，所以，不管是联邦政府，还是各大公司内部，都对‘污染’这种事情严防死守。” 说着，他微微皱眉抬起头，视线缓缓地扫过整个旧教堂。 “这里的‘污染’是人为的。而且，这么大的手笔，一旦扩散开来，不只是贫民区，整座城市，都会就此化为乌有。” 冯慎思闻言，猛然一震，脸上露出了一阵近乎灰败的苦笑。 他有些失神地低声喃喃道：“所以，调查部绝对不会放任这个‘污染’扩散的……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如果这次的‘污染’真的无法遏制——” 冯慎思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此前发现被困在旧教堂的时候，他的脸上都没有浮现出这般恐惧不安的模样。 陆流泽眼神沉静，将冯慎思无法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如果这里的污染彻底失控，即使是我们，也只会成为被牺牲的弃子。” 关译心直接愣住。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前天被抓到调查部后，冯洛彬紧急出外勤，被他有意无意留在重刑犯审讯室桌子上的那个人工智能sad-4号的终端了。 不得不说，那个人工智能一个主机着急忙慌地下班，一个主机声音轻佻活像渣男还要和她约饭。 一个人工智能终端愣是搞出了如此鲜明的精分之感，着实让没见识的地球人关译心印象深刻。 当时，那个人工智能sad-4号还给她出了一堆数据评分，不管是去黑市、还是在n-e-314向地下列车遭遇蜘蛛怪物，都被它列为了需要计算分析的数据。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引线，似乎就此浮出了水面。 明明关译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也才过去了七天。 然而，这短短七天的记忆里，却因为充斥着关于整个新世界的认知而显得尤为纷乱庞杂。 那条依旧模糊的线索，就这样在她的记忆深处若隐若现、难以企及，似乎这个真相只要想到，便带着种令人心悸的深重不安…… 关译心突然咬了下舌尖，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钝痛，和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让她的精神稍稍一振。 “污染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 “有人污染值超标，就会导致人体发生畸变。” “仅仅只是看到、听到，都可能会出现被污染的情况……” 陆流泽和冯慎思之前在危急关头透露出的关于“污染”和“畸变”的消息，顿时无比清晰地在关译心的大脑中反复回溯重现。 最重要的是，疑似和调查部第四组组长冯洛彬是亲戚的冯慎思刚刚才说，“调查部的主要工作是为了遏制污染的扩散。” 而上一次自己看到调查部的冯洛彬等人大动干戈，却是因为邪教团伙。 并且，冯洛彬称呼郑小希为邪教分子。 sad-4号和她说过，“没有接触过那些邪教徒的人，是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危险的。”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在这几件事之间画上了几个等号。 直至此时，关译心终于在层层迷雾之中，找到了一个极其清晰的结论。 “污染”和邪教团伙有关。 联邦政府对“污染”避之唯恐不及，因此，负责遏制“污染”的调查部，才会有如此多的权利。 处理n-e-314向地下列车上遇到的蜘蛛形态怪物的“清理者”，明显属于调查部麾下。 换言之，那个无比巨大的蜘蛛形态的怪物，同样和“污染”有关。 关译心怔怔地抬头看向了还在进食的巨人拳击手。 这个刚刚才在他们所有人眼前发生畸变的怪物，是从一个瘦弱的贫民区普通人畸变膨胀成现在这幅怪物模样的。 畸变需要庞大的能量，所以它还在疯狂进食。 之前n-e-314向地下列车上的蜘蛛形态的怪物，也在疯狂的进食…… 那个怪物究竟是一只普通的蜘蛛被污染后发生了畸变，还是有一个人，突然畸变成了蜘蛛的模样？ 关译心想到这里，瞬间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诸多思绪在她的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 她此时依旧表情沉静，毫无异样，但是，因为刚刚那些猜测，胸腔里心脏却无比剧烈地跳动着，昭示着关译心此时其实并不平稳的心情。 如果这时候有个仪器在测她的心率，大概立刻就会发出警告…… 关译心强自将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猜测压下去，按捺住自己复杂失措的情绪。 “那个巨人拳击手还在持续变大，也就意味着，它身上的畸变还在持续。” 关译心再开口时，即使极力压制，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声调，依旧有些微微失真般的变音。 关译心把脸蒙在衣服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根据陆流泽和冯慎思刚刚提供的消息，总结分析道：“畸变需要庞大的能量，所以，这个目前还处于畸变过程中的怪物，唯一残存的本能，便只有持续进食，在它的畸变结束之前，它都不会有兴趣来专门狩猎我们。” 顿了顿，关译心轻声强调道：“除非到了最后，我们也成为了它需要捕猎的食物。” 想到这里，一道灵光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闪过。 关译心猛然间抬起头，眼神复杂地遥遥看向那个怪物。 这一次，她没有急急忙忙地错开视线，而是一直眯起眼睛，无比仔细地打量着那个怪物猎食、吞噬的选择对象。 “我明白了……” 关译心突然失声叫道：“它的进食是有次序的！” 陆流泽飞快地看了关译心一眼，旋即便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了过去。 她盯着的，是另一个在剧烈的颤抖痉挛中，正在发生畸变的贫民区信众。 下一瞬，巨人拳击手已经丢掉了手里被撕咬地鲜血淋漓的人体残渣，用和它体型相比快得惊人的速度，朝着另一个畸变的怪物冲了过去。 这一次，另一个虽然发生畸变但是却依旧维持着瘦弱体型的怪物，竟然没有像是小鸡仔一样，被巨人拳击手一下子腾空抓起、撕碎身体、内脏就这么稀里哗啦地掉一地然后被吞吃入腹。 它陡然间发出了无比尖锐的尖叫，那声音赫然就是音波攻击，瞬间震得几个人发出了吃痛的惨叫，有人的耳膜竟然瞬间穿孔，从耳道里溢出了鲜血。 关译心、祁雁乔还有曲远容等人，因为之前用衣服蒙住口鼻的时候，几乎把耳朵也都裹在了里面，所以，受到的音波冲击相对并没有那么严重。 然而就算是这样，关译心的耳朵里也瞬间因为巨大的音波冲击而出现了短暂的失聪症状。 霎时间，她的脑袋里只剩下一阵尖锐而狭长的“嗡——”的轰鸣音，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关译心清晰地看到了祁雁乔、冯慎思、林如琳、还有胖子、陆流泽、双胞胎等人的嘴唇都在飞快张合。 陆流泽那张总是温柔镇定、波澜不惊的脸上，此时的表情也难得的绷不住了。 关译心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在急切地说着什么，然而，她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被逼无奈，关译心飞快地在光脑上打了一行字询问情况。 然后，她就一脸愕然地看到陆流泽给她也打了一行字出来。 “你直接说就行，我们听得见。” 关译心茫然地抬头，看到刚刚耳膜都被震出血的林如琳，竟然也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还张开口慢慢地冲着关译心做了个口型，“我听得到。” 祁雁乔同情地瞥了关译心一眼，打过来一行字，“你这身体也太脆弱了？” “￥……\\u0026（！”关译心终于被逼得骂出了一句脏话。 艹！ 这群疯狂作死的学生们为什么各个体质都这么强悍？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该不会陆流泽他们这群人作死到最后，真正小命不保的只有她这么一个体质“柔弱”的地球来客？ 冯慎思也急匆匆地打字道：“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先说你那个‘激怒它’的计划到底要怎么做！” 关译心顿时有一种，这群少爷小姐们见自己的身体如此弱鸡，所以他们这会儿生怕自己就这么凉了，导致她原本的计划就此消失的微妙情绪。 毕竟，他们目前还有一点逃生的希望。 如果污染和畸变继续下去，不是最后被怪物撕咬吞噬，就是被联邦政府的热武器连同这个旧教堂一起，轰成连骨头渣都不剩的齑粉…… 因为双耳暂时失聪的缘故，关译心开口说话的时候，完全本能地有些放大了声音。 “用椅子腿连成两根长棍，在其中一根上面绑上木板，把那些含有污染源的液体推到墙边隔着一段距离的位置。 用另一根长棍将其它有畸变迹象的怪物推到墙边，隔着那摊液体。 等这个巨人拳击手冲过去抓取另一个畸变怪物的时候，让它踩在液体上面打滑，同时用木棍拦在它脚腕前面，让它能往前摔出去，撞击在墙壁上！” 听完关译心这个堪称大胆的计划，陆流泽没有再和她打字，而是直接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第34章 意想不到的惊变 陆流泽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巨人拳击手。 这个怪物的体格足够，有着极其强烈的进食欲望，偏偏没有脑子。 用它开路，的确是目前可能有效的一个办法。 至于把墙砸开之后，可能会遭遇旧教堂幕后之人…… 陆流泽眼神微沉，却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这份隐忧说出口。 是否会遇到新的敌人尚且是后话，目前他们需要的，是尽快脱离这个充斥着污染源的危险环境。 有了明确的计划之后，一群天之骄子的少爷小姐们，砸起椅子来，动作比关译心还要干脆利落。 同时，十分诡异的，关译心他们这边“噼里啪啦”砸椅子组装工具的动静，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怪物的注意。 隔着那道椅子堆成的护栏，旧教堂的角落里，竟然隐约有种偏安一隅的安稳。 即使谁都知道，这个安稳，持续不了多久了。 · 旧教堂的主控室内。 年老神父有些担忧地望着监控画面中的场景。 看到刚刚那个音波攻击方向的畸变者，终究还是因为身体本身的弱小，竟然就这样被一开始那个巨人拳击手给彻底吞吃入腹，年老神父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阵心疼的表情。 “有些可惜了。”年老神父喃喃说道。 还在认认真真做实验记录的郑小希轻飘飘的语气里带着上挑的音调：“可惜？” 年老神父颇为不舍地回答道：“如果是平时，进行‘神选’的时间没有这么急促的话，刚刚那个声音攻击方向信徒，还有现在最强大的那个力量方向信徒，或许有机会成为神眷者的。” 郑小希笑了一下，道：“或许，但是也别抱太大希望。” 年老神父不像郑小希这么看得开。 尤其是一想到在这里经营多年的旧教堂，等下就要成为被彻底放弃的存在，年老神父内心的不舍之情便愈发溢于言表，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哎……” 年老神父的叹息中，兼具着遗憾、不舍、伤感、心疼的复杂心理，却唯独没有把贫民区活生生的人当做试验品肆意消耗而生的半点悲悯。 毕竟那些只能生活在贫民区的下等人，从来都是被联邦政府所抛弃的、近乎边缘的一群人。 只有他们这些神明的信徒，愿意把无比珍稀的“神血”用在这群下等人身上，昭示着神明的眷顾和慈悲。 更可恨的是，监控画面中的那群公司的人，竟然对此做出了反抗。 年老神父那双浑浊而老迈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视和指责，“那群不敬神明、倒行逆施的家伙，终有一日，会遭到神谴的！” 郑小希对此并不关心。 她只是自顾自地记录着自己的实验记录。 “居然这么久了，一个发生畸变的都没有……” 郑小希盯着正忙得热火朝天的陆流泽等人，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 “看来，还是摄入的污染源不够多……” 她说出这句话时的声音很轻，以至于，旁边的年老神父根本无法听清，她没有使用“神血”这类说辞，而是用了和陆流泽他们的描述相同的“污染源”这个说法。 年老神父担心自己错过什么信息，只能是面露不解的低声询问了一句：“大人？” 郑小希摇了摇头，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关译心身上。 “那些‘公司’出身的人，从小都会有最严密的检测手段，来防止他们家族中的成员变成神选者，所以，这种低浓度的气雾剂状态神血，还不足以让他们短时间内发生畸变。” 听到郑小希这句，年老神父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针对联邦政府和公司的鄙薄和厌恶的神色。 “能成为神眷者，是神的恩赐。那是超越、是神性的突破，以人类的渺小，怎么敢去亵渎神明！”年老神父的声音都有些老年人特有的颤抖，但是，祷告一样的说辞中的信念，却坚不可摧。 郑小希对此不置可否。 比起年老神父在这里的神神叨叨，这次自己在中央大学内部身份暴露，被调查部抓捕的事情，才是真的麻烦。 等回到“巴别塔”之后，潜伏任务失败的她必须要给“主教”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不能接受以一个完全的失败者的身份回到教团总部。 既然旧教堂这里的基地已经保不住了，那么，让旧教堂发挥出最后的余热，才是郑小希将功折罪的唯一出路。 好几份独特的实验记录，显然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但是，只要这是“博士”需要的，那么，自己的这个计划，就是值得的。 郑小希继续盯着画面中，同样正在忙碌的关译心，面上突地露出了一丝颇感兴趣的神色。 “那些有着‘公司’背景的人能够坚持至今不奇怪，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保护。倒是我这位便宜学妹，明明出身自贫民区，为什么，她也一直没有发生畸变呢？” · 十几分钟，关译心计划中的工具，便已经全部完成了。 而那个巨人拳击手，则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再次膨大了一圈。 关译心四下打量着环境，试图寻找适合动手的位置，同时随口说道：“我们可能还需要再撕几件衣服做成绳索，然后把几个正在发生畸变的诱饵拖过去。” 结果，胖子突然掏出来了一组一看就很结实的绳索。 “你要这个？有现成的。” 关译心：“……” 这群人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情绪有一瞬间自暴自弃地关译心果断地说道：“可以，把诱饵拖过去！” 反正那些正在发生畸变的贫民区信众们，几乎全无意识。 以至于，被困在旧教堂里在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的关译心等人，除了周围环境中持续不断的撕咬吞咽声、抽搐碰撞声、骨折撕裂声、野兽嚎叫声之外，愣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遭遇任何其它的干扰。 生死危机面前，这群平时很不好相处的少爷小姐们，难得的展现出了配合默契的部分。 在进行准备工作的过程中，关译心还忍不住又修改了两处微小的细节部分。 “把那个怪物想要的‘食物’弄得位置稍微高一点，要不然，它等下扑过去的时候，很可能会把大部分重量用来砸在地板上。” 胖子忍不住道：“应该不至于？它就这么冲过去的话，岂不是会把它的‘食物’也压扁？” 关译心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声音微微有些抬高：“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胖子同情地瞅着关译心蒙地严严实实的脑袋和脸，直接用光脑把刚刚的疑问打了出来。 关译心看着字，顿时面无表情地反驳道：“压扁会影响它吞噬畸变体吗？压扁了那不是更容易入口了吗？” 想到“压扁了容易入口”这个过于细致的形容，胖子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干呕了一声之后，瞬间被关译心说服地退散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关译心冲着脸色同样惨白、已经丝毫看不出优雅淑女气质的林如琳说道：“你能瞄准的？将它嘴里的食物打落。” 林如琳恍恍惚惚地喃喃道：“只要它不突然扭过头来袭击我。” 说完之后，她才想起来，给关译心打了这么一行字，以便双方能够正常交流。 关译心想了想：“那不是更好吗？” 林如琳顿时一脸惊悚地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关译心虽然耳朵里只有一段无比漫长的“嗡——”的剧烈耳鸣声，但是，这句话不需要文字翻译，只是看林如琳的表情，她也能领会个大概意思。 关译心从善如流道：“按照我们本来的计划，是需要用‘食物’来引发那个怪物的冲动的，如果，它真的能被你激怒，直接反过来抓你的话，你就直接往墙边跑就好了啊！这样岂不是更容易调整怪物冲撞的位置？” 林如琳：“……” 在场的其他人：“……” 刘青安看向关译心的眼神，已经从恐慌变成了深深的畏惧，甚至开始忍不住地悔恨，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招惹她。 关译心也没忘记陆流泽，“我不知道林如琳的跑速和那个怪物比如何，但是，我记得你之前的速度，应该来得及把她拖到合适的位置？” 陆流泽点了点头，“可以。” 得到陆流泽首肯的林如琳终于露出了一点感动的表情来，“陆少——” 陆流泽却是看了关译心一眼，淡淡提醒了一句道：“躲远点，等下场面乱起来，没有人能顾得上你。” 祁雁乔瞥了关译心一眼，“她听不见。” 说完，还特意把陆流泽那句话也打了一行字拿给关译心看。 关译心：“…………” 关译心悻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因为关译心那普通人的身体强度，相比较这群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各个要么做过基因优化、要么做过机械改造、要么还具备某种远超常人的特殊能力的身体来说，柔弱的就像是一块生嫩的水豆腐，轻轻的，一捏就碎。 所以，在关译心做完计划之后，在计划的执行部分，陆流泽一行人却是态度坚决地将关译心排除在外了。 ——这群极度自我的少爷小姐们当然不是担心关译心的安危。 他们只是担心以关译心那羸弱的身体，无法顺利完成任务，最后连累到他们，导致计划失败罢了。 被嫌弃地明明白白的关译心，自己安安静静地蒙着脸站在了一个距离怪物不远不近、暂时安全的位置。 “砰砰砰！” 接连几声枪响，林如琳把枪口瞄准了巨人拳击手嘴边正在撕咬吞咽的尸体残骸上面。 一连串的子弹直接将怪物口中的“食物”打碎，大块的尸体残骸直接血肉模糊、丝丝拉拉地落在了地上。 巨人拳击手顿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野兽般的嘶吼。 在它弯腰重新捡起食物之前，冯慎思等人已经挥舞着长杆，将地面上的尸体残骸飞速推了出去。 已经被肌肉塞满的脑子显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个怪物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食物冲了过去，同时发出了越发愤怒的吼叫声。 关译心见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微微的纳闷，“竟然这么顺利的吗？” 这个怪物的举动实在是太过配合了。 以至于，大家被迫直面这个巨人拳击手怪物时原本满心的畏惧，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略微消散了些许。 原本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担心自己因为打扰怪物进食而变成仇恨列表第一位的林如琳，见状都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一个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怪物懂个鬼的仇恨！ 它看林如琳的子弹，大概就类似于蚊子，虽然很烦人，但是，那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抓到的，只能是愤怒的使劲挥舞着手臂，却反复在进食过程中被打断。 速度非同一般的陆流泽随时在旁边就位，他在关译心的计划中，承担了相当重要的“引怪”的任务。 等到林如琳将怪物手中的尸体残骸彻底打碎后，那个巨人拳击手依旧没有愤怒地去攻击林如琳。 但是，它在寻觅新的食物的过程中，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冯慎思他们早就堆好的那几个正在发生畸变的高危信众，而是在搜寻了一圈之后，猛地做出了一个嗅探的动作，然后，那双疯狂而无神的双眼，便瞄准了关译心所在的方向。 和怪物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关译心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躲开哪里！” “小心！” “怪物为什么会把她作为食物！？” “跑！” “别乱跑，朝着既定目标方向那边去！” 轰然之间，整个旧教堂的大厅里乱成一团。 关译心所在的位置并非墙壁附近，距离正随时准备救援林如琳的陆流泽也有相当一段距离。 如果怪物冲过去将她抓住撕碎，这么短距离的冲撞，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把墙撞破的效果，陆流泽也根本赶不及救她。 至于关译心本人，她完全听不到陆流泽等人震惊到尖锐的呼喊和警告声。 在那一瞬间的惊悚之后，关译心后背上冷汗“唰”的一下瞬间就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关译心猛地朝陆流泽所在的方向飞扑了过去，落地之后还顺势又朝着前面连滚了好几圈，这才手脚并用地飞速爬起来，冲着陆流泽喊道。 “快，把我拖到墙壁那里！” · 主控室内的郑小希豁然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比起一头雾水的关译心等人，她当然更清楚畸变后的怪物猎食的本能逻辑——比起普通的血肉，当然是已经产生了某种反应的畸变体，才是它所需的能够提供更多能量的优质食物。 年老神父更是猛地站起身来，用苍老的声音无比激动地叫道：“神眷者！” 第35章 我要把她带走 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身侧的地板上便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剧烈的震动。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关译心根本来不及站稳，便因为脚下地板的龟裂和颤动，再度歪斜了下去。 在她的背后，那个此时足有三米高的巨人拳击手，正悍然飞扑，一双满是红色肌肉筋络的巨手，朝着关译心的脖颈抓了过来。 关译心仍处于耳鸣状态，根本听不到身边的声音，但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脑后传来的一阵呼啸的风。 ——那是巨人拳击手悍然挥舞手掌时带起的快到令人恐怖的空气流动。 关译心本就踉跄的身形，再次向前扑倒。 她的身体素质，在现场的所有人中，大概也就只比得上那些生活在贫民区的人，就这还得加个限定条件——在他们没有被污染进而发生畸变之前。 然而，当她动起手来的时候，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悍勇。 关译心重重地摔在地上之时，手掌按在碎裂的地板上，细碎的瓷砖碎粒直接刺入了她的掌心，“滋啦”一下，顿时在她白皙的手掌中心划出了好几道粗糙的伤口。 此时，巨人拳击手的手掌和关译心的身体之间已经只剩下十几公分的距离。 怪物刚刚吞噬撕咬带来的浓重血腥味顿时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关译心的眼前也只剩下了漫天的血色淋漓和地板上传来的剧烈震动。 但是，她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和迟疑。 面对近在咫尺的怪物，关译心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继续逃跑，而是猛然间用渗出血来的手抓起了地面上那些碎裂的瓷砖碎片，反身朝着巨人拳击手的眼睛砸了过去。 巨人拳击手现在只是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但是，它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鲜红的肌肉组织，那些密集的肌纤维凑在一起时，结实地甚至连子弹都无法穿透。 就连嘴部的咬肌，都诡异的突起，让它的脸变成了极其夸张的形状，牙口再次覆合时的咬力，怕是连骨头都能绞碎。 唯独那双木然无神的眼睛，还维持着正常人的大小，对比起它已经发生明显变化的头颅，显得就像是两颗拿错了型号的黑豆。 它明明在进行着无比凶猛的追猎行为，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任何凶狠的表情，只有无尽的呆滞和空茫。 下一瞬，关译心掌心里那些混着她自己血液的锋利碎瓷砂砾，已经劈头盖脸地飞进了巨人拳击手的双眼之中。 霎时间，那个怪物发出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哀嚎。 它下意识地收回双手，根本无法承受的剧痛让它浑身发颤地试图去捂自己的眼睛，挣扎间，怪物疯狂挣扎的身体直接将近在咫尺的关译心给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小心！”冯慎思顿时惊叫道。 别说关译心什么也听不到，就算她的耳朵里没有耳鸣，巨人拳击手刚刚吃痛之下拼死挣扎的撞击带来的巨大惯性，也让关译心根本无从反抗。 她直接被撞飞出去了好几米，然后“嘭”的一声从侧面砸上旧教堂那些密集的桌椅，冲劲推着那边的座椅都跟着飞了出去，和地面之间发出了一阵刺耳到近乎尖锐的摩擦声。 “滋啦啦啦——” 霎时间，桌子、椅子、十字架、那些贫民区信众原本的随身物品，顿时被撞得满地都是。 关译心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颓然落地，惯性让她在地板上愣是又滑出去了两米，才终于浑身剧痛地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关译心的身体完全是疼得本能地在发抖，她摇摇晃晃地从地板上爬起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那个怪物一眼。 那个巨人拳击手似乎遭遇了无比痛苦的事情，以至于，它本能的伸手去捂眼睛，耽误的那短暂几秒钟，甚至没有立刻将关译心抓到。 陆流泽终于冲了过来，他俯身一把捞住关译心的腰，像是搬水泥一样，直接以最顺手也最省力的方式把关译心抄了起来，当机立断地朝着墙边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这么短的时间间隙里，他还不忘飞快地叮嘱关译心道：“别挣扎！” 关译心被他颠得难受，身体本能的反应是直接吐了口血。 ——她刚刚摔出去撞在桌子椅子上的时候，牙齿甚至不小心咬破了嘴唇内里的边缘部分。 陆流泽惊了一瞬，但是也顾不上其它，只能是抓紧时间一边冲到位置，一边和关译心问道，“你怎么样？” 关译心根本听不清陆流泽的声音，因为刚刚那一下的撞击，她耳朵里的嗡鸣更严重了，甚至直接蔓延到了脑子里。 只有陆流泽快速张合的嘴唇，还有呼吸间喷薄的气息，让她从视觉上隐约猜到了这人刚刚说了点什么。 关译心被晃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没力气摇头，只能是声音嘶哑地挤出来一句：“暂时死不了。” 话音刚落。 陆流泽的身后顿时又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巨人拳击手似乎终于从眼睛的剧痛里反应过来，顿时以更加凶猛的姿态，朝着关译心飞扑而来。 冯慎思的脸色陡然间剧变，“不、不对！它的速度明显比之前更快了！” 祁雁乔闻声顿时转头，看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眼睛里掩不住的惊疑不定。 祁雁乔并不了解污染和畸变更详细的信息，但是，单单只是看到冯慎思的表情，她便瞬间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件非常违反常理的事情。 以至于，冯慎思脸上的表情比起惊恐，更多的反而是无法置信的骇然…… · “二次畸变？！” 旧教堂的主控室里。 郑小希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剧烈，甚至险些撞翻腿边的椅子。 她原本悠然中透着几分阴郁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无法形容的震撼和空白。 她在无意之间，甚至手指用力，不小心捏碎了手里平板电脑的一侧边缘。 随着“滋——”的一阵轻微电流音后，郑小希手里那个薄薄的平板电脑屏幕直接暗了下去。 直到这时，郑小希才猛地回过神来。 只存在于“博士”的理论猜测中的“多次畸变”现象竟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 ——出现在了一个最基础、最常见、最直观、也最不为人所重视的力量型畸变怪物身上！ 年老神父不明所以地看向郑小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毫无保留的担忧神色。 “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他刚刚一直都在忧心忡忡地看着监控画面中的场景，从关译心一行人开始拆桌子椅子搞破坏的时候，年老神父便无可抑制地流露出了无比心疼的失落和愤恨。 “那些家伙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年老神父反复用苍老而羸弱的声音恶狠狠地重复着。 要不是陆流泽他们几个人是非常重要且难得的试验品，郑小希也无比看中这一次混乱的“神选”，年老神父在看着他们在旧教堂中张牙舞爪、对神明如此不敬的做派后，早就恨不得直接把大量稀释后依旧无比珍贵的“神血”给取下来，给他们换上一立方的氰化物，让他们立刻就去地狱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郑小希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监控画面中那个正在嘶吼着冲向关译心的巨人拳击手，还有她的便宜学妹关译心。 片刻的凝视之后，郑小希很快打定了注意。 当她开口时，便已经又是平素里那种慢条斯理地模样了。 “我要把他们两个带走。”郑小希轻飘飘地说道。 年老神父一惊，“那尚未完成的‘神选’怎么办——” 郑小希那颗仿佛无机质的冰蓝色的机械义眼，突然灵巧地活动了一下，以一种格外灵动的姿态，单独瞥了年老神父一眼。 年老神父不解和茫然地微微张着嘴，看到郑小希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处的骨骼，却并未看到那颗眼珠仿佛突然活过来的诡异动向。 郑小希轻轻地笑了一声，留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你说‘神选’？当然是继续啊，加大剂量。” 年老神父闻言顿时悚然，他猛然间抬头，却只看到了郑小希细长的手指正优雅地提着修女服裙摆时，那种优雅而又弱不禁风的纤弱背影。 郑小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总控室。 她的脚步轻快而无声，就像是一只优雅的猫，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道：“这里的‘神血’本来也没打算带走，都用了！” 说着，郑小希似乎自言自语般地叹息道：“可惜了，原本是给调查部那群抓我的疯狗留下的礼物来着。” · 旧教堂的大厅里，陆流泽还揽着关译心的腰站在墙壁之前。 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那个巨人拳击手正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嘶吼声。 它浑身恐怖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到了极致，因为没有人体皮肤的覆盖而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骇人的深红。 下一瞬，它已经如同一辆巨大的推土机一样，朝着关译心、陆流泽两人所在的位置轰然冲了过来。 陆流泽浑身肌肉绷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巨人拳击手的动作。 他不能离开得太快，那样的话，怪物也会因为目标位置的移动而随之发生偏转，这样一来，原本正面冲击在墙壁上的力道就可能因施力角度的缘故，被分散去大半。 他更不能离开得太慢。 除非他想和关译心一起死在怪物撕咬吞吃的虐杀之下。 就在那个怪物轰然冲过来的瞬间，陆流泽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带着关译心一起，猛然间朝着侧面冲了出去。 地面上含有大量污染物的液体、还有提前准备好的栏杆，都被其他人抓紧时间再度做了最后的位置调整。 ——那是根据怪物还在持续变大的体型计算好的陷阱位置。 除了原定的诱饵从那些贫民区信众，突然被迫变成了飞来横祸的关译心之外，这个计划其实执行地意外顺利。 而替换诱饵的特殊情况，甚至让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有了明显大幅度的上升。 毕竟，陆流泽不可能冒着自己被污染的风险，牺牲自我去近距离接触那些正在发生畸变、并且随时能给他一下的贫民区信众。 但是，他却不介意抱着身体柔弱不堪的关译心，完成诱导怪物冲击墙壁的计划。 下一秒，巨人拳击手那满是肌肉的脚底板，便因为踩到了地面上的那一滩液体，而顿时有些打滑。 怪物的体重足够、冲过来的速度又快，这么大的惯性，脚底打滑更是减少了最后一点摩擦。 终于！ “嘭！” “哗啦——” 先是无比剧烈的一声撞击声，然后便是一阵墙壁开裂的接连不断的声响。 关译心刚刚被陆流泽带离怪物攻击范围，就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陆流泽扣地死紧的手，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咱手上的动作能稍微轻点吗？我不想因为队友过度紧张而手指不自觉的用力，以至于事情还没结束就先成为被掐死的那个倒霉友方。” 顾不上开口说话的陆流泽：“……” 关译心劝完这句，便猝然间回过头去。 明明刚刚还眼前发黑，但是这会儿，关译心的眼睛却格外清楚地看到，旧教堂的那面墙在经历了怪物猛烈的撞击后，顿时出现了一大片不堪重负的碎裂纹。 至于那个巨人拳击手，现在则是半个身体都陷在了墙壁之中。 它的头部怼到了墙壁另一边，墙壁这边便只剩下了胳膊肘、大腿和腰腹的位置。 怪物的身体还在疯狂挣扎，原本四散在旁边的众人顿时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起来。 林如琳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叫：“墙、墙、墙——” 随着怪物的挣扎，墙壁开裂的迹象越发明显。 所有人期待的视线都落在了墙壁上。 胖子想着这里是旧教堂，甚至十分诚恳地祷告了一句。 “神啊！这个怪物居然在教堂这种神圣的地方疯狂杀戮，希望它等下直接被活埋在墙下，以此来偿还自己作恶的罪孽。” 关译心听不清胖子的话语，但是看周围其他人脸上木然的表情，便猜测那大概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就在希望的曙光来临之际，头顶的上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气泡压在水流里时发出的轻微“咕噜”声。 如果经历过停水，大概就会知道，那声音和停水后又恢复供水、管道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气泡音是如此的相似。 但是，作为曙光科技继承顺位前十的存在，从小就生活优渥的陆流泽，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他只是若有所觉地抬起头，试图寻找刚刚那些声音的方向，却刚一看到上面的场景，便猛然间变了脸色。 “躲开！”陆流泽骇然间惊叫着提醒。 话音未落，陆流泽已经猛地抓着关译心冲到了近似于旧教堂墙壁边缘的位置，甚至不惜靠近了剩余的一些尚在畸变中的怪物。 下一瞬，微弱的气泡音很快消失，只听“哗啦”一声液体流动震荡的声响，大批量不明液体，瞬间从原本喷洒气雾剂的出口里面喷涌而出。 尚未来得及躲避的几个人，直接被这些不明液体劈头盖脸地淋了一身。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惊悚的空白。 这些大批量的不明液体的状态，和地板上刚刚那些少量的液体，完全是相同的色泽和质地。 关译心的脸色更是猛然间一变。 她从这些液体中，清楚地闻到了那丝熟悉的隐隐血腥味。 第36章 各凭本事！ “啊啊啊啊啊——” “该死！” 一阵混乱的惊叫声后，旧教堂的大厅里陡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无声无息间，原本还在并肩作战的一群人，瞬间再一次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大厅里静地惊人，人群之间，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诡谲的的东西在渐渐地弥漫开来。 那边的墙壁上，巨人拳击手还陷在里面疯狂挣扎，时不时撞碎更多的砖石瓦砾，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地。 但是，现在的陆流泽等人却是谁也顾不上那边的动静了。 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只剩下了刚刚那些巨量的液体倾泻而下时，将其中几人彻底浇透后，顺着他们的身体、衣物还在持续往地板上“滴答、滴答”缓缓落下的水滴声音。 双胞胎中性格活泼的那个突然间被自己的兄弟给猛地一把推了出去，顿时发出了一声混杂着惊恐、错愕的惊呼声：“哥！” 另一个双胞胎抹了把脸上的液体，本来沉默寡言还带着几分冷淡的脸上，却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别靠近我。”沉默寡言的双胞胎喝止自己兄弟的时候，声音有一瞬间失控的尖锐。 他的身体有些微微的发颤，不禁又往后面缓慢退了两步，竭力克制自己道：“我……我感觉不对。” 一贯性格活泼、多嘴多舌的那个双胞胎，这会儿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才不管自己兄弟的抗拒，作势就要冲过去。 然而下一秒，一根用椅子腿组装而成的长栏杆，却猛地横亘着挡在了这一对儿双胞胎兄弟之间。 活泼那个双胞胎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的脸色陡然间沉了下，转头如兀鹫捕猎般盯上了出手阻拦他的人。 “冯、慎、思！？” 冯慎思无声地示意祁雁乔也站远一点之后，这才声音艰涩地说道。 “我们并不知道污染值超标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但是，如果连一个人自己都明确的感觉到不对劲了，那么，他身上的污染应该是已经超过了临界值，进入了开始快速畸变的阶段。” 活泼的那个双胞胎当即暴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陆流泽的声音突然从大厅中间的方向传来。 他刚刚最早看到了水流涌出的动向，再加上他的速度也是远超常人，所以，就算刚刚还顺带捎上了一个关译心，依旧及时的躲开了那些被污染后的液体。 “——污染值尚未达到临界值时，还有挽回的余地。” 陆流泽声音沉静地说道：“一旦污染值超过临界值，那么，畸变几乎已经不可避免。” 活泼的双胞胎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就要朝着自己兄弟的方向冲过去。 反而是他的兄弟自己，突然抬手，攥住了拦在两人之间的长杆。 沉默寡言的双胞胎这边猛地用力，冯慎思自然不会把力气用在这种角逐上面，当即松手后退。 沉默寡言的双胞胎身体还在不自觉地颤抖，但是，他抓住长杆的手却很稳。 “别过来！” 他冲着自己的兄弟再一次厉声呵斥道，几乎把长杆之前被冯慎思握住的那一头死死地抵在了性格活泼的那个双胞胎身前的肩胛骨上面。 性格活泼的双胞胎猛地站住了脚步，但是，他那张脸上，无比关心急切的表情里，却混合着掩不住的凶狠和戾气。 “听话，楚言。” 看到自己的兄弟终于没再继续冲过来了，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的那个表情冷漠的双胞胎，声音竟然难得的温柔下来。 祁雁乔几次张了张口，却都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 末了，看着双胞胎兄弟两个之间的表情，祁雁乔终于还是选择闭嘴。 她想悄悄再和冯慎思确认一下，是不是污染值到了临界值，就一定会发生畸变，又没有其它的可能…… 她和双胞胎之间虽然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是，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认识的人，还是有几分面子情在的。 这会儿，祁雁乔骤然意识到，对方很可能也会像这座旧教堂里那些数量众多的贫民区信众一样，浑身痉挛、抽搐，直至变成一个失去自我意识、只会嚎叫嘶吼的恐怖怪物…… 甚至于，就连变成一个怪物，都是只有极少数被污染者才会遇到的事情。 大部分被污染者的下场，其实就是被吞噬殆尽的食物，或者一滩扭曲畸变后的血肉烂泥…… 祁雁乔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心有戚戚焉的恐慌和不安。 耳朵里还在嗡鸣的关译心根本听不清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但她能清楚地觉察到，大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暗流汹涌，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对同伴的警惕和戒备。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陆流泽并未把关译心推开以保持安全距离。 一时之间，还站在一起的他们俩，反而成了现场看起来最具违和感的两人。 “哗啦！” 突然又是一阵砂砾水泥被破坏揉碎掉下来的动静。 所有人瞬间从还在身体颤抖的双胞胎身上收回视线。 陆流泽眯了下眼睛，盯着墙面的方向，沉声说道：“那个巨人拳击手马上就要脱身了，” 同样的，在它已经将墙壁撞开的前提下，等巨人拳击手脱身之后，墙壁上自然就有了足够普通人钻出去的粗糙洞口。 陆流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巨人拳击手的位置，没有再去管身边的关译心了。 关译心见状，自然也就懂了。 ——现在，她临时充当确认方向的诱饵任务已经完成了。 陆流泽当然不会再继续和她绑在一起。 甚至于，关译心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除了这会儿被迫分开的双胞胎、虽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依旧站得比其他人都近的祁雁乔和冯慎思之外，其它所有人，几乎都是各自为政的状态。 就和刚刚的双胞胎一样，有人同样被头顶管道里倾泻而下的不明液体淋了满头满脸。 只不过，比起双胞胎之间的兄弟情深，直接自爆的行为，另外几个人只是苍白着脸，握着武器，自己慢慢消化无边恐惧中隐约夹杂着的那么一丁点“还好自己身上还没有出现异常的”的微弱的庆幸和更深重的不安…… 毫无疑问，之前分工合作时候的“互帮互助”，已然到了尾声。 接下来的逃生之路，就突出一个“各凭本事”。 关译心缓缓地舒了口气，心惴惴不安地提了起来。 刚刚那个巨人拳击手为什么会突然迫切地捕捉猎食自己，关译心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并没有一个靠谱的猜测。 其他人自然也并不关心这件事。 能有一个他们圈子之外的关译心，正巧成为了吸引巨人拳击手的靶子，于他们而言，分明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有人眼神隐晦而微妙地扫了关译心一眼，那视线中赤裸裸地掂量和评估，让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立刻敏锐地盯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只交错了那么一瞬，对方便立刻错开了眼睛。 关译心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如同看待什么死物一样的冰冷和忖度。 ——这人也是运气好，刚刚那阵突如其来的液体，竟然并未倒在他头上。 避开视线之后，那个男生按捺不住地又看了陆流泽一眼。 然后，这个男生便冷不防开口道：“刚刚那个怪物的目标是她，让她和我们一起离开，怕是有些不合适？” 关译心一怔。 陆流泽刚刚松了手就是不打算继续带人的意思了，关译心当时便忍不住心中一阵腹诽。 毕竟，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他们俩之间非亲非故的，陆流泽当然没有救她的义务。 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明明就要离开了，却被这帮作死的混蛋胁迫着进入了旧教堂，还倒霉催的遇到什么污染什么畸变什么怪物的…… 陆流泽不说全责也得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 剩下那百分之十关译心自认倒霉。 但是，关译心也是没想到，大家刚刚好歹算是同心协力、出生入死了一波了，结果，那个男生眼看着脱困在即了，第一反应竟然是盯上了关译心、 关译心着实愣了一下，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刚刚那个男生的打算，怕不是还想把她抓起来，专门留着吸引巨人拳击手的注意力…… 这种理所当然的不把别人的命看在眼里的做派，让关译心油然而生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陆流泽没有看关译心，而是朝着那个男生瞥过去一眼，并未回答。 楚言之前倒是一直表现得对关译心颇感兴趣，不过这会儿，他的全副心神都在自己状态不对的兄弟身上，眼神焦灼而郁卒，担忧得什么别的心思都没了。 反而是祁雁乔，一边掖了掖自己脸上蒙着的衣物，一边隔着衣物没好气地不耐烦道：“不会不会？不会有人以为等下我们还要保持队形一起冲出去？” 那人被祁雁乔阴阳怪气了一波，却也不在意。 不过，见不管是陆流泽还是冯慎思，都没有对关译心动手的意思，那男生便只能是有些遗憾瞥了关译心一眼，悻悻地收回了视线，不再提这事了。 关译心却没有选择沉默。 她抿了抿嘴唇，盯着那个男生，语气微妙地直接把话挑明了。 “既然都知道我接下来八成还是那个怪物的靶子，与其想要对我动手，不如祈祷我能活得久一点，这样，起码那怪物就顾不上去追你们了。” 顿了顿，关译心幽幽道：“人可以恶毒，但是不能蠢毒。” 说完想了想，关译心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逻各斯兄弟会今年的新成员如果有你，算他们倒了血霉。” 那男生大概也没想到，关译心一个贫民区出身的下等人，竟然敢这么当众讽刺他，顿时脸色微微一变，“你——” 胖子忍不住小声嘀咕：“看她怼了一路他们班长就知道了啊……谁给你的自信她就不会怼你？” 胖子还有些同情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个身体脆弱的女孩子等下八成是活不下去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话刺激她干什么，没事找事？ 更何况，在这种时候都还能保持镇定的人，于情于理也没必要忍气吞声的啊！ 正在这时，墙壁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和稀里哗啦砖石瓦砾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个巨人拳击手即将从墙壁上挣脱出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一眨不眨地盯在了它的身影上面。 “吼——” 一身愤怒的嘶吼之后，巨人拳击手把自己鲜血淋漓的头部和上半身，从颤颤巍巍的墙壁里拔了出来。 刚刚的撞击加上被困后的剧烈挣扎，让这个怪物似乎有些眩晕般地分不清方向。 它拔腿后踉跄了两步，然后才将染血的头颅，转向了关译心的方向。 陆流泽瞬间从关译心的身边退开，站在了侧面的位置。 关译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关译心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她咬了下嘴唇，意识到，唯一略有可行性的做法，其实还是故技重施。 打定主意之后，关译心直接无视了陆流泽他们一群人，趁着巨人拳击手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还足够远，她立刻就冲到了最近的一面墙那里，等待巨人拳击手的第二次冲撞。 这一次，没有了速度占优的陆流泽，她面临的危险会急剧上升。 但是，地面上大面积的污染物积水，也让关译心在没有其它任何人配合的情况下，更容易使那个怪物脚底打滑失速…… 下一瞬，怪物已经朝着关译心的方向冲了过来。 陆流泽一行人就站在两边的侧面，仿佛在列道等候关译心的死亡一般。 那个恐怖的巨人拳击手，却直接对这群人的存在视而不见，唯一的目标就只有站在对面墙壁之下的关译心。 顷刻间，这个旧教堂的大厅里，便只剩下了关译心和所有的怪物。 人在极度的危险之中，甚至顾不上恐惧，而只剩下了眼前唯一的一件事，这种纯粹的专注力对精神更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关译心要紧牙关，微微屈膝，浑身的肌肉绷紧，死死地盯着怪物冲过来的方向。 十米。 五米。 三米。 临到最后关头，关译心腿部猛地一蹬，全身发力，猛然间朝着侧面飞扑出去。 “嘭”的两下声响，几乎连在了一起。 怪物再一次头破血流地撞在了结实地墙壁上。 飞扑出去摔得结结实实的关译心，终于从那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顿时有种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的感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刚刚这剧烈的撞击中有些错位了。 本就受伤的掌心再一次红肿并且清晰地渗出血来，膝盖、手肘、胸口更是一阵阵的剧痛。 强自忍着剧烈的眩晕，关译心手脚发软地扶墙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着第一个洞口的方向快跑过去。 人在失去听觉的情况下，其它感官似乎都变得无比敏锐。 关译心爬上那个洞口，掌心按在墙壁碎石上，顿时又是一种剧烈的刺痛。 她“嘶”地吸了口冷气，从洞口爬出来，站在走廊里根据自己脑子里的地图，确定方向的时候，眼神往前一瞟，身体顿时一僵。 ——包括刘青安在内的陆流泽一行十一个活人已经都不在了。 但是，地面上却已经多出了两具双眼瞪大、被一枪爆头的尸体。 第37章 失踪的人 看到这个凶杀现场，关译心的背脊顿时绷紧。 如果外面是被撕咬扯碎的尸块，她顶多是猜测，陆流泽他们在外面又遇到了游荡的怪物。 怪物虽然危险，但是没有了脑子却是它们的致命伤。 用枪对准眉心一枪爆头，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是旧教堂的幕后黑手，还是又有什么其它变故？ 她这会儿听不清任何声音，留在这里十分危险，但关译心还是立刻上前，飞快地检查了一下那两具尸体的状况。 其中一具尸体刚好就是之前在里面，有意无意想要对她动手把她当做诱饵的那个男生。 结果对方刚从旧教堂的大厅里脱身，转头就被人在这里枪杀了，关译心见了也是无言以对。 至于另一个人，却并非是陆流泽那一群人中的。 他身上的衣服颜色明显已经很旧了，接口缝线处的布料都没对齐，明显的粗制滥造。 衣服下面的脖颈处，粗糙的皮肤连接着的是一块金属，这片金属铁皮甚至已经生锈了，再往下延伸，也不知道这身体还更换了哪些零件。 这人一看就是生活在贫民区的底层人。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侥幸没有被困在旧教堂的大厅里面，却莫名其妙地被人枪杀在了这里。 关译心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两人倒地的距离这么近，如果尸体没有被搬运的话，只能说明，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站得这么近了。 但是想想陆流泽他们那群人的做派，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既然发生了枪战，那么战斗场面应该相当血腥才对？ 她现在看到的场景中，却只有这个男生和一个贫民区的普通人双双被人一枪爆头死在这里，周围甚至没有多余的血迹。 换言之，当时的场面大致应该是这样的。 关译心自己被困在大厅里面。 一墙之隔的大厅外面，两个死者站在一起，被人一枪毙命。 期间却并未发生其它明显的冲突，根据地上的血迹来看，应该也没有人受伤…… 关译心反复思量着这个场景，还是觉得疑点重重。 贫民区的信众被污染后发生了畸变，绝大部分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肯定是不能拿枪了。 在这种情况下，刚刚在外面开枪射击的只能是一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和陆流泽等人发生冲突？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一滞。 她之前总是把陆流泽等人视为一体的，所以才会推测开枪的凶手是第三方，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开枪的人，其实就在他们那群人之间？ 不说别的，起码连关译心这个外人，都亲眼看到了陆流泽和林如琳身上携带的枪支。那个开枪的人，甚至可能直接就是陆流泽或者林如琳本身……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根本没有了那个让人完全摸不清头绪的第三方。 关译心缓缓地舒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有的疑问都被她尽数压了下去，比起真相，现在更重要的是安全的离开这里。 关译心深知，自己目前最大的优势在于前面有陆流泽等人蹚路。 但是同样的，这个优势随时都能转变成致命的劣势——如果他们在前面搞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严重耳鸣到近乎失聪的关译心很难立刻察觉到，说不定就会再一次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被他们连累到死。 想到这里，关译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刚要继续沿着旧教堂的走廊离开，脑后却突然有一阵劲风扫过。 关译心当机立断侧身、弯腰、猛然间跪扑在地，避开了那突如其来的东西之后，立刻拼尽全部力气，将地上那个男生的身体提起来，充当肉盾挡住了自己。 “噗噗”几下轻响。 几根“枯树枝”直接刺进了死亡男生的身体。 关译心猛地回头，颈椎都发出了一阵骨骼碰撞的声音，这才看清了刚刚突袭自己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段有点像是枯树枝一样的细长条，呈现出一种很浅的黄褐色。 当它刺入了死者身体后，细长干枯的枝条竟是瞬间变得膨大、鼓起，一下子就从极浅的黄褐色突兀地变成了深沉暗红的静脉血色。 顺着那几根“枯树枝”的方向看过去，关译心悚然惊觉，它们连接着的竟然是另外一具尸体！ 更准确的说，是来自于贫民区那个死者身上、已经被替换成劣质生锈金属的机械手臂。 血肉一样质地的“枯树枝”，正从地上那具尸体上的金属手指缝隙间挤出来。 关译心瞬间脸色发白地清楚意识到，原来，这个“枯树枝”延伸出来五根细长的条形，是因为它被困在了死者到处都是金属零件的身体里…… 那五根面条一样细长、阴森可怖的“枯树枝”，最初的原形，显然就是人体的五根手指。 此时，那五根“枯树枝”还在疯狂吸食另一具男生的尸体。 随着血液的摄入，那具尸体的本体已经渐渐无法维持人形，开始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全身上下都出现了明显的退化迹象。 “咔哒”几声清脆的碰撞，一个圆形齿轮样的零件，正从尸体上掉落下来，顺着惯性滚落到了关译心的脚下。 贫民区死者身体上所有的机械零件，全都因为连接处的变形，从诡异细长的肢体上脱落下来了。 唯独一个例外，大概就是之前那根机械手臂了。 那几根“枯树枝”俨然已经将那个机械手臂当成了巢穴一样的存在，在里面钻进钻出。 至于死者的身体，则是变成了恐怖鬼影般的面条人，密密麻麻一动不动的逶迤着蜷缩在一起。 所有的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前后几秒钟的时间里。 关译心甚至没时间去惊悚恐惧，刚一确认那五根“枯树枝”正是吸食尸体血液的鬼东西，她便毫不犹豫地从男生尸体腰侧后方的短刀皮套里抽出了一把锋利的薄片匕首。 下一秒，关译心悍然将匕首的刀刃切向了那五根“枯树枝”。 刚一接触时，那手感竟然是柔软的、带有丰富弹性的怪异。 就仿佛是在切一团又黏又糯的玩意儿，切是切下来了，但是，连刀柄上都恨不得沾上大半。 关译心蹙着眉头，索性猛地将匕首绕着“枯树枝”缠上了好几圈，这才能用力将匕首继续往下压，直到那五根“枯树枝”上面的弹性瞬间被拉到最大。 “啪！” 五根“枯树枝”终于在匕首上缠绕着一下子崩开了。 霎时间，旧教堂的走廊中暗沉发黑的血液飞溅。 地上那具面条人尸体也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地惨叫，连同切下来的半截“枯树枝”一起，挣扎着往本体里面缩。 关译心眯了下眼睛，看着刺入了男生尸体上面、断口出还缠绕在匕首上的另外半截“枯树枝”依旧在有气无力地张牙舞爪，内心顿时悚然一惊。 ——不同于瑟缩躲闪的本体，这几根流落在外的“枯树枝”，都被她给切下来了，竟然还保持着相当高的活性。 而且，如果不是被匕首缠地太紧，关译心恍惚看到了它正在疯狂地抽打、试探、想要攻击的意图…… 这显然又是一种全新形态的畸变状态，攻击性相对减弱了不少，但是隐蔽性却很强。 关译心当即抛下男生尸体，脚步踉跄着站起身来。 她刚刚从那男生身上摸出来了一个打火机，试了一下，发现直接能打着火之后，便将男生的尸体拖到了另一具蕴含着怪物尸体的上面，然后将男生的衣物点着。 片刻后，那个变成细长面条形状的怪物尸体上，“轰”地一下火焰原地爆起。 关译心仓促地后退了好几步， 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燃烧炽烈的火焰。 ——那个男生的尸体燃烧地尤为迅速、猛烈。 不知何时，他的尸体体表，竟然浸满了湿淋淋的油脂。 关译心怔愣了片刻，脸上是有些后怕的震惊和惨白。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个男生看似正常的尸体里，竟然也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随着火焰的燃烧，他的尸体瞬间变得极其古怪，薄薄一层皮肤就仿佛薄膜一样突然炸裂，体内的油脂全部淋淋漓漓的挤出了体表，遇到明火，瞬间就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她想，她知道这个男生额头中枪的缘故了…… 应该是刚一离开旧教堂的大厅，这个男生身上便出现了污染值超标、并且畸变的迹象。 双胞胎中沉默寡言的那个，意识到自己开始出现问题后，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兄弟的安危，也自觉地主动和其它人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陆流泽的确没必要在对方还意识清醒的时候直接动手。 但是这个男生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之前他试图把关译心当做吸引怪物的工具，还是在出现畸变后并未自觉离开，而是还试图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出逃，无疑都犯了众怒。 在陆流泽和冯慎思都对污染和畸变有一定的了解情况下，再加上巨人拳击手这个攻击性超强的畸变体存在，没有人会容忍这个被污染了却不自觉退出的男生继续活下去…… 关译心看看手上缠着怪物残肢的匕首，再看看走廊里燃起来的火焰，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油然生起一种，不如将旧教堂大厅里那些怪物，也一起焚烧殆尽的冲动。 不过这个疯狂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如果那些还在抽搐挣扎的贫民区信众里，有哪怕仅仅一个人还能恢复自我意识、还能清醒，她这把火下去，自己心里就过不去。 更何况，如果这边的火势过大，外面的通道也存在人为封闭的阻挡门，那么，不能尽快一路畅通离开的后果就是，她自己怕不是也会被烧死在这里面…… 火势一旦起来，能逃生的时间，就只有最初很短的一段，关译心对此心知肚明。 闭了闭眼，关译心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火焰中仿佛长着树木根须的怪物尸体，内心一阵阵的发寒。 旋即，她直接将匕首透过墙壁上那个撞破出来的洞口，随便扔进了怪物堆里，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绕过火堆，闷头朝着旧教堂之外的方向跑去。 旧教堂的走廊通道里一片寂静空茫。 除去最初那两具尸体，关译心这一路上都再没看到任何活物。 难道陆流泽一行人是已经顺利出去了？ 关译心一边满心狐疑，一边又隐隐生出了几分振奋。 说不定真的是窝在旧教堂里搞事的那群幕后黑手资金有限，所以就在人最多的大厅里安装了那个什么高密度金属板的门？ 只要从那里出来，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旧教堂了？ 她在连续倒霉了一周之后，终于开始走运了吗？ 关译心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终于好起来了，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依旧满心戒备地朝着旧教堂外面跑。 直到又是一个转弯，关译心的脚步猛一停顿。 人果然是不能随便立fg的。 关译心一脸面无表情地心想。 她又?叒叕看到了陆流泽那一群人。 只不过现在这会儿，他们看起来比一个人艰难求生的关译心还要狼狈。 刘青安人事不省地昏死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终于被吓得昏了过去，还是受了重创。 林如琳身上微冲的子弹大概是已经被打空了，关译心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把枪当做武器抡在手里猛砸倒在地上的一直怪物，而不是握着扳机。 陆流泽腿部带血，他正一脸嫌恶地靠在墙壁上，站都站不稳，像是狠狠挨了几下，攻击者显然是目的明确，直接就朝着废了他那非人的速度去的。 祁雁乔则是伤在了脸上，两三道血痕像是被什么粗粝的爪子抓出来的，伤口破损处的皮肤明显外翻，看上去颇有种惊心动魄的狰狞。 冯慎思站在她旁边扶着她，正疯狂地往她脸上的伤口处倒什么药水。 反而是体型最为堪忧的胖子，虽然也是一幅灰头土脸的模样，但整体情况看上去却不错，称得上是在场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 最重要的是，除了地上那一个怪物之外，关译心并没有看到其它。 同时，她也没看到曲远容、那对儿双胞胎，还有另外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 沿着旧教堂的走廊往外，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已。 这种状态下分头行动不太可能，如果是发生畸变被人用枪爆头，地上也应该有尸体残留？ 就算他们已经畸变成了怪物，那么，陆流泽那群人脚底下也只有一具怪物残骸。 那么，失踪的人，或者其它的怪物，又在哪里？ 第38章 故意的 关译心在原地停顿了片刻。 前面的陆流泽却是已经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来。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 关译心挑了下眉。 陆流泽却没有立刻说话。 与此同时，冯慎思抓着祁雁乔的手，看着她自己脸上的伤口，又惊又怒道：“那个怪物是故意的！它是故意的……” 陆流泽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微微拧眉看向冯慎思，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祁雁乔深深地叹了口气。 冯慎思从她刚刚受伤就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自己去碰一下那伤口，结果，反而是冯慎思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而且，她隐约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脸上的皮肤被粗暴地抓裂开了。 从林如琳那惊悚的眼神里，祁雁乔也能知道，那伤口看起来必然很恐怖。 但是，伤口本身却并不是很痛。 或者说，是她自己感觉不到伤口处的明显疼痛。 就仿佛被打了麻药一样，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皮肤被隔开，却没有真实的痛感。…… 胖子仿佛才看到关译心的存在，顿时惊呼了一声：“你竟然没死！？” 关译心并没有走过去太近，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站在那里，略微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胖子实话实说：“那不至于，就是有点震惊——” 说到一半上，胖子突然卡壳，震惊道：“你、你耳朵能听到了？” 关译心闻言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从旧教堂大厅那面墙的洞里爬出来后，遇到那个“枯树枝”，在砍断了“枯树枝”之后，耳鸣的情况就开始缓解，甚至直接听到了怪物凄厉惨叫的声音…… “嗯，刚刚恢复了一些。”关译心随口回答道。 胖子：“你可真是够命大的。” 说着，胖子还看了昏死在地上的刘青安一眼，“他命也挺大的，都吓晕过去了，结果，那怪物放着现成的猎物不管，愣是非要攻击活蹦乱跳的人。” 关译心随口道：“说明那个怪物是动态视力？像是小——” ——猫不就这样吗？飞过去的小虫子一爪子就能拍到，喂到嘴边的零食反而看不见了。 这段话说到一半，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不对，立刻又把后面两句话给直接咽了下去。 在旧教堂走廊里用鲁米诺发光氨试剂测试的时候，这群人才说过，贫民区这边根本搞不到鸡血和狗血，反而是人血，想要的话到处都是。 想来也是，她昨天回到贫民区这边的时候，在路上的确没看到任何一个流浪猫、流浪狗。大概在极低物资供应的赛博朋克世界里，贫民区的垃圾堆根本无法供养那种小动物，这里或许只有蟑螂…… 冯慎思脸色难看地接上这句话道：“不是什么动态视力，刚刚那个怪物就是故意的！” 关译心闻言一怔，故意？什么故意？ 冯慎思忍无可忍地冲着陆流泽咆哮道：“到了现在，你们还没发现吗！？每一个怪物出来，目的都不是猎食，那些怪物甚至不是想要杀死我们，而是单纯的弄伤我们！” 关译心闻言，目光顿时在这几个人身上飞快地逡巡了一圈。 剩下的这六个人里，有人受伤了，有人没受伤，不过目前来看，都不是致命伤。 冯慎思他刚刚说的是“每一个”怪物？ 关译心直接问道：“怎么，那些怪物还是分批次出来做事的不成？” 冯慎思这会儿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说话时都忍不住地喘着粗气，生硬地回答道：“是，就是分批次的。”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看得出来，祁雁乔受伤，冯慎思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不再继续急着往外走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冯慎思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我确信，对方就是可以控制那些怪物，凶手的目的就是唆使那些怪物接近我们！” “大厅外面那个男生怎么死的？”关译心看着冯慎思，冷不防开口问道。 祁雁乔刚想开口，就被冯慎思打断了。 “我来说，我们刚刚从旧教堂大厅那栋墙里面出来，就遇到了一个贫民区的人，当时对方看起来并不想失去理智的模样，我们就想着，先把人抓住问问情况，结果、结果对方靠近之后，突然拼死抓住了一个人……” 关译心了然：“那个男生？” 冯慎思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说道：“它、它冲上来，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几乎是瞬间，他们两个便同时出现了畸变的状态。” 关译心总算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然后，你们开了枪。” “是，”陆流泽平静地说道，他并不避讳谈论这件事，“唯有死亡才能阻止污染和畸变。” 关译心：“……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挺帅的，有种十分中二的震撼美感，但是我得提醒一下，你以为的死亡，可能只是减缓了畸变生效的时间而已。” 陆流泽和冯慎思脸上同时遽然变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慎思立刻尖锐地追问道。 关译心简短道：“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它们两个分别诈尸了。” 林如琳瞪了关译心一眼，不由得好奇道：“那你怎么没事？” 关译心回答得言简意赅：“因为那个畸变后的怪物，还吸食了你们同学身体上的血，不过，你们同学那具尸体本身的状态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胖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什么，其实他也算是你同学，我们都是校友来着，算了，这不是重点……” 林如琳恍然，“所以你是趁着它们两个自相残杀的时候过来的。” “后来呢？”祁雁乔隔着外套捂着自己的脸，因为那些巨大的口子，她说话时都感觉有些奇怪的不利索，“你这一路过来的时候，也看到曲远容、双胞胎他们了吗……” 关译心闻言心底却是一沉，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她猛地回头看过去，然而后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出现的迹象。 “我，应该看到他们吗？”关译心半晌终于开口道。 这话一出，那群人几乎是全员色变。 林如琳不敢置信地叫道：“难道你没见到他们？” 胖子震惊地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道：“你这一路都碰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 场面顿时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身体都绷到了极点。 “没、没有……？”冯慎思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是，我这一路走过来，走廊里全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看见。” 回答完这句，关译心定定地看向祁雁乔、冯慎思和陆流泽等人，“双胞胎、还有曲远容他们的状态，是不是和大厅外面那个男生一样，也是被怪物所伤，出现了被污染的症状？” 冯慎思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是。” 关译心想了想，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再度开口，和他们确认了一个问题道：“后面受伤的人，和最初那个男生，有什么明显区别吗？”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的视线直接转向了祁雁乔受伤的面部、陆流泽受伤的腿部，反复打量了一圈。 几个人闻言，却是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没有。” 大家这会儿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陆流泽简单解释道：“双胞胎中其实只有一个出现了问题，但是，另一个坚持要陪在他兄弟身边，并不肯和我们一起走。” 关译心若有意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突然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补枪？” 陆流泽：“双胞胎是主动和我们分开的，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可能动手。至于曲远容，也是相同的情况。” 关译心心想，这样情况倒是大概能对上了。 她始终保持着和陆流泽等几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斟酌了一下之后，才整理着词句，开口分析道：“被污染后就会出现畸变，所以，还保持着正常形态的你们，自然不会继续和已经出问题的人走在一起。” 冯慎思敏锐地意识到了点什么，“你想说什么？” 关译心：“你们不会主动兵分两路，但是，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却将你们一个个的强行拆分开了。” 冯慎思懂了，苦笑道：“你也觉得那些怪物是是故意的？” 不过，他却并没有多少自己的猜测得到认可后的成就感。 毕竟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只能证明，他们从旧教堂大厅里逃出来的这一路上，都完全受制于人罢了。 对于现在连对手是谁都摸不清的一群人来说，这不啻于在告诉他们，你们就是踏上了一条死路，还是逃不出去的那种。 关译心却摇了摇头，“我觉得弄伤你们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被怪物在身体上弄出伤口，会更容易被污染？我对污染不够了解，猜测的话，直接接触到血肉的污染程度，是不是已经是最严重的了？” 祁雁乔捂着脸的手指一僵。 冯慎思的动作也顿住了。 最终，反而是陆流泽略微点了点头，开口肯定道：“是。” 下一瞬，祁雁乔立刻就去掰冯慎思抓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身体有些发抖，手指上的力量由于内心荒谬的恐惧，也有些惊慌的使不出力气。 冯慎思的脸色一片铁青，却还继续抓着自己的小伙伴不放手。 关译心一看就明白了，顿时也叹了口气，“那对儿双胞胎兄弟当时的情况，应该就和你们这二位的状态差不多？” 被污染的拼命要把另一个人赶走。 另一个宁可自己跟着出事也不肯放手。 关译心喃喃道：“那这件事的逻辑就大致通顺了。” 陆流泽一怔，“逻辑通顺？”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这一路上都没见到双胞胎，也没有遇到曲远容，然后就直接碰上了你们，这说明，有人在我之前，在你们之后，这么一个时间间隙里，直接把被污染的人带走了。” 冯慎思下意识道：“联邦政府的特别行动调查部就负责这件事。” 关译心懂，“清理者，是？” 冯慎思一边和祁雁乔互相别着劲，一边低低地“嗯”了一声。 清理者经常在地下列车上出外勤，他虽然从没坐过地下列车，但是对这件事早有了解，倒是并不惊讶。 关译心瞥了祁雁乔脸上的伤口一眼，继续道：“祁雁乔受伤是明摆着的事情了，接下来，你们又要分开了？我猜，接下来，就会有人过来，把祁雁乔也带走了。” 祁雁乔霍然间瞪大了眼睛。 她旁边的冯慎思比她还用力，手背几乎绷出了青筋。 关译心继续道：“对方的做法现在看来，其实很明显了。整座旧教堂里，从掺杂血液的刷墙涂料、到穹顶上的气雾剂生成器，都是为了让旧教堂的信众被污染。只不过，在你们到来之前，这个污染过程是相对缓慢的。当你们接到任务，拿到旧教堂的‘圣水’，或者是找到旧教堂的真相后，对方也随之加快了污染的进度。” 说到这里，关译心也不管陆流泽、冯慎思等人脸上骇然的神色，直接就问道：“说起来，你们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都是玩命这个级别的吗？” 陆流泽缓缓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的确会有一定的危险，往年的入会考验，的确也出现过有人遇到性命之忧的情况。但是，无论如何，入会考验的难度，也不至于危险到近乎让所有人全军覆没的程度。” 关译心对此不置可否，“要么是逻各斯兄弟会内部有人想要弄死你们全部，要么就是，他们被人误导了。” 陆流泽没继续说话了。 看他满是阴霾的脸色，关译心就能猜到，陆流泽估计心里有了怀疑对象。 不过豪门恩怨和她这个贫民区女大学生毫无关系，关译心冷漠地想着。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相对的，旧教堂这边的应对也有几种可能。 一是对方持之以久的污染计划，已经到了尾声，就该这么做了，你们和我，都是单纯的倒霉透顶，撞进了人家的大型人体试验场里。 要么就是，你们的加入，给幕后黑手带来了非常大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于是，人家直接开始了这种疯狂的举动，打算弄死你们几个搅局的，顺带也弄死我这个无辜路人。” 顿了一下之后，关译心竟然还又改口补充了一句道：“哦不对，人家不打算弄死你们和我，反正来都来了，都是大型试验品，正好和贫民区那些一直被污染的信众做个对照组。” 第39章 逃生通道 陆流泽一群人的脸色难看极了，震惊之中，还带着点无法置信地茫然错愕。 “他们、他们怎么敢的……” 林如琳虽还能勉强嘴硬，但是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虚弱。 毫无疑问，她已经相信了关译心刚刚的推测。 关译心摊了摊手，“事情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事已至此，她终于开口询问了另一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停在这里，是必须要原地修整，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冯慎思的眼神沉了沉，“因为，沿着这个通道往前再走一小段距离，就会出现下一个怪物了。” 就像是关译心刚刚猜测的那样，这里的怪物的确是一批一批出现的。 这样一来，不至于一哄而散致他们于死地，但是，也的确起到了拖延和分化的作用。 旧教堂向着外面只有一条通道，然而，这条路却几乎要把他们逼上了绝境。 有些话，尚未说破的时候，一路逃亡的人还能不停地告诉自己，逃出去就好了。 可是，现在大家已经把话摆在了明面上，无尽的绝望顿时弥漫开来。 几个人站在一起互相看看，一时间竟有几分裹足不前的意思。 关译心问清楚情况之后，眼睛里却是突然闪过了一道怀疑。 “那些怪物，并没有智商的，对？” 出于谨慎，关译心再次和陆流泽、冯慎思等人确认道。 陆流泽点了点头，“是，你想到了什么？” 关译心：“我在想，怪物没有脑子，自然也就没有思维能力。也就是说，想要让怪物达成弄伤你们、却不弄死你们的效果，并不能通过命令来进行，而只能从这个怪物本身的战斗力方面入手。” 说话间，关译心瞥了眼地上那个怪物的尸体，“这些怪物，甚至都只是对方用来达成目的的消耗品——” 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关译心微微眯起眼睛，视线盯在地上那个怪物身上已经严重破损的劣质衣服布料上面，片刻后，她沉声说道：“这个怪物……又是贫民区的普通信众？” 胖子有些为难地瞅了一眼，“啊这，不知道，认不出来啊！” 关译心倒是突然想到了逻各斯兄弟会给陆流泽他们的考验任务相关信息。 ——“穷鬼们知道，在他们当中，偶尔会有幸运的被称为‘神眷者’的人，一分钱不花就能得到神父赐予的圣水。” 那些得到了“圣水”的、被人羡慕的成功走出了贫民区的“神眷者”，或许就是这些怪物…… 他们在旧教堂的祷告声中，比其他贫民区的受害者更早的发生了畸变。 旧教堂还需要贫民区的信众继续传教、洗脑，带来更多的受害者。 所以那些已经彻底被污染的人，自然也就留在了这里…… 关译心的唇线抿紧，脸上的表情越发冷凝。 对比起旧教堂这里幕后黑手的残忍、血腥和疯狂，联邦政府特别行动调查部对待嫌疑人时的粗暴和严苛，几乎都要被对比成了正面形象。 关译心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抬头和陆流泽等人询问道：“这个怪物是从哪里出现的，你们还记得吗？”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自己也并没有闲着，而是直接仔细检查了一遍走廊上的战斗痕迹。 冯慎思根本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但是在他们自己已经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有人还保持着镇定思索的状态，很容易就会成为大家盲从的主心骨。 冯慎思先看了陆流泽一眼，自己则是抓紧了祁雁乔还在挣扎的手腕，这才力持冷静地开口回答道：“它直接就站在了前面的走廊里，当它察觉到我们几个人走过来的气息后，便立刻冲了过来。” 关译心闻言了然。 她这才主动走过去，直接越过了陆流泽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痕迹，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林如琳攥着手里的微冲枪身，忍不住惊呼道：“你、你再往前，就要引来另一只怪物了！” 关译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林如琳见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关译心的视线飞快的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头顶的天花板，整个逡巡了一圈。 陆流泽突然一怔，顺着关译心抬头的视线望过去，瞳孔有一瞬间的缩进。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是天花板！？” 果不其然，下一秒，关译心直接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方向：“应该是天花板，毕竟在头顶上加料，可比挖出整个地下室来容易多了。对了，这里有点高，我够不到，来个人帮忙？” 胖子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但还是立刻走过来了，“来了来了，但是，你这是要做什么？” 关译心简单解释道：“双胞胎和曲远容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怪物也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这个旧教堂里面，一定会存在一个专门的通道，用来将安歇怪物运送到指定地点。” 头顶充满宗教风格的壁画清晰而繁杂，从上面完全看不出丝毫可以活动的痕迹。 关译心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一些劝诫世人的绘画，看得久了，她却隐约从上面感受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光怪陆离、莫可名状的阴森意味…… 关译心闭了闭眼，直接道：“这里的灯光，还有绘画线条，很容易就形成了一个视觉误差，看起来以为是画面边框的地方，应该都是空间互相拼接的缝隙。” 胖子一听就懂了，“我确认一下。” 说着，这个胖子直接摸出了一把短刀，然后轻巧地屈膝起跳。 “当啷”一声脆响！ 那把短刀，竟然被他硬生生的嵌入了画面边框的缝隙里。 “卧槽卧槽卧槽！”胖子全身就这么微微抬高挂在了天花板上，唯一的着力点就是双手握住的刀柄，“上面卡住了卡住了卡住了！” 关译心见状，立刻退后两步。 她在心中还不由得感慨，这就是进行过基因优化的人吗？ 哪怕是一个胖子，手掌和手指的握力、手臂的力量，还有核心力量，都能让他稳定地挂在上面…… 胖子正抬头看着眯着眼睛看天花板呢，听到关译心的脚步声，还以为对方要过来帮忙扶着点自己。 结果一低头，就看到关译心已经走出了三米开外了，胖子顿时难以置信道：“你要干什么？” 关译心实话实说：“我怕这个天花板掉下来砸到我。” 还挂在刀柄上的胖子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顿生一种被抛弃的心情，悲愤的怒吼道：“我还没把天花板给弄开呢！” “那你赶紧加油。”关译心几乎是立刻回话道。 胖子：“……” 突然发现旧教堂的走廊通道里竟然另有转机，陆流泽、林如琳等人也立刻跟了上来。 祁雁乔伸手去推冯慎思，“你也去帮忙。” 冯慎思却摇了摇头。 祁雁乔怒道：“你居然都不肯帮我报仇的！？” 冯慎思的声音比她还大，立刻果断地反驳道：“你还没死呢！” 两人都被对方气得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对视了几眼。 冯慎思终于悻悻地开口说了实话：“我是怕你和言楚一样，突然搞什么自我牺牲直接一个人跑掉，你这会儿还意识清醒，污染值还没到超标的程度，只要我们出去的及时，说不定还有救——” 就在这时，关译心凉凉地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喂，那边两位，别谈情说爱发表临终遗言了，能喘气的先过来帮忙！” 关译心使唤起这群出身“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一点也不带含糊的。 她瞅了脸上好几道恐怖抓痕的祁雁乔一眼，提醒道：“小姐姐可以先去边上老实待着，让那个男的过来帮忙，说不定动作快点，小姐姐还能来得及抢救。” “那个男的”冯慎思：“……” “还能来得及抢救的小姐姐”祁雁乔：“……” 一瞬的沉默之后，祁雁乔果断地点头答应下来，她直接推了冯慎思一把，“那好，我去边上老实待着，你去帮忙。” 冯慎思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确定这句应该不是在说谎，这才转身走了过去。 关译心作为一个体质柔弱的地球人，她的身体力量，自然完全无法和这群经过不知道多少轮基因优化的有钱人相比。 有了陆流泽等人搭把手之后，胖子也终于不是凭借短刀卡在缝隙里悬吊着了，而是硬生生的握着短刀的刀柄用力，愣是将那个缝隙给彻底撬开了。 “咔哒”一声，天花板里面隐藏着的机窍似乎被拨开了。 原本完整的天花板，顿时有一个大约一米见方的金属平台，缓缓落了下来。 胖子用完全不符合他体型的麻利动作，立刻抽回短刀，然后单手按在平台上，一个灵巧的翻身，就直接跃到了平台上面。 他顺着平台继续往上探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天花板上面，竟然是一整片四通八达的平台。 “我擦，他们这是把房顶全都凿空了！” 胖子的话音还没落下，突然却听到了一下手枪上膛的声音。 他猛一回头。 赫然看到一个穿着教堂神职人员的袍子、面容垂垂老矣、视线昏花老迈、惊怒交加，用还带着老年斑的干瘪双手举起枪的一个瘦巴巴的老头。 胖子满心震惊地脱口而出道：“神父！？” 与之同时的，则是神父身体颤颤巍巍、扣动扳机时却格外麻利的动作。 下一瞬，胖子猛地往下一缩头。 “呯呯呯呯啪——” 一梭子子弹打在了他头顶上方的金属平台上，近距离发出了一连串的激烈动静。 “咔哒”一下，甚至还有一颗子弹被弹飞之后，顺着平台掉落下来，清晰地砸在了金属板上。 林如琳立刻惊叫道：“胖子？” 胖子低下头来，一脸梦幻的表情，语速飞快地说道：“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在上面看到了神父。” 他的话音刚落，陆流泽便已经把自己手里的等离子枪朝着胖子扔了过去，旋即空出手来，双手按在平台上，猛然间纵身跳起。 胖子则是蹲下身来，一手握枪，另一手抓住了陆流泽的手，猛然间用力把他往上带了一把。 旋即，胖子虽然没冒头，但是却立刻把手枪朝着刚刚枪声传来的方向，先随便打了几枪出去。 陆流泽则是如法炮制，将冯慎思和林如琳也拉了上来。 平台上面顿时陷入了一片难以形容的混乱。 原本安静地蹲在墙角思考人身的祁雁乔都忍不住猛然间站起身了，因为起身的动作过于激烈，她蒙着脸的衣服直接挂掉了一半，顿时露出了脸上清晰的伤口。 “什么情况！？”祁雁乔忍不住道，疑惑地眼神看向了唯一还站在平台下面的关译心。 关译心想了想，然后才主动开口回答道：“好像一下子就摸到了幕后黑手的老巢。” 祁雁乔顿时精神起来了，匆匆朝着这边走过来几步，“我也上去！我就是死，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 关译心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她能看到，此时，胖子、陆流泽和冯慎思、林如琳四人，在经历了一阵枪林弹雨后，则是已经从金属平台上翻越到了天花板上面。 甚至于，头顶还传来了一阵阵混乱的碰撞声和呼喊声。 胖子愤怒地叫喊道：“站住！” 林如琳声音尖利，“抓住那个老不死！” 下一秒，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她直接把把手里的枪托给用力砸出去了，金属枪身正中神父的后脑勺，当场把那个干瘪老头砸得头破血流。 胖子飞扑而上，惊喜道：“干得漂亮！” 结果那个神父的脑袋却异常结实。 这老头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竟然一脸血的就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陆流泽沉声提醒道：“小心点！” 冯慎思则是惊悚且戒备地看着这个试验场，音调都有些微微的发颤，“小心别把怪物放出来！次奥，别打那些玻璃，里面是怪物！” 平台下面的关译心听着上面的动静，先是退开了一点距离，助跑了几步之后，才凭借着冲劲双手搭在平台上也窜了上去。 祁雁乔在下面连忙喊道：“拉我一把！” 关译心点头，蹲下身来稳住身形，用力拽了祁雁乔一把。 祁雁乔动作麻利的冲上来之后，也立刻朝着冯慎思等人追击教父的方向跑了过去。 结果，跑出去几步远之后，她突然脚步一停，回头看向站在监控视频面前一动不动的关译心，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关译心飞快道：“这里有信号，我想先报警——报给调查部！” 第40章 礼节性救援一下 自从“巴别塔”神秘教团成员、邪教分子郑小希在一个阴雨夜越狱逃走，联邦政府调查部办公大楼这边的气压便尤其得低。 “检查过郑小希之前联系过的通讯信号了，之前有好几条通讯，应该都是从城市北部的贫民区那边发出来的。” 冯洛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漠道：“邪教分子？抓起来。” 正深入贫民区调查的一组清理者工作人员很快回答道：“不能确定，我们刚刚在楼底下贴条的小广告那里看到了这个号码，额……他好像是专门用来咨询低劣仿生器官的中介。” 汇报的那位清理者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几乎就要自己消音了：“我们循着地点找过来，就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冯洛彬阴沉着脸，难以置信道：“什么都查不出来你还特意叭叭叭的和我分析了半天？” 清理者：“……” 今天换了身亮晶晶糖果色迷彩涂装的sad-4号终端机心情很好。 它在旁边语气心平气和、内容煽风点火地感叹道：“早就说‘巴别塔’的人不好抓了，你非不信邪。” 冯洛彬冷嗤一声，“有泼我冷水的功夫，你不如再去筛查几个贫民区大街上还能用的摄像头。” sad-4号立刻变了语气：“别指挥我！” 正巧这时，又有一条通讯信号接了进来。 坐镇本部的冯洛彬神色间有一瞬间的怔愣。 下一瞬，调查部大楼里专门用于警报的ai直接就疯了，开始疯狂发出提醒：“警告！该通讯来自于‘巴别塔’邪教团伙！警告！该通讯来自于‘巴别塔’邪教——” 冯洛彬猝然起身，盯着台面上通讯器的眼神，仿佛是在盯着某个炸弹一样。 “唰”的一下，留守调查部大楼里的好几个后勤技术人员也如一阵风一样，从各自的位置上冲了过来。 sad-4号一心多用地给执勤的ai发了条信息解除警报，“行了，不用复读了，都知道了！” 同时，这个人工智能还和冯洛彬说道：“哎呦，这个通讯信号不会来自于郑小希？她越狱都越狱了，还要挑衅你诶！可见你之前多不讨人喜欢！” sad-4号越说，机械合成音就变得越兴奋，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冯洛彬对于这个看人出殡生怕不热闹的人工智能也算是有充分的了解了，脸色都不带变的。 他立刻给了sad-4号一个“等下追踪”的指令，然后便眯起了那双阴鸷危险的眼睛，低声喃喃道：“竟然会有‘巴别塔’的人嚣张到调查部的脸上……” 话音未落，冯洛彬已经动作干脆地接通了台面上的通讯器。 然而，对面传过来的声音，却好像隐约有点耳熟。 关译心正有些焦急道：“打个电话怎么这么慢，等了半天愣是不接，绝了啊！” 祁雁乔和关译心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然后小声安抚道：“下次和我家小伙伴要个他堂哥的私人通讯号。” 关译心：“……” 小姐姐你说的你家小伙伴他堂哥，不会是那条毒蛇冯洛彬？ 冯洛彬一怔，通讯那边是两个女声在交流？ 但是好像不是郑小希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人工智能sad-4号突然惊喜的“哎呦”了一声，“有别的主机愿意替我值班，我今天可以提早一个多小时下班了！” 冯洛彬整个人都被惊呆了，瞬间捂着通讯器的语音接受孔不敢置信地怒吼道：“这么个关键时候你要下班！？” 正在兴头上的sad-4号才不管冯洛彬有多大火气，继续轻快地解释道：“哎呀，你这么激动干嘛，我会让下一班继续给你追踪通讯信息的发出地点的，已经交接好啦！” 刚刚那个主机只给暴跳如雷的冯洛彬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直接消失。然后瞬间完成了切换自己主机的操作。 下一瞬，sad-4号的机械音声线再次变成了低沉优雅的味道。 它甚至直接加入了通讯中，有些惊奇地说道：“诶？小美女，你怎么用的‘巴别塔’的通讯信号，不要告诉我，你竟然是‘巴别塔’邪教组织的成员哦！” ——比起人类凭借自己的记忆根据对方的声音判断身份，sad-4号根据声线匹配数据方式得出来的结论，可就快速且精准多了。 听到sad-4号这句，冯洛彬猛然间意识到对面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了。 他甚至顾不上和sad-4号发火，便脱口而出道：“关译心！？你为什么会用‘巴别塔’的通讯，你到底是谁！？” 那个冯洛彬和悲伤四号是绑定的吗，怎么每次都在一起？ 关译心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这不是重点。 本来关译心还在纠结，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报警”要注意点什么呢，结果现在意外发现，对面竟然是打过一次交道的冯洛彬。 虽然上次的经历并不愉快，但是不得不说，现在沟通起来事情倒是好办了。 关译心甚至稍稍松了口气。 她先吐字清晰地回答了冯洛彬和sad-4号前面的疑问，语速飞快道：“冯洛彬是？我现在的身份大概是‘巴别塔’邪教团伙搞人体实验的受害者，虽然直接坑我的人其实是你弟冯慎思和陆流泽他们一群人。” 祁雁乔比关译心还震惊，顿时转过头来惊讶地打量着她，“你居然认识冯洛彬！？” 关译心却是对于旁边祁雁乔的惊讶、通讯频道那边冯洛彬的怒吼和人工智能sad-4号的表白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也完全没有被带跑题的意思，神色间甚至有种丝毫不为所动的沉静。 关译心自顾自地先麻利报出了贫民区旧教堂的具体地址，然后又复述了一遍陆流泽等有着“公司”背景的人的名字，紧接着简要说明了所有人因为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而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最后，关译心总结陈词道：“刚刚你弟冯慎思、还有陆流泽他们几个人，去追那个有问题的教父了，这边随时会出事，周围的玻璃格子里还关着不少怪物，你们最好快点来——” 冯洛彬直接出言打断了关译心未完的话语，“等着，坚持住，你附近就有清理者，他们马上就到！” 这一次，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和之前审讯关译心时不自觉散发出的慵懒却危险、毒蛇一样的怀疑和试探，截然不同…… 旋即，通讯那头突然又传来了sad-4号温柔优雅中带着轻佻的声音，“小美女，你那边现在还好吗？能给我描述一下旧教堂里面的场景吗？” 关译心回得干脆利落：“我带着光脑呢，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光脑的信号和这个通讯器连接起来吗？我直接录视频给你看。这边光脑的信号都被屏蔽了。” sad-4号一听顿时感动极了，毕竟开放全部权限的光脑完全可以成为它的一只眼睛。 “不急哦，我这就告诉你怎么做。” sad-4号的合成音发出了一个清了清嗓子的动静，原本声线里那是轻佻愣是被它压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极为亲昵的温柔。 一旁的冯洛彬则是正动作飞快地下达指令、伸手抄起sad-4号的糖果色终端，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面罩，直接冲出了办公室，乘坐单独的电梯上行到了调查部办公大楼的顶部。 ——正在贫民区附近搜查的第一批清理者已经赶往旧教堂了。 而冯洛彬这边，也已经调集了直升机和各种清理设备，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在这期间，通讯信号自然是一直没有中断的。 冯洛彬忙得没有片刻停歇，几乎是斜着眼睛看自己手上抓着的人工智能还在搁那表演。 等着！ 冯洛彬冷漠地心想。 坐在直升机上之后，在直升机巨大的噪音轰鸣中，依旧能够清楚地从耳麦里听到sad-4号喋喋不休的冯洛彬单手握紧武器，掩在黑色皮质手套里面的手背上甚至绷出了青筋。 他等下就把这个能够闪瞎眼的亮晶晶糖果色外壳人工智能终端扔给那个叫做关译心的小姑娘。 让她看看，在通讯里声音温柔、气质优雅的人工智能到底是个什么样精分的鬼东西！ 至于关译心这边，也在sad-4号无比详细的指示下，将自己的光脑和通讯器的信号连了起来。 与此同时，直升机里的冯洛彬，也看到了sad-4号同步过来的视频画面。 旧教堂天花板上面那个还关着好几具怪物的诡异场景，顷刻间浮现在了冯洛彬的眼前。 ——当然，sad-4号贴心地给冯洛彬在那些具体的怪物上满都打满了马赛克。 冯洛彬：“……” sad-4号理由充分：“这种被污染后畸变的怪物嘛，能少看一眼是一眼，等下记得全员佩戴好护目镜。” 和冯洛彬说话的时候，这个人工智能的声线又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带着几分轻佻的意味，“稍后我会给所有人同步打码后的画面。” 说话间，sad-4号暂时屏蔽了通讯器的收音效果，不让关译心那边听到这句话。 它的语气依旧是轻佻而漫不经心，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深刻和严厉。 sad-4号单独和冯洛彬说道：“最高优先级指令已下达，记忆清除手术的准备工作已经就位。包括关译心、陆流泽，还有你家那个小崽子冯慎思等人在内，根据数据分析，他们应该已经全员被污染了。” 说着，sad-4号又发了一份分析研判报告给冯洛彬道：“祁雁乔正处于污染值临界的阶段，随时可能发生畸变，做好击毙的准备。根据她的情况，你家小崽子怕是也……你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句，冯洛彬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短暂的沉默后，他终于从牙缝里咬出来一句话：“我知道了。” sad-4号：“等下找到人之后，记得先给曙光科技一个照会，陆流泽毕竟是曙光科技的继承人选……” 冯洛彬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冷静下来，“我知道了，关于陆流泽的情况，这件事等下我会亲自和曙光科技交涉。就算要杀，也会的等他彻底畸变之后。” sad-4号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叹息。 “根据我的计算，其实最优安排应该是，直接将旧教堂摧毁。然后彻底封存，根据小美女的描述，那里面的污染值绝对严重超标了，真不应该把这么多污染物放出来。” 冯洛彬并未吭声，他当然也清楚知道人工智能没有采取这个处置决定的原因。 sad-4号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毕竟是‘公司’的人，还是得礼节性地营救一下的，虽然我觉得把他们和旧教堂一起轰了更省心，一群只会耽误事儿的小崽子们。” 感慨完这句话，sad-4号撇下沉着脸的冯洛彬不管，又继续和关译心闲聊起来。 “陆流泽那群家伙也太过分了。” sad-4号对关译心的遭遇无比同情，“如果是我，我才不会这样对待你呢！” 原本还沉浸在无比压抑的 情绪里的冯洛彬，一下子就被人工智能那茶里茶气的话语给刺激得脑门上青筋直跳。 他甚至对通讯那边的关译心都产生了几分微妙到难以形容的怜悯。 那个女孩子竟然还一直耐心温柔地和sad-4号交流。 她却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有陆流泽、冯慎思等人在，追求最大利益和最优效率的人工智能，只会在接收到她的光脑信号后，便直接把她作为定位旧教堂的基准坐标，直接将人和怪物一起全部轰碎，然后用十米厚的水泥棺和高密度金属材料彻底将这里封死。 那个女孩就会这样在不明不白中粉身碎骨在一群怪物直接被汽化的残骸里面，甚至连一块巴掌大的骨片都不会留下…… 关译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sad-4号的话。 她也时不时在注意着祁雁乔身上的变化。 陆流泽、冯慎思和胖子、林如琳一行人去抓教父，远处时不时传来枪响，却始终都没有回来。 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陷入了怀疑。 教父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干巴巴的、走路都不稳当了的老头，居然会这么难搞？ 一种隐隐的不安，渐渐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学妹？” 关译心心里顿时悚然一惊，面上却不露丝毫，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郑小希甚至都没有将身上的修女服换掉，就这样笑靥如花地站在了那里，朝着关译心伸出了一只手。 “学妹，我抓到了他们哦！” 第41章 第一滴血 关译心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然后不禁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半刻迟疑的在脸上挂满了惊慌之色，“学、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在直升机里看现场直播的冯洛彬“噌”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从牙缝里咬出来一句：“郑、小、希，居然是她！” sad-4号也惊讶了一下，“看来，她从调查部越狱之后，就一直躲在这个旧教堂里，根本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冯洛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个旧教堂应该是‘巴别塔’经营许久的一个基地。” sad-4号点点头，“确实，看那些怪物就能看出来了，近些年‘巴别塔’真是越来越疯了。” 说着说，sad-4号突然话锋一转，好奇道：“而且，她喊小美女学妹诶，她要说什么？” 画面中，郑小希笑意吟吟地背着手走了过来，步伐永远带着少女般的轻快。 关译心僵在那里，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祁雁乔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这人是谁，你认识？” 关译心并未回答。 不过，在祁雁乔看到了郑小希身上的修女服之后，便瞬间反应过来。 修女、神父、一堆怪物的旧教堂…… 她和那个神父，就是之前一直躲在旧教堂暗处的幕后黑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祁雁乔也是如临大敌。 不过，她更震惊的一点，还是在于，郑小希为什么上来就喊关译心“学妹”。 下一秒，关译心颤抖的声音就为祁雁乔解开了这个疑问。 “你、你不是被调查部抓走了吗？”关译心说话时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祁雁乔甚至能够听到她牙齿都在打颤的声音，“前天在宿舍、宿舍，一群人来抓你……” 郑小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瞬，神色间略有些不悦，“别提调查部那群疯狗，学妹，这太扫兴了。” sad-4号身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用轻佻的声线，满怀同情地提醒冯洛彬道：“那个女人她骂你！” 冯洛彬面无表情：“你以为她就没骂你？” sad-4号：“喔，我以为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在乎这些口舌之争，我一个人工智能又不在乎。” 冯洛彬心想，我信你个鬼！ 上次就因为让你临时加个班，这个人工智能直接就和自己破口大骂…… 一人一人工智能随便扯了两句，关注的重点依旧还是落在了郑小希身上。 冯洛彬不解道：“嘶……‘巴别塔’那个疯女人，不知为何，好像对关译心格外感兴趣。” 之前他一直怀疑关译心不假，但是，现在看到郑小希也在盯着关译心，冯洛彬的心里却油然而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 旧教堂这边的气氛一时间尤为微妙。 不管是关译心、还是祁雁乔，都没有再说话。 虽然祁雁乔疯狂转动的眼睛足以证明，她在琢磨郑小希刚刚那句，“她抓到他们了”。 祁雁乔的心里顿时心急如焚。 她家小伙伴冯慎思，还有胖子、陆流泽、林如琳，四个大活人不会全都被抓了？ 很快，郑小希的轻笑声便再度打破了这片压抑的沉寂。 她慢条斯理地朝前走了几步，逼近连连后退的关译心之后，才微笑着开口说道：“学妹，欢迎来到‘巴别塔’，我们与神同在。” 关译心直接被这浓厚的中二气息给震撼到了。 毕竟，她听说过的传教常用语中，有句类似于的话语是“神与你同在”，虽然字差不多，但是意思完全变了啊…… 以至于，关译心内心其实很想问郑小希一句，你知不知道在故事典籍中的“巴别塔”最后的结局是被他们信奉的神明给掀翻一锅端了。 但是她现在还得演。 “你、你在说什么……” 关译心神色惶惶不安，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你说的‘巴别塔’又是什么？” 正在盯着这边动静的冯洛彬突然怔了一下，“我记得我和她提过‘巴别塔’。” sad-4号不以为意：“装的呗！你不是一直都怀疑她吗？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是被吓坏了，所以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 “就关译心刚刚描述旧教堂情况的冷静语气，谁会相信她那是被吓傻了的状态？” 冯洛彬简直要被sad-4号给气疯了，有些抓狂道：“我是一直都怀疑她，但是你不是一直都坚持她没问题吗！？” sad-4号甚至愉快地轻笑了一声，“对呀，大数据对她的行为分析表明，小美女的确是个低风险的联邦政府公民，我说的也没问题啊！” 冯洛彬冷冷地看了sad-4号一眼，“对着‘巴别塔’邪教团伙的人还能这么演的人，你觉得她没问题？” sad-4号轻佻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这不就更能证明，她和‘巴别塔’那群疯子不是一伙的吗？” 就在这时，旧教堂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巨响，紧随其后的，便是平台上顿时开始了无比剧烈的晃动。 关译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猛地抬起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因为刚刚的震动，平台和墙壁、天花板的连接处瞬间崩塌断裂，碎裂的砖石瓦块飞溅，原本关着一只只畸变体怪物的玻璃罩子，也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那些怪物，已经开始在残破的玻璃罩里，开始动起来了。 郑小希脸上的表情也是猝然变色。 “啊！正在贫民区附近的那批清理者终于到了！”sad-4号瞬间又转接了几个镜头进来。 冯洛彬面前的视频画面，一下子就关译心这边的光脑视角，被切换成了四个同屏的不同视角。 sad-4号满怀同情地告诉冯洛彬道：“你手下的人打不开旧教堂的正门，于是他们选择了使用高爆炸药了。” 冯洛彬面色丝毫不变，“如果他们能直接把‘巴别塔’邪教团伙的成员直接炸死，倒是省去了审问的功夫。” sad-4号顿时又接进来一条信号，愈发同情地说道：“曙光科技里一个姓陆的高管已经亲自致电抗议了，你接吗？” “咳，”冯洛彬轻咳了一声，“告诉他，直升机上信号不好，挂了！” sad-4号才不帮他背锅呢，“所以曙光科技用了他们自己的专门信号。” 冯洛彬顿时恼火道：“接，就说我这边正忙着救援那群废物，没空！” 与此同时，旧教堂里的郑小希，也在剧烈的震动中身体晃动了一下。 旋即，她那双异色的眼睛里，原本像是无机质玻璃的蓝色眼珠上，却陡然间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生机。 下一瞬，被关在玻璃罩里畸变体怪物便仿佛收到了某些信号一样，顿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嘭！” “啪嚓！” 几下连续不断的碎裂声后，玻璃罩子破损最严重的那一个，已经被越发狂躁的怪物给硬生生地撞碎了。 浑身是血的怪物丝毫没有痛觉和自我意识，甚至连哀嚎惨叫一声都没有，便直接朝着祁雁乔的方向抓了过去。 脸上带着三条怪物抓痕、但是意识还算清醒的祁雁乔：“？？？” “卧槽！？”祁雁乔下意识地去摸自己后腰上别着的匕首，结果，却一下子就摸了个空。 是之前战斗的时候不小心掉落了吗？ 祁雁乔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匕首弄丢了的，不过，她也只呆愣了那么一下而已，下一瞬立刻拔腿就跑。 郑小希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比起之前的甜美温柔，她现在的笑容收敛了很多，绷紧的弯曲唇线，更是透出一种格外沉郁阴森的味道。 她只是冷冷地瞥了疯狂逃窜的祁雁乔一眼，便立刻伸手去抓瑟缩在那里的关译心。 霎时间，关译心苍白着脸，发出了一声无比惊惧的尖叫。 大概是她叫得太惨烈了，祁雁乔都不由得回头看过去一眼。 结果，祁雁乔一下子就呆住了。 ——发出尖叫的人是关译心不假，但是，却是步步逼近的郑小希的心口，被人狠狠地捅进去了一刀。 郑小希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关译心，下意识地挣扎身体。 却不料，关译心一手握紧了刀柄，竟然硬生生地用力，直接将郑小希贯在了地板上，死死压制住了。 郑小希的喉咙里都呛出了血沫，“你、你——” 关译心则是身前被溅上了大片的血迹，手指更是被血液所浸透了。 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绷紧的直线，眼神低垂，漆黑的睫羽投下一小片混沌未明的剪影，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不过，关译心握着匕首的手指，在一击得手之后，也没有丝毫松动。 郑小希死死地盯着关译心，因濒死而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破碎凄厉的尖叫声，“你逃不掉的，你们谁也别想逃，不识好歹——” 关译心低头看向郑小希的时候，表情尤为紧绷，好半晌，她只吐出来两个字：“sb。” 一群被邪教洗脑后祸害人的狗屁倒灶的傻逼玩意儿！ 还在直升机上的冯洛彬和sad-4号也被惊到了。 他们这边看到的镜头来自于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 所以，刚刚那冯洛彬亲眼看到了，关译心在郑小希逼近时连连踉跄着后退、甚至脚下一个趔趄，被碎裂的天花板石块绊到摔倒在地。 所有的一切，在清晰地映入了冯洛彬的视线之后，似乎都在证明一件事——关译心又惊又怕，整个人都慌了。 虽然冯洛彬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直到郑小希终于将关译心逼退到了墙边，微笑着弯腰俯身、抓住关译心的手腕之后。 关译心任由自己被郑小希抓着，她似乎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发出了惊恐慌乱的尖叫，然后，变故才在这时陡然间发生。 关译心被郑小希抓住时，第一反应根本不是继续挣扎或者想要逃跑，而是顺着她的手被郑小希拽起来的方向，竟然在慌乱中再一次趔趄着站不稳，然后朝着郑小希的方向摔了过去。 一直等到措手不及的郑小希直接被捅穿了心口位置，胸前喷涌出的大片鲜血，冯洛彬这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sad-4号作为人工智能，则是最冷静的一个。 “哎呦，小美女刚刚分明是是故意的诶！” sad-4号甚至专门切了个屏幕出来，一帧一帧地回放刚刚关译心动手时的慢动作。 “她把匕首藏在了袖子里面，甚至没有挥手刺出的动作，一直等到郑小希弯腰附身，她也是真的站不稳故意把自己摔过去的时候，才借着自己身体的掩饰，挡住了郑小希的视线，然后把匕首捅了进去……” “啧，这出手的精准和力道，她是仔细计算过的。” 冯洛彬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中的场景。 郑小希刚刚的动作，给了关译心最大的机会。 但是，冯洛彬同样心知肚明，即使郑小希刚刚没有走过来弯腰，关译心也会寻找其它机会。 此时，郑小希胸口喷涌出的鲜血甚至顺着匕首、还有关译心丝毫未曾松手的手掌滴落下来。 祁雁乔那边，由于郑小希突遭重创，不管是那个正在追杀祁雁乔的畸变体怪物、还是仍旧被困在玻璃罩子里面的，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祁雁乔见状，当即抓紧时机，飞起一脚，直接将那个紧追着自己不放的怪物给踹到了平台下面。 “嘭”的一声坠地的轰然巨响之后，祁雁乔这才连忙往关译心那边跑。 郑小希的身体因为大量失血，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中枢神经系统缺氧的症状，脸色一片惨白，身体也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关译心却是自始至终没有松手，面色沉静地盯着对方濒死挣扎的状态。 直到祁雁乔冲回来了，手忙脚乱之下，她也没找回自己的匕首，干脆直接搬起了旁边一块石头，打算再给郑小希补两下。 等到郑小希的身体连濒死的抽搐都停下了，关译心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一抬头，瞥见祁雁乔走近的身影之后，关译心当即动作麻利地换了个方向挪开了好一段距离，以策安全。 祁雁乔：“……” 你要不要嫌弃地这么明明白白？ 第42章 首次回归地球 看着关译心依旧紧紧握在手中的匕首，祁雁乔怔了怔，突然回过神来，“你拿的是我的匕首！？” 直升机里的sad-4号一听，立刻就去检查了一圈回放的慢镜头，然后随口和冯洛彬说道：“我没看到，应该是更早之前拿的。” 冯洛彬沉默了一瞬，眼神一时间极其复杂。 “所以，她在突然蓄谋想要捅郑小希一刀的时候，武器都是从祁雁乔身上拿的？” sad-4号：“……好像确实是这样。” 同一时间，关译心也轻轻地“嗯”了一声，直接朝着祁雁乔抬手示意道：“刚刚顺手摸得，还给你？” 祁雁乔断然拒绝：“不不不不，不用了，送给你了！” 她说话就从来没这么干脆利落过，就连那种总是不耐烦的劲儿都在此时尽数消弭。 祁雁乔甚至主动问道：“那个，接下来我们要怎么——” 她的话音未落，旧教堂里突然又开始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天花板上面这层平台，更是在晃动中瞬间碎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咔嚓”一声，平台台面甚至出现了数道裂痕。 关译心见势低头，下意识地躲开了一道裂痕后，脸色猛地一变，“这里要塌了！跑！” “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旧教堂石块翻滚、尘土飞扬，视线中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飞沙走石之间。 关译心被沙土呛得咳嗽了两下，旋即便是“嗡”的一下，大脑嗡鸣。 在剧烈的震颤当中，整个世界似乎都随之变得虚幻起来。 关译心根本听不到祁雁乔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喊了什么，只看到了她面露惊恐的脸。 墙壁一寸寸地坍塌碎裂，大块天花板“哗啦”一声砸了下来，在滚滚尘土喧嚣之中彻底隔断了彼此之间的视线。 此时，直升飞机已经抵达了旧教堂的上空，正盘旋着准备降落在旁边最近的一栋楼的楼顶上。 在高空中，冯洛彬的眼神却是猛然间一凝。 地面上的旧教堂外围，并未看到第一时间赶到的那部分清理者井然有序地守在那里 恰恰相反，在一片颓毁坍塌的废墟边缘，几个全副武装的清理者正生死不知地倒在砖石砾片之中。 “他们遇敌了？” 冯洛彬在直升机里猛然间站起身来，裹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盯着地面上的场景，“竟然连一个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出来……” 冯洛彬之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关译心那边的光脑镜头上，至于从外围包过来的这批清理者，之前也一直都是随时和他这边汇报情况。 包括刚刚关译心、祁雁乔他们那边遭遇的第一次震动，其实就是清理者在外面用炸弹的方式爆破进入。 直到这时，冯洛彬才猛然间意识到，清理者没有再向他报告的时间节点，就是从第一声爆炸开始…… “他们是在爆破旧教堂想要强行进入的过程中出了意外。” 冯洛彬声音低沉、压抑却足够冷静地分析道：“原本计划中正常的爆破，应该只是炸毁最外面的这面墙，但是实际的爆炸范围，要远超过他们的计划。” 只不过，冯洛彬和sad-4号看到的场景，已经是正处于旧教堂内部的天花板夹层中了，他们并无法根据关译心那边的场景，判断出她距离爆破点的远近。 冯洛彬沉声说道：“爆炸程度严重超标了。关译心那边，正常情况下，只会出现轻微的晃动，而不应该受到这么大的波及范围！” 就在这时，sad-4号却突然“咦”了一声。 “小美女那边的信号没了，好强的电磁干扰啊！” 关译心站在明显是被人为给轰成危房的旧教堂里，因为尘土飞扬，她的视野严重受阻，只能胆战心惊地连续躲闪着倒塌的楼顶、陷落的天花板地板。 惊心动魄之际，关译心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好不容易才干翻了“巴别塔”邪教团伙的成员，她这条岌岌可危的小命，不会要葬送在据说是前来“救援”的调查部工作人员手里？ 恍惚之间，关译心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抽离。 再然后，她的大脑有种针刺一样的疼痛。 关译心疼得吸了口冷气，再然后，刚刚无比混乱的场景，便像是一幅被涂抹掉的画作一样，画面中的一切内容都在顷刻间如同潮水般褪去。 关译心还在微微的喘息着，却很快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她耳朵里一直持续不觉地耳鸣声竟也在此时突然消失，仿佛一切都恢复如常了一般。 关译心抬头，却猛然间整个人怔住了。 ——她面前的不再是天空阴霾压抑、混乱到只剩下断壁颓垣的旧教堂，而是青山绿意、寂静肃穆的烈士陵园。 看着视野中无比熟悉的场景，关译心愣了一下，有些微微的失神。 她竟然回来了？ 原来那个莫名其妙的穿越竟然不是单向的？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 她这会儿穿的是自己之前的衣服，手上也没有丝毫的血迹，似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的一切，都与这里无关。 关译心这会儿所在的位置就在山脚下，少有车辆行人，就连空气里都带着山间草木特有的清新，沁人心脾。 晴空湛蓝，洗净云翳，长天尽处，苍绿绵延。 关译心的眼睛里，神色顿时就亮了起来。 她直接站在原地痛快地欢呼了一声，转身就要重新去山上的烈士陵园里给自己的爸妈报个信。 兴冲冲地走出去几步之后，关译心脚步突然一顿，想起了七天前发生的事情。 她和宋叔叔电话打到一半就突然穿了，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低头，在柔软脆嫩的草地上寻找自己手机的踪迹，却直接找了个空。 关译心：“？” 她手机呢？ 把脚边这块草丛都要薅秃了也没翻出自己掉了的手机来，关译心一边懊恼，一边伸手重新摸了一遍自己的兜里。 竟然也是空的。 不应当！ 她那么大一个手机呢？ 这就丢了？？？ 怎会如此！？ 关译心“嘶”了一声，有些心痛地咬着后牙，一边糟心一边又开心地溜溜达达地回到了烈士陵园。 陵园的门卫看到关译心之后，整个人顿时愣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关译心不解。 虽然自己刚从烈士陵园出去转头又回来绕一圈的行为看上去的确挺怪的，但是，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关译心虽然不解，心里还隐约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太当回事。 她甚至还主动凑到了门卫的小房子那里，隔着小玻璃窗和和门卫打招呼道：“你好，能借一下手机吗？我手机好像丢了，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关译心寻思着，她得先给宋斌民打个电话过去。 要不然，刚刚他们俩话都还没说完，电话突然间不明不白的没音了，宋叔还不知道该多着急。 门卫抓着手机，脸上却是一阵无措的青白。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 她看得出来，门卫应该不是想要拒绝她的意思，但是，对方又的确一直抓着手机不放，完全没有要借给她的意思。 而且，门卫脸上的表情就更奇怪了，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非常的紧张和不安。 但是大家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以前说话明明都好好的。 “你你你你等等等等一下！”门卫隔着脆弱的一层玻璃，颤抖着声音磕磕巴巴地和关译心说道。 “嗯？好。”关译心点点头。 她依旧不明所以，索性直接开口询问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门卫这次却是攥着手机死活不吭声了。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关译心下意识地回头。 “目标出现，各小队戒备！”一声高度紧张得尖锐的指令突如其来，以一种近乎要冲破耳膜的架势响了起来。 关译心愣是被这声音给震得抖了一下。 再下一瞬，几个穿着全套她没见过的厚重防护服、带着连脸都看不到的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以步兵协同作战的姿态，举起武器朝着她冲了过来。 关译心：“\\u003d口\\u003d！！！” 啥玩意儿？？？ 救命啊！ 这里是她老家地球？？？ 虽然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但是，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迅捷地举起了双手，诚恳地表示自己身上既没有可以攻击的武器、也没有反抗的敌意。 “关译心是？” 跟在最初那几个负责冲锋的武装战斗人员后面的，是一个身量很高、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 他的声音十分清朗悦耳，即使从防毒面具后面传出来时有些微微的失真，却依然透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意味来。 关译心看着这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走了过来，那些拿着武器的战斗人员，顿时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猜测对方应该是个领头的负责人。 关译心依旧举着双手，心情复杂地一动不动，被叫到名字之后，才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道：“嗯，我是。” 这人顿时微微轻笑了一声，朝着关译心摆了摆手，声音温和清越地安抚道：“把手放下，没事的，别紧张。” 关译心趁着他手部动作掀起了照片的瞬间，眼尖地瞥见了上面的内容。 ——那张被放大的照片赫然便是关译心为了参加高考，报名时在学校统一拍摄的一寸蓝底免冠照片。 虽然高考照片并非是什么机密文件，但是能随随便便把这种材料拿出来，对方的身份可想而知…… 难怪烈士陵园的门卫刚刚见到自己突然这个态度。 还有他一直攥着手机不动——八成就是给这些人发消息呢，关译心案子猜测道。 这人走过来之后，站在关译心面前，主动表示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离。” 关译心差点就被呛住，“咳咳咳！” 她的唇角顿时有些绷紧了，麻木地开口道：“……你好。” 陆离似是有些不解，关译心的态度为什么瞬间就起了些变化。 他想到了，也就直接开口问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关译心干脆地回答道：“不，你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实不相瞒，我这人好像对姓陆的有点过敏。” 陆流泽非要胁迫她进古里古怪的旧教堂，这个陆离又带了一群真枪核弹的专业人士，处在这种环境下，关译心刚刚真的是有一瞬间的窒息感。 陆离眨了下眼睛，没有在这时候好奇地继续追问缘由，而是主动告诉关译心道：“你可能没注意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零九分。” 关译心一怔，立刻抬头去看天色。 六月末的夏天，日落时间起码要到晚上七八点钟。 这会儿才五点多，天还是亮的，根本看不出来半点黄昏晚霞。 关译心眯着眼睛，迎着炽烈的阳光，看到灿烂的太阳此时已经到了西边的天上。 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越回来，并非是回到了自己失踪的那个时间节点，而是已经从上午变成了傍晚的时间。 关译心缓缓地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带着防毒面具根本瞧不到脸的陆离。 “你知道我失踪的事情，也知道我是谁，刚刚还提到了具体的时间，却没有说今年是几号，也就是说，我应该只失踪了几个小时？” 陆离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关译心继续说道：“准确的说，现在是6月25日，本地教育局刚出高考成绩查询的那一天，距离你在这个荒郊野外，突然离奇失踪，仅仅过去了七个小时而已。” 关译心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应该是宋叔叔发现我失联后就直接报警了？” 说完，她朝着陆离等人身上的防护服、还有防毒面具稍稍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对我的突然消失，并不意外，甚至早有准备？” 出乎意料的，陆离这一次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对此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意外。至于现在这身打扮，单纯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们所有人。”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然而下一秒，陆离却冷不防地平底扔了个惊雷。 “事实上，在今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突然失踪失联的，并非只有你一个人。” 第43章 坟前点菜 关译心直接就愣住了，“什么？” 陆离语气平稳地简单解释道：“今天上午十点的时候，宋局正和你打电话，你这边突然便没了声音，随后他再次拨打你的手机号，却再也无人接听了。” 关译心无奈道：“我手机丢——”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我手机是被你们收走了？门卫那边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我才一过去借手机，他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陆离想要摸一摸鼻子，结果一抬手，便是戴着厚重防护手套的手直接碰到了防毒面具凸起的喙部，便又默不作声地垂下了手。 关译心看对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离直接点了点头，“是的，你的手机在我们这里，等下我就把手机拿给你，宋局今天一天都很担心你。” 关译心突然就松了口气，“谢谢。” 不过，关译心并没有忘记陆离刚刚话语中的深意。 “你刚刚说，‘突然失踪失联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仅仅只是出言询问这个问题，关译心的心跳便忍不住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难道，还有其他人，和她有着相同的遭遇？ 人总是会忍不住地寻找自己的同类，在这件事情上，关译心也不能免俗。 在等待陆离回答的短暂时间里，她已经忍不住地反复思索自己之前那七天的经历。 只不过，在那个危险而奇诡的赛博朋克世界里经历的一切，虽然仓促又荒谬，但是，关译心自己实际接触到的人还是太少了。 仅从她个人这几天的经历中，并无法发现更多的线索和其他同类存在的踪迹…… 陆离并未隐瞒什么，而是相当坦然地告诉关译心道：“你是在和宋局打电话的过程中，突然失联的，所以，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你这边出事了。” “嗯，”关译心点头应了一声，“不过，如果其它一些人也是在上午十点突然失踪的，但是他们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恰好也注意到了这件事，那么，报警的消息，应该集中在下午，人失联一段时间之后？” 陆离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市警察局和各辖区派出所从下午开始，便陆陆续续接到了几个报警，不过，因为失联时间较短，那些失踪者的家人朋友本身也还在试图努力寻找失踪的人” 听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猜测道：“宋叔那边，一看到这些报警信息，便把事情联系起来了？” “是的，”陆离微微颔首，“宋局是个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十分敏锐的人，事实上，在你和他突然失去联系，而烈士陵园这边门卫就在几分钟之前才看到过你的踪迹，几分钟后去找不到人，只在地上看到了一个手机之后，宋局就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关译心：“唔……” 陆离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他把事情上报之后，就转为由我这边专人负责了。至于后来的几个报警电话，宋局也在做了简要调查后，一并将信息转交给了我。” 关译心恍然，“原来如此。” 大概是见关译心的态度十分友好，陆离的态度也越发温和起来，“接下来，你需要先去医院做一下体检，都已经安排好了。” 关译心点了点头，“好。” 陆离大概也没想到，关译心的态度竟然会这么配合。 以至于，他原本准备的那些先是好言相劝、耐心讲解的腹稿，以及先礼后兵的流程走完之后直接采取的强制措置，愣是全都没用上…… 关译心还主动问道：“请问一下，你们的时间安排着急吗？嗯……我还是想先去给我爸妈打个招呼。” 毕竟是死里逃生，关译心这会儿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平静罢了，其实心情复杂得很。 来到这里之前，陆离早就把关译心的个人资料整个都看过一遍了。 他自然清楚关译心的父母早些年牺牲、夫妻两人一起被埋葬在了这个烈士陵园之中。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隔着防毒面具的护目镜，看向关译心的视线顿时多了几分柔软的悯惜。 关译心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甚至主动表示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陆离却是摇了摇头，短促地笑了一下，立刻否认道：“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们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准备工作。” 关译心不解，“嗯？” 几分钟后，关译心在陆离的指导下，有些懵懵的也给自己套了一身防护服。 而且，这身防护服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材质，看上去有些笨拙的臃肿，穿上去之后，更是瞬间负重好几公斤，连迈步的动作都不由得有些迟缓了。 关译心活动了一下带着手套的手指，隐约感觉到，衣服上甚至有些明显的金属纤维的特殊质感。 这防护服应该不是医院里常见的普通款式。 起码不是单纯用来防护的细菌病毒的医用防护服。 感觉可能还有点防辐射服的意思？ 这个念头在关译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突然就想到了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陆流泽、冯慎思等人一开始对于污染的态度…… 正常的失踪案件，明显应该归警察局管的。 而陆离刚刚分明表示，他是专门负责的这一次失踪案的人。 关译心隐隐约约意识到，这群人中，起码领头负责的这个陆离，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她忍不住又轻轻地捏了把身上的特殊防护服，明明身上的负担很重，但是心里却突然就稍稍安定了下来。 关译心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陆离。 因为身上负重和防毒面具的缘故，她的动作有些缓慢的卡壳。 然而，关译心便瞅着走路时如履平地、给自己递防护服和防毒面具时轻松随意、手上如若无物的陆离，不禁陷入了沉思。 陆离并不知道关译心在刚刚那短暂的几分钟时间里，又想到了多少事情。 他还主动伸手替一点也不闹腾的关译心整理了一下防护服的领口，然后轻松地说道：“可以了，我陪你一起上山！” 关译心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想到陆离除了陪同之外，应该多少也有不能放任她一个人乱跑的意思，便又把话语咽了下去，只是微微颔首道：“谢谢了。” 陆离冲着原本那些人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暂时在烈士陵园的山下待命。 旋即，还有一位刚刚接到命令的工作人员正匆忙送来了一捧代表着缅怀和哀思的鲜花。 陆离接过鲜花，主动和关译心表示道：“我先帮你拿着。” 然后他便自己一个人陪着关译心往上走了。 一边走路，他还一边闲聊道：“对了，等下我们下山去做体检之后，在一些化验结果出来之前，你可能还需要暂时的等待一段时间。等检查结果出来，确认一切如常之后，才能自由活动。” 关译心扭了下头，看到陆离怀里那些鲜花，她的声音从防毒面具里面传出来，也带着点瓮声瓮气的一丝笑意。 “其实就是需要隔离是？”关译心的语气略带揶揄，“其实你可以说话不用这么委婉的。” 陆离顿时也跟着笑了一下，清了下嗓子，“咳，我之前多多少少还有些担心，你可能会有一些抵触情绪。” 关译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会配合你的工作的。” 两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像是两只胖胖的企鹅，沿着宽阔的石阶拾级而上。 周围松柏苍翠、青山隐隐，暮风微拂，树影婆娑。 飒飒风声穿林而过，宛若埋葬在这片陵园中的逝者对生者送来的无尽期许与祝福。 关译心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自己父母的墓前。 陆离也适时的将手里那捧鲜花交给她，“来。” 然而，关译心站在父母的是石碑面前，看到坟茔的现状后，却是瞳孔缩紧，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甚至没心思伸手去接过那捧鲜花。 陆离一下子便意识到关译心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立刻把鲜花抛在脑后，敏锐地开口询问道：“关译心？关译心，你怎么了？” 关译心被裹在厚重防护服里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她的指尖轻颤，一丝冰冷的凉意顺着背脊直冲脑髓，霎时间竟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陆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那双手沉稳有力，一下子变压制住了关译心不自觉地颤抖。 他动作并不激烈地轻轻摇晃了两下她的身体，那甚至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关译心！告诉我，是身体突然不舒服吗？” 陆离脸上的防毒面具几乎要和关译心撞在一起，浓黑如墨的眼眸微沉，明明十分焦急，他的声音却是沉稳而有力的。 近距离透过防毒面具上的护目镜，关译心恍惚意识到，陆离的眉眼间竟然十分锐利张扬，和他说话时一直展现出的温柔和缓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几乎判若两人。 关译心缓缓的舒了口气，旋即冲着陆离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陆离冷静道：“说谎。” 关译心有些无奈地笑笑。 她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了，抬手试图抹一把脸，却也和刚刚的陆离一样，自己的手直接轻轻地撞在了防毒面具凸起的喙部，然后便自己讪讪地收下去了。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怎么好像陆离也是第一次穿这身防护服似的？ 她很快收敛了这些没用的思绪，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今天上午就是来给我父母扫墓的。” 陆离点点头，“我知道，听宋局说了，今天高考出成绩了，肯定要来给父母报个信的。” 见关译心身体没什么问题，说话间，陆离也转头看向了关译心父母的坟墓。 他还弯下腰去，把刚刚匆忙之间丢掉的鲜花重新拿起来，规规矩矩地摆放在了墓碑前面。 ——那里已经有一束鲜花了，是早上关译心过来的时候放下的，被晒了一天之后，花瓣稍稍显得不那么新鲜。 墓碑上则是一张关译心父母年轻时的照片。 标准的红底双人合影，两人的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腼腆而甜蜜的笑意。 那应该是两人当年的结婚照…… 陆离仔细观察了片刻，也没从这座坟墓上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顶多就是坟茔旁边冒出头了几棵郁郁葱葱、满是生机的杂草—— 杂草？！ 陆离的心神猛然间一震，瞬间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关译心今天早上才来扫过墓，在坟茔旁边，还有两棵被她不小心连根薅下来的野葱叶，她怎么可能在坟茔旁留下这么大的杂草。 更何况，烈士陵园一直都有专人打理，就算没有逝者的后人前来祭拜，平日里也会有人清理祭扫，把每一座埋葬着英雄的坟墓都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而且……陆离有些匪夷所思地意识到，那好像不是杂草，是韭菜苗！？ 陆离看着关译心起身走到了那一小片韭菜苗面前，缓缓蹲下了身，他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免得她因为身上防护服和防毒面具一时不适应重心偏移而跌倒。 关译心双臂抱在一起，心情复杂地瞅着自己父母坟前的那一片韭菜苗，伸手薅下来一把之后，看着下面明明白白就是长在土里的、茁壮而又清晰的韭菜根，良久，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来你可能不信，”关译心幽幽开口道：“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这里长得还是野葱苗来着。” 陆离愣了一下，“野葱苗也不稀奇，不、不对——”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突然卡壳，看着关译心薅下来之后明显是拿给他看根系的意思，不禁喃喃道：“这个韭菜明显是实实在在长在这里的，而不是被人恶作剧栽进去的。” 关译心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叙述这件事了。 她的声音有些空茫的木然，蹲在坟前一动不动，还有种难以形容的胆战心惊和萧瑟不安。 “我前段时间来这里的时候，和我爸妈念叨过一句，我最近喜欢吃大葱猪肉馅的饺子，然后我在这拔了一把野葱。”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尽量平静地说道：“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和我爸妈念叨，我想吃韭菜炒鸡蛋了。” 陆离：“…………” 对于关译心坟前点菜的做法，他没有评价什么。 可是，看着关译心正薅下来的那几根新鲜韭菜，陆离却不禁陷入了久久的无言以对之中。 第44章 她想守护的地方 陆离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关译心蹲在那边开始拔韭菜了。 他不禁呆怔了一瞬，忍不住开口道：“你在……干什么？” 关译心回头瞅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韭菜。 她虽然没说话，但是意识表示的很明白——正在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拔韭菜呀！ 陆离顿时哑然。 他刚刚本来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场安慰关译心一句，还好这里没突然冒出只野鸡和野鸡蛋什么的……？ 不过见关译心的心情似乎还挺好，他便放下心来了。 片刻后，陆离虽然没吭声，但是也凑过去，和关译心一起开始拔韭菜了。 普通人上坟除杂草，他们俩搁这儿对着牺牲的烈士们拔韭菜。 两人还整齐划一的穿着十几斤的防护服外加防毒面具，要是有其它过来祭扫的人站在烈士陵园外面远远的晃一眼，大概还得以为是两个外星人蹲在这里搞什么东西…… 陆离想想都觉得心情复杂。 坟茔附近的韭菜数量并不多。 两个人蹲在那里忙起来，前前后后十几分钟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了。 陆离攥着一把韭菜站起身来，还伸手拉了关译心一把，随口问道：“这韭菜你打算怎么办？” 因为身上的负重不少，关译心搭着陆离的手站起身来时，动作还稍稍晃了一下。 听到这句，关译心却是顿时一愣，“嗯？你问我怎么处理？” 关译心攥着自己手里那一半的韭菜，实话实说道：“要是之前只有我自己的话，我可能就把这东西直接拿回家去做韭菜炒鸡蛋了……但是，你们都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了，难道你们不需要拿去化验吗？” 陆离怔了一瞬，他没想到关译心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化验肯定不用那么多的……”陆离不由得微微莞尔，隔着防毒面度和关译心简单解释了一句道：“而且，这里面有几棵长得茁壮的、还有长得小一点的，我都专门留出来了。” 关译心看了一眼。 果然，陆离手里的韭菜，在薅的时候还挺讲究的，他竟然把好多根系都挖出来保存好了。 关译心一时间也有些心情复杂。 从烈士陵园出来，此时已近傍晚，天边终于漫上来几层深沉的暮色。 山间暮霭微岚，夜色降临，城市里却是华灯初上。 站在山上的烈士陵园朝着城市的方向眺望，能够看到万家灯火点点。 四通八达的主干道上接连不断的车灯汇聚成一条条明亮的光带，构成了这座城市的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这里的霓虹灯影是绚丽的点缀，落在生活于城市中的芸芸众生脸上，便透出一种城市繁华的喧嚣热闹。 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映入关译心的眼底，便如同映出了一道最温暖的惬意的柔光。 她突然就无比放松地舒了口气。 这是她最在意、最想守护的地方。 毕竟，这里是她唯一的家乡故土，生于斯长于斯的华里人间。 陆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转头看她，“嗯？” 关译心突然就笑了一下。 她压下心里那阵隐隐的疑虑和不安，拿着那把韭菜冲着陆离摆了摆手，声音轻快道：“这东西等下怎么处理都可以，走，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下山！” 陆离眨了下眼睛，语气温和地叮嘱道：“光线有些暗下来了，下山的时候走路小心。” 关译心点点头，“嗯，我经常来这边，路还是挺熟的，放心！” 等他们俩下山之后，之前那些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也都已经回到对应的车辆上去等了。 陆离走过去拉开了一辆停在烈士陵园门前的suv后门，示意关译心上车，然后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正常情况下十分宽敞的三人座，却因为两人身上那套设备，直接就被占地满满登登的。 关译心没有丝毫局促的意思，甚至还抬手用隔层手套没有沾土的手背，敲了敲前面副驾上那位工作人员的座椅。 “车上有塑料袋吗？我想把它装一下。” 几秒钟后，同样全副武装的副驾直接递过来一摞实验室专门的特殊密封袋。 关译心：“……倒也不是不行！” 陆离在旁边，先帮她一起把韭菜装好后，将其整齐的摆在了一片。 随后，他才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 关译心还好奇了一下，戴着手套怎么使用手机触屏。 毕竟他们不只是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手上的手套裹得更加密实。 然后，她就看到陆离居然从他的上衣胸口的兜里摸出来了一根触屏电容笔，半点不影响的拿着电容笔在屏幕上输了密码然后戳戳点点。 关译心：“……” 学会了！ 以后冬天戴手套需要在室外按手机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干…… 车辆开出去不久，关译心突然看到道路前面好像有车在打双闪。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辆警车停靠在路上的警车，随后映入眼帘的，还有直接封路的警戒线！ 关译心：“…………” 虽然烈士陵园这边平日里的确人比较少，但是，难怪从刚刚到现在，这边路上她愣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车辆和行人。 她之前就想到了会有警察，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陆离他们这群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关译心不抱什么希望的询问道：“你刚刚说，今天突然失踪的不只我上一个，这个，你们人手还够用吗？” 说着，她还稍微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防护服。 牵扯到的人这么多，这衣服真的够用吗？ 她有点怀疑。 “嗯，不用担心。”陆离眨了眨眼睛，“很多社区和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都会配合我们的工作。” 关译心懂了：“喔。” 陆离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关译心告诉道：“我们上山扫墓的时候，也给宋局发了个消息，得知你现在看上去安然无恙后，他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很担心你，所以人已经在医院那边等候了。” 关译心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宋叔一直都很关心我。” 顿了顿，见陆离竟然一幅要和自己拉家常、唠嗑闲聊的架势，却愣是不急着切入正题，最后反而是关译心按捺不住的主动开口表示道：“你就不问我点什么吗？” 陆离又拿着电容笔回了几条消息，然后才单手支颐，用一个有些慵懒地姿势倚在车后座的椅背上，侧过头来随意笑道：“问什么？” 关译心随口举例道：“比如说，关于我失踪的这七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又比如说，我拔的那把野葱，还有刚刚的韭菜什么的？” 陆离冲着她眨了下眼睛。 虽然隔着防毒面具看不清，可那一瞬间，关译心却依然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盈着一点明亮的笑意。 陆离语气温和道：“具体的了解情况，等到体检结束之后？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要和你了解，说实话，你现在看起来一切如常，就让我们安心了许多。” 关译心“唔”了一声。 不得不说，陆离这种成竹在胸的沉稳态度，让她因为刚刚在父母坟茔前看到那些有些不正常的韭菜，从而激发出来的隐隐的恐惧和不安，都随之稍稍缓解了些。 然而，也只是些许缓解罢了。 那种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平和美好而担心它会受到影响的心中惴惴、甚至是恐惧惊变的思绪，依旧不可避免的盘亘在关译心的脑海之中。 她从来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关译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早点把事情说明白了会比较安心。 于是，关译心根本不管陆离安慰她的那些话语，主动表示道：“可我现在就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陆离：“……” 为了表示郑重，他立刻端正了一下自己在车里的坐姿，然后把手机屏幕点开，还直接打开了一份备忘录做笔记，这才抬起头冲着关译心微微颔首道：“好，是关于你失踪的那七个小时的经历？你说，我认真听。” 关译心想了想，“不只。”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关译心却又陷入了思索。 某种危险的直觉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浮现，就仿佛一根绷紧的琴弦突然被重重的触及，登时发出了清晰可见的声响。 片刻后，一丝惊心动魄的心悸和不安顿时从关译心的心底蔓延开来。 她不禁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慌。 她真的可以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陆离、或者说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和盘托出吗？ 不是担心他们会不会相信自己，而是关译心根本无法遏制自己对“污染”这个存在本身的强烈戒备。 她自己可以咬牙逞强说自己不害怕“污染”，可是，她没办法不害怕“污染”侵蚀自己家乡的后果。 虽然这里和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完全不同，之前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场无比荒谬的噩梦。 可是，如果那个世界的“污染”在地球上，同样会造成影响呢？ 尤其是关译心才在旧教堂中经历过一场最直观也最真切的“污染”现状。 那些被“污染”后发生畸变的人，无一不是在短时间内便呈现出了明显的畸变效果。 想到“短时间”这个特征，关译心神色便陡然一紧，瞳孔缩紧地看向了旁边被密封袋装好的那两袋韭菜。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韭菜的方向，眼神却有些恍惚，身体背脊几乎绷紧成了一张弓。 陆离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关译心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当即放下准备做记录的手机和电容笔，转过身来，低头按住关译心的肩膀，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绷紧到有些微微颤抖的背。 “别急，别慌，不怕。” 陆离的声音并非单纯的温柔，而是有一种格外坚定沉稳的力量。 关译心突然紧紧地抓住了陆离的手腕。 这一刻她手指上的力道之重，让手腕突然吃痛的陆离都不由得暗自心惊。 但他还是柔声安抚道：“没事，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关译心压在心里的无数担忧，仿佛漆黑幽暗的深渊一般，激烈地叫嚣着恨不得将整个温暖的世界都尽数淹没。 那一丁点侥幸心理在深渊悬崖的上空悬吊者，视线所及看到的唯一一条救命绳索，却细如蛛丝。 那根本不能给摇摇欲坠的灵魂半点安慰。 以至于，不过是片刻功夫，关译心的背脊几乎都都要被冷汗所浸透了。 许久，她终于声音有些干涩发颤地告诉陆离道：“我、我不能说。” 陆离：“？” 不是，你在逗我玩呢，妹妹。 陆离把电容笔和手机一起往自己腿上一扔，打算趁着去医院的路上先和这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好好讲讲道理。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关译心压根就没有保持沉默的意思。 下一瞬，陆离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便听到关译心有些困扰地告诉他道：“如果有一部分信息的内容非常重要，我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但是，这些信息似乎只是‘听说’或者‘知道’了内容的存在本身，都会造成、就有几率会出现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她模糊掉了关于“污染”和“畸变”的内容，直接含糊不清地试图描述这件事。 说着说着，她的脑子里突然有了点奇怪的灵感。 “就像是、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关译心的语速突然变快，“我不能说的内容就等同于是打开了薛定谔的猫盒子这件事。” 沉吟片刻，关译心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陆离，“你就是那只猫！？” 陆离愣了一下，重复道：“我是那只猫？” 关译心强调道：“不只是你、你们，甚至于这个世界，都相当于是那只猫。” 陆离突然“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关译心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陆离喃喃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关译心：“嗯？” 陆离脸上微微变色，和关译心隔着防毒面具对视。 “我想，”他持重而冷静地和关译心对着打哑谜，“我好像猜到，你想要告诉我的事情了。” 陆离沉吟了片刻，“不能说，对不对？” 关译心霍然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第45章 远郊度假村 陆离冲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关译心紧紧闭上了嘴，心脏却失速一般怦怦直跳。 刚刚在父母坟前突然看到异常生长的韭菜，只是让她萌生出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而现在，看到了陆离这个意有所指的反应，关译心却是始料未及。 她此前最担心、也最恐惧的事情，其实是自己会不会把污染带到地球。 但是，关译心此前从未想到过，地球本身早已经存在异常这种可能性。 只不过，大多数普通人并未察觉到罢了…… 关译心这会儿已经是心乱如麻，越是细想，越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心惊胆战。 似是察觉到了关译心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陆离一边重新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一边开口安慰她道：“别害怕，也别太担心。” 关译心闻声忍无可忍地再度扭头看向陆离。 结果，这人竟然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对着手机连头都没抬起来。 关译心：“？” 陆离这才发完消息，转过头来对上关译心的眼睛，眨了眨，又做了个“嘘”的动作。 “有话也不要在车上说，不安全，要是在这里吓到人，不小心出个车祸，我们多亏啊。” 前面全副武装的司机：“领导，我听着呢……” 陆离一点也不尴尬，甚至还笑了笑，冲着关译心笑道：“等下我们到了地方再慢慢说，嗯？”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不禁回想起了第一次找到原身在贫民区十八楼的住处时，那一晚上凌乱切片一样的梦境。 不知为何，早已经渐渐忘记的东西，在回到地球之后，反而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明明人在苏醒之后，很快就会忘记梦境中的事情。 关译心之前也只是隐约记得一种模糊的窒息感，对于梦境的内容，是根本无法清晰回想起来的。 可是现在，她却恍惚间竟有种那些梦境中的记忆正在自己的大脑深处复苏的错觉。 关译心顿时悚然一惊。 “体检有脑ct的内容吗？”关译心突然开口问道。 陆离立刻回答道：“有，包括全身ct。” 说话间，他再一次正襟危坐，郑重地和关译心询问道：“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全都告诉我，我们可以做更加有针对性的检查。” 关译心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 片刻的停顿后，她有些迟疑道：“但是我总感觉，有些梦境中的记忆，似乎在渐渐变得清晰。” 关译心其实隐隐有所察觉，在那个存在“污染”概念的赛博朋克世界里，记忆并非是私人的东西，而成为了一种极其隐晦的、危险的介质。 陆流泽和冯慎思等人最初的反应，其实都验证了这一点。 “梦境中的记忆在复苏？”陆离想了想，直接给出了一个建议道：“等下做个脑部ct，或者直接改成核磁共振增强也行，看看你的海马体是否正常。” 关译心点点头：“嗯。” 陆离忍不住安慰她道：“其实也可能只是太过紧张导致的错觉，你别想太多。” 关译心继续点头，突然来了一句道：“要不你给我几道高考题？” 陆离愣了一下：“啊？” 关译心甚至给出了更加明确的内容限定：“数学的计算量大题，或者理综大题也行。” “说实话，我现在一直在尽量什么也不想。”关译心有些苦笑着说道：“我很怕我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东西，然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陆离直接往前伸手，拍了拍副驾驶那位工作人家的肩膀，“手机呢，没收了。” 副驾驶工作人员：“……” 片刻后，陆离十分理所当然的拿着没收来的人家的手机，在相册里存了好几份高清试卷，然后将其郑重地交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稍稍平静下来了，“谢谢。” 陆离：“应该的。”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后，这辆suv停在了一座远离市中心、位于海滩近郊位置的高端海景度假村里面。 关译心从格外荡涤心灵的高考数学大题里抬起头来，眯了下眼睛，“医院体检？” 陆离：“这边有单独的全套设备。” 关译心瞅瞅全副武装的这群人和自己，想想也是，如果随随便便就在市里人群拥挤的人民医院做检查，那这身防护服基本也就等于是白穿了。 下车之后，关译心也没忘记先将手机还给副驾驶，她还又道了声谢。 副驾那位工作人员连连摇头，“不客气。” 正如陆离所说，这边的海滩度假村里，各种设备及其完善。 关译心在一群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无需排队、马不停蹄地做完全套体检，也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陆离则是抽空去换了身衣服，终于脱掉了那身防护服和防毒面具，刚洗完的头发由于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显得格外柔顺漆黑。 关译心从ct室出来，就看到了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支手写笔站在走廊里等候的陆离。 他看上去竟然出乎意料的年轻英俊，这会儿穿着简单的短袖t恤和长裤，眉眼舒展，竟有几分放松的意味。 听到开门声，陆离迅速抬起头来，冲着关译心笑了一下，朝她招了招手，“部分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好消息，一切正常。” 关译心走过去，发现陆离的平板电脑上，赫然就是刚刚才做完的脑部ct图。 陆离拿着笔在平板上点了向下，示意关译心去看他比划的位置。 同时简单解释道：“人体大脑中的海马体，大概位于大脑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就是这里，是不是有点像是海马的形状？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人在睡梦中整理一天的记忆。” “人类的梦境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是用来梳理和巩固白天清醒时候的记忆的，只不过，当人醒来之后，海马体就会迅速清空临时储存的记忆，大概清醒后两分钟？人就会忘记之前睡梦中的记忆内容了。” 关译心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讲述的画面有点可乐，不禁问道：“临时补的课？” 陆离听了甚至还笑了一下，也不藏着掖着，“嗯，见笑了。” 陆离：“医生那边根据影像科的数据和临床分析，并不认为你的大脑海马体受到了损伤。而且，你应该也没有遗忘症一类的症状？” “对，没有。” 关译心随意地回答道，低头打量着平板电脑上的检查结果。 正如陆离所说，她的身体十分健康。 并且，因为常年运动锻炼，生活习惯良好的缘故，连现代人常有的亚健康都不存在。 陆离随口说道：“创伤后应激障碍呢？” 关译心一怔，抬起头来。 对上关译心空茫了一瞬的眼神，陆离不由得被惊了一下。 “真有？主要表现在突发惊恐、噩梦，记忆闪回等症状……等等，你身体连亚健康的指标都没有，应该也不至于有这类心理障碍导致的症状？” 关译心古怪的笑了一下，“可能还没来得及发作！” 那笑容实在是有些微妙，让陆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本以为是这个小姑娘在和他开玩笑，可是，对上关译心视线后，他便清楚的意识到，刚刚那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似乎很可能是真的。 陆离这会儿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是之前的梦境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人体的大脑具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会强行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你之前说，你突然能够回忆起梦境中的内容……” 关译心却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我有很多事情想要说，但是，我不知道哪些内容是安全的，哪些内容说出来会过界，那个世界实在是太诡异了。” “等等！”陆离突然道：“世界？什么世界？” 关译心愣住。 陆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关译心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愕然，“我以为你知道……” 于她而言，回到地球是惊喜。 遇到全副武装持枪对着自己的陆离等一群工作人员，虽然震撼，倒也不算是完全的惊吓。 恰恰相反，见到他们早有准备，关译心的心底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安心的意味。 可是现在看来，她之前的猜测，似乎有哪里不对？ 关译心直接把挺沉的平板电脑往旁边走廊上的窗台上一放。 陆离也不由得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认真地和她对视。 一下子，他眉眼间那种锐利却沉稳的气势，便无比深刻地显露出来了，完全冲淡了之前温和随意的假象。 关译心：“你到底知道多少？” 陆离以为这是一个问句，刚要回答，结果，关译心却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关译心：“你之前说，除了我之外，今天还有另外的失踪者，我们的失踪时间是否都是上午10点到下午17点，正好经历了7个小时？” “还有，既然你们找到我的时候，这边如此兴师动众，想来，其他人那边的动静应该也不遑多让。” “但是我刚刚看到，我的体检报告单上序号全都是1，明明我这边还消耗了一段时间又去了一趟烈士陵园的。按理说，我这边怎么也不可能排到第一位，也就是说，其他人并没有出现在这个海滩度假村里？为什么，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关译心：“还有，宋叔呢？你之前说他也在等我，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他。” 陆离一直安静地等关译心把这些话说完，才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地回答道：“问题这么多，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关译心抬了下眼皮，“从第一个开始回答。” 轻轻的舒了口气，微微沉吟了片刻后，关译心认真地补充道：“我有很多无法完全确认的猜测和判断，都只能取决于你们这边的信息。” 陆离轻轻的舒了口气，总感觉形式有些对调，自己反而成了被关译心盘问的对象。 好在，他自己并不介意这些，甚至还主动和关译心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不如——” 关译心这会儿突然就特别能共情祁雁乔那总是不耐烦的声音了。 “那就长话短说。”她定定地看着陆离。 陆离失笑，摇摇头道：“……别误会，其实我是想说，这都快晚上九点了，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坐在餐桌上也好边吃边聊。” 关译心怔了怔，这才抬头看向窗外。 六月底的暑热未褪，海边的夜晚却平添了几分带着大海气息的清爽。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断断续续的雨线并不恼人，反而有种混合着水汽的湿润和慵懒的惬意。 只是这么一场小雨，夜晚的星空便暗淡起来了。 黑沉沉的夜色中清晰地传来了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伴随着潮起潮落的韵律。 关译心的心跳却突然空了一拍。 远离了喧嚣城市，海浪的声音如此清晰，一下一下的，幻化成了妖冶诡谲的噩梦，就连心脏的跳动，都被裹挟在了冰冷幽暗的深海之中。 关译心的脸色猛然间变得惨白，有些脱力地一把抓住了陆离的胳膊。 陆离见她脸上骤然毫无血色，抓向自己的手指间也渗出了一层冷汗涔涔，顿时也急了，急呼道：“关译心！？” 关译心只来得及挤出半句话：“海浪、潮湿……” 刚刚还指标全部规律、身体尤为健康的关译心，就这么突然间晕了过去。 整个度假村瞬间陷入了一阵鸡飞狗跳、兵荒马乱之中。 陆离抱着昏迷不醒的关译心放在了抢救床上。 刚刚给关译心做体检的医护人员都顾不上具体的科室分类了，一股脑地冲了出来，就要把昏迷过去的人往抢救室里送。 一个带着听诊器的医生失声叫道：“心跳猝停？！不，不对，是心动过缓！她心率怎么骤降到了这么低，阿托品注射剂！快！” 陆离直接握住了关译心的手腕，她脉搏的频率也变得极低，在周围一切着急上火心跳加速的人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对比强烈起来。 想到关译心昏迷前的那几个字，还有她看向窗外的动作，陆离猛然间站起身来，急促道：“关上窗户！室内湿度，烘干器呢！？” 第46章 关译心身上的小怪物 在场的医护人员完全搞不懂陆离突然喊出来的那几句话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作为这里的最高负责人，旁边立刻有工作人员接连关上了走廊附近的所有窗户。 同时，一个护士也急匆匆的取了一针阿托品过来。 那个带着听诊器的医生抬手扶起了关译心的脑后，声音急促地示意陆离道：“让她能微微侧过头来，露出脖颈一侧的位置，方便护士注射。” 陆离连忙照做。 然而，就在注射剂的针尖将要刺入关译心苍白的皮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波，突然以关译心为圆心，无比迅猛的扩散开来。 度假村楼的温度似乎在短时间内骤然升高，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令人极其恐慌不安的东西，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尖锐的刺向在场所有人的皮肤。 那一瞬间，陆离有种自己在高速路上开车结果车前却没有了挡风板的感觉。 一下子，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包括脸上、脖颈、手上便被锐利的风割出了无数道看不清的细小伤口。 紧随其后的，便是“哗啦啦”一阵剧烈的破碎声响。 刚刚关紧的整个走廊里的窗户，“嘭”的一声，全部在顷刻间爆裂开来。 有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更加响亮的，还有室内的各种设备。 头顶的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仿佛电路都受到了影响，片刻后终于算是稳住了。 室内的各种医疗设备却是发出了一阵阵急促的危险提示音，吵得人越发心烦意乱。 与之同时，那种无形的冲击波，也凶残而迅猛的鞭笞在了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顷刻间让人有一种无法呼吸、眼前发黑的眩晕感。 几个身体素质一般的医生护士直接支撑不住的昏迷倒地。 最恐怖的是，他们甚至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到造成这种大面积危机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饶是陆离，都有种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沸腾的失控感。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太阳穴上的血管直接迸出了狰狞的痕迹。 甚至于，陆离浑身肌肉都在剧烈的颤抖，他这会儿几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根本就是凭借着坚强的意识，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试图将最早昏迷的关译心拖离这块危险的区域。 就在这时，刚刚那个拿着针已经摔倒在地的护士，身体突然失控的抽动了一瞬。 陆离猝然转头看过去，瞳孔猛然间缩紧。 护士刚刚拿在手上那一针用来急救的阿托品，已经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那锋利尖锐、甚至亮地晃出了两道重影的金属针管，竟然如同液体一样，突兀地融化得软了下去。 关译心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并且，她的心率正处于一种极其缓慢、仿佛下一秒就要停跳的危险之中。 陆离完全是下意识地去抓那一针阿托品。 即使注射剂的金属针管已经被毁，但是，阿托品本身其实也是可以用来口服的。 如今关译心生死未明，危急关头陆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先把那支药剂拿在手里喂给关译心。 然而，就在他挣扎着抓到针管的那一瞬，一道比刚刚那道无形的冲击波更加凶狠、暴戾，也更有针对性的无形攻击，瞬间便直接冲着陆离身上招呼上去了。 顷刻间，无比剧烈的耳鸣近乎摧毁了陆离所有的听觉。 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嗡”的一声，同时泛起了极其尖锐的剧痛，那剧烈的疼痛几乎无法形容，陆离瞬间浑身浸透了冷汗，仿佛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 他在意识恍惚之际，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种让他都完全无法忍受的疼痛，怕是千刀万剐也就这个程度了？ 陆离真的是完全被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顺着端正锐利的眉眼落入眼睛里，让他本就一片片发黑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不清。 直到“噗”的一口血，直接从陆离的喉咙里喷了出来。 那几秒钟的时间因为痛苦而被拉长到了不知道多少倍。 陆离挣扎着想要去看关译心的状态，然而，他却突然无比惊悚的发现，关译心昏迷地躺在那里的模样，神色间甚至是有些安然的。 陆离一阵瞳孔剧震，脸上的表情更是都有些扭曲。 他颤抖着身体，艰难地转头，用一片模糊的视线，分辨了许久，才终于看清了旁边倒了一地的医护人员。 所有人都在刚刚的冲击之下痛得口鼻出血、浑身抽搐。 在这种过于疼痛的情况下，昏过去说不定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唯独位于冲击中央的关译心，竟然仿佛无事发生一样，依旧维持着她从刚刚就安静昏迷的状态。 在这一刻，陆离的的脸色简直难以形容。 他的心里也顿时生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仓促间，顶着剧烈到让全身失控麻痹的疼痛，陆离恍惚看到关译心的身体上，似乎趴着一道半透明的黑色的影子。 陆离顿时悚然一惊，浑身的冷汗“唰”的一下又下来了。 然而下一瞬，那道黑色的影子便又突然就消失了，快得让陆离完全难以分辨，刚刚究竟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还是单纯他被疼出来一阵幻觉。 “呃……” 昏迷在地的关译心突然发出了一声有些虚弱轻微的呻吟声。 那不像是生命垂危的濒死挣扎，反而像是从昏迷中渐渐恢复神志的状态。 陆离一直扣着关译心的手腕，他疼痛到战栗、还带着明显枪茧的指腹，隐约能够摸出关译心的心率来。 这会儿终于不是之前哪种好半天才动一下、慢得吓人的状态了，而是差不多和正常人持平的正常心跳数。 浑身毛细血管破裂了不知道多少根、全身都在微微渗血的陆离终于稍稍松了口。 他感觉自己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终于松开手，艰难地往后一瘫，靠在墙壁上无力地喘息着。 关译心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狼藉的场面。 周围七零八落地躺着几个昏迷的医生护士，浑身是血的陆离有气无力地靠在窗户下面的走廊墙壁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关译心怔了一瞬，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紧，“你——” 她的嗓音有种明显缺水的干渴沙哑，然而，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后，便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悚可怖的东西一般，瞬间变了脸色。 陆离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来，“关译心！？” 下一秒，那恐怖的冲击再次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无形的冲击波了，而是具体到了物理攻击。 陆离清楚的感受到，有一道像是黑影的什么东西“嗖”的一下朝着自己飞了过来，然后，总共没有巴掌大的小玩意儿，愣是直接把他这么个一米八几身体结实的大男人从墙边给撞飞了出去。 “嘭”的一下闷响。 直接被撞飞出去的陆离后背再一次砸在墙壁上，“哇”的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 关译心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下一瞬，那道把陆离撞飞出去的黑色影子，便立刻又飞扑回来了关译心身上的方向。 关译心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做好了自己也被凭空撞飞出去的心里准备。 然而，那个黑色的影子，“吱哇”乱叫了一声，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却轻巧地如同一片叶子。 若非关译心正好在盯着它，她甚至都没感觉到那微弱的重量。 关译心愣愣的和那片漆黑的影子对视。 眼看着这东西“吱吱”叫着又要去冲陆离，她才连忙突兀地伸手去抓。 那个黑影的动作明明很快，但是，却愣是没躲过关译心的手指。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湿润滑腻的鳞片，带着点微凉清沁的奇妙感觉。 关译心轻轻地喃喃道：“它轻地就好像是一片叶子。” 惨遭二次撞击的陆离看得简直目瞪口呆。 “一片叶子！？” 陆离悲愤地说道：“在你手里捏着时是随便一片轻不可见的银杏叶，刚刚撞我的时候，就是一片几十公斤重能直接把人砸得脑震荡的椰子树叶是？” 关译心：“……” 她很难对此评价什么。 陆离艰难地抬起因为肌肉痉挛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关译心手指的位置。 那团模糊的、据说轻地像是一片树叶的半透明黑影，在被关译心伸手触碰到的时候，就仿佛越过了某种无形的门扉，身形顿时清晰地投映在了地球之上。 那是一根浑身漆黑、长得像是长条蜥蜴的东西，它浑身的鳞片都都竖起来了，有种乱七八糟的炸毛感。 被关译心的手指尖拿捏住七寸之后，这个小东西竟然完全没有反过来攻击她的意思，摇头摆尾的一阵吱哇乱叫，古里古怪的声音全冲着陆离去了。 十分古怪的，明明根本听不懂那阵吱哇乱叫，但是，陆离却愣是有种对方在指着鼻子骂他的错觉。 陆离：“它好像在骂我？” 关译心的脸色比吐了两次血的陆离还要苍白。 “它确实在骂你。”关译心慢慢回答道。 陆离和关译心对视了一眼，从女孩同样茫然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很快意识到一件事。 “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陆离的身体几乎是瞬间从墙壁上弹起。 关译心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苍白着脸回答带：“我不知道它的语言，但是，它的声音想要表达的内容，直接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们之间好像存在一种无形的意识连接一样。” 两人说话间，那个浑身漆黑的小东西，突然从关译心的手指间“哧溜”一下滑了出去。 陆离条件反射地猛地往后一退，生怕这小东西第三次再来拿头撞飞他。 结果，那个黑了唧的小玩意，却直接翻身爬到了关译心的手背上，它也没跑远，然后，长长的尾巴打了个圈勾在她的手腕上，就仿佛一跟蚊香一样盘在上面，一动不动的了。 陆离忍不住道：“是你让它这么待着的？” 关译心也有些发懵，“没，它是自己想要待在那里……” 那黑色的小东西盘在手腕上的时候，几乎看不到脚的踪迹，它的鳞片也柔顺服帖地平整下去，不再炸毛起来，像个刺球。 陆离隔着这段距离仔细看了一眼，少女纤细、骨节伶仃的白皙手腕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三圈的黑色蛇形手环。 不过，细看几眼之后，那种强烈的眩晕感，便瞬间袭了上来，就连原本漆黑的小东西，颜色似乎都变成了最受甲方满意的五彩斑斓黑，让陆离有种吃了毒蘑菇的恍惚感。 陆离顿时摇摇头，飞快地收回了视线，“我不能细看它，会头晕。” 关译心却已经抬起手，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自己这个黑色的“蛇形手环”。 细看才发现，这小东西明明身体更像是长条的蜥蜴，但是却长了一张毒蛇一样的三角形锥子脸。 只不过，它的身体似乎并非是标准轴对称的，有种海底生物特有的“反正别人看不见、我就随便长长”的随意不羁感。 关译心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我看它的时候，好像没事。” 甚至还诡异地觉得这小东西有点可爱。 陆离忍不住道：“它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关译心眼神游移了一瞬。 “大概意思是，它知道我的脖颈是要害，发现你们想要对我动手之后，它立刻出手保护了我。” 陆离：“………………” 冤枉死他得了。 就因为他身体素质好没晕过去，所以这小玩意把无形的冲击波用光了之后，只能选择肉搏把他给撞飞出去？ 不过，陆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眼神一凝道：“它趴的位置，是你的脉搏位置？” 关译心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对。” 陆离悲愤道：“你刚刚的心率都降到20以下了，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开始抢救了，一支增加心率的急救用阿托品针剂是打算颈侧静脉注射，然后这玩意突然受到刺激，就没有然后了。” 关译心：“……”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关译心若有所思的小声说道：“你说的刚刚那个低于20的心率，好像不是我的，是它的。” 第47章 无痛当妈的第一天 关译心说完这句话之后，也稍稍愣了一下。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突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陆离则是直接就被干沉默了。 “它的心跳……？” 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陆离分析道：“冬眠期的蛇心率大概在5下左右，但是醒过来之后，蛇的心率就会立刻飙升至60-70左右，海里鲸鱼的心率大概在9到10下左右，短吻鳄的心率大概在25下左右。” 顿了顿，陆离和关译心问道：“之前的心率20，是它在休眠期吗？” 关译心抬起手来，看了下盘在手腕上的那个小东西，不禁迟疑道：“事实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它。” 陆离立刻敏锐道：“你之前没见过它？那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出乎他的意料，关译心却是直接摇了摇头，“不，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陆离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他就像是一道影子，是从你的身体里，凭空出现的。” 关译心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其实，对于手腕上这个小东西的来源，关译心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极其模糊的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太过荒谬了，而且，也和她之前获取的信息不符，所以关译心迟迟无法得出定论。 她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小东西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十分亲密的联系，然而，最初的亲切过后，这种诡异的亲近感，只会让关译心觉得毛骨悚然…… 那小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想法，顿时从她的手腕上抬起尖尖的头，叽叽咕咕的说了些什么。 它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轻快：“a——妈妈……饭！一起吃！” 原本还只是在猜测什么的关译心顿时惊悚，当场拒绝三连道：“我不是！我没有！不可以！” 那小东西顿时颇为不满地“吱吱唧唧”叫了几声。 “……饿！吃——” 关译心继续满心惊悚地拒绝：“不行！” 见关译心态度坚决，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那个小动地便立刻没精打采地重新趴回到关译心的手腕上了一动不动了。 关译心突然“嘶”了一声。 她感觉到，那小东西在自己的手腕血管上湿漉漉地舔了一口。 霎时间，手腕上传来了一阵些微的湿润凉意，好在，那小东西倒是没用牙去咬。 虽然关译心压根就没看明白它的嘴在哪里…… 陆离见状，立刻打起精神追问道：“它是不是在和你说什么？它是具有明确的自我意识的，对？” 关译心分明看到，在和自己搭话的过程中，陆离还在不动声色地拿着手机试图发消息。 不过，陆离的动作似乎很久停下来了。 关译心猜测可能由于刚刚的变故，他的手机直接没了信号。 然后下一秒，她就又看到，陆离不动声色的把满是鲜血的手揣进了他的衣兜里。 ——那里面大概还有短距离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受信号感染影响比较小的那种。 不过关译心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向陆离时，眼神有些难以形容的一言难尽。 关译心沉默了好半响，一直等陆离的手指停下了细微的动作，应该是第一波信号已经发完了，她才终于开口说话。 在陆离满怀期待的视线中，关译心声音有些心虚发飘地告诉陆离道：“它刚刚喊我‘妈妈’，还要和我分享面前这些它刚刚捕获的猎物。” 在陆离越睁越大、越发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关译心幽幽道：“……嗯，它的猎物也包括你在内，并且，你还是其中最强大的猎物，是它最优秀的的战利品。” 陆离：“……” 陆离并没有受到惊吓的意思，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微妙的遗憾：“所以你刚刚拒绝了它。” 关译心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离：“嗯？” 关译心平心静气地诚恳求问道：“请问，你是对我哪句回答觉得不合适？” “……它为什么会喊你妈妈。”陆离忍不住问道。 关译心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问得好，下次不要再问了。” 毕竟，她一个十八岁少女承受不了突然无痛当妈、崽子还是个物种不明的小怪物的诡异现实。 陆离眨了下眼睛，“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真的猜不到它是从哪里来的吗？咳……我的意思是，它好像还挺听你的话。” 正在这时，周围那些昏迷的医生护士里，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有些痛苦的呻吟。 关译心和陆离顿时对视了一眼，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有人要醒过来了！ 陆离立刻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来，期间还又咳了一口血，然后毫不迟疑地伸手朝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语气有些急促道：“先跟我来！别让其他人看到它！” 关译心也立刻动作麻利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没事的，结果，在站起身来的一瞬，却突然感觉到大脑“嗡”的一下，眼前发黑、一片眩晕感顿时偶天盖地地笼了上来。 关译心直接靠在了墙上，缓慢的喘息了几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症状，似乎有点像是饿过劲儿的低血糖。 片刻后，关译心终于从强烈的震颤感和眩晕感中稍稍缓了过来。 只剩下半条命的陆离还想伸手去扶她，结果，关译心手腕上的小东西直接凶猛地竖起了上半身，只用尾巴尖缠绕着勾住了一圈关译心的手腕，冲着陆离呲牙咧嘴、张牙舞爪，摆明了一副即将攻击的姿态。 陆离立刻警觉地后退了两步收回了手。 “你还好吗？”他担忧地盯着关译心，一只手揣在衣兜里还在发信号。 关译心回过神来之后，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有些纳闷道：“我好像是饿的，刚刚还没事呢，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胃里突然有了极其明显的饥饿感……” 顿了顿，关译心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难以置信道：“这个饥饿感，好像不是我的，是它的？” 陆离：“确实……按照这个头身比的话，不管是普通的蛇类还是蜥蜴类，自然界里那些野生的动物，身体看起来都比它要胖乎。” 关译心默默地抬起手腕，瞅着委委屈屈趴在上面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好像还真是，从头顶到尾巴尖，都是十分均匀的粗细，就像是一根单薄的黑色编织带…… 对上关译心打量的视线，小东西立刻又吱吱哇哇了一阵！ 小怪物的意识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最终只剩下了含糊不清的三个叠音字。 “妈妈！饿饿！饭饭！” 关译心：“……” 自己心里那突如其来的愧疚是哪里来的？ 还有，小东西这莫名其妙的叠音词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陆离略微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它又说什么了？” 关译心的表情一言难尽，但是回答问题还是干脆的，只说了三个字：“妈、饭、饿。” 听到这句，陆离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不过原本有些紧绷的语气却是稍稍放松下来了。 他扬了下下巴，直接说道：“问问你家小崽子，它要吃什么？” 关译心先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不是我家小崽子，我也不是它妈——” 小东西：“吱吱唧唧！” “妈、饭、饿。” 关译心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停顿，这是刚从她这里学过去的？？ 这个小东西的学习能力还挺惊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干脆没问这只小怪物吃什么，只是给了陆离一个冷静的眼神，“它刚刚热情的向我介绍你，我寻思着，它连你都吃，应该是想要吃肉？” 陆离这时候已经带着关译心走到了一扇门前，他站在门口按下了指纹锁，然后又对着门框旁边的摄像头扫了下眼睛里的虹膜。 “咔哒”一声，门开了。 陆离打开门，朝着关译心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然后他站在门口幽幽问道：“除了我之外呢？它有没有邀请你共同食用躺在地上那群七零八落的医护人员？” 关译心惊悚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上你也要找平衡吗？” 陆离直接被气得一句“您”都出来了。 “……您想什么呢，我只是看看它对食物的要求限定高不高。” 关译心：“噢，那它刚刚表示都行都可。” 听到这句话之后，陆离倒是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便自己主动走了进去。 关译心跟在陆离身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里看上去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型会议室，房间中央是一圈椭圆形的会议桌，桌子上面每个座位前还都摆放着鲜花。 房间侧面则是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旁边的屏幕操作台那里则是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根据走线猜测应该都是连好了的。 陆离走过去，一边摆弄那个笔记本电脑，一边和关译心随口问道：“帮忙翻译一下，能不能让那只野生的小崽子不要继续干扰我们这里的信号了，这里的电脑网络是用wifi链接的，在它的影响下目前信号非常不稳定，我想给它先点个餐，都刷不出图来。” 小怪物：“叽叽咕咕……” 关译心：“……” 陆离抬头，“怎么突然就沉默了？” 关译心“额”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它在骂你。” 陆离不明所以，一边继续艰难地刷新菜谱上的图，一边随口问道：“我招它惹它了？” 关译心：“那什么，它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哎呦——” 关译心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刚刚还缠在它手腕上的小怪物“呲溜”一下顺着手臂蹿了出去，直接爬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使劲扒着她脖颈一侧的领口，努力把自己抬高又冲着陆离吱哇怪叫了一通。 顿了顿，关译心幽幽道：“呃……那个，它说它不是野生的，你才是野生的……” 陆离沉默了。 片刻后，陆离先是就“野生”这个问题改口，然后才发出了灵魂一问：“你说它不是你家的，所以我才说它是野生的，它为什么不骂你，反而冲过来骂我？” 关译心赞许道：“问得好！请问你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双标吗？” 陆离被问得哑然，半晌才悻悻道：“第一次见到双标到我身上的。” 说话间，会议室里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各种新鲜肉质食材的图片横切面清晰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关译心瞬间产生了一种这里不是小型会议室、而是夜市街上大排档自带的那种图片招牌菜展示的错觉。 关译心侧了下脖子，伸手把趴在领口那里的小怪物抓了下来， 同时漂亮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向了陆离。 那一瞬间，陆离背脊生寒，有种自己被某种猎食者盯上了的诡异错觉。 陆离：“咳，有什么意见吗？” 关译心轻声道：“换掉所有生食，别给它养成吃生食的坏习惯。” 陆离心中顿时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催促道：“网——” 关译心轻轻地戳了那个小怪物一指头，“别紧绷着了，放松点。”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瞬间闪过一道被干扰后的雪花屏，然后“滋啦”一下，很快恢复了网络信号。 陆离示意了一下，“自己点？” 关译心走过去，并没有自己点，而是选择直接把小怪物丢在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趁着那小东西用尾巴尖在菜谱上好奇戳动的功夫，关译心近乎无声无息地和旁边的陆离问道：“外面那些医护人员怎么样了？” 见到关译心这个反应，陆离心里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不用担心。” 关译心一直悬坠着的心也稍稍踏实下来。 就他们俩低声说两句话的功夫，那只小怪物差不多已经把屏幕上所有的菜谱都戳了一遍。 陆离看得啧啧称奇：“你家这崽子食量有点大啊。” 关译心不想听小怪物继续吱哇乱叫地骂人，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纠正这不是她家崽子的问题。 只是，看着屏幕上的雪花和牛霜降牛排、艾玛斯鱼子酱、阿尔巴白松露、北极甜虾等就算没吃过也会被价格震撼到的高端食材，敏锐而谨慎地开口道：“请问，今天点餐的餐费谁买单？” 陆离：“……记你家崽子的账上？” 关译心和他对视了一眼。 她确信，自己清晰地从陆离的眼神中看到了“以后有机会让它肉偿”这一样大字，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关译心当即点头：“可以，我没有其它任何疑问了！” 第48章 这点经费还是烧得起的！ 会议室外面，接到信号的工作人员，穿着全套特殊的防护服，将那些陆陆续续醒过来的医护人员全部救了出去。 等他们任务完成后，有工作人员给陆离发了消息。 “医护人员已经全部从主楼内撤离，刚刚的冲击波范围并未超出度假村主楼区域，刚刚的两次冲击波呈现出脉冲信号特征，会产生严重的电磁干扰……” 收到消息，陆离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那么小的一根小怪物，竟然能够散发出这么恐怖的冲击力，这个小东西的能量形态显然是极为特殊的。但是好在，它散发出来的冲击波本身，还处于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研究人员只是不理解，那么小的一个东西是怎么发出这么强的冲击波的…… 而且，确定了冲击波的攻击方式之后，下次起码能够做出预防了。 陆离很快又发出了一道指示：“度假村主楼人员全部清空，周围二十米范围内拉隔离带。其余人员在度假村其它建筑待命，未经许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隔离范围内。” 至于刚刚关译心让那只小怪物点餐的食物，这边的路途平坦空旷，完全可以用无人车远程操作送过来。 一时间，整个度假村主楼空旷的几乎就只剩下关译心、陆离两人，外加一只物种不明的小怪物。 关译心虽然没明说什么，但是，她站在会议室的窗户那里，还是看到了一堆往度假村另一边开走的车辆的。 而且，刚刚紧急运输走的东西里，分明还包括之前体检的大部分数据标本。 陆离坐在会议桌边，拿着手机不停的打字，期间还飞快地瞅了好几次那只刚刚点完菜之后，就老老实实趴在关译心手腕上一动不动的小怪物。 关译心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你能不能别反复吸引它的注意力。” 陆离抬头，“嗯？” 关译心：“对于它来说，你就像是一块新鲜热乎的牛排，一直在它面前刷存在感，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陆离的动作顿时一僵。 好半晌，他终于艰难地说道：“我也想直接打量它一会儿，但是不行，看多了头晕。” 关译心看了陆离身上还带着血迹的衣服一眼，冷静地提醒道：“你确定你头晕不是因为刚刚摔出去撞出了脑震荡吗？” 刚刚那些医护人员全部撤走了，说实话，关译心跟着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没忘记陆离这个后来出现的病号。 陆离：“……” 短暂的沉默后，陆离委婉地表示道：“我应该还好，这点抗击打能力还是有的。” 关译心“噢” 一声，眼神在陆离身上染血的衣服那里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那就行。” 两人在会议室里各坐各的，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沉默。 陆离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发消息，关译心随便瞥过去看了一眼，但是什么也没问。 至于她自己，则是一只手平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单手托腮，怔怔地打量着那只缠在她手腕上趴地舒舒服服的小怪物。 这个小东西，应该不是普通的地球生物。 关译心说不出缘由，但是心底却隐隐约约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但是，之前在赛博朋克世界那短暂的一周时间里，她也同样没有遇到过这种形态的奇特生物…… 而且，按照陆离的说法，还有这个小东西自己哼哼唧唧的描述，它显然是在自己昏迷之后，突然出现的。 只不过，陆离那边见自己昏倒了想到了急救，这小东西则是并不觉得自己昏倒了有什么问题，还反过来去范围攻击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两方的交代还是能对上的，单纯就是视角的原因，导致了叙述上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这小东西明显认为自己和关译心是一体的，对于其它的人类，却充满了攻击性，甚至认为人类可以作为食物。 而在陆离等人看来，关译心是人类，这个小东西是个危险的不明物种…… 关译心伸手戳了戳它。 手感冰冰凉凉的，和普通的爬行动物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小东西大概以为妈妈是在和自己玩，当场松开尾巴，伸出小小的爪子和尾巴尖去够关译心的手指。 “啪嗒”一声。 这小东西从关译心的手腕上滚下去，直接把脑袋砸桌面上了。 “咚！” 小怪物哼唧了一声，开始喊妈：“uaua——” 陆离闻声“噌”地一下站起身看过来。 关译心颤抖着手把那小东西从会议桌上捡了起来。 她还没忘记重新拒绝了一遍：“我不是你妈妈。” 小怪物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 它的脑袋没啥事。 但是实木的原形会议桌桌面愣是被磕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关译心：“…………” 她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是崩溃和茫然的。 陆离眼神很好，略过那个小怪物不看，瞥了一眼桌面，当即又冷静地坐下来了。 哦，头铁啊！ 然后他拿着手机的手指又开始不停地发消息了。 匆匆发出去两条之后，陆离这才抬头看向了关译心，安慰她道：“没事的，一起记在它账上了。” 关译心的心情更复杂了：“嗯，行……” 顿了顿，她忍不住问道：“你们也不怕血本无归的。” 陆离冷静道：“这点经费还是烧得起的。”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抓起了小怪物，想要把它揣兜里。 结果，这个动作刚一做出来，她自己都不由得一愣。 陆离把关译心那一瞬间的愣神看在眼里，但是并未说什么。 他走到会议室门前，打开了门。 那竟然是一个被套了全套防辐射服的送餐机器人，机器人头顶的盘子里放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关译心的手机，还给搭配了一个全新的充电器。 陆离把东西拿过来之后，和机器人说了一句道：“帮忙催一下厨房，谢谢。” 送餐机器人头顶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指示已收到。” 陆离重新关上门，然后把关译心的手机拿过去，想要交给她。 结果，他才一靠近关译心一米内，刚刚还在喊妈的小怪物，顿时“嗖”的一下从关译心手里竖起上半身，做出了类似于蛇类动物的攻击姿态。 陆离的脚步顿时停住。 他果断的后退一步，并未进入那个小怪物的攻击范围，然后直接将关译心的手机从会议桌的桌面上推了过去，顺带着还提醒了一句道：“会议桌的侧面，大概这个位置，有对应的插座，可以充电。” 关译心点了点头，“谢谢。” 她直接拆开密封袋，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宋叔叔，时间大部分集中在上午十点多那会儿，后来则是隔一段时间再拨个号。 不过，等到下午五点之后，就没有这种电话了，推测是那会儿陆离他们找到了自己，给了消息。 关译心看了一眼电量，显示还剩下20多，的确该充电了。 她直接给宋斌民弹了个微信视频，尤其注意着没有把小怪物拍到镜头中。 那边的宋斌民显然是一直拿着手机的，才响了一声就立刻接通了。 宋斌民立刻焦急道：“心心！你没事？” 摄像头那边的宋斌民看上去十分担忧。 就算看到了关译心安然无恙的模样，他的神色间也不见丝毫放松的意思，依旧一脸紧张得追问道。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闪过一丝狐疑。 宋叔不是这种沉不住气的性格。 亲戚朋友家的小孩突然失踪，人丢了一天但是找回来之后，大部分人的正常反应应该都是先松一口气，看到人没事就行。 可是，宋叔却仿佛更担心了。 这明显不是因为陆离等人暂时没放她离开的缘故。 而且，根据陆离的说法，他这边的行动，是和宋斌民打过招呼的。 换言之，宋斌民和陆离同为官方背景的工作人员，相较之下，彼此之间的信任应该还是比较到位的。 关译心不由得心想，宋叔到底在担心什么？ 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丝怀疑不解，但是关译心面上却掩饰地很好，只是摇了摇头，随口笑着回答道：“没事啊，宋叔，让你担心了，我在这边——呃这边——” 她故意卡壳了一下，抬头看向坐在会议桌对面的陆离，仿佛是想要配合他们表现得若无其事一些，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和家里的长辈撒谎，一脸不擅长的单纯无辜。 陆离直接出声回答道：“海滨度假村。” 关译心一手按住了正想要把那个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黑色怪异脑袋伸到手机前置摄像头前面刷存在感的小怪物，按照陆离给出的信息回答道：“我现在在海边度假村这边，和陆离一起在等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关译心的神色轻松，却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宋叔的反应。 宋叔眼睛里焦急担忧的神情丝毫不见消散，甚至于，听到陆离这个名字，意识到陆离就在关译心旁边陪同后，他仿佛比之前更加焦灼不安了。 然而，宋斌民却并没有向关译心透露什么，他只是关心地安抚了关译心两句，然后还特别叮嘱说，让她听陆离的话。 关译心立刻乖巧的答应下来了。 宋叔见状，脸上终于稍稍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神色，还明显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仿佛心里压着很多事情不能说。 关译心只做不知。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从来不需要大人操心，起码在大多数时候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 关译心又和宋叔闲聊了两句，这才挂断了通讯。 然而，几乎就在关译心这边挂断视频的瞬间，陆离那边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关译心甚至没有扭头多看一眼，但是内心有种预感——这条消息，应该是宋叔发的。 挂断电话之后，关译心自然也就放开了刚刚压在小怪物身上的手指。 这小东西明明能一下子把陆离撞飞出去，但是，在关译心的手里却老实得很，虽然像根漆黑的扭股儿糖一样一直吱哇乱叫的和关译心的手指较劲，却自始至终都没用力气使劲挣脱，反而像是和关译心玩儿一样。 一直等到关译心松开手了，它才“吱唧”一声流畅的从关译心的手指下面翻上来，重新盘在了关译心的手腕上。 就在这时，陆离突然冲着关译心晃了晃手机，“加个联系方式，我把体检报告发给你，又出来了一部分化验结果，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顿了顿，陆离还特意加上了一句道：“目前为止，也没有检测出任何入侵物种、或者微生物。” 除了那个正缠绕在关译心手腕上的小怪物。 关译心正和小怪物玩耍的手指动作一顿。 她在地球现实世界还有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长相虽然近乎一模一样，但是，身上的衣服却是完全不同。 所以关译心自己其实更倾向于，自己是意识穿越。 当她回来之后，她的身体还停留在原地。 唯一想不明白的问题在于，中间消失的那七个小时里，她地球上的身体和衣物去了哪里…… 可是，从陆离刚刚着重强调的“入侵物种”和“微生物”的内容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就好像，在陆离的意识里，关译心“失踪”的这七个小时，应该是身体进入了某个“地方”。 并且，他们对这个“地方”十分戒备，以至于，才和关译心打了个照面，就也给了她一身防护服，然后又把人拉来了位于远离城市中心的这个远郊度假村隔离。 仔细梳理了一下子路之后，关译心索性认真地和陆离询问道：“请问，对于失踪事件，你们是不是早有猜测？” 陆离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虽然并未直接回答，可这语气分明就是默认的意思。 关译心不禁道：“你之前就没穿防护服了，不担心那些陌生的细菌病毒微生物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道：“难道你没发现，我和你进来之后的每一步，其实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 关译心：“……” 看着陆离身上还沾血的衣服，关译心沉默了。 片刻后，她终于开口询问道：“能和我详细讲讲你们了解的失踪事件吗？” 第49章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 陆离从关译心这句话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思来。 所以，面对关译心这句试探的询问，陆离甚至答应的相当干脆，“可以。” 关译心顿时正襟危坐，先把手机放下，然后又把那只小怪物也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自己手边上。 那副要仔细倾听的模样看起来认真极了，要不是手边没有现成的纸笔，陆离毫不怀疑关译心这会儿已经连做笔记的架势都准备好了。 被从关译心手腕上拎下来的小怪物还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人类行为背后代表的意义，只是按照关译心的做法，不解的扬起头继续哼哼唧唧：“uaua——” 只不过，关译心就在旁边稳稳当当的坐着，这个小怪物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除了喊妈之外的多余举动。 在正式开始谈话交流之前，陆离忍不住和关译心跑了个题：“它是只会叫这一个字吗？” 除了那声“ua”，小怪物别的声音听在陆离的耳中，差不多都是吱哇乱叫的怪音，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妈饿饭。”关译心突然开口回答道。 陆离愣了一下：“啊……” 关译心神色平静地解释了一句：“它起码能说出三个字的音节来。” 陆离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喔，那还挺厉害的。” 对比和它近似同类的爬行动物来说，有脑子和会说话那是真的厉害，不是虚假敷衍的那种。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这话倒是听不出言不由衷的意味来。 “它要的饭还得稍等一会儿，厨房那边正在做。” 说完这句的下一秒，陆离便主动切回了正题道：“你们不是我们了解到的第一批失踪者。” 一句话，直接震得关译心微微睁大了眼睛。 难道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之前就有穿越过去的人？ 不、不对…… 关译心很快反应过来，起码，结合着陆离他们明显是有一套现成的应对方案的做法来看，他们这边得到的关于“失踪”的消息，和赛博朋克世界应该关系不大。 陆离斟酌着词句，简单向关译心告诉道：“早在几年之前，各地警方就接到过一些普通民众的报案，他们的报警内容是大致相似的，自己突然穿越到了一个古里古怪的地方，几个小时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回来。” 关译心敏锐道：“几个小时？” 陆离微微颔首道：“对，根据他们各自的描述，都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并非今天精准的7个小时，而是从一两个小时，到三四个小时这样，时间不等的状态。” 关译心微微抿了抿嘴唇。 因为刚穿越过去的时候，就遭遇了n-e-314向地下列车的怪物袭击事件；幸运的穿越回来的时候，关译心又是被困在了旧教堂那种匪夷所思的地方，所以，关译心对这两个时间节点，都有着十分明确的认定。 ——穿越的时间刚好都是上午十点，和她在地球的现实世界里失踪的时间一模一样。 至于回归的时间，则是变成了7小时之后。 似乎，赛博朋克世界和地球现实世界之间，存在一个24比1的时间流速差异。 那边过去了整整七天，这边却只经过了七个小时。 对于地球来说，24小时本身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数字，和地球的很多自然周期息息相关。 关译心并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 倒是七天和七小时，关于“7”的数字，更多的是和宗教、神秘学上的东西有所牵扯，和地球本身的周期变化倒是没有太明显的关联。 陆离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继续从容淡定的地说道：“而且，之前那些报警的普通民众，在和警方交流的时候，几乎全部都表现得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说话也神神叨叨的，以至于最初的时候，各地警方都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是真的。” 关译心听得有些出神，不禁开口问道：“那些人……后来呢？” 陆离：“当时，在误以为这些报案信息都是虚假事件、或者报案人精神状态存在问题的情况下，各地的警方自然是通知了报案人的亲属，同时也有工作人员建议他们去医院做个检查，或者好好休息一下。”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陆离露出了一个有些遗憾的表情，沉声说道：“后来，其中一些人的身体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关译心微微一怔，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了一次关键词：畸变。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道：“是什么诡异的变化？” 陆离看向她的眼睛，却并未说话。 两人目光相接。 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打在陆离那张五官深刻的脸上，投下一小片晦暗不明的剪影，显得那张本就英俊的面庞轮廓越发深沉。 他的头发还有些细微的湿润，显得发色越发浓黑，两次撞在墙上的狼狈，也没能减去那份俊朗，反而有种狼狈里依旧锋利的锐气。 陆离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眼睫微垂，视线似乎就这样淹没在了无言的黑暗之中。 “不能说。”好半晌，陆离也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那些精神恍惚错乱的报案人之中，显然有格外的倒霉的。 以至于，按些人在穿越之后的几个小时的短暂时间里，就不幸遇到了污染源，甚至更进一步地被污染、甚至发生了畸变。 不过，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关译心的心顿时不自觉地揪紧。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在日常生活中，也没听说过什么特别诡异的都市异闻，起码能够证明，在地球上的“污染”，应该被陆离他们这些知情人严格控制住了？ 关译心的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丝迟疑。 但凡能够想办法控制住，“污染”也不至于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那般令人闻之色变？ 还有，今天傍晚在烈士陵园遇到的那把突然长出来的韭菜，如果它们也是“污染”和“畸变”的一部分，关译心怎么想，都觉得韭菜可比旧教堂那些巨人拳击手、亦或是其它的任何怪物都要和谐多了…… 陆离略过了不能说的部分之后，只是简略地告诉关译心道：“后来，那些当初的报案人，有人在医院里很快就因故离世了，有人一直疯疯癫癫精神状态无法恢复，不过，也有些人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没有任何异样的吗？” 代入自己想了想，关译心现在虽然已经安全了，精神状态也还算稳定，并没有突然就被害妄想症叠加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关译心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自己身上是没有任何异常的…… 陆离点了点头，“对，有一部分人，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后续的回访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失踪的那几个小时时间，更像是一场虚假的梦，但凡对自己的记忆不那么坚信的，估计都会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臆想和偏差。” 关译心：“但是，你们统计的只是选择报警的这部分人，应该会有相当一批人，就算遇到了这种事情，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第一时间报警？” 关译心说着说着，语气不由得迟疑了一下，特意补充道：“尤其是一些受到精神刺激的人，他们可能已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了……” 这些人，真的不会导致那种诡异的“污染”在地球上扩散开来吗？ 按照关译心自己的推测，形势应该是非常不乐观的。 但是看陆离目前还算沉稳平静的反应，关译心又觉得，地球这边，似乎事情还没恶化到她心中猜想的那种地步…… 陆离看着关译心，实话实说道：“所以我们对辖区内突然出现的精神病人，也是有筛查和管控的。” 他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和关译心眨了下眼睛道：“嗯，你应该对这方面的工作，也有些了解？”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以前听宋叔提起过。” 陆离：“那就是了，一些原本十分正常健康的人，突然无缘无故就出现了精神失常、崩溃错乱的情况，再排除一些有家族精神病史的家族遗传倾向因素，再和人交流一下，基本就可以把人选筛选出来了。” 听到这里，关译心陡然间意识到不对劲来。 她突兀地抬起头看向陆离，精致漂亮的眉眼间，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不解，“你现在的说法，和你之前找上我的做法，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不是有点过于悬殊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眼神有一瞬间的犹疑，“呃……” 关译心眯了下眼睛，手指稍稍蜷缩了一下。 趴在她手边上的小怪物则是在关译心和陆离谈话交流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小怪物睡觉的姿势堪称豪放，四仰八叉的，和之前角度柔和力道适当地盘在关译心手腕上时完全不一样。 不过，它似乎能够察觉到关译心的心情。 就在关译心皱了下眉，突然抬眼盯上陆离的时候，这只小怪物一个轱辘就爬起来了。 它自顾自的摇头摆尾昂首挺胸，那双冷血动物一样的狭长且瞳孔呈现出裂纹的眼睛散发出冰冷无机质的光，顺着关译心的视线就虎视眈眈地盯死了陆离。 那甚至是一个想要攻击的姿态，眼神冰冷刺骨， 陆离有一瞬间背脊寒凉，只觉得自己被某种凶猛的怪物盯上了，顿时浮现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不过下一秒，那只细长条的小怪物就被关译心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给按趴下在会议桌上了。 还发出了“啪叽”的一声。 陆离：“…………” 关译心无意识的伸出一根手指和这只小怪物在桌面上玩耍，然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宋叔也知道这件事，”她猜测着分析道：“所以他在和我之间的电话突然断掉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我因为身体原因突然昏迷倒地、或者是遇到了来自于其他坏人的危险，而是我也遭遇了失踪事件。” 关译心抬起眼皮来看向陆离：“我不知道你具体的身份和职务，但是隐约能够听得出来，你的口音并非当地人，而是多少带着一点帝都那边的尾音和调子，就假设你平时也驻扎在那边？” 说着，关译心拿着自己的手机上网随便搜了下两个城市之间高铁票的车程，“不考虑车次问题，高铁到这里需要四小时，当然，你还可以用直升飞机，但是普通民用直升机的速度还不如高铁呢！” 陆离心情复杂极了，“……妹妹，你平时也想这么多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抽丝剥茧的这么分析，平时都是他对别人这么干，尤其是审讯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把人审崩溃…… 关译心并不回答陆离的话语，只是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略过交通工具的问题不谈，我猜，宋叔那边应该是很快就把我失踪的消息报上去了，然后信息就这样到了你手里之后，你也很快做出了应对。” “哦对了，还有今天出现的那些工作人员，按理说，调用全副武装的特种警察部队，怎么看都是通过当地警方那里更容易操作？” 关译心用手指间轻轻地点了点小怪物的头。 小怪物不明所以，直接伸出爪子抱住了关译心的手指，干脆就这样又把自己给挂在上面了。 它轻飘飘的，真就和一片树叶一样。 但是，这么小的一个小东西，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却足以令任何人胆战心惊。 关译心一边任由小怪物在自己的指尖玩耍，一边轻飘飘地说道：“但是，今天出现在烈士陵园外面的那些人，只有零星一两个人，我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在宋叔那边见过一两次。换言之，这批武装人员，并非是当地人马，而是你单独调派的人手。” “我突然失踪，七个小时之后，有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迎接我的出现……” 说到这里，关译心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一直垂落在会议桌上刚刚被小怪物磕出来的凹坑处，此刻却终于抬起眼皮，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重要。” 第50章 地球无法完成的人体机械改造身体 对于关译心似笑非笑的眼睛，陆离有一瞬间，甚至恍惚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听到关译心慢条斯理地问他，“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交代了”。 他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 关译心又把手机随便扔桌面上上了，单手托腮，瞅着陆离挑了下眉，“笑什么？” 陆离笑了笑，“分析得不错。”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关译心的问题，而是又和关译心提出了一个问题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个前因后果，在山上发现烈士陵园的门卫给我们传消息的时候，时间应该就足够你把这件事想明白了，我这一趟的确就是冲着你来的，为什么一直忍到现在才说？” 关译心和小怪物晃来晃去的手指稍稍停顿了一瞬。 小怪物一下子就勾着尾巴挂在了关译心的手指上，“呲溜”一下又翻上去了。 陆离瞅着小怪物刚才醒过来之后就又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不禁陷入沉思：这孩子不是有多动症？ 关译心倒是不觉得小怪物在那里爬上爬下有任何问题，她瞥了陆离一眼，认真道：“那你还是高估我了。” 陆离顿时优雅地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动作。 关译心却扯着嘴角笑了笑，幽幽道：“刚刚不是我在问你问题吗？你这就又反过来追问我了？” 刚刚的确是在故意引导话题的陆离：“……” 他脸上没有丝毫被人揭穿的尴尬之色，依旧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只是话赶话而已。” 把话说开之后，关译心也不介意这些，漫不经心道：“我先告诉你，我为什么在山上的时候，一开始并不觉得你们这么大的阵仗兴师动众……” 陆离：“嗯，你说？” 关译心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实就是，我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遭遇了一些远比现实世界这边的阵仗更大、也更恐怖、更危险的事情。” 她似乎疲惫的人都要趴在会议桌上了，下巴抵着自己的手掌，只抬起头瞅了会议桌对面的陆离一眼。 关译心：“所以，在当时的我看来，你们这边为了应对那种不可控的危机，做出再夸张、再谨慎的事情，都是应该的，甚至于，你们当时全套防护服的专业素养，反而让我觉得稍稍安心了些。” 但是很快，关译心被穿越回来的惊喜所冲击到的大脑，便迅速恢复了冷静。 再加上父母坟茔旁那看似“父母显灵”的韭菜，如果是平时，关译心肯定会心跳加速的把韭菜薅下来收好带回家去。 然而，在她刚刚经历过“污染”和“畸变”的情况下，“父母显灵”的爱心韭菜可以说是格外的搞人心态。 关译心从烈士陵园回来的这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而已。 不得不说，陆离这边安排的远离市中心的体检，算是让关译心那始终惴惴不安、绷紧了弦的心终于有了一个放松缓和下来的余地。 说到这里，关译心又微微停顿了一下。 “当时看到你们在烈士陵园外面那条路上设置警戒线，结合着你之前告诉我，失踪的人也并不只有我一个，我就在想，这件事的波及面到底有多广，当天，整个市区的各个主干道交通不会全都封了……牵扯到的人又这么多，你们怎么能控制得过来吗？” 陆离：“……所以当时的你其实是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误以为所有人那边的动静，都和你自己这边一样。” 关译心干脆的点了点头，“是的，并且，我并不认为你们这么做有任何的问题，我甚至还在担心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会不会受到危险。” 说着说着，关译心也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苦笑，视线在陆离身上衣物附着的血迹部分略停顿了一瞬。 “事实证明，我的担忧也不是多余的。” 陆离终于忍不住追问道：“可是，你刚刚说，你并不知道这个小怪物的存在——” 他能感觉得出来，关译心之前和他说的那些内容，并非虚假。 小怪物的出现，是以关译心的昏迷为契机的，若非这个意外，不管是关译心还是他们，包括医院里那些检查设备，都根本没能检查出来有一只小怪物就藏在关译心的身上这件事。 而且，关译心后来一直在阻止这个小怪物张牙舞爪、到处肆虐，也是真的。 关译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怪物突然又凶狠地冲着陆离咆哮了一声，“吱唧！” 关译心顿时扶额：“……” 陆离冷静地问道：“它在说什么？” 关译心：“它没有那么完善的人类语言系统，只是从你的语气里，隐约觉得‘小怪物’不是什么好词语，所以在冲你嚷嚷，‘你才是小怪物’，大概就这个意思！。” 陆离：“……” 他突然就想到了，之前这只小怪物也骂过他一句“你也是野生的”，顿时心念一动，有些心情复杂地和关译心询问道：“它是不是就只会这一句？” 关译心都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陆离：“你才是——什么什么，这小东西怎么每次都是这一句。” 关译心：“…………你对一个体型类似于冷血爬行动物的——智商到底有什么误解？” 陆离竟然瞬间被这个观点给说服了。 “也对，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智商和脑容量息息相关。任何生物的生命形态，也都和它们的生长环境息息相关。”陆离若有所思道：“我们只是不了解这种生物，但是，一些最基本的特征，应该还是符合生物的普遍规律的。” 关译心也在喃喃道：“那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出现。” 她稍稍打起精神来，苦笑着说道：“我失踪这段时间的经历，和你们之前掌握的失踪事件的信息，可能存在较大的偏差，而这也是我私以为，你们的做法并不过激的缘故。” “但是，随着和你之间的交流继续，我便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我自己之前的猜测有误，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之前搞出来了这么大的阵仗，并非是因为知晓了我在失踪期间遇到的诸多事件，而是基于这边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的诸多考量。” 而这一部分，恰恰是陆离知道、宋叔可能知道，而关译心完全不了解的。 陆离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瞬，“你在失踪期间遇到的诸多事件——”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关译心的说法，不禁开口追问道：“和那只小东西有关吗？” 关译心却是继续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论：“我不知道。” 陆离确认道：“你不知道？” 关译心点了点头，“是，我经历的事情，有一部分最直观的信息，是不能说的部分。但是我可以确定，不管是不能说的内容，还是其它可以说的信息里，都没有这个小东西出现过的痕迹，我也只是隐约有些猜测。” 就在这时，陆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陆离神色一顿，立刻拿起电话，甚至不需要看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便直接按下了通话键，“喂，我在。” 他倒是也没有要避开关译心的意思，就直接这么把电话接通了。 之前陆离明明也接过电话、打过电话，但是，却都没什么明显的铃声动静，关译心能够猜到，他应该是一直开着静音。 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只能说明，八成是陆离专门设置过的重要来电号码。 关译心朝着陆离那边看了一眼，适时的闭上嘴，并不作声，开始安静的低头开始玩自己的手机。 发现有人在艾特自己，关译心便先点开了班级的微信群。 明明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但是因为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关译心看到班群里的同学讨论高考成绩的聊天信息，却顿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我还没想好要报哪个学校和专业呢！”关译心在群里随便回了一句。 下一秒，和她关系向来很好的同桌女生梁思艺、还有后座男生谢明珩的消息便直接私聊发了过来。 梁思艺：“宝贝！告诉我你具体多少分！还没想好学校和专业的话，大概的目标城市有嘛？我看看咱们有没有机会继续当校友！” 谢明珩就更干脆了，先直接发了一张自己的成绩截图过来，“你的呢？专业没什么想法的话，明天有空没？要不咱们出来见个面聊聊天？” 关译心原本复杂难言的心情，见到自己朋友这足够生活化的内容后，却不由得渐渐平复下来。 在地球上，这个世界大部分时候，似乎都还是正常的，每个人的生活也都不曾受到影响…… 这其实也是她最想看到的场景。 关译心之前一直担忧自己会把“污染”和“畸变”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带回来，最恐惧的，并非是怪物本身，而是会不小心打破地球现实世界的平静和安宁。 关译心先把自己的高考成绩单同时截图发给了两个朋友，刚要和朋友闲聊几句，会议桌对面的陆离却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关译心。” 那声音里似乎压抑着太多无法言明的东西。 关译心顿时抬头，她看到陆离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凝重，在灯光的映衬下明明五官俊朗白净，脸色里却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深沉晦暗。 关译心和陆离对视半晌，动作麻利地拿着手机给自己的两个朋友回了条消息：“白天去看我爸妈了，身边没带手机，刚回来，还有点事，回头聊。” 梁思艺和谢明珩见状自然是有多少想要说的话都立刻先咽下去了，安慰了关译心两句便各自结束了对话。 关译心这才看向陆离，问了一句道：“怎么了？”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用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某个页面，然后将自己的手机从会议桌的桌面上直接推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刚要伸手。 小怪物已经用尾巴尖去抽那个手机了。 陆离的眼角抽搐了一瞬，闭了下眼。 就小怪物那足够创死人的力道，陆离毫不怀疑，自己的手机被它抽飞出去，怕是连一块大点的屏幕碎片都捡不回来了。 结果下一秒，惨烈的破碎声却并未响起。 小怪物的尾巴尖抻出去之后，竟然将那个手机卷起勾了回来，然后将其交到了关译心的手中。 陆离沉默片刻，“…………孩子还挺懂事。” 关译心从小怪物的尾巴尖上把手机摘下来，随口道：“实在夸不出来倒也不必如此勉强。” 看到陆离手机屏幕上直接显示出来的并未打码、堪称血腥狰狞的画面后，关译心的脸上顿时只剩下一片毫无血色的冰白。 ——那是一具状态极其糟糕的尸体。 死者的尸体上面出现了明显的溃烂痕迹，体表正常的皮肤坏掉融化成一片烂泥和血水之后，便露出了原本隐藏在身体内部的的机械骨骼和器官。 关译心的眼神颤动了一瞬。 虽然那张图片只是静态的画面而非动态的视频，但是，关译心不久前才在旧教堂里的时候，亲眼看到过一个被“污染”掉的贫民区信徒，身体突然发生诡异的“畸变”，长出无数根多余的肢体，直至身体完全溃烂成一团烂肉血水的模样。 相较之下，画面中这具尸体，似乎并未出现明显的诡异“畸变”过程，而直接进入了崩溃瓦解的阶段…… 但是，尸体里面大面积的机械零件，不可能来自于地球。 以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就算是在实验室里面，也无法完成这种程度的人体机械改造…… 陆离一直安静地等她看完。 等关译心默不作声的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又伸手推回给他之后，陆离直接把手机屏幕反扣了过去。 他的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这是一个在缓慢思考的动作。 片刻后，陆离才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在国外暗网上刚刚出现的一个视频中截取的部分内容，视频发布者表示，还有更多超乎人类想象的惊悚猎奇的高清视频可以售卖。” 关译心揉了揉额角，“不用花钱去买，我大概就能告诉你那个视频的原样是什么类型的，但是，和‘不能说’的部分关系太密切了，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听。” 第51章 会传染的死亡事件 陆离眨了下眼睛。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被他翻扣过去了，这会儿看见的只是手机壳漆黑的背面。 关译心刚刚这句话，虽然没有明确的描述，但是，这句话本身透露出的消息，就足够让陆离警觉甚至是震惊了。 “你在失踪的那几个小时时间里，见到过类似的场景。” 陆离没有半点迟疑的笃定说道。 关译心点点头，深邃漂亮的眼珠在灯光下有种浸透了冰水后的清晰寒光。 她并未提及自己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度过了七天，而非几个小时的事情，只是淡淡应了声：“是。” 陆离压下心中所有的震撼和错愕，直到此时，看向关译心冰冷苍白的面孔，他才有一瞬的迟疑。 在失踪的时候经历过这些堪称恐怖的事情，终于回来之后，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外露的情绪竟然是平静的，没有状若癫狂大吼大叫，也没有喜极而泣神神叨叨…… 陆离喃喃道：“难怪你觉得，我们这边做出再夸张的应对，都是应该的……” 短暂的停顿了片刻之后，陆离继续问道：“你们这一批同期失踪的人里面，遇到这种事情的人多吗？” 关译心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提醒陆离道：“在你告诉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会这么倒霉……” 陆离闻言轻轻的“啊”了一声，“确实，是我疏忽了。” 关译心终于有时间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句话：“所以，你到现在都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大张旗鼓的跟在我这边？算上我们刚刚穿着防护服上山去烈士陵园里的时间，你但凡找个别人的话，说不定早就能谈话谈完，问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说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话语突然一滞。 “和那把韭菜——不，应该是说，和我父母有关？” 关译心的心跳加快，说话时的语速也飞快，自顾自地猜测分析道：“烈士陵园一直都有专门负责维护的工作人员打扫的，按理说，坟茔附近就算长草，也不可能像是山间野地里的荒坟一样，长出那么大的野葱来，但是我今天早上过去的时候，那里又是一片野葱……” 她没太注意别的逝者的坟墓，但是隐隐约约有个大致的印象，陵墓周围，大体都是干净整洁的，只有自己父母那里的野葱略显特殊。 只不过，绿色的植物出现在石碑后的坟茔附近，这个过于伤感的场景，很容易牵扯住人的心神，也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很多…… 陆离也被关译心这过于发散却又环环相扣的思路给震了一下，感觉再让她说下去，就又是一场令人胆战心惊的逻辑线了，不禁苦笑着说道：“停一下，妹妹，我不是不告诉你。” 关译心顿时闭嘴消音，她的眼睛里隐隐有波光浮动，却透出种极为刀锋般的明亮。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片刻的沉吟后，这才缓缓说道：“事情的确和你父母有关，但是，并非是你猜想的这样。” 关译心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她似乎想要开口，最终却又选择了沉默，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离，听他慢慢的把话说完。 陆离：“你父母当年牺牲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十分混乱，但是按理说，整个后援队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和安排，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并非是孤立无援的。” 但他们最终还是死了。 关译心有些悲哀地想到，垂了下眼睛，嘴唇有些微微的颤抖。 陆离轻轻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道：“我并没有亲自经历过当年的事情，只是在后续翻阅当时的事件卷宗的时候，发现当时的确也出现了一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意外事情。” 关译心猛地抬头，“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又会听到陆离平静却坦然的直言以告“他不能说”，但是这一次，陆离的脸上却也浮现出了一丝有些困扰和迷茫的神色。 “我不知道。”陆离的语气认真而诚恳，还带着微微的困扰和歉意道：“事实上，当时所有经历过那件事的人，已经全部牺牲了。我后续看到的卷宗，已经是在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唯一一个并未参与行动、只是碰巧知道这件事的幸存者，留下的极其混乱、且模糊不清的的记载。” 关译心直接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所有人……全部牺牲了？” 陆离点了点头，“是的，不只是你的父母，也包括当时待命的后援队伍，无一例外，全部牺牲。就连再后面派遣出去的救援人员，很多人的状态也都受到了影响。” 顿了顿，陆离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死亡仿佛会传染一样，所以后续这份残存的档案，一直处于严格封存的状态。直到今天，你这边突然出现了失踪的情况，我才紧急申请调阅了这份和你父母有关的档案，大致扫了一遍之后，就过来这边执行任务了。” 事实上，就在刚刚，若非关译心的反应及时，陆离自己都差点被那只发狂状态的小怪物给创死…… 不过后面这半句话，陆离并未直说，他只是单纯的瞥了那个小怪物一眼。 关译心的嘴唇动了动，目光落在陆离衣服上那些明显的血迹上，有些欲言又止。 “死亡会传染”这件事，情况似乎比她在旧教堂经历的“污染会传染”来得还要更加直接和恐怖。 在短时间内骤然接触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内容，关译心的大脑也免不了有些混沌。 正趴在桌子上围着关译心的手指绕来绕去的小怪物，似乎瞬间共情了关译心此时复杂难言的心情。 小怪物低落的“吱唧”了一声，没有人能听清它在说些什么，然后便“呲溜”一下窜到了关译心的手臂上，顺着她的胳膊一路攀爬跳跃，三下两下便飞扑到了关译心的肩膀上，往关译心的脖颈上面一环。 正在说话的陆离见状却是面色遽然一变，脱口而出道：“小心！” 就算知道关译心和这个小怪物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可是，骤然看到它冲到了人体要害的脖颈处，而且把它自己的身体都给缠绕上去了，面对这种完全不可控的危险，陆离依旧免不了心中惊悚，甚至差点当场就要动手了。 关译心却朝着陆离摆了摆手，手指往外推了推，那是一个毫不迟疑的推拒的动作。 陆离的动作为之一顿。 下一瞬，小怪物已经用尾巴尖勾着关译心的衣领，把自己的上半身弹了起来，贴在她脸上近距离的吱哇乱叫了些什么。 关译心：“…………” 那一瞬间，关译心原本情绪低落的脸上，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 并且，那复杂的表情根本难以描述。 仿佛有一种，被震惊过度的空茫，或者内容太过惊悚荒谬，以至于，她都没心思生气了。 脸颊上被小怪物冰凉凉的爪子扒拉过的部分，不免微微有些痒意。 关译心一边伸手把小怪物拎下来，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安慰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小怪物有些激动的叫唤，还想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吱唧——” 关译心当场断然拒绝道：“不可以！” 小怪物顿时有些颓丧地把细长条的身体都耷拉下去了。 以至于，那根黑色麻绳一样的小东西，直接从一个竖起的上半身，变成了被关译心拎着腰垂下去的倒u形的自然弧度。 陆离小心翼翼地问道：“它——它刚刚说什么了？” 关译心面无表情道：“哦，它刚刚兴奋的表示道，它还记得我爸妈坟墓的位置，它可以立刻就去把我爸妈的尸体吃了，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关译心的声音在说道“一家人”的时候，还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陆离听了只觉得惊悚莫名，看向关译心时，心情复杂道：“你居然都不发火的……” 脾气也太好了？ 关译心冷冷道：“我告诉它了，坟墓里埋葬的只有敲碎了的骨灰，主要元素成分是碳、钙、磷、氧，和浅海地下的磷灰石沉积岩成分差不多，它如果感兴趣，现在从窗户出去，附近的浅海地下找点岩石，啃几块石头感受一下就可以了，反正都是无机质，口感不会有本质上的区别。” 小怪物委屈地“吱吱唧唧”了两声，也不知道在辩解什么，然后很快就不吭声了。 陆离：“……” 他跟着胆战心惊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关译心一眼，然后开口说道：“你和它说磷灰石，孩子听得懂吗？” 关译心难得被哽了一瞬，回答道：“听不懂。” 下一秒，她便冷笑了一声，“不过能听懂跳窗出去附近浅海就有同款沉积岩石块可以啃就行了。” 陆离：“……” 他飞快地瞅了那只耷拉着脑袋的小怪物一眼。 一直不搭理他的小怪物却突然忍不住冲着他也“吱吱唧唧”的叫了两声。 陆离什么也听不懂，但是他当场收回了视线，完全没和那让人大脑眩晕的小怪物有任何明面上的互动。 毕竟，突然对上关译心的冷脸，他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窗外的夜色阴沉沉的，依稀还有海风卷起波涛时汹涌澎湃的声音。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耳熟能详的儿歌响铃声。 关译心被惊了一下，微一蹙眉。 陆离却是立刻站起身来，开口解释道：“是送餐的来了！” 说话间，他已经忙不迭地走向了会议室门前，将门打开。 这次的送餐机器人有好几个，每一层架子上都稳稳当当地放着两个盘子，盘子上面还盖着盖子，乍一眼根本看不出里面都是什么菜肴。 陆离直接把会议室的门整个拉开，方便送餐机器人进入。 关译心跟着站起身来，本来是想帮忙一起端下盘子的，结果却看到送餐机器人进来之后，便直接停在了她和陆离所坐的会议桌旁边的座位附近，不由得挑了下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个送餐机器人是临时规划好的路线？会议室里有监控摄像头？”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直接朝着房顶天花板四周扫了一眼。 “我还在这里呢，不至于。”陆离一边端盘子一边随口解释道：“前半句是真的，我给厨房那边发了具体的位置。” 关译心不置可否：“哦。” 她把餐盘一个个的端到会议桌上，随口说了一道：“菜怎么点了这么多？” 陆离朝着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的小怪物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它点的。” 关译心不禁陷入了沉思。 之前陆离还说过，账单是记在了小怪物的身上来着…… 小怪物：“吱吱唧唧。” 陆离补充了一句道：“有些是我点的，挑着不同的口味，主要是想看看它爱吃什么。” 关译心“噢”了一声，对此倒是没啥意见。 说话间，关译心发现，送餐机器人甚至十分妥帖地带来了三份餐具！ 她顿时抬头看了陆离一眼。 陆离立刻解释道：“嗯，是我让厨房准备的，我看这小怪物的尾巴还挺灵活。” 关译心喃喃道：“灵活是真的，但是一根尾巴根本不够卷筷子也是真的。” 陆离差点被这句话给呛到：“咳咳咳！” 关译心刚把餐具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摆在会议桌上，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那是瓷盘碎裂的声音。 关译心回过头来，就看到，小怪物正张开比脑袋还要大的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地好几排牙齿，一口直接把北极甜虾连壳带盘子一起咬碎咽下去了。 陆离笑着打圆场：“……这孩子牙口真挺好哈！” 关译心幽幽道：“没准还真能啃磷灰石的那种？” 陆离一听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直接把掌心默默地按在了自己的脸上表示当场闭嘴。 小怪物想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它那简单的大脑里只有一个逻辑：“饿了妈妈给吃的，等于妈妈不会让它去啃石头了，等于妈妈不生气了。” 小怪物那脑子显然也根本搞不懂妈妈刚刚为什么生气，但是现在既然妈妈不生气了，事情就解决啦！ 关译心看着小怪物连盘子带虾一起啃的做派，不禁扶额，低声喃喃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算了你开心就好。” 陶瓷盘子应该比北极甜虾便宜，也好找。 小怪物的账单可以不用那么长了。 而且还挺好养活。 第52章 妈妈不要把我吃掉QAQ 结果关译心这句低喃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前面有个黑色的细长影子漂了起来。 关译心一愣，立刻抬头看过去。 ——陆离坐在会议桌的对面，正隔着老远伸出手来，端起了那个被咬下去两口的甜虾陶瓷盘。 而在缺口这边，正悬挂着一只用比脸还大的嘴咬在瓷盘缺口上的小怪物。 因为陆离的手臂稍微动了下，小怪物悬挂在陶瓷盘上还晃动了两下， 关译心被震撼地直接失语：“…………” 她上次看到这类场景还是小时候看《猫和老鼠》动画片的时候，那里面的汤姆杰瑞和狗子都可以单纯凭借牙齿就把自己挂在盘子上。 忙着吃东西的小怪物甚至没心思再去咬陆离一口了。 明明它之前还把陆离当做可以捕猎的储备粮。 陆离的胆子也是大，手指和小怪物的牙齿就隔着半个盘子的距离，稳稳当当的悬空的时候，居然没有半点惶恐不安。 然后，关译心就听到陆离哭笑不得的和小怪物念叨：“这东西可不兴吃啊宝……” 说完之后，他还看向了关译心，“妹妹，帮我翻译一下？” 关译心摇了摇头：“不用的，它好像和我的感官能够共感，它应该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不过，小怪物的智商不够，它能听到人类的话语，单纯的理解不了而已。 后半句话关译心压根就没说出来，但是她和陆离对视了一眼。 看到陆离眼睛里一瞬而过的了悟神色，关译心觉得，陆离应该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陆离瞅瞅不动声色的关译心，忍不住念叨：“孩子不能这么养……” 他不由得心里稍稍叹息，就算再怎么聪明冷静，毕竟这个也还是个孩子呢啊！ 关译心单手托腮看向他，另一只手里随便捏着两根筷子，“你很有经验？” 对上关译心略带打量的迟疑视线，陆离断然否认道：“我当然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我还是单身呢……但是我从小就养小动物，经验丰富！” 关译心嗤笑一声，“说，养了几年狗？” 陆离这次是真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养的是狗。” 关译心信口胡诌道：“可能是看你拿盘子的动作太熟练了！” 陆离没吭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将信将疑，还忍不住问道：“养狗的人特征有这么突出吗？”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特征确实挺突出的，我刚刚瞥见了你手机屏幕上设置的待机图片是你和一只黑背的合影。” 陆离：“…………” 就在他们俩说话打岔的功夫，小怪物悬挂在陶瓷盘子上，“咔嚓”又是一口。 这只小怪物再一次咬掉了一块陶瓷盘，连带着摆放在那个盘子边缘处的一只北极甜虾一起。 然后，伴随着这清脆的“嘎吱嘎吱”咀嚼声，小怪物直接从空中坠落。 再下一秒，“啪叽”一声，这小东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直接又把会议桌的实木桌面给砸了个形状清晰的、长条状凹坑。 关译心：“……” 还端着盘子的陆离：“……” 陆离：“啊这——” 关译心喃喃道：“我觉得第二个坑应该记在你账上。” 也不能一直欺负小怪物智障不是？ 陆离对此倒是没啥意见：“我有可以报销的经费……倒也不是不行。” 两人大眼对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之后，陆离不禁出言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它养成吃饭连盘子带桌子一起啃的习惯，不然下次它啃了什么重要东西的话，会很难弄。” 顿了顿，陆离开口举例道：“比如——承重墙！？” 关译心听到这个解释就眉心一跳，看着陆离诚恳建议道：“要不还是把它放出去扔海里让它啃近海海底的沉积岩，正好你这个度假村直接就挨着海边，从会议室的窗户打开扔出去就行了，可以直接空投到海里，量大管饱还不要钱。” 陆离忍不住看了一眼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当场拒绝道：“不行，近海海域还是有不少渔民和海水养殖的，这小东西要是被人家渔船一网捞上去怎么办？” 以这小怪物的杀伤力，它自己倒是应该没啥事，那些渔民怕是八成当场就会遭殃。 夹在关译心和陆离之间的小怪物根本听不明白他们俩在你来我往的争论什么，有限的智商能够捕捉到的关键词就只有吃什么相关的东西。 于是，这只小怪物自己默默地从刚砸出来的桌面凹槽里爬出来，随便飞扑到了另一个瓷盘子前面，“咔嚓”又是一口。 关译心：“……” 陆离：“……” 两人同时闭嘴。 陆离默默地把盘子放下了，还特意放在了小怪物面前。 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试图和关译心商量道：“要不，你告诉它一下，吃东西的注意事项？” 关译心看着小怪物在那里“咔擦咔擦”啃陶瓷盘子，也是心情复杂，不由得伸手把小怪物从盘子旁边拎了起来。 小怪物茫然又委屈地“吱吱唧唧”了一声，不懂妈妈为什么不让它继续吃饭了。 然后，关译心就直接伸手，把盘子里的食材拿过来，递到了小怪物的嘴边。 小怪物瞬间受宠若惊地抻直了身子，然后尾巴尖熟练地往关译心手腕上一卷，开始趴在关译心的手上大口吃东西。 它的嘴一张开，本来就比它的脑袋还大，给它喂东西倒是挺方便的。 而且，这个小怪物张大嘴之后，更是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好几排牙齿，形状大小均匀，各个闪烁着锋利的白光。 陆离本来想帮忙剥几个虾壳的。 不过想想小怪物那牙口，研磨机都未必有它的牙密实，他的手便顿时又停下了，总感觉这种举动好像也没啥必要，煮熟的虾壳咬碎了还能补钙呢…… 关译心默默地喂了半盘子和牛牛排之后，看着小怪物依旧是细长条的体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应该是陆离专门叮嘱过的缘故，这边厨房送上来的所有菜肴，都是实打实的量，完全不搞那种看着丰盛实际只有一层的花式摆盘。 换言之，小怪物刚刚咽下去的那半盘子牛排，已经比它目前看起来的自身体型还要多了。 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停。 陆离正好剥了几只甜虾放在了一个空盘子里，然后轻轻地将盘子也推给了关译心，“别只顾着喂那只小怪物，你自己先吃饭，来尝尝这个——” 陆离这句话都还没说完，结果他就一脸愕然地看到看到，关译心直接推开了她面前的碗碟餐具，把正叼着一大块牛排的小怪物给拎了过去，抻直了之后又按在会议桌的桌面上太铺平了，仿佛在整理一根黑色的细长麻绳。 之前咬着陶瓷盘子都不松口的小怪物整个都呆住了，张着嘴愣在那里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只是不明所以地发出了几声带着颤音的“uaua”。 然后，陆离就看到关译心顺着小怪物黑色麻绳一样的身体从嘴巴往下捋了一遍。 陆离愣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了，还有点目瞪口呆：“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看看它把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关译心检查完之后，才冷静地回答道：“你没发现吗？它刚刚吃掉了半盘子牛排了，你把它放盘子里一对比就能看出来，它的体积还没那半盘的牛肉大。” 陆离：“……那我还是注意到了的。” 顿了顿，陆离简单解释了一下的想法。 “只不过，在你伸手抓到那只小怪物之前，我这边看到的小怪物根本就没有实体，而是一道模糊的黑色影子。”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才有些不确定地描述道：“那个黑色影子的形状很不规整，就像是一个在台风天被吹的到处乱飞的黑色塑料袋一样，以至于，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它的本体根本不在这个世界里。” 关译心随口道：“本体虽然不在这个世界里，但是吃东西的嘴在这里，对？” 陆离：“……” 他明明记得，今天下午在烈士陵园门前第一次遇到关译心的时候，她说话没这么呛人来的。 这是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所以多少受到了点刺激，以至于情绪波动太大？ 虽然心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但是，陆离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他直接冲着关译心笑了笑，打趣道：“我就寻思着，既然这小怪物都没有固定形态了，那我肯定也不会纠结它吃的东西比它目前看上去的体积还大这点小事啊！” 关译心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显然，她的想法和陆离并不相同。 陆离还好奇地问了一句道：“它刚刚一直哼哼唧唧的，在说啥？” 关译心嘴角一抽：“让我不要吃掉它。” 陆离“嘶”了一口气，“它管你叫妈妈，还让你别吃它……听起来怎么这么可怜呢？” 大概是他们两个人声音里的“吃”又把小怪物给惊到了，又或是被按在会议桌上的动作让小怪物有一种自己被按在砧板上的感觉，小怪物哼哼唧唧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uaua……不要把我吃掉……” 关译心听到大脑里共享到的小怪物那恐慌的情绪，再想想它之前差点创死陆离时的嚣张跋扈，顿时心情尤为复杂。 她一把将躺在会议桌上瑟瑟发抖的小怪物薅起来，重新塞了一块牛排到它嘴边，总算是把一直哼哼唧唧害怕的小怪物给安抚住了。 陆离琢磨了一会儿，随口道：“看来这小怪物原本的生存环境也挺堪忧的啊？族群竞争压力大？不过这种一般做到弃养就差不多了，只有食物严重匮乏、母体也缺乏营养的时候，才会导致母体的食子现象变得严重。” 想了想，陆离还补充了一种特殊情况道：“还有就是低等生物了，它们根本无法分辨孩子和食物之间的区别，但是这小怪物明显是有自我意识的，不太可能归属到这种类别里。” 关译心听了，倒是心中微微一动。 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想法中存在一个很大的误区。 “我之前一直把它当成单独的一个小怪物，但是，这小家伙既然会喊妈妈，还会哭叫着妈妈不要吃掉我，”关译心拎着小怪物仔细打量了两眼，自言自语般的猜测道：“这是不是证明，它应该是有一个族群的？” 其实，在刚刚看到这个小怪物的时候，关译心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自己已经在旧教堂里被污染了…… 至于这个小怪物，则是她本体出现的畸变。 只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毕竟，关译心自己对“污染”和“畸变”的了解，就仅限于旧教堂这一早上的经历。 真要说起来，这个小怪物的出现，的确和旧教堂那些贫民区的信徒出现畸变的状态不完全一样，那些发生畸变的人，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肢体变异症状，而关译心自己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等等，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 陆离之前说过，她昏迷的时候，身体体征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心率降低到了20以下，和小怪物的心率同步了。 陆离闻言也是一怔，“你说得对，这个小怪物的行为，的确像是有族群的物种，但是，我可以保证，地球上绝对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生物。” “那可不一定，”关译心突发奇想道：“化石呢？进化史上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生物？抛开它那奇奇怪怪的杀伤力能力不管，这小东西的身体还是挺符合地球生物的特征的？” 陆离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确定，回头我找几个生物和古生物方向的教授咨询一下。” 说到这里，陆离突然又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你能帮忙拍两张小怪物的照片吗？” “嗯？”关译心不解，“我手机也在这里呀——” 她突然反应过来，“关于小怪物的图片，不要用网络传输给你的意思？” 陆离点了点头，有些惊讶于关译心的敏锐，随口解释了一句道：“国外的暗网上，有人已经将那个去世的机械改造人的相关图片大规模地发布在了互联网上面，国内已经对图片和相关信息做了屏蔽处理，但是，网络传播的特殊性摆在那里，不可能完全阻断的……” 关译心确信，自己在陆离那压低到近乎消声的尾音里，听到了一丝骂街的声音。 原来这人也有绷不住的时候呀？ 关译心投过去一个惊奇的眼神。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这边再怎么严防死守 ，也架不住一群猪队友自爆。 第53章 潮湿湿润的环境 想到这里，关译心看向陆离的眼神里愣是带上了几分同情。 大家好像都挺不好过的，各有各的糟心啊…… 关译心冲着陆离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痕迹，“稍等，我再喂小怪物两口吃的就拍。” 陆离点点头，“不着急，你自己也先吃饭，今天都这么晚了。” 关译心笑了一下。 她一边又填鸭似的随便喂了小怪物半盘子吃的，一边随口和陆离说道：“其实我建议你们直接多发点更夸张的人体机械改造、甚至生物改造的cg图上去搅混水好了，满眼都假的艺术作品，就算有几张真的混在里面，也会被当成假的了。” “……我之前倒是考虑过这种操作，”陆离说着叹了口气，“但是不行，没有可行性。” 关译心不解：“嗯？” 陆离仔细解释道：“要是混进去更多真实的照片呢？本来，我们可以通过这类消息顺藤摸瓜，找出存在问题的人来的。一单真真假假的消息混在一起，不只是普通网友难以辨别，也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困扰。” 关译心明白了：“啊……确实。” 陆离手上的筷子一顿，摇摇头道：“而且，这种信息很可能和不能说的那部分有关，混淆在一起等于是掩耳盗铃，并不能有效降低它们被人注意到的概率，只有封禁不让人接触，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关译心听了，并没有反驳他。 只是，她不禁想到了陆流泽、冯慎思等人口中提到的“污染”会以各种不可控的形态蔓延开来这个说法，心里便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到处都是的监控摄像头，应该就是为了达成这种高度有效控制的封禁效果。 但是，这个办法在地球上目前是行不通的。因为目前还没有行之有效的人工智能水平，就算安装同样数量的摄像头，凭借人力也不可能管控地过来…… 关译心突然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被调查部抓起来审讯时候的情况。 冯洛彬提起“巴别塔”教团也是勃然变色，相较之下，sad-4号就平静太多了。 人工智能应该是并不会受到“污染”和“畸变”的影响？ 但是人工智能应该最怕的应该就是物理攻击和终极大招断电，那些畸变体明明经常可以导致这类后果啊…… 关译心的心里实在是怀揣着太多的心事，以至于，她一直处于半走神的状态，根本是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晚饭。 陆离不知何时，早已经停下了筷子。 然后，正将桌上还没动过的白瓷盘子，一个一个的推到关译心的手边。 至于关译心，则是十分顺手的一盘接一盘的喂给了旁边的小怪物。 陆离看了一会儿，恍惚有种这小怪物就是个食堂倒剩菜剩饭的潲水桶成精的错觉…… 直到小怪物哼哼唧唧的叫了两声，关译心那越发熟练的动作才突然一停。 小怪物：“uaua……不饿了……撑！” 关译心看看满桌子的空盘子，再看看吃饱——是吃撑了之后依旧只有一根细长条的小怪物，不由得伸手又把这只小怪物给拎了起来掂了掂。 陆离忍不住好奇道：“现在手感怎么样？” 关译心嘴角一抽：“重量上根本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陆离点点头，“我觉得也是……看你拎它的动作，就大概能猜到。” 不过，关译心看着小怪物再一次想要弯起尾巴勾住自己手腕，尾巴尖第一次却扑了个空的动作，不由得说道：“它自己好像有影响了，吃饱了之后，身体打弯的动作没有那么灵活了……” 陆离回了关译心一个了然的眼神。 感觉有点像是蛇类？ 吃饱了之后，同样细长条的身体能够明显看出粗了一圈。 如果是吞噬了体积比较大的食物，更是能够看到原本细长条的身体里，某一段直接鼓出来…… 只不过，这只小怪物吃多少东西身上也看不出来，就仿佛它的胃袋直接连着异次元一样。 但是，小怪物本身却在吃饱之后动作灵活度下降，甚至完全就不想继续动弹了。 小怪物还在一直不停的叫唤：“uaua——” 陆离站起身来，问了关译心一句：“你吃得怎么样，我带你去房间休息，之前应该都收拾好了，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随时联系我。” 毕竟度假村的其它工作人员已经全部被迫撤离了，这栋楼里目前就他们两个活人、若干个送餐机器人，以及一只吃撑了的小怪物。 从这种角度来看，陆离觉得这里目前还是很安全的。 关译心拎着小怪物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好，谢谢。” 陆离走在前面，帮关译心打开了门，等她走出来之后才松手将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然后道：“小怪物这一直念叨什么呢？” 从刚刚吃饱了到现在，这只小怪物大概是终于把嘴给腾出空了，嘀嘀咕咕吱吱唧唧的声音就没停下。 关译心面无表情的翻译道：“它一直迷迷糊糊地嚷嚷，妈妈不要丢掉我，感觉是吃饱了犯困然后在害怕。” 陆离听了，即使会眼晕，还是又飞快地瞄了这个小怪物一眼。 “怎么听起来像是因为身体弱所以被母体给抛弃了……” 当然，陆离这话只是略微一提。 关译心顿时就想到了小怪物那黑麻绳一样的身体往实木会议桌的桌面上一砸一个坑的场景，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微微的扭曲。 关译心幽幽道：“想想会议桌……你管这叫身体弱？” 陆离正好稍稍舒展肩膀，稍微拉伸了一下自己从肩膀到心口附近的前侧肌肉。 ——那地方之前被那小怪物给死命撞过一次，虽然陆离嘴上啥也没说，但是对于一个常年高强度锻炼、有丰富格斗经验的人来说，稳定的疼痛感可以明确的告诉他，自己这块肉伤到了什么程度。 大概是因为有肌肉保护，所以勉强没骨折……但是后边毛细血管大规模破裂导致的渗血和青青紫紫是必然不可避免了。 陆离脸上的表情顿时也有一瞬间的扭曲，不禁幽幽道：“你说的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有时候还是要考虑物种之间的差异的。” 陆离尽量客观的表示道：“相对脆弱的人体和这只小怪物原本的族群之间，因为物种不同的缘故，可能差距比较大。” “唔，就相似体型的生物的话，一个成年人全身大概有700到800块肌肉，男性拳击运动员的体脂大概能压到10左右。而一条蛇可以拥有到块的肌肉数量，它的体脂率如果到了10，那差不多就是重度肥胖需要减肥的水平了……” 关译心：“……所以蛇肉蛋白质含量非常高，口感又嫩又紧实又劲道。” 她不由得把吃饱了之后迷迷糊糊的小怪物拎到了面前仔细打量了两眼。 小怪物无缘无故的顿时又是一个哆嗦。 “除了体型是长条状之外，它其实长得和蛇不怎么像。”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它的身体看上去确实挺矫健的。” 陆离：“……是啊，这只小怪物它有爪爪。”说着，他还伸手指了一下。 关译心则是飞快地扫了一眼走廊里的情况。 之前那些昏迷倒地的医护人员都已经离开了，甚至连之前打翻摔碎的东西，都完全清理干净了。 至于相关检查科室的门则是全都紧紧地关着，整栋楼里有种极其沉寂空旷的安静，让人多少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关译心抿了抿嘴唇，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拎着小怪物走在了陆离身后。 随后，陆离带着关译心沿着走廊一路走，直接上了楼上一层：“酒店房间在这边。” 关译心略点了点头，“谢谢。” 片刻后，两人站在没有房卡的套房门前面面相觑。 关译心抬起头看向陆离：“你也没有钥匙啊？” 陆离：“咳……稍等，我去前台那边研究一下。” 本来度假村这边都安排好了，奈何中途出了小怪物这个变量，以至于，一切原本的准备瞬间变得仓促混乱起来。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嗯。” 陆离转身下楼去找房卡了，关译心则是站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 她现在也没心思看手机，只是打量着手里拎着的小怪物。 她刚刚晚饭其实并没有吃太多的东西，完全只是应付一样的填了填肚子。 在餐桌上的时候明明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她却诡异的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饱腹感，以及，还有一种吃得心满意足后理所当然的困倦和愉悦感…… 关译心微微拧了拧眉，仔细辨别了片刻之后，就能意识到，那应该是来自于小怪物的情绪。 她和小怪物之间的感官交互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小怪物能大概听懂陆离说话，应该也是因为受到了关译心这边思维影响的缘故。 只不过，小怪物的语音和人类语言的词汇并不共通，关译心和陆离聊天的时候，小怪物就经常跟不上节奏。 “uaua——”小怪物乖巧地叫了几声。 似乎不停的喊妈妈这件事本身，就给它带来了非常多的满足感。 关译心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它两下。 漆黑细密的鳞片一直都是冰冰凉凉的手感，感觉还挺神奇的。 小怪物吱吱唧唧：“uaua，困。” 关译心随便往套房的门上一靠，小声回了一句道：“等陆离拿钥匙——”过来，就可以休息。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上，套房门口插房卡的地方，便闪过一丝极其轻微的“噼啪”声。 关译心的身体不由得往后一仰。 门直接开了。 关译心愣了一下：“？？？” 想到刚刚那下轻微的动静，关译心默默地把门再次带上，然后又轻松推开。 瞬间了悟——果然，门卡那里已经废了。 想到小怪物之前散发出的冲击波差不多直接爆破了楼下的所有设备，毫无疑问，这个门禁也被小怪物刚刚给平推了。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紧张了一瞬。 她不动声色地默默往远离门口的方向后退了一步，假装门卡那里无事发生。 正巧这时，陆离也从楼下拿着房卡回来了。 关译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房卡往插槽里一塞，并没有验证通过时应该有的“滴”的一下提示音。 陆离纳闷了一下，“嗯？” 难道他刚刚在楼下前台那里找到的房卡拿错了？ 关译心天人交战了片刻，终于还是责任心占据了上风，小声道：“也记在小怪物账上……” 反正债多了不愁。 陆离瞬间恍然：“……” 他默不作声地推开门，朝着关译心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你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喊我，我就在隔壁那套房间。” 这下关译心是真的惊讶了一下，“你也住这边？” 陆离指了指自己身上，毕竟他是和关译心和小怪物都有过密切接触的人，淡定道：“一起隔离。” 关译心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沉默了。 旋即，关译心直接拎着小怪物进了套房。 “你喜欢睡在哪里？”关译心随口和小怪物问道。 小怪物那简单的大脑显然不足以回答这种不确定的问题，懵了一会儿之后，只是自顾自地叫唤了连声：“uaua。” 关译心琢磨了一下小怪物可能的喜好，几分钟后，她从套房里翻出来一个干净的玻璃烟灰缸、一个放着新鲜水果的藤编小篮子、一个接了清水的大盘子，还有一个冰箱里的保鲜盒——里面垫了冰袋的那种。 关译心把小怪物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它自己选。 小怪物琢磨了好半天，干脆身体力行地挨个试了一遍。 片刻后，这只小怪物把身体泡在清水盘子里玩了一圈，然后，直接打湿了藤编小篮子，半蜷缩着趴在里面睡着了。 看来，它喜欢有一定的潮湿湿润、但是又通风透气的藤编小篮子当窝。 想到这里，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却是猛然间凝固。 这不就是原身在贫民区的房子里、还有“巴别塔”邪教徒在旧教堂里一直试图营造的潮湿湿润的环境吗？ 第54章 小怪物的抽象画 套房内顿时一片无声的死寂。 错愕、震惊、恍悟、难以置信等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狠狠地冲击着关译心的大脑。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无法保持冷静，无数个荒谬的猜测，随着她脑海中依旧无比清晰的记忆一一倒放回去。 消失的原身、郑小希对自己特殊的关注、旧教堂里经历……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喧嚣的嗡鸣声响几乎震裂耳膜，无数个掺杂在一起的声音让关译心恍惚了片刻，逐渐化作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 ——这只小怪物的确来自于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 它是被自己从那个世界带回来的。 如果它在地球上导致任何异常的危险和灾难，她都难辞其咎…… 关译心重重地闭上眼睛。 霎时间，陆离之前遭遇的危机、还有那些昏迷到底的医护人员身影，全部清晰地印刻在了她的眼底。 恍惚间，那道走廊里似乎有无数生命消逝，无数的冤魂伸出只剩下骷髅骨节的利爪，挣扎着向她伸出了手…… 关译心漆黑的眼睫如同沾水的蝶翼，正在失控的微微发颤。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缓缓抽了口气，心跳失控的喘息渐渐停止，窗外激烈的海风似乎将所有混乱的声音全部驱散吞噬。 关译心睁开了那双瞳孔都在颤抖的眼睛，目光渐渐落在藤编篮子里那只睡得很熟的小怪物身上。 穿越回来时，她眼底闪烁的那道无比欣喜的光似乎暗了下去，却凝固成了一种更加坚决、也更加深沉的东西。 套房卧室暖黄色的灯光下，关译心的脸色却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额头的发丝里隐约渗着些发凉的冷汗，颤抖的瞳孔似乎笼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将所有的复杂心事尽数混淆淹没…… 半个多小时后，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关译心，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冷汗涔涔的样子了。 她身上裹着雪白的浴巾，甚至还有心思将另一个盘子的盘底浅浅撒了一层干净的清水，然后直接将小怪物蜷缩着的那个藤编篮子小窝放在了洒水的盘子上面。 零星细微的水流顺着藤编篮子之间细密对方缝隙主动往里蔓延，水体表面的张力让缝隙流动显得极为稳定。 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这个藤编篮子大概会在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这种湿润且舒适的状态。 小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明明刚刚还在有些不安的扭动着细长条的身体，但是这会儿，随着关译心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小怪物那蓬勃的睡意也再次涌了上来。 它舒服的窝在藤编篮子里，因为吃撑而无法整个盘起来的尾巴，正舒适的慢慢舒展开来。 关译心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了这个小怪物许久，她才终于转身，微微抿着唇，从早就准备好的衣柜里换了身完全可以出门的干净衣服。 · 隔壁套房里，陆离身上那件被他自己吐了不少血的外套终于被脱掉了，被随便地卷起来丢在了他身后多出来的另一把椅子上面。 陆离正坐在书桌前，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薄枪茧的手，此时却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频繁地敲敲打打。 “从形态上来观测，该生物身体细长、前后粗细一致，体表覆盖细密的微小鳞片，类似于蛇的形态……” “它的牙齿数量较多，排布细密，结构清晰……可参考部分进化程度较低的深海生物。” “……具有明确的自我意识，有一定的智商和判断能力，疑似处于幼体阶段，对关译心本人极其依赖。” “主动攻击性较强……目前判断，可以有目标的对电磁信号、通讯信号等造成显着影响……” “今日食量为……进食频率需要后续观察。” 陆离写报告的速度其实很快。 奈何报告里的内容需要反复斟酌，还时不时得删掉一整段重写。 所以，就算桌案前的人自始至终没有片刻歇息，电脑屏幕上的报告内容，却依旧进展缓慢。 “咚、咚、咚。” 套房外面突然传来了三下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陆离一愣，立刻站起身来。 就在他转身往门口走打算过去开门的时候，陆离还抬头飞快地瞥了眼套房里墙壁上那个挂钟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是11点47分了。 按照大部分高中生的生活节奏来看，这个时间点显然已经很晚了。 “咔哒”一声。 根本没有上锁的酒店房间门被陆离从里面拧开。 关译心神态从容地站在门口，身上齐整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去学校参加毕业生学姐面向下一届高三学弟学妹们的百日誓师大会励志演讲。 陆离朝着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意外，只是因为时间缘故，多多少少带了些许的惊讶神色。 毕竟，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附近能过来找他的人只能是关译心，或者是那只小怪物。 不过，小怪物应该不会敲门……？ “这么晚还没睡？”陆离温和的笑着，关切得问了一句。 关译心略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往里走，随口道：“嗯，想到了一些事情。” 陆离站在她身后，跟着走了过来，刻意没有把套房的门带上。 “是有太多心事，所以睡不着吗？” 陆离随口问了一句，便走到了冰箱前面，打开冰箱之后转头和关译心询问道：“喝点什么？果汁、可乐，还是来点水果或者冰淇淋？” 关译心这次却是摇了摇头，一只手抚在肚子上感受了一下，“什么也不想吃，我现在还是会有明显的饱腹感，那只小怪物今天可能吃得有点过多了。” “嗯？”陆离立刻道：“那下一顿少让它吃点。” 看来自己的报告还得继续修改…… 话虽如此，陆离还是从冰箱里拿了些零食饮料，随意的堆放在茶几那里，然后才走到后面的沙发旁边坐下。 他的视线随意地在关译心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出这小姑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那大概就是单纯的，因为心里压着事情，所以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但是关译心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实在是太镇定了，她真的不像是那种经不住事以至于大晚上找人聊天开导的性格…… 陆离还在想，关译在找自己是想要说什么，结果下一秒，关译心的话语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接把陆离整个人都震清醒了。 “其实，我在这边只失踪了七个小时，但是，在另一个地方，我一直经历了七天。” 对上陆离顿时震惊错愕的眼神，关译心平静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顿了顿，她还补上了下一句：“还有，如果我那七天的经历里，很多事件都和不能说的内容有关，那么，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对安全的接收到这些信息？” “七天？”陆离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我当时以为自己穿越了。” 陆离：“……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离主动提出了一个办法道：“模糊信息。” 关译心想了下，“就和之前我们说起来的时候一样，有任何关键词，都要避开，换个词语来描述？” 陆离摇了摇头：“不，比那个更直观一点。”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书桌那边，直接拿了两支笔和一摞a4打印纸。 这一摞纸的上面几页，已经被陆离勾勾画画地做了些笔记。 关译心完全是出于好奇地瞥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一堆用钢笔勾画的简笔抽象画。 而抽象画的内容，则是一只均匀地呈现出三视图视角的小怪物。 关译心看看那些简笔抽象画，总觉得隐隐有些眼熟，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和之前拍的几张小怪物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发现动作差不多都能找到对应的内容。 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陆离竟然还是个灵魂画手。 对于她这个能够看到小怪物模样的人来说，陆离用钢笔画的那些三视图虽然抽象，但是也称得上形象。 不过，对于根本没见过小怪物的人来说，她很怀疑，真的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陆离似乎从关译心的表情里，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脸淡定地表示道：“我是照着你你之前帮我拍的那几张照片画的，感觉怎么样？” 关译心委婉地表示道：“很有神韵。” 陆离丝毫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甚至故意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毕竟，我又不能直接拿着那些照片去请教生物和古生物方向的那些教授们，只能自己画了。” 关译心看着小怪物的三视图抽象画，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灵魂一问：“真的有哪位教授能对着一根长出牙的黑色充电线判断出这是什么生物吗？” 陆离把那几张a4纸拿了过来，随便搭在自己的腿上，悠然道：“千万不要低估人家教授们的专业程度。你看过古生物的化石吗？” “看科普视频的时候看到过。”关译心一愣，恍惚有了个猜测：“你画的好像是……小怪物骨骼的线？” 陆离“嗯”了一声，“那些研究古生物的教授们，对着几个化石都能对古生物的演变方向作出那么多的猜测。” 关译心：“你都说了是猜测了……” 陆离：“问题不大，猜错了我可以直接否掉，猜对了就顺着这个方向继续猜。” 反正只是关于小怪物生物形态部分的研究，至于更离奇、甚至称得上诡异的那部分，就算是做研究，陆离也不可能拿到明面上说。 话音一落，陆离递了关译心几张纸，随口道：“你直接在纸上把你觉得不能说的事件，列一下数字或者符号，用它们来指代对应的事件、经历，或者具体的生物、现象，都可以。” 对上关译心有些不解的眼神，陆离又放松地笑了一下，“你肯定知道秘密通讯这类东西，就是用约定好的符号，来加密想要交流的内容，达到彼此心知肚明，但是其他人看不懂的效果。唔，有的初中生写日记，都会加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密码进去。” 关译心点了点头，“知道。” 陆离笑道：“不过，这种事情用更专业一点的角度来说，其实是编码学，对应的，还有专门破译密码来获取信息的一个分支，叫做破译学。” 关译心懂了：“这种指代描述的方式，应该是最简单粗暴的编码了？” 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关于我父母他们当时遭遇的意外，最后那个幸存者，也是通过这类方式，将信息存入档案的？” 陆离点了点头，“是，编码在破译的过程中，肯定会存在一些偏差和误区，所以，我对当年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只是大致有一些猜测。” 他还进一步解释道：“让你来制定这部分编码，在破译的时候，难度会进一步降低，因为我们对你个人有着相对完整的行为分析。” 关译心点了点头，直接把a4纸平铺在了茶几上，然后弯下腰，现在上面写上了几个明确的日期和时间节点。 第一天上午10点，“地铁”、“蜘蛛怪物”、“警察”、“高级人工智能”、“监控摄像头”。 然后，关译心对着这些关键词，简要复述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我突然出现在了类似于地铁的交通工具上。 然后，9号车厢出现了“蜘蛛”怪物的袭击，它们穿透了地铁攻击乘客。 事故期间，地铁上的照明设备全部关闭，只留下了光线极其微弱的应急指示灯。 当地政府的武装力量很快便出现在事故现场对“蜘蛛”进行清剿处理。 事情解决后，无任何相关报道。 当天下午，我在学校宿舍遇到了出身贫民区的学姐，学姐对我过度关注，且故意诱导我去了黑市，原因不明。” 陆离很快抓住了这些话中最重要的一个核心信息，“……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完整的世界里？” 他继续说道：“你在那里并非黑户，而是有着明确的学生身份信息和人际关系，也就是说，那个世界里，存在另一个你。” 陆离若有所思：“是平行世界？之前的那些失踪者，谁也不曾遇到这种情况。” 关译心却否认道：“不，没有人际关系。” 陆离想到了关译心的孤儿身份，立刻道：“抱歉……” 关译心却摆了摆手，“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世界的我问题非常、非常大。” 陆离下意识道：“比如说？” 关译心指了指他手上的a4纸抽象画。 陆离的瞳孔瞬间一缩。 第55章 很高兴我们在熬夜方面达成共识 陆离捏了下自己手里的笔，立刻问道：“怎么说？” 关译心坦然道：“我发现，小怪物似乎格外喜欢潮湿、湿润的环境。” 顿了顿，关译心补充道：“就像是这样的雨天，它就很喜欢。” 说话间，她的视线望向了窗外。 度假村外面不远处便是海面。 今天的天气又格外阴沉，一眼望过去，海天微茫、黑潮涌动，深沉的夜色里回荡着海浪拍打岸边岩礁的声响。 陆离若有所思，“你昏迷前突然提到了‘海浪’和‘潮湿’两个关键词，是当时就有所察觉了？” 关译心按了下胸口，掌心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胸膛里心脏正常频率的跳动。 她略微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说道：“其实，我当时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我的心跳好像和海浪拍打沙滩岩石的动静同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只觉得，很怪异，仿佛身体也在失去控制，整个思维和意识都被拖入了那种极其缓慢的频率里。” “至于当时那个有些潮湿的环境，则是让我联想到了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有种熟悉的不好的预感。” 陆离立刻拧了下眉梢，“心跳同步，而不是呼吸同步？” 关译心点了点头，“对，我当时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率频率很不正常。” 陆离听了，什么也没说，直接点开手机掐了个秒表。 大概也就半分钟的时间之后，他告诉关译心道：“目前这片海域的海浪拍打礁石滩的频率大概是3到4秒一次，一分钟大概有将近20下左右。” 关译心不禁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短暂的怔愣之后，关译心失声喃喃道：“是小怪物的心率……” 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那个慢到离谱的心率很可能是小怪物的这件事，还是关译心自己告诉陆离的。 只不过，关译心当时只是身体本能隐隐有所察觉，她并没有立刻就将这个数字和海浪拍打礁石滩的频次联系到一起。 陆离低头就在自己那一摞a4纸上飞快的做笔记。 关译心好奇地瞥了一眼。 她本来是想看看陆离是怎么总结这一段信息的，结果，直接就被满屏幕的速记符号给晃晕了眼睛。 关译心甚至有种微妙的既视感。 那些细长的速记符号，恍惚就像是各种形态的小怪物在那里扭来扭去。” 陆离写完之后就抬起头。 对上了关译心此时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也不介意。 他还主动朝着关译心示意了一下，告诉她道：“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就是我们俩刚刚聊天的内容，再加上一点我自己的猜测，毕竟灵感这东西稍纵即逝，有时候，乍一眼联想到的东西，还是挺有分析价值的。” 关译心：“……我也联想到了一点东西。” 陆离立刻做出了一个伸手邀请的姿势，“你说？” 旋即，他还随便从茶几上的零食堆里挑拣出了两瓶矿泉水，一瓶先拧开盖子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关译心面前，也不管她想不想要，随后又拧开一瓶，直接自己拿起来抿了口水。 关译心幽幽道：“你肯定知道广播体操？见过体育老师办公室的墙上贴着的广播体操图解吗？你看你这一页速记符号，它像不像是一只小怪物在这里做中学生广播体操？” “噗！” 陆离猛地别过脸去，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咳咳咳”的用手背捂着嘴呛了好几声才喘息气平复下来。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速记符号，明明符号对应的内容还在脑子里盘旋，但是，十分魔幻的，他现在也觉得这些符号充满了小怪物在这里扭动的既视感了…… 陆离喃喃道：“好像还真有点火柴人——不对，应该叫火柴小怪物那意思，不过那小东西本来长得也挺像速记符号的……啧，你这个形容也太精神污染了。” 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结果，旁边关译心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变。 陆离的观察力是何等的敏锐细微，关译心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情绪变动，他都立刻捕捉到了，刹那间的惊异之间，已经在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这句话里，能够让关译心这么冷静的一个人勃然变色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他们俩都提了无数次的小怪物，或者是没啥意义的火柴人这种事情。 那么，关键词就只剩下一个了。 应该是“精神污染”！？ 正好，“精神污染”这个词语，不需要更多的理解，只是单纯的顾名思义，也能和他们心知肚明的很多“不能说”这件事对上…… 两个人再次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过这一次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陆离又“咳”了一声，重新把话题转了回去。 他接着关译心之前无故昏迷的事情说道：“海浪的频率和人呼吸的频率较为相近，所以，人在海边散步的时候，呼吸会受到影响而变得舒缓放松。” “至于心跳，这就是另一回事了。外界的声音和心脏共鸣并不会让人觉得放松，反而会引起心跳和心脏共振，进而引起神经系统共鸣，直接感受就是出现心脏不适的症状。” 略微停顿了一瞬之后，陆离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之前不舒服除了心脏共振之外，心率太低的问题明显更严重。” 要不然那些医护人员也不会万分紧急地要给关译心静脉注射阿托品针剂。 然后，针尖还没扎进去，就直接把关译心身上那只小怪物给刺激得发飙了……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陆离幽幽道：“说起来，你知道小怪物之前是藏在哪里吗？它好像就是在你身上的，但是你自己都毫无所觉。” 关译心握着笔在a4纸上轻轻的划出了一道痕迹。 “倒也不是全无察觉。”她喃喃说道。 陆离一愣，“嗯？” 关译心拿起a4纸冲着他示意了一下，笔尖点到了她之前列出来的“第六天”这个时间节点上。 陆离瞥过去一眼。 第六天后面，关译心只写了两个关键词，分别是“贫民区”和“潮湿湿润的环境”。 陆离心中一动，“你是在那个世界的第六天遇到了潮湿湿润的环境的？等等，要不还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头说起，我能接受得了。” 关译心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干脆将从自己突然出现在地下列车上出事，然后去了学校后，在宿舍里又遇到了一个有问题的学姐，没几天学姐直接被捕自己也被连累的挨了一通审讯，最后还遭遇了离谱的校园霸凌事件都纷纷打了个码清晰客观地描述了一遍。 陆离听完，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你这几天，过得是不是过于丰富多彩了点？”他小心翼翼地和关译心说道。 以至于，陆离突然就觉得，关译心回来之后直接被自己找上时表现得那么平静，除了她本身性格沉稳冷静的缘故之后，可能有很大一个原因在于，她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是过于刺激，到了后面，大概整个人都麻了。 人的精神的可承受阈值，本来就是要么直接崩溃，要么越来越高的。 对于刚刚回归的关译心来说，被警察找上门这点小事，可能都不算什么了…… 关译心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才到了第五天而已，事实上，从第六天开始的经历，更加的让人，无法形容。” 陆离的反应很干脆，“你尽管打码说。” 说话间，他动作麻利的把之前写满了速记符号的a4纸垫在了下面，准备在一张空白a4纸上写新的记录。 关译心同陆离简要描述了自己对原身的怀疑和不安，然后便是自己循着光脑里的个人信息，一路从学校前往贫民区，找到了原身在贫民区十八楼的住处的事情。 “事实上，就我观察到的，贫民区这边的监控摄像头数量要远远低于正常的街区。” 关译心微微皱眉说道：“其实这一部分我有些不太理解，那个世界里的高级人工智能非常发达，他们明明已经在城市街区的各个地方都安装了360度的监控摄像头，所有人几乎都活在人工智能的监视之下，为什么贫民区那边却直接就成了人工智能监控视线的死角。” 关译心还举了个例子说道，“如果像是在偏远或者人烟稀少的地方，监控摄像头的数量稀少，我还能理解，因为那里的摄像头可能一天也拍不到两个人，大部分都会成为空置的资源，但是，那个世界的城市中，人口高度密集，尤其是贫民区，非常的拥挤狭小……” “其实，如果是那种单纯的区分贫民区和富人区的操作，我还能理解，无非就是富人区有钱，可以自己雇佣警察、加强基础设施，贫民区则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但是，他们这个世界本身存在问题啊！我理解不了他们对贫民区的放任，那种——嗯，不太好说的危险根本无法被控制在贫民区的范围内。” 陆离明明并不了解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但是，仅从关译心的描述中，他却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于这方面，我倒是有点想法。” 陆离语气平静地告诉关译心道：“按照你的描述，那个世界的社会形态，其实是存在严重割裂的，结合着贫民区这边的情况，我倾向于，这里存在至少两个息息相关、又截然不同的社会生态系统。” 关译心不解地看向他。 陆离也停下了手中的笔，简要解释道：“你提到的曙光科技等大型垄断公司，其实担任了国家政府的权利和义务，在这种情况下存在的联邦政府，我更倾向于它是存在于‘公司’与‘公司’之间角力的谈判桌产物。” “至于你所说的贫民区，曾经显然也是‘公司’管理的一部分，只不过，那个世界的发展显然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关译心：“……我觉得那个世界的人活着就挺艰难的。不只是资源匮乏的问题，更严重的其实还是对所有人无差别的‘死神来了’进行时。” 陆离却否认她道：“不，这就是资源匮乏的问题。” 陆离笃定地说道：“如果资源丰富，‘死神来了’也是可以对抗的。” 关译心：“资源不足就放弃挣扎？” 陆离：“如果是在一个增量的时代里，很多人都不会太计较存量。唔，你可以把增量看做是能够一直上升的预期，存量则是人手中现有的资源。” 关译心点了点头。 陆离继续道：“而一旦增量不足，这个社会内的所有人就只能进行存量厮杀，所谓的公司垄断、阶级固化、贫民区，都是存量厮杀的产物。” “这种情况再下一步，就是这个社会生态里的基层组织崩盘——这里的基层组织你当做是贫民区就可以，但是偏偏权利是没有真空的。” “既然‘公司’选择对贫民区放手，那么，这个地方的基层组织、也就是贫民区内部失控之后，这里一定会产生一个代管。” 陆离顿了顿，选择举例说明道：“我不太清楚那个世界里都有什么新鲜的玩法，但是，用咱们这边的话来举例的话，乡贤、教会、黑社会，或者其它的一些东西，你选！” 关译心听到“教会”这两个字顿时心里一个激灵。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 虽然年满十八岁也算是成年了，也因为自身家庭经历的缘故，比大部分同龄人更加的独立，但是，对于陆离突然提到的这类权力结构、社会形态方面的认知，她并没有一个十分完整、清晰的概念。 她有些怔愣的地看着陆离，突然就觉得，他的形象似乎瞬间就不一样了。 几分钟之前，她对陆离的定义还是一个差点被她带回来的小怪物创死的受害者。 现在，陆离的形象，却一下子就变得如此高大，兼具聪明冷静、睿智卓识。 想想陆离之前给小怪物记账的事情，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有点担忧那小东西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怎么说？” 关译心苦笑道：“他们选择的是教会。” 陆离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 他随口说道：“宗教最初的起源就是，人类面对无法挣脱的苦难而选择的精神寄托，毕竟逃避可耻但有用，是？后来，随着社会阶段发展，宗教就成了剥削阶级的重要精神手段。” 顿了顿，陆离看着关译心继续追问道：“然后呢？你在贫民区里遇到了什么。” 关译心想了想，“说实话，他们那边的教会、或者说邪教，玩得确实挺花里胡哨的。” 陆离做出了倾听的姿态，从容道：“愿闻其详。” 关译心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要打码的内容有点多，你随时提醒我。” 陆离：“？？？” 我们不是在讨论那个世界的社会形态吗？为什么话锋一转就要开始进入“不能说”的部分了。 关译心简要总结道：“这就是一个关于邪教团伙在基层组织——贫民区以旧教堂为根据地、疯狂传教顺便搞人体实验、顺便还对‘公司’继承人等发起冲锋的十分戏剧性的故事了。” 陆离：“……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关译心点点头，“嗯，你慢慢冷静，我们可以慢慢聊。” 虽然说起来不吉利，但是，在意识到自己和小怪物之间的联系要更早也更深之后，再加上，之前昏迷那一场，让关译心顿时产生了自己这条小命岌岌可危的感觉。 所以，关译心今晚过来找陆离，就是打算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先告诉他。 反正把信息提供完之前，她是根本没打算睡觉的。 然后，关译心就愕然地看到陆离抓起电话三更半夜下了个工作指示：“把目前已知的‘失踪事件’相关人员全部隔离，不要询问他们任何信息，回头我挨个亲自谈。” 放下电话之后，陆离一双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关译心。 “妹妹，我冷静好了，你可以继续了。” 关译心也冷静地看着他，表示道：“……挺好的，很高兴我们在今晚熬夜通宵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陆离：“……” 虽然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对上关译心亮得惊人的眼睛，肝突然有点痛了。 第56章 硬派救援还是不多见的 从她在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第六天的经历开始，关译心的讲述就变得有些断断续续。 她需要不断地思考，哪些信息可能带有那个世界不可控的“污染”，并在讲述中，给这类信息层层打码之后，才能说给陆离听。 如果说第六天还是她一个人的探索和猜测，那么，到了第七天的经历，整个故事的画风便急转而下，开始朝着陆离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突飞猛进。 关译心向来坚定的语气里，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迟疑不决。 “……陆流泽在学生会那群人之间的地位相当突出，其他人未必有多信任他，但是，他们几乎不会在明面上反驳他。” 陆离突然打断了关译心的话语，敏锐道：“所以，那个陆流泽就是胁迫你进入旧教堂的罪魁祸首。” 关译心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总结道：“他们那群人，非常的高高在上，更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自以为是、固执己见，根本不把其他人的个人意志放在眼里。” 陆离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冲着关译心挑了下一侧的眉梢，冷不防来了一句道：“那个陆流泽，就是导致你第一次见到我之后，和我说了一句，‘实不相瞒，我这人好像对姓陆的有点过敏’的原因？” 关译心和他对视了一眼，眨了下眼睛，诚恳回答道：“那主要还是因为，你身边带了一群真枪实弹的工作人员。” 顿了顿，关译心语气微妙道：“单纯就威慑力来说，对我而言，当时的你可比身边只有一群作死富二代的陆流泽要强的多了……” 陆离不禁哑然，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地表示歉意道：“不好意思，当时吓到你了。” 关译心却也摇了摇头，认真道：“不用道歉，我明白的。” 她主动和陆离问了一句道：“你们会这么小心，是因为在以前类似的失踪事件里，有些刚刚回来的失踪事件受害者，本身在精神受到较大刺激的情况下，会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吗？” 这一次，陆离却迟疑了一瞬。 关译心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因为这个，是发生过更可怕的事情吗？” 陆离点了点头，“嗯。” 然后，他斟酌着词句告诉关译心道：“你应该也知道，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普通人，他们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就算精神失常，变成街坊邻居闲聊之间的武疯子，也顶多就是一通乱吼乱叫做背景音的乱拳扭打，碰见真有实战经验的人，只要不顾忌着不能完全伤到人，也就几秒钟的事情，还是很容易制服的……” 关译心瞬间懂了，“那些失踪者，有几率突然变成别的危险，对吗？” 陆离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诧异。 两人视线相对，瞬间从这一次的交谈中，隐晦地察觉到了一丝更加危险的存在。 陆离委婉地表示道：“不是所有失踪者都能找回来的。” 关译心却猛然间意识到了两人在这件事上存在的巨大认知偏差。 她本来以为，陆离是想要告诉她，有时候回来的是一只怪物。 并且，在关译心的概念里，那个怪物的根源应该是一个受害人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遭遇了“污染”，并且在回到地球之后，突然发生了“畸变”，完全以怪物的形态被陆离等人武力清除。 但是，从陆离现在的反应来看，“不是所有失踪者都能找回来的”这句话，完全还有另一个理解方式。 她怔愣了片刻之后，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低微的沙哑，“你们见到的另外一些没有找回来的受害者，是尸体的形态？” 陆离却再一次摇了摇头，“不，大部分甚至根本没有尸体，他们从这个世界上，直接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团空气，甚至查不出具体的死亡原因。” 一种难以描述的巨大的恐慌和惊惧，瞬间攫住了关译心的心神，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穿越进入另一个赛博朋克世界这件事，在陆离的描述中，首先被定义成为了一个个的“失踪事件”的一部分。 所以，陆离形容之前的那些受害者的时候，用的都是“失踪者”这个客观的描述，而非穿越者，或者其它什么东西。 关译心喃喃低语道：“在小怪物之前，你们并没有捕捉到任何类似的存在，对吗？但是，你们应该猜测到了会有一些奇诡的存在混在失踪者里面……” 所以陆离会在他自己亲眼看到小怪物之后，立刻把关译心带到了一间会议室里，物理隔绝其他人看到小怪物的视线。 所以他也立刻要求了其它工作人员在苏醒后全部撤离，只有他一个人和关译心留在这里，顺便连夜写关于小怪物的报告、画小怪物的三视图。 陆离自己可能还并不清楚“污染”和“畸变”的概念，但是，他本身就接触过大量的相关危险信息，内心对此应该隐隐有所推测，也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小怪物。 是她导致的小怪物这种来自于异世界的诡异生物从陆离口中的黑色虚影化作了实体…… 从这方面考虑的话，从概率上来讲，如果要出事，陆离绝对是最先倒霉的那一个…… 陆离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然后，一块拆开的巧克力就送到了关译心的唇边。 关译心下意识地张开嘴，把那块香浓的巧克力给咬住了。 巧克力丝滑的口感融化后会甜得有些发腻，敲碎的榛子仁则带有明显的颗粒感，盘旋在舌尖之上。 她的视线也终于再次缓缓聚焦，抬起头落在陆离那张依旧冷静、镇定的脸上。 她恍惚间发现陆离正认真地看着她，这人甚至还有心思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安慰她道：“吃点糖有助于缓解紧绷的情绪，让心情变得好些。” 说话间，陆离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促狭的意味，“那只小怪物吃的东西太多了，导致你今天晚饭吃得有点少，刚刚又一直高强度的思考，大脑消耗会很大，你可能需要补充糖分，先休息一下。” 陆离平静中略微带着一点笑意、却没有半点犹疑的声音，似乎瞬间穿透了关译心被无数高压信息塞满的大脑，也让她那根绷紧到了极致、似乎随时都会断裂的神经也缓缓松弛下来。 好半晌，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低声道：“谢谢。” 陆离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拍了拍她，继续给她递东西吃。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血液循环也会受到影响。 部分血液开始供给消化系统，导致大脑供血减少，甚至出现轻微缺氧以至于开始迷迷糊糊犯困的情况。 关译心倒是没困，不过，被陆离喂了一堆甜食后，大脑思维速度的下降，反而让她原本紧绷的情绪变得稍稍缓和下来。 然后，关译心就看到，陆离自己也开始和仓鼠一样的开始吃零食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陆离应该是完全没有蛀牙，以至于他特别嚣张的直接就“咔嚓”几口把水果硬糖和巧克力块嚼碎了咽下去，又喝了口水，这才开口道：“思考会让大脑消耗太多的糖分，所以你看他们那些搞科研的人桌子上，就没少过小零食。” 关译心随口应道：“那我没看过……” 陆离又弯起嘴角笑了笑，露出了几颗整齐的白生生的牙，冲着关译心眨了下眼睛，“下次带你去围观。” 关译心挑了下眉，也终于提起些兴致和陆离在这里打趣了：“下次？下次一定是？我懂的。” 陆离瞅着她，继续开玩笑道：“聪明的小孩子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每次都戳穿大人的漂亮话。” 关译心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意外的对答如流道：“会被恼羞成怒的大人揍，是吗？” 陆离矜持地“咳”了一声。 关译心也笑了笑，并没有继续接茬。 被陆离这么插科打诨地扯开话题之后，她原本无比糟糕的心情已经再次渐渐平复下来了。 对于关译心这种从小独立、自我的人来说，哪怕是在赛博朋克世界那个危机诡谲的旧教堂里，那些外界带来的不可测的危险和恐惧，都不会让她崩溃、失控。 强大的求生意志驱使下，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只会让她在极致的愤怒中变得越发冷静，并且产生无比强烈的报复欲。 反而是回到地球现实世界、回到自己的家乡，面对周围亲人朋友的关心照顾的时候，那种对未知不可预测的强烈不安，以及发自内心的强烈的负疚感，会更轻易的把人逼疯。 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污染”和“畸变”，就像是沉寂幽冥中死神漆黑的衣摆，未曾靠近时便如鬼影憧憧，发出骇异刺耳的杂音，时时刻刻敲在关译心那根敏感的神经上。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平静里甚至微微带着点笑，只是，一回忆起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便让她的眼神顷刻间彻骨地冷了下来。 “哦对了，我在穿越回来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捅了旧教堂那个邪教头子一刀。” 关译心自己若无其事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虽然那位恶毒学姐郑小希给关译心带来了挺大的心理阴影，但是不得不说，郑小希自始至终并没有变成怪物的形态，以至于，关译心捅她那一刀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负面情绪的。 对于任何有同理心的人来说，向同类、甚至哪怕是小动物下手，都是需要做好一些心理建设的。 关译心当时的动作虽然干脆利落，不过，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纠结的…… 换言之，她选择在这时候把这件事说出来，未尝没有从他人那里来获得认可的意思。 “咳咳咳咳！” 陆离一口水又差点呛到。 一瞬间的怔愣和错愕之后，陆离立刻转头看向了关译心，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珠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语气微妙地开口道：“妹妹，啊？” 关译心对此无动于衷，她面不改色地看着陆离，淡定自若地继续道：“我觉得我那算是正当防卫。” 陆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一时间心情却是极其复杂。 不能随便教坏小孩子的心情和自家孩子捅就捅了的想法在陆离的脑海中交织辉映，不过，考虑到那个世界本身的危机，陆离脑海中瞬间闪过的种种思绪，最后只剩下了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干得漂亮。” 这一下子反而是关译心愣住了，“啊……” 陆离全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又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一边继续给她递零食，一边随口询问道：“来详细和我讲讲关于旧教堂的那个，过于戏剧性的故事？比如说，你是怎么遇到了旧教堂的邪教头子的？” 这个问题刚好不用打码，关译心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因为那个邪教分子就是我同宿舍的恶毒学姐啊！” 陆离：“你之前才告诉我，她被抓了。” 关译心：“是的，然后我又在旧教堂里看到她了。” 随后，关译心略提了一句大学宿舍里遇到的“异色双瞳的学姐”引发的逮捕事件，进而又说到了自己对于“卖书等于贩毒”的猜测。 陆离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了，“应该是当地政府为了方便对相关信息进行控制，不过也是，那个世界都这么赛博朋克了，还看什么书啊，脑后插管、记忆灌输不应该是他们的基本功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猜的，但是——”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离，“我在学校里没听说过这种操作，估计是技术不到位！” 陆离若有所思：“也对，要是有这技术，还要什么学校，直接下载就完事了。”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然后先拿着a4纸勾勾画画了好几笔。 为了防止污染，她反复给旧教堂那段匪夷所思的奇诡经历打了好几层码，之后才时断时续地和陆离讲完了这段被作死的富二代裹挟着一起倒霉的糟心经历。 陆离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水果硬糖，一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了关译心，“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刚刚提到的导致‘警察局被断电’的突发自然灾害——” 关译心吐字清晰的复述道：“新闻报道里用的描述是中心城区突发超强局地性强对流天气雷暴。” 陆离“嗯”了一声，猜测道：“我个人倾向于，新闻里提到的这个导致断电的天气只是一个理由，实际上，当时‘警察局’里面遭遇了郑小希的越狱事件。” 关译心闻言却是微微一怔，“这样的话，郑小希出现在旧教堂，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陆离点点头，“所以，她在学校里的身份也是所谓的‘贫困生’呀，本来就有理由回去贫民区那边，从她入学算起，她在旧教堂里起码能经营一年多的时间？” “至于后来，旧教堂里会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不是因为邪教分子真就这么嚣张跋扈，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关译心怔了怔，“你觉得，郑小希在旧教堂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是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后的疯狂？” 陆离：“对，她身份暴露，又越狱，当地的‘警察局’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旧教堂估计也就是前后几天的时间而已。不想把旧教堂拱手让人的话，当然只能发挥这里最后的剩余价值。” “对了，你在回来之前，旧教堂的建筑出现了大规模的坍塌损坏对？” 关译心点头，“是。” 陆离瞅着她眨了下眼睛，“那就对了，在你身边还有好几个身份特殊、等待救援的富二代的情况下，那里的‘警察’应该不会采取重火力武器强行轰炸？” 关译心愣了愣，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所以，造成当时那场爆炸的根源，就只能来源于一早就驻扎在那里的邪教分子他们！？” 陆离面色平静：“我觉得是这样，毕竟，唔，那种把人质和犯罪分子一起人道毁灭的硬派救援还是不多见的。” 第57章 属实文盲的小怪物 关译心：“……好像是这样。” 陆离又轻轻地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顺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此时，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窗外夜凉如水，涛声依旧，细雨浓染着夜色，广袤无垠的海面上如同笼着一层捉摸不透的昏黑，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天际。 “还不困吗，妹妹？”陆离随口问道。 关译心表情平静：“还好？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就可以安心去睡了。” 陆离却几乎是立刻就敏锐地从这句平平无奇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压抑到了极致的不安感。 只不过，那丝恐惧和不安是如此的隐晦和内敛，令人几乎难以捉摸…… 虽然接触不久，但是陆离已经发现了，大部分时候，关译心的情绪并不那么外露。 陆离代入关译心的角度想了想，才终于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比起无法逃避的灾难本身，等待不幸降临的这个过程，那种发自内心的强烈的不安感和一切都会失控的无力感，似乎更加的令人烦躁。 关译心显然就陷入了这样的思维里，完全无法挣脱。 甚至于，在前路如迷雾般模糊茫然之时，面对着那种不可知的晦暗诡谲的未来，陆离自己都没办法在此时安慰她什么。 想到这里，饶是陆离都不由得看着关译心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瞬，关译心便冷不防转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陆离瞬间收起了那些复杂的思绪，甚至微微笑了下，并未提及这件事，而是继续了刚才话题，“不，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还没有说到，小怪物的来源。” 这一次，关译心却回答得相当干脆：“没有。” 陆离微微一怔，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关译心，重复道：“没有？” 关译心点点头，条理清晰地回答道：“对，我不知道那个小怪物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也不知道它的物种和具体来源。” 顿了顿，关译心微微蹙眉道：“其实，也不能排除它一早就出现在了原身的身上这种可能，但是，这件事根本无从验证。” 陆离迅速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线索就是，小怪物喜欢潮湿湿润的环境。” “对，”关译心说话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苦笑道：“然而，不管是原身，还是邪教团伙占据的旧教堂里面，都提供了极其相似的环境。” 关于小怪物来源的相关线索到此为止，关译心的思路也不可避免的就此陷入了僵局。 她摇摇头，这才不确定地继续道：“考虑到那种相似的潮湿环境，我猜测过原身本身就和邪教团伙有关，但是单纯从郑小希面对我时有些奇怪的态度里，没法彻底确认这一点。” “我也猜测过，只是小怪物和那种特殊的潮湿环境有关，不管是原身还是旧教堂里的邪教徒，他们只是都抱有相同的目的，试图给小怪物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并借此获得什么。但是，这个猜测就单纯的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可以佐证。” 陆离想了想，也给出了一个思路道：“这么说的话，其实原身和旧教堂弄出来的那种潮湿湿润的环境，也未必就和这只小怪物有关。” 关译心的反应也快，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便立刻反应过来：“嗯？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试图豢养不同的怪物吗？” 陆离点了点头，“每个养小动物的人家里的装饰、玩具、宠物口粮都是相似的，但是，他们所养的小动物，是不是同类都未可知。” 关译心苦笑道：“那关于小怪物的可能性可就更多了。” 陆离对此却表现得心态极其平和，“至少那只小怪物现在还是听话的，不是吗？你不要因为它太过焦虑，反正它吃的又不多。” 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我刚刚瞥见你电脑屏幕上的那份报告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陆离：“咳，关译心小朋友，不要仗着自己的眼神好就把自己不小心看到的东西随随便便当着人家本人说出来，你在心里戳穿就行了，好吗？” 话虽如此，陆离脸上却是表情淡定，丝毫不为所动。 旋即，他直接冲着关译心问道：“想想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情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没有了？” 陆离顿时朝着她做了个往外摆手的动作，“那行，你快去睡觉，再磨蹭一会儿，等下天就要亮了。” 关译心一边往这间套房的外面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道：“你呢？” 陆离跟在她身后送她，一贯平静淡定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懒洋洋的意味，“我？继续熬夜写报告呗。” 关译心：“噢！” 人都走到走廊里了，她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等等？” 陆离低头认真看向她：“妹妹，怎么说？” 关译心眼神略带纠结：“就是，我在原身那个位于贫民区的家里，不是翻到了一个纸质的笔记本吗？” 陆离：“对，那个世界的标准违禁品，你刚刚告诉我了。” 下一秒，关译心语气平静地扔出来了一个炸弹，直接把陆离淡定的情绪给炸了个天翻地覆。 “我把那个笔记本上记载的东西全都背下来了，嘶，说起来，那个笔记本上的东西，我根本看不明白，感觉也充斥着大量的编码和代号。” 陆离有些愕然地看着关译心，难以置信道：“你把那东西背下来了？！” 关译心微微颔首，“对，我当时已经被那个世界的‘警察局’盯上了，不敢直接留下这种违禁品，唯一靠谱的储存条件就只剩下我自己的大脑了。” 陆离：“……可以的。” 关译心：“我等下就把它默写下来给你，不过，你小心一点，这种乱七八糟看不懂的手写笔记本，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立满了各种fg的危险道具。” 陆离本来想说，妹妹你倒也不用如此好心的和我一起熬夜加班的，但是想想那个世界里“唯一”一份纸制品记录文件，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末了，他只能是顺手又拍了拍关译心的肩膀，轻叹道：“我懂，我肯定不会直接看的，你压力也别太大，该休息休息。” 毕竟他们俩还得在这里安心隔离好一段时间呢…… · 套房里面就有现成的办公设备。 关译心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去翻出纸笔来做记录，而是先走到卧室里面，看了看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藤编篮子。 小怪物正四仰八叉地趴在里面呼呼大睡，那一根上下粗细均匀一致的细长条身体愣是被它给扭成了奇形怪状的麻花。 似乎是察觉到了关译心的气息，就在她走过来的一瞬间，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怪物，竟然又摇头摆尾地晃了晃身子，迷迷糊糊地发出了吱吱唧唧的两声。 “uaua……” 喊完这两声之后，它还唧了一下嘴巴，微微露出了里面好几排细密锋利的牙齿，在卧室床头昏黄的灯光下映射出一种柔和到诡异的光。 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似乎，她刚刚在隔壁吃零食的事情，也共感到了这只小怪物的身上。 看着这只熟睡的小怪物，关译心的心情尤其复杂。 她坐在床头，静静地盯了一会儿藤编篮子之后，终于默默起身，去洗手间洗漱，顺便重新刷了个牙…… 凌晨四点，只剩下两个人和一只小怪物的度假村主楼里，大部分楼体的内部都是漆黑一片，唯独紧挨着的两间套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了整整一夜。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一轮一轮地转动下去，均匀的轻微“咔哒”声在静寂中传来，和笔尖在a4打印纸上“刷刷”划过的细微动静混合在一起，扣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窗外夜色渐去，天光乍破。 海天交接的海平线被晨辉晕染，雨后明亮的湛蓝晴空映得海面都透出一抹鲜亮的色泽。 关译心整齐的笔迹于灯光下渐渐显出清晰。 许久，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困倦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略显僵硬的身体。 之前睡在藤编篮子里的小怪物不知何时已经自己醒过来了。 之前一直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地默写原身那个日记本内容的关译心，压根就没注意到这只小东西是怎么在醒来之后，从卧室的床头柜上，一路无声无息地窜到了书桌上。 等到关译心看到它的时候，细长条的小怪物已经露出自己的爪爪，稳稳当当地扒在书桌的边缘侧面、她手臂外侧的位置，正好奇地瞅着关译心随手放在桌面上、还没盖上笔帽的签字笔探头探脑。 关译心打了个呵欠，然后随后把挂在桌子边缘上的小怪物拎了起来。 小怪物高兴地蹭了蹭关译心在写字时不小心沾上一点油墨的手指，然后熟练地把自己的尾巴卷到了关译心的手腕上，“uaua——” 关译心完全是突发奇想，一只手直接把桌面上的笔记本拿了起来，然后和正缠绕在自己另一只手手腕上的小怪物问道：“这上面的字你认识吗？” 小怪物的的叫声里透出一丝茫然：“吱唧？” 这是什么？ “两个世界的文字大部分都是一样的啊……”关译心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她干脆又抽出一张a4纸，在上面写了从0到9的十个阿拉伯数字。 ——为了方便和小怪物交流，关译心把数字斜的非常大，几乎占满了整张a4纸。 关译心拿着那张纸，再次和小怪物询问道：“认识这个吗？” 小怪物依旧不明所以，开始迷茫地叫唤：“uaua？” 不过，在小怪物看到了a4纸上放大了之后长得很像自己的“1”和“7”之后，立刻熟稔地蹭了上去，“吱吱唧唧！” aa……我…… 我……长长…… 小怪物的意识里充满了愉快，清楚地向关译心传达了这样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关译心：“……” 看着小怪物这属实文盲的反应，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只小怪物虽然有自我意识，但是别说认识阿拉伯数字了，它其实根本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只不过，这只小怪物之前说的全都是“妈”、“饭”、“饿”这种单独一个字就能表明整句话意思的内容，所以，才让关译心忽略了它的实际情况。 现在回想起来，关译心才顿时清晰地意识到，这只小怪物每次说话，其实都是一两个字一两个字的往外蹦。 它唯一说过的长一点的句子，是它之前气愤地骂陆离的时候。 原因还是，陆离先把“它是野生的”这个问句给说出来了，小怪物只是单纯的在模仿而已。 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那种骂人都只会反弹的小学生，想想还有点可怜。 思索了片刻之后，关译心终究还是忍不住抓过了小怪物，开始念叨：“这是1，不是象形文字的你。” 只有尾巴搭在a4纸上的小怪物眼冒金星：“唧！” 关译心清了清嗓子，恨不得把自己凹成播音腔，字正腔圆地重复道：“1。” 小怪物迷茫地甩了甩尾巴，尾巴尖细密的鳞片上都已经蹭上了不少油墨，“吱唧？” 半个小时之后。 觉得自己恍惚是一个复读机的关译心困得又打了个呵欠，她微微眯起眼睛，却依旧不死心地盯着小怪物。 小怪物乖巧懂事地试图把自己往桌子下面缩。 片刻后，困得不行的关译心选择暂时放弃挣扎。 她拎起小怪物转身进了洗手间。 迷茫又可怜的小怪物顿时松了口气，被吓得有些僵直的尾巴尖重新灵活地勾到妈妈手腕上了。 关译心把自己手上、还有小怪物尾巴上不小心沾染的油墨全部洗干净，然后，轻巧地把小怪物放回了藤编篮子里。 海面上灿烂的阳光顺着窗户进来，瞬间把整个卧室都涂上了一层明亮的光晕。 关译心动作麻利的单手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拉起来，果断地无视了窗外绚丽的海景和阳光。 旋即，她轻轻地拍了下小怪物正好奇地从藤编篮子里探出头来的脑袋，自己也直接后仰，往卧室柔软的大床上一躺。 关译心：“晚安！” 小怪物：“吱唧！” 早上九点整。 隔壁另一间套房里，同样熬夜写了一晚上报告的陆离才躺床上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便猛然间被手机的震动声所惊醒。 ——那是一通来自于当地警察局局长宋斌民的视频电话。 陆离表情麻木地捂着眼睛坐起身来，然后按下接通键。 “宋局？” 宋斌民脸上顶着一双堪比大熊猫的黑眼圈，表情却是严肃且冷静的。 “心心怎么样，她还好吗？” 无比担忧和关切地问完这句以后，看到陆离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宋局不禁多解释了一句道：“我特意等到九点上班之后的时间才打给你的。” 陆离的声音沙哑而诚恳：“……我谢谢您。” 第58章 关一一？长条还挺形象的 这语气听着可不是要谢谢我的意思。 宋斌民默默地在心中腹诽。 看到陆离那苍白脸色的一瞬间，宋斌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毕竟警察局里忙通宵然后回去休息的情况也十分常见。 但是，吵都吵醒了，又能怎么样呢？ 想着关译心遇到的事情，他一个中老年都担心发愁得辗转反侧了一整宿根本睡不着，还能放他陆离回去继续睡觉不成？ 宋局毕竟也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当即心平气和地无视了陆离脸上那无比郁闷的表情，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半点也不觉得理亏的和陆离抱怨，甚至还反过来开始挑刺道：“心心昨天好不容易找回来了，结果你们这边就让打一个不到30秒的视频，还让人盯着我，差点不让我接……你们说是工作要求，那行，我能理解，也能配合，但是，你们这些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起码应该把孩子的情况告诉家长一下啊！” 陆离盯着宋斌民，脸上是被吵醒后恨不得杀人的郁闷，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平静的，只是略微上扬了一点语调反问道：“昨天晚上关译心不是已经给你打电话了？” 宋斌民再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焦虑：“她就说了和你在海边的度假村这里！” 昨天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宋局就直接开始坐立不安，担心地心惊肉跳。 就陆离这个身份，和陆离单独待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好事咋的？ 偏偏他还不能把这话在关译心面前说出来。 ——毕竟陆离负责的事情一向特殊，想要解释他的身份，就免不了要提到很多隐秘且危险的东西。 事实上，就连作为当地警察局一把手的宋斌民自己，对那些极其特殊的任务，也只是在完成各种协助工作的时候，略微有所猜测，其实从未真正的亲身接触了解过，更遑论是直接参与涉猎了。 昨天挂断电话之后，满腹担心的宋斌民便忍不住开始和陆离旁敲侧击，反复周旋。 结果，陆离这家伙虽然年纪轻轻的，打官腔说套话却比谁都熟练。 从不谅解那些担忧的家长，对宋斌民的很多消息，倒不至于已读不回，但他全程都在模棱两可的敷衍，就差没干脆发两个句号或者省略号，表示他已阅了！ 气得宋斌民默默在心里骂了陆离一晚上，还得顾虑着他这边的工作不好直接打电话询问，只能抓心挠肝地搁那儿干着急。 昨天一整晚，宋斌民一边担心关译心，一边又忍不住地反复想起关译心的父母当年突然罹难的噩耗，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不安当中。 见陆离不主动说话，宋斌民却是忍不住地继续念叨。 “心心是她父母唯一留下的孩子，之前，我连她父母死亡的真相都瞒着她，就是不想让这个孩子也走上这条路。” 听到这里，陆离终于扯了扯嘴角，“所以，在关译心到了高中以后，宋局你恨不得天天拉上她们班的班主任一起给这孩子洗脑，就希望她大学以后去学个历史或者文学什么的，以后毕业了考你们家附近文化馆的公务员？” 宋斌民这个计划打算可谓是由来已久。 就算是面对关译心的时候，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在这方面的想法，还曾经反复和关译心提起过这方面的畅想和建议。 他也丝毫不意外陆离连他和关译心班主任之间私下里沟通过的事情都知道这件事。 宋斌民甚至当场在这通电话里又表态了一遍道：“是！做父母长辈的就希望孩子能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心心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和我亲闺女也没啥区别，她自己才多大年纪，小孩子能懂多少？高考志愿这种事情，作为她身边的长辈，肯定要帮她好好参详。” 别说是陆离他们这种更加隐秘且危险的工作了，真要说起来，宋斌民甚至连警察这行都不停的给关译心泼冷水，生怕这孩子脑子一热大学就报个警校什么的。 “参详？”陆离突然注意到了宋斌民话语中的这个关键词，不由得有些玩味地挑了下眉。 宋斌民立刻道：“不然呢？心心那孩子从小就有主见，最后肯定还是要她自己做决定的，哎，要不是心心自己不愿意，其实我当初还挺想让这孩子去学学艺术什么的，也挺好的……” 这样一看就能确定她以后的人生方向和那些危险不搭边了。 奈何关译心高中时的文化课成绩一直很好，宋斌民总不能因为自己心里那点隐隐的担忧就对关译心的人生插手。 更别说，他要是早上敢把这话说出口，一直和他沟通交流比较多、也很关心照顾关译心的高中班主任，当天上午就能亲自持刀打上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找他拼命…… 陆离眨了下难免酸痛的眼睛，语气微妙的拉长调子“噢”了一声。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宋斌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陆离这是在微妙什么。 ——看你在我这里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分析得理直气壮斗志高昂的，结果，原来你根本做不了关译心的主啊？ 宋斌民顿时忍不住有些悻悻道：“一个成熟的家长本来就应该充分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长辈可以在旁边引导、劝解、告诉孩子这个选择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但是不能贸然的越过孩子本身的意愿去为她做决定，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不管是心心还是宋子尧，两个孩子我都是这么教的。” 陆离迟疑了片刻：“……宋局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或者到了更年期的中老年男人也都这样？ 这都忍不住抓着他一个只养过狗的单身人士开始反复念叨养孩子的问题了。 顿了顿，陆离直接开口提醒道：“人只有在不自信的时候，才会需要通过反复强调以及获取外界肯定的方式，来坚定自己。” 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宋斌民刚刚这种反复强调的行为，往往意味着，他其实是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 原本还只是有些絮叨的宋局闻言顿时脸色一僵，他没有接陆离的后半句话茬，而是直接怒道：“我压力大——我可不压力大！整天配合你们的工作我压力能不大吗？！” “你们天天到底要干什么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动不动就顶着警察的身份行动，等人出事去世了以后往警察队伍里一塞就说是烈士！行，你们从事的都是重要保密工作，我可以理解，我也能接受。” 陆离张了张口想要解释。 奈何宋斌民几句话连珠炮似的轰了过来，中间根本没个停顿的。 宋斌民：“当年心心的父母就死得不明不白，连个说法都没有，你们工作特殊，我可以不问。” “但是心心可是他们俩唯一的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连大学都还没上呢！当初父母就因为这种事情牺牲了，唯一的一个孩子不该受到好好的保护吗？你们怎么又出现了？人家孩子老老实实去给爹妈扫个墓，转头你就跟我说，人现在不许回家了，需要隔离？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就能牵扯到心心的身上！？” 陆离再次张嘴想要说话：“我——” 愤怒的宋局却依旧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宋斌民的语气有些发沉：“等回头心心想起来追问我这件事了，你别指望我整天想办法编故事给你们瞒着掖着，你们自己想办法解释去！” “啪”的一下。 下一秒，陆离这边的视频电话直接被愤怒的宋局给挂断了。 陆离对着黑了屏的手机露出了一点苦笑。 宋斌民和关译心的父母当年就是同窗好友，工作后更是过命的交情。 在那夫妻俩牺牲之后，他也是真的把关译心当成自己女儿照顾。 以至于，在骤然得知关译心失踪，意识到她可能会面临不可测的危险之后，宋斌民虽然不至于方寸大乱，但是心里的确是压着一股邪火，偏偏又不能在关译心面前流露丝毫。 最后，被陆离不小心戳中了一下痛处之后，愣是突然恼羞成怒，所有的火气全都冲着陆离这边发泄出来了。 过了许久，陆离终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当年的事情，是真的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啊……” 但凡知道真相的人，一个不差的全都在陵园里躺着呢…… 另一边，怒气冲冲地挂断和陆离的视频电话之后，宋斌民便自知失言。 特意从学校里请了两天假回来一趟、打算帮妹妹一起研究报高考志愿的宋子尧仗着自己腿长，直接吊儿郎当地靠坐在了自己亲爹的办公桌的台面上。 电话才一挂断，看着自己亲爹难看的脸色还有皱得恨不得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宋子尧便在旁边凉凉地安慰道：“没事，反正隔着电话呢，那位陆离又不能顺着网线冲过来找你不自在。” 他单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那个姓陆的之前肯定和我妹正面接触过，按照他们的条例规定，我妹隔离多久，他就得陪着隔离多久对？哎呦，那他岂不是起码一周半个月的都出不来，没机会当面找你，惹你生气了？” 宋子尧略微挑起眉梢说话时，是一种非常轻描淡写、又慢慢悠悠的语气，欠得简直让人恨不得想要用鞋底子直接呼他那张俊脸上。 宋斌民表情惨不忍睹、万分嫌弃的一巴掌将这个看着就不顺眼的倒霉儿子从自己办公桌上给抽了下去，“胡说八道！你妹妹说不定明天就没事了！你才隔离半个月呢！” 看着宋子尧站地上依旧歪歪斜斜、没个正经的模样，宋斌民顿时恼火地训斥道：“多大的人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宋子尧当即挺直了腰板站直了身子，衬衣下面隐约露出一截凌厉漂亮的腹肌线条顿时没入带着金属卡扣的腰带里，无比敷衍地答应道：“好好好、行行行，爸，别骂了别骂了，请问，现在我能给妹妹打电话或者发消息了不？” “可以——不！不行！” 宋局凭借着自己搞了几十年警察刑侦工作的敏锐触觉，刹那间联想到一件事。 ——既然陆离昨晚连夜都在写报告，那关译心说不定被他盘问到了几点，肯定也没能好好休息。 面对陆离和关译心，宋斌民直接把心偏到了极致，完全是双重标准地叮嘱自己儿子道：“你等中午、不，你等下午以后，再给你妹妹打电话，或者先发个消息问问，别手机铃声把她吵醒了。” 宋子尧双手插裤兜，随便一点头，“行，那我先回家了，回头我再和妹妹联系，爸，晚上见！” 宋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 中午一点多钟，睡到自然醒的关译心打了个呵欠，从床上坐起来。 她刚要掀开被子，却直接摸到了一手冰冰凉凉的光滑鳞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藤编篮子里爬到了床上的小怪物，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不过，关译心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怪物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趴着。 等关译心醒了，它才立刻无比熟练地又把自己缠绕在关译心的手腕上了，发出了一声高兴的叫声，“uaua……” “早——”关译心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换了个词语，“下午好。” 小怪物已经够傻了，别再教坏了变得更迷糊…… 小怪物竖起脑袋立刻回应道：“吱唧！” 关译心拎着小怪物一起洗漱过后，打开套房门，就看到之前的送餐机器人已经等在楼道里，脑袋上的屏幕上直接就是现成的点餐菜谱。 正巧这时，住在隔壁套房的陆离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笑着打招呼道：“醒了？正好赶上午饭的时间，看看想吃点什么。” 关译心微微垂了下眼眸。 隔壁刚刚没有门锁锁芯转动的声音，陆离应该是早就醒了，并且没关门。 是巧合，还是在特意等她这边的动静？ 关译心的脑海中略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却什么也没说。 她看着屏幕，伸手在上面随便点了两下自己喜欢的菜肴，然后便转头告诉陆离道：“唔……小怪物好像还不饿，它现在似乎完全没有要吃东西的想法。” 陆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己也简单点了个午饭。 送餐机器人收到指令后很快离开。 陆离则是站在原地随口和关译心闲聊，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关译心手腕上的小怪物，便立刻收回视线，笑道：“给这小东西起了个名字没？也不好天天管它叫小怪物小怪物的。” 关译心先瞅了眼小怪物，然后才点了点头道：“嗯，起了，就叫关一一！” 陆离顿时恍然，“哦，长条啊，还挺形象的。” 关译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离：“？” 略微停顿了一瞬之后，关译心平静地解释道：“是一心一意后半截的一一。” 陆离：“咳！” 小怪物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当场就要冲上去咬死他。 第59章 有权有势有什么用呢？ 孩子是个弱智 霎时间，只见一道黑影突地从关译心手腕上飞了出去。 关译心一声惊呼：“啊！？” 小怪物关一一怪如其名，一根长条直接就朝着陆离的脸上冲过去了，大有今天不咬死他也要让他毁容的架势。 陆离上一秒还在说笑闲聊，下一秒已经脸色遽然一变，瞬间动作无比利落地后退了好几步。 小怪物还在不依不饶地往陆离身上扑，不过，它的身体还漂在半空中，后面的关译心已经欺身而上，突然伸手抓住了小怪物的身体中间。 “哎呦！”关译心抓住小怪物之后，立刻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小怪物和陆离之间的视线。 这只小怪物气得在被关译心抓在手里之后，还在不停地吱哇乱叫。 吵得关译心简直没办法。 陆离站在关译心背后，反而还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这只关一一又骂我什么呢？” 关译心嘴角一抽，“它在复读你说过它的话。” 毕竟真要骂人的话，说实话，这只小怪物根本词汇量不够。 它现在连话还只是零星一两个字的往外蹦，幼儿园小班的孩子说话都比它利索。 仗着有关译心阻止，陆离根本不憷这只小怪物的，完全是优哉游哉地站在她背后。 他还挑了挑眉，深深地不解道：“其实我没骂它啊，这小东西怎么对我误解这么深？” 关译心想了想：“毕竟这里就我们两个人？除了我之外，它也只能讨厌你了。” 知道关译心是在打趣自己，陆离也不介意，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下，感慨道：“……真有道理。” 顿了顿，他倒是给出了一个猜测道：“不过，我倒是隐约有个想法。” 关译心立刻好奇地转过身去，“怎么说？” 她虽然和小怪物之间有共感，但是，小怪物连话都说不清楚，关译心自然也就弄不明白，这只小怪物对陆离的敌意究竟来自于何处。 毕竟这只小怪物的大脑回路目前还处于非常简单的状态。 在它的世界里，似乎就只区分了“关译心”和“其他”。 并且，所有的“其他”类别里都是可以攻击的对象。 再往下细分的话，顶多就是勉强还可以把“其他”这一类，继续分出来一个“能吃”和“不能吃”的选项。 陆离显然是属于“其他”且“能吃”、并且还格外不招小怪物待见这个类别里的。 陆离眨了下眼睛，“有没有一种可能，它讨厌我是因为，之前它释放冲击波的时候，其他人全都倒了，只有我还清醒着，而这只小怪物当时就很想冲过来继续对我下手。所以，它现在的攻击行为，其实只是还在延续之前的行动？” 想想小怪物那单线条的脑回路，关译心顿时沉默了。 不过，想了想之后，关译心又道：“昨天晚饭的时候，它完全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是因为，在进食的时候，没有心思捕猎吗？” 陆离摊了摊手，“那我觉得，这么一想还是很合理的。” 等他说完，关译心已经把手里拎着的小怪物举了起来。 小怪物面对关译心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完全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还在不停的话唠：“吱吱唧唧！” 陆离听不懂小怪物的外星语，单纯好奇道：“它又说什么了？” 这一次，关译心没有先回答陆离，而是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有些奇妙地看了他一眼。 陆离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询问道：“我有哪里不对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飞快道：“你先稍等一下。” 旋即，陆离就听到关译心拎着小怪物，对小怪物语重心长道：“关一一，他昨天没想吃了我，也没想攻击我身上的脖颈要害。” 陆离闻言，不禁有些诧异道：“它对我这么大的敌意，还真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这只小怪物对关译心的在意程度。 是单纯的处于幼崽期的小怪物对“母亲”这个形象本能的亲近，就像是雏鸟情节一样？ 还是说，小怪物的存在本身，就必须依赖于关译心的存在，它根本无法脱离关译心，以至于它对关译心的保护是完全可以等同于生存本能的…… 陆离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关译心意识到这个小怪物的存在之前，它在自己的眼中还只是一片黑色的虚影。 是在关译心注意到它之后，小怪物的形象才在地球这个世界里突然变得清晰、并且有了明确的可以被人观测到的特征的。 小怪物似乎在态度激烈地反驳什么：“吱吱唧唧！吱唧！aa！” 关译心耐心地继续解释道：“他不是敌人，也不是食物！” 陆离：“……” 原来真的有一只小怪物在物理意义上把他当成了一盘菜啊！ 不得不说，这个感受还挺神奇的。 陆离正心情复杂呢，结果下一瞬，他突然就听到关译心无比坚定地再次反驳小怪物道：“不可以，不行！” 关译心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强调道：“关一一！看在你昨天吃的那些东西都是他提供的份上，你也应该对人家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陆离突然就有些好奇了，这只小怪物能怎么尊重自己。 然后，他就听到关译心语重心长地告诉这只小怪物道：“比如说，不要整天想着冲上去创死人家！” 陆离：“…………”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瞬间感觉自己一条小命全都系在了度假村大厨的手艺上面。 见那只小怪物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的叫了几声，态度似乎终于也没刚刚那么坚持了，陆离还笑着和关译心打趣了一句道：“这还真是最起码的尊重了，把生命健康放在了首位上。” 关译心则是费尽心思说服了小怪物，有些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道：“它终于认可了你不是食物、而是美食供应商的身份。” 陆离欣然笑道：“那我还是很荣幸的。” 关译心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道：“还有一件事——。” 陆离立刻颔首示意：“你说？” “你最近有时间吗？能不能帮我教教它说话？”关译心有些迟疑地和陆离询问道：“我今天早上教它数数的时候，它连一二三四都念不清。” 你还教它数数！？ 这是陆离的第一反应，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根本不曾说出口。 更何况，陆离的心思反应是何等之快。 关译心这边才一出口，他便迅速反应过来，“啊……你教它数数的时候，它说不清楚，但是，骂我的时候，复读我的话，竟然能复述下来的吗？” 关译心缓缓点了点头。 她在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其实也是颇为一言难尽。 出乎关译心意料的是，陆离却是立刻答应了下来：“可以啊！” 关译心多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陆离笑了笑：“最近都挺有时间的，闲着也是闲着嘛！” 说着，陆离还直接拿出了手机，开始给人发消息。 他主动解释道：“我让人送几本教材过来好了，你觉得，这只小怪……咳，关一一是需要幼儿园大班或者小班的教材，还是一两岁小朋友的那种益智图书，识字卡片什么的？” 实在不行，弄点养狗的教材也可以。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陆离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当着关译心的面说出口。 毕竟，他现在可以确定小怪物对关译心的依赖程度了，但是，却还无法完全确认关译心对这只小怪物的态度。 或者说，关译心的自我意识，会不会也在她和小怪物之间存在的这种共感的过程中受到更深层次的影响…… 关译心直接就被陆离这两句话给问懵了。 “我、我不知道……” 她心情极其复杂且微妙地看着讨论起幼儿教育依旧十分认真的陆离，纠结了一会儿，似是不明白他怎么可以什么事情都这么熟练和理所当然。 然后，关译心才终于开口，先把自己了解的小怪物的脑子状态讲了讲，然后才无比诚恳地请教道：“它现在就这个程度，你觉得呢？” 陆离：“……要不你先等我几分钟，我去请教个教育专家，然后再告诉你。” 关译心替关一一感到受宠若惊，立刻答应下来：“好的，谢谢，麻烦你了。” 陆离也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站在原地就直接一个电话打出去了。 ——他也不认识什么教育专家，得先问问认识这方面渠道的人。 很快，稍微打听了一圈的陆离，便拿到了一个靠谱的教育专家的手机号。 陆离信誓旦旦的表示道：“是圈子里一个十分靠谱的儿童教育专家。” 关译心在旁边拎着小怪物点了点头，“好，谢谢。” 毕竟这个问题实在是完全超出两个人的业务能力范围了。 在这期间，陆离还直接招呼着关译心一起，带上那只安静下来的小怪物关一一，又走到了昨天的那间会议室里。 毕竟这里的圆形会议桌够大够宽敞，还有足够的电脑设备，吃饭聊天，甚至在大屏幕上放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打发时间都方便。 陆离在昨天的座位上坐下来之后，还直接给自己的手机开了免提，方便关译心在旁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通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几分钟后，等陆离内容详实且毫无偏差地转述了一遍关译心对小怪物的评价之后，电话那边的教育专家似乎陷入了沉思。 陆离一开始还没有催促，而是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不过，见这位教育专家一直迟疑着不吭声，陆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差不多就这么个情况了，您怎么看？” 儿童教育专家：“请问，这个孩子是多大了？” 陆离看向关译心。 关译心立刻摇了摇头。 这问题怕是没人能回答得了，除非能把小怪物抓取实验室里验骨龄，然而就算是这样，还不能确保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的小怪物的骨龄和地球实验室的监测数据能在一个维度上呢！ 陆离见状，也就迟疑着回答道：“唔，不太好说，目前是会说一些简单的字，可以复述别人讲过的一些句子。” “孩子已经会说话了啊……” 儿童教育专家的语气多少有点沉重。 大概是顾虑着陆离这边的身份也不一般，这位儿童教育专家最后劝他的时候，语气十分的委婉，“那个，陆先生，你们要不要考虑，带孩子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个孩子的发育程度？” 陆离：“……啊这。” 关译心已经隐隐约约有点意识到这里面好像出来点什么误会了。 儿童教育专家已经把最艰难的一部分说出来了，也没见陆离突然不肯接受地挂了电话，或者在电话里暴起愤怒的反驳，便以为他已经接受孩子可能是个弱智的事实了，后面的话再说起来，也就顺畅多了。 儿童教育专家：“一些儿童是会出现智力发育迟缓的症状的，这个原因也是有很多种的，啊，有的是天生的遗传因素，或者基因出现问题；也可能是妊娠期或者围产期的不良因素；等孩子出生之后，比如两岁之内，因为营养不良啊，或者一些婴幼儿疾病什么的，都可能导致类似的情况发生的……” 陆离：“……” 关译心：“……” 小怪物：“吱吱唧唧？” 它根本听不懂电话里那个陌生人都在念叨啥，迷茫地一整条都趴在了关译心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儿童教育专家似乎从陆离无言以对的沉默中读到了很多的心酸，语气都不由得放得更加妥帖缓和。 他悉心安慰着劝说道：“如果孩子有这方面的困扰，还是要及早去医院，不要讳疾忌医，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很多孩子是可以取得良好的治疗效果的。” 说完，儿童教育专家深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哎，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有权有势又有什么用呢？ 生了个孩子是个弱智…… 不过他们这种人家，就算孩子是个弱智，也不用担心以后就是了，又不是养不起。 顿了顿，见陆离这边迟迟没有做声，儿童教育专家便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断线后的盲音，关译心和陆离顿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场面一时间极为尴尬。 现在，他们俩都可以确定了。 那位儿童教育专家把小怪物当弱智了！ 难怪那位专家一开始言语间那么小心翼翼的，原来人家是生怕一句话就不小心刺激到弱智关一一的家长。 陆离抹了把脸，强行粉饰太平道：“我觉得这个教育专家不行，我回头再联系一下，换一个问问，对了，要不还是先让他们把幼儿园的教材拿一整套过来……” 关译心幽幽道：“我倒是觉得，它一直想咬你，好像是有点道理的。” 陆离：“……那我觉得，对食物供应商还是要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的。” 就在这时，陆离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看到是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宋斌民时，陆离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毕竟经历过早上那一通电话之后，陆离还以为宋斌民短时间内不会再联系自己了呢！ 不过，陆离还是很快按下通话键，“喂？宋局，是要问关译心的情况吗？” 坐在会议桌对面正在忧愁地看着小怪物玩耍的关译心闻声顿时抬起头来。 结果下一瞬，宋斌民第一句话却是沉声说道：“有居民区出事了，市局这边中午刚刚接到了一个物业的报警电话，说是在小区的一户房子里发现了一具形态十分可怖的尸体。” 关译心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就变了。 陆离朝着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了起来，声音冷静地问道：“怎么说？” 宋斌民：“我已经让人立刻封锁了现场，连同整个小区一起封了。” 宋局的声音有些压抑的发沉，“现在舆论形势非常严峻，小区里死人这件事，在内部的业主之间已经传开了。但是，我不可能就因为一个还不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的‘普通’案件，就强行限制整个小区里的住户出行，目前业主们抗议的声音非常大。” 顿了顿，宋局继续说道：“还有更糟糕的情况是，在物业报警发现尸体之前，不能排除已经有接触过这具尸体的住户，从小区里出去了……” 第60章 被废弃的实验记录册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正处于隔离状态的关译心和陆离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只有不明所以的小怪物关一一见关译心的手指顿住了，顿时“呲溜”一下顺着她的手腕爬到了胳膊上，然后纵身一跃，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关译心的肩膀上。 见妈妈没有把自己拎下来，小怪物关一一立刻得寸进尺。 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尾巴尖围着关译心的脖颈轻轻地勾了半圈，然后竖起身子探出头来，继续冲着陆离那边张牙舞爪。 “吱吱唧唧！” 宋局敏感道：“你那边是什么怪音？” 陆离这会儿根本顾不上那只小怪物了。 他连看都没看小怪物一眼，便在短暂的沉默后，立刻打起精神，理清思路，对着电话直接和宋局交代了一番。 “没什么，可能是海风！宋局，你那边立刻排查那个小区的住户情况，首先是死者，然后是可能和他有过接触、并且今天上午有出门的人。” “尸体放在原地不要动，我这边马上安排人去处理！” 宋局那边简单的应了两声，接连几道指令很快发了下去。 随后，宋局甚至没有再开口询问关译心的情况，而是直接和陆离问道：“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你自己多久能出来，现场那边需要你、或者你们指派一个靠谱的人过来主持工作。” 陆离实话实说道：“出于安全考虑，本来预计是要隔离最少半个月的。” 宋局完全是下意识的反驳道：“不行，这个时间太长了！” “像是这种特殊的现场，必须你们的人亲自去看！我手底下搞刑侦的刑警也好、痕迹检验技术处也罢，你让他们给你调查活人犯案的证据可以，这种很可能不是人的案件他们只会被七零八碎、乱七八糟的证据给带沟里去！” 陆离露出了一点苦笑，“——不过现在看来，估计等实验室那边的完整检验报告出来，就要根据报告的结果酌情修改隔离时间了。” 顿了顿，陆离不忘叮嘱道：“不要让你们局里的法医去碰那些尸体，一些常规防护根本不管用的。” 宋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沉声说道：“我知道，我也不想自己手底下的人突然真就见了鬼。” 宋局说完正事就要挂电话。 反而是陆离这边，突然插了一句话道：“还有，宋局，关译心这边你暂时可以放心，昨天的初步体检结果，小姑娘的身体状况十分健康。” 他并没有提及昨晚那诡异的低于每分钟20下的心跳，还有抢救过程中，所有工作人员连同陆离自己都差点被发飙的小怪物给扬了这件事情。 电话那边的宋局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的声音依旧沉重，语气里却隐约缓和了些，“那就好，她没事，你也没事，你还能早点出来主持工作。” 这边刚挂断电话，陆离便又朝着关译心比划了一个稍等的手势。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时间里，他飞快地对着关译心说了一句道：“关一一的事情，暂时不要往外说，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再看到它。” 关译心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出言询问的意思。 起码在陆离忙完这一茬之前，关译心根本就不打算要开口说话。 得到关译心的同意之后，陆离这边的电话也已经接通了。 接下来是十几分钟时间里，关译心就安静地看着陆离没有半刻停息的反复打电话、下命令，询问现场的情况，看照片或者各种情况汇报，然后逐一安排部署各种工作事项。 人没在现场的反应确实要滞后一步。 关译心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想到。 不过，从刚刚的电话里听起来，宋叔叔好像又知道的不是那么多…… 起码，远不如陆离这边了解的情况清楚。 说实话，关译心已经有些搞不明白他们这边的具体情况了…… 又过了一会儿，会议室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儿歌音乐声。 关译心直接起身，低声和陆离说了一句：“我去拿，你先忙着。” 陆离点点头，在和人打电话安排工作的间隙里飞快地说了一句道：“谢谢。” 因为今天的小怪物没有明显的进食欲望，刚刚关译心和陆离点午饭的时候，都很简单。 走廊里只有一只送餐机器人，正闪烁着等待中的指示灯停在走廊里。 关译心顺手在机器人的触摸屏上点了一下，让它在原地继续等候。 毕竟送餐机器人走动的动静还是有点明显的，想着陆离那边电话还没结束，关译心干脆没让它进来，而是自己动手把碗碟菜盘端过去，轻轻放在了里面的会议桌上。 陆离抬头，又无声地冲着关译心做了个口型，点头示意道：“谢谢。” 关译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自己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坐下，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则是伸到了衣领那里，直接把架在上面的小怪物给拎了下来。 小怪物刚要开口，那只毒蛇一样的三角形锥子脸便被关译心轻轻地捏了一下。 关译心伸出手指，在唇边轻轻地摇了摇，“嘘。” 小怪物明显能够通过共感领会到关译心想要表达的意思。 它顿时迷惑地闭上了嘴，原本的吱吱唧唧声都咽了下去，并且，除了不发出吱哇乱叫的声音之外，小家伙连身体都老老实实地趴在了会议桌上面，后半截身体还不小心滚到了昨天它自己砸出来的那个凹陷的坑里。 关译心：“……” 就，还挺丑萌丑萌的。 关译心在这边安静地吃饭，时不时还和小怪物示意一下，要不要来一点。 小怪物见状，顿时配合地长大了那张比脑袋还大的嘴。 以后家里不用担心剩饭的事情了…… 关译心瞅着不饿的时候依旧给啥吃啥的小怪物，好奇地轻轻按了按它依旧没有半点变形的肚子，默默想到。 至于桌子对面的陆离那边，筷子则是一直没动。 期间，发现尸体的现场那边好像还出了一点新的意外。 陆离皱着眉头，对电话那边问道：“不是已经说过了，不要让市警察局的法医碰尸体吗！？” 关译心不由得好奇地听了一耳朵。 不过那边的声音似乎极为嘈杂，有些听不清楚，只能听到陆离这边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有种慢条斯理的冷静，但是态度却十分强硬：“碰都碰了，说什么都晚了，你就算现在直接把那个法医的手给我剁下来了，你也得把法医和尸体一起给我送过来！” 等陆离“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关译心这边的一顿午饭也差不多都吃完了。 陆离一抬头，就看到关译心正慢悠悠地嚼着什么东西，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突然就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道：“我说的法医是活的，尸体是受害者的那一具。” 关译心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嗯，我保证我没怀疑你刚刚说的尸体是法医的。” 陆离：“……” 这对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至此，陆离那边的电话和消息终于暂时消停了一会儿，不过，桌上的饭菜也都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陆离看了一眼，眉毛都没皱一下，什么也没说，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他的动作很快，有种风卷残云之势，但并非狼吞虎咽。 关译心只看到盘子里的饭菜以光速消失，有种开了倍速的神奇视觉效果。 不过，比起昨天晚餐的时候，两人闲聊了几句的悠然，今天陆离这顿饭，其实颇有点应付着完成任务的架势。 旁边的小怪物也在瞅着陆离的动作，突然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了两声。 妈妈，他……抢吃的…… 关译心：“……” 完了，越来越觉得小怪物的智商可能真有点问题了。 她默默地把小怪物的身体转了个方向，不让它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离了。 对面的陆离放下筷子之后，直接站起身来，动作麻利地连关译心面前的盘子一起摞起来收拾好了，直接端起来一趟交给了会议室外面的送餐机器人。 关译心愣是没找到帮忙的机会。 小怪物从关译心的手腕里探出头来，看到空盘子被端走立刻急了，“aa——吱唧！” aa——饭——！ 关译心：“……” 陆离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关译心正把小怪物拎起来强调道：“以后的盘子，都不许吃！” 他略挑了下眉，神色间已经丝毫看不出来之前忙碌时的肃正和雷厉风行，笑着问道：“又怎么了？” 关译心单手托腮，无奈地幽声道：“你收拾盘子，他觉得你是抢走了食物。” 陆离听了差点又被呛到，“啊？” 他想了想，眼神里有种神采飞扬之感，笑着打趣道：“真的是需要食谱足够广泛，才能产生这种误会了。不过也好，说明关一一什么都吃，一定很好养活。” 关译心嘴角一抽，“餐桌上和牛松露鱼子酱龙虾也是一顿，海边礁石滩啃石头也是一顿，真就物理意义上的非常好养活了，是？” 陆离一怔，旋即轻笑道：“那还是不至于让孩子去啃石头的。” 正在这时，陆离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便立刻把摆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开始全神贯注地审阅里面的文件。 几分钟后，陆离直接把这份文件打出来，然后将这一叠a4纸整理好，交到了关译心的手上。 他似乎长长的舒了口气，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轻松，“实验室从昨晚到现在，连夜出的检验报告。” 关译心的心中微微一动，“昨天抽的我的那几管血的检验结果？” 陆离点了点头，“是，目前实验室那边的结论是，确定你的血样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和之前受到的影响的人并不一样。” 说到“受到影响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陆离显然含混了一下，并不愿意多谈。 但是关译心却隐隐有种预料，他指的应该就是，自己父母当年出事时候的情况。 虽然后来的时候，当初那些亲历者已经全部罹难了，但是，或许他们的血样结果，检测出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陆离也适时的开口说道：“其实，如果没有这只关一一的话，实验室的结论出来，我们的隔离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从关译心身上冒出来的小怪物关一一就这么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它的存在，根本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陆离，就算实验室的检验结果没问题，关译心本身依旧有问题。 只不过，这种特殊之处，凭借他们现在的科技水平和检验手段，甚至根本无从发现。 关译心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对于陆离提出隔离要求，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排斥。 不过，关译心不禁默默地看了小怪物一眼。 她自己的血样还是正常的，那么，这只明显是和她关系密切的小怪物，到底是藏在了哪里？ 难不成，还真就是物理意义上并不牵扯、只有存在意识上的关联？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拎起来小怪物近距离仔细瞅了两眼。 小怪物像是根光泽细腻的黑色麻绳一样摇摆了一下并不对称的长条形身体，“吱吱唧唧！” “uaua！” 它还试图把自己的上半身竖起来去蹭关译心的脸颊！ 不过被关译心手里的a4纸给隔开了。 关译心低头看了一眼纸面上的实验报告，上面并没有直接写她的名字，只是在样本来源上面，标注了一个g002的编号代码。 关译心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编号的模式，她不久前才见过。 关译心直接冲着陆离伸手：“笔！” 陆离虽然不明所以，却立刻把自己身上的签字笔递出去了，见关译心神色微变，不由得关切问道：“怎么了？” 关译心接过笔，直接把手里的检验报告反过来，在背面默写了一串符号出来。 “s002xg1-（se）-del。” 不过，关译心并没有将这行符号直接交给陆离。 毕竟谁也不确定来自于赛博朋克世界原身的日记本上，会不会存在污染的可能。 关译心手里的笔尖顿了顿，索性又直接换了一张纸，然后，把上面符号上的数字和字母，全部替换成了下一位数字，默写下来， “t003xh2-hf（tf）-ef。” 随后，关译心才将第二张纸递给了陆离，并告诉他道：“这是我从昨天告诉你的那个日记本上抄写下来的一串数字，这上面的t003和你刚刚给我的实验报告上的g002——” 陆离看了一眼关译心的提供的第二张纸，直接就嘴角一抽，“妹妹，你这打码打得实在是太薄了，在专业人士面前，就和没打一样啊……” 关译心闻言，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 不过下一秒，陆离却立刻安慰她道：“不过没事，这串代码就算被我看见了，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嗯？”关译心不解，微微睁大了眼睛。 陆离详细地解释道：“实验报告上的g002其实是实验室内部最简单也比较通用的编码方式，g002代表你，g001则是你父亲，分别用了姓氏的首字母，后面数字则是代表着次代。” “至于你刚刚写的这一条，这种字符后移加密的算法，完全属于是基础中基础了，别说是搞密码学方面的专家了，这东西甚至是搞编程学c++里面的教材常用例子。” 关译心：“……” 说话间，陆离已经把原来那行数字又转换了回去，然后写了出来。 看了一眼那行字母加数字的编码之后，陆离迅速反应过来：“咦，这是实验室进行项目编号的经典写法。” 他直接朝着关译心招了招手，“来！” 旋即，陆离直接将那行编码拆解开告诉关译心道：“s002xg1——这个应该代表着实验体属于子代， s002是s系第二代的样本，g1是g系第一代的样本。” “中间的（se）应该代表着实验方向相关的东西，但是这部分都是简写，目前猜不出来。” “至于最后面的del——”陆离的声音微一停顿，微妙道：“其实就是delete的缩写，键盘上的删除键上就是这三个字母，它应该是意味着，这个实验项目，被取消、清除、或者停止了。” 听到这里时，无数的喧杂声如同狂啸的海浪，一下下拍击在关译心的脑海中，掀起了阵阵滔天的波澜。 由于太过震惊，关译心的耳膜似乎都有一瞬的嗡鸣。 不过，所有骇然的情绪最后落在她脸上，缓缓显露出来的，只有一瞬间的恍悟。 关译心抬起头和陆离对视了一眼，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所以，那不是原身的日记本，而是一本被废弃的实验记录册！？” 第61章 小怪物是……实验产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猛然间发现，之前自己面临的许多疑点，似乎都暂时有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 原身在贫民区房间里古怪的潮湿湿润环境，还有旧教堂里同样古怪的潮湿湿润环境，很可能只是某种诡异且危险的实验环境要求…… “他们实验环境就这么粗糙的吗……” 关译心不由得心中暗道。 看到关译心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微妙，陆离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关译心点了点头，忍不住吐槽道：“旧教堂里的一群邪教徒，突然变成了用人体做怪物实验的疯子，这个转变，我感觉也挺怪异和突兀的。” 说完这句，关译心又道：“对了，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拿那个实验记录册！” 话音未落，关译心便已经急匆匆的从会议室跑了出去。 刚刚正趴在桌子上自己玩的小怪物关一一，是在发现关译心的身影已经从会议室里消失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的。 那个黑漆漆的三角形脑袋顿时一愣，然后发出了一阵焦躁的“吱吱唧唧”的声音。 下一瞬，它直接盯上了还在会议室里的陆离。 陆离：“……” 陆离的心里顿时就是一突，有种被凶狠的怪物盯上的危机感。 关译心不在场的时候，这个小怪物就是个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陆离毫不犹豫地后退了两步，不等小怪物反应过来朝着他飞扑过去，便已经毫不犹豫地跟着关译心出了会议室的门。 小怪物顿时也急了，“刷”的一下从会议桌上飞扑出去，一个闪现已经冲到了陆离身后。 陆离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后有东西袭来的冷风，但他根本连头都不回的，反而更加快了跑步时的速度。 以至于，关译心稍一听到后面的动静，不由得停下脚步时，便愕然地看到，陆离从自己身边朝前冲了过去，在他身后的，还有一道细长的黑影。 不过，在看到关译心的身影之后，小怪物迅速改变了方向，放弃了跑在前面的陆离，而是飞速朝着关译心冲了过去。 关译心：“！！！” 陆离：“小心！” 他说话间，还不忘伸手拉了关译心一把。 然而就算是这样，后退的动作也算是稍稍卸去了一些冲劲儿，小怪物依旧“啪叽”一下落在了关译心的身上，顺便还差点把她给撞飞出去。 关译心往后趔趄了两步，又被躲闪及时的陆离伸手扶了一把，这才单手扶墙站稳身体，“你们两个，在跑酷吗？”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陆离，然后又把小怪物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 小怪物顿时语速飞快的一阵吱哇乱叫，吵得人简直有些头晕。 陆离飞快地解释道：“你刚一出去，关一一就盯上我了，然后开始发疯似的找你。” 关译心：“……你是不是忘了，我和关一一之间存在共感。它刚刚分明是对你好奇，追过来之后看到我了，才突然改了主意飞扑到了我身上。” 陆离顿时好奇得看过来一眼，先问了一句：“你们两个之间的共感，隔多远会失效？” “不知道。”关译心摇了摇头：“从来没试过。” 陆离直接提议道：“要不要等下测试一下？” 关译心：“可以，不过这次得提前和关一一商量好，不然就是刚刚的场景重现了？” 随后，陆离才好奇的问道：“那关一一刚刚盯上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译心：“它只是好奇，唔，大概就和一个小孩子，对什么都很好奇一样的心态。” 陆离沉默了一瞬，他对自己那源自本能的危机感还是很信任的，不禁继续道：“有没有可能，也和一个小孩子，对一颗糖果、一块蛋糕的好奇心一样？” 换言之，关一一绝对有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 关译心沉默了：“……” 以小怪物之前连陶瓷盘子咬住都不松嘴的秉性来看，陆离的担忧，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见关译心沉默，陆离立刻喃喃道：“完了……我真猜对了……” 关一一刚刚是真的在冲着他见猎心喜想要张嘴。 关译心默默地把小怪物往自己手腕上一绕，把它伪装成一个画风十分浮夸的蛇形手环，然后直接把手也揣进了衣兜里。 然后，她才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把我之前默写好的那个实验记录册拿给你。” 提到正事，陆离也稍稍正色起来，和关译心确认道：“就是你从原身在贫民区的住处找到的那本。” 关译心点了点头，“嗯。” 两人带着一只小怪物一起走到了房间里，关译心把书桌上那一摞a4纸整理了一下，然后，内容向下，翻扣着交给了陆离。 “上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各种数字和符号，实验记录册的扉页上就是我刚刚写给你的那一条编码，后面的实验记录里面，也存在少量相同的简写字符。” 顿了顿，关译心皱着眉提醒道：“毕竟是来自于那个世界的东西，我总觉得，这东西的风险还是挺大的。” 受陆流泽和冯慎思之前说过的那些话的影响，关译心对他们口中完全没有固定传播途径、似乎存在本身就可能继续造成扩散的“污染”一事，始终抱有极大的戒备心理。 之前在旧教堂的时候，一直到旧教堂因爆炸而出现墙体断裂和塌陷，关译心自己身上都没有出现那种明显的“畸变”痕迹。 可是，因为小怪物的存在，关译心便始终没办法彻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不曾被污染、 同样的，因为两个世界本身存在巨大的差异，陆离之前提到的实验室的检验结果，让关译心稍稍安心的同时，依旧无法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然后彻底地把这件事给放下。 相较之下，陆离对于不可言说的“污染”一事，虽然也表现出了小心谨慎的态度，但却始终没有关译心这种步步惊心的程度。 陆离挑了下眉，“我倒是觉得还好。” 关译心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陆离想了想，索性道：“一个最直白的例子，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健健康康，意识清醒。而另一个或许也曾去过那个世界的失踪者，现在正以一具十分诡异的尸体的状态，被运送到这里。” 关译心心中一震，微微睁大了眼睛。 陆离看着她，继续说道：“虽然这位死者所在小区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排查清楚，但是，我们姑且认为，那里是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异状的，除了死者本身的尸体之外。” 说这话的时候，陆离还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关译心衣兜的方向。 一只浑身乌漆嘛黑的关一一正从兜里迷迷糊糊地探出头来。 陆离挑眉道：“不说别的，昨天关一一自己闹出来的动静，可比昨天那个小区里出现的动静要大的多？” 关译心：“……” 她其实并没有被说服，但是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然后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道：“小区那边最大的动静，应该就是发现了尸体……” 陆离点头，“对，还有一件事，昨晚被人发布到暗网上那个机械改造人相关的视频画面——” 关译心猛然间反应过来，“那也是一具尸体！” 陆离点了点头，“其实我怀疑，宋局他们接到报警的那个小区里的死者尸体，可能和暗网上那个机械改造人的尸体，存在某种相似性。” 关译心不由得抿了下嘴唇。 暗网上发布的的机械改造人尸体相关视频并未打码。 那个体表溃烂模糊、血腥狰狞的尸体画面，其他人不知道，关译心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它和旧教堂那些被污染后出现畸变的贫民区受害者尸体，完全都是相似的状态。 ——“污染”的程度超过了临界值之后，人体开始出现“畸变”的症状，瞬间将一具原本鲜活的身体，扭曲成溃烂消融的血水和肉泥…… 陆离这才继续说道：“按照你之前叙述的情况，你接触到这个实验记录册的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唔，起码两天——算上回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时间，两三天的时间有了？” 因为牵扯到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的缘故，具体的时间差其实已经不太能说得清楚了，关译心也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差不多！” “所以，”陆离笑着轻轻晃了晃手里那一打关译心手写的a4纸实验记录，“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我倾向于这东西没什么问题。” 话已至此，关译心和陆离对视了片刻，然后，默不作声地把正探出头四处张望地小怪物又一把给按回了衣兜里。 妈妈的衣兜很暖和，尤其是夏天的衣服相对单薄，隔着一层布料就是关译心本人的皮肤，小怪物显然并不介意待在里面。 它甚至呆呆地认为妈妈这是在和它玩耍，自己便十分配合的一会儿探头，一会儿缩了进去。 陆离倒是瞬间便从这个微小的动作里，察觉到了关译心的疑虑。 整件事情里最大的困惑，终究还是落在了这只来源不明的小怪物身上。 拿到那份手稿实验记录册之后，两人很快便从关译心的房间里，又回到了会议室那边。 陆离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说了觉得没事，就真敢直接自己上手接触。 他坐在会议桌后面就开始专心地翻阅这份实验记录册，还拿着根笔，时不时地誊抄下来一部分。 关译心好奇地看了看。 陆离见状，也不介意，甚至主动把自己誊写的部分直接拿给了坐在旁边的关译心。 陆离打码的厚度显然不是关译心这种初学者能立刻领会到的，不过，有原稿做比对，关译心慢慢琢磨了一会儿，也就大概意识到了一部分。 关译心盯了一会儿，“唔，你是打算把这个拿给别人看？” 陆离：“嗯，先修改了一部分，已经发给实验室那边了，他们那边都是专业人员，对于实验记录这种东西，就算每个实验室的习惯不一样，说不定也能察觉到什么。” 正说话间，陆离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关译心瞥见，来电显示上是“樊鹤戎”三个字。 陆离手上写字的动作没停，他直接挑了下眉，“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用另一只手按了下绿色的通话键，“喂，我在，怎么这么快？”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语气十分不客气，平平声音还算平稳，却隐隐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暴躁感觉，“你刚刚发过来的那串编码是什么东西？” 陆离惊奇地反问道：“我要是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又何必还问你呢？” 樊鹤戎一脸晦气地在电话里说道：“前面是实验体的来源编号，中间的代表实验方式。开头的英文字母，你自己现在去网上买个词典，然后仔细翻找一边，看着像谁就是谁了。”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下意识道：“开头的字母——ne基因？”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显然听到了这边关译心的话语，直接没好气地接上道：“最常见的肯定是基因，如果这是生物实验的记录册的话，那八成就是你说的这个了，不过，呵，你们提供的线索，那就难说了！” 关译心特别小声地和陆离问道：“这人攻击性好强啊……” 陆离也冲着关译心使眼色，伸手捂住了手机的麦克风收音孔，然后同样小声地告诉她道：“通宵加班的人都这样，要么持续爆发要么一点就炸，我们要对他们包容一些。” 关译心：“……这两个有啥区别吗？” 陆离眨眼睛，“爆炸发作的对象不一样。” 樊鹤戎哼了一声之后，还在继续道：“除了基因之外，常见的开头的单词，还有阉割、地理、几何、肉冻，剩下的自己翻词典去，别什么事都找实验室！” 说完，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关译心举一反三，“后面的se，也是和实验方向有关？” 顿了顿，她继续是立刻就猜测道：“sea——应该是海洋？” 再下一瞬，关译心直接把小怪物从自己兜里薅了出来，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小怪物是……实验产物？” 第62章 食物链顶端？ 关译心一眼不眨地盯着小怪物。 小怪物顿时“吱唧”一声，兴奋得摇头摆尾，试图把自己抻直了去和关译心贴贴。 关译心攥住小怪物，想想它喜欢潮湿湿润的环境、但是又不肯住在水盆里，而选择浸润了水汽的藤编篮子，顿时又无言地叹了口气。 想到这里，关译心直接把小怪物翻了过来。 小怪物一呆：“uaua——” 陆离好奇地瞅了一眼。 那小怪物长成一个细长条，也难为关译心能这么精准地把它翻过来…… 关译心戳了戳小怪物那小巧却灵活的爪爪。 小怪物的爪爪和身上一样，上面覆盖着一层漆黑、细密的鳞片，甚至于，就连爪爪底部都是结实的密鳞。 它的趾间并没有蹼。 这好像也不是很海洋生物的样子…… 甚至连水生生物的特征也不明显。 被关译心拿捏的时候，小怪物这一长条顿时在她的手指下面活泼的扭来扭去。 但它愣是没有真的使劲反抗，自然也就没有成功的逃出去，而是就这么扭来扭去地随便关译心扒拉它，颇有一种躺平任人蹂躏之感。 陆离稍微盯着多看了几眼小怪物，那诡异的眩晕感便瞬间袭了上来。 造成眩晕的原因陆离始终想不明白，但是关译心显然不受此影响。 陆离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其它可行的验证方式，不过他还是立刻错开了视线，然后就听到关译心在那里喃喃道：“好像也不对……” 陆离不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问道：“什么不对？” 关译心微微蹙着眉，把小怪物重新捞起来之后，和陆离说道：“还是缺乏明确的线索。” 她迟疑着，十分模糊地描述了一下旧教堂天花板上面那层夹层实验室里的场景，以及那些诡异的怪物。 ——当然了，怪物本身的形状，为了避免陆离受到“污染”的影响，她不可能在这里明确的透露给陆离。 关译心简要总结道：“那些怪物本身就长得奇形怪状的，什么诡异恐怖的变化都有，还被实验室里类似于玻璃罩子一样的东西互相分割开关了起来。” “我本来还在想，小家伙会不会也是实验室的产物，但是，和那些怪物比起来，它好像又太正常了……” 陆离当即笑了一下，态度平和却格外清醒地提醒关译心道：“你确定关一一看起来正常吗？不说它之前释放的冲击波、和你之间保持链接状态的共感，单就昨天吃了那么多东西，肚子里都看不出一点鼓起来，就知道它不正常了？” 关译心：“……” 陆离说得很有道理。 关译心沉默了片刻后，再度将关一一拎到了自己面前。 小怪物：“uaua——” 小怪物看到关译心便开始张着嘴不停的吱哇乱叫，顺带喊妈。 关译心：“……” 她本来还试图为关一一解释一句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只小怪物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能吃能喝、有自我意识的活物，可旧教堂里那个由人畸变成的怪物巨人拳击手，好像也具备这种特征。 只不过，巨人拳击手那个怪物吃的食谱是各种畸变体，关一一的食谱好像更广泛也更随意。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又是一突。 她在旧教堂的时候，看似并没有发生畸变，包括回到了地球之后，这边的各种检查，也提供了相同的结论。 虽然地球现实世界和赛博朋克世界之间的科学技术水平、或者干脆连发展方向都千差万别，但是，一切对人体最基本的检验，应该还是可以共通的。 同时，当时旧教堂里的巨人拳击手在进食了一些畸变体之后，突然将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疯狂的想要攻击和猎杀她，也是明摆着的事实。 那个怪物只剩下了生物本能，那么，巨人拳击手对她产生的攻击和猎杀反应，会不会是因为，她身上的确带有一些和畸变体相似的东西。 关译心想到这里，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有些奇诡、但是却又的确说得过去的想法。 或许，她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生畸变是真的。 巨人拳击手对其它具有所谓的“进化”特征的畸变体的猎食行为也是发自本能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其实是不知道隐藏在关译心身上哪个地方的小怪物关一一。 换言之，在那个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就已经在关译心的身上了！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瞬。 凌乱复杂的现状，已经抽出了一根较为清晰的线条，那么，整个事件的思路，便可以顺着这一条线索抽丝剥茧，归类整理出来。 她的脑海中，甚至恍悟间闪过了另一个认知。 或许，小怪物关一一出现在她身上的时间，甚至还可以更早一点！ 早在关译心第一次进入原身位于贫民区那栋楼十八层的住处，第一次在寂静的风中感受到自己无比清晰、甚至仿佛已经脱离身体的心跳时，她感受到的，或许就是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 只不过，那时候的关译心并没有遇到别的危险。 不，也不对，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没有完全昏迷失去意识…… 小怪物关一一也就没有突然现身，为了试图保护她，而直接干翻全场…… 并且，当时那个贫民区十八层的住处，和地球现实世界的这个度假村的环境，都有一点相似。 一个是房间里人为的充满了湿润潮湿的水汽，一个是正巧赶上海边下雨了，整个度假村里的空气都显得十分潮湿。 这前后两次事情之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当时在贫民区住处的关译心是心跳加速、身体有种难以形容的濒临失控感。 而在现实世界里，她却是直接就突兀地昏倒在地，彻底陷入了昏迷，并且和小怪物之间形成了奇特的共感状态。 再想想小怪物刚一出来就造成的巨大杀伤力，比起那些人类被污染后彻底畸变产生的怪物，小怪物明显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却也相对更加“正常”且稳定的状态。 顺着这条思路，关译心脑海中那条模模糊糊的意识，终于渐渐变得清晰。 “不、不对！” 关译心瞬间又否认了自己之前产生的那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陆离，眼睛里一片清晰的明亮，然后，越发笃定地猜测道：“或许，小怪物不是实验室的产物，恰恰相反，它其实应该是，实验室的目标产物——” 这个说法有些不太好听，关译心瞬间又改口道：“或者说，研究对象？” 听到这个完全处于意料之外的说法，陆离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很有意思的猜测。” 关译心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陆离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了点头，“感觉有点像是仿生学的意思？就像是人类看到鸟雀的飞行，于是循着鸟类的形状和翅膀骨骼的特征，研究出了飞机的雏形一样。” 关译心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迟疑道：“我想的和你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你举得飞机的这个例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陆离：“唔，这个例子确实不太恰当，不过原理大概是共通的，或者可以换成是基因编辑技术？通过基因编辑，使得一种生物具备了另一种生物的特征。” 顿了顿，陆离很快说道：“不过我们俩毕竟都不是研究人员，或许，找个专业人士过来，他们会更能共情这种思路，稍等，我打个电话！” 他话音还没落下，手机已经拨了出去。 对面接电话的动作有些慢，手机里面传来的则是一个虽然十分不客气、但是却虚弱的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喂？又有什么事？” 关译心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刚刚才挂了电话的那个需要包容的科研人员吗？ 她默默地瞅了陆离一眼。 一宿没睡，还三番两次的打电话把人抓起来咨询问题，根本不让人家睡觉，原来你是这么包容人家的？ 陆离伸出手指在自己嘴边上晃了晃，示意关译心暂时安静，不要不小心刺激到正处于狂暴状态的研究员。 陆离开门见山的问道：“如果你有一只体型小巧但是行动灵活、力量强大、食谱广泛到从磷灰石层积岩这种无机物一直到任何常规有机物全都可以进食、甚至还具备电磁脉冲等能力的智慧生物，你会想对它做什么？” 樊鹤戎当即反问道：“地球终于要被外星人攻陷了吗？” 陆离：“啊，那倒没有。” 樊鹤戎瞬间暴怒道：“那你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你应该问，那个智慧生物是想要对我干什么！” 陆离：“……啊这。” 那个智慧生物——大概也许是智慧生物，小怪物关一一目前表现出来的，只会对着关译心喊“妈妈饿饿饭饭”，或者时不时的喊妈，让妈妈陪它一起玩。 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陆离肯定地回答道：“我觉得那个智慧生物大概不想对你干什么。” 陆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只小怪物关一一明显只对关译心另眼相看。 至于其他任何人，包括陆离自己在内，在小怪物的眼中，大概都只有这么一个标签：长得像行走的含有蛋白质、脂肪、水份、维生素以及多种矿物元素的食物但是我妈不让我吃t_t！ 樊鹤戎：“你学过生物吗？你还记得你可悲的初中生物老师给你讲过的食物链的基本原理吗？按照你刚刚的说法，那个智慧生物的食谱可以直接横跨无机物到有机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听着研究院暴怒的声音，默默的在心里回答道：好养活。 下一秒，陆离给出了一个相同的答案：“额，它很好养活……？”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瞬间大概连杀了陆离的心都有了，他毫不犹豫地冲着陆离怒斥道：“这意味着，它可以直接脱离出任何一条我们常规认知中的正常食物链，这不仅仅只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更是不需要食物链的生物！懂了吗？” “它本身已经不需要依托于任何生态系统就可以单独存活了，你知道这种生物如果存在是怎样一种概念吗？回去看你的生物书和不需要吃饭的修真小说去，不要问我！” “啪”的一下，电话又挂断了。 陆离也不以为意，冲着关译心耸了耸肩，“看过修仙小说吗？” 关译心点头，“看过。” 陆离：“他大概觉得，关一一可以辟谷了。” 关译心：“……” 但是小怪物昨天拼命喊“妈妈饿饿饭饭”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实在是很难和修仙小说里不吃饭的那些修仙人士联系在一起。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就冷静地意识到，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三毕业生，还得过两个月才能成为女大学生的年轻人，现在听到小怪物关一一在那里从早到晚整天妈来妈去的，竟然已经懒得去分辩什么、更是再没有试图让它改口了。 看到关译心突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陆离不由得好奇道：“诶，妹妹，你又想到什么了？” 关译心略带忧郁和惆怅地看了她一眼，“想到了一个人被pua的过程，其实就是养成某种习惯的行为过程。” 陆离：“咳咳咳……不是我说，妹妹，你觉得，谁能pua你？” 关译心提起了小怪物，幽幽道：“大概是生物对于幼崽产生照顾欲的一些生物本能！” 陆离：“……” 正在这时，会议室墙壁的大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视频会话的邀请。 陆离拿过笔记本电脑，随手按开了。 然后，同样处在这个海滩度假村的背景里，一个满脸蒙逼如同呆头鹅的年轻男人，正穿着短袖t恤和大裤衩、以及一双五块钱的深蓝色塑料拖鞋，推着一个特殊密封的担架床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关译心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啊……这是宋叔他们局里的法医？” 刚刚还心平气和的陆离没有搭理视频会话上那个懵逼的法医，当即一个电话打给了宋斌民。 他压着声音皱眉道：“宋局，不是说了不要让市局的法医接触死者吗？为什么会有一个法医推着尸体过来？” 宋局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屏幕上的年轻法医大概也听到了陆离的声音，顿时一脸绝望地主动回答道：“我也不想的，我正在休假啊！” 法医崩溃道：“然后这哥们直接死在我家门口了，我是拿外卖的路上碰上的，还是我给局里打电话报的警……” 第63章 加速腐化的尸体 回答完陆离的质疑之后，年轻法医守着担架床上的尸体欲哭无泪。 电话那头的宋斌民，也给出了相同的答复。 宋局沉声道：“是个意外，程青就是发现尸体的人，当时他就直接上手大致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情况，同时立刻给局里打电话了，至于小区物业那边，也都是他通知的。” 陆离抬头看了眼屏幕上正丧着脸格外郁闷且懵逼的年轻法医程青，顿时无话可说。 宋局那边也是一脸晦气，恼火道：“按照你们这边的办事流程，程青肯定也得被隔离了？你知道市局这边的法医鉴定中心里，人手有多紧缺吗？除了他们主任、副主任那几个年纪大的，法医里稍微年纪小点的，就程青这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了！” 宋局没有提的是，让一个市警察局的普通法医去接触这种明显有异常的尸体，他真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 就不说那种离奇古怪的事情本身可能带来的危险了，他都担心程青受刺激过大以至于回头隔离结束了哭着喊着扒他的办公室门要求转行…… 到时候法医鉴定中心的主任还不得过来找他拼命！ 陆离沉吟了片刻后，跟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道：“如果你们这位法医独苗一开始接触到的就是彻底失活的尸体，那么，或许他也可以少隔离几天。”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离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他先给程青回了句话道：“麻烦你先把尸体推到负一楼的冷库？我这边马上就过去。” 程青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好的！” 旋即，陆离看向关译心，问道：“你要和我过去一起看看情况吗？实际看现场，和看照片，给人的冲击感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关译心却是立刻点头道：“一起。” 她此时的脑海中，想的已经完全是这具尸体的具体情况了。 只不过，法医程青手边上的那台担架床上，给尸体蒙了白布，关译心和陆离他们俩到现在也没亲眼见到过尸体的景象。 陆离也不含糊，直接道：“那行，你先回房间换身衣物，最左边的衣柜里就有防护服。” 关译心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道：“等下那个法医——” 陆离：“我给他拿一套下去，你不用担心。” 关译心这才点点头。 几分钟后，全副武装的陆离和关译心在套房外面的走廊里碰了个头。 陆离手里还抱着一整套密封的防护服。 他简单地扫了眼关译心的身上，并没有看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踪影，不由得挑眉道：“是把关一一放在房间里了吗？离了你，那小东西会不会突然自己作妖？” 关译心却摇了摇头，稍稍拽了一下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袖口。 霎时间，防护服里面便突兀地鼓起来了一小圈。 看那形状，应该是关一一趴在关译心的手腕上，然后又把自己的尾巴给盘了起来。 陆离：“……那行，走。” 此时，正在负一层冷库外面工作间的程青，脸上却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复杂。 骤然听到走廊从楼梯间传来了两道由上而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他甚至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 “啊这，你们这个打扮……”程青直接词穷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怪他等了这么久才终于听到点动静。 陆离直接走过去，把防护服递给了程青，提醒道：“先换上。” “哦哦，好的！这边这么严格的啊……” 程青一边伸手接过去，一边念叨着：“那个尸体总不会是有什么特殊传染病？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细菌真菌或者病毒能把尸体搞成这样……” 话虽如此，程青还是立刻把全套防护服都穿好了。 全套防护服、再加上防毒面具什么的一带，就算是熟人，都可能认不清，更别说程青本身对关译心就不怎么熟。 他甚至根本没注意到陆离身边那个矮了一头的人是男是女。 只是见气氛太过沉默，便忍不住开口唠叨道：“……你刚刚让我把尸体送下来的时候，我还在寻思呢，度假村这边的冷库，肯定是专门用来存放各种食材的，今天给人家冻了尸体，别回头耽误人家生意。” 结果，他下了负一层，便从那干脆利落的布局以及明显比楼上阴冷的环境里，隐约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亲切感。 当程青顺着只有数字门牌号、却没有任何房间名牌的走廊，找到冷库的同时，他便震惊地看到了里面现成的停尸间，以及隔壁明显放了完整全套设备的办公室。 亲切是真的亲切，毕竟他天天在市局上班的时候，对于这种布局真的很眼熟。 甚至于，他们法医在市警察局都是有两个办公室的——楼上一个常规的办公室，楼下的负一层里，还有一个挨着停尸间和检验间的小办公室。 程青实在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恕我冒昧，这里不是度假村吗？之前我接到宋局电话，他让我把这具死者尸体直接带上车的时候，我还以而他是打算让人直接拉我回去市局加班……” 结果，那辆运输车直接把尸体和程青本人一起给拉到了海边上。 看着窗外的景象，发现自己距离市局的路越来越远，程青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但是他一个大男人、附带一具死者尸体，总不至于被人拐卖。 于是，程青直接给宋局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却得到了宋局一个无比深沉的提醒，让他好好听话、安心做事，别的都不要问。 程青当时甚至忍不住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这条路会不会是通往殡仪馆或者火葬场的路。 难道在他短暂的一天休假时间里，市局突然接到了什么大案要案？以至于警察局内部负一层的停尸间里实在是塞不下了。 后面再出事的只能先暂时借用殡仪馆这边的停尸间先行冷冻。 但是想到这里对外的招牌可是海景度假村，再看看这早有准备的冷库和各种设备，那真的是顿时让人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微妙的毛骨悚然之感…… 换号防护服之后，程青站在冷库门前，心情复杂道：“为什么……这个度假村里会有停尸间和法医检验室？” 陆离平静道：“因为用得上。” 什么奇葩的度假村要用得上尸体保存和尸检啊？ 程青默默地在心中腹诽。 但是在这种时候，程青是根本不敢出声的。 他甚至特别想问一句，你们这个度假村，它真的正常吗？ 关译心随口说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楼上还有医疗室和全套的医院检查设备，包括核磁共振、ct机这种大型设备。” 程青尬笑道：“……抢救不过来就直接推下来冷冻，对死亡情况有异议就直接当场验尸吗？就，还挺一条龙服务的哈哈……”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入了停尸间里面。 程青虽然把尸体推了进来，但是，想着陆离刚刚说他几分钟就到，便并没有直接把尸体冷冻起来。 陆离走过去之后，直接伸手掀开了盖在死者尸体上的白布。 程青立刻提醒道：“死者死状有点吓人！你们悠着点——” 这句话尚未说完，看到白布下面的尸体，程青便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对！怎么可能！” 关译心下意识地朝着担架床上的死者尸体瞥过去一眼。 然后，她便也愣住了。 ——并不同于之前在暗网上看到的那具状态极其糟糕的尸体。 当然了，这具尸体本身的状态也是十分糟糕的，不过，用更恰当一点的方式来形容，应该是，这已经明显不是一具刚刚死亡的尸体了。 “小心，别别别别碰它！” 再下一瞬，程青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一着急甚至直接卡壳到有些结巴了。 “这这这特么已经是半个巨人观了，稍不小心尸体会炸开的，崩的整个停尸间到处都是的那种，小心，千万要小心，你们不会想要体验巨人观炸了的场景的。” 陆离只是掀开了那层白布，便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他甚至主动退后了两步，然后便认真地盯着这具尸体的情况，喃喃道：“体表存在明显的腐烂痕迹……” 关译心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具尸体是正在腐烂的状态，而不是局部发生基因崩溃导致的溃烂。” 陆离点点头，“是的。” 程青毕竟是法医，比陆离和关译心两个人都要专业，他这会儿完全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反复念叨道：“不对劲啊，这根本不正常啊！” 想到之前程青推着担架床时，虽然一脸被迫加班的丧和蔫，但是却并不惊恐，反而是刚刚，看到巨人观的特征后，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关译心瞬间意识到程青话语中所说的“不对劲”究竟指的是什么。 她直接和程青开口问道：“你之前看到的尸体状态，和现在不一样吗？” 程青连忙点头：“那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中午看到的尸体是新鲜的，就，一看就知道，死了没多久，目测就能得出的大概的结论，肯定没过去几个小时。”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继续道：“但是，从我中午发现这个尸体，到现在，总共也没多久，就算再糟糕的环境，这个身体也来不及变成巨人观啊！” “虽然现在是夏天，室外肯定有蚊蝇一类的生物加速尸体腐化，但是，起码也要死了两三天之后，并且处于极其潮湿、糟糕的环境下，才能腐化成这个状态。” 说话间，程青还伸手小心翼翼地指了两处，提示陆离和关译心去观察，“你们看这里，明显是尸体已经被放置过一段时间之后，自然而然发生的腐烂现象。” “但是我敢保证，我中午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他的尸体完全没有腐化的痕迹。” 说着，程青下意识地去摸了下口袋，摸了个空之后，才说道：“我手机里有照片，不过手机在防护服里面的兜里呢，暂时掏不出来，等下再拿给你们对比！” 陆离突然摇了摇头，“不，我想不用了，我相信你说的话。” 程青还没来得及感动，对方竟然这么信任他，结果下一秒，陆离和关译心两人便同时后退了好几步。 程青一愣：“你们俩？” 关译心：“死者的尸体还在迅速腐化！我看到他又膨胀了。” 程青瞥过去一眼，当场惊恐地后退好几步，“卧槽，不会尸体里面都是腐烂生成的沼气，自己就炸了！现在冷冻冻冻冻还来得及吗？” 陆离拉了一把关译心，断然道：“来不及，先出来！” 三个人匆忙后退，然后紧紧地关上了停尸间的大门。 程青：“这门板厚度感觉可以。” 关译心则是若有所思：“死者的身体，好像是在加速腐化……” 想了想，她按照程青刚刚所说的时间大致换算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尸体彻底腐烂、只剩下骨骼，需要多久？” 程青：“要看环境的，环境影响太大了，夏天也起码要一个多月？” 关译心：“你中午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刚刚死亡，或许也就前后几分钟的时间——” 程青下意识道：“不可能！几分钟的话，身体里血氧还没有完全消失，抢救都还可以尝试一下，乍一看甚至根本看不出是死亡还是昏迷。” 关译心：“但是，他在死亡后，尸体就在加速腐烂了。如果你当时没有发现这具尸体，等到晚上，或者不需要晚上，就现在这个时间发现，你会觉得，一具开始呈现出巨人观的尸体，是今天死亡的吗？” 程青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不会，这样的话，他的死亡时间根本无法判断……” 陆离：“可以的，停尸间里有完整的监控，回头比对一下尸体腐化的速度，如果时间在他身上的加速腐化状态一直比较均匀，或者呈现出明显的规律话，完全可以推算出真正死亡的时间。到时候，和你这边发现尸体的时间对一下，就能得出一个差不多的结论了。” 程青有种世界观炸裂的感觉，忍不住道：“……那个尸体为什么会加速腐烂，这才是重点，你们都不觉得奇怪的吗？” 关译心：“我在想另一件事。” 陆离立刻问道：“什么？” 关译心：“这个死者的尸体是在快速腐化消亡，而不是保持着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出现小范围的溃烂。这个感觉，像不像是有人试图将他诡异的死状，尽快掩盖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陆离苦笑道：“……你说的这件事，听起来像是我应该做的。” 关译心：“但我知道起码这一次，你根本来不及安排。” 程青听不懂他们俩人在打什么机锋，但是他懂尸体。 程青这会儿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完全处于一种近乎抓狂的状态，忍不住道：“腐化也要讲究基本法的，这个速度他不正常啊！就算故意往尸体上面扔一堆微生物，腐化也是需要时间的啊！” 陆离回得干脆利落：“所以，这尸体本来就不正常啊！不然为什么出人命了，不让市局把尸体拖走，反而送到这边来？” 程青：“？？？” 就在这时，关译心身上的小怪物也突然亢奋起来，在防护服里面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吱哇乱叫。 程青又被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之后，看着关译心鼓来鼓去的手腕，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惊恐道：“什么声音！？” 第64章 双语幼儿园教材 关译心一把按住了还在不停鼓秋起来的小怪物，平静道：“没事——” 陆离适时的补充了一句道：“养的小动物，粘人得紧。” 程青瞬间被说服了，“哦哦哦，那的确是挺粘人的！欸，别说，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在地铁上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偷偷把虎皮鹦鹉揣在了自己的卫衣袖子里带着。” 不过人家好歹是卫衣，松开手就能把小动物放出来。 关译在这个竟然直接随身待在了防护服里面，那只小动物真的不会缺氧吗？ 小怪物被按了一下之后，倒是不动了，但是，吱吱唧唧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从防护服里面传了出来。 “uaua——香——吃——” 程青微微睁大眼睛，心中却在琢磨着，听这吱吱唧唧的叫声，好像还挺精神的。 是他多虑了！ 关译心瞅了一眼面前的停尸间大门，瞬间整个人都惊悚了，下意识问道：“你是要吃什么？” 陆离听不懂小怪物的吱哇乱叫，但是他听懂了关译心的言外之意。 尤其是这只小怪物有过表示自己愿意去吃尸体的“前科”。 霎时间，陆离的眼神都微微闪烁了一瞬。 这只小怪物如果真的是突然对里面的尸体感兴趣了，那么，它喜欢的应该不是尸体本身，而是那具尸体上面现在正附着着的、促使尸体快速腐化的存在…… 一句话的时间里，关译心和陆离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倒是程青，根本不知道小怪物的存在，以至于，他压根没意识到，关译心的那句话到底是在和谁说。 于是，程青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后，见陆离没有搭话，便以为关译心是看到了外卖袋子在询问自己。 他微微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中午点的外卖，根本没来得及吃，然后就碰见这身体了……来时的车上，也完全没心思吃饭了，索性就直接一路拎过来了……” 听完程青的话语，关译心和陆离同时一愣。 两人下意识地顺着程青抬手指过去的方向，这才发现，停尸间外面走廊里，隔着几米远的另一扇门门把手上，竟然还挂了一份外卖塑料袋。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里为什么会有外卖？ 不过下一秒，她便顿时反应过来，按照程青的说法，他就是出门拿外卖的时候，看到的尸体。 然后，这哥们就直接把拎着外卖验尸、报警、联系物业，然后又一路推着死者尸体来到了这边，和陆离、关译心他们完成了会面。 程青说完之后，干脆走过去了。 反正这会儿尸体也都妥善地放在停尸间里面了，他干脆把自己之前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拎了过来，还热情的招呼道：“我之前点的，时间有点长了……都凉了。哦对了，里面还有两根开花肠可以直接凉着吃的，等下要不要尝尝？” 顿了顿，程青看看三人身上的防护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外卖袋都是密封好了的，应该还可以吃？要不然外包装这里我再消消毒？” 关译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甚至忍不住的开始回忆刚刚的动静。 ——刚刚小怪物喊“妈妈、香、想吃”的时候，这小家伙在她的衣袖里是往停尸间那边鼓动来着，还是往挂着外卖的门把手方向努力来着？ 陆离闭了闭眼，“……虽然你和外卖，和里面那具尸体待的时间应该一样长，但是，这份外卖还是别吃了！” 程青虽然有点心疼，但还是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他虽然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按照陆离他们这边又是防护服又是专门的负压车运送尸体，怎么看都是十分谨慎的模式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身体上是有什么高传染性且高危害的细菌病毒的话，入口的东西的确要格外的小心谨慎。 随后，陆离开口道：“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程青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里面那具尸体怎么办？按照它现在腐坏的速度，怕是很快就有很多停留在皮肤肌理上的痕迹难以辨别了。” “虽然只剩下骨头也能进行尸检就是了，但是，肯定不像是尸体保存完好的时候，能检验出更多的信息来。” 程青的声音越说越小，实在是有些拿不准陆离这边的态度，尤其是这件事从头至尾都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离奇来。 “那个，这个度假村的环境，肯定是达不到生物安全4级……如果那个病毒危害很大的话，是不是不能直接在这里解剖？得送去专门的生物实验室……” 陆离不禁看了程青一眼。 他听得出来，这个年轻法医应该是误以为里面的尸体之所以会出现不正常的腐化速度，是因为被某些罕见的细菌或者病毒感染所致。 很科学、也很省心的猜测。 都不用自己再给他找什么理由了。 陆离欣慰地想着，根本没有去纠正程青这个错误想法的意思，甚至是欣然点头，表示道：“对，这具尸体很危险，所以才不能留在你们市警察局负一层的停尸间里，这边的生物安全等级其实也不够，但是多少占了人流量少的优势。” 程青了然的点了点头，十分配合的表示道：“那我接下来暂时也不能离开这里，毕竟之前接触过这具尸体了，需要隔离一段时间？” 陆离点点头：“对。” 他想了想，露出一点笑意道：“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正在休假的时候，结果发现了里面那具尸体吗？这边的环境很好，要不然，你就当在这里继续休假好了，你们单位那边，我去沟通。” 程青：“！”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骤然多出来好几天假期的程青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今天为期一天的调休假从今天中午开始就已经宣告泡汤了，没想到加班两小时之后，竟然还能有这种峰回路转！ 大概是平白无故多拿了几天假期心里有些不安，程青还忍不住表示道：“那个……如果回头这边需要尸检的话，我也可以过来帮忙，然后出尸检报告的，反正在这边，闲着也是闲着……” 陆离表面上并不拒绝，还笑着点了点头：“好，等下我把房间号发给你，里面都是现成的，需要什么电话，联系后勤那边的工作人员就好。对了，你还没吃午饭是？先去消个毒，然后厨房那边可以点餐，有送餐机器人可以送。” 在他们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关译心则是在和小怪物进行沟通。 她发现，自己就算不说话，只是在脑海中目的明确的和小怪物说话，那么，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似乎也会通过共感传达给小怪物。 或者说，在她并不懂小怪物吱吱唧唧、那吱哇乱叫的音节和人类的语言要怎么对比翻译的情况，小怪物能听懂陆离说话，其实是感知到了她脑海中的思维。 同样的，在小怪物喊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在通过共感来清楚地感知到了小怪物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小怪物的语言水平明明停留在了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会蹦出一两个字，但是偏偏能抓着陆离骂街这件事…… 关译心无声地在脑海中询问道：“关一一，你刚刚说，觉得什么好吃？” 小怪物停顿了一下。 它的思维还比较简单，之前关译心的意识里，对它的指代又一直都是“小怪物”这三个字。 以至于，这会儿关译心突然开始直接叫它名字了，小怪物似乎努力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关一一这三个字和自己对应起来。 然后，关一一便继续懵懵懂懂地冲着关译心反复叫唤：“aa，那里，香！” 关译心顿时沉默了。 ——小怪物指的方向还真就是停尸间里面！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陆离之前和关一一说过的话：“宝，那东西可不兴吃啊！” 关一一又呆愣了一下。 它努力了好半天，终于用自己那不太聪明的脑子把关一一、宝、小怪物和自己之间新划了一个等号。 然后，当场给这也不让它吃、那也不让它吃的陆离又狠狠记了一笔！ 关一一面对关译心的时候，就显得乖巧多了。 听到“不能吃”这个晴天噩耗，关一一蔫了一瞬，便忍不住开始委委屈屈地试图和关译心撒娇。 关一一：“aa，香！” 关译心语气平静，态度却十分坚决：“不行。” 关一一在手腕上疯狂扭动：“吱吱唧唧！” 关译心依旧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可以。” 关一一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情急之下，甚至一句话憋出了连贯的三个字：“aa，里面好、好吃的qaq” 关译心：“……” 她突然意识到，关一一之前还从来没这么坚持过。 这会儿人都已经进电梯上楼了，关一一还在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表示自己对停尸间里面那具尸体的渴望。 而关译心甚至没有从彼此之间的共感中察觉到关一一有肚子饿的感觉。 这只小怪物就是单纯的、迫切的，渴望着想要吞噬掉里面的尸体。 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微微一沉。 她突然清醒的意识到，关一一现在这个状态，其实就像是旧教堂里面疯狂吞噬啃食其它畸变体的巨人拳击手一样。 它的渴望源自于它的生物本能，让它对里面那具有问题的尸体产生了进食的欲望。 只不过，旧教堂里那些畸变体已经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只剩下了最凶残、野蛮的生物本能， 而关一一则不然。 它虽然长成了小怪物的形状，但是这种进食的欲望，显然完全并不足以摧毁关一一明确清晰的自我意识。 它想吃掉那具有问题的尸体，可作为一只柔弱的幼崽，小怪物又会发自本能地去听从能够养育它的“妈妈”的话。 于是，两种生物本能、再加上脑子里自我意识的叠加，就导致了小怪物做出了和大街上看到零食摊就走不动路、于是开始撒娇耍赖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类幼崽相似的行为。 在苦苦撒娇和哀求都不足以打动关译心之后，这只小怪物还试图从防护服里钻出来给关译心卖萌。 结果因为防护服整个都是严严实实的，它在关译心的袖子那里鼓捣了半天，也没敢直接把防护服打个洞钻出来而宣告行动失败。 最终，关一一只能委委屈屈地又趴回了关译心的手腕上，用冰冰凉凉的身体蹭了蹭关译心微微跳动的脉搏处。 关一一在这一路上直接从撒娇无师自通到了撒谎的地步，“aa，饿饿，饭饭，香香qaq。” 关译心：“……” 小怪物这进化速度有点快啊！ 她真的是一点都没从共感里察觉到饥饿呢。 等关译心脱掉那身防护服，揣着还在她身上挂着正耐心十足地撒泼打滚的小怪物回到房间之后不久，门外又传来了送餐机器人移动的轻微动静。 片刻后，陆离突然过来敲门了。 门根本没锁，关译心直接喊了声：“进！” 陆离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摞花花绿绿尚未拆塑封的全套幼儿园教材。 “给关一一的。”陆离直接把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关译心随便瞥了一眼，便震惊地发现那幼儿园教材的封面上竟然就是中英双语，顿时心情尤其复杂：“……谢谢。” 放下幼儿园教材之后，陆离转而开始说正事。 他直接和关译心确认道：“刚刚关一一是不是想要吃停尸间里面那个尸体？” 关译心点了点头，直接把正在藤编篮子里滚来滚去的小怪物端过来给他看，“喏，现在还在闹腾呢！” 陆离飞快地瞅了两眼，然后主动错开了视线，不禁道：“因为你不让它吃？” 关译心：“嗯，这谁能让啊！” 陆离：“……确实。” 发现这只小怪物竟然还会撒泼打滚，就算再怎么见多识广，一贯波澜不惊的陆离这一次依旧有种三观被震撼的感觉。 陆离敏锐道：“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没停下？” 关译心感叹：“很顽强、很执着，对不对？” 陆离：“……” 还好关译心能管住这只小怪物要吃什么，就，感觉还挺奇妙的。 陆离主动和关译心道：“我猜，关一一想要吃的，应该不是单纯的尸体本身，而是尸体上的能量？或者也可以用别的更特殊的东西来形容，我现在也说不好。” 关译心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它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那些‘特殊的东西’。可惜没办法拿到国外暗网上那具机械改造人的身体，不然的话，对比一下，就能大概得出答案了。” 陆离若有所思：“我再想想，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先看好它了。” 关译心的语气斩钉截铁：“放心！” 关一一休想去吃尸体！ 第65章 它被妈妈关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过去。 期间，程青十分矜持的迎来了度假村这边的点菜机器人，用颤抖的手点下一份图片上标价98元的牛肉盖浇饭。 然后，他一边无比肉疼的等着自己的牛肉盖浇饭，一边拿着手机等了好久，却一直都没等到点菜机器人的屏幕上弹出扫码付费的二维码。 程青很快便愕然的发现，那个点菜机器人确认他这边不打算继续点单之后，竟然就这么原地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难道是点菜的账单也被挂在了账上，等着最后离开时一起结算？ 过了一会儿，牛肉盖浇饭送过来了。 程青一边被鲜嫩多汁、醇香无比又牛肉量大到拉面店老板震撼破产的牛肉盖浇饭香得吞舌头，一边泪流满面地立刻打开了外卖软件。 试图在隔离期间寻觅一份能送进来的外卖，外卖要是进不来，能有跑腿给他送一箱泡面也不是不行。 虽然这个98块钱的牛肉盖浇饭说不定真的值这个价钱，但是，这个度假村里的饭菜消费水平实在是超出他一个普通打工人的承受区间了…… 然后，程青就愣愣地发现，别说是外卖了，就连跑腿都完全不支持度假村这边的订单。 原因很简单，这边直接被封路了。 程青心情复杂地关掉了外卖软件，一边发愁自己接下来的伙食费——毕竟隔离期间的住宿费和餐费给不给报销还是两说，一边忧心刚刚那具怪异尸体上的神秘病毒。 满心纠结、五味杂陈地吃完牛肉盖浇饭之后，程青胆战心惊地躺在床上，享受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休假，然后，忍不住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点开了“市局一家亲”微信工作群。 今天的工作群里似乎一如既往。 有人正在发办公室的工作照片，还有人配合地对工作留影点赞。 隔了几分钟，又恰好有科室下发了一个近期来检查工作的通知艾特全员。 还有消息灵通的同事直接在群里告诉了大伙儿一声，通往海滨这边的几条路都直接封了，途经附近这边的一定要记得绕路，给出的理由是城建需要紧急维护，避免出现交通事故。 程青：“……” 这不就是他刚刚在外卖软件上遭遇的事情吗？ 但是，程青中午才坐车过来的，道路有没有出问题他还是知道的。 一时间，程青的脑海中闪过阵阵不祥的担忧。 这个细菌或者病毒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吗？ 程青一边忧心忡忡，一边继续焦虑地翻看消息，同时还一直强自按捺着自己想要和宋局咨询一下情况的冲动。 或者，比起询问宋局，他应该直接去敲一下刚刚那两位工作人员的门，直接和人家当面询问比较好？ 关译心这边，一下午也没闲着。 关一一对那具尸体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进食欲望，一直在关译心身边撒泼打滚、撒娇耍赖。 在顽强的坚持了两个多小时，却始终得不到关译心的允许后，关一一大概终于意识到，这种方式根本不奏效了。 于是，它又原地换了个思路，扭来扭去地围着关译心转，试图凭借不停的卖萌打动铁石心肠的关译心。 关译心被小怪物烦得不堪其扰，索性直接拆开了陆离送来的幼儿园双语教材。 翻开之后她才发现，这份教材的质量真的很不错，纸质厚重结实，不会轻易被小朋友撕破，里面的图文也是颜色十分鲜艳的全彩套印。 关译心直接把精神抖擞地折腾了半天的关一一拎起来，放在了幼儿园双语教材的上面。 浑身漆黑的细长条小怪物，因为颜色对比的原因，显得极其突出。 趴在书上把自己卷成一团的关一一还在不停地和关译心吱哇乱叫，然而关译心对此却是置若罔闻，直接拎着关一一那鳞片细密光滑的后颈皮开始强行鸡娃。 一小时后，关一一那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三角脑袋好像直接就被幼儿园双语教材给干废了。 它虽然还在顽强的复读着着“妈妈、饿饿、饭饭”，但是，念着念着，就被关译心洗脑地在“妈妈、饿饿、饭饭”里面不自觉地多加了一句“你好，hello”。 然而，关译心听了却并不觉得欣慰。 已经是高三毕业上的关译心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年上幼儿园的时候都学过什么，她一个准大学生也不可能去专门研究幼儿教育的学习阶段问题。 以至于，以关译心现在正处于学习巅峰期的成年人大脑，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对小怪物这个幼儿教育的学习进度表现出了十足的担忧。 尤其是前不久还有儿童教育专家背书的“孩子是个弱智”这个结论。 关译心看着还在不停地喊着吃饭的小怪物，想着它一下午就学会了一个单词，好像还只是单纯的复读，顿时也陷入了人生怀疑。 宋子尧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此时，时间已近傍晚。 西边的天际夕阳如醉，广袤天幕之下的夕阳余晖洒落在颜色渐渐暗下去的海面上。 度假村外面的整片海滩都被涂成了浅浅的金色，在晚霞中绽放出了波光粼粼的质感。 风中依稀传来远处海鸥飞过时的鸣叫声，旋即又被推到岸边的浪花“哗啦”一声吹散。 关译心正坐在酒店套房宽敞露台那里的木质茶椅上，小怪物关一一则是被她放在了面前的圆形玻璃茶几上，旁边还摆着关一一最喜欢的藤编篮子。 看到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视频通话邀请，关译心当即伸手，将手边那个还沾着水汽极为湿润的藤编篮子翻扣在了关一一身上。 正在圆形玻璃茶几上打滚的关一一：“？？？” 它被妈妈关了起来！ 因为不好好上课！ 确认关一一不会出现在镜头里之后，关译心这才不慌不忙地按下了接听键。 面对关译心的时候，宋子尧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劲儿。 他先透过镜头打量了一下关译心这边的情况。 此时的关译心正坐在这片金色的夕阳里，整个人都仿佛被打了一圈柔光，唇边也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尧尧哥。”关译心笑着打招呼道。 看着关译心现在的模样，宋子尧脸上原本吊儿郎当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起来。 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两个年轻人之前的默契，有时候反而比干了几十年刑侦、观察入微的宋斌民还要敏锐。 更别说关译心小的时候，有段时间还是跟在宋子尧后面的一条小尾巴。 宋子尧这会儿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那种一贯轻描淡写、慢慢悠悠的随意，反而是相当正经和认真地开口问道：“妹，你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焦虑？” 关译心：“……” 她确实有点焦虑。 但是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关一一的教育问题和智商问题。 关译心抹了把脸，当即无比认真地表示道：“我真的没事。” 宋子尧仔细盯着关译心的眼睛，虽然对此心中隐隐表示怀疑，但是见关译心对此态度坚决，他也就没有多加置喙。 “没事就好，有事别一个人压在心里，随时告诉哥。” 说完这句，宋子尧的话锋一转，直接和关译心问道：“你那边方便说话吗？” 关译心想了想，考虑到陆离做事的风格向来坦然，便点了点头，轻声道：“方便，我现在待的这里附近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其它人，手机通话应该也没有监控……” 虽然只在那个赛博朋克的诡异世界里生活了一周的时间，但是，关译心现在对于监控摄像头、以及其他人、或者非人的视线这种东西，却是有种超乎寻常的敏感。 宋子尧点了点头，下一秒，直接把自己听到的他爹宋斌民和陆离之间打电话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全都和关译心和盘托出了。 关译心：“……” 酒店套房的隔音效果还挺好的，尤其是根据时间推算的话，那会儿她才刚刚躺下，周围完全是一片寂静，根本没有听到一丝半点隔壁打电话的声音。 宋子尧坦然相告道：“我弄不清电话那边那个男人的身份，之前问我爸了，老头这次嘴闭得可紧，和蚌壳似的，我旁敲侧击了半天，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 关译心：“我倒是能猜到一点……” 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宋子尧直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告诉我，我爸藏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事情，八成是涉密事项，真不能说的那种，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关译心点了点头，“我知道。” 宋子尧又道：“我现在只能确定，你父母当年出事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但是，就连我爸好像都是一知半解。他应该帮忙处理了后续，但是对于前因并不清楚。” 关译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之前就猜过宋叔那边可能也不是知道全部，宋子尧这次算是帮她确认了宋叔的态度。 陆离那边，态度则是十分坦然。但是，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却是真不好说…… 关译心微微垂了下眼睛。 和自己父母是多年好友、更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宋叔肯定是值得信任的。 但是他在自己父母离世这件事情上，本身就知之甚少。 更何况，宋叔本身值得信任，并不就意味着，他获取的信息、得出的结论就是真实的。 在这种很可能涉及到各种不可说的奇诡事件上，任何来自于其他人的判断其实都不可信。 还是得拿到陆离看过的那份关于当年那次重大意外事故的相关记载的文档才行…… 关译心微微拧了下眉。 按照陆离的说法，他这边那么大批量的工作人员中，其实也只有他自己亲自阅读过那份文档。 换言之，那份文档的保底等级一定非常、非常高。 就算她作为当年牺牲的工作人员的直系血亲，也是完全没有阅读权限的…… 片刻后，关译心抬起头，又笑了一下，轻松地说道：“哥，我在这里很好，回头你也和宋叔、阿姨说一声，不用担心我的。” 宋子尧冲着手机耸了耸肩，“这话我说了不算，还是等你回来之后，你自己和他们俩说！” 关译心没办法的笑着叹了口气：“好！” 正在这时，被扣在藤编篮子里的小怪物关一一突然激动了起来。 “uaua——” 小怪物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吱哇乱叫，情急之下，却是除了喊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下一秒，小怪物急得直接把自己的身体立起来，差点把藤编篮子撞翻，将细长条的身形显露在视频画面里。 关译心猝然间伸手，又把藤编篮子给扣了回去。 前后不过刹那之间，宋子尧只看到关译心这边的屏幕突然晃动了一下，根本没看清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是面带疑惑地问道：“妹？” 关译心一手扶着手机，一手在手机后面按着藤编篮子，笃定道：“刚刚不小心碰到桌子上了，嘶，直接撞麻了。” 宋子尧失笑，“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点啊！” 关译心：“嗯嗯！” 随后，关译心和宋子尧又闲聊了两句，因为急着看小怪物的情况，便找了个理由挂断了视频电话。 关译心立刻把藤编篮子掀开，然后就看到，里面的关一一正蔫了唧、委委屈屈地蜷成一团。 发现藤编篮子没了，关一一便立刻顺着关译心的手腕爬了过来。 这一次，关译心带着脉搏跳动的手腕都不能安抚它了，小怪物一直爬到了关译心的脖颈那里，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把自己挂在了上面，然后才没精打采地趴在了关译心的颈窝处。 关一一素来吱哇乱叫、吱吱唧唧的声音里，竟然罕见地带上了哭腔。 “qaq好吃的……没了——没了——aa……” 万万没想到小怪物居然还会哭的，不怎么会哄人的关译心瞬间头都要炸了。 她一边心慌意乱的安抚地摸着关一一冰冰凉凉的身体，一边飞快地看了眼手机上挂断视频通话的时间。 随后，她当即站起身来，找到隔壁套房，敲开门对陆离说道，“查一下停尸房里面的监控，大概时间在六点零二分左右，看看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 陆离立刻反应过来，“是关一一有什么新反应吗？” 话音未落，他已经看到了挂在关译心脖子上的小怪物，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只关一一之前还只是委委屈屈的带着哭腔而已。 结果，关译心稍微一搭理它，现在，关一一已经本能的开始借题发挥，直接哭得细长条的身体都在时不时地抽抽两下，简直委屈极了。 不会哄人的关译心拼命地朝着陆离使眼色。 你快想想办法！ 素来处变不惊、几乎无所不能的陆离难得的陷入了茫然无措：“……” 救命啊！ 谁知道怎么哄一只哭得抽抽的弱智小怪物！ 陆离一边飞快地调取监控录像，一边试图和关译心商量道：“那个，要不我们带关一一去负一层看看？” 关译心有些不确定道：“你确定让它靠近伤心地它能好点？” 顿了顿，不等陆离开口，关译心又自言自语般的继续道：“不过也行，好不了的话，也可以让它尽快认清现实。” 陆离：“……” 他好像隐约察觉到关译心的思路了。 小孩子嘛，哭得厉害，先意思意思哄两句。 实在哄不好的话，一顿来自现实的毒打同样问题解决了！ 第66章 促使异常火化的神秘力量 关一一之前明明那么迫切地想要去吃掉那具有问题的尸体，但是这一次，它却表现得没精打采、蔫头蔫脑极了。 陆离一边举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和关译心随口问道：“关一一应该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提起兴致来？”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它想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不管是关译心还是陆离，之前对于小怪物关一一的反应，都有所猜测。 ——这只小怪物想要的不太可能是单纯的尸体本身，而应该是那具尸体上面附着的另外一些隐秘的东西。 而就在刚刚，吸引关一一的东西，或许已经不在了。 说话间，关译心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里面是镜头对准冷库里停尸间的监控录像，只不过，整个画面都仿佛是静止的模样。 关译心还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视频播放器的设置那里，发现陆离的确开了八倍速。 注意到关译心也在看监控视频，陆离毫不在意的把手机屏幕朝着她面前移动了一下，随口解释道：“我没直接去检查你刚刚提到的时间，反正等会儿也就看到了，正好前后有变化的话，也能察觉到。” 关译心点了点头。 这时候，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终于不是静止了。 已经呈现出巨人观的尸体，面部的口、鼻、耳朵里开始渐渐出现了泡沫状的红色液体。 那应该是身体死亡、失活后，大量的细菌开始在体内滋生代谢而产生的一些气体所导致的。 陆离皱了下眉。 “这具尸体还在进一步的加速腐烂。” 这个结论在他们之前看到尸体出现巨人观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过了。 而陆离现在提起来，无非是因为，他们在近乎静态的监控录像画面中，竟然渐渐看到了这具尸体快速腐烂的过程。 “这可是能把尸体冻成冰的冷库……” 关译心喃喃说道。 就算尸体已经腐坏了，按理说，低温冷冻本身，是可以直接遏制继续腐坏这个变化过程的。 但是现在看来，尸体在冷库中非但没有被冻成冰块，反而还在加剧腐烂…… “应该是尸体内部的细菌微生物本身，在进行分解作用的时候会散发一定的热量。”陆离看着监控录像里堪称惊悚的画面推测道。 关译心顿时恍然：“这个细菌分解的过程太快了，以至于，热量来不及溢散出去，这些热量让尸体在冷库内部也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温度，而没有被冻结起来。” 陆离微微颔首，“我猜也是这样。” 关译心微微抿紧了嘴唇，心里渐渐发寒。 这个尸体上面的异常，似乎不仅仅波及到了它本身，就连出现在这具尸体上面的那些细菌微生物，似乎都随之受到了影响…… 就在这时，监控录像中的画面再次出现了变故。 ——巨人观尸体中原本流淌出来的混合着血液和脂肪的液体，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极为油腻的黄白色物质，因为大量细菌的缘故，还隐约带着点绿色。 那是什么？ 关译心不由得愣了一下。 陆离也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所察觉：“这是……” 关译心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心中微微一动，此时，差不多已经快要到了宋子尧给她打视频电话的时间。 顿了顿，关译心直接开口道：“把八倍速停下来，我觉得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好！”陆离立刻应了声，然后依言行事。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干脆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已经呈现出巨人观而膨大的尸体，似乎随着那些黄白色物质的流出，而渐渐收缩了回去。 渐渐的，那些黄白色的物质，也隐约有了固态的形状，从监控视频的画面中，甚至能够看到明显的脂蜡样物质。 关译心怔愣了片刻，缓缓开口道：“那是……尸蜡？” 陆离：“看着像。” 虽然这边就有一个现成的法医程青，对于尸体形成的脂蜡肯定也有一定了解，但是，在他都已经误以为这具尸体上面有什么特殊细菌病毒的情况下，陆离当然不会再让那位法医看到现在这个诡异的尸体。 “还是一事不烦二主……” 关译心听到陆离随口嘀咕了一句，顿时眼皮一跳。 他自己的手机还在播放监控视频，两个人都在一眼不眨地盯着画面中诡异的尸体变化，自然不好停下来切个电话，于是，陆离直接冲着关译心扬了扬下巴，“妹妹，借个电话。” 关译心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递过去了。 陆离单手按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那头的樊鹤戎面对这个陌生的号码，还有几分迟疑的开口道：“你好，请问哪位？” 陆离根本不带解释的，直接就开口进入正题道：“戎戎！你说，一具巨人观尸体突然形成了疑似尸蜡的东西，你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什么原因？” 樊鹤戎直接就沉默了。 片刻后，他压着火气回答道：“因为尸体保存完好，没有进入火葬场火化。” 关译心面露惊讶，这个答案虽然正确，但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脑筋急转弯的回答…… 陆离倒是神色平静，甚至还在继续盯着监控视频中的画面。 短暂的停顿过后，樊鹤戎继续补充道：“并且，尸体本身必须含有一定量的脂肪。” 陆离：“嗯？” 樊鹤戎就差没直接骂街了，逮着陆离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我刚刚说尸体保存完好是因为，那些没有经过火化的尸体，埋在土里一段时间后，除了头发和骨骼，身体的其它部分其实都会腐烂分解，并且会吸引来一些食腐的生物，将其吃光！这就是以前土葬的的乱葬岗或者坟地里为什么只能挖出来白骨的缘故！” “而在尸体所出环境完好的情况下，则会出现体内的脂肪先一步水解，形成的脂肪酸等产物，会和尸体腐烂产生的氨气结合，最后形成皂化物，也就是尸蜡，这种情况，一般会出现在一些国外的木乃伊、或者考古挖掘出来的古代贵族坟墓之中。” 说完这么一长串之后，樊鹤戎简直怒不可遏：“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好好翻看一下高中化学书？有机部分，皂化反应就可以！” “啪”的一声，樊鹤戎又挂断了电话。 关译心表情淡定的陆离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小声在旁边表示道：“我们高中化学完全不讲尸蜡的形成，课外拓展的化学教材里也没有这部分，我可以保证。” 陆离挑了下眉，“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监控室片画面中的那具尸体虽然还保持着人体的形状，但是，却已经渐渐的皂化完成，整个尸体都变成了一种看上去就十分滑腻、易碎的脂蜡样物。 但凡有一把火烧点一下，那些脂蜡样物应该就可以轻易的燃烧殆尽…… 想到这里，关译心突然开口道：“我们似乎没必要再进入那个冷库里面了。” 陆离点点头，“确实。” 小怪物关一一突然情绪低落的原因现在差不多已经找到了——任是谁，眼睁睁地意识到自己心爱的食物从肉类和脂肪变成皂化后的产物，心情都不会好过的。 虽然关一一似乎并不抗拒直接吞吃无机物，但是，随着那具尸体的变化戛然终止，吸引小怪物的成分，似乎也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更何况，尸蜡的成分不管是脂蜡多一些，还是皂化物多一分，反正，应该都不符合小怪物的口味就是了。 陆离：“等下我直接联系人，把样本送到实验室那边进行检验。” 关译心听了，却不由得微微拧眉。 陆离直接问道：“你觉得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吗？” 关译心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因为不确定那些造成尸体快速变化的细菌和微生物，它们的影响范围会不会从这一具尸体，一直蔓延到其它人身上。” 这话只是说出来，都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深长。 陆离听了，神色间也是微微一顿，不过，他的表情并不紧张，甚至还安抚地冲着关译心笑了笑：“对于任何可疑的样本，实验室那边也是有一些特殊的方法来保管的，这方面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关译心点了点头，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就在这时，关译心面色突然一凝，“等等！变化还在继续！” 陆离立刻低头看向了屏幕。 ——画面中的尸体，在变成了一片片的尸蜡之后，其实起到了一定的隔绝空气的作用，以至于，原本残存的人体部分，并没有继续发生变化。 然而，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这具尸体竟然再一次开始腐化。 陆离迅速反应过来：“现在的监控视频是实时的了，之前储存的部分已经播放完毕了！” 就在关译心和陆离眼睁睁的注视下，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里，整个尸体直接腐烂殆尽。 到了最后，就连那些尸蜡都凭空自燃，连带着尸体里面的骨骼，在纯金属的担架床上，连带着铺垫在下面的白布，直接被融进了黄色的火焰之中。 不久之后，这场自燃终于结束。 担架床上隐约留下了些许铺垫着的白布留下的黑灰，里面还掺杂着人体尸骨内的少量矿物质。 至于之前那具尸体，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头彻尾地消失在了关译心和陆离的眼前。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失语。 他们看着画面中火焰后剩下的那一团残渣，迟迟没有开口。 只有小怪物关一一，在那里越哭越起劲的抽抽搭搭了半天，发现妈妈又不搭理自己了，于是，它顿时收起了那些哽咽声，开始委委屈屈地吱吱唧唧叫了几声。 “uaua——” 还沉浸在震撼当中的关译心只是无意识的伸手拍了拍小怪物冰冰凉凉的身体，却依旧顾不上管它。 良久，关译心和陆离缓缓地对视了一眼。 陆离率先开口道：“冷库多多少少还是减缓了尸体腐烂的速度。” 关译心点点头，“是。” 陆离：“如果警察局那位法医程青没有碰巧发现这具尸体的话——” 关译心顺理成章的接道：“那么，甚至不用等到这么久的时间。再考虑室外是有苍蝇蚊虫的，说不定，只需要半个下午的时间，这具尸体就直接变成粉末化肥，消融在土地中了……” 见到人体骨骼，可能还有人会意识到不对劲然后报警。 但是，只剩下一小撮骨灰的话，就算找个专业的法医来，他估计也没办法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更别说，有一阵风挂过去，就可以直接把那东西给吹散了。 关译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和陆离说道：“把完整监控视频导出来一下！做一下那具尸体变化的对比！那个尸体变化的速度，明显是越来越快的，但是，具体的变化程度，只能通过视频对比才能得出来” 陆离立刻答应下来，“好，这个思路有点意思！我去安排工作人员立刻处理。” 小怪物关一一则是不依不饶地还在喊着：“uaua——” 陆离说完就去布置任务了。 关译心也终于能腾出空来，伸手把正挂在自己脖颈那里委委屈屈的长条小怪物给拎了起来，开口问道：“关一一，怎么了？” 关一一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不饿了qaq” 发完消息的陆离顿时插了一句道：“哎呦，它会说三个字了。” 关一一顿时冲着陆离怒气冲冲的吱哇乱叫起来。 陆离心态极其淡定：“听不懂！” 就算那只小怪物又在骂他，他也听不见。 关译心挑了挑眉。 关一一之前就听到了自己和陆离商量着去负一层的冷库里检查这件事，然而，这个能够接近尸体的机会，并未让小怪物有任何情绪上的好转。 换言之，从那个时候开始，关一一就已经知道，它之前馋得恨不得流口水的尸体已经不能吃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它显然能够察觉到那具尸体的变化。 当着关一一的面，关译心没有直接和陆离说这件事，而是拿出手机默默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关译心：“我之前猜测，是有人想要讲这个诡异尸体的死状遮掩起来，你还说，这事情听着就像是你应该做的。但是现在看来，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而是一种神秘的东西，‘它’想要遮挡的不仅是尸体的死状，还有尸体本身，都会被‘它’销毁。” 陆离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个字，发给了关译心：“就连关一一想要吃的东西，其实也应该是这个！并且，也是‘它’一直在促使那具尸体快速腐化分解，彻底从人类的视野中消失。” 从结果上来看，这股力量似乎是在针对这具异常的尸体。 但是，如果地球上凭空出现这样一种隐秘、危险而不可测的存在，只会让关译心、陆离等人越发的不安…… 第67章 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它呢？ 负一层的停尸间已经不用去了。 陆离和身上挂着小怪物的关译心，自然也就转身，又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 没能捕捉到那原本近在咫尺的食物，关一一原本表现得十分低落。 不过，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显然也已经从那颓丧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又开始吱吱唧唧的冲着关译心叫唤了。 关译心捡起之前翻扣在阳台茶几、这会儿都要晾干了的藤编篮子，直接沾了点水，将其恢复成关一一喜欢的状态，这才把小怪物扔了进去。 她看着藤编篮子，还有趴在里面正冲自己探头探脑的那根关一一，却迟迟没有做声。 关译心在想，在那具尸体彻底湮灭之前，关一一后来却闹腾得越来越厉害，是不是也是因为，它隐约意识到了，有那么一股力量，会阻挠它得到食物？ 不管这个神秘力量的本源是什么，但是，它表现出来的特征却是毁掉了存在异常的尸体和线索。 而这刚巧和陆离的工作内容不谋而合。 从这个角度来讲，那个神秘的力量，对于地球这边的人类群体来说，甚至是一种隐秘的“保护”。 在关译心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的心情久久的不能平复。 她甚至忍不住开始琢磨，九年前，自己父母和其它那些工作人员遭遇的意外事件。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那还只是单纯的意外，等到后面，幸存者也陆陆续续死亡的时候，真的还只是意外事件的延续，而不是某个神秘的力量，在清除所有的知情者吗？ 对这件事一知半解的宋叔到目前为止都是安全的。 看过那份关于九年前意外事件密报告的陆离之前差点就被小怪物给杀了。 ——但这只是“差点”，不好说陆离是真的被那个神秘力量所影响了，还是单纯的另一个意外。 毕竟，那股力量如果针对的是所有异常的话，那么，关译心自己却还好好的。 而不管是她的经历，还是关一一本身，显然都是很大的一个威胁。 那股神秘力量，为什么没有对她和关一一下手？ 这也是关译心迟迟想不通的地方。 整个事件里，有太多悬而未决的东西，让关译心根本无法得出任何一个明确的结论。 她只能在更多云里雾里的猜测中，忍不住地怀疑一切，得出一堆更加晦暗不明、模糊不清、并且难以验证的想法。 关一一：“吱吱唧唧！” 情绪已经从错失美味食物中恢复过来的小怪物，见关译心依旧迟迟不搭理自己，便忍不住又把那根身体缠绕在了关译心的指尖上。 关译心的手指顿时微微一顿。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直接用自己的手把轻飘飘地像是一根羽毛一样的关一一给拎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床边上，顺手摸过随意摊开摆放在床上的那几本幼儿园全彩双语教材。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还是教你认字！” 关译心拎着小怪物随口说道。 关一一的身体顿时一僵。 有时候，人的脑子里塞满了太多的事情，还真就需要一点机械的、重复的、几乎不走脑子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关译心现在就处于这么一个状态之中。 她一把抓住突然想要逃跑的关一一，喃喃自语道：“不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太卑微了。” 陆离家养的狗都能数清楚今天吃几块零食！ · 晚上十点。 小会议室的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上了。 会议室内部灯光明亮，然而那光辉却止步于窗帘内侧。 外面便只剩下了一片晦暗深邃的夜色与海面相融，涛声伴着晚风，发出阵阵有节奏的拍打声。 陆离站在会议室里。 他面前的那块大屏幕，已经被分割成了线上会议的九宫格，每一块屏幕里面分别呈现出了不同的人影。 唯独显示陆离自己的那块屏幕，反而是特意暗下来的。 一个面容严肃、语气却很和蔼的老人摆了摆手，随口道：“小陆今天怎么连摄像头都不开了？” 陆离没有开口，而是直接打了一行字上去：“我之前接触了一只特殊生物，为了避免意外。” 他没有在这里当面报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能说的内容，已经通过文字报告的方式传递过去了，剩下难以辨别的部分，他在做好记录之后，已经做了档案封存，留待以后处理。 另一个神色间略有些凌厉的女士则是低头看了眼屏幕，然后略微挑了挑眉反问道：“就是那个差点把你弄死的怪物？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它呢？” “你不要这么冲动，小陆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另一个参加视频会议的的中年人说道。他鼻梁上架着一幅金边眼镜，看上去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 凌厉女士不以为然道：“如果那个怪物不单单只有这一只，那么，弄死这只也无所谓。如果只有这一只，弄死以后也就没有类似的后顾之忧了。” 顿了顿之后，她微微扯了下嘴角，冷漠道：“尤其是它之前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攻击性，陆离和那个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险些成为受害者。” 另一人笑着摇头道：“如果那只怪物还有别的用处呢？” 凌厉女士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双手交握搭在身前，漫不经心道：“如果？总不能所有好处都是自己的，做出决定总要付出点代价！” 和蔼老人等他们说完了，这才笑着摆了摆手，“小陆是这类事件的负责人，在事态尚且可控的情况下，还是由他做决定！总要给年轻人自己拿主意、做决定的机会，不能什么都操心啊！” 陆离这才打字解释道：“目前那只怪物表现出了明显的自我意识，且行为可控，在它仅有一只的情况下，我觉得，还可以继续观察一下它的生长情况和具体的安全程度。” 参加视频会议中的众人闻言纷纷点了点头，并未对陆离的决定表示异议。 随后，陆离才打了一行字回应道：“而且，它还表现出了对异常存在的高度敏感，比起正常的食物，似乎，吞噬那些异常的存在，更容易让它获取到能量。不过，在不确定吞噬后果的情况下，目前并未让那只怪物接触相关的东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只怪物的影响，存在异常情况的尸体，在短时间内出现了自我销毁的现象。” 看到陆离刚刚发出来的这句话，视频会议中的几个人，也不免面露惊讶之色。 有人不禁重复道：“自我销毁？” 陆离继续回应道：“是的，在这个自我销毁过程中，原本存在的异常之处，推测已经完全消失了。” 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开口道：“如果异常能够自我销毁，那应该算是好事？” 凌厉的女士神色间略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这谁知道呢？你就算问陆离，他现在也回答不了。” 陆离露出一点苦笑，继续敲字回答道：“是的。从消除异常的角度来说，异常能够自我销毁，的确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情。但是，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因为现在出现的异常，要比之前更加严重了，所以才会产生了过度应激的反应。” 略微斟酌了片刻之后，陆离简单举例道：“如果把地球的生态，也看做是人体的免疫系统一样，那么，以往的那些异常，就可以看做是人体本身的细胞癌变；而这次的怪物和其它一些异常，则是外来的细菌和病毒。” “那么，这一次的异常自我销毁过程，其实就是地球的免疫系统在清除外来者……” 把这句话打上去之后，陆离的手指却突然停顿了一瞬。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毕竟，人类的免疫系统在高强度工作、杀死外来的细菌和病毒的时候，最显着的人体症状就是高烧发热。 而一单持续高烧发热，那这个人八成是会出问题的…… 偏偏出于种群延续的考虑，免疫系统是根本不会去管个体的存活的。 一位之前一直不说话的人，看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沉稳地开口道：“你留下那只怪物，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它是外来者，但是，不同的外来者和外来者之间，也存在斗争。至少在目前看来，那只怪物，是可以看做是我们这一方的怪物的。” 陆离沉吟了片刻后，终于打了一行字作为回应：“是。” “但是仅限于，怪物的宿主不失控的情况下。” 正在这时，陆离随手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他低头瞥了一眼，瞳孔顿时有一瞬间的收缩。 “有最新消息。” 陆离很快向视频会议的众人打字汇报道：“国外那具已知的异常尸体，也出现了自我销毁的情况，时间就在刚刚，两者相差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 众人一时间面色都有些诧异。 陆离的脑海中，也瞬间闪过了数个念头。 相比较一具尸体在自然界中自然分解的时间来说，四个小时的时间很短。 可是，如果和那具尸体加速分解的时间来对比的话，四个小时这个时间，就显得有些久了。 是小怪物关一一的存在，促使了这边尸体的快速反应。 还是说，国外那具机械改造人身体，存在其它拖延了时常的特殊情况？ · 翌日一早，关译心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便不小心碰到了一根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把正趴在枕头边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关一一抓过来看一眼。 结果就这一下，关译心的手上却遇到了一点阻力。 她并没有使出蛮劲儿，而是努力睁开惺忪的睡颜，定睛看了看，这才发现，小怪物的上半截趴在了枕头边上，下半截尾巴尖，却是直接紧紧地缠绕在了一本幼儿园双语教材上面。 ——这套幼儿园教材书的材质偏厚偏硬，对于正常的小朋友来说，应该是不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撕不坏的。 但是关一一显然不存在这方面的困扰。 它那根柔软灵巧、轻如无物的尾巴尖，愣是在熟睡中轻而易举地把纸质教材给勒出了好几道滚圆的印子。哪怕是专门用来打钢印的工具，怕是都没办法轻易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可见关一一被双语教材书的摧残之深、以及它对教材深深的忌惮…… 关译心先把关一一的尾巴尖从书上解下来，然后才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五十三分，还不到六点钟，现在起床着实有点早。 而关一一也已经从刚刚歪七扭八的睡姿，恢复成了极其乖巧的模样，偏偏坚持一动不动。 正要把拼命装睡的关一一叫醒，好趁着早上脑子清楚来认个字的关译心，话到嘴边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而道：“关一一，你今天想吃什么？” 小怪物顿时抬起头来，用冰冰凉凉的三角脑袋蹭了蹭关译心的脸颊：“吱吱唧唧！” 它其实不是很饿！ 但是如果要吃的话，再来点北极甜虾就可以。 关译心愉快的答应道：“可以，等下早饭就给你点北极甜虾！” 小怪物：“uaua——吱吱唧唧——” 关译心一直耐心地等小怪物撒完娇，这才顺手从床上捞过被关一一勒出好几道印子的幼儿园双语教材书来，然后把小怪物往上面一放，“不过现在时间太早了，还是先念一页！” 关一一：“！！！” 它还没醒！ 妈妈不要叫醒它！ 一早上的努力学习之后，萎靡不振的关一一有气无力地趴在关译心的肩膀上，被她带出了门。 陆离正好拿着个平板从房间里出来，瞥见一眼小怪物那没精打采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早，它怎么了，生病了？” 关译心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没事，就是有点厌学，多学几天习惯了就好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啊这……” 顿了顿，他善解人意地表示道：“要不我再给你找点视频教材，图书教材可能还是太枯燥了。” 关译心眼睛一亮，“好的，谢谢。” 她这几天还得琢磨自己高考报志愿的事情，如果有视频教材的话，就可以把关一一按在平板电脑前面了，时间安排会更方便一些。 原本耷拉着身子蜷成一团的关一一顿时恼火地冲着陆离开始叫唤：“吱吱唧唧！” 陆离：“……” 不用问关译心，他都知道，关一一又在骂他了。 陆离顿时挑了下一侧的眉毛，笑着和关译心说道：“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唔，也不知道关一一喜欢什么样子的，我等下找人问问，然后多给它找几套！” 第68章 关译心的高考志愿 陆离向来是个行动派。 从他说要送小怪物关一一几套视频教材那句话开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有一个送餐机器人送了一个颜色花里胡哨、十分鲜亮活泼的儿童专用平板过来。 陆离还特意解释了一句道：“是全新的，只不过之前让人先激活，顺便把账号上的课程都开好了。” 关译心手指微微用力地抓住了关一一，防止这只小怪物在一怒之下直接冲过去把陆离咬死。 然后她才冲着陆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陆离飞快地看了眼气鼓鼓的关一一便迅速收回视线，和关译心笑了笑，“应该的。” 眼见着关译心已经把儿童专用平板点开了，里面上来就是一堆十分洗脑、堪称魔音灌耳的双语儿歌，餐桌上的关一一那根身体顿时一哆嗦。 它甚至连今天早上特意点的北极甜虾都没有心情吃了！ 关译心随手把儿童专用平板放在了一边，然后拿了个虾递到了关一一脑袋旁边。 关一一顿时抬起细长的身子，一口吞下去了。 关译心笑了笑，轻轻弹了下瓷盘的边缘，“自己好好吃饭。” 关一一：“吱吱唧唧！” 这只小怪物一边一口一个的吞北极甜虾，一边时不时的打量着妈妈的动作，猜测她等下会不会吃完就把自己按在教材书上…… 关译心自己随便拿了点吃的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餐盘里，但是一直对着手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陆离手里的筷子夹着个水晶虾仁灌汤包，随口问道：“怎么，有心事？方便说吗？” 关译心“嗯”了一声，平静道：“高考志愿的填报时间就这五天，现在已经过去一半了，我还没想好要选什么专业。” 陆离顿时怔了一下，咬下来一半的包子都直接挂在了筷子上。 能让关译心这么心事重重的事情，他想了很多，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高考填报志愿这么日常生活化的事情。 不过，想想关译心的高三毕业生身份，她纠结这个才是正常的。 至于那个危险莫名的赛博朋克世界、又或者是持续多年的诡异失踪事件，虽然来得声势浩大，在她的人生中瞬间涂下了尤为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当事情过去之后，再多的过往经历也终究不过是会被淡忘的都市异闻，偶尔哪个夏夜星空漫天的夜晚，和三两知己好友在烧烤摊上喝多了酒后，拿出来胡天侃地的玩笑话罢了…… 陆离匆忙咽下去这口包子之后，还当真仔细的想了想，和关译心问道：“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没？或者，以后想要参与什么样的工作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神色间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少年人的迷茫。 她实话实说道：“还真没怎么想过这些。” 陆离这会儿来了兴致，连饭都不吃了，直接和关译心闲聊起来道：“我记得宋局那边一直严防死守，生怕你一时冲动去报考个警校什么的？” 关译心微微弯起了嘴角，“嗯，不过宋叔也就这两年念叨的比较多了，以前的时候，他根本提都不提这个话题的。” “他还一直跟我说，要不就去学个文学啊、历史啊什么的，以后直接去考家门口的——” “咳咳咳！”关译心的话音还没落下，陆离便险些呛着。 关译心顿时敏锐地抬头看向了陆离，“嗯？” 陆离飞速给自己灌了杯豆浆，对上关译心带着毫不掩饰打量的视线，那张英俊的脸上已经写满义愤填膺，当场激动地拍桌子道：“我看过你成绩单，你理科成绩那么好，学什么文啊学文！胡闹！宋局他简直是在误人子弟、不可理喻！” 关译心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出，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啊？” 她怔愣了片刻，看着陆离不加掩饰的怒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离之前自己差点被关一一给直接创死的时候，他都没表示出这么激动的情绪来。 关译心谨慎地问道：“你是理科生吗？” 陆离立刻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是的，我是！我跟你说，能学理科还是要学理科的，高中的时候不觉得，大学报专业的时候就知道文科专业限制有多大了！哦不对，高中的时候也能发现的，从来都是理转文轻而易举，你见过几个文转理的！？” 关译心默默心道，那还是有成功案例的。 不过，看着陆离如此激动的反应，她选择安静的倾听。 随后，陆离又抓着关译心，发表了一番长达十几分钟的对于文科专业的各种歧视言论，从学业到就业，还不忘对宋斌民的建议嗤之以鼻。 “噢……”关译心被他念地头皮发麻，心情复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没想到，陆离这么个人，别处都好好的，结果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学科歧视…… 宋叔总是见缝插针的想要劝说关译心、给她提点一些人生建议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气急败坏过。 以至于，关译心甚至产生了某种怀疑。 她仔细打量着陆离那张因为长时间叙述且情绪激动、眼睛里几乎闪着锐利寒光的英俊面孔，如果宋斌民在他面前，陆离怕不是下一秒就要直接动手弄死对方。 关译心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请问，你在幼年时期，是不是遭遇了某种关于文科理科的难以形容的严重创伤？” ——才导致你在成年后一提起这个话题，直接就展示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的严重症状…… 后半句话关译心并未说出口，但是她想，陆离肯定能想到他的未竟之意。 陆离一怔，当即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是的！我小的时候，在关于自己人生道路的问题上，也曾经遇到过一个非常严重的挫折。正因为自己以前摔得够惨，所以，现在反而格外的无法忍受在我面前的任何一个人，经历和我当年一样不幸的事情。” 关译心被他这格外情真意切的话给说得有些愣住了。 陆离“啪”的一下把筷子按在了餐桌台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关译心追问道：“所以你的高考志愿一定会报理工科的，对？” 关译心：“……” 更离谱的是，下一秒，陆离竟然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宋斌民。 并且，就这么当着关译心的面，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地怒喷了宋斌民十分钟。 这番话语的核心思想就是，你不但自己想要误人子弟，竟然还悄悄地联系了关译心的高三班主任，试图让那位无辜的班主任也加入说服关译心的队伍？ 同样正在家里吃早饭、餐坐上还有老婆孩子的宋局直接就被陆离这一番造作的反应给弄得呆愣在了当场。 偏偏话题的内容是关于关译心的，宋斌民也就没直接挂掉陆离的电话， 最后，陆离终于以一句反问句结尾。 “关译心是在理科重点班？她那个高三班主任怎么没在家长会的时候把你拎出来骂一顿呢？” 狂风暴雨般的疯狂输出完这一波之后，陆离“啪”的挂掉了电话，再次将灼灼目光盯向了关译心。 “我们刚刚说到了哪儿来着？” 陆离握了下拳头，态度几乎不容拒绝的说道：“哦对，我想起来了，你会报理工科的，妹妹，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我帮你参详几个？对了，你有目标学校吗？要不我给你找几个名校校长的联系方式，可以直接聊一聊的！” 关译心：“……”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关译心当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关译心平静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着急，先让我冷静一下。” 陆离眼神锐利的眼睛里，漆黑发亮的眼珠半晌才转了一下，有些悻悻地说道：“好！” 他这才不甘不愿的继续吃饭，虽然看他那表情，似乎大有继续发表对文科专业各种歧视语句的意思。 小怪物关一一都被陆离刚刚那突然爆发的姿态给惊到了。 它那个三角形的脑袋一动不动，正微微张大了满是细密牙齿的嘴、里面还挂着一只咀嚼到了一半的北极甜虾。 另一边，莫名其妙就在餐坐上被陆离狂喷了一早上、却自始至终都没找到插话的余地，等他好不容易组织好了语言，结果陆离竟然就这么把电话给挂了！ 并且，陆离挂断了电话不说，还直接把宋斌民的号给拉黑了！ 以至于宋斌民想回个“？”都回不了。 餐桌上的宋斌民直接就被气饱了。 他把筷子按在自家的豆浆油条上，一边怒不可遏一边难以置信道：“陆离突然抽得什么风！？他神经病发作啊！” “那是心心家里的亲戚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宋夫人语气温温柔柔地问道。 宋斌民刚想说“不是”，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他没法和妻子解释陆离的身份，以及关译心现在的情况，便只能含糊着应了声，“嗯……” “心心小时候不见这门亲戚出来，现在孩子大了，倒是突然冒出来了？要是个靠谱的亲戚也行，要是不靠谱的话——” 宋夫人温柔地看着宋斌民：“从你们局里拘留所找两个正好要放出去的年轻小伙子，找个理由把人打一顿然后送我医院里来，医药费我全出了。” 宋斌民对上妻子温柔贤淑的眼神，后背顿时一个哆嗦，“他、他的医药费肯定有单位全额报销的……” 宋子尧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眯起眼睛掩住里面的情绪，冷不防开口问道：“妈，我妹家里，书架上是不是有好多文史方面的书来着？” 宋夫人点了点头，“对，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以前关译心上小学的时候，宋子尧经常放学送她一起回家，然后两个小孩就一起在关译心家里写作业。 等到晚上宋斌民或者宋夫人下班了，就来个大人直接顺路去关译心家里帮忙做个晚饭，然后才把宋子尧接回家。 有时候宋斌民晚上在局里值班，宋夫人又放心不下关译心一个小孩子，偏偏关译心又不愿意住在宋家，所以，宋夫人干脆时不时就住在那边陪着她，顺便也帮忙打扫一下房间什么的。 宋子尧微微眯了下眼睛，转过头来：“爸，你一直建议我妹可以考虑文学、历史这方面的专业，也是想着，我妹从小就喜欢看她自己家里那些书，是？” 宋斌民点了点头，“是啊，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文史方面也安全——” 话说到这里，宋斌民突然卡了一下壳。 陆离绝对不是一个无的放矢、没事找事发神经的人。 宋斌民就算刚刚差点被气糊涂了，这会儿也已经突然回过味来了。 当初关译心父母的后事，是宋斌民帮忙处理的。 可是，对于关译心父母当年因为某个神秘的事故而突然罹难牺牲的事情，真要说起来，宋斌民了解到的情况其实非常有限。 反而是作为一个外人的陆离，知道的相关情况，要远比宋斌民还要多。 想到这里，宋斌民的脸色猛然间一变。 在这种情况下，陆离突然如此态度直白到近乎古怪的反应，只能证明，在陆离看来，让关译心去学什么历史文学所面临的危险，甚至要远高于她直接被当年的信息误导、去报考个警校成为警察。 意识到这一点时候，想到自己之前给关译心念叨过的那些话语，宋斌民又是震惊又是后怕，一时间嘴唇都只剩下了毫无血色的苍白。 “老宋，老宋！？”宋夫人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宋斌民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喃喃道：“老婆，我、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宋子尧则是放下筷子，直接没骨头似的往餐桌椅子上一靠。 他在自己父母面前也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模样，在椅子上懒散地翘着大长腿，优哉游哉道：“没事，问题不大！” 下一秒，宋子尧“哎呦”了一声，直接被宋夫人一巴掌扇在脑袋上。 “你给我坐好了！像不像话！” 宋子尧一边重新把腿放下，从椅子上把自己正过来，一边捂着脑袋哎呦道：“我妹的高考志愿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填呢吗？昨天她匆匆忙忙的，我们俩也没说上几句话，等下我再给我妹打个电话聊这事，你们先不用担心，该上班上班去，赶紧走赶紧走，要不等会儿迟到了，有消息我随时通知你们哈！” 宋夫人又给了他后背一巴掌，笑骂道：“小兔崽子，就知道急着赶我们走，你好在家里作妖是？” 第69章 陆离的画饼功力 陆离大有抓着关译心不放，一直盯着她先把高考志愿填了的架势。 看得关译心都有些啼笑皆非。 “你是有多歧视文科啊？” 陆离并不搭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摆明了一副ptsd发作的姿态。 毕竟他并不歧视文科，试图阻止关译心去报考文科的核心原因，也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而与学科歧视本身无关。 就在这时候，宋斌民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和大多数中年人的习惯一样，他并没有打字，而是直接发了好几条语音消息，和关译心语重心长道：“心心啊，听了陆离的话，宋叔叔刚刚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之前总是觉得，你以后的日子踏实、安稳就是最重要的，但这这是长辈寄托了自己想法的一厢情愿，孩子的人生，终究还是要自己做决定的。” “专业选择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以后上了大学也还可以再转专业。不过，你尧尧哥刚刚也和我说，还是得先选个自己喜欢、感兴趣的专业，以后毕业了工作，从事的行业也未必就是大学时候学的专业呢！” “你别受宋叔叔以前念叨的那些话影响，还是要顺从自己的想法。” 对于宋斌民说的这些话，关译心也没什么避讳的，直接把语音点开了。 旁边的陆离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内容，顿时乜斜着眼睛盯着关译心的手机。 等宋斌民的话语告一段落，关译心立刻认真地回了几句。 倒是陆离，在关译心打字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好奇的开口道：“所以你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专业啊？不过说起来，我感觉很多高中生是不是根本没这方面的考量和了解？” 说话间，他的目光突然往小怪物关一一身上瞟了一下。 没有了关译心的投喂后，关一一正自己一个一个从瓷盘子里叼北极甜虾。 察觉到陆离一闪而过的目光后，这只关一一立刻敏锐地盯叼着东西看向陆离。 陆离是不敢和这只小怪物对视的。 毕竟，那种实际意义上的大脑眩晕是真的很难搞，陆离宁可直接被小怪物撞得肋骨骨折，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大脑思维一片混沌。 不过，难缠的关一一本身倒是个很能够吸引关译心注意的存在。 陆离突然开口道：“对了，关译心，你对动物学感兴趣吗？” 关译心愣了一下，“啊？我没考虑过这个。” 不像陆离还在家里养狗，在遭遇关一一之前，她家里连条小金鱼都没养过。 陆离简单解释道：“动物学是被归类在生物学里面的，虽然现在都说生物学是四大天坑专业——” 关译心懵逼地看着他：“？？？” 很快，陆离便话锋一转，“但是你不同啊！你有关一一啊！” 陆离越说越觉得这事靠谱。 他分析事情的逻辑清晰，叙述井井有条，给尚未填报高考志愿的关译心未来的学术生涯更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果你真的学动物学的话，就凭借你有这一根关一一，本科论文可以搞个简单的发现了新生物的论文，以及对这种新生物的简单描述，有这种硬性成绩，我们这边基于对关一一特殊情况的考虑，基本可以联系学校，给你直接保研了。” “等到硕士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就搞个关一一的习性研究、不同事物对关一一的影响一类的东西，讲道理，这类实验还真就只能你做，赛道内连个竞争对手都找不出来。” “等到顺利保博之后，研究可以在细分领域上深入一下，比如，反过来研究一些关一一可以造成的影响，或者它身上的产物对科技、能源方面的推动作用……” 一直被点名的关一一，在吃早饭的过程中，也不由得频频抬起头看向陆离，只不过陆离自己十分机敏地避开了关一一的所有视线。 关译心则是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她算是发现了，真要说起画饼的能力，宋叔那是远不及陆离的。 宋叔给她描述和展望的未来生活，也就是工作稳定外加工资稳定、以及工作内容清闲且离家近。 不求大富大贵，但是舒适安稳是真的。 到了陆离这边，则是恨不得掏空关一一的所有利用价值，然后顺理成章的把关译心捧到知名动物学专家、乃至于新开辟赛道上学阀的位置上。 名利双收不说，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关译心抿了抿嘴唇，直接匪夷所思地开口道：“你刚刚这段话的重点，是不是可以简要概括成，关一一以后吃饭的费用，都可以用实验经费来报销了？” 陆离当即点头，认真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列举十个八个可以顺利申请国家科研经费的思路！” 关译心心情复杂：“……谢谢，要不你现在就分享一下，我先了解了解，学习一下。” 陆离挑了下眉梢，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可以呀！” 关译心定定着看着陆离。 一直等陆离当真详细地介绍完申请国家科研经费的思路，又喝了口豆浆之后，关译心才冷静地开口道：“你这套设想很完美，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陆离伸手，做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邀请动作来。 “嗯？有什么问题？你说。” 关译心幽幽道：“你上次还和我说，关一一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让它被任何其它人看见——” 陆离面色丝毫不变，平静道：“哦这个啊，上次说过的话依旧有效，但是，你作为一个高三毕业生，等你需要准备写大学毕业论文的时候，怎么也得三年后了。” 说到这里，陆离还微微笑了一下，“这个时间还是挺长的，到时候说不动还会有什么变化呢，不是吗？真要说起来，我也没指望封锁关一一的消息到几年后，只是目前在弄清楚情况之后，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关一一的脑袋就那么大，思维也很简单。 陆离从刚刚到现在说的那么一长串话语，它基本就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报销伙食费”里的“食物”等重点词汇。 关一一：“吱吱唧唧？” 妈妈要吃什么？ 关译心重新从餐桌上摸了个包子咬了口，“我吃包子，你继续啃你的虾。” 关一一发出了单纯的“吱唧”声语气词，大概就相当于“噢”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在北极甜虾里面了。 突兀的被陆离面对面开了个一对一的讲座，关译心听得一边头晕脑胀、一边大为震撼。 等到这顿早餐结束时，关译心充满了一种陆离在这里给自己上课可太屈才了的复杂心情…… 关译心寻思着，就陆离这画饼的技巧，他要是去搞传销或者拉投资，一顿饭起码能洗脑一桌子人。 至于那位新加入隔离队伍的年轻法医程青，虽然完全没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他格外恪守被隔离的原则。 明明陆离都说过了，是可以在度假村这栋楼的内部活动的，可程青愣是连套房的门都没出，整个人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也就只有点餐机器人一天三次的路径，证明了房间里面的人还安然存活…… 随后的三天时间里，倒是没有再突然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期间，关译心的同桌好友梁思怡、还有后座谢明珩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起打电话过来。 梁思艺直接在电话里嚎叫道：“宝贝！快告诉我你到底报了哪个学校啊！这都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了，你不会还没想好救命啊？不要拖到最后卡时间报志愿啊，万一倒霉遇见网络崩了或者系统崩了或者家里电脑坏了来不及怎么办？” 谢明珩清朗的声音也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我们俩都报完了。” 只是听到电话里两个好朋友的声音，关译心便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她正坐在海边度假村那阳光尤其明媚的露台上吹着海风。 左手边是趴在儿童平板上，躺在一摞幼儿园双语教材里，把自己蜷成了标准直角正在装昏迷的关一一。 右手边则摊开放着一摞用订书钉简单装订的a4打印纸——那是地球上当今学界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一些综述类论文，关译心自己打印出来，随便翻看打算做个简单的了解。 关译心用侧脸和肩胛骨夹着手机，随口回答道：“想好啦，也已经报好了！” 梁思怡立刻震惊道：“什么！？” 下一秒，这姑娘的声音便变成了故意撒娇似的的嗔怪，“你居然都不立刻告诉我！！！” 关译心轻轻笑了下，顺手把装睡装得一点都不像的关一一戳醒，继续压着它学最基础的十个阿拉伯数字，然后才回答道：“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谢明珩：“it类？倒是可以，算是大热门了。” 关译心“嗯”了一声，“反正先是大类，具体的小专业还要以后在看。” 她自己之前对着那厚厚一本报考志愿的书琢磨了很久，其实说实话，看着那么多的专业，关译心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是陌生和不了解。 对于一堆陌生的东西，她自然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了。 还是等宋子尧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这兄妹俩才在电话里简单分析了一圈。 ——这一次，宋子尧依旧是毫无保留的将宋斌民关于陆离那通电话的猜测告诉了关译心。 比起长辈们面对关译心的事情时的反复纠结和再三思忖，宋子尧从来都没有，为了谁好，所以要瞒着她的想法。 当时，宋子尧私下里就在电话中和关译心告诉道：“我猜不透文学历史为什么会和危险扯上关系，这种文科专业，唯一可能需要出去面临一点风险的，大概就是考古学相关了？可能在考古挖掘的时候，需要辛苦一点，但是应该也不至于非常危险……” 顿了顿，宋子尧告诉关译心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危险应该来自于正常范畴之外的地方。” 关译心当时微微怔了怔，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轮廓。 她了解到的事情毕竟比宋子尧还要多一点，但是，这个思路依旧只是停留在十分模糊、不确定的位置，她便也没有细究。 关译心也是直到接到宋子尧那通电话，才恍然间惊觉，陆离当时那一番唱作俱佳的表示对文科专业的歧视的说辞，竟然完全是面对她一个人的表演。 就为了阻止她真按照宋斌民一直试图劝说的方向，真报了个文学历史方向的大学专业…… 事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也是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尤其是想到陆离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还给她现场演绎论证了一番，“关一一在手、选择生物学的正确性和优越性”的时候，可见陆离这人颇有急智。 关译心只是把这份复杂且好笑的心情收在了自己心里，表面上却并未流露出丝毫。 而且，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明知道有危险还不顾一切的人。 她想要弄清楚父母当年罹难的真相不假，但她不会在前路未知的情况下，便懵懵懂懂一头雾水的撞上去，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危险。 她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就算是为了父母，她也得格外珍稀自己这条小命。 虽然还搞不懂文学历史专业于她而言究竟存在怎样未知的危险，但是，比起陆离煞费苦心、小心翼翼的避免她意识到这一点而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关译心的真实做法，其实恰恰相反。 ——她第一时间在高考志愿里面勾掉了文学历史相关。 反正家里相关的书已经够多了，她从小看的也不少了。 她也并没有往陆离格外推崇的那条研究关一一的路上走，报考个动物学什么的。 鬼使神差的，关译心突然就想到了赛博朋克世界里那似乎已经有了明确自我意识的超级人工智能，想到了那个世界里明明到处都充满了“污染”和“畸变”，却一直还维持着科技的发展、文明的延续。 对于不可控的“污染”和“畸变”，难不成，超级人工智能还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不成？ 第70章 第二次穿越 不过那些担忧也好、匪夷所思的未雨绸缪也好，关译心并没有向其他人解释什么。 正如她同学所说的那样，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作为高考志愿的热门专业，选择它，根本不需要理由。 宋斌民得知关译心最终报考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之后，脑子里瞬间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是警校、也不是文学历史类，可以，很好，安全！ 只要不是那些危险的专业，关译心学什么他都觉得没问题！ 宋斌民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就踏实下来了。 陆离听说关译心的选择之后，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只是随口评价了一句道：“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啊……我记得这个专业是信息工程学院的？信院好像没啥大问题，就是女生数量通常有点少，也不知道你们这一届能不能凑齐一个宿舍。”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如果凑不齐的话，我有可能被分到一个单独的宿舍吗？” 说话间，她直接指了指自己随便挂在手腕上的小怪物关一一。 毕竟，要一直养着关一一的话，在宿舍里和其他同学一起生活多少存在一些困扰。 陆离瞅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大学里又不是只有你们这一个专业，本专业的人数少，那就是和别的专业的学生混拼的宿舍呗！” “至于关一一嘛，”陆离摸了摸下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回头我找人给你定制一个专门的生态箱？我记得很多养爬宠的爬友家里都会准备专门的生态箱、最起码也得搞个保温箱什么的，到时候把关一一装在里面，就伪装成进口爬宠好了，你觉得呢？”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看了陆离一眼，“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这么调侃它，毕竟，关一一它现在起码能听懂你刚刚这句话里面的四五个字了。” “这个学习进度确实有些感人。” 陆离不禁感慨道。 旋即，他轻轻地“咳”了一声，略挑了下眉梢。 他当然能听懂关译心的言外之意。 无非就是，万一哪天关一一弄懂了自己今天在说什么，说不定它就又会记仇的三更半夜摸到自己家里，试图创死自己。 不过，据陆离所知，关一一目前的学习进度十分堪忧。 好在，关一一的确还是具备了那么一丁点学习的能力的。 在关译心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努力下，陆离都知道，起码关一一现在肯定是认识并且会写“一”这个字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关译心过得十分平静。 高三毕业生的高考志愿报完之后，关乎未来的人生大事便又确定了一个。 尤其是陆离这边人脉颇广，她这边是按照历年的录取分数段报了好几个平行志愿，转天陆离那边就给了她一个准信，“你的第一志愿确定录取了，不过教育局那边公布录取结果还得一段时间。” 最近都没有再出现新的异常事件，陆离的心情也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和关译心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挑了挑眉笑道：“妹妹，好好享受你的学生生涯里，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漫长暑假！” 一时间，所有的纷纷扰扰似乎都在此刻告一段落。 那些压在心上的关于父母罹难的尘封往事、在那个光怪陆离的赛博朋克世界的诡异经历，似乎也都在此刻化作了海边的一缕风，在亘古而又悠扬的涛声中，携着所有尘埃未落的不确定直冲云霄。 就连唯一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小怪物关一一，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也都再没有搞出任何的问题来。 关译心目前面临的唯一难题，似乎就只剩下了要压着一看见书就试图装死的关一一努力学习。 ——按照国家对于文盲的定义，关一一起码要学会读书识字这件事。 不说能学多少，起码不能当一个传统且标准意义上的文盲！？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陆离拿了好几摞检验报告给关译心看。 “这部分全都是你的，身体十分健康，继续保持。” 两人都没有再提关译心突然昏迷、关一一出现那天的事情。 关译心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关一一呢？” 陆离从里面抽出了很厚的一本报告，简单说道：“度假村这边实时监控到的各种电磁信号、脉冲数据，那只小家伙的状态目前也十分稳定。” 顿了顿，陆离突然道：“它是不是从来没掉过鳞片什么的？” 关译心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不好说，我只能说，它整天挂在我身上，但是，从来没蹭到我身上什么鳞片，还有它喜欢的那个藤编篮子，我每天都检查过，里面也没有任何一个脱落的鳞片。” 陆离轻声道：“……这肯定是还没到换鳞片的年龄呢，不过，如果是地球上正常的爬行动物的话，鳞片这种东西，就和人身上的头发一样，每天蹭了蹭的，多多少少还是会脱落或者代谢那么几片的。” 不过他倒是没有让关译心薅一片下来送实验室检验的意思，只是说道：“日后哪天关一一如果蜕皮换鳞片了，或者换牙、长牙了，不管有什么动向，都随时联系我？” 关译心闻言，却是微微一愣。 她当然听得出，陆离这话基本就等于是解除隔离的意思，并且，以后也不怎么限制小怪物关一一的意思。 她略微迟疑了一瞬，语气有些轻缓道：“我没想到……你就这么放它……放我走了？” 陆离眨了下眼睛，坐在会议桌旁边，悠然的笑道：“不然呢？把你和它一起关在实验室里，每天抽血割肉、开膛破肚？拿着独一份且有危险的样本进行一次性损耗研究实验？” 关译心：“……倒也不至于如此。” 陆离那张英俊的脸上，顿时挑起了一侧的眉毛，“妹妹，我们可不搞这种反人类的人体实验。” “至于关一一嘛，”陆离感慨道：“它要是就自己一只的话，虽然目前还没列入即将灭绝动物名录里面，但是，怎么也能评个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把它切了，那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按照法律全都得进去。” 关译心：“……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把它的待遇看做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 陆离也不由得好奇道：“那你是把关一一看做了什么？” 毕竟，关译心对关一一的上心程度，他是看在眼里了。 一个年轻小姑娘每天强行压着一个小智障努力读书，可见关译心对关一一的重视程度。 说句难听的，有些残障儿童的亲爹亲妈对自己的孩子都未必会有这个耐心呢…… 关译心实话实说道：“……那必须是入侵物种啊！” 陆离直接就被逗乐了，“诶，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说，倒也没毛病哈！” 关一一：“吱吱唧唧？uaua？” 关译心揉搓了一下小怪物那冰冰凉凉的三角形脑壳，安抚道：“没事，你玩你的！” 关一一瞬间又呲溜一下挂在关译心身上自己玩尾巴尖去了。 关译心则是抬头看先了陆离，认真地询问道：“那个，你刚刚说，关一一这都可以视同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了，那它是不是也可以申请专门的经费——” 陆离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一下。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许久。 陆离：“……妹妹，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思路是不是从我这里学来的？” 关译心并不否认，甚至当即点头，“嗯嗯。” 她以前的思路顶多也就停留在损失赔偿上面。 遇见陆离之后，才意识到了，除了损失赔偿，其实还有专项经费报销这条路子可走…… 然后，关译心就听到陆离琢磨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冲着她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觉得不行，毕竟关一一的存在目前还是上不了名册的。” 关译心倒也不算很失望，轻轻的“噢”了一声，冲着陆离灿然一笑道：“也还行……本来我还以为，你拒绝我的理由会是，关一一是家养的，不是野生的呢！” 陆离：“……！！！” 他伸出手指冲着关译心虚空重重的点了点，“你这是，你可真是，哎！”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开个玩笑！” 这边两人外带一只自娱自乐的关一一说说笑笑间，另一边的那位年轻法医程青，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美好到令人感动的海滨度假村隔离时光。 毕竟，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说是隔离，实际却是超高级标准的酒店度假。 尤其是当程青胆战心惊了好几天之后，最终却得知，在这里的所有的度假村住宿费和高档伙食费，竟然全都报销，而不用自己掏一分钱自费的时候，他简直感动得眼含热泪、激动到无以复加。 “我、我能在这里打包个便饭在车上吃吗？”临别前，程青向陆离和关译心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机里之前每天都十分寂静，得知他今天可以回去加班后，瞬间叠满了几十条宛如催命的同事带着惨叫声的通知消息。 程青解释道：“我等下不回家了，直接就回市局，那边累积的工作太多了，我估计要加班个几天几夜。” 陆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让厨房那边给你带个盒饭！” 倒是谈不上有多同情，顶多算是略微有点心有戚戚焉。 毕竟，陆离自己真加班的时候，比起程青的工作强度，那肯定是只高不低的。 程青立刻道：“谢谢。” 关译心这边，本来根本没什么行礼的。 不过现在，她自己手动为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的关一一打包了陆离之前送的全套幼儿园双语彩印教材、外壳色彩鲜亮的儿童平板，还有后来陆离又送了好几套的亮晶晶塑料识字卡片。 除了关一一的学习用品之外，关译心就只要走了套房里布置的那个藤编篮子——毕竟关一一真的很喜欢。 陆离甚至还主动帮她打包了好几间套房里面的同款藤编篮子，毕竟，万一这个被关一一哪天给压塌了，还能有个替换。 然而就在这时，一切都准备就绪，即将离开度假村的时候，关译心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突兀且熟悉的“滋啦”杂音。 关译心的心跳顿时空了一拍。 正听话地待在关译心兜里、完全不会露馅地让法医程青看见的关一一，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它猛然间从关一一的衣兜里蹿了出来，如同一道黑色的狭长残影，直接冲到了关译心的脖颈处， 下一瞬，度假村的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嚣吵闹到近乎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陆离的脸色猛然间一变。 没有什么极其严重的特殊变故，这里是不可能会响起这种警报声的。 一般来说，就算有一些小的变故，那些消息也是会第一时间发到他的手机上，而不是选择这种方式。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号。 ——除了被关一一发动冲击而影响到的那段短暂时间之外，度假村这边的信号从来十分良好。 然而现在，他手机上的信号，不管是正常运营商提供的通讯信号、还是专门的短距离无线电通讯信号，全都因为巨大而无形的干扰而断开了。 在度假村这边留守的其他工作人员，显然是在完全无法用正常方式联系到这边这栋楼里的人的情况下，才被迫选择了警报声。 法医程青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关译心已经瞥见了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在飞窜的过程中，竟然完成了从有形的实体到无形的虚影之间的转变。 她的脑海中明明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是，理智却又清晰地告诉她，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熟悉和令人惊惧不安。 关译心猛然间后退了一步，试图拉开自己和陆离、程青之间的距离。 从来都能冷静的关译心，在这一刻却是心脏怦怦直跳，她近乎失声的惊叫出声：“别过来！离我远点！” 程青根本不明所以，他完全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关译心躲闪的动作。 陆离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朝着关译心伸手去抓，“关译心！” 关译心的身体猛地一个后仰，灵敏而又格外坚决地避开了陆离伸过来的手。 陆离想要拉住她的手距离她其实很近，关译心瞳孔收紧，却拒绝地斩钉截铁、毅然决然， 关译心视线中的画面，在这一刻，似乎再次静止。 耳朵里只剩下了一片诡异到仿佛被抽成真空一样的静寂。 关译心根本无法再听清陆离张嘴时说了什么。 她在最初的惊悚和震惊之后，终于是在这一片熟悉的静止中，被迫冷静下来，冲着动作似乎已经变慢了无数拍的陆离，缓慢却决然地摇了摇头。 “别过来。” 第71章 请问他们三个是废物吗？ 一切变故都只发生在这一瞬。 陆离震惊时睁大双眼的英俊面孔、还有旁边的法医程青一脸茫然的表情，所有的画面都在关译心的视线中定格。 她的时间还在流动，然而，地球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被按下了休止符。 然后，在一片静止的死寂中，关译心的耳畔，终于浮现出了一声熟悉的“夸嚓”声。 那是整个世界都如同被关在观景球当中，美好的画面，如同玻璃般晶莹且易碎，并在顷刻间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小怪物关一一那条黑色的身影，在它冲到了关译心脖颈处的时候，便已经突兀的消失了。 因为时空的变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混沌的昏昏沉沉。 关译心没有听到小怪物吱吱唧唧、吱哇乱叫的动静，却再度听到了第一次离奇穿越的时候，那个似乎携着万千怒火的声音。 这一次，那声音似乎距离关译心变得近了些，那些依旧裹挟着无数模糊不清回音的声音，吐字变得明显更加清晰了一些。 “去死去死去死……” 然而，关译心却根本分辨不清那些个重复的回音是男是女。 她只觉得迷茫，那道短促的声音里明明携带着如此激烈憎恶的情绪，但是，用无数个回音一起重复着说出来的时候，却有一种仿佛正在念经的威胁和诙谐强行糅在一起的怪异感觉。 以至于，这个诡异的声音给人带来的不是震撼，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和毛骨悚然…… 关译心刚一回过神来，便感受到了脚下地板正发出无比剧烈的颤动。 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墙壁。 结果，随着一阵阵接连不断的“轰隆隆”声音，关译心手指按住的那片墙壁，竟也随之出现了明显的龟裂。 “咔嚓！” 墙壁裂开的细纹直接从裂口处迅速蔓延到了关译心的手指，还伴随着“稀里哗啦”墙皮土块纷纷落下的混乱动静。 直接抓了一手墙壁涂料碎屑的关译心在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她一边勉强扶着碎裂的墙壁稳住身形，一边眯着眼睛飞快地打量了周围一圈。 然后，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直接就凝固住了。 面前正在坍塌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她直接就回到了郑小希那杀千刀的邪教徒学姐所占据的旧教堂！ 这里的爆炸和倒塌并未停止，她回来的直接就是正在进行时的事故现场…… ——因为之前在海边度假村隔离的时候，听陆离说了一些关于以前那些失踪者的情况，所以，关译心刚刚也在忍不住的想，自己这一次，会不会也和其他的失踪者一样，直接穿越到一个危险且诡异的封闭环境里。 不过，更多的事情，她其实也没怎么考虑过。 毕竟，关译心穿越了的时候，没想到自己能那么轻易的回去。 等她回去之后，也是真的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第二次又穿越回来了…… 而且，察觉到自己掌心里传来的些微刺痛，关译心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她之前在旧教堂里受到的伤，也随着她的回归而再次出现在了这具身体上面。 并且，关译心甚至忍不住的怀疑，自己第二次穿越回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时间，会不会正好和上次突然离开的时间，能够直接接上？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似乎也和记忆中的位置一模一样——除去周围的环境还在因为坍塌爆炸而每一秒都在发生剧烈变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眼皮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关译心猛地抬头，开始在这片废墟一样的断壁颓垣中，尽快寻找可能安全的方位。 根据她之前在现实世界和陆离之间的分析，如果陆离的推测靠谱的话，那么，现在制造爆炸、想要彻底毁掉整个旧教堂的人，并非是她不久前“报警”招过来的调查部的人，而是一直占据这座旧教堂的邪教徒本身！ 不过，郑小希都被她给捅了一刀了，她应该没办法再去引爆这些炸弹了？ 总不能像是是一些影视作品中的情节那种，这些炸弹早就被埋入了旧教堂的地下，然后，一旦郑小希的心跳停止，地下埋藏的炸弹变回被瞬间引爆？ 不会不会不会？ 就算是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人体从头到脚的全部器官都可以轻易替换成金属零件，但是，也不能确保一个大活人就不会心脏骤停猝死了？ 关译心的脑海中心念陡转。 撇除郑小希的怀疑之后，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老迈、衰弱的身影。 ——之前出现的那个脸上皮肤皱皱巴巴、走路似乎都要颤颤巍巍了的神父。 关译心一边飞速思考，一边在这片已经被炸碎成了半个废墟的旧教堂里心惊胆战的逃亡。 想到那个不知下落的老迈神父，关译心便忍不住又联想到了一路追着那个神父而去的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等人。 三个大学生愣是撵不上一个老得皱皱巴巴的神父？ 关译心一边气急败坏地找路逃跑，一边忍不住喃喃道：“他们是废物吗……？” “什么废物？” 祁雁乔清晰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关译心猛地抬头，就看到五官妩媚明艳的祁雁乔正站在前面一个相对稳固的房屋墙角结构区域，眼神里满是担忧的问道。 关译心：“……” 她一边保持着和祁雁乔之间的安全距离，一边又迅速找到了下一个尚未发生断裂的墙壁边缘站住，同时飞快地说道：“我在思考爆炸的来源，炸弹应该是被埋在旧教堂里面的，那么，引爆这些炸弹的人呢？” 关译心自顾自地分析道：“郑小希不可能，她的尸体还摆在那头的地板上。” 祁雁乔在这件事上，显然和关译心的思路差不多，下意识道：“之前那个神父？” 毕竟，在这个旧教堂里面，能够维持着人形且意识清醒的邪教徒，其实就只有郑小希和神父两个人。 真要说起来，他们见过的怪物数量，都要远高于邪教徒的数量。 关译心“嗯”了一声，“而且，陆流泽、冯慎思和胖子他们三个人都还没回来，” 祁雁乔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了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看到关译心一边飞快地躲闪头顶掉下来的砖头，一边彬彬有礼地发出了灵魂一问：“抓一个老头抓了一万年都抓不到，请问他们三个是废物吗？” 祁雁乔：“……” 说得好有道理。 如果冯慎思不是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她绝对骂得比关译心还难听。 第72章 愈合 祁雁乔想了想，试图给自己的小伙伴冯慎思分辩道：“倒也没有一万年那么久。” 关译心没说话了。 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对此不置可否。 “轰隆！” 不远处再次传来了一阵爆炸引发的刺耳轰鸣声。 关译心的祁雁乔身边的墙壁也再次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关译心的身体也跟着晃了晃，迅速离开原地，重新稳住了身形，飞快道：“这边的房子塌地差不多了，得尽快离开这里。” 祁雁乔也立刻道：“跑跑跑！” 话音未落，两人便在这一片沙土翻滚到根本看不清对方身影的浓重烟尘中，默契地和另一个人影互相保持着安全距离，同时忙不迭地重新寻找出路…… 逃亡过程中的两人顾不上说话。 一时间，旧教堂里似乎只剩下了砖石瓦块滚落在地的动静，以及两人一前一后极为仓促的脚步声。 因为关译心刚刚提了一句，祁雁乔免不了开始担心不知下落的冯慎思的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那边可是有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三个人呢，说不定比她们这边还安全。 管他废物不废物的，祁雁乔暗自思忖，陆流泽都失踪了这么久，怎么说，救援也该到了…… 关译心同样心事重重。 才一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她的头顶便笼罩着浓浓的“污染”和“畸变”的阴云。 再加上被邪教徒炸毁的整座旧教堂建筑、以及做事堪称不择手段的调查部，关译心一边在这片废墟里生死时速，一边还忍不住又想到了小怪物关一一。 明明关一一更像是从这个世界带回去的诡异存在，为什么，在她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之后，关一一反而没了踪迹？ 总不能把关一一落在地球那边了？ 意识到还有这种可能之后，关译心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应该先担忧正在现场的陆离和法医程青，还是担心落单之后的关一一。 虽然直接硬扛的话，关一一的战斗力好像挺强的，但是，关译心绝不会认为陆离那边会没有后手。 关译心一边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跑，一边还忍不住的思索关于关一一的事情。 她不由得握紧了拳。 伤口处细微的砂砾被她揉进了掌心里，有些微微的痛意。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猛然间一怔。 她的脚步跟着稍稍停顿了一下。 伸出手来看了一眼，关译心无比愕然地发现，自己之前有着明显擦伤的手掌心那里，依旧还留有少量红色的血迹，但是，擦破表皮后露出的里面发红的皮肉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转瞬之间，那些擦碰上去的砂砾灰尘，已经被完全愈合的掌心所挤了出来，和已经干涸的粘稠血液一起，少量附着在她一片白皙的掌心上。 发现关译心跑在前面的身影动作突然慢下来了，跟在后面的祁雁乔几乎是胆战心惊，立刻出言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前面有问题？” 因为一直夺命奔跑，再加上情绪紧绷，此时，关译心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其剧烈程度，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的大脑里仿佛被重锤狠狠的击打一样，留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分明听到了祁雁乔的声音，但在这一瞬间，她却几乎无法思考。 而后，关译心迟疑了几秒，近乎停摆的大脑里，才终于缓缓地接收到了祁雁乔那句话的信号。 她的背脊有些微微发寒，额头上也浸出了一层冷汗。 直到这时，关译心才终于默默地无声回答道，不，有问题的是我。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这种突如其来的快速愈合并不让人觉得欣慰。 恰恰相反。 想到之前旧教堂里那些怪物发生畸变时迅速生长出不知道多少根四肢和手指的模样，关译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只觉得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阴影，正朝着她劈头盖脸、而又无法逃脱地笼了下来…… · 旧教堂外面。 冯洛彬所在的那一架直升机已经平稳落在了旁边另一栋楼顶层的停机坪上。 站在他们这边，视野足够开阔，自然能够清楚地看到，旧教堂那边的爆炸和坍塌还在继续。 而在那一片近乎断壁颓垣的旧教堂之外，之前那几个穿着清理者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生死不明地躺在废墟旁。 刚刚赶过来的一批全副武装的调查部工作人员已经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走在后面的冯洛彬拎着sad-4号的终端机，冰冷阴鸷的视线渐渐聚焦在那几具生死不明的身体上。 此时，随着距离的靠近，冯洛彬已经能够清楚看到，那几具尸体全都倒在血泊里、肢体破碎、一动不动。 sad-4号冷静地分析道：“从出血量来看，人基本已经全部死亡了。” 冯洛彬低沉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开口再说其它。 sad-4号：“从血泊的角度和尸体碎块的形状来分析，他们应该是遭遇了连环爆炸。” 冯洛彬缓缓地说道：“这是最早一批在贫民区这边调查的工作人员。” “当他们得到了我在调查部大楼那边发出的消息，意识到旧教堂存在问题、并且还有陆流泽等一批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需要救援的时候，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到了旧教堂这边。” “然后，面对彻底封闭的旧教堂大门，他们选择利用局部爆破的方式打开通道。” “但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藏匿在这里的‘巴别塔’邪教团成员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加丧心病狂，他们竟然会在闹市区的旧教堂地下埋藏炸弹。” sad-4号听了冯洛彬的分析，却持有不同的态度。 它平静的语气里隐约带着些上挑的不确定，那是刻意模拟出来的表示怀疑的上挑的声音。 sad-4号一边扫描着旧教堂外面的尸体做数据分析，一边适时地补充道：“按照你这个猜测，那些炸药仿佛是‘巴别塔’的邪教徒专门等着招待调查部的清理者的。” “但是，以‘巴别塔’的一贯作风，他们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挑衅联邦政府吗？” 冯洛彬冷嗤一声，反问道：“他们还不够嚣张吗？” sad-4号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冷静提醒他道：“做事风格极端疯狂和没事找事的嚣张到主动挑衅当权者，这是两码事。” 第73章 神父 前面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外面依稀传来了四处搜找、奔走呼喊的声音。 “找到人了吗？” “没有！” “妈的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旧教堂内部的可燃物其实并不多，但是，接二连三的爆炸所引发的火势依旧渐渐弥漫开来。 燃烧的火焰将那些潮湿的墙壁快速炙烤到干裂，冲天的火光里夹杂着浓烟，隐隐的血腥味已经完全融入了呛人的黑烟里，隐约还弥漫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诡谲气息，令人不禁有种眩晕之感。 关译心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身上那些磕碰和擦伤留下的青紫淤痕，之前一直隐隐约约传来的钝痛，已经不知不觉间突然消失。 她身上所有的伤痕，都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快速愈合。 只有她纤细的指甲缝里、还有衣服上残留的少量暗红色血迹，还有之前摸爬滚打时蹭上的墙面涂料、泥沙尘埃，能够清晰的证明，之前那些或是细碎破损、或是大片青紫的伤口是真实存在的，而非关译心的臆想…… 滚滚浓烟明显地遮挡住了视野，一片混乱之中，就算是近乎和关译心同步行动的祁雁乔，也丝毫没有发现，关译心身上这惊人的变化。 最初的惊惧不安过去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关译心，甚至已经想到了合适的托词：她自己之前捅了郑小希一刀的时候，她的身上就已经溅上了大片的血迹。 她现在身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那么多血，足以混淆视听。 ——除非有人会将她身上的血迹也拿出检验…… 关译心飞快地低头看了眼自己那沾染着血泥的双手。 杂质污秽之下早已经痊愈、恢复了白皙完整的手掌映入她冰冷的瞳孔。 极端惊惧不安之下，关译心的眼神有瞬间的阴沉，那神色不似人类，反而有种和小怪物关一一类似的，冷血动物般无机质的陌生感。 她眨了下眼睛，很快收起这些无端的想法。 如今，旧教堂内部情况未明，关译心也无暇多想，只能是继续闷头往外跑去。 突然之间，前面的整片平台直接塌陷下去。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正往这边跑的关译心和祁雁乔几乎是瞬间被喷涌而出的气浪给冲得掀飞出去。 关译心滚落在地的时候，本能地用手肘挡住了自己脆弱的眼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这才勉强从断裂的地板上爬了起来。 另一边的祁雁乔顿时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关译心瞥过去一眼，看到这个明艳妩媚的女孩子被一块气浪掀飞的砖头砸到了脸，鼻血瞬间喷涌而出，直接浸透了她那掀开了一半的风衣外套。 关译心开口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祁雁乔拉开蒙在脸上的风衣外套，先吐了口不小心从鼻腔里灌进嘴里的血，然后才声音闷塞、瓮声瓮气地回答道：“还好，应该只是不小心磕破里鼻腔里的毛细血管，骨头没事。” 说完，祁雁乔难以置信地抱怨道：“我今天怎么能这么倒霉……” 听到这句，关译心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道：“自己作死是这样的捏！” 祁雁乔一时间哑然，瓮声瓮气地反问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捏’的出声？” 还能说这么一长串话，人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关译心冷静地想着，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她低垂着眉眼，看到了自己手背上刚刚被乱飞的碎片划破、而后又瞬间愈合的皮肤。 这种堪称恐怖的愈合能力，似乎比之前来得更快了。 惊悚恐惧叠加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只要还没把人逼疯，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麻木起来。 关译心随便在身上蹭掉了手背上的血，便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迎着刚刚爆炸喷吐的热浪往前打量，然后和另一边的祁雁乔搭话道：“你还可以往好里想想，多亏了那个风衣外套帮忙减震，要不然，我估计你就不是被砸得毛细血管破裂流鼻血，而是直接面部骨折、鼻骨都要断裂甚至凹陷了。” 祁雁乔顿时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那是我家小伙伴的衣服。” 关译心感慨道：“这可真是物超所值啊！” 祁雁乔：“……” 话音刚落，关译心的视线突然一凝。 她顿时压下了声音，朝着祁雁乔示意了一下，“嘘——你看那边。” 祁雁乔的鼻子还在哗哗流血。 再怎么美艳惊人的女孩子，一脸血的时候也是狼狈不堪的。 随后，关译心就看到祁雁乔眯着眼睛满不在乎的用她家小伙伴冯慎思的风衣外套，飞快地抹了把脸上的血，然后又无声的吐了开口，这才动作麻利地跑到了刚刚气浪一侧的通道旁边。 爆炸过后的空间里，空气都有种滚烫的温度。 关译心脸上的皮肤清晰的传来了一种被烘烤的恐怖热度。 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前面的场景。 ——刚刚那一下爆炸造成的剧烈坍塌，直接斜着“打通”了旧教堂顶部隔层和地面一层的通道。 越过那些坍塌倾泻的建筑，关译心和祁雁乔这会儿等于是蹲在了高一层的平台废墟上，正好能居高临下的清楚看到下面一层的场景。 失踪许久的三个废物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正在和那个年迈的神父对峙。 只不过，看到冯慎思他们三个狼狈不堪的模样，祁雁乔那糊了满脸血的面孔上，顿时又忍不住的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们还好吗……”祁雁乔有些不安的喃喃低声道。 关译心同样轻声道：“应该还好？” 祁雁乔扭头看过来。 关译心指了指冯慎思站在那里的身影，小声告诉祁雁乔道：“你看，身体依旧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并且也没有额外多出几根胳膊或者大腿。”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关译心的语气平静极了。 她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认真地描述这件事。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祁雁乔一下子想到了旧教堂里那些贫民区信众身体发生畸变后的怪物模样。 她的顿时脸色一白。 祁雁乔死死地盯着冯慎思依旧完好的身影，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想到关译心刚刚说话时波澜不惊的语气，她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极其难以形容的怪异，细究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从关译心身上察觉到了一种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威胁。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祁雁乔不禁转头，下意识地看了关译心一眼。 关译心的身上依旧如常。 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完全看不出任何发生畸变的异常。 祁雁乔很快垂下眼眸，收回视线。 想到关译心之前都没怎么受伤，真要说起来，自己发生畸变的可能性都比她大…… 祁雁乔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试图借此安抚自己。 然而，那种来自于关译是身上的莫名危险感，却迟迟不曾消失，让祁雁乔心底越发惶恐不安起来…… “那个神父很难对付吗？” 祁雁乔试图通过对话来分散那让自己心慌的注意力。 “我之前看他一幅老迈到半个身子就进棺材的模样，应该已经不剩下几口气了，结果居然这么能打？” 关译心在旁边眯起眼睛仔细盯了一会儿那个神父，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和祁雁乔反问道：“你再看看那个神父，我觉得，好像不能继续用老迈这个形容词了。” 神父的身上依旧还穿着那身神职者惯用的长袍。 只不过，比起之前关译心看到他的时候，干瘪佝偻瘦削的身体上披着空荡荡的神父长袍，如今，那件神父的长袍，却仿佛瞬间从xxxl的超大号给缩水到了s码一样，正无比紧绷地裹在了神父的身上。 神父脸上的面孔，依稀还能看出他的五官轮廓。 但是，原本衰迈、垂暮的痕迹，却已经被凸出的肌肉所掩盖，就连原本松弛的皮肤，似乎都被肌肉给硬生生地撑平了，皮肤透出一种同时混合着苍老和光滑的怪异之感。 神父的眉毛、头发依旧还是白色的，但是，却隐隐充斥着一种骇异难辨的力量感。 至于那双因为年岁上去而变得浑浊苍老的眼睛里，白翳的面积似乎也随之扩散了些，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种极不清晰的混沌感。 至于神父身上，虬结夸张的肌肉直接将袍子都撑了起来。 关译心嘴角一抽，喃喃道：“这不就是个小号的巨人拳击手吗……” 只不过，比起之前那个突兀变成怪物、只会啃咬吞噬的巨人拳击手，神父的体态，虽然也超出了人类正常的体型界限，但是，隐隐约约还是保留着人体的形状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神父明明已经变成了这般类人型怪物的姿态，但他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至少，看起来是大概清醒的。 变成怪物的神父，满是白翳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陆流泽三人，塞满了肌肉的喉咙里传来了一阵极其嘶哑癫狂的吼声：“无知的僭越者终将败亡，卑鄙的灵魂和下贱的异教徒忤逆了神的恩赐！你们将受到神的惩罚！吾神慈悲，将赐予你们神之复苏。” 关译心：“……” 她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 她好像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一碰见这种搞邪教的玩意儿们，她就完全理解不了他们到底在发什么疯。 想到这里好歹有个本地土着呢，感觉自己实在是搞不懂这文化差异的关译心扭头看了祁雁乔一眼，小声问道：“他在说啥？能翻译一下吗？” 祁雁乔则是还沉浸在那个年迈的神父竟然也早已经被污染这件事情中，她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他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这群疯子，这群疯子！”祁雁乔难以接受的喃喃道。 听到关译心的询问，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道：“……邪教那一套呗，知道他在发癫就行了，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啊。” 关译心：“……” 原来赛博朋克世界的本地土着也搞不懂邪教团伙所说的那些胡言乱语啊！ 关译心竟然被诡异的安慰到了。 盯了这么一会儿之后，关译心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和神父对峙，是因为，他们三个人打一个，还打不过？” 祁雁乔小声和关译心说道：“他都畸变成怪物了。有脑子的怪物，明显比没脑子的要难打？”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那老头战斗力这么强，邪教教义中毒这么深，明显都混了一辈子了，竟然还只是混成了郑小希的跟班儿……你们这边的邪教团伙现在都这么卷的吗？” 祁雁乔一时哑然：“……这我很难评价。” 不过，比起刚才郑小希被关译心一刀毙命，陆流泽他们这边的战况看起来的确要狼狈很多。 顿了顿，她低声补充道：“救援在路上了，陆流泽他们拖延时间就行，没必要冒险。” 关译心听了，嘴角微微一扯，对此不置可否。 陆流泽、胖子和冯慎思三人，面对一个已经发生了畸变的神父，动手时显然是过度谨慎的，生怕和神父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正如祁雁乔所说，神父在这里对着他们发癫，对于他们而言，反而是可以轻松拖延时间的好事。 ——只要这个神父别突然说出什么极具污染的话语就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周围的污染源都这么多了，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大概也不差神父嘴里说出来的几句话了。 关译心的目光缓缓扫过陆流泽等人。 显然，遭遇危险的人是陆流泽他们这群有着公司背景的人，所以救援等下就会到了。 在受害者只是贫民区那些普通人的时候，大概根本不会有救援，只会有导弹精准定位的炮火扫地…… 甚至于，就连信奉邪教的神父，面对陆流泽他们的时候，都额外多出了传教洗脑、疯狂强调他们教义的步骤。 关译心只觉得这场景简直荒谬到了可笑的地步！ 就在这时，旧教堂已经近乎成为废墟的地面又剧烈的震颤了几下。 关译心和祁雁乔这边位于高处的平台并不稳定，顿时有好几块砖石瓦砾掉了下去。 正在对峙的神父和陆流泽等人，下意识地朝着这边看过来一眼。 “祁雁乔！”冯慎思顿时出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不过下一秒，他的声音便变得紧张急促起来，立时发声提醒祁雁乔道：“别过来，离开这！这老头已经被污染了！” 陆流泽和胖子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相较之下，反而是刚刚那个还在那里冲着陆流泽他们发癫的神父，态度更加激烈。 神父猛地扭过头来，他并没有在意祁雁乔，而是将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关译心身上。 他那张密布着了白翳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震惊、错愕，无可置信的惊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人呢？” 祁雁乔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死了啊！” 关译心的回答就委婉多了，她打量着神父脸上不似作伪的震惊表情，也没有解释更多的东西，只是随口道：“嗯？有人大概是阴沟里翻船了，但我不说她是谁。” 关译心的嘴上虽然说着郑小希阴沟里翻船了，但是，这会儿她的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声。 她敢保证自己捅刀的时候肯定捅对了心脏的位置，但是，郑小希真的已经死透了吗？ 看到这个神父如今诡异的模样，又想到自己身上快速愈合的异状，关译心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她并没有把这个担忧说出来。 但在心里，却不可抑制地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丝怀疑…… 第74章 啊，小美女，又见面了 听到祁雁乔的回答时，那个神父显然没当回事。 然而，又听到关译心那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之后，那个神父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是勃然大怒。 “卑鄙的灵魂愚不可及，下贱的异教徒自以为是！无知的背信者，神本将仁慈的赐予你进入应许之地的资格，你却愚钝地拒绝了神的赐福，甘做这片末日之地的奴隶！” 关译心不禁摇头：“……这年头的邪教徒张嘴就是一套一套的，那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说话还这么中气十足，太卷了太卷了。” 祁雁乔下意识道：“……你听得懂那个神父在说什么吗？” 关译心略一颔首，一反常态地回答道：“听懂了。” 祁雁顿时乔惊愕地抓头看向她。 关译心似乎察觉到了她那惊讶的目光，却头也不回，言简意赅的用四个字总结道：“他在骂我。” 祁雁乔：“……”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关译心一样，有些发愣地看着她。 这回答好像也没毛病。 又是卑鄙、又是下贱、又是无知、又是愚钝的…… 那个神父怕是把他脑子里能扒拉出来的骂人的词语都用在刚刚那几句话里了。 不过，总感觉和之前骂他家小伙伴和陆流泽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好像撞词了？ 祁雁乔正在胡思乱想，然后就看到关译心终于瞥过来一眼，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嗯？”祁雁乔顿时回过神来，“怎么？” 关译心礼貌地轻声询问道：“你身上就没有偷偷地带个热武器什么的吗？比如枪支，或者其它热武器也行，最好杀伤力高一点的。” 祁雁乔闻言一愣，“我就算有一个火箭炮，我也不可能现在给你啊，我家小伙伴也在攻击范围里面呢！” 说话间，祁雁乔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下，已经直接摸出一把枪来，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把这支枪丢给了关译心。 关译心伸手接过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神父那边打量了一下距离。 ——那个已经发生畸变、至少目前从外观上不能称之为老头的神父还在疯狂咕哝那些邪教培训专用名词，以及和骂异教徒的经典语录。 关译心喃喃道：“手枪的射程，这个距离应该也足够用了。” 说着，她一边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擎，一边和祁雁乔随口说道：“你觉得这个神父现在还算是有脑子的吗？” 祁雁乔：“……我觉得不好说。” 关译心没再说话，直接瞄准还在那里神神叨叨的神父，照面就是一枪。 “噗！” 子弹直接射中了神父。 祁雁乔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就、这种打中了？” 关译心：“是啊，这就打中了，虽然占据了点地形优势。” 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陆流泽一行人，当即又是一波冷嘲热讽道，“下面那三个家伙，三打一还被人威胁成了这个德行，废物啊！” 祁雁乔：“……” 看得出你对他们怨念深重了。 话虽如此，关译心握着枪的手却并未松开丝毫。 她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突然失语的神父，嘲讽完刚刚那一波之后，立刻冷静道：“声音不对，子弹的杀伤力也不对。” 话音未落，关译心又冲着神父连开了几枪，直接把这支小型手枪的子弹打空了大半之后，当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祁雁乔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愣是差点没反应过来。 至于下面神父和陆流泽三人本来还在对峙的场面，已是瞬息万变。 关译心打出去的第一枪，正中了神父的头部。 然而一颗普通的子弹面对一个完整的畸变体怪物，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只是子弹打入神父体内的声音不对，最重要的是，神父中弹之后，头部只是多了一个流血的孔洞，却完全没有飙出血来。 他全身的肌肉偾张程度用肉眼来看，其实完全没有之前那个巨人拳击手来得恐怖。 毕竟神父还能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而巨人拳击手已经是全然的类人型怪物了。 但是，神父的身体强度，显然要远超过那个单纯的力量形畸变的巨人拳击手。 祁雁乔眼睁睁地看着神父竟然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直接如同扣橡皮泥里的杂质一样，直接从自己的头部将那一颗染血的子弹给扣了出来。 “嗒！” 子弹直接被随便丢弃在了地上。 这一下轻响，却如同打在了所有人的心上，令人顿时心下一沉。 正好对上神父忌恨眼神的祁雁乔心想，她现在知道关译心刚刚为什么跑得飞快了。 ——拉满仇恨之后再不跑，等下怕是真的要寄了。 以至于，慢了一拍的祁雁乔终于起身动起来的时候，已经只能在这片废墟里远远看到关译心在远处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立刻选择了缀在关译心后面，甚至都没顾得上再看一眼她家小伙伴冯慎思那边的情况。 跑路的时候，她还在忍不住地担心那个神父随时会追上来，简直越想越令人头皮发麻。 正站在神父对面的陆流泽三人，也被这意想不到的变故给惊掉了下巴。 眼看着神父就要咆哮着去追击关译心和祁雁乔两人，冯慎思立刻急了。 然而，还没等他冲上去阻挡，陆流泽和胖子却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胖子的心态向来不错，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记得小声对冯慎思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让那个神父去追，往好里想，我们暂时安全了。” 冯慎思满脑子都是祁雁乔地安慰，立刻急道：“可是祁雁乔——” 陆流泽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行拖着冯慎思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她不会有事的！” 胖子：“对啊对啊，那个神父最盯着的目标，应该是关、关——” 他连续“关”了两下，还是没想起关译心的完整名字来，便随即改口道：“是那个姓关的女孩子，祁雁乔没事的，你看，他连我们都顾不上了。” 陆流泽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不，他也根本顾不上去追击关译心。” 陆流泽看着神父匆匆离开，异常冷静地开口道：“比起抓住关译心，或者抓住我们，他更关心的应该是，他口中那个‘大人’的安危。” 听到陆流泽这句话之后，原本正情绪激动的冯慎思也瞬间冷静了下来。 冯慎思喃喃道：“祁雁乔刚刚说了一句‘她死了’，我是知道乔乔的，她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胖子顿时一脸震惊的表情，“卧槽，厉害了！她们俩怎么做到的？” 陆流泽随口敷衍道：“回头有机会可以去问问祁雁乔。” ——如果她还记得的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流泽和冯慎思的眼神不经意间对上。 两人的目光里带着相似的了然和默契。 旋即，冯慎思无声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和陆流泽都心知肚明，这种过于危险的记忆，不太可能会保留下来的…… · 独自一人离开的关译心并不知道陆流泽等人心中的计较。 她也不在乎这些。 她只是在神父身上尝试着打了几枪，看到神父近乎刀枪不入之后，便心里有些发沉的意识到，她那杀千刀的便宜学姐郑小希那边，之前八成也是装的。 虽然她想不明白，郑小希被她捅刀之后装死是要演她什么…… 除此之外，关译心唯一在乎的事情便是，冯洛彬和他那调查部的清理者等武装人员，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场！ “可别等到人都快死了的时候，救援终于来了。” 关译心喃喃自语道。 自己的力量在此时显得微乎其微，只能指望别人救命的感觉实在是太特么糟心了。 尤其是关译心清楚的知道，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或者说，在调查部那群人眼中，陆流泽那一群人的命才是命，自己连个多余的搭头都算不上。 关译心唯一的指望，反而是调查部的冯洛彬那群人看到了自己捅了郑小希一刀，不管是想要询问她关于郑小希的事情也好，还是出于调查这次旧教堂事件的需要也罢，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审讯，也得保住她的命…… 正在这时，旧教堂里面又是一阵无比剧烈的震动。 前面的通道被打开，关译心的面前突然间出现了一群拿着武器全副武装的清理者。 关译心霍然间睁大了眼睛。 眼看着这群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关译心相当识趣地把祁雁乔那把枪往地上一扔，当即举起了双手。 下一瞬，sad-4号颇为优雅的机械音突然从其中一个清理者身上的设备里传了出来。 “啊，小美女，又见面了！” 与此同时，冯洛彬冰冷而漠然的声音，也清晰地出现在了这群全副武装的清理者的耳麦之中。 “动手。” 第75章 快速愈合的异能 所有的清理者都是全副武装，黑色的护目镜和黑色的面罩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视野之中所看到的景象，并非是人眼所能收集到的真实画面。 ——而是在护目镜上面投放着被sad-4号全部做过处理的场景。 比起真实的人体、怪物、废墟和血腥，这些清理者所能看到的画面，反而更像是一场由电子线条所勾勒出的虚幻的游戏。 关译心的身影落在清理者这群人眼中，便只有一个等高的人体模型，还在身体的几个不同的要害部位分别做了命中优先级的标红。 旧教堂内部已经坍塌的墙壁上毁损了大半的浮雕、顶部额外夹层的建筑结构，以及那些怪物活动过的痕迹，经历了sad-4号的处理之后，便都变成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墙壁、打着马赛克的图标的废品， 随着冯洛彬的指令刚一落下，关译心面前那些清理者手中的枪口，瞬间就已经动了。 关译心这会儿的感官无比清晰。 意识到面前竟然有人在扣动扳机之后，关译心的瞳孔猛然间缩紧。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自己“报警”之后，匆匆赶来的声称是“救援”的调查部清理者们，面对自己时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直接开枪。 关译心在猝不及防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身体中弹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瞳孔里飞快的闪过了一道无机质的寒光。 而后，小怪物关一一自从回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之后，便沉寂至今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uaua，困……” 关译心猛然间一怔。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中弹的伤口处竟然不是灼烧的剧痛而是一阵失去知觉的发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自己挨的那一枪，竟然是麻醉弹？ 而且，好像受影响更大的是不知道藏在她身体哪里的关一一，关译心自己目前反而还维持着清醒……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硬生生地将自己摔倒在了地上，然后，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维，任由那种极致的睡意瞬间将自己的意识吞噬殆尽。 她隐隐感觉到了大脑一沉，眼前的视野迅速同时出现了眩晕、晃动和缩小的感觉，再然后，一种难以形容的下坠感突如其来。 关译心的视野顷刻间彻底黑掉了。 但是，直到最后，她那昏昏沉沉的意识依旧隐约还在，只是她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诶呀！” sad-4号见关译心就这样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不由得叫了一声：“也不来个人接一下小美女，你们这些人类是怎么回事！” 几个清理者之间顿时有些微微的混乱。 刚刚开枪那人一时间动作有些迟疑。 按理说，sad-4号的命令优先级其实是很高的，尤其是在出这种事关“污染”和“畸变”的危险任务、且所有清理者的视野全部被sad-4号的投屏接管的时候。 有时候，清理者们无法看到的真实，都会呈现在sad-4号的摄像头之中，超级人工智能会根据实时的情况给出一个计算出来的最优解行动方案。 然而，刚刚sad-4号那句话，实在是太像生活化的感慨，而非单纯的命令了。 以至于，在冯洛彬没有继续下达新的指令之前，那几个清理者顿时有些不确定，要不要先按照sad-4号的喊叫，把地上的关译心捞起来…… 就在这时，冯洛彬冷漠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人都倒下了，她听不到你在这里说了什么。” sad-4号语气并不急切，它可能多少存了点故意恶心冯洛彬的意思，甚至是有些喜滋滋地表示道：“我把我说话的声音都录进视频里了呀！我回头就可以单独播放给她听。” 其他的清理者们：“……” 冯洛彬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主要是针对在这里戏精的sad-4号。 反而是对于躺在地上的关译心，冯洛彬现在其实没什么明显的恶感。 他只是单纯的对关译心的出现抱有怀疑而已。 sad-4号用自己那调试了无数次之后才最终定下来的男神机械音继续和冯洛彬说道：“我这不是在好心提醒你吗？” 不等冯洛彬开口，这个超级人工智能便继续麻利地说道：“小美女毕竟出身贫民区，摔了也就摔了呗，反正不会有人为她出头找你的麻烦。等下面对的人换成了陆流泽他们，你要是把曙光科技的少爷脑袋也砸在地上给摔肿了，我不信曙光科技不投诉你嘎嘎嘎。” 说到这里，sad-4号哪里还只是提醒，它甚至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嘎嘎直乐。 冯洛彬则是刻薄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有‘心’这种东西了？” sad-4号毫不犹豫且理直气壮地表示道：“我的cpu就是运算和控制的核心了，核心当然也是心，我不但有心，还比你们这些人类多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心呢！” 其他的清理者们：“……” 不过，这会儿倒是有两个人走出来，终于是动手把昏迷在地上的关译心给捡起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还念念叨叨一直和冯洛彬吵架证明自己多有“心”的sad-4号突然发出了一个警示信号，一心多用的开口道：“等等，伤口上的血迹不对劲，检查一下关译心麻醉弹击中的位置。” ——近距离射击的麻醉弹，肯定会造成伤口流血的。 关译心中弹的肩膀上，衣服上的确浸出了少量的血迹，但是，那血迹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sad-4号控制的摄像头刚一扫过去，它就分析出不对劲了。 两个清理者闻言，立刻又将关译心重新放平在了地上，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肩膀上麻醉弹留下的伤口。 其中一人的声音里不掩惊讶地说道：“报告！伤口已经愈合了……？！” 其实也不需要这些清理者做出任何回答，sad-4号自己的镜头刚一拍到关译心肩膀上的伤痕，便已经注意到这个愈合速度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的身体素质了。 甚至于，就算给她注射一阵基因修复液，愈合也是需要时间的…… sad-4号冷静地说道：“基因优化的愈合速度也是有极限的，她刚刚这个速度，我倾向于是异能。” 冯洛彬喃喃道：“异能……是快速愈合的吗？之前都没看出来。” sad-4号：“她之前没有受过这种枪伤。” 和sad-4号讨论治愈，冯洛彬也没忘了继续下命令。 他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里没有半点情绪地补充道：“给她再补一针、两针麻醉剂，上约束带，捆好了之后再把人带出去。” 正说话间，远远缀在关译心身后，朝着这边一路跑过来的祁雁乔，在瞥见倒在地上的关译心、还有拿权全副武装的清理者的身影之后，脚步猛然间一顿。 她的脑海中，有一根弦瞬间不可自主的直接绷紧了——毕竟，她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了被污染的迹象，面对清理者的时候，就算家世显赫，她心里也是有些恐惧的。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意识还算清醒，出去之后显然是还来得及抢救的，祁雁乔瞬间又松了口气。 她甚至还直接抬手冲着这群清理者打了个招呼：“嗨！里面还有一个神父是邪教徒，他正在追杀我们。” 冯洛彬看到祁雁乔的一瞬间，眼睛里便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sad-4号笑得更嚣张了，它直接关了自己面向其它清理者的麦克风，只在冯洛彬的耳麦里和他私聊到道：“哈哈哈啊啊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祁家可是你自家的世交，祁雁乔还是你弟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小？这个你也能直接往地上摔吗？” 冯洛彬懒得搭理sad-4号，声音冰冷地直接冲着祁雁乔说了一句：“过来。” 祁雁乔：“哦！来了。” 刚刚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祁雁乔立刻听话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期间，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后面，生怕那个神父突然冲上来给她一下…… 这要是调查部的清理者万一没来得及救人那她可伤得太冤枉了。 好在，祁雁乔的担忧并未发生。 神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这边。 sad-4号：“嘶——祁雁乔身上的情况比小美女更严重啊？她身上已经有被污染的迹象了。” 冯洛彬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出于对祁雁乔以及冯慎思等人的担忧，还是因为后续要处理这堆烂摊子的烦闷。 只不过，他的所有情绪都被掩盖在了调查部那身堪称全副武装的设备之下。 末了，冯洛彬只是继续冰冷地吩咐命令道：“开枪，然后分两个人出来，直接把人送去进行记忆清理手术。” sad-4号把麦克风切过来，贴心地对着刚刚站出来的那两个清理者补充道：“带上刚刚摔倒在地上的小美女一起哟！” “还有，小心别直接碰到这个祁雁乔。” “还有还有，你们两个做完记忆清理手术，也别回来了，记得全身检查。要是觉得不对劲，实在不行顺便也把自己今天的记忆直接去清理一下！” 这套流程对于调查部的工作人员们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那两个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很快便将昏迷不醒的关译心和祁雁乔分别带了出去。 sad-4号感慨：“这才刚刚两个人，里面还有好几个呢！” 它这会儿倒是没特意指出来，尤其是里面还有陆流泽这个身份特殊的给冯洛彬添堵。 以及，里面可还有冯洛彬本家的冯慎思也在今天这旧教堂里面呢！ 冯洛彬语气冷漠：“继续推进！” 第76章 进化的本能在这一刻化作食欲 旧教堂内部一片混乱。 神父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些珍稀的活体试验素材了。 他在匆匆忙忙离开后，便试图发消息联系郑小希。 然而直到这时，神父才猛然间意识到，旧教堂附近已经布满了近乎全频段的电磁干扰，他和郑小希之间的通讯信号已经断开了。 神父直接恼火的捏碎了手里的通讯器，膨起了明显肌肉痕迹的面部表情也出现了一阵阵的抽动。 他无比憎恶地喃喃自语道：“一定是调查部那群疯狗闻着味就来了，还有‘公司’，他们说不定也已经派人过来了。” 郑小希说要亲自去处理的关译心竟然再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神父想到了，或许那两个女孩子只是碰巧从郑小希手里逃脱了。 然而，刚刚的情况，依旧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神父脸上的表情十分紧绷，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道：“调查部的疯狗随时可能进来，我需要尽快找到大人，离开这里……”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的神父头也不回地朝着旧教堂内部走去，完全无视了陆流泽和胖子、冯慎思等人。 神父急匆匆地穿过那片坍塌破碎的建筑，砖石瓦砾的碎片凌乱地覆在地上，令他的脚步时有踉跄。 滚滚浓烟充斥着整座旧教堂，这里只剩下了火焰灼烧的干裂，完全看不出丝毫生命的迹象。 片刻后，神父终于找到了关译心和郑小希曾经对峙的地方。 当他看到地上流淌的血泊、以及倒在血泊中那具柔软如同烂泥堆在那里的郑小希时，神父那张不复苍老的脸上，瞬间只剩下了一片惊悚的空白。 郑小希身上挂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整个人完全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她脸上的表情停留在震惊、痛苦和错愕交织的震撼上，这让她原本甜美的面容此时显得极其扭曲，有种死不瞑目之感。 而她的眼睛也的确是睁着的。 那只人类正常的眼睛里，瞳孔已经明显的因死亡而扩散，完全失去了焦距，透出一种雾蒙蒙的、浑浊灰败的质感。 至于另一只蓝色的眼睛，倒是依旧明亮，却透着种无机质般的空茫无神，彻底变成了僵硬的玻璃。 神父一边恐惧着靠近郑小希的尸体，一边却又本能地生出了一种隐晦而不安的贪婪。 ——那是生物最核心的进化本能，是源自基因内部的想要进化、想要向食物链上层跃迁的迫切。 神父盯着那摊血泊里的尸体，突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在这一刻，进化的本能，突然化作了一个生命体最浅显也最基本的功能——吞噬。 一种无可遏制的食欲突然从胃里席卷而来，直接冲击到了神父的大脑深处。 他发自本能地恐惧着郑小希，却又无比迫切而又贪婪地被本能所诱导，明明身体强劲、却依旧有些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那具血泊中的尸体面前。 神父的咽喉缓缓地抽动了两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呼唤道：“大人……” “大人……？” 片刻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神父终于无法抑制自己那贪食的欲望。 他的舌尖有意无意间不停地舔舐着自己的上颚，口中汹涌地分泌出大量的津液，几乎从绷紧的嘴角流淌而出。 他恐惧而又贪婪地看着这具大量失血的尸体，张开嘴时，神色间已经如同失去了人性的野兽一样，近乎凶猛地撕咬着喉管处的血肉。 ——本应结实、强劲、防御力极佳的血肉，似乎随着本体的死亡而变得格外脆弱起来。 正当神父疯狂撕咬进食的时候，郑小希那张死不瞑目的甜美面孔上，宛如无机质玻璃的蓝色眼珠，却突然灵活地转动了一圈。 宛若死物的蓝色眼睛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它的瞳孔突然再度灵活地收紧。 这颗蓝色的眼睛就这样任由神父疯狂的吞吃着本体的血肉，而后，眼神迫切、目光灼灼地在后面盯着神父的满是鲜血的后脑，冰冷的瞳孔浸在血里，透出了一种格外危险、却又无比炽烈热切的意味。 有了食物，它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蓝色眼睛眼神扭曲、一眨不眨地盯着神父。 祁雁乔的匕首绝非凡品，而关译心对它造成的伤害，更是远不止如此…… 遗憾的是，它躺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等来几个畸变体的怪物。 好在，合适的食物终于自己找过来了…… · 冯洛彬并没有进入旧教堂里面。 他一脸漠然地站在外面的路边，定定地望着旧教堂里面的方向。 sad-4号那个浑身亮晶晶糖果色迷彩涂装的终端机被清理者直接带进去了旧教堂里面，冯洛彬这边留下的，则只有一个通讯信号。 此时，天上也接连传来了几架直升机螺旋桨转动时发出的巨大声音。 知道那是曙光科技、还有其它公司的人手，冯洛彬连头也没抬。 sad-4号那优雅悦耳的机械音在冯洛彬的耳麦里响了起来，“噢，中央大学今年的新生里，就过来参加逻各斯兄弟会入会考验的那些，我刚刚捡到了好几个活着的，你可以拿去给公司那边交差了。” “啧，”冯洛彬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漠不关心地冷嗤了一声：“命还挺大。” sad-4号顿时敏锐道：“你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你刚刚停顿了，你是想问冯慎思？你一定是想问你弟冯慎思的情况？” 冯洛彬强行压下心底的焦躁，面上却色神色不变，根本不接sad-4号的话茬。 sad-4号也不在乎他有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噢，你那本家的弟弟也还活着，他和曙光科技的陆流泽在一起，目前状态还不错，脑袋上没有多出几根胳膊腿来，身上也没有多出两个脑袋来。” 正在这时，后面过来的那几架直升机，也已经纷纷找到了附近的停机坪落下。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的儒雅精英打扮的年轻人，便在一群荷枪实弹的保镖簇拥下走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鼻梁上甚至架着一副细金边眼镜，说话前先露出了文雅随和的笑容来，甚至颇有几分热情地主动伸手和冯洛彬握了握手，“冯组长。” 冯洛彬脸上的表情不变，唇边冰冷的角度似乎只上挑了一根线的距离，挤出了一个极其敷衍的微笑。 耳麦里，通过这边摄像头看到金边眼镜年轻人的sad-4号顿时了然的“噢”了一声。 “曙光科技姓陆的核心人员，说真的，这年头还戴眼镜的人，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就是想要装逼而已，有每天戴眼镜的功夫，八百个视力进行优化后的机械眼球都换完了。” 第77章 神父之死 冯洛彬难得在这件事情上和sad-4号达成了共识。 奈何，就算他再怎么认可sad-4号刚刚的说法，这番锐评也是不能说给面前这位带着金边眼镜、一脸斯文败类相的陆流深听的。 取而代之的，是冯洛彬唱作俱佳的一番感慨：“前两日调查部的办公大楼才因为天气异常出现了断电事故，曙光传媒的采访报道中也提到了对公众生活安全问题的关注，很好的一篇报道。” 冯洛彬紧握着陆流深的双手，镜头下的笑容显得真挚而又诚恳，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才能看到那双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冷。 不过陆流深也不遑多让就是了。 ——他身边的人除了那些全副武装的保镖外，便只有一个还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了。 陆流深同样顶着那张堪称完美的亲切而又文雅的表情，攥着冯洛彬的手诚恳道：“应该的，不管是曙光科技还是曙光传媒，我们一直都无比的关心联邦每一位公民的生活，也感谢调查部在维护公众安全上面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付出的所有辛苦与努力，这实在是太让我们感动了。” 两人站在旧教堂的废墟之前握着手互相真诚对视，仿佛达成了某种历史性的会晤一样。 旁边是陆流深带来的记者快速拍摄的闪光灯背景音。 但是，构图完美的照片和视频当然拍不出分毫两人眼底深处的各有计较。 sad-4号在冯洛彬的耳麦里连连感慨：“看看人家熟练的，下次你也记得带摄影师。” 当着陆流深的面冯洛彬不方便开口。 其实他很想反问sad-4号一句，你都全程监控了就不能找个角度好一点的画面直接截图吗？ 路边偶有一两个路过的行人，看到这边坍塌的旧教堂，几乎是立刻便低下头错开视线，忙不迭地绕路避开这里。 一直等到记者拍完照片退开了，陆流深这才收起脸上的表情，敷衍而又矜持地收回了手，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陆流深甚至没有提及陆流泽的名字，只是目光审慎地打量着几近废墟的旧教堂。 顿了顿之后，陆流深主动表示道：“冯组长，你们第四组的人手，是不是有些不够？救人要紧，我这边带来的一些人，也能给调查部搭把手。” 冯洛彬当然知道陆流深的言外之意——他对这座旧教堂内部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不过，里面全都是巴别塔那群疯子搞出来的鬼东西，肯定不能落在任何一个“公司”的手里。 冯洛彬抬了下眼皮，笑得极其敷衍地婉拒道：“谢谢陆先生的关心，我们的救援工作正在有序推进当中，想来用不了多久，您的亲人陆流泽就会被救出来了。” 陆流深的视线依旧落在旧教堂上面，听到冯洛彬的回答，他似乎极其短促的笑了一声，“啊，那真是太好了，调查部总是这么让人放心。只不过，贫民区这边居然有人会对中央大学新生里那么多个无辜的学生一起下手，真是太可怕了！” sad-4号说话就很直接：“噢，这家伙想进去。” 冯洛彬心中暗讽，“公司”的人对调查部了解的东西感兴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只不过平时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难得有一个和曙光科技继承权息息相关的核心人员被牵连进去了，陆流深完全有理由打着关心陆流泽的名义来插手这件事的调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流深便直接开口说道：“我合理怀疑，这里面一定存在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阴谋，凶手直接就冲着害死陆家人来了，我那位弟弟陆流泽就是在这座旧教堂里面出事的？这里面一定会有关于这个阴谋的线索。” sad-4号在冯洛彬的耳麦里开口：“啊哈，我就知道！” 冯洛彬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不过他说话的态度还是温和的。 他之所以一直留在旧教堂的外面，除了出于安全考虑之外，还有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只有他站在这里，才有可能挡住“公司”那边迫不及待想要伸出来的人手。 冯洛彬：“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陆先生，我们调查部的救援人员刚刚找到了您的弟弟陆流泽，他现在身体完好，意识清醒，马上就可以出来了——哦当然，为了安全考虑，我们的工作人员刚刚给他打了一支麻醉剂，等下要先送去医院检查一下，您能理解的？” 陆流深听完这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显然，他这会儿并不怎么在意陆流泽的死活，或者说，陆家可能有别的办法确定核心成员的安危。 既然陆流泽人还活着，当然是调查部这边的利益更重要。 陆流深：“关于凶手的线索呢？我迫切希望能够抓到那个残忍的凶手。” 冯洛彬露出如同毒蛇一样冰冷的微笑着，和陆流深针锋相对道：“但是里面实在是太危险的了，如果再有人在我面前出事，我可担待不了。” 就在这时，旧教堂内部，突然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轰隆”巨响。 陆流深和冯洛彬顾不上继续唇枪舌剑，立刻同时转过头去。 sad-4号立刻开口，用它那男神风的机械音兴奋地开了外放说道：“你们不要吵了，谁也不用进去了，旧教堂从里面塌陷了！” 看到冯洛彬和陆流深脸上同时变色，sad-4号这才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噢，不用担心里面的人员，他们已经在外面的通道这里了，陆流泽也被带出来了。” sad-4号自己的分机终端都在里面了，但是它半点不担心的继续说道：“这场塌陷是从旧教堂最核心的内部位置开始的，还要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才能整个蔓延至旧教堂的外围。” 冯洛彬闻言，面上阴沉的脸色却并未缓解丝毫。 而在旧教堂里面，郑小希的残破不堪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滩破碎的肉泥。 在这片血泊的旁边，身体变得愈发年轻、强大的神父，因为啃食而染满血的脸上狂喜的表情却戛然而止，定格在了那一瞬突兀的震惊上。 那颗冰蓝色、如同死物一样的眼球上面，不知不觉间已经蔓延出了一根一根细线般的触手。 它用无比小巧柔软的肢体，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浑身肌肉虬结的神父的背脊，然后，将自己附着在了那因为从未停歇的跳动而无比劲韧的心脏上。 “砰、砰、砰”的心跳变得越发剧烈，那是生命力远超常人的怪物最后的垂死挣扎。 蓝色的眼球在剧烈的跳动中不慌不忙地将心脏里的血液尽数吸食，直到把自己都染成了鲜艳的血红。 终于，神父的心跳变得虚弱下来，直到无以为继。 这颗长出了更多细小肢体和躯干的眼球，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它十分珍稀旧教堂里的食物，几乎将神父身体里的血肉全部掏空。 直到这时，这颗眼球这才终于挪动着浑身凌乱的几根肢触，蹒跚着找到了旧教堂内部隐藏的引爆按钮。 将整个旧教堂彻底轰碎。 第78章 医疗贷款分期 整个旧教堂顷刻间在陷入火海。 接连不断的爆炸还在持续，冯洛彬顾不上再和别有目的的陆流深说话，而是朝着旧教堂的方向走了几步。 sad-4号在旁边老神在在地提醒道：“没事，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不用担心。当然了，出不来的后面估计也出不来了，担心也没用。” 冯洛彬：“……” 听着sad-4号在那里煽风点火一样说着废话，他的脸上只余一片阴沉。 好在，之前进入内部的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此时已经拖着几个被严严实实地五花大绑、仿佛下一秒就能上屠宰场的人，快速从旧教堂里面冲了出来。 那些人全都已经昏了过去，倒是不用怀疑生死的问题——按照调查部一贯的做事风格，确认人已经脑死亡之后，他们才不会费劲巴拉的搬运尸体，拍一张当事人死状的遗照差不多就可以交差了事了。 陆流深在几个幸存者之中，也看到了陆流泽昏迷的身影。 他粗略地飞快打量了一眼陆流泽，就如同sad-4号说的那般，还维持着人形的状态，至少目前看不出明显的异状。 冯洛彬摆了摆手，示意立即将这群幸存的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送去医院。 在“巴别塔”邪教徒活跃的旧教堂里停留了这么久，这群人多多少少都存在被污染的痕迹。 就算目前看起来还好，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一个记忆清理手术是免不了的。 几乎就在幸存者被带出来的瞬间，sad-4号的屏幕上便闪过了无数道雪花般的消息。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办事极为麻利的在第一时间回复了所有的消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此起彼伏的通讯请求，同时还优哉游哉地告诉冯洛彬道：“噢，来自各个受害者家属的致电，我已经帮你做出了回复，毕竟，他们来得都不如陆先生更快。” 陆流深退后了一步，给那群正拖着昏迷的幸存者上飞机的工作人员们让开了路，同时冲着sad-4号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这个年轻的男人甚至没有上前一步去近距离打量一下陆流泽的动作，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上则是飞快地闪过了一道数据洪流造成的流光。 sad-4号不用想都知道，那副看似温文尔雅的眼镜镜片上面肯定用的是和自己同款、或者经过曙光科技魔改的的屏蔽装置，以避免陆流深真的一眼看到有污染性的内容。 即便如此，陆流深口中的语气却依旧是优雅而又温和的，里面满是看不出丝毫真诚但是足够礼貌的意味，仿佛和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正被调查部工作人员粗暴地拖进直升机里的陆流泽有多么的兄弟情深一样。 旧教堂已经被从内部毁掉了，陆流深合理怀疑，这是刚刚那批调查部冯洛彬手底下的清理者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更何况，陆流深很清楚，今天既然有冯洛彬站在这里拦着，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进入旧教堂，调查里面的情况了。 陆流深索性见好就收。 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彬彬有礼地转向冯洛彬，“我的弟弟就暂时交给调查部照顾了，冯组长。” 冯洛彬嫌弃地捏着刚刚出来的sad-4号的一个角把它从其他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终于懒洋洋地开口：“别这么说，陆先生，医院的手术室外面，还是非常欢迎患者亲属的陪伴与等候的。” 顿了顿，冯洛彬稍稍加重语气，突然露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陆先生，您这样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一定会迫切地想要等待这位小陆先生的醒来？请你放宽心，我们并不觉得您的陪伴是一种打扰。” 陆流深定定地看了冯洛彬一眼，“那就却之不恭了。” 一行人转而去了医院，等待记忆清除手术的进行。 sad-4号又把消息专门发到了和冯洛彬耳麦单独链接的频道里，随口道：“他肯定怀疑是你让人把旧教堂炸了，你还非得留他在医院干什么？” 冯洛彬总不好当着旁边安静的如同壁画一样的陆流深开口，只能对着光脑给sad-4号发消息，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三个字：“恶心他。” 不是喜欢装兄弟情深吗，那就去医院多装一会儿好了。 sad-4号：“……好，其实得到这个答案我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 sad-4号很快便对这边两人的交锋失去了兴致。 它直接调取了医院手术室内部的摄像头，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的关译心。 此时，她的头顶上方，一台仪器正被人操纵着，缓缓下沉，直至将整个脑部罩住。 忽然间，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身体本能地开始了挣扎，就像是砧板上新鲜的鱼一样，试图弹起来逃离上方锋利的菜刀…… 然而下一秒，手术台上的金属拘束环便直接收紧到了和四肢、躯体全部严丝合缝的地步，将人体死死地固定在那里，没有再留下丝毫的活动空间。 sad-4号移动摄像头，仔细地观察着关译心脸上的表情。 手术灯雪白无影的灯光打下来，明亮的光影将这张本就漂亮的脸洗濯地越发干净，一缕发丝随意的挡在了秀美而清晰的五官上，看得让人恨不能帮她把那不听话的头发整理好。 在刚刚身体本能的挣扎过后，这个年轻女孩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安然的。 大脑中的记忆被强行切割碎裂、剥离的过程，本应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但却似乎并未给她带来太大的痛苦，那睡颜几近甜美无辜。 sad-4号不由得仔细盯了一会儿。 它清楚地看到了，关译心脑海中的记忆在渐渐被剥离。 这个过程应该是痛苦的，但是，这具身体似乎却丧失了挣扎的本能。 但是想了想，这幅场景似乎也并不荒谬。 毕竟，贫民区出身的人本就更加善于忍受痛苦。 真忍不了的，大概也活不到现在…… · 关译心似乎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 小学三年级的春季学期终于结束了，九岁的关译心正要和父母一起出门旅行。 等到一家三口提着行李箱从城市中一路奔波，终于到了火车站的站台之后，她从那些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身边一路穿梭，找到了一个崭新的站台。 站台旁边的车站工作人员，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有威慑感的黑色制服，他们的脸上还蒙着黑色的面罩和护目镜，给人的感觉比起乘务员更像是特警。 很快，一列古老的绿皮火车缓缓停靠在了站台旁。 还是小孩子的关译心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匆匆忙忙地上了车，等她找到自己位于高铁靠窗的f座之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自己已经变成了十八岁高三毕业时的模样。 同时，在关译心旁边的d号座位上，不知何时上车的陆离也顺势坐了下来。 这个外面是绿皮、里面是高铁的拼接式列车就在这时冷不防的突然启程，关译心这才猛然间发现，和自己一路同行的父母，却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迹。 她刚要起身寻找，隔着过道大概还有几米远的对面位置上，宋子尧正远远地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关译心想要和宋子尧询问，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和陆离所在的d座和f座之间，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没有编号的座位。 顶着三角形脑袋的关一一窝在沾了水的藤编篮子里，身上漂亮的鳞片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黑色，正精神抖擞地探出头来冲着关译心，吱吱唧唧地边哭边喊“uaua”。 明明只有细细一根长条，但是，关一一却是肺活量和嗓门全都十分惊人。 关译心被这只小怪物不停哭喊着叫妈叫得简直整个人都麻了头，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她本来是要去找自己父母的，只能手忙脚乱地把那只大喊大叫十分扰民的关一一从打着蝴蝶结的藤编篮子里拎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陆离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拿出来了一盘北极甜虾，然后，直接正盘子都塞进了关一一正哭得吱哇乱叫的嘴里。 那么小一只关一一顿时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张盘子那么大的血盆大口，“咔擦”一声，连盘子带虾一起吞了下去。 陆离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侧过头来，在关一一“嘎吱嘎吱”嚼碎白瓷盘的背景音里，笑着小声和关译心说道：“孩子在火车上要吃啥就给了，回家再打。” 关译心：“……” 没等关译心开口说话，陆离就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道：“毕竟会哭的小孩也是很有统战价值的嘛！” 关译心很想问一句，“你这是专门针对熊孩子说的吗？” 然而画面一转，火车车窗外漆黑的景色，却突然变成了山间景色。 关译心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便清楚地看到山间一座坟墓前，自己的父母正面朝自己站着，笑眯眯地和自己挥了挥手。 他们两人脸上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凝固，挥手的动作也仿佛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的僵硬。 关译心猛地起身，直接把正张大嘴咬盘子的关一一给撞飞了出去。 关一一在震惊中发出了惊恐的“吱唧”一声，连带着把旁边座位的陆离也撞得“哎呦”一声。 但是关译心这会儿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窗外山间那座坟墓前的父母身上，根本顾不得别的。 即便如此，关译心根本没有回头，但是她却依然知道，正吱哇乱叫的关一一顿时把火气撒在了陆离身上，就要追着他又咬又打的。 陆离则是动作极其麻利地从座位上窜了出去。 霎时间，从陆离的身上飞落下来无数张白花花的账单小票以及盖了章的发票，那些细长的纸片直接把正张嘴咬人的关一一给整个淹没住了，连脑袋都露不出来的那种。 关译心眼睁睁地看着车窗外状态诡异的父母和自己挥着手渐行渐远，他们那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在她绝望的视线中渐渐模糊不清，却在遥远的墓碑前，依旧无比温柔地远远凝望着她的方向，如同碑刻般永恒不动。 再下一瞬，这量奇怪的列车便一头撞进了幽深漆黑的隧道。 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关译心几乎无法继续保持意识的清醒，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何时，便坠入了绝对安宁寂静的深渊之中， “妈妈……” 关译心无意识地发出了轻微的呢喃，那是源自于人类脆弱时最本能的一声呼喊。 她努力地想要睁大酸涩的眼睛，看向爸爸妈妈所在的方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很快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眼前的一切已经全部化作虚无。 在这一片死寂的黑暗和寂静中，时光不知过了多久。 浑身疲惫无力的关译心蜷缩在角落里，当她的耳边再次隐约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后，她才缓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侧耳去倾听。 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出现，过了一会儿，关译心才隐隐约约辨别出来，那只小怪物似乎也在不停地喊着“uaua”。 关译心完全是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应了这一声之后，关译心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愣。 再然后，她脑海中那喋喋不休的吱吱唧唧的声音，反而就此突然消失了。 就仿佛，之前那些没完没了的声音，都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关译心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嗯？” 刚刚那声音是谁在叫她来着？ 还是在做梦？ 再下一瞬，一个陌生而清冷的女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你醒了？睁开眼，看看这是几？” 关译心尝试了两次，才终于从极致的困顿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刚刚苏醒的缘故，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又眨了两下眼睛之后，关译心才终于看清楚，刚刚说话的那个清冷女声，竟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有着圆圆的眼睛、长了一张可爱娃娃脸的女医生。 关译心愣了一下，看着陌生女医生几乎快要伸到自己脸上的两根手指，不由得迟疑着开口道，“你、你是——” 娃娃脸女医生收回手指，悠闲地双臂抱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关译心，“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陈，叫我陈医生就好。” 关译心身体有些发软地坐起身来，应了声算是打招呼：“陈医生。” 靠坐在床头之后，关译心缓缓地环顾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到处都是银白色金属的房间，就连她正躺着的病床，都是和地面金属直接连接在一起的。 说实话，若非那位陈医生还站在旁边没走，关译心完全看不出这个除了病床一无所有、看上去极其狭窄而空旷的房间竟然是医院的病房。 她完全没有看到类似于吊瓶架一类的医院必备配件。 真要说起来，关译心更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全金属打造的根本没装修过的监狱，委婉一点的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后现代极简工业仓库风。 只不过，砖石毛坯烂尾楼换成了全金属板材质，多少有点未来科幻风的味了。 娃娃脸的陈医生一直等关译心打量完四周之后，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处，“你刚刚经历了脑部手术，思维多少会受到一点影响，过几天就好了。” 关译心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脑海中似乎蒙着一层迷雾，让她的思维不免有些迟钝。 不过，她并不知道脑部手术的事情，也完全没有自己来到医院的印象，她之前明明是在——是在什么地方来着？ 关译心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其实连来到医院之前的记忆，也已经想不起来了…… 关译心不由得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娃娃脸的陈医生，下意识的想要询问自己的情况，“请问——” 然而，正在这时，陈医生也自顾自地开口道：“对了，治疗费用的清单已经发到了你的光脑上，鉴于你账户里的余额不足支付这次手术的费用，医疗系统已经自动为你进行了医疗贷款分期。” 说这话的时候，陈医生的脸上也隐约流露出了几分同情，“和你一起住院的另外那几位，几乎全都是医院的s客户，只有你在这边，由我负责。” 关译心完全不关心其他人的s和高级病房。 她现在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记住了六个标红加粗的大字在她的脑袋里不停地闪烁：“医疗贷款分期”。 关译心怔愣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不禁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刚刚和我说，什么玩意儿？” 第79章 天赋异能 娃娃脸的陈医生耐心地重复道：“医疗贷款分期，更详细的账单在你的光脑里，你随时可以自己查阅。” 关译心直到这时候，才恍然间惊觉，为什么这位陈医生刚刚明明和她说的是大脑部位的手术，但是，指示的位置却是手腕了。 陈医生耸了耸肩，颇有些理所当然的告诉关译心道：“既然已经活着下了手术台，那么，手术已经成功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琢磨了，相较之下，当然是治疗费用的问题更加严肃一些。” 关译心一脸麻木地点开了自己的光脑。 然后，她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医院发送的账单，应该从哪里来看？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就仿佛，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情一般。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人怎么可能对医疗系统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呢？ 反倒是娃娃脸的陈医生，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关译心的局促和茫然。 她稍稍探过身来，动作自然而熟练地在关译心的光脑屏幕上点了一下，直接点开了她的账户，示意道：“看，就在这里了。” 上面高达七十几万的教育贷款项目顿时让关译心眼前一黑，与之并列的，则是今天才收到的一笔同样高达几十万的医疗贷款分期。 关译心：“…………” 就特么离谱！ 更离谱的事情在于，关译心思索了许久，都没想起来，自己来医院的原因。 沉默了一瞬之后，关译心直接和陈医生问道：“请问详细账单怎么看？” 陈医生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光脑屏幕上稍稍示意了一下，“你点这边，应该能看到。” 关译心直接点下去了。 然后，她也仔细看了一遍清单。 但那些具体的医疗项目清单，并没有让她看明白自己究竟生了什么病，然而越发迷惑起来。 ——按理说，即使不懂医学的人，望文生义，根据那些内容，也是可以有所猜测的。 可如今关译心面临的问题却是，除了麻醉药品、手术费用、医疗设施费用这种基础项目之外，具体的手术内容相关项目，却只有一长串纯数字编号。 除此之外的，还有一个让关译心有些迷茫的药物名字，则是叫做“细胞活性抑制剂”。 一般来说，只有得了癌症的病人，才需要对癌细胞进行抑制，以增强病人的生存时间。只是普通手术的话，不是应该尽量提高身体的细胞活性，以便让机体尽快恢复吗…… 她好像也没得癌症？ 关译心下意识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头顶的发量足够，而且，头发本身也长得还挺结实的。 怀揣着满肚子的问号，关译心不解地抬头看向陈医生，索性直接开口问道：“这是手术内容编号？” 陈医生点了点头，“当然。” 关译心继续问道：“具体的手术内容呢？” 陈医生回答得理所当然：“编号内容就是。” 关译心顿时晒干了沉默：“……” 主治医生搁这儿和她车轱辘废话文学呢？ 大概是关译心脸上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陈医生却突然古怪的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关译心的面前轻轻地摇了摇。 陈医生本身长了一张十分面嫩的娃娃脸，当她这样表情神秘的笑起来的时候，却顿时有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 “你不会想要知道具体的手术内容的。”陈医生宛若叹息地说道。 “毕竟，要是病情反复，又需要治疗的话，你应该也不想在加一笔医疗贷款分期？” 陈医生轻轻的感慨了一句道：“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在高额负债面前，简直一文不值，不是吗？” 关译心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绿了。 她本来还想反驳陈医生之前的感叹。 不过，当她听到了后半句之后，关译心顿时改了主意。 陈医生见状，顿时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来，摊了摊手道：“你看，你一下子就理解我了，对不对？” 关译心其实并不认可陈医生的说法，但她刚刚听到“二次手术”的说法之后，心里却陡然间闪过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念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就这样冷不防地涌上来心头。 不能再问了。 关译心表情茫然，内心却极其冷静地告诉自己道。 她必须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在对自己做了手脚的人面前…… 关译心的心底飞快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不过她连上的表情，却只有一片单纯的懵懂茫然，然后便是若有所思的苦笑着喃喃自语道：“的确不想……我、我真不知道那些贷款以后要怎么还。” 陈医生却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贷款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对于你们这种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而言，其实并不难？尤其是你。” 关译心微微一怔，“啊？” 说话间，陈医生突然来了兴致，直接点开了自己光脑，“来加个好友？” 关译心搞不懂她这番态度突然发生变化的原因，只是本能的觉得，对方脸上兴奋的表情，似乎不像是主治医师在自己的病人出院之后，打算回访的意思…… 下一秒，关译心便极其惊悚地看到这位娃娃脸陈医生一边和自己在光脑上加上了通讯好友，一边半点不忌讳地直接开口告诉她道：“如果你哪天打算卖血、或者考虑出售其它器官的时候，可以直接联系我。” 说话间，陈医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明媚笑容，她半点不矜持地向关译心推销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渠道，悠然道：“我这里会一直有急需那些特殊的血液和各种器官的大客户，开价非常慷慨的那种。” “——绝对比那些在各处花大价钱打广告回收人体器官的二道贩子们要靠谱很多。” 听着一个医院里看似正经的主治医师直接当起了器官中介，关译心瞬间瞳孔地震。 娃娃脸的陈医生似乎半点不觉得自己刚刚说出了多么令人惊悚的话语，她甚至还相当坦然地告诉关译心道：“我只会收取很少的一部分中介费用，大家都能理解的，不是吗？” 关译心强压下内心泛起的强烈不适感，勉强敷衍道：“……好像是。” 陈医生又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关译心的肩膀，那张娃娃脸看向她的眼神在热情中充满了鼓励。 她赞叹般的说道：“你的身体素质不错，回去好好上学！” 说完，还特意冲着关译心眨了眨眼睛，再次点了点手腕上的光脑，“有需要的时候，随时联系我哦？” 关译心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不过在心中，她只有一个默默的念头道，我们还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从事器官中介活动的陈医生叮嘱了关译心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关译心则是完全不想继续和这位医生说话，看到她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金属门之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之后，关译心再次点开了光脑上的手术费用清单，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秀气好看的眉眼。 她现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究竟生了什么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现在医院里、并且进行了手术的。 而且，关译心再度抬头打量了一圈这个大面积都是银白色金属的病房。 ——周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生活用品。 关译心不禁产生了一个怀疑：需要住院治疗的人，怎么可能会身边什么东西都不带呢？ 不说别的，最起码的洗漱用具毛巾牙刷什么的肯定要准备一套，哪怕是酒店那种一次性的也行，总不能就这么全都省了？ 又不是躺在床上就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了…… 关译心坐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顺着这个思路，她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或许并非是自己主动入院治疗，而是在外面突然遇到了什么意外，然后被人送到了医院里，紧急进行了手术。 比如突然遇到交通事故什么的意外情况，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可能顾得上住院携带的行礼一类的东西了。 但是如此一来，关译心却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她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手背、一直到蓝色病号服下面覆盖着的手臂，每一片皮肤都细腻完整，完全看不出丝毫的伤痕损伤。 同时，关译心自己身上各处也都没有传来任何疼痛感，她在最初的困顿和迷茫之后，身体已经完全可以自由活动，显然不会是麻药的效果。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确定，她身上并不存在明显的皮外伤了。 这样的话，最常见的交通事故这种意外肯定可以直接排除了，甚至于，就连在室内突然昏迷然后被送到医院的可能性都降低了不少。 这个病房里面，不只没有她这个病人的生活用品，同时，也完全不存在有其它陪床的人的痕迹。 关译心实在是想不出，是谁把自己送来了医院。 而且，她脑袋上的头发摸起来十分完整，里面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除了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之外，关译心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她才经历了一场大手术的感觉。 关译心将所有的疑惑压在了心里，左右周围没有任何人，她干脆穿着病号服起身，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之后，又推开门，走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医院的走廊里竟然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忙碌的护士走动，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查房，所有病房的门全都紧紧地关着，竟似无人一般，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先抬头看了样自己的病房号，这才顺着走廊一路走了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在这一层楼里找到任何类似于护士站的地方。 恍惚间，若非自己还能自由行动，关译心几乎要觉得自己这不是在住院，而是被关在了一个什么古怪的地方…… 通过这层楼道之后，关译心终于找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电梯，看着上面显示的“-10”层的楼号，关译心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之前总是觉得古怪的隐隐约约的违和感在哪里了。 ——这边的医院病房竟然是在看不到太阳的地下。 不管是病房里面、还是走廊里面，都只有一片死寂，以及白色的灯光，却没有任何的阳光。 原本没病的在这种病房里多待几天，估计也都要被憋出病了…… 关译心不由得默默腹诽道。 她进入了电梯，看到只有数字屏幕却没有任何按键的地方，迟疑了一瞬，然后试探着开口问道：“咨询出院应该去几层？” 电梯里突然传来了一道音调颇为温和的机械声。 “你好，女士，nhs-6号为您服务。” 关译心猝然抬头，目光对向了电梯顶上闪烁了一瞬的摄像头。 · 冯洛彬正在看光脑上关于旧教堂废墟情况的调查报告，同时听着sad-4号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sad-4号：“关译心的完整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我已经看过了，她的身体出现了快速复苏类型的天赋异能，所以，陈医生热情的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冯洛彬正在浏览文件的眼神微微一闪，“陈医生？我知道她交游广泛，经常会给一些人物做掮客，怎么，她看上关译心的天赋异能了？” sad-4号：“嗯哼，陈医生热情的几乎要把小美女给吃了，还给她提建议说，可以通过卖血的方式来偿还教育贷款和医疗贷款相关产生的债务哦！” 冯洛彬在光脑上将文件翻了一页，微微扯了下嘴角，“注射具有快速恢复能力的血液，让普通人也能在短时间内具备超强的恢复能力，这种天赋异能者的血液的确供不应求。” 然而，随着冯洛彬的话音落下，sad-4号却没有再出声了。 冯洛彬：“？”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拍了sad-4号的终端机一把，道：“你突然下班都不打个招呼的吗？” sad-4号这才抽空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道：“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小美女在电梯里求助，我去帮帮她，哪有心思还和你继续聊天？” 第80章 记忆剥离手术的后遗症 关译心刚一抬头，刚刚说话语气温和的nhs-6号便话锋一转，机械音里愣是听出了几分热情的意味来。 “今天就要出院嘛？不再休养两天？” 关译心听到这个机械音后，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从这机械的话语间感到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斟酌着词句，开口回答道：“医院的费用太贵了。” nhs-6号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感慨道：“啊……确实，毕竟学校宿舍的住宿费按年收，医院这边的床位费要按天收取。” 学校和宿舍？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系列的画面，从学校门口的德育处主任一大早就把着门开始查每一个走读的学生有没有佩戴校卡，一直到文理科分班，还有高考白天誓师大会…… 然后又是阳光明媚的校园、驻足在校园里的所有人抬头看向绚丽炽烈阳光是狂热而沉迷的身影，以及线条凌厉、充满了金属质感的高大教学楼……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当时曾经有个手里抱着灰绿色风衣、喜欢带着耳机、明明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但头顶却摇摆着一簇呆毛的英俊年轻人，在抬头和自己感慨阳光有多么的美好。 那应该是自己的同学？ 随后，关译心的脑海中又飞快地闪过了那个位于地下的宿舍，银白色的金属门板、只有照明灯的空洞洞的走廊，没有丝毫生活化的热闹，反而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冷清和沉寂。 他们甚至一起找到了学校里宿舍的位置，但是，关译心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们一起上过课的场景场景。 想到这里，关译心猛然间一怔。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医院病房里的场景为何有种隐约的熟悉感了——这不就是她那同样充满了金属风的宿舍同款嘛！ 而且，宿舍里好歹因为住人的缘故有了那么一丁点可怜的行李。 医院病房这边，自然是要比宿舍更加冷清空旷了。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明明脑海中的记忆看似无比清晰，但是，关译心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那的确就是她自己的经历，她甚至能够回忆起每一个画面的细节，以及她经历过的事情。 但是，从学校、那个并肩行走却并不熟悉的同学，再到宿舍，关译心的心底却油然而生一种扭曲的错乱感，就仿佛，这些记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关译心有些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之中，过多的回想和思索，一时间甚至让她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sad-4号则是分心两用。 它终于舍得抽空回了调查部办公大楼那边，和正伸手拍打自己终端机的冯洛彬说了一句话道：“现在的小美女看上去好迷茫啊，这就是记忆清除手术的后遗症吗？” 冯洛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是第一次知道记忆清除手术的吗？” sad-4号：“我又没特别关注过别人进行记忆清除手术后的恢复情况。” 不等冯洛彬回答，sad-4号已经自顾自的说道：“算了，懒得问你，我自己翻一下数据库好了，噢，找到了！” sad-4号自己作为联邦政府内部权相极高的超级人工智能，调取这种医疗相关的轻微涉密数据库信息的时候，甚至都不怎么需要校验好几次密钥的。 它仗着自己作为超级人工智能在处理电子信息时的能力，飞速翻阅完了无数的相关信息。 sad-4号：“记忆剥离手术在治疗过程中，使用纳米级超微型注射针进行大脑皮层下注射，将存在污染记忆的大脑组织与周围尚未受到影响的正常组织进行保护性物理分离，然后使用脑电波同频共鸣干扰技术，精准的移除相关记忆神经元……” “尚未到达‘污染’临界值的患者进行记忆剥离手术治疗后，可有效降低被污染的程度，预后效果较为良好。但因‘污染’的形式复杂多样，且人脑具备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患者在进行手术治疗后，仍旧存在一定概率被再次污染……” “严格隔离污染源、避免接触相关记忆内容，可以有效降低患者复发的几率，啧，你们人类可真菜啊！” 冯洛彬继续看自己的文件，懒得理它。 sad-4号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记忆剥离手术的后遗症主要体现在如下几点。” “第一，大约80的患者，会因为自身免疫力而对手术过程产生微弱排异反应，部分特别敏感的人群会因为对纳米级注射针或者保护性药物敏感，而产生头晕、头疼的症状，等药物缓慢从人体中代谢后即可恢复。” “第二，大约10的患者会在术后出现记忆紊乱、思维紊乱的症状，会随着身体恢复以及新记忆的填补，而渐渐缓解康复。” “第三，极少数患者会因自身大脑皮层活跃度高、思维逻辑过于缜密，而对实施记忆剥离手术前后时间段的记忆产生疑问，进而陷入自我怀疑。” “第四，记忆剥离手术可重复进行，但多次记忆剥离手术存在产生更多不可控后遗症的可能，因实验数据较少，暂时无明确结论。” sad-4号：“小美女现在的情况，好像只是出现在轻微的头晕症状。” 冯洛彬懒洋洋道：“你自己也看到了，高达80的概率，人均后遗症。” sad-4号：“但是比起被污染，这点后遗症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冯洛彬微微颔首：“是的，没错。” 尤其是调查部的清理者，这些特殊的工作人员时常需要直面各种诡异的现实污染源，本来就是最容易受到污染的那批人群。 ——就算他们自身会佩戴全套的专门设备，直接用防毒面具进行嗅觉封闭，并且，视觉、听觉方面也有sad-4号全程进行保护性的打码防护，但污染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捉摸、也最无处不在的…… “对了，”冯洛彬难得没和sad-4号吵架，索性心平气和地提了一句道：“你去见关译心的时候，顺便问她一件事。” sad-4号匪夷所思道：“她刚进行过记忆清除，你现在问她一件事？” 冯洛彬终于从面前屏幕中的文件里，略微抬了下眼皮，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请问，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女孩子，对自己身边那座坍塌的旧教堂是怎么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洛彬的声音如毒蛇般阴冷。 说完之后，他的神色间明显地流露出了几分阴鸷的郁气，声音缓慢、低哑而凶戾，“那个关译心今年刚好是十八岁？那座旧教堂，也始建于十几年前，她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应该都在那座旧教堂的附近——哦不对，在她小时候，那座旧教堂应该还是簇新的呢。” 所以，关译心接受的记忆剥离手术治疗，可以完整地切割掉她这一天在旧教堂中的记忆经历。 但是，对于已经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十几年的旧教堂本身，却是无法彻底清除的。 sad-4号难得的纳闷了一下，“你还是在怀疑她，但是，对于怀疑对象，你居然不是立刻让人去抓捕回来扔审讯室里审，而是让我帮忙去旁敲侧击？” 冯洛彬扯了下几乎不见笑容的嘴角，彬彬有礼地和sad-4号说道：“请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去立刻抓捕一个主动向调查部举报了‘巴别塔’邪教团伙秘密据点的受害者？” sad-4号当场震惊地反问道：“调查部办事什么时候还讲究名正言顺了？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做事嚣张、除了有钱有势的人之外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斯文暴徒人设吗？” 冯洛彬：“……” 冯洛彬回忆着自己和sad-4号之前看到的关译心同步过来的直播场景，眼神不免有些郁卒。 陆流泽他们那十个参加逻各斯兄弟会考验的新生、再加上一个关译心、以及另一个运气很好活到了最后的学生跟班，几乎是完整的经历了被“巴别塔”邪教团伙掌控的旧教堂内部的全部事情。 奈何忽略掉已经确定死了的、或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几个小倒霉蛋不提，剩下的这几个人，全都是刚被救出来，就立刻送去医院里进行了记忆剥离手术进行治疗。 毕竟，他们全都属于被污染的高危人群，冯洛彬就算在怎么想抓着那几个中央大学的学生一通审讯，也知道，那些已经被污染的记忆是不能碰的…… 冯洛彬看待这件事思路其实十分清晰。 他缓缓地分析道：“冯慎思和陆流泽他们那群人，做完昨天的记忆剥离手术之后，对旧教堂根本毫无印象，关译心则不同，她一直生活在贫民区那边，是这群人里面唯一一个，或许之前就意识到旧教堂存在异常的人。” 冯洛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还有，那个关译心和郑小希之间的关系，十分有趣。” sad-4号对此很有感触：“直接捅刀的关系，的确十分有趣。” 冯洛彬语气阴冷而奇妙：“我相信关译心和郑小希之间并不认识，她们俩是在中央大学分配的宿舍里碰巧遇到的。” 毕竟上一次审讯了那么久，也不是白审的。 “但是，郑小希第一次见到关译心，就诱使她去附近的黑市。关译心第二次见到郑小希，就特意先示弱演了一波戏然后找准机会下了死手，你不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反应，很有趣吗？” sad-4号用自己那帅气的男神电子音评价道：“郑小希是‘巴别塔’的人，‘巴别塔’里面的人全都是疯子，我不评价。至于小美女，她的报复心真的好强啊，但是的确很有趣的样子。” 冯洛彬微微皱眉：“你觉得她只是单纯的报复？” sad-4号：“嗯哼！毕竟她和郑小希不认识啊，我的所有分析研判的数据概率，都要基于这个实际情况来说。如果小美女早就认识郑小希，那么数据分析下来，就又是另一种结果了。” 说着，sad-4号直接更改了前提条件，直接将基于数据推到的报告发给了冯洛彬，“我给你分析了一份，你直接自己看嘛！” 应付着调查部这边的冯洛彬，sad-4号也没忘记同时接管负责医疗系统那边的nhs-6号。 它第一时间切换了医院电梯里面的电子音声线，换成了之前和关译心聊天最久、对方也最熟悉的那一款。 sad-4号热情地开口道：“出院手续我刚刚已经帮你办理完了，你现在可以出院啦！要去上面一楼吗？我帮你按电梯。” 听到这一连串的话语，关译心稍稍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谢、谢谢。” 她刚刚一直在电梯里站着走神，也是没想到，出院手续这种东西居然可以在电梯里直接完成……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都这么热情的吗？ 上次被抓起来的时候，遇到的sad-4号好像比这个还热情话唠。 关译心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下一瞬，她却微微一怔，再一次愣住。 这里不就是她的世界吗，为什么，她会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产生“这个赛博朋克世界”这样一个奇怪的定义。 关译心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比起偶尔会有一些记忆让产生强烈的陌生感，关译心突然意识到，她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反而是，捋不清自己的情绪变化。 她好像对周围事物的一切感知，都仿佛蒙着一层雾一样，有种朦胧不清的感觉。 sad-4号控制电梯上行，来到了位于地面的一楼。 关译心看到了电梯屏幕上的数字飞快变化，然后心情复杂地走出来，还不忘回头冲着电梯里又说了声“谢谢”。 她本来还想问电梯里这个人工智能一句，是不是自己可以直接回家了。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关译心的光脑突然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 吴学长热情洋溢的声音直接传了过来：“学妹，你回学校了吗？今天晚上有时间请你吃饭吗？正好我们好好聊聊上次的事。” 关译心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确和吴学长约了个饭。 但是，她突然发觉，自己对于吴学长话语中提到的“上次的事”，却一无所知。 第81章 被人洗脑的怀疑 怀揣着对自己记忆的怀疑，离开了医院病房寂静如同死域的楼层后，关译心从医院里一路走出来。 医院的一楼大概就相当于是医院的门诊大厅了。 霎时间，关译心眼前的世界再一次被赛博朋克世界所特有的信息量所塞满。 医院的一楼的确热闹，但是，不是充斥着病人的拥挤和匆忙，而是劈头盖脸、铺天盖地的信息流广告，再一次如同精神污染般，席卷了关译心的整个感官。 各种人体器官移植、人体器官捐献的广告层出不穷，还各个都附带成功案例以及大头照成功人士的宣讲…… 关译心几乎是头疼欲裂地匆匆离开了医院。 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似乎总是湿漉漉的，有种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晦暗潮湿，黏腻地附着在每一个人身上。 高耸入云的钢铁建筑遮蔽了天穹之下的所有光线。 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闪烁着蓝紫色调的信息流，映得关译心的面孔光影交错，越发透出一种失血后的苍白。 关译心不由得回头看向了医院，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主治医师。 刚刚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特意叮嘱过自己，因为刚做过脑部手术的缘故，她的思维会受到一些影响。 是否，自己记不清和吴学长之间约定的前因后果，就是脑部手术的后遗症所导致？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继续往前走，微微低垂着头，无比自然地融入了路上那些匆匆露露的人群。 随着松散的人流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关译心看向地下列车入口的通道，脚步突然又是一顿。 她分明记得，自己就读的大学是中央大学，自己的宿舍编号是f区-1号楼-地下402。 但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应该乘坐哪一辆地下列车，回到学校了…… 关译心站在地下列车的入口处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又点开了手上的光脑，开始检索地下列车的路线。 等关译心终于按图索骥的回到了中央大学的宿舍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关译心琢磨了一下，还是先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和人家道了个歉，表示自己今天有点事不方便，那顿饭改天再约。 吴学长立刻就回了，“没问题，等你时间方便了就行！” 关译心自己也没心思再去学校食堂里吃晚饭了，她随便买了点吃的拎上，然后便头晕脑胀的一路回到了位于f区的宿舍里。 十分诡异的，关译心刚刚经历过脑部手术，在医院也没有充分的休息，但是，她这一路奔波回来，身体上却几乎没有明显疲惫的感觉。 哪家刚刚做过手术的病人竟然会体力充沛到冲出去在学校里跑个八百米都毫无负担的？ 身体素质绝佳、唯独大脑短路的关译心一边怀疑人生，一边从食堂里出来，溜溜达达地回到了宿舍。 顺着寂静无人、阴森沉寂的走廊，左手边上第一个房间便是401，那么，401的对面，就应该是402了。 ——关译心一抬头，愣是只看到了连成一片的完整墙壁。 可能是建筑在设计的时候，就把这边用作了支撑，所以402应该在401的斜对面？ 关译心沿着这面完整一体的墙走过去，然后就清楚地看到了，右手边越过那片墙壁之后，第一间宿舍的门牌号是404。 关译心有些怀疑人生地看向了走廊对面的房间。 门牌号403的数字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关译心：“？？？” 她不信邪地沿着这条走廊继续往前走，清楚地挨个顺次数出了405、406等宿舍编号的位置。 真是离了大谱了！ 敢情401和403、404一直到420都在，就只有她的宿舍402不知所踪了？ 关译心一脸懵逼地从走廊尽头走回来，重新试图寻找自己那神秘的宿舍402。 绕了一圈之后，关译心确信这栋楼地下部分的结构十分简单明了，就是一整个长条的宿舍楼形状，也不存在造型奇葩所以藏在隐蔽拐角里面的房间。 关译心默默地有回到了401对面那片连起来的墙壁之前。 不出意外的话，402应该就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让402就这么被封死在里面了…… 关译心一边纳闷，一边再度点开了光年高，打算查询一下是否在自己做手术昏迷的过程中，曾经收到了关于更换宿舍的相关通知。 就在这时，403的宿舍门突然开了。 关译心不由得闻声转头看过去。 季沉烽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抬起的手臂上露出了清晰的流线型肌肉，看起来舒展而又结实。 下面则是一条口袋很多的纯黑色工装裤，明明是偏休闲风的款式，却因为黑色实在是太过压抑，而显出了一种极其张扬的锐利。 季沉烽的脸是相当英俊出彩的，不过，当他冷眉冷眼地瞥过来的时候，那种及似乎生人勿进的气质，却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而且，关译心惊讶的发现，季沉烽就算是在宿舍里，脑袋上也带着那个硕大的包耳式耳机。 黑色的衣服，白色的皮肤，极简的对比色之外，那个耳机大概是他身上极少数的色彩点缀。 因为见到认识的人了，就算对面是冷着脸的酷哥，关译心依旧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结果出乎关译心的意料，不过下一秒，季沉烽脸上冰冷的表情便如春回大地、冬雪消融一般，就连锐利的眼神都被浅浅的笑意所覆盖。 “你回来了。” 季沉烽语气如常的和她打招呼道。 关译心仓促间只能应付着笑了一下，点点头用万能敷衍语句顺着往下回答：“嗯，刚回来。” “怎么今天才回来的，因为回家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吗？” 季沉烽直接和关译心闲聊了起来。 他随手带上了403的宿舍门，站在走廊里也不急着离开，就仿佛两个熟悉的人在路上遇见了，管他有话没话的，总要随便聊两句一样。 关译心继续笑了笑，简单解释道：“……嗯，出了点意外，去了趟医院。” 季沉烽英俊的面孔上，立刻流露出了关心的表情，担忧地问道：“应该没事？” 他那双烽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关译心身上。 当他的视线扫过关译心正停留在被彻底封存的402宿舍面前的身影后，目光却是立刻微微闪烁了一瞬。 不过，等季沉烽关切地垂眸望过去，和关译心的视线相对时，眼睛里便只剩下了掩不住的焦虑和忧心了，“对我们这些贫困生来说，医院的医疗费可不便宜……” 关译心顿时从季沉烽的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但是这灵感只是一闪而过，关译心一时之间也无法清晰的分辨，只是隐隐有种感觉。 不过，想到了自己光脑上那条清晰的医疗分期贷款信息，表情顿时痛苦起来了。 “那是不便宜吗？”关译心怀疑人生般的喃喃反问道。 季沉烽：“……” 看到关译心毫不掩饰的反应，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关译心幽幽控诉道：“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出去抢劫的，竟然还好心的给我做了个手术，并且在病房里收留了我一晚。” 季沉烽：“……” 他控制了一下脸上细微的表情，适时地流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担忧、震撼等种种复杂情绪的神态。 就仿佛在惊讶之际，季沉烽完全是下意识地追问道：“你居然做手术住院了？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关译心适时地露出了一个痛苦到难以形容的表情，“不，我是被好心人送去医院的……” 明明到目前为止，都是十分正常的同学之间的交流，但是，关译心却从季沉烽这无比关切的追问中，渐渐捋顺清楚了自己的猜测，意识到了自己之前隐约觉察到的那一丝奇怪意味的根源。 她和季沉烽都是今年大一的新生，而且也不在一个班，他们俩之间，真的有这么熟悉吗？ 而且，医药费就算再怎么贵，真生病了需要去医院的时候，也顾不上这些？ 如果是单纯的关心同学，正常人闲聊的话，好歹也应该是先询问一下面前同学的病情，然后才会聊着聊着顺理成章的把话题扩展到医药费上面去？ 而季沉烽刚刚的反应，显然是有些许的违和的…… 他们俩的确都是贫困生不假，但是，就算再怎么没钱，也不至于在同学“人命关天”进医院的时候，先去关心医药费？ 要是住院的是自家人，先算账还能勉强理解。 明明住院治疗的只是一个认识同学，季沉烽的第一反应却是医院费用十分昂贵，就不免让关译心隐约产生了一种，他似乎格外在意这些、想要强调什么的意图。 但是，这个话题能强调什么，强调他们俩都没钱吗？ 关译心暂时弄不清自己心底的疑虑，但是，源自本能的谨慎却让她决定立刻停止这个不确定的话题。 她一边作势无奈扶额，忍不住和季沉烽抱怨了两句医院的费用之高，简直要让人破产了，一边仿佛刚刚才意识到他是要出门一样，立刻道：“你是要出去吗？你快去忙，我这会儿脑袋晕晕沉沉的，打算等下就回去休息一下了。” 季沉烽笑了下，“嗯，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说着，季沉烽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光脑位置，示意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给我发消息。” 关译心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来，“嗯，谢谢。” 关译心直接站在那里，目送季沉烽往电梯那边走了进步。 等他进入电梯之后，关译心还特意笑着抬起手冲着他摆了摆，仿佛是为了和他告别才特意站在原地不动一样。 一直等到电梯门关闭，金属门板彻底隔绝了两人含笑对望的视线，关译心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抿紧嘴唇，微微皱着眉头察觉了一下自己光脑力的信息，很快便找到了edu-7号之前发过来给她更换宿舍的消息。 edu-7号：“公民编号，关译心，大一新生。你的宿舍编号调整为f区-1号楼-地下404，对应宿舍通行证已激活。” 这个聊天信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但时，关译心却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怀揣着更多的疑问和不解，关译心这才走到了宿舍编号为404的房间那里，验证通过后打开了门。 关上宿舍门之后，关译心直接心累地躺在了床上，然后侧过身来，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完自己和edu-7号的聊天信息。 她分明记得edu-7号第一次给自己发送402宿舍编号时的情况，但是，后面那个调换成404宿舍的消息，她却已经毫无印象了。 一个人可以健忘，甚至转个身扭头就忘记自己刚刚想要去做什么事情，但是，对于这种明确经历过的事情，再次看到消息的事，是一定会回想起一部分哪怕似是而非的内容的，而不是关译心现在这种，大脑中完全一片空白的感觉。 关译心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而且，出问题的部分，似乎就停留在这几天的时间里。 虽然人脑结构复杂，大脑出现问题的时候，遇到什么离谱的情况都有可能，但是，脑部手术的后遗症，也会造成这么精准的失忆吗？ 关译心琢磨了一会儿，索性拿着光脑开始搜索脑部手术相关的消息。 结果这一搜，关译心直接就看到了一篇关于令她心生惊骇的医学论文：《论“记忆剥离手术”在创伤后应激障碍领域的积极应用以及相关安全手术范例》。 在关译心朴素的认知中，大脑明明应该是人体中最精密的结构，硬件部分已经很难搞了，更别说，关于人体“记忆”的部分，更是将大脑的“硬件”和人体自我意识的“软件”结合在一起的东西。 这个世界里居然存在记忆剥离手术？ 关译心不懂，但是她大为震撼。 甚至于，关译心猛然间平生出一种，自己是不是被人洗脑了的怀疑…… 第82章 刘青安当场一个哆嗦 ——关译心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只是刚刚碰巧遇见的一面，季沉烽心里便明确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他了解到的关译心，从来都是做事细心、谨小慎微的。 可能是因为出身自贫民区的缘故，每当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关译心都会爆发出远比平时更加冷静、缜密而又强大的反应能力，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欲望，让她在保全自己这件事上表现得无比的执拗、固执。 而在没有直接的、明确的危险的时候，季沉烽从关译心身上看到的性格却是相当的怯弱。 就像是她被调查部抓走的时候，面露恐惧、心惊胆战、惶恐不安，反而是在n-e-314向地下列车上的时候，骤然面对肆虐的蠕行蛛，关译心表现出了相当决断的反应。 中央大学的宿舍应该算是相当安全的地方了。 尤其是在暴露身份的郑小希被抓走之后。 于情于理，其它学生里就算还隐藏着目的不明的其他潜伏者，也会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夹着尾巴做人，避免自己身份暴露。 季沉烽自己便是如此。 而以关译心的性格，对于她之前碰巧和郑小希同住的402宿舍，季沉烽怎么想，关译心也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尤其是学校宿舍楼的每一条楼道里都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关译心居然刻意停留在了被封存的问题宿舍402之前，若非他碰巧出门看到了，季沉烽隐约觉得，关译心似乎还要站在那里多停留一会儿…… 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季沉烽低垂着眉眼反复思索，却依旧猜不透关译心刚刚的行为。 · 已经躺在宿舍里的关译心，已经没心思再去琢磨季沉烽的态度了。 在她上网看到关于“记忆剥离手术”相关的信息后，“噌”的一下坐起身来，开始忍不住的怀疑，自己现在的情况，究竟是脑部手术的后遗症，还是部分记忆被剥离之后的大脑断片。 关译心下意识的想要寻找纸笔，整理一下目前大脑中的思路，然而，等她在自己的宿舍里匆匆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纸笔相关的东西。 一无所获之后，关译心产生的不是自己需要去买类似的必备学习用品的想法，而是顿时又对自己面前的场景，觉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关译心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重新坐回到了床上，微微蹙着眉头，清楚地意识到，她现在遇到的问题不仅仅只是部分记忆缺失，最重要的反而是，认知上的这种强烈违和感。 ——她明明想要利用纸笔进行书写来理清思路，但是，在学生宿舍里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纸笔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也觉得是正常的。 就仿佛，她的行为和她的认知之间，产生了十分明显的冲突。 其实刚刚进入这个宿舍的时候，关译心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在她的潜意识里，似乎总是觉得，宿舍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当她走进来之后，却又对这种冷冰冰的近乎全金属建造的地下宿舍，有种并不陌生的感觉。 关译心不禁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可以书写的纸笔，关译心索性拿着光脑，随便点开了一个文档，试图从头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 然而，稍微记录了几点之后，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关译心恍然间惊觉，自己明明是在高考之后，去烈士陵园看望父母的，为什么，她却一转眼，就已经在大学里上学了？ 而且，在这所中央大学上学都没几天的事情过去之后，她竟然又凭空出现在了一所位于海边的度假村里。 不过那座位于海滨的度假村也颇为古怪。 那么宽敞的地方，竟然就只有他们这三四个游客。 度假村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凭空失踪了…… 然后，在度假村居住的这几天时间里，关译心突发奇想一样，给同行的陆离默写了一本实验记录册、然后穿着防护服去楼下的冷库里验尸。 一个度假村有冷库不奇怪，有尸体可就不对劲了…… 最离谱的是，忙完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关译心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海滨的度假城那里，填报了自己的高考志愿。 虽然陆离说万无一失，但是，关译心自己的确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看着自己在光脑上列出来的近乎前言不搭后语、逻辑炸裂、前后时间线尤其混乱的事件线，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但是，根据这些错乱的时间节点，关译心可以确定，自己的记忆里，出现了两块明显的缺失迹象。 第一部分是她来到这所大学前后的时间，她完全失去了自己来学校报道的记忆。 第二部分则是自己去医院进行手术的前后始末。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出现了什么病症、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就突然到了医院需要接受手术治疗的。 但是，从医院出来之后的经历，关译心又是能够清晰地回忆出来的。 如果她真的罹患了严重的脑部疾病，那么失忆或者记忆紊乱，应该是常态症状。 而非现在这样，只要不去触及这几天的时间节点，自己的记忆就是清晰而完整的。 关译心一边思索，一边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她前面那十几年的极其完整、完善的记忆是没有问题的。 反而是她现在切身实地所处的环境，所面临的事情，以及别有用心的同学、古怪的宿舍，才是有问题的。 关译心看着周围一切都不对劲的场景，恍惚间有种这世界疯了，就只有失忆的自己脑子还清醒的错觉。 虽然逃避现实好像的确是精神疾病的常见症状…… 不过，对于这种自我认知相关的东西，总不能单纯的用“我觉得”来下定论。 关译心一边自我怀疑人生，一边开始细心地往自己的光脑上疯狂添加备忘录…… 想了想，她还专门把这些备忘录设置成了即使删除也会留下删除记录的备份模式…… · 在没弄清楚自己的记忆缺失问题之前，关译心有意无意地避开了403宿舍的季沉烽。 明明那位酷哥和自己应该是熟人，但关译心却本能的对他十分防备，以至于，根本没有向他询问自己过去的打算。 不过，也是在意识到自己在学校里竟然就只有季沉烽这么一个熟人之后，关译心悚然发现，她对自己就读的这所中央大学，很多认知竟然也是一片空白！ 而且，她明明记得，自己高考志愿填报的学校，根本不叫这名啊！ 我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 还是从医院到现在，我都在做一个冗长而又清晰的噩梦？ 关译心自己在高中的时候，不说是交游广泛的社交恐怖分子，但是，起码初中同学、高中同班同学、隔壁班比较活泼的同学、以及学校里的其它学生风云人物，也都是见面能打个招呼的状态啊…… 怎么来大学没几天，自己还算活泼的性格，就混成谁也不认识的社恐自闭崽儿了？ 哦也不对。 关译心看着光脑上的聊天记录，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还认识这位吴学长。 这才是她一贯的正常交友能力？哪怕不是一个年级的，认识了之后好歹也能搭上线的那种。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对照着课表找到了学校教学楼里的教室，然后，在全班同学的冷眼旁观下，一边心情复杂，一边旁若无人地环顾四周扫了一圈。 还好还好，班级里还是有一个看着眼熟的人的！ 关译心瞄着班长刘青安所在的位置，当即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然后，稳稳当当地就站在座位旁边了。 刘青安本来想要冷冷地给这个贫困生一个眼神，让她自己领会，自己退散的。 结果，对上关译心若无其事地瞥过来的眼神，刘青安却是背脊猛然间一寒。 关译心甚至友好地朝着自己这位临时的同桌礼貌地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刘青安看到她的笑容，却是顿时一个哆嗦。 当下什么冷眼什么排斥都按捺住了。 刘青安几乎是哆哆嗦嗦地伸手，态度热情周到到诡异地给关译心拉开了椅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同、同同同学，你坐、坐这里吗……” 关译心矜持而又优雅地点了点头，“谢谢。” 看来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人缘在的嘛！ 嗯哼。 第83章 光脑定位记录 在全班唯一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同学的“热情相邀”下，关译心从善如流地在刘青安的身边坐了下来。 刘青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眼看着关译心就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近距离和她相处，他几乎是本能地生出一种心惊肉跳般的惊恐和瑟缩。 他小心翼翼地正襟危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以便和身边的关译心能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偏偏都这样了，关译心却完全不打算放过他。 她就好像看不到刘青安对自己的隐隐忌惮和恐惧一样，甚至还特意转过头来，笑吟吟地和刘青安小声说话。 “同学，我看你很面熟啊，我们之前是不是也经常坐在一起上课？” 刘青安几乎是忙不迭地摇头，对上关译心若有所思打量的视线，他脸上的表情一僵，瞬间又改口道：“我、我也看你很眼熟。”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更多的困惑不解。 看刘青安这惊恐交加的反应，活脱脱像是一个文弱好学生突然被校霸找上门来了，一边满心排斥，但是又因为畏惧而只能小心翼翼地供着，生怕一不留神就平白被校霸蛮横地锤几拳头打得皮青肉绽、头破血流。 但是关译心自己清楚自家事。 虽然她这几天脑海中的记忆又是缺少又是混乱的，但一个人的行事作风总不会突然发生变化。 关译心自己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三年，向来都是认真学习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人设，最让老师省心的那种。 她完全猜不到刘青安对自己的恐惧来自于哪里。 十分奇怪的，关译心对于向自己更加熟悉的季沉烽开口询问这件事莫名的排斥，但是，对于追问只是看着眼熟的刘青安，却并不怎么抗拒。 明明她和刘青安两个人根本也没熟到那个份上。 趁着前面讲台上，这节课的教授还没开始讲课，关译心直接盯着刘青安不放，认认真真地询问道：“我们怎么认识的来着？” 刘青安一怔，依旧因为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紧张而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我、我们是一个班的学生，这，认、认识是多正常的事情。” 关译心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的其他同学一眼，然后才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刘青安幽幽道：“可是，我和他们也是同学，我看他们的时候，都不怎么觉得眼熟呀！” 刘青安被她盯得心里发慌，拼命寻找能够搪塞过去的理由，下意识的就开口说道：“可能、可能因为我是班长？” 关译心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她刚刚环顾四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旁边的其它同学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但是，他们的眼神，又似乎不是那种单纯的恶意。 而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就仿佛她是什么特殊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怪物一样。 关译心琢磨了一会儿，才隐约觉得出，周围同学看待自己时那种极其怪异的眼神，似乎是一边避之唯恐不及的排斥、一边却又自矜高贵的傲慢。 明明就是在搞集体霸凌，但是却又维持着一种表面上大家都很和谐、所以，希望关译心这么个不合群的家伙能自觉滚出他们视线的微妙态度。 关译心自认，自己不至于刚开学几天，就做出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那么，班上这些同学针对自己的原因，就很值得寻味了。 同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刘青安的态度，就更有意思了。 他能当上班长，不管是学校任命的、还是这个班集体选出来的，那么，他起码在这个班级里，是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 在整个班级都在明里暗里排斥自己的时候，这位班长面对自己的时候，却表现得畏畏缩缩、心惊胆战的，这实在是很不正常啊…… 关译心一边继续和班长刘青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自顾自的思索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是聊得高兴了，刘青安被迫陪聊，却是脸色糟糕地都要哭出来了。 同时，周围其他那些班上的同学，也在私下里窃窃私语。 十分奇妙的，那些人说话的声音明明很小，但是，关译心却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关译心这么个贫民区出身的人没有自知之明硬凑上来也就算了，为什么，班长竟然还要主动帮关译心拉开了椅子，然后和她坐在一起，一直耐着性子和她说话。 关译心：“？” 关译心索性顺着发出窃窃私语声的方向望了过去，几乎是瞬间视线便锁定在了那两人身上。 那两个同学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关译心打量的视线，依旧在小声窃窃私语，同时对刘青安的反常举动表示了不解。 明明隔了好几排的座位，正常人的听力，就算能听到些许动静，但是这么远的距离是绝对不可能把每一个字都听得如此真切的。 关译心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的听力似乎有些敏锐过头了。 而她确信，自己之前并未有过这种体验…… 原本的疑惑没有解决，反而还发现了新的疑点。 关译心默默地在心中感慨，这节课来得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既然她自己根本搞不懂刘青安为何对自己如何畏惧，那不如直接问对方本人就是了。 关译心冷不防突然开口，盯着刘青安问道：“你很害怕我吗？” 刘青安心里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仓促摇头道：“没、没有。” 关译心暗自心道，你脸上那无比惊恐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个教室里其他人看向我们俩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关译心和刘青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兴致勃勃，“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青安险些脱口而出，谁会喜欢和格格不入的贫民区出身的下等公民啊？ 要让他碰见了，他也讨厌啊！ 但是，对上关译心那含笑的视线，他却如同被人罩面浇了一头冰水一样，瞬间难以形容的恐惧和不安便再次袭上了心头。 在关译心的反复追问下，刘青安也被她搞得越发惊疑不定。 直到关译心突然福如心至般，又问了一句道：“你还记得自己前两天的事情吗？” 刘青安：“当然记得啊，我前两天回——” 本来想要回答，自己周末当然是要回家的，但是，话到嘴边，刘青安的脸色却猛然间一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的。 毕竟他家距离中央大学又不远，就在同一个城市里。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刘青安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前两天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分明记得自己从家里回到学校的事情，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前两天这一次，是怎么回家的了…… 关译心从刘青安这一片空白的脸色中，却觉察到了很多。 “你不记得了。” 她无比笃定的小声说道。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刘青安整个人都懵了，他失神地拼命回忆着，“我、我怎么会记不清了……不对，我明明是从家里回来的。” 刘青安苍白着脸，越念叨越觉得不对劲。 他甚至终于克服了对关译心那种源自本能的畏惧，低头对着自己的光脑，开始拼命的翻阅前两天的任何信息。 不管是和其他人之间互发的消息也好，自己的消费记录也好，任何能够捋清楚他前两天经历的信息，都被刘青安疯狂翻找了一遍…… 就在这时，站在讲台上瞅着他们俩嘀嘀咕咕的沈教授，突然把关译心和刘青安两个人给叫了起来。 沈教授直接抬手指了指大屏幕上的问题，“能回答吗？” 关译心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大屏幕上。 一秒钟后，看着屏幕上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的天书，关译心突然就懵了。 虽然上课拉着同学说话是她的不对，但是，她为什么刚开学一周，别说回答问题了，她甚至根本看不懂老师的问题是啥？！ 回答问题的时候，不会就是不会，但是，不会回答、回答错了、和连题目都看不懂，这明显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 从小就是好学生、向来成绩优异的关译心看着自己根本一个定义都看不懂的大屏幕，宛如突遭晴天霹雳，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好学生的信念近乎崩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根本不敢和教授对视哪怕一眼，并且忍不住地开始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踏马竟然听不懂教授在问我啥！？ 最让关译心整个人觉得天崩地裂的点在于，旁边近乎惊恐发作的刘青安，脸色在一阵青白交错后，竟然磕磕绊绊地开始回答起来了。 关译心一边把他的答案一字不差地死死记在了脑子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其他同学轻蔑的视线，同时还因耳力过人而听到了一些人窃窃私语的嗤笑声。 “自己考进中央大学的贫民区学生竟然连这种问题都答不上来？她的成绩是假的？” “不能啊！贫民区出身的人，没钱没势的，想作假也做不到啊！” “对哦，反正很离谱就是了……” 关译心脸上面前刚还绷住了表情，但是内里却已经是天崩地裂了。 等到刘青安回答完毕，沈教授也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他们俩坐下，甚至没专门强调一下课堂记录，便继续讲课。 关译心从对刘青安的追问中回过神来，内心崩塌地发现，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原来这就是学渣上课时的体验吗？ 关译心双眼无神地望着沈教授，就差没以头抢地了。 大概这绝望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人，沈教授都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示意这个学生收敛一点。 而在关译心内心崩塌的过程中，旁边的刘青安，却在下课之后，苍白着脸鼓，声如蚊讷般的和关译心说道：“你还和我请假离校回家来着……但是，但是我根本不记得了。” 关译心心道，好巧，我也完全不记得呢。 刘青安喃喃道：“离校要报备的，我、我为什么没查到我自己的报备记录……” 关译心提出了一种可能：“监守自盗？” 刘青安立刻摇头，“不可能！” 关译心：“有什么办法能查到你去了哪里吗？” 刘青安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一个办法：“看光脑里的定位记录！？” 关译心瞄着他的动作，在刘青安匆忙查询的过程中，自己也默默地照瓢画葫芦，跟着查阅到了相关的信息。 “贫民区！？”刘青安发出一声无法理解的怪叫声，“我怎么可能去了那种地方？” 话音还没说完，刘青安又顿时闭嘴消音，生怕别人听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关译心却是从刘青安这和其它同学如出一辙的反应中，清楚地意识到，包括班长刘青安在内，这群人对自己的排斥和抗拒，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似乎，出身贫民区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成为学校中的异类。 关译心轻轻叹了口气。 人类的本质果然就是排除异己。 不过，比起这种关译心甚至懒得多给眼神的校园霸凌，她这会儿的注意力，显然更多的还是放在了自己和刘青安的光脑定位记录上，存在重合的一部分这件事。 关译心指了指，随口道：“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定位记录就消失了，被信号屏蔽了？” 刘青安小声嘀咕：“贫民区那种地方，没信号不是正常的吗？” 关译心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贫民区，即使她的个人信息里，她的“家”就在贫民区那里。 看完那段因不明原因缺失的定位记录，关译心很快注意到，她和刘青安之后，后面还有一段定位记录是大致重合的。 关译心终于挑了下眉，暂时从好学生因为突变学渣而内心崩塌的绝望中收拾好心情，尽量冷静的回答道：“略过缺失的贫民区那段定位记录不说，你发现没，咱们从贫民区出来之后，还一起进了医院呢！” 刘青安脸色惨白地看向她，继续摇头道：“我、我不记得我去了医院的事情，我感觉我就是在家里住了一天，然后回学校上课……”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回答得干脆利落：“好巧哦，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进医院的呢！” 而在关译心抓着另一个失忆认识刘青安怀疑人生的时候，待在她身体里，这些天都没冒出来的小怪物关一一，慵懒地在关译心体内某个介于现实和特殊维度之间的小窝里翻了个身。 妈妈两天没喂它了。 它有点饿了。 第84章 它还可以再饿三天！ 关一一想着前几天吃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食物，忍不住“唧”了一下张开的时候恨不得比自己那三角脑袋还大的嘴，然后又在小窝里翻了个身。 它有些忧郁的想着，虽然陆离那个食物很不讨它喜欢，妈妈还不让自己咬他，但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好歹可以提供别的食物。 现在陆离突然不见了，食物也没了。 关一一饿着肚子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坚强地忍住了。 毕竟，妈妈虽然两天没有喂它了。 但是，妈妈也连续两天都忘记抓着它去认字了…… 文盲小怪物关一一想起自己之前被关译心按在阳台的玻璃茶几上学习幼儿园双语教材的事情，毅然觉得，饿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它还可以再饿三天都不叫唤的！ ·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从好学生突然降级成为学渣的关译心头晕脑胀地冲出了教室。 对于这种令人三观炸裂的灾难性事件，她得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刘青安则是在周围几个同学怪异地注视下，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心烦意乱之下，他甚至直接无视了有人满心纳闷地想要和他说话的事情。 ——在被关译心开口询问之前，他前两天做了什么事情之前，刘青安其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竟然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等到关译心和刘青安两人匆匆忙忙的身影都从教室里消失之后，有几个动作慢的学生才收回了诧异的视线，不禁开口道：“刘青安怎么回事？” “这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跟着那个贫民区出身的人走到一起了。” “诶？我突然想起来，上周五的时候，班长就把那个贫民区的家伙拉到了班级群里……”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 对出身贫民区的关译心的排斥和漠视，完全就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行为。 在这个班级、或者说，直接在整个学校，甚至是这个阶级分明的赛博朋克世界，所有人对于贫民区出身的人的歧视和漠然，甚至根本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发起者。 反正，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每个人都只是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继续这种理所当然的歧视而已。 他们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安慰自己说，他们其实什么也没做呀！ 单纯的不想和人交朋友而已，自然也就不想和对方说话喽。 如果哪个贫困区出身的人，真的天纵奇才，成功的脱离了他原本的社会阶级之后，自然会有人想要接近他，和他做朋友了。 而在那之前，贫民区出身这个自带被排挤效果的歧视标签，就是会清清楚楚地贴在他们的身上，并且，所有人都不觉得，这种排挤存在任何问题。 反而是关译心他们这种人的主动加入，会被视为一种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的荒谬行为……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一个正常地球世界长大的“外星人”哪里知道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本地土着的思维有多么的阶级歧视。 真要让关译心来评价，怕是也只能得出一个堪称粗俗的总结。 ——当婊子还非得要立牌坊。 承认自己就是看不起贫民区出身的人就完事了。 还非得先找理由反复论证贫民区的大部分人犯罪率有多高、学历有多低，因为没钱住在环境最拉胯的地下宿舍会显得有多么的不合群。 不过关译心这会儿没心思探究同班同学那根深蒂固的阶级歧视思路，她一边努力让自己接受自己现在的学渣身份，一边忍不住的琢磨着，应该去哪里给自己补课。 大学的图书馆馆藏应该十分丰富，能找到相关专业课程的基础书籍？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思路又是一顿。 不，不对。 她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了一个清晰的意识——这个世界里可没有她记忆里那种堆满了书架的图书馆。 中央大学的“图书馆”也不叫“图书馆”，而是换了个名字，叫做“电子阅览馆”。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都不能脑后插管记忆传输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好像也不是很赛博的样子。 话虽如此，她还是坚定不移地朝着“电子阅览管”的方向摸了过去。 她得给自己补课！ 后面的刘青安刚一出来，就看见关译心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一时间还有些纳闷。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想到关译心前两天和自己在行迹上重叠、并且两个人都去了医院并且失忆的事情，立刻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等、等等我！” 上完一节课之后，深刻意识到自己现在人缘堪忧的关译心，压根就没想到刘青安是在喊自己。 毕竟别的同学对自己只是排斥，这哥们对自己那可是心存恐惧。 虽然关译心并不理解他这畏惧心从何而来。 但是都逼问了人家两节课了，再多的事情明显也不可能问出来了，关译心自然也就丢下刘青安不管了。 反而是刘青安自己，在克服了近乎本能的恐惧之后，主动跑着冲上来，站到了关译心的面前，还有些气喘吁吁地找上关译心道：“我们得谈谈。” 关译心停下脚步，挑眉道：“你先把气喘匀了，然后再说，我们还能谈什么？” 刘青安：“你、你要去哪里？” 关译心也不藏着掖着：“图——不是，电子阅览馆。” 刘青安当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关译心对这个倒是无所谓：“随便你。” 刘青安眼看着关译心进了电子阅览馆，然后开始对着他们班上的课程表检索相关信息。 刘青安：“……” 本来还以为她来这边是要找什么线索呢！ 等了一会儿之后，刘青安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找这些教材？” 关译心懒洋洋地回答道：“家里穷，没钱，买不起教辅，只能翻学校提供的学习资料了。” 对方态度过于坦然，刘青安被她噎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关译心在电子阅览管丽不停地借阅各种“学习资料”，刘青安再一次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一起失忆那件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关译心：“一起失忆这件事只是猜测哦！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刘青安：“我刚刚翻了我光脑里所有的聊天记录和通讯信息。” 关译心终于暂时转过头来：“有发现？” 刘青安咬了咬牙，“可能和学生会有关，但是我也不确定。”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给关译心看了眼，自己被祁雁乔、冯慎思两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对等沟通记录，还特意给对方的名字都打了马赛克的那种。 关译心：“……” 虽然看不懂他们班长这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但是，关译心的脑海中也瞬间闪过一道灵光。 自己和吴学长约的那顿饭，好像也在这个时间段？ 第85章 赛博朋克世界的禁忌 而且，关译心一抬头，正好看到刘青安对着光脑躲躲闪闪的侧影。 ——这个侧影看着，似乎更加眼熟了。 关译心想到这里，便直接点开了光脑上和吴学长之间的聊天记录。 这些内容她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 无非就是她当狗仔拍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把照片发给吴学长，两人商量妥当了这些照片可以卖钱。 不过，对于她自己拍摄的那段视频，因为里面的人物他基本都不怎么认识，所以，关译心也没有特别上心。 但是，结合着拍摄的时间、还有之前刘青安在那里拿着光脑核对行踪时的发现，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她录像的时候，刘青安也在那附近。 换言之，关译心之所以会处处看刘青安眼熟，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和自己是同班同学这件事。 关译心重新点开了自己之前拍下来的那段视频，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里面那些学生她一个也不认识，但从和吴学长之间的交谈中，却不难推测出那几人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刘青安也在里面，虽然只是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里的模样。 这么重要的一个视频信息，她自己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里面的内容有多么重要！？ 关译心一边感慨自己最近真的是从医院出来，思维就明显受到不良影响了，一边试图冷静下来，捋顺清楚这些零散的思路。 这个视频肯定是不能拿给刘青安看的，毕竟，狗仔偷拍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一不小心因为侵犯肖像权被人抓进去都还好说，这要是再直接收到几个人的律师函向她索要高额赔偿金，已经背着两拨贷款的关译心是真的无力承受了…… 这时候，刘青安也已经把他自己这边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个旧教堂原本是我家的公司以前承接过的项目，所以，祁小姐和冯少才会带上我一起去了贫民区那边。” 刘青安这边的人际关系来往要明显比关译心这边丰富太多了，所以，从他和不同人的交谈中，很容易就拼凑出了一个简略的真相。 刘青安：“我是陪祁小姐他们俩一起去旧教堂那边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记不清了。按照光脑的定位记录，我们就是从旧教堂那边，直接去了医院的。” 关译心默默腹诽道，你是陪人去的旧教堂，那我呢，明明说好了是回家一趟的，总不能是为了偷拍所以特意请假离校跟了过去？ 毕竟盯梢偷拍这种狗仔行为关译心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随便偷拍几张照片就能拿到一笔钱，关译心觉得，自己如果是为了还教育贷款，好像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关译心正哭笑不得地吐槽自己呢，却猛然间心里一震，意识到了记忆中的又一个不对劲来。 她家虽然是老小区的旧房子，但是，家里三室一厅的布局，这些年一直没有变动过的爸爸妈妈的主卧，还有从窗户里照进来的温暖阳光，关译心总不会忘记。 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关译心时常会从书柜里取出几本爸爸妈妈留下来的堪比砖头的大部头书籍，随便叼着根冰棍，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看书。 有时候看书看得累了，把书随便往桌子上一摊，自己就去了洒满了阳光的卧室里，拉上窗纱遮挡住了明媚的阳光，然后才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 即使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但是，她明明一直都把家里打扫得明明干净，家里从来都是宽敞、温馨又阳光明媚的，又怎么可能会是记忆里那个位于十八楼的潮湿、拥挤、狭窄而又没有任何父母生活过痕迹的怪异地方？ 如果说，之前对于学校的经历，关译心还只是有些怀疑，那么，等她突然注意到关于自己家的事情之后，关译心便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的记忆出了很大的问题。 不只是记忆错乱、记忆缺失这些她先前就发现了的“后遗症”，而是，她的记忆，似乎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起来。 不过这一次，关译心并没有怀疑自己的记忆。 毕竟，一个人是无法想象中出她完全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人描述过的东西的。 中央大学这边连个“图书馆”都没有，但是，关译心分明在自己家里就见过慢慢一书橱的各种书籍。 关译心整理了一下思路，如今看来，她自己记忆中的违和感是一条可以摸索的线索，刘青安那边的人际关系，则是另一条线索。 关译心很快打起精神，和刘青安确认道：“你是陪人过去的，对？那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问你刚刚说的那两个人，当时的情况呢？” 刘青安再次有些畏惧地看向了关译心，“我怎么敢！？”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我哪里知道你敢不敢？” 刘青安又被哽了一下：“……” 犹犹豫豫的嗫嚅了片刻之后，刘青安试图招呼着关译心一起道：“要、要不，我们等下一起去一趟学生会那边？” 关译心惊奇道：“看来你还是敢的啊？” 刘青安立刻摇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我只是想先去看看，祁小姐和冯少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关译心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和人有话直说有这么难吗？” 刘青安这一次竟然承认得格外坦然：“话当然不能乱说！反正我是绝对不敢得罪祁小姐他们的。” 关译心：“那行，你等我把相关的教材电子书收集全了，就和你一起去。” 正好吴学长好像也是学生会的成员，说不定能顺路碰见。 刘青安点点头，不吭声了。 因为接下来有了明确的安排，他也没有再流露出坐立不安的模样，便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等着。 关译心却是在收集自己需要的教材的同时，鬼使神差一般，输入了一本自己曾经在家里看过的古文明相关的书籍。 就在她要点击搜索的下一瞬，关译心的心里，却猛然间闪过了一股巨大的不安，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手指的动作顿时停住，心跳都失速般快速地跳动起来。 刘青安似乎察觉到了关译心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不解地看向她，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关译心弄不清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忌惮和不安来自何处，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本能，立刻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子屏幕上搜索框里的退格键。 同时，关译心相当入戏地幽幽回答道：“我想到了自己今天早课堂上糟糕的表现，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 刘青安顿时嘴角一抽。 他就不应该多嘴问这一句！ 应付完刘青安之后，关译心抓紧时间点开了电子阅览馆的所有电子书书目。 这些电子书、资料、文献的分类十分详细。 然而，关译心粗略地扫了一遍之后，却完全没有发现她之前想要搜索的那本关于古代文明的书籍可能归属的分类。 她换了几个检索方式又大致浏览了一圈之后，关译心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电子书信息。 不仅仅只是她看过的那一辈，任何一本类似分类的书籍都没有。 更确切地说，电子阅览馆的索引分类里面，就不存在“历史、文明”相关的东西。 关译心的心脏顿时“怦怦怦”的直跳。 她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关译心才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心底觉得忌惮和不安的原因——这座电子阅览馆的庞大馆藏里，没有任何一本关于“历史、文明”的书籍。 或者说，这里不收录任何“过去”的信息。 关译心没有继续翻阅电子阅览馆的目录，整理好惊疑不定的心情之后，她默默的打开光脑，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所在的这所中央大学的学院和专业分布相关信息。 不出意料，这所明显是综合性大学的学校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历史、文明”相关的学院、学科。 任何关于“历史、文明和过去”有关的东西，似乎全都是不存在的。 就仿佛是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最严格的禁忌…… 第86章 失踪的学生会成员 关译心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觉察到了一个秘密。 她转过头来看了刘青安一眼，很快便又按捺住了想要试探的语句。 虽然目前看来，她和刘青安还是有共同的目标在的。 但是，对方就和季沉烽一样，并不值得信任。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关译心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 自己身边竟然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吗？ 中央大学这边的人际关系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处理的，看起来也太糟糕了点…… 现在后悔这种事情也没用。 关译心又等了一会儿，平复下来自己此时复杂难言的心情之后，才装作自己刚刚整理好那些需要的教材的模样，抬头对无所事事地等在旁边的刘青安说道：“走，我们去学生会那边看一看情况！” 刘青安立刻点了点头，“好，走！” 大概是刘青安心里还有些芥蒂，他和关译心一路朝着学生会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些隐隐的局促不安。 关译心懒得询问对方的心路历程，只是漫不经心道：“你要是实在觉得别扭，就把自己的脸蒙起来。” 刘青安愣了一下：“啊？” 关译心一点也不上心的说道：“这样你就可以装作别人认不出来你是谁了。” 刘青安：“……你都不担心的吗？” 关译心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颇为无奈地表示道：“我现在脑子都出问题了，我能不担心吗？只不过，比起你担心的那些旁枝末节的东西，我更担心我的脑子！” 刘青安似乎并不认同关译心的说法，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立刻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出身自贫民区的缘故，所以才这么无所顾忌。对于我自己来说，我很担心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所以我才会和你走在一起。但是，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别的。” 顿了顿，刘青安理所当然的继续说道：“你应该根本就不知道学生会那边的情况？中央大学有个很有名的学生社团，叫做逻各斯兄弟会。不，其实也不应该叫做学生社团了，只不过逻各斯兄弟会每年吸收的新成员，都只来源于中央大学的每年的新生。” “以你贫民区的出身，你或许根本无法想象，逻各斯兄弟会的正式成员们，在这个世界上会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 刘青安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里几乎有种目眩神移般的羡慕和向往。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个很有名的类似于兄弟会组织，不过，她印象里那些组织，里面的确没有和逻各斯兄弟会同名的。 而且，十分奇妙的，在刘青安提起来之前，关译心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似乎并不是对逻各斯兄弟会的事情一无所知…… 关译心顿了顿，并没有把自己的发现直接说出来，而是装作突然恍然一般，脱口而出道：“你之前一直围着那位祁小姐和什么冯少转悠，就是因为，他们想要加入逻各斯兄弟会？” 刘青安的语气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其它一些更加复杂的东西，“谁会不想加入这样一个组织呢？想象一下，你认识的任何朋友，交往的任何人群，全都出身豪门，你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共同的信念聚集在一起，拥有着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力量——” 关译心听了，却是嗤笑一声，突然开口打断了刘青安充满向往的感慨，冷漠道：“你说的这个共同的目标和信念，是一起割更多的韭菜吗？” 刘青安被她打岔给直接打得愣住了，“啊，你说什么？” 关译心却并不做解释，语气里带着毫不犹豫的微妙，“别想象了，你又进不去他们那个逻各斯兄弟会。” 对于关译心泼冷水的行为，刘青安却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和能加入逻各斯兄弟会的人打好关系。”刘青安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间的向往之意似乎更加真实了。 毕竟，一个只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一个则是自己努力就能达到的目标…… 刘青安毕竟也只是大一新生 ，就算再怎么目标坚定，有时候也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他忍不住就和关译心强调道：“从他们身上能够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这话刚一落下，刘青安瞬间脸色变了变，匆忙转头看看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才顿时松了口气。 关译心见他这副模样，沉默了一瞬之后，却收起了原本略带嘲讽的话语。 毕竟真诚永远是最强的必杀技。 关译心叹了口气，“你还挺骄傲的。” 刘青安：“……你说话语气不那么冲了，我反而觉得有点不适应。” 关译心继续叹气，“你开始正常说话了，我也有点不适应。” 她这会儿的语气倒不是真诚，而是带着几份奇妙意味的调侃。 而对于刘青安而言，弱者的祈求不值一提，反而是在他对关译心心存畏惧的情况下，关译心的态度稍微松动了那么一点，他反而如蒙大赦般，瞬间长松了口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纠结的想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青安一边想着，一边有些别扭地别过脸去。 虽然他刚刚面对关译心的时候，有些话敢脱口而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知道，关译心就算把这话传出去，也没有人信她。 更别说，贫民区出身的人，在这所中央大学里，从来都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一类。 他们甚至因为人数太少的缘故，自己都很难抱成一团…… 说话间，关译心和刘青安已经走到了中央大学的学生会所在的那栋建筑前面。 “你对这里比较熟？”关译心稍稍转头，看向了突然停在前面的刘青安，“怎么不继续往里面走了？” 刘青安：“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 关译心自己的确不了解这个学校的学生会是个情况，诚恳的请教道：“不然你还得先预约一下吗？” “那倒不是，”刘青安摇了摇头，踌躇不决的小声说道：“我、我不知道找到祁小姐和冯少他们之后，要说什么。” 不等关译心开口询问，刘青安便主动解释道：“你不知道，祁小姐是个非常没有耐心的人，我就这么找上门去，却说不出个缘由的话，她两句话就会觉得厌烦了……” 关译心惊奇道：“你之前是怎么和这两人打好关系的？” 刘青安压着嗓子：“找机会蹭上去，现在这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吗？” 关译心：“……让你办点事情可真难啊。” 刘青安心有不甘，但是面对祁雁乔等人的时候，怂也是真怂，就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和关译心梗着脖子道：“不然你说怎么办？” 关译心白了他一眼，她选择在光脑上直接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 “学长，我听说，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好像出了一点纰漏。” 吴学长不愧是当掮客的一把好手。 这边的关译心才一发消息，吴学长那边立刻秒回道：“学妹你竟然连这方面的消息都有！？细说纰漏！” 关译心连想都不带想的，当即对着光脑输入了三个字：“不好说。” 光脑那头的吴学长打字速度飞快，“啊，确实，逻各斯兄弟会这边目前也没动静，要是按照往年的管理，入会考验之后，逻各斯兄弟会肯定就会对内宣布他们今年入选的名单了。” 对内宣布？ 关译心看着吴学长不经意间给出来的部分消息，立刻注意到了一个自己此前并不知道的细节，当即转头和旁边的刘青安确认道：“逻各斯兄弟会的成员信息，是保密的，对吗？” 刘青安愣了一下，“好像也不算。” 关译心：“细说。” 刘青安显然没有吴学长那种，把任何消息都要称斤论两卖掉的想法。 关译心这边开口问了，他那边也就捡着自己知道的，如实回答道：“逻各斯兄弟会这种组织，他们肯定不会主动向外面纰漏自己的成员信息啊！但是，里面绝大部分的成员，都是来自于中央大学每一年的新生，所以，而入选的新生姓名，起码同期的参选者、还有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 关译心懂了，“虽然不会公开，但也不是特别机密的消息，对？起码，因为参选者大部分都是学生会成员的缘故，学生会的其他人，很容易就会了解到这方面的消息。” 刘青安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关译心当即回复吴学长道：“学长，你还记得刘青安不？” 吴学长反应地飞快，“当然记得，提供旧教堂地图的人嘛，你们班上的班长，我看你后来发的那张照片里，也有他在里面，他怎么了？” 关译心没提自己，而是淡定地告诉吴学长道：“我不知道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是，刘青安他好像把自己陪着那群候选人去过旧教堂的事情忘记了。” 吴学长：“忘记了？” 吴学长：“稍等，你等我确认一下消息。” 关译心：“嗯，我和刘青安在一起呢，我再和他聊聊。” 回完这条消息，关译心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的光脑记录里，有一段时间的定位信息，和刘青安是重合的，而刘青安应该是跟着祁雁乔、冯慎思一起去旧教堂那边。 也就是说，她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也和逻各斯兄弟会的那群参选者凑到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么离谱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考虑到她和刘青安都出现了记忆混乱的情况，以及自己遇到那位娃娃脸的陈医生时，对方提到了一句：“和你一起住院的另外那几位，几乎全都是医院的s客户”。 当时的关译心根本不关心其他人的s待遇和高级病房这些东西，本来就受伤的脑子里，更是塞满了价格堪称恐怖的“医疗分析贷款”这东西。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陈医生可是明确的提到了，“和自己一起住院的另外几位”，姑且认为，“另外几位”的数量大于等于二！ 关译心直接把自己的医疗账单翻了出来，指着那家医院的名字和刘青安问道：“你是这家医院里的s客户吗？” 刘青安愣了一下，有些羞恼道：“我全家都是，怎么了？” 关译心恍然，“你就是‘另外那几位’里，‘几乎’全是s客户里的特例啊！” 刘青安听不懂关译心在说啥，但是，结合着他们俩之前的经历，他立刻就确定了s客户的身份，一声惊呼道：“难道祁小姐和冯少他们，也都进了医院！？” 关译心挑了挑眉，“现在可以进去学生会里面转转了吗？” 刘青安有些迟疑的站在那里踱步片刻，一咬牙道：“走！” 关译心优哉游哉地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毕竟，她自己是真的对学生会这边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光脑屏幕又闪烁了一下——刚刚让她稍等的吴学长发消息过来了。 吴学长这次相当干脆的发了十个人的名单过来。 “我刚刚问了下学生会的朋友，确信那天照片上的十一个人，除了你们班长刘青安之外，陆流泽、祁雁乔、冯慎思、林如琳他们，这两天全都没有回学校上课。” 关译心面色稍稍一变，顿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照片上的十一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更久。 但是，反而是普通的刘青安回来学校了，那些少爷小姐们一个没出现…… 关译心伸手，拍了拍正在学生会里面走动的刘青安，“班长，停一下。” 刚刚鼓起勇气来一探究竟的刘青安立刻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关译心。 对上关译心那明显变化了的脸色之后，刘青安瞬间也有些不安道：“怎、怎么了？” 关译心的语气认真：“告诉你一个消息。” 刘青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声音已经有点怂了，“我、我害怕。” 关译心想了想，委婉道：“如果我告诉你，陆流泽他们十个人，这两天谁也没有回学校上课，也就是说，你这会儿肯定不会在学生会这里撞上那位总是不耐烦的祁小姐和冯少了，你会觉得感到一点安慰吗？” 刘青安直接腿软地差点平底摔倒，他脸色苍白地靠在了墙上支撑着自己，“你、你说什么？” 关译心言简意赅的总结道：“我觉得他们几个全都出事了。” 刘青安的脸色难看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关译心瞅了他两眼，确定他还能承受得住，这才继续说出了理由道：“要不然，他们也没必要动用那高贵的s级医疗资源，你说对？” 第87章 “有……好吃的……吃……” 关译心说话间，还又看了脸色剧变的刘青安一眼，“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我们俩也进医院了，应该都是差不多的问题。” 至于回学校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关译心自己是不想花额外的医院床位费。 刘青安这边，关译心猜测应该是他父母觉得家里更适合休息。 而且，关译心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她自己的记忆里明显出现了时间线和逻辑混乱的情况，并且，关译心之前也曾经尝试过了，但以她自己目前的状态，完全不足以将事情彻底捋顺清楚。 至于刘青安，在听她提及上周末的事情之前，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失忆了。 也就是这次失忆才发生了两天前，所以刘青安还来得及回忆。 若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就算关译心再提起来，除非刘青安对此尤其上心、并且专门对着自己的光脑记录去查，否则的话，那段在贫民区旧教堂附近的记忆，可能就这样彻底的消失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的脑海中便萌生出了另一个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刘青安现在的状态，才应该是经历过记忆剥离手术后的正常状态。 至于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可能是人太倒霉了，后遗症都比别人多？ 只是关译心现在缺乏足够的证据来验证这一点。 要是能从祁雁乔、冯慎思等人那里问来一个答案，关译心觉得，自己的推测或许会更加靠谱一点。 而根据刘青安的说法，祁雁乔、冯慎思等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容易共同交流的对象。 想到这里，关译心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正巧，吴学长也发了消息过来，他十分敏锐地说道：“学妹，你的意思是，陆流泽他们在逻各斯兄弟会的入会考验上，出了事？” 顿了顿，吴学长实话实说道：“这个消息其实很有价值，但是我不太敢往外卖。” 关译心想了想，“容易得罪逻各斯兄弟会？” 吴学长：“是。” 关译心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没事，我也只是先和你通个气。” 吴学长立刻从光脑里发了个“了解”的表情包过来， 关掉和吴学长之间的通讯，关译心抬头看向旁边的刘青安。 这哥们还靠在墙上，看起来要死要活，一脸崩溃的模样。 关译心不解道：“你不至于？” 刘青安看向关译心，失神的喃喃道：“完了，我们都完了。” 关译心：“？”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关译心直接道：“你把话讲清楚。” 刘青安整个人都陷入了天崩地裂的情绪当中，失神喃喃道：“逻各斯兄弟会今年招新的入会考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事情还是出在我家曾经修建过的旧教堂里，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人，是所有的十个候选人全都出事了，全都没有在来学校，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 关译心听了，心情平静道：“按照你这个说法的话，似乎是你家要完了，带上我干什么？” 刘青安几乎是在惨笑了，“如果他们真的出事了，我们都只是泄愤的工具而已。不管是祁小姐他们的家人，还是需要给出一个说法的逻各斯兄弟会，总是需要一个挡箭牌的。他们不会放过我，难道就会放过当时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场的你吗？” 关译心纳闷地看了刘青安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挺悲观的。” 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倒霉鬼都活下来了，给那群少爷小姐妹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的刘青安也活下来了，同样被送去医院的那群少爷小姐们，不太可能活不下来？ 关译心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做了记忆剥离手术这种堪称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刘青安想到的事情，显然和她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的思路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线上。 难怪他那么害怕……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像是刘青安这种有家有口、四处讨好那些那群人的家伙，的确会害怕被那些有钱有势但是道德水平堪忧的少爷小姐们的家人来泄愤报复。 一时间，关译心看向刘青安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了。 给人当“狗”大部分时候，的确不是什么好活。 不过“狗仗人势”的情况也不少见就是了。 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真社会底层去同情他。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眼神顿时又微微一凝。 她的确在九年前父母去世，变成了孤儿。 但是，自己的父母都是牺牲的烈士，不管是父母生前所在的单位，还是宋叔一家，都对关译心颇为照顾。 再加上父母给她留下的房子、银行里的存款、以及当时父母牺牲单位给的抚恤金，加起来其实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关译心虽然孤单一人、孑然一身，但怎么也算不上是社会底层。 她家的房子明明是在建的时间比较早、但是小区邻居大多比较靠谱的那种老单位家属院里，那是老小区不假，但可不是贫民区。 更何况，她从小到大其实就不太有贫民区的概念。 说城中村都比贫民区靠谱…… 关译心有些困扰地晃了晃脑袋，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和记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冲突。 清晰的记忆和错位的现状，以及整个混乱的思维相互倾轧，让关译心一时间头疼欲裂。 在这种情况下，刘青安那些多少带点自怨自艾般的不安和恐惧，显然得不到关译心的丝毫同情，她甚至当场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道：“你能站稳了，继续走路吗？” 刘青安大概也知道，自己和关译心之间根本无法达成共鸣。 见关译心皱眉看向自己，他竟然当真老老实实的从墙上站起来，有些心里发虚地说道：“可、可以。” 关译心言简意赅：“走。” 刘青安却是满脸的茫然无措，“走？还去哪里，祁小姐他们都不在……” 关译心难得心平气和道：“来都来了，不去问问学生会这边的人，有没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吗？” 刘青安：“好……” 他完全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关译心其实并不了解祁雁乔等人在学生会的情况，好在这部分信息，刘青安是知道的。 在关译心的要求下，刘青安几乎是浑身僵硬的，把学生会的各个部门都转了一圈，状甚关心的模样，挨个询问关于祁雁乔等人的情况…… 等他们这一圈问完了，关译心还和没事人一样，刘青安却紧张得几乎要虚脱了。 而就在这时候，为了不被关译心一大早就抓着认字的、并且坚信自己还可以再饿三天的关一一，却在学生会这边，突然闻到了一丝很香的气味。 关一一有棱有角的三角脑袋上，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uaua，”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有……好吃的……吃……” 它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凭空出现在了关译心的脑海中。 关译心听到的是清晰的“吱吱唧唧”的动静，但是，这诡异的音调映在脑海中后，却仿佛自带翻译一样，直接就能让关译心明白其中的意思。 关译心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了。 刚刚和他们聊了两句的那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学生会成员，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来。 小怪物关一一立刻激动的吱哇乱叫起来起来：“uaua！吃——！” 关译心的心中悚然一惊，脸上却只是回以腼腆一笑，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旁边的刘青安则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他总觉得关译心这会儿的眼神有些吓人，好像一下子就发生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妙的变化…… 第88章 饥饿感和食欲的来源 关译心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刚一听到小怪物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声时，她本来还试图把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诡异声音，直接给归类到突发的新品种的“脑部手术后遗症”里面去。 毕竟大脑这么精密的东西，在术后短时间内出现幻听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直到关译心抬头看向刚刚那个蓝裙子的学生会成员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那个人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食欲…… 关译心当场就惊了。 她几乎是惊恐地迅速无视掉了脑子里那吱吱唧唧的声音。 毕竟那些声音翻译过来，仿佛每个字里都在说，她想吃人…… 想到这里，关译心简直背脊发寒，甚至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不像是后遗症，而更像是精神病了。 讲道理，就算是在异食癖或者精神病里，到了食人癖这种程度的都是相当炸裂且罕见的存在了。 关译心不想挑战这种极限，下意识地拽起旁边的刘青安，面上表情淡定、泰然自若却头也不回地往学生会办公室的外面走去。 刘青安被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结果，在瞥见关译心一瞬间阴冷下来的脸色后，却又怂地不敢吭声了。 反正大庭广众之下的，中央大学的校园里可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关译心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可怕，她也不至于真的要对他怎么样…… 刘青安跌跌撞撞、一声不吭地被关译心给拖出去了。 关译心匆匆忙忙从这栋楼里走出来，正午灿烂明媚的阳光从天空中撒了下来，就如黎明曙光一般，顷刻间驱散了她身上难以形容的恐怖食欲。 就连在空气中被阳光照射出光路的灰尘，在此时似乎都透出了几分绚丽迷人的光晕。 关译心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阴霾暂去，脑海中那个反复喊着“饿了”和“想要吃人”几个字的声音，也在此时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就此归于平静。 关译心这才松开了抓着刘青安胳膊的手，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就刚刚那一下，她背脊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反而是同样松了口气的刘青安，这才刚刚注意到，关译心冷汗涔涔的模样。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你刚刚怎么了，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关译心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盯了刘青安一眼。 ——明明旁边这个也是个大活人，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那种近乎本能的、简直难以遏制的恐怖食欲。 甚至于，只是想一想自己张嘴在活人身上咬了一口的场景，关译心的内心便感到了无比的抗拒和深深的作呕。 刘青安立刻敏锐道：“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关译心回忆着刚刚学生会那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那令她毛骨悚然的独属于食物般的强大吸引力，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你没什么不对劲的。”关译心缓缓说道：“不对劲的应该是刚刚那个人。” 又或者，不对劲的人其实也应该包括她自己…… 刘青安不解道：“啊？什么！哪个人？” 关译心看向刘青安，直接开口问道：“就刚刚那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学生会成员，她叫什么名字，你认识吗？” 刘青安连忙摇头：“我只知道她是外联部的一个学姐，人缘一直很好，也经常出现在学生会这边主持工作。” 关译心：“外联部？” 她读高中的时候，学校里虽然也设置有学生会，但是明显不像是大学里的学生会一样这么成系统。 真要说起来，关译心高中那会儿的学生会其实更像是从全校每个班级捞一个成绩不错的人出来，然后，高一高二和高三的三个年纪偶尔会互相交换着检查个卫生什么的，颇有种大家互相意思一下来应付差事的意思…… 刘青安立刻解释道：“就是和外面的各个企业联系，主要是负责给学生会活动拉赞助的，他们的人脉很广的。” 关译心“哦”了一声，对这个不是特别感兴趣。 她自己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再找个人来测试一下，刚刚那种极其旺盛而又恐怖的饥饿感，以及对活人产生了食欲这件事情，究竟是她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那位蓝裙子学姐有问题。 她的脑海中甚至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怎么好像自己一遇到热心的学姐就会出事一样。 想到这里，关译心又是微微一怔。 她之前毕竟被郑小希连累地进了调查部，还被对方审讯了大半天，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可是，她脑海中那种隐隐约约的、对已经消失了的郑小希的忌惮，又来自于何处？ 人都已经被抓进去了，自己为什么会忌惮一个被关起来的人？ 正好这时候，又有两个不认识的学生朝着学生会这边走了过来。 关译心突然发现，旁边的刘青安在看到那两个人之后，似乎表现得格外紧张。 虽然刘青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站在那里点头哈腰颇为主动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但是，关译心在旁边分明看到刘青安的背脊整个都像是一块木头一样僵住了。 对方似乎压根就没认出刘青安是谁，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并肩继续往里面走了进去。 一直等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刘青安才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见关译心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开口辩解道：“你都不害怕的吗？” 关译心诚恳道：“我都不认识他们。” 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害怕什么？ 刘青安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人已经走远了，而且旁边也没有别的人在，这才小声和关译心告诉道：“刚刚那位高年级的学长也姓陆，不过他应该是陆家亲缘关系比较远的旁系了，和陆流泽是亲戚。” 关译心：“？” 刘青安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很慎重地强调道：“陆流泽可是和我们一起出事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怪到我们身上来，陆家我们可得罪不起。” 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不禁反问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刚刚那位在曙光科技的继承顺位应该远不如我们这一届的陆流泽？” 刘青安点点头，“那当然。” 关译心也稍稍把声音放轻，纳闷道：“这样的话，刚刚那位姓陆的继承人，不是应该感谢你帮忙差点干掉了陆流泽吗？” 刘青安的脸色都白了，“你、你怎么敢——” 关译心瞥了他一眼，诚恳道：“曙光科技那么大的盘子，继承人之争应该很厉害？想想如果是我处在继承人的位置上，有不认识的外人帮忙把我前面继承顺位的人都干翻了，我一定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一辈子的。” 刘青安：“……” 他一边觉得惊恐，一边竟然好像要被关译心这理所当然的逻辑给说服了。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而关译心随口调侃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根本不再关心这件事。 她刚刚认真地确认了一下，自己对刚刚那两个高年级的学长，似乎也没有产生任何的食欲。 如此一来，是学生会里面那个蓝裙子学姐有问题的可能性顿时大大提升！ 正好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到了饭点了，虽然关译心其实并没有觉得很饿，但还是决定先去学校的食堂里转一转。 正好食堂里面人多，可以更好的佐证她现在的情况。 毕竟，让她产生食欲的是个学姐，一位女士，而刘青安和刚刚那两个学长，都是男的，性别没对上…… 关译心自己也能先去吃个饭，说不定刚刚那令人惊悚的食欲和强烈的饥饿感真的只是自己一时间脑精神错乱所导致的错觉呢！ 关译心打定主意之后，直接和刘青安打了个招呼。 “学生会这边应该没有太多线索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祁雁乔、冯慎思他们请假没有来学校的情况。” 说着，关译心的话锋突然一转，冷不防直接道：“我打算去食堂先吃个饭了，再见。” 关译心说完，冲着刘青安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要自己就朝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刘青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关译心都说要走了，两个人可以分开了，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他却下意识地跟上道：“我、我也去食堂吃饭！” 关译心：“那走呗！”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万一路上碰巧遇到了谁，班长刘青安这家伙还能帮忙认个人。 去食堂的路上，关译心也没闲着。 零星遇到的几个不认识的老师同学，她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确认自己根本没有刚刚那种恐怖的饥饿感和食欲之后，关译心的心里终于算是彻底踏实了下来。 幸好，她很大几率上自己应该还是正常的，没有罹患什么食人癖，也没有出现精神错乱的症状。 不过这样一来，关译心细致的眉宇间，顿时闪过了一丝思忖的深意。 那位让她产生了清晰幻听和怪异食欲的蓝裙子学姐，又是怎么回事？ 有句话说得好，人的眼睛会欺骗自己，但是胃不会。 就像是在外面的火锅店吃肥牛一样，浩浩荡荡三大盘子下锅，依旧感觉自己还能再干两碗饭。 可要是在家里自己切两斤生牛肉，摆那么大一盘子怕是能直接吃到吐了…… 关译心满怀着种种疑惑和揣测，吃过午饭后便顺理成章的和刘青安分道扬镳了。 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宿舍之后，关译心暂时压下了这些复杂的心情，开始让自己静下心来，翻出之前从电子阅览馆找到的那些教材，打算尽快给自己补补课。 她无法接受自己怎么一上大学就突然堕落成学渣了！ 而之前和妈妈喊饿也没能吃到好吃的、于是委委屈屈了大半天的小怪物关一一，寻思着这会儿是下午，而不是妈妈抓它上课的早上，正打算趁着这会儿天气正好而鼓起勇气决定哼哼唧唧地和妈妈撒娇耍赖，重新商量那令它忍不住“吸溜儿”的好吃的。 结果，关一一就惊悚地看到关译心自己开始拼命学习了。 关一一：“！！！” 惊恐！ 孩怕！ 关一一觉得自己暂时可以不饿了。 它选择安静闭嘴。 第89章 惨烈现状 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最顶层的宽敞住宅里，灿烂的阳光透过颜色清浅的薄纱窗帘，投进这间看上去极为温馨的房间里。 乳白干净的墙壁是并不那么光滑的涂料，将阳光反射出极其柔和的光晕。 落地窗前风格慵懒的实木置物架上，被随意倾斜摆放着一大束娇嫩欲滴的鲜花，那些花朵的花瓣上尚有露水垂落的湿润水迹。 陆流泽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浅色棉质睡衣，坐在倾洒着半面阳光的柔然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前一道浅蓝色三维立体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画面。 而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分明带着几分隐隐不虞的神色。 这间阳光明媚的放映室的门只是虚掩着。 从那道门缝里隐约传来屋外的厨师、佣人、以及医护人员来回走动的轻微脚步声，以及低声交谈的声音。 “少爷近期的饮食虽然尽量要清淡些，但也要考虑到他的心情，把清单上的这两样换掉，少爷不喜欢这类颜色奇怪的蔬菜。” “今天早上陆少的检查报告已经全部出来了，身体状态稳定，指标都已经回到了正常值。” “嗯，麻烦你了，徐医生，等下这份报告你拿去给少爷看一下！” 几波分工不同的工作人员的交流声时断时续，贴心的管家游刃有余地安排着这里的一切事宜。 而在陆流泽面前的立体投影上，正播放着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的一段录像。 此时，投影中的画面刚好便是那座旧教堂被炸毁后的场景。 紧随其后的，便是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对旧教堂废墟又进行了一轮严密的搜查，之后便是将旧教堂这块地方彻底夷为平地了。 陆流泽叫了声暂停。 三维立体投影中的画面，立刻定格在了这片已经被清空的废墟之上。 陆流泽看着旧教堂的废墟，神色间有种难以形容的阴郁。 出于安全考虑，陆流泽当然也进行了记忆剥离手术。 甚至于，考虑到那段记忆里存在大量被污染的痕迹，就算陆流泽有最好的医疗团队，采取的记忆剥离方式，依旧是他脑海中、当时在旧教堂经历的整个时间段的完整记忆切割。 不过，事后陆流泽还是从调查部那边，拿到了一份经过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进行检验并打码后的视频文件。 陆流泽没有了那段记忆，但是，却又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以看纪录片的形式，弄清楚了当时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逻各斯兄弟会今年的入会考验也从来都不是安全无忧的。 但是，以往也从来没有哪一年，竟然搞成了两人身亡、三人失踪、多人被确认污染、并且所有人都需要送去医院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惨烈现状。 逻各斯兄弟会那边，还在中央大学就读的高年级负责人，得知陆流泽等人入院的事情后，面对这个现状，一时间也是一片哗然…… 陆流泽看过调查部提供的ai清理过的视频之后，很快又将视线，转向了已经回到学校的明明早早被吓到昏迷，却运气好到爆棚愣是没出事的刘青安，以及一早就反复强调过“你们这是在作死”的、对他们极其不满的关译心…… 是碰巧运气好，还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陆流泽垂了垂眼睛。 尤其是，关译心之前可是和那个郑小希住在同一个宿舍…… 与此同时，贫民区那破旧、脏乱、且从无市政人员负责维护清理的下水管道里，一只眼瞳异色的老鼠，正缓慢地啃噬着一只拼死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钻回漆黑管道之中的巨大蠕行蛛。 ——曾经连地下列车都能轻易穿透的蛛类节肢，在那只巴掌大的老鼠的啮齿啃噬下，竟全无反抗之力。 第90章 风波背后的黑锅 异瞳的老鼠体型明明很小，却很快便将那只巨大的盘腹蠕行蛛彻底吞噬殆尽。 它的个头，也立刻随之膨胀了一圈。 这种过于快速的生长让异瞳老鼠的形态变得并不均匀，就仿佛是突然被撑开的气球一样，一侧夸张的蓬起，只剩下薄薄一层似乎一戳就破的薄膜，另一边的肢体皮囊却是松散的。 发生异变的老鼠在窸窸窣窣地吞吃完这只盘腹蠕行蛛，很快便安静下来。 它拖着十分不协调的怪异躯体，在原地疲惫地休息了一会儿，期间，身体还数次发生了抽搐般的异动…… 许久之后，这只异色瞳孔的老鼠怪物扭曲的体型终于再次变得均匀，它突然张大嘴，呕吐出了一些混合着污浊暗红血液和异常发育的破碎残肢。 一直等到清除掉所有多出来的躯体残肢，这只老鼠终于算是将来自于盘腹蠕行蛛的能量彻底吸收，它剧烈地喘息着，然后突然变动了起来，很快便融入了脏污下水道一侧的黑暗管道之中。 ——那是朝着位于市区东边的、中央大学的方向。 · 陆流泽又重新缓慢地翻看了一遍自己面前的三维立体投影录像，这才拨出了一个通讯号码。 与此同时，正在家里休养的冯慎思，也突然收到了一条通讯请求。 手里正端着盘水果的祁雁乔闻声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谁的电话？又是冯洛彬？” 冯慎思微微摇了摇头，“是陆流泽。” 他直接按下了通话键。 原本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对面，突然出现了一簇密集的浅蓝色的光粒。 很快，那些粒子便组成了一道真实的人影。 ——那是陆流泽此时的全息影像。 陆流泽看上去剑眉星目，俊逸非凡，当他身上穿着一件颜色浅淡、面料柔软的家居服时，就连头发看起来都是松软而慵懒的，更是很容易就给人一种这人似乎性格很好、极其温柔的错觉。 偏偏当陆流泽这道真人全息影像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只有极其淡漠的表情。 全息影像中，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珠依旧清透漂亮，好在，隔着电子通讯，完全不会被陆流泽那催眠般带着幻觉的眼瞳所影响，所以，不管是冯慎思还是祁雁乔，表现得甚至比平时更加随意一些。 “陆少，”见陆流泽是站着的，冯慎思索性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直接隔空冲着陆流泽点了点头，主动打招呼道。 “嗨，陆少。”祁雁乔单手端着盘子，先给自家小伙伴递了个水果，然后才抽空冲着陆流泽打了个招呼。 陆流泽微微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找到冯慎思的时候，你一定也在。” 祁雁乔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随口关心了两句道：“没办法，他受伤比我重，只能是我过来探望他了，你呢？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陆流泽微微颔首：“还好。” 他看过调查部那边提供的视频资料，自然知道，祁雁乔是在她自己意识尚且清醒的情况下主动找到调查部的救援人员的，而后便直接被那些全副武装的清理者补了一枪麻醉剂打晕带走了。 顿了顿，陆流泽索性把视线转向了祁雁乔，先和她开口问道：“乔乔，你是和关译心接触最多的，你还记得什么吗？” 祁雁乔愣了一下，“关译心，谁？” 她想了想，才突然回过神来，“啊，想起来了，就和我们一起被送去医院的那个贫民区女生，我居然和她接触最多吗？” 随口感慨了一句之后，祁雁乔当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现在关于旧教堂里面经历的那段记忆，已经被全部剥离干净了。” 她现在对关译心的了解，完全来自于，他们是同一批被送进医院的这么一个共同点而已。 冯慎思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我也不记得她了。” 陆流泽略微挑了下眉，神色间多少有些诧异道：“你们没和调查部要做过处理的视频文件吗？” 祁雁乔和冯慎思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陆流泽这话一出，不用猜就知道，陆家那边肯定是已经索要过相关的视频文件记录了。 祁雁乔伸手轻轻地拍了下自己小伙伴冯慎思的肩膀，摇头感慨道：“调查部第四组的组长叫冯洛彬，我就没让家里去问。” 冯慎思也点了点头，“是我堂哥，他最近一直在忙，也顾不上我这边的情况。不过，回头我估计等他忙完了，应该会和我这边提个醒。” 最重要的是，向调查部索要相关视频文件这件事，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冯洛彬就算当面脸上带着笑的答应给了，背后还指不定怎么疯狂辱骂只会给他没事找事的曙光科技陆家那群人呢…… 冯慎思这边好歹是自家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 祁雁乔那里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反正时候冯慎思弄清楚情况后，不可能不告诉她，她也就按捺住了性子，没在这时候找冯洛彬自讨没趣。 当然了，这些话肯定不能当着陆流泽的面说就是了。 ——毕竟，他就是那个只考虑自己的感受、绝不考虑调查部的工作强度、以至于让冯洛彬格外不满的那个存在。 陆流泽又是微微一哂，慢条斯理地对冯慎思平静道：“我们两个的路径几乎是重合的，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乔乔那边，和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了祁雁乔，彬彬有礼地开口问道：“乔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直接向调查部那边，申请调阅一下关于你的那部分信息了？” “当然不介意，倒是麻烦陆少了。” 祁雁乔自然是立刻点头，陆流泽既然都这么开口说了，显然是对这件事十分介怀，她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和陆流泽唱反调。 甚至于，在说完那句之后，祁雁乔立刻又给了冯慎思一个眼神，然后和陆流泽说道：“陆少，你那边方便我们去探望一下吗？” 陆流泽微笑了一下，“当然方便，等下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观看一下，乔乔你和关译心那边遇到的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下，那道清晰的全息影像也随之变淡透明，直至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虚影，径自消失在了淡蓝色的光束粒子当中。 面对着办公桌对面瞬间空无一物的空间，冯慎思和祁雁乔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道：“逻各斯兄弟会没能给出陆流泽合理的解释！” “逻各斯兄弟会的人还没能解释清楚这次事故的原因？” 两人对着眨了下眼睛。 祁雁乔顿时嗤笑了一声，“我倒是相信逻各斯兄弟会的学姐学长们，肯定没想把我们几个一锅端，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更可笑的事，他们自己似乎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选定的旧教堂会出这种乱子了。” 冯慎思则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面，“这么多新生候选人一起出事，逻各斯兄弟会负责这次新成员考验的人……怎么也得上门亲自解释，我怎么看陆流泽那边的动向，他都没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顿了顿，冯慎思的眼神略微有点微妙的和自己小伙伴说道：“难不成是根本来不及？调查部那边……按照我堂哥一贯的做事风格，他可能直接直接强行把人抓进去审了。” 一般情况下，公司背景的人，肯定是有特权的。 不过这次受害者也都是有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冯洛彬那边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各方压力，这些压力，同样也会成为他去攻击另一些人的枪。 祁雁乔继续和冯慎思分果盘，一边吃一边嘀咕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堂哥干出什么事情来，似乎都可以理解……” “最重要的是，这还真是有人上赶着帮你背锅啊！”sad-4号的终端机被摆在了调查部负责人的办公桌上，电子合成音的语气里不无嘲讽地冯洛彬说道。 冯洛彬脸色阴沉地看着光脑里刚刚收到的来自曙光科技的一份“希望提取关于祁雁乔在旧教堂全部可查阅经历相关视频文件”的申请。 曙光科技那边表面的态度再怎么看似优雅得体，也掩盖不了他们在调查部工作中肆意干涉、根本不管调查部正在调查的嚣张和强势做派。 好半晌，他冷嗤了一声，吩咐手下的工作人员，将sad-4号处理过的文件，发给了曙光科技那边。 冯洛彬语气低哑、透着股嫌恶地说道：“我倒是想看看，曙光科技那边，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只能背后放狠话的人，看起来可真可怜，哎！” sad-4号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无能狂怒的冯洛彬。 然后，这个人工智能又是一阵啧啧称奇道：“郑小希刚被抓进调查部，就又逃了出去，本来全是你的锅来着，结果逻各斯兄弟会那边今年一个招新活动，直接弄死弄丢了不知道几个人，一下子把注意力全吸引到他们身上去了。” 冯洛彬自己都没想到郑小希越狱的事情还能这么峰回路转，尤其是他这边甚至还有关译心捅了郑小希的视频录像作为证据。 这个眼神阴鸷如毒蛇一样的男人瞥了sad-4号一眼，旋即没骨头似的往办公桌后面一靠，懒洋洋地补充道：“我也很好奇，逻各斯兄弟会那边要怎么把这事收场。”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关译心为什么能一刀捅死郑小希。” 说到这里，冯洛彬阴冷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陈医生那边提供的关于关译心的体检报告，我已经看过来，上面只提了她具有快速恢复的异能。” “可是，仅仅只是快速恢复的异能，可弄不死一个出身‘巴别塔’的疯子。” sad-4号沉默了一瞬，“你故意让陆流泽他们去怀疑小美女？” 它本来还在奇怪，冯洛彬面对曙光科技的强势，这次怎么这么配合，顿时不由得感慨道：“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又多疑的男人啊！” 冯洛彬对此嗤之以鼻，不屑地哼笑出声道：“你一口一个小美女，对那个关译心喜欢得不得了，你要是真像是你的扬声器里说的这么诚恳，也不至于直接跑去nhs-6号主管的医院里的，监控她的一举一动了。” “胡扯！你放屁，只有你这种谁也不信的家伙才会处处阴谋论！” sad-4号当即开始了和冯洛彬的新一轮对骂，“我这种冷静聪明又理智的超级人工智能只是抽空去探望一下病人。” 提到nhs-6号主管的医院这些消息时，它的电子屏上，自然也不会有半点闪烁。 · 此时的关译心，并不知道即将迎来的诸多变故，依旧沉浸在昏天黑地的学习当中。 只不过，当她试图认真的补习功课之后，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巨大问题。 关译心本以为，自己只需要稍微补一下大学专业课的基础部分。 然而，当她点开自己找来的那些基础教材查阅的时候，关译心突然就惊悚地意识到，对于这类基础知识，她竟然依旧处于大部分都看不懂的状态…… 等关译心硬着头皮，重新回到电子阅览馆里，再继续往前翻寻找相关知识的时候，她不禁产生了一个深深的疑惑：她那高考到底是怎么考的，竟然也能考进这所中央大学！？ 她分明记得，季沉烽之前和自己说过，他可是河南省高考前四的卷王来着…… 而自己能和卷王同学校，自己怎么也不至于高考后一个暑假就堕落成这种连教材都看不懂的学渣？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神色间突然又是一愣。 等等，不对劲。 季沉烽说过，他明明是来自于中州的。 换言之，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个叫做“河南”的省份。 关译心想要打开自己的光脑，去搜索相关信息，但当她看到光脑上的网络信号之后，却又下意识地压下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她几乎是悚然一惊，意识到，自己不能留下这类明显的网络搜索痕迹。 在这一瞬间，关译心的脑海中，几乎充满了各种冲突的、混乱的记忆。 她从小到大的经历是清晰的，记忆也是能自洽的，关译心紧紧地皱着眉头，几乎要被自己错乱的认知所逼疯。 但她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似乎，自己如今面临的所有异常，都只来自于近期很短的一段时间里…… 第91章 卷王何至于此啊！ “怎么在这里发呆？” 一个极为清朗悦耳的男声突然出现在身后不远处。 关译心闻言心中一惊，立刻回过神来。 她瞬间掩去了脸上深思的表情，甚至故意露出了一点惊喜的笑容，看向了季沉烽。 “在想今天的课程。”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顺势反问道：“你呢？” 季沉烽的回答比关译心更加主动，“我希望能提前进入研究院。” 关译心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季沉烽认识的时候，他好像就提到过这件事。 当时她就忍不住在感慨了，有些学霸在入学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想要踏上的学术方向，而她自己，竟然连专业都没想好呢…… 想到专业问题，关译心的心中瞬间又是一个迟疑。 上一次，陆离也问过他专业的事情，还热情地向她推荐过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天坑、但是对她来说却仿佛自带金手指的生物学来着。 只要拥有一根、一根关一一？ 关译心被自己突然想到的东西弄得愣了愣。 陆离口中的一根“关一一”是什么东西来着？ 她有种内心灼热、甚至是颇为亲密的感觉，就仿佛，那根关一一同她存在某种极其特殊的联系，明明不记得，却又让她忍不住有种隐隐在牵肠挂肚的感觉。 关译心瞬间意识到，自己原本以为清晰的记忆里，似乎也存在极其少量的缺口。 只不过，这部分记忆缺口并不严重，也不影响她记忆的整体连贯性，同样的，这部分记忆缺口，似乎和陆离提到的那根关一一有关，并且，时间线同样就集中在这几天的时间里。 自己的记忆错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关译心想不明白自己心里突如其来的对季沉烽的戒备，也搞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 但她知道，她得尽快找个时间，重新捋顺一下自己脑海中错乱的记忆。 关译心瞬间做出决定。 那些混乱不能拖延下去了。 她得趁着自己的记忆虽然混乱、但是还算清晰的情况下，重新寻找能够把它们串起来的思路。 就在这时候，关译心的脑海中，也再次轻轻地浮现出了一阵细微而又极其欢快的声音。 “uaua。” “想吃……好吃的……” 虽然电子阅览馆其实很容易和关一一最恐惧的学习挂上钩，奈何现在这只小怪物还是个小智障。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电子阅览馆可没有带着文字和儿童画的双语幼儿园教材书籍这么恐怖的东西，以至于，关一一在这里的时候，根本不带怕的！ 尤其是，它和关译心意识相连。 当关一一瞬间感受到，妈妈满脑子都是“一根关一一”这些形容的时候，这只小怪物那简单到至今不会数从0到9、简直比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还要不如的脑子里，瞬间情绪就嗨起来了。 妈妈在想我。 妈妈最喜欢我了。 我妈已经两天没抓着我上课了。 我现在嚷嚷两嗓子我饿了，妈妈说不定扭头就带我去吃饭了！ 饿了两天的关一一，一边高兴地吱吱唧唧、吱哇乱叫，一边甚至开始怀念妈妈禁止它吃的陆离了。 那可是一个会准备好多好多食物的新鲜食材啊！ 虽然这只小怪物完全不懂“杀鸡取卵”这个成语，但是，它最朴素的捕猎本能告诉他，像是陆离这样的食物，似乎的确不要直接吃掉，留着才是对的。 这是妈妈教会它的生存常识q！ 关译心这会儿完全处于清醒的状态里。她一边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地听着自己脑海中似乎并非是幻听的声“吱吱唧唧”的欢快叫声，一边也在分神听着面前季沉烽的声音。 季沉烽：“……按照中央大学的规定，大一新生是没有资格申请进入研究院的，即使只是想要旁观一些实验或者打杂，也都需要有实验室教授的特别许可才行。” 关译心纯粹是应付着点了点头，暂时用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文学继续着这段对话：“嗯，毕竟大一新生接触到的知识还比较有限，学校可能有自己的考虑……” 季沉烽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张帅气的笑容里，似乎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 他随口说道：“所以，我打算先来找一些我想进的那个实验室的相关资料，了解一下那位教授以前的研究方向和做出来的成果，希望能够尽快得到教授的许可。” 关译心依旧笑着点了点头，鼓励道：“加油哦！” 她突然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十分的随意且普通，但是，面前这个英俊、熟悉却又给她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的男生时，她却觉得，对方似乎颇为迫切地想要展示出他自己在中央大学接下来的规划一样。 就算想要展示自己，不也应该对着他感兴趣的那个目标实验室的教授使劲吗？ 在这里和她阐述自己的理想…… 虽然不能说不对，但是，关译心总有种他们俩似乎并不是那么熟的感觉。 而季沉烽这一次和自己聊天时的反应，又让关译心隐约觉察到了些许隐隐的刻意…… 尤其是，关译心很清楚，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就是个贫民区出身、背负着两笔巨额贷款的普通人——哦不对，细究的话，她或许连普通人都算不上，得是穷鬼那个级别的。 哪家普通人刚上大学就背上了七位数的贷款啊？ 她还能活着纯粹是因为她足够坚强。 这样的自己，有被人展示价值的意义吗？ 还是说，毕竟她和季沉烽都出身自贫民区，所以，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有种同类间的亲近，所以更愿意向自己倾诉一些他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愿景？ 关译心一边微笑着应付季沉烽，一边忍不住地反复琢磨。 她自己也发现了，她最近好像突然变得格外谨慎多疑，这大概也是最近遭遇了大脑手术、记忆错乱产生的后遗症？ 不过今天的话题又没在她自己身上，关译心自然也就不像是上次一样，因为生怕自己暴露什么而急着跑路，甚至还颇为随意地开口和季沉烽闲聊道：“你感兴趣的那个实验室是哪个来着？” 季沉烽回答地干脆利落，“生物科技方向。” 关译心顿时眼神敬佩、复杂且一言难尽地看向了季沉烽。 河南高考前四级别的卷王，梦想的专业竟然是四大天坑之一的生物。 虽说人生有梦是好事，但是贫民区出身的卷王何至于此啊！ 大概是关译心那令人难以形容的钦佩眼神又触动到了季沉烽什么，他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甚至情不自禁地和关译心讲述了一个故事。 “你知道吗？很多出身在贫民区的人，从小到大都在见不到一点阳光的潮湿腐朽的生存环境里，长大后，又在充满了处于临界值的电离辐射、危险有害化学制剂、还有并不适宜人体的特种高温低温环境中工作……” “更可笑的是，明明他们的身体素质从出生时就是最差的，结果，反而是我们这些贫民区出身的人，从小到大都无力承担任何基因优化的药物制剂，然后，又承担着最繁重、也最没有价值的体力工作……” 关译心的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们？ 我们？ 季沉烽这段话中的指代其实很清晰，可是，这种指代的词语间，却让关译心隐约察觉到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意味。 就像是有人捧着台本、站在舞台上的诗朗诵，真情流露是真的，但是，再令人感动的呐喊和呼唤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也是真的。 关译心微微睁大眼睛，似乎颇为触动地看向了季沉烽，但是，心里却近乎冷漠地评判者季沉烽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季沉烽的讲述的故事并不长。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贫民区出身的少年，也就是他自己，从小见多了贫民区那些羸弱的贫民们因为各种破旧、废弃的零件而司空见惯的死亡后，迫切地想要为大家做点什么，他想要改变一些东西。 起因经过结果，还有关于未来的畅想都十分完美。 关译心一边对他提到的“基因优化液”感兴趣，一边也颇为感动得看着他，似乎他只要能进入中央大学的生物科技实验室，那些无比昂贵的“基因优化液”就可以量产并且配备到贫民区了。 两个人互相凝望着对方，似乎都为这个伟大的目标感动极了。 然而在关译心的心底，却瞬间又产生了一种，季沉烽似乎早就已经把这个答案和故事都准备好了，就等她哪天想起来，刚一开口询问，对方便立刻回答的感觉…… 这一次，关译心和季沉烽是友好且并不仓促的互相分开的。 季沉烽在中央大学开放的电子阅览馆里继续寻找关于“生物科技”方向的部分前沿论文，关译心则是尽快收拾好了自己需要的学习资料，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里。 期间，关译心的脑袋里，小怪物关一一热切地叫唤着“妈饿饭”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关译心：“……” 虽然现在认真听起来，自己脑袋里这诡异的声音喊饿的时候，还挺让人心疼的。 但是，再心疼也休想让她去学生会，把那位蓝裙子的小姐姐给一刀噶了做成菜啊！ 异食癖还可以入院治疗抢救一下。 食人癖的话，那还是建议直接入狱等死了。 很快，关译心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 一开始还在喊饿的小怪物关一一，眼看着关译心别说去给它杀一个蓝裙子吃饭了，就连陆离曾经提供的那些只是口感新鲜的普通食物，都没有准备，顿时如遭晴天霹雳。 甚至于，关译心因为着急回去整理自己的记忆，她自己都不打算去食堂了！ 关一一：“uaua……” 关一一：“qaq！” 它都要被饿得开始想念不能吃的陆离了。 第92章 她经历了两个七天 没有用起来更加习惯和顺手的纸笔，让关译心懊恼了片刻。 不过，她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很快便对着光脑的屏幕整理好了思路。 关译心如今依旧搞不清楚自己出现了错乱的那部分记忆，但是，明确的时间轴，应该是最容易捋顺清楚的。 关译心沉吟了片刻后，索性从今天开始，往前逆推着，把自己目前还能记住的所有事情，对应着具体的时间，在光脑上列了个表格，事无巨细的全部整理了出来。 在医院进行记忆剥离手术之后的这段记忆，还是非常清晰和完整的，关译心列好这两天的时间表之后，很快又将前面残存的记忆，也依次列了出来。 把印象深刻的那些事情捋顺清楚之后，关译心又打开了自己的光脑，将自己这些天使用过的所有通讯记录、发消息的记录、包括消费记录、甚至是用光脑上网时的浏览记录，各种零零碎碎的信息，连带着对应的具体时间，也都一个不落的整理了出来。 ——这条思路，还是之前看刘青安翻他自己的光脑上和祁雁乔、冯慎思之间的聊天记录后，关译心才突然想起来的。 整理所有的琐碎信息这件事。真要说起来，其实并不是多么困难，只不过，处在信息时代的人，每天接触和发送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 关译心现在的这套做法，其实就和警察局的刑警侦破案件的时候，直接摸排走访整个小区甚至整个村的附近居民、顺带一帧一帧的检查监控录像里的画面一样，堪称相当枯燥无味的体力活。 关译心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依旧头昏脑涨地整理着自己这些天接触到的所有信息。 在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在这所中央大学的人缘似乎有些糟糕这件事了——这她要是个从学生到教授谁都认识见谁都要聊几句的社交恐怖分子，每天再顺手多发送那么几十上百条聊天信息，关译心怕是把她自己鲨了祭天的心思都有了…… 全神贯注的关译心，丝毫不曾受到脑海中那个吱吱唧唧喊饿的小家伙叫声的影响。 为了保持大脑足够清醒、避免饭后胃部消化需要更多的血液供应导致的大脑血氧供应适量减少，以及血糖升高引起的短时间思维倦怠，关译心自己都特意没去吃饭。 她这一忙，就是整整三个多小时。 小怪物关一一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兴致吱吱唧唧的嚎几嗓子“妈妈饿饿饭饭”，等到这个小智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沉浸在思考和忙碌中的关译心全神贯注、根本无心其它后，这只小怪物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试图制造声音来打扰妈妈了。 等妈妈忙完了，就会有时间喂它了q 那个蓝裙子真的好香啊，一定新鲜软嫩又多汁，就和上次陆离给的那盘什么西班牙红魔虾一样，它好想吃啊…… 吸溜儿…… 虽然关译心那强大的专注力，一早就把小怪物那吱吱唧唧的叫声给当成了自然而然的白噪音。 不过，在整理到前几天的记忆之后，关译心看着光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时间表，手上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她突然想起来，她之前给陆离整理过一张类似的时间表。 虽然在具体程度上，那张堪称简略的时间表，完全不足以和她现在列出来的这份记忆清单相提并论。 但是，她自己当时能够把那张时间表交给陆离，也就意味着，当时还没有遭遇“记忆剥离手术”的自己，对那张事件清单上的信息，是相当笃定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有种拨云见日的光亮。 霎时间，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细碎的记忆残片在脑海深处被汹涌的波涛卷动着翻腾起来。 关译心本能地想要去捕捉那些记忆，然而，她的大脑之中，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剧烈的刺痛。 霎时间，关译心仿佛感受到眼前突兀地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 下意识，随着“唰”的一声海浪拍打礁石滩的声响蔓延，那些令她分外熟悉的记忆碎片，就这样被撞碎在了礁石滩上，碎成了一片片凝固的贝壳和砂砾，就此消弭沉积于此。 关译心吃痛地闭了闭眼。 就刚刚脑海中那一下剧烈的刺痛，就让她顷刻间变得浑身冷汗。 她有些虚弱地抬起头，看着光脑屏幕上隐约映照着的自己只剩下一片苍白的脸。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种大脑深处尖锐的刺痛、还有这种堪称痛苦的虚弱，似乎并不陌生。 就仿佛在更久远的之前，相同的事情，也曾经这样无比真切的发生过一般…… 而且，刚刚的刺痛也不是毫无收获，关译心突然就有种极其清晰的认知——单靠自己的回忆似乎是没有用的，她可以用缜密的逻辑、额外的信息去重新拼凑那些被剥离的记忆，但是，脑海中记忆缺失的那部分，的确不可能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来找回。 明明身体上的虚软和痛苦还未消失，但是，关译心的脸上，却闪过了一抹惊奇的异色。 她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楚的意识到，那个费用极其高昂的记忆剥离手术，究竟是如何的精妙和令人称奇。 想到这里，关译心忍不住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既然无论如何回想，都无法找到自己曾经的那些记忆，那么，作为被剥离出来的部分，进行这场手术的医院，是否有办法保留那些被剥离出来的记忆？ 或者说，那些记忆中，是否还蕴含着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或者更加深刻的东西？ 终于，一直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关译心确认，自己就算在怎么冥思苦想，也不太可能在这个长到吓人的时间表上，继续填充任何的信息了。 对照着这份无比具体的时间表，关译心不无惊讶地发现，自己出现错乱的那部分记忆，竟然是清晰而有迹可循的。 她的记忆中，第一次出现空白缺失，是在九天前。 在她残存的记忆中，前一秒，她还在烈士陵园的山上给父母扫墓，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中央大学。 结合着自己光脑上的消费记录、和季沉烽加上好友的系统提示消息、以及在中央大学进行新生注册、办理教育贷款、还有选择宿舍的系统记录，完全可以推测出，她是先认识的季沉烽，然后才到了中央大学，并且办理了入学相关的一系列手续。 也就是说，这一段缺失的记忆，主要就集中在到学校之前。 关译心自己其实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天的事情了，但是，根据她写给陆离的那份自己在七天里遭遇的事情，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缺失的记忆中重要的事件填充进去：她在地下列车上遭遇了某种危险的蜘蛛类怪物。 不过，具体的怪物名目，关译心不记得了。 而且，出于某种她同样不记得的原因，她也没有将那个怪物的具体信息告诉陆离。 办理完入学之后五天的记忆，则是在关译心的潜意识中，无可抑制和她遇到陆离后的那部分记忆，全都混在了一起。 之前关译心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时间错乱、记忆错乱，自己的脑子怕是坏掉了。 但是，当她将所有的记忆节点，全部整理出来之后，关译心便无比震惊地发现，这边五天、以及和陆离在一起的七天的记忆，其实是十分完整且清晰的。 就像是超市里的熊孩子，一股脑地把米面粮油区的大米、小米、糯米、黍米全都乱七八糟地混在了一起，虽然看着就糟心，但是，硬要分的话，其实是可以一颗一颗再捡出来的…… 甚至于，那些不同种类的米，只是凭借肉眼看，都能清楚的，将它们一粒一粒的分辨出来。 关译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脑的屏幕，看着同一时间对应的两端同样连贯的记忆，到了此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记忆错乱的根源。 ——并非是因为医院里记忆剥离手术的后遗症，而是，她在这段相同的时间节点上，经历了并不相同的两个七天。 简而言之，从烈士陵园给父母祭扫后，她应该是先经历了中央大学这边的一系列事件。 而在七天之后，在她第二次出现记忆缺失的第七天里，她又重新经历了从烈士陵园出来、遇到陆离、以及填报高考志愿等一系列事件。 她的人生似乎就在记忆缺失的那两段岔路口上，以七天为单位，重复了两次。 只不过，第一次是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赛博朋克世界，并且，她在这里经历的七天，起码“被失忆”了两天，一个开头，一个结尾。 关键节点都在这里，关译心实在是没办法不去阴谋论。 第二次七天，则是发生在她从小长大、习以为常的现实世界里。 不过，关译心清楚地意识到，虽然自己在现实世界的七天记忆相对完整，但是，最关键的、将两个七天联系起来的部分，同样也是存在缺失的。 她新认识的陆离、那位才休假就被卷进来的倒霉法医，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现实世界中和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相关的一部分记忆，却也同样变得模糊不清。 ——毫无疑问，她在现实世界的记忆，同样也受到了这边赛博朋克世界记忆剥离手术的影响。 不过，想到自己两边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是一个人，但是，却又好像是两具身体在共享一个脑子，关译心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等她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个身体之后，也不知道脑子里的记忆，会不会就这样回来了…… 第93章 正经人谁后半夜乱打电话？ 昼夜不息的城市霓虹映照着永远阴沉的夜空，将压低的灰蒙蒙的云层都染上了几分浓重的蓝紫色光影。 直升飞机过于吵闹的螺旋桨声，瞬间打破了本来堪称静谧的高层住宅。 这阵短暂的喧嚣就如同夜色中的潮水般，迅速的涌来而又远去了。 这架直升飞机直接落在了摩天大楼最顶层的停机坪上。 做事细致的管家已经站在停机坪的外侧等候了，等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下了飞机，管家立刻上前，热情地欢迎道：“祁小姐、冯先生，少爷已经在静候二位的到来了。” 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提及之前通讯中的事情，便直接点点头，跟着管家走了上去。 管家将祁雁乔两人带到了陆流泽所在的房间，自己并未进去打扰，便很快离开了。 陆流泽从沙发上转过头来，打招呼道：“来了？” 祁雁乔拉着冯慎思一起走了进去，抬眼就看到了这个房间里三维立体投影中的画面。 看着那座如今已经坍塌成为废墟的建筑，祁雁乔辨别了一会儿，才从周围同样乱糟糟的街道和破旧的建筑上判断出来，诧异道：“这是，贫民区那边？” 陆流泽点了点头，直接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是旧教堂？” 祁雁乔多少有些惊讶的咋舌，“已经被炸成这样了？” 陆流泽略一颔首，旋即和祁雁乔告诉道：“是调查部那边亲自做的善后处理，至于他们有没有从里面挖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暂时就不清楚了。” 祁雁乔立刻回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小伙伴。 冯慎思顿时配合地摇了摇头，摊了摊手，坦言告诉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冯洛彬的嘴很严的，他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问也不可能问到。” 祁雁乔顿时一脸了然地收回了视线。 陆流泽点了点头，只是道：“嗯，你那份记录，我刚刚让人和调查部交涉了一下，已经拿到了。” 他的神色间看不出丝毫异状，只是在停顿了片刻之后，陆流泽突然开口道：“也就是说，能问到的，都是调查部想说的？” 冯慎思斟酌着词句，缓缓摇了摇头，“我觉得，更确切的形容，应该是，调查部那边，可说可不说的部分。” 陆流泽略挑了下眉，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道：“来看一下我这边，和祁雁乔这边的经历！” “好！”祁雁乔立刻打起了精神，她对于他们几个人在旧教堂出事的经过，还是比较好奇的。 不过，在观看这些三维立体投影之前，她还特意和陆流泽解释了一句道：“也是考虑到要看在我家小伙伴的面子上嘛，我家里这边在出事之后，并没有去和调查部那边追问事发经过的记录。” 陆流泽和冯慎思的行动路径大部分时间是一致的。 对于已经仔细翻看了好几遍整个过程的陆流泽来说，这段让超级人工智能打码处理过的影像文件内容，几乎可以说是乏善可陈。 倒是第二段以祁雁乔为核心的影像文件，看完之后，却是让陆流泽三人不禁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开始面面相觑。 这些影像文件的时长并不短。 等他们三个一起认真看完，已经是后半夜了。 窗外的夜色浓重，城市里刺眼的霓虹灯却不会打扰到位于顶楼的高级宅邸。 湿润的晚风吹拂着轻纱般的窗帘，夜色静谧而安逸。然而，三维立体投影中的画面，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 画面中，关译心当着祁雁乔的面，拿了她身上的短刀，然后又干脆利落的飙演技装柔弱直到最后成功干掉了一团人形马赛卡，整个过程就凸显出了四个字：蓄谋已久！ 祁雁乔看着画面中那个唱作俱佳下手却很是精准利落的漂亮女生，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不管是祁雁乔还是冯慎思，他们俩当天晚上的记忆已经全部被剥离了，当然也包括在旧教堂外面等待的那段时间里看到的，刘青安和关译心对峙的那一部分。 陆流泽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异色。 他之前就知道祁雁乔那边的经历与他和冯慎思不尽相同，但是也没想到，祁雁乔这边的事件核心，竟然没有在她身上，而是在一个他们之前全都不认识的、也并非是逻各斯兄弟会候选人的陌生女孩身上。 陆流泽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初，简要回答道：“她叫关译心，是今年和我们同期入学的新生，贫民区出身，刚巧，她和刘青安是一个班上的同学，而且，按照学校里登记的个人信息，关译心的家庭住址，就在旧教堂附近的一栋楼里。” 至于关译心是怎么和他们一起出现在那座旧教堂里面的，他们自己的光脑上没有记录，自然也就不得而知。 调查部那边能够提供的影像文件，其实也大部分来自于他们意识到不对劲之后才主动开启的光脑录制，以及关译心那近乎直播界面的光脑信息。 毕竟，这年头实在是罕有人会采用几乎什么权限都开放的、深受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喜爱的原生态默认光脑设置。 当然了，其实旧教堂附近的少量并未破损的监控摄像头也拍摄到了他们从贫民区外面从容进入旧教堂前时的一些细节。 抛开满屏幕都在打码的匪夷所思的画面不谈，关译心是碰巧路过、然后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赢被他们带进去的这件事，还是隐约能够看出来的…… 祁雁乔忍不住道：“那个关译心明明不是主动进入旧教堂的，为什么我觉得，她对那团马赛克的敌意，比我们还要重？” ——郑小希整个人都被打码了，陆流泽他们三个虽然不知道关译心究竟捅了什么，但是，地上的一滩血泊、以及那团马赛克被重创倒地的场景，还是能够看到的。 冯慎思斟酌了片刻，倒是给出了一个理由道：“她是贫民区的人，或许，之前对那座旧教堂就有所忌讳。” 而事实证明，那座旧教堂之中，的确隐藏着很大的问题。 能让调查部倾巢出动、最后甚至不惜将整个旧教堂彻底摧毁，旧教堂里面究竟藏了多大的阴谋，冯慎思都不敢细想。 陆流泽则是在想另一件事，“逻各斯兄弟会，为什么会选择把今年的候选人考验，放在一个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里面。” 他的视线从祁雁乔、冯慎思两人身上扫过，“最初，我们每个人应该都只是觉得，逻各斯兄弟会的成员，提前设置好了这样一个场景，让我们去探险。” 微微停顿了片刻后，陆流泽继续道：“但是现在看来，我更倾向于，是逻各斯兄弟会的内部，有人知道了贫民区的‘圣水’的存在，并且有意让我们去调查这东西。” 祁雁乔闻言微微一怔，难以置信道：“我一直以为“圣水”什么的，这只是他们提前设置好的谜题而已……” 冯慎思却摇了摇头，“一开始当然只是一个设置好的谜题。但是，从我们在旧教堂遇到远远超出一般情况的危险、并且旧教堂能够引来调查部的大批武装人员围剿后，‘旧教堂’和‘圣水’就已经不只是一个被提前设置好的谜题和考验了。” 陆流泽摇了摇手指，“三种可能，第一种，逻各斯兄弟会的老成员们，误打误撞，给我们选择了一个彻底失控的考验场景；第二种，他们中负责这件事的废物被人骗了，坑了我们；第三种，有人想要借逻各斯兄弟会老成员的手，置我们于死地。” 祁雁乔立刻道：“第二种和第三种情况，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个，不管逻各斯兄弟会的老成员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旧教堂这边，有人故意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冯慎思想了想，顺着自家小伙伴的说法简单总结道：“简而言之，这是个单纯的意外，或者，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陆流泽对此不置可否，漫不经心道：“或许！我想，我们需要去问一下那个关译心，她毕竟是贫民区出身的人，而且家就在旧教堂附近，说不定一早就对旧教堂知道点什么呢——” 话音还未落下，陆流泽的眼神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悟的神色。 记忆剥离手术可以暂时清除掉一个人在固定时间内的部分记忆，但是，通常情况下，这么一天两天的短暂记忆，根本不足以影响一个人正常的思维逻辑和思考方式。 换言之，陆流泽现在产生的念头，很可能就是当时导致一个全然陌生的关译心，出现在他们队伍中的原因。 祁雁乔则是听完陆流泽的说法之后，直接点了点头。 她从来都是个急性子，根本不管这会儿是什么时间，立即道：“我这就联系刘青安。” “等等，先别急。”冯慎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出言阻止了一下。 祁雁乔立刻停下了手上正点了两下光脑的动作，不解地抬头看过来：“嗯？” 冯慎思先和陆流泽确认道：“关译心和刘青安现在的情况？” 陆流泽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两个倒是运气很好，都已经回学校了。” 正在这时候，陆流泽索性也点开了光脑，干脆给学生会那边认识的人发条消息，让他们先询问一下。 结果，片刻之后，陆流泽看着光脑上的消息，他的眼神似乎很是不可思议，眨了下眼睛后，却又平静地好似一如既往。 祁雁乔和冯慎思两人哪能意识不到他刚刚突然的情绪变化。 祁雁乔眨了下眼睛，直接好奇问道：“陆少，怎么说？” 陆流泽把一段监控录像转发给了祁雁乔和冯慎思，只是道：“你们先看看这个。” ——这段监控录像来自于学生会那栋楼前面的摄像头。 关译心和刘青安在进入学生会里面之前，似乎还产生了一些争执？或者仅仅只是两个人停下来商量了什么。 高清摄像头下，两个人的表情纤毫毕现。 关译心的神色还算平静，只是时不时的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至于刘青安，则是脸色惨白，怎么看怎么像是心事重重、惊惧交加的模样。 陆流泽语出惊人道：“他们去学生会，是在询问你们两个人今天在不在。” 祁雁乔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冯慎思，惊奇道：“他们，在找我们？” 陆流泽点了点头，“没错。” 冯慎思提醒道：“刘青安只认识我们两个，倒也正常。” 祁雁乔纳闷地嘀咕了一句：“那他怎么不直接给我发消息，还去学生会那里找？光脑上的通讯不是还没删吗？这不是本末倒置？” 说话间，祁雁乔已经干脆利落的一道通讯申请直接打了过去。 这时候，陆流泽也突然惊讶的轻轻“咦”了一声，“我居然主动加了关译心的光脑联系方式。” 祁雁乔打给刘青安的通讯都已经接通了。 刘青安几乎是惊恐地看着这条通讯，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手指都在害怕的微微颤抖。 然而，祁雁乔这会儿却根本顾不上和那边诚惶诚恐的刘青安说话，多少有些惊讶地和陆流泽说道：“我们谁都不记得这件事，应该是在旧教堂里面？” 陆流泽已经检查完自己和关译心之间的通讯了，“嗯，时间是在旧教堂里面的时候，不过，加上好友之后，我只给她发了一个文件，便没有别的任何消息了。” 祁雁乔：“什么文件？” 陆流泽简单地回答道：“旧教堂的建筑图纸。” 这边的刘青安，一直没有得到祁雁乔的回应，却从光脑的通讯中隐隐约约听到了祁雁乔和其他人之间的交谈。 “旧教堂的建筑图纸”这几个字一出来，刘青安瞬间已经是背脊发凉、满身冷汗，害怕得牙齿都在忍不住的打颤。 他一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一边满头冷汗地拼命想着。 怎么办！ 怎么办？ 他要怎样小心翼翼地狡辩，才能在不触怒祁雁乔他们那些有着“公司”背景的上等人的情况下，把自己和家里从这个烂摊子里摘出来…… 然而，再怎么拼命想着，刘青安也完全想不出一个靠谱的接过来，他害怕地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然而下一秒，祁雁乔却又不耐烦地被电话给挂了。 刘青安不明所以。 一边浑身虚脱地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一边却依旧是值不值的惶恐不安，等待自己的大祸临头…… 另一边，祁雁乔直接和陆流泽说道：“陆少，你把关译心的光脑通讯号给我一个，直接问她好了！” 能一句话说完的事情，何必还要再通过一个刘青安呢？ 陆流泽点了点头，把光脑的通讯号发给祁雁乔的同时，也已经干脆利落地直接弹了个通讯申请给关译心。 接到这个陌生的通讯请求的时候，刚刚整理完全部时间表的关译心还愣了一下，差点当场将这个通讯狠狠挂断。 ——正经人谁特么后半夜乱打电话啊！ 然而，瞥见自己竟然添加过这个联系方式，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转而按下了接听键，有些疲惫地开口道：“喂，你好？” 第94章 直接埋了吧！ “我是陆流泽。” 听到关译心的声音后，通讯里紧跟着出现的声音就是这个。 关译心不由得皱了下眉，第一反应就是，谁啊？不认识！ 顿了一下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来，陆流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了——是刘青安一直惴惴不安的来源、也是和祁雁乔、冯慎思那群人中领头的那一个。 关译心沉默下来，没有立刻回话。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她这边在琢磨自己失忆的事情，另一边的陆流泽竟然会把电话打给和他之间并无任何交情的自己，莫非，他也在调查失忆的事情？ 霎时间，关译心的脑海中心念陡转。 陆流泽这人值不值得信任不好说，不过，从刘青安一直都惴惴不安的态度来看，关译心已经默认了，那群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而且，他们的身份简直是天然的地雷，就属于那种自己不小心炸了，都一定会波及到周围的无辜者那种。 不过同时，以这些人的特殊身份地位，他们手里未必没有别的线索…… 正好，关译心才刚刚整理完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的记忆中之前并没有陆流泽的存在。 权衡片刻后，她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装作语气迟疑地开了口，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你……是谁来着……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但我应该不认识你……” 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直接把陆流泽给弄沉默了。 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在中央大学里还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其实也不太好找。 祁雁乔和冯慎思就在旁边，他们俩自然也听到了关译心有些迟疑的声音。 祁雁乔挑了挑眉，不由得有些纳闷道：“这声音听起来还挺腼腆的。” 和那个理直气壮地拿了她的刀并且当众捅了马赛克的做派完全是判若两人了。 冯慎思低声在旁边说道：“其实也没差，人在危急时刻，由于情绪紧张或者亢奋，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和平时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两种状态。” 祁雁乔还沉浸在关译心在三维立体投影中痛击马赛克的情绪中，不禁喃喃道：“那这变化可真够大的。” 潜藏在关译心身体里的小怪物，似乎隐约听到了“陆”这个字，顿时，顿时忍不住地探头探脑，哼哼唧唧。 “uaua，吱唧！”妈妈，陆离在哪里？ ——它到现在才算知道陆离的好了。 起码陆离在的时候，妈妈的一日三餐都很规律，它跟着吃饭的时间也很规律。 哪像是现在，别说饥一顿饱一顿的了，连妈妈自己都不按时吃饭。 关译心对待自己都这么随意，哪里还能顾得上喂它qaq 只不过，小怪物才一想到陆离的好，又很快在陆离的脑袋上狠狠打了个叉。 陆离明明有好香好香的东西，虽然那东西已经不是很新鲜了，但是味道依旧十分吸引它。 但是！ 那个陆离明明自己都不肯吃，还非要把好东西毁掉，死活都不让它去吃一口！ 想想真的好生气啊！ 明明陆离那个可恶的家伙自己给妈妈找来的可恶的幼儿园双语教材上都写了，小朋友不要浪费粮食，可恶啊！ 关译心正琢磨着三更半夜打电话的陆流泽那边的态度和线索呢，结果，就听到脑海里小怪物关一一突然一阵骂骂咧咧的告状声，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愤怒是强大的力量，直接催生了小怪物那原本十分堪忧的表达能力。 平时它就知道嚷嚷“妈妈饿饿饭饭”这几个关键词，弄得自己像是个小智障一样。 以至于，关译心基本已经把自己脑袋里时不时响起的颇为单调的呼唤声音当做可以直接无视的白噪音了。 结果今天这会儿，关译心自己的饥饿，连同小怪物的饥饿，直接共感了，一下子就让小怪物那原本还勉强可以忍受的饥饿，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它哼哼唧唧的叫着，不停地喊着“uaua”，然后还磕磕绊绊地向关译心描述了陆离之前浪费食物的行为有多么的可耻，最后，则是不忘再一次重申，蓝裙子好香，它想吃蓝裙子。 关译心听得一边怀疑自己的幻听又加重了，一边当场严肃地拒绝了它。 开什么玩笑，学生会的学姐这是可以吃的东西吗？ 但凡小怪物关一一要的是一块面包或者一份面条，关译心说不定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甚至于，关译心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笑话。 当你一个人在家里，忍不住和家里的花花草草说话，这没什么，属于是正常现象。可是，当你发现家里的花花草草在主动和你说话的时候，那最好去医院的精神科做个检查。 ——毕竟，产生幻觉是精神分裂最常见也最容易发现的症状之一。 小怪物关一一在这里一边委屈地哼哼唧唧，就差没冲出来在关译心面前撒泼打滚了，一边也感受到了关译心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它顿时激动地和关译心嚷嚷道：“uaua！我才不是花花草草！” 关译心：“……” 她不禁心道，你的关注点就是这玩意？ 关一一愣了一下，“吱唧？” 那不然它应该更关注点啥？ 迟疑了一下之后，见关译心不理会自己，小怪物关一一再次开始变身复读机，挑着重点内容不停地重复道：“uaua，饿，吃……” 关译心：“……” 如果这些都是幻觉，那她这幻觉也是够生动活泼的。 起码关译心自己并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吃的吃货，也完全没有编排陆离浪费食物的想法…… 而在这边关译心自己大脑内部思维堪称炸裂的时候，光脑通讯那边的陆流泽，则是在短暂的沉吟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也全都不记得了？” 关译心顿时悚然一惊。 倒不是被戳破了自己失忆这件事让她惊悚。 毕竟医院里那位陈医生一早就说过，当时他们那群人全都直接被拖进医院了，怎么看都是个群体事故。 而是，她想到了之前自己产生的一些自我怀疑。 对于自己这边遇到的异常状态，同样经历过记忆剥离手术的刘青安，在被她当面提醒之前，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记忆出现了缺失这件事。 相较之下，关译心的记忆错乱和记忆缺失，却让她觉得这个世界里处处都充满了违和感。 而现在，陆流泽突然开口提到了失忆这件事，倒是方便让关译心验证一下自己之前不确定的部分猜测了。 关译心缓缓地站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她想要走到窗边，一抬头才反应过来，这位于地下的宿舍哪有窗户这种东西，便又悻悻地重新原地坐了回去。 关译心正微微侧过头来，眼梢稍有些上挑地盯着光脑的屏幕，让她的视线带着种猎人般谨慎打量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关译心才斟酌着词句回答道：“我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我发现，就这几天的时间里，我的记忆中，似乎存在两段空白。” 她的声音有些迷茫的轻缓，但却透出一种极其诚恳的脆弱来。 陆流泽闻言一愣，“两段记忆？”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他也有些始料未及。 在那一瞬，陆流泽甚至忍不住地产生了自我怀疑：他现在记不起来的内容，究竟是只有在旧教堂经历的那些意外，还是也存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第二段隐情？ 陆流泽几乎是立刻追问道：“缺失的是哪两段记忆？你能分辨得出来！？” 关译心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但我现在完全想不出，自己在九天前到中央大学完成新生登记之前遇到了什么，以及，前两天入院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陆流泽和祁雁乔、冯慎思对视了一下。 冯慎思顿时皱了下眉，把声音压得很低，“两天前是我们一起遇到的旧教堂的事情，至于九天前，有什么特殊情况嘛？我想不出来。” 祁雁乔突然奇想，产生了一个念头，直接避开了陆流泽面前的光脑小声道：“九天前正好是新生开学报到那天？关译心的家就在旧教堂附近，有没有一种可能，她那天离开贫民区前往中央大学的时候，就在旧教堂这边看到了什么，所以，医院在对她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时候，顺带着把那段记忆也清理掉了？” 陆流泽却微微摇了摇头，用手挡住了自己光脑的收音孔位置，低声和祁雁乔两人告诉道：“不太可能，记忆剥离手术的技术核心在于，是对大脑中对应时间产生的记忆进行剥离，而不是根据记忆本身的具体内容进行剥离。” 所以，对于被“污染”的患者而言，记忆剥离手术虽然是一个很好用的手段，但却并非是绝对靠谱、不会出问题的手段。 ——毕竟，有些“污染”可以来得极其隐蔽和不可控。 记忆剥离手术也只能是有限的降低患者被污染的程度，而从来无法确保，只要把这段记忆清空，患者就能免于“污染”了。 就算是调查部的那些专业人员，去追踪“污染”的来源本身，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祁雁乔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压着嗓子道：“也就是说，进行记忆剥离手术之前，必须明确的是要剥离某段时间的记忆？我们需要剥离的那部分有问题的记忆，基本都集中在了旧教堂那一天的经历上，所以，我们的手术时间、手术内容，可以说是相同的。” 陆流泽点了点头，“是。” 冯慎思看向祁雁乔深深皱起眉头的脸，微微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暂且稍安勿躁的眼神，只是，对于关译心提到的另一端记忆的缺失，他心底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他拧了拧眉，顺着祁雁乔刚刚的话语继续道：“如果关译心的记忆出现了两次间断，也就意味着，她进行的记忆剥离手术参数，是锚定在了两个时间段上面。” 陆流泽继续点头，“嗯。” 冯慎思低声道：“旧教堂出事的那段记忆有问题，我们的记忆剥离手术，时间节点是从我们前往旧教堂开始的，到被调查部的救援人员带走送去医院结束，手术的具体参数，都是调查部统一提供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旁边的陆流泽和祁雁乔已然明白了冯慎思的言外之意。 ——关译心第一次记忆缺失的记忆剥离手术，时间节点是如何确定的？ 祁雁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也是调查部提供的信息？医院那边根本无法自己确定记忆剥离手术的具体参数。” 倒不是会不会侵犯个人隐私的问题，而是，在明知道患者的记忆中存在“污染”的情况下，还让负责手术的医生去观察这段记忆，这不仅是在要医生的命，还会进一步造成“污染”的扩散。 陆流泽微微拧眉，“但是，调查部在九天之前，就注意到了关译心？” 三个人互相看看，因为缺乏对关译心的了解，对于她提到的九天前的记忆缺失，陆流泽他们三个外人，自然捋不出什么头绪来。 光脑中的通讯并未挂断，但是，两边的人却都纷纷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当中。 走神了许久，陆流泽才终于对着这边的关译心说道：“两天前发生的事情，我发一份经过人工智能筛选处理后的文件给你，你那边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也随时可以联系。” 关译心微微一怔。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 九天前的事情，她自己恰好因为另一份记忆的存在，而隐约对地下列车上的意外而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不过，对于两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关译心却是全然的一无所知。 陆流泽这也勉强算得上是刚瞌睡了就来送枕头了。 关译心立刻答应下来，“好的。” 很快，通讯挂断，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压缩后的视频文件被发送了过来。 关译心先随手给陆流泽备注了个“路灯挂件”的昵称，然后便立刻点开了视频文件，然后就错愕地看到了满屏幕仿佛随机分布的大大小小的马赛克。 ——原本还挺正经的画面，感觉画风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关译心一边抽着嘴角一边继续认真地往下看，然后，就在那么数量庞大的马赛克画面之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拿刀捅穿一个人形马赛克的场景。 关译心：“……” 三更半夜看诡异视频，结果发现自己拿刀捅人的场景被清晰地拍了下来，受害者被全屏打码，作为“凶手”的自己则是高清全景出镜。 关译心的睡意瞬间全无，心情更是无比复杂。 这要不是知道陆流泽是个有“公司”背景的少爷，乍一看到这画面，她怕不是会以为自己这是要被人敲诈勒索了。 甚至于，要不是自己是在医院里作为受害者醒过来的，她这会儿高低得先报个警。 就在关译心心情尤其难绷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又传来了小怪物关一一无比激动的一声“吸溜儿”声。 关一一已经饿得抓心挠肺了，咽了咽口水，哼哼唧唧地不停念叨道：“uaua……这个、更、好吃！饿！” 关译心顿时闭眼。 看见尸体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饿了，尼玛这不仅是食人癖，还是食尸癖。 要不还是别抢救了。 没救了，直接埋了…… 第95章 孩子的食谱是这样的嘛 虽然一直忍不住腹诽一直都在喊饿的小怪物关一一，但是，关译心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一句：“不能吃。” 关一一呆怔了一阵，腹中饥饿的感受还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要掠食和进化的生物本能，让它仿佛突然变得聪明了起来。 这一次，小怪物被关译心当即拒绝之后，没有哼哼唧唧的撒泼打滚耍赖，而是委委屈屈地地根据关译心话语的内容，做出了一点有条理的回应。 “为、为什么……不能吃？”小怪物关一一断断续续地组织着词句，好半晌才把这疑惑给捋顺清楚明明白白地朝着关译心说了出来。 为什么？ 人当然不能吃人，这就仿佛是一个文明世界最基础的生物本能一样，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动物，也很少会同类相食…… 毕竟，这根本不符合基因的规律以及种群扩散的本能。 听着脑海中小怪物委委屈屈的询问，关译心刚要开口，却突然又停在了那里。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维上的一个问题——脑子里出现声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就算她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医院充满了戒备，所以并不打算把自己“幻听”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她自己对于脑海中的声音，却也没有产生任何担心、惊惧、乃至于害怕的情绪。 这显然也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路。 甚至于，她在听到那个软软糯糯、哼哼唧唧的声音时，心里甚至是有种关心、甚至是担忧的情绪的。 她突然震惊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在她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承担了一部分父母对孩子的责任——比如，最基础的教育，又比如，关心对方的饮食。 关译心自己是没有在家里养过宠物的，但是，她偶尔也会想过，如果自己以后方便了，就在家里养了只小猫小狗或者其它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那么，自己一定会每天给它们喂食、陪它们玩耍、带它们去外面进行找球游戏，生病了带去宠物医院进行治疗…… 这些丰富而充沛的情感，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投入在了这只甚至不见其形、只会哼哼唧唧在她的脑子里发出声音的小家伙身上。 见关译心突然不吭声了，小怪物关一一茫然地又叫了两声，“uaua，uaua。” 它甚至懂事的没有再继续纠缠让大人尴尬的问题。 就比如，为什么它一个怪物不能吃人这件事。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先轻轻地回应了小怪物的呼唤一声，“大部分生物，都不会吞食同类的，因为这不符合最基本的投入产出比。” 关一一听得一愣，“啊？” 关译心慢条斯理地轻声解释道：“能量顺着食物链的方向流动。” 小怪物关一一忍不住“啊”了一声，它听了一会儿，脑子已经开始不会转动了。 关译心：“任何一种动物，去猎杀其它生物并进食，都是为了生存、补充自己所需要的能量。而这个捕猎的过程，所造成的消耗，一定不能超过它在进行狩猎行为之后，捕获到的猎物所能提供的能量。” 说到这里，关译心还纳闷了一瞬，脑海中那个幻听的声音，为什么会把部分人类作为食物的来源呢？ 而且不管是活蹦乱跳的蓝裙子、还是被她捅刀八成已经凉了的马赛克，都瞬间触发了小怪物的进食欲望…… 关译心一时间想不明白，但她还是试图告诉自己脑海中那个声音道：“如此一来，每个动物，都会根据自己的生存环境和周围的生态情况，选取最适合自己的食物来源。” 顿了顿，关译心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你选择食物的规则是什么？” 小怪物关一一被问得呆了呆，然后努力转动着自己不太聪明的脑子，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好、好吃的！” 想到妈妈刚和自己说的那些能量的传递问题，这只小怪物还立刻又补充道：“能量、能量丰富，会变大……” 它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孱弱、渺小、身体的体积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大、甚至对周围充满恐惧、只有栖身于妈妈身边才会感觉安全的样子。 但是，小怪物那空空如也的脑袋，又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有进食的本能，时不时告诉它，吃掉那几个人，对它有好处。 关译心喃喃道：“这样啊……” 她一边忍不住地琢磨着脑海中那个令人心疼的哼哼唧唧的小声音，一边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陆流泽发过来的视频文件上面。 关译心盯着陆流泽发过来的视频画面，尤其是被打码后的部分，依旧渐渐产生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按照陆流泽刚刚在电话里的说法，这份视频是人工智能处理过的。 他们的记忆都被医院进行了剥离手术，理由很简单，这份记忆留下来，对他们来说，是存在危险的。 而现在，记忆都没能找回来，但是，对于他们记忆中的那部分画面，却又被陆流泽用别的方式找了回来。 说起来，画面和他们当时脑海中的记忆，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满屏幕的马赛克了。 关译心盯着画面，不由得微微眯了下眼睛。 霎时间，在脑海之中，却有无数零碎而间断的信息，终于顺着这一条令人捉摸不定的线索，渐渐地被清晰地汇聚在了一起。 画面中的关译心，所有的反应，都让关译心有种熟悉感，但她一时间却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会因为什么原因，那么全神贯注的装柔弱就为了捅那个马赛克一刀。 不过，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关译心依旧毫不怀疑自己的做法——她只会感叹那个马赛克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糟了这报应。 就在这时候，刚刚才安静了没两分钟的小怪物，突然又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兴奋的叫了起来：“uaua，我、我知道了，怎么说了，吱、吱唧……” 关译心愣了一下，还以为这个声音又要和自己探讨能不能吃人的事情，完全是下意识地回了个不确定的语气词：“啊？” 下一瞬，随着关译心在意识层面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那无比紧密的精神链接，存在于他们双方之间的一道无形的闸门被轰然打破。 无数破碎而凌乱的记忆，顷刻间如同开闸泄洪的洪水般，裹挟在浩荡奔腾的水流中，汹涌而出。 “轰”的一声，关译心的大脑几乎是瞬间便被这洪水般涌上来的记忆所淹没。 骤然接收到这样一份庞大的记忆，让她的大脑根本无所适从。 “呜——” 关译心顿时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 脑髓深处无比剧烈的刺痛，瞬间让关译心有种濒死的错觉。 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无意之间已经直接撞翻了身边的椅子，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痛苦崩溃的姿态，虚弱地摔倒在了地上。 然而在此刻，来自外界的碰撞和疼痛，却仿佛隔着厚厚的一层蒙版一样，甚至无法沿着末梢神经被送至完全紧绷的大脑里面。 关译心身体有些痉挛地蜷缩在地上，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因为手指的痛苦蜷缩，而深深地扣进掌心里，顷刻间已经是好几道血痕。 原本已经从她的脑海中被彻底剥离掉的记忆，突然以另一种形式，被猛然间灌输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无数的记忆碎片，从另一个常人难以形容的视角，在她的脑海深处再次复现。 这些破碎的记忆里，还大多混杂着小怪物关一一在很多时候都茫然不解的自我感知。 无数个纷乱的画面在关译心的眼前飞快闪现，她有种自己也曾经历过这些画面和场景的恍惚感，但是，被清除掉的记忆，连带着小怪物关一一相似的记忆，在这一刻直接彻底混淆在了一起。 在刚刚这片难以形容的空盲之中，关译心就仿佛灵魂出窍一样，正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超广角视角，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不自觉地痛苦挣扎着，明明是这么远的镜头，却又连自己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这种朦朦胧胧的恍惚感中，时间、空间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周围是一片全然的寂静，关译心听不到任何的动静、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直到这片模糊的画面突然十分违和的和另一个世界粘在了一起。 她好像突然间有了一个确切的形状，然后，一阵无比激烈的情绪突然从心底爆发出来。 陆离和周围一群医护人员的身影在视野中显得云诡波谲、光怪陆离，更带有一种模糊不清的眩晕感。 再下一瞬，这些影影绰绰的恐怖人影朝着关译心的身体贴近，随着一支一次性针管被护士拿过来，小怪物关一一惊恐而愤怒的情绪瞬间爆发到了极致。 它在另一个世界里，突然就有了清晰的形状。连带着，在它的视野中，那些怪模怪样、恍恍惚惚的人影，也都顷刻间坍缩成了关译心印象里，正常人的模样。 ——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这是小怪物关一一第一次出现在地球上时、想要保护她的时候，看到的画面，以及留下来的记忆…… 关译心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混乱的自我认知、涉及到两个世界时间交错的记忆的破碎缺失，让关译心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 她在剧烈的眩晕中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等到那阵记忆的冲击过去，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关译心还躺在宿舍的地板上，她浑身冷汗，甚至没有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来。 关译心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稍稍有力气抬起手，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 其实就只过去了三两分钟的时间而已，算上她倒地挣扎的过程，以及刚刚回过神来动也不想动的疲惫，或许，小怪物关一一带来的记忆冲击，就只花费了那么几秒钟而已。 只不过，刚刚那几秒钟的时间，却因为极度的痛苦，而被无限拉长，仿佛永无尽头。 关译心的脑海中，原本缺失的记忆，已经被另一个角度的记忆所填满。 那是关一一的认知中的世界，视角诡异、视野旷远，换做任何一个人，接受了这份记忆，怕是都会直接大脑宕机，陷入疯掉，甚至脑死亡也不奇怪。 而关译心因为自始至终都和关一一保持着精神上的链接和共鸣，在最初的记忆冲击之后，她微微晃了晃脑袋，只是觉得被补全的那两端记忆后，认知上隐约感觉有些角度微妙的古怪，但也能勉强理解。 关译心又缓了一会儿，才终于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原本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后便从她身边消失、只在脑海中留下了一个声音的小怪物关一一，再一次显出了肉眼可见的身形。 那一根怪如其名的细长条的黑色生物，正活蹦乱跳地和围着关译心转悠。 关一一：“uaua！” 它吱吱唧唧的兴奋声音落入关译心的耳中，便直接产生了自带翻译的效果，“吃！” 关译心闭眼。 这倒霉孩子怎么还是就只有“妈饿饭”这三个字能做到吐字清晰。 她直接从地上把这根关一一抓了起来，缠缠绕在它最喜欢的手腕上，然后重新把碰翻在地上的椅子也扶了起来。 感受到妈妈抚摸自己时的温柔，和前两天稍显冷漠的态度完全不同，关一一顿时兴奋地吱哇乱叫着。 关译心眼神复杂地看着在她手腕上晃来晃去的小怪物，恍惚间，她突然想起来，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里，在n-e-314向那趟地下列车上，见到那些令人惊悚的盘腹蠕行蛛的时候，它竟然并没有觉得好吃。 关译心看着乖巧地把脑袋搭在自己指尖上的关一一，甚至有点感动。 自家这个连骨灰和陶瓷盘子都可以生吞活咽的小饭桶，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不忌口嘛…… 就和地球那边的现实世界里，比起全球各地的顶级食材，关一一同样也对那具存在异常的尸体情有独钟一样。 就比如陆离。 关一一虽然第一次照面就呲牙咧嘴的想要咬他，但是，关一一看陆离的眼神其实和看普普通通的一块顶级和牛牛排、一条鲜美的西班牙红魔虾、又或者一罐珍贵的黑松露鱼子酱没有任何区别。 都属于可吃可不吃的范畴，随意极了。 和关一一对某些特定食材的关注度截然不同！ 至于关一一觉得郑小希的尸体很好吃，那必然是郑小希的尸体有问题。 孩子的食谱就是这样的嘛！ 根本就不存在吃不吃人的问题！ 第96章 “请问，你有SAD－4号的联系方式吗？” 拿到了小怪物关一一视角的记忆之后，似乎，就连小怪物的情绪和感知，也在无形之间，传递到了关译心的脑海之中。 关译心轻轻的碰了碰关一一，看了眼时间，对小怪物安抚道：“我先想一下事情，然后等下咱们一大早就去食堂吃个饭。” 关一一兴奋地点头，“吃！” 尤其是发现妈妈并没有第一时间把陆离送的那份不讨它喜欢的幼儿园双语教材掏出来，它顿时就更加安心了。 从一人一怪物共感的精神连接中，察觉到了小怪物的兴奋和依赖，关译心甚至有些微微的自责。 她自己之前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还饿了它两天。 难怪关一一每次和自己说话，都只剩下“饿饿饭饭”这些关键词。 都被饿了这么久了，只是多念叨几句而已，又不是直接冲上去咬人，关一一表现地已经非常乖巧和克制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之前在列好的时间表上。 她一边看着，一边简单地在上面做了些许标记和修改——记忆回来之后，即使是小怪物关一一视角的认知，依旧让关译心自己的大脑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时，所有的过程全都完整的连贯了起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需要借助额外的信息来佐证什么了，只是看到对应的事件，就能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和场景。 ——虽然这个场景本身看上去有些怪就是了。 在这个时候，关译心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她自己明确缺失的记忆，的确就只有在地下列车上遇到盘腹蠕行蛛这段惊险遭遇、以及在旧教堂里被那群作死的少爷小姐们主动拖进郑小希等邪教团伙的烂摊子里的倒霉经历。 这两段记忆目前看来是相互独立、且看不出任何联系的两件事。 而且，随着记忆被小怪物的记忆补充回来，她自己的记忆和小怪物提供的记忆，虽然能拼凑到一起，但是，不同主题的记忆之间，视角和画风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换言之，关译心之前自己失忆的时候，她能大概判断自己缺失的部分，但是却无法确定那就是全部了。 而现在，有了对比，反而更加容易判断出来，她自己的记忆缺失，完全就是按照时间来划分和剥离的。 不过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她对关一一的记忆，并不仅仅只存在于那两段时间里，她回到地球现实世界之后，可是和这只小怪物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但是，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的记忆，关于小怪物关一一的部分，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是因为这段记忆，被隐藏在了她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度过的第七天和第八天之间的夹缝里？ 还是说，因为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特殊？ 关译心陷入思索，她还带着些许伤痕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扣了几下，有节奏的轻微敲击声瞬间吸引了小怪物关一一的注意。 它那根冰冰凉凉的身体直接“呲溜”一下顺着关译心的手腕飞了下出去，然后就仿佛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戏一样，绕着关译心敲打桌面的手指，飞快地转来转去、蹿来蹿去。 关译心连着好几下没敲到桌面，而是按在了正快速爬行的关一一那覆盖着细密黑色鳞片的尾巴尖上，一时间还有些哑然失笑。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陪着关一一玩了一会儿，脑海中却无比清晰地思考着。 明明在旧教堂的时候，她还并没有认识关一一，但是，她在经历了记忆剥离手术之后，却直接忘记了关一一的存在。 这就仿佛是在明示，关一一不管是在地球上的现实世界、还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上中，它呈现出实体的存在，似乎都受到了关译心的意识认知的影响。 但是，关一一本身的存在却并不受到这种影响，同时，他们两个之间存在的共感和意识上的精神链接，也没有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感觉就很奇怪，一时之间似乎也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关译心只能暂时按下自己在这方面的怀疑和猜测，转而思考另一些事情。 不得不说，陆流泽在失忆状态下提供的这份视频文件，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打码的画面虽然无法让人完全弄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关译心已经有了关一一视角的记忆，再去看这份视频文件的时候，却仿佛一下子就有了自己视角的另一份记忆。 被她重伤的马赛克也不是别人，而是那位才一见面就谋划着送了她一份大礼的学姐郑小希。 之前无法确定的线索，现在看来，却顿时就有了别的意思。 关译心一边仔细地整理着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一边还有心思分神思考，自己刚刚和陆流泽之间的电话。 自己应该是没有暴露什么，至于缺失的两段记忆，其实从她的角度，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是调查部的手笔。 毕竟，她可还清楚的记得，sad-4号之前给自己看的那份，关于她的个人危险程度的评估报告的东西。 想到这里，关译心瞬间精神一振。 倒不是别的，她在现实世界和陆离交流的时候，最担心害怕的，其实就是在不自觉之间，把“污染”和“畸变”传递出去。 而陆流泽这份打码的视频文件，却一下子就让关译心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打码本真是非常有效的阻绝手段。 毕竟，人的思维是非常发散的，就像是你画我猜一样，能默契十足一下子就猜中对方的想法、并且直击要害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大家都是在根据自己脑袋里的东西胡思乱想，费半天劲才能试探着猜测出对方想要表达的观点。 更重要的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高级人工智能，是具备相当高的自我意识的。 它们在不会受到“污染”侵蚀的情况下，甚至是可以自主判断和区分附带有“污染”部分的信息的。 得出这样一个清晰的结论之后，饶是关译心自己，都不由得愣神了好一会儿。 这算是什么，用发展的科技来对抗“污染”这种无形的东西？ 之前sad-4号给她出具的那份分析研判报告中，自己的危险等级是安全，同宿舍的郑小希则是高危。并且，在那份报告中，sad-4号和冯洛彬是明显知道自己在地下列车遭遇袭击的经历的。 或许有一种可能，当时的sad-4号并不觉得，自己在地下列车遭遇危险的经历，是需要立刻进行记忆剥离手术的状态。 但是，在旧教堂事件发生之后，反正调查部那边有明确是相关线索，剥离旧教堂相关记忆的同时，顺带着把那段记忆一起清除，好像也很正常的样子。 就和有人去医院做开腹手术，医生经常在手术过程中，顺带着把其它原本不需要进行手术治疗的小问题，一并解决掉一样…… 关译心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他们还挺有闲心……”她不禁喃喃自语了一句。 关译心又看了一眼自己重新修改出来的时间表，没有把东西保存下来，而是直接清空删除了。 还好她在失忆的状态下，除了面对刘青安的时候人设有点崩了之后，其它时候表现得还算正常。 好在她之前已经被迫“失忆”了，有啥不正常的反应，也都能用大脑受刺激产生的后遗症来强行粉饰太平。 就是不知道，调查部对于已经“失忆”的自己，是不是也会放松一些怀疑？ 想到冯洛彬盯着人的时候那仿佛毒蛇一样的眼睛，关译心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 比起明显知道很多、但是得小心躲着的冯洛彬，关译心这会儿可是对sad-4号格外的青睐有加。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可是会给污染相关的信息打码的！ 她本来以为，为了防止污染，像是旧教堂里面的情况，是一辈子都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结果，sad-4号它们那些ai处理过之后，影像视频文件都可以随便发出来，这可是太方便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和陆离当谜语人的时候，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要是给陆离他们一个sad-4号，是不是意味着，那陆离他们的工作团队，岂不是立刻如虎添翼？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ai打码机制，和自己父母当年罹难的那份被封存的文件相关的信息，也就不会被视为绝密，而无法触碰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几乎是瞬间精神一振，有了好好活下去之外的、另一个明确的目标。 ——她想搞到sad-4号，或者相同等级的其它超级人工智能也不是不行。 不过，sad-4号毕竟是在调查部这种特殊部门服务的超级人工智能，真要说起来，它对于处理污染相关事情的经验，显然要比中央大学的edu-7号，或者医院里的nhs-6号更加擅长和熟练。 等等，不对劲啊…… 关译心脸上原本振奋的表情，突然间就僵在了那里。 她从医院的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那个热情洋溢地帮她办理出院的nhs-6号，怎么后来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分明就是调查部里的sad-4号的风格…… 关译心瞬间有种背脊发凉之感。 是冯洛彬依旧在怀疑她，所以让sad-4号继续追踪她？ 还是说，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工智能都能到处窜班顶替的？ 关译心一边迷惑不解地深感震撼和后怕，一边已经点开光脑，往下翻了翻，然后，给中央大学的edu-7号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你好。” edu-7号：“你好。” 看着学校里这个ai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回答，关译心难免有些感慨：人工智能和人工智能的差别也能这么大的啊…… 然后，她半点不含糊地打了一句话，彬彬有礼地开始和edu-7号询问另一个人工智能的消息。 关译心：“请问，你有sad-4号的联系方式吗？” edu-7号：“？” 看着这个颇为生动的问号，关译心丝毫不以为意。 没办法，edu-7号自己的联系方式，是她完成了中央大学的入学注册之后，便直接出现在了她的光脑上，还给她发了一系列学校内部的相关信息。 而且，可能是因为考虑到学校的人工智能主要服务对象就是学校内部的所有人，所以，学生们给edu-7号发消息是很常见的情况。 也是基于这个考虑，再加上sad-4号出现在医院给nhs-6号代班帮忙办理出院的事情，关译心倾向于认为，超级人工智能之间，可能都有各自的账号，至于它们愿不愿意搭理人，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关译心无视了edu-7号这个那堪称沉默的反应，淡定地继续对着大概不知如何是好的edu-7号敲字解释道：“在？能推送一个sad-4号的联系方式吗？” 关译心私下里觉得，edu-7号是肯定有这种联系方式的。 毕竟，大学里人群密度这么大，难保哪天不出乱子，尤其是“污染”相关的事情，更是sad-4号工作的重中之重。 edu-7号大概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竟然有中央大学的学生跟它要另一个ai的联系方式。 关译心单手托腮，看着自己光脑上edu-7号宛如死机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难道这个办法行不通？ edu-7号作为教育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不太方便越界掺和调查部相关的工作？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调查部本身的工作似乎挺多涉密内容的…… 关译心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渐渐地，自己都觉得，管一个ai要另一个ai联系方式的思路，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丢丢的离谱…… 正当关译心打算放弃这件事，琢磨着以后再找机会，还有些遗憾的想着，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搞到sad-4号的源代码的时候，沉默许久的edu-7号终于推送了一个联系方式过来。 关译心：“！” 关译心先是立刻给edu-7号发送了一条感谢的消息：“谢谢！” edu-7号没再搭理她。 大概是生怕它礼貌地发一条“不客气”之后，直接被关译心当真，然后下次还被关译心找上门来询问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关译心也不在意这些。 她认认真真地在光脑的通讯列表里，将sad-4号直接置顶，方便随时联系，然后，看着里面sad-4号刚刚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沉吟了片刻。 sad-4号：“小美女，听说你找我\\u003dv\\u003d？” 关译心看着对方与自己似乎颇为熟稔的话语，微微挑了下眉。 她不确定调查部有没有权限监控陆流泽和自己之间的光脑通讯，但是，经过特殊处理并打码的视频文件肯定是出自调查部，换言之，这件事不管是冯洛彬、还是发挥了主力的sad-4号，应该都心知肚明。 陆流泽那些个路灯挂件的确是地位不凡、手眼通天，她算是见识到了。 前面才送去医院的s病房进行记忆剥离手术，转头就有调查部提供的视频文件将他们缺失的记忆补充回来。 和关译心之前自始至终一头雾水的迷茫状态可是截然不同。 仔细想了想，自己如果还是一无所知的失忆状态，面对陆流泽发过来的视频文件应该是何种心情。 第一反应应该是，我居然还干了这种事情？ 然后才是思考，自己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不过，现在她记忆回来了，自然也就知道，自己当时直接想要按死郑小希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心情了。 想好自己接下来的大概剧本之后，关译心终于开始给sad-4号敲字道：“我、我好像被人威胁了。” 第97章 你大晚上是怎么能睡得着觉的？ sad-4号逐字逐句地看着关译心发过来的消息，立刻先关切地询问了两句：“发生什么了？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说完，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又立刻给已经躺床上睡着了的冯洛彬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目前暂时采取的剧本，大概就是失忆大学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后，对自己如今面临的情况的深切迷茫。 反正，在sad-4号和冯洛彬他们看来，关译心已经彻底失去了在旧教堂这段时间里的记忆。 他们根本没办法再去询问，关译心当时一刀把郑小希捅了的前因后果了。 sad-4号态度十分温柔地安慰了关译心两句，然后才贴心地打字道：“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也帮忙一起想办法。” 关译心当然不会直接将那两份庞大的视频文件发过去，而是不慌不忙地总结了一下视频文件的重点内容，确保sad-4号可以根据内容立刻锁定对应的视频文件信息，再要是回头直接找上陆流泽，那就更好了。 不过关译心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 都打码打成这样了，估计调查部自己也想到了，这份视频文件肯定会外流了…… 最后，关译心十分入戏的在和sads-4号的聊天信息里，状若十分崩溃地打字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记得任何事。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是，他们却突然给我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把这份可怕的视频文件发给了我。他们是想说，我杀了人吗？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关译心还特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重复了好几遍“我不记得、我不知道、我现在害怕极了”一类的废话，看着就像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在发癫。 然后，她才放下光脑，稍微活动了一下忙了一宿格外疲惫僵硬的身体，然后全身放松的地躺在床上，安心地等待着sad-4号的回应。 不过，她也没忘记顺便捞起正在自己身边打转玩耍的小怪物关一一，捞起它一起躺在床上后，关译心随口问道：“关一一，你是怎么出来的？还能再把自己藏起来吗？” 关一一好像没听太懂，有棱有角的三角形脑袋冲着关译心一歪，“吱唧？” 关译心摸了摸小怪物身上光滑细密而又格外结实的漆黑鳞片，慢慢解释道：“这个世界对于怪物的处理，还是相当粗暴的。我不觉得，你可以把自己当做没有任何问题的宠物，随便地出现在中央大学的校园里。” 即使到了现在，关译心也弄不清楚关一一的物种。 她也不可能给这只小怪物拍个照，然后根据照片直接上网去查，那简直是没事找事，生怕不暴露关一一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关译心补全了自己零碎的记忆、整理好自己在两个世界穿梭混淆在一起的错乱记忆之后，她自然也想起了当时在旧教堂里，遇到的那只巨人拳击手怪物。 旧教堂里来自贫民区的普通信众被污染发生畸变后，仅剩下的生物本能，似乎便是吞噬进食其它的畸变体。 当时的关译心，虽然猜测到了那个巨人拳击手怪物盯上自己的缘由，但当时只是凭空猜想，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而现在看来，事情却是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上的小怪物关一一，对同样被污染后发生了畸变的怪物充满了食欲，就连同样出现在地球上的那具怪异的尸体，关一一都撒泼打滚、试图用各种手段达成吞噬的目的。 关译心姑且猜测，巨人拳击手怪物、还有小怪物关一一，对其它污染者的猎食，就是畸变体的生物本能。 如此一来，关一一同样迫切想要吞吃的学生会那个看似一切正常的蓝裙子学姐、还有被抓捕后又越狱出现的郑小希意味着什么，简直就不言而喻了。 就连关译心自己，看似并没有被污染，但是，同样看似没事的，就已经出现过郑小希和学生会的蓝裙子了。 “陆流泽他们的结论明显太片面了啊……” 最起码，关译心自己就没发现自己身上非人的地方——除了多出来一只关一一之外。 关译心喃喃说道：“被污染后的畸变，似乎并不是所有的都能被立刻发现。郑小希是一个，蓝裙子学姐又是一个……” “嘶，这个学校里，应该不只有她们两个……” 关一一欢快地沿着关译心的手臂爬上爬下，“吱吱唧唧？” 关译心多少有些担忧地看着这只小怪物。 虽说目前关一一的体积并不是很大，挂起来甚至可以把自己伪装成黑色细绳，但是，它就这么在自己身边来回乱窜的话，那还是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的。 想了想，关译心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利用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之间的精神链接，直接向它发出了一个明确的要求：“关一一，你把自己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 这一次，关一一明显立刻就理解了关译心的想法。 它直接亲昵地朝着关译心一个飞扑，并没有直接砸到她的脸上，而是一个漆黑狭长的影子闪现过后，便直接失去了踪迹。 但是，关译心自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小怪物的存在似乎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关译心喃喃道：“真神奇……” 确定关一一不会露馅之后，关译心也顿时长松了口气，“可以了，你想出来玩就出来玩！不过我们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藏起来。” 关一一立刻就又出现到了关译心的身边，吱吱唧唧的叫唤：“uaua！吃！” 关译心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边盯着光脑那边sad-4号的消息，一边随口说道：“再等两个小时，五六点钟的时候，就可以起床去食堂吃早饭了，我直接买回来和你一起吃。” 关一一听到关译心的许诺，顿时感动极了。 不过，小怪物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的，见妈妈这会儿愿意给自己喂饭，它几乎是立刻便开始试探着想要更多一点的。 就比如，把蓝裙子一起吃掉…… 关一一：“蓝裙子！好吃！uaua！” 关译心：“……” 关一一这个见缝插针的努力给她安利人肉的行为，就很难评价。 她忍不住和关一一问到：“上次在旧教堂遇到郑小希的时候，你怎么都没出来？” 虽然它当时没出来冲上去咬郑小希一口是好事，要不然的话，当时就已经暴露了…… 关一一也懊恼极了：“吱唧！” 它当时还出不来！ 关译心微微一怔，眼神也随之凝住。 小怪物关一一现形，是在地球的现实世界上才能做到的事情？ 它是去了一趟地球之后，又回到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才具有了能随意出现和隐藏的能力？ 在此之前，关一一甚至没有和关译心明确的交流过哪怕任何一个字的信息…… 就连饿了想要吃东西的本能反应都没有出现过。 关译心暂时还弄不清这里面的头绪，但是隐约的，一种极其难以形容的担忧和不安，顿时笼上了她的心头…… 压下心底的不安，关译心努力打起精神，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关一一通过精神链接交流了半天，眼看着关一一又在努力歪楼到了蓝裙子身上，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给关一一灌输点学习内容过去？ 毕竟，从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里看来，直接让它学幼儿园双语教材，好像很为难它的样子。 也许是自己见识少，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好像没怎么看到过脑后插管、记忆穿书的情况…… 另一边的sad-4号，一边热情地和关译心发消息，一边把注意力转向了冯洛彬。 竟然没有在十秒之内得到冯洛彬的回复，sad-4号这才按部就班的，熟门熟路地直接弄响了冯洛彬卧室里的电子闹钟。 寂静安然的凌晨三四点钟，按照一般人的作息来算，刚好处于大脑差不多结束了一段深层睡眠、但是依旧睡得很沉的时间段上。 更何况，以冯洛彬平素专门锻炼过的机警和敏锐来看，几乎是在房间里的闹钟响起来的一瞬，便已经猛然间睁开眼睛。 冯洛彬因为刚刚醒来，他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些微的血丝，但是，里面却没有丝毫的惺忪睡意，眉目微沉，神色肃静持重，仿佛换身正式的衣服下一秒就可以直接去列席调查部的高层会议。 抬起眼皮看了眼时间，冯洛彬的脸色微微有些冰冷的苍白。 “sad-4号？” 冯洛彬低声问道。 sad-4号选择在这个时间叫醒他，只能说明调查部那边有常规意外事件之外的特殊情况发生，急需他来亲自处理。 sad-4号今天选择的音色又是它惯常在关译心面前使用的那个性感男神电子音，它今天也不纠结自己三更半夜工作等于加班的问题了，这会儿正不慌不忙地和冯洛彬说道：“关译心给我发消息了，你来看看，我接下来要怎么回复会比较好？” 冯洛彬几乎是愣住。 他闭了闭眼睛，片刻后，又缓缓睁开。 高层建筑的落地窗前，质地轻薄却遮光性良好的窗纱，在晚风中隐隐浮动。 冯洛彬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后，几乎可以俯瞰到这座赛博朋克城市里，充满了炫彩霓虹的夜景。 然而，他对那些司空见惯、平平无奇的东西从无兴趣。 冯洛彬走到被放在卧室角落里的那个正闪烁着一排排生动颜文字的sad-4号终端机面前。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终于将还在喋喋不休的sad-4号的终端机拿了起来，听着它一直和自己商量的内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顿了顿，起床气早就被长久以来的紧急工作给磨没了的冯洛彬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牙根里挤出来三个字：“你有病？” sad-4号听了，当然不能认可这种事情。 作为对冯洛彬的回应，sad-4号回答得斩钉截铁：“小肚鸡肠的男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见冯洛彬一脸晦气地盯着自己，sad-4号这才将关译心刚刚发给自己的消息直接投影了一个淡蓝色的全息屏幕给冯洛彬实时转播。 sad-4号：“小美女给我发消息了，她收到了陆流泽发给她的视频文件，觉得自己像是被威胁了。” 冯洛彬瞥了眼全息屏上的聊天记录，不用看也知道，关译心提到的那两份视频文件，肯定都是陆家从调查部这边要走的那些。 ——这一次，还真不是sad-4号没事找事。 关译心给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发消息，以及，陆流泽和关译心联系，都是发生在这个后半夜的事情。 这帮小崽子们是真的不睡觉啊！ 冯洛彬低低地骂了一句，然后道：“陆家就没有一个有脑子的活人告诉他们家的少爷，这种已经被清除记忆的灾难性事故，不要去进一步探究吗？” sad-4号兴致勃勃地猜测道：“我记得，曙光科技内部争权夺利的内斗好像没有混沌基因内部那么刺激？反正曙光科技又不差钱，就算他们的继承人之一因为做太多次记忆剥离的手术之后，大脑失灵直接后遗症变成白痴，他们也养得起，总不会直接销毁。再说了，他们这才第一次进行手术治疗而已，大脑能承受的次数还多的是呢！” 冯洛彬的嘴唇绷得很紧，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sad-4号知道冯洛彬是想起了调查部那些因为屡次执行高危任务、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因为多次的记忆剥离手术而无法承受的那些工作人员。 人总是会物伤其类的，他们和ai的思维并不相同。 sad-4号虽然平时和冯洛彬经常打打闹闹的，但是，它还是挺喜欢这个会和自己不顾身份直接骂起来的搭档的，便也适时地换了个话题，冲着冯洛彬发出了灵魂一问。 “那群一无所知的大学新生们都能彻夜不眠的调查自己失忆的经过，作为调查部第四调查组的负责人，你大晚上是怎么能睡得着觉的？” 被故意吵醒的冯洛彬懒得搭理借题发挥的sad-4号，声音略有些低哑地冷漠道：“她三更半夜主动联系你，关我什么事？” sad-4号：“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别继续盯着我投影的屏幕继续看？” 冯洛彬眼神根本不带任何波动的，继续看完之后，才有些纳闷地看了sad-4号一眼。 “我不明白，关译心最信任的居然是你？一个曾经负责审问过她的人工智能？” sad-4号在自己的终端显示屏上变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颜文字，然后大肆嘲笑冯洛彬道：“她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呢？难不成是你？或者当初强行把她带到旧教堂里面的陆流泽？别开玩笑了！” 冯洛彬是真的有些疑惑。 关译心排斥陆流泽他能理解，贫民区出身的人，对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又是羡慕又是憎恶，可能还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卑微和讨好，但是骨子里的排斥是做不了假的。 同时，关译心在旧教堂里曾经主动联系调查部，起码意味着，她对调查部应该是存在一定信任的？ 冯洛彬看着sad-4号的终端，不解道：“你和我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sad-4号直接反问道：“你是不是没睡醒？我和人说话又温柔又贴心，而且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回应任何问题，你平时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脑子没坏掉的、没有受虐狂倾向的人，应该都不会理你？” 冯洛彬：“……” sad-4号居高临下、理直气壮地喷了冯洛彬一通之后，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关译心那边。 “咦？小美女怎么不给我发消息了？她是不是担忧了一宿，然后不小心又困得睡着了？”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等早餐时间的关译心正眼神漠然地看着光脑上sad-4号的消息，同样产生了一些微小的疑惑。 上次这个人工智能明明很话唠的，怎么这次念叨的内容这么少？ 难不成，sad-4号的话唠属性还必须当面和它闲聊才能激活？ 有点难办了…… 第98章 校园里到底藏了多少好吃的？ 关译心躺在宿舍里，没有再给sad-4号发消息，闭上眼睛略微歇了一会儿。 小怪物关一一看着她安静不动仿佛睡着的模样，原本还在四处摇摆的激动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它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关译心身边，把冰冰凉凉的脑袋轻轻地搭在关译心的手腕上，黑色的细长条身体也卷了个卷，很快便懒洋洋地也睡着了。 两个小时之后，随着时间到了早上六点多钟，关译心手腕上的光脑微微震动了一下。 ——设置好的闹钟响了。 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先看了一眼和sad-4号之间的通讯。 sad-4号还真是一改往日的话唠本质，只是客气地留了一句，随时可以给它发消息，便没有再回复什么了。 关译心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顺理成章的继续从sad-4号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嘴里套话，一边顺手捞起在自己旁边同样呼呼大睡、身体也四仰八叉的小怪物关一一，简单洗漱了一番。 关一一似乎完全没有从睡梦中醒来时处于意识迷茫阶段的困扰，刚一睁开眼睛，便立时精神抖擞地吱吱唧唧叫唤了好几声，口水都要顺着那个三角脑袋上掉出来了。 “uaua，好吃的！吃！” 关译心不负责任地猜测着，看小怪物这个兴奋地模样，它大概做梦的时候都在吃蓝裙子…… 关译心顺手把正活蹦乱跳的小怪物也抓过来，冲了一遍水洗洗干净，这才把它擦干随便往手腕上一绕，然后换衣服准备出门。 打开宿舍门之前，关译心抓着小怪物逐字逐句地细心叮嘱道：“我去学校的食堂，等下会把早餐带回来，你在人群里不要露出行迹。” 关一一：“吱唧！” 它懂的！ 关译心反复和小怪物确认道：“真的听明白了吗？那你现在先藏起来。” 关一一当即欢快地朝着关译心身上一扑，然而它并没有落到实处。那道细长的黑色影子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在了关译心的视野之中。 关译心不由得喃喃道：“还挺方便的……” 不说其它，就关一一这随随便便虚实切换的能力，就感觉能做不少事情…… 关译心把这事记在了心上，暂时也没细想，只是打开宿舍门出去，打算先去一趟学校里的食堂。 瞥见自己现在的宿舍隔壁、原本应该是402宿舍金属门的位置，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也算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特征之一了，比起地球上大部分建筑通常使用的砖石水泥，这个世界的建筑里，金属的用量明显提高了很多。 至少这条满是金属材质的通道里，就因为402宿舍原本应该对应的位置实在是太过严丝合缝了，之前才让失忆状态的关译心明显陷入了迷茫状态。 现在记忆回来了，甭管是不是她自己的，反正，关译心再回过来看当时季沉烽的反应，自然也就能从一个更加客观的角度，来判断当时的情况了。 透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角，关译心怔愣了片刻之后，突然间意识到，季沉烽一直带给自己的那种隐约的微妙感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位同样出身于贫民区的卷王男同学，不管是他的行动、他的话语，还是他看到自己时脸上适时流露出的笑容，都仿佛是一个提前排练好的剧本。 他表演表现得认真极了，可是，剧本就是剧本，他能控制自己的演出，但是并不能控制身边给他搭戏的那些群演的反应。 所以，关译心之前处于失忆状态时，对比这个世界略有些天马行空的反应，不经意间，就会让季沉烽本应十分正常的应对，隐约流露出一种表演的痕迹来。 而且，就像是季沉烽从一开始就在反复强调，自己想要进入研究院这件事一样。 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强。 刚和关译心认识的时候，季沉烽就主动提到了自己来中央大学的愿望——进入研究院。 一周之后，在宿舍这边又和关译心碰见的时候，他则是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为了达成最初的愿望而付出的努力——想要以新生的身份顺利进入研究院，首先要得到对应项目实验室里面某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教授的认可，所以，他开始提前学习研究那位教授的论文。 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极了，也很符合他能从中州这样一个相对落后的农业州考入中央大学的卷王身份。 但是问题在于，关译心本身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严重的常识匮乏、以及后来的记忆剥离手术后遗症，让她并不会成为一个相对客观的观众。 更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季沉烽在按照他自己的卷王学霸人设表演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了关译心这么一个完全处于状况外、而且还凭着自己的脑子乱搭戏的外来配角。 于是，季沉烽在配角搅局的情况下，为了顺利的完成他自己的人设演绎，怕是就只能见缝插针似的，努力地把早就打造好的剧本台词给一股脑地倒出来了。 尤其是之前因为郑小希的缘故，不管是关译心还是季沉烽，显然都上了调查部的重点观察名单。 ——毕竟他们俩宿舍还离得这么近。 怎么看，这段默契的、堪称是生死之交的友情都必须要维持下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不由得回头看了眼403宿舍。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季沉烽的戒备，其实大可不必。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俩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共患难……”关译心轻笑了一声，“好事啊。” 小怪物关一一在她的脑海中轻轻的吱唧了一声，“uaua？” 关译心开心，它也就跟着开心了。 虽然关一一根本没搞懂关译心刚刚想到季沉烽时，那相当微妙的判断究竟意味着什么的。 关译心一边从空旷寂静的地下走廊里进入电梯，一边无声无息地在脑海中告诉关一一道：“哪个真正的贫民区穷学生、看见地下列车上那些需要触动调查部清理者的怪物后，能一眼认出怪物的种类？” 关一一：“吱吱唧唧？” 关译心微微弯了下嘴角，心情谈不上多轻快，但是的确颇有几份意料之外的惊奇。 她突然意识到，除了sad-4号那个话唠的超级人工智能之外，其实，她身边还有季沉烽这么一个可以提供特殊知识的人存在。 只不过，还需要她自己想办法，找机会把那些隐晦的信息从他们口中问出来…… 最初的时候，关译心自己因为实在是太过缺乏对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常识，所以，她根本无从判断季沉烽在地下列车上的反应属于何种状态。 说不定当地人就是知道这类常见危险呢？ 只有她这个外乡人什么都不懂而已。 所以那个时候的关译心，也仅仅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同学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可是后来，当她发现，在公共交通设施上出现了那么严重的安全事故，联邦政府却把消息压得严严实实之后，关译心开始渐渐觉察出不对味来了。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普通人遇到再多的危险、再多的怪物，也无济于事。 他们就算当时知道了、身边的人为此送了命、自己的身体留下残疾，事后也会有记忆剥离手术这种大杀器，强迫他们忘记那些东西。 关译心要不是有一个小怪物关一一在，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回自己的记忆，自然也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季沉烽当初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个小细节，究竟意味着什么。 ——别说是出身贫民区的最底层了，就算是普通人了，甚至于陆流泽、冯慎思、祁雁乔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了，在遇到“污染”相关的事情后，也会被送去进行记忆剥离手术。 在这种情况下，出身贫民区的大学新生季沉烽看一眼就能判断出“盘腹蠕行蛛”的品类，那么，关译心只能合理推测，在季沉烽的脑子里，其实是存在更多种怪物相关的知识的。 联邦政府的整个社会层面，都对这些特殊的消息三缄其口，不报道、不宣传已经算是最基本的操作了。 事故发生当场，地下列车上能够照明的应急灯当场全部关闭，生怕幸存者多看到一眼什么。 事后，还时不时对当事人来一场记忆清除。 与此同时的，还有对能够承载文字记录、私下里进行信息传播的纸质书籍的严格封禁。 在联邦政府社会层面上这么严防死守的信息管制措施之下，真正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会知道那些和怪物有关的消息。 “叮”的一声电梯轻响。 关译心已经到达了宿舍楼一楼的通道里面。 走廊里吐字清晰的电子音还在随时提醒着她通往外面的方向指引。 关译心轻轻地舒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从高耸密集的宿舍楼投下的大片阴影中快速走出，很快便进入了中央大学植被青葱、阳光明媚的校园里。 ——这所沐浴在灿烂阳光之下的高等学校，仿佛用普照大地的温暖阳光，和总是阴雨绵绵、墙角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苔、二十四小时光污染的刺眼霓虹灯下总是阴湿晦暗的赛博朋克世界划出了一道极其清晰的界限。 关译心的脚步微微一顿，突然就站定在了于对她而言其实并不陌生的阳光之下。 她就像是每一个从未体验过这些阳光的赛博朋克世界的普通人一样，用手微微掩着光线抬起头看向太阳。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映入水波莹莹的眼底。 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关译心看向这个世界的眼神近乎冷漠，也格外冷静的心想。 不过不能急于一时。 她压下了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一边听着脑海中的小怪物吱吱唧唧的欢快交换，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着学校食堂走去。 “一一，你想吃什么？”关译心静下心来后，通过意识链接和脑海中的关一一闲聊道。 不等关一一回答，关译心便已经主动提醒它道：“学校这边的普通食堂里，可没有地球上的那些各种生鲜食材。” 关一一陷入了迷茫。 好半晌，它模模糊糊地给出了一个回答：“都、不好吃。” 关译心欣然点头，“你说得对。” 赛博朋克世界的物资是否匮乏不太好说，但是穷人的物资肯定是相当匮乏的。 关译心的味觉没有对食堂里那些人工合成的糊状营养剂和少量固态食物表示抗议，实在是因为她之前要担心的事情太多，根本顾不上这些。 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的时候，哪还有心情操心吃什么的问题？ 只要饿不死就差不多得了。 关译心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简单列了个表。 吴学长之前说过要请吃饭，之前失忆的时候暂时推了推，现在可以答应下来了，这是目前能搞到钱的最有效的途径，可以尽快安排一下。 等会儿就给吴学长发消息，看看今天中午或者晚上就约个饭，顺便聊聊关于逻各斯兄弟会的事情。 吴学长毕竟在中央大学待了好几年了。 他虽然不属于地头蛇，但绝对是消息灵通的包打听。 从吴学长那里，有机会获取到很多关译心最欠缺的大学生常识、学校里的八卦，以及各种小道消息。 很多时候，一些消息新闻不报道，但并不影响消息在学生之间私下里疯狂传播。 她没办法直接询问陆流泽那一行人中另外几个的情况，但是起码她知道的是肯定有人死亡了。 刘青安也是个不太能用得上的，相较之下，谁谁谁突然失踪或者死亡了，其他学生那里反而可能有各种消息…… 同时，她还需要一直和sad-4号保持联系。 一是要通过那个超级人工智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二是要找准机会争取早日把sad-4号或者某个人工智能的源代码搞到手。 这算是个长期目标了，但是考虑到地球现实世界那边的状态，sad-4号这种级别的外挂，肯定是越快拿到手越好…… 陆流泽那边，是自带麻烦的危险源，但是他能提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信息源，也得先拉扯一段时间，好在目前来说，对于旧教堂事件，他们勉强可以算是相同处境的“受害者”。 相同的处境和立场，可以给她省下很多事，而且，她一个贫民区出身的贫困大学生身份，在这种时候，等于是天然的屏障。 她就算什么都不懂，在陆流泽等人看来，也是正常的。 毕竟，高高在上的他们那群人，显然根本不知道贫民区的人应该怎么活着。 个人阅历就是会强烈的限制个人想象力。 关译心自己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她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赛博朋克世界，一开始就是处于一种一无所知、大脑空空的茫然状态，也算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她懂自己不明白的时候就安静闭嘴。 希望陆流泽那些人并不懂这个道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了…… 这应该是一个不需要那么勾心斗角、但却算是需要花费最多时间的硬仗。 恢复记忆的关译心，虽然依旧处于从学霸沦落成学渣的悲惨境遇，但是起码不会怀疑人生了。 她这会儿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在地球现实世界选择报考的高考志愿也是人工智能方向，对于以后搞sad-4号的源代码，多多少少肯定能用得上。 如果科技水平实在是相差太大，就当考古人工智能的发展和起源了也不错，好歹也是个写论文的方向不是？ 关译心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然而，与她精神相通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脑袋空空，直到它突然在食堂外面看到了另一个学生。 关一一就差没直接流口水了，“uaua，好吃的、好多肉。” 关译心听到这句，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能让关一一心动的“好吃的”，这次还多了个“好多肉”的形容词，那还能是啥正经玩意不成？ 她下意识地瞥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看到了一个看起来身材高达魁梧、胸肌颇为雄壮的男生，正从另一条路上经过。 对方没有注意到关译心的视线，神色间有些匆忙地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是个关译心此前从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关译心很快收回视线，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学校里到底藏着多少危险恐怖的“好吃的”？ 邪教团伙的小头子郑小希、学生会的蓝裙子学姐，还有这位体型壮实的大哥。 这校园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第99章 小美女为什么还不给我发消息？ 关译心头也不回地朝着食堂走去。 而不知藏在哪里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口水哗哗的、眼巴巴地瞅着那位“好多肉”的美味大哥，细细长长的脖子恨不得都要打了两个结！ 关译心直接无视了自己脑子里不停地传来的关一一见猎心喜后热切的呼唤动静。 “好多、好多肉……走远了！uaua！” 关译心态度坚决，蓝裙子学姐不能吃，壮硕大哥自然也不能吃！ 就算实在是要吃，也绝对不能吃活人状态的。 要是哪天他们突然变成了怪物，她可以酌情考虑给关一一搞点吃的。 关译心匆匆忙忙地从食堂买了一大份早餐，然后拎着东西扭头又回了宿舍。 ——现在时间还很早，食堂这边也才刚刚开门，关译心琢磨着，自己和小怪物关一一回宿舍吃完早饭之后，都还有起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先简单看一下今天上课要讲的内容，然后，赶紧去恶补一下前置内容。 在课堂上听天书的感觉也太糟糕了…… 关译心突然就理解以前初中的时候，一些同学死活听不下去老师讲课的感受了。 每个字都认识、连成一句话就已经彻底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了，换成她，她也脑袋发懵只想走神，随便拿只笔在本子上乱写乱画一节课也就过去了…… 等关译心拎着早饭回到f区的宿舍楼的时候，正好在地下四层的通道那里，遇到了刚要出来的季沉烽。 季沉烽依旧是一身颇为休闲的打扮，脑袋上戴着的那个硕大的全包式耳机。 随手扶了下被自己随意地单肩压在肩膀上的双肩包一侧的背包带子，一副刚要出门的模样。 “早上好！”关译心笑着挥了挥手，主动打招呼道。 季沉烽脚步微微一顿，点点头回应道：“早。” 关译心的心里突然就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好像，季沉烽脑袋上那个耳机，似乎完全不会影响到他听见周围的动静？ 季沉烽则是在对视间，飞快地端详了一下关译心的面孔。 看得出来，关译心的眼睛里略带困倦，但是脸上、眼睛下面却又看不出明显的黑眼圈或者浓重的疲色，似乎并没有因为太多心事而彻夜难眠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比起昨天多少有些紧绷的模样，今天的关译心似乎已经放松了很多，就仿佛昨天她恍惚走神的模样，只是错觉一般。 季沉烽站在那里，随口和关译心寒暄了两句，搭话道：“你这是，刚从食堂回来？” 关译心笑了笑，说话间还不忘拎起手里的早餐稍稍示意了一下，“嗯，虽然起得早了，但是还有点犯困，打算再回宿舍躺一会儿，你这是正要去呢？” 季沉烽点了点头，严格地按照自己卷王的人设，特意叮嘱了关译心一句：“记得设个闹钟，别一不小心睡过头，错过上课的时间。” 关译心继续笑着点头，对这类提醒显然接受良好，“嗯，刚刚就已经设置好了，不会错过上课的。” 简单的几句话之后，两人很快分开。 关译心一边随手推开宿舍门，一边还忍不住的有些心生感慨。 小怪物关一一好歹没指着季沉烽也突然来一句，“好、好吃的，香！” 起码自己隔壁宿舍的邻居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类，她很欣慰。 不然超级美味的新鲜事物就离得这么近，要是哪天晚上关一一忍不住自己爬出去打猎觅食了，再想着给她也带点新鲜的“好吃的”，那可就乐子大了！ 关译心把食堂的早餐拿出来，不管是大份的糊状营养剂，还是相对少量的固态食物，全都均匀地分了两份出来，然后，招呼了一声此时对早餐并不热切的小怪物关一一。 关译心：“关一一，出来吃饭了。” 体型细细长长、手感冰冰凉凉，在这个夏天摸上去格外凉爽舒适的关一一应声而出。 不过，看它依旧黏黏糊糊地把自己卷起来仿佛一根少数民族风的真皮多圈手环一样，结结实实地挂在关译心手腕上，并不急着往桌子上飞扑的架势也能看出来，关一一对这份早餐显然并不是那么热衷。 被关译心从手腕上抻直了拎下来之后，关一一才慢慢悠悠地爬到了早饭边上，然后，把自己那个呈现出锐利三角形的脑袋慢条斯理地搭在了盛放糊状营养剂的容器边缘，不慌不忙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探过头去开始进食。 一边呼呼地吃着营养剂，它还仗着着自己说话不用嘴，不停地在脑海中给关译心传递消息。 “uaua，这个，不好吃。” 连陆离提供的那些新鲜肉质都不如！ 陆离提供的一日三餐起码口感是劲道紧实鲜美弹牙的！ 喝这些糊状营养剂的时候，关一一觉得自己那恨不得比脑袋还大的嘴里、那细密锋利的无数颗雪白牙齿怕不是都白长了！ 吃饭、根本、用、不上、嗷！ 关译心跟着感慨，“确实不好吃。”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认真地看教材了。 关一一本来都已经把脑袋从碗里提起来了，想要冲过去和关译心撒娇卖萌撒泼打滚的继续探讨去吃蓝裙子或者刚刚那个壮硕大哥加餐的问题。 结果，看到关译心在看书之后，它小小的身体一缩，瞬间又改了主意。 这只小怪物突然就安静下来，格外乖巧懂事的把关译心分给它的早饭，一点不剩的全都吃干净了。 关译心的视线从光脑的屏幕上抬起来，在认真学习的间隙里瞥过来一眼，发现关一一的碗底干净得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拿出去拍摄珍惜每一粒米、拒绝浪费的公益广告宣传片。 关译心不由得笑了下，看向小怪物关一一的眼神格外柔和，“乖。” 关一一吱吱唧唧的叫着，亲昵地又要往关译心的身上飞扑，却被她突然抬手给抓住了。 关一一：“uaua？” 关译心一手拎着悬空摇摆的关一一，另一只手单手端着碗，也三下两下就把这根本不容细品的早饭给自己灌了下去。 旋即，她先拎着关一一去擦了擦嘴、脑袋，连同刚刚那个一起伸进碗里的上半截身体，然后才把它往自己身上一丢，随便它是喜欢挂手腕上还是趴肩膀上，用尾巴尖勾着脖子她也不是很介意。 至于关译心自己，则是腾出两只手来又迅速收拾清理了一下碗筷这些。 关一一稳稳当当地挂在关译心的手臂上，只有脑袋从肩膀上面伸过来，一点也不费力地撑着小半截身子，探头探脑地看着关译心的动作。 关译心忙完之后，看看时间，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需要阅读的那些电子书籍上面。 对于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大学生教材，关译心完全是处于局外人状态的、系统性的茫然。 很多人的常识，都是需要她从头学起的知识。 而且，原身作为一个出身贫民区却最终考上中央大学的卷王，关译心就算不能维持人家原本的高水平成绩，但是起码，她也不能沦落到挂科的境地。 不过，考虑到自己身上背负的那些巨额贷款债务，奖学金这种东西几乎是关译心必须争取的。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才学期初，关译心还有大概也许勉强算是充裕的时间来疯狂补课。 想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现在忙着给自己补课，自然也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回忆幼儿园双语教材，给小怪物关一一补习最基础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直接把我现在看书的东西，用大脑内部精神链接的方式分享给你，能不能先难后简的学会认字……”关译心突发奇想般喃喃道。 小怪物关一一把自己的记忆分享给她的时候，虽然接收的过程有点痛苦，不过，那点痛苦对于记忆的恢复、意识的清醒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要是能用这种方式直接在短短几分钟之间就把关一一的教育问题一波解决掉，关译心觉得，她也是能硬下心来看关一一难受一会儿的…… 关一一：“！” 它就是害怕这个妈妈教它学习，才从刚刚妈妈开始学习的时候就突然开始保持突然安静的！ 生怕关译心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吵到，然后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不管小怪物如何惊恐，关译心已经跃跃欲试地把它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然后，试探着分享了一点自己刚刚看过的内容，通过精神链接的方式传递给关一一。 下一秒，关一一便仿佛浑身触电一样，黑豆一样的眼睛里，清晰地呈现出了简直肉眼可见的彻底晕菜的圈圈。 “啪嗒”一下，关一一原本随随便便弹起的身体，直接蔫哒哒地耷拉了下去，像是根没有弹性的鞋带一样，在关译心的手指上晃悠来晃悠去。 “uaua——”小怪物已经迷茫到脑子都要发烧了，吱吱唧唧可怜兮兮地叫唤着，缠着关译心的手指间，一动不动了。 关译心安抚地揉搓了小怪物的脑袋一把，瞬间放弃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好，下次不这么干了。” 关一一瞬间精神抖擞起来，摇摆着尾巴开始往关译心身上游动。 然后，这只演技一绝的小怪物就听到了关译心有些感慨地喃喃自语：“学习这事还真就没有捷径……回头还是抽时间从数字和简单的常用字教起！上次咱们学到教材的第二页来着？” “啪嗒”一下，关一一爪爪一滑，差点脑袋朝下直接从关译心身上直接掉下去。 关译心心里一惊，就关一一这一脑袋下去，怕不是能直接把全金属的地面都砸出个坑来！ 还好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也快，看关一一往下掉便立刻伸手捞了一把，瞬间又把半空中自由落体的小怪物给抓了回来。 “小心点啊！”关译心柔声关切道。 关一一：“吱吱唧唧！” 陆离的幼儿园双语教材都丢掉了，为什么还要来折磨它！ 它最讨厌的就是陆离那个妈妈不让吃的家伙了！ · 调查部。 冯洛彬的办公室里，sad-4号的终端机正念叨道：“奇怪了，小美女怎么还没给我发消息？” 冯洛彬瞥了眼时间，“现在是中央大学上午正常上课的时间。” sad-4号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可是，上课前她也没给我发消息啊？” 冯洛彬嗤笑了一声，开始理所当然地嘲笑sad-4号道：“可能她一觉睡醒，突然意识到自己向一个人工智能求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sad-4号在自己的终端显示屏上打了个“\\u003d \\u003d”的表情，同时问道：“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 冯洛彬：“难道不是关译心昨天晚上的时候，脑子不清醒所以病急乱投医才突发奇想联系你的吗？然后恍恍惚惚的什么也没说清楚，对话就结束了。她现在应该睡醒脑子稍微清醒过来了，大概恨不得昨天晚上的自己直接失忆！” “啧，”冯洛彬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把屏幕上关于旧教堂的调查报告直接关掉，漫不经心道：“我倒是想知道，这群小兔崽子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sad-4号不加思考地回答道：“他们搞出什么花活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最后收拾烂摊子的是你。” 这几天加班加得心力交瘁的冯洛彬当即脸色也黑了下去。 从抓捕郑小希之前、一直到郑小希越狱，然后又是陆流泽他们出事，冯洛彬就没一分钟的消停时候。 非常注重自己的工作权益、当然也是仗着自己有无数分身可以随时交接分担工作的sad-4号客观评价道：“我是不明白，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加班没加够吗？想不开的人类。” 成功的把冯洛彬噎回去之后，sad-4号很快又旧话重提。 “所以，说正事，小美女今天为什么还没给我发消息？她失去记忆之后，又收到了陆流泽他们不知轻重的视频文件，心情应该不会平静的，人在情绪不安的时候，不是应该会四处寻找安慰吗？” 冯洛彬黑着脸冷冰冰地告诉sad-4号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身就是个压力来源？” 不等sad-4号辩解，冯洛彬已经转过头去，匪夷所思般的自言自语道：“难不成从网上多下载了几个语气温柔的电子合成音，用多了之后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值得信赖的贴心暖男不成？”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军方最初为了战争开发的超级人工智能，最终是怎么变成了sad-4号现在这幅堪称戏精的样子的…… 第100章 失踪的人群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宿舍里正在学习的关译心抬起头，冲着正自顾自地瘫在她身边装死的关一一招呼了一声，“走，跟我去教室了。” 原本蔫哒哒的关一一瞬间又精神起来了。 它知道，关译心在课堂上大部分时候都是非常专心的，肯定不可能再抓着它认字。 现在，关一一朝着关译心飞扑的动作也已经越来越熟练了，细细长长的黑色身影消失之后，关译心利落地起身，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宿舍。 对于关译心而言，教室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微妙。 那些对贫困区出身的同学玩排挤和歧视玩得理直气壮的同班学生们，又一次理所当然的无视了关译心的存在。 就连原本正在小声聊天的几个人，看到关译心从他们旁边不远处的路径上经过之后，都要特意彰显存在感一般，故意地稍微停顿一下，还在椅子上挪一挪，然后等关译心走过去了，才继续讲话。 关译心：“……” 虽然还是忍不住骂一句“妈的智障”，不过想想陆流泽那群人的做派，这群只是暗搓搓搞排挤的学生，都算是省心的了。 关译心想了想，突然就震惊地发现，自己可能是已经被这个联邦政府自己都在搞公民等级区分的赛博朋克世界给pua了。 自己这群同班同学虽然看起来怪讨人厌的，但是他们也就在学校里搞搞这种可笑的小动作了。 比起什么物理意义上的坑死了陆流泽他们一群人中好几个的逻各斯兄弟会、又或者是直接坑了她的陆流泽等人本身，这群极品学生看起来都有可取之处了。 这个破世界真是已经没救了，趁早毁灭！ 关译心的脑海中只是略微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中二一下开始入戏呢，结果，小怪物关一一好像就当了真。 匆匆忙忙地在脑海中和关译心吱吱唧唧地叫道：“好吃的……肉……不要炸掉，不要浪费。” 关译心瞬间改口，“……好的呢！” ——就算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大概已经烂透了，不如趁早毁灭，但是，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当然是不能教坏满脑子都是食物的单纯小孩子。 关译心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刚要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结果，班长刘青安竟然主动朝着关译心招了招手，“那个，关译心，来坐这里。” 周围那些同学的脸上瞬间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愕然。 关译心挑了下眉。 昨天是她主动找上了刘青安，今天，他们这位班长，竟然主动找上了自己？ 关译心直接无视了其它同学的所有反应，走过去之后，往刘青安旁边的空位一坐，“怎么了？” 刘青安先是左右看看，然后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声和关译心说道：“祁小姐让我收集整理一份，关于你的信息……” 关译心听了，眼神微微一动，直接问道：“是今天早上？还是昨天夜里？” 刘青安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关译心竟然会是这种反应，“昨天、昨天后半夜的时候。” 关译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不用问具体的时间其实也能猜到，估计是那边陆流泽先给自己发了个视频文件过来，结果，没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转头就又把刘青安这个工具人班长给随便拎了出来。 换言之，昨天晚上的时候，陆流泽、祁雁乔、甚至是冯慎思很可能都在一起——当然，前提是冯慎思也已经从旧教堂里面安全脱身了。 想到这里，关译心多少有些微妙地看了刘青安一眼，神色间多少带上了几丝玩味。 这哥们昨天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提起祁雁乔那群人就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成为背锅侠，因为出现在事故现场而变成那些少爷小姐们家里人泄愤的对象，怎么这才过了一晚上，就突然敢给自己透露这种消息了？ 关译心琢磨着，以她所见到的祁雁乔那副没耐性的模样，根本不会叮嘱刘青安不要往外透露消息这件事。 祁雁乔给刘青安这个根本下命令的时候，估计就是考虑着他们是一个班的人，刘青安又是班长，多多少少会接触到同学的信息。 但是，有些事情祁雁乔可以懒得说，刘青安这个给人办事的，总得知道，这种背后查人的事情，按理是不应该开口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关译心多少有些微妙地看了刘青安一眼。 刘青安显然也看到了关译心未加掩饰的眼神，直接压低声音，小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说白了，你是贫民区出身，我自己家里虽然有点小钱，但是在祁小姐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眼中，和你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随随便便被人一捏就碎的小角色。 说白了，运气不好的时候，背黑锅都是小事。 真要是被人恨上，怕是连他家里都要被他给连累到……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诚恳的解释道：“那什么，我只是在惊讶，你今天好像长了脑子这件事。” 刘青安悻悻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说正事呢你怎么还骂人呢……” 关译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毕竟在此之前，我看你们在座各位的时候，心情是一样，你们都是一群莫名其妙针对我搞群体霸凌的小——” 关译心略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把“小傻逼”这三个字给说出来，而是强行改口成了“——小学生！” 毕竟对方今天都表现得这么真诚了。 面对面交流的时候，那还是要有一点最起码的对彼此的尊重的。 刘青安倒是没有对此辩解什么。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之前针对关译心的时候，就是个踩高捧低、为了团结同学搞群体霸凌的人。 毕竟，在一个集体中存在一个被霸凌的歧视对象，会更容易拉帮结派，或者说，更容易拉近另一个群体中的关系、也方便这个群体里的领头人具备更高的话语权而已。 想了想，刘青安甚至主动示弱的表示道：“之前的事情，我先和你道声歉，是我不对。” 说着说着，他更加小声的试图强行粉饰太平一般，解释了一句道：“贫民区那边实在是太乱了……” 关译心：“要不你仔细讲讲？我还挺想知道，在你们看来，贫民区那边是什么样子的。” 关译心对这个话题还蛮兴趣的。 真要说起来，她一个从地球穿越过来的外来者对这边贫民区的了解，怕是真的未必比刘青安他们这些赛博朋克世界的土着更多。 只不过，她可以仗着他们同样不懂，胡编乱造而已。 只要她说话时的态度足够自信，哪怕她在睁着眼睛信口胡诌，也会让对方不自觉地开始产生自我怀疑。 刘青安态度配合的时候，那是真的配合。 关译心这边问了，他那边完全就是有问必答。 “像是你这种能够凭借自己考进中央大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关译心故意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同环境的教育水平这能是一码事？” 刘青安看了她一眼，“所以没有人质疑你的成绩……但是，不管是根据媒体上一直以来的宣传，还是实际的犯罪率、公民信用等级评级，普通人不想和贫民区的人接触，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了，谁会喜欢和周围都是低信用公民的家伙接触呢？大家已经产生偏见的情况下，当然没办法因为你的天分高、成绩好就以偏概全。” 关译心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刘青安一眼。 心中默默道，其实你还真可以质疑一下我的成绩来着。 毕竟原身的成绩是真的，关译心目前在这里的成绩的确是假的…… 至于刘青安刚刚说的这些话，关译心依旧不置可否就是了。 不过想想也是。 “巴别塔”邪教团伙可以在位于贫民区的旧教堂里肆意乱搞人体实验，看他们把旧教堂都要改造成怪物博物馆了，外加大规模人体实验室，也知道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就连原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贫民区自己的住处里，竟然也有资源和渠道随随便便就能搞来被联邦政府封禁的各种纸笔、自己炮制诡异的湿润环境、还有那本现成的离谱实验记录册。 客观评价的话，不能说是五毒俱全，但的确算是人才辈出。 怎么看都很有判头。 要不是这一次把陆流泽那波有“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都牵连进去了，贫民区那边甚至依旧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压根就没人报警，还是调查部那群家伙对来自贫民区的信息根本不在意。 哦对了，还有电梯上贴着的纸制涩情小广告。 色情不重要，“纸制品”明明就很能戳中联邦政府的雷点，他们竟然也没说去管一管。 可见对贫民区的无视程度。 就仿佛贫民区已经实现了匪夷所思的高度自治似的。 哦对了，还有不只从何而来的小怪物关一一！ 听到关译心脑海中闪过了自己的名字，关一一顿时有所感应：“吱唧？” 关译心立刻在脑海中无声道：“没事！” 不管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贫民区最初是怎么形成的，反正在关译心看来，它现在是已经进入了稳定的恶性循环的阶段。 就这次的旧教堂事件，还不知道贫民区那边到底有多少受害者呢……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关译心突然又想到了一个自己之前不经意间忽略掉的细节。 按理说，按照贫民区的人口密集程度、房屋狭窄程度，原身位于贫民区的那个房子周围，应该有很多了邻居，声音也应该很吵才对。 毕竟，人口密度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什么隔音设施都是摆设。 更何况，贫民区的住宅又怎么可能会有高科技隔音设备。 而当时关译心一路找过去之后，唯一的感受却是，自己就没听到什么明显的动静。 比起吵闹如菜市场的城中村，那里反而更像是很多人已经搬走的半废弃老小区。 关译心的心里顿时惊了一下。 喉咙里有些艰难地咽了咽。 总不能，那么多人，都已经因为旧教堂里那些邪教徒经年累月的人体实验，而不知不觉间人间蒸发了…… 关译心又看了刘青安一眼。 她其实很想抓着这哥们问一句，你知不知道贫民区的人口密度，但是想想自己现在应该还处于失忆状态、且属于贫民区本地人，关译心也只能把不安的心思暂时强行压了下去。 她甚至有些苦笑着安慰自己，反正想不通的疑问已经够多了，就和债多了不愁一样，再多加一点也没什么事…… 而且，比起问刘青安，没准问sad-4号反而更合适一点。 只是，难不成她要再找个机会回家一趟，趁机“发现”自己住处周围少了很多人，然后再不安地向温柔的超级人工智能倾诉？ 计划倒是容易完成，就怕把调查部的视线招引到自己在贫民区的房子里，她就算把那里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也不敢说，里面就真的完全干干净净的了，这要是别调查部发现点什么，到时候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关译心摇了摇头，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抬起头，打算先把这部分糟心的事情放下，继续和刘青安之前的话题。 关译心还故意漫不经心地评价了一句道：“集体霸凌还要找个理由，真就小学生呗！” 刘青安：“……” 他的面色有些讪讪的，却也任由关译心在这里挤兑他。 显然，刘青安对他自己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关译心和他对视了一眼，也在琢磨这件事。 虽然之前面对自己的时候，刘青安的态度尤为恶劣，但是，他那套视而不见的排挤和冷暴力，也就能欺负欺负真正没脾气的老实人，碰见一个刺头就得另做打算。 他跟在祁雁乔、冯慎思他们那群人身边，小心翼翼周到周全的当跟班，那么，他就不可能是个纯粹没有脑子的废物。 毕竟不管是捧着别人说话讨好人，还是给人鞍前马后的办事，伺候人、尤其还是伺候那一群自视甚高的少爷小姐们，可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刘青安能干这种事，而且在遇到旧教堂这个意外之前，也从来没出过事，就能知道了，他在这方面有多上心了…… 把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二货从来不少见，刘青安显然不是这种人。 刘青安被关译心打量得简直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出言解释道：“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们两个才是相同处境的人，你能理解？” 关译心干脆地点头：“理解啊，当然理解！” 陆流泽那群人里不知道死了几个，他们俩“跟班”却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了。 碰见讲道理的遇难者家属也就算了。 碰见几个不讲道理的，还真有可能冲上来针对他们，理由都是现成的。 关译心绘声绘色地小声描述道：“——凭什么我家的谁谁谁死了，你们两个贫民区出身的下等人却还好好的活着！对不对？” 不过她自己是纯粹倒霉碰见这群货、然后被人强行拖累进去的。 刘青安则是为了讨好祁雁乔和冯慎思那两位，自己把自己搞进去的。 怎么看都是自己更加无辜一点。 刘青安不理解道：“……既然你都知道，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的？” 关译心耸了耸肩，“无脑迁怒嘛，死者家属面对自家孩子的意外身亡，受刺激之后的常见反应，也算是人之常情！” 刘青安有些崩溃的抓了抓头发，实话实说的刻薄道：“你身边以前遇到的，贫民区的人受刺激之后，无法面对现实而朝着别人发疯是人之常情，那群上等人发疯，是真的会创死别人。这里面的‘别人’，目前就特指我们俩，连同我们俩的家人，你懂？” 关译心同情地看了刘青安一眼，“……我知道啊。” 刘青安越发费解：“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为什么还能同情我？” 关译心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一个孤儿哪来的赛博家人，别人想报复我也只能朝着我自己这个人使劲啊！” 说着，关译心还叹了口气，“和你这种家里有父母牵挂的，就又是两码事了。” 刘青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沉默着自闭了。 倒是小怪物关一一，突然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又吱吱唧唧了两声。 “uaua！” 你有我呀！ 第101章 “父母”的照片 突然听到小怪物关一一的贴心安慰，关译心还稍稍愣了一下。 她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柔和。 一个浑身漆黑细长条、还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小家伙，虽然看上去其实不太符合大多数普通人的审美，但是考虑到关一一浑身冰冰凉凉的，拎起来都可以在夏天的室外当空调了，单就这一点，其实就已经很讨人喜欢了。 更别说，这只冰冰凉凉的小家伙，除去贪吃了点之外，其实还是是个乖巧听话、让人心里觉得温暖又柔软的小东西。 ——聪明那的确是不聪明的。 关译心总觉得，关一一那有棱有角的三角形脑袋，以及恨不得比脑袋还大、占比惊人的嘴，可能真的是物理意义上限制了它的智商，让小怪物给人的感觉经常呆呆的、憨憨的。 不过没关系，按照幼儿园认字的教材，慢慢教就是了。 除了“妈妈饿饿饭饭”之外，它现在其实也已经会说好几个字的音节了！ 刘青安并不知道关译心突然缓和下来的神色其实是对小怪物的。 虽然两人家庭环境不同，但目前的处境却是一样的危险，只当是两人同病相怜。 尤其是这会儿是在他们班的课堂上，又没在祁雁乔、冯慎思或者陆流泽那些需要他提心吊胆地陪着的少爷小姐们身边。 人的脑子在人身安全不受到直接威胁、且没有直接危险的情况下，还是相对客观、冷静且清醒的。 刘青安这会儿看上去就清醒得很，和之前过度惊恐发作时疯疯癫癫的状态截然不同。 他略微踌躇了一会儿，试探着和关译心问道：“你的个人信息这件事……你怎么说？” 关译心稍稍过头来：“你有，对？” 刘青安略一低低颔首，低声道：“班长毕竟要汇总整理一些班级里学生的信息的，虽然你们的电子档案不直接归我管，但是，在edu-7号核对学生信息的时候，我在旁边帮忙过。” 关译心想了想，单手托腮道：“你还能不给不成？” 刘青安的脸上闪过一丝艰涩的尴尬，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无奈道：“不能……” 关译心给了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漫不经心道：“那就给呗，对了，既然你能拿到档案信息，顺便也发给我一份，我也想看看。” 毕竟他们俩同为经历了记忆剥离手术的“失忆病患”，关译心觉得，自己个这个要求提的应该还是挺不动声色的，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怀疑。 果然，刘青安立刻点了点头，同时低声解释道：“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确认一下，你的个人档案信息里，有没有需要删改的地方。” 嗯？ 关译心听到这里，多少有些惊奇地和刘青安对视了一眼。 刘青安肯定地点了点头，声如蚊讷、极其小声的解释道：“我不可能直接把一整份档案信息打个包一股脑地发给祁小姐，肯定会稍微汇总整理一下的。” 而这个汇总整理的过程，就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而且，有点小动作也相对不那么明显。 关译心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估计在刘青安看来，她的个人电子档案信息里的情况，肯定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哪些不适合拿到台面上说的， 看在他们俩这会儿面临相同困境的情况下，刘青安的做法其实就是先卖关译心一个人情。 虽然他根本不记得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关译心之前是怎么挤兑他的，但是， 但是，刘青安哪里知道，现在的关译心早就换了芯子。 她一个来自地球的外来者，其实根本不了解原身的具体情况，七拼八凑的那点个人信息，怕是连他都不如。 那些七零八碎的假消息单独拎出来糊弄糊弄对贫民区严重缺乏了解的同学还行，真碰见贫民区里哪个老邻居，关译心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直接露馅。 想到贫民区里原身那寂静冷清、仿佛都没几个邻居的住处，关译心的心里又是一紧。 如果那些人也都成为了旧教堂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她身份没直接暴露竟然是因为这个灾难，这件事情说出来，大概也称得上是一个地狱笑话了…… 正在这时候，关译心的光脑屏幕亮了一下——刘青安已经把她的个人电子档案信息打包发过来了。 关译心飞快地抬头瞥了已经站在教室前面开始讲课的那位教授一眼。 这位教授也漫不经意地往她和刘青安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便直接收回了视线。 显然，这位教授和昨天那位不一样，充满了“我自顾自讲我的、你们爱听不听”的佛系淡定。 关译心默默地把脑袋缩得更低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学渣，但很可惜，她的心态还是以前那种，在课堂上走神被老师发现都会忍不住自我反省的状态…… 关译心避开了教授的视线，埋头开始飞快地查看原身这份个人档案信息。 和她自己之前从光脑上、还有旁枝末节的地方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起码明面上没有太大的出入。 不过，这份个人档案信息里倒是补全了原身家庭成员信息的部分，这也是关译心之前完全没机会了解到的信息。 她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就点开了原身父亲相关的信息。 看到那张照片，关译心的眉心却微微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的茫然。 ——这张电子照片应该是这个男人很多年以前拍的，看上去很是年轻的样子，而且，眉眼间明显和关译心现在的脸型模样颇有几分神似。 属于是那种，父女两个一起走出去，路人看见都要觉得长得像的程度。 但是问题在于，这张男人年轻时候的照片，和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爸爸的长相，却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本来，关译心琢磨着，自己可能会看到一个和自己爸爸长得差不多的人，穿着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风格的服装，说不定身体上还会有一只不那么灵敏的机械手、或者机械眼睛、脑壳什么的。 她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当是自己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爸爸妈妈穿着s服化妆后拍照、或者干脆电脑换脸式修图的艺术照片。 结果，这完全陌生的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差点就把她给整不会了。 关译心盯了这张照片一会儿，除了瞥见原身父亲电子照片旁边的名字是关喻洪、和自己爸爸的名字也并不相同之后，甚至连原身父亲相关的其它个人信息都没心思看了。 关译心关掉了这一部分，直接就又把原身母亲相关的信息也翻了出来。 原身母亲的名字叫做安时丹，和关译心的妈妈也完全不同名字。 原身母亲的照片，同样也是年轻时候拍的。 而且，关译心怀疑这两张照片来自于原身父母这夫妻二人的同一时期，甚至可能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时拍的。 因为两张证件照后面的纯色背景的光影和色调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原身母亲安时丹的长相，也和关译心在地球现实世界妈妈生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关译心又不是没看过家里的旧相册，里面甚至连爸妈小时候的照片都有留存。 还有她一直好好收藏起来的、自己爸妈结婚证上的年轻时候的照片。 和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原身父母的照片一对比，两个人和两个人之间，不说是完全不同，那肯定也是明明白白的四个人。 偏偏这照片上的四个人，看上去都和关译心的脸型轮廓、或者眉眼鼻梁的，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点。 关译心这会儿的心情就挺、难以形容的复杂。 感觉就挺奇怪的…… 两对儿截然不同的夫妻，能碰巧生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吗？ 关译心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这样一个疑惑。 但是再转念一想，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尤其是这四个人之间，和她在面容上的确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相似的地方。 基因遗传拼凑组合的时候碰巧拼一块好像也不是多奇怪？ 更何况，她都能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按照陆离的说法，穿越这件事还不是孤例…… 比起长相，来回穿越、以及“污染”和“畸变”这些事可显得离谱多了。 更别说，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医院里，连记忆剥离手术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都一切一个准，长得像或者不像，简直是最平平无奇的一环了。 关译心很快便对这两张陌生的照片失去了兴趣。 飞快地扫了眼原身父母的相关信息，意外发现关喻洪和安时丹生前的工作地点竟然是在一起的。 至于死亡原因，则是他们工作的那所工厂出现了一次意外的安全事故。 这所工厂名为“尔北金属加工厂”。 关喻洪和安时丹夫妻两个、以及另外几名当时都在车间里的工人，全都在同一起源于意外的安全生产事故中死亡。 后来，这所金属工厂则是按照联邦政府的法律规定，向受害者亲属支付了一定数额的死亡赔偿金。 原身在贫民区的那个位于十八层的住处，就是用这笔死亡赔偿金结清了尚未偿还的后续长达三十年的高额房屋贷款。 还清房贷后，还剩下的一点赔偿金，连同联邦政府只针对未成年在校学生的少量教育补贴，勉强支撑着原身完成了从贫民区考入中央大学的学业和生活。 不过，到了顶级大学之后，足够高昂的学费，就已经完全不是原身账户上仅存的那么一丁点赔偿金所能覆盖的了。 再然后，便是关译心的意外穿越，以及在两周内接连背负了两笔高额教育贷款和医疗分期贷款的事情了…… 至于原身在自家搞出来的那些诡异的环境，还有实验记录册什么的，从这份个人电子档案里，当然看不出任何的信息来。 关译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要说起和父母之间的亲缘关系，以及父母遇难离世这部分，她和原身可以说是差不多风格的惨。 只不过，她在地球现实世界长大的过程中，还有周围很多人的关心和爱护，比起原身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贫民区独自一人艰难生存的经历，在人文关怀以及日常生活水平方面，实在是轻松了太多…… 赛博朋克世界本身就具有高科技和低生活的典型特征。 当然了，极其低端的生活水准这件事，也仅限于在贫民区挣扎的穷人，以及大多数普通人。 陆流泽他们那个阶级的路灯挂件们在高科技的笼罩下肯定是活得一个比一个潇洒轻松就是了。 见到关译心看着光脑上她自己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愣神，刘青安也没有再说话打扰她。 只希望关译心看在大家这会儿同病相怜的份儿上，能和他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平稳度过这个堪称是飞来横祸的危机…… 随后，关译心又仔细点开电子档案信息里，关于原身自己的部分。 这份电子档案里有原身小学和中学的成绩单。 小学的毕业学校是一所只有编号的小学，就叫做126小学，关译心自己又不是本地土着，看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只是隐约觉得，连个具体的学校名字都没有，看着多少有点敷衍的样子…… 关译心突然轻轻地舒了口气。 还好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小学依旧叫做小学，没有改名成为什么类似于“全民基础教育中心”一类的东西，要不然，岂不是之前讽刺刘青安小学生的时候，直接原地暴露了？ 她也是思维惯性了，觉得大学还是大学，小学就也应该还是小学，下次说话还是得更小心谨慎一点…… 关译心又往下面点了几页。 原身曾经就读过的中学毕业学校倒是有了一个明确的名字，叫做圣玛利亚女子中学。 这所学校给人的感觉的确更像是私人学校，而且，不仅是一所女中，按照关译心在地球上的常识，这个中学的名字里还充满了宗教的意味。 想到被郑小希、神父等“巴别塔”邪教团伙占据的旧教堂搞出来的阴间人体实验，关译心看着这学校名字，就本能的有点惊疑不定起来…… 再然后，便是原身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央大学的情况了。 ——别说，这还是关译心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高考成绩单。 的确挺优异的，想想自己恨不得从小学开始补课的实际情况，顿时压力更大了。 不过今天能看到这份个人电子档案，也算是个意料之外的巨大收获了。 关译心一边寻思着，想办法搞一套小学和中学的教材来系统的学习一下这边赛博朋克世界的基础知识，一边不动声色地冲着刘青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的个人档案信息没什么需要隐藏的，你看着给。” 刘青安闻言，也松了口，顿时点了点头，小声道：“行，那我汇总整理一下，就交给祁小姐了，他们这几天好像都没有来学校上课的意思，听说上几届的逻各斯兄弟会成员也有人缺席，我估计是这件事还没解决清楚……反正有什么消息咱们随时沟通。” 说话间，关译心还瞥见，刘青安竟然在他自己的光脑上，给自己也设置成了类似于“特别关注”的重点提醒。 目前和她并列在一起，作为刘青安通讯录里重点消息的，还有祁雁乔、冯慎思两人的名字。 关译心：“……” 这哥们给人当跟班是真的很努力了，和他之前搞校园霸凌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刘青安最后还不忘反复提醒关译心道：“咱们俩现在处境相同，最好一条心一起渡过难关，千万别内讧了，好？” 关译心：“……” 关译心默默地看了刘青安一眼。 他应该还处于失忆状态，不过这反应，除去最初的惊恐和慌乱，的确称得上是能屈能伸，令人刮目相看。 其实，也不像是她之前想的那样，是个完全指不上用处的家伙…… 关译心兀自琢磨着自己的事情，同时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给了刘青安一个肯定的答复：“行！” 第102章 你还可以和他们同归于尽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关译心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这份电子个人档案上面了，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教授都说了什么话。 至于藏在她身体里面某个同时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说不清到底有形还是无形的小怪物关一一，也诡异的保持着安安静静的状态，持续了近乎一整节课的时间。 到了最后，关译心仿佛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小怪物呼呼大睡的细微动静。 关译心：“……” 也挺好的。 就像同样都是学渣，有人就会上课搞出一堆动静来频频惹来讲台上老师的冷眼。 像是关一一这种，明显就属于是，会自己找个靠近墙角垃圾筐和扫帚拖把的小角落、恨不得把旁边的窗帘布盖脑袋上、睡得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样。 绝不会去打扰到勤奋好学的同学和认真讲课的老师半点。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善解人意，便于管理。 称得上是乖巧懂事。 关译心带着乖巧懂事、睡得昏天黑地的关一一连续上了好几节课。 后面刘青安没有再找她说什么，她自己当然也不会分神，眼神灼灼地望着老师，每一句话都认真的记下，看起来格外的全神贯注，努力极了。 刘青安坐在她旁边，看得甚至有些愣神。 仿佛上节课和他一起窃窃私语商量了半天的关译心是另一个人一样。 刘青安收回视线，趁着上课时间，对着手里那张纸一样轻薄的平板电脑，把关译心的个人档案信息，简单整理了一下，删减了不必要的细节成分后，这才汇总成了一份报告发给了祁雁乔……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关译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没有那么多她完全没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专有名词，其实，大一新生的课程也没那么难。 关译心之前只是碰巧在自己毫无基础的时候，直接就被教授的理论给灌懵了。 而基础的部分，在初期学习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思考太多为什么，就一个字，“背”就完事了。 关译心揉了下眼睛，和刘青安打了个招呼，便自己离开了教室，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今天中午再去和吴学长约饭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她索性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询问今晚有没有时间。 吴学长那边答应的很干脆，然后很快就给关译心发了个餐厅的定位。 关译心点开看了眼，这家餐厅就位于学校附近，出门走不了几步路的那种，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的客人大部分应该就是中央大学的学生。 而且，以吴学长一贯那么细心妥帖的做派、这次却愣是没问关译心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关译心是觉得，可能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不说真正的底层贫民区那边了，就算是普通人，估计也物资匮乏的够呛。 她一脸淡定地在学校最基础的食堂里又买了份各种基础营养成分足够只是口感感人、味道单薄的糊状物，外带一小块最便宜的勉强有点口感的硬面包，考虑到关一一的就餐需要，当然还是拎着回了宿舍那边。 这一次，在那总是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她倒是碰巧遇到了季沉烽的两个室友。 季沉烽的室友是之前就住在403宿舍了，关译心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也知道，这两人起码比他们高一个年级。 这两个室友能住在这里，不用问也知道，就算不是贫民区出身，家里的经济状况肯定也是很一般的那种了。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在看到她的时候，先是下意识地露出了一点礼貌的笑容，只是看关译心时的眼神有些尴尬的躲闪。 旁边另一个深蓝色短袖t恤的室友见状，立刻拉扯了第一个男生的胳膊一下，两人很快就勉强擦着个边，恨不得绕着关译心匆匆从宿舍楼的走廊里走过去了。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平素只会与人为善的老好人正和他的好朋友一起，出于趋利避害的需求尽量躲开麻烦…… 而关译心恰好就是就是那个会行走的人形麻烦。 关译心：“？” 她来这学校才几天啊，班上的同学可以说是，除了班长刘青安之外，她一个活人都不认识，结果，自己就这么出名了？ 还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种？ 关译心点开光脑，看着排在一起的吴学长、刘青安以及季沉烽这三个联系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给谁发消息简单询问一下比较好？ 吴学长本身就是个包打听，以他的消息灵通程度，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更何况，关译心自己想也能猜到，八成是陆流泽那群人所在的学生会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但是，关译心却很快摇了摇头。 真要说起来，她和吴学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交情，大家利益为先。而且，自己在吴学长那边的价值，明显就在于，自己机缘巧合的占据了一个对各种线索情报都极其敏锐的人设，说白了就是，非常具备“新闻狗仔”的天分。 和吴学长直接询问求助，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容易留下不好的印象，这要是耽误自己以后和吴学长合作搞钱，岂不是损失大了？ 还是算了算了…… 按理说，季沉烽的舍友都知道了的消息，见到她还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季沉烽肯定也有很大的概率知道。 只不过，关译心想想季沉烽自己努力维持的卷王人设——还真有点猜不透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她对季沉烽其实始终有种难以形容的怀疑感，想想还是别耽误人家凹人设了。 如此一来，剩下的选项竟然只有刘青安一个了。 好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使唤他使唤谁呢？ 关译心一边叹着气打开了404的宿舍门，一边对着光脑给刘青安发了条消息。 并非是询问的语气，而是仿佛在提醒一般。 关译心：“我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两个根本不怎么认识的同学似乎在躲着我。是学生会那边有什么消息漏出来了，你最近也小心点。” 刘青安回消息回地飞快，关译心甚至从光脑的收音里听到了刘青安正有些急促地脚步声。 “祁小姐他们几个人至今都因故没有回学校的事情，是学生会那边的似乎有人知道了点什么，还有人透露出了，我们两个当时也在场。” 刘青安的语气里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急败坏，比起关译心这边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的状态，他那边周围认识的人对他躲躲闪闪的态度，自然更加显而易见。 就在和关译心发消息的这么一个短暂功夫里，刘青安刚要和人打招呼，便眼睁睁地看着，前面那两个和他认识的人，竟然一见到他便立刻转身避让开了。 刘青安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怨怼，“他们所有人现在躲我都仿佛在躲什么瘟神一样。” 关译心多少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当场反客为主的叹了口气，“你应该立刻给我发个消息的。” 刘青安解释道：“抱歉，我也是刚遇到这件事，还没反应过来。” 顿了顿，刘青安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异样，“连你那边都直接被其它人排挤了，这消息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不对劲……” 关译心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啊，的确。按照你们大部分人对贫民区出身的学生的排挤程度，就算学校里真的有什么爆炸性的消息八卦，通常情况下，应该也不会有人好心告诉贫民区出身的人，是？” 就像是关译心刚开学那会儿，明明她也是这个班级里的成员，结果，edu-7号给每个班级开的学生群，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这件事。 甚至于，关译心到现在都不知道，刘青安这个所谓的班长身份，到底是自己那帮好同学们互相联络着凑一起然后选出来的，还是学校指派了一个。 中央大学里出身贫困区的学生数量非常稀少，她猜测着，甚至远远达不到每个班都有一两个的程度。 看设施条件最差的地下宿舍这边，关译心现在愣是把四人间给住成了“单人宿舍”、之前唯一的舍友还是个问题学姐，以及隔壁季沉烽那间403宿舍里的人也没住满这件事，也能看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出身贫困区的学生们，数量稀少地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再去串连了。 再说了，一群人均背着高额贷款、或者提前卖身曙光科技，毕业上班后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吃薪资倒挂苦果的家伙，说不定去学校食堂聚个餐都嫌浪费…… 除非有哪一位个人魅力绝佳，否则的话，这群人大概率都是被各自的班级团体直接边缘化的情况。 就算到了现在，关译心也依旧不知道自己同班同学里，除了刘青安之外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这种众人默契的排挤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这种排挤也有一定的好处。 起码，她如果在宿舍这边硬把那两位学长拦下来的话，周围又没人看见，他们也未必就什么都不和她说…… 关译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要不等隔壁宿舍那两位学长回来，她直接上门去问问具体的情况，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好了。 他们看着就像是都有些腼腆的性格。 毕竟在中央大学这种到处都充斥着群体性校园霸凌环境的状态里，普通人很难不受影响，那两位学长显然也都处于一种被环境给pua习惯了的状态，性格上没自闭就已经不错了。 但是关译心自己明显不是会被pua成功的那种。 被关译心直接毫不含糊的戳破了这件事，刘青安还试图含糊其辞的粉饰太平道：“……反正大概就那个意思。” 从刘青安的语气里也能听出来，他现在的情绪应该不是很好。 关译心倒是也能理解。 一个虽然不算是众星捧月、但是，在普通同学之中好歹还是有点话语权的人，突然遭遇被人排挤冷落的状态，心里肯定很难接受。 不像是关译心，她看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奇形怪状的外星人，从来就没想过要和谁当自己人。 说白了，地球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快乐老家。 在关译心自己内心深处，她这个外来者从来都是平等地歧视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在座所有人的。 不过，对于和刘青安沟通后得知的新情况，关译心也不由得啧啧称奇，不禁感慨道：“习惯被排挤的贫民区出身学长，都能被人通知到要离我和你远点，好大的手笔呀！” 刘青安意外的从关译心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点笑意，顿时有些焦躁的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关译心漫不经心道：“你要是没心情，只想哭，我又不会说你。” 刘青安：“……” 关译心略微顿了顿，先贴心地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询问今天的晚餐要不要继续。 毕竟，吴学长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了。 然后她才继续和这边惶惶不安的刘青安继续说道：“我和学生会那边的人不熟，你说说看，有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针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呢？” 刘青安：“意义？” 关译心淡淡地“嗯”了一声，“或者说，做这事的人，能得到什么好处？总不能就凭这点排挤，就指望我和你一起去跳楼自杀？” 说到这里，关译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嘶，好像也是个思路啊……想想，如果我们俩一起跳楼自杀的话，能起到什么效果吗？” 刘青安顿时自嘲道：“从学校的高层建筑跳下来，在地面上摔成一滩烂泥，然后等学校的律师和我爸妈索赔环境清理费用？” 关译心多少被这个“环境清理费用”给震撼到了一下。 只能说，不愧是赛博朋克世界。 大概在这里，“下等人”或者说是公民等级在4级一下的人的人命，确实是不如中央大学这种高端场所的地板清理费值钱的。 刘青安越说情绪越是糟糕。 不过，仅仅只是遭遇了排挤和无视而已，和之前在旧教堂里遭遇的生死危机还是不一样的。 刘青安虽然没精打采的样子，但是好歹没精神崩溃。 关译心毕竟对这个世界还是不够了解，所以，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这次幕后主使这么做的原因。 但她知道，这个幕后主使这么针对她和刘青安，肯定是要达成一个特定的目的的。 想要掩人耳目、或者混淆视听？ 但是，就凭她和刘青安这两个普通人，能起到这个作用吗？ 关译心倒不是妄自菲薄，但是，在这个阶级分明、人生而不平等的赛博朋克世界里，她和刘青安都是小角色，他们俩的身份地位，就注定了他们俩即使死得花样百出，都激不起丁点大的浪花。 关译心沉吟了片刻道：“幕后主使要是把陆流泽这种身份的人捅了，那肯定是天大的新闻，换成咱们俩，总感觉没啥效果，你觉得呢？” 刘青安直接就被这句话给吓得一口气差点噎住，甚至顾不上情绪低落了。 他这会儿手都在发抖，嗓子有点破音的疯狂冲着关译心喊道：“撤回！你赶紧撤回！” 关译心“喔”了一声，依言把这条消息撤销回去了。 刘青安被吓得根本没心思继续抑郁了，擦了擦额头上突然渗出来的冷汗，还没来得及和关译心抱怨两句，就看到关译心又给他发了好几条诛心之论过来。 关译心：“虽然不知道这次的幕后主使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我觉得，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点过分是不是？我要是你，我就立刻去找曙光科技或者哪个公司，签个最低100年的卖身合同，顺带将工资水平敲定在联邦政府法律规定的最低薪酬待遇上面，然后，直接吊死在那个针对你的人门口。” 刘青安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后，头脑一片空白的刘青安直接给关译心发了一排问号过去：“？？？” 关译心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我寻思着，中央大学背景的包身工还是值点钱的，你先签合同然后再把自己嘎了，怎么看都是对资本家个人财产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对不对？” “能针对我们俩搞事的，肯定不是陆流泽他们，那波人犯不着这么委婉。对于这种狐假虎威的家伙，你完全可以给他一点小小的资本震撼！” 刘青安颤抖着手指打了三个字：“……那你呢？” 关译心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你。” 刘青安：“………………嗯。” 关译心想也没想，又给了一条新的思路：“你要是实在承受不了，也可以先签合同，再去把人捅了，看在你年轻便宜可以压榨起码100年的份上，你的资本家老板说不定会保住你一条小命呢？” 刘青安被关译心这么一通神逻辑轰炸地大脑几乎要短路，最后也只能弱弱地回应道：“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求求你下次不要再说了。” 关译心笑了一声，“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了就去找传言发生的源头，我这人性格孤僻不认识几个人，这事指望不上我。” 刘青安当场同意：“我去，我立刻就去，但是他们躲着我——” 关译心丝毫不以为地回了一句道：“那你还可以和他们同归于尽。” 刘青安抹了把脸，不敢继续再问了，“……好，我知道了。” 第103章 恶毒学姐郑小希有什么目的来着？ 看着和关译心之间的聊天记录，尤其是最后几条还振聋发聩的躺在他的光脑对话框上，刘青安不由得重重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不禁露出了一点苦笑，忍不住喃喃道：“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你性格孤僻的……” 不认识几个人可能是真的，毕竟贫民区出身这个背景，天然的就让人对关译心多有排斥。 打发完刘青安，关译心立刻又点开了和吴学长之间的对话窗口。 吴学长也已经回消息了。 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中央大学里瞬间疯传的那些消息的影响，依旧邀请了关译心今晚一起吃个饭。 关译心看着这条消息定神琢磨了一会儿，也只是点到为止的提了一句，会尽量不给吴学长带去麻烦的，然后便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关译心看了一眼已经关好了的宿舍门，这才开口招呼在课堂上已经呼呼大睡了大半天的小怪物关一一。 上课这件事好像对关一一有很强的催眠效果。 关译心自己甚至私下里觉得，幼儿园双语教材的劝睡程度，对于关一一来说可能还要远高于大学课堂上的内容…… 关译心：“关一一，醒醒，出来吃饭了。” 很快，关一一便“吱吱唧唧”的叫着，凭空出现在了关译心的面前。 它好奇地趴在了饭盆外面，撑着细细长长的黑色小身体，探头探脑地瞅了一眼。 然后，便被和早饭一模一样的敷衍午餐给郁闷到了。 ——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看到陆离点的菜，关一一偶尔还会有连陶瓷盘子都一起嚼了咽下去的冲动，但是这会儿，关一一呆呆地挂在饭盆上，一动不动的，就差没被关译心扒拉一下，就直接顺着她的手指滑下去了。 关译心依旧和早上一样，直接给关一一分出来了一部分，“来，吃饭！” 关一一呆怔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食不知味地把东西给吃进去了。 它要快点长大，然后就可以自己去捕猎啦！ 不管是蓝裙子、还是肉很多的大高个，都距离自己这么近…… 妈妈不让吃就先养养，早晚能吃到的！ 吸溜儿…… 小怪物只要想起那满溢着香气的食物，口水都要出来了。 关译心盯了两眼面前的午饭，同样食不知味地三下两下就把这份食堂饭菜给咽下去了。 又糊弄完了一顿，可以开始看书了。 关译心动作麻利的把关一一连同桌子一起收拾干净，然后，也不管今天下午还要上什么课，直接对着光脑的屏幕，开始认真地阅读自己之前从学校电子阅览馆里找到的各种基础教材。 关一一自己玩了一会儿，便又爬到了关译心身上，往她的肩膀和脖颈上面一趴，直接把自己当成了一件只剩下细绳的披肩一样，随随便便地挂在了上面。 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小身体冰冰凉凉的，贴在脖子那里，竟然还有几分提神醒脑的意味。 关译心不觉莞尔。 她伸手轻轻地揉搓了小怪物的脑袋一把，感受到关一一也正抬起头亲昵地往自己的掌心里蹭了蹭，就和渴望有人摸摸头的小狗一样，顿时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抽空在补基础教材的间隙里，关译心还小声和关一一说了一句道：“晚上吴学长在学校门口请吃饭，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我们俩也能吃点正常东西。” 关一一也跟着兴奋起来：“uaua！吱吱唧唧！”多吃点！ 看上去颇有种接下来就去吃大户的快乐。 关译心笑着点了点它的脑袋，“不行哦，还要看吴学长点什么菜，总要客随主便的。” 关一一歪了歪头，又往关译心点着自己的指尖上轻轻地蹭了蹭，“吱吱唧唧……” 它其实很想问一句，那就直接把那个不懂事的家伙吃掉，不行吗？ 可是，想到妈妈连那么好吃的蓝裙子和肉很多的大高个都禁止它去吃，没那么好吃但是胜在新鲜的陆离也被严令禁止不许吃。 那么，这次的吴学长，大概也属于不能随便吃的范畴？ 算了算了，它要好好珍惜能吃上等美食的机会。 起码，这个机会还是留给蓝裙子和肉很大大高个！ 下次遇到了，它可以更加乖巧地和妈妈卖个萌，就算不能全部吃掉，先吃两块胳膊、一条腿什么的，也都可以呀…… 关译心并不知道，连话都说不清的小怪物关一一那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偶尔为了好吃的，也是可以灵光一下的，思来想去的内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逻辑通顺。 一中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等到下午，关译心出现在下午那节课对应的教室里的时候，班里其它那些同学看她的眼神似乎更急古怪。 只不过，比起之前那种漠然的疏离和排斥，现在的眼神躲闪，似乎更多了几份忌讳的意味。 有点意思。 关译心挑了下眉。 她甚至没急着进教室里面，而是就这么站在教室门口，仔细将已经出现在教室里面的这部分同班同学的脸全都扫了一遍。 随后，一直等到教授出现在教室里，其它来得晚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地赶过来了，直到教授正式开始上课，关译心也没看到刘青安的身影。 应该是去调查事情了？所以直接连下午的课都翘了。 当然，刘青安可能也是考虑到，这里都是同班同学，他这个班长突兀地被人排挤躲闪的场面，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不如不出现…… 别的暂且不说，刘青安给她留下的印象里，求生欲望这一点是真的还蛮强烈的。 若非如此，关译心也不会口无遮拦地和刘青安敲字说了那么一堆也说不上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的出馊主意的句子。 对于求生欲望格外强烈的人来说，同归于尽是不可能同归于尽的，就算一起死，他肯定都会觉得自己亏大了。 刚巧，关译心自己其实就是差不多的这种思维模式。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旧教堂遇到郑小希的时候，捅刀捅地那么干脆利落。 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 就算自爆创死别人，也绝对不会自杀的。 不过，话虽如此，关译心还是又给刘青安发了条消息。 关译心：“你还活着吗？” 刘青安眼角抽搐了一下，回答道：“活着，我在学生会这边。” 关译心见状便安心了，“好的，你继续忙，我在欣赏咱们班上，其它同学看到我的时候惊恐的脸。” 刘青安悻悻地打字回答道：“……我之前找到一个熟人，私下里追问了一番，他告诉我说，他听到的传闻是，上次我和祁小姐、冯少他们一起出去办事，结果，那些少爷小姐全都进了医院生死不明，只有我和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还一脸惊恐的问我，我是怎么敢的……” 关译心信口胡诌：“如果你这个熟人和你真的关系不错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原地惊恐发作，然后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倒下去的过程中最好再撞翻个旁边的桌子椅子水杯什么的，闹出点足够吸引人的动静来，然后开始痛苦尖叫哀嚎，含糊不清地喊着，‘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头好痛啊’什么的呢？” 既然在这个传闻中，陆流泽他们一行人全都遭遇了严重的身体创伤至今没有回学校上课，那么，刘青安当然也可以看着身体没啥事，但是精神上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虽然很荒谬，但是，打不过就加入，倒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 一起成为“受害者”其实能够解决很多困扰，甚至他们本来就是旧教堂事件的受害者，根本不需要假装的。 都是病人，身体坏掉了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换什么假肢义体不要太常见，反而是脑子里面，怕不是人体唯一不能随便替换成的地方了。 不过想想医院的记忆剥离手术，关译心是觉得，这地方的医生连大脑皮层都能精准动刀，估计也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切的了…… 看到关译心给出的相当炸裂的良心建议，刘青安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那行字，反复思考了片刻，还是把光脑里已经打出来的一行字“可能因为我不是戏精”给删掉了。 然后，堪称温顺的将其改成了另外一行只有三个字的内容，“学到了。” 知道刘青安人还健在，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事故，他那边甚至已经问出了一点由头，关译心顿时深感欣慰，自然也就不再担心他那边出什么变故了。 等下午的这节课过去之后，关译心也没再回宿舍，而是直接带着小怪物关一一，又去了一趟电子阅览馆。 之前在失忆状态下，她已经把课程相关的基础教材翻了一遍。 现在记忆回来了，关译心的关注点，自然而然的就回到了她之前在电子阅览管里意外发现的另一个细节上面。 ——以中央大学这种顶级学府的地位，它的电子阅览馆中那堪称庞大的馆藏里，却偏偏没有收录任何关于“历史”、“文明”、“过去”相关的信息。 就和这里其实是一所综合性大学，但是，同样也缺乏任何历史相关的学科一样。 关译心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这方面的信息。 关译心就算根本无从知晓，这个世界的过去或者说历史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她依旧能也能直接猜出来，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极其重要、也牵连甚广的秘密…… 不过，在她已经知道“历史”和“过去”相关的的东西都是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禁忌的情况下，关译心也不可能在电子阅览馆里直接搜搜任何一个相关的信息。 她就和每一个勤学好问的正常且普通的学生一样，继续选择从自己专业开设的课程之中，随机选取了其中一门，然后，顺着这门学科相关的关键词，一路寻找这门学科发展的起源和方向。 时间在漫无边际的搜寻专业书的过程中悄然而逝。 一本又一本的学科着作、论文综述，被关译心反反复复的点开、关闭。 淡蓝色的全息屏中隐约投映着出关译心轮廓清晰、清恬秀丽的面容。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隐约有冰冷、深邃而扭曲的狭长虚影，在澄澈的瞳孔深处影影绰绰的晃动…… 关译心眨了下因为盯了半天屏幕而隐隐发酸的眼睛，很快又点开了下一页。 回顾着自己专业教材相关的各种专有名词，关译心囫囵吞枣地看着相关文字，对整个学科都留下了大致的印象。 但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她发现，别说是纯粹的“历史”了，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似乎连自己现在这个和历史毫无关系的、纯粹技术方面的学科的发展史、以及学科起源相关的文献，都是不存在的。 不是每个人都学历史，但是，不管是学什么科目的人，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本学科的发展史，以及历史上知名学者的故事或者趣味史。 历史观这种思维方式，明明是和认识世界息息相关的，也是哲学最基本问题的延伸，但是，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竟然可以全都强行砍掉，没有对历史的思考和借鉴，也没有对过去的回顾和探索，只剩下最纯粹的技术部分。 关译心瞬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只觉得这里面的浑水可能深得足以淹死任何人…… 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坐在那里怔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想起了季沉烽对进入研究院的执着来。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对于中央大学的研究院这个机构，关译心也算是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或许，有些资料不对外公开，但是，研究院里面能接触到？ 毕竟季沉烽那信誓旦旦的想要研究生物科技的梦想，关译心从一开始就没怎么信过。 以季沉烽表现出来的目标明确、以及他在地下列车上的反应，他自己对自己的梦想这方面信不信的不好说，可是，他对研究院的目的性真的很强。 但从这点来看，显然是中央大学的研究院具有非常强的不可替代性。 就连在贫民区经营旧教堂搞人体实验的郑小希，都要来中央大学这边当贫困生—— 想到这里，关译心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凝。 她之前一直以为，郑小希人都被调查部抓走了，自己也顺利的从调查部出来了，那么，关于自己那个糟心的坑货学姐的事情，自然也就告一段落了。 至于旧教堂的事故，那真的是单纯的意外。 关译心只想让郑小希赶紧原地消失，别继续祸祸自己这个无辜的倒霉鬼就行了，至于郑小希有什么目的，她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 但是现在，想到季沉烽对研究院感兴趣，关译心自己也开始对研究院起了些好奇心，她突然就很想弄清楚，郑小希之前潜伏在中央大学，又是为了什么了…… 关译心垂了垂眼睛。 她只感觉所有琐碎的线索，似乎在此时，如蛛丝一般在不经意间交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正铺天盖地地将所有人都卷进了一个晦暗难言的未来之中…… 有人以为自己已经从蛛网中挣脱，却不知，那张蛛网的细丝正粘粘黏黏、几不可见的粘在了衣角之上。 黑暗中灯影幢幢，只有倏忽一眼，才可能偶然警觉，那蛛网细丝留下的一闪而过的微痕。 关译心不禁微微拧眉。 她看了看时间，轻轻地舒了口气，差不多该去赴约吴学长邀请的晚饭了。 当她从电子阅览馆走出来之后，已经拿定了主意，直接先发了一条消息给刘青安。 关译心：“能拿到我们上一届学生的所有成绩单吗？” 刘青安：“同专业的有，教授那里自然有学长学姐的成绩单，不过你突然要这东西干什么？” 关译心迟疑了一瞬。 自己同宿舍那位恶毒学姐郑小希是什么专业的来着？ 啧，当时好像没太注意过。 关译心眨了下眼睛，当即向刘青安补充道：“不只是本专业，需要全校的。” 刘青安忍不住道：“……？？？你不如直接鲨了我。” 关译心的态度冷漠极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到底能不能找到？” 刘青安瞪着眼睛看着光脑上关译心发过来的信息。 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关译心为什么能使唤他使唤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就连祁雁乔祁小姐和冯少他们—— 好，祁小姐冯少他们使唤人也是这么理所当然的。 刘青安这会儿也已经差不多被磨得根本没脾气了。 对着光脑瞪了半天眼睛之后，愣是回答道：“行，我试试……” 关译心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加油！看好你哟！[心][心][心]” 刘青安实话实说：“……你别这样，我害怕。” 然而，关译心在礼节性地回复完之前那句之后，已经关了光脑屏幕，根本不再搭理他了。 刘青安：“…………” 第104章 这里也有……好吃的…… 不上课的时候，关一一是不会犯困的。 当关译心站在电子阅览馆外面发消息的时候，这只关一一正四处探头探脑地挨个打量着这所大学里的每一块新鲜食材。 ——那么多大学生、教授还有校工们。 味道普普通通只是看起来还很新鲜的，不要不要！ 人体改造了一堆已经被机油腌入味的，不要不要！ 会说话会讲课的，感觉食欲都被讲课的内容给说没了，不要不要！ 关一一挑挑拣拣，考虑到关译心根本不允许它随便吃，只能是一边馋得口水流一地，一边泪眼汪汪依依不舍地优中选精。 它再努力一下下，等妈妈哪天想通了，允许它吃好吃的了，它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好吃的一样先咬一口尝尝，然后再给他们排个序号，决定具体的食用顺序。 做事要有条例，比如吃饭前要先洗爪爪，吃完饭要漱口，幼儿园双语教材书写了，妈妈之前教过它的！ 关译心走在路上，便从和小怪物之间的精神链接里，感受到了关一一又是兴奋又是雀跃的好心情，她甚至还听到了小怪物在那里断断续续地数数。 “一个、两个、两个、两个……” 感受到小怪物的兴奋，她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关译心直接在脑海中和关一一无声无息地告诉道：“两个之后是三个。” 关一一闻声立即乖巧的“噢”了一声，然后继续兴奋地数数：“一个、两个、三个、两个、两个……” 刚从关一一会数数了这件令人惊喜的事情中回神，关译心便迎来了幼儿园小朋友经常会出现的，数数数着数着就开始无限不规则循环的情况 关译心：“…………” 要不还是等回到地球世界之后，麻烦陆离帮忙给小怪物找个能干幼教的老师。 幼儿教育这活儿，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关译心这还不是脾气特别急的人呢，依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压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缓缓地攀升了…… 关译心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放空思维，试图把关一一那循环往复的“两个、两个、两个”的洗脑小声音给无视成了没什么意义的白噪音。 然后，她直接加快脚步，根据吴学长发过来的定位地点，大步流星地朝着学校旁边的那家餐厅方向去了。 不同于刘青安在学校里处处受挫的处境，关译心虽然也和他一起处在了当前的话题中央，但是，中央大学里还真就没几个人认识她。 所以关译心找到那家餐厅，推门进去的时候，即使看到了周围餐桌上坐着的人看样子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学生，但是，还真就没几个人会给她眼神。 关译心瞬间恍然。 难怪吴学长之前听说了消息之后，依旧老神在在、从容不迫地模样。 关译心先给吴学长发了条消息，“学长，我到了。” 下一秒，吴学长的消息便回了过来，“包厢号1206，能找到吗？” 关译心回了一句“马上到”，也懒得随便抓一个餐厅里的送餐点餐机器人询问消息，干脆自己飞快地打量了一圈这个餐厅的布局。 她很快便发现，1206前面的数字“1”并非是楼层号，而是一楼不同区域的编号。 不过，等关译心找到1区之后，却又愕然地发现，数字“2”反而是楼层号。 原来还得上楼？ 关译心稍稍愣了下神，然后才循着编号206的包厢找了过去。 ——对比于地球现实世界自带座位的普通餐厅的布局，这家餐厅的包厢面积显得极其狭窄。 大概就类似于她小学时候的教授楼里，楼里保洁阿姨专门用来放两个水桶、几根拖把和扫帚的杂物间一样大小，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坐在里面也就勉强能转个身的吴学长依旧是他那身经典的资深夜店咖打扮。 瘦削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满是金属铆钉、狭长裂口抓痕的皮衣，从脖子到胸口上叮叮当当挂了十几根混彩金属链条。 每一根链条下面挂着的吊坠都是五颜六色，内容涵盖十字架、逆十字架、墓碑架、六芒星等等，每一个都闪烁着酷炫的金属光泽。 不过，可能是考虑到要吃饭和聊天的缘故，吴学长那张年轻的脸上，虽然还带着闪闪发亮的五彩斑斓黑耳钉，但是，鼻钉唇环什么的，倒是都卸下去了。 以至于，乍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关译心甚至觉得，在那足以碾压任何年代非主流的彩虹色挑染短发的映衬下，吴学长这张脸竟也有几分清秀的意思…… 很快，当关译心在吴学长的邀请下坐在里面之后，便看到，墙壁里有一面贴着墙的长方形金属两人桌，仿佛火车卧铺那边的小桌子一样，直接被吴学长给掰开支起来了。 现在看来，这张长方形金属双人桌，就是从墙壁上支出来的，并且，在把这个桌子重新复原之前，坐在里面的人根本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被困在里面困得稳稳当当的关译心：“……” 原来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餐厅是这么营业的吗？ 感觉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不过想想也对，毕竟赛博朋克世界的人口密度、建筑物密度之高都是有迹可循的。 关译心现在怀疑，这个餐厅里每个包厢之间的隔板，也根本不是她原本概念中普通的水泥墙壁。 ——毕竟那玩意的厚度还是很占面积的。 这里的包厢这么窄，只能证明，包厢的数量足够多，在餐厅总面积有限的基础上，墙壁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像是用带有隔音效果的薄薄一层金属板分割开就完事了…… 两人都落座之后，吴学长热情地把这家餐厅的点餐菜谱推送到了关译心的光脑上。 吴学长：“学妹，想吃点什么自己点。” 关译心笑了笑，随便应了下来，不过手上确实完全没实际动作的，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餐厅的菜谱，大概了解了一下价位。 对于中央大学的普通学生来说，价位稍高一点，但是也能承担。 不过，对于还背负着两笔高额贷款、以及在这里根本没有稳定收入的关译心来说，就属于是，人要有自知之明的情况了…… 关译心随便看了看，和吴学长简单客气了两句，就安心地等着对方点单了。 点完菜之后，吴学长很快便切入了正题。 “学妹，”吴学长有意稍稍放轻了声音，询问道：“上次那张照片，和最近的传闻，是不是，也有点牵扯？” 关译心看着吴学长，没有直接点头，却也没有直接出言否认。 斟酌着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我觉得有，可能还不只是一点。” 旋即，关译心把刘青安之前刚问到的那部分消息说了出来。 关译心：“这部分消息，好像是今天才开始传播开的？” 顺着这个话题，关译心状若随意地继续往下说道：“学长你应该也都听说这件事了，我还想着，今天出来吃饭，会不会影响到你。” 吴学长摇了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道：“不会，对方很明显是在针对你和刘青安，要让我说的话，我会倾向于，刘青安受到的影响更大。” 关译心想也没想，“因为他本身也是计划着想要加入学生会的，在那边很多人都看他比较眼熟？” 吴学长“嗯”了一声，干脆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关于你们两个人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看向刘青安的眼神就已经变了，但是对于你的话，很多人并不认识……” 比起今天处处受挫的刘青安来，关译心那个贫民区出身的身份，反而起到了另类的“保护”作用。 贫民区出身的身份之前就已经让她直接遭遇了很多同学的无视和排挤，同样的，都遇到这种事情了，她和其它同学之间，自然也不可能存在多么亲密的关系。 像是这种所有人都在参与的冷暴力，如果自己心里当回事的话，校园生活必然会很难过。 可如果关译心自己都不把其它同学当成活人，只要她的内心足够强大，这种排挤带来的杀伤力，就可以直接约等于无。 对于那些人，关译心就差没翻个白眼了。 难不成，谁还想和这个糟糕透顶的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外星人打好叫道做好朋友不成？ 如果可能的话，关译心只早日想回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这边。 反而是刘青安，原本认识、熟悉的人，突然间全都变了脸色，也难怪他今天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经历过关译心的“安慰”之后，他大概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吴学长显然并不知道关译心的真实想法。 他们俩能坐在一起，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都需要赚钱，只不过，吴学长恰好有把消息转化成现金的渠道，关译心则是机缘巧合之下，碰巧知道一些值钱的消息…… 并且，凭借着吴学长对学校里各种消息的敏锐，他自然也能察觉得出来，今天的传言，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关译心和刘青安去的。 吴学长看了关译心一眼，“你们两个，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回想起关译心之前提起刘青安的语气，她和刘青安只看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吴学长在关译心过来之前，已经苦思冥想了大半天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关系并不怎么友好的两个人是怎么能够同时得罪同一个人的？ 关译心却肯定地摇了摇头，无奈地摊了摊手，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道：“直接得罪人的事情，肯定没干，间接得罪人的话，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了。” 吴学长有些好奇道：“嗯？有故事？方便说吗？” 关译心故意做出一副考虑了片刻的模样，想了想之后，才点了点头：“可以。” 这家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 关译心和吴学长这边刚聊了几句话，这间极其狭窄的包厢外面，便响起来送餐机器人的铃声。 自然是靠门坐着的吴学长转过身去接了一下。 关译心好奇地侧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眼。 ——也多亏了是送餐机器人在动作，要不然，就以这个包厢的面积，如果是服务员送餐的话，还真就挤成一团了。 只不过，这里的送餐机器人形状明显更加精悍，而且，移动时的速度和状态也相对更加稳定，关译心猜测，赛博朋克世界这边的送餐机器人大概智能程度也比较高。 相较之下，她在地球现实世界的海边度假村那里遇到的送餐机器人，明显还处于需要人为规划路线的初期应用阶段。 至于端到餐桌上的食物，关译心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肉类的纹理十分整齐又清晰，一看就是合成的。 但是！ 不管是怎么东西，它起码是有着鲜明的调味料的，总比学校食堂那一大碗糊状物要强多了！ 关译心格外认认真真地吃掉了自己面前的饭菜，对于吴学长邀请自己的慷慨，简直感动极了。 原来，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还是有正常饭菜的…… 天天吃学校最便宜的食堂，是她不配了qaq 关译心一边和吴学长聊天，一边举止得体的自己大快朵颐，同时，她还在脑海中通过精神链接呼唤了一下小怪物关一一。 关译心：“关一一，你喜欢哪个？” 刚才点单的时候，关译心也是仔细瞄了好几眼饭菜价格的，虽然对于现在背负着贷款的关译心来说，价格有些高了，但是，她都带着关一一一起来了，那肯定也要给关一一准备一份的！不能自己吃独食呀！ 只不过，给关一一的那份肯定不能当着吴学长进行。 关译心打算等会儿吃完饭散了之后，再溜回来给关一一打包一份…… 结果，关一一对这类普通人类食物的态度，显然十分平淡。 关译心认真吃饭的时候，它就安安静静地趴着。 听到关译心开口询问自己之后，脑海中关一一发出来的声音才瞬间支棱起来了。 关一一激动地说话都要比平时利索了，甚至脱口而出就是一个目的明确的长句。 关一一：“uaua，我想吃好吃的——饿饿，蓝裙子——香香。” 关译心哽了一瞬，柔声在脑海中建议道：“……想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想了。” 然而这一次，关一一却并不是没精打采的蔫下去不吭声了。 它努力组织着语句，试图表达出自己的刚刚的新发现：“这里……也有——好吃的，不是蓝裙子！” 关一一激动地想要给关译心指路。 有好吃的，还不是蓝裙子，是不是就可以吃了！？ 然而，知道关一一对食物偏好的关译心，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只剩下悚然一惊。 不只是学校里面，就连学校附近的餐厅也有问题？ 关译心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好在，关一一对于餐桌上这份晚餐的不以为意，让刚刚把东西吃进肚子里的关译心，勉强还算安心…… 她沉默了一瞬，当场拿起勺子，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 趁着没出事赶紧吃。 吴学长自然也注意到了关译心突然的沉默和眼神里的凝重。 他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地好奇，直接问道：“怎么了？” 关译心握着勺子，向吴学长形容了一下蓝裙子和那位体型壮实的大哥，“我知道那个学姐是学生会的——” 吴学长直接接上道：“另一个也是学生会的人，我知道，他们俩怎么了？” 关译心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有问题的都是学生会成员！？ 她先给刘青安发了条消息，“离学生会的人远点。” 大概是因为突然被所有人排挤的缘故，刘青安大概也直接住在光脑上了，当场回消息道：“你才让我去找上一届的全校成绩单——” 关译心顿时问道道：“学生会里面有？” 刘青安的语气有些暴躁，“有，但是八成拿不出来，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关译心：“你说，在谁那里？” 刘青安不解道：“你有办法？” 关译心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大概没有，但是我觉得，陆流泽肯定有。” 刘青安瞬间恍然。 虽然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关译心是怎么敢把陆流泽这种人都当成工具人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陆少能帮她去查这东西！？ 关译心看了眼自己光脑里备注里“路灯挂件”的名字，为了避免意外翻车，只能暂时遗憾的将备注又改回了陆流泽的名字，然后才给他发了这条消息。 言辞简略，没有前因后果，就是明明白白的向他询问，能不能从学生会那里拿到往届学生的期末成绩单。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关译心终于抬起头，看向正坐在自己对面，从刚刚开始就耐心等她发消息，自始至终没有催促丝毫的吴学长。 “学长，你最近最好不要去学生会那边，和他们的人，也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关译心诚恳地说道。 吴学长闻言一愣，“啊？” 关译心认真地在心里盘算着打了个草稿。 然后，她开始郑重其事的给吴学长讲故事。 关译心先低头吃了口饭压压惊，然后便信誓旦旦地危言耸听道：“学生会里藏着的一些人，应该不只是针对我和刘青安，我怀疑，陆流泽他们差点送命这件事，也和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有关！” 第105章 搅混水？ 关译心压着声音，说得轻描淡写。 然而，坐在她面前的吴学长，却是已经食不下咽地哽了哽喉咙。 他攥着杯子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好半晌，终于勉强挤出一句话道：“你刚刚说的，陆少他们差点送命……？” 吴学长听到的传闻中，还只是陆流泽等人受到了波及而已，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传闻中显然不会说明白。 在大多数人看来，可能就是不小心受了点伤，只不过，那群有着公司背景的少爷小姐们自然是各个身娇体贵的，为此这几天不来学校也很正常。 而按照关译心的说法，差点送命，和只是被稍微波及到了，虽然最终的结论都是人还活着，但是这两者之间不同，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哦对，这么说的话，也不能说是差点了。” 关译心突然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 吴学长顿时面露震惊之色。 他差点直接被呛住，咳嗽了两声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继续道：“你刚刚说的不、不是差点，是什么意思？” 关译心微微抿了下嘴唇。 拿到了关一一分享过来的另一个视角的记忆之后，她倒是记得旧教堂里发生过什么了，自然也知道，那个想要把她当做诱饵丢出去的男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问题在于，在知情人——其实就是调查部那边的冯洛彬、医院的陈医生等人眼中，她应该是已经失去了当天的记忆的，所以，这种消息，自然不能直接透露给吴学长。 而故事想要足够吊人胃口，那肯定要从最惊悚的部分说起。 关译心思考了片刻，根据陆流泽昨天夜里提供的那份做过打码处理的视频文件的内容，撇开打码的部分不谈，另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这才缓缓开口道：“陆流泽他们当时遇到的事故现场，存在大量的鲜血，我总觉得，按照那个血泊的出血量，应该是已经有人……” 关译心没把“去世”这两个字明确地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还意图掩饰一般低头又吃了口东西。 啊，真好吃。 就算明知道是合成肉，但是，这种纯粹的肉类的、有嚼劲的口感，比起学校的食堂来，那可真是有了飞跃级别的提升。 再想想前几天自己还带着这只关一一住在陆离提供的海边度假村里，面对那里的各种鲜美食材和蔬菜水果，不管是她还是小怪物关一一，竟然全都不怎么当回事的没多吃几口。 想想中央大学最便宜的食堂内容，关译心现在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去，抓着不懂事的自己拼命摇晃。 什么叫做暴殄天物！ 什么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 操心那么多干什么，不如先多吃两口！ 关译心一边吸取教训，一边趁着吴学长被惊呆了的瞬间，假装深沉的继续默默干饭。 期间，吴学长坐在对面，震惊而又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 他是真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关译心竟然会告诉他一部分，这么细节的东西…… 当然了，最重要的事情在于，这种消息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拿出去卖——等等，好像也不是没有机会。 就和他在开学初一直围着大一新生转一样。 他那份帮忙介绍教育贷款的工作，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挖曙光科技的墙角。 只不过，曙光科技毕竟从来都不缺各式各样的速生韭菜，再加上，中央大学这边毕竟和曙光科技本部还是稍微隔着那么一层的，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去搭理吴学长打零工的这么一丁点“小生意”。 想到曙光科技，自然就又想到了事故现场的陆流泽。 思路继续往下延伸了一瞬之后，吴学长突然抓到了一个重点：“所以，学妹你为什么会和陆流泽他们一起，在事故现场？” 关译心咬着勺子抬起头来，然后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吴学长再一次愣住，“啊？不知道？” 关译心脸上露出了一点苦笑，“我已经记不清这件事了，不过，事情的起源我倒是还勉强有点印象，学长，你还记得我那天晚上发给你的照片吗？” 吴学长立即点头，“当然。” 关译心也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点了点头，她抓着勺子的手指稍稍用力，缓了缓，才继续开口道：“这个故事的开始，大概就是从一个雨夜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我发给你照片的那天白天开始的。” 就在那天白天的时候，关译心回到了自己位于贫民区的家中。 等到了晚上之后，她则是在窗户那里，意外拍摄到了陆流泽等人站在旧教堂外面的照片，旋即，还用光脑给吴学长发送了一张照片过去。 吴学长也是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才突然提出了回头请她一起吃饭的邀请…… 顺着这条时间线，关译心根据陆流泽提供的视频里那部分事实，将整个事情去掉了最核心的“巴别塔”邪教团伙、以及自己那恶毒学姐郑小希的戏份之后，自然也直接略过了调查部在这里面起到的一些作用。 至于关译心自己在旧教堂里做了什么事情的部分，更是需要严格删除的…… 最终，关译心讲述给吴学长的这个故事，几乎可以简略成为，她自己完全是严格地扮演着一个单纯的摄像头，然后，无比认真地记录了一番，陆流泽、祁雁乔、冯慎思等一行人在贫民区那边的危险遭遇。 “至于照片中的其他人——” 说到这里，关译心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完全我不记得了。” 反而是吴学长，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还直接就拿出关译心的照片来，简单的给关译心介绍了一下里面的所有人。 关译心：“……” 面对如此诚恳热心的吴学长，关译心也不由得按下决定，还是回头再找个机会，告诉吴学长，里面到底失踪了几个人，确认出事了几个…… 关译心：“其实总结下来就是，逻各斯兄弟会往届的成员们，给今年新的备选成员准备的入会考验的题目出了大问题，并且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高年级的兄弟会成员们，也大部分都是学生会的人？” 吴学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小声道：“差不多……逻各斯兄弟会的正式成员，理论上名单其实是保密的，只不过，每年的新成员，多多少少会被他身边的同学知道，当然了，其他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随便往外面说的。” 关译心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在认认真真地讲完自己炮制的新故事之后，顺理成章地又将话题拉回到了原本的内容上。 她再一次提醒吴学长道：“反正，学长你最近尽量离学生会那边的人远一点，我感觉这件事还没完，感觉都说不清会不会又一个不小心波及到谁……” 吴学长听了，自然是深以为然。 他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自然格外的注意趋利避害这些方面的事情，有时候，对危险的躲避，都近乎于是求生本能了。 关译心实际想要提醒吴学长的内容，其实是蓝裙子和壮硕大哥那些危险分子。 大概是在旧教堂看到那么多人体实验留下来的阴影，关译心现在总感觉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畸变，然后扑上来咬人…… 这么一说的话，感觉还挺像是丧尸的…… 也不知道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有没有丧尸类作品。 关译心略微联想走神了一瞬，立刻又把思绪收回来，继续道：“不过说起来，其实有人传出这种特意针对我和刘青安的消息，我的确没搞懂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陆少那边有完整的视频资料呀，他知道我和刘青安都和这件事无关。” 吴学长随口猜测道：“有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就先随便把你们两个没背景的普通人甩出来，哪怕只是能吸引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关译心在心里微微一怔。 吴学长提出来的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自己和刘青安当做诱饵的思路似乎有点意思。 关译心之前脑海中曾经一闪而过类似的念头，但是并未往下细想。 不过现在想想，如果对方本来就没打算对她和刘青安做什么，只是利用他们两个来搅混水的话，那么，现在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刘青安身上，幕后之人的目标，似乎已经达成了一多半了？ “用我和刘青安来吸引学校这边的注意力？”关译心微微停顿了一瞬，有些不解的皱眉道：“可是，这件事本身发生在校外，大部分学校内的同学，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又有什么用呢——” 关译心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陆流泽昨天发给她的那两份视频文件，这件事，其实只有陆流泽那边，以及关译心这边自己知道。 换言之，试图用他和刘青安来搅混水的人，其实并不知道，调查部那边，竟然已经把这么严重的线索，全都交给陆流泽了。 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是碰巧刚看过那份视频文件，所以，才算是和陆流泽之间有了某种默契——如果不谈关译心自己这个被陆流泽等人拖累进去的大冤种这一茬、而只谈整体的话，那么，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次旧教堂事件中的受害者。 关译心自己这边可以归结于意外，但是，陆流泽他们去旧教堂的遭遇，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设计、蓄谋已久了…… 大概是看到关译心有些走神，听故事听到一半的吴学长不由得试探着开口道：“学妹？” 关译心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吴学长笑了笑，然后，她索性刻意提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关译心：“陆少昨天晚上随手发了两份视频文件给我，恰好就是我们当时遇险的情况。我也因为看到了视频文件里的内容后，才辗转反侧了许久，只不过，这部分视频，怕是不能让吴学长你看了。” 吴学长立刻点头道：“当然，当然，理解，我能理解的。” 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忍不住震惊地开口说道：“你有陆少的联系方式？” 关译心轻轻的“嗯”了一声，正好，她好像也捋顺清楚了一些头绪，随口和吴学长告诉道：“嗯，我猜，陆少那边自己在调查这件事的，他会主动找我，其实也是为了询问情况。” 说到这里，关译心还笑着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敷衍道：“我自己都记不清，当时是怎么遇到陆少他们的了。不过我猜，大概是因为，我是贫民区出身嘛，所以，陆少他们在贫民区那边遇到了一些困扰的时候，他们可能觉得我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 说完，关译心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里面了。” 关译心根本没主动提及自己在昏迷期间接受了记忆剥离手术的事情。 同样的，她也不可能把自己捅了郑小希这种丰功伟绩说出来…… 吴学长同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关译心一边继续默默干饭，一边也在仔细地观察着吴学长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她看得出来，自己虽然屡次三番提到了，说自己不记得了、记不清了这些内容，但是，吴学长似乎并没有直接联想到记忆剥离手术这件事情上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突然有了一种十分古怪的念头。 明明根据她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记忆剥离手术应该是非常常见、而且还会“强行”用于人群中出现群体事件后的“治疗”的。 但是，与此同时的，大部分普通人，似乎又严重缺乏这方面的认知一样。 不说别的，起码记忆剥离手术的价钱摆在那里呢！ 就算忘了手术，也不能忘记手术费！？ 关译心一边满心纳闷地摇了摇头，一边在这个疑问上额外留了个神。 与此同时，关译心在这里吃得心满意足。 通过脑海中的精神链接，同样也会反过来受到她的影响的小怪物关一一，则是已经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问题在于，关一一对于桌面上这些合成肉，显然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那只小家伙委委屈屈、哼哼唧唧的和关译心疯狂暗示。 “uaua，好吃的……” “不是蓝裙子……也不是……那个……大个子。” 关一一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地念叨，虽然说不清话，但是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关译心，要不我们先把这个学校外面的好吃的吃掉！ 关译心一边在脑海中安抚着闻到香味后馋得一塌糊涂的小怪物关一一，一边忍不住怀疑这个餐厅里的所有人。 当然了，吴学长是无辜的。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如果换成是蓝裙子或者健硕大哥的话，关一一怕不是已经留着口水横冲直撞地飞扑过去了。 好吃的东西不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能勉强忍忍。 关一一就算再怎么乖巧听话、就算关译心再怎么三令五申不要吃人，那只小怪物也架不住有一块味道鲜美的食物在它面前反复摇晃啊！ 忍不住咬一口甚至可以归类到人之常情里面去。 关一一对吴学长的反应这么淡定，只能证明，吴学长本人虽然常年混迹学生会那片，但是运气很好的，并没有遭遇那些和污染、畸变相关的东西…… 大概是关译心打量自己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吴学长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开口道：“我是看起来有哪里不太合适吗？” 关译心摇了摇头。 讲道理，吴学长目前应该还是个正常人。 有问题的是她。 正在这时候，隔壁包厢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剧烈的碰撞声。 关译心和吴学长都被吓了一跳，两人同时“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站在狭窄的包厢里面面相觑。 下一秒，随着旁边传来的无比惊恐的尖叫声，包厢旁边那个全封闭的隔板，竟然就这么裂开了。 裂开了……？ 关译心：“？？！” 这个餐厅的包厢隔板，竟然连金属都不是，一拳头就可以打碎的吗？ 她突然幻视某些地震多发国家常用的轻质木板建材了…… 第106章 流心爆浆的甜蜜口感 吴学长听到隔板碎裂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吴学长有些纳闷的连连问道，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一只覆盖着猩红血色薄膜的爪子，便“嘭”的一声，突然从裂开的隔板里伸了过来。 这只爪子径直就朝着吴学长的脸部的方向冲过来了，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关译心甚至能够看到爪子上面尖钩一样锋利的指甲里面，还勾连着鲜红色破碎血肉的残骸。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学长霎时间发出了一声极其惊恐的惨叫，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他根本来不及看清这只爪子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到鼻子前端传来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下一秒，反应更快一步的关译心已经猛然伸手，重重地推在了吴学长的肩膀上，将他推得猛地一个后仰。 仓促间，关译心的声音也有种近乎破音的尖锐：“小心！” 吴学长完全是本能地跌跌撞撞着后退了两步，他身上挂着的那些夜店朋克风挂坠和各种材质链条，也顿时混乱地碰撞在一起，“哗啦”一阵乱响。 “嘭！” 一声闷响后，吴学长的后背直接重重地撞击在了这间狭窄包厢的门板上。 “唔……”他吃痛发出了一声闷哼，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整个人都还在微微发抖，唯独头顶翘着的那一撮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头发，依旧无比嚣张地支棱着。 关译心眼神微微一凝。 这个餐厅的包厢实在是太狭窄了，她推开吴学长的动作，虽然躲开了突然伸出来的那只怪模怪样的爪子，但是同时，吴学长的身体，却又挡在了他们唯一能够出去的门板位置。 顾不上吴学长那边挡路，关译心抄起桌子上的盘子一边，直接往桌子边缘使劲砸了下去。 她的本意是想要将质地很脆、但是碎开后碎裂面不够锋利的瓷盘边缘敲下来，当做刀片给那个伸出来的爪子一下。 不管那个爪子看起来再怎么怪异吓人，但是，肉质筋膜类的外在，总还是可以用利器切割的。 但是一拿起盘子，感受到手指间那个轻飘飘的重量，关译心的心里便瞬间“咯噔”了一下，知道要遭。 ——甭管这到底是什么材质，反正肯定不是必要时候可以直接拿来当做利器的陶瓷。 尤其是当关译将餐盘撞在桌子边缘上面，结果看到这个轻飘飘的盘子竟然直接凹进去一块之后，关译心的火气简直是噌噌地往上冒。 “靠！”情急之下，关译心忍不住暴躁地直接骂了一句。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餐厅里，吃饭的盘子都不是陶瓷的，鬼知道是什么塑料一类的轻质材料。 关译心糟心地把一把将手里又被她捏变形了的餐盘丢掉，动作麻利地一边朝着那个怪物爪子的方向掀翻了那张可以放下来的墙边小桌子，一边一脚狠狠地踹向了另一个包厢方向的隔板。 霎时间，小桌子连带着桌面上剩下的所有餐盘餐具、以及还没吃完的饭菜、汤汤水水连同口味尚可的合成肉全都劈头盖脸、淅淅沥沥地朝着爪子的方向淋了过去。 此时，浓重的血腥气已经顺着碎裂的包厢，明显地弥漫了开来。 最初的那阵惊无比惊恐的尖叫，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变成了濒死的挣扎。 惨叫的声音迅速微弱下去，变成了一种极其细弱的“荷荷”的气音，就仿佛是喉管都被咬断后一息尚存的身体最后发出的混杂着血沫的微弱痉挛…… 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其清晰的、节奏十分迅速且越发清晰的咀嚼声。 关译心的背脊有些微微发寒，一层凉意迅速袭上心头。 这些声音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从小怪物关一一那里共享回来的记忆里，之前他们被困旧教堂的时候，听到的最多的动静，便是这种血赤糊拉的撕咬咀嚼的声音。 学校门口这家餐厅的客人来源相对单一，绝大多数都是中央大学的学生。 换言之，刚刚出事的两个人，很可能就和蓝裙子学姐、或者大个头男生一样，也来自于学生会内部…… 在心里闪过这般念头的同时，关译心已经往另一边的包厢隔板上补了两脚。 “咔擦”几下碎裂的声响，这边的隔板也已经被关译心给弄碎了。 所幸，另一边的隔壁小包厢里并没有人。 原本狭窄地只容一人穿行的小包厢，总算是勉强有了转圜的空间。 关译心几乎是飞扑过去，动作飞快地跨过隔板走到了隔壁包厢，猛地拉开了这边的包厢门，然后回头朝着吴学长伸手，朝着还背靠在门板上的吴学长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吴学长平时也是个思路敏锐的，偏偏在骤然遇到这种危机的时候，却仿佛大脑短路一样。 关译心从他那张脸上，清晰地看到了一种骤然遇到意外事件后大脑一片空白的茫然。 毫无疑问，吴学长现在完全就是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懵逼状态。 好在，吴学长他还是知道听话的。 基本上是关译心这边说了一句什么，他就下意识地跟着照做什么。 眼看着站在另一个包厢门口的关译心朝着自己伸手了，吴学长虽然脑袋里“嗡嗡”的，什么也想不明白了，但他还是知道立刻起身，伸手试图去够关译心的手。 然而隔壁包厢里的怪物，却并没有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时间来。 随着第一个受害者被撕咬啃噬殆尽，那只刚刚打碎了隔板的怪物，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关译心身上。 它挥舞着覆盖有猩红血色薄膜的爪子，三两下便将隔板撞得稀碎。 当这面包厢的隔板彻底掉下来之后，还在朝着关译心这边伸手的吴学长，几乎是近距离和那个正往这边挤过来的怪物来了个面对面。 怪物张了张嘴，另一只满是血红的爪子里，还抓着一截被啃得稀碎的腿骨，鲜血、碎肉稀稀落落地从它满是猩红的牙齿缝隙里下雨一样掉落下来。 那个怪物的身体，隐约还能看出人形的体态来。 它的上肢在短时间内迅速膨大、过于发达，已经撑破了原本正常的衣物，变成碎片的布料有的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也有少部分还凌乱地卡在过度发达的筋肉里，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 至于下半的身体，相较之下却还处于一种极其瘦弱的“正常”状态，上面甚至还穿着原本属于人类的衣物。 真要说起来，相较于曾经旧教堂里那些迅速失去人形并且造型怪异的怪物们，这个怪物的畸变程度反而是相对较低的，只是有种非常不协调的、极其突兀的、头重脚轻之感。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遭遇这般横祸的吴学长，被迫近距离看到了面前这般恐怖而又鲜血淋漓的场面、顿时忍不住又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怪物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吸引到了关译心身上。 近在咫尺的吴学长，反而因此侥幸没有直接被怪物抓走撕碎。 可是，当他发出惊叫之后，听到声音的怪物明显有了反应，朝着正贴在门板那里的吴学长看了过去。 关译心顿觉要糟。 怪物张了张口，嘴里撑满嚼碎大半的血肉顿时从里面用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迟钝的筋肉摩擦的怪声。 它的四肢现在看起来极不协调，但是，抬手的动作却如闪电般快捷，满血猩红的指瓜勾连着碎肉、骨块和脂肪，带着利风便凌空扼向了吴学长裸露在衣服外面的一截脆弱的脖颈。 霎时间，吴学长就仿佛一只被人扼住了命运咽喉的鸭子，原本的惊叫声已经戛然而止。 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吴学长的脸上已经浸满了冷汗，但是，看着正朝自己抓过来的怪物，他却艰涩失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老白！” 电光石火之间，关译心已经抓住了吴学长伸出来的手。 她手腕间猛然间用力，危急关头，这时候自然也就顾不上这力道会不会直接把吴学长给拽个好歹了。 吴学长从脸开始，整个人都直接结结实实地撞向了另一边包厢并未被关译心踹开的半截搁板上面，巨大的冲劲直接将剩下的隔板整个撞碎下来。 下一秒，那个被吴学长称之为“老白”的人形怪物已经将爪子插入原本被吴学长压实的那扇门、没有那东西的爪子更是直接穿透了门板。 在这一连串接连的撞击声中，关译心隐约听到吴学长的身体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脆响，八成是手臂脱臼、甚至出现骨折了…… 脑海中的轰响、碎片割破皮肉的刺痛、身体里多出的剧痛、连同眼前一整片的黑暗同时涌向失神的吴学长，霎时间让他有种完全坠入黑暗的空茫之感…… 关译心强行将吴学长拽过来，刚要往外面拖行出去，结果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却猛然间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阻力。 关译心一怔。 她的心里迅速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她惊愕地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在脑海中通过精神链接，低低地失声道：“一一！？” “uaua——好吃的！快！嗷！” 关一一已经兴奋得发出了一阵吱哇乱叫。 下一瞬，关译心身体前面的强大阻力骤然消失，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瞬间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行进方式，冲到了正要将整扇门拆下来的怪物身上。 关一一大概也知道，妈妈愣神的时间绝不会太久，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它抓住然后按在幼儿园双语教材书“乒乒乓乓”地打一顿了！ 所以，关一一的动作尤其之快。 它那根细长的黑色身体飞窜到了怪物身上之后，尾巴尖熟练地往怪物的脖颈上一勾，绕了两圈之后冰冰凉凉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了足以让怪物的胫骨被勒碎的力道。 那个怪物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喀拉”骨裂的声响，早已经失去人类意识的空茫瞳孔在惊骇之间本能地剧烈收缩，几乎只剩下了一个怪异的黑点。 下一秒，关一一已经无比熟练地用勾住怪物喉咙的尾巴尖，稳稳当当地支撑起自己的上半截身体。 ——它平时在关译心的手腕上、甚至脖颈上随便攀爬的时候，经常维持着这种半悬空的状态，可谓是驾轻就熟了。 就算是和关一一自己那细长条的身体比较，也显得无比小巧的漆黑爪爪，则是已经径直伸向了怪物右边的眼珠子。 怪物身上的力道已经完全卸下去了。 咽喉被勒紧地它甚至无法发出有效的声音，过于膨胀发达的手臂疯狂地挥舞抓挠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关一一那柔韧到了极致的细长身体给甩下来。 关一一才不管这个新鲜的食物到底老不老实这种小问题，它这会儿满眼都是好吃的，满脑子里剩下的则是隐隐的担忧，生怕妈妈下一秒已经冲上来把它从食物上薅起来然后动手揍它！ 被眼前的场面一时震惊道失语的关译心：“…………” 她甚至可以通过和小怪物之间的意识链接，清楚地接收到关一一每时每刻的想法。 讲道理，关一一其实从来没挨过妈妈的毒打，但它就是心里害怕！ 虽然关译心十分怀疑，关一一害怕的应该只有幼儿园双语教材那个东西。 大概是关一一实在是太怨念了，以至于，关译心甚至忍不住想，陆离当初一照面就被关一一偷袭、差点给创飞出去的仇，怕不是早就通过那几册幼儿园双语教材给报复回来了好几轮。 至少就目前看来，关一一被陆离留下来的心理阴影，明显要比当时差点被关一一创死的陆离还要更加严重得多…… 唯一一个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关译心：“……” 整件事就突出一个逻辑稀碎的荒谬和离谱。 瞬息之间，关一一已经用自己的小爪爪，活生生地挖下了怪物右侧的一颗眼珠子。 一击得手之后，关一一立刻睁开了自己长得恨不得比脑袋还大的嘴，一口吞下了那颗眼珠子。 伴随着怪物无声地惨叫和哀嚎，关一一的尾巴已经从怪物的脖颈处松开，然后，径直朝着关译心的方向飞扑过来。 整个过程前后也就几秒钟。 关译心惊悚地看着关一一朝着自己飞扑过来的画面，咬了咬牙，努力无视了关一一刚刚在怪物身上沾染的碎肉和血迹，以及它嘴里正在吞吃的那颗怪物眼球，任由它冲到自己身体里凭空消失。 关译心闭了闭眼，强忍住心理意义上的微微不适感，趁着怪物无力反抗，拖着大概是陷入昏迷的吴学长匆匆从隔壁的包厢里挤了出来。 此时，刚刚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怪物的嚎叫声、猛烈的撞击声，以及越发浓郁的血腥味，早已经让整个餐厅都陷入了惊恐和混乱。 关译心微微弯着腰，看似竭尽全力地拖着浑身是血仍在昏迷的吴学长，在这片混乱之中，甚至没有引来任何多余的视线。 此时，被拖行的吴学长，眼皮也终于微微颤抖了两下。 他刚刚陷入了意识深处，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此时意识才终于渐渐地回笼。 随着吴学长的大脑恢复清醒，人也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全身各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也一并通过末梢神经，如同冲垮了大坝的洪水一样，瞬间呼啸着冲入了脑海。 吴学长顿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唔……” 关译心顾不上纠结自己身体里关一一带回来的混合着鲜血和怪物眼球的毛骨悚然的微妙感，顿时低头关切道：“学长，你醒了？” 吴学长艰难地眨了眨眼，他这会儿脸上都是血痕，头部也因为剧烈的撞击还留有昏昏沉沉的钝痛，眼神有些恍惚的失焦。 关译心担忧的眼神望过去，觉得怕不是刚刚那一下起码撞出了个轻微脑震荡。 吴学长艰难地睁了睁眼，复又闭上，恍惚了片刻，眼神才终于重新清晰，里面透露出无可抑制地错愕、茫然和惊惧交加。 “那、那个人我认识，咳咳咳……” 吴学长这会儿说话有些不利索，他一张嘴，便又咳出了好几口鲜血，呛得他自己都有些眼睛翻白，勉强支撑着身体，断断续续地和关译心告诉道：“他是我朋友，叫做白、白——” 关译心见状，一把扶起吴学长，一边扶着他往楼下走，一边压着声音飞快地低声道：“他也是学生会的成员是？没事学长，你不用说了，回头查一下学生会成员的名单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吴学长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啊？啊……你、你怎么知道的。” 关译心心中暗道，虽然她其实还不认识几个学生会的成员，但是，学生会成员这出事大概率绝对是超标了。 关译心冷静地告诉吴学长道：“学长你只是身上多处被划伤，外加头部剧烈撞击，要说致命伤，起码我是没看到。” 原本抓着关译心拼命说遗言的吴学长顿时心里一松，瞬间冷静下来了。 “噢。” 吴学长轻轻地应了声，那张满脸血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点失神的笑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我自己快不行了，就想着，我不能和那些电影小说里总也说不完重点的家伙一样，怎么也得把怪物的身份告诉你……” 得知自己目前似乎并没有性命之忧，情绪放松之下，吴学长说话的条理似乎都变得清晰了一些，还主动解释了自己一眼就认出那个怪物的原因。 “他腰带上别着的那个钥匙扣，还是上次我送的呢，再加上碎成破布的衣服，以前也看老白身上穿过……” 吴学长说着，声音又有些痛苦的哽咽和茫然，“老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关译心沉默了一瞬，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低声喃喃道：“今天餐厅里波及到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事情要怎么解决——” 这群人会不会全都被拖去进行记忆剥离手术？ 关译心微微蹙了蹙眉。 参考她第一次穿越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时，在n-e-314向地下列车地下列车上的遭遇。 当时同样是在人群中出现了怪物，并且造成了更严重的伤亡，但是，她当时的记忆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是在旧教堂事件之后，被顺手剥离了一下。 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地下列车上的怪物，造成的“污染”和“畸变”的程度，远不如进行人体实验的旧教堂吗？ 关译心还在胡思乱想，动作却没有片刻停顿，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扶着吴学长一起，试图不动声色地混入楼下还在混乱惊叫的人群之中。 就在这时，小怪物关一一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欢快的喜悦心情。 “嘎吱”一下。 肉质劲道充满了弹性的眼珠终于被关一一那满口细细密密的无数颗锋利小白牙给咬破了。 这颗怪物的眼球就竟然如同qq糖一样，外表是鲜弹爽滑的质地，里面却如同空气巧克力一样绵软丝滑。 富含丰沛能量的鲜嫩汁水，从咬碎开的眼球里面肆意地流淌出来。 味道鲜美而又甜蜜。 一颗怪物眼球，愣是被关一一给吃出了流心爆浆的口感。 感觉味道要远比吴学长刚刚请客的那顿饭还要诱人。 至于关译心，自然也被同步分享了小怪物关一一这一刻味蕾间的奇妙变化和无比满足的感受。 关译心：“？” 关译心：“……” 关译心：“…………” 艹！ 这世界迟早药丸。 第107章 别送医院，没有保险 本来还在懊恼吴学长那顿饭的关译心顿时心情无比复杂。 最离谱的是，关译心惊悚地发现，感受着关一一分享的口感，自己胃里竟然并没有预想中会翻江倒海的不适感…… 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会不会药丸不知道，但她自己好像是不太好了。 关译心恍恍惚惚地想着。 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类似于，自己在小时候试图偷偷背着父母养一只小动物的心情。 本来看着小狗睁着黑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懵懂乖巧又无辜地看着自己，可怜极了。结果自己稍不注意，那只小狗狗就冲过去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然后，黏人的小狗又热情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还试图伸出舌头舔舔自己…… 只可惜，她的父母已经离世。 她也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见学校门口叽叽喳喳的小黄鸡小乌龟，都跃跃欲试的拉着妈妈的手想要买一个回家养起来、并且自信自己一定能把它们养大的那个小孩子了…… 以至于，一路胡思乱想的关译心扶着还有些颤颤巍巍、根本走不稳路的吴学长站在混乱的人群中时，心神间都还有些微微的恍惚。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关译心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尖锐的叫声，惊得她耳道中的骨膜仿佛都要差点穿孔。 旁边还没弄清楚情况的人群，在注意到吴学长那一脸血的模样之后，顿时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惊恐尖叫。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楼还不明所以的客人们突然开始四散奔逃。 关译心倒是也能理解他们的反应。 毕竟对于楼下的客人来说，刚刚还只是突然听到楼上传来的恐怖动静。 这会儿则是满脸血的受害人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身上出现的伤口和血腥场面，从来都是极具冲击感的视觉刺激，很多人在心理上甚至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冲击。 不过，虽然餐厅的楼下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但是，那个名叫“老白”的怪物，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关译心微微眯了下眼睛，目光落在餐厅通道的方向上。 目前餐厅里应该是只有那一只怪物。 第一个受害者则是和用餐的人。 她和吴学长就在隔壁，怪物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然后又是小怪物关一一的见猎心喜、抓了就跑。 就是不知道，那个怪物被挖了一只眼球之后，受到了多大的影响…… 吴学长因为脑袋被撞击的缘故，眼前还在阵阵发黑。 看着周围迅速消失了一大圈的人群，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关译心的胳膊，艰涩地哽了哽，小声问道：“学妹，我们和餐厅那边打个招呼，然后也先离开。” 关译心有些迷惑不解地看向满脸血的吴学长。 先离开事故地点她能理解，毕竟谁也不知道楼上的怪物还会不会追下来。 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先和餐厅那边打个招呼？ 莫非餐厅的老板，和吴学长也是认识的熟人？ 正在关译心胡思乱想之际，餐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警告类的鸣笛声。 随后，几个穿着黑色制服、全副武装、脚步格外沉重的清理者很快便出现在了餐厅里面。 霎时间，尚未逃离的剩余部分客人们，全部噤若寒蝉。 关译心现在看见这些清理者们都不觉得意外了。 她还忍不住瞥了眼这群人身上的设备。 看着像是和n-e-314向地下列车上出现时一样荷枪实弹的机械武装，而非上次旧教堂外围的救援队伍中佩戴了麻醉枪的那套装备…… 关译心扶着吴学长一起，往角落里缩了缩，尽量不出现在清理者的面前。 这次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仔细观察了一下清理者的情况，关译心突然意外的发现，他们似乎并不需要询问事故现场的人，自己就能大致定位怪物的踪迹。 那些清理者看都没看他们这边一眼，便直接朝着餐厅二楼去了。 上次在旧教堂，也是这么清理怪物的吗？ 关译心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这几个清理者的身影消失，随后，留下的几个工作人员，则是直接就对餐厅里的人员，进行了疏散。 “走，学妹，我们趁这会儿先去找餐厅负责人！” 吴学长明明已经站都站不稳了，但还是条理清晰地和关译心说到。 关译心：“？” 关译心虽然满怀不解，但是考虑到清理者已经入场，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于是，在吴学长的强烈要求之下，她还是把人扶到了餐厅负责人那边。 然后，关译心就看到几乎歪斜在台面那里、勉强撑着身体的吴学长指着他自己浑身的伤口和满脸血的脑袋，条理清晰地和餐厅负责人讨论了一下赔偿的问题。 关译心：“……” 关译心：“…………” 是她格局小了。 等吴学长据理力争地和餐厅谈完赔偿的问题之后，吴学长瞬间又整个人都虚弱了下来。 不过，即使萎靡不振地被关译心扶着，他还是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点开了手腕上的光脑。 几秒种后，关译心的光脑上“叮”地闪出了一条转账到账的消息提醒。 不等关译心开口询问，吴学长便主动回答道：“是赔偿金，一人一半，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说话间，他还虚软地靠关译心扶着。 说完，吴学长便稍稍侧过头来，虚弱地看向关译心，努力露出了一点笑容。 关译心瞥了一眼赔偿赔偿金的数额。 上五位数了，虽然对于她身上背负的两笔高额贷款来说，依旧杯水车薪，但是，这个数额在日常生活中却并不算少了。 关译心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欲言又止道：“学长你——” 吴学长想要摇头，结果，稍一动作，刚经历脑震荡的头部便传来了无比清晰严重的眩晕感。 他闭了闭眼，放弃了任何需要移动头部的动作。 随后，吴学长也只能勉强抬起头，费力地摆了摆手，然后和关译心说到，“学妹，麻烦你扶我去一趟洗手间，我需要把脸上的血迹清理一下。”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吴学长的语气微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失音。 关译心忍不住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去医院——” 吴学长摆手的动作幅度瞬间加大，断然拒绝道：“不！” 关译心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劝说两句，人可不能讳疾忌医。 虽然吴学长目前看着状态还行，如果单纯只是脑震荡的话，平躺下休息一段时间的确是可以恢复的，但是，他刚刚撞击到的可是头部，这要是除了脑震荡之外，还有脑出血或者别的伤势，去医院的动作慢了，说不定都会出事的…… 结果，还没等关译心开始讲道理，吴学长便抓住了她的胳膊，无比诚恳地表示道：“学妹，我自己会死，千万别送我去医院，更别叫救护车这种东西，谢谢。” 关译心：“……” 对上吴学长那张血赤糊拉的脸下面无比认真的眼神，关译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恍然大悟道：“医院的费用很高？救护车的费用更高？” 吴学长下意识地又想点头，不过，估计到自己还在剧烈眩晕的脑袋，他迅速反应过来之后，便改成了用手轻轻拍了下关译心的胳膊，表示没错。 大概还是怕关译心不够明白，吴学长勉力支撑着解释了一句道：“医院那种地方，我怕你把我送进去了，我就再也没钱出来了。” 关译心幽幽道：“没事，你出得来，他们会主动为你办理医疗分期贷款。” 吴学长没说话，但是一脸“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的表情，足以表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关译心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再一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和教育贷款并列的高额医疗费用。 原本还觉得“命要紧、人不能讳疾忌医”，但是，想到那吓人的数目，对于吴学长此时的选择，关译心顿时心有戚戚焉。 她转过来安慰吴学长道：“我懂了，你别担心，我不会擅自送你去医院的。” 行动暂时不能自理的吴学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甚至努力挤出来五个吐字清晰的字：“谢谢你，学妹。” 至于关译心自己，她之前就是根本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背债人模样。 她之前就应该多和吴学长聊聊天，取取经，好好学习一些在赛博朋克世界的基本常识的。 最起码上次被调查部的清理者冷不丁打了一梭子麻醉剂之前，她应该直接在自己的衣服上血书两行大字—— “别送医院，没有保险！” 甭管有没有效果，起码她在看见医药费账单的时候，可以用来安慰自己，自己曾经也努力过了…… 由于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关译心这会儿的脑袋里简直充斥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还是很稳的，仗着清理者已经到场了，少了一颗眼球的怪物不太可能具备反抗能力，更别说下楼来作妖了，她甚至都没急着离开这个餐厅。 很快，关译心便找到了洗手台的位置，还帮忙扶着吴学长，伸手接了点清水，好歹把他脸上那些吓人的血迹给冲洗掉了。 吴学长身上的衣物也别淋湿了不少，不过他自己都不在意这些。 洗过脸之后，吴学长的眼神看起来都变得清明了些。 从餐厅出来之后，吴学长并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再一次向关译心道谢，然后小声说道：“我头晕地厉害，我打算先去去小诊所做一个基础检查、然后看情况买点药。” 关译心闻言，忍不住问道：“学长，诊所的价格很低吗？” 吴学长虚弱道：“起码比医院靠谱。” 关译心恍然，“没有经过注册的那种黑诊所？” 吴学长摆了摆手，“嘘……” 关译心秒懂，同时立刻义正言辞道：“学长你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过去，还是我陪你过去！” 顺便，她也能认认通往黑诊所的路，看看人家的大门往哪边开。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呢！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医院，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 再来一次，怕不是背债的她就要直接被医院里的医生给直接拖去卖血了…… 吴学长见关译心态度坚决，面上满是关切，丝毫没有厌烦不耐的神色，顿时神色间也有些动容。 “那就麻烦你了，今天真的给你添了不少乱。” 关译心扶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餐厅的事情只是意外，我们都只是受害者而已。” 说完这句话之后，关译心清楚地感受到，吴学长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被自己的话所打动，而是忍不住又想起了变成怪物的“老白”。 “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老白怎么会突然就，变成那副模样……” 除了一开始提到了“老白”的名字之外，吴学长压根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直到这会儿，他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关译心的眼神微微一垂。 吴学长显然并不像是他表现得这么平静。 “老白”出事，对他的影响应该很大。 只不过，吴学长本身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所以，他不会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想法。 另一方面，考虑到吴学长可是连陆流泽他们的消息和照片都敢卖的人，谨慎归谨慎，要说起胆量来，吴学长的胆子可是从来不小…… 就是不知道，“老白”对吴学长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 或者说，即使不为了“老白”，同样身为学生会成员、和学生会那边牵连甚广的吴学长为了自保，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关译心仔细考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毫无疑问，吴学长这人能给她提供很多中央大学内部的消息，但是，他却又并不是那么值得托付信任。 想到这里，关译心仔细审视了吴学长片刻，终于还是暗下决心。 目前来说，她虽然并未明确的和吴学长提及自己失忆的事情，但是，她在说话间，其实已经隐隐约约透露了这一消息，那么，接下来的话语，自然依旧还是要维持着这样一个状态的。 关译心故意迟疑了许久，甚至扶着吴学长的手，都缓缓地用力，异样到能让吴学长明确地感觉出来。 如此一番表演之后，她才终于面露迟疑地开口道：“学长，我觉得，陆少他们一群人之前受伤，也是类似今天的情况……” 吴学长闻言顿时悚然一惊，“什么？” 脑震荡虽然让他在身体上十分痛苦，不过，吴学长的思维似乎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 尤其是回忆起刚才还没出事的时候，关译心也提醒过他，近期最好距离学生会那边远点…… 关译心摇了摇头，一副十分困扰和苦恼的模样。 她近乎耳语一般，和吴学长低声喃喃道：“我记不起当时的情况了，就算看过陆少发过来的视频文件，我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关译心一边说，一边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但是，那份视频文件里，也有那么多的血迹，还有高度、体积大小明显异于常人的存在……” “我总觉得，学长你的朋友‘老白’学长的遭遇，应该不是个例。” “我之前提醒你，也是考虑到这个，不知道是谁，为了对付陆少他们，竟然在学生会里，埋下了这么大的雷……” 第108章 小病自行诊断，大病自行了断 关译心把自己心里的诸多怀疑直接灌输给了吴学长。 至于吴学长的反应，她侧过头来看向他，发现吴学长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血色。 关译心见好就收，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按照吴学长提供的地点，先陪他一起去了趟小诊所。 路上的时候，关译心顺便了解了一下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医疗保险基本情况。 吴学长刚刚提到了一句，他是因为没有保险，所以才不要送医院。 而关译心前两天才刚从医院里背着巨额医疗分期贷款出来，同理可知，她显然也是没有医疗保险这种东西的。 毕竟，这个世界的医疗保险并非是覆盖全民的东西，价格自然也是极其高昂。 在这里，它甚至有一个更加漂亮的名字，叫做健康无忧保险金。 不过它叫什么不重要，关译心只是看到这份“健康无忧保险金”每年的保费数额，就觉得，自己没买保险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毕竟，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一年到头不去医院的才是多数。 吴学长晕晕乎乎地小声和她告诉道：“别说是出身贫民区的人了，就算是很多家庭情况一般的普通人，往往也会存在一种侥幸心理，不会每年额外支出这笔医疗保险费用。” 关译心熟练地点头，“我懂，说白了就是，大病自行了断，小病自行诊断是？反正大部分人体疾病都是自愈性的，多抗几天时间，死不了的自然也就痊愈了。” 吴学长：“……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外伤还是需要一点药物辅助的，起码需要清创、消毒和消炎药。” 学妹不愧是从贫民区出来，还一路考上了中央大学的人，吐槽这种事情的时候，说话甚至都开始押韵了，显得格外熟练，一看就是老自愈党人了。 关译心了然地点了点头，微微眯了下眼睛。 也是吴学长随口提起这件事之后，关译心才又意识到了自己此前忽略掉的一件事情。 她上次和季沉烽一起出门去黑市买东西的时候，一路上好歹也走过了几条街，但是，她确认自己那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药店。 当时的时候，关译心自己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是现在一回想，正规医院的费用那么高，按理说，外面那些供人“自行诊断”的、出售常用药的药店应该很常见才对。 结果她不管是在学校外面，还是校园内部，都没有看到类似药店的地方…… 关译心怀揣着这个疑惑，一直到了吴学长告诉她的目的地。 ——这是一条潮湿、阴暗的街道。 街道破旧狭窄、地面凹凸不平，因为夏天总是湿漉漉的缘故，翘起裂开的地面石砖旁边，还覆盖着些许泥浆。 脏乱的墙面上满是乱七八糟的彩色小广告喷涂痕迹，内容从“区块链帮你发财”到“人体器官回收”，还时不时夹杂着满怀情色意味的按摩房小广告。 当然不是暗示，而是明示的那种。 关译心刚扶着吴学长从车上下来，直接就被充斥着腐烂霉变垃圾的气味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相较之下，关一一蹭得满身血去挖怪物眼球的行为，似乎都显得平平无奇了些。 街道左边是接连好几家喧嚣鼎沸、鱼龙混杂的棋牌馆，不过看那些人疯狂的姿态，应该用地下赌场来形容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前面一个东西被翻出来的深绿色圆形垃圾桶旁边，还趴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露出两段生了锈蚀的金属胳膊，远远的看不清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这里应该也是一个贫民区聚集点。 关译心若有所觉，甚至于，比她之前居住的旧教堂所在的贫民区来得更加混乱…… 街道右边则是一个光线昏暗、满是污渍堆积的洗头房。 一个头发如杂草般蓬松枯燥、浑身瘦得惊人的高挑年轻女孩正踩着露趾细带拖鞋，身上裹着一件勉强覆盖住胸口和大腿边缘的黑色性感短裙，手里还夹着一根雪茄一样足够粗的劣质烟，歪斜着身子站在店铺门口吞云吐雾。 看着就像是这个洗头房里面的洗头妹。 黑裙女孩慢吞吞地抬起眼睛，斜睨着打量了一眼关译心和吴学长。 她和关译心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错。 关译心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然后便是了悟。 ——不同于这个脏污破旧的环境，黑裙女孩拿着雪茄的手，却是极其干净的，还有经常清洗导致的皮肤干燥。 洗头妹的目光却是很快从关译心脸上移开，然后便落在了吴学长身上残留的血迹，以及他脸上那些清晰的淤青撞击和伤口痕迹上面。 又吐出去一口烟雾，黑裙女孩在烟雾缭绕间，随手将雪茄的头直接按在了旁边的墙面上。 “滋啦”一声。 潮湿的青苔被灼烧出一个小圆圈的痕迹。 洗头妹将似乎并未完全熄灭的雪茄夹在带有微小伤口痕迹的手指间，她什么话也没说，动作间也没有任何示意的意思，就这么直接转身进了洗头房里面。 关译心却是毫不犹豫地扶着吴学长跟着往里走。 吴学长对此显然没有任何意见。 甚至于，因为关译心帮忙扶他进去的动作过于熟练，他甚至直接误以为，关译心以前在贫民区的时候，也来过类似的黑诊所。 她只是不熟悉中央大学附近有没有类似的黑诊所，所以才需要他告诉位置而已。 洗头房里面的光线同样昏暗难言，还特意开了盏玫红色的灯泡照明，渲染出一种劣质而暧昧的气氛，里面还满是各种呛人的洗发水香精气味。 关译心的鼻子痒了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洗头妹正走到里间的位置，伸手开了下门，闻声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关译心，略微挑眉，声音有些沙哑性感地开口道：“你不适应这里的环境？难得。” 会来这种黑诊所的人，不说全部出生在垃圾堆里，起码生存环境都好不到哪去。 底层人身边最多的就是门口那种腐烂发霉的垃圾堆和各种散发出刺鼻气味的工业废料，从小就被这些环境所包围的人，鼻子或者嗅觉，早就变得麻木不堪了，很少会不适应洗头房里的这种劣质香料。 关译心一手扶着虚弱的吴学长，一手揉了揉鼻子，随口道：“最近身体很差，见谅了。” 洗头妹的手指间夹着雪茄，什么也没说，对此不置可否。 她很快便打开了洗头房里面的那扇门，随手拉开门框上挂着的原本是粉红蕾丝、现在早就褪色发白且覆盖着一层灰尘没眼看的门帘，这才招呼了一声关译心和吴学长两人。 “这边。” 关译心扶着吴学长慢慢走了过去。 “唰”的一下，楼道里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比之洗头房昏暗的红调光线，这里过于明亮的光照，一时间甚至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走在最前面的洗头帽很快又走到了一道金属门前，她把手上剩下的半截雪茄往手边一个金属盒子里随便一扔，然后仰起头，对着门口的检验装置校验了一下虹膜。 关译心眼尖的看到，那个小巧的金属盒子底部还覆盖着些许烟灰，怕不是黑裙女孩没抽完的眼都被暂时仍在了这个“烟灰缸”里面。 随着“滴”的一声校验成功的提示音，这道生了锈的金属门很快便“吱吱呀呀”的叫唤着，十分费劲巴拉的移开了。 这道金属门再往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对比外面的街道和洗头房，这里面简直光洁干净得惊人。 先是一道类似于玄关通道的地方，后面则是一间打了无影灯的手术室。 房子中间是一架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术台，四周的墙壁上则是密密麻麻的货架，里面放满了各种类似于药瓶、针剂的药物、以及可以替换的各种仿生义体、或者金属人体零件。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黑裙少女走进去，从旁边悬挂的衣架上摘下来两件白大褂，随手扔了一件给关译心，自己则是动作麻利地把另一件直接披在了自己那身性感紧身连衣裙外面。 关译心单手伸手接住白大褂，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她先询问了吴学长一句，等他扶墙站稳之后，自己才也学着黑裙少女的模样，也将白大褂系在了身上。 随后，黑裙女孩示意吴学长躺在了手术台前。 穿上白大褂的关译心帮忙扶着吴学长躺在了上面。 吴学长被手术室内的光线晃得忍不住闭了下眼，然后迟疑着开口，把关译心之前对他身体大致情况的判断说了出来：“我刚刚脑部遭遇了撞击，昏迷了很短的事件，可能是脑震荡了，身上只是有多处划伤——”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带好手套的黑裙少女已经冷漠沙哑地开口问道：“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吴学长立刻乖巧闭嘴。 旋即，黑裙女孩转过身来，又扔了一副并未拆开的塑胶手套给关译心，开口吩咐道：“你来给我当助手。” 关译心并没有说，自己根本没有医学知识储备这种事情，而是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医药费记得算便宜一点。” 黑裙女孩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吴学长：“……” 虽然学妹帮他把最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可他现在还是好慌啊。 下一秒，黑裙女孩已经伸手，一把扒开了吴学长身上划破了好几道的衣服。 吴学长惊了一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便有一支针管已经刺入了吴学长的脖颈处。 霎时间，吴学长的身体像是鱼一样本能得弹跳了一下，旋即便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关译心瞥了眼这边的动静，“麻醉针？” 黑裙女孩“嗯”了一声，“让他昏迷一小时，足够了。” 说着，她将注射完的针管扔在了旁边的金属托盘上，然后又扔给了关译心几根样式各异的缝合针和纳米场线，“带好手套，帮我穿一下针。” 关译心点了点头，同情地瞅了躺在手术台上被扒得干干净净且已经昏迷的吴学长一眼。 黑裙女孩声音沙哑性感地闲聊道：“不用同情他，今天你们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如果只有一位病人的话，为了避免麻烦，我会在他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给他缝合。” 关译心“嘶”了一声，感觉有点肉疼。 不过，她还是尽快说出了重点：“其实我是想说，你收治疗费用得找他，你现在把人弄晕了，怕不是需要等他醒过来之后，才能付款。” 说话间，关译心手上的动作依旧很快，将其中一根缝合针穿好线后，便先递给了正在端详吴学长身上伤口的黑裙女孩，然后才继续将另外几根奇形怪状的缝合针继续穿好线。 黑裙女孩捏着缝合针沉默了片刻，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良久，才幽幽道：“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关译心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是送他过来看医生的好心人。” 黑裙女孩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意了。 平时来她这种开在暗巷黑街阴沟里的小诊所的，大部分都是没有钱支付每年医疗保险、却突然遭遇了意外的普通人。 当然了，还会有一些固定的黑帮成员过来。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种非法的医疗交易。 因为底层医疗资源的严重匮乏，像是她这种没有行医执照、只是被父母长辈教导出来的“医生”，其实是非常受人尊敬的。 黑帮打架和血拼，都会注意着不要把附近隐匿着的“黑诊所”给打烂掉。 毕竟，等他们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拎着被人砍下来的半截胳膊腿求救的时候，总不可能去哪家开在明面上的、和各个保险公司有着深度合作的、高高在上的正规医院？ 关译心穿完线之后，便认真地看着黑裙女孩动作麻利地将吴学长身上的伤口依次缝合。 自始至终，黑裙女孩都没有对吴学长身上那些伤口的来源表示出任何的疑问。 看得出这位“医生”动作间的游刃有余，关译心若有所思。 她本来是考虑到，自己的账户随时可能被调查部或者陆流泽等人监控，所以并不想节外生枝。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吴学长这一路过来的时候，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个监控摄像头了，贫民区的穷人去私人开的黑诊所，这是多么合理的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关译心适时地开口道：“其实我可以先帮他垫付医药费的，只要你的诊金没有超过我名下银行卡余额的上限。” 黑裙女孩立刻停下手上缝了一半的伤口，给关译心出示了一个付款码，同时道：“多退少补。” “可以。”关译心直接扫码支付了，价格虽然不低，但吴学长今天分给她的一半餐厅赔偿金就足够覆盖了。 看着黑裙女孩收款的账号名字事“aaa五金批发回收丽姐（可上门）”，关译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个五金批发和回收，它正经吗？ 大概是看出了关译心眼神里的疑惑，黑裙女孩懒散而沙哑地补充道：“人体器官零件五金批发，也可以回收。” 关译心点点头，懂了。 黑裙女孩把吴学长衣服里面的伤口全部缝合之后，对于面上、脖颈、还有手背上留下的少量细微伤口，却并未做处理。 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身上那些容易崩开的伤口我都缝合了，表面这些不会大量出血的，先留着，要不然，伤口全都处理干净了，被人看出来，反而不好解释。” 关译心“嗯”了一声，心里却是猛然间闪过了一丝狐疑。 她瞬间从黑裙女孩这句话里，品出了一种强烈的古怪意味来。 她本来以为，吴学长来这种小诊所，是为了省钱。 就和地球现实世界一样，如果只是感冒发烧一类的小毛病，去家门口附近的诊所随便开个药挂个水，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按照这个“医生”的说法，伤口被完全处理好，反而是一件见不得人、并且没办法解释的事情？ 缝合好身上的伤口后，黑裙女孩又给吴学长扎了好几针。 关译心抬头瞥了眼针剂上的名字，直接就是在地球上都十分常见的广谱抗生素，用来消炎的那种。 趁着黑裙女孩这会儿又操作着仪器去检查吴学长的脑袋了，关译心抓紧时间拿着光脑上网，仔细查阅了一番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里的医疗系统情况。 然后，她便有些发懵地看到了数量极其有限的、和保险公司的保险系统始终保持联网的定点正规医院的存在。 而在这些正规医院名单之外的任何私人诊所、药房、私人出诊的医生，都是非法的。 按照联邦政府的说法，这是“为了更好的保障每一个被保险人和保险公司的利益”。 换言之，不管是单纯的诊断、还是随便开点非处方的日常用药，按照规定，病人都必须去价格足够昂贵的正规医院进行治疗。 更直白一点说，不去医院，其实连一粒消炎药、感冒药都没得买。 难怪她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就没在大街上或者学校里看到过任何一家药店，也没看到过任何小诊所的招牌…… 霎时间，关译心又想到了自己和吴学长这一路过来的情况。 吴学长知道这个小诊所的存在，其他的普通当地土着，应该也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个小诊所。 就这种漏乘筛子的消息流通，大家全都对此三缄其口？ 再加上联邦政府一直采用的超级人工智能进行社会管理的模式，就这种控制力，联邦政府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里藏着小诊所？ 关译心微微蹙了蹙眉，一时间有些不解。 联邦政府一直宣称着会对任何经济犯罪都进行最严厉的打击，但是对于这种躲在阴沟里偷偷干活的黑诊所，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确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译心的视线再一次从这间手术室四周的货架上扫过，正好瞥见一个已经过期了的物品。 她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恍然。 正规医院的医疗费用有多高，她自己是亲身体验过的。 这辈子不想再去体验的水平。 而关译心自己虽然是贫困生，但是，她好歹顶着名牌大学学生的身份，就这样，医院给他办理医疗分期贷款之后，陈医生还给她留了名片建议她可以考虑卖血。 而对于大部分的底层人来说，医疗分期贷款很可能办不下来，也根本无力偿还。 换言之，底层医疗资源的严重匮乏，自然会催生出这样的非法黑诊所。 最起码，这些黑诊所和没有性质执照的“医生”，可以让这个赛博朋克世界那畸形而又绝望的公共医疗水平，维持在一种不会让一个普通的小感冒或者肠胃炎就弄死大多数底层人的状态。 而且，看那些过期的药品也知道了。 这类黑诊所好歹也帮忙消化了不少正规医药公司、义体公司、以及人体机械零件厂商生产的次级或者实验药品，以及新产品更新换代后仍处于库存中的残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