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医修觉醒后恶友甚广》 第一章 我是书中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你到底要……”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江素的耳边响起。 江素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双手抱住头,堵住耳朵。 “别说了”江素痛苦的道。 眼下的乌青比往日里熬夜炼丹后的颜色又重了几分。 修士本来是不用睡觉的,但江素因前几日误入了师兄师姐的恩爱现场,如今每每打坐修炼,识海中就会浮现那两人交缠时的身影。 她猛然用手握拳,重重的敲击自己的头部,复而又平躺下,嘴角咧起极大的弧度,似苦笑,又似兴奋。 “所以,生活真有趣……” 她变了,不仅仅是因为二人的活春宫。 前日后山,龟甲灵竹林,这是江素为了炼丹而亲手养护的一片竹林。 符峰的大师姐章云笙正单手掐诀打出自己亲创的九木御山符,钉在剑峰大师兄柳云清的四肢上。 柳云清忍痛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她将自己的武器铁拂尘缠上柳云清细白的脖颈,白皙细长的玉手重重拉下。 剑修的长剑脱手,“咣当”一声,重兵落地,尘土飞溅。柳云清脚下不稳,半跪在章云笙的身前。 此时柳云清的身后,就是江素那株长势最喜人的龟甲灵竹。 “师兄师姐今日怎么打的这般凶狠?”江素掐着炼丹的时间,来竹林采寻火竹丹的主药天水竹汁。 此时她站在竹林远处的一方石头后面。见两人之间飞沙走石,便没上前。 柳云清的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气,红痕清晰可见。他想用手去抓脖颈上的铁丝,奈何双手被钉住无法动弹。 “章云笙,你竟然偷袭。”柳云清狠狠地瞪着身前亭亭玉立的女修。他奋力挣扎,无果。 章云笙地笑容温婉可人,手下却掐诀迅猛,御起一节粗壮的竹枝,狠狠地打在柳云清的手臂上,声音啪啪作响。 竹枝表面粗糙,将这男修的手臂划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鲜血沿着他清晰可见的血管如串珠一般滚落在地。 几息后,柳云清额头地青筋隐现,发带松散凌乱,几缕发丝垂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瞋目裂眦,咬牙切齿道: “章云笙,不是比试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 “你说什么?!!” “你” 下一秒章云笙欺身上前,将柳云清的头重重的按在土里,又抓住这剑修的衣领,翻身提拳猛击其腹部。 柳云清双目瞪圆,几欲吐血。 这剑修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麻布道袍,廉价的衣料顷刻间就被这位锦衣玉袍的女子用手撕成了碎片。 此时这位大师姐不再是如猛虎下山一般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而是巧笑嫣然的娇媚妖精样。柳腰一扭,绫罗纷飞。 骤然间,两人灵力同时外泄,如惊涛骇浪般掀翻周围的灵竹…… 江素:“???我”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唯恐因突然升空失重而下意识尖叫出声。下一秒她和身前的大石一同落地。 大石碎裂,江素被胸口碎大石。 “我……” 她是真不理解,这俩人平日里相互视彼此为一生之敌,周围人也因此耳濡目染,现如今剑峰的弟子一遇到符峰的弟子就会拔剑相迎。 结果这俩当事人却躲在人迹罕至的后山里踉踉跄跄??? 这叫什么,霸道女总和她的小娇夫? 江素呈大字躺在地上,微微侧头向二人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两人干柴烈火,尘土飞扬。周围的竹子连根带泥折在地上,和江素这个主人的姿态如出一辙。 “我也是因为吃瓜倒地的竹子精一枚呀……” “罢了,再看会” 江素用力拧着自己的脖子,脸皮贴在地面上。一双杏眼充血外突,死死盯着远处模糊的人影。 “话说……这画面,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她微微眯眼,愁眉紧锁,眼前景象逐渐模糊。 下一刻,江素只觉头痛欲裂,头颅仿佛被天斧从正中劈开,一段过往的记忆也因此从识海的深处涌出。 竹林,强制爱,女强。 这不是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那本言情小说《相杀道侣》的内容吗? 彼时自己因一时兴起,通宵看完了全文,所以记忆不深。如今受了大石碎胸口的刺激而忆起了整本小说。 “真是本让人血脉偾张的绝世好文。”江素发自内心的点评道。 此时两人的架势与识海中小说的描写完美匹配,竹林里也回响着不知名的水音,连江素听了都难免老脸一红,心领神会。 师兄师姐的名字也与两个主角相配,章笙和柳清,章云笙和柳云清。这正是他二人拜入师门前的名字。配角还有小师姐董倚衣,剑峰长老等…… “等等……”江素突然面色一沉。 “所以……我不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而是重生?” “我活的这么多年……是在……走剧情?” 江素扭着脖子僵在原地,她的世界观要崩塌了。 十五年的春花秋月,夏云冬雪,仅是一人笔下的墨迹。 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和修为,苦苦追求妄图一搏的白日飞升,踏破虚空,更是黄粱一梦。 我的医仙爹和漂亮娘……温柔师姐……卷王师兄……他们都是书中人…… 而我,也是书中人。 她愣住了,瞳孔放大,手指无意的开始颤抖。 江素原本的激动瞬间泯灭,识海里的过往轰然倒塌。她脑子一片空白,任由身上的百斤碎石挤压着她的内脏。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久久才恢复律动。 她被耍了,被命运耍了。 竹林里拂过正午的风,带来刺骨的寒冷。 她缓缓正回脖颈,仰天望云。后山中草木皆动,唯江素不动。她恰似山中一枚普通的巨石,在草丛中躺了整整半日。 日落西山,林中竹影散乱。 江素渐渐回神,她嘴角突然勾起莫名的弧度,颇有几分自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天道这是将我当猴耍啊。” 不过她本就不是痴人,如今观云卷云舒,晓风起云散,心态因此有了改变。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好好回忆下我江素有个什么结局。” 她双眼紧闭,任由神识如走马灯般一览被镶在识海中的文字。 第二章 骨架拆拆乐 章柳两人是书中男女主,会因今日之事心生爱情的萌芽,从原本的相杀逐渐相爱。 两人赴中都,斩魔修,游四域,揽名气。是青梅竹马,年少相识,也是两情相悦,旗鼓相当。 可惜天不遂人愿,故降无妄之灾。剧情在天下大比之后断崖式转折。柳云清不幸入魔,章云笙不惜与天下人为敌也要护他周全。 在历经千辛万苦后,两人携手改变了世人对魔修的刻板印象。一同归隐于宗门,不再为俗世纷扰。 而女霸总章云笙的那位医修朋友,也就是江素自己,会为这两位主角的伟大事业提供助力,最终在帮魔修疗伤时,因灵力不足被魔气反噬,被吸成了人干。 章柳二人赶来时,见江素只剩下了一具骨架子。其中一位魔修正神志不清的将她的锁骨拆下来放在嘴里啃,口水顺着他的嘴角直流,另一位魔修正满心欢喜的用江素的颅骨接着它的口水。还有一位魔修拆了她的胯骨,正…… 他二人为此痛苦不已,寻了魔域的风水宝地将她下葬,美其名曰“师妹的夙愿未尽,定不愿归乡”。这也成了二人最终选择归隐的原因。 世人称呼她的葬身处为,“素医枯骨地”。 至今距离她的死期还剩十年,十年间天地风云变幻。 江素缓缓睁眼,勾着唇角,用气音夸张的说道:“我竟然为他俩的爱情牺牲了?” “我真的是要疯了哈哈哈哈,还魔域宝地,他们怎么不给我立个像呢?哈哈哈哈哈哈”她此时的表情又突然变得有些痴狂,很容易让人怀疑她的精神状态。 她的笑声维持了五息,骤然恢复平静又机械的重复道:“凭什么死的是我,这不是修仙世界吗,我要飞升啊!我要踏破虚空……我要飞升。”她的喘息声逐渐加重。 少女以目代手,直指青天,高声道:“我要踏破虚空!我要飞升!我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转瞬她所有表情又都被收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板着脸开始自言自语: “这个剧情代入到修真界中未免太过牵强,且不说魔域与我所在的南域十方门,中间隔了一整个海,我作为一个正道的大宗子弟,医仙江水流的女儿,又怎会去帮魔修疗伤?” 如今这修真界的众人可是闻魔色变。 “我昔日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今生成为医仙之女,更是天道酬勤赐下的机缘。” “英年早逝,还让别人拿我的头接口水?” 回想起这两辈子为了学医吃的苦,熬烂的夜,江素撇嘴嘲讽道:“呵,他们都死了,我也不会死。” “不如我先来验证一下,这所谓的剧情是真是假。不然……我又如何成为他们二人的爱情催熟剂呢?” 江素引灵力蓄于掌中,转瞬用力拍在自己胸口上的百斤碎石。 碎石挪了半寸…… “……” 她神色从容,不见尴尬之色。 如今距离竹林一事已然过了两日。江素也在床上躺了两日,那段同自己有关的剧情终于要来了。 她不紧不慢的起身将被子叠好。下床胡乱的穿了件青色道袍,一边向院子中行走,一边用木簪挽起墨发。 自顾自的读起识海中的原文: “柳云清拖着伤痛回道自己剑峰的居处,在门口下了三层结界。 他拿起挽风剑,生着厚茧的指腹抚摸剑背,似在安慰挽风。 借着剑刃的反光,他看清了自己的脖颈。红梅点点,错落在自己的锁骨和颈窝之中。肩胛骨之处,更是深深地被印上了牙印。 剑修眼中凶意不减,已是面红耳赤,却又咬牙切齿的骂到“章云笙!牲口!”。 皱眉,眼底满是愁云。 章云笙一早就去柳云清的居处寻他,想与他缓和关系。两人往日里水火不容,一见面就拔剑掏符,如今发生了这事,纵如她舌灿莲花,妙语连连,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位符修端着往日里的世家小姐气质,甩出一手颇为名贵的黄符毁了剑修的三层结界,亲手叩门。 柳云清无奈半开房门,二话不说就抬手拽下自己的衣襟,借着光让她见了自己的脖颈和锁骨。骂到: “滚”。 言罢,掐诀又下了五层结界,重重的关上了门。 章云笙知晓柳云清此时正气在头上。便自行跑到救苦峰,问师妹取了些膏药拿给柳云清。” 第二日下午,那位符修,也就是章云笙,果然来寻江素。 “素素,在不在”章云笙叩门问道。 江素正坐在庭中晾晒灵材,平静的回道:“在的。” 章云笙往日里就同江素的关系熟络。对她这院子也是轻车熟路。她十分不客气的坐在江素的对侧,面上满是愁容。 “章师姐找我是为了何事?”江素面色不显,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灵草,配合的问道。 章云笙神色如常,双手放于膝上,和缓的同江素说:“师妹,我想寻个丹药。” 江素放下手里的灵草,起身把手上的灰在两腰抹了一把,而后搓了搓手,随意问道:“章师姐,你受伤了?” 章云笙盯着江素的动作思考了片刻,她只觉这位师妹今日的反应有些冷淡,不似往日里说话都带着笑意。开口道:“修炼身法时磕碰出了些淤青。” 江素心中暗笑,没想到章师姐你往日里一副严守礼法,正人君子的模样,如今竟也会为了劳什子爱情扯谎。 “有的,前些日子我炼了些药膏,可活血化瘀,我拿给你。”她转身进入丹房,药架上找了一瓶昨天刚炼制的紫草膏 草莓印是亲吻的时候过于用力,导致皮肤充血形成。 成因是皮下微血管在遇到强大吸力下的破裂出血,只要冰敷一两天就可以了,压根就不需要抹药。而且都是修士,恢复力强,多半明日就好了。 紫草膏就一治蚊虫叮咬和烫伤的。 “为你们的和谐生活,驱驱扰人的虫” 不过,她必然不会直接将这些解释给章云笙听。这俩人毁了自己的竹林还没有赔,可不能不了了之。 江素将紫草膏递到章云笙的面前,冷冷的直视她,斩钉截铁道:“章师姐,你这药膏不是替自己寻的。你怎么对柳师兄这么上心了。” 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吸成人干了,她还配合他们演个什么戏。 呵呵,毁灭,我就是要看你尴尬。 闻言,章云笙温煦的浅笑凝固,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她故作不解道:“师妹是什么意思?” 第三章 我就叛逆了 短短一息时间,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愧是白切黑的霸总。 “什么什么意思,你这气息平稳和缓,周身灵气浑然天成,莫不是磕了脑子,淤青生在神志上了。”江素在陈述事实,言语犀利,不留分毫情面。 继续道:“没想到你二人已经关系好到可以替对方求医问诊了,那以后岂不是我把章师姐的脉就可了解柳师兄的身体情况了?” 章云笙僵在原地,面上的温润全部褪去,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江素。 她不待江素反应,立刻将手掌按在江素的头顶蓄灵力,神情严肃,下一秒又重新舒缓。 “没有啊,没有被夺舍”他收回手,疑惑道:“素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往日里这位好师妹的性子向来是温柔如水的,杏眼溜溜一转,任谁都想保护她。如今怎么和吃了火药似的。 方才她还以为江素被什么老妖怪夺舍了。师妹如今才不过十五岁,在修真界就是个娃娃崽,该不会是到了……叛逆期,生了反骨! 章云笙思及此处焕然大悟,她感觉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江素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这人言语,直接把药膏塞在她手里,起身就要回房,好像真的被她气到一般。 章云笙连忙收好药膏,叫住她“素素,你还没收灵石。” 言罢,她从腰上锦绣云纹的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装满灵石的大钱袋,快步递给江素。轻声解释: “师妹,我前两日在后山修炼身法,不小心毁了你大片竹林,听闻你对那竹林颇为上心,是师姐对不住你。这是药钱和赔你的灵石,共有百块中品灵石,你且看够不够。” 章云笙不做声的思考此事:我当年心生反骨时,家里就有多给灵石的习惯,想必这么哄师妹,也会有用处。 江素盯着钱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明暗交杂。 “这灵石自然够了,不过就请师姐还是不要再去我的竹林里练身法了。那些灵竹是要入药的,关乎人命。” 她在结尾一句故意压低了声音,章云笙竟因此生出了错觉,自己好像是那随意取人性命的魔头。 心说:不愧是医修,就连心生反骨时都这般在乎他人性命。 再者师妹年幼,父母出游又不在身旁,压力太大。总归是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的问题。 章云笙温和的勾了勾唇角,抬手轻轻摸上江素的头,几乎没有力道的摩挲她的头发。 江素身体一僵,怔愣在原地。 “我说话都这么狠了,章云笙怎么还摸我头???主角都没脾气吗?” 江素晃了晃脑袋继续说道:“师姐。你去送药,我也有事要忙。” 我下逐客令,你还不走? 章云笙闻言,打量了一眼江素的面上表情,相较于之前和缓许多。心中暗自高兴:“顺毛成功了。师妹还是这么好哄,真可爱。” 她也不想影响江素炼丹,对她微微颌首,便带着紫草膏大步离开了。 江素注视着章云笙的背影,直到院门重新关上,万物归于寂然。 她不露声色的低下头颈,打量着手中的钱袋,眼中交织着黑白的虚影。 是了,记忆里原着的章云笙也是补偿了她的医修朋友百块中品灵石。 “是一样的剧情呢……一的样数目,偏偏是中品灵石,好巧不巧。” 她目光垂下落在自己白皙又真实的双手,美如柔荑,指端带着微微的薄茧。 怎么也不像是大梦一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巧,太巧了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坐在椅子上放肆大笑,笑声传到院中古波不兴的万年青上。几只飞鸟振翅飞去,绿叶飘散枝头间。 她捂着胸口颤抖,嘴角咧到耳根,但又好像没有那么高兴。 江素将这笔巨款到收储物袋中,断断续续的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大笑,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为什么笑,哈哈哈哈……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十五载光阴终成空,一朝梦醒是囚中人。” “既然连活着的意义都是虚无的,那我又何必执拗于生死呢,就算被人啃食骸骨又能怎样,颅骨用来盛人津液又能怎样。” “十年寿命啊……” “我心不安” “这里不是吾乡啊,我得回家。” 江素的笑声戛然而止,院中的万年青竟又再次落叶飘零。 她面露惊慌,颤抖着双手,赶忙从衣袖中取出一粒静心丸,送入口中咽下。 她自那日回来后就注意到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忽喜忽悲。按照修真界的说法是道心受阻,按照中医的角度来讲就是,她心气损伤,心不藏神了。 每次大笑后都会立刻进入冷静期,神情涣散,这是服药的最好时机。 她病了,医者难自医。更何况这心病无处可解。 江素用手乱拂了一把自己苍白的脸,揉了揉眼下因熬夜而生的青黑,人清醒多了。 自己接下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努力修炼,成道飞升。医道一途,只要慈悲心不改,诊病,炼丹,修为就能逐日提升。 江素重新坐在木椅上,她要借着这段贤者时间好好谋划一番。 “容我想想,我去世的时间大致在柳云清入魔后,距今有十年,死因是魔修作祟。如果我对魔修敬而远之,岂不是窝囊? 这次我得先下手为强,魔修,见到就都给我死。 另一方面,章柳两人是书中主角,天命之子和天道之女,他们之后要出门历练,其中不乏各种机遇往身上砸。 以章云笙的女霸总秉性,为了给柳云清疗伤,就算将千里符撒着玩,也要将我传过去。我也可以蹭些机缘。 他二人如今皆是金丹中期,柳师兄距离成为化神期大魔还有一定时间,我也还有一定时间……活着。 江素仰头望天,情绪的平稳让她自觉应尽快处理手头上要紧事。她自言自语道:“是时候去看看后山的竹林了。” 那片竹林已经被自己养了三年了。要是没了炼丹的材料,自己才是真的如遭大难。 “小师姐的毒又要发作了,自己这火竹丹若是炼不成……” 她右手摸上自己后腰别着的柴刀。 这柴刀是她的贴身法器。虽不如长剑贵为君子之兵,却最方便自己这种医修砍些灵木灵植。 此柴刀名为“肃杀”,自是让旁人一听就明她这医患关系良好。 以后肃杀的杀,更是杀魔的杀! 江素嘴角勾起,左手拇指按住中指弯下的远端指节,掐诀,双脚踩上刀面,御刀前往后山。 第四章 取竹 半柱香后,江素到了后山。 后山人迹罕至,漫山遍野是肆意野蛮生长的灵植。 竹林前,原本拔地倚天形如鳞片的龟甲灵竹,如今倒了大半,竹子根尽数翻出来带着大片泥土。 还有部分竹子被拦腰斩断,断面尚存被铁丝勒断的痕迹。青嫩的枝头从天落到地上,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江素握着手中的柴刀,平静的注视着面前满地的狼藉。 “他们……动作还挺复杂呀。” “竹林毁半,原本能灌满一大缸的竹汁,如今恐怕不及二分之一。只能炼出一枚火竹丸。” 思及那日的情况,自己也没有机会制止他们。 总不能从石头后面走到他们面前,指着正颠鸾倒凤的二人,教训道:停下,换个地方,别碰坏我的竹。 江素自叹境界不如,她只是脑子崩了,不是脑子傻了。 她熟练的走向依旧挺直的部分长竹,两腿分开站立,双手成抱球式般抱住竹体,弯腰用右肩去顶竹体让其晃动,来听水声。 “嘻噜嘻噜” 左手敲击竹间节壁,听回声。听到回声后确定这节有竹汁。 遂即手提柴刀在竹节处先划了个小口,御一长针,扎入,有水。便连忙从乾坤袋中取出葫芦法器,装竹汁。 这竹子被精心养护,竹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江素微微一愣,自言自语道:“若是那个魔修把我的锁骨碾碎外面裹上米饭,倒些黄酒,再放入有天水的竹筒中蒸制,会不会制出一筒具有跌打损伤功效的疗骨药膳” 言罢,她立刻咬上竹筒的边缘,这竹是龟甲灵竹。鳞片部分竹皮锋利无比,将她的嘴角全部划烂,白唇被血染红,牙齿上啃食的毛刺和她的血混在一起,缓缓流入她的口腔又进入食管。 如同生吞刀子一般。 她眉头紧皱,半晌后又质疑自己:“不对,竹汁天水性寒,寒药入胃,本就损伤的部位气血凝滞,形成瘀血就麻烦了。若是足阳明经上的腿伤,恐怕就更为严重。” 江素微微颌首,对自己现下的分析表示满意。她抬手挑挑拣拣,拾起一节竹,而后又扔在地上。 “这里大半是干竹了,存的都是死水,有臭味,喝不得更不能炼丹。” 山间的清风拂过,江素感觉自己的唇边微凉。便用衣袖去擦自己的嘴,放下衣袖入目满是红色。 “这……,我的口水红了??!”江素睁大的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又去用手去揪出自己的舌头,指尖碰到金津玉液,她定睛一看,无色,轻拍了拍胸口,安了心。 “没事,还是无色的。” 修士的伤口恢复很快,灵气运转,转瞬间她的嘴伤就痊愈了。 江素没再纠结红色口水的问题,抬手轻轻抚摸着龟甲灵竹的鳞片竹皮,眼里满是不舍。眼下的乌青显得她颇有几分别样的弱柳扶风。 下一秒竹皮不小心将她的指腹划破,伤口尚不足米粒大小,江素眨了眨眼,将手指含在口中。又低声念到 “金津玉液可止血” “诶?等等?那位啃我骨头的魔修岂不是想用自己的金津玉液来为我疗伤???” 冷风吹过,江素一个激灵,立马快准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啪的一声,人也清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给自己洗脑洗白魔修?看来是之前的炼的一批静心丸火候未足,所以才药效不佳。” “我需要买些新灵材来炼丹了。”江素自言自语,手不停歇,取竹汁的动作机械又迅速。 丹道一路,除了天赋就是唯手熟尔。不炼丹,修为就无法提升。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清辉打在如今破败不堪的竹林。江素挂好储物袋,目光落在此处,眼中是对此情此景的欣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 她神情恍惚,眼神微眯,像一只拜月的大猫。 林间冷风拂过,骤然间惊醒,她复又低声提醒自己道:“小师姐发病的时间近了。”言罢转身,踏上肃杀飞回救苦峰。 回到救苦峰,已是入夜亥时。 救苦峰上住的都是些以医入道的医修和以丹入道的丹修。这两道的修士在十方门中本就不多,此时沿路上漆黑一片,正应了那句伸手不见五指的形容。 她一手提着柴刀,另一只手的手指被放在嘴里吮吸,嘴里还哼着不为人知旋律。身后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放大。 萧世玉刚从山下的玉素堂中回来,隐隐约约的瞧见前方的身影,不禁浑身汗毛竖起,鸡皮疙瘩随着江素的小调爬满全身。 他低声道:“江师妹……?” 站在原地僵硬了片刻,下一秒掉头立马抄近道回自己的院子。 白日里符峰的章云笙刚问过他江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他还猜测这位师妹有可能炼什么丹炸炉了。 “害,我们医丹两道的修士,就没有容易的。”他摇了摇头,伴着江素的诡异小调,身影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江素:“你是我身边最美的云彩,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江素推门进院,庭中央就是棵蔽日干云的万年青。 向阳方向的树枝垂到地面,背面的树下是木桌和摇椅。整个院子剩下的地方是放的满满当当的各种灵花灵草。 木盆泡的水曲莲,墙角成群的南星。还有爬墙上房揭瓦的赤色三角梅。 江素没有停留,快步进入丹房,关门,一气呵成。转身掐诀引燃门边墙上挂着的一截烛龙蜡。 她把白日里收集到的竹汁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玉缸。 竹汁又名天水。 在江素的印象中,前世的明医李时珍便将竹汁称为是十三“天水”中的“神水”。由此可见这竹汁功效非凡。而这十方门后山养的灵竹中的竹汁,更是一个妙字可言。 这竹汁灵气充裕,不封存晾着,会让空气中飘着淡绿色的光亮,用玉缸刚好可以储存住这些光亮的灵气,等待取水入炉。 江素面容痛苦,站在炼丹炉前表情难过的几欲辞世。最后无奈大声开口道:“炼丹小奴才来喽,六转炉开开门。” 这六转炉是上品法器,早年间在中都的皇宫中存放过。生了器灵,非得把自己当成宫里的爷,每次用它都得让自己自称奴才才能用。 “六转炉……”江素轻轻用手抚摸这炉的两只炉耳,眼里携着狂热之色。 下一刻,她收手转身,盘腿坐在蒲团上,神色复而恢复如常。 第五章 禁术炼丹 “这是第三次炼火竹丹,不知双腿还会不会麻木”这身体正处于青春期发育,入了修仙路也一样要吃饭,自己成天嚼辟谷丹。难免有些缺营养。 而且炼丹,久坐伤肉,腿麻也是正常。 “但炼丹时我体内的灵气不是和外界相通的吗,怎么会麻呢”江素心中不解,手却也不停,运气走如游龙。 只见她的指尖掐诀自燃,正所谓勾天雷,引地火,这正是炼器和炼丹的技巧。 掐指一算,亥时。心随意动,引出这个时辰的灵火,亥时火。 亥时火为专走三焦的阴火,浅蓝色。炼制治疗下焦寒症的丹药刚好。 她将亥火投入丹炉火门中。静心,全神贯注。江素的眼睛直盯着火门中的火样,待炼丹炉温度升高,拿出其余的灵材, “龟甲竹汁,夜月草,留香草,还有葵山蜥蜴的灵脂,齐了。必须一次成丹!” 掐诀,四味药材霎时飞入丹炉中。 “小六,关门”江素大喊。 语罢,六转炉炉盖扣上,盖边的铜铃打出清脆的响声。江素开始不断的向六转炉中导入灵力。 炼丹对导入灵力的把控力度是最为重要的,重了火大,草药药效损耗过多,轻了火小,药力达不到。 江素对灵力的把控向来以精微为天赋,炼丹更是手拿把掐。 因为火竹丹涉及的品阶起码要金丹期才能炼制,对于此时才不过筑基中期的江素颇有难度。 其实无论是医修还是丹修,跨阶炼丹都几乎是不可能的。前世受升级流小说内容影响,总觉得主角吐口血就能跨阶暴打长老应该是常事。 这一世江素自己是医修不用打架也就没注意过。 跨阶炼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能出门跑八百米一样天赋异禀。有,但也只在修真界历史里存在。 巧了,医仙之女,不是平庸之辈。江素就是那个天赋异禀,多次跨阶炼丹的不要命选手。 目前还没有她可望不可及的丹药,品阶再高她也能炼,不过药效完全没法和人家元婴化神的大能相比,这种事,若是吹嘘,也没人会信。索性江素也没同人提起过。 两柱香后,亥火已经将灵材全部炼成了浆。 江素此时的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身后更是汗流浃背,她盘腿不动,双眼始终紧盯着丹炉,清澈的杏眼里闪着光,平静的样子下是掩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眼见着火门中的蓝火如网紧贴炉面。江素忙喊: “小六,开门!” “叮铃铃”六转炉脆声回应。 下一秒,江素将灵气汇聚在左手上,用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上一划,食指随即出血。 她将手指放到嘴边,用舌头舔走第一滴指尖血,而后将再流出的指尖血用灵力包裹甩入炉中。 亥火吸入指尖血后翻转于炉中,炼好的药浆与江素的指间血混合翻涌,指尖血在里,药浆在外,而后亥火包在二者的最外层,药浆中的水分逐渐蒸发,体积收缩,而后蓝光大作,药浆已成两个半寸大小直径的小球。小球通体圆润透亮,外碧里赤。 与此同时,江素右手食指又迅速在空气中勾勒出一段诡秘的符文。血符文漂浮在空中。 江素突然加大灵力的输出,清冽的声音出现在丹房中:“吾以吾血补生机,为解天地苦命人,天道慈悲!” 话音刚落,她面上就逐渐露出痛色。双目通红,眼球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眼泪被迫停在眼角,不欲滴落。 用医修自己的精血炼丹是禁术,极其伤身,江素少了一半的灵竹,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补,这就是所谓的“用自己炼丹”。 这方法来自她父亲书房的暗层中的一本书。那医书破旧难拿,轻轻一翻几乎就要散页。 里面的内容都是黄暴血腥的禁术,上达头皮脑脊液,下达汗毛脚趾骨,可以说是打开了中医学子江素,在修真界学医的某扇大门,那扇门的名字叫做怂。 之后一段时间自己连看亲爹江水流的眼神中都流露着对于自虐狂的怜悯。 江水流:??? 江素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双手更是抖如筛珠,皮肤表面如过电一般麻木火热。 过了一息她开始以坐盘的姿势抽搐,两手不断的抓挠自己的脖子。明净的指甲在脖子上的两侧留下鲜红的抓痕。 她的力道不大,她潜意识让她没有抓破自己的颈动脉,她是想活的。 脖子上的刺痛被身前高温的炉子烘烤,热浪趁她一时灵力不备袭击面门,江素也借此神志恢复清明。 她用左手挣扎的握住正在行凶的右手手腕,右手不甘示弱,直接掐住她的喉下,她的面色因为喘不上气开始泛红。 “咳咳咳,咳!咳!” “你松手!!!”江素对着眼下的玉手怒吼。 那玉手也被激怒,掐的更紧了,如有玉石俱焚之势。 “炼丹时被自己的右手掐死,这种医修当世除我应无他人了。” 江素眼球突出,鼻头的酸麻感让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右手下剧烈跳动的脉搏,她低头一口直接咬上自己的右手手臂。 咬紧牙关,嘶哑着嗓音,“放手!我说……放手!” 白皙的玉臂上染了血痕,牙齿已经碰触到坚硬的白骨。她磨动门牙拨着自己的手筋,手臂的大筋拘急麻木。 成败在此一举。 她引动仅剩的灵力咬断手筋,滚烫的鲜血从她的两侧嘴角迸射。江素神情一瞬恍惚,牙齿放过了没有知觉的手臂。 她赢了。 “丹成!”她激动大喊,用力的鼓着掌。任由手臂上的鲜血流淌进自己的上臂,又溅落四散,染红了她的青袍宽袖。 江素“啪”的一声向后方倒去,浑身无力,双手呈大字瘫躺在地上,仰面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中的灵气,发簪有些松散,发丝凌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什么丹炼不成的,这个可以,那个也可以!” 江素也不说清楚那个是哪个,此时躺在地上的她就是在胡言乱语,微眯着眼,看着空气中逐渐涌向自己的灵气,愉悦又痛快。 回神之际她心想,修真界的丹药和前世的丹药相比,所差不在一星半点,要是上辈子也这么炮制煮药,恐怕没什么人能干这行了。 “素素,素素” 意识恍惚,江素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第六章 前世旧景 江素缓缓睁眼,她在灰白的天花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前世旧景,一个穿着绿色卫衣的美女环住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手臂。 是佳佳,自己的漂亮室友。 只见佳佳挽着自己的胳膊,柔声说道:“素素,我们等下去吃什么呀。你想吃麻食还是香锅?”。 佳佳狭长的眼睛弯弯,饱满的卧蚕裹挟着笑意,眸中仿佛蓄着盈盈秋水,一眼望去便是满园的春。 她的山根边有一小点疤痕,色素沉积后,有点像痣,不深,据说是小时候得水痘挠破了留下的。江素觉得这样的佳佳也很好看,佳佳是她上辈子认识的人里面最好看的。 那日正午,剑风从自己耳边拂过,小师姐挡在自己的身前,银白剑刃掺着师姐的血在阳光下晃了江素的眼。 江素当时被吓到了,愣在了原地。她紧紧盯着这位剑峰的小师姐的眉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位本不熟络的剑修小师姐,好像在她的眼中藏了自己记忆中的满园春。她的眼睛和佳佳很像,山根边上小巧的黑痣挟着莹莹秋水仿佛把自己带回了久违的前世。 但她微蹙的眉又夹杂着剑修独有的寒,眸中更多的是清冷和坚毅,似北地四月不化的雪。是不一样的春。 “素素师妹,不要怕,师姐在” 异乡难寻是故人,再相逢恰四月春。 江素迷糊的睁开眼睛,双腿的麻木感强行唤醒了她的意识。她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似有东西压在了上面。 她双手背过身撑住地面,慢慢起身,她看到了正压在自己腿上的东西。是六转炉的炉盖。 那炉盖还晃了晃盖边的古纹铃铛。“叮铃铃~叮铃铃~。”好像在和她邀功,而自己的双腿仍然保持着打坐盘腿的姿态。 江素用左手轻弹了下六转炉的铃铛。 嗔怪道:“最近炼丹腿总会麻木,是不是因为你。”言语中带着些许宠溺。 六转炉的炉盖闻言,立即从她的腿上飞回到原来的位置。 江素连忙用手去把盘着的腿向外掰开,意图握拳敲击,再用拇指拨筋。 左手已经开始工作,却不见右手现于身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亲口咬断了自己右手的手筋…… 她的右手想要杀了她…… 江素猛然吸了口凉气,突然加快的呼吸声打破丹房中原本寂静。她身上汗毛一时之间全部竖起,冷汗顺着额角落下。 时间一息,两息。冷汗落地,一滴两滴。 “我怎么会……” 她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注视自己的衣袖,血色盖在青衣上,过于刺眼。 她面上不显只露惊色,实则恐惧已经在心中的阴影里爬出。 左手慌张的爬上腰间的储物袋,衣衫被翻的凌乱。“复筋丸,复筋丸……我炼过的。在哪呢。” “碧绿色的,碧绿色的瓶子和药丸。” 下一刻,碧绿瓶在手。江素用四指握住瓶身,“啵”的一声,拇指弹开瓶口。 她仰头胡乱将瓶中的药丸吞下。一粒,两粒……五粒。 五粒下腹,断筋转瞬恢复如常。她静静感受着肌肉里的筋似蛀虫一般蠕动,一时磕碰到胫骨,一时又贴向腓骨。 脸上露出些许餍足感,微眯的杏眼,带着娇媚之色。 她精神状况稳定下来了。 “对了,赶紧看看我的火竹丹” 少女七扭八歪的走向六转炉,六转炉配合的打开炉盖给主人看。 炉中正中处放着两粒火竹丹。这两枚丹药,浑圆透亮,外表是碧色有些透明,中间芯子则是赤红。有点像是薄皮能看出水果馅的小汤圆。 这修真界的丹药都是由有灵气的天材地宝炼成,药效越好的丹药色泽越漂亮。而灵力控制的越好的丹修或医修,炼出的丹药就越漂亮。自己父亲江水流炼的丹就如同珠宝一般光鲜亮丽,深受修士追捧。 江素拿出特质的龟甲竹木盒,拂袖取出火竹丹放入其中。 火竹丹有灼毒,没有寒毒的人碰到会被灼伤,正常的盒子装不了这丹。唯有再用龟甲灵竹原料做的盒子才能装住。这有点像“原汤化原食”。 江素起身抖了抖衣袖。缓步行至门口,推门,此时外面天已经大亮,她掐指一算,辰时。 炼丹房没安窗户,有些丹药炼制过程中见不得光。此时光打进来,带着暖意,六转炉叮铃铃的晃着炉盖,颇为愉悦。 江素见状也有几分怡然自得。 自己的打算是将练好的火竹丹拿去剑峰给小师姐送去,然后一路下山再去将龟甲灵竹的边角料炼成低品阶小丹药卖出去。 淡竹叶性寒甘淡,加上竹卷心可以炼成清热除烦,宁心安神的强效版静心丸。可谓是修士必备。取竹茹可以制成凡人能吃的解酒毒的解酒丸。是凡人的居家必备良品。 这两种丹药的炼制与火竹丹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江素拿出自己以前炼制的蓄灵丹,一瓶蓄灵丹倒了有半瓶到自己的嘴里。胡乱嚼了嚼就咽了下去。感受灵力在自己口中迸射溢散,环绕在舌尖,飘飘荡荡。 眉头轻挑,评价道“有点干,看来下次要减轻火候了。” 掐指,唤辰时火。 这次炼丹可谓是得心应手。引灵气入体,江素盘腿打坐,感受着身体内逐渐充盈的灵力。淡绿色的光点透过皮肤融进身体。 人体内的四气也随灵气的融入而滋养相应的脏腑。 方才用了禁术,将灵力彻底耗尽。虽然过程极为痛苦,但江素发现自己此时的经脉竟然宽广了些许。 “修为提升了?!就因为这次炼丹炼疯了??!”心下一时狂喜。 自己原本是筑基中期,现在是有筑基末期了。 丹修以炼丹入道,丹炼的越好,修为越高,反之也是,修为越高,炼的丹也越好。医修算半个丹修,能炼丹能诊病的才是一个完整的医修,是为医道。 自己这次以禁术炼出了火竹丹。丹道有所长,修为也就有所提升。 “就是有些费精血,恐怕要好好养自己一段时间了。”江素将解酒丸的材料全部取出,一手燃炉,一手将灵材放入丹炉中。 灵力注入丹炉,控火谨小慎微,没有半点闪失。丹炉中火光大放,江素在最后出丹前,以灵力画符,将一个素字印在丹药的内层。 防伪标志完成。 不过一炷香时间,江素就已经将灵竹的边角料耗尽,炼出了各五十丹有余。将这些丹药储存到普通的木瓶,走出丹房。 “这次炼的强效静心丸是改变了原本的药方中的有清心作用的灵材。卖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响。留下半数,自己的病情也可以控制住。” 沿着手中的木盒,她的视线又落在那只要杀了自己的纤纤玉手上。 第七章 右手 “所以……炼丹时我杀我自己,又是因为什么呢……。” 如果说原本江素认为自己是心气虚,是由自己突然大笑辩证得到的。那如今右手趁着自己炼丹力竭之时,妄图掐死自己。 这可就不是什么心气的问题了,这是她右手有异变了。 “我的右手……该不会被夺舍了……” 自己眼下的反应,同昨日章师姐来时的反应如出一辙。对于这种突然反常的诡异事件,难免会怀疑到修真界的老怪物身上。 “可是哪有人夺舍一只手的呀,若真是什么阴险人物,自然是先夺舍脑子,再灭了我的神识取而代之。” 江素将右手从染血的青袖中伸出,五指伸展,眼光细细扫过这只手的每一寸肌肤。 白皙,血管明显,指节修长,略带薄茧,连伤口都没有,从外观上她寻不出任何不妥。 少女左手蓄灵力,去掐按右手指甲旁的,少商,商阳,少泽等穴。 “嘶,是刺痛。也并无不妥……,用灵力内视,也是气血通畅,无所阻滞,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素认真的盯着两手的活动,渐入佳境。她用左手的指甲去拔下右手的指甲,指甲与软肉分离,鲜血再次涌出。 “是不是藏这了呢?还是在中指。不是啊……那无名指呢,小指呢?”她听着拔指甲“啵唧”声,嘴角又再次勾起浅笑。 她乌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五指的粉嫩软肉,用嘴向指尖吹气,感受风拂过软肉时的酸痛感。 “所有的痛觉都是正常的,没有东xz在这里……” 下一刻她把手心里攥的每一个指甲重新放回手指上的原位,用灵气骤然冲刷指尖,一息后五指重新长好,江素浅浅一笑。 她将右手握拳又伸展,仔细的感受右手灵活性。 “诶,我刚才掐按的穴位太少了……这指尖上还有十宣,十二正经之外的穴位也是穴位啊” 十宣是双手指尖的十个穴位,属经外奇穴。 思及此处,江素控制右手仰掌微屈,左手的指尖从右手的拇指指尖开始掐按。屏息凝神,眼神紧紧的盯着此处。 左手发力 骤然,电光一闪,右手开始反击,它不受江素的控制,握拳直奔江素的面门。轰的一声江素再次仰头倒地。 “什么东西,我要把你剁了啊啊啊啊!”江素怒喊道。 这右手这次直接打在了她的眼眶上,江用忍痛用左手捂住了自己受伤的左眼。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两腿紧收。 这右手此时却仿佛受了刺激,做出跑路的姿态,强行伸直了江素的胳膊。它五指伸展,扒着地面前行,整只手成蠕动状,在本就阴暗的丹房中这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正在的蜷缩的江素也不反抗,任由自己的右手拖行自己去丹房门口。地板将她的青衣磨出口子,能清楚的听见衣料“撕拉”的声音。。 右手轻车熟路的掐诀,打开丹房的房门。上一秒它还抓着门槛,下一秒就抓住门外的最近的花盆。它借力沿着院子中密集的花盆,将江素拖到了院子的最中心。 那棵万年青树下。 万年青的长枝条拂过江素的皮肤,她面色如常,静静的感受着自己的右手攀爬上院中的万年青,连带着她自己。 “你还挺辛苦的,能带动我一整个人。”江素心平气和的和右手说道。 “所以你是什么东西?和我那日突然回忆起的原着又有什么关系?”江素说的很笃定,明明是猜测却又如同结论一般。 右手没有旁的反应依旧是自顾自的要开始爬树,但这次明显没有方才的行为容易,一只手怎么可能带动整个身体。 江素注视着自己的纤纤玉手摩擦着树皮,被树皮划伤后开始泛红她忍无可忍,大声喊道到: “肃杀!”。古锈的柴刀从丹房中飞出停在她的左掌掌心,下一刻,江素手握肃杀,不犹豫分毫,狠狠地砍进右手的掌心。 右手被钉在树上。 “你不是想爬吗,你再爬一个我看看!”江素的面上又显露出癫狂之色。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她一下又一下的砍断指节,指骨。连皮带肉的将右手的位置削成了红白交杂的棍子。 终于,她在五指的掌骨上看到了东西。 是极小的五只纯白的眼球。 眼球上又长着复眼形状的两个小球。此时他们十只小眼齐齐同江素对视,江素眨了眨眼。它们也眨了眨眼睛。 “……,我果然猜对了”江素眉眼弯弯,莞尔一笑。 少女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如今被削成棍子的右手,轻声道“你们想到这棵万年青的树冠上?我虽然不知这树冠有什么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们。” “我可是最乐于助人的乖巧小医修了。” 言罢,下一秒江素骤然发作手握肃杀将整个右手从手腕砍下。鲜血从腕骨处喷涌而出,将这医修的衣襟浇透,血腥味从她的鼻子直冲上脑。 她又掏出一枚方才稍稍藏在腰间的生骨丹,大口吞下。 引动天地灵气,右腕骨上血花中缓缓生出白色花蕊。白色掌骨连着指骨向上攀沿,血肉逐渐将白骨覆盖吞噬。 半晌,右手成。 江素果断掐诀,在万年青下唤了个土坑,一脚将这旧手连带着上面的诡异复眼踢了进去。 右手见状连忙挣扎,抱住了江素的一只鞋子。 江素手握肃杀,索性将自己的右脚也砍了,“既然你们喜欢,那我就不落成人之美,让它去陪你们。”嘴角勾起弧度, “肃杀,埋了它。” 古锈柴刀推动旁边的土,转瞬就将这只旧手连带着右脚掩埋在树下。 右脚脚踝处的鲜血浇灌在肃杀埋好的土堆上。江素又服下一枚生骨丹,静候右腿重新生长。 “诶呀,那我少一只鞋了” 少女觉得不过瘾,一边噼里啪啦的掰了几下新长的手指,一边猛的用新长出的白皙玉脚,将土面踩的夯实。 “修仙小说搞什么虫族设定……” “寄生虫还长的这么难看……,土里呆着去。” 第八章 轮回酒 江素回房沐浴更衣,换了身整洁的墨绿道袍。她此时提着这几日穿过的青衣,眼中不免露出痛惜之色。 “聚彩轩的新品,还是最便宜的一件,如今被血染成这种模样。还有我的鞋……” 她用右手掐净身决,眨眼间青衣就焕然一新。赤色不在,但是背部被地面磨破的口子却依然留着。她将青衣叠好放到床头,只等哪一日心情舒爽,再来缝补。 江素脱掉剩下的另一只鞋,起身光着脚走到卧房中的镜子前面。 镜中的少女,身形修长,腰背单薄,看上去有些清瘦。 面色苍白,眼下青黑。银簪松松挽起部分青丝,本就白的皮肤被衬得更加如雪。 “先是耗了精血炼丹,后又杀了个不知道的什么东西,我这也快成人干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下,随意道“这样去见小师姐是不是会让她担心了……” “小师姐,最是疼我了。” 江素恢复成了原本温温柔柔的气质,面上挂着浅笑。 她储物袋中取出另一双黑鞋,三两下提上。 少女转身快步走出房门,远远的望了一眼万年青树下的土地…… ———— 剑峰是十方门中最高最大的一座山峰,峰中修士众多,除了峰主,光长老就有八位。在这个世界中,剑修虽然穷,但仍是修炼的主流。 符修要花钱买符纸符笔和颜料。器修,丹修要买炉子和灵材。医修则要有专门的医术师承。 惟有剑修,只需一把剑。天下万难,皆可一剑破之。 男主柳云清正是这样的剑修,昔日年幼的他被剑峰峰主柳问秋带回十方门悉心扶养。长大后又被赠予名剑挽风,成为剑峰当代峰主的首徒,更名柳云清。 江素在十方门出生,从小到大,这位师兄的努力和天赋她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知晓他在原着中的经历,也不禁会有些…… 心疼个嘚儿…… “所以为什么不给我盖个庙,立个碑,每逢过年过节再给我烧点纸。把我埋魔域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我是被几个蛇精病魔修拆了吗?”江素自言自语道,面上不见半点风波。 剑峰的景色不如救苦峰,高处不胜寒,只生了些松柏,瞧了让人觉得心中孤寂。小师姐是剑峰年岁最小的剑修,只比自己年长三岁。 江素从上空飞过,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些白衣翩翩的剑修。 这人身法若流风之回雪,那人脚下蹁跹,劈砍点刺行云流水。更有人在池中舞剑,水花四溅恰如白鹤惊鸿。 她不是很喜欢来这里,手握柴刀的她在这些仙风道骨的剑修面前总有些狼狈 江素靠近地面时跳下柴刀,飘然落地。 剑峰弟子对江素这位他们看着长大的师妹很是喜爱,见她来了自家峰上,都会热络的停住同她说上几句。 “江师妹来啦!上次炼的西瓜味的辟谷丹还有没有?!”一位袖子都破了的白衣男剑修大声喊到。 江素扭头同他四目相对,冷声道:“不打折。” 这男修闻言身形一僵,面上露出尴尬之色。 江素心道,我要是明天死,今天就打折。 我都快死的人了,费了半天劲炼的丹,我还便宜卖?挣的几块灵石还没我流的血沉。 又有人注意到江素。 “诶呦。江师妹来啦,江师妹有没有打折的蓄灵丹啊”这是位穿黑色短坎肩的女剑修,佟安。 江素依旧冷着脸,静静回道:“不打折。” 佟安倒没有尴尬,她连忙摆手说道:“那等我有钱了再买。”言罢,依旧是笑嘻嘻的叫着江师妹,没有走的打算。 “嘿嘿,想和江师妹贴贴。”佟安说着就来到江素身旁,伸手将江素搂在自己的怀中。“师妹怎么了,见你今天不高兴。”她关切的问道。 佟安和符峰的弟子打架时听说了,江小师妹最近在反骨期。眼皮子底下的乖崽崽长大了,给她自己倒是激动坏了。 江素没有隐瞒,直接道“砍了只手,累了。” 佟安闻言也是面上一僵,机械一般扭转脖颈,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江素,问道:“师妹你……你砍得谁的手?” 江师妹反骨期这么凶猛吗? 江素将自己的目光与她相对,回道:“我自己的,右手。”言罢嘴角勾起,冲她咧出八颗大牙。 嘻嘻,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佟安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就要去摸江素的右手,提起她的衣袖一看。 那右手腻如柔荑,修长白皙,正完好的长在江素的腕上,并无半点伤痕。 她随即又将气长长的呼出,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轻快道:“师妹竟也会捉弄人了,真是稀罕。”言罢揉了揉江素的柔荑,笑容烂漫。 心道:爱说笑算什么反骨期,符峰的人就是不靠谱。师妹明明是更可爱了。 “师妹,我想要壮骨丸。”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二人的谈话打断,少女平静的眼神中闪了几下不明的光。 吃壮骨丸的人大多数是凡人中需要补精益肾的,肾主骨生髓,所以其又名补肾丸,而自己一般都叫它江氏肾宝片。 江素挣脱开佟安的手臂,转身看向这位师兄,不解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师兄。” 你肾虚了? 这位剑修答到:“我七日前和大师兄比剑断了腿,至今不见痊愈”语毕,这人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左腿,动作有些许僵硬。 比剑……柳云清挺忙呀…… 江素心情不错,后退蹲下,用右手去捏他的左腿。 又从指尖带出灵力,探入这位师兄的解溪穴。灵力寻经走络,盘旋在他的腓骨附近。 “骨头没长好。左侧腓骨小头粉碎性骨折,旁的医修复位过了,恢复尚可”,江素心道。 “师兄,你若是不用心养伤,就不用再找医修诊病疗伤了。你这衣角练剑时沾上的泥点都未干,现又来说腿疼。”她的言语锋利毫不客气。 这剑修也不恼,继续追问她:“好好好,师妹我下次一定!那你这有什么丹药吗?我有灵石,我想买。” 这回轮到江素稀奇了,这位师哥竟攒下钱了,有钱的剑修稀世罕见啊。她取出一瓷瓶递给他道: “这是轮回酒同黄酒兑的灵药,饮下及愈。” 这剑修面露喜色,立刻接过瓷瓶一饮而尽,掏出自己准备的五块灵石,放到江素的手心。 钱货两清之时,他踢了踢了自己的腿,兴奋道:“师妹你炼的灵药果然效果非凡,这黄酒我知道,轮回酒又是什么酒啊,我怎么从未听闻?改日腿再伤了,我就寻些来喝!” 佟安见此药效果非凡,也星星眼的看着江素,等她下言。 江素嘴角微微勾起,善解人意的笑道:“轮回酒啊……又名还元汤,人尿。” 佟安和这位剑修:“……” 第九章 赔偿款 那位剑修立刻弯下腰,把手指伸进嘴里扣嗓子眼,“呕~呕~” 佟安在后面帮忙拍着他的背。 江素:又是医患关系和谐的一天呢。这些剑修,最不听医修的话,忍着。 江素不再管这二人,轻车熟路的跑去小师姐的门前。两棵对称的油松直冲云霄,颇有几分小师姐当年傲视群雄的气质。 还没敲门,就听见有人在门后刚好要将门打开。 想着应是自己的小师姐,江素脸上立马挂起了真切的笑容。原本看上去因带着乌青略显倦意的杏眼,此时也有了神气。 门开,迎面对上的是一双澄澈冷毅的眸子,高耸的鼻梁,如刀刻斧凿般骨相分明的脸。 不是董倚衣,是个男子。他此时看到江素在门口,整个人宛如石化。 江素原本灵动的表情也瞬间僵住了,她后退一步,微微颌首说道:“柳师兄,我来找董师姐。” 是柳云清…… 所以他入魔的原因是什么呢? 自己几次浏览原着,都未从中找出只言片语解释他到底是因何入魔,只知两人从秘境中出来后,柳云清就已经是化神期的大魔修了。 如果自己阻止他入魔……那岂不是就不用修真界全民接受思想教育改革了,魔修就会永远被当做异类,她也不会去魔域被吸成人干…… 但是归根到底,这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自己明明发大愿要济世救人,却被安排英年早逝,为什么自己劳苦功高,死后却被葬在异乡废土,为什么自己明明一心向善,却会被人拿着盆骨做那等匪夷所思之事…… 要杀!要杀!魔修都该死! 江素的气息逐渐加快,手臂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额头上青筋骤然凸起,她缓缓抬头看向柳云清,气音问道:“师兄……,为什么……” 柳云清见状稍稍弯腰,问道:“什么?” “为什么……不给我烧纸……” 柳云清当场愣住,瞪大了双眼,连忙伸手扶住江素摇摇晃晃的身体,问道:“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刚刚问我什么?”声音里略带焦急。 江素被扶住时身体一个激灵,她的神志借此恢复清明。 她连忙用右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声音响起。 柳云清更是被江素如今的所作所为震惊住。 江素迅速抽出自己被柳云清扶住的手臂,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服下一枚自己新炼制的强效版静心丸。 静心丸入喉,清凉的药力骤然直冲她的头顶百会穴,刺激的她眼角险些蓄上泪水。 江素揉了把脸,转身面色如常, “多谢师兄,我几日没吃辟谷丹,险些饿昏了头。”她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上去并无异样。 柳云清见状,面带疑惑的微微点头。 他心下暗道:“现在医修压力这么大吗?” 转念又想到出去云游三年不归的江师叔和第五长老。师妹如今才十五,凡人间这般年岁的女子也不过才及笄。她还要自己维持生活和修炼……也实属不易。 柳云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索性将自己的来意说出。 “江师妹,我知晓你近几日要炼丹,就没去救苦峰叨扰你。估摸着你炼丹后会来董师妹这,便来碰碰运气。” 交赔偿款来了? 江素故作不知,问道,“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我在后山与人切磋时没控制住力道,无意将你的竹林毁了大半。” “我想你之前对那竹林颇为在意,所以这几日凑了些灵石赔给你。” 言罢,柳云清从胸口的衣襟中翻出一个麻布钱袋。钱袋颜色灰白,同他身上的道袍是一个颜色。钱袋微微鼓起,数目颇丰。 他该不会是用自己的道袍做的钱袋。 江素微微低头去看柳云清的衣角,果然他外袍的左侧缺了大半个口子。 察觉到江素的视线,柳云清自觉不适,便主动将钱袋塞到江素的手中。 江素的目光凝滞在钱袋上,过了半晌,她回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当作你提前给我准备的刻碑钱了。 她低头看手,后又抬头盯着柳师兄的眼睛,只等着柳云清将手收回去。 柳云清注视着手中的钱袋,默不作声。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江素扯了扯嘴角笑道:“师兄既然舍不得这灵石,又何必想着赔偿我。” 真诚才是必杀技。 柳云清终究是败下阵来,随即收手,垂放在身体两侧。有些落寞感,眼神里流露出些许依依不舍。 “都怨章云笙那厮非说在竹林比试,很是风雅,如今我才因此欠下外债,下次我定用挽风剑打的她满地找牙! 想到章云笙,柳云清的识海中不免回想起那日他二人比试的场景,一时间气血翻涌,面红耳赤。 江素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有所感,嘴角微勾。呵,霸道女修的小娇夫。 柳云清只记得那天本是刀光剑影,竹叶纷飞,不知怎的最后竟变了模样,竹枝低压不复举,林中君子不堪折。 自己也像那竹子一般折腰。想到这里嘴角仿佛还隐隐作痛,伸手摸了下曾经的伤处。 江素没打算陪柳云清慢慢回味他的竹林一战,抱手行礼辞别道:“柳师兄,我去寻师姐了。” 她从柳云清身旁经过,头也不回的进了庭院。 一入院中,入眼便是一抹白衣于庭中 董倚衣正左手掐剑诀,右手执剑。剑诀无势,以蓄剑气,空中的灵气延左手少阴经入体,起自少商止于云门。 只见她一招回首盼月,翻腕将长剑从自己左侧直刺,衣袖随剑风向上褪去,露出一节玉臂。 江素一时看呆了这风姿,竟没注意小师姐这剑是向自己刺来。 “飒飒”霎时风声在耳畔响起,师姐人随剑走,转身看到,来的人是江素。而此时正好长剑直指江素的心口。 剑气凌厉,小师姐立刻收势,将剑收于身后。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不愧是小师姐。 “素素,是你来了呀”小师姐眉眼弯弯,走到来人的身旁。 第十章 小师姐 她温声言道“刚才柳师兄来寻我,说将你后山的灵竹砍了,要与你赔礼,你可有碰到他” 江素挽过小师姐的玉臂,细声回道“师姐不必担心,此事已告一段落” “师姐你不知,柳师兄他竟然能拿出整整一袋的灵石。” 江素将储物袋中那灰白钱袋取出,而后递给到小师姐手中。 俩人在桌前坐下,只见董倚衣柳眉轻挑,轻言到:“师妹,其实这是柳师兄刚从我这借走的。他还将我自己的钱袋还给了我。” 董倚衣拿出一个淡紫色钱袋给江素看。这淡紫钱袋干瘪,其中恐怕只有一两块灵石。 小师姐平日里也是剑峰的一大卷王,江素从未见过师姐购置法衣法器,只有磔媆(zheruan)剑一把。 江素心领神会,眨了眨眼灵动的杏眼表示自己的无辜:“柳师兄倒也真是会找人,我怎么忍心让小师姐平日里身上就带这点灵石。” 言罢,就将手中的灰白钱袋打开,要将灵石全部倒回小师姐的淡紫钱袋中。 小师姐按住江素的手,捏了捏这柔荑,说道,“不必,我向来花不到什么。这几块灵石足够了。回头等柳师兄还给我便好。” 江素能感觉到小师姐的手指上有些粗硬的老茧,磨的她心痒。她想起自己来小师姐这里的目的,抽出手将炼好的丹药取出。 “小师姐,这火竹丹我炼好了。”一提到自己为之耗尽心血的大宝贝,江素的杏眼瞪的溜圆,眼下青黑明显,像只落魄小鹿一般乞求师姐的夸奖。 董倚衣无奈的摸了摸江素的头,手指在她的发丝间轻摩,而后温声道“辛苦了,素素。” 江素摇了摇头。 她将小师姐的手轻柔的从头上取下,迅速地探上这白皙的手腕。食中无名三指,轻按在师姐的寸关尺之位。 左手心肝肾,右手肺脾胃命门。 手指纳灵气,巧妙的延经查看董倚衣体内的情况。只见在董倚衣的下焦小腹部寒毒积聚众多,刚遇到属于江素的灵气,就来势汹汹的要将其湮灭。 她迅速将手收回,眼中笑意不再。 小师姐这水寒毒发病时情况极其严重。第一次发病是回到众人返回宗门的第二日。 小师姐浑身都是冰霜,眼睫上甚至结了冰珠。再加上轻微抽搐,嘴唇发紫。吓得在旁的剑峰弟子,险些就要将她放到火堆中。 江素将其拦下,自己抱着小师姐,回了救苦峰。在自己的丹房中,江素引丹火暖了她整整三日。 之后为了治小师姐的病,江素先去问医仙爹无果。后又将自己关在房中小半年,才炼出可以控制水寒毒一年不发的火竹丹。 那次的龟甲灵竹是去商行上买的,花光了江素的灵石,此后她索性就自己种。江素炼了半年的丹,董倚衣便在她的丹房中住了半年。 江素眉头紧皱,说道:“小师姐的情况同往年一样,服用了火竹丹就可缓解。” 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只有找到能彻底治愈先师姐的办法,才能让小师姐大道无阻,余生无虞。 董倚衣伸出玉手揉开江素的愁眉。 轻笑到:“我相信素素,所以,你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 她的手捧着江素的脸,嫣然一笑,接着问道“素素,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中都?” 江素怔愣片刻,又乖巧点头。 “自然是想的呀”她答到。 中都……魔修,是原着的主线…… 她不经意勾起唇角。自己右手异变一事,还没有寻到原因。这个时候碰上了原着的主线剧情……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江素面露不解,眼里满是天真的问道:“师姐为什么要去中都呀?”,暗中向袖子里伸手取了一枚静心丸。 她发现了,只要她一动念,想到原着,魔修,这种原本的十五岁的江素想不到的事情,她准会发病。 这就像是……她知晓了天命的惩罚 “因为给的钱多。”师姐不假思索地答道。 中土之上,不落宗门,中土的机缘也比其它四域要少。而中都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一处都城,坐落着凡人间景朝的皇宫。 江素听闻此地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算是整个修真界的交通枢纽。 金钱气息浓厚的地方,肮脏之事也定不会少。如果有人用魔修做些文章,也不是没可能。更和况原着中…… “糟糕!又没控制住思及原着之事!该死的魔修!” 江素的呼吸开始急促,她立刻把双手藏到袖子里,不经意的放到身后,开始微微抖动。 她不敢再和小师姐对视,唯恐她察觉自己的异常。眼睛有意无意的瞥过小师姐,匆忙的吞咽下口水。 董倚衣继续道:“这次的事情和魔修有关,据说去了不少宗门,东西南北四个域的人都齐了。我和柳师兄方才就提及应该带上师妹,毕竟素素你是医修,出了意外大家也能有个保证。” 江素低头装作在认真听的样子,眉头紧皱,似乎也在思考此事。 “不能让小师姐知道我的异常……,不能让先师姐知道……不能让她知道我的病……” “得想个办法……解释……解释……” 江素的眼球上浮现出红血丝,她用牙齿紧咬嘴唇,感受痛苦带来的清醒,强行压下身体抽搐的前兆。右手紧紧握拳,指甲抠进掌心的肉中。 “不行……,我的药,我得吃药了。” 江素猛然将手中的静心丸塞进口中,胡乱嚼了一通咽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董倚衣一惊。“师妹你怎么了?”她关切的问道。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师妹此时的异状。 江素服下药后,感受着药力瞬间被吸收,头目清明。再睁眼时红血丝尽数褪去,眼瞳清澈灵动。 熬过去了……嘻嘻嘻…… 她抱住小师姐的手臂,将身体靠在她的怀中,用头蹭了蹭先师姐的下巴,像只乖巧的小鹿,眼神中清澈又明媚。 闷声道:“最近长身体,一会不吃辟谷丹就饿的发慌。方才素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去投胎饿鬼道了。” 第十一章 结丹? 师姐闻言,隔着柔软的衣料抚摸着江素的后背,安慰道:“素素长身体要吃些好的,这次的丹炼完了不如下山去饭馆里吃。修炼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心境不稳,前路难行。” 江素配合的用头拱了拱师姐,复又重新坐直,笑意盈盈的道“那师姐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去吃饭!听说红枫镇的知味里换了新厨子,是个金丹中期的厨修呢,味道更绝!” 下一刻她又想到了什么,呆愣一下,皱眉,“不行,师姐需要先服用火竹丹稳定体内的毒。师姐你今日就服用,可不能再拖了,都怨我在这里一直打扰师姐。” 言罢,江素立即起身向门口走去,大声喊到:“师姐,我先走了。你要是有身体不适记得来救苦峰找我。” “诶素素你这……怎么这么着急,你要是担心吃饭太贵,就去我师父那里挂我的账取些灵石,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董倚衣起身几步跟着江素说道。 江素把眼睁大,一脸憨样轻快的回道“好的师姐!” 董倚衣见江素溜的这么快,也不再去追她,冲着江素的身影说道:“素素,明日记得去主峰接任务,咱们在主峰汇合。” 江素背着身挥手道:“我记得了师姐~” 董倚衣站在院门口注视着那道清瘦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中。 她返回屋内,拿起江素送的竹盒。打开,入目是两枚品相一模一样,浑圆透亮的碧包赤色火竹丹。 本就较为浅淡的瞳孔中映着碧色和赤色。神色上出现几分动容,几息后复为平淡。 自言自语道:“师妹倒也真是不容易。” 她取出一枚服下,开始闭眼打坐。 江素御刀飞出剑峰,她现在都在后怕,身上直冒冷汗。 “要是我真的在小师姐面前露出昨日的那种丑态,会把小师姐吓到。小师姐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会不会认为我疯了,会不会再也不带我下山了……。” “小师姐,小师姐,小师姐……”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此时她的左手正维持着掐诀的姿势,五指被塞进嘴里,一边支支吾吾的自言自语,一边用牙齿大口的磨蹭着自己的手指。 不一会,食指的指骨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中指无名指已经消失不见。 她正聚精会神的回忆方才的事,对这一切都没有注意。 胸前衣衫尽染,原本的墨绿的衣衫变黑。 十方门是南域的第一大宗,位于南域较为偏远的枫山地界。远离了大部分景朝在南域的城镇。 枫山脚下是红枫镇。当地的百姓喜种红枫树,寓意红红火火,年年丰收。 这种有大宗门庇护的小镇,街上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修士们都喜来此地交易法器丹药。 江素像往常一样停到靠近镇子的树林里,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自己的药箱和幌子。右手将药箱斜背在身侧,左手握住幌子。 幌子转瞬倒地。 “诶?”江素不解,“我幌子怎么倒了” 她扶着药箱,小心的蹲下身去捡起幌子。 幌子还未立起就再次落地。 “怎么回事,这幌子怎么会立不起来?” 江素用食指去抚摸竿身,老旧的木杆早就被她盘的光滑,她定睛一看,木杆变成了红色。而自己正抚摸杆子的手,只剩下了掌部和一个骨肉清晰可见的食指。 她面无表情,安静的注视了半晌自己的手。从储物袋中取了一枚生骨丹放入口中。这次是细嚼慢咽,用舌尖来回顶弄口腔中的丹药,直到它彻底化为水,再咽下去。 “静心丸能静心,为什么不能管住我的嘴,为什么我会无意识的做这种自残行为……自残行为……” “我为什么会自残……血……” “那本书!!!” 江素骤然睁大双眼,恍然大悟,“是从父亲书房里看来的破旧古书!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诊治方法!以精血炼丹也是从这书中学的!” “耗损自己,成就他人” “救人先杀己,救世先灭亲。” “这不就是……我……和章柳二人……。只不过到头来,我既是那个己,又是那个亲。” 骤然间,江素突然胸口剧烈疼痛,好像有人在用手揉捏自己的这颗心脏一般。然后是颈部,后背,全部都要被碾碎殆尽。她跪在地上,双手捂在胸前,低头呕吐。 修士不吃五谷,辟谷丹入腹早化了,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她的灵气被她从口中以看不见的形式吐出,再从空气中重新涌进她的皮肤。 下一秒,江素身子一偏倒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今日知味特价菜,北域烧白鸭,各位道友不要错过~” “聚彩轩,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法衣配仙子~” “妙手回春需良药,此间小铺最上乘~妙手堂新出炉的丹药,都还热乎~道友们不要错过~” “好吵……”江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眉头紧皱。她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抬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股浓郁的药材味弥漫在整个屋子,房中只有香案和一桌四椅。香案上是小巧的铜质三足鼎式香炉,炉中的线香正燃,白烟袅袅。 “这是?”江素从床上下来,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手用力揉按自己的太阳穴,灵力在她太阳穴处形成旋涡。 她推开这间屋子的房门,只见门外是个院子。院子中放了起码有数十个炼丹炉,每个炼丹炉前都坐了一位丹修正在炼丹。 “感觉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晕在镇边的林子里了,要不是我路过,别人还不把你的储物袋都给顺走了。”这男子语气颇为熟络,他弯下腰来和江素勾肩搭背。 是萧世玉。 “所以你就把我带到玉素堂来了?”江素浑身都透着一股倦意,淡淡回道。 萧世玉颇为幽怨的看着江素道:“你这二老板好几天不来,没看到手下的人炉子都快烧化了吗?”拍了拍江素的肩。 江素没理他,只问:“你见到我时我是什么状态?” 萧世玉思考了片刻,低声贴在江素的耳旁说道:“你蜷缩在地上结丹!还没有半点雷劫!” “???” 江素怔愣住了,她自己结丹了?她怎么不知道。 第十二章 卖药 闻言江素连忙查看自己体内,灵气引动,果然在下丹田中有一球状体。 这球体的大小就如同自己往常炼的丹药一般,通体成黑色,黑中带紫。乍一看还以为是她自己成了个人肉炼丹炉。 “你的金丹是什么样的?”江素面无表情,偏头问到。 萧世玉咧嘴笑了一声,放下勾着江素肩膀的手,在她身旁踱步打量道:“当然是金色的了,不然怎么叫金丹?它要是个银的那就叫银丹了。你怎么这个常识都不记得了?结丹结傻了?” 江素闻言侧过脸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不是很想理他。 萧世玉连忙又追上她,说道“好啦好啦二老板,这么着急去哪里?”胳膊作势又要揽住江素。 江素这回微微弯腰,从萧世玉的手臂下窜出。头也不回的说道:“去外面墙角摆摊。对了,别告诉旁人我结丹了。” 萧世玉作罢停步,眼中明暗交汇。他瞧着江素走出去的身影心中只道奇怪。 江素同他的态度虽然平日里一直都很活泼,但那股柔和的性子今日怎么一点都见不到了,反而还给他一种锋利的感觉。 不会真是像符峰传的那般,她正在反骨期? 还有她的结丹。当时灵力如漩涡般向她涌去,整个树林都为之震颤,怎么短短几息后就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确实听说过修真界里有过什么人物一路飞升都从未降下天雷,但那些都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啊。 不过……自己这位师妹才十五岁。 十五岁结丹稀世罕见! 难道……他这位师妹是……气运之子?! 萧世玉震惊的张大嘴巴,忙用手捂住,不发出惊叫来。 他平日里最喜凡人中卖的话本子,凡人从他们的视角把修真界的爱恨情仇写的跌宕起伏,而那些故事主角通通都被叫做气运之子。 萧世玉思及这里,立马眼睛瞪的溜圆,面上的惊喜绝不做伪。 “那我这玉素堂岂不是要发达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萧世玉可太会交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哈” 言罢,他兴高采烈的转身走向了储藏室。 江素来到镇西一家法器店铺旁,寻了熟悉的墙角把东西放下。她可不在素玉堂门口卖药,不然挣得灵石还得分萧世玉一半。 她熟练的从药箱中取出自己的旧红布,平铺在地上。又将准备好的各种低阶丹药摆上。 低阶丹药就是修真界下品的红药和蓝药,因为理法方药都被各代医修研究透了,所以较为便宜。 丹修和医修更喜欢炼制一些具有创新性的丹药,比如江素的西瓜味辟谷丹。 江素把自己的幌子搭靠在墙边。正面写着“济世救人,一次十文”,背面写着“筑基医修,灵石好求。” 看着前面的筑基二字,江素意识到自己应该换个幌子布。金丹医修的收费也不能收十文和几个灵石了。 她身价涨了!她要更多钱! “不过黑色的金丹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能声张。” 江素将蒲团取出,闭眼打坐运功。她还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这个金丹,此事未免太过蹊跷。 “师兄,这是个医修!她这也有蓄灵丹诶” 一个清丽佳人,手中握着提灯状的法器向江素走来。锦衣玉袍,暗符镶衣。她边走边回头拽另一个男修的袖子。 江素闻言睁眼,心道:有钱人,好宰。 二人停在江素的摊位前:“医修的蓄灵丹,不知和咱们丹修的蓄灵丹相比如何?”他师兄闻言低声自问道。 他微微低头俯视,打量着江素的丹药,眼中有着少年修士的骄傲。 修士引天地灵气为人之长,上可通天御山移海,下可入地勾火遣灵。年纪轻轻就成为修士的人自然带着自命不凡的想法。 尤其是些刚入道的。 那女修挽住她师兄的手,抬头盯着他师兄的眼睛,满眼是遮不住的笑意,夸赞道,“自然是咱们丹修的更厉害啦” 江素不言,自古医药不分家,医修引天地灵气,诊万物之五行运转。丹修引天地灵气,重塑五行于一丹中。二者不可缺其一。 那修士意识到在人家摊子面前这么说不当,索性拉着她师妹走远。声音却未小分毫,隔着老远还是能让江素听到。 “师妹我和你讲,这十方宗虽然有什么医仙剑仙,但是他们在丹道可没有什么大能。纵是医仙江水流,见了咱们师祖也要叫声仙尊。”这少年修士故意让周围人听见,面上的得意险些就压不住了。 这女修巧笑嫣然,娇俏的嗔怪道:“那我们还来什么这红枫镇,不是凭白落师祖的面子嘛。”言罢,将头靠在男修肩膀。 骤然,一把柴刀不解风情的砍在这修士身旁店铺的外墙上。刀身深深地陷入白墙之中,这修士只觉头皮一凉,下意识伸手摸去,手竟然从头发和头皮之间整只穿了过去。 他的头顶被肃杀给剃了。 “啊啊啊我的头发!”他再也不装成熟稳重了,吓得犹如跳马猴子一般,他左顾右盼怒喊道:“谁干的!谁的刀!谁要杀死我!” 街市中一时寂静无声。 她的师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的自己师兄的光滑的头顶,在阳光下甚至隐隐发亮。 “师兄……”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头发,生怕也被别人的飞刀伤了。 “你死了吗?”江素冷漠的问道。她仍然靠坐在墙角,墨绿道袍与墙壁的阴影近乎融为一体。 那少年修士向江素看去,打量了一眼她墙边幌子上写的筑基,“是你的刀?是你偷袭我!” 江素正了正自己的幂蓠,脸被皂纱挡的严实,轻笑一声,开口道: “一个丹修如若不晓医理,那便如同盲人夜行,不碍事。可一个医修如若不晓药理,那便是二把刀骗人钱财,全无德行。”她言辞犀利,鞭辟入里。 “我这丹炼的一般,我对药理也是仅知一二,所以,你看我这第二把“刀”,御的如何?”江素勾着嘴角,眼睛却透过皂纱死死盯着这人。 一枚七寸的银针浮在空中,下一秒,骤然发作向他的眉心刺去。 既然被人认为是要杀了他,不真动手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这番美意。 管不住的嘴就永远都不要再张开了。 第十三章 天凉王破 不好”,突逢变故,那少年修士怔愣在原地,她的师妹也没反应过来。 银针刺入之际,一道白光闪过,将银针打飞。 来者一袭紫衣,身影高大,是萧世玉。 萧世玉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和方才在素玉堂中的态度判若两人。 “哪来的狗,怎么在我们南域的地界上乱叫。赶紧滚,我都怕你们的血脏了我们的地。”这人语气不屑,言语更是将嫌弃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少年修士早就被吓傻了,闻言立马拽上自己的师妹跑出了西街,在人群中不知所踪。 “你怎么又来了?”江素对萧世玉的到来有些不满。 不过萧世玉方才的表现还算让她满意。 萧世玉听到江素的声音,犹如变戏法一样换了表情。贱兮兮的说道:“师妹你和这人生什么气,就算杀了他们还得给咱们惹麻烦,况且他们也罪不至死。” 他现在认为江素多半就是什么传说中的气运之子了,话本子里都写过,这种天赋异禀之人开窍全靠性格大变。 江师妹估计就是因此才会一下子人变冷了许多。 我怎么不突然性格大变呢?萧世玉心里痒痒,进阶没有雷劫,有点羡慕。 江素却像是完全不介意他现在在想什么,直道:“他们看不起我爹和你娘。” 萧世玉的母亲是当代剑仙,剑峰的长老,父亲是救苦峰的丹修长老。同江素自己一样,妥妥的修二代一枚。 “两个刚引气入体的东域娃娃给我娘提鞋都不配,可笑。天赋比师妹你差远了,还在外面勾勾搭搭,不知羞耻。”言罢,他蹲在江素的身侧,又把胳膊搭在江素肩膀上。 “……”江素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臂。 他低声又问到“人家欺负你头上了你也不管?” 江素擦拭长针的手一紧,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人不是在说方才一事,是真有事寻自己。 刚才在玉素堂相处了这么久他都不提?现在才追出来? 江素冷漠的开口道:“谁要来砸我们的场子了?” 那男人回:“对面的妙手堂” 妙手堂是修真界连锁药店,各种丹药在那里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会出手些破旧丹方,有真有假。 俩人合力在红枫镇开了玉素阁,有时江素去坐诊,有时供些自己炼出来的中阶丹药,萧世玉给她分钱。不然江素这几年炼丹的灵材早就买不起了。 江素正了正幂蓠,没有将皂纱撩起:“他们弄了什么?” 萧世玉一脸悲怆地低声道:“圆润透亮的痔疮丸。” ??? 江素咽了口唾沫,到底是没绷住,大声到:“你堂堂一金丹期的丹修,十方门长老的儿子,竟然被一卖痔疮药的给逼的走投无路了?你是不想当这个老板了,还是不想修道了?” 萧世玉听了江素的话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大声贴在江素耳边吼道:“他们的痔疮丸是外用的!” 江素抬手揉了揉耳朵,企图推开萧世玉。平静的说道:“那又怎么了,不就是外敷的圆润透亮的痔疮丸” 萧世玉见江素这般模样,恨不得掀了她的幂蓠。:“我说的是外用,不是外敷,是硬的,球体。需要整个放置于体内。” 这时江素才听懂萧世玉在说什么,连忙拨开幂蓠,睁大杏眼与萧世玉两目相对。 两人相顾无言。 几息后,江素缓缓开口:“我这有些静心丸……” 男人微微摇头:“静心丸又不能治痔疮。” 江素低头,放下皂纱,淡淡的说道:“我这静心丸改了方,一炉药量少了三分之一,药效自然增强……” 那男人震惊的接道:“增强三倍……” “况且他们用了妙手堂的痔疮丸免不了情绪激动,此时一粒咱们的静心丸,自然药到静心。就像……”江素后话不言 萧世玉接到“就像没得过一样!” “快给我拿点,你自己试了没,具体感受如何!”萧世玉着急的直拍江素肩膀。 江素握紧拳头,没有回答,一息后用力扒开萧世玉的手,冷漠道:“你自己试去。赶紧走,挡着我卖药了。” 萧世玉不在意江素的动作。他起身走到她的摊位前,熟练的对着江素炼的丹药,挑挑拣拣,选了三分之一出来放到自己的储物袋里。 江素不言,闭眼打坐。 她在萧世玉要离开之际突然开口道:“我明日要去中土,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别挂我的牌了。” 萧世玉闻言回道:“灵石我让人给你送到救苦峰,注意安全。” 江素回道:“嗯,祝你此战告捷” 萧世玉正了正自己的衣襟,眉眼凌厉,看向对面卖糖葫芦的,用浑厚的声音道:“起风了,是时候让妙手堂破产了。”而后摇晃着衣摆,转身离开。 “……” “……我心气不虚谁虚” 静下心后江素又重新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诡异的结丹,被控制的右手,还有无意识伤害肉身的自己。 为什么从自己知晓这个世界穿书后就一切都反差了。 她手中取出一枚静心丸,随时准备吃药。她必须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事情,这到底是因为她病了,还是因为…… ”这静心丸怎么卖的” 江素骤然睁眼,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她险些病发了。 这位男修在细细打量江素练的静心丸。 这丹纯白无暇,形态可谓是珠圆玉润,阳光一打就跟个珍珠似的,单独放在小木盒里,有些像那些女修的小藏品。 “二十块下品灵石一粒”江素冷冷的答到。 这男人大吃一惊,“啊,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这人声音不小,旁边的一些个修士也听到了,连忙往这边看。 只见这男子连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走了两三步,见江素没有反应,又疑惑回身问道:“你怎么不和我讲价啊,这东西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江素心里烦躁的很,以前卖药同人讲价从未觉得有什么,这次对这种不熟的人,总想上去给他两下子。 “可以啊,你明天要是死了,我今天就把药送你。”江素阴阴的说道,声音里携着嘲讽。 第十四章 无间教大瓜? 那男人闻言一惊,“你……”,狠狠地瞪了江素一眼,言罢就要转身离开。 他可从没见过哪个摆摊的小贩这么说话,纵然他脾气好,他也不接受这医修的态度。 这时他身后另一个看起来十分沉稳的男子拽了拽他的衣袖,然后给他一个眼神。 密语传音?呵,不是怕我抢钱吗? “师弟,这静心丸的品相比非比寻常,买下它” “可它的价格太高了,寻常静心丸最贵不过十块下品灵石。而且师兄你看见了这医修的态度,要是换旁人不得把她摊子掀了。” “但她的这个品相极佳,与先前的静心丸定然有不同之处,而且我心里有用预感,这个能控制住你不稳的道心。” “这……可是她只是个筑基医修,炼丹之法想必也不过……,我这道心如今岌岌可危,又岂是它能医治的。” “师弟,听师兄一言,买,金丹期丹修的静心丸你也买过,品相不如它。” 这男修闻言心下一狠,一咬牙一跺脚,对江素大声说道:“二十块下品灵石,给你。” 他从腰间钱袋里麻利的掏出灵石递给江素,面上满是心痛,转瞬就收好静心丸的木盒走了。 江素注视着他的背影,微微眯眼。“脾气好,不多疑,多半有疾。没见过哪个剑修被挑衅了还不拔剑的” 围观的修士见这摊主这么说话竟然还有人愿意买这丹药,顿时有些好奇,也凑了过来。 一群人蹲在江素的摊子边,对着地上的丹药手舞足蹈,品头论足。 “确实,这品相从未见过,晶莹剔透,我要了!”这男修把灵石哗啦一声放在江素身前,起身就走。 “这个蓄灵丹的品相也不错,貌若珍珠,摊主,这丹我买了,灵石给你。”一个女修也豪爽的扔出灵石。 过了半晌,陆陆续续的又卖了快十来粒强效版静心丸,约莫着今天会有个三四百灵石入账。江素的身前就铺了一小堆灵石,不知不觉间她挣得盆满钵满。 少女低头默默打量身前的灵石堆,小声自言自语道:“这些人就喜欢听冲的吗,我说话这么刺人他们还买?难道修真界如今已是人均肚里能撑船的水平了?” 她以前出来卖药怎么没见过这些人这么豁达。不过她又不是傻,上赶着送的钱她肯定要啊。江素手一伸拂袖,灵石尽数被收入囊中。 快日落时分,摊位上药卖出去了大半,病人倒是一个没有,但这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红枫镇的百姓受十方门这南域第一大宗的影响。平日里也都爱养生,练些宝命全形的杂功调养身体。类似前世的太极,八段锦。虽不及体修功法,但对于没办法引气入体的普通人也够了。 而且江素心里清楚,人家正儿八百的郎中医修都在医馆里坐堂呢,两手只执案上笔。哪有几个医道中人像自己这样在街上墙根给人诊病的。 “只能说是旁人不具慧眼,不识我江素为明珠。” 遇事多怪别人,少反思自己,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今日生意不好,待有人发现我这静心丸是新创的方子,就不知会是什么光景了。 天渐黑,江素将幌子拿在手里,提起药箱背在身侧。收拾好家伙事儿,用手扑了扑衣服,正了正幂蓠。 她脚步轻缓,心情也颇为舒畅。 自己都好些日子没去知味吃顿灵食了,尤其是自打爹娘三年前出山游历后。他们没给自己留半块灵石。倒是留了些灵器和自保的符文。 那些东西的千金难求,拿去卖,反倒不如自己保命用呢,更何况如今这修真界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正长身体,听小师姐的话吃上一顿,明天再见面,小师姐就会夸我了。” 江素美滋滋的舔了舔干皱的嘴皮,连酸痛感都像是抹了蜜的酸甜味。 知味是修真界最大的连锁饭馆。请的是专门以厨入道的厨修,有的店里甚至还有金丹修为及以上的厨修。 用的食材都是灵草灵兽,是真正的玉盘珍馐。修士吃了能快速补充灵气,有的上万灵石一碗的美宴佳肴甚至还能提升修为。 此时江素坐在知味的大堂中,听着说书先生讲最近修真界的大瓜。 “不知最近大家有没有听过一件事,这东域的无间教在上个月被疯刀方折一人屠戮殆尽。” 说书人的声音刚落,楼下的听客们就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了听客的反应,说书人颇为满意,索性不卖关子,继续说了下去。 “听附近赶去的修士说,那无间教里就活脱脱一个人间炼狱。 人墙骨木,血海刀山。尸体被摞成了小山,白骨恰似树木一般密布在尸山上,月光下让人晃了眼还以为是座宝山。那个鲜血呀,蔓延在整个无间教内。干涸后那副十八层炼狱的模样,足足吓傻了周围大半的宗门弟子。” “这无间教也算是东域炼器耍刀的大宗门,门下弟子是成百上千,如今一朝全部惨死,悄无声息。诸位猜测,这会是何人所为?” 大堂中众多的修士都傻眼了,有的人手里的一双筷子随着说书人的问话滚落在地。 过了半晌,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无间教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这是灭门啊,灭门之仇。” “该不会是他们自己弄了什么禁术,自食恶果?” “不会,无间教的法器我买过好多次,都不是凡品。应当不会走什么旁门左道,应该就是遇到仇敌了。” 见众人议论纷纷,说书人醒木一拍,清了清嗓子,拉长了音调揭晓谜底道:“是他们的少主,方折所为。”他的声音浑厚洪亮,台下人被这大瓜震的一时神情恍惚。 “什么???”一位体修闻言当场拍碎了身前的桌子。 “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少主?” “原来是内部矛盾,这少主真是心狠手辣,竟然屠自己满门。也不知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江素一直表现的很平静,甚至都没放下手中的筷子。微眯着眼,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说书人继续道。“这位方折,弑父弑母弑师,斩断自己所有的亲缘,也不知是不是入了魔,诸位修士以后外出可要小心喽。” 这次正夹盐水鸭入口的少女才微微一愣眉头紧皱。 低声重复道:“入魔……魔修?” 第十五章 卷鸭 这位方折到底是号什么人物。干出这种屠门事件的,不是大反派,也得少说是个前期boss。 “而且这人还姓方。这年头不是什么人都能姓方,萧,唐,林,李的。谁知是什么类型的某点男主设定,自己前世看过的几本非常火爆的暗黑文男主里就有姓方的。” “那叫一个惨无人道,大杀特杀。眼下这无间少主也姓方,他还弑父弑母弑师屠自己满门。保不准就是原着中设定的一个大反派。” 江素思及到这里,勾起唇角:“反派啊,我想杀尽魔修的理想和主角团的事业背道而驰,那这位不就是我未来的同道中人吗。让我来细细品鉴一下这位同道中人是个什么情况。” 江素掏出一枚静心丸放在手心,随时准备喂给自己。她的神识回到识海中,一字一句的浏览记忆中的文字,不跳跃分毫。 “咦?”江素疑惑到。 “这方折死的这么早?杀完全家后不出两年就因疯病暴毙身亡。没人杀他,没入魔,自生自灭。 他这疯病竟这么严重?” “什么疯病会让人暴毙而亡?就算我现在认为自己精神状态有异,但也从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死。修士的身体修复能力,远非凡人可比,更何况自己给自己炼丹,品质无虞。” “所以,方折到底是怎么死的?一位少主应该是不会缺丹药之物。”江素对此感到好奇,难得有位死的不明不白之人,比她自己死的还蹊跷。 “和我一样的死亡结局……的路人” 她手中的筷子夹了又松,从未停下,整个人沉浸在思考的世界中,对周身旁若无闻。 “你的舌头是什么味道?”一道清冽的男声响在江素的耳畔,这人呼出的气打在她的耳廓上,痒痒的。 江素骤然睁大双眼,呼吸剧烈急促,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筷子上夹的东西,正是被自己嚼了一半的舌头。舌头的表面已经被啃的坑坑巴巴。身前的盘子中也已经接满了从她嘴角流出的血。 她张开嘴尝试说话,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江素静静的注视了半晌这舌头,用筷子夹起重新放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大口大口把“鸭肉”嚼烂,胡乱咽下。抬手用衣袖摸了把嘴,擦去唇边的血迹。 她被人发现了…… 那就等会再说…… 江素掏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淡红舌转瞬从口腔似长虫一般生出,这舌头的长度有些过了。目测是足足有六寸,她挺直腰板微微低头就能直接舔舐到盘子中的血液。 她用舌头卷了一片鸭肉,一些血液和甜面酱,同时收回到口腔中,牙齿直接咬上舌卷鸭。这一口舌头卷鸭被当做食物一样咀嚼,几息后大美食家江素又剩下了正常尺寸大小的舌头。 “味道不错。”她莞尔一笑,轻声点评道。 这时她才缓缓侧头看向同自己说话的人。是一位红衣男修,正坐在自己的隔壁桌,就算裹着衣服也能看出他身形壮硕,肌肉线条隐现,多半是个炼体的。 江素不言语,和他四目相对。灵力同时内引,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修为远在元婴之上,是她绝对打不过的那种人。 她不经意间把手伸向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枚以前从章师兄那里卖的千里符,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这红衣男修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打量江素,他目睹江素做“自制卷鸭”的全过程。不过他的表情上并没有太大变化,仿佛只是问了一个路人她卖的东西怎么样。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响。 这红衣男修突然起身,将自己的凳子往江素的方向拽,复坐了下去。他肩宽腰窄,身形不凡,稍稍倾身,弓背低头,就好似一只少见含蓄内敛的野兽。 他用鼻子轻嗅江素身上的味道。 从少女耳旁几缕垂落的发丝到她刀削般清瘦的肩膀。 他面上迟钝的表情让他就如同一只蠢笨的巨犬,轻嗅时眉头紧锁,似乎是在确认眼前是什么美食。 江素面上一僵,后又默默握拳,胸中涌出一股怒气,“本来见这人骨相俊朗,体型刚毅,全然不似小人,没想到竟是个轻浮浪子采花客。” 她将另一手伸向背后,打算拿出肃杀先砍他一刀然后立马用千里符跑路。 “采花客人人的得以杀之,一刀下去999,不砍死你,不是兄弟。”如此想着,江素面上的笑容更加和善了。 “三,二……” “你是医修?” 江素心中的倒计时被打断。 这男修突然发问,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或是起伏,江素听不出来。 他身体后仰恢复原状,仅微微低头方便同江素说话。 江素心道:这人有疾,或是暗伤? 她没有放松紧惕,只是面上不显,作安之素若态,随意道:“是,医修。” 话音刚落,这红衣男修突然发作,上前将江素打横抱起,径直向门口快步走去。 江素:???我刀呢? 此时说书人正绘声绘色的讲述修真界中一对道侣的爱恨情仇。他言辞婉转,口中描述的竟是两人被下了药,强忍欲念,心火烧灼时的场景。 “这女修眼中蓄了勾人的秋水,欲远离这冷心冷肺的男人,说道:“你既然与我无情,又何必特来寻我要做那般……苟且之事。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适合同你一夜春风,往后随意丢弃的露水姻缘人吗?” 那男修被下了合欢香,眼前的美人的幽怨之语在他听来甚是烦躁:“一回生,二回熟,你又在扭捏些什么?”言语中皆是不满。 下一刻,他就将这美人打横抱起……” 从一楼大堂众人的眼前路过,被人打横抱起快步离开的江素…… “淦……” 江素立刻就不干了,连忙蹬腿打算挣脱下来,红衣男修见状单手探向江素的道袍下,狠狠掐住她的一双纤细脚踝,让她不能再扑腾。 接着身法鬼魅,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咳咳”说书人也同众人一样目瞪口呆,不过他很快神态就恢复如常。面上不带半点尴尬反而暗含深意的一笑,说道:“呵呵,想不到如今修真界中的年轻修士还真是心急啊,我与各位皆是红尘看客,哈哈哈哈哈。” 言罢,醒木一拍,故事依旧。 第十六章 劫财还是劫色 这人把江素的头狠狠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胸肌过于结实,捂的江素险些窒息。 过了半晌,江素终于得以喘息。 她抬头打量周围的陈设,地上铺的茅草,房顶也是茅草,墙壁也掉着斑驳的土块。活了两辈子头一次真正见识到破败不堪家徒四壁的江·修二代·素。 “这是传说中的房头屋漏无干处?我以为我已经够穷了,没想到还有更穷的。” “……他该不会是劫财!!!” 江素瞳孔骤然收缩,猛吸一口气,浑身僵直,劫色虽然也不行,但是劫财和要她命有什么区别? 我都要被做成人体手办拆拆乐了,你竟然还要抢我的钱?我为了炼个丹整日里人不人鬼不鬼小腰精瘦,你竟然还要抢我钱? 江素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掏出身后的肃杀,手握千里符直奔茅草屋门口,千里符燃,她立刻就回…… 没回去…… 红衣男修抬手释放了灵力,一个威压就将江素震倒在地。浓厚的血腥味顷刻扑鼻而来,没有感到熟悉的痛苦的快感,不是自己的血。 “他有伤?” 江素没有说话,神色不变。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她放慢自己的呼吸,她平静的注视这红衣男修。 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黑衣人长发披散,凌乱的挡住了大半张脸。他直盯着江素,明明并不是凶狠的表情,纯黑的眼眸里却像是藏着杀人的刀。 “这般神情有些像是往日里医闹之人,妙手堂派来的?”江素暗自疑惑,最近萧世玉在和他们打对台,自己被牵连也并无不可能。 “那又能怎么样呢,妙手堂而已。”江素嘴角微勾,不管是不是,她要他死。 双手背到身后,从袖中打开一个琉璃瓶,凭手感辨认出是勾魂香。勾魂香勾人魂魄,不出一刻,魂魄尽散,肉身腐烂。 她在手里捏着第二张千里符,并没有立即撕毁。这人修为起码有元婴,高了她一整阶,千里符跑不掉,但她可以等勾魂香起效。 就算不死,让他失魂落魄如若僵尸也绰绰有余。 两人四目相对,江素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点酸了。正等待勾魂香发挥作用,闲来无事,她索性直接问道:“你究竟找我所为何事?”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 黑衣人骤然来到江素身前,少女反应迅速,连忙要往后退。可惜身后已经是墙壁,躲避不及。 “该死。” 他顺势将两手臂抵在江素头顶的两侧,把她禁锢在自己的两臂和墙壁之间。紧接着弓起背,头离江素的头很近,只有一拳的距离。 江素愣住了,眼睛睁大,立刻去捏碎手中的千里符。 “求……医。”这男人声音沙哑,一字一句道。 ……??? 江素没完全相信,接话道:“求医可以,但不必离我这么近。”说罢,就要用手去推开他,没有推动,手腕处有些酸痛。 硬如铜墙铁壁的身体,体修无疑了。 手指交错间,江素看清了他头发下被半遮住的眼睛。这人的眼睛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出于一种职业医修的直觉。 他的眼球里瞳孔一直是扩大状态的! 这种情况多出现于中毒,休克,脑内疾病,以及死亡…… 江素掐指一算,忙唤出子时火在自己的右指食指指尖,青色。 左手手掌伸开,大鱼际一侧紧贴在这人的鼻梁上,用指尖的子时火光,在一拳远的距离外刺激这人的眼睛。 瞳孔果然不会缩小,没有对光反射!这人是个死人!或者说是,活死人! “事情变得有趣了” 少顷,江素挑眉,她感觉有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脸上,伸手向这人的鼻下探了探。 男子注意到江素的动作,低声说道:“我的病在头”, 头疾吗? 江素将双手绕到这人的脑后,食指和中指按到枕骨下面的对称的两处风池穴,身体成虚虚环抱的姿态,而后引动灵气,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到这人的风池穴中。 她闭上双眼,羽睫微微颤动。意图用灵力内视这人的脑中具体病灶。 下一瞬,少女猛地睁眼!这人的脑中竟然没有识海! 换句话说,他的识海是完全破碎的形态,甚至大部分已经碎成了渣,零星的漂浮着几许突兀的碎块。 正常人的识海里应是他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处景象。而这男子的识海就像是宇宙一样空荡无存,颓垣败井,了无生机。 江素无法理解,这人是如何维持生机的。正常识海破碎之人大多早就入了土,就算不死也是瘫痪在床的植物人。 他竟然……还能求医问诊。 江素引动灵力,让自身的灵力游走于他识海中的碎片附近。几息后,她发现在这人每一块识海碎片上其实都有一条近似透明的线,是这些线让他的识海破碎后仍藕断丝连。 所以,他是脑子废了,但废的不完全。人快死了,但不完全死。这病很严重,不过目前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真是有挑战性的……疑难杂症。” 江素莞尔一笑,将左手收回,用拇指的指甲在食指的指腹上用力一划。 少女眯着眼,舔掉第一滴指尖血。在鲜血缓缓淌出指尖时,将手指又按在这男人脑后的一侧风池穴。 而后右手重复步骤,当两处的风池穴都被指尖血浸润时,开始低声说道:“吾以吾血补生机,为解天地苦命人,天道慈悲!” 自身的灵气顺着手臂快速的从风池穴灌入,江素的神识也无意中被引入这人残破的识海中。 少女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虚空之中,恍惚之间她看到了刀山血海,尸横遍野,群山之中回响的是少年的嚎啕痛哭。 那是一望无际的孤独,和罪孽深重的自己。 一种强烈的绝望席卷着她的神识,让少女本就损耗精血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冲击。 她此时应是一条血海中的鱼,每每煽动鳍时都有冷刃划过密鳞。 她本不该这般担惊受怕的活着,她的人生不是这样的。 “素素,我们中午去吃鸡排!” “隔壁理工的那家吗!我想去吃他家的无骨鸡柳!” “那我们等会下课了就去。” “好啊”…… 好啊,佳佳。 “好啊,佳佳。”江素睁着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过脸庞,静静的滴落在地板上。 瞳孔涣散,意识被乱刀碾碎,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的记忆深处,藏着一个不需要用命来搏出一条通天路的世界。 她被骗了,被这个世界骗了十五年。 第十七章 神识交融 方折感觉自己的耳边好像听见了陌生人的笑声,不是往日里尖锐又阴沉沉的笑声。 是温煦的冬月里伴着麻雀的渣渣声响,是幼时的四月仰头望天满目的海棠,是妹妹藏起又放到自己掌心的那碗杏仁霜。 自己的识海好像不再空荡了,里面刮满了柔和的风,那风拂过自己支离破碎的识海,自己便好像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四肢重新有了力气,鲜血冲上濒临干涸的经脉,在红色的海里,他就像是一条任凭惊涛骇浪摆弄的船,每一次耳畔拂过温热的吐息,都会将他吹到苦海的浪尖上。 江素倚墙坐到了地上,双手环抱这人的脖颈。 她识海中的刀山火海逐渐褪去颜色,苦海上的波涛汹涌将她的清醒再次淹没,她……愿为此沉沦。 昏昏沉沉,不愿上岸的船,和拂岸的风,一起永远陷在苦海中。 过了两个时辰,天未亮。 江素没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腿麻木了,便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又通宵炼丹倒头睡了。 “好麻,小六你起来”江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嗔怪道。 过了半晌,腿上麻木感不减,随即缓缓睁眼,眼里满是迷蒙的不解。 她看到了另一张脸。 此时两人正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江素没动,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眨了眨眼。对面那双漆黑无神的双眼也没动,就这么盯着她。 江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头后靠,就要活动自己的四肢,推开眼前人。没有推动。眼前这男人就是昨天把自己抢到茅草屋里医头的。 “你……”江素刚要开口, 方折似有所感,挺直自己弯了一夜的脊背,而后收回禁锢了眼前人一夜的两臂。 江素没去管他,只顾着揉自己已经麻目的腿,又捏了捏自己的两臂和脖子。揉了有半个时辰,江素才停下来。 她平静的注视着身前仍然是跪坐的男人,这人衣襟微敞,脖颈和胸口满是结痂的伤痕。披头散发,双目无神,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 江素不傻,在这个世界,该看的书她都看过,不该看的也都看了。她意识到自己昨晚是和这个人在识海里双修了,也就是神交。 修真界的修士们和道侣双修的房中术有两类,一类是在识海中让彼此的神识相互交融称为神交,另一类是在肉体上交姌。 江素深吸了一口气。 一想到,自己原本是想用禁术给他治疗头疾,结果被人家给神交采补了……虽然除了刚进去对方识海时,被仅存的碎片给轰的差点想自尽。但之后的过程自己也没太大痛苦。 甚至还有些愉悦…… 以前在读到有关双修疗伤的书籍时候,江素就有好奇过,这种修真界的特色是个什么机理,但也没真打算尝试。 这种愉悦感和自己最近沉沦的痛觉不同,像是一种瘾,就似濒死的鱼重入海洋,自由,心安。 “不过……我竟然睡了一个快死的人?”江素手撑地,起身。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口,向屋里看,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男人站在她面前,看得出他现在比几时前有了些精气神。 这男人道:“方折” 江素手一抖,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他说他叫方折……疯刀方折!?他就是那个弑父弑母弑师又屠了自己满门的狠人??? “我竟然和一个疯刀杀神神交了?!”江素竭尽全力的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我一个工具人女配和另一个炮灰倒霉蛋子双修了?!还都是活不久的短命鬼……怎么说呢,这个发展还……挺……有意思的。” 自己这个医修工具人,现如今还没和主角团相聚,就惹上了变态路人。还是精神异常的病友。 两人的差距只在于他是生理性的病变,自己是心理性再加各种不可名状的异常。 都是半个疯批罢了。 出于医者的职业素养,江素抬头看向方折的双眼,勾起唇角问道:“身体感觉如何?” 方折哑着嗓子说道:“我好像去了一趟仙界,有造化神通将我救出苦海却又想将我留下。” ??? 闻言,江素嘴角一抽,颇为无语道:“你没去仙界,你去了巫山,没有造化神通,只有我的云雨禁术。” 方折问:“巫山?云雨禁术?那是什么?” 江素颇为无所谓道:“昨夜我想用禁术以精血为引,将灵气灌入你的识海,从而修复你识海的破损。结果修为不够,被你在识海中双修采补了。” “也就是神交,这个你懂”江素补充到。 方折闻言眉头深锁,低头深思。 江素见状也不再问他,缓缓说道:“我现在灵力消耗殆尽,一时半会都恢复不过来。这诊费你可不能逃,老实的交了,逃谁的钱都不要逃医修的钱,逃医修的钱死了都没人埋。” 方折听了江素的这大段话,眉头皱的愈加凶狠。他记不清双修和神交是什么了,似乎是种功法。 应是眼前的这个小医修,用了一种颇为麻烦的功法治了自己的病。别人给自己治病,自己需要付给别人钱。 方折回道:“我没有钱……” 江素压不住了,心中这股怒火一下子就喷薄而出,冷笑道:“你没带诊金就来找我?寻医问诊会不需要灵石?不要灵石我还能要什么,难道要你以身相许吗?” 自己上次用精血还是为了给师姐治病,这人凭什么能和师姐一个待遇? 要不是看在这人长得还不错,和自己也算是难兄难弟,江素早就毒死他了,还敢采补自己? 自己怎么说也是当世医仙的女儿。治病时被人采补了,说出去不得被西域合欢宗的人笑死。 等等,昨夜的勾魂香怎么没有发挥功效? 江素眉头紧锁思考是不是许久未用这毒过了药效,或是当时炼丹用的灵草品质低劣。 方折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回道:“可以” 江素道:“行,那我就给你抹个零头,只收你一万……,等等你说可以什么?”自己刚才耳朵不太好使。 方折点了点头,道:“我要” 江素接着问道:“你要什么” “你”。 空气中一时寂静。仅留下两人呼吸的声音。 江素???这人在耍流氓?我让他付医药费,他在这搞颜色? “呵,真是……晦气。” 江素二话不说直接燃千里符,走为上策。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识海碎了脑子也等同于碎了,她和傻子没什么可理论的。就算报复修真界,和这种人同道也是多了个累赘。 方折站在原地,不解现在是什么情况。识海中好像有些东西塌了,有些东西又在起高楼。 “好痛” 他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部,来不及辨认就靠坐在方才江素坐过的墙角,重重的喘息着。 “晦气……吗?” 第十八章 还人情? 江素柴刀御的飞快,生怕被这人再追上。她一路上手里都握着一枚静心丸,正用神识浏览识海中的原文。 文中的方折是个身高两米有余的壮汉刀修,满脸横肉,面容凶狠,甚至脸上还有几条错落的刀疤。 手里的长刀名叫断肠。 一个恶贯满盈,凶名远扬的暴力反派形象就出现在了江素的识海中。 可方才见方折真人,只觉这原文的形象描述有些不符。身高是有九尺,但面容骨相极佳,不见半分肥肉。 尤其是那样一双漆黑的眸子,被长睫扫过时,总会让她联想到那种满腹经纶,见过大漠孤烟后,会在夜里孤灯写清愁的儒生。 就类似前世的金刚芭比又戴眼镜的理工男。 脑中一个电光闪过,江素突然有了个诡异的联想。 东域的气候有些类似前世的东北,出于因网络对东北老大哥的刻板印象。 那他们宗门被屠的真相会不会是…… “你瞅啥”金刚芭比方折问 “瞅你咋地”门中其它的肌肉猛男弟子回。 而后两人开始打架,又来了几人的朋友开始打群架。 最后只有方折胜利的无人宗门出现了。 “嘶”江素吸了口凉气,这无间教竟恐怖如斯。 此时江素的指尖已经因为阅读原着而开始剧烈颤抖,连人站在肃杀上也是摇摇欲坠,她面色不显,将早就准备好的静心丸吞入腹中。 她此时已经飞到救苦峰上空。骤然,一时之间空中竟狂风大作,她宽大的琵琶袖在身侧迎风鼓起。 “不好……,今日怎么会有这般大的风。静心丸的药效还还没完全发挥。” 绿衣少女从柴刀上向一侧倒下。 她迅速用手抓住肃杀,握不住刀柄便用一双玉手直直的抓在刀刃上。 肃杀虽旧,刀锋却不泯分毫。江素的手心瞬间被划开,鲜血顺着白皙的小臂缓缓流淌进她的衣袖中。 血液被风吹落在江素的脸上。感受着眉骨旁冰凉彻骨的血水,她眼睛微眯,嘴角勾起,露出一副餍足感。 待药效完全发挥后,掐诀御刀,整个人像是被吊住一般缓缓从空中垂落在地。 她仰头凝视着方才起风之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有趣真有趣。这算是救苦峰在欢迎我回来吗。” 她站直了身板,收回肃杀,手指轻轻抚摸刀上古锈的地方,满脸痴迷的笑着。 “这可是能给人带来愉悦的宝贝” 又取了枚凝血丹服下,连忙快走了几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救苦峰某处院子。 萧世玉方才正在炼一枚化风丹,可以使服用者化成一道飓风,并维持一刻钟。他将这枚化风丹喂给了自己养的一只白兔,白兔转瞬间就化成一道飓风升空向远处卷去。 大多的院子都下了结界,萧世玉完全不担心会打扰到哪位同门,甚至还觉得没办法测出这化风后的威力。 他御着自己的武器青龙钩,跟随在飓风后,过了半晌他看到了熟人。 “师妹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她不是等会天亮就要出发中都了吗?” “诶不好,白兔吹过去了!” 只见江素被白兔风吹落,两手紧紧的扒握住自己的肃杀刀,天未亮萧世玉看不清她的具体情况,只心中暗道不妙,立刻撒丫子转身飞回自己的院子。 “差点就被师妹发现是我干的了,按照她最近的性子,不得把我这院子的兔子都扒了皮,气运之子真是有够可怕的,这救苦峰往后不好呆了。” 萧世玉双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头,重新走进了丹房。 江素刚一进院,就察觉院中有异动。 “是谁?”手中握紧肃杀,身体紧绷缓行。 她快速扫过整个庭院,察觉在西北处隐隐有声音。她走过去定睛一看,有个灵鸽正趴在自己庭中的那盆琉璃碎上咬着一个琉璃果。 这琉璃果长的像前世的树莓,味道也酸甜可口。 这种灵植,春日里可以看白花如骨绿叶做配,酷夏可以尝琉璃果,秋日赏满盆紫茎似人体浮络,冬天观枝条如火形似血管。很符合江素这种医学生的审美。 现在是夜里,月光隐隐,那灵鸽身上都是鲜红色浆汁,它只吃琉璃果阳面最甜的部分,绿茎吊着只剩下一半的瘤子,还正滴着红浆。 江素忍受不住了,跑过去伸手就要抓这只鸽子。 “别吃了,谁让你来的?”江素颇为无奈道。见着自己原本白皙的指尖也染上了红浆,眼神里一下就没了光。 她低眸,打量着灵鸽洁白的羽毛。似不经意的手指落在它的羽毛上摩挲。 擦擦手。 听到江素问话,灵鸽的乖乖停下来,喙鸟里还塞着一半的琉璃果。 它把自己的脚脚抬起来给她看。是个黄符,留言符。江素掐诀点燃符纸。一道温润的男声在自己的识海里响起。 是自己的医仙爹江水流。 江水流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素素,我早些年为了寻某些灵草,欠了中都的宁王爷份因果。他最近犯了旧疾,疼痛难忍,你去给治病。” 治病治病治病病啊~ 江水流的声音在说完这段话后就消失了,好像只是为了给江素交代个任务。 江素站着没动,面色如常。 “这是让我去还人情吗……” 真巧,正好赶在我要动身中都的临行前几个时辰。 “呵呵,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天意巧合。多半是主线任务使然,或是……” “中都……魔修……诊病……还有我自己的病,短短几日,从竹林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包括我自己。” 江素自言自语到这,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庭院正中的万年青,她还记得万年青下埋的自己的“右手。” 那个寄生在掌骨上的五双复眼。 “所以那十个眼瞳在我的血肉里究竟能看见什么呢?他们又为什么会寄生在我的掌骨之上?他们又为什么要带我爬上万年青?” 江素的眼里蓄着寒光,仿佛要用眼刀将泥土之下的诡异生物解剖来一探究竟。 下一刻,她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状若无事,自顾自的走进丹房。几息后少女在黑暗中流露出一抹狡黠的浅笑。 第十九章 凝血丹 掐诀点燃墙上的烛龙蜡。 江素来到药架前细细翻找着炼制凝血丹需要的灵材。出门在外修士们最常用的除了蓄灵丹就是凝血丹。也就是蓝药和红药。 普通的蓄灵丹她手头上有不少,凝血丹反而数目不多。 “自打患病之后自己就总是受伤,凝血丹跟糖豆似的嚼,早就供不应求了。更何况这次和小师姐出门,肯定要为小师姐多炼制一些。” 她的手在药架上摩挲,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了同它有关的旧事。 这药架是她这屋里除了六转炉最贵重的东西,是江水流在她第一次炮制完灵材时送她的,可以有效储存灵材的灵气并且维持药效。 江素还记得自己当时特别高兴,摸着这质感厚重,松香扑鼻的松灵木,猜测此物必然是传家宝。 下一刻江水流就告诉她,这上面的灵材都需要她按照医书炮制一遍。 九九八十一格,三百六十五种灵材…… “所以我这十五年又算什么?为了更好的给章柳二人当工具人吗?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如此吗?” 言罢,江素的神情一滞,下一刻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自己脸上,“不要想!不要想!既然魔修要杀你,你就杀尽魔修不就好了。医修实力不足,那就借刀杀人,欲擒故纵,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都用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十年寿命,老子要飞升,什么狗屁原着,我偏要亲手改写结局。” 她突然又苦笑,迅速双手抱头,神情痛苦万分,扶着药架就跪倒在地。 “不对,我的药呢,我药呢,我该吃药了……我该吃药了” 江素双目泛红,面容痴狂,嘴角咧开的弧度状若吃人。双手颤抖,头向后仰几欲抽搐。 她凭借本能迅速取出一枚静心丸服下,掐诀运行体内灵气。半晌后,她蜷缩在地,呼吸逐渐平稳,表情也重新恢复淡漠之态。 她扶着药架缓缓起身,自言自语道:“侧柏叶,土荷花,北水茜草,灵大黄,大蓟,小蓟,东山栀,棕榈皮,九日牡丹皮”。 手指灵动的摸索着药架里东西的形状,鼻尖靠近轻嗅。 “气清香,味苦涩、微辛。是侧柏叶。味苦辛,是九日牡丹皮了。这个是土荷花……那个是……” 凑齐灵材后,江素转身熟练的坐到六转炉前的蒲团上。 掐指一算,现在是戌时,当引戌时火,主心,红色,心主血脉,刚好是炼凝血丹的好时候。 江素引灵气入气,掐诀自燃于指尖。 抬眼,风轻云淡看透生死一般低声道“炼丹小奴才来喽,六转炉开开门。”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如今贤者时间用来炼丹,最适合不过。 “剑修把剑当老婆,我把炼丹炉当儿子,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江素自言自语道。 左手将戌火投入火门,右手把大蓟小蓟两种君药投入炉中,红火从火门蔓延上炉壁。 天柏叶同土荷花纠缠在一处,灵大黄融入戌火中化成黑色药浆,而后黑色药浆包裹住天柏根和土荷花。 这几味药都具有凉血止血的功效,戌火其炼制浓缩,灵气凝聚,水汽发散,“撕拉”一声在丹室中响起。 江素将灵气引至北水茜草中,北水茜草自动贴住九日牡丹皮,戌火轻烤,牡丹皮霎时逐渐放大,从原本一巴掌药量长满整个六转炉。 而后它将黑色药浆与戌时火隔开并包裹在皮中,此时剩下的几味药在戌火中剧烈燃烧,一时将六转炉整个映的通红,就像在黑暗丹室中的一轮太阳。 江素看时机已到,立刻左手掐诀。右手食指灵气画自己的名字,一声“去”。 防伪标识江素二字就打在了牡丹皮上,戌火将丹皮完全吞噬,三息过后,十粒浑圆的黑色药丸静置在六转炉中。 江素长呼一口气,运纳灵气于体内,在蒲团上收势定心。 没有情绪波动,清冽的声音响于室内,:“小六,开盖。” 右手掌展开直对丹炉,“取丹”。 凝血丹飞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玉瓶中。 这凝血丹算是江素在这一世的自创丹药了。改自前世从《妇人大全良方》中学到的十灰散。 如今找到修真界中可替代的灵材改炼后,功效大大增强。此方汇集诸凉血、涩血、散血、行血之晶。可以说再适合不过这些打架奔着命来的修士了。 “不过这次的凝血丹出丹数不多,每个丹的药效长了几乎是平常的一倍。看来自打上次自己以精血炼丹后,这炼丹的技术就提高了。” 而且自己如今这已经是金丹期的医修,在炼丹时对火候掌控也更加精微了,看来这几日虽然诸事不宜,破事一堆。但于修行一途,益处确是不少。 江素走到灵药柜前。这里面是些炮制过的灵材和成药。她注视着柜门上每种成药的名字,思索了少顷。最终取了些化尸粉,泻泻您,骨枯水,夜必生。 化尸粉用来毁尸灭迹,居家杀人必备。泻泻您是泻药,关键时候有妙用。骨枯水是毒药,用来保命。夜必生是合欢之药,咳咳,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中都的花楼馆子多,而且听说那些贵人玩的都花,免不了有纵欲过度耗精过多的难言之隐,这东西必然用得上。 况且自己这是用了双倍君药沙苑子,炼的药水。和凡人大夫的合欢之药不同。 对灵力不敏感的普通人,服用后能吸收一半的药力,但这样他们也能生龙活虎一整夜,一准怀个龙凤胎。修士平日专门吐纳天地灵气,能吸收全部的药力,和道侣战个三天三夜也不为过! 自己还给夜必生专门用的是合欢木的瓶子,保证这药水都带着合欢香。 思及双修,江素便回想起了几个时辰前和方折的一事。自己第一次同人双修竟是在不知哪里茅草屋中。并且对象还是个脑子有疾之人。 “被人采补了这话可真难听,此事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不过,那时我的勾魂香怎么没有用处?” 江素从袖中掏出琉璃瓶,着琉璃瓶小巧精致,能存住香气。平日里自己从未用过,也不清楚这保命的勾魂香的效果。如今看来,倒是不足以对付一个元婴修士。 江素离开丹房行至万年青下。她寻至前日埋下“右手”之地,缓缓蹲下。 用现在的右手轻轻抚摸这片土地,神情温柔和缓,恰如对待真爱之物一般。 “你们连炼丹都会,那不如帮我试试药。我这勾魂香专勾人魂魄,不知你们有没有魂魄?” 第二十章 瞿童拾棋 言罢,江素抽出身后的肃杀,手握肃杀去挖脚下埋右手之地。泥土顺着肃杀的刀面被挖出,堆在土坑边。江素另一手握着琉璃瓶,只待投香。 一柱香,两柱香。 “怎么不见了?右手呢?我的手呢!!”江素面上的震惊不做伪,她显然着急了,挖土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也因此加速。 十只复眼来路不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体里控制住自己的肢体行为,上一次控制的是的右手,下一次保不准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脑子。 “咚”肃杀碰到了万年青的树根,这土坑已经挖的太深了。远远超过那日埋右手的深度。 “它消失了……” 江素眉头紧皱,握紧肃杀自言自语。这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比想象的还难控制,定然不是修真界中的普通灵物。 如今被它跑了,不知它还会不会再重新进入自己的身体。藏匿于皮肉之中,可不好寻。况且自己身上也就算了,若是入了十方门旁人的身体里。 “我今天还去看了小师姐……” 思及此处,江素面上一寒。 她将土坑重新埋上,不复再言,进了卧房。 江素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麻布针包。解绳拆开后里面是一溜针具。 这是九针,鑱(chan)员鍉(chi)锋铍,员利毫长大,出自黄帝内经灵枢。是江素自己去年找炼器峰的一位长老打造的。是除了最常用的银针外,较为特殊的针具。 这修真界的医修并没有研发九针。 他们能引灵气入体,以灵力探查患者的四肢百脉。这九针于他们大多是无用之物。但江素前世跟诊时见学校的老教授用过,效果惊为天人。 江素用手细细揣摩鑱针的针柄,如同抚摸爱侣一般。 幸而自己是个修二代。 虽然医仙爹不怎么管自己的生活问题,但是该教的东西已经通通教过自己了,自幼时就带着自己游历,翻山越岭,走街串巷的给人看诊。 江素在针法一道,自然也颇有所长。不过有一点她还不够格。就是修真界的针法和前世不一样啊! 在这个包括了玄学和术法的世界。针法不只是扎进穴位皮肉深浅快慢的问题了。 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的医仙爹用灵力御三百六十五根银针,直接将一个已经失去金丹灵气泄露的修士全身穴位堵住。 甚至用意念向左捻转银针,而后徐进急出补气入体。甚至还燃了山火符给他炼了个铜皮铁骨。 那修士当时的样子活如一个刺猬成精。身上的银针在火光下还泛着光。 这个修真世界压根就不能用以前的基础中医知识来衡量。以江素现在金丹初期的修为,堪堪只能御个银针三十六。更和况这个金丹还不知是怎么形成的,连雷劫都没有…… “修真界……皮肉之间……”,江素手握针包急匆匆的跑回到丹房。 “方才凝血丹的药气应是还没消散” 江素将九针都放进还没放凉的六转炉中。盖上盖子,静站在六转炉旁。 半柱香后,她重新打开盖子,观察九针的现状。 江素抬手一挥,九针齐齐飞在空中,下一秒径直钻入她的皮肉之内! 针针形状具不相同,好似大小不一的蛀虫一般在江素的皮肤表面下蠕动顾涌。 浅薄白皙的人皮遮不住九针,只见他们一个将皮顶出个尖状,一个将皮顶出铲状,或无意径直穿过静脉血管,皮下骤然出现红紫的瘀斑。 凝血丹的药气终于发挥了药效,穿透的血管迅速生长闭合。皮肤表面的“梅花”不再增大。朵朵红紫的花瓣洋洋洒洒的开在这张人皮之下。 少女勾起唇角,心满意足的欣赏这幅血墨画。 骤然开口轻笑道:“找到你啦。小眼珠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又来我的身上玩了呀哈哈哈哈哈哈” 九针中的铍针的针感消失,它刺入了一个质感较脆的东西。不用内视江素就能猜到这是那个“复眼寄生珠”。 “来啊,来玩啊,不是爱藏皮肉里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搞死你。哈哈哈哈哈哈” 铍针呼朋引伴,长针最先蠕动至此。只见它一针一个,径直穿透十颗复眼寄生珠,在少女的小臂内侧竟如同塞了个小糖葫芦。 少女纤细的手指探向手臂,用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糖葫芦”上的每一节“山楂”,带着孩童的天真好奇。 下一刻,指甲骤然戳进玉臂中,还不及自己反应,小“糖葫芦”被从皮下剥离出来。十只复眼齐齐看向江素的面上。 十二只眼相对,都在观察自己惦记的东西。 “又见面了,珠珠。”少女柔声道。 下一秒,“什么!啊啊啊啊!”少女的表情瞬间扭曲,方才的志得意满和骄傲转眼间支离破碎,只剩下她双手抱头苦苦挣扎。 骤然间竟仿佛有成百上千人在江素的识海之中低语,黄钟大吕,唢呐齐鸣。他们如佛教徒般虔诚又机械的劝谏道:“既生为此界修士,何不求瞿童拾棋,一揽白玉京。何不拾棋!何不拾棋!何不拾棋!” 分辨不出这声音的来者,似有五岁小儿,花季少女,似有耄耋老人,阴沉尖锐的老叟,又似有浑厚的中年男人,是乌鸦,是杜鹃,是青鸟,是林中鹿,水中鱼,镜中月,眼中花。 是世间万物,是皆苦的众生,是具无明烦恼,流转生死之迷界凡夫! “你!何不拾棋!” 绿衣少女怔愣在原地,梅花样的玉臂上伤口深可见骨,斑驳的血迹静静流淌。 她自言自语到:“我,何不拾棋。拾棋……” 小院中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天蒙蒙亮,明月淡影高悬。遍地的灵植花叶周围都弥漫着细碎的绿光闪闪。恰如地上流淌的是一界星河,而少女此时正独身踏在星河之上。 万年青伸展枝条,在冷风中摇晃。 待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江素方才回魂。 少女的表情中写满了迷茫,“我这是……”手臂传来痛感,她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血染的绿袖下是狰狞的一道伤口,而这条手臂的手掌中,正握着十枚晶莹剔透的白色棋子。 “白棋……十枚。” “瞿童拾棋……瞿童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拾棋……” 第二十一章 出发!第一站中都! 少女眉头紧皱,半晌也没回忆个所以然出来。不过这东西必然不是什么俗物,能与先前那个能控制自己的复眼寄生珠有关,恐怕来者不善。 控制……会不会这白棋也有控制人的妙处。 江素把玩着手中的十枚棋子,神情专注。 直到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她细碎的头发打在眼下的乌青上,江素才意识到时辰已到:“该去主峰接任务了!” 少女立即两白棋收进储物袋中,手上掐诀,御柴刀直奔主峰。 “要让小师姐等我了……” 江素脚下御的飞快,一路狂飙,横冲直撞的模样惊了同样飞往主峰的弟子。 “那是江小师妹吗,怎么这般着急?”旁边的人接道 “江小师妹?!我还以为是谁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呢,江小师妹可能是有要紧事。” “诶那你方才觉得谁要投胎?” “剑峰的莽夫呗。”几位弟子脚下御的武器五花八门。一身法衣皆是绫罗绸缎,符峰土豪实锤。 江素不过五息就飞到了主峰,轻轻一跃,青衣无意惹尘埃。 她直奔主峰侧殿,抬眼就见小师姐几人正在侧殿门外等着自己。江素冲着小师姐烂漫一笑,仿佛是只湖边饮水的幼鹿,眼神清澈见底。 对于旁人她没看一眼,大步进入侧殿考校堂。 考校堂是十方宗专门让门内的弟子们接任务的地方。上面的任务都是由各处送来的委托。有杀灵兽的,也有处理魔修事件的。小师姐他们接的任务就是处理中土景朝的国都,也就是中都附近出现魔修一事。 任务内容是调查清楚魔修大量出现在中都外城的原因。 魔修原本都是修真界的修士,但因为体内纳入魔气,经脉逆流,而变得喜怒无常,嗜杀饮血。 魔气的修炼比灵气快很多,因而常有被逼入绝境的修士前往魔域,吸纳魔气成为魔修,以求快速晋升。 但魔修路是条死路。 而且这个世界人人闻魔色变,逢魔必除。所以自己要杀尽魔修的理想,和世人并不相背。 江素平日来考校堂的次数不多,撕符玩的,炼器耍的,还有烧丹炉子的,都有自己的挣钱方式,不用接什么任务养家。 “呦,小江素怎的来了,没灵石了还是今年的宗门任务还未做?”管理考校堂的路长老见了江素,忙捋着自己的胡子打趣道。 路长老平日里为人和善,与门中弟子打成一片,最喜调侃来接任务的弟子。江素算是门中这些长老看着长大的,对路长老也是很熟悉。 江素面无表情的站到路长老身前道:“我爹命我去偿份因果。我顺路与董师姐几人一同前往中都” 路长老翻着册子慢悠悠道:“董倚衣几人接的任务,那应该是这个。 “探寻魔修出现在中都外城的原因。这件事情不好解决,他们寻了十来所宗门的援助,不少大宗的弟子都无功而返。” “我们也是大宗的弟子”江素应声回道 路长老摇了摇头“所以你们大概率也会无功而返。 “……” 这件事多半和中都那边的势力有关。几个金丹和你一个筑基去了也是无济于事。之后掌门会再派几个长老再去调查的,路上注意安全”路长老安慰道。 筑基……路长老元婴修为竟看不出我已经结丹了? 这金丹一事果然有古怪。萧世玉不同别人说,那我就一直装作筑基期医修。 况且这主线剧情非同小可,连宗门中的掌门与长老们也会在意此事。他们的千百年光阴不是白过的,我不能因为自己手握原着就自以为是,凡事还要小心为重。 “我会注意的。”江素认真的点头相应,而后转身离开。 江素出了考校堂,大步飞奔到董倚衣的身边。仔细一看小师姐身边的几位同门,都是自己的熟人。 “小师姐!”江素笑意盈盈的揽住董倚衣的手臂,颇为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她的的肩膀。 小师姐眉眼弯弯,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江素浅笑,用手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头顶,笑到:“好了,师妹。” 江素也不再闹她,装作乖巧的模样,向周围几人问好。 章云笙身着广袖的金丝白裙,手中握着把铁拂尘,见了江素,温声道“素素师妹。” 江素颌首礼貌回应:“章师姐” 章云笙旁边则是剑修柳云清。柳云清迎着江素的目光微微颔首,不言。 江素道:“柳师兄”。言罢,她向下瞥了眼柳云清的麻布衣角。 “没有缺口,他有钱了?还是章师姐送的?” 似乎感觉到了江素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衣角下摆。柳云清面色如常,心中却略显窘迫,忙向后退一步。 章云笙不知道原因,就随着空隙上前站了小半步,刚好挡住柳云清的衣摆。 江素隔着皂纱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心道“呵,霸总和小娇夫。” 另一人江素也认识,是那天据说被柳云清打断腿一直没好的肾虚剑修。那剑修名为沈云阳。是剑峰二长老的关门弟子,剑名燃邪。 见了沈云阳,江素突然回想起自己之前答应给他炼的江氏肾宝片。这次出门前特地有带着,原打算顺路送去剑峰。如今竟直接碰到了。 江素上前一步小声和沈云阳说话,“沈师兄,我带了你上次寻的壮骨丸。现如今你的腿感觉如何。” 章云笙耳朵动了动,目光从柳云清的侧脸移到沈云阳身上,从上至下打量他,脸上写满了震惊,仿佛在说“深藏不露啊兄弟。” 沈云阳未察觉到旁人的目光,闻言一愣,而后作势踢了踢腿。 无所谓道“已经痊愈了,师妹上次你同我说回去养伤,我便干脆亲自手动给我的燃邪做了个保养。耗时两天,没怎么动腿,剑保养好了,腿就也好了。” “倒是师妹你”沈云阳注视着江素的眼睛。关切的问道“怎的眼下乌青这般严重。”他面露不解,仿佛以前从未注意过。 ……他是不是故意的。江素面上的浅笑一僵。 沈云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怒气冲冲的说道:“是何人对师妹你下如此狠手!竟专挑眼下拳击!我们十方宗的弟子可不是能人人随意宰割的,师妹你告诉师兄,师兄为你出手!”说罢,就作势握住剑柄,一副准备拔剑的态度。 ……怨我,没给你医头疾。 小师姐适时替江素说道:“师妹整日炼丹,应是染了药气的缘故” 沈云阳闻言恍然大悟,立刻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江素。 不是啊,我就是纯熬夜熬的,我又不像你们一样晚上打坐修炼调养身体。 第二十二章 中都诡秘1 魔修! 江素嘴角的弧度不减,反而更加亲切。眼上却冷冷的注视着沈云阳。 心道:“再在小师姐面前嘴欠,我早晚撕了你的嘴。” 柳云清见几人都已准备妥当,随即拔出自己的挽风剑,双脚踩上,御剑飞起。 “该走了”他低声道。 挽风剑剑刃纯白似玉,阳光下反的光刚好打在柳云清的灰色发白的衣角上。如同从画中刚走出来的一位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 章云笙站在铁拂尘上,面带微笑的飞在柳云清身旁,用余光不着痕迹的观察柳云清的一举一动。 “小情侣。” 沈云阳踩着燃邪飞跟在他俩身后。师姐也拔出自己的磔媆剑,双脚踏上,古朴的黑剑上带着冷冽的寒。 四人同时无声的看向江素。 幂蓠随风吹开,江素刚好抬头对上他们的眼,几人同时避开,同时眼里闪过了名叫骄傲的光。 江素??? 看什么看,剑修就是烦。没见过医修砍灵植啊,治疗才是爹懂不懂啊! 江素全当没有看见几人的目光,泰然自若的掏出自己身后别着的柴刀肃杀,掐诀踩上。 小事情,今晚把肃杀上的锈刮一刮它就会变得同样美丽了。 江素冲着师姐莞尔一笑,而后面不改色的迎着其余几位师兄的目光看去,拨了几下自己斗笠上皂纱的,让它垂下。平静的说道:“咱们该出发了,请师兄带路。” 柳云清回神轻咳了下,应声到:“嗯,跟着我。”而后御剑上空,直奔中都。章云生紧随其后。 江素踩着肃杀飞到沈云阳的边上,状若无意的问他:“师兄,你刚保养的老婆踩着怎么样,想必比我这小柴刀舒服很多。” 闻言沈云阳脚下不稳,扭头就狠狠地瞅了眼江素。哼,没老婆的人才不会懂。 “呵呵,跟我斗,你个直男剑修嫩的很。” 董倚衣向他们那边看过去。 半空中的风很大,江素的皂纱被从中间向两侧吹开,露出光洁白腻的脸庞,两眉弯弯,杏眼含光,眼下带着浅浅的乌青。小巧的鼻子略微上翘,唇色浅淡。 江素似有察觉,向师姐看去,微微撅嘴娇嗔到道:“小师姐,你看沈……”她话没有说全,装作突然意识到讲究人不好,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小师姐。 董倚衣颇为无奈,安慰状朝着江素一笑。 “嘻嘻,师姐好温柔~” ———— 从南域十方门到中都径直飞行大约有五万里地。五人飞了一天一夜才到达中都的外城,洛宁城。 而五人的委托正是来自洛宁城的城主,陈则申。 江素站在洛宁城的城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马车在往城中进。其中就不乏有修士成群的走在大街上,眼神四处打探,清澈又愚蠢,想必是毫无进展。 十方门五人也往城中走去。 章云笙放缓脚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半晌同几人低声道:“你们看这里的百姓面容祥和,无半点惶恐。但过往的镇子里若是出现魔修,百姓都会如惊弓之鸟,提之色变,这里定有蹊跷。” “这城主并未告诉我们,他是如何发现有大量魔修的。”柳云清手握挽风剑,冷漠的看着周围热闹的集市,一副与人间格格不入的模样。 “不如我们先在城中逛逛,打听下消息。”董倚衣言语中倒是颇为轻松,略带了女儿家的温柔。 江素跟在众人身后不显,手中紧握一枚静心丸,她在回忆原着中的内容。 这所谓的委托为假,城主陈则申的阴谋为真。洛宁城出现的魔修,都是蛇精病魔修城主为了让自己不是异类,特地安排的一个魔修现世计划。 他引诱大量修士来洛宁城,让其中的散修及小门派的弟子无辜失联,将其抓走后强行灌入魔气而后成为魔修。有几位名门正派的弟子不愿意接受入魔的事实,从而精神崩溃暴走。 介于原着结尾是改变了世人对魔修的看法,所以这次的事件算是小说的伏笔。 复盘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江素本人对于这个城主着实没什么好感。 “魔修现世,和让我早死有什么区别。” “蛇精病是性格,又不是真的有病,要这么说我还有病呢,谁比谁活的容易。一个忍受不了寂寞之人,难成大事。” 江素无视自己颤抖的指尖,服下掌中的静心丸。在药效发挥之前将指尖放入口中吮吸,她用牙齿微微磨蹭自己的指腹,虎牙猛地戳进皮肉之中,感受着痛苦和血腥带给自己的刺激感官。 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我不如直接去内城寻那王爷,这么赶巧的事,我可不信真是命运使然。不过作为工具人,我还是有必要引导主角团一下的。哪来的那么轻松就能解决的事件呢?” 骤然间,只见原本站在她身侧的师姐右手握住黑剑剑柄。 下一秒,拔剑出鞘。 黑剑径直劈向几人的左后方。格挡后挑刺来人的玄铁剑。 众人快速闪开,目光落在这眼前的黑衣男子。只见这黑衣男子身法鬼魅,师姐的几招剑法都被他一一躲开。 他的武器玄铁剑和董倚衣的磔媆黑剑相互碰的叮当作响。黑剑上映的两人的身影闪烁交替。 见符修章云笙对此情形不为所动,江素连忙向她身后躲去。章云笙回头看了眼江素。 “师姐,我是废物。”江素声音没有太大起伏,说的理所当然。 章云笙眯眼,而后转头看向战场,认可道:“确实如此” ……你也不用这么认可 此时柳云清也拔剑加入战场,他位于董倚衣的侧方,挽风剑刺入黑衣人的要害,剑风凌厉。 沈云阳手握燃邪站在两人身后,三人形成了三角形的剑阵,同时翻身,翩若游龙,宛若惊鸿。此举是要将这黑衣男子困在阵中,目的生擒。 “师兄!”董倚衣大声喊道。黑剑应声划破这人的衣袖。 柳云清迅速提剑轻跃,向下猛劈,而后一个青龙转身,直扫这人腿下破绽。 沈云阳借机攻上这人面门。 黑衣男子见状突然发力,灵气翻涌将几人震后几步。令三人没想到的是,这人竟修为迅速提升,从原本的金丹期一路飙升到元婴中期。 沈云阳将燃邪横至身前,张大嘴巴震惊到:“怎么可能?!他竟然一直隐藏实力?” 路过的修士不知几人打架的原因,只在路边远远看着。 第二十三章 中诡2 遇袭 章云笙见状暗道不妙,右手握住铁拂尘的柄,左手一翻。下一刻左手的指缝中都夹了一张黄符。 一息,黄符碎裂。 呼呼~ 四股大风从平地升起直向黑衣人卷去。 “素素,你且再后退些”章云笙冷声道,面上满是严肃。右手将铁拂尘挥出,向黑子男人身上缠去。 “师姐,这黑衣男子是魔修。”江素斩钉截铁道。 章云笙闻声回头,盯着江素的眼:“你如何断定的?” 江素应:“灵气,我是医修我能察觉的到,他身上的灵气混乱,剑法却越加狠厉。如若真是元婴修士还有此等剑法,咱们不会支撑到现在。” 章云笙点头“正是,我也觉得此处尤为怪异。” “而且他刚才被柳师兄刺伤的手臂上,流出的血液气味不对!带着涩苦味,不是血腥味!” 章云笙皱眉听完,立即控制铁拂尘上的细软铁丝直奔黑衣人的面中。 黑衣人在三人的剑阵下用鬼魅身法后退几步,堪堪躲开铁丝的袭击,岂料下一刻铁丝突然发作向上打去,将黑衣人戴在头上的斗笠掀飞。 众人看见,这黑衣人面容癫狂,作苦笑状。 双眼泛红,血丝密布整个眼球,额头鼓起的青筋犹如蚯蚓爬行。侧脸到脖颈上则是密密麻麻的青紫血管突起。嘴角大大向两侧裂开,牙关紧闭。 俨然是一副入了魔的样子。修士被魔气侵蚀,修为快速提升,功法凌厉。但体内灵气与魔气交争,使起来混乱不堪。 在街上原本看戏的众修士见状,大声喊道:“是魔修!!!” “果然在这外城有魔修!!!” 原本聚在一旁的路人瞬间慌张的向四处跑开,魔修之名,着实是恐怖至极。 “这魔修如今有元婴修为,恐怕一时半会这几人拿不下,师兄,我们上!” “嗯,你们主要身法走位,不要受伤。” 只见三位修士迅速拔出长刀,补上柳云清等人的空位,形成上下两三角的六芒星阵法。 这魔修眼下是插翅难飞。 柳云清眼快,骤然抓住黑衣人腰上的一个破绽,引灵入长剑打出一段剑气。剑气如大风起兮,迅猛直入黑衣人体内。 黑衣人见人多势众,无力挡住余下三人的攻击,气息就越发杂乱,眼角的血管仿佛随时要迸裂。他右手按住胸口,喷出一口浓郁的黑血迸射在地面上。 几丝黑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他的黑衣。 一股强烈的苦涩的味道直冲着江素的鼻腔,轰的她直流眼泪。“这血竟这般苦。”言罢,一直用手在面前扇风。 章云生控制铁丝紧紧缠住魔修的四肢,让他被束缚着跪倒在地面。众人复凑到这魔修身前。 只见那瘫黑血中冒出几缕黑气。 “不好!是魔气!”江素快速上前拿出自己的化尸粉撒在黑血上面,黑血迅速在粉下消失,魔气也随黑血消失的无影无踪。 “差点让魔气散在空中了。”江素抬手抹了下头顶并不存在的汗,故作辛苦样。 差点便宜陈则申这个寂寞老男人了。 章云笙走到柳云清面前“你怎么样,受伤没”,颇为关切的问道,不见往日时的针锋相对。 柳云清闻言摆手:“并无大碍。”而后向远离章云笙的方向走了几步。 江素对于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事情很感兴趣,久违的愿意做些原着工具人小医修的工作。 她不慌不忙的走到柳云清身旁,如若无人的自言自语道:“我还从未见过章师姐对谁这般上心。”而后手隔着皂纱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状。 转头又直直的看向柳云清问道:“柳师兄,你和章师姐的关系怎么突然这般要好了?” 柳云清听到江素所言,向章云生的位置看了眼,转瞬又将目光收回,重重摇头否认:“不好。”而后快步走开,仿佛在逃避些什么。 江素见状心满意足,暗道“小情侣呀,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才最后出手相助的几人是刀修,衣着打扮与中都和南域大不相同 章云笙来到中间一人面前,手臂搭着拂尘,颌首谢道:“十方门弟子章云笙,感谢几位道友出手相助。”抬手间是大方端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中间气质颇为沉稳的刀修,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回道:“道友无须多礼,除魔是我辈之责。”抱拳回礼。 他接着说道:“在下是齐识,来自西域刀宗”言罢,推出自己左侧的一位清俊的少年修士,继续道:“这是家弟,刀修齐问。”复又推出右侧的另一可爱娇小的少女,道:“这是家妹,刀修齐知知。” 只见那少女的眼睛里湿漉漉的,抿着小嘴,仿佛受到刚才那魔气的惊吓还未平复,软声道:“几位十方门的师兄师姐好……好厉害,方才的魔修足足有元婴期……” 齐识用自己宽厚的手掌摸了摸齐知知的头,缓声道:“小妹别怕,刚才你就数你砍得最狠” 齐知知面上一僵,握拳去锤齐识的手臂,撅着嘴否认道:“哥哥……我那是没控制住” 齐识苦笑,默默捂住了自己被锤的手臂……“咳咳咳” 江素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装作随意打量几人的模样,实则在心里快速的捋清几人的来路。 西域刀宗,齐氏七子。世家撑起来的门派,满门皆姓齐。这三人分别是这一代的主家七子中人,排行老二的齐识和老六齐问,以及老幺齐知知。 齐氏的结局嘛……不用重新浏览识海的原文她也知道,四个字形容,惨的一批。都死了。 江素少见怜悯的摇了摇头,这种炮灰工具人,和她也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 这时,一声突兀的嘶吼响彻在几人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 黑衣魔修被束缚住,正犹如陷入陷阱之中的困兽奋力挣扎,他的动作杂乱无章,全凭直觉,可以看出他如今理智全无。 “这我们还怎么审问他?他还有清醒的机会吗?”沈云阳先开口问道。 众人不言,修士入魔哪里还有机会恢复,一时之间也都不知该如何从这魔修身上再寻线索。 柳云清转身面向齐识问到:“几位道友来这里多久了,可是为了洛宁城的宗门委托?中间有遇过几次魔修?” 齐识摇了摇头,严肃的答到:“实不相瞒,我与弟弟妹妹三人确实是为了宗门委托中的魔修一事,住在了洛宁城已经小半月有余,方才是头一次见到魔修。” 章云笙柳眉轻蹙,接道:“头一次?这就奇怪了,那任务上可是说了大量魔修,方才这黑衣魔修他还知道掩身遮面,偷袭于人,定是早有预谋。” 江素面上疑惑,不解问道:“那为何遇袭的会是我们几人?” “这……” 第二十四章 中诡3 槐树 董倚衣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散开的人群,开口道“作为中都外城,距离凡人皇宫这么近的地方出现魔修,怎只有他一个城主着急?”。言罢,靠近江素身侧,保护之意溢于言表。 刀修齐问突然开口道:“外城城主据说是中都陈家的二子,与家族分裂后才请命来的外城做城主。与内城的世家大族多是不和,如今他管辖之处出了问题,想必惹笑了不少中都的内城之人。魔修之事没有引起他们上面的人注意,也有情可原。” “不如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城主”齐识提议道。 章云生闻言颌首认可,看向沈云阳道:“也好,沈师弟带上这魔修,我们去城主府探探具体情况。”转身决定领着众人向城南的城主府出发。 “师兄师姐,这城主府我就先不与你们同去了”江素突然说到。 众人停下脚步。 董倚衣闻言看着江素,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师妹,可是被魔修吓到了” 江素朝师姐轻轻一笑,解释到:“不是的,我父亲给我留了符信,让我去为中都的一位故人诊病,我担心那人的情况,想着先去内城找他。” 众人一听,颔首相应。 师妹作为医修,本就是陪同他们来的,方才那魔修太过凶险,着实不应让她与自己等人一起。 董倚衣眉头紧蹙,思考了片刻说道:“师妹,要不我陪你去。你一个人不太安全”伸手摸了摸江素的头,发丝从她的指尖划过,捏了捏手指。 “小师姐,此次委托涉及魔修,事关重大,我便不麻烦你了。”江素摇了摇小师姐的手臂,拒绝道。 章云笙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几张黄符递给江素。“师妹,这是千里符,你遇事直接撕了这符,日行千里回宗门。” “或者来找我们”柳云清在后面接话道。 见章师姐这举动,江素微微挑眉,不驳她面子:“我会尽快回来与师兄师姐汇合的。” “对了”江素从乾坤袋取出几个铜色古瓶,交至章云笙手上。 方才就是这个瓶中倒出的东西灭了魔气。 沈云阳立马上前好奇的问道:“师妹,这是何物?” “这是我自己炼的化尸粉,”江素回道。 几人闻言立即回想起方才这东西连魔气都能消散的恐怖功效,不经意的后退了一步。 章云笙握住古瓶的手也紧了几分,问道:“师妹你竟然能炼出摧毁魔气的药?这可是惊世之作了,我怎么从未听闻。” 心中暗暗肯定:不愧是师妹,就连反骨期也能炼出这种药,着实是天资聪颖。 修真界中魔气可是无法摧毁之物。 江素默默靠近几人,小声用气音解释到:“方才那魔气并未完全脱离魔修的气息掌控,只要把魔修的肉化掉一块,魔气也就随之消失。 但炼此药消耗的灵材价高难寻。我也就只有这几瓶成品。它对魔气本身并无用处,师姐高看我了。” 我要是那么厉害我还能死在魔修手里?如今要不是时机不到,我非得把他们骨灰都给扬了。 众人闻言面上和缓许多,听闻此物无法消散魔气也是颇为惋惜。 江素见状不再多言,冲几人抬手微微行礼,而后告辞,向另一侧的人群中走去,清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江素走后。 沈云阳面容严肃,开口道:“师妹走了也好,如今这外城不知是什么情况,大街上混着会随意攻击人的魔修,她打不了架,跟我们待着也是徒增危险” “不”,柳云清反驳道。 “师兄的意思是?”沈云阳不解。 “魔修可能不是随意攻击人。”章云笙站在柳云清身旁解释到。 “魔修最初入魔之时,并不会立刻行如野兽,狂暴无礼。相较于寻常修士只是心中容易狂躁不安,精神振奋。所以他们完全有机会隐藏。”章云笙逐渐贴向柳云清的侧脸,故意呼气到他的耳朵上。 柳云清面无表情一把推开她。 “所以是有人指使魔修攻击我们?”沈云阳没注意二人只见的动作,问道。 几人闻言都不再言语,董倚衣对此也若有所思。 ———— 江素快步穿行在外城的巷子中,只要一直向北走,就能穿过外城。 一阵阴风吹过,江素猛地向身后的一棵槐树看去,微眯着眼,冷冷道:“什么人?”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才刚与几位同门分开,就有人在暗中跟着她。 槐树的树冠突然剧烈摇晃,左右的枝条仿佛竭尽全力伸展一般,青绿的叶子被纷纷抖落在地,犹如一袭花绒的碧绿绸缎,诡异又美艳。 下一秒,大风袭来,绿叶骤然化作叶刀极速向江素飞来。 “糟糕。”江素见状立刻转身就跑,抽出肃杀回头拍飞几道已至身边的叶刀。 青绿碰上她的肃杀,就如同豆腐碰石头一样不堪一击,但没有被肃杀拍中的叶刀就会径直穿透江素的皮肉,带出一抹血迹。 宽大的两袖顷刻间就被刺透成破烂的绿条。血色渐渐和墨绿染成夜的黑。 江素作为医修,修炼的身法只是十方门中的一般水平,紧紧够她平日里迅速穿行人群,如今面对不知名的强敌,自然不够。 这叶刀成千上万,在窄巷中的江素根本抵挡不住,她敏捷的掏出袖中的千里符,掐诀,燃符,一步到位。 眼前的最后一道景象就是青绿的叶刀聚成一堵天衣无缝的碧墙向她袭来。 江素面带微笑,轻声道:“再见了,小槐树。”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一个医修费什么力打架,我辛苦挣的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千里符,用之!买之! 再睁眼时,已是两息之后。 江素微微颤动着羽睫,她开始安静的打量周围。 “这是……” 她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一处幽暗的密室,密室中空无…… 不,密室中有人,是一位身高八尺体型偏瘦,身着暗纹白长衫的男修士。 这一刻,他正背着身站在江素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一面水镜。半人高的水镜上,正呈现着方才江素与槐树斗法的景象。 “……巧了” 下一秒水镜中变成了这绿衣少女站在一个阴暗的密室中注视身前人观看水镜之象。 这位男修看见这一幕,眼睛骤然瞪大,猛地回头看向正在自己身后的江素。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第二十五章 中诡4 你好,蛇精病 “嗯……”这种情况饶是受害者江素也没有过心理准备,不知说些什么。 “出门没看黄历,这运气真好,直接给我随机传去一个反派boss身边了。这千里符的随机传送跟个盲盒似的……我的命就是那个惊喜隐藏款吗” 密室中挂着数颗巨大的夜明珠,幽幽的散发出清冷的蓝光。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映到身后不远的石墙上。 江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前男子的衣着外貌。 一双似有情若无情的桃花眼潋滟着春光,眼尾处点着一枚小巧的泪痣,好似勾人心神的利刃,此人不言胜似千言,实乃一花开后百花杀的大美人。 她猜到这人是谁了,真是冤家路窄,苦命人无处不相逢啊。 “初次见面,有劳城主大人的特殊关照了。”江素开口打破这份寂静,她微微勾起唇角,柔声道。 你好,蛇精病。 陈则申微微低头打量自己身前的这位少女,只见她面露微笑,但眼神中却不见半分笑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对此刻的处境担心。 他也勾唇浅笑,声音慵懒又迷离,犹如玉石相碰,说道:“江素,医仙江水流之女,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洛宁城城主陈则申,久仰大名,今日见卿,实在是山有木兮,心喜难言。” 心喜难言? 还挺会装,偷窥我被我发现了,说些男女之情的瞎话来解释,真当我是十五岁的怀春少女了。哈,这人可真有意思。 就像一只貌美又娇俏的狐狸,勾人魂魄呀。 可惜了,我如今可没有怜惜美人同狐狸演戏的心思。 “城主大人好气魄,连魔气都能收集到,就是不知眼下还够你喂给几个人的。” 真诚才是必杀技。姐就要看你尴尬,你不是蛇精病吗,继续给姐装啊。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朵云,抓不住,留不下。 陈则申闻言玉面一僵,桃花眼又睁的溜圆,连笑容都挂不住了,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盯着江素。 短短的半柱香时间,这位一直隐藏在不见光之处,暗中谋划中都大局,妄图以自己算无遗策的才智来倾覆修真界的反派遭遇了人生事业的滑铁卢。 “江姑娘真会开玩笑,什么魔气?在下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面露不解温声问到。仍是端的风度翩翩的公子样。 江素见他这副故作不知的样子,心道更加有趣了。 这狐狸真能装啊,我最爱看别人的乐子了。敢躲起来看我乐子,踩我雷点上,算你倒了血霉。 她继续道:“你身上有魔气,血液中有苦涩味,想必是成魔已久的老魔了。一个人夜里孤独寂寞冷,就想着多弄着人成魔陪你一起玩,城主大人真是好雅兴。” 怎样才能杀掉他呢?魔修呀,就不该活着。 陈则申听到此处,面上的笑意全部骤然收起。缓缓向江素身前靠近,身上隐隐散发出冷气,桃花眼里藏了杀人的刀,仿佛要将少女碎尸万段。 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计划?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江姑娘难不成有些通天的能力,可观人心事?” 他动作未停,骤然掐诀,双目通红,身上魔气隐隐浮现。成百上千条槐树枝从空荡的密室中涌现,眨眼间就将江素浑身上下密不透风的捆绑住。 她犹如一只巨大的黄茧,立在这人眼前。 “不打招呼就动手,这反派有点东西” 江素从一开始就没有退缩或是防御的打算。面色不改,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见半点惧怕之意。 “猜的。”江素坦然回道。 陈则申自然是不信,槐树枝随心意动,猛地收缩,少女的身上此起彼伏的响起骨骼噼里啪啦变形的声音。 她脖颈上的树藤勒的更加凶狠,硬是将她没有勒住的皮肉挤出一圈,红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哦?那你今日毁去魔气的药粉是什么?在下很是好奇。此举本意是想请江姑娘解惑,没想到江姑娘竟然连我是魔修也看出来了,真是……深藏不露。” “你没想到的多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少女被枝条勒的喘不上气,窒息感逼的她两颊通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咳咳咳。” 江素是真的不怕死,她千里符原本被藏在衣袖中,方才早在他出手之前就攥在手里了。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走。 魔修只有在情绪受到刺激后才会丧失理智暴走,那时候才是燃烧生命的倒计时,必死无疑。 我要的就是你死。 江素的五脏在挤压下破裂碾碎,从口中喷出滚烫的鲜血。 锁骨和肋骨齐齐被折断,一时之间少女眼角血管暴起,眼球突兀。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被折叠的纸片。 她想大呕一通,全吐在陈则申的身上。但这只是想象,她早就没有了动弹的力气。 此时江素仰头弓背,眼角被激出了两行清泪。 “怎么样江姑娘,啧啧啧,若是你如实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计划。以及这药粉的制作方法,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不如何“少女的脸已经憋红发紫,说话时都不免咳嗽几声。 陈则申默默后退半步。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喜欢这种真切的痛苦感了,久违了我的心肝脾肺肾,久违了我的胆汁,多谢陈城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少女的笑声,陈则申面容一僵。 他发现这人好像很了解自己,知道怎么说话让自己不爽,甚至连自己是魔修的身份也一清二楚。这点最是奇怪,按理来说名门正道中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底细,他自认下手干净,从未有漏网之鱼…… 不对,我下手干净,旁人可未必。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你知晓了我是魔修,我断不会让你活着见到旁人。”陈则申颇为轻快的问道,面上丝毫不显愁态。 听到这里,江素彻底绷不住表情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眉飞色舞的冲他道:“哈哈哈哈哈,咳咳,真有意思啊陈城主。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本就活不久了,又怎会在意你这威胁呀。我是医修,你还想杀我?哈哈哈哈痴心妄想的竖子罢了,大晴天做白日梦。” “你活不久了?”陈则申闻言怔愣住了,后又黛眉轻挑。 他修长的玉手摸了摸下巴,思索几息。放下手臂,指尖熟练的掐诀,松了束缚住江素的枝条。 江素连忙捂住脖子,瘫倒在地,弓着背蜷缩在阴影处,大口大口的吸气。灵力运转,她脸上的青紫转瞬消失。 第二十六章 中诡5 改日再见 她的大臂和小臂被分别扭曲成了s型,错乱的筋骨和肌肉无不是在提醒她这男人的危险。 江素颇为满意的勾着唇角,用刚吸入的微少灵力从腰间取出红色的琉璃瓶。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救命药,杂七杂八放了更种各样的丹药。 她张大嘴将琉璃瓶的瓶口整个塞了进去,琉璃瓶的瓶底在少女的上下白齿之间。 食道早就成筛子了,都吃掉!都吃掉! 江素的眼中满是狂热,嘴边的面皮被抻的变了颜色,嘴角裂了口子,直淌血。 “唔唔唔原汤化原食哈哈哈哈哈哈唔唔唔”少女癫狂的在地上抽搐,绿衣凌乱。 陈则申将这一切放在眼里,并未太过在意,蹲下认真的看着江素口中的琉璃瓶,眨了眨眼,一脸期待的继续道:“江姑娘可否与陈某仔细说说。你是怎么个活不久了?是医者难自医,身上有隐疾,还是有仇家下了战书,要在几日内夺你性命。” “???” 江素:……这人突然给我松绑就为了……听我的倒霉事。就爱看别人的乐子呗,刚才看水镜没够,如今还想吃我的瓜。 倒是和我一样是个乐子人…… 江素自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过了半晌,抽搐停止,琉璃瓶中的丹药早就化水入腹,药效发挥时,她伸直自己扭曲的双臂,缓缓从地上坐起,吐出琉璃瓶,冷冷的反问道: “呵呵,不如陈城主也同我说说你入魔的原因,修士入魔多半是为半生俗事所困,走投无路之际以为遇到了救赎,实则是选择了丧失人性的一条不归路。 见你这般花容月貌,又皎皎如玉树临风。想必多半是因为花间事,风流情债?” 你吃我的瓜,我就吃你的瓜。 少女把手指头扣进自己的胸廓。双手撑地起身,原地蹦了几下,五脏恢复原位。最后摸了摸脖颈。 陈则申也不恼,桃花眼里蓄满了深情,是颌首认可了江素的这一句话。玩味的说道: “区区不才,江姑娘可能不信。在下同姑娘前世曾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如今你恐怕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夜里月明星稀,幽泉呜咽。合欢花的香气萦绕鼻尖久久不散,林深不知处,在下被姑娘压在身下,一时心神向往,青衫玉带为卿解……” 眼瞅着这白衣狐狸就要瞎编出一段和自己的前世爱恨纠葛的风流情事。江素立马打断道:“够了。” 真晦气啊,想吃瓜结果听到自己的不良绯闻,有够影响心情的。 少女面上冷漠严肃,仿佛一位修无情道的木讷老僧,一板一眼道:“既然陈城主不愿意说,那江素也不再多问。你的计划是怎样,目的是为何,与我一个医修无关。我不愿意去管,也无能去管。” 她的言语中带着不屑,但未尝不是一种暗示,“我对你要干的坏事不感兴趣,你随意,我不会管。” 工具人女配哪里有闲心去管反派小boss。 这陈则申修为不简单,往日里修炼的功法也应非同凡品。能够压住魔气,克制住情绪,毅力更是远超常人。同他继续拉扯下去,吃瘪的只能是自己。 陈则申闻言黛眉轻挑,双手背在身后,等着江素的后话。 “今日误入陈城主密室,也算是你我二人有缘。可惜江素现下有位病人是急症待诊,正处于性命攸关之际,不然我定陪陈城主好好续一续“前尘旧情”。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改日再见了。” 话音未落,江素捏碎袖中的一枚琉璃瓶,白烟从瓶中冒出,迅速在密室中蔓延,顷刻间就四散在这幽暗不通风的小屋。 白烟转瞬又与灵气相融,浅绿的光点浮现在密室的四面八方,猛地向陈则申袭来。 陈则申后退半步,用袖子遮住颜面,下意识引动空气中的灵气。没想到此举竟然让周围所有的灵气全部凝成液滴,液滴为白色绿光,以漩涡的形式将陈则申包裹在内。 他眉头紧皱,唇角的弧度不在,两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妄图阻止灵液袭来,奋力在绿茧中挣扎。 一时之间这位反派大能竟无力摆脱,灵力漩涡一齐涌进他的七窍,控制住他的四肢百骸。 陈则申因此身体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风水轮流转啊,今天到我家哈哈哈哈” 江素看见这一幕心中波澜不兴,羽睫轻颤,下一瞬就被撕碎的千里符随即传送至别地。 “凝灵烟可是好东西,真想亲眼看看他此时被束缚住,痛苦不已的模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凝灵烟,炼制蓄灵丹时产生的极少量药气。白色烟状之药,可以在一息之间将施术者周围的灵气凝聚成灵滴,使修士获得的灵力更加充沛。 在原着中是医修江素用来给柳云清抗雷劫之前冲击圆满时期的大补药。现在用到以魔气修炼的老魔修身上,也是好巧不巧,将他克的死死的。 “颇为可惜了,陈则申的情绪过于稳定,完全不见旁的魔修狂热烦躁,一时半会不用武力还没法逼死他。元婴期,或是化神期的大能,难搞啊。” “我命如草芥……” 江素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远处挂着乐安城三字牌匾的雄伟城门。仿佛刚才肉身中五脏六腑险些被当成一锅粥乱炖的人不是她。 心下意动,肃杀感受到了她的杀意,在她的后腰处不断振动。 少女取出一枚小巧的黑色丹药送入口中。三息猴缓缓流淌入腹。 是静心丸。 “该进城了。” ———— 陈则申立在幽暗的密室之中。他轻咳一声,周身涌进他七窍的灵液骤然消失。轻飘飘的拂了拂衣袖,神态自若,不见半分方才的窘态。 他伸出一直攒握住的右手,张开手掌,掌中是些碧绿的粉末。翻掌,任由绿粉翩然散落在地。 他走向先前的水镜面前,指尖掐诀,手掌拂过镜面。镜面上重新浮现出一段热闹的街市之境。只是这热闹的集市之中并不见那抹清瘦的碧影。 指尖微动,水镜画面一闪,是处落叶飘零的寂寥宫墙。 再一闪,又是另一处车水马龙的热闹之象。这一次的画面中再现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俊逸的公子弯眉轻笑, “找到你了。江素。” 第二十七章 中诡6 入城 中都是景朝的都城。分为外城洛宁城和内城乐安城。乐安城中坐落着天子的乐安宫。这内外两城相距三百里地。 其中风光林景,相差颇大。外城的林子里种的普遍是些低矮的灌木。而内城的林子里,却中的是价格名贵的一些乔木。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中都不愧是天子脚下。” 江素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的吃饭的家伙事儿——药箱和幌子。 药箱是江素六岁那年医仙爹带自己去某地的村庄中义诊,一个老匠人用家里的树给自己打的。幌子则是江素自己去找铺子做的。这俩东西虽然都不贵,但胜在有意义和实用,与自己穷苦医修的身份最是相称。 曾经她有次炼丹没控制好火候,炸炉后也没脱下满是黑灰的道袍,就拿着这俩家伙事下山去给人诊病了。 结果在山下巧遇到掌门,掌门愣是跟了她一路,追问她是不是宗门里管钱的那个长老克扣她月俸了。还让她不要担心,要大胆的说出来。 江素眼神狂热的盯着手中染上自己鲜血的木竿,打横凑近在自己的鼻前,猛地深吸一口气,木杆缝隙中是干涸的血渍,已经浅淡的血腥味涌入嗅觉敏感的女修气管中。 转眼间这少女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诡异行为都不是她所为。 “为什么要用我自己的血来染,为什么不用别人的血?这世上愚蠢可恶之人极多,杀几个怎么了?” 她又骤然摇头,否定自己道:“随便什么人的血也能染红我的竿子了?他们的血在我的手里把玩,和我的血纠缠交织。想想就有够恶心的。” 她握住竿子的手骤然收缩,越来越紧,隔着皮肉可以看见她的骨节处发白,筋骨明显。木竿与她的掌骨向贴,在某一刻皮肉破开,木杆真正的与白色掌骨相依。 从她所握之处,鲜血沿着竿子向下流淌,静静的染红每一处木缝,她就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幕。 待木竿下半部被尽数染红后,她掏出一枚凝血丹在口中细细品味,面上尽是餍足感,说道:“这样去给人看诊,自己应该不会再中途突然发病了。免得旁人认为他江水流的女儿本身就是个疯病患者,落了名声。” 江素身着墨绿宽松的道袍,右侧斜挎着药箱,左手拿着幌子,斗笠一戴,不太像医仙之女,倒是有几分游历的江湖郎中的气质。 她快步行至城门口,随着人群就要进乐安城。 这时一道身影骤然挡在江素的身前,是城门口的一位士兵。 这位士兵身着漆黑铁甲,举着手中玄铁的长枪。 “有事找到我了?这长枪看起来不是凡物。”江素心中暗道。 他俯视江素,开口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医修还是江湖郎中。”他眼睛上下来回地打量着江素。 江素见怪不怪,也不隐瞒:“医修。” 这铁甲士兵又问了句:“是新来回春堂坐诊的吗?” 江素道:“不是,有人找我来看病,旁的不知道。” 士兵点头,“嗯,进去。”握着玄铁长枪,转身走回门旁,再无其他动作。 江素瞥一眼周围,捋了捋自己的衣袖,从容自若的进了乐安城。 进城后,江素低声自言自语道:“旁人都不问……就问我……,这是为什么?” 乐安城的正街中,两面的商铺鳞次栉比,卖法器的百炼堂。卖法衣的聚彩轩,对面还有卖丹药的妙手堂。 “妙手回春妙手堂,今日特惠敛息丹~” 妙手堂?那不是萧世玉的对家?江素闻声看了过去,眼前之景让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家药店丹楹刻桷,宾客满堂,哪里是红枫镇自家的小破店能比的。这中都的店怕不是妙手堂的本家,萧世玉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人家天凉王破? 江素微微摇头,也不知道自己的特效静心丹有没有帮他打败外用痔疮丸。 商铺外面是修士摆的小摊。同自己往日里的摊子比,多支了桌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瞧着生意就颇为红火。 她不禁感叹:“这中都的小摊竟都比我往日里要多个格调。” “法衣何处选,速来聚彩轩。潇洒飘逸胜剑修,能敌刀枪不惧仙~,聚彩轩,聚彩轩~” “路过山海,才晓知味,今日知味由金丹厨修天九香主厨,菜品如下,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酱肉、香肠、什锦酥盘儿、熏鸡白脸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莱蟒、银鱼、清蒸哈什蚂~” “怎么还有人会背贯口……”幂蓠下的江素嘴角抽搐了一下,直瞅着知味门口的小二。 “怎么红枫镇就没有??!” “这繁荣的样子着实让我的钱包有些招架不住。” 江素无奈加快脚步,晃着幌子在人群中穿行。到了人挤人之处,还需按着自己的药箱和储物袋免得让人扒了。行至人稍少些的巷子前,江素进了旁边的一家茶铺。 江素走进,对正在敲算盘的掌柜问道:“掌柜的,宁王府怎么走?” 茶铺掌柜正在忙,听及此言抬头。眼前人,绿衣遮面,幌子药箱,不是医修就是郎中。 抬手右指铺子外的方向,同江素说道:“宁王府在东街,你得延着这后街的巷子往右拐。” “好的,多谢”江素有礼貌的回答。 她细想方才见的茶铺中的茶壶茶碗,都是颇为精巧光滑的陶器,不难看出这中都的百姓确实生活富足,远胜旁的城镇。 她沿着茶铺边的巷子口走去,又见这内城的居所建的颇为高大,应是寸土寸金之地,就着手思考起了房价。 不知在这里开个医馆光买地契就要多少银子……若是用灵石想必也是便宜不了。 但是这居所建的紧密,墙与墙之间几近贴合,林立高耸不见日月,巷子应是修的十分狭小。 江素记得前世的南方沿海地区就有这种巷子。那巷子是九曲十八弯,连高某地图都带着人撞墙。目测也仅容一人通过,白日里不见阳光,寒风阵阵。 半晌后,江素凝视着自己身前这条黑不见底的巷子…… “……真巧” 第二十八章 中诡7 暗巷 少女的脸上不见半分担忧,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黑暗。 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里会不会有人抛尸,若是将尸体挂在两处墙壁之间再略施个障眼法,想必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素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了这处窄巷,她没有点灯。闭上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任凭手指摸索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指尖的薄茧划过的凹凸不平地石头纹路。 “一不叫你忧来呀~二不叫你愁哇~” 她哼着小调,走的不紧不慢。 一柱香,两柱香,一百米,两百米。 这条小巷好像没有尽头。 江素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抬起眼皮,眉头紧蹙。 “我怎么还没走出去?”她掐指一算。 “未时,应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怎么会半点光不进,还幽冷无比。” 江素这回认真了起来,取出了储物袋中的烛龙灯,提在手中。烛龙灯是由成年的烛龙筋骨所炼,乃是中品法器,引燃后非使用者的灵力不可熄灭。 江素缓缓的提起烛龙灯在眼前,眉骨被映的深邃。掐诀唤出未时火,红焰跃于指尖。她指尖轻触烛龙芯,瞬间十米之内的景象清晰可见。 江素似有所感,身体后倾,懒洋洋的仰头,青丝后垂。见此情此景,稍稍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 两面墙壁之间,少女的头顶之上,入目是无数具悬吊的尸体。 每具尸体皆是双脚被粗大又锈迹斑斑的铁链束缚住,头朝着下方,口齿大张,惨白的舌头长长伸出,舌尖呈分叉状,如蛇信一般点在鼻尖上。 江素举手提灯,让烛龙焰的光打在头顶,也就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上。 只见这具倒吊人双臂下垂,手指纤细没有纹路,指甲更是有两寸长尖锐锋利。 他垂下的手臂距离江素仅有一寸,若是她走路喜欢垫脚,保不准进了窄巷的半柱香时,就和这些手碰了个叮叮当当响。 思及此处江素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没有摸到口水。 她定睛打量这些倒吊人的装扮,皆是一身黑色寿衣,倒寿印于胸膛。双脚无鞋,脚腕处被铁链栓在空中,留下白色的锁痕。而铁链被长钉狠狠钉在墙壁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两面高墙之上。 恰如……排兵列阵。 这一刻江素识海中晃过一幕,身旁的不是两面白瓦墙,更像是修真界中不知何处的悬崖峭壁,寸草不生。 他们面目苍白毫无血色,脖颈处更是如同外面的白墙一般。双目紧闭,睫毛尽数散落在上眼皮与眼窝中。没有眉毛,没有头发。 “等等,他们的头发不会都掉在地上了。那我这一路走来岂不是踩着尸体毛发过来的!” 江素虽然不怕这些尸体,但是一想到自己鞋底粘了一堆毛发,胃中也不禁泛起酸水来。 “恶心。” 她连忙将提灯放在地上,定睛一看,地上半根毛都没有,泥土地潮湿又干净。江素见状安了心,露出满意之色。 “等等!”她突然怔愣住,“为什么土地是潮湿的,最近已是五月中旬早就入夏,中土之地何来的大雨?高墙之中更是……” 江素骤然从身后抽出柴刀肃杀,一个转身踩上墙壁借力,挥刀砍在位于自己头顶的这具倒吊人手臂上。 只见这人的手臂被砍飞落在远处的黑暗中。断处的白肉包裹住白骨,不见半滴鲜血落下,甚至隐隐冒着寒气,转瞬挂上了冰霜。 “冻死的?”江素微眯着,猜测到。 突然间一种尖锐的嚎叫声在江素的头顶响起,如同杜鹃啼血一般刺耳:“我的手臂啊啊啊啊啊。” 这句话的回音在窄巷中响起,一时之间江素只觉有成百上千只尖叫鸡在天上飞来飞去:“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江素被吵得一手捂住一只耳朵,轻轻一跃,用另一手握着肃杀就像拍瓜一样狠狠地拍在这具倒吊人的脑瓜上。 倒吊人的头被她拍掉一半,脑花顺着刀面的方向飞到不远处的泥地上,滚了几圈,黄色浆液则不小心溅到了肃杀上。 江素微微皱眉,后又神态自若的收起幌子,用空出的手掐了个净身决丢在肃杀上。 ……她甚至都不愿意擦擦她的刀。 见肃杀重新干净后,江素心满意足的打量头顶那具半个脑瓜的倒吊人。只见它用仅剩下的五官,嘴,下牙碰上牙幽幽说道:“你干嘛打人家啦,人家又没有做什么,只是在这里睡个觉而已。” 江素闻言莞尔一笑,她在修真界活了十五年,各种记录奇诡之物的书籍也没少看,从未见过哪个种族是人类模样倒吊睡觉。总不能是前世的西方盛传的吸血鬼? 修真界哪有吸血鬼,顶多是蝙蝠精罢了。 她颇有兴趣的开口问道:“哦?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作倒吊之姿,悬空而眠?” 倒吊人嘴巴微撅,委屈道:“这哪有什么理由,我从小就这样,我上边挂的三舅姥爷也这样,右数第二个挂的太太太爷爷也是这么挂的,眼睛一闭就是睡觉啦。倒是你,你是何人,又是怎么进入魔域的?” 江素闻言呆滞在原地,心跳骤然一停,双眼不可置信的睁大,震惊道:“我在魔域?” “对啊,这里是魔域鬼哭崖,我们都是崖边的鬼。” “崖边的鬼~崖边的鬼~崖边的鬼~” 这时两处峭壁之上悬挂的所有倒吊人都紧闭双目大声嚎叫,尖锐之音直击江素的识海。她的神识隐隐有混乱欲奔走离体之兆。 “咣当”一声,肃杀掉落在地。江素腾出两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指甲竟抠进了自己的头皮。 这清瘦的少女此时双眼突出,血丝密布在眼白之上犹如血瞳,更有太阳穴附近的青紫血络爬上眼周。 她嘴角疯狂的向两边咧起,红粉的牙床和二十八颗洁白的牙齿尽数露出。上下牙不停的咬合,无意间将她的舌头撵成了烂肉,鲜血或是迸射入喉,或是顺着牙缝流出。 “你是何人~你是何人~你是何人~”机械一般没有感情的高音在江素耳边响起,江素的耳中缓缓流出两行血。 “闭嘴!”江素大喊,她随手扔出袖子中的琉璃瓶,琉璃碰石壁,顷刻碎裂。不知是什么香飘散在空气中。 第二十九章 中诡8 王府 江素理智尚存,她屏息蹲下蜷缩住身体。掌心的湿润,是她熟悉的血腥味和痛苦。 “血,我的血……” 这位少女二话不说取出九针中针头更为粗长的鍉针和铍针,一手一个,狠狠地捅进自己的耳道之中。两手同时提插捻转针具,让其在耳中旋转画圆。 五指弯曲半拳,连续不断的狠敲耳旁侧脸,颧骨被击的通红。下一秒她的耳膜被刺穿,黄色浆液混杂着红血顺着耳道缓缓流淌。 一枚白色棋子被从储物袋中带出,落地,悄无声息的融进泥土中。 她深呼吸闭上眼睛,面容恢复如常,仍是樱桃小嘴微微勾起,满意到:“终于安静了。” 再睁眼时,仍是那条窄巷。 只不过这一次窄巷中空无一物,地上烛龙灯的赤焰照映着古锈柴刀的影子,二者相伴,冷热相依。江素的墨鞋洁净如初,不染半分尘埃。 江素对此习以为常,从容不迫的取出一枚丹药入腹,舌头这次如短虫一般缓缓蠕动长出,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少女望着远处的黑暗,眉眼弯弯,含蓄又腼腆的说道:“我是……你老子啊。” 下一秒张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骤然又恢复平静,眼里是不化的冰,冷冷说道:“关我屁事。” 她取出储物袋中的血竿幌子,面无表情的前行,直到走出巷子。 “中都外城出魔修,内城进魔域,这哪里是什么天子脚下,是魔窟才对。这个修真界该不会早就已经烂掉了” 江素停在巷口,背后是一望无尽的黑暗,身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 她仰头望天,只觉自己应是发现了真相。如若无人,自言自语道“所以……是暗黑修仙文?不然怎么解释识海文字,复眼怪手,屠门疯刀,和病了的我。” “或者只是我病了而已……” 思及此处江素连忙用拳头狠锤几下自己的侧头:“与我何干,与我何干!”她重重的喘息,努力压下狂躁之意,半晌后讲视线落在远处雄伟壮观隐隐闪烁金光的府邸,握紧了幌子。 江素略显轻松的向宁王府走去。 高挂地牌匾上拓着宁王府三个大字,字迹豪迈大气,与这雄伟的大门相称。门下有数十个侍卫在看守。 “这字有些眼熟哇……”江素自言自语道。 她走上前去,还不及门口,就有侍卫眼前一亮,奔走到她身侧,目光上下打量。 青衣修士,手举幌子。幌子正面是济世救人,一次十文,背面是筑基医修,灵石好求。 侍卫心道:“这打扮果然和传下来的命令中一模一样,是来给王爷看诊的那位仙人了。” 江素带着幂蓠,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自然猜不透这人的所想。她还没说出自己的意图,一位深黄锦衣颇有气质的下人走到她身前,行礼鞠躬,说道:“江姑娘请和我来,王爷已经在大厅等您了。” “嗯?”江素轻笑一声。 这下人闻声停下脚步,倾身恭敬等候:“江姑娘这是因何疑惑?” “等我?可我才刚到内城不过一个时辰,你们该不会安排人监视我的动向了?我没有察觉到,所以应是位修为不低的修士。” 江素冷冷的瞧着这位下人,只见他闻言面色一僵,面上的挂笑的肌肉抽动了几秒。转眼恭敬的回道:“江姑娘误会了”,又上前一步附在江素耳旁说道:“我不怕告诉仙人您,我们家王爷向来对全城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哦。”江素皮笑肉不笑,勾唇,作势跨过黄金做的门槛,这下人忙跑前去带路。 她无意扭头扫了一眼身后依然热闹街市,百姓安居乐业。 一个王爷尽晓天子脚下事。 事不关己。 她在心里盘算着,凡人吃药应是不用炼丹,那自己也就不用将六转炉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宁王府雄伟壮观,她同这下人足足走了有一柱香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待客厅。这待客厅迎面就是白玉作柱,黄金作槛,如同画本子里的富贵屋…… 江素控制住了自己被金钱逐步腐蚀的心,深吸一口气,缓步进入。 只见在这雕梁画柱的大厅正中间坐着的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面色发白,口唇浅淡。身着锦袍华带,头顶金冠束发,就连鞋子都能看得出镶了细细的金丝。 虚,有钱。江素一眼望去猜测到。 王爷见江素来了。忙从座下起身,来到门口相迎。虽然看着急切热络,倒也没有似寻常百姓见了修士的低头哈腰,落了身份。拂袖间身姿潇洒,又携着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 “贤侄女可算来了,我让人早早就备了酒菜,等些送来,我们许久未见,今日可要好好的叙叙旧。”宁王爷面容和蔼,走起路来脚下虚浮,身子略微摇晃。 江素面色如常,冷冰冰的眼神中带着不解:“我与王爷见过?” 这人暗中派人跟踪自己,能是什么省油的老灯。 宁王爷听到江素的疑问后笑眯眯的捻了捻胡须,站在她身侧回道:“自然是见过啊,你刚出生那年我还去了你们十方门喝的满月酒。你爹抱你时,面上的笑都好似开了花。” 宁王爷双手随意放于腰后,神色让人略看不懂“我昔时年少,最喜一览名山大川,赏明月入江河海潮,自认是秋风随我入天地,灯火待我入夜眠。 我与你父亲江水流在途中相识,二人倾盖如故,把酒言欢。曾以兄弟相称,如今自你的满月宴上一别,已有十多年未见。” 他额头长了不少的横纹,下巴上蓄了黑长的山羊胡子,原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也在眼角爬上了皱纹。 言语中多是回忆过往时的沧桑与惆怅。 “旧相识啊……” 怪不得方才自己进门时看那宁王府牌匾的字迹会觉得眼熟。 会为他人府邸的牌匾题字之交……我爹竟有个这种交情的凡间友人,身份地位也是只高不低。着实是让人想象不到。 可惜了。 一人昔时年少,一人百岁不老,如今年少者,鬓漫雪,鬟生霜,人生如草木,只待秋死。 年长者…… “修仙之人就应是薄情淡缘之辈。谁人见大椿会怜惜蜉蝣之朝夕。” “萍水相逢何来挚友,我只要成仙。”少女眼神中闪过狠意,握紧拳头,指甲扣进肉里。 第三十章 中诡9 肾阳亏虚 仅仅一瞬,少女又换作和缓的神色,眉目舒展,她不紧不慢的将斗笠拿下。 记得景朝皇室为李姓,微微笑颌首轻声唤道:“李叔。” 嘴角勾起的弧度较平日里更为真切,好似一股温柔的柔风,洋溢着少女医者的慈心悲悯,卧蚕随着眼尾弯弯,连熬夜的乌青寡淡也显的天真又烂漫。 宁王爷愣了一下,像是个许久未见的远房亲戚,感叹说道:“没想到如今再见面,你已经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来素素,我们坐下聊。”他领着江素到厅中坐下,唤来下人倒茶。 “家父寄信与我,言李叔是有旧疾复发,不如江素先来为您诊病。”江素上来就直说此事,不愿再与这人寒暄,眉眼是伪装的乖巧懂事,可谓是天衣无缝。 宁王爷闻言正襟危坐,放下了手中的热茶。 在下人眼中看来,两人相处的其乐融融。 他们这位主子的声音平易近人,全不似一位王爷,说道:“是,是旧疾,你有心了,竟这般记挂着我的身体,那咱们就先诊病。” 他面上倒是看不出焦急。 江素起身,此时一个下人眼疾手快在宁王爷的身前支好了个方桌和椅子,鞠躬谨慎的退到一旁。 江素坐到宁王爷的对面,抬手将实木药箱放在桌子上。 她拿出自己常用的一打纸,翻到空白一页。有下人呈上砚台,笔具,候在一旁。 江素问:“王爷的旧疾,以前的医修或郎中怎么说?” 方才将江素领进王府的那个下人,正为江素研墨,此时为停下手中的墨条,恭敬答到:“以前来的老郎中说王爷是肾阳不足,请过的医修说是什么……气血……走行肾经不通。” 这下人用余光偷偷打量身前稚嫩的少女。 “我二叔家的十五岁丫头刚寻个好人家,她这也才十五岁,就已经是仙人,真是投了个好胎,让人羡慕。 谁知到底有没有真本事,王爷竟然还这么放心她来诊病。” 这下人略微撅着嘴角,眼神中都是羡慕,连呼吸的每一口气里都是酸溜溜的。 “肾阳不足……,腰痛,面色发白,口唇浅淡发青不见血色。方才他凑过来时,隐隐能看见他手脚附近的气血行缓,略带寒气,确实是普通人肾阳不足的症状。” 有钱人肾阳不足,离不了的病因是纵欲耗精。 青楼楚馆里的莺莺燕燕那都是貌美如花身娇体软的美人,葡萄美酒夜光杯,小酌几杯后,眼神迷离的直直勾人魂魄。 这些中都贵人怜美惜花,也就争先恐后的将自己的先天之精竭力奉上,一个个身体被掏空的跟个蜂窝煤似的。 宝命全形这四个字对他们来说,就等同于天书。 江素神情自若,提笔沾墨舔笔,一边问诊一边下笔将方才的望诊情况写下: “有没有感觉到冷或者热?” “有,王爷四肢冰凉”下人替王爷回。 “腰膝有没有不适” “有的。感觉腰部很冷,又痛,腿也是,又冷又痛。” “平日里行动出不出汗?” “冒冷汗” “平日有没有头身不舒服地方” “有的。总会头晕目眩。疲惫无力” “平日大恭小恭次数怎么样?” “小恭多的,大恭正常” “最后一个问题……王爷行房次数是不是减少了”少女面不改色的问道。 宁王爷轻咳了一声,自己过了不惑之年本就力不从心,如今被小辈问了这问题,有些难以开口。 不过心知看病最忌讳疾忌医。王爷自己答到:“我这些个月里已经很少和夫人行房了”神色如常,不作拘泥模样。 江素猜测,这老登,应该是不行了。 方才无意瞥到这王爷的舌头,舌淡胖,苔白。 “王爷,搁腕,我为您诊脉。”少女轻轻说道。 宁王爷十分配合,双手放于桌面,江素两手分别按在他腕上,食中无名三指与寸关尺相对,左手心肝肾,右手肺脾胃命门。 静心诊脉。果不其然,这左手无名指下,尺部,轻取不应,重按始得,微弱无力,似有似无。 这是脉沉微,已经肾阳虚脱,而右手亦命门火衰之证。 “不按不知道,还不是一般的虚啊。这王爷面上不显,平日里绝对玩的花。” 江素引灵气入体,控制自己的灵力寻经走络,越过肺经直入足少阴肾经。 只见这人肾经的气血已经缓行微凝,寒气已经在肾经上向其他的经脉渐移。已经不是寻常的药材能治的了。 灵气一入宁王爷体内,他的双目就瞬间睁大。感觉自身有股轻灵之气让原本有些乏累的自己精神骤然振奋。这股气温暖柔和,缓缓到来。 他面上不显,心中暗道:“不愧是江水流的女儿!年岁小,但这医术就是比旁人要高明许多!还是当年的那种感觉!” 江素的灵力在宁王爷的四肢百脉中走了一周天。收手,江素又接过下人递上来的纸开方。 “灵地黄,雾山药,夏月山茱萸,茯苓,九日牡丹皮,水泽,百年鬼枝,福子,牛膝,车前子。” 这是江素根据这个世界中有的灵药和前世的金匮肾气丸的药方对比总结出来的。其功效温补肾阳,行气化水,肾虚者的居家良药。 方中原本有的桂枝,在这里叫百年鬼枝,同附子相伍,才可温补肾阳。而附子,和南域的福子药效相像,有回阳救逆之功。 江素的方子,行书笔走龙蛇如有神,剂量恰到好处。 “轻轻松松,小病罢了。” 下人双手接过方子,立马转身递给另一人。那另一人拿着方子快步离开了大厅。 这时,宁王爷突然面露难色,眉头紧皱,握着茶杯的手松了又紧。嘴唇颤动,犹豫再三后和江素说道:“素素……我先去更衣,你且稍等片刻。”而后扶墙,不待江素回应,起身就欲先行。 江素见状了然,神色如常,点头表示:“李叔,您请”。注视着宁王爷颇有几分火急火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应该给宁王爷再行针法的,他这病情已是不轻,身为凡人,就算吃药,恐怕也要一段时间才可有所效果。” “而且自己作为医仙之女,为父亲的故人看病,势必要用些立竿见影的法子。虽讲究大道至简,看病离不了望闻问切四诊合参,但是也要让旁人不容小觑了自己。” 思及此处,江素取出针具,“等下王爷回来,我就给他行针补一补身体。” 一柱香。 宁王爷有些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少了初见时的几分潇洒气质。只见他左手按住左侧腰眼,稍微佝偻着背,缓步回到座位上。 江素抬眼打量着,想着宁王爷的“更衣”是不是真的更衣。 绛色锦衣换成了土色锦袍。 她将视线收回。 “等等!”江素眼睛睁大,又抬眼向宁王爷的衣襟上看去,有污垢。 那污垢不大,如发丝一缕贴在宁王爷的锦袍衣襟的边缘。颜色与衣袍相近。 运转灵力,轻嗅。他身上是浓郁的松香还裹挟着淡淡的酸腐味。应是用香薰过,掩盖了另一种味道。 他这是吐了!那污垢是他一时不察,挂在一缕发丝后沾在新换的衣服上了。 如果有呕吐,那可就不单单是肾阳虚了。 第三十一章 中诡10 肾衰 宁王爷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掀开杯盖。这一刻江素才注意到他掌心的劳宫穴位置发黑。 劳宫穴是心包经的荥穴。王爷这肾病,已经牵扯到心和脾了,多半是有肾毒,肾衰的早期了! 肾主水,心主火,水克火,宁王爷的肾水凌心,将火浇灭,心气虚衰。而脾主土,火不得以生土,则脾虚,脾胃不和,不能受纳腐熟水谷,所以他才会呕吐。 自己方才给他用灵力察体,竟然没发觉他体内有毒,可见这毒藏的很隐蔽。能有这这般巧妙的毒,可见背后下毒之人非同一般,这中都的水,看来是不浅。 江素面上不显,轻声说道:“王爷,你将手伸出来,我再与你把一回脉” 宁王爷略显不解,但是照做伸出双手。 这次江素提起十二分精神,引动周围的灵气,将自己的灵力捻成如丝般大小从王爷的肺经进入。顺着整条手臂直上,果然在王爷的手厥阴心包经上发现了一缕不同寻常的白气。 这白气轻淡,纯净微寒,用寻常的灵力冲击经络完全不会有所察觉。眼下这白气已经走至王爷的肾脏。 “这藏在王爷体内的毒竟是如此纯净。我看不透它的药理情况,应是这个修真界独有的毒方。前世未见过……” “纯净无邪的毒……,我想想, 莫不是童子毒!” 江素用灵力将可见的白气包裹住,控制灵力逐渐收缩,白气骤然湮灭其中。 她的心情此刻有些沉重,童子毒顾名思义是一种用孩童的魂魄炼制而成的毒,需要孩童没有任何怨言的死去。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暴毙,或者死在睡梦中。曾经南域就有假道士当街说某个孩童是童子命,活不过及冠,小儿当夜就在睡梦中去世,后来有师兄去调查才知,此人乃修真界中的通缉犯,毒判官。 而且这里是贯通东西南北的中都,与人命有关的材料,背后恐怕涉及到了人口贩卖…… 宁王爷突然长呼了口气,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血色。 江素把手收回,而后提笔斟酌再三,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黄连” “黄连?这是?”宁王爷不解,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他的声音平缓有力,和方才进大厅时宛如天差地别。 旁的下人听了,一一向宁王爷看去,只见此时宁王爷腰背舒展挺直,面色红润,唇色从原本的青色已然变成略微浅淡的红,精气十足。 这几位下人瞪大双眼,吃惊的怔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忙向王爷贺到:“恭喜王爷大病初愈!” “王爷如今真是好气色!” “王爷这是长命之象!” 几位下人七嘴八舌的夸道,马屁拍的宁王爷心满意足哈哈大笑。 他自己也觉得不过几息的时间,人就焕然一新般舒服了很多,浑身轻松,仿佛卸了千斤的担子。 江素看着几人毫不浮夸的演技,挑眉轻笑,暗道“不愧是王爷府中人,这戏演的好看。” “素素之能妙手回春,不落你父分毫啊。”宁王爷诚恳的感叹到。 那位先前酸溜溜的下人心态更是无缝衔接,见了人家的真本事就坦然接捧到:“小的们不过喘口气的功夫,王爷您的精气神儿就突然变了。江小医仙可真是医术了得啊。” 江素闻言,莞尔一笑。面上不显,心道:“还夸我呢,你摊上事了,啧啧啧,毒杀大戏,这热闹竟是由我开始。” “咳咳,素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黄连二字又做何解释?”王爷问道。 江素目光缓缓与宁王爷对视,而后左右瞟了一眼两边的下人:“这话……” 宁王爷看懂了江素的意思,屏退他人。 见几位下人纷纷离开,江素开口道:“是毒。” 宁王爷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半晌后表情极其严肃道:“我中毒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玩的太花,刚过不惑之年,身体就熬不住了。请了不少医修和大夫,还吃了不少补药。没想到如今突然有了成效,结果被告知是让人给下了毒。 江素并不关心这人面上的变化,只随意道:“这毒是一种白毒。此毒纯净无邪,在体内会化为一种微小的白气。此毒顺着手心,也就是劳宫穴而入心经,心主一身之血,五脏皆因此受损。” “这白毒有灵性,会自行躲藏,多是由无怨暴毙之人的魂魄为主药炼成。又名童子毒。 黄连这一药材,专解心经毒,应是此毒克星。 宁王爷闻言问道:“这药材能否去寻常的药房中找到” 江素轻轻摇头:“此药我只在父亲自己编纂的书中见过,其他世人所传的医籍中都并未有记载。应是不能寻到。” 黄连在前世可以说是很有名的一味药了,正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为大苦大寒,用之燥火降湿,中病即止。 在这个世界自己遍阅医书也未曾见过这两字。江素想过,可能是这里人们给它起的名字和自己的那个世界有些偏差。 这里和前世有差距的灵草名也不在少数,自己也总能找到疗效和生长规律相似的一种代替。 但是多少心中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差感。 宁王爷声音低沉道:“我如今恐怕中毒已深,又该去哪里找此药” 江素回道:“此药有可代替之物。方才不过是为了不让王爷打草惊蛇罢了。您可以派人去寻,壁藤林和茎曲果,这二者的药效与黄连相近,可取而代之。” “好” “影二,影三” 只见宁王爷唤来了两人。气质同方才屋中的下人们有如天差地别,宽肩窄腰,身形利落不凡。一身黑衣,腰身别短刃弯刀。 应该是修士。 “影二,你去寻壁藤林,影三去寻茎曲果。此事注意掩人耳目,莫让他人知晓。”两位暗卫点头相应,下一秒消失在厅中。 少女面上不显,眼中却慢慢裹上了寒霜:“不愧是中都的王爷啊,暗地里养修士做暗卫。看似一口一句仙人长仙人短,还不是可以驱使的狗。” 修士听命于凡人……好笑。 “让素素见笑了”宁王爷面色如常,不似有何事发生。 这人影帝啊…… “早就听闻江兄对你教导有方,百闻不如一见,如今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作为长辈,若是送些钱财灵石,就过于见外了。” ……不见外啊,没看到我幌子写的……我要灵石! 第三十二章 中诡11 天地针 宁王爷说这话时眼神中仿佛藏了火花,过分的热络,一遇江素即炸。 “我这早年间得了几块天地石,找器修炼了套针具做法器!听那炼器大师说此物可上勾天雷,下引地火。 原本想着哪天送给我江兄,如今送给我江侄女,也算是不亏了这法器的名声!” 宁王爷拍桌,看得出来他很激动。“你去我的书房中将我收藏的那套针具取来。”他命令身后的一位下人。 天地石本就稀世罕见,竟还能炼成个能勾天雷引地火的法器。这宁王爷看来一早就想将它送给江水流了。 如今送给自己……我还是来给医仙爹还因果的,收下这东西恐怕不好。 江素含蓄一笑,果断的回道:“那就谢谢李叔了”。 爹是爹的,我是我的,我俩各论各的。人家给我江素的,关江水流的什么事! 半柱香后,那手下双手捧着一个不及他双手大的针包,快步走来。 那针包长有五寸,看面料是用某种灵兽皮做的,纯白色,光滑细腻,颇有质感,外面裹了一层碧绿薄纱。 宁王爷轻咳一声,示意手下打开针包。 只见那人指尖几下解开针包的系绳,把卷好的针包展开,入眼便是一尺长的几个容格,每个容格里装满了纯白色的细针。共是三百六十五根,长度从一寸到三寸齐全。 江素瞬间就被这股扑面而来的富贵气息迷了眼,神情一阵恍惚。 没有犹豫,立刻就收下了这“富贵针”。 “李叔有心了。”江素回复的很平静。 宁王爷眼里携着笑意,见江素没有拒绝自己,无意打量了几下她来时带的幌子。 心中暗笑:“我还能不了解你们姓江的吗?”这孩子看病只认钱的样子,简直和他爹当年一模一样。 不过在这方面鲜少有人能胜过江水流。想当年他二人一起游历东域,相互隐藏身份,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一日俩人月下共饮几坛子酒,自己说漏了嘴。江水流得知自己是中都的小王爷后,态度立马大转变,平时给他吃的辟谷丹,全都涨价到十块灵石一粒。 那可是一粒啊,他又不是傻子,十块灵石能买十瓶了! 在江素来之前自己就想过虎父无犬子,这孩子给他看病也得坐地起价,没想到人家连提都没提。 宁王爷颇为满意的捋着自己的几根山羊胡子。 江素一直认为这趟是给自己爹还人情,顶多被留下吃个便饭,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的收获。 如今事已办妥,诊金到手,我还装个什么。 凡人服食的药石大多不用开火炼丹,他这王府自己的下人就能为他熬成汤剂。也不需要我再多停留。不如就此离开,去外面住一晚,明日去逛逛这乐安城。 江素看了眼大厅门外的夜色。 宁王爷眼神微动,注意到江素的视线停留在外,和煦的开口道: “素素,我让下人给你收拾了客房和小院,你且在我这王府住几天。我这府里别的没有,种的灵植还算不少,你们医修应该都挺喜欢的”言语中尽是挽留之意。 江素没有立即回应,眼神从远处缓缓的移回与他对视,暗藏冷意。 “这种是非之地难免人与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一朝卷入,就难得清闲。” 聪明人打架都知道先杀奶妈。 “更何况,他能雇佣修士为走狗,就以为我江素也是可以任由他安排之人了吗? “凡人的王爷又算得了什么东西。”江素嘴角一勾,眼神中暗藏的对这王府泼天富贵的不屑与方才见天地针时截然不同。 与我有用才是财,取之何须君子道。其他的嘛,…… 还未等让人察觉,江素饮尽杯中茶,端着如玉石碰瓷的清冷嗓音说到:“不必了,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态度转变之快让宁王爷一惊,一时不知是不是哪里怠慢了她。出言挽留:“素素你……” 江素打断道:“宁王爷的关照江素心领了。我此行是同师兄师姐一起来的,不便多留。” 宁王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素的面上,待她说完,只面露可惜,也不再多劝。 江素起身就此离开。 宁王府深夜 “那两种药找到了吗。”宁王问道。 “回王爷,找到了。”回话的这人正是白天从门口将江素带进大厅的那位下人。 “那就加到那方子里面一起熬了。熬完端来我直接喝”宁王说 “王爷要不要先找个人试一下药,避免……” “不用了,直接拿来,你亲自去盯着,免得让人下手。” “遵命,王爷” 宁王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身影略显落寞。 院中蔽日干云松树正针叶飘零。 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一。现在回想起和江水流一同游东域的日子,也已经模糊不清了。 依稀能回忆起自己那年刚及冠,无力皇位,被封为宁王。遇到江水流时自己惨遭旧党毒手一身暗伤,几欲辞世。 松树四季独青,夏亦落叶如针。仙人可似黛色参天二千尺,凡人又如何不以时迁。 ———— 江素离开王府时,天色已晚。不愿走夜路,索性就在东街找了个未打烊的客栈。 她临进门,特意打量了一眼客栈的门槛,“不是金的,果然中都还是有正常的地方。” 客栈的小二迎了上来,:“客官几位啊,打尖还是住店~” 江素冷道:“一位,住店。” “好嘞,我们这今晚还剩天字房一间,地字房两间,您看您要住那间啊。” 当然是选便宜的。江素心道。 面不改色,淡淡的回道“要一晚地字房” “好嘞,地字二号房,上楼左拐第二间,这边请。” 这个时辰大堂里还有不少人在吃饭。修士们三三两两的围在方桌前。江素没有直接上楼,冲小二摆了下手示意他不用再管自己,自顾自的走向靠里侧的桌子。 她将幌子靠在桌子边上,从右肩提起药箱的带子,将其放在桌上,寻了个板凳坐下。 没有摘下斗笠,手隔着幂蓠,撑头沉思。 自己今日给宁王爷看病才知晓,原来还会有能以气附在血脉上的毒。这和师姐的水寒毒有点类似。 自己以前给师姐引灵气探脉,发现师姐的毒都附在下焦的小腹中。 如果是普通的女人,下焦小腹会因为月经的原因每月会有气血活于下焦,可是女修士没有月经,下焦的气血流通全靠灵气。 这个白毒既然可以以气的形式存在于血脉中,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给师姐以毒攻毒,用另一种毒化气在师姐的小腹引动气血? 如此猜测,这个毒一来它的毒性要大于水寒毒,二来不会寻经走窜,只在下焦,三来就是没有别的影响。 光第一个要求,这世上满足的寥寥可数。 水寒毒的毒性在毒药中已经就算前几了,要不是有人当年要暗算自己,自己恐怕再活个几十年都见不到中水寒毒的病人。 而且几乎所有药物都会随着气血一起输布全身。 正所谓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无论是内邪形成的风还是外邪,都会因为治血而痊愈,风甚速,尚且如此。所以就算是修士也没办法让气血不行。 “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小师姐。”江素长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感叹到。 实在不行让师姐找个男人生孩子。有了孩子她的下焦血肯定会活起来。水寒毒保不准趁着她孩子出生时就会被排出! 妙啊!我怎么之前没想到。下次见了师姐就和师姐提。 一想到小师姐的病有了别的突破口,少女周身寒霜一化,嘴角不自然上翘。 肃杀感受到主人的愉悦,刀刃闪过白光。 第三十三章 中诡12 老病友 江素坐在一楼大堂的边缘,淡化存在,不引人注意。客栈里鱼龙汇杂,不过半晌就能探听到不少消息。 点了壶茶,配一盘果脯。 “我听说这中都最近恐怕要发生大事。”一个男修对着自己桌的旁人说道。 “你们来的时候都知道外城发生了什么,魔修啊,那可是魔修。”那个男修把自己的后半句重复了两遍,手指顺便大力的点了几下桌子,豆大的眼睛用力睁着。 “哪个地方出现魔修,中都都不该出现的。这地方与其他四域交壤,距离魔域那地方只远不白无故的怎会有那么多入了魔的修士来中都。” 另一个女修接过了话茬,轻声质疑道。“莫非这中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眉目紧锁,抿嘴,而后不言。 这时一个男修走近,提了酒壶,大饮一口,“你们说会不会是中都有秘境。” 江素听及此处微微皱眉。 “你在说什么屁话,中都能有秘境,我把这桌子吃了”刚才那女修大声说道。她一身红衣,腿上放着一把重剑,颇有江湖纵马,豪情万丈的西北风范。 少女不动声色的观察几人,若有所思。她指尖掐着一枚漆黑的丹药,微微用力。 神识归于识海,一览浮于空中的文字。 方才中间那男修提到的中都秘境,确实是有,但那个秘境应当不是这个时间段会开的。 原文中男女主在元婴时,为了参加天下大比,途径中都。结果误入了中都秘境,发现了天下除魔的秘密。在天下大比结束后,柳云清入了魔,章云笙为了保护爱人才将此事曝出。 天下人为之震惊,两人也因此被推上风口浪尖。 至于现在中都外城的魔修事件,纯属是蛇精病魔修城主要搞一堆人和他一起成为同类的恶性事件。最后会有诸多宗门中的长老前来一同解决, 以师兄师姐们的速度,如今应该已经把之前抓住的魔修给送进城主府了。之后就等着城主陈则申开宴席,趁机把章云笙和沈云阳抓走。 “也不知道小师姐和柳师兄什么时候能发现关押修士的地牢了。” 城主府。 “董师妹,章云笙和沈师弟你见到了吗?”柳云清隐蔽的站在宴厅门口的柱子后,手中紧握挽风剑。 他不喜欢参加这种宴席,虽然城主准备的仙宴都是些可以提升灵力的食物,但是他认为灵力要靠自己引入,修为也要靠自己一步步提升。 他更信服于这种吃苦的感觉。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董倚衣从宴席上出来,面颊两侧微红,她向柳云清走去,手中亦握着磔媆剑。黛眉轻蹙,回道:“我已经有几时没见到章师姐和沈师弟了。” 柳云清肯定道,“沈师弟最喜欢这种……白吃的机会了,定然不会在宴会结束前离席。而且……” 董倚衣问:“而且什么?” 柳云清思前想后,开口道:“章云笙要是想离开,她会来和我说的。” 闻言董倚衣点头认可,完全没有发现柳云清说话时神态上的别扭之色。 心道:章师姐和柳师兄虽然以往总是想看两厌,但也只是在宗门里。此次洛宁城一行事关重大,两人倒也颇有默契。 董倚衣几息不言,深思熟虑后道:“所以……现如今他们恐怕是遭遇不测了。”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色随即都沉了下来。 原本几人在来城主府之前就有推测过,这中都地界,势力错综复杂,保不准是哪一方打算破釜沉舟,故意引魔修入局。 修真界的修士闻魔必杀,这局只要设的好,也是一把插入四域中土的好刀。现如今两位同门消失在城主府,这里定然不是局外之地。 董倚衣回望宴席,瞥了一眼正在宴席中的三位西域刀修,对柳云清道:“师兄,你我二人自行探探这城主府,先不与这几位刀修交代了免得一时离席人数过多,打草惊蛇。 如果这城主府干净,那么他们两个也会回来。如果不干净……” 柳云清没有接话,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挽风剑,手指紧握,红肉包白,骨节清晰可见。 “章云笙……” 身形渐渐退至附近的草木,两人默契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 陈则申正懒洋洋的坐在这场仙宴的主位,身体亲密的倚靠着身后的侍女。 这次仙宴共宴请了33名仙家子弟。以他的位置和眼力,大厅中的这几十张矮桌一览无余。 白衣男子随意往角落一瞥,刚好看到了那处四张空落落的桌子。其中一张上饭菜被吃的干干净净,白玉盘在灯下隐隐反光。 “十方门的剑修,胃口倒是不小。”他嘴角勾起,玩味的点评道。 他身后的侍女低声回道,:“城主,他们已经去了,用不用将先前的两人关的更加隐秘些。” 陈则申淡淡道:“不用,随他们,反正最后一个也跑不了。” “十方门啊”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期待的情绪,是丛林中猎人在暗处观察猎物的手到擒来,恰似毒蛇吐信,暗藏狠绝之意。 声音如冷泉泠泠击石,道:“我有个替我遛树的朋友也是十方门的。”言罢,莞尔一笑。 ———— 客栈内 江素拿着幌子和药箱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他们贴墙根放下。 月光透过窗打在桌子上,静谧柔和。 江素摘下斗笠,掏出六转炉放到床边的空地上,打算今晚熬个大夜,好好过一过炼丹的手瘾。刚拿出蒲团,盘腿坐好。只听…… “咚咚咚” 江素轻声快步走到门旁,屏息,耳朵贴在门上。这么晚,怎么会有人敲自己的门。 “咚咚咚” 声音不是从门后传来的,是自己的身后! 江素猛地回头,只见自己的窗户边突兀的伸出了个手臂,正在敲窗户。 ???这是二楼啊。江素紧紧盯着窗户。 “咣” 窗户被彻底打开,一个头颅缓缓的从窗下浮上来,然后是胸膛,下身,以及两条直有力的腿。 又是咣当一声,比方才的所有声音都要响。只见这人因身形过于高大,头磕在了窗户的上缘。 …… 他状若无事的摸了摸自己被磕到的头,两手撑在窗户下缘,从窗上一跃而下,背后的月光打在他的红衣上。 浓厚的血腥味顷刻扑鼻而来,江素站在门口不禁皱了皱眉。 这人江素认识,老病友了,疯刀方折。 第三十四章 中诡13 我要跟着你 “他怎么来了?”江素疑惑道。 这人应该是在南域的茅草屋里暗自神伤,蹉跎时光。只待识海破碎,寿数耗尽,悄无声息的死去。这会竟出现在了中都自己的客房。 “你跟踪我?”青衣少女冷声道。 江素抽出身后的柴刀肃杀,格挡于身前,暗地里取出黄色的千里符攥在手心。 红衣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嗯,我要找你。” 江素视线停留在他腰后的破旧残刀上,心生警惕。 断肠…… 故意冷声道:“找我?你欠我诊金未交,我不去找你就罢了,你竟然还自己找上门来?” 方折闻言一愣,微微低头打量江素的面容,他能听出眼前人语气中寒。 他感觉自己有些被冻住了。 “我会交的。”他肯定道,言罢上前一步。 这人身材高大还一身血气,在夜里鬼气森森的,恍如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鬼修罗刹。 漆黑的眼眸里涣散着残存的瞳光,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少女不露惧色,握住刀柄的右手收紧用力。 反倒微微勾起唇角,调侃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总不能是尝过双修后,食髓知味,不远千里来寻我再讨一次露水鸳鸯。” 这方折的模样本就俊朗,刀刻斧凿般的骨相裹挟着杀气凛凛,双目深邃迷离,薄唇又薄情。 识海受损后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天真无邪的表情,配上九尺的粗犷身材,反而有些像是西域镇魔寺的佛修。 可惜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应是杀了不少人。 月光透过窗户,江素手中古锈的柴刀泛着银光。方折察觉到了眼前人的谨慎和防备之心,犹豫了片刻。 “我要跟着你。”他的声音低沉,在江素的耳朵听来就带着缠绵缱倦的意味。 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藏獒,可不是那些等着新主人点头叼着他自己旧纸壳做的窝去新家。 他是凶兽。 江素面无表情,冷冷回道:“你寻我诊病,一没交诊金,二没经我同意,我不可能答应你。” 这人是疯刀方折,东域来的大杀神。在原着里是个武力天花板的角色,现在就这么跟着自己,她江素保不准都活不到十年寿命尽。 江素缓缓移动脚步,向身后倒退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人不走,她走,换个客栈的事。 “我会带诊金回来的。”男人低眉状若思考,半晌后突然开口,冲着江素重重点了头。 还不等少女有反应,他就转身翻窗离去,仿佛是怕了什么。 “哐”一声,这男修的头又一次结实的撞在窗框上。他抬手摸了摸头,眨了眨眼。不以为意,消失在江素的窗边。 木制的窗沿中被压出了向下的弧度,上面下凹的扒窗手指印清晰可见。窗户的上沿,也被撞出一个豁口,碎烂的木料残渣顺着夜晚的风被吹进房中。 “……必须加钱。” 此情此景,江素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不疼,可惜了。” 她放下心,长呼出一口气。身上的竖起的汗毛证明她刚才的紧张不做假。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并不关心这人会去做什么,只要不来烦自己就好,萍水相逢之交罢了。 她又不是那些菩萨心肠的话本子女主角,会因为一次的双修就死心塌地的救治他,两人朝夕相处陪伴左右。 想想就有够烦躁的…… “和我朝夕相处之人,除了小师姐,不会有旁人。谁又会像小师姐一样以命护我。” “这人这般行径,谁知道藏了什么阴暗的心思。” 江素寻了东面的墙角,从储物袋掏出蒲团和六转炉。 她背对着墙角坐下,仔细思索这次应该炼些什么丹,日积月累才得来的修为,一日不炼丹总觉得荒废了半辈子。 “中都的王公贵族只多不少,与陈则申应是旧相识。不过,他们应该不晓这陈二公子是修士并且已经入了魔。” “金贵肾气丸,六味地黄丸,金锁固精丸,右归丸,管它肾阴虚还是肾阳虚通通先炼出来!驻颜美白的七白散,生发小秘方的生发丹,也都炼些。” “修真界的灵材加上前世的药方,效果原超于凡人的汤剂,男女都能用,然后……去给他们送个惊喜。” 说到做到,“炼丹小奴才来喽,六转炉来开门。”江素轻声唤六转炉开炉。 少女青袖拂过,身前飘出各种各样的药材。白蔹、白术、白牵牛、白芍药、白僵蚕、白芷、白附子,熟地黄、酒萸肉、山药、牡丹皮、茯苓、泽泻。 几十种药材散发着盈盈绿光的灵气盘旋在她的头顶。 掐指一算,亥时走三焦,属火,红焰。 红焰跃于指尖,江渠轻轻伸出食指冲六转炉的火门一点,火光四射。此时炼的是七白散,则此方对应的七种药材飘然入炉。 客栈外的街道上寂静无声,纵然有修士入住,三更半夜之时也是在卧房中打坐修炼。江素破损的窗户下不断闪烁着或强或弱的红光,恰似霓虹藏于暗室,无人赏灯。 清冷的月光和木窗中的烈焰红光交织,一夜随风而去。 ———— 天明之时 江素两手十指交叉揉搓,彼此之间掰折噼里啪啦作响。少女挺直身板,摇晃脑袋活动颈椎。 她的面色本就苍白,一夜未眠更不打坐修炼养精蓄锐,此时澄澈的杏眼裹挟着淡淡的倦意,眼下的乌青也愈加明显。 少女低头打量着身前码的整整齐齐的数十个木盒和琉璃瓶,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修真卷王非我江素莫属。” “今日该去寻个地方找找乐子看了。是陈氏的府邸,还是什么酒楼花馆呢。”轻巧的说道。 她拂袖间收起所有的丹药,柔荑轻轻抚摸六转炉的炉耳,后将拂过炉身的指尖送入口中。 舌头轻柔的舔舐自己的指腹,虎牙摩挲薄茧。 她张口又将玉手放了出来,定睛注视着粗糙不平的薄茧,黛眉轻蹙,似有不满。 下一秒,风雨袭来,少女猛地将那块薄茧用虎牙咬上,红肉被白齿撕扯,咬痕之处因为缺血变成白色。 她不给自己一个痛快,感受着薄茧下的肉先是裂开一个小口,鲜血顺着手指的纹路淌下。紧接着头向后倾,做白肉仿佛不舍离体的神态。撕扯间,红汁不免沾染到了浅白的唇,这是少女独有的口脂。 骤然用力,手臂前伸,身体后仰,薄茧连带着白肉被咬下! 她运行医修功法,掐诀,拇指按上正鲜血直流,白骨隐隐可见的食指指腹。 复原决。食指转瞬间恢复如初,嫩如豆腐。 江素愉悦的提着药箱和幌子,推开房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副慵懒的模样颇有仙风道骨之人要去招摇撞骗的意味。 她三两步下了楼梯,才发现今日的大堂不太对劲,有些过于安静了 “他们为何都看向我……” 江素低头借着幂蓠的空隙,检查了自己的衣着。 “昨夜没犯病,没有血迹,那这些人又为何眼中直闪精光” 素素眉头紧皱,直觉告诉她有危险…… 客栈的掌柜快步走向江素。这人脸上挂着十分真切的笑,同样作为半个生意人的江素虎躯一震。 房钱要涨价了? “不知江小医仙休息的如何,昨夜不知是您,这小二错开的地字房。我在这给您赔罪了”掌柜的手里抱了一盆京都特有的灵草,递到江素的手边。 他努力将脸凑近在江素的面前,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江素:“沙眼之症?” 等等,江……小医仙?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个称呼? 第三十五章 中诡14 江小医仙 江素没有收掌柜的灵草,摆手说道:“我选的地字房,与你无关。不过,你刚才叫我的是什么意思?” 这掌柜见江素表情如常,没有怪罪的意思,长呼出一口气。继续抱着这盆灵草行为中表露着套近乎之意。 他哈哈大笑,用谄媚的眼神冲江素眨眼示意,用略微洪亮的声音回道: “现在中都的贵人之间都在传,昨日医仙之女江素,给宁王爷治好了隐疾。这宁王爷去怡红苑一夜御六女,第二日醒来后还神清气爽,没有一点萎靡之态啊” “江姑娘你这医术可真神啊,我曾经在街上偶然瞧见宁王爷进知味堂食。那脸色白的呦,啧啧啧,还弓着背,不惑之年愣是看起来犹如花甲耋耄。” “这宁王爷时至今日还没有子嗣,不过这下嘛,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后继有人了哈哈哈哈哈。如今您的名声可谓是一夜传尽乐安城啊” 说起这中都里的八卦,这掌柜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恨不得把听到的所有小道消息都向倒豆子一向倒出来。 不过这八卦听的江素眼皮直跳。昨天自己刚给宁王爷诊完病,他就一夜御六女? 他这年纪还么猛吗? 不是……他主要病因是中毒,肾虚只是表象,他故意这么传的?还是有人想要污他名声? 自己来到中都算是暗中行事,如今这消息也是他放出的? 少女幂蓠下的眉头紧皱,眼里一时之间满是寒霜。这股冷意让身前的掌柜一愣,仿佛自己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掌柜抽回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勉强环住盆栽灵植。 江素一直十分清楚,名利就是一把双刃剑。医仙之女一名,能让旁人一听就觉得此人医术非凡,但归根到底只能说明自己是女儿江水流是爹。 世人大多趋利而行,所谓的相见恨晚和倾盖如故,也不过是处心积虑和蓄谋已久。 夸她一个面上是筑基末期的小医修是小医仙? 呵,当人家活了成百上千年的金丹和元婴是整日只会引灵气入体换气的人鱼吗。 自己一直是性恶论的支持者,也确实喜欢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她不是穿越和转世重生,是穿书。这个世界说到底,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走。 在确定自己是耽美文中的炮灰医修朋友后,她就已经在竭尽全力的将自己从原本的修真界土着,医仙之女江素的身份上剥离开来。 十五个春夏秋冬,修真界的风都已经吹到了骨子里,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能把自己摘干净。 一个闭关就是百年光阴,十年寿命不过就是大能们眨眨眼的日子,这和她明天就死没有区别。 掌柜暗喜打量江素,见她年岁尚小,名声大噪时却又宠辱不惊,心中暗暗惊奇。 继续攀谈道:“江小医仙,您瞧我这盆禹韭,这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勒,补的很,就当是我的赔礼了”说罢又要将盆往江素手里端。 禹韭?有点耳熟 江素握紧拳头,随意一看。 这灵植实如青珠,根似穬麦,是麦门冬。 “久服轻身,不老不饥”,能够养阴润肺,确实补。在这个世界,这草药带了灵气,成了灵草,倒也变得稀少了。 江素点了点头,对于掌柜说的补,表示认同。并没有收下,罕见而已,又不是稀世难求。她院子里满地都是她花重金养的灵草,哪个不是价值连城。 人一有爱好就烧钱,自己穷都是有原因的。 她眼下只关心,现如今是谁暗中设局要害她…… 掌柜继续抱着这盆灵草,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盆栽的人形挂件。刚要继续和江素诉衷肠,他就感觉自己背后阴风阵阵,随即回身。 江素死死盯着他的身后。 来者是三个着黑色盔甲的士兵。这士兵的打扮江素见过,在城门口。当时自己被一人拦下多问了几句。 少女嘴角微勾,心道“果然有事等着我。” “我到要看看接下来是个什么局面。欲杀我者,我先砍之。” 三个士兵来到了客栈里。其中足足高有八尺的士兵径直向江素走去,颇有气势。他看了几眼江素的幌子,挺直腰板站在她面前说道:“江小医仙,我们家将军有请。” 将军? 江素故作不解,言语中带着疑惑问道:“你们家将军是哪位?找我何事?”握着幌子杆的手攥了攥。 那位士兵道“我们家将军是辅国大将军,李涯。有些旧疾想要请江小医仙给看看。” “旧疾,将军名叫李涯,李为国姓。宁王也姓李,盯上我的是皇亲国戚,天子的身边人。” “天子啊……肉体凡胎的人又算的了什么天。” 江素面露难色,表面婉拒道:“我昨日刚给人诊完病。现如今的灵力恐怕不足以去医治你家将军。”说罢就晃了晃自己的衣袖,表明自己确实眼下灵力空虚。 士兵立刻锲而不舍回道:“江小医仙放心,我家将军闻姑娘劳苦,早就让人备好了知味的酒菜。想必是足够恢复您的灵力了” 他那副表情是像极了章师姐打架时势在必得的模样。 金丹期的厨修做的饭够不够她一个筑基期的医修恢复灵力,那必然是够啊,这将军应是提前做足了准备。 “请君入瓮,君愿从之……” 江素没有立即回应,转身给客栈掌柜交付了昨夜和今晚的房钱,低声说道:“走。” 看病和看乐子没区别,我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 大街上,站在客栈门外。江素抬头望了眼自己漏风的窗,见窗边破碎的痕迹,眼下抽痛。 ———— 辅国大将军府。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江素背着药箱,手拿幌子下车。 门口手握长戟的士兵引路,将江素带入将军府正门。现今是五月中旬,这将军府的走廊两边开满了谖草。 “谖草就是萱草,花色橙黄,花枝细长,形状呈筒状类似百合花。可以利水,凉血。”江素心中暗道。 这个季节的萱草开花橙黄明亮,恰如地上之火,灼人心房。 江素缓步行至将军府的待客厅。厅中此时四下无人无人,桌上摆了茶,热气从茶盖的边缘缓缓升起。 江素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少顷,几个修士穿着打扮的人簇拥一人走了进来。被簇拥的那人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被一位黑甲士兵推进待客厅。 江素随意一瞥,而后目光定在那位推轮椅的人,心下一冷,寒光直向他刀去。 那是个黑甲士兵,俨然就是在城门口拦住自己问话的那位。 看来自己从进中都时,就已经被这位将军纳入眼中了。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有点不爽啊……”少女咬了咬后牙槽。 第三十六章 中诡15 李涯 这黑甲士兵那时就问自己是不是城中回春堂的坐诊医修,是不是就想确定自己是否是江水流的女儿? 这些簇拥着他进来的三位修士,大多都是儒雅蓄须,颇有文士风范,周身隐隐波动的灵力,是有金丹修为了。 江素目光下移,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药箱。 同行?! 他自己竟然养了三个医修还要找自己来? “这是什么病三个人都治不好……” 江素目光落在轮椅之上的人,将军李涯。 这人面庞清秀俊美,双眸颜色浅淡,一双浓眉给他多加了几分豪气。身着黛蓝色的长袍遮住了他的双腿。 是位腿伤的少年将军。数位医修都没能医好的腿疾,恐怕自己这里也未必能求得解决之法。 江素微微皱眉,默不出声。 再论凡人的腿伤,就算是断腿截肢,吃个续筋骨的丹药也能重新生长,与原来无异。所以究竟是什么伤能让三位医修束手无策? “着实有意思……” 李涯同时也在观察这位传闻中的医仙之女。 他在一年前景朝与西域阿鲁国打仗时受了敌人暗算,患了腿疾。景朝虽然能管辖南北中三域,但是与东西两域一直摩擦不断。 最初李涯只当自己是在两军开战之际,一时不察断了腿。只要回中都养个把月,配合吃些老郎中开方子就无虞了。 谁知这腿一断就是一年,自己也坐了一年。 凡人国家之间的战火燃不到修士的头上,仙人怕沾染世间因果,如果不是他姓李,倾尽资源也请不来三位医修出手。 可惜最终事与愿违,这三个医修当场引火炼丹,结果炼出的白丹晶莹剔透,品相优异,圆润泛光竟无一粒有效果。 现如今三位仙人已经在自己这里待了小半年,日日点知味的仙宴胡吃海喝,李涯也不好说些什么。 江素起身冷道:“李将军。”,没有多言,她现在正憋着被人算计的火没发泄。 李涯点了点头,手上抱拳行礼郑重道:“江姑娘,在下侥幸得知您在中都,一时心系旧伤,还未上门送上心意就贸然让人将你请来,实属不该。” “还请江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替涯诊病。”少年的声音清冽,像泉水激石,能恰到好处的掩住他的心思深沉。 李涯身后的士兵听到自家将军低眉折腰的样子,五指握紧轮椅的背部,不言。 江素无视他的寒暄,直接问道:“你先和我说说,你的腿是受了什么伤,怎么伤的?伤了多久?” 李涯面色淡然道:“被人偷袭,重锤从身后锤断了腿” “……” 江素闻言一阵恍惚。 如今凡人的战场都这般……残暴? 如是百八十斤的重锤,那他作为凡人,下肢多半已是瘫痪的程度。最后只断了腿,可见这将军身手了得。 不过……用重锤锤腿到底是个怎样的姿势? 难不成那位敌军是像打高尔夫一样抡重锤的吗?脑海中转瞬就出现了李涯被人当做球打的场景。 江素没忍住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大厅中颇为刺耳。 众人纷纷看向江素的幂蓠,面上表情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透。 李涯面色一沉。 江素则不以为意,她来就是看乐子的,算计她就要有算计她的后果。 李·球·涯的气色并不好,晃白虚弱。再健硕的人如果长期卧床,也会伤气,再加上他久坐伤肉。如不是足足有三位医修,和一位老郎中吊着,恐怕他的腿已经萎缩了。 江素在将军身前蹲下,用一手拨开他的外袍,另一手直接在他的腿上摸索揉按。先至小腿后至大腿。 摸至李涯大腿时,他的神情明显滞住了一刻,随即恢复原本的神态,淡淡道:“江姑娘倒是真性情。” 江素没有回应,面上写满了认真。 这人的腿没自己预想的好,已是纤细如竿,羸弱无力。 她紧接着将手按在小腿与脚背交界处的解溪穴,而后引灵气入体,顺着自己的指尖从解溪穴进入李涯的足阳明胃经。 灵气沿脚踝上行,至腿根。 “嗯?”江素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如常,并不做声。她抬头看着李涯,眼珠微微转动,杏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李涯只觉方才自己的腿上一轻,江素的灵力温和柔缓,在他的体内如缓缓溪流,顺流而下。 旁的三个医修比肩相站,围在李涯的左侧,他们观察着江素的灵力在将军的体内如何运转。 老郎中则在右侧观察着江素揉按穴位的手法。 李涯没读懂江素的眼神,握紧自己的衣角,探究的问道:“江姑娘怎么停下了。是我的腿已经没办法治了吗?” 江素不紧不慢解释到道:“是我,是我没灵力了。”手顺势在自己的肚子上揉了揉。“昨日为宁王爷诊病耗费的灵力,一时半会没有补上。” 做戏做全套。 李涯闻言轻笑一声,苍白的嘴角上出现了一丝弧度。颇有预料之中意思。 “你们快去,给江姑娘上些知味大补灵力的佳肴。” 几个士兵道:“是,将军”。 几人大步离开,只留下先前在城门口遇到的黑甲士兵。那人身高八尺,面容严肃,一副凶狠模样。 三个医修见状凑到江渠身旁,如若无人的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炼的蓄灵丹,二话不说就要往江素手里塞,“江姑娘,这是我炼的蓄灵丹,你尝尝看,卖相虽然一般,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 另一人忙急匆匆的推开先前医修的手,在自己宽大的衣袖中掏出又一瓶蓄灵丹:“江姑娘,先尝尝我的,我这蓄灵丹是新炼的。” 医仙之女来品鉴自己的蓄灵丹,这种好事能让你抢我前头? 一个医修的胳膊肘压在另一个医修的臂弯间,趁其不备用意念飞针直戳他肘后骨间凹陷。 这医修手不稳,立马疼的跳开,张大嘴冲着这位和煦微笑的医修怒吼:“你个老二,竟然戳我麻筋!” “大师兄你的手还不是藏了针直扎穿我合谷穴!” “我那是为你调理身体!” “那我是为你灵活关节,养气练体的基本功!” 两人争执不休,你一句我一句,儒雅风范的滤镜碎了一地。 另一黑袍医修不甘示弱,选择加入战局。几人就在将军的头顶推来推去,衣袖拂过他的发冠,将其带偏了几分。 李涯紧握轮椅的把手,强忍着自己要将他们三人扫地出门的冲动。而后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第三十七章 中诡16 看看腿 “这些仙人,平日里性子嚣张跋扈,看轻将军府众人。要不是我还需要他们给炼丹维持身体,着实是不想与这三人共处。 江素的为人自己还不了解,估计多半等下行事不免也会颇为傲气。” 李涯扭头看向自己身侧那位陪了自己多年的老郎中。心中感叹到:“还是张老先生行事老成持重。” 江素收下三人递过来的蓄灵丹,在他们火热的注视下,她每瓶都倒了三粒出来。这些蓄灵丹的品相非凡,可见几人炼丹的技法稔熟。 “江姑娘,快尝尝看!”催促到。 另外三人也是星星眼,一脸期待。 江素没回应,当着几人的面将一把丹药放入口中,感受着蓄灵丹在口腔中倾泻而出的灵力。 这象征着不同医修平日里给人疗伤时灵力的传导风格。 这三人里,有的如海浪汹涌澎湃,有的如江河激流勇进,有的如暗渠流寒冷彻骨。 “嘶”感受到这般冰冷的灵气,江素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哪位医修的灵力如此冰冷,他炼的蓄灵丹在夏日或是南域,想必卖的不错。 “还不错。”江素随意点评道。 几位医修当即表情明媚了起来,手舞足蹈的互相说道 “医仙之女认为咱们的丹不错,等同于医仙认为咱们的丹不错!等同于咱们的丹为世间少有之良药!” 医仙是谁,那可是修真界当今所有医修的明月!可望不可及!如今医道谁能飞升,唯有他江水流! 黑衣医修快速的拍打两位师兄的肩膀“嘿嘿,下次咱们卖蓄灵丹可以涨价了!”脸上的阴鸷消了几分,充斥着暴富的喜悦。 另一人脸上也露出狡黠的笑容:“是啊,被医仙认可的蓄灵丹,世间除了我等还有谁人!必须涨价!”双手叉腰,好个志得意满。 江素听几人在这里医仙医仙的叫着,好像烦人的麻雀。不耐烦道:“别叫了。烦死了。” 几位医修一时笑容凝滞在脸上,黑衣医修不满她这脾气刚要发作就被自己的师兄拦下。 密语传音:“师弟别冲动,她是咱们得罪不起的。就一句嫌咱们吵而已,这也是修士,可不是凡人唯你是命。” 黑衣修士不复再言。 这时几位将军府的下人在厅中立起了大圆桌。将军扫了几人的表情,对于方才江素的突然变脸的事情虽然意外,但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轻咳一声到:“几位仙人请上座”。黑甲士兵同时把将军推至主位。 几位下人弯腰抬手做请,将每位医修引至座位上。而后奉碟,放筷。 江素被安排在李涯的左手边,落座后便瞥见他一直用余光观察自己。 不说话光吃饭又能从我这打听到什么 江素神色如常,抬眼看到对面原位还站着那位老郎中,随意问道“他怎不落座?” 李涯闻言看向对面的老郎中。 那老郎中满是褶皱的面上露出慈祥和蔼的笑。 他稍稍拱手行礼,用沧桑的嗓音说道:“老朽是将军家奴,一介肉体凡胎,怎可和将军以及诸位仙人们一起共尝仙宴。” “仙宴?”江素转头看向李涯,目光凉薄如水。 李涯和江素的目光对上,不知什么想法,转头对那老郎中温和的说道:“张老先生也来同品这仙家美味。” 李涯还记得刚才自己周围只有张老先生较为妥帖稳重。张老先生年事已高,吃些带灵力的菜想必也对身体有益处。 将军开了口,那位张老先生便不再推辞。坐在离将军较远的位置,而后看着府中下人为自己摆碗筷。 江素心道“这将军有些呆啊,因为腿伤被打击到了?” 这时一个下人将菜端了进来,在门口时便高声喊到,“福瓜烧里脊”,接着小心翼翼的将菜放在将军的附近。 又一下人在门口高喊“凤尾鱼翅”,接着放到了江素的面前。 桌上逐渐摆满了,一道道江素闻所未闻的菜肴。各个摆盘精致,色香味俱全。灵气融在蔬菜的汁水里,一咬就有一股灵气直冲天灵盖。 心道“这趟中都之行也不算白来,就自己这入不敷出的钱袋,恐怕百年也不会吃一次这般丰盛的佳肴。” 江素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块白水龙鱼肉,细细的挑去鱼肉上的鱼刺,而后用筷子将鱼肉缓缓的放入口中。 嘻嘻,美滋滋。 李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医仙之女。她吃饭时心无旁骛,从不曾往其他人的身上瞟一眼。 方才给自己看诊时也是如此,好像对外事并不关心,性子过于冷漠了些。她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从她进了中都,就一直派人暗中监视她。 可她反应不大,不,是没有反应。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还是身后有旁人相护。 她的师兄师姐应是已经留在外城了…… 李涯低眸深思,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碗中的饭。 江素:“这将军怎么吃饭都不专心?” 等下还需再多多观察一下这将军府。 此人的身体很奇怪。方才引灵力循他腿部的足阳明经上行,行至任脉与督脉时,自己有些许灵力竟不知先走哪条。 我是从阳脉上行,应是先遇到身体背部的阳脉,也就是督脉的穴位。怎么会有部分灵气直接入了前胸的阴脉,也就是任脉? 且任脉为阴脉,主血,更宜女子元气下降。督脉为阳脉,主气,更宜男子元气上升。 他这任督混乱,恐怕气血早已失调。 几人大快朵颐,江素将目光从饭桌移到身侧的大将军李涯。她神情严肃,眉头紧蹙。 李涯见这一幕不解,直接的问道:“江姑娘怎么了?” 江素开口:“将军,咱们去你的卧房” 李涯怔愣住了:“江姑娘的意思是?” 江素微眯眼,认真道:“躺床上,脱裤子,给我看看腿。” 李涯??? 众位士兵??? 几位医修郎中!!! “咳咳,江姑娘,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给我诊病吗?怎么还需要我回房躺着?”李涯握住木把的手握紧。 江素注意到这一幕,心中暗道,这将军也太容易紧张了。 第三十八章 中诡17 争吵 她面露不解,严肃的转头冲三位医修问到:“你们之前给将军诊病,他都是这样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坐着的吗?” 几位医修同时颔首,其中一人道:“我等医修可以引灵气入体,察四肢百脉,自然不用将军宽衣解带。” 这回轮到江素不解了,故作平静的问道:“那你们怎么给他治的骨折?” 那医修言:“复骨丹一枚即可让将军的骨头重新长好。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一直站不起来。我等查了千百次,他的腿也是治好了的。” 另一医修接话道:“也因将军之腿完好无疾,他长期不行走,双腿才会萎废。” 这因果关系有些勉强…… 闻言,一位士兵不满,立马提了手中的玄铁长枪而后重重放下,长枪落地的声音让房间里寂静了片刻。 接着他愤怒的冲着几位医修吼到:“你们怎么敢这样诋毁我家将军,他若是病好了,又怎会愿意坐在这不足两尺的木轮椅上!” “我看你们几个就是庸医!” 话音刚落,三个医修当场就拍桌子不乐意了,脸瞬间阴沉,一人似笑非笑的说:“呵,我等长生路上的百岁之人,愿意屈尊来你这毛头小子的府中赐药,你们不但不对此感恩戴德,竟还如此侮辱我们,我看你家将军这病,不治也罢。” “你们呀这是看请来了医仙之女,就不拿我们这些小宗小门弟子当回事了,真是愚蠢至极。” 而后这人起身离坐,愤怒的拂袖出门。其他两人亦是怒目,嘲讽的瞥了眼李涯,而后同出将军府。 将军李涯端坐在主位,从始至终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 听到几人渐远的脚步声,而后缓缓抬眼,环望了骤然空荡了几分的桌席,将酒杯无声的放下。 那方才用玄铁长枪示威的士兵,直盯着自己的将军,见状单膝抱拳跪在李涯的面前,猛咬后牙,瓮声瓮气的道:“将军,属下该死,属下不该与那几位医修争辩……气走他们。” 李涯抬眼,冷冷的看着他。 这人双手紧握,猛地用拳头锤击地面,扭头向身后,骂了一声,:“我呸” “可是将军他们不该那么说您,您是景朝的英雄,你从不是那般体懒贪生之人。 属下……属下,就是没控制住。这帮人在府里整日被供养的都是珍馐美味,平日还不拿正眼看我们。 况且怎的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能医的了将军的腿。”说着说着,这粗犷的八尺男人竟然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他用黝黑粗糙的大手,野蛮的糊在脸上抹泪。 一边哭一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李涯静静的看着以往同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因自己的伤残痛哭流涕。眼中的冷意随之淡了几分,渐渐流露出了迷茫之态。 江素没放下手中的筷子,从几人吵架时她就没抬眼看半分,现如今她也不想管。 “呵呵,将军真是会招待宾客,竟还安排了八尺男儿当堂痛哭的戏码。” 少女轻快的话里满是嘲讽,眼不抬,头不动。 江素冷声呵斥道:“别哭了,烦死了。”抬眼,望向门口,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 李涯闻言,瞪大了双眼颇为震惊的看着身边的绿衣少女。“她怎么一点也不……” 江素的言语冷厉锋锐,直桶人心。 半跪的士兵和张老郎中都看向江素,哭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们都这么伤心悲惨了,这人怎么没有同情心?半点不沾慈悲心肠。 过了半晌,少女继续夹起一片鱼肉送入口中,只当方才之事是个意外。 李涯环视周围,神情恍惚,好像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悲怆之感骤然再次袭来。 他面露不解,几何时,自己会被一个手下这般怜悯。 那几位医修所说也有理,自己将他们找来的当日腿骨就长上了,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双腿,这腿怎么就用不了了呢。 他也想过会不会是这几位医修的问题,是他们贼喊捉贼,谋害自己。请了城中回春堂的医修郎中,宫里的俸禄御医,结果并无差别,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静静的看着这位为了维护自己尊严的下属在自己的腿边愤怒,悲伤。 那张老郎中配合的为那位士兵递上了手帕,蹲在这人身旁,轻抚着他背后沉重的盔甲,:“好男儿莫哭,都怨老朽技不如人,无能为力。”他伸手意图扶起这位大汉。 那大汉,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竟没被老郎中拽起来。反而将他险些带了个跟头。 这郎中遂即放手,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复而仰头望将军,:“枉老朽为将军家奴数十载,今……,也罢。老朽无颜住在将军府中,请将军将老朽逐出将军府” 屋内一片寂静。 李涯盯着自己身前的酒盏,悲痛之感溢于言表。 江素对此熟视无睹,“这些人都有病,没一个正常的。” ———— “什么情况!你们做了什么,为何我们走不出去这将军府!”方才相继离去的三位医修又怒气冲冲的返回大厅。 每个人的身后都隐隐约约浮现绿色的丝线,是灵气凝线。 几人身后,跟了一位灰衣长衫,银丝暗纹的男子。端的是文质彬彬,风流倜傥。 “我听闻李将军寻了医仙之女来医腿,便过来看看。这刚一进将军府就见这三位仙人直奔待客厅,这是发生什么了?”男子的声音柔和不紧不慢,是文士风范。 “陈则行,你来了,随便坐。”李涯强打起精神,客气道。 陈则行?陈则申?中都陈家人……。 陈则行没有寻位置坐下,径直越过几人,站到饭桌旁李涯的身侧说道“你这精气神一日不如一日,这新来的仙人还未医好你吗?” “我后日要办婚宴,这才特地来送请柬给你。给李将军单独留了席位,你可一定要来啊。哈哈哈哈哈。” 他将大红的喜帖递到李涯的手边,面上露着傻笑,周边的喜气洋洋和这屋里的众人全不搭边。 李涯低头扫了眼这喜帖,表情冷漠。 江素微微抬起浅薄的眼皮,目光扫过这灰衣男子,“是没有灵力的凡人。”而后落在正欲暴走的三位医修,懒洋洋地说道: “谁让你们走了?” 第三十九章 中诡18 虹妖 三位医修闻言一愣,当即明白自己身后的束缚之物是来自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娃,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慨,义正言辞问道:“江姑娘是你束缚住我等,使我等无法离开将军府?” 少女闻言莞尔一笑,眉眼中是不化的霜雪,玩味道:“是啊。” “你……你,你未免太过猖狂,我等之事与你何干,医仙之女就是如此多管闲事之辈吗?”中年打扮的医修见江素这种姿态,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 最为冷厉嗓音尖锐之人,闻言笑了,面上是狂妄自大之态: “一个筑基的小娃娃有何能耐敢骑在你爷爷我头上,看来是顶的名声太大,被捧昏了头了。” “要不是你有个医仙爹,我们会和你多言半句?让老夫教教你什么是尊老之道。” 言罢,这黑衣医修出手迅猛,掏出一个黑色陶瓶向江素面前,陶瓶碰到圆桌,应声而裂,黑色的雾气骤然向江素面门袭来。 少女冷漠的注视着一切,没有躲闪。 只见那黑雾将身前的圆桌尽数腐蚀,昂贵的木料变成汤汁滴落在地面上,桌上地碗筷菜品不翼而飞。 “江姑娘小心!”李涯大喊。 “哼,什么医仙之女,废物一个。就是投了个好胎会喊爹罢了。” 眨眼间黑色雾气已近至身前,少女缓缓张开玉口,吹出一口灵气。灵气与雾气相融交织,明暗闪现,转瞬黑雾消散殆尽。 江素唇角勾起的弧度俞显,她高兴极了,问道:“你是在讨好我吗?” 复又捧腹开怀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险些激出眼泪:“对我用毒气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你也知道我是医仙之女,你竟然对我用毒气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不巧,我在娘胎里就已经百毒不侵了,我就是有个好爹呀……” 转瞬,面色一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周身涌泻而出的寒气让一旁的李涯都不禁一颤。变脸的速度之快,仿佛刚才大笑之人并不是她。 周围的几位凡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八尺大汉忙起身将自家将军推远,离开这奇诡的少女身旁。 灰衣公子面露惊恐,不知所措的向大厅中的柱子快步后退去。他压低声音问李涯 “这是什么情况啊,不是几位医修一同会诊为你看病吗???怎么打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不日就病好了?! 他的声音更像麻雀絮絮叨叨的,李涯没看他,收好喜帖在衣袖中。 “不是,我也不知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位算计了江素的少年将军一时也不清楚这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只是想看个病啊!顶多就是耍点小聪明监视她,再让人家多跑一个地方,他也没干什么啊? “我让你们离开了吗?”少女加重了嗓音,再次问道。 “……这”三位医修中并未出手的两位后退一步,面上隐隐流露出对眼前这癫狂少女的惧怕。 “我让你们离开了吗?”江素又一次问道。 她起身,从圆桌后缓缓行至这阴鸷的男医修面前,面无表情机械的重复问道:“我让你们离开了吗?我让你们离开了吗?我让你们……” 这男医修绷不住了,心道这女娃娃周身气场着实奇怪,绝不是筑基!她……她恐怕修为在自己之上。而且这行事作风,言语神态断不是良善之辈,自己今日是栽了…… 他们三人出身小门小派,靠着仅有的医修传承也习至金丹,算是天赋异禀,来人间也是将目标早早就放在了为王公贵族治病养生,享一时之乐。 原本打算遇到大宗子弟绝不招惹,可这将军请了他们,还去请一个筑基期的女娃娃,让他心里怎么放得下。 与此同时江素右手伸向腰后,抽出肃杀,贴在被定住的男修脸上,后像拍瓜一样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皮。 脸皮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下一秒二话不说,翻腕径直冲瓜头砍下。 “这!不要!”另外两位医修惊呼道。 李涯和陈则行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被削掉半个脑袋的黑衣修士,鲜血直流迸射在屋子的中央。 不随人愿,下一秒,肃杀穿过这人的头颅,没有带出片滴鲜血。他的身影逐渐透明,衣物落地,几息后消失在了大厅中。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少女的动作,默不作声。心中暗道: “太狠了……就这么杀了?就因为这人出言不逊,就随意杀掉了?这就是仙人?” “这江素竟是如此狠辣之人?!” “这……你怎么能!!!” “别想了,这不是人,也不是什么仙人。”少女的声音如破冰之剑,斩断厅中的寂然。 她百无聊赖的重新将肃杀插在腰后,扑了扑手,坐到附近的茶座上,端起一杯进门时晾好的茶,细细品之,泰然自若。 她有嘴,当然要解释。 “是虹精,你们也可以称他为霓,彩光吸收灵气幻化成精。虹脱彗星,天之忌也。会让周围的凡人不知不觉间陷入痛苦和悲伤的情绪,有损心肺二脏。” “算是少见的精怪了,幻化手段非凡,不知是何处生的彩光了。” 这将军府的人也是因此才会情绪低落不稳。 另外两名医修闻言呆愣在原地,双目瞪大不敢相信,一起踏上仙途共同修炼背书学习的师兄弟竟然是精怪! 这就相当于在在告诉他们“昨天给你搓澡的是一束光。”“你师弟不是人”“天边的霓虹会炼丹” 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哪个消息最为离谱…… “怎么可能……”那位被称作老二的医修缓缓后退几步,双腿微微颤抖,蹲下身子时甚至略有不稳。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地上余留下的黑衣。 这是他师弟前些日子刚买的法衣,他小师弟虽然面相阴鸷看似是心怀不轨之人,但平日里没少同他一起救助些平民百姓。 这人躬下身子,将黑衣环抱在自己的怀中,猛地抬头冲着江素高声道:“你凭什么?” “什么?”江素随意回道。手中的茶杯没有放下。她好像听到了这人抬头时颈椎嘎嘣的声音。 “你凭什么杀了我师弟!你凭什么!”这人作势就要向江素冲过来,另一人赶忙拽住他,不让他再冒犯这心狠手辣的少女。 “凭什么!!!你凭什么随意杀我师弟!”这人瞋目裂眦,手中掏出一个釉色琉璃瓶,转瞬间就要扔向江素。 “……”江素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麻木。 所以……所有医修的还击方式都是扔瓶子是,下次我得换换,整点与众不同的。 “他没死。”江素仰头,明明是少女的身形,此时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看着两位医修,仿佛是在看两个垃圾。 “他由彩光而生,自然不会死。你去花街柳巷找找,那些白日也不熄灭的霓虹灯下温柔乡里,估计就有你这师弟。” “他多半嘛……不着寸缕,你们再晚去一会他就会被人当做登徒子或是臭流氓抓起来咯。”少女言罢手拍着椅把,哈哈大笑。 第四十章 中诡19 谖草 那两位医修闻言一愣,二话不说揣好刚才拿出来的琉璃瓶。转身就迫不及待的要去寻师弟。 出了待客厅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栓住他们的灵线,又跑回江素的身前。 两人外表是中年之态,羊胡子乱飘,面上皆是尴尬之意。 “江姑娘……,咳,我师弟不会说话,我们方才也是一时气盛……这灵线你看……” 灵线是江素父亲给她留下的法宝,和六转炉一样是上品法器。只要有灵气供应就会化成灵线,将被缚者束于江素身旁,刀砍不断,火燃不坏。 本意是给她用来栓灵草晾药的,没让她栓人…… 少女指尖在空中轻轻滑动,灵线收束归于江素体内。 两位医修注视着灵线从自己的身上断开,转身就跑,直奔……花街柳巷。 江素看着两人的身影,面上的狂笑不见,平淡如水的神色里不知在想什么。 屋内的四位凡人一言不发,表情是各有各的精彩。 李涯亲眼见着那虹妖遁走,自此悲痛欲绝的情绪转瞬即逝,仿佛卸下可千斤的担子。 “原来是精怪,我就说你这人这一年里怎性情大变,总是愁眉苦脸。” “朝野上有不少人再猜你是受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了。” 陈则行轻声对着李涯说道。 李涯没回他,环望一圈屋中仅剩的这四人,有些急切开口道:“江姑娘,去我卧房,石实,你来推我。” 少年将军的声音有了莫名的神气,好似拨云见日。分毫不见来时的恰如蒙蒙烟雨,阴沉闷困。 他有种直觉,自己的病这次一定能解决。 陈则行才来不久,没赶上大戏的关键处,不明所以,听李涯此言一时晃了神,“去你卧房???” 房中五人,没一人为他解释, 这灰衣男子也不尴尬,颇为好奇的将目光流连在江素和李涯之间。显然少女先前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模样没有吓到他。 那方才哭泣的士兵叫石实,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同那虹妖有关。 心中暗道怪不得,将军患病的这一年多里,他自己亦如死了爹一样整日恨不得锯了自己的好腿,看着就碍眼。 此时闻声,连忙又用张老郎中的手帕胡乱擦了涕泗横流的脸,手下用力推起自家将军的轮椅。 江素:“……” 临离开桌席前,李涯让石实将轮椅停下,而后驶至张老郎中身前,温声对他说道,:“张老先生,你先回房中休息,今日之事不必在意,我也就当从未听闻。” 手臂贴着轮椅的把手,手掌稍停在半空,示意石实继续。 “那我呢,那我呢?”陈则行小跑几步凑到李涯身边,就差摇着尾巴了,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跟我走。” 江素打量着两人的神情,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私事。 石实推着将军缓缓离开大厅,江素紧随其后,只余张老郎中一人 张老郎中看看了手中那块沾满石实眼泪和鼻涕的手帕,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江素百无聊赖的跟在两人身后,身边是陈家的大公子陈则行。 她暗自猜测,以李涯的态度来看,他对这陈则行的信任俨然比自己的家奴还要深。两人恐怕不是寻常的朋友,关系非同小可。 那他们对反派陈则申又有多少了解呢? 前往将军的卧房会路过来时的一段走廊,江素随意瞥向两侧沿廊生长地萱草,她恍然想起这草前世有个别名。 忘忧。 她把手中的幌子立在柱子边,摘下身上的药箱。而后轻身一跃,落到走廊下的草坪上。 李涯停了轮椅,回头看着这位神秘莫测的少女。 江素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捻下了一株正在开放的橙黄萱草。白皙略有薄茧的指尖碰了碰它玄黑蕊心。起身翻跳回到李涯的身旁。 将沾了蕊心的指尖,轻轻点在方才痛哭士兵的盔甲上,而后稍稍弯腰,俯身将这株萱草递到李涯的身前。 冷道:“拿着。” 李涯稍稍低头,浅淡的瞳孔里倒影着此时身前的这株橙黄小花。 他应声握住萱草的茎,而后仰头看江素,心平气和的问道:“江姑娘这是何意?” 虹妖已除,他此时对自己的不幸抱有一丝侥幸。 江素名正言顺砍了个精怪,心情不错,少有的好耐心,解释到:“此名萱草,你可知?” 李涯颌首默认。 “那你可知它还有个别称,名叫忘忧?” 夕阳此时正将余晖洋洋洒洒的打在忘忧草上,沉入湖底的旧心又似一滩被惊起鸥鹭。 “……” 满园忘忧忧难忘,梦里还魂魂难还。 李涯眼中明暗交杂,咽部上下吞咽,略有哽咽,沙哑的开口道:“在下……不知这草的忘忧别名。倒是知道它另的另一个名字” 江素颇有兴趣的问道“哦?又唤何名?” 李涯这次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道:“宜男。” “宜……男……”江素凝视着走廊一侧的橙光小花,低声重复了一遍。 “走,去我房里。”李涯开口道。 石实默默看着少女点在自己盔甲上的“忘忧”,用手蹭了蹭蕊粉,捻了捻手指。 “忘忧……宜男,哈哈倒是和李涯你相配。” “原来你府中的花都是有讲究的。啧啧啧,不愧是大将军。粗中有细。”这陈大公子完全没把李涯当做病人,伸手在李涯的肩上重重的拍来拍去。 李涯高抬眼皮,轻轻给了他个白眼。 “闭嘴。” 行至卧房。 石实将李涯缓缓的推至床前。这位士兵尽职尽责的将自己的将军轻手轻脚抱到床上,好似是捧了个稀世珍宝千金难得的瓷器,小心易碎。 而后起身站到床榻边。 江素左转看陈则申,右转看石实,略微疑惑到:“将军,何人为你宽衣?” 李涯开口道:“陈则行。” “???” “将军府没有侍女……,让陈大作为挚友来关照他?”没有多问,自顾自的走出卧房。 …… 站在屋檐下,江素仰头望远处的柳枝。 石实呢? 过了半晌,“滋啦”,卧房门被打开,石实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大步停在门外,对江素道:“江姑娘,将军请你进去” “嗯”江素应到。 石实将门关上,并没有进来。江素缓缓走近卧房,靠近床榻,见到床上的情景,她不免也愣了一下。 李涯靠坐在床上,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此时他身上外衫尽去,只留了上半身的寝衣。下身的关键部位用被子挡住,两条笔直纤细的腿裸露在外面。 那腿过分的细了,很容易让人想到筷子一词。膝盖的形状过分清楚,上连的股骨,下连的胫骨和腓骨,几乎都能隔着那层皮看出来。 李涯的腿果然萎缩了。 萎证啊…… 第四十一章 中诡20 痿证 江素不顾形象的坐在李涯床下的台阶上,拿出自己药箱里备着的宣纸,笔,墨,砚台。 直接将宣纸铺在李涯床榻外侧,执笔沾墨,悬于纸上。而后侧着身,仰头,冲着床上的李涯说道:“我要问些问题” 江素先在纸上写到自己观李涯望诊所见。 “面色苍白,下肢痿软不用” 江素问道:“你平时有没有察觉身体过冷或者过热。” “有些热” “出汗吗” “出汗” “感觉自己的头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会晕” “身体上除了腿还有什么疼的地方吗?” “腰酸” 腰酸啊…… “大恭小恭如何” 李涯这次的回答有些停顿,片刻才道:“干燥” 这将军,论及前路坎坷时面不改色,提其男女大防时也毫不在意,如今提了大恭小恭等污物神色却稍有波动,倒是有趣。 不会有洁癖 “平日里同妻妾相处如何?” 李涯平静的解释道:“我没有妻妾” “那你有没发觉你有何异处?” 这次李涯彻底不说话了,足足过了有五息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并无异样” 江素见这人脸色突然奇怪了起来,眼里不知在想什么,空洞又彷徨。 我也没问什么过分的啊,你不是知道我刚给人治完这类病吗……宁王爷还能一夜御六,你要是不行也不是不能治啊……这我特长啊 江素面上露出不解,而后继续道:“将军,且让我看眼舌头。” 李涯闻言缓缓张口,将舌头吐出,一息后立刻收回,连忙将嘴闭上。 “舌红少苔” 记下这些后,江素推开床边的砚台,在床榻的外侧坐下,斜对着李涯。她的目光停留在他两条“筷子腿”上。 她没有直接去触碰这已经肌肉萎缩的双腿。而是伸出双手直接按上李涯的两个手腕。 李涯如今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眸子颜色较浅,看着总是有些冷淡的。此时看着江素的握住自己两个手腕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看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 江素的引灵气入体,而后将灵力延着寸关尺三部进入李涯的体内。 左手关部脉搏较弱 “脉细弱” 她平缓柔和的灵力此时游走于李涯的手太阴经,而后进入了足少阳和足阳明两条经,左手关部对应肝胆,灵力自动游走徘徊在足少阳胆经之上。 辨证到这,江素已经差不多知道了。这人是痿证中的肝肾亏虚。因为腿病不行而长期坐在轮椅上,气血不行,从而筋脉丧失其濡养。 久卧伤气,气少则虚。肝主藏血,肾主藏精,他应是还有早泄的症状的,不知为何没有…… 如今腿病的原因后去寻找,先应调理身体。 江素在心中把李涯的情况分析一通,接着开口道:“怕针吗?” 李涯闻言面露不解,将手从江素的指下收回,放在自己身前的被子上,回道“不怕” 江素神色如常,将笔墨纸砚重新收好,而后坐直,对着李涯严肃的说道:“你如今身体亏虚严重,是肝肾亏虚的痿证,我决定用针于你,” 李涯曾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对于针自然是没有丝毫的畏惧,回道:“那就请江姑娘出手了。” 江素扎针非同寻常,知道他不怕也得先问问。同意了她就无所顾忌了。 江素从储物袋中取出昨日宁王爷送的那天地石打造的法器,天地针。 “昨天刚拿到手的宝贝,今日就派上用处了。” 指尖几下解开系住的结,打开针包,将其展开平铺在这床榻之上。顺手将李涯用来挡住自己关键部位的被子,往里掖了掖。 李涯“……” 只见江素此时掐指一算,酉时。对应足少阴肾经,刚好可以补肾阴。掐诀,唤酉时火,黑色。 只见黑色的火焰跃然于江素的指尖。 她取足阳明经上的伏兔,梁丘,足三里三个穴位。引空气中的灵气,御起面前的三根天地针,使他们的针尖分别在酉时火中停留几息,而后缓慢刺入这三穴。 只见这三个天地针扎的深,凭空在相应穴位中以一定的频率来回捻转。 江素的左手持火,右手掐诀。 灵力从两手指尖成线形连接在这几根针尾。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灵力的输出犹如江河如海,汹涌澎湃。眼下又有六根针从针包中飞起,直直插入到李涯的中脘,气海,天枢,肝俞,肾俞,三阴交等穴。 此时李涯只觉有股清气游走在自己宛如枯木一般的四肢中。那股清气吹散了自己心中沉积的飞沙,阴沉的乱云。 李涯原本冷漠的脸慢慢变得柔和,苍白的脸色有了好转,虽然看上去仍是憔悴,但已然是不同于往日。 江素见状心中暗道:“这是得气了。” 正所谓:“气之至也,如鱼吞钩饵之浮沉,气未至也,如闲处幽堂之深邃。” 如今在修真界,医修能轻易的看到别人体内筋骨百脉,气血运行,得气的效果在江素眼中便格外明显。 她要开始用修真界特有针法了! 此时灵气如泄洪一般从江素的体内涌出,所入针刺的穴位下灵力形成了小型的漩涡旋转不停。 李涯感觉自己的皮下的肌肉被数个刀片回旋搅乱。神志逐渐混沌,痛苦的冲击下双目缓缓闭合。 他重新踏上了旧日的战场。 江素不慌不忙的探查他体内的情况,这是断神针法,九穴,九九归一,能让他神志回归脑海,等于关机状态。 意图找出他腿一直不能行走的原因。 显而易见,她目前还没找到。 “这事也真是邪了门了,倒也不怪那三位金丹医修没能治好。自己这挂着医仙之女名的人不也一样。” “这将军的双腿是被人在身后锤断,那时肯定是骨折了,现如今好的都看不出之前有断过,这还怎么查。” 下一刻江素面容突然呆滞,眼下的乌青在此时格外显眼。 “等等……看不出之前断过,看不出之前断过?怎么……会看不出来?” 思及这里,江素连忙熄灭酉时火。用左手来御针。右手已经摸上李涯如今萎缩又细长的双腿。 白皙的手指在他的大腿上揣摩,而后停至股骨远端对应的皮肤上。 灵气覆在手掌上,轻柔的注入李涯的膝盖上缘。 李涯的股骨远端处有明显新生的细小骨质,当日受袭时就是从这里折的。 此处的骨生长的极其完好,质地白色纯净。完全看不出有何问题,恰是应了那几位医修的话。 甚至比旁的骨头还要干净。 江素低声自言自语道:“白色,纯净……” “是白毒!”江素猛然醒悟,连忙掐断左手的御物术,让九个天地针留置在李涯的身体。 她挥手燃了一柱远处案上的香,火光明暗交汇,一缕淡烟缓缓升至空中。 江素立刻抬头,杏眼睁大,紧紧的盯着李涯,眉头紧皱。苍白的脸和眼下的乌青让她此时显得有些疯狂。 李涯此时神志刚好回还,缓缓睁眼,见这一幕心下咯噔一声:“我完了?” 还没来得及再想更多,就见江素缓缓开口,嗓音略显低沉,坚定的说道:“将军,你有病友了!” 第四十二章 中诡21 又见白毒 李涯没忍住咽了下口水被呛出了声。 “咳咳咳,咳咳咳,江姑娘你在说什么?”而后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医修怎么这么不正常。 李涯开口问道:“那么请问,我的病友是?” “宁王爷!”江素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涯没忍住又被口水呛住了,一边咳一边握拳轻拍自己的胸膛。 陈大见状忍不住开口:“你这口水怎么这么多?一时半会呛了好几回了。” 言罢好心上前帮他轻轻拍背。 屋外的是石实听到异状,连忙打开房门冲了进来。 李涯听到声音,对着已经走到桌子旁的石实道:“我没事,你先出去”。石实不解,看着李涯轻咳的样子,:“将军,要不我……” “我无事,你且出去”李涯再次说道。 石实见自家将军态度强硬,便转身脚步沉重的又走了出去。 石实出去后,李涯这才恢复往日的冷淡模样,苍白又清瘦的脸上因为方才的轻咳微微泛红。 陈则行忍不住嘴角抽搐,憋着笑意先一步问道:“姑娘方才的意思是,李涯也患了和宁王爷一样的隐疾? “如今先不治腿,治那个?” 这回轮到江素不解:“什么隐疾?是毒,你俩被人下了同一种毒。” 李涯“……毒?” “什么毒?”李涯脸上出现了几分严肃,虽然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他的声音不再带着颓废之意了。 陈则行也瞪着眼睛重复道:“毒??” “白毒” “又称童子毒,是以不足十岁并且死时没有怨气的孩童魂魄作为主要炼成的毒药。因为孩童的心思纯净,所以这种毒往往悄无声息的以白气的形态附着在人的体内。” 陈则行又问道:“所以,宁王爷中的也是这种毒?李涯的腿无法行走也是因此?” 江素回道:“正是,宁王爷的白毒藏的不深,但是位置隐蔽,旁的医修没发现。他其实如若再拖下去,恐怕不日就会身亡。” 少女的勾起唇角,玩味的说道:“以纵欲过度的名义死在床上。” 陈则行浑身个激灵,颇为无语的看着这位医仙之女。这仙人年纪轻轻,面容清丽如玉,怎的心思这般凶恶狠辣…… “你也会以被敌人打断腿的名义死在床上。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江素突然开始狂笑,她坐的后仰,一边笑一边猛锤床榻。 拳头隔着褥子和木板撞击,声音被包住反而盖不过少女的笑声。 李涯和陈则行这次是真的不敢动了,他们见了这少女手起刀落,也见了她悬火御针,知道仙人秘术非同小可。 两人心下恐惧渐生,眨巴双眼彼此对视。眼前人虽然是少女,甚至身体娇小,远不及他们。但是这笑声越听越瘆人。 就是像是一种灵魂上的震颤。 没有正常人会不怕疯子…… 笑了约过半柱香,江素突然停下,状若无事。 突然严肃的继续问道:“你觉得你这个死法怎么样?” 李涯咽了口水,只配合说道“不错,少年将军死于敌伤也是为国而死,正是这个身份应有的结局。” 这话落到他的耳朵里像是江素在让他挑一种死法,然后送自己上路…… “哦~”她轻笑,慢悠悠的将手从李涯的腿上收回到自己身前。 眼中一寒,回道:“我虽为修士,不解世人的家国之情。但也知晓将军战死沙场,士兵马革裹尸是场莫大的悲哀。” “你以悲为常了,将军。” “你不让石实进来,怕的就是你的这位下属听见你腿病的噩耗,再为你痛苦悲伤。如今我告诉了你卧床难行的关键,就是能治,你却扭扭捏捏的甚至为自己挑了条死路。” “你被那虹妖,迷了神志了。” 江素为此说了一大段话,此时竟也有些口渴,而后二话不说从床榻边起身,径直走向桌边取了个瓷杯给自己满上了茶水。 李涯像是意识到什么,眼中的阴霾减弱了几分,他注视着江素随心所欲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行为,开口道:“我也要喝,给我拿杯。” 江素不动,陈则行闻言,颇有乖巧的意味又取了瓷杯,满了水。走近床榻递给李涯。 李涯接过手中水,凝视着自己床边的外袍。 缓缓开口对着江素说:“江姑娘好口才,此番教导倒是让李某如梦初醒如醍醐灌顶。”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下了决心。 “如今李某深思熟虑,觉得有一事不应相瞒。”言罢,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陈则行见状立刻倾身靠近榻上,挡住李涯和江素的视线,欲阻拦道“你……” 李涯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边的水渍,把陈则行猛地推开,严肃的望向江素轻声道“其……实……我是个女子。”语闭,观察着江素的反应。 江素一口水没咽下去,直直的喷了出来,悉数浇在了被推出的陈则行的后背上。口水从顺着绸缎质感的衣料下滑,打湿了背部的一片。 陈则行察觉到后背的湿冷,回头伸手去够自己的背。一摸就摸到了一片潮湿,他僵在了那里,看向江素眼里满是不可理喻。 静止了一息,这男人连忙脱了灰色外袍去够床边的手巾来擦,一边擦一边惊道:“我这衣服是我娘亲手做的啊啊啊啊啊”擦完还将手巾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而后远远地扔到地上。 李涯看着二人的动作,淡淡的笑了。 江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后退一步,久违的道歉道:“没控制住,意外之言遇意外之事。” “不过你方才说……你是女……子” 她没多管陈则行的动作和叽叽喳喳的言语,直直的看向床上的李涯。 她的反应不大,但神情有些恍惚状如思考,半晌后直接侧坐在床榻边。 不解的问道道:“那你用什么伪装的男身?”说罢就要去李涯的被子下面去摸。 “那你这腿间的是不是真的……” 李涯忙将江素的手扒开,俯身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被子,紧张的的说道:“当然……不是真的。”言罢又将被子往下拽了拽,耳尖留有一抹红色。 第四十三章 中诡22 加钱 江素见状怕他乱动,碰到自己扎在他身上的针,回头看了眼案上的香,香已经燃尽。 她双手掐诀,一时间九根细针飞快的从李涯的身上起出,飞到江素身前。 江素从储物袋中取出个玉瓶,而后九根细针径直飞入其中。她把盖子盖上,而后将针包和玉瓶一起收好。 李涯伸手探进自己的寝衣里,沿着脖子上的一条红绳,取出一个红玉吊坠。 “这是?”江素问道。 这吊坠色泽深红,质地透亮,同时散发着淡淡的光。 江素在近处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东西里面蕴含的灵力非同小可。 这东西少说也是个上品法器。和自己的六转炉是一个层次的东西。说明,值钱! 李涯解释到:“这是阴阳泪,女子带了就会变成男身,男子带了就会变成女身,虽然外形上看上去变了,但是有的就是有,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李涯在解释方才江素想知道的事…… 江素闻言,对此颇为好奇,伸手去碰了一下这阴阳泪。 她感觉指尖是碰了一块滚烫的冰水。很难形容,既能感受到寒冷,又能感受到灼热,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 “这东西还挺特别。”言罢,江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将阴阳泪从李涯的脖子上撤了下来。紧接着去按李涯双腿的解溪穴。 李涯不知所措的又掖了掖被子。 陈则行静静注视着二人,面上罕有的愁眉不展。 江素此时的灵力疾走如流水,从双臂至指尖涌出。这一次她的灵力从李涯足阳明经上行一路过腹部至唇下正中的承浆穴。 再无任何分歧,灵力从任脉上部的承浆穴直接游走于李涯的整条任脉。接着通督脉,任督二脉通则百脉皆通,至此李涯的四肢百骸,经脉全通。 李涯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身体活了,如果说方才江素的行针让自己觉得体内有清气在布散,那么此时的自己,就是枯木逢春。 是久经大旱下开裂的土地里长出了嫩芽,一场甘露大赦天下的疾苦。 江素一不做二不休,取出一瓶蓄灵丹猛地全部倒在嘴中,灵力溢散在自己的唇齿之间,而后入喉,入腹。 将身上突如其来的灵力全部聚集到李涯的股骨远端,只见远端原本骨折长好的那一块白嫩的骨质,突然崩裂。 “嗯~”,闷声重喘,李涯的脸上转瞬露出痛苦之色,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瞪着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双腿。 陈则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李涯痛苦的模样一时之间也紧张了起来。 江素此时双手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滴落在李涯的腿上。 见到这一幕,陈则行咬紧牙关,将洁癖人的愤怒全部积在胸中。 三息过后,江素终于找到了躲藏在李涯原本折断的骨头中的白气。心道:“果然是它” 接着将灵力全部集中于两腿的骨折处,江素猛地吸了一口气。灵力骤然上前将这白毒全部包裹住。 闷哼一声,白毒被尽数碾碎。 转眼,江素就因力竭向身后倒去,“咣当”。 乌发向地板上铺散,一部分被粘湿挂在了她苍白的脸庞上。 此时江素如同在水中浸泡了一般大汗淋漓,忙大口大口呼吸的空气中的灵力,胸口的剧烈起伏让人觉得她好像一条溺水的鱼。 李涯原本因为腿骨的重新断裂而疼痛难忍,但此时白毒除去,双腿又能挪动了。 虽然每一次的轻轻挪动和勾脚尖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痛苦,不过这都被双腿能动的喜悦给冲淡。 李涯真切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声向江素和陈则行喊到:“我的腿能动了!我的腿又能动了!!!” 陈则行张大了嘴震惊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能说会道的陈大公子此时说话竟磕磕巴巴的: “你这……好了?!好了!你好了!李涯你好了!你腿好了你能动了,你能走了!!!” 门外的石实听到屋内的动静,嗙的一声撞开屋门而后冲到榻前。他见到屋内的情景不免一愣。 他的将军李涯正在床上坐着,笑容满面,如沐春风,那个面色是红润又有光泽,比他自己看着还健康。 甚至他还一直不断的勾着又伸直脚尖。而仙人江素正呈大字斜歪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甚至口唇惨淡,活脱脱的像被自家将军吸了阳气一般。 等下……将军的腿……?! 石实大声冲李涯喊到:“将军你的腿……” 李涯闻言向石实望去,脸上笑容不减,咧嘴说道:“好啦”。 言罢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戴上了阴阳泪。将它又塞进自己的寝衣里。 陈则行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石实大步上前半跪在床边,拽着李涯的胳膊就开始哭,“哇啊,将军您可算好了呜呜呜。” “您再不好,我真就要去寻了旁门左道来换您的腿了。” “这下再也不会有人在明里背里的置喙您了,再也不会有人说了呜呜呜呜” 李涯拍了拍石实的肩膀,难得的温声说道:“你也辛苦了。去唤人再备些酒菜。等会我去吃。” 石实点头应到:“好的将军” “对了,再替我弄些水,我要沐浴。” “是!”石实高兴的应到。 石实快步走出卧房,大声的冲着周围喊到:“将军腿好了,将军腿好了”。八尺的汉子活泼的像个七八岁的小孩。 屋内 江素还在地上躺着,心知这是虹妖的妖力逐渐在将军府中淡化的原因。 她与众人不相合和的幽怨的开口:“你们是倒来个人将我扶起来啊。”不作任何动作,继续仰头望着房梁。 李涯稍稍俯身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江素,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将军府的地上凉爽,此时正是夏季,江姑娘何不好好享受一番。” 陈则行本想扶起江素,听了李涯的话,一时光顾着看戏,没有动作。 江素闻言,两手怒锤地板故作愤怒之态道:“想不到将军就是这么对待医者的。不行,我要加钱!” “好”李涯此时浅淡的眸子里闪着别样的光,“你要加多少?” “也不怕仙人笑话,我李涯十二岁就奔赴前线征战沙场功绩无数,有的是钱。”他气定神闲的将双手交握于身前。 这般轻松又傲气凌人的样子确实像个将军,和自己进府见到的少年将军有天差地别。江素在心中暗暗点头。 第四十四章 中诡23 倾盖如故? 江素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向上,五指分开,斩钉截铁的道:“灵石五千,少一个子都不行”,没放下手臂,一直举着。 江素自认为这个价格已经非常合适了。现在她面对的是谁? 修真界最大的国家中的辅国大将军。她治好了这个人的腿,甚至是命。 既然李涯开口炫富了,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看看这屋中的摆设,都是些模样不凡的稀罕物件。估计随便一个就价值连城。 而且……这又是一个患白毒之人。少年大将军和正值壮年的王爷,皆是朝中权贵。 这中都暗藏风波……大浪下打鱼,又何曾容易。 思及这里,江素动了动手臂,从储物袋又取出一瓶蓄灵丹,倒了大半瓶的圆粒到自己的口中。牙齿将其咬碎,灵力骤然溢于口腔中,婉转柔和,绕着舌尖打弯。 她双手撑在身边,慢慢的将自己从地上带起,她半条腿还搭在床下的台阶上。另一条腿一支棱,整个人抓握着床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陈则行见江素这副鬼样子,又想笑又不想让江素发现自己在笑什么,憋的嘴角微微抽搐。 这时石实从门外走进来:“将军,属下让人去知味点了酒菜,等下就会送来。将军现在可要沐浴更衣?”他手中拎了两大桶水,就等着将军点头。 李涯看了眼石实拎的水桶,而后应到:“嗯,现在”眼睛又看向江素,轻声问道“江姑娘可要看在下沐浴更衣?” 江素“……”撵我是。 怎么突然有种盲人恢复光明后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的既视感…… 换句话说她是个女子,如今让自己的手下或是友人为自己沐浴……不愧是中都贵人,玩的挺花啊 “你家将军现如今腿又断了,待骨头重新长好,就能恢复如初了。给他沐浴时要万分小心,所以我的建议是先不沐浴。”江素对石实说道。 石实面上一愣,一时间竟有些犹豫。试探着说道“将军要不……”他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 李涯的笑容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洁癖但不多。” “有些好奇这李涯要是做女子打扮,再露出这副表情会是个什么风姿。” 挣扎犹豫了片刻李涯最终在扫过陈则行背后的潮湿一片没有忍住,对江素道:“江姑娘,在下还是想要沐浴” 哦知道了…… 江素无所谓道:“那我就出去了,等会再叫我,如今你旧疾方去,又填新伤。还有些许注意的地方我要同你讲” 李涯应到:“有劳姑娘费心” 谁费心了…… 江素走到房门口,迈出门槛,转身将门带上。 “所以是陈则行动手还是石实动手?” 女将军和自己的忠犬下属以及青梅竹马的公子哥。真是一出大戏,短短几秒中江素已经能脑补出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了。 她目光远移,心道这将军府中的景色随不及宁王府,倒也算得上是水木清华,雕梁画栋。 青石路上橙黄小花触目皆是。此院正中有一棵粗壮高大的青桐,属于桐树中色青而无子的一类。就算此时已经入夜,也能看得出它正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花是“宜男”,树是“无子,”这将军府怎么到处头散发着一股……对男性的期盼? 将军必须是男的,怎么女将军就不行? 这可是错误的思想,等会得和李涯掰扯掰扯。 夜幕低垂,府中灯火阑珊。 江素见了华灯高悬于长廊之上,一时兴起沿着来时的走廊赏将军府的夜景。一边深吸着不同处的灵气,一边辨认着每种植物。 行至一处,江素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熟悉的味道,是熬制中药的香味。她沿着这香味行走,渐渐的行至一个较为偏远狭窄的小院。 “这处是?”江素抬头看着眼前的的青砖碧瓦,相较于将军府旁的院落更显落寞,但是瓦墙上攀着和自己院中同款的赤色三角梅,在夜里也能看到它在五月的红。 江素闻声缓缓走向门口,半身掩在墙后,定睛一看,那是自己熟悉的人,张老郎中。 原来这是张老郎中的院子。 江素记得这张老郎中是将军府的家奴,应是侍奉将军很多年了。 张老郎中手中握着扇火的蒲扇,另一手隔着厚布捏着烧的滚烫冒烟的药炉的炉盖。 夜里还在熬药,真是医者苦心。 江素转身离去,这里并无不妥,她也没兴趣和凡人有过多牵扯。 张老郎中似有感觉,向院门口一望。 ———— 咚咚,江素颇为不耐烦的大声叩门,生怕三人听不见,问道:“你们结束了吗?!” 有人大步走来,是石实。石实手中拿着将军扔下的手巾,满脸傻笑道:“江姑娘来了,我家将军穿好了。” 他将江素领进屋中,江素一眼便瞧见了如今坐在床上,衣冠楚楚,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李涯。李涯见了江素亦是当初那副孱弱的模样,就是嘴角挂上了浅淡的笑。 “所以她这副柔和的性子是怎么当上将军?”江素实在是不解,这人怎么没脾气的吗,真能忍。 江素收起手中的提灯,缓步至床榻前,打量着如今李涯坐在床上的姿态。 回头对石实说道:“你家将军此时需要安舒静卧,以养阳气来复,你近日行事切勿惶恐,扰他元神。”言罢,坐在床榻外侧,伸出手从上到下摸了摸李涯的整条腿。 “切记得要将你家将军的双腿用被子垫高,脚尖向外,他如今双腿因萎废不用变得纤细无力,要在细处多留意了。” 李涯嘴角的弧度骤然消失,渐渐染上痛色。江素见此,与李涯相视,轻声问道: “你是想再修养三个月还是想近日就下地行走,我不清楚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你自己选择。” 李涯闻言并不做声,俯身上前,让自己浅淡的瞳孔都倒着江素的身影,而后温声说道:“就近日,我已经等不及了。”他的双手撑在两侧,缓缓握成拳头。 倒是有些血性。 江素应到:“那就明日,今夜我将丹药炼好,明日带来。” 李涯闻言不解:“你今夜不在我府中下榻?” 江素轻轻摇头,道:“自然不” 李涯眼里闪过一丝惋惜,唇角微微向下问道“为何?难不成江姑娘嫌弃在下区区一个凡人的将军府过于简陋?” 他面上挽留的神情不做伪,像是与江素倾盖如故一般。 谁跟她这么熟了?我睡哪和她有什么关系? 江素故作不知,直言道:“我交了今夜的房钱。” 李涯“……”他忙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心绪。 转眼就轻声叹息道:“我见江姑娘分外亲切,如同旧友重逢,总是有些不舍。” 江素:……谁和你是旧友?总不能是个能医病的人就是旧友。那你朋友可真多。 第四十五章 中诡24 诊金 江素神情自若冷冷道:“回去了。明日就辛苦你的属下再来寻我。” 李涯应到:“嗯,石实,你派人把江姑娘送回去。”“江姑娘,我就不送你了。” ———— 江素从将军府的马车上下来,回到客栈。 刚要跨过客栈门口的门槛,她就突然想起:“忘了在将军府再吃顿晚饭了!!我记得他点了知味!”一时心里一阵肉痛。 客栈的掌柜见江素又是深夜回来,放下手中的账本,连忙热络的走上前问道: “江小医仙这个时辰回来了,可需要让伙计给你打些水送上去?”手中的算盘随着他的大步哗哗作响。 江素闻言看向掌柜点头应到:“好。”而后二话不说的向楼上走去。 她行至自己的房门口,还未推门,说时迟那时快,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 “有人?!” 江素杏眼睁大,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往楼下退。 此时一只手从漆黑的房间中伸出,紧紧的拽住她脖子后的衣领。她被这突然的锁喉勒的喘不上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双目泛红,这熟悉的窒息感让她痴迷,她要挣扎,越挣扎贼人的手就越紧。 无人看见她泛红的脸上,唇角微勾。 “救……唔唔唔”,她故作求救之态,下一刻口鼻被身后人捂住,衣领上突然发力将她倒着拽进屋里。 柔软的唇上被大手抵住,摩挲着这人手掌上粗糙的硬茧。江素已经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了,是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刺激。” 屋里漆黑一片,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记忆里的某处。 “快喘不上气了,好想笑,好哈哈哈哈,好……” “不行。快玩过头了。” 江素不断的用自己手中的幌子大力敲击着地面,一个厉风吹过,幌子竿折断,半截的竹竿掉在地上,至余半截的杆子带着幌布在江素手中。 她颤抖着手扔掉这半截幌子,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千里符,在手掌中意图用手指将它捻揉碎。 骤然,衣领上的力突然卸掉,江素站不稳猛的向前面的墙冲了过去。 “黑暗……”识海中被隐藏的记忆片段又重新出现。 哭泣声不断充斥在她的耳边“好黑啊,让我出去。呜呜呜好黑啊,让我出去。好黑~让我……” 江素意识恍惚,没看清墙面直直的向前撞去。 房间里意外的没有响起“咣”的声音,寂静无比。她的衣领又被人从后面拽住,腿下不稳,跪坐在地上。 不过一息,江素的神识重新恢复清醒,她飞快转身,下意识的向床边方向一拂袖,床头的烛台上火光渐亮。 江素从身后拿出肃杀挡在身前,将储物袋里父母留的各种法宝纷纷甩出,什么断魂长锁,散魂贴,北斗七星转命符,八卦九天雷霆球,通通冲着那人的面上飞去,趁着空隙就要撕碎千里符。 霎时,她的动作突然停止,宛如时间被静止了一般。杏眼睁大,口唇微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有点不想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折不答。 灯下,入目皆是金光。 整个屋子的所有墙壁都被金砖整整齐齐的摞满遮住,江素仿佛置身于一个金屋。 床上被犹如小山一般的上中下三种灵石杂乱的铺满。桌子上放的是琳琅满目的灵兽皮毛,流光溢彩的灵材灵草。地上摆的是色彩斑斓应接不暇的法衣法器。 “……”两辈子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人还有些局促。 “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素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在努力控制住自己冲向床上的灵石山的腿,险些没握住手中的肃杀。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静心丸服下,又重重的掐了一下自己腰间的肉,确认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江素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折,判断这人下一步会有何动作。 方折双手下垂在两侧,整个人直挺的站在桌旁,身上挂着江素砸过去的铁锁链,脚边立着八卦球,衣角粘着符纸贴,是说不出的狼狈,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诊……金……”他沙哑的低声道。 江素????!! 江素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睁大眼睛急忙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捂我嘴,还抓着我进来。” 这时不解的又成了方折,他脑袋向一侧微微偏去,眼神无光但嘴角却有个莫名的弧度,:“偷的,除了你不能让他人知晓。” 偷的???他好像对于自己这个行为颇为满意,甚至还在笑? 等等,金转铺墙,灵石堆山,他这是偷了谁家的财库??!有这么多财宝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家,能人修士定不在少数,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江素静下心来,就同方折隔着两米远的距离说话。冷声问道:“你从哪偷的?” 方折嘴角的弧度不减,道:“地窖,在皇宫” 嘶~江素猛地深吸一口气,“不愧是疯刀方折,竟然敢去皇宫的里偷东西。这景朝可是养了不少金丹元婴的修士。” 皇宫里的地窖……不会是国库…… “那宝贝可多啊,反正不是我偷的。” 江素眉目舒展,灯光下,屋里的宝贝们都闪闪发光,衬得方折这个精神病患者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江素放缓呼吸,走到桌旁。她打算认一认这桌子上的灵材。 要知道,奇珍异宝大多有价,但是有些天材地宝都是有市无价。这皇宫怎么说也是占了整个中土还管辖南北两域,必然是收藏了不少的好东西。 她无视了站在一侧的方折,冲着桌子上一棵根部还带着泥的灵植就抓了过去。“宝贝啊,你怎么就躺在这了,谁这么对你啊”这是一株天目花。 天目花,天道的眼目,据说是可以炼出窥探天道命运的法宝和灵丹。它和地目花是一对,可以相须使用。地目则是可以窥探一切过往的历史长河,拨云见日。 江素思及这里,忙用手在这桌子上小心翼翼,翻来覆去的寻找。 “竟没有地目花?”江素面容除了不解,还有不愿相信,她转身望向身侧的方折,眉头紧皱,问道:“你没把那处的灵材拿全?” 方折应声颌首,道:“没有” 江素继续追问:“那怎么不再多拿些灵材,那地方不止这点东西。” 方折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僵硬的面容上依然保持着嘴角的微小弧度,这好像从他昨夜恢复了些许识海后就一直这样。 “他到底在笑什么……他不是傻了吗,这就是傻笑吗” 江素面色一沉,冷声道:“别笑了,碍眼。” 第四十六章 中诡25 金崩 方折闻言嘴角缓缓下降,弧度不显。 “我装不下”。他侧过身让江素看自己腰上的储物袋。 方折的储物袋是纯黑的,材质普通,有些像法器店里打折的东西。 江素见状伸手去触碰这黑色储物袋,她前几日才与方折神交,神识中仍然带有方折的气息。 甫一碰触,江素就能感觉到这东西空间不大,能容纳的有灵气的物件是有限的,也就有四立方米,剩下没灵气的倒是能随便放。 “怪不得装了这么多金砖……还好我不挑”江素把手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桌子上的灵材上。大手一挥就将桌子上全部的奇珍异宝通通收入自己的储物袋里。 江素很会变脸,眼下周身寒气消失消失,轻快的说道: “以后你的命归我管了。若是我不救你,你就尽管来索我的命”,言罢摇了摇方折身上正挂着的锁链。 她走到床前,猛地用指甲划破右臂,下一秒把玉臂探进灵石小山。鲜血还未涌出就被冰凉的灵气涌入。 “哇~” 这种疼痛感和寒气让她舒服的眯着眼睛。 她扭转自己的手臂让灵石和自己的肌肤摩擦,将不经意泄露的几丝灵气吸收殆尽。而后板着脸,将灵石山全部收入储物袋。 江素看着重新恢复了平平无奇的床榻,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不能被财蛊惑,得把李涯需要的丹药先炼出来,明日还要去将军府收取他诊病的诊金。 江素转身恋恋不舍的望着满墙的金砖,想要开口调侃如今傻了的疯刀杀神。她知晓这人虽然行事不讲道理,是有些许疯狂,但一直没有恶意。 “疯刀阁下竟然有心将这金砖整整齐齐的铺满四面墙壁,看来头疾应是见好了?” 江素这声音轻飘飘的,到了方折的耳朵里,就成了启动他言语功能的钥匙,他骤然站到江素的身后, 正在思考怎么把金砖收走还不弄出太大的动静的江素连忙又握紧了手中的千里符。 “你要做什么?”少女微微眯眼,防备道。 下一秒,方折将手放到江素头顶右侧的一块金砖上,用长直的手指在那块金砖上一敲,灵力注入,屋里所有的金砖转瞬都要从原本的位置蹦出。 江素僵站在原地感叹到:“这是,金崩了???” 全屋成千上万的金砖同时砸下来,那肯定整个客栈的人都能听到,这下完了,江素连忙后退,先保证自己不被砸到。 下一秒方折的手放在江素的衣领上,而他自己后退几步站到屋子正中,将江素从原地拽离地面,以出神入化的手法拎着江素在原地转圈。 江素???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游乐场里的空中飞椅一样在空中被甩的起飞。她不是坐在飞椅上面的人,她就是飞椅本身。 江·椅·素被勒的喘不上气,兴奋的用手指抠进自己衣领中,借此减少重力和拉力在此时给自己带来窒息感,不至于玩脱。 “哈哈哈哈哈哈” “方,咳咳,折,咳咳咳,我们,咳咳咳咳,有仇,咳咳咳咳,是吗~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精神病患者竟恐怖如斯…… 她已经能听到游乐场里的背景音乐了,“大风车,呀,转呀转呀转~” 两息后,方折停住,江素整个人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双腿像跟麻花一样要往方折的身侧飞去。 方折又提起江素的脖领子,“啪”的一声,把向自己身侧飞去的江素腿停住,让江素的身体成恢复笔直,稳稳的站在地上。 江素“……我才十五,我这辈子不一定永远都是空中飞椅……,加油,有朝一日我也可以长到两米多高。” 江素站在地上仍身形不稳,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走起路来左摇右晃。 她忙向记忆中的墙面靠去,下意识用手在墙上摩挲,打算摸一把金砖舒服一下。 “嗯?手感不对!”江素扭头向着墙面定睛一看。金砖全数消失,只剩下原本毫无特色的墙壁。 “我的金转呢????” 方折这时靠过来,用手指了指江素腰间的储物袋。 江素神识放进储物袋一看,金砖尽数都在自己的储物袋中。 “还好还好” 她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胸口安慰道。 下一刻突然意识到不对:“你用了我的储物袋???” 江素这下是真的大惊失色,方才她探进方折的储物袋时发现那里面空空如也就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 如今自己的储物袋被旁人的神识进了这才意识到这是大大的不妥啊。 别人有她家保险箱的钥匙了! 方折漆黑的眼里略微显示出了他的迷茫,他能听出江素言语中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回了:“嗯” 江素骤然变得魂不守舍了。 早上还没察觉神交意味着什么,只觉是被人采补亏了灵力。现如今她才对此事有了全面的理解。 在前世等同于这人能随便看自己的手机了,等同于他有了自己家和保险箱的钥匙,还有了她的银行卡密码。 思及这里,江素表情严肃。连忙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只要等着这人在自己识海中的气息渐渐消失,他就再也没可能随意动自己的储物袋了。 其次再也不和这人神交,避免自己遭受生命和财产安全的威胁。 江素抬眼仔细观察这人如今的神色状态。 面色虽然还是很差,但是相较于初见那天已经有了稍许血色。今天同他交流,也不似那般迟钝。虽然神交不可取,但也可以另寻他法来治疗。 不过嘛……自己需要改日去向父亲请教了。这个识海破碎导致的疯病,不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内。 或者用另一个法子,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江素眼下一狠,同这男人对视,突然挣扎着自言自语道 “不行,他付了诊金,我得为他负责。” “可是他能打开你的储物袋啊,那是你全部家当,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士的全部家当,是一个修二代的啊,你怎么确定他不会眼红。” 江素咬紧牙关用力摇头,拳头锤击自己的太阳穴,“梆,梆,梆。” “他刚给我付的诊金都够储物袋里大半的宝贝了。” “可是连小师姐都打不开你的储物袋,凭什么他能打开?” “对啊……凭什么有人于我的地位在小师姐之上……小师姐不能做的事别人更不能做……” 江素双目泛红,眼角的血管逐渐上爬隆起。 她张开玉口,目光涣散。双臂交叉,一手的指甲嵌入抠在自己的额头,另一手的指甲扎进自己的耳后,她虚虚环抱着自己,半躬着身子。 意识模糊间抬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五只眼球中的十个白色复眼,阴魂不散的悬浮在她的头顶,齐齐的盯着她。 “娘亲~嘻嘻嘻嘻嘻” “娘亲~娘亲你来呀~娘亲~” 识海中骤然响起不知名的尖锐孩童音,仿佛要刺破她的灵魂。 黝黑的长舌从虚空中伸出,穿透少女的玉指时分成两条,卷舌舔舐,便将她的脸皮剥下了两片,一片是额头,以前是右侧脸颊。 鲜血顺着脖颈淌进墨绿的法衣中。 江素的口角不可控制的流出涎液,紧接着是白齿,从前牙开始脱落,最后一整条下牙床从红唇上一跃而出,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头顶的一只眼球中的复眼从中间裂开,飞向虚空之中。 第四十七章 中诡26 眼光不错 白棋掉落在鬼哭崖底。 “太爷爷,你闻到别的味道了没。”靠近崖底的倒吊人龇牙大叫道。他被江素砍掉的手臂已经重新长出,黑色的寿衣缺了袖子,看上去少了几分恐怖。 “没有啊,臭孙你又在鬼叫什么?”声音较为雄厚的倒吊人在崖中的位置回道。 “不能的呀,我闻到了。我鼻子可好了呢,太爷爷一定是你老了鼻子才不好使了!” “混账臭孙!说什么鬼话,看我不打死你!”这倒吊人的灰发如同长鞭骤然增长几十丈,猛地向下方的倒吊人打去。 “呼”,长发携风,快不见影。 “啊啊啊啊啊爸你新长的头发打到我了!” “祖爷爷啊啊啊你打到我了!” “二舅爷你打臭子别误伤我啊啊啊!” 下方的倒吊人突然一起叽叽喳喳的高声尖叫,音调之高突破天际,在土崖石壁之中重复回响,一起炸开了锅仿佛一个修真界特色菜市场。 被叫做“臭子”的倒吊人没被打到,听到亲戚们的骂叫反而洋洋得意。 “太爷爷最疼的就是我,要不是我引来了个修士,你们现在哪来的飘逸的青丝,个个都是大卤蛋头。” 咔嚓——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在鬼哭崖的众鬼之间过于突兀。 “娘亲~嘻嘻嘻嘻嘻” “娘亲,娘亲快来玩啊” 白棋犹如蛋壳一般碎裂,触须从中如烟花般爆出,触须上密密麻麻的生长着黑色毛发。 从远处乍一看这生物像一团发霉长了毛的黑蛋! “啊啊啊啊啊啊果然有东西在下面啊三舅姥爷!太爷爷救救我啊啊啊啊啊,我离得近~”臭子被倒挂的身体在石壁上左右顾涌。 “臭子别怕,你先给我们探探这是个什么东西,来。就向对付先前那个女娃子一样!” “啊啊啊呜呜呜太爷爷~” “啊啊啊啊~我吵死你~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听我高歌一曲肝肠断,断断断~” 臭子用尽全力弓背又伸展,像一条固执的鱼,在石壁上挣扎拍打,下垂的黑发不断抽打着地面。 一时之间整座鬼哭崖都是臭子的尖叫,声音哀转久绝,凄婉杀人。 活脱脱尖叫鸡成精被踩了鸡屁股惨叫一般。 石壁上的倒吊人都在臭子的“歌声”下欢快的摇头晃脑,甩动自己的新长发,颇有近代摇滚歌手的风范。 黑毛蛋从白棋中一跃而出。千百根黑毛缠上臭子垂下的头发,借着臭子的扑腾的力在他的发间荡起了秋千。 “娘亲嘞~我滴娘亲嘞~” 天真稚嫩的童音竟更为洪亮以一己之力压下了臭子的哀转高歌! 鬼哭崖数鬼张开大嘴被震惊无一再唱。臭子更是如梗在咽,“啊”自停在舌尖,连身体上的挣扎也忘记了。 “这是?小祖宗?!!”一声嘶哑雌雄莫辨的老鬼激动不已的开口,言语中带着不确定。 ———— 江素如大梦初醒猛然睁眼,双手依然放在她自己的脸皮上。 少女颤抖着身体,低头打量。 “血呢?我血呢?” “我的脸皮呢?谁偷了我的脸皮?我的两块脸皮?!” 她上下拍打这自己的脸,白皙修长的手指竟摸不出任何感觉。 她的触觉呢? 听到耳畔又木板的嘎吱声,江素将目光落在身前。 方折手中捧着一枚铜镜,弯腰让镜面刚好在少女的面前。 江素怔愣住,呆呆地看着镜子中自己完好无损的面容。 “我的脸皮还在……” “我的痛苦是假的……” “可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叫我娘亲……,我嗅到了血腥味……是幻觉?” “我怎么会出现幻觉……” 少女的呼吸逐渐平稳,神志逐渐回魂,眼神清明。她有气无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眉头紧蹙。 “又有人要害我!”江素斩钉截铁道。“我刚要炼丹就入了幻觉,这人是不想让我炼丹!” 少女抬头盯着身前依旧举着铜镜的男人,眼里裹挟着冰刀,凶狠的要捅在方折身上。 “不是他,他识海残破,用不了幻术。那会是谁。” 掐指一算,现如今才亥时。 江素取出一枚静心丸服下,勾起唇角,端的是温柔乖巧样,自言自语道:“那我就偏要炼丹。” “不让我入中都的局,那我就偏要入。敢暗中害我,那我就去把水搅浑,谁也别好过。” 眼中冷意不散,是皮笑肉不笑。 “如果想给李涯炼丹,最佳时机是丑时。丑时走足厥阴肝经,肝主筋,对于炼制治疗痿证的丹药有奇效。” 现在距离丑时还有一段时间,干些什么呢,总不能和这个疯刀在这里干瞪眼。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江小医仙,给您的水送来了。”小二在门口大声喊到。 江素面色如常,神态自若的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该收起来的刚才都收起来了。 就比自己来时多了个疯刀方折而已。 “来了” 少女快步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指着床下暗示方折。“你藏进去,这人要进来倒水。” 方折明白了江素的意思,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江素把门打开,见小二拎着大桶的热水站在门口。 小二咧嘴谄笑到:“江小医仙,我来给您倒水” “嗯” 累了一天了,沐浴一番也能放松下心情。 小二方才向屋中走了两步,就呆滞住了半晌后不做声,连忙快步走向帘后把水倒在浴桶中。 一边倒还一边说:“江小医仙,您的眼光真是不错啊。” 江素站在门口,探头往楼下瞧了瞧这点的大堂人多不多。打算下去再吃点中都的瓜,打听打听白毒有关的消息。 听到小二的话,江素把身子收回门内,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 正赶上小二提着两个桶走到门口,他冲着江素嘿嘿邪笑,不说话,直接连跑带颠的下楼了,一边走还一边说“打扰您的雅兴了,我就先下去了。” 江素满脸问号,正细想这人的奇怪。她把门关上,往帘后走去。路过桌子旁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床榻。 “……” 此时方折正在宽衣解带,满是血腥味的红色外袍被他随便的扔在了床下的台阶上,皱皱巴巴的白色里衣的被他扔在床头。 宽厚的肩膀和健硕的胸膛被袒露在外,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小的伤痕。此时的他正要脱自己的里裤。 江素僵在原地,目光就这么直直的落在方折的身上。 方折注意到江素的目光,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第四十八章 中诡27 沐浴 方折停下动作,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江素更是表情僵硬,不解的问道:“你要在我的床榻上做什么?” 方折道:“脱衣,同你沐浴。” “……” “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和我一起沐浴?” 从碰见方折时这人就一身血迹,身着红衣还不明显,但是有味道啊,自己的嗅觉还极其灵敏,这股血腥味直冲颅顶。 要不是自己没有洁癖,估计这人昨晚就被她撵跑了。 江素一直疑惑,方折是不是想隐藏身份扮演流浪汉,所以从不用净身决将自己的衣服弄干净,这回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不直接掐净身决?” 方折闻言思考了下,答到:“我忘了什么是净身决。” 他眉头紧皱做思考状,半晌,双手就抱住自己的头,面容逐渐露出苦色,他努力的在回忆净身决是什么。 “不妙!” “这家伙识海碎了脑子里没装什么东西!” 江素见状隔空从指尖打出灵力到方折的额头印堂处。 方折感觉自己的额头一清,而后缓缓放下双手。摇了摇脑袋,停下来一息,而后又剧烈的左右摇晃自己的脑袋,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拨浪鼓。 “没控制住?!” 江素快步走到床榻前,用手指裹挟着灵力再次点到方折的两眉之间,印堂穴。 方折隐约察觉到是江素的灵力,随即停了下来。双手握住眼前人的纤细的手臂。用自己漆黑无神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江素。 沙哑的嗓音却又轻轻的道“小鹿,你来了。你今天吃草了吗?” 江素???什么,我成了一只鹿的替身? 江素微眯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深吸了口气,少有的语气柔和的轻声道:“小鹿被野狼吃了。” “鹿角被咬断,鹿头和鹿身子被啃食殆尽。鹿血顺着野狼的嘴角流向旷野。这野畜牲一口一个小鹿的眼珠子后牙槽咀嚼的嘎嘣脆。” 少女嘴角衔着浅笑,洋洋得意的看着他。 方折好似没有听见,他俯身向前,呈跪坐样,双手撑在江素身前的两侧,将头抵着江素的手指,微微晃动头摩挲着。 他自顾自的拉进和江素的距离,缠绵缱倦的低声道:“那你今天可以载我去远方吗?” 过分了啊兄弟,你不但把我当替身鹿,还想骑我??? 死鹿不能诈尸! “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了,谁知道这疯刀等会还要做出什么疯事。” 心下一横,随即将右手的食中两指放进嘴边,猛的咬了两个口。 将这两个手指的第一滴指尖血抹在自己的唇上,而后又把手指点在方折的额头正中印堂穴。 口中低声念到:“吾以吾血补生机,为解天地苦命人,天道慈悲!” 言罢。江素的指尖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将空气中全部的灵气都吸入其中。 江素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瓶蓄灵丹,而后直接全部倒在自己的口中。齿间摩擦,灵力溢散在自己的口腔中。她控制着自己的神识不再随灵力走动,紧紧封锁封锁住自己的识海。 “救你是我的职责,但再让你采补那就是额外的价钱了!” “修真界禁止乱搞男女修关系!” 方折此时神情恍惚,察觉到了熟悉气息却又发觉自己无力靠近,有些委屈。 他的喉咙里发出磨人的声音。好像一只努力在蹭主人的大犬。 此情此景让江素一时呆住了,她仿佛知道自己对一个精神出问题的人应做些什么了。这人是缺爱啊! 乐意当狗,那他是缺少主人的爱啊! 随即对他温柔又坚定的说道:“狗子,来跟我学,嗷呜~旺!” 而后在他耳边重复的低语,仿佛是魔咒一般:“嗷呜~旺!来跟我……” 方折察觉自己耳畔似乎有鹿鸣呦呦,他挺直了自己粗壮的身板,和那头小鹿对视。他看到了小鹿眼中的方折,一个想要把她吞之入腹的人。 他拿下了正抵在自己额头的葱指,缓缓的又将它放上了自己的唇。 江素的指尖血迹已经半干。抹在方折唇上时,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又有些裂开。 方折缓缓张口,似要品尝。 她的眼中明暗交汇,下一秒把手指收回。冷声道:“好了,你清醒了”言罢。径直起身,远离了这人,就要往帘后走去。 “借了竿就想往上爬,没意思,还是傻着有乐子。” 方折盯着自己的掌心,他的佳肴不见了。 ———— 中都外城洛宁城 “董师妹!你怎么样!”柳云清一剑格挡住眼前袭来的长斧。 城主府的地牢中现如今满是魔修正在追击他们二人,两侧牢笼中则是被关住的普通人。 “不行,这法阵是潮汐共灵阵。会随着天上明月的变化而改变灵力,阵眼在月牙之时才能显现,如今解不开这阵!” 柳云清以剑化身,身如清风,疾行下一剑劈掉眼前人的斧柄。 回身以剑破魔攻,一招长虹贯日掀飞眼前的三位魔修的围攻。他后退几步,迎身格挡暗中行至董倚衣身后的一名魔修。 撕拉—— 魔修的手臂随着黑衣一起断裂滚落在地。 那魔修面目痛苦,双眼泛红直张大口,欲上前撕咬柳云清。 柳云清剑柄一推,就将这魔修打至墙边。 “能不能强行破阵?” 这些魔修的修为不高,也就是筑基水准,任他十方门的剑峰大弟子如切菜砍瓜一般对付。 奈何数量之多,犹如过江之鲫,离离原上的韭菜一茬又一茬。 连柳云清的腰上都被一时不察砍伤。 如果江素瞧见这一幕一定会乐呵呵的感叹一声,“呦,植物师兄大战僵尸!” “不行,共灵阵会以里面的人的灵力来维持阵法。有灵力的耗灵力,没灵力的耗寿命。强行破阵,他们会先死在里面!” “可恶!这陈则申竟如此歹毒!” “师妹,我们今日先撤!” 董倚衣闻言停下指尖的千变万化,二话不说就向两人来时的方向奔去。 “走,师兄。”她行至远处,双手高举磔媆剑,屏气凝神。 “十方如风,祭解!” 剑气骤然似天火一般从地牢上方降落在魔修群中。 面目狰狞的魔修倒地大半,后部的魔修踩着前面的身体张牙舞爪的继续追击。 柳云清借此机会跑向董倚衣,二人一前一后疾行而出。 第四十九章 中诡28 丹成! 江素泡在浴桶中,双手抱着膝盖。 热气氤氲中,她抬头看了眼自己贴在长帘上的作结界的黄符。符色鲜艳,朱砂赤红,没有被触发。 这人脑子好了,并不完全好。只要自己用神识溜进他的识海里乱毁一通,什么藕断丝连通通给他剪断,这人也就完了。 方才回来时一时情急,没有做准备。如今细想,这人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如果以后寻得机缘,或是父亲游历回来,我说不定还能找到方法彻底医好他,不然再像今天这种突然发疯的情景,自己就算把精血全抽出来,估计也不够人家用的。 “果然疯子没一个好对付的!我俩就是同类相斥!” 江素在热水中慢慢放松身体,抬手又取了瓶蓄灵丹,整瓶倒进水中。丹药化进热水中成为药力,药力转化为灵力溢散于整个浴桶。从江素的皮肤腠理进入到筋骨肌肉。 抻直胳膊和腿,再伸伸懒腰。骨头关节噼里啪啦咯吱作响。灵力又从筋骨肌肉进入五脏六腑,先是聚合于上焦胸腹,而后是中焦,再是下焦。 江素头向后靠,胳膊往两边一搭,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修士身体无垢,泡澡纯粹是为了舒服,还可以充当药浴炼体。 她掐指一算,方折这么一闹,如今已经是丑时,可以开炉炼丹了 江素从水中缓缓起身,踏出浴桶。没去管身上的水渍,左手掐了个净身决,绿衣骤然焕然一新。抬手仔细的将衣服穿好,从帘后走出。 第一件事是看一眼这位给自己交了小半个国库为诊金的疯病患者。 方折此时正侧身睡在床榻上,里裤没脱,裸着上身,粗壮的大臂夹着单薄的被,枕头被环抱在双臂之中。 “我还没歇息,他凭什么在我的床上睡的这么香?” “算了,把他弄醒我还怎么炼丹……就当他是住院治疗了。” 少女到底是没忍住,走到床榻前,手上掐了个净身决扔到他地上的两件衣服上。 “终于干净了。” 虽然修士运纳天地灵气,身体无垢。但衣服可不会,方折这浸满血迹的外袍,再不处理过些时日多半就包浆了。 地上的里衣和红袍转瞬就洁净如初,江素眉头紧皱,强忍着心中愤怒,蹲下将他们整整齐齐的叠好,摆放在床下的台阶上。 方折现在身上穿的里裤要不要也扔个净身决…… 这疯刀好不容易睡着了,要是醒了就又麻烦了。 江素走到房间的一方墙角,拿出蒲团坐在地上。又将六转炉拿出,稳稳当当的放在面身。江素的手细细摩挲着六转炉的炉盖,面容柔和。 自打知道网抑云的eo少年将军是男扮女装,暗黑流的疯刀方折是森林动物爱好者,她现在看这个把自己当成爷的炼丹炉已经顺眼很多了。 六转炉轻轻摇铃,对江素的认知表示同意。 江素见铜铃晃动,两手立即将两个铜铃捂住不让它们发出声音。压低声音道“莫出声,榻上有人正歇息。”,轻手给铜铃丢了个静音决。 六转炉乖巧的前后一晃。 江素拂袖,取出一列灵材置于身前,“乳香,地树皮,西谢,茧壳” 其中的地树皮,对应前世中药中的没药,一种干燥树脂。同乳香一样,更是丝绸之路上的“进口”药材和香料。修真界的西域能寻到其代替的灵材回地树。 西谢,对应的是儿茶,孩儿茶,名字无太大差距,是树汁提炼的土块。曾有元代诗人道:“即孩儿茶,酒后嗜食之。 茧壳则是甘温无毒之品。 此丹名为续骨丹,平日里常用来医治修士打架过力,断骨之伤。服下一枚,就算肋骨全断也会顷刻复原。为下品的常见丹药。 如今用在肉体凡胎的李涯身上,自然要药量减半,形状上会同往日里小了不足一半。 江素努力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为李涯还准备了个惊喜,老朋友轮回酒! 这人尿,还是自己在红枫镇山脚下,特意拿了蜜饯从一群小男孩身上换的。用了特质的玉瓶装着,给沈云阳用过后还剩了大半。 它能疗扑损,去瘀血,治折伤可谓一绝。 其实最佳的办法是兑热酒一同饮下。 “可惜啊……” 江素取出碧绿的大肚瓶,打开用灵力一探,果然还热乎呢,就是有点飘“香” 有被自己感动到,李涯何德何能让自己对他这般尽心。 江素撕符唤丑时火,走肝,青色。 这青火飘飘然落在指尖。竟能让人看出又几分悠然自得的样子。江素没用灵力抱住另一手的手指,试探的向它摸去。 “嘶”这般烫,这东西还挺会装模作样。 “炼丹小奴才来喽,六转炉开开门。””江素轻声道。 六转炉的炉盖飞起,这一次两侧的铜铃摇晃,不再作响。 左手食中两指向前火门一指,丑时火立刻向火门中飞去,而后江素右手食中两指画圈,向身前的药一点,而后便见乳香,地树皮,西谢和茧壳,同时向炼丹炉中的飞去。 青焰包裹住四种灵材,西谢先在火渐渐被点燃,青色与黑色混合最终化成黑粉,乳香和茧壳二药相互纠缠,夹杂着一缕青焰,宛如三种颜色在炉中跳舞。 地树皮在青焰的高温下也被燃尽为黑色粉末,青焰突然发作,势把四药全部在炉中销毁殆尽。 江素在这时引轮回酒入六转炉。轮回酒的加入让四药形成的粉末转瞬成为一摊黑汁,黑汁的到来使炼丹炉里冒出了浓烈的水汽和白烟。 炉盖被顶的不断叮叮作响,铜铃没办法发出声音,好像是六转炉在表达自己的委屈。 江素又引黄酒一盅入炼丹炉,炉盖飞起时放出了炉内的白烟,眼下黄酒入炉,黑汁被剧烈蒸发,青焰不甘退下,将黑汁全部包裹在自己的内焰中。它要小火熬汁。 半柱香后,黑汁水汽逐渐消失殆尽成为黑浆,青焰仍不罢休,裹挟住黑浆在炼丹炉内成后天之卦的走向乱窜,一时之间黑浆缩小,形成了一个黝黑透亮不及指甲盖大小的圆珠。 黑色圆珠在青焰的烧灼下不断上下震动,颇有几分青灯古佛沉沦苦海之意。 江素的声音在此时轻轻响起:“六转炉开。” 六转炉的炉盖顷刻间飞起,浮于炉口。 江素的手掌分开五指向前抓去,那黑珠骤然从炉中腾空,不作停留,向她的掌心抓去。 一盅黄酒半轮回,四药同为青中烬。 续骨丹成! 冰蓝色的玉盒静置在江素的手中,她将黑珠放到冰玉盒内,见细小的白烟缕缕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 “这续骨丹被丑时火还烧出脾气来了?不知道明日李涯服药时会不会有什么异状。” 这次的炼丹的时间不长,就用了半个时辰。江素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盘坐的两条大腿,“没有麻木,腿腿毅力可嘉,奖励自己再盘一会。” 现如今这续骨丹已成,不知这位少年将军站时会有什么反应。 “有点期待呢……” 第五十章 中诡29 阳光开朗大杀神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好些时间,不如我…… 思及这里,江素抬头向床榻上望去,方折似有所感,翻了个身,把被子踹下了地。 “……” 江素从储物袋的角落里翻出一枚留影珠,御珠对着熟睡的方折一通录。 蓝珠浮于空中,闪烁微光。 “回头拿去他东域老家,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现在数数钱,嘻嘻” 江素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三块大金砖。低头仔仔细细打量了手上的金砖,又将视线移到六转炉上。 六转炉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连忙把盖子向江素偷袭去。 江素袖子一挥,盖子就飘到自己的手中。 她眼里的精光不作掩,声音带着几分轻快道:“小六,以前我只用过铜质的针灸铜人,现在给我烧个针灸金人长长见识。” 六转炉疯狂的晃动两侧的铜铃。 炼丹炉是什么?那是医修和丹修的鹅子!江素的脾气也就在它这能收一收了。 “鹅子,你宝器肚里能藏金,看旁的劳什子炼器炉只是个头大,还浑身是矿材的锈味,全不如你的草木香雅致。” 六转炉的晃动逐渐变小,看得出来它还在犹豫。江素心道有戏,懒得再废话,直接扔下王炸。 “多给你两块金砖,给我炼完小金人你自己随便玩。” 今夜是限定版江·暴发户·素。 六转炉听完这话不再摇铃。二话不说就让盖子起飞,蹭到江素手边示意她把金砖扔进去。 江素又取了两块,一共五块。 拂袖间飞去六转炉内。六转炉中方才的青焰尚在,眼下兴致又起来了,势必要把刚才和黑珠的仇恨报在金砖身上。 金砖在高温下快速融化。江素只需往炉内输入少量的灵力,余下都有六转炉掌控。 六转炉两边的铜铃摇摆,没有声响也能看出它的高兴。真金不怕火炼,金人在炉内缓缓成型。 “要日六转炉这金人的模样炼的好,那它岂不是能顶一个手艺师父。” 自己现在收了诊金,金砖可不少。 江素心里暗暗期待着,搓搓小手,等着金人出炉。 过了有整整一个时辰,六转炉的双侧铃在这时突然剧烈摇晃,炉内青焰争斗的更加激烈。 江素知道这是要成了,连忙坐直等着开箱。 白烟从炉盖上的小孔缓缓升起,六转炉又重新恢复平静。 骤然炉盖飞起,一连串的小巧的金铃从六转炉中浮出,直奔江素面门。她眼疾手快,立刻掐了一个静音决丢过去。而后伸手抓住冲向自己的金铃串。 ……这六转炉到底有多喜欢铃铛。 江素把金铃串展开,拿在指尖细细查看,“一二三四五六”,这六鹅子给自己做铃铛都做六个,每一个都小巧精致,甚至还刻了炼丹炉的图案。 “我的丹药内层就喜欢打上江素二字做防伪标,看来小六也学到了。” 江素欣赏了一番,把金铃亲手挂在了它外面的炉壁上,长度刚刚好可以绕一圈。 六转炉激动的疯狂摇晃自己的身体,甚至让炉盖向天花板飞去,在碰到天花板之前又落了下来,反反复复重复着自己的抛盖运动。 江素被六转炉影响一时心头激动。 “让我看看我的小金人” 言罢。拂袖,一道金光从炉中飞快冲出,直奔江素的怀抱。 心道:“这架势我还以为这小金人出了灵了……” 她将手掐在小金人的两腰上,入眼是一个颇为圆润的金屁股蛋子,珠圆玉润腰背,和带着点小肉的四肢。 江素面上的笑容僵住了,“这是什么???怎么不是那种健硕的成男?”她连忙将小金人转过来看它的正面。 一个犹如年画娃娃的脸落在了小金人面容上,不仅是面容,这整个小金人就像个一岁多能站起来的年画娃娃。不如直接说是小金娃。 她感觉自己的奇迹小成男的梦想破灭了,原本以为会是个和前世差不多的光头成男体型。 自己还能用储物袋里刚到手的绫罗绸缎给他做些猎奇的裙子,没想到这下只能做娃衣了…… 江素抱着小金娃郁郁寡欢,嘴微微撅着,明明没有太大的表情,眉眼里一望去都是愁云惨淡。 她过于专注自己手中的小金娃,完全没有注意到六转炉的旁边站了个人。 “烛台的蜡烛要燃尽了吗,怎么这般暗了。” 江素向记忆中烛台的方向望去。入目却是被白色里裤罩住的粗壮的长腿,能隐隐的看清他里裤内的肌肉线条。 哦,原来是身高九尺,正赤裸着上半身,不守男德的,修真界知名疯病患者。 “这家伙给人的压迫力真不小……。” 江素有些慵懒的开口道:“醒了?感觉身体如何?” 方折没有旁的动作,依旧直直的站在那里。江素看了眼自己如今盘坐的位置——墙角。 “……素素我呀,从不给自己留退路……” 江素见他不说话,作势就要扶墙起身,不料这时双腿一麻,“嗖”一声,又坐地上了。 “淦” 她尽量维持着面容上的平静,故作气定神闲样,仰头说道:“……扶我一下……” 方折闻言缓缓蹲下,他的视线很难和江素平齐,总是堪堪到江素头顶还有大半段的距离。 江素将手臂伸过去,下一秒。天旋地转! 她直接被方折打横抱起,转身就向床榻走去。 “???” “放开我!”少女冷道。 “我再说一遍,把我放下。”少女双手掐诀御出肃杀于掌下旋转。 古锈柴刀下一秒悬在方折的头顶,刀刃直指此人头顶百会。 方折此时的步履有些生硬刻板,他略显局促的将怀中的江素平放在床上。 用自己的手臂垫在江素的脑后,另一手拿起之前被自己抱在怀中的枕头,缓缓的代替自己的手臂让她枕着。 烛光摇晃间,她似乎看见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江素心中不解:“就这么爱笑?他总不能是看似是杀神,实则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江素感觉自己又被雷到了…… 方折拾起方才被他踢到地上的被子。一手提着一个被角,在空中用力的抖落。“嘶拉~”是布料开裂的声音了。 方折抖好被,大力一甩,以一个板板正正的长方形,盖在了江素的身体上,只让她露出了一个头。他甚至还把沿着江素的身体边缘把被子掖了一圈。 带着硬茧的手指最后落在江素的脖子上,江素立刻兴奋的两眼放光。 半晌,他掖了掖江素脖子两旁的被边,收回手,安静的坐在床榻边,看着江素。 微勾嘴角,看起来颇为愉悦和满足。 “哼,扫兴……”少女冷冷说道。 果真是阳光开朗……大杀神…… 第五十一章 中诡30 求我啊 我也是疯的,我凭什么惯着他? 江素左腿伸出床边,用力一脚就将方折给掖好的被边给踢开。 一方被角耷拉在床边,显得很突兀。 方折盯着床上这条极其不老实的腿,思考了半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就把这条腿最下方穿的鞋子给脱了下来。而后伸手进被子中脱另一只脚上的鞋子。 江素:“???” ……人是应该脱了鞋才能在床上躺着,这没问题……” 算了,他没脑子,我不和他计较。 江素索性任由他把自己的鞋脱下,又将自己的双腿摆回原来的位置,双腿伸直,呈仰卧位。 江素掐指一算,还不到卯时,干脆闭目养神。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正的躺在床上睡觉了,多少次都是炼丹炼到脱力,在阴暗的丹室中倒头就睡。 “我还有十年的命……这样的我又能在这个世界真正的做些什么。踏破虚空回家是……” “谁也别好过……” 江素的睡意来的很快。 方折坐在床榻边,安静的看着江素此时的睡颜。眉目舒展,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着,眼下的乌青好似这张美人画上的两笔点缀。 她好乖,他的小鹿好乖。方折如是想着,微眯着的眼里溢满了满足。 卯时过半,天亮,透过纸窗,散进来了不少阳光。修士顺应天地,天清人醒。 江素躺床上伸了伸胳膊腿,睡眼惺忪的望着上面的床架,下一秒突然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自己好像先是被绑架拖进了人口贩卖基地,想逃跑不幸被发现,绑匪妄图用满屋子的金砖砸死她,然后她魂穿游乐场的旋转飞椅,因为演技优秀成了游乐园的小金人影后,最后被蜘蛛精绑架凭演技急中生智成了乖巧懂事的蚕宝宝一枚。 “那我现在是蚕宝宝了?”江素决定顾涌顾涌,双腿绷直翻了个身,接着向着床头蠕动。 下一秒,一双无神的漆黑眸子怼在她的眼前。 江素瞬间清醒,手连忙撑住身体向后退去,整个人犹如一只爬行动物远离方折。下一刻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迅速起身,盘腿坐在床上。 睡蒙了……我到底在干嘛…… 江素直腰双盘,手掐诀放于膝上,深呼气入胸,呼气入腹,引气沉脐下三寸。头顶犹如有丝线牵扯,平心静气,循环大小周天,长呼一口灵气,而后缓缓睁眼,端的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今日阳光不错。”江素起身下床,行至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清晨的风顺着窗缝吹进屋内,江素觉得脚下一凉。低头一看,“我鞋呢????”惊的叫出了声。 察觉身边人动静,抬眼,只见方折一手拿着一只她的白底嫩青绣花鞋,一手握着她的脚脚,下一秒直接半跪在她的椅子前,俯身就要为她穿鞋。 江被雷到了,如坐针毡。 满眼是不可置信,端着茶杯的手颤颤巍巍,猛喝一大口,水渍酒在嘴角,几滴迸溅到衣领。 “你到底要干什么!”江素忍无可忍怒吼道。 方折充耳不闻。 他为她穿鞋的手法很熟练,仿佛已经是做过千百遍的事。不紧不慢的提上鞋跟,而后犹如珍宝一般拍了拍鞋面。 江素此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这人当鞋面拍了拍。 咽下含在口中的水,深呼吸抑制住自己竖起的寒毛。 江素安慰自己“他没脑子,他付了诊金,小事情……” “没事个嘚儿”鞋穿好后下一秒,江素就窜到墙根,用尽自己这十五年来学过的身法极限,一手幌子,一手药箱,二话不说往客栈的一楼大堂跑去。 “咣”门被江素顺手关上。 “我再在那个屋子陪他玩一分钟,我就不姓江!”她到了大堂,掏出幂蓠戴在头上。 前台的掌柜刚要和她打招呼,就被江素周边带起的风拂了一脸,回神时已然不见江素的身影。 “江小医仙今日怎么走的这般着急”掌柜面上不解,手下继续扒拉着算盘。 江素行至大街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快步来到了辅国将军府,站在门前,手握圆环大声叩门。 “咚咚咚” “何人叩门将军府”一位颇为肥硕的士兵,满脸横肉一副凶相的开门,看向来者。 一见是昨日来为将军诊病的江素,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江小医仙今日怎亲自来了,我家将军方才还让我们备车去客栈接你”这人声音粗矿,脸上笑容真切豪爽,不见分毫卑颜奴膝。 江素从容自若,面上挂着寒霜,冷道:“我心忧将军腿疾,便自行前来了” “您有心了,我来为您带路,去见我家将军”士兵步下沉稳疾急,立谈之间,就将江素引至李涯面前。 江素抹了把自己睡眼惺忪的脸。 李涯此时正坐在院中颇为轻松的喝着淡粥,双腿平放在身前的木椅上。见江素来了,眼里略微惊讶。 “江姑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都讲究医不叩门吗,我派了接你的人还没喂好马呢” 李涯放下手中的粥,目光扫过着江素被风吹飞的一缕头发。 江素则瞥了他一眼他桌子上摆的五花八门的水果,板着脸问道:“怎么现在就吃这么多水果?”对于李涯的问题避而不答。 李涯没继续追问,权当修士的特殊习性。“怎么了,不能吃?”面上不解道。“前些日天子赏的” 江素在他桌旁的空椅上坐下,随意解释道:“最好不要,水果性寒,容易内积瘀血,不利于腿伤。” 旁边的石实闻言,立马上前端走李涯桌子上的几盘水果,侥幸的说道: “还好将军没吃” 又转言问道:“江小医仙今日是要彻底医好将军的腿疾吗”言语中是止不住的兴奋。 李涯也将目光停在江素身上,眼神中略带期待。 合着就差喊奶妈奶我了是…… 江素板着脸应道:“带了,昨晚炼的,服用后就可行走” 石实冲到江素身前,险些给她撞个跟头,就差抓着她肩膀晃了。“当真?!!”那模样比李涯本人还高兴。 “放手”江素面无表情直视他道。 石实察觉到不妥,立刻撒手后退几步。 她从储物袋缓缓掏出一个木盒,递到李涯身前的桌子上。 李涯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放下手中的碗筷,就要接过。 少女突然把手按在木盒上。 “想要丹药?求我啊。” 第五十二章 中诡31 走几步 闻言,李涯和石实同时愣住,鼻头一酸,这般贵重千金难得的丹药,竟只要我们的一句话。 江素勾唇,期待的盯着二人的神情。 “多谢江姑娘。”李涯莞尔一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石实也作此态 “江姑娘悬壶济世,真是大好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嘴角耷拉下来,收回按在木盒上的手。 我又没让你们夸我…… “无趣。” 木盒正中放着一枚通体墨黑,光滑圆润的丹丸。外形偏小,恰似女儿家耳坠的珍珠。 李涯不作等待,手指掐上续骨丹便张开玉口,不嚼直接吞下。丹药入喉,转瞬就化成水入了腹。 胃者五脏六腑之海,水谷皆入于胃,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药力入血,血行四肢,李涯双腿的股骨转瞬间就连接长好。 气血行于下肢,筋肉骨同时焕发新生。 江素一直在观察李涯体内的情况经脉的走向,续骨丹中的乳香入肝经调血行气,孩儿茶活血止痛,二者的药力最明显的发挥着。 李涯此时面色红润,续骨并没有出现他想象的痛苦。 江素站到李涯的身侧,将手放在他的头顶,灵力从江素的掌心传入李涯的颠顶百会。至此李涯神清目明,全身气血运行再无阻碍。 只见李涯缓缓将双腿从木椅上抬起,无需人搀扶,立于庭中。 他从少女的眼瞳中看自己。 自此千山万水是青梧落叶,谖草枯。相去咫尺是大漠飞沙,西北路。 广厦高楼为他做土,江鸥水鸟为他传书。 他日可在天涯海角成枯骨,东西二都尽成囊中物。 李涯的笑容像清晨时迷蒙的太阳,眼里携着昨夜的雾,轻声道:“江姑娘抚我顶,结发可愿受长生?” “……” “……不愿” 江素拒绝的干脆,声音里带着烦躁。 李涯用了阴阳泪,一直维持着男身,往日坐在轮椅上不显,如今站起竟也有七尺有余。 本来江素为他通督脉通的正畅快,结果这人一起身顿悟,自己就只能一手扒拉着桌子踮脚才能用另一只手碰到他的头顶。 过了一会累了索性直接踩着肃杀来传灵力了。 如今李涯眼前的景象就是,江素脚下正御着把老旧的柴刀,却又青衣飘飘抚摸自己的头顶。 “辛苦江姑娘了。” 少女不耐烦道:“走几步,让我看看。” 石实闻言立马激动的拽着李涯的衣袖就要往前跑:“将军快走几步,动一动,这腿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李涯任由石实拽着他的衣袖,安之若素的在庭中缓行。 石实虽然表现的着急,但是动作可谓是粗中有细,一手拦在李涯的身侧,防止他倒,另一手向前伸着,还用脚把地上的大小石头通通踢的老远。 江素从肃杀上轻轻跃下,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舒舒服服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着李涯的御赐水果,看这俩人复健看的有滋有味。 “真是老大爷看儿孙,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江素在心中默默感慨。 过了约有两柱香,石实拽着李涯重新坐下休息,此时的李涯坐的是木椅,不再是轮椅。 “江小医仙,你看将军这下痊愈了,腿也能跑能跳了,想必明日就能去军营重新训我们了!”石实眼里的喜悦藏不住,喷薄着青年人特有的热烈。 李涯倒也不落他面子,手指摩挲着下巴,认真应到:“确实该去看看这些家伙们练的怎么样了,再过些时日我还想去寻圣上,再商讨一下讨伐阿鲁国的事宜。” 石实闻言惊讶到:“将军还要再出兵西域?” 李涯此时意气风发,少年气十足的用指骨敲了敲桌子道:“自然,他们让我在榻上躺了一年,此仇不报,岂不是该说我们景朝无人了?” 江素听两人讨论国事,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 “什么?!你说阿鲁国的国君是个五岁的女童????”江素吃到大瓜了。 前世是有过女帝当政,也有过幼童当天子,坐明堂,可她就是没听过五岁女童一方当政的。关键这女童还将整个西域管理的井井有条,连中土景朝这庞然大物都为之无可奈何。 “正是。”李涯见江素因此事大吃一惊,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细心解释道“有时间你可以去西域逛逛,大漠飞沙倒也是难得的清净处。” “嗯”江素懒洋洋的回道。 原着中确实有双男主去西域的主线,她自己多半也会与他们同行。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江素看向石实,微微皱眉问道:“你们中都有没有打听情报的地方。” 她问的自然不是茶馆大堂一类的。她想知道的是原着中的一个神秘组织,天机楼。 天机楼藏天下玄机。 石实闻言思考了片刻,焕然大悟开口道:“有的,中都暗里有个什么问雪阁,想知道什么消息都可以去那问,他们都会给出个准确的回答。就是需要去的人留下些自己的宝贝。” “不过,他们那里有规矩。进去不说话,把想问的消息写在纸上交给他们的人,过了一柱香就会有结果。” “……问雪阁” 那在城门口李涯派人拦截自己之事,多半就是问雪阁向他们透露的消息。 她想知道那个白毒的源头,或者说是她想认识白毒的制作者。 能制作此毒之人虽未必是良善之辈,但定然毒术了得,保不准自己能从他那得到压制师姐体内水寒毒的方法。 拿自己宝贝去换……自己有什么可珍视的。命吗? 呵呵,任他们取。 江素问道:“地方在哪?” 石实见怪不怪,老实回答:“在城南附近的一家酒楼里就是。江姑娘要是有兴趣可以在夜里去看看,那只有在夜里才开门。” “嗯,多谢。” “将军,明日赴宴的贺礼已备好,请您过目”府中的一位下人此时匆匆赶来,手中举着礼单。 赴宴?李涯腿刚好就要赴宴? “把那些成对的金银玉器再填几对,鸳鸯的都加上。”李涯的声音很平淡,眉目间看不出任何不妥。 成双成对……鸳鸯戏水…… 是陈则行的婚宴?!昨日他还送了喜帖来! 大将军不能暴露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世家公子为了氏族只能迎娶她人。 好大的乐子,我看定了! “是陈则行的婚宴吗?李涯,带上我。”少女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正在扫阅礼单的将军微微一愣,点头应到“是,自然没问题,江姑娘能去……是他们之幸。” 第五十三章 中诡32 挽发 “嗯,你腿伤已好,我也就不多叨扰了,告辞明日见。”江素起身毫无留恋转头就走。 李涯这时紧紧抓住江素的袖子,苦笑道:“在下的将军府可真是留不住人呀,让江姑娘总是急着离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两旁摆摆手:“石实你先下去,我再与江姑娘好好论道论道。” 石实行礼离开。 江素见状不解,嫌弃的甩开李涯的手,直拿手指揉自己的太阳穴:“还要干什么?” 李涯挽着少女的手臂往自己的房里走去。他的力气不小,江素感觉自己是要被拉去放在案板上刮鳞的鱼。 “李涯松手!”江素挣扎着小胳膊小腿,身体几欲离地。 “腿好了就过河拆桥是!呵,不愧是大将军,我再说最后一遍,松手不然别怪不我不客气!” 江素御刀于手掌下,她没开玩笑。 本来就因昨夜被疯刀的修为压住,烦着呢,现在你一个小小的凡人也敢强迫我做事? 李涯转身就将门紧紧关上,从里面插好门锁。 他将脖子上的阴阳泪从衣领中拿出摘下。将头上的白玉的发冠轻巧的脱去。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散在腰间,是难得的风情。 她本就生的肤白俊秀,一双浓眉更显飒爽的气质,此时一袭黛蓝色的男式长袍,披头散发,眼含秋波,颇有几分祝英台的味道。 江素冷眼瞧她。 美人怎么了,这修真界美人多的是,还不是我小师姐最好看。 李涯对于江素反应熟视无睹,现在他已经知道这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仙人脾气古怪。 有些像前些年反骨期,非要追着外族打的自己。 他摇晃着少女的手臂,轻声哄着:“江姑娘,你夜里要去问雪阁,我想同你一起。”柔情似水,耳鬓厮磨,两人像是对闺中挚友。 江素面无表情,半晌不言。 她将肃杀插在后腰。勾唇浅笑,眼神冷的像是冬月里的寒风,冷冽又伤人,质问道: “你说同我一起,我就要答应你吗?凭什么?” “因为我方才答应了明日带你去陈府的婚宴。”李涯轻快的回道,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 江素怔愣住了,这人这么一说,如果她不答应立马就显得她医仙之女是小人气量,幼稚又无赖。 “烦死了……” 我问别人,别人要说可以。别人问我,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脾气?好奇怪…… 江素的呼吸骤然急促又剧烈,心脏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似有一只手正在自己的腹腔中轻拢慢捻抹复挑,五脏六腑被搅成一滩浑水。 少女抽出手臂,立刻蹲下,以迅雷之速掐住一枚静心丸送入口中。 掩头抱耳,结界在周身升起。 一息后,恢复原状。重新站起仿佛无事发生。 李涯昨日已经被江素的变脸行为冲击过好几次,多少都习惯了。只当是仙人与凡人的不同之处。 她见江素没有直言拒绝,再次拽着少女到自己的床榻前。 李涯蹲下搬开台阶,自顾自的同江素说道:“我想查些东西,就麻烦江姑娘陪我啦。”她从床下面的暗格里,蹑手蹑脚的取出一个漆金古朴的大木箱。 “嗯”江素回道。 算了随她。 李涯用掸子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木箱。流光溢彩,百花盛开,里面清一色是些色泽明艳的衣裳。 她三两下解开自己的衣带,将身上的黛蓝色衣袍往地上随手一甩, “江姑娘,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裙好” 一边问还一边拿起一件衣裙在自己身上比量让江素出谋划策。 江素刚过服药后的贤者时间,见李涯这副难得的女儿家样子,懒洋洋回道: “你这般模样,穿哪个颜色的衣裙会不好看?” 她是病了又不是瞎了,这娘们确实是沉鱼落雁之貌。 “你说,我是穿这件金边赤色的窄袖襦裙,还是水粉蓝边的襦裙”李涯没打算放过江素,让其为自己挑一件。 江素抬手指向她左手那件,果断道:“将军卸甲着红裳,不辨赭石染风华。这明艳之色配你。” 李涯动作熟练利落,往日里应该没少试穿,这件艳如红枫的齐腰襦裙,在她身上才是有了与匠人手艺相配的难得光彩。 “江姑娘挑的自然是极好。恐怕这下还要劳烦江姑娘来为我挽发了”言罢,她拿走香案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短香盒。 香案后面的墙壁翻转,一个梳妆台便将香案取而代之。 “……使唤我呢?”少女皱眉问出了声。 李涯十分自然的拿起梳妆台中的木盒,故意在江素眼前打开。 “请江姑娘出手。” 一枚光影流动,灿若星河的紫玉珠置于木盒内。 “天水紫玉!”江素作为修二代极其试货,一眼就辨别出了这枚拇指指节大的玉珠的材质,眼睛瞪的溜圆。 天水紫玉出于西域,唯有大漠逢天降甘霖才会在月亮湖下生成半尺紫矿。一枚碎银大小的这紫玉中含的灵气能抵千百块上品灵石。 更重要的是此物为水中水,阴中阴生,本身是极阳的性质才符合阴阳之道! 它是极阳之物,是师姐寻了许久想要镶嵌在磔媆剑上的灵材!还能为师姐延缓寒毒发作! 自己苦苦打听了几年,有价无市,没想到这凡人将军竟然存了一块! 江素眼疾手快的将木盒盖上接过塞到储物袋中。 “我可会挽发了!”她眉眼弯弯,接过发梳。 小师姐的病又能缓解几分了。 这是李涯去西域阿鲁国打仗途中无意获得的,她只知道这东西世间罕有,没想到竟这般吸引江素。 明眸善睐携弯月,素手执梳挽青丝。 江素不枉为医修,玉指灵活柔软,这挽发的技艺自然是极好。 半柱香后,李涯心满意足的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看向江素轻声问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用来夸我可好?” 江素心情不错,配合道:“将军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涯:“……” “我的意思是这句话与我可否相配,没让你直接夸我……” 李涯白皙的耳尖覆上赤色,有几分嗔怪的意思。 不过也没再为难江素,她又从箱子里取了个同是大红的幂蓠斗笠,给自己戴上。撩起额面前的皂纱,走到江素身边。 她此时面容平静,两眼直直盯着江素,问道:“江素,你想要什么。” 这次李涯没再扯着嘴角称呼她江小医仙或是江姑娘,是直接叫她江素。 江素也意识到李涯此时是在说正事,站直了身子,郑重的回她: “一万下品灵石,缺一个子儿都不行。” 第五十四章 中诡33 问雪阁 李涯:“……” 江姑娘果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实则待我竟这般好。 李涯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抿嘴,垂在两边的手握紧又松,缓缓吐气,感动之态溢于言表道: “江姑娘既然千辛万苦的医治我,又何必就收这么点诊金,在下好歹是统领几十万大军的人,最不缺就是钱。” 江素没犹豫,和李涯对峙道:“没费什么劲儿,用了两天而已。就一万下品灵石,贪多嚼不烂。”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李涯更加感动了。 她对我也太好了,我们果真是一见如故的挚友。我李涯活了二十多年终于也有个闺阁密友了! 她故作嗔怪之言,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少年的英气和少女的娇柔恰好完美交融在这雌雄莫辨的大将军身上。 “我堂堂一个辅国大将军,就值一万下品灵石?你要个一万中品灵石都是在掉本将军的身价,一万上品灵石,如你所说,少一个子都不行。” 江素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这人脑子也不好使是。 灵石多了烫手是怎么的。就算凡人不修炼用不上灵石,也不用这么扔钱…… 江素颇为无所谓道:“嗯,那诊金就收一万上品灵石。” 反正自己不吃亏。 她非要,这怪的了谁。 李涯收敛气息,高兴的从先前的黛蓝衣袍中随手掏出一个储物袋就扔给江素。 “刚好一万上品灵石。早就为江姑娘备好了。” “不对,不是江姑娘了。”李涯浅浅笑着。 “是素素!素素,你可要好好点点,免得我将军府的账房数少了。” 红衣少女稔熟的揽住江素的手臂。亲昵的样子,恰如亲姐妹。 江素接过这红底黑绣凤的储物袋,用神识往里一探,这袋子里躺着一片波光粼粼的灵石海,此起彼伏喷薄的灵气彰显着他们是上品灵石。 这位医修少女此时眼里直放光,微微张开玉口,一息后又紧闭咬牙。 乖乖嘞,皇亲国戚真是有点东西呦。 “咳咳,点完了,李将军真是言而有信。”江素快速的把这储物袋塞进靠近胸口的衣服里,面上露出餍足感。 江素听到了,她可不认为自己和这人这么熟啊。 这人是金主,她叫她的,和我江素有什么关系。 怎么刚来将军府时那个对自己多有防备打量,小心谨慎的李涯哪去了?做将军的都这么好说话? 江素手里已经握好幌子,身上背着药箱。直接道:“走。” 李涯也不再多做准备,将幂蓠垂下遮住颜面,就拽着江素的手出了自己的院子。将军府中一路,二人再没碰到旁人。 江素对此一直不解,靠近李涯的耳侧,直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你的将军府里人丁这般稀少。”脚下跟着李涯,没有慢下半分。 李涯没有回头,带着江素从将军府的某处高墙,一跃而出。 立于将军府外墙下,李涯幂蓠下的声音柔和,“我姓李,府中不宜留太多人,怕是眼线。”她没有放下江素的手,街上此时人头攒动,少不了要被分开。 “李为国姓,将军也算是贵戚。”江素没有再深问下去的打算,无意天家事。 李涯反而问江素:“你觉得,给我下毒的幕后之人会是谁?” 江素闻言呆滞片刻,任由李涯带着自己穿过闹市,走街游巷。 按照自己前世看小说的经验来分析,宁王爷贵为王爷,虽然闲散在京,但是想必不是个愚蠢之人,背地里定然有自己的人脉和力量。 李涯更是当朝二品,辅国大将军,手下统领几十万大军。自然是功高盖主,树秀于林。 答案呼之欲出。 “当今的天子?”她认为李涯应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今晚去问雪阁多半是为了验证一番。 李涯没有言语。江素心道,果然。 半晌,李涯低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功高盖主,宁王暗藏精兵,所以这位才会暗中下手,妄图在不知不觉间除掉我们。” 江素随意应到“嗯。” 李涯闻言顺着街上的叫卖声哈哈大笑,转头贴到江素的耳畔斩钉截铁道:“江素我告诉你,谁都可能想要杀我,唯独他不可能。” “这满朝文武,无一不是功高盖主。若是他想杀,也杀不完。相反所有文臣武将又都愿意顺着他。” “因为,他是众望所归。顺他,为顺天。” 江素心里嘀咕着“顺天?修真界皇帝还能和天扯上关系?” 江素静静听着,她知道李涯没把话说清,这是他们景朝,甚至是凡人自己的事。 愿意说给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医仙之女,一个断不会掺和其中,只论因果的修士。 江素突然想到了原着的柳师兄和章师姐,他们二人之间的艰难险阻关乎天地。 而李涯的伤痛和困苦,则是来自几个国家之间的战火纷争和生命的脆弱。 修士和凡人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堑。 少女勾起嘴角,嘲讽的将目光落在周围车水马龙的街市上。犹如看一群蝼蚁一般俯视众生。 呵呵,与我何干? 这世界,这天道,都与我无关! 一路上李涯释放自己的天性,把江素当成了人型树洞,同她讲了几个国家之间的龃龉,朝堂上各家的秘辛,江素没有多言,只当个安静的听众。 戌时,城南,问雪阁。 李涯和江素在中都城逛了一天,终于夜里来到了城南的唯一一家酒楼。 问雪阁藏在二楼。 这问雪阁的名字听起来就能让人想到,问雪鉴心,寒风验人。 江素心里盘算着,要是有人来这里问了问题,答案并不称心如意,那不就可以出来喝个伶仃大醉,解酒浇一浇愁。 生意兴隆啊。 问雪阁内。 江素提笔,在纸上写道:“水寒毒解法。”停笔,她面色犹豫不决,在思考这算不算无效问题。 水寒毒解法连我爹都不知道,问雪阁会知道吗? 提笔勾掉,改写“什么毒能不随经走,又可以气藏匿在下焦,且性热”。停笔又犹豫,我用宝贝来换这个答案,怎么不等江水流回来问他? 最终写:“白毒的制毒者是?”江素将笔搁在桌上,拉响桌子上的铜铃。 只要他们能予我这个答案,千金也不过是这两天的工钱。 敲门声响在身前,“进”江素道。 来者是方才在前面酒楼的小厮,一身雪白。 他来到江素的桌前,伸出双手颇为恭敬的取走桌上江素的纸条,装到他手中的一截竹筒中。从始至终没有将目光落在她的字迹上。 他将江素桌上的铜质香炉中的一根线香点燃,白烟袅袅,上升后消散。小厮转身离开,悄无声息的带上了门。 江素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等着香烬。这屋构造简单狭小,不如说是为了待客单独隔开的。入门就是江素眼前的桌子和木椅。 桌上两角是铜铃和铜香炉,正中放着文房四宝,瞧这材质倒不是外面的便宜货。 “这问雪阁在原着中我从未见过,但是它的同行倒是有一个。”江素手掐静心丸,神识回归识海,一览原着。 天机阁,据说他们的少主能窥视天道,从而上晓天道,下知人间。在男女主不明前路方向时,这位天机阁少主出手相助,告诉他们应如何行事。 回忆到这里江素就很羡慕这位少主了,自己和他同为原着里的工具人,同样都算得上是天赋过人,身世出众。 怎么他就能活到结局自己就非得死? 对啊!凭什么啊我江素就只余十年寿命!凭什么凭什么…… 少女机械的低声自言自语道。 她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开始颤抖,她连忙往嘴里塞静心丸。慌乱间手一时不稳,竟然将丹药掉落在地。 漆黑的丹药滚落至门口。 适时香灭,敲门声起。 第五十五章 中诡34 木头人 “该死!” 江素闭口咬住口腔中两腮的肉,牙齿仔仔细细研磨。虎牙用力,一股腥味涌上鼻头。 痛觉能让她维持神志的清明。 少女眼白上血丝密布,犹如血瞳。口中的鲜血充满整个口腔,她不停的吞咽,任由金津玉液同鲜血一起顺着咽喉进入食道。 她双手死命的扒着桌子起身,半弓着身子犹如一只河虾一般向门口缓行。 “咚咚咚!” 问雪阁的小二再次敲门,力道比先前的重。声音犹如街市里卖猪的再剁骨一般。 就这紧紧三丈远的距离,她有的分外艰难。 “烦死了,别敲了!”少女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暗骂。 那响遏行云的诵经之音又再次在她的识海中响起。 “既生为此界修士,何不求瞿童拾棋,一揽白玉京。何不拾棋!何不拾棋!何不拾棋!” 脖颈和额头上的青筋再次暴起,蜿蜒曲折状若蚯蚓伏行于皮肉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瞿童是谁!又叫我拾什么棋!我若修为到,又何苦不飞升啊啊啊啊啊啊啊” 胃烂。 少女妄图咆哮怒吼,鲜血犹如决堤一般从口中喷出! 她发不出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接连不断,力道一次重过一次。 这叩击声竟和少女脑中的此起彼伏的唢呐及众生谏语两两相应。一时之间江素神情恍惚,不知所以然。 她侧摔在地上,整个人犹如热油中不断抽搐的青虾用命挣扎。双臂胡乱在地上扑腾,手掌前伸,冰凉的地板让她换的一时清明。 手指拂过一圆珠。 少女二话不说掐珠入腹。是静心丸。 她此时大汗淋淋,湿漉漉的头发散在地上,和喷出的鲜血混在一起说不出的狼狈。 药效发挥。 少女眼中红血丝退去,不断抽搐的身体逐渐静止。 冰冷的眼神中,裹挟着杀意。 “咚咚咚。” 敲门声依旧,这门口的小二像是等不及了,要把门拆了一般。 江素起身,掐净身决,坐回原位。 “进”清冷的声音响起。 似有禁制解除。 只见方才那小厮带着方才的竹筒返回,躬腰,轻轻将竹筒横放在江素的桌前,这一次他没有转身离去,而是关门站在屋内的门后。 全程不见愤怒之态,仿佛刚才迫不及待险些破门而入的不是他一般。 江素也镇静自若。 “这问雪阁有古怪。”少女握紧拳头,杀意外放。 这人的敲门声差点搞死她,她想要他半条命! 少女微眯着眼,眼中凶意不减。“小师姐的事情要紧……” 她将竹筒的盖子打开,入目是竹筒中只盛放的一张纸条。这纸条看上去比方才江素写的要小。 江素取出对折的纸条,打开。白色宣纸上是六个墨字,方正清秀,还散发着墨香。 “西域,毒判官,你” “什么?!是毒判官?!” 毒判官就是当年在南域冒充卦师以童子命咒死孩童之人。此人阴险狡诈,出手毒辣狠恶,生平最喜行骗。 上至人命国运,下至金银灵材。 人称,骗师毒判官。 早就听闻他的毒术出神入化,没想到这白毒竟是他所制。 西域之意,应是他人在西域。 那最后的一个字“你”,又是何意? 它的意思是我也能制作白毒,还是在补充说明,我去西域就能遇到毒判官? 江素当即心下一沉,这西域正是不久以后的原着主线之一,她是去定了。 这问雪阁,当真能解众生惑。背后之人,不一般啊。 江素愁眉紧蹙,将着纸条收起。将目光移至门口的小厮。那小厮似有所感,前走几步,从衣袖中又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江素。 江素没有收起杀意,打开纸条,上写着:“解惑金,一万上品灵石。” ??? 他们还知道我刚到手一万上品灵石???? 他们不会是就为了我这灵石特意给我下的套。思及此处,江素立马警惕的看向这小厮,捂好自己衣袖中的乾坤袋。 那小厮见怪不怪,用灵力在空中写了几个字,“规矩,最宝贵之物。” 江素不在挣扎,有些肉痛的将上午才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储物袋掏了出来。用依依不舍的目光打量着这它黑绣的图案,因果之言,不得不信啊。 那小厮伸手抓住了这储物袋,收手时发现对面这女修竟然还不放手。 这种事他在问雪阁见多了,江素拿的是储物袋都算轻的了。有的人当场就得剁下一条腿,迟迟不下手时他们就出手了。 这小厮冲着江素灿烂一笑。而后一使劲就将储物袋抽走收进了自己的衣物中,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肃杀在江素掌下旋转,骤然飞出向小厮砍去。 她方才意识到说不出话是因为这问雪阁中下了禁制。眼下放不出狠话,江素很不爽。 古锈的柴刀从小厮的右臂膀处穿透而过,白衣包裹的右臂滚落在地。 一时之间,房中寂静无声。更显诡异之处,这人的断臂处竟无半点鲜血?! 木头人?! 小厮像是习以为常的用左手捡起自己的右臂,推门而出。 江素神色了然,坐回原处,望着自己没有收回的手掌,半晌后紧紧握拳。 肃杀飞回腰后。 “人偶精巧,各具人性……问雪阁到底是什么地方怪事这么多……” 眉头紧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该去找李涯了。” 江素起身往外走,门外就是一抹赤色,李涯正站在门口等她。她带着幂蓠,纱下神情不清,但江素的直觉告诉自己,李涯可能有事要说。 江素上前,还不及说话,李涯就握住她的玉腕,拽着她往酒楼外走,声音少见的严肃:“陪我去个地方”脚步很快,她好像很着急。 “什么?”江素不解,任由她拽着自己。 “你问了什么事,这么着急?”李涯素来绵里藏针,温和于外,情绪内敛。如今这么反常,恐怕非同小可。 “我知道给我下毒的人在哪了。”李涯低声说道。 江素有些惊讶,这下毒之人为了李涯和宁王两人,应是暗中筹备了许久,怎么会这么快就暴露了? 问雪阁到底是什么组织,怎么会连这都知道?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令她最忌讳的还是,在原着中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做问雪阁的组织…… 李涯带着江素从城南一路狂奔就要出乐安城,此时已是深夜,看守城门的士兵人数只多不少。 江素问道:“你要出城?”两人在月色下躲藏到城墙附近的一处草丛。 李涯道:“对,夜间不让出城,但是我等不及了。如今看来有点麻烦,这侧门是没法直接出去了。”他如今穿着女装,别人认不出他,他也没办法用职权行事。 “不麻烦。”江素的言语中带着轻快。她从背后掏出自己的肃杀,“我可以带你出去。” 李涯眉头紧皱,问道:“御空吗?” 这中都城门口雇佣的修士可不是装饰,为了防止又其他的修士夜间做出危害景朝之事,夜里的城门看的最为严。 江素疑惑道:“谁说我要带你御刀飞出去?” 只见她将肃杀竖着砍在脚下的土地上。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肃杀的刀刃上,又拿出一粒浑圆的丹塞在李涯手中。 李涯看着手中的绿色丹药,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直接放到自己的口中。 “土蛛卵”江素回道“诶,你吃什么???这是用的啊!” 江素此时正左手掐诀,右手拽着李涯的衣袖,转瞬黄符自燃,下一秒两人已经不在原地。 第五十六章 中诡35 白骨 某个山洞中 李涯大惊道:“素素你说什么??我吃的是虫卵?!”她主动放开江素的手,忙扶着洞壁弯腰,作势就要扣自己的喉咙。 “呕,哕~” “先别吐,你看看这是哪?”江素拿出烛龙灯,照在自己身旁。 她用手摸了摸附近的土蛛丝,“我是用换地符,可以用属于别人的物品和它进行位置交换。方才我们是用土蛛卵和这地的土蛛交换了位置。” 李涯闻言面色更是难看,声音有些发颤:“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一只土蛛的巢里?”她用力扯了扯身边的蛛丝,撕了块自己的皂纱去借烛龙灯中的火,想要烧了蛛丝。 江素见状连忙用手护住烛龙灯,“别烧。不是蜘蛛巢,只能说明它刚才在这,土蛛的巢在土里,这应该是个山洞。”言罢,又疑惑到:“你一个将军怕蜘蛛?” 李涯羽睫微动,长叹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怕蜘蛛,我是嫌这脏。我只是要出城门,不是想要上门给蜘蛛当儿子……” 江素颇为随意到:“土蛛没有雄蛛,你就算把谖草当凉拌菜吃了,都给它当不了儿子。 她还记得李涯心心念念的“宜男”一名。 “方才你也看到了。一个侧门口竟有不下百名士兵守着,就算是遁地或者挖洞也会被发现的,” 李涯紧闭双眼,调整情绪。 “这是?”江素将烛龙灯的灯光往身前的地面仔细一照,入眼是一堆白骨。她目光落到此处,细细打量,想辨认出东西出自什么灵兽 “这是……!?!”,只见她面色潮红,眼里闪着兴奋的的光。 李涯见状不明,蹲下摸了摸身前这具还不到三尺长的遗骸。 问道:“这是什么?灵兽骨吗?” 这具遗骸骨色洁白,结构极其怪异,中间是一些比邻对着生长的极长骨头,有些像鸟类的翅膀,但是这躯体对于鸟类又过大。连他也没办法在脑海中想出这种灵兽原本的模样。 江素将肃杀握在手里,回话时激动的都带着颤音,转过头直直的盯着李涯,低声笑道:“我说这是人的骨头你信吗?” 一时山洞中寂静无声,江素手中烛龙灯的灯光刚好映在的她这张没有血色的脸,两抹青黑点缀在她眼下。 李涯咽了口唾沫,愣怔半晌,而后又开口道:“怎么会?” 恰逢此时山洞中温度偏凉,阴风阵阵。他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江素:……你不是胆子挺大吗…… 江素指着这具白骨,继续说道:“虽然它这头骨,以及上肢的肱骨尺骨桡骨,下肢的股骨胫骨腓骨,都与常人比较偏小,但不难看出这是个孩童的骨架。唯有它这胸腹部的肋骨过长,有些像……像是东域南侧的灵象安了蚂蚁的腿。” “方才你说灵材,凡人的人骨本就可以作为药材,有些接骨方甚至会用人骨,又名仙人骨,仙去之人的骨。” “原本你的续骨丹我就有考虑过要不要放着人骨,后觉得旁的灵材效果已是惊艳,就不必给你多加别药。” 李涯闻言眉头微皱,他往日战场中杀生杀死,自然见过不少白骨。 但他还真没亲眼见过吃人一事,如今景朝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早就没有易子而食之事。 李涯像是想到了什么,拽了拽江素的衣袖,“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一种患了病的孩童,他的四肢过短,唯有身体自然生长。” 江素微微皱眉,在心中默默盘算,支端发育不良有可能是基因病,有可能是侏儒症早期,有可能是甲状腺功能低下,但是这个白骨的大小太过离谱了。 怎么这么像前世看的那种改造人类的实验体…… 李涯见江素没有回答,又继续问道:“那我的续骨丹中有没有放和人有关的灵材?” “有酒。”江素眼中明暗交杂,看向李涯的目光如深渊凝视。 李涯又有些好奇,继续问道:“什么酒?我平日与属们下倒是总会喝酒,那丹中我倒是没尝出来。” “黄酒,轮回酒” 江素握紧了烛龙灯,用余光细细打量着李涯的反应。 嘻嘻,这可是你问的。 “哦,略有耳闻,军中有人跌打损伤之时也会饮些,那轮回酒又是什么?”李涯没放在心上,黄酒也算军需了,不再理会这白骨,转身继续探寻出路。 少女的声音轻快,仿佛在和姐妹讨论手上绢帕的绣花。 “人尿。” “……” “素素,你刚才说话了嘛?”李涯面目僵硬,不确定的问道。 “人尿啊,我说轮回酒是街头小孩的热乎尿,啧啧啧,李将军可是有福之人,吃药都赶得上热乎呢。”江素莞尔一笑,她可太期待李涯这一刻的反应了。 李涯瞪大了双眼,呆愣在原地。过了有小半晌,转身继续扶墙探路。 “最近耳朵多半是有疾了,出去后还请素素再为我诊治了。” 就是装听不见是。 无趣之人。 “今夜出城”。这是那个纸条上的留的话。正因如此我才会火急火燎的携着你想要出城,现如今被困在山洞中。错过了那背后之人,倒有些可惜了。”李涯微微摇头,感叹到。 江素掐指一算,说道:“出城了,此地是内城与外城之间东处的一片小山” 那下毒之人就可能会出现在此地…… 李涯颌首,随即肌肉紧绷,二人借着烛光行走,不复再言。 走了约有一柱香时间,两人行出山洞。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没有路,应是深山之中。借着清冷的月光可见地面疏影摇曳。 李涯左右张望,像寻找接下来的路。江素则突然抓住李涯的手腕,闪身到最近的一片矮丛中。素手一翻,掐诀灭了烛龙灯。 李涯不解,用眼神询问。 江素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噤声,又连忙掐诀隐身,两人一动不动的就在此处蹲下。 风吹林叶动,四处响起沙沙声。 刚好过了五息,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山洞口。 此人身着黑衣黑袍,头戴黑帽,他的容貌被隐藏在帽下的阴影中,身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江素暗暗分析,这人身形高大,脚下沉稳有力,方才凭空而现,应是位修士。 这黑衣人步下不紧不慢,径直进入山洞中,全程都没有看向一旁的矮丛,应是并未察觉有人。 李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人的身形和步态,眉头紧皱,似在思考这是何人。 江素无所畏惧,只当自己来吃瓜的。 这人的身形消失在山洞口后,李涯才压低声音肯定道:“方才那人我不认识。” 江素随意接到:“你是手握兵权的高官重臣,你仇家自然也不差,这修士多半是其供养的修士呗” 李涯微眯着眼,眼神中带着狠意注视山洞,缓缓低声道“可是,我没带自家的修士……” “……,一万上品灵石。”江素迎着这人目光,面不改色道。 李涯不解,:“什么?” 江素解释道:“陪你进去,要额外付账。” 李涯是谁,江小医仙的无脑推啊,他完全不怀疑江素的话,爽快道:“行,在下不差这点灵石,走。” 江素随即跟着李涯起身,翻手解开隐身决,二人直奔山洞。 刚一入山洞,二人就见方才那位黑衣人站在不远处。黑帽下一双阴翳如秃鹰一般眼睛正直盯着他们。 第五十七章 中诡36 背叛 “糟糕!被发现了!” 李涯连忙把江素护在身后,紧接着快速后退。江素见李涯的举动有些呆滞,下一秒右手掏出千里符,打算见机行事,走为上策。 这人能看透自己的隐身决,起码有金丹后期或是元婴修为了,打不过。 黑衣人屹然不动,似是早有预料。眼光扫过江素时,倒是略有惊讶。 他缓缓开口:“二位阁下方才在林中已经等候很久了,如今倒也不必见到我就逃。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是阴讪讪的嘲笑。 李涯闻言止住脚步,直面黑衣人道:“你就是下毒谋害李涯将军之人?”言语中不带怯色。 李涯此时是女装,知道她是女子的人不多。 黑衣人道:“是我,那又如何?” 这人言语中傲气十足,是修士铁定无疑了。 李涯衣袖中的手骤然握紧,却端着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道,“又如何?修士不参与凡人间的事,看来你不惧因果,无心飞升。” 斩钉截铁大声说道“说,东域还是西域的阿鲁国?” 景朝占据中土和南北两域,目前和东域是面子关系,与西域则是兵革互兴,连年战火纷飞。 如不是李涯这大将军在床上躺了一年,恐怕如今两国之间也不消停。 江素挑眉,高看李涯一眼。 倒也不愧是统领几十万大军的将军,敢以凡人之躯向一位修为高深莫测的修士直言问话。 这黑衣人听了李涯的话直哈哈大笑道:“凡人而已,因果渺茫,我自是不惧。想拿你家将军试毒,就试了,又需要什么理由?” 李涯没有动作,他不信这黑衣人所言的没有理由。拿一位将军和王爷当试毒对象还没有理由? 江素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黑衣人恐怕有些不对劲。 她原本以为和李涯一起来找幕后之人,可以询问些制毒事宜。只是这人一直没有动手的打算,并且隐隐有用言语故意激怒李涯的意思。 等等……将军府何来的女眷,她一个刚来中都的人都知道将军府连个侍女都没有,李涯腿伤时甚至都是石实为他洗澡。 如今李涯着女装,并且以上品法器阴阳泪护身掩气,岂不是会让他以为李涯是将军府暗中培养的修士?! 不好,这黑衣人莫非是在暗中蓄力?! 江素立刻引灵气入体,她准备……不对…… 这个味道是…… 是他! “张老郎中何不以真面目见人?与我等不想干之人,又何须躲躲藏藏,如鼠遇猫?” 江素记仇,这人刚才竟然骂自己是老鼠,现在骂回来了。 “江素,你在说什么?”李涯闻言扭头看向江素,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知晓江素并非是那种信口雌黄之人,眼前的黑衣人闻言后也没有动作,不像方才一样牙尖嘴利,所以…… “你是将军府中的张老郎中?”李涯睁大双眼,不待回应就上前几步,作势要掀了黑衣人的帽子。 张老郎中已经在将军府里住了有十多年,在自己还是孩童时这人就为自己诊治风寒。长大后上了战场时,这人也成了随军郎中,为自己无数次医治刀伤。 甚至自己腿不能行之时,仍每日亲手为自己准备药包,覆腿泡脚。 他早已是耄耋之年,平日里白发苍苍,连背都直不起来,又怎么会是这般身形。 又怎会……害自己。 黑衣人后退几步躲开李涯的手,他没有出手攻击李涯。 他站到一旁,过了足有半晌才开口道:“你怎么发现的?”声音又恢复低哑,果真是平日里的张老郎中。 “真的是你……” 李涯耳力不差,他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像是接受了事实,不甘问道:“为什么。” 只有这三个字,他也只问这三个字。 他李涯自认为年岁不及朝中老将,但在待人处事上从未有相差。 几何时亏待过他分毫。在将军府能上桌吃仙人宴,有谁能这么对待所谓的“家仆”? 西域大漠,东域宿雪,那位老人提着药箱不离不弃。得胜回朝,百姓迎道相接,他亦坐在马车上。 自己这过去的二十年里,一直有他的存在。现如今得知这人是处心积虑接近自己,意图暗中谋害…… 他李涯这辈子本就最厌恶不忠不义之人。 黑衣人没有回答李涯,他不认识这个女人。而是向江素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涯见他竟直接忽略自己的质问,浑身被气的发抖,大声吼道:“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背叛将军!” 黑衣人缓缓低头看向地面,不与李涯对视,低声说: “我有自己的原因。” 李涯闻言,强压下自己的愤怒追问道“什么原因?” 他是个将军,他能容忍自己的下属犯错,他只是接受不了背叛。有时候,一个士兵的背叛,是以几十万人为代价的。 他有原因,那么自己就愿意听他的解释。至于原不原谅,听后再论。 黑衣人久久无言,他摘下自己的帽子,骤然间又重新恢复那佝偻着背的老人模样,露出了苍老又长满褶子的脸,眉眼中皆是苦色。 长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困住我半生之事。” 他没有直接说明,而是看向了江素:“江姑娘,老朽想知道,您是怎么看待修士和凡人?医修和郎中呢?” 正吃瓜的江素一愣,刚才不是还在道德情感问题上吗?怎么下一刻就是哲学问题了? 你俩主仆关系矛盾,跟我有个毛关系啊,别来沾边行不行。 凡人就是烦。 李涯这次没有打断张老郎中,他在等,等这个问题背后的真相。 仙凡两别,仙人修长生之路,凡人走红尘生老病死,沉沦八苦。 天道让你能开灵窍就是你的命,让你当凡人也是你的命,蝼蚁妄图作大象之姿,无异于蜉蝣问大椿明日之时。 好不可笑。 少女勾着唇角,漫不经心的打量二人,从腰后掏出肃杀。古锈柴刀在她的掌下旋转。 只见这天真烂漫的绿衣少女冲着黑衣老叟浅笑娉婷。 “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你嘛?” “凭什么呢?嗯……凭你入道的时候年纪大,就算通了灵窍也遮不住身上的老人味吗?” 第五十八章 中诡37 忽悠 言罢。柴刀骤然飞出,直奔黑衣人面门。 “走!”江素抓住李涯的衣袖,黄符在手。 张老郎中瞳孔骤然睁大,暴怒奋起,五指作鹰爪样竟赤手空拳接住肃杀的劈砍之招。 江素的御物术修的极好,一时之间拦下张老郎中几息,只见这老叟呼吸杂乱,杀意和威压同时释放。直直打向江李二人。 他的嘴角向两侧开裂,双眼瞪的如同铜铃一般,眼角因为撕扯缓缓淌血,浑身皮肤上的紫色细小络脉,青筋血管,通通如小呲花一般爆开。 “入魔?!!” 江素和李涯被这威压,压倒在地。两人距离这张老郎中不足五丈。 “你是魔修!!!”江素咬牙切齿道,面上不见分毫恐惧。 张老郎中闻言哈哈大笑,神色癫狂,不回答江素,眨眼间行至两人身前。 他蹲下身子,手掌掐在江素的细白的脖颈上。 这少女的脖颈如同娇嫩的花梗,不堪折枝难堪握。 掌下用力。 窒息感向江素袭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此人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掐死自己,这力道连她的颈椎隐隐都被捏的出声。 可惜,专业对口了。 “咳咳,哈……哈……咳” 江素也大笑,红着眼,眼泪被激出,脚尖绷直,双手握拳不作挣扎之态。 琉璃瓶滚出,碰撞在黑衣人鞋边,白色粉末沾染在这袭黑衣上。 “咳咳咳,想要……” “想要……我死……咳咳咳,做梦哈哈哈……哈” 白色粉末结合空气中的灵力,骤然化成白色浆丝如蜘蛛结网般规则的透过衣料,爬上张老郎中的腿部。 浆丝刺穿皮肉,驻扎进他的血管中。 丝线在血管中蠕动,顶端骤然生出吸盘口嘬住血管壁,此时血管壁中的浆丝形成的蛛网生出数百个吸盘口,齐齐生出细小白牙,咬住血管壁。 “嘶,什么东西。”张老郎中感到腿部不适,撇了撇腿。 “嗖” 突生异象,一道光箭从张老郎中的身上穿透而过,将他钉在山洞的内壁上,白衣人缓步而来。 锦袍白衣,银冠白发。 来者周身灵气内敛,纯朴归真。 “楚国师!”李涯眼前一亮,兴奋唤道。 国师?景朝国师江素记得是……化神期?!叫……楚临! 江素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仰头直视这位大能。 少女微微眯眼。 荒郊野岭偏僻之地,危难之际遇大能相助,有点匪夷所思啊,她江素什么时候有这种运气? 天上才不会掉馅饼,多半有诈。 李涯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冲白发国师躬身行礼,恭敬道“多谢楚国师相救。” 楚临连眼睫都是白色,浅淡剔透的眼瞳看向旁人时总是带着悲天悯人之意。好一个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这气质,仙人典范啊。 江素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从容不迫的站在李涯身后,直盯着这位国师。 “你如何看待修士与凡人之别?” 春水化寒冰之音,闻者皆是心中一暖。 “等等!他没开口!这人是用灵力成音!他的修为果真如此深厚!” 江素面上不显,心中警惕。 又是这个问题……这该怎么回答……她是疯又不是傻。 直接说“我江素就是看不起凡人,我江素就是觉得仙人就应高高在上,对这些人间破事避而远之。”恐怕他下一秒就一个光箭射过来把自己也钉石壁上当咸鱼了。 “要装起来了……卖过药的贩子,忽悠人,也不是不行!” 少女眼睛注视远处的黑暗,指甲扣进肉里,仿佛是深思熟虑后认真说道: “可能你会不信,但我一直认为,修士不应与凡人划清界限,宗门不应避世隐居,所谓的不与世间牵扯因果更是……荒谬之论。” 已经入魔的张老郎中被钉在墙上,光箭上的禁制让他浑身都无法动弹。闻言睁大了双眼。 李涯亦是,他们生活在中都,最是清楚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天差地别。 十万凡人中才出一位修士。引灵气入体,是通天地之能,纵是王侯将相,权倾天下食邑万户,亦求不得长生。 中都是占了枢纽之地人和之利,有四方行商,修士往来。旁的城镇百姓们甚至一辈子都未必能见过一次修士。 这些仙君仙子挥手拂袖间便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玉指上胡乱掐弄几下便能唤来彩火炼天融地,一枚灵丹更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困于黄土之间为了三两碎银甘之如饴之人,缚于深宅之中为了安稳此生熬心动血之人,束于庙堂之高为了血脉氏族行刀尖险行之人,又如何去与这些御剑九霄的仙人相提并论。 江素板着脸,继续耐心解释:“修士禀天地灵气出生,开灵窍后可引天地灵气入体,哺育自身。成为所谓的仙人,仙君老爷。” “天生比旁人多拿了这天地的东西,就要比旁人多承担这世间的责任,这也是各司其职,更是使命!” 她每每回忆原着中两位主角的成长之路,其实心中总会感慨万分。不仅是这本书的主角,旁的主人公也一样。 都是……倒霉蛋子! 虽然有什么金手指在身,修炼起来一日顶旁人十日,更是一探秘境奇珍异宝拿到手软,但哪个不是以命相博。 这个要逆天改命为人族搏一线生机,那个要绝情断爱孤身斩邪平天下。就连柳云清师兄,这般心思纯净,刚正不阿之人,都要被世人辱骂,最终成为自己一心要除掉的魔修。 他那时又该怎么办啊,白衣再不出尘,挽风剑再难出鞘。 注视深渊之人,入了深渊。斩断恶龙头颅之人,成了恶龙。 所谓的天道宠儿,又何尝不是天道选的苦命人。 江素觉得自己此时的情感十分到位,心下的狡黠无人知晓。 “我曾读过一本圣人之书,上面写的话我觉得甚为有理。”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如果脱离了百姓,我们修士又何尝不是无水之源!” 江素说到此处的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让三位修真界的本土人士,皆是一愣。 李涯此时如听僧人的偈语,恍惚间了悟大自在神通之力,半踏世间因果之殿。 张老郎中亦低声重复道:“无水之源……” 江素见状略有些满意,心中暗道这前世伟人之词,自然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后得证的真理。 只见此时的她彻底摘下头上幂蓠,墨发松散,青衣俊逸,眼下浅淡的乌黑点缀着如玉的容颜,好似一根笔挺的竹立在这前路无光的山洞之中。 “再来谈及你方才说的医修和凡人郎中。”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由我看来,二者不过是各有各的行道法,殊途同归罢了。何有高低之分!” 少女之言惊天泣地,如天雷滚滚劈在几人心中。 张老郎中早在听到“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时,眼眶就已被泪水打湿,如今闻江素的殊途同归之言,更是不再压抑自己,任由清泪落下。 他也是医道中人啊。 这位耄耋老人,不再维持青年的身形,在石壁上抱头痛哭,涕泗横流。那哭声震天动地,在整个山洞中回音不断,如同子规哀鸣痛彻心扉。 江素神情淡然,半身亭亭立于黑暗与清冷月光下,光影交汇,天地相融。 年少风流可入画,自成风骨难笔拓。 第五十九章 中诡38 气运 她此时倒没为自己装的这个杯而得意自满,瞧见了张老郎中的痛苦模样,心中嘀咕 “这楚临的禁制竟然能压制魔修的狂躁……” 是修为压制还是……功法……。 与方才射来的光箭有无关系…… 这简直是能保自己不死的救命之能,她是被发狂的魔修给搞死的,要是能下禁制抑制魔修发狂,那岂不就是…… 魔修a发狂嘶吼,biu~,一箭静音。 魔修b咬人拆骨头,biu~,二箭关机。 她掩饰住心中的匪意,将目光落在这位“白毛哑巴”前辈身上。 楚临的慈悲之面上,流露出一丝恍然之态,是神游太虚如梦初醒时的怔然。动容之下,几欲开口,终是无言。 李涯已经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这位挚友了。方才听她心中所想,才知这短短几日,自己竟没有看懂她分毫。 最初认为此人只是个医术高超的医仙之女,会同过往的修士一样对待凡人时妄自尊大。 后又发现她性子狠辣古怪,心生反骨难相与。最后才知其实是位菩萨心肠的忠厚良善之辈。 她应是璞玉青竹,是世间少有的通透。 李涯将目光缓缓移到张老郎中身上,见他恢复成原貌泪流不止,自己也忍不住回想起同这位老先生的过往。 约莫过了足有半个时辰,张老郎中的哭嚎声渐停,开口道:“江小医仙,名不虚传。老朽佩服,今日我愿将白毒一事的原委缓缓道来。” 李涯此时双手抱胸,在等他的解释。将军不是不能容忍属下犯错,要看他此错为何。 少女勾唇,暗藏嘲讽之意,心道“真会找梯子下,这有个化神期的大能,你还有不说的可能吗?” 张老郎中的声音低哑沧桑,将三人不经意间逐渐带入到他的故事中。 “我曾经不是修士,也不是郎中,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十岁那年误入了山贼窝,他们见我年纪小,砍了我一条手臂就放我走了,拿着血淋淋的断臂跑回了村,爹娘看了,抱着我直哭。” “有幸那日有一位仙人路过此地。他赐了我一瓶丹药,服下后,我的断臂立刻就长了出来,而那位仙人则带走了我原本的断肢。” “后来我成亲生子,日日劳作在田间。儿子又生孙子,代代都是毫无灵力的凡人。 有一天我的小孙子因为贪玩从树上掉下摔断了肋骨。我抱着他去求医,那些郎中为他医治正骨时,他又因过于疼痛就哭嚎不止,几欲晕厥。 几位郎中见状都无奈停止,我亦连忙拿着他想吃很久的果脯哄他,也无济于事。此时一位旁的陌生人开口提及我幼时曾被赐了一瓶仙人的丹药之事,让我喂给我的孙子。 事出突然,我没怀疑为什么他会知晓此时,只觉得自己是恍然大悟。不顾几位郎中的阻拦,连忙取来了丹药给孙儿服下。 我在一旁满是期待的看着小孙子,待他和我当年一般,转瞬就恢复如初。 结果……是我太过愚蠢,把他害了。” “这世上大多人都认为,那些移山填海,御剑飞行的修士比普通人高一等,也因此认为医修的医术就是比普通的郎中要高明,我亦如此。 我一个庄家老汉去哪里知道,医修本就是修士,从他们引灵气入体那天,运行于体内的的就不单单是气血津液,还有灵气! 它又怎么会和普通人的身体状况一样! 一粒能让断臂的修士筋骨转瞬及生的丹药,可以治疗同样断臂的普通人,但是怎么可能治疗一个七岁小儿的肋骨的骨折! 那个修士伪装成普通人来提议我此事,又亲眼看着那个孩子的断裂的肋骨一直生长最终穿透他的心脏。 那孩子胸口疼得突然,去世的也突然。要不是旁的郎中告诉我,我还不相信。 我以为我的孩子只是困了要睡一觉。我不相信他是因为恩人的一粒药死去的。 于是我去遍访人间的明医,又去寻天下能开灵窍的奇珍异宝。最后,在七十岁那年我得以引气入体。我寻了一位去世的孩童尸首,断了它全部的肋骨,以灵气助他气血运行,试了当年剩下的最后一丹。 那丹药在尸体中化水,转瞬他的肋骨直接刺穿皮肉,不仅是心脏,所有的脏器通通都碎了。也就成了你在山洞中看到的那具尸体。” 讲到这里,张老郎中眼里的沧桑携着绝望,是被欺骗多年,拨云见日那一刻的刺眼。 他的珍藏多年的宝贝杀死了他的孙儿。 江素也不免感叹到:“啧啧啧,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很快他的眼中又带上了少见的狠色,继续说道:“我至此悟了当年事,从此不走医道,只走毒道,想要为孙子报仇,寻那当时故意诱导我的修士。 我不知他是何人,他既然知道我有医修的丹药,想必也同我的那位恩人有关。 有天我因机缘巧合得高人指点,得知白毒的做法,从此装作凡人郎中,行走人间收集暴毙的小儿魂魄。” “这白毒用到修士身上,会主动附着隐藏,可让心思不纯之人灵力耗散,再也无法凝聚灵力。修士也就成了凡人。” 他缓缓将目光落在李涯身上,表情淡漠,“我从来没有想要害死将军。这白毒能吸人气运,我想让这些暴毙的孩子带点好运,下辈子投个好胎。” 李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大声怒斥道:“所以……你就让他去吸将军的气运!让将军从此在床上一直躺着!” 张老郎中则瞬间暴起,不可理喻道:“以将军他少时的功勋和如今的地位,他躺一辈子也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给一个孩子好的人生,让他多活几年怎么了。” “我孙儿都没活过十岁就没了,他连知味是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些医修呢,凭什么因为有天赋能引气入体就此高人一等。凭什么一时兴起就能随意杀人,凭什么!” 此时的张老郎中眼睛睁大溜圆,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张大嘴咆哮样,两条手臂还一直在空中作锤状,隐隐有癫狂的姿态。 他高声怒喊:“凭什么我孙儿七岁就没了,凭什么有的人就能享荣华富贵,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就能走在长生路上,凭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凭什么啊啊啊啊!!!” 江素见状,心中暗道不妙,这是魔修燃尽寿命的最后之时。忙后退到李涯和楚临身后。 “反正有这国师在……” 谁知刚这样想,下一秒眼前的楚临就消失了! 第六十章 中诡39 婚宴 江素左顾右盼问李涯:“楚国师人呢?!” 李涯显然也蒙在原地。 金光闪过,张老郎中禁制解除。 “该死!” 江素连忙上前一步抓住李涯的胳膊就要往远处跑,张老郎中看见二人这般姿态,恢复成青年人模样,五指作抓就要向两人袭来。 江素没回头,左手拿着肃杀,肃杀上面还贴着方才的换地符,她快速掐诀,转头对着李涯道:“你抓紧我!” 李涯闻声握住江素的玉臂,用了力气。这一刻张老郎中爪风袭来,直冲李涯后脑,这青年面容之人大声道:“李将军,拿命来!” 李涯膛目结舌,身上汗毛竖起,起了大半的鸡皮疙瘩, “他认出我来了?!” 他回头,张老郎中的手指刚好落到他的眼前,指甲几欲刺穿他的眼球。 下一刻。黄符自燃,两人已重新回到城内的城门口草丛中。 江素立刻瘫坐在地上,身体向后仰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太坑了啊啊啊啊啊。” “你们那个国师,不是悲悯众生的仙人吗?!怎么危机时刻就跑了啊!” 江素有些生气,抬头望着隐隐见亮的天空,对着身边的李涯说道。 李涯静坐在她身旁,脸上的震惊不减,他在想张老郎中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紧锁愁眉,也躺在江素身侧,回答道:“啊?” “楚国师悲悯众生?他在我们朝野里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性子阴晴不定,能出手一次已是大发慈悲了。” “他那模样可是将我们文武百官骗了大半……” 江素有被无语到。 “……主打反差是” 顿了顿,李涯又问道: “那张……魔修最后怎么认出我了?阴阳泪是上品法器,制作精巧,这么多年我从未露馅过。” 江素思考了片刻回道:“他原本修为不低,能制白毒说明他毒道天赋出众,在这一路上自然速度日进千里。方才他最后情绪激动俨然是入魔最后的阶段,修为转瞬暴增,摸到了化神的门槛,所以能看透你。” “化神?”李涯不解。 江素耐心解释道:“化神期的修士可以看破世间的一切幻象。” 李涯颌首,沉声道:“背叛……” 他握紧了拳头,眉头皱的凶狠。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后半生在床上度日。” 江素还没忘方才张老郎中要入魔的样子,就仿佛是某个言语触动了他的开关,正惆怅悲伤的和蔼老头转瞬就成了会用九阴白骨爪的要命的魔头。 入魔不可逆,他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入了魔,想必燃烧寿命后,眼睛一闭一睁可能就死了。 少女微微眯眼,心中嘀咕:“没亲眼看他断气……有些不放心啊。” 江素没有管李涯此时的心情如何,作为初识之人,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她掐指一算,继续说道:“快到卯时了。” 李涯刚躺在江素的身侧,闻言立刻起身,面容严肃就要拉着江素走。 “干什么?!”江素不满道。 “对了,你还差我一万块上品灵石,路费。”她补充到。 “婚宴,今日有陈则行的婚宴,你说过要同我一起去的。我需要换回男装。”李涯少见的急躁,从腰间掏出一个金边的储物袋扔给躺地上的江素。 江素拿到钱也不多磨蹭,二人就此返回将军府。 ———— 陈府。正午。 陈家的家主,陈老爷子是当朝丞相,声名显赫,门生无数,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家在整个中都的权贵高门中也是高不可攀。 江素同李涯坐在陈则行单独准备的宴桌。 这位少年将军今日着一袭墨蓝锦袍,白鹿皮靴。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走路时脚下沉稳着实,龙行虎步。 引得庭中的一干权贵及家眷频频回头,左右攀谈。 “快看那是……李将军?李将军的腿好了?……” “传闻不是说李涯此生都要卧床了吗,他这是……” “他的腿疾无人能医,如今竟然已经痊愈……” 少年将军傲气凌人,目光随意扫向议论之人,都会让其被这人的耀眼灼伤。 李涯此行也是有目的的,他离了轮椅走来,就意味着他腿疾已愈,正是在警告朝野中那些打他手下兵权主意的人该收心了。 不然,他李涯就该不客气了。 江素眼冒精光,从一进了陈府她就如同透明人一般,不做言语,争取当“国家大剧院”的第一背景板加观众。 心中嘀咕:“这权贵之间的觥筹交错离不了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一张张人皮假面下藏的都是紫黑的心。瓜啊,都是瓜。” 根据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好戏还在后头呢!这李涯和陈则行绝对有一腿,自然是儿女情长,家仇国恨等等狗血交杂的be的瓜吃起来最带劲。 可惜李涯完全没有想要解释她自己和陈则行的关系的意思。 这位少年将军的今日的表情不见往日的半分温和,恰似高山之上堆积多年的雪,阳光和煦之时,分外刺眼,冰冷。 眼下这个时辰,陈则行应是正八抬大轿的娶宋家大小姐回府的路上,只待拜堂。 江素为了这场大戏,期待多时,勾起的唇角几欲抽动,手里握着琉璃酒盏,好不快活! 适时,庭中各桌间人影交错,下人们端上的菜肴热气蒸腾。山珍海味,玉盘珍馐。 两个字,奢华! 一个字,贵! 此时周围的数十桌宾客突然纷纷左顾右盼,交头接耳,目光不断的打量在他们这桌上。 “我们这桌有什么好菜他们吃不上?”江素心中不解。 “难道是陈则行特意给李涯安排的美味佳肴?!” 暴起嘈杂的人群声起,江素骤然察觉肩上一沉,心口有压榨样疼痛。 少女微微低头看去,只见一只修长的白皙玉手正放在她的肩上摩挲,拇指处是一枚玉扳指正咯着她的肩峰。 这手的指甲上染了淡粉的蔻丹,凤仙花的香味未淡,扑鼻而来。 如不是场景不对,倒是有些……缠绵缱倦的意味。 少女强忍着窒息感,眼下一狠,腰后的肃杀瞬起向这只手砍去。 “既然这只手不想要,那我就帮陈城主剁掉好了!” 转身回望,来者一袭月白长袍,金丝环玉佩系于腰间,衣抉飘飞,木簪挽墨发,清瘦孤影人。 是陈家的二公子,陈则申! “他到底修的什么功法,一遇他,我就心绞痛的厉害……” “如今他竟然还敢回内城?难道不怕身上的魔气被各家供养的大能发现吗?” 江素眉头紧皱,这人有蛇精病,和她也是同类相斥。二人初见就是小黑屋加相互试探脑细胞乱飞。自己也不是很想再遇见他,主要是打不过…… 陈则申下巴微微抬起,薄唇桃花眼,目如秋波,面若好女。 躬身行礼,任由少女的古锈柴刀在众人的眼前劈来,面色不改,笑意盈盈的温声道:“江姑娘,许久未见,在下甚是想念。” 第六十一章 中诡40 许久未见 周围的权贵早就被江素暴起时御空的柴刀给惊住,一时之间满庭鸦雀无声,无人敢言语。 李涯忙道:“不好!” 手中拿起身侧的木椅就要替陈则申挡住砍下的柴刀。 “噔” 木椅四分五裂散落在地,柴刀悬停于空中。 “呵呵,我们真是……许久未见了,陈城主。” 少女嘲讽一笑,杀意外放完全没有收回的意思。 陈则申倒是自顾自的在江素身旁坐下。 “……” 肃杀乃中品法器,仙人之械。江素更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一时外放的杀意,让周遭的凡人无所适从。 李涯是浴血沙场,以命换命的将军,手下横尸无数,内收的杀气不比江素少几分。 此时仅仅呼吸稍微不畅,他拽了拽江素的衣袖,低声道:“素素,切莫生气,收了着仙家法器,旁人受不住。” 少女目光始终冷冷的盯着身侧的陈则申,闻言,勾唇浅笑:“好啊。”轻柔的声音,却似要从这人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单手掐诀,“肃杀!归!” 她是来看这些中都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的,不是来给别人当茶余饭后之谈的。 但是让她忍?怎么可能忍? 袖中琉璃瓶的瓶塞悄然掉落,瓶口直冲这位陈城主。 周围的宾客皆大声喘息,眼神中暗藏是吃瓜的兴奋。人群的嘈杂声渐起,恢复成了最初宴席的模样。 “没想到和李涯同桌的竟然是位仙人!那是他家供养的那位吗?! “应当不是,他家供养的仙人,我家的那位仙人认识,说是位身高八尺青年样貌的大能。有什么……金丹期修为……” “金丹期?这么厉害,我家供养的仙人是位筑基后期的,近日去云游了。” “诶呀,这是中都的最近盛传的医仙之女!江小医仙。刚才你们没听陈则申同她行礼时的称呼吗?” 众人议论纷纷,时不时的将目光落在李涯和江素之间。 “这就是那位江小医仙啊,听说李将军的腿疾就是她医好的。” “医仙之女,也是仙人吗?”一旁女眷悄声问道。 “当然是了!仙凡有别,自然生出不凡人。没想到这丞相的大公子大婚竟能请来这等人物……”一位白发爬上鬓角的老妇人低声道。 “那陈则申凭什么坐在仙人的身侧!陈则申就一外城看门的城主,怎么会认识这等医术高超的仙人。”青年模样的公子哥略有不忿。 众人的话有些入了四人的耳中。 “江姑娘,没想到今日会在兄长的婚宴上见到你。”陈则行面含笑意,桃花眼微眯勾人魂魄,亲昵道。 “……” “素素你和陈二认识?”李涯不可思议道 “我和江姑娘是老友了,你说对,江姑娘——”陈则申笑眯眯的盯着江素,顺手提起桌上地酒壶倒在江素正端着的酒杯中。 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和他?呵,朋友? 江素眼中寒刀不作掩饰,嘲讽笑出了声:“是啊,我和陈城主是老朋友,过命的交情了” 他要我命,我要他命的交情。 此时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匆匆赶来,忙行礼,一脸歉意道:“江小医仙恕罪。”面上的紧张不做伪。 她面上的神情好似对自己孩子不成才的痛惜,指着陈则申责备道: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先去问候下我同你父亲!竟在你兄长的大喜之日当着满中都的名门世家面前惹怒仙人!真是在外野惯了,连礼数是什么也都忘了!” “起来,同我走!你父亲召你,别坐在这碍仙人的眼。” 她言罢,周围家丁立刻上前抓住陈则申的两侧臂膀,将其硬生生从座位上带起,向庭后走去。 陈则申也不反抗,任由几人在众人眼下抓着自己。 面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那夫人冲着江素谄媚一笑,再次行礼,头上的粉翠金簪碰上步摇,叮铃作响。 “是妾身为及时赶来,礼数不周,请仙人宽恕。仙人放心,等下我家老爷定然好好教训这老二一番。”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绿衣少女的神情,这副八面玲珑的当家主母的姿态却也暗藏了惧意,唯恐同仙人说了错话,一时之间额头竟冒出了微薄的冷汗。 江素微微扬起头颅,眼睑低垂,眼神随意的打量着这位妇人。 好一个高深莫测的阴晴不定的仙人之姿! 实则心中正嘀咕:“魔修陈则申回了家竟还要忍受凡人父母的责骂,啧啧啧,这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之人的悲惨时刻哇,真是……太有意思了。好戏!好戏!” “无事。赶紧走,确实碍眼。”少女冷道,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这陈夫人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转身领着几位下人向庭后走去。 离去前,陈则申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素,两人四目相对。 少女唇角勾起,无声做唇语嘲讽道:“窝囊。” 陈则申桃花眼微眯,转回头,在众人的眼前缓步离开。 她认为这陈则申可太窝囊了,无论他是为了他暗中谋划的大局不愿暴露身份能力还是怎样,任由凡人责骂,呵,就是有病。 她可就看不起他了。 拿命换来的实力藏着掖着,锦衣夜行,真让人不爽啊…… 庭中议论的声音又起。 “这陈二就是欠缺教养,之前还有人为他鸣不平说什么学富五车,自请去外城当城主是雅量,是风度,是有远见,哼,狗屁风度。” “害,外城之官不用上朝,同穷乡僻壤的偏远之地没有区别,就当他是个州官罢了,无需多虞。” “那他还装作和仙人很稔熟的样子,差点被人家砍了手,他以为谁都会被他那张脸迷住呢?勾魂的手段往些好色之徒身上用就算了,用在仙人身上,小白脸,脏死了。” 江素闻言看向说话这人,金丝对襟紫长袍,白玉腰带,绫罗靴。体胖,面黑三角眼,应是谁家的少爷,一副刁钻猥琐像。 “啧啧啧,真酸啊这人”江素心道。 “不过他说的小白脸和脏是什么意思……这陈则申确实模样出彩,就算放在修真界高低也是个能上榜的美人。更何况他一个丞相府的二公子,不至于出去卖身……” 江素面露不解,偏身向李涯靠去,在他耳旁低声问道:“陈则申过去有什么事,让他们这样讲他。” 李涯也听到庭中权贵的议论,面上表情平淡,像是习以为常。 听到江素的疑问,他才做思索状,微微皱眉,压低声音回道:“我和陈二虽然年龄相差不多,但自幼是和陈大做玩伴,对他并不算熟络。” “他的事情有些……害,家长里短的,也就是这些权贵都有的琐碎事。” 第六十二章 中诡41 窝囊 李涯说道此处,略有停顿,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说。 “他虽为丞相二公子,却是庶出,生母更是中都最有名的秦楼楚馆的妓女。我记得……应是叫芸娘,样貌冠绝中都,颇有才气,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是位玲珑剔透的女子。” “做了丞相府的下堂妾后生了陈则申,没过多久就去世了。陈二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是随了芸娘。” “他长大后拜了一位内阁学士为师,此人名姚臻,貌寝至极,年过半百也无娶妻。但他立地书橱,学识渊博,为此收了一院子……面如冠玉,闭月羞花的男男女女做弟子……” “流言蜚语满城风,不久在朝野上便传出了他收的这些人表面上是弟子,背地里则是美妾娈童的用处。家里是风月场,烟柳地。日日吟唱的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陈二那时正年少,面若敷粉,堪比春日海棠,美的雌雄莫辨。拜师不久就被众人道是” “……去给姚臻当男妓……” “因此,如今纵然他学成,一地为官,腹载五车也一直被众人诟病……” 江素吃瓜吃的津津有味,面上是少有的认真,唯恐错漏只言片语。听完李涯讲述的秘辛,摇了摇脑袋,意犹未尽。 “出人意料哇……”少女挑眉,抿了一口杯中酒,不多言语。 这才是真的大戏啊,涉及两代人的爱恨情仇,经典的庶出身份,妓女母亲等世家内宅必备凄惨开局。 因面若好女又被人添了不干净的香艳名声……也难怪他会做反派。 像自己这种名门正派,父母恩爱根正苗红之人就不会被设定成反派。做了因魔修牺牲的工具人,还能搏一搏读者的几斤眼泪。 “太可笑了……” 她识海中的原着并没有详细介绍同为配角的陈则申的身世,如今吃瓜后,江素更认为他窝囊了。 谁嚼舌头就砍谁,还轮得着自己受气? 江素嘲讽一笑,杯中酒已空,又续上半杯。 李涯注意到她的动作,关切的问道:“你这年纪可以喝酒吗?” “???” “为什么不可以?”江素转头,冷眼看他。 自己按这个世界的大众规定,已经是成年了啊,当然能喝了。上辈子她白酒都是按斤踩着喝的好吗? 这一世出生就是仙门,不食五谷,自然没喝过酒。街边酒馆买的酒太差,她也不愿意喝,这陈家婚宴备的上好的美酒,醇香浓厚,烈酒入喉,残汁在舌尖缠绕,是真正的夺人心魄。 “这酒叫什么名字?”少女满意的问道。 “乐安城特产的三月松。” “取三月冬末初春的松针酿酒,一口柔和,二口烈。”李涯不愧为将军,军中之人大多粗犷豪放,对于美酒少不了了解。 ———— 唢呐声响,锣鼓震天。门口处人影骤然多了起来,宾客皆起身而往。 这是接亲回来,要拜堂了! 一袭喜袍的男子春风满面走进大堂,手牵着大红花球,另一侧的新娘莲步轻移,大红盖头稳稳的盖在头上。 “真是金玉良缘啊,好一对天喜鸳鸯!”宾客拱手赞叹,恭贺的声音一层盖过一层。 陈则行咧嘴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冲着两侧宾客拱手。 看得出来……他还挺高兴的。 江素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身侧的李涯,这位少年将军神情淡然,见不到痛苦和悲伤之态,状若无事。 可是他不知道,这是婚宴,在这种所有人都喜笑颜开,欢乐满堂之时,过于平静之人,才是异类。 李涯为什么不愿意换回女装呢?难道这景朝女子不可为官?连她这种国姓,李氏的女子也不可? 李……李涯和当今的天子到底有无关系……从未见他提起家中父母,姊妹兄长…… 江素百思不得其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人群熙熙攘攘的簇拥着新郎将新娘送入洞房,庭中的宾客成群,欢声笑语。 江素心里有股莫名的烦躁。很烦,五心烦热。 她坐回原本的宴桌,白玉瓷杯满上三月松。 李涯眼里的黯淡她认识,和自己那日得知余寿十年一般模样。是空洞中携着恍惚,恰如破冰时激流勇进的寒江水一起带走了自己岸边珍视的小舟。 “江姑娘,这酒还合心意吗。”如玉石相碰之音,清冽又温润之言缠绕耳畔。 江素缓缓侧头。 是陈则申。 少女讪笑,眼里藏不住的讥讽“陈城主回来了啊,我吃了半晌的酒水,你吃了什么?家——法——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素开怀大笑,花枝乱颤,杯中酒被溅出少许,转瞬,她又面无表情的冷道:“空有深厚的修为却受制于凡人……” “你可真窝囊啊。” 若是自己被人在背后说了这些流言蜚语,直接手拿烫火的长剪,捋着数一个不落的把他们舌头都剪掉。 陈则申不以为意,拿起江素面前的酒盏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美人呡酒,湿丹唇。 拜堂便已是婚宴的高潮,现如今的宾客们,正饮酒食肴,畅谈正欢。 像是无意打量到陈则申的身影,那黑面胖子又牵话头嚼起了舌根。 都是中都权贵,谁也不能明面说谁,人欺者人皆可欺,这里面也就陈则申最是好欺负。 他举着酒杯,摇曳着肥硕的身形,熟练的走向陈则申身侧。油腻的大手抹在他的肩上,“呦,陈二回来了?外城最近好似不太平啊,两腿下的城守不住,如今连那个城也岌岌可危了?” “啧啧啧,面若好女,白面柳腰,你不去怡红苑挂名当头牌男妓真是可惜了,呵,学富五车之人,想必你开门那日闻风来者,五车都装不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男子好似一只成精的黑猪妖披绫罗,在这里污言秽语,旁的宾客乐呵呵的看戏,时不时舔舌夹菜。 中都高门数百族,竟无一人为君言。 “真烂啊,中都。” 江素身上越发的烦热,她用目光在寻找远处的李涯,扫了一圈,都没寻到其人。 “这黑猪妖吃了猪食后,酒足饭饱思淫欲,哼唧来哼唧去,真让人恶心。” 第六十三章 中诡42 真脏 “陈二你说你,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呢,还不是随了做娼妓的娘。生在丞相府中也是无用。” 这黑猪妖越讲越带劲,唾液直飞,手舞足蹈的架势,似要将上一辈的事情都说出来,还时不时扫一眼不远处的江素。 他见江素目光落在自己言下之人身上,心道:“这仙人定是不知道他的丑事,我得多说点让仙人解解气,好拉拢到她,卖个好。” “医仙之女,可是能救命的仙人。” 少女盯着身侧的美人。 陈则申正和这黑猪妖四目相对,眉目里和煦的笑意从未减淡,给这位权贵一种错觉,自己好似在说些圭臬。 陈则申早就习惯了别人尖酸刻薄的嘴脸,赤口毒舌更是家常便饭。 他要忍,他的目的不只是眼前人。他要倾覆广厦高楼,他要…… “咳咳,要我看啊,你娘是女妓,你是男妓。你的师父呢,那就是个嫖客。他是不是亲自授你如何迎客八方啊?” 啧啧啧,骚狐狸转世,身旁交好言道之人无一不是酒色之徒……” “嗖——”一声异响划破天际。 “啊啊啊阿巴阿巴阿巴——”黑面胖子大声尖叫,跪倒在地。 江素指尖是午时火,走心经,红色。 烧红的肃杀穿透一红软长条,钉在一旁朱漆通天檀木柱上,刀刃上鲜血痕迹清晰可见。 “你说……我是酒色之徒?” 少女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柔声问道。 这男人的舌头被割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面容痛苦扭曲,大声嘶吼嚎叫,说不出来半个字。 眼泪混着鼻涕从鼻沟两侧直流,黑面下口中涎液顺着他三层的下巴淌进锦衣中,鲜血直喷他们所坐的桌子上。 江素下手后就侧翻一旁,冷眼静观。 满庭之中,鸦雀无声。 陈则申也惊在原地,面上的假笑伪皮一时开裂,和煦的表情僵住,眼睛看向一旁的江素,是不可置信。 这男人的断舌的血都喷在陈则申的月白衣袍上了…… “呵呵,活该。”少女嘲讽的看着陈则申,只送两字。 她将肃杀唤回,悬浮于身侧。软红长舌顺着朱漆柱滚落在地,尘土沾染其上,像极了一块抹了孜然的烂猪肉。 少女低眉俯视此物,下一秒白底嫩青绣花鞋踩上,脚下用力慢慢的左右碾磨。 她从袖中掏出一琉璃瓶,将一枚浅粉的丹药,如同施舍乞丐一般扔在地上。 浅粉小球滚至这黑面世家子弟脚边,他面上的痛苦停滞一瞬。 “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火急火燎的用膝盖跪爬向前,颤抖着双手将丹药拾起送入喉中,囫囵吞枣。 少女饶有兴致的玩味的看着一切,抬眼扫了一圈惊恐万状的凡夫俗子,中都权贵。 笑容灿若桃花。 肃杀飞至男人背后贴着他的绫罗紫衣擦了擦刀刃。 “真脏。”少女嫌恶道。 紧接着双脚踏上古锈的柴刀御空而出。 ———— 黑面男人舌头长出,更加放肆哭嚎着,“这是……是什么仙人啊啊啊啊啊,呜呜呜这是魑魅魍魉!是妖魔鬼怪!是魔!是医魔啊呜呜呜呜” 他的家眷此时才扑到他的身旁,老妇人痛心的大喊“我的儿啊啊啊啊,你如今怎么样了,疼不疼呜呜呜” 庭中纷扰嘈杂之音重新响起。 此时皆是对这位世家子弟的“关心”,因为……无人敢言语仙人事…… 陈则申低头打量自己满是血渍的衣衫,低眉,眼中似有风波席卷而来。 他轻笑一声,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中。 陈家的旁人闻声而来,只见一个身体健全,嗓门直冲云霄的胖子在地哭嚎,周围皆是血迹。 ———— “什么乐安城……,也不过如此。” 被背叛吗…… 江素法随心止,停在今日清晨所在的城门口内草坪中。 她举起手中红底绣花的乾坤袋。细细打量它的材质和上面的图案,是熟悉的五月花。 江素用指腹慢慢揣摩金线绣的萱草,想起了自己似是要跟李涯说一说“宜男”和“无子”的事。 这次没有给他灌入“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正确思想,那就下次再与他详谈,萱草虽好,种了满院子也难免会激生蚊虫。 过了许久,江素放下手臂,收好储物袋。她仰头见明媚无云之日,感叹到:“中都真是富贵乡啊,这人连普通的钱袋都不用,直接拿储物袋灵石。啧啧啧。” 她本就是为了给人诊病来的中都,如今医好了自然该走了。就是不知就此一别,下次与几人有无再见之期了。 “好热……”,她感觉自己脚下轻飘飘的,已有站不稳之势。 少女扶墙,任由双膝软下。 她重新懒洋洋的躺在墙根的草丛里,等一场日落。 “我竟然酒量这般差……” ———— “主人,你受伤了?!”院中的槐树化成一名沉稳清丽的女子。 槐英急忙上前,伸手就要扶住陈则申。 他摆了摆手,携着笑意温声道:“无事,气运不佳,沾上了血。”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脱掉这件月白长袍,递给槐英随意道:“扔了。” 下一秒手又停在原处,轻叹一声。 “算了。” 单手掐净身决,拍了拍已是焕然一新的长袍,重新递给槐英,嘱咐道:“洗一洗,薰些香。” “要竹香……” 转身,走向自己的密室。 槐英怔愣在原地,看了看主人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衣袍,心中嘀咕道 “竹香?竹子哪比得上我的槐花香……等等,竹香怎么弄……???” ———— 申时 江素起身拍落自己身上的尘土和杂草,怡然自得的走出乐安城的城门。 这次她没有拿出幌子和药箱,也没有黑甲士兵再拦住她询问目的。 她取出身后已经半生锈的肃杀,像拍小孩子的头一样拍了拍刀面,而后御刀直接飞向洛宁城。 途径来时的那片山林,她不免回忆起入魔的张老郎中。他疯魔一般的神情深深印刻在了江素的识海中。 清风拂过,吹走稍稍醒酒少女的眼花耳热。她猛然睁大双眼,自言自语道: “我好像忘了个人……” 她把某个男德的疯病患者落在了客栈里…… “……!!!” 思及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脚下的肃杀一个青龙摆尾直接又重新飞到城门口。 林间的风将她的衣摆吹得呼呼作响,宽袖包着日暮时的余晖。 “忘了带着疯刀一起走了,这人付了诊金,起码得给他治一个疗程再甩开才是。”江素有些心急,这就像马上要上飞机了结果突然发现自己少带了行李。 第六十四章 中诡43 社死 江素下了肃杀,大步重新走进乐安城。这个时辰街上人群正多,商铺的人也在街上吆喝。 “今日在知味堂食者,可享北水豆汁一杯~” “妙手堂今日特价丹药,痔疮丸。难隐之言不用愁~” 江素闻声瞳孔震颤,到底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妙手堂的店铺门口,心中暗道:“不愧是连锁药店,都快入夜了,还买这么刺激的外用药。” 她仔细打量了这位老“对家”妙手堂清晨大厅的现状,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这人还真不少。嘶~原来这种身高九尺多的修士也会有这种难言之隐!”江素心中有些激动,仿佛吃了个小瓜。 心中嘀咕:“回头自己也炼些治疗这类隐疾的丹药,按照他家的行情,说不定能赚点钱让萧世玉也开个分店。” 江素站近了些,停在妙手堂的门槛外,打算再观察下这些有隐疾的修士特点。 “等等……这个造型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是方折吗,他在妙手堂买痔疮丸???” 只见那方才江素认为有隐疾的九尺男子,身材魁梧,腰肢粗壮。身着赤色的古朴道袍,一头墨发…… “他头发呢?!!!怎么成了毛寸!!!” “这样就更像一个体修和尚了啊啊啊啊!” 穿堂风拂过门帘,露出他与身材不匹配的刀刻斧凿般的侧脸。 这惊心骇目的场景让江素呆立在商铺门口。 “相处了几日我竟然不知此事?!” “方折竟然!有痔疮!!!??” 江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责道:“这可真是我的疏忽了,我也算是他的专用医修了,连这事都没察觉到……,还需要他特地去自己的对手店里偷偷卖药,我真是,我真是该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素站在妙手堂的门口,努力将笑憋住。她这副扭曲又惶惶不安,愁眉苦脸的样子引来了他们家的店小二。 这位店小二观察江素已久,认为她是不好意思进去买痔疮丸。于是十分善解人意的直接去店里面拿了一盒痔疮丸悄悄走到江素身旁。 他用心领神会的眼神暗示江素,压低声音说,:“姑娘,我给您拿来了。我知道您不好意思进去,今天痔疮丸是特价,只要五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一盒。您直接把钱给我就行。” 言罢,这小二作势冲着江素挤兑着眼,还用下巴往自己手里的方向点了点,继续贴心道“没事,谁还没有个难隐之言是,我们妙手堂这丹是保准药到病除的!” 江素没有动作,只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她方才在以自己全部的脑细胞展开思考,怎么样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拉着最容易引人注意的方折走出妙手堂。 没想到这下反而引来了店小二,她又不想太声张让别人误以为自己真是有难言之隐。 经过了两息的慎重考虑,江素打算悄悄的买走小二手里的药,让他赶紧走。 于是江素从腰上自己的钱袋中掏出五块下品灵石,要放到小二的手中。 这小二也悄悄的用手挡着痔疮丸包装的盒子,递给江素。 两人宛如再做什么地下的灰色交易,同时屏住呼吸。 正当江素要把拿走小二手上的痔疮丸时,她突然觉得眼前小二拿药的手上一暗,是道人影。 江素缓缓抬眼,发现只见这人的胸膛,又仰头,刚好与方折漆黑的眸子对上。 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完了,不让心情美丽的事件发生了……” 江素面无表情的同方折解释道:“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吗?” 方折没有回答,他俯视着江素和小二交易的动作,微微皱眉,而后推开了这妙手堂的小二。手往江素脖领子上一拽,腿一拎,径直就要把江素打横夹在胳膊下带走。 江素“???” 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妙手堂的小二见自己拿到了灵石,但是药还在自己手中,着急了,连忙上前追赶,大声喊道: “姑娘~你的痔疮丸还没拿呢。你等一等啊~” 周围的路人听见这话,立刻都扭头看向此时正被方折夹在胳膊底下的江素。 吵闹的街市骤然变得寂静,慵懒的店员瞬间精神抖擞,这清晨的第一瓜,他们吃定了! 江素:……,好的,社死了。 江素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被霸总方折夹在胳膊底下的那个皮包,是他用来招摇过市的门面。 但是她的脸脸不见了哇…… 江素被这人勒的紧,挣扎了半天才把手从身体两侧抽出来。 来不及享受久违的窒息感。 用力戳了戳这人的胳膊,小声带着命令的语气:“方折,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声音很急躁。 她不知自己此时像只炸毛的小猫一般挠着他的手臂。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果今日这小二追着自己一路,还不停的大喊让我带痔疮丸。明天多半中都贵人们之间茶余饭后传的八卦就是医仙之女江素竟然有难言之隐,可怜医者不自医。” “保不准李涯会笑的比谁都开心……” 方折听出了江素的情绪中的不悦,立刻引动灵力,身法形如鬼魅,走街绕巷甩开了店小二。 那店小二最后带着懊悔的表情看着霸总夹包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灵石和痔疮丸,眼里写满了罪过。 不到五息,方折就带江素出了乐安城。俩人在乐安城和洛宁城之间的林子里停下。 他拎着江素的衣领,小心翼翼的把她立在地面上。 江素只觉得自己这次是玩了次极速飞车,现在地面上脚步虚浮,双腿软绵绵的,整个人是处于头晕目眩的状态。 “我已经酒醒了啊……” 她一手拽着方折的紧实有力的小臂,一边扶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个项目太晕了,一定没有经过安全检查……” 方折完全听不懂江素的胡言乱语,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臂。 现在还未入夜,是他第一次能够清楚的看清江素的模样。以往不是在漆黑的茅草屋,就是只燃了半个断蜡的卧房。 他只觉得这个小医修好矮,甚至连自己的胸膛也是仰头踮脚,才堪堪够到。像如今她这般颓废的站着,也就比自己腰往上高个半尺左右。 头发又黑又长,苍白的小脸上有着一双清澈灵动的鹿眼,就是眼下有些许青黑。 “那青黑是什么?”方折突然想到,自己的眼下好像没有,怎么这小医修就有。 第六十五章 中诡44 断肠?斩寒? 方折骤然蹲下,江素有些不解的打量这人的动作。 他伸出双手,捧着江素的脸,江素瞬间睁大双眼屏息凝神看着方折。 “是什么?”方折低声问道,眼里满是不解。 “什么是什么?”江素听了他的问题更是懵了。 方折的手掌带着硬茧,掌心因为长年握刀也很粗糙。他用拇指在江素的眼下青黑处摩挲,揉按,看得出来他的力道不大,轻柔又小心。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此时正小心翼翼的要拂去这珍宝上的灰。 江素见状也是一呆。 江素:“谢邀,我不这么觉得。” “他这是终于看我不顺眼,要把我的眼珠子从眼下按出来了吗?就因为我看见他买痔疮丸了?” “看来我也该把炼痔疮丸提到日程上了。” 江素微微皱眉,眼下青黑更显,冷声道“放手。” 方折见状更想揉按这处青黑了,他手指上的硬茧磨的江素眼皮子疼。 “我再说一遍!放手!” 忍无可忍,她向后退几步,拍开方折揉的正起劲的手。 “你弄疼我了,我们也该走了。”江素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淡,听不出情绪波折。 方折颇为恋恋不舍的放下手,站起身来,嗓音沙哑问道:“去哪里?” 江素理了理衣袖,正了正衣襟。抽出身后的肃杀,双脚踩上御空道:“中都外城,洛宁城。” 方折见状,也取出自己身后的残刀,他学着江素掐诀的手势,一手甩开残刀,一跃踩在刀面上。 下一刻,他踩着残刀落到了原地。 江素“……” 方折后退一步不再踩着刀面,江素见状则从肃杀上跳下来,蹲着细细打量地上的残刀。 这传闻中的凶名显赫的断肠刀如今已经没了刀尖,刀刃也是裂的参差不齐,恐怕用来砍人下一秒就会碎成渣子。 江素不解道:“你这断肠刀残损成这样,之前是怎么载你的?” 方折也蹲下,轻抚刀身,回道:“断肠……是什么?我没有踩过斩寒。 江素闻言一愣,眨了眨眼,面上不显。 是断肠啊,我记得书里写的是…… 她下意识的回忆识海中的内容,那日她在知味大堂听书,查过方折。 “方折东域无间教少主,刀名断肠。” 原着中他用的确实是断肠刀,那他说的斩寒又是哪来的,二者莫非是两把刀? 那他的断肠又去哪了,方才他的回答明显就是他不记得断肠了,可原着中又没有内容写他又换了一把刀。刀修换刀这种大事和换老婆没区别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一直有怀疑“原着”的真实性,也在怀疑剧情到底是不是可变的。 正因此才会尝试去救治这位两年后就会死的人。 浑身冷意袭来,少女的少女骤然开始剧烈颤抖,血丝爬上眼球布满眼白,隐隐有从眼球上脱离,从眼眶中延伸出的意味。 她重重的喘息着,“扑通——”,少女弓着背跪坐在地,尘土沾染上她的衣袍。 方折见状不知所措,连忙要去把她抓起来。 “滚,别动我。”少女磕磕巴巴的说着,玉手从衣袖中快速取出一枚静心丸,送入口中。 方折闻言,怔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 她怎么总是这般难受……她也有疾吗? 小鹿好可怜…… 过了半晌。 江素仰头望向方折,问道:“你怎么知道它叫斩寒?你给它起的?没踩过它,你是怎么御刀来中都的?”她眼神尖锐,板着脸,显得很严肃。 中都和东域的距离也是几万里。 江素一下问出三个问题,方折一时应接不暇,脸上露出茫的神色。回答道:“它告诉我的。我是走来中都的。”他低头注视着手中的残刀。 “它告诉你的?”江素大惊。 这残刀竟有刀灵? 自己现如今见过的有灵智的法器只有六转炉,连主角柳云清的挽风剑都没生灵智。六转炉是因为本身就是稀世罕见的上品法器,又在皇宫受了大功德的香火气。 他这一教少主,果然不是白当的,连刀都有刀灵。如今斩寒已残,想必刀灵也是在勉强维持生机…… 那断肠到底又是何刀…… 熟悉的不稳之感袭来,江素忙摇头。 不行,刚服过药,不能再去想原着之事。 “不过事到如今……自己该怎么带方折去外城……总不能几百里走个一天一夜……” 江素对此一筹莫展,方折也不再言语,抱着自己的残刀斩寒,表情讳莫如深。 过了半晌,江素双手抱头挣扎了一番,最终起身,一副大义凌然舍身赴死的无奈模样,俯视说道:“你能控制我的储物袋就能控制我的肃杀柴刀,你背着我,御我的柴刀。” 肃杀鹅子不哭,麻麻弱弱不能走路,你就忍一忍…… 方折闻言眼前一亮,江素察觉到这人虽然没有动作,但他好像兴奋了…… 江素召回肃杀,握着它的刀把,亲手递到方折的手中,了然无味的走到方折身后,这人正好蹲着,江素便直接趴到他后背上。 环住方折脖子时,江素无意摸了下他脖子上的刀疤,瞬间感觉自己的脖子也一凉。 总是容易忘记他是个修为高深的修真界恶霸杀神…… “真有意思……” 她饶有兴味的拍了拍方折的肩膀,道:“抬抬手,我腿环不住你的腰了。” 方折闻言配合的前伸了手臂,而后又把江素的腿稳稳的夹在自己的两个大臂间。他如若无人的起身,学着江素掐诀的手势御起肃杀。 肃杀不长,方折的脚稍稍横过来才能站稳在上面。 在江素看不到的角度,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比往日里的都要大,眼睛亦是微眯弯弯。就差将高兴二字写在脸上。 肃杀缓缓飞起,二人直奔洛宁城。 在空中,江素眼睛紧紧闭着。方折的头发时不时被风吹起在她的脸上乱拂。刮的她脸痒痒的,她又不敢放开手去理他的头发。 江素随意的趴着,倦意袭来。 她心道,这人的衣服被自己的净身决弄干净后还挺柔软舒服的,似乎还隐隐带着阳光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是……和煦……温暖…… 她在不知不觉间入了梦乡,方折感受到耳旁放轻的呼吸,抬手挡住了吹向自己肩上的风。 第六十六章 中诡45 相见 仍是申时。 方折背着江素进了洛宁城。他将肃杀刀握在手里,身后的江素依然在睡梦中。 旁的百姓看到这位九尺大汉背美人,手中握个刀,腰间还挂了个残刀,都默默的远离他们。 方折没有意识到原因,他只觉得此时已是日暮,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他应当找个地方歇息,索性寻了个大树下的茶棚。 他脚步沉稳,握刀进入茶棚时,茶棚里的修士齐齐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直溜溜的盯着这位身材颇为高大的修士。 柳云清和董倚衣此时也刚好坐在这个茶棚中,他们二人正在等之前认识的西域刀修大哥齐识的消息。那位三人中最小的齐知知也坐在董倚衣的身侧。 他们有事相商,完全没分心去看旁人。 方折挑的位置与他们刚好相隔一桌。他背着江素正对着三人坐下。 方折面上冷漠,动作确是小心翼翼的将肃杀放在桌上。取下腰间的斩寒残刀紧接着肃杀。而后轻轻提着江素的两条小腿不让它们碰到身前的桌子,自己则缓缓的坐在板凳上。 旁的人看见他就这样随意地将法器放到桌上,认为他也是来探魔修一事,随即才放松了心情,继续交流情报。 一位拿着手杖的法修不知是和对面的人谈到什么激动人心之处,骤然拍了几下桌子大声道:“魔修一时间如此频繁出现,就是这城主陈则申的阴谋!你难道没发现这洛宁城中的修士少了不止一半吗?!” 对面的剑修也不甘示弱,随即拍了下桌子大声喊到:“修士少了说明他们走了呗,你哪来的证据证明是人家陈城主干的!这洛宁城内多了一群踪迹莫测的魔修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看就是你们这种用脑子修炼的人,成天最爱胡思乱想。” 那位法修更是不乐意了,直接用木杖敲着地板,咣咣作响。 他回道:“什么胡思乱想,我看是你们剑修不用脑子,在下是法修中的卦师,这结果我是算出来的!” 卦师晓天地阴阳,玩转奇门遁甲,龟壳里藏命数,六爻下辨吉凶。 二人争吵起来架势不小,三言两语后就相约去城门外小树林约架。 方折从二人刚开始争吵时就眉头紧皱,周身释放着杀气,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他轻手轻脚的将江素从背后又抱在怀中,用杀气凝了个结界在自己身上,将那两人的争吵的声音隔绝在外。 “小鹿睡着了,不能让他们吵醒小鹿。” 他将自己的衣袖盖在江素的身上,又放缓自己的呼吸,嘴角又勾着满意的笑。 柳云清三人在认真的看那两位的瓜…… 方才那卦师大声说,是城主陈则申的阴谋时,他们三人就同时看向了他。 齐知知攥紧董倚衣的袖子,面上一阵紧张,特意压低原本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倚衣姐姐,他猜到了……” 董倚衣随意瞟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衣袖,不经意的往身旁的柳云清的方向挪了挪,面上不显,温声说道:“嗯,这卦师倒是能力不凡,真让他算对了。” 柳云清愁眉紧锁,面容严肃,搂着自己的剑说道:“如果已经有人猜到了,恐怕今晚我们的救人行动会多些困难了。那位城主必然会多设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齐知知闻言,眼中立即湿润了,强抿着唇,软声道:“那我二哥哥怎么办……”,手下攥着董倚衣的袖子攒成圈。 “撕拉”一声,董倚衣闻声连忙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袖子,只见白色道袍的袖子又多了条口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应着齐知知对他二哥齐问的担心,又像是在心疼自己已经补了七个口子的白法衣。 这位西域的师妹控制不住怪力,一紧张就爱拽着旁人的衣袖,然后下一秒自己的衣服就破了个洞。 齐知知也听到了声音,连忙止住欲滴的泪水,娇声道歉道:“对不起倚衣姐姐,我没注意……,我再赔给你一些灵石买法衣……” 言罢,她就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钱袋,里面是鼓鼓囊囊的灵石。二话不说就要往董倚衣的怀里揣。 董倚衣见状也不阻拦,任由这位富婆妹妹给自己塞钱。 柳云清在旁轻咳了一声,而后稍稍同董倚衣密语传音:“师妹,下次让我坐这位齐师妹的身边,我还欠你钱没还。” 董倚衣闻言冲着柳云清莞尔一笑,传音道:“这种苦差事就不劳烦师兄了,而且是这位齐师妹自愿坐到我身旁的,我怎么好再将她撵走” 这哪是你妹妹,这分明是你的财神爷。 柳云清将羡慕的视线收回,无意扫向对面,骤然瞳孔放大。 只见她的那位据说是去内城为师叔还人情的医修师妹,正被一个一身红衣,浑身冒着杀气的壮汉搂在怀里。 而小师妹江素正像一直小猫一样安静的闭着眼,面容苍白,眼下青黑,就像……就像已经仙去了一般…… 柳云清立马拔剑暴起,拿剑对着方折说道:“你是何人,你对我师妹做了什么?!!” 董倚衣见状沿着柳云清的剑指方向看去,正好见到她的宝贝师妹素素被这人抱在怀里,还闭着眼没有反应。 董倚衣大惊失色,连忙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向方折砍去,“你这贼人,为何绑架我师妹!” 齐知知不明所以,但她那天也认识了十方门这位医修江素,索性也拔刀,加入战局。 方折不认识这几人,见他们攻击自己,唯恐担心吵醒自己怀中的江素。立刻引灵力欲起柴刀肃杀和残刀斩寒,抵挡董,齐二人。 柳云清见二位师妹已经出手,自然也不甘示弱,向方折的面上袭去。 剑刃上寒光乍现,挽风剑出可挽风。 此时江素微微动了眼皮,迷糊的哼唧道:“腿,腿又麻了……,小,小六,你起来……” 言罢,缓缓睁眼,她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惊的心肝一颤。 自己的剑修师兄柳云清,此时正与自己怒目相视,挽风剑指着自己的胸口处,剑风向骤然的面门袭来。 而倚衣师姐也是柳眉紧皱,紧咬着牙,手握着磔媆剑就向自己劈来,另一位只见过一次面的刀修小师妹也拿着刀,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正要将自己拦腰横砍。 她感觉自己的识海中已经响起了熟悉的音乐。 “豪情在天谁能与我争锋~,青锋在手谁能一剑屠龙~” 江素眨了眨眼睛,感叹到:“……,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言罢,又闭上了自己的双眼,面容祥和。 第六十七章 中诡46 红盖头 “怎么是你!婉儿呢??!” 趁下人退去,李涯从窗户翻进了喜房。他不解的看着眼前的新娘,心中大为震惊。 新娘子正是十六七的年岁,粉妆玉琢,香肌玉肤。一双柳眉杏眼,此时正紧张的盯着来者。 一双嫩手俏皮的掀起自己红盖头的一角,额间垂着一枚白玉珍珠。 “撕拉——”有人推门而进。 “银烛照更长,罗屏围夜香~,娘子,为夫……” 陈则行步下生风,面上喜意不减,挂着满面含春的笑容入了内室。 只见,一个墨蓝色锦袍玉带的男子正站在自己刚娶的宋家大小姐面前,一脸吃惊的模样。 而自己的新娘子,自己掀开了自己的盖头,红布下是一张过于熟悉的脸。 “李涯你怎么在我的喜房?” “不对,我娶的是婉儿啊,怎么在这的是燕儿??!” “婉儿呢?!”陈则行怔愣在原地,一股脑的如同连珠炮一般吐出了一堆问题。 他下意识上前用力的摇晃李涯的肩膀,大声道“是不是你把婉儿给我换走了?!”面上焦急的好似要被狗撵了。 他这时力气大的不似往日,李涯感觉自己的骨架都要被他摇散了。 他一手交叉反向握住陈则行的一只手臂,另一手带腰使劲,这身高七尺的喜袍男子就跌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 “你问我,我又去哪里知道?我是看你二人行礼时才察觉这红盖头下的人脚下步履过轻,身份有异。” 李涯斩钉截铁道“乐安城哪家不知道她宋婉儿整日里上蹿下跳,流连马场握长弓,不习半分女红,何时走路这般端庄。”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身侧的陈则行道:“是你一直嚷嚷着心悦宋家大姑娘已久满中都知道了,非要婉儿嫁给你,如今娶亲之日,竟连是不是她都认不出来?” 言罢,他又转头严肃的盯着红盖头下姑娘,声音较为换和道:“燕儿,怎么是你嫁过来了,你姐姐呢?” 陈则行被骂懵了,确实,自己确实没有察觉到异常。身前人的身形和举止同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差分毫,更何况头上还有个盖头遮的严严实实。 他略有些局促的咽了口唾沫,等着宋燕儿的解释。 宋燕儿是宋阁老的二女儿,同宋婉儿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小了她三岁。两人平日里感情深厚,几乎是形影不离,深闺相伴之时更是无一利益纠葛,怎么会出了如今这种替嫁之事。 宋燕儿抿嘴,微微低头不敢和两人直视,面露苦色。似是下了决心,温声道: “我姐姐……,我姐姐出去当女侠了……” “她言天地无极,命短有数。她不愿被困在深宅,为了给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而同人勾心斗角,蹉跎岁月,操劳一生。 “她想去见李涯哥哥曾讲过的大漠飞沙和长河落日!” “她想做一只不归的飞鸟,翱翔于寰宇,一览山河!” 女子的声音温温柔柔,眼下之语却如一声锣响,惊的人浑身发毛。 是逃婚。 景朝的皇帝是男子,女子可没有太多的权利,甚至中土的重男轻女之事不在少数,就如李涯这等身份都需隐匿真实性别。 这逃婚,可是关乎女子名节的大事,更何况两家还是中都的高门大户。 “所以她到底去哪了?!” 李涯眉头紧皱,没想到自己过往回中都时,为婉儿讲的自己行军的风景,会让她这般难以忘怀,竟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 自己同陈则行宋婉儿三人,是同岁之人,更是自小一同长起来的玩伴。 陈宋二人因幼时一次的游山,无意落水,在水中挣扎时阴差阳错的摘了前来救人的李涯脖颈上的阴阳泪。 自此李涯的性别成了三人共同的秘密。 宋婉儿也因此同李涯更为亲近,活泼伶俐的她,向李涯学了不少的骑术箭法,在中都权贵的女眷之中,可谓是人人皆知的一股……清流。 因家中人位高权重受天子赏识,倒无人敢过多议论于她,也无人知晓她的心思。 如不是李涯故意远离,旁人都认为她是看上了这位少年将军。 她和权贵眼中的大家闺秀,恬静端庄的妹妹宋燕儿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子。 名婉而不温,名燕而不舞。 但此次非同小可,替嫁之事若传出去恐怕无人会顾忌她父亲是谁,流言蜚语满城风啊…… 宋燕儿斟酌着言语,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姐姐具体去哪了。” 陈则行神情恍惚,一双黝黑透亮的瞳仁里竟蓄上了水,近乎癫狂的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危险之处比比皆是,哪里是她一个会些骑马射箭的小姑娘能闯荡的……不行,我得去寻她。” “我得去寻她!” 激动下骤然起身,作势就要冲出房间,身前的桌子被撞翻,花纹金边的瓷盘碎落在地,花生红枣滚在脚下。 “天地之大,你去哪找。燕儿说了她几日前就走了,如今连她还在不在中都不确定,你又能去哪找她!”李涯怒吼道。 一把抓住陈则行的手臂,一腿抵于膝后将他撂倒在地。 这人本就脑子缺根筋,平日里总傻笑,全不像个丞相府的公子,如今冲动起来,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唯恐瞎子理线,越理越乱! 陈则行不做反抗,任由李涯压着自己。 他是真的喜欢婉儿啊…… 宋燕儿从未见过两个男人打架,如今近在咫尺,她的手心冒出冷汗,紧紧攥着自己喜袍的袖角。 “我……可以告诉你们姐姐离开的原因……” 李涯眼里含刀盯着身下发癫的陈则行,头也不回的大声道: “什么原因?不就是她不想嫁吗?!” 如他这般往日里和煦风度之人,此时话里竟也携了刺人的嘲意。 越想越气! 他就知道!这陈则行娶婉儿,就同野猪拱白菜一般,真是鲜花插牛粪。 自己从收了这喜帖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一想到这事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婉儿的技艺都是自己教的,他自己自然知晓婉儿是怎样的冰雪聪明,玲珑剔透。 也正是因为三人是发小,他才更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差距。 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能带给婉儿什么幸福。 婉儿……就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 第六十八章 中诡47 殴打 思及此处,李涯干脆直接将陈则行按在地上,一拳打在他的腹上,起身用脚再将陈则行踹翻,狠狠地踢在他屁股上。 “就你?都说了让你读书你不读,成天和那几个纨绔一起喝酒享乐,整日里想着学人的风度翩翩,结果肚子里没掺半点青墨,附庸风雅之事倒是行了不少!如今婉儿跑了能怪谁!”李涯怒气冲冲的踢着,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往日里温和待人的女将军此时如同猛虎下山,势必要当场泄愤。 陈则行疼的大叫,满地挣扎,“李涯!你你你你!诶呦!你以怨报德!你忘了你腿伤时谁经常去看你!你还敢……诶呦别踢了涯子,你一个将军欺负弱小哇!我们……赶紧想办法找到婉儿才是要紧之事。” 陈则行满地打滚,地上的花生红枣被他碾的细碎。 门口,偷听的下人耳朵里直冒火星子:“啧啧啧,咱们家这大少爷也太厉害了,你听听这动静。在室内都能传到这。” “那是,咱们少爷对宋大姑娘痴心一片,天地可鉴。这宋大姑娘身手非凡,如今好不容易被娶过门了,成了陈夫人……” 这下人掐着嗓子,贼目鼠眼的同身旁之人相视一笑,低声唱到楚馆中的小曲,“是相会在绣芙蓉青纱帐里,抵多少泛桃花流水桥西哈哈哈。” ———— 半柱香后,李涯歇了怒气,最后补了一力重脚,起身重新坐回宋燕儿的对面。 “李涯你下手忒狠了,哼,一看就是腿好了。”陈则行拍了拍喜袍上的鞋印子,一脸郁色,自顾自的嘟囔着,扶起木椅,坐在李涯一旁,回头看了看他,又把凳子拉远些。 打一次得了,总不能再打我了。 “燕儿,你继续说。” “嗯……” 宋燕儿年岁比两人小,性子也更安静。平日见了两人也仅仅点头,见个礼就走。 如今见了这两位人高马大的男人的斗殴现场……明显被吓到了。 “姐姐有个贴身侍女,名唤春桃,这春桃家中有一弟一妹,她父亲好赌,前些日子就将她妹妹给买给了花街新来的人贩……,我和姐姐二人曾见过那娃娃一面,甚是乖巧可爱。姐姐因此气不过,要去救她。” “我将自己攒的金银灵石全都给姐姐带上了,那花街后巷总有仙人去逛,姐姐打听了,说是里面的人……价格不菲……我二人便寻思能赎回来,就赎回来,莫要危险行事,若是赎不回来再……” 宋燕儿此时轻咬丹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二人脸色,也不知如何是好。 现如今纵然是她,也不知晓宋婉儿到底在何处。 “我言身体不适,染了风寒,向父亲讨了机会,去宫中供养的医修之院小住,才能替了姐姐……,如今宋家长辈并未知晓……” “……” 内室之中,久久无声。 “我的大喜之日……因为一个下人的妹妹毁了?” 陈则行低声自言自语的重复道,“一个下人的妹妹……” 他骤然发难,红着眼眶望向身前同自己心爱之人相似的容颜,哽咽道:“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他只觉心中苦涩快要溢出。 他曾以为,婉儿是看不上自己才同他人逃婚……如今知道内情,心下也没好受半分。 他啊,在心上人的眼中甚至不如一个下人的妹妹重要。 他的婚事就像一场随时都能中断的宴会,主人宋婉儿已然悄无声息的先行离席…… 青梅竹马二十载,她说断,前尘往事便要断的一干二净。 “豆蔻之时,桃花树下,心悦君兮道不尽”喜袍男子神情恍惚,眼中蓄满了春日水。 “及笄之日,踏破兰亭,退还红笺算不明” “正雍十一年秋,她拒绝了中都数家适婚儿郎……” “如今六年即逝,我已及冠,终不负卿意,八抬大轿,红妆十里,宾客满座。” “最终娶的,竟不是她……” “她若是不喜欢我,就不要答应我啊!为什么要在收了我的婚贴后又一走了之啊!!!” 喜袍男子的眼泪绷不住的落下,情绪似放闸的江河,引水长流。他弓着背将头埋在自己的腿上,红绸绫罗泪湿襟。 美梦恰如此时地上的金丝瓷盘。 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李涯低眉垂眸,心想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 他轻轻用手抚摸在陈则行的背上,指下的红绸质感细腻绵柔,冰凉舒爽,应和对面女子的喜袍是同样千金难求的仙人法衣。 凡人着仙人法衣,是不能尽其用,少有器修愿意接这种委托。 能着的护身法衣,连他也就仅有一件,但他那是天子特赐的御敌战甲。 陈大为了娶婉儿,当真是费劲了心思。 李涯任由他在身旁呜咽,心中不禁懊恼,“怎么最近周围总有人悲痛欲绝……是不是虹妖的妖力还在自己的周围。” 短短两天,已经有三个爷们在他边上哭了…… ———— 过了半晌,陈则行哭的似是口干舌燥。自己起身,胡乱用手帕抹了把脸,取了壶香案上的合卺酒,仰头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大半口。 摇摇晃晃重新坐回到李涯身侧,努力睁着哭肿的眼,冲床上的宋燕儿说道:“燕儿,你继续讲。” 少女神色迷茫,她觉得自己同姐姐做的这事果然远超世俗所能接受,连她自己现在一团乱麻。 她回忆着自己与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犹豫的道:“姐姐其实也是为了我……我也很想见一见长河落日是个什么景象……” “可是我自幼体弱多病,离不了中都,所以姐姐答应了我,会写信给我,细细同我讲她自此遇见的每一处山河……” 少女说道最后时,语气一转,眼中的迷蒙与空洞消失,恰如拨云见日,尤为坚定的道 “姐姐,是应该离开的。” “……那我呢?!那我又算什么?!”陈则行忍不住大声反驳道。 窗上大红色的囍字突兀的映在几人眼中。 书香世家出了两个与世俗背道而行的女子,世人会不会说是因为女子读的书多了,才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之事。 李涯拍了拍欲哭的喜袍男子,他对此也想不明白,女扮男装让他总是下意识的代入从男人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他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如果想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竟然是控制住书籍……禁止女子读书…… 意识到这想法后,她浑身激起了冷汗。他是她,到底不是男人。 着甲纵马之人欲着彩裳,覆粉点脂之人欲行江湖。 第六十九章 中诡48 中风? 李涯深吸一口气,最终选择温声安慰陈则行。 “我去寻婉儿,你在陈府同燕儿演好戏,明日请安时为她带上面纱,就说你……你没把控好力度,亲狠了……宋家那边就言婉儿身体不适……” 陈则行一个纨绔,做出什么都合理。 似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过于轻挑,李涯不适的咳嗽几声: “总而言之,为了婉儿的名声,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五日内,我会尽全力去寻她,若是寻不到,我会判断她是否安全,再将此事让长辈们知晓。” “放心,婉儿她天资聪颖,古灵精怪的,不会出事。” ———— “素素!你怎么样!” 是小师姐的声音! 江素立刻睁眼,眼睫忽闪忽闪的如同蝶翼一般,她手下用力,使劲掐了自己的腰间肉。 “有痛觉!不是在做梦?!!” “小师姐!”少女在红衣男子的怀中挣扎,像是寻到了主人的活泼灵兽。 她扒开方折的手臂,从他的腿上跳下,一跃扑到董倚衣的身上。 “小师姐,我回来啦!”江素的面上洋溢着这个年纪的女儿家应有的天真烂漫。 “一日不见小师姐如隔三秋,我已经……”少女撒开一只缠住董倚衣的手臂,张开五指细细的数着,面上的认真毫不作伪, “一,二,三。” “我已经有三日未见小师姐了,那就是隔了三个秋天!时间好长哇,不行,我甚是思念小师姐,再也忍不了三个秋天了!” 她毛茸茸的头发蹭在小师姐的脖颈处,贴着董倚衣的下巴。 董倚衣浅浅一笑,磔媆剑入鞘,空出的手宠溺的摩挲着怀中的“幼兽”,柔声道:“好好好,素素回来了就好。” 她像位长辈一般缓缓牵过少女的柔荑,视若无人的带她坐在一侧完好的桌椅前,“素素,这次出诊结果如何,还顺利吗,有没有人为难你,欺负你?” “自然是顺利啦,我的能力还……” “咳咳咳,师妹,眼下我们还有事情要解决。”男声刚毅清冷。 少女同小师姐的对话,被人打断,她略有不满的抬眼,将目光落在身前几人。 “……” 入目,是正被柳师兄剑指的方折,而这位占据身高优势的九尺“毛寸和尚”正手握着自己的肃杀,格挡挽风剑的剑刃。 齐知知的长刀无差别攻击,砍碎了周遭的三套桌椅,茶馆内一片狼藉,木渣和飞灰甚至仍未消散在周遭的空气中。 “哗哗” 算盘声打破一时的寂静,茶馆的老板缓步走来,扫了一眼几人的打扮,习以为常的道:“三套桌子,三套茶具,算上座位费和已泡好的茶叶费,十两白银,谁来付?” 自打着洛宁城传出了有魔修,来这的仙人老爷越来越多,一天里桌椅总会被他们的一言不合就开打给连累成破椅残木。 茶铺老板心中暗道“这些仙人老爷……脾气还挺冲。他都换了八次桌椅了。” “十两???” “什么茶叶要十两?” 柳云清闻言睁大双眼,震惊问道,他本就是一个穷苦剑修,如今身上还负债数百灵石,哪里有闲钱换成银子随行。 董倚衣同样大为震撼,在场的五人里两个剑修对此的反应最为剧烈。 还未等老板解释,齐知知就从腰间的钱袋中摸了十两碎银,递给茶铺的老板。 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道:“我们不是故意的……见谅。” 她不自觉的手指打圈,攥紧了身旁人的衣角。 “撕拉——” 这熟悉的声音! 这次是谁! 董倚衣快速低头,寻找自己衣服上的新口子,手翻来覆去的在自己的衣角出摩挲,嘀咕道“这次是哪里裂了?” “咳咳,知知师妹。” 柳云清严肃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裂,瞳孔中明暗交杂,喜悦之情明明已经如同大呲花一般在心口处炸开,却仍然强行维持着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刚毅之姿。 江素不解的看着柳师兄,只觉他面容僵硬,一侧嘴角抽搐,神志隐隐有不清之态。 董倚衣熟练的安慰之词断在口中。柳云清密语传音道:“师妹,风水轮流转,这次是我。” 江素不知二位剑修之间的暗里的龙争虎斗,眉头紧皱认真的打量着这位师兄,嘀咕道“该不会是……”,下一秒,恍然大悟! 少女急切道“师兄,你该不会是中风了!”连忙上前动手就要掐柳云清的脸皮。 柳云清可不能面瘫啊! 他要是口眼歪斜了那之后的剧情不得崩啊!这人入魔之后对读者来说可是个主打邪魅的主! 他在魔域中寻得以魔气为用的漏腰小黑法衣,配上严肃又清冷的面容,可谓是反差感十足,再加上那腹外斜肌和人鱼线,迷倒了修真界万千少妇哇! 除了少妇还有章云笙啊!章师姐可是被迷的鬼迷日眼的! 你要是口眼歪斜了,她不得霍霍死我这个医修?! 江素眼疾手快,柳云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位反骨期的师妹要做些什么,就被她亲自手持银针扎了。 “……” 江素分外谨慎,几息内,额头就隐隐有汗滴浮现。 “嘴角歪向右侧,那么右侧是健侧,患侧在左!” “先刺患侧的手上合谷穴,后针健侧的脸皮,地仓透颊车!” 只见少女一针扎在剑修正半掐剑诀的左手上,另一针从柳云清的嘴角旁刺入,横着穿向耳朵方向,勾的他皮都被扯向右上。 柳云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位师妹,刚欲张口说话,嘴角针刺之处传来酸痛,她竟然还引灵力入体走行针上了?!! “师……师,妹”他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医修的特殊关照吗?她难道不经意间察觉到了我身上有什么深不可见的暗伤?连我都不知晓的那种? 周围几人见状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面容严峻噤声不语。 过了半晌,绿衣少女摇了摇头,满是困惑的开口道:“不对啊,师兄你没中风啊?” 柳云清闻言一愣,不可思议的直直瞅着她:“中风???” “对啊,你没中风,你脸抽什么,还是一侧,我以为你受了风邪,已经到口眼歪斜之症了。” “……” “噗——”董倚衣压下嘴角又重新勾起轻巧的弧度,嫣然道:“咳咳咳,师兄,这次确实是你。” 江素听不懂,什么这次那次? 第七十章 中诡49 蝶骨 江素收起两枚银针,理了理衣袖,向众人解释到:“这是我中途遇见的一位患者,病位在头,记忆混乱,同人交流恐有困难,属疑难杂症一时并未痊愈,为了方便治疗,此后便一直跟着我。” 她指向方折,并没有直说这人的身份。 修为高深到去皇宫国库里偷东西如入无人之境,前些日还在东域屠了自己家满门。 这么一个疯刀大杀神,没法说啊。 师兄师姐,我带回来个变态杀人魔…… 董倚衣几人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同方折对视,打量一番后,暗中惊叹道:“这头型,这体魄,是个佛修啊!” 佛修是出家修行人,讲究慈悲为怀,必然不是居心叵测之徒。 方才交手时完全看不透他的修为,可见他实力远非寻常修士能比。 如今在这风云莫测的中都,有他跟着我们,也算是多了一分保障,接下来的行动也会更为稳妥。 几人齐齐点头。 “师妹,快入夜了,同我们一起去客栈。有些事还需详谈。” 柳云清语焉不详,有些东西在这可说不了。 江素点了点头,重新挽住小师姐的手臂。 ———— “事情就是这样,如今我们只待后日夜里,空中高挂月牙之时,再次探入城主府的地牢,将被阵法关押的众人都救出来。” 柳云清同江素细细讲解了这几日他们的遭遇。 章云笙沈云阳和齐问无故失踪。刀修齐识正在城主府附近探查府中的情况。齐知知则是跟随两人徘徊在外,等待时机。 江素安静的听完他们的进度,眉头微蹙。 一个人高马大的刀修去探查情况……这不是送人头吗? “不过,短短三日,他们这进度倒是很乐观。我就出诊医了俩人,又吃了个席的功夫,他们都快推塔了。” “这地宫恐怕不好进……” 在小师姐面前,江素不敢摆烂的太明显,这些主角团的事,按理来说她是不想管的,但她不能不管小师姐啊。 江素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一副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而仔细思考对策的模样。 她用手摸了摸下巴,严肃道:“如果潮汐共灵阵是以修士灵力来维持的话,他们抓的人恐怕不够支撑这些时日。这阵法的主要用处是隐匿,应是他们用来藏匿魔气使其不泄露的。” 柳云清闻言,握紧了手中的挽风剑,“你的意思是……里面除了修士还有凡人?” 江素点头,与他四目相对,压抑着习惯性要勾起的嘴角,认真道:“需要凡人,以凡人的阳寿来维持阵法,功效大于灵力。” “凡人的寿命,就是他们的生命力,生机之力内蓄阴阳五行之道,是维持这种消耗性阵法的最佳之品。” 虽然江素是医修,打起架来等同于一个战五渣,但这世上倘若论起阴阳五行,恐怕无人能出这一道其右。 治病救人循的就是阴阳之道,调理人体的补泻和五脏六腑,就是调理其阴阳及五行。上到头发丝,下到脚趾甲,都有对应的五行属性。 身着暖黄色法衣的娇小少女,此时面色发白,牙齿轻咬唇,身上冒出冷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们竟还抓了凡人……?这和以人命为祭的邪魔歪道有什么区别?” “他们就是邪魔歪道啊,魔修诶。”江素身体后倾,手撑在身后,随意接道。 “我可以练一些丹药,能补一补他们的生机,不至于让凡人被吸成人干,还有修士要用的蓄灵丹。如今最重要的是,若是他们被灌入了魔气,可就没有任何解决之法了。所以,师兄师姐,你们可要做好准备,时机一到,不得有半分损失。” 屋内众人神情都紧张的仿佛要凝出水一般。 江素没有再多言,径直推开房门,向隔壁的自己房中走去。 又要炼丹了啊。 少女兴致勃勃的轻抚腰间的储物袋。 推门而入,入目是一红衣男修正在榻上打坐。 “……” “你怎么又来我这屋了???你自己不会去单要一间房吗?”江素喜悦之情骤然就被冲淡了。 这人赖上自己了是。 方折闻言缓缓睁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没钱。” 这下江素就更不解了,他不是刚从人家国库溜一圈出来的吗?皱着眉头问道:“金银灵石都没有?哪去了?你不是打劫了国库吗?” 方折不假思索,直言道:“交诊金了。”他板着脸说这句话时竟给江素一种他好像被自己欺负了一般。 江素就当做没看见。 “还真越来越像个和尚了。对了,你头发呢?”她一直忘了问,这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剃头了? 方折这下低头思考了有小半晌,识海破损,连东西都记不住,就像一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鱼一样,他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才拼凑出原因。 “寻地目花,被一个浑身都是白色的人发现,打了一架,头发就没了” 江素稔熟的取出蒲团坐在墙角,闻言震惊的直盯着他,“他竟然去寻地目花了? “疯刀竟被人剃了头发?一身白……楚临?!” 这皇宫的修士她也就知道一个楚临,一身跟入了丧似的白。 楚临的修为果真不俗,这中都太乱了…… “小师姐虽然也是主角团中的一员,但是这次的事情涉及魔修和阳寿未免太过凶险,我得为小师姐做些什么。” 少女低头沉思,眼睛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打量。 “用什么来做材料呢?” “送给小师姐,必然取我身上最重要的……” 江素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窝中的球体光滑又有弹性。 “眼球恐怕会吓到小师姐,而且也不称师姐的风姿。” 手指顺着眼睛下移摸到鼻子。 “师姐的风姿……” “蝶骨!我可以把我的蝶骨挖出来给师姐护身!” 江素眼里的火热迅速燃起, 手指在自己的鼻梁上敲敲打打。 “蝶骨位于头颅中的颅底,是真正的蝴蝶骨,形状同蝴蝶无甚差距,” “看来我需要给自己开颅了。这个位置有些麻烦……不过这是修真界啊,我那么严谨干什么?!” 少女手下不停,直接从身后抽出柴刀肃杀,说做就做。 将凝血丹握在手中碾碎,抹在古锈的刀刃上。而后抽出竹簪,青丝散落铺在地面,如同拱月一般环绕着少女。 江素左手掐诀,右手做类似剑指的动作,“肃杀,去!” 柴刀骤然从少女的耳尖平齐的位置直直横向砍去,将少女的颅顶全部掀开。 颅中最显着的还是白色脑花,旁的是各种结构组织。 修真界特色,隔空取物! 江素右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面部正中,紧接着如同摇瓜一样晃了晃脑袋,左手直接伸进自己开瓢了的颅中去摸蝶骨。 脑花,扒拉开。 神经,通通扯断。 最后在大概眼后的位置摸到了蝶骨,她将整个手伸进头中,紧紧抓握住这块蝶骨。 “啵——” 一个寸劲,少女毫无犹豫将它取出。 脑浆,脑脊液,等各种黄的白的红的液体随着耳尖被削去的边缘溢出,顺着少女的面部流出,淌过眼角时,好似眼泪,是一种诡异的悲伤。 少女的嘴角也随之勾起,她莞尔一笑。 自顾自的说道:“还好我的储物袋里放了些安神的朱砂和做蔻丹水仙花,能给这蝶骨染成粉红色。” 她没再管自己开瓢的头颅,随意取出一枚血肉丹任由脑袋里的东西自行生长。 将蝶骨谨慎的捧在手中摸上厚厚的朱砂,又浸泡在水仙花花瓣的汁液中。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粉里透白,犹如五月海棠花色的蝶骨就此制成。 最后取红线穿过蝶骨中的小孔,打个固定的暗结,将自己的换地符缩成最小藏在其中。 这光洁如瓷又隐隐泛光的蝶骨吊坠。小师姐一定会喜欢! 第七十一章 中诡50 蒲牢? 取蝶骨痛苦吗,当然不痛苦啊,这可是送给小师姐的! “若是小师姐遇到了危险,我就可以同她交换位置,替她挡伤了!” “对了,还要炼丹!丹药也要为小师姐备齐!” 江素又将六转炉放在身前,着手就将蓄灵丹的通用原材料取出。掐指一算,戌时。唤戌时火,走心包经,红色。 “炼丹小奴才来了,六转炉开开门。”少女面不改色道。 六转炉炉盖飞起。 少女指尖向火门一点,红火骤然飞去,红焰在漆金的炉内安静的燃烧。 “这次的火还算乖巧。” 灵草被江素一大摞的扔进炼丹炉中,如同烧饲料一般,没什么技巧可言。这灵草就是普通有灵力内生的灵植,修真界中大批量产用来炼制蓄灵丹。 有些蓄灵丹的品质不同,品相更是非凡,用的是价格更为昂贵的珍稀灵植。通常那种丹药,一丹更比六丹强,和自己用龟甲灵竹的边角料炼丹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给旁人吃的,随便练练罢了,反正这种打架的大场面,他们都是对瓶吹,灵力肯定管饱。 少女心中嘀嘀咕咕,指尖掐诀任由火焰烧灼灵草发出“滋滋”的声响,青烟袅袅,从炉盖的孔洞中冒出。 江素一夜不眠,丹药越炼越振奋,鸡鸣之时已是足足炼了三百瓶蓄灵丹。 还寿丹也炼了几十瓶。 此丹名为还寿,却不是真正的增加人寿命。吃了就能增加几十年阳寿的丹药,无异于痴人说梦。 世上没有能增加人寿命的丹药,此类大多是些调补气血之品,快速调理人体,并导入些许灵力如获新生。 “娘亲~” 声音如从远古幽幽传来,尖锐的童音刺穿识海,直达灵魂深处。 骤然,江素眼前一黑,旷野星辰,尽数入眼。 “呼,呼……” 她感觉自己现在难以呼吸,似有千千结缠绕在脖颈上,有东西在往自己的五窍中钻,钻顶之痛,隐隐若火灼。 少女的四肢不断挣扎,她捋着一条缠绕在脖颈上的线,摸索着千线中的尽头,此时数线暴起,将她的头颅裹得严严实实。 “唔……唔。” 神志混乱中夹杂一丝清明,江素灵机一闪,单手掐诀,唤子时火,走胆经,青焰。 青焰脾气燥烈,骤然发作,大火包裹住江素的整个头颅,转瞬千千结剧烈燃烧,火势之大如若冲破天际,青焰不再顾忌,迅速叛变席卷全身。 “灭!”少女在青焰中大声道。 指尖千变万化,头颅上的千万诡丝灰飞烟灭。 “我唤的火,不听话又能怎样呢,真以为自己遇了些氧气和易燃物就能着吗?修真界也要讲科学的。” 江素抬眼,此时身处之地已不是方才的客栈。 “到底还是来了,唤了我这么多遍,耳朵都快被震聋。” 眼前之景分外熟悉,是鬼哭崖。 她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乐安城的那条暗巷直通魔域,不是我的幻觉。” 嫩青绣花鞋踩在夯实的土地上,江素的眼底不见分毫惧意,她径直上前抚摸着那块悬挂了成百上千犹如排兵列阵的倒吊人石壁。 “又是这些倒吊人……” “娘亲,你来啦。” 这次尖锐的童音直接响在耳畔,如同惊雷炸在身侧。 江素双耳流血,猛然看向自己的肩上。一只娇小灵兽,形不过手掌大小正趴在那里。 四足粗壮匍匐,头顶鹿角,周身布满鳞片,光彩黯淡,鳞与鳞交汇之处是密密麻麻凸起的黑尖。 它和江素对视,一双铜铃大眼疯狂眨动,瞳孔中黑白交织,在高速的闭眼睁眼下熠熠发光。 “……这是什么,灵兽吗?好丑……”江素面无表情的问道。 “娘亲!你来啦!我是蒲牢呀,嘻嘻嘻,这次是我先出来哒哈哈哈哈哈哈,他们都输了!” 小兽欢脱的在江素本就清瘦如同刀削一般的肩上跳动,压的她肩膀立刻下沉,整个人同一侧仰脖向坚硬的土地倒去。 “蒲牢???听起来好耳熟。是从哪里……哪本书……” “别跳了,烦死了啊。”江素眼疾手快扶住石壁,不耐烦道。 烦得是重力,怎么哪都有,修真界也有牛顿吗? “什么输了赢了?” 她手下用力,一把抓起这个不明的幼兽的头颅之下类似脖颈的地方,自己的肩膀因此重新恢复平衡。 江素唇角微勾,她还挺喜欢这种新奇的小东西。 “你刚才叫我娘亲?你还说你叫蒲牢?” “为什么叫我娘亲?蒲牢又是什么种族的灵兽?还是妖?” 进入诡秘地界收获神奇灵宠,这情况有些眼熟啊,小说里主角晋升路上必备的剧情,我江素竟还有这种机缘? 江素轻挑黛眉,定睛打量。 琉璃瓶恰似无意滚落一旁。 江素将它翻了个身,肚皮冲着自己。左手五指夹住它的四肢,右手抚摸蒲牢下半部双腿肢之间的地方。 她的嘴角僵硬住,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母的?怎么什么都没有啊?我还寻思做个绝育呢啊。我刀都准备好了。” 幼兽似乎有些难受,左右动弹自己的身体,它的肚皮也是布满黑色鳞片,坚硬无比,后背更是犹如刺山。 少女的柔荑早就被刺穿,鲜血抹在幼兽身上,她对此熟视无睹,反而心满意足,是久违的痛苦。 “哪里有为什么,娘亲就是娘亲呀,就像我是小四一般!我们一家都是翱翔寰宇的龙!嗷呜!” “!!!”少女瞪大双眼,不自觉的大声叫道。 “龙?你是龙?龙生九子,蒲牢……对了,我想起来了,是第四子,形似盘龙,生平好鸣!” “充作洪钟提梁的兽钮,助其鸣声远扬!” “竟然是你!”江素眼中的震撼不作伪,她是真没想到黑不溜秋,小了唧的东西是龙子。手下不自觉的又拍了拍它坚硬的肚皮。 “等等!你的意思就是我也是龙!?” 完了,她现在不仅仅是早死的工具人女炮灰,连人都不是了。 “不对,你是从哪来的?” 这里是魔域,上次满崖的倒吊人叽叽喳喳的吵死个人,现如今怎么一个个都不言语。 思及此处江素抬头望去,“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有头发了!!!尸体还有生发的能力吗?!” 怎么短短几日这自称魔域之处变化这么大,人均植发两万九,三千烦恼丝倒悬。 一道犹如尖叫鸡一般的声音响起:“尸体自然没有头发,还不是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是那个名叫臭子的倒吊人。 他在这时才左右摇摆起自己的身体,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第七十二章 中诡51 生吞 江素握住它下垂的一截黑发,思索那日的经历, “我做了什么?我扔了勾魂香啊……勾魂香是勾魂的,我给那十个白眼珠子和方折也试过了。” “……” 她面上不显,故作淡定的从袖中掏出红色琉璃瓶和绿色琉璃瓶。手掌握住,灵力成丝探入。 “坏了,我说怎么勾魂香怎么一直没用,这不是生发香吗?!!!所以自己初遇方折时扔的也是生发香?他那副流浪汉打扮,墨发却如同绸缎一般黑亮?!” “怪不得楚临和他打架要剃了他的头发……这生发香的药力都在那黑绸缎里了,二次利用,功效可不亚于这瓶香。” “真有意思。”少女知晓了自己的笑话,笑的更开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上的嘴角勾的越来越大,直至向耳后裂开,粉红的牙床尽数露出。 江素眼中是狂热之色,她一口将手里的蒲牢放进嘴里。 幼兽头顶的锐利龙角将少女的喉管捅破。 江素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兴奋的将右手握拳往嘴中的蒲牢屁股上怼,一拳一拳打在它的鳞片上。 黑背上的尖锐小刺划破口腔。 她囫囵道:“叫我……唔,娘,亲,那你……唔唔,不得……” “进我的肚子里小住一段时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对准自己的口中物一拳猛击,一口将蒲牢咽下,食道尽数破裂,胃袋穿透,幽门断。 她一手轻轻抚摸戏弄自己的已然开裂到耳侧的大口,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枚丹药,放入鲜血横流的舌下。 眼中是戏谑,是嘲讽,是居高临下看不起万物的蔑视。 五脏六腑重新恢复完好,裂口渐渐愈合。 “给自己新炼的血肉丹效果就是好,什么器官坏了都能重长。方折这诊金里的宝贝灵草真多。” 她从闲倚的石壁上起身,走向远处,将头顶的倒吊人一览无余。 “家人们,它说它是龙子,我不信呀,你们信吗?” 满墙倒吊人无人回答少女的话。 “你们呀,终于让我逮到了肉身。整日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吵个没完没了。” 手上仍然维持着掐静音决的姿势,少女抽出身后的肃杀,御刀而上。 “静音决是个好东西,可惜只能对有肉身的东西使用,初来乍到时忘了这茬,现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不是说这里是魔域吗,传言道魔域之中魔气遮天蔽日,怎么没见到什么黑气啊。” “该不会连这个也是在诓我。呵呵,龙子,蒲牢。” 少女眼下一狠,骤然怒吼道:“都给我死,都死!魔域之物!一个也不准活!” 御空之中,少女唤出六转炉,手握炉耳,将其做重锤之用狠狠向每个倒吊人的头上砸去。 倒吊人似乎感觉到了恐惧,齐齐左右震颤身体,黑发骤生如瀑,妄图缠上江素的身体。 青焰从绿衣少女的身侧升起,紧紧的环绕着盘曲在她的身上。 黑发灰飞烟灭。 “咚!”一个头颅被打飞。 “咚咚咚”三个头颅被依次敲出了脑浆和脑脊液。黄汁裹上六转炉。 江素似乎找到了自己喜爱的游戏,眼前一亮,精神抖擞的对准发迹与耳上交界之处,重力敲下! “脑花哈哈哈哈哈脑花哈哈哈哈脑花乱飞,火锅派对!” “这个也是脑花!” “这个头烧黑,要做颅骨杯!” “哇这个全部敲碎,要做骨碎片!入药!” “魔哈哈哈哈,全部都死哈哈哈哈哈哈” 江素已然杀红了眼,血泪划过眼下的青黑,活脱脱亦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杀神之姿。 她说过斩魔之言,就断不会在仅存的十年寿数中隐忍分毫做龟缩之辈。 魔修,死!魔气,散!魔物,灭! 青焰焚心之时,她用力闭上了双眼。 再睁眼,仍是客栈之内。 “客栈?我回来了?方才的一切是幻觉吗?”江素用力摇了摇头,眉头紧皱。 双手下意识的摸上脖颈,是被细线勒过的痕迹,她微微眯眼,心道果然不是幻觉。 掐诀,申时。 “申时???我练完丹时是子时啊,已经到了第二日了?” 她连忙起身,“扑通”跪倒在地。她的双腿极其麻木,盘坐炼丹和打坐修炼不同,一个灵力外用,一个是灵力循经走脉,通的是自身的气血循环。 她的灵力外用,无法辅助自身的气血顺利运行,长期盘坐,双腿自然如同常人一般麻木。 “该死,已经到了要去地宫之日!”江素双手撑地,抬头看向仍然在床榻之上盘坐修炼的方折,冷声大喊道:“方折!扶我起来!” 方折应声睁眼,见状面露不解,不紧不慢的从榻上走到江素的身旁,一手抓住她的后衣襟将她提起。 眼睛在她的身上细扫,犹如打量一只刚捕获的灵兽。 “放我下来!” 方折分外乖巧,小心翼翼的让江素两腿踩地,直到她能稳妥的立住。 她话不多说,夺门而出,直奔隔壁的师兄师姐的房中。 他们为了准备今晚的行动,聚在一起修炼。主要还是因为剑修太穷,如果不是因为江素需要炼丹,炉子放不下,他们都打算在一个屋里挤一挤了。 “小师姐!”江素猛地用力推门而入,焦急的大喊道。 她担心自己没赶上和小师姐他们一起行动。这个地宫她得去,魔修她得杀!魔修头子陈则申,必须死在她的手下! 明着修为不及打不过,那就毒死他!他有一计请君入瓮,那我就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刀杀人!敢掐我脖子,我搞不死他! 董倚衣三人正在盘坐修炼。闻言敛息睁眼,不解的看着自己这位急匆匆的小师妹,柔声问道:“怎么了素素?” 她摆了摆手,示意江素靠过来。 江素立刻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董倚衣。 更为重要的是,魔气很危险,她要保护小师姐。 少女埋头在这剑修的怀中,重重嗅着她身上的冷冽松香,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小师姐,我想你了……” 好似刚才炸毛了的小猫咪不是她。 董倚衣闻言莞尔一笑,都说小师妹反骨期,她是真没感觉到啊,分明还是一样可爱,仅仅比以前柔和如水一般的性子活泼了几分。 “师姐在”董倚衣轻轻拍了拍怀中的江素。心中暗道,小师妹是要哄的! 第七十三章 中诡52 莽之! 过了半晌,江素才离开其怀,笑意盈盈的看着小师姐。 “小师姐,这个给你。” 她取出一枚粉中透白的蝴蝶形状的吊坠,没等董倚衣反应过来就系在她的脖颈上。 董倚衣低头,提起脖颈上的这枚吊坠,细细打量。 “师妹,这是什么?有灵力的波动,是法器吗?” 江素如同小鸭子一般点了点头,颇为骄傲的解释到: “这是我亲手制作的呢!我见中都的五月海棠花实在美丽,就想着送师姐一朵。” 言罢,面露出可惜之色。 “我又不舍得摘花,索性取了些材料,染了个相似颜色的。” “蝴蝶样,海棠花色,同小师姐的风姿相称!” 小师姐的磔媆剑是黑色的,打起架来流光溢彩,是真正的五颜六色的黑。磔,又指祭祀时分裂牲畜的肢体。媆,有柔美之意。 清风明月的小师姐却用着诡丽妖冶的剑。 江素追问过很多次小师姐为剑起这名的原因,小师姐总是笑着摇头说是随意取的。 江素保证这自己的这蝶骨同样诡丽,海棠花色同样柔美!和手握磔媆剑的小师姐简直就是绝配! 柳云清虽然已经习惯了江素和董倚衣两人之间的亲昵,但是在一间狭小屋子里见这两人抱来抱去的,他这个同门就好像被孤立了一样。 “咳咳,素素师妹。”柳云清开口,再次打断两人的你侬我侬。 江素的好心情一下就被按了静止。她知道柳云清要说什么。 少女面上一冷,拂袖间往柳云清身上扔了一堆瓶瓶罐罐。乒乒乓乓一阵作响。 “这是功效更为强劲的蓄灵丹,数量不多,每人我只炼了两瓶。算上不在此处的齐家二人,章师姐和沈师兄,一共是二七一十四瓶。其余用来救治其他修士的,都是普通蓄灵丹,数目足够了。” “为凡人准备的丹药数目也是上百有余。” 江素突然停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腰间又取出一个木盒。 这木盒她没有扔过去,而是小心翼翼的亲手打开,里面是七颗朱砂色泽状若珍珠的小丹。 “这是血肉丹,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只要打架时肉身不被碎成渣,无论是断肢还是烂掉的内脏,都能重新长好。” 董倚衣以及齐知知三人闻言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这丹听过啊! 血肉丹价高难寻,每每出世都无数修士竞相抬价争强购买。师妹竟然能炼这种丹药了?!! “师妹你……”柳云清说话有些犹豫了,他就知道小师妹这种在反骨期的孩子,定然连头脑也更为灵活! 小师妹绝对没有孤立自己的意思! “她在筑基之期就能炼这种水平的灵丹,远超寻常修士,以后代替江师叔成为医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十方门果然未来可期!” 一直分外忧心十方门未来的柳云清对此更为满意,他现在觉得江素就是个大宝贝! 齐知知惊的都张大了嘴,她是富婆啊,什么东西她不认识不知道,这血肉丹她自然是听过。在西域的商行拍卖中也曾见过,但那价格高的直飞天际,可谓是一丹难求。 她喃喃道:“好厉害……好想带回去…” 下一秒,她像是察觉到了自己说出了心里话,羞红了脸。连忙捂住脸颊,从指缝中瞪着星星眼打量周围。 董倚衣是最了解江素之人,连举世罕见的水寒毒,师妹都能在短短半年中寻得一时平衡之法,她自然是医道中的佼佼者。 几人分别取出一枚血肉丹,收在自己方便取用之处。 “柳师兄,你为章师姐拿一枚,小师姐为沈师兄再拿一枚,还有你的两位兄长。”江素看向正害羞的小姑娘,平静道:“你为他们带着。” “最后,我要与你们同去!” ———— 戌时,入夜。月牙高悬。 五人手握法器,潜入城主府。 “地牢入口在西南侧,你兄长可有联系你,情况如何?”柳云清手握挽风,隐匿在侧院墙下,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齐知知摇头,“我哥哥从前日就不再给我传的留音符,他是不是出意外了……”少女紧握手中的长刀,面上满是担忧。 董倚衣眉头紧锁,点了点头,温声回道:“恐怕是的,所有被暗害之人都是消失的悄无声息。齐兄的修为在金丹后期,连他都无法来去自如,这城主府应该在暗中加了人手。” 江素同方折站在三人身后,医修不能打架,方折刚好可以保护她。 董倚衣他们并不知晓方折的真实身份,也不清楚他已经到了什么境界,只知晓他实力非凡,算个得力帮手。 “师兄,硬闯。从地牢门口到深处地宫位置亦是守备森严,而今月牙高悬,时间紧迫。”董倚衣抬头望天,眼中带上了剑修应有的狠决。 柳云清回头与她相视,二人默契点头,同时握紧手中剑。 “冲!” 下一秒,柳董齐三人同时从隐匿的墙后一跃翻出,径直向西南角的地牢入口处疾行。 “???” “等等,策略呢?” 江素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看着几人的背影。 “没有策略吗?什么调虎离山,诱敌深入呢?他们三个做的准备不会就是在屋里盘腿打坐修炼???” 江素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师兄几人直接莽进去救人。 剑修真的行事不带脑子吗??? 果不其然,这时地牢门口,从两侧的林中冲出数十个黑衣人,头戴黑帽,黑色面具,挡的严严实实。 “这是有……三十人左右了” “他们三个要一打十吗?”江素面色一僵,主线剧情的最终关卡这么难…… “算了,方折,我来掐隐身决罩住我们俩,然后你带着我直接冲进那个地牢。” 江素用手指了指如今已然混乱的场面,师兄三人冲刺的尽头俨然就是地牢入口。 “嗯。”方折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熟练的在江素身前背对着她蹲下,示意江素到他的背上。 “……我的意思是拽着我就行……没说背啊。算了背就背。” 她还记得这人的身法一绝,就算在化神期的楚临手底下都能走个来回,无伤而返。 少女弓身勾住他的脖子,两腿挂在其腰间,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声道:“走!” 第七十四章 中诡53 扎气胸 下一刻,眼前的视野接连转换,犹如走马灯一般极速突进。 “又来了,我上辈子晕机,这辈子不晕法器改晕方折了。” 要不是耳边有兵刃相接的碰撞之音,她还以为她在玩什么极速飞车,这方折一个人顶一整个游乐园的设施。 方折身形高大,头上的毛寸在几位长发飘飘俊逸出尘的剑修对比下尤为显眼。 场中的黑衣人迅速袭来,紧紧追在方折身后,箭矢全部瞄准在他背上的江素。 江素回头看了一眼修真界版本的万箭齐发,咬牙切齿道!“我竟成了挡背的了!!” 真是阴差阳错! 她可不想现在就将准备的毒用了,索性一手抽出身后的柴刀,掐诀御刀,让肃杀径直向敌人袭去。 “不就是比数量比灵力吗,我从出生就学御针了,我会怕你们?!” 少女大手一挥,数十跟银针在背后悬空飞起,细小的银针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小夜星落在身前。 “嗖——” 银针本是救人物,杀人何须废文章。 黑衣人见了突如其来的银针不做抵抗,抬起胳膊挡在身前,脚下步履的速度不减分毫。 岂料银针在袭入面门前骤然改变方向,从头上饶了个圈,尽数扎在每一个人的背部腧穴。 心腧血,膈腧穴,肺腧血。 “我没办法立刻杀了这么多人,但我可以给他们扎出气胸。在用些灵力让气胸量增大,不出一柱香,刀割样胸痛,胸闷,接着昏迷死亡,一个也少不了。” 知识就是力量啊。 不急于应对一群准死人的江素转而又在观战小师姐三人。 此时柳云清的挽风剑以一当三,身姿回转,劈砍点刺敌人面门。董倚衣背靠在他身后,黑剑从侧腰穿过,刺入妄图偷袭的敌人腹部,两人将后背留给彼此,可谓珠联璧合,默契十足。 江素小嘴巴一撇,有点酸…… 董倚衣一剑斩断黑衣人的手中刀,玉腕下压,侧身挑断此人的手筋,而后步履轻盈,随剑诀所指,直刺另一黑衣人。 柳云清骤然将挽风剑脱手,向地牢方向甩去,面容冷峻,一字一句高声道:“风去,化百兵!” 挽风剑的剑形模糊,转瞬分裂出上百支剑,悬于高空,在微弱清冷的月光下,每只剑周身都隐隐泛光。 “是柳师兄的剑阵!”江素认识这一招,她幼时曾见剑峰峰主柳问秋使过,柳师兄这是开大了! “方折,我不用管他们,甩开黑衣人,直接进地牢!” 剑修虽然莽,但是实力确实是修真界中公认的可圈可点。 师兄师姐更是南域第一大宗的弟子,她担心个什么。更何况还有自己的蝶骨在师姐身上。 “我记得,还有个东域刀修……” 江素稍稍侧头,只见那个身着暖意鹅黄法衣的娇小姑娘正挥舞着十米大刀在原地转圈。 整个人犹如春日里的风车,一边旋转,一边嗞血。 …… “她的刀何时变得这么长。” 齐知知刀法习自西域刀宗,可谓天下刀道尽出其门,身手果然不俗。 江素的脑子里已经自动弹出了“大风车,转呀转呀转”的背景音乐了。 点击就看萝莉手提十米长刀狂砍数十人,鲜血喷射。 “有意思。”少女微微勾唇。 “看来和主角团一起行事,还不算麻烦。” 方折停下脚步,杀意外放,震飞周遭的看守之人,江素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从他身后跳下。 “地牢入口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怎么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陈则申这是有阴谋啊。” “总不能是人手不够……” 眼前的地牢漆黑一片,幽暗之中隐隐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这里关的都是什么人?我没记错的话,修士应该都在地宫中正接受魔气灌顶。” 江素手提烛龙灯不紧不慢的向地牢深处走去,默默打量着两侧牢笼中关押之人。 暖灯不合时宜的照亮阴暗的地牢。 牢房中,有衣着破烂的老叟,还有倚墙闭目蜷缩在一起颤抖的老妇。 这一间是老人。 江素转头望向另一侧,提烛龙灯向牢笼伸去,借灯火看清里面的情形。 墙根下瘫着一摊尸体,鬓发皆白,混杂着酸腐味。 又是几位老人。 少女面上挂了寒霜,眉头微皱,不甘心的快走几步,奔向下一间牢房。 仍是老人! “牢房里关的怎么会都是老人!他们身上无一有灵力波动,皆是风烛残年之态!这些人对他陈则申又能有什么用?!” “什么用……用处!” “对了,他们是被用过了!” “阵法!是阵法,这些是被潮汐共灵阵吸了生机的凡人!陈则申为了不让地宫中的魔气泄露,竟然真拿凡人来做阵法材料!” 少女此时眼中凶恶的仿佛要凝成刀子,眼睑处隐隐有晶莹闪烁,不是泪,是酸胀激出的水。 她此生是在父母和宗门的庇佑下生活了十五年,可谓是阳光之下的乖宝宝一枚。纵然有过被江水流和第五秀带出去游玩的经历,那她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世界的险恶。 骨中的诡异白色复眼,不知者无畏形恶之物,她一笑砍之。 魔域的孤崖侧壁倒吊人,物种不同弱肉强食,她灭之有理。 中都的权贵身着华服配香兰却污言秽语,行与宵小无异,她出手为快。 江素喉咙绷紧,干燥的如同吞了砂石一般,低声拉长音,单字脱口道: “以……生……人……为……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响彻在整个地牢之中,回声嘹亮,听的牢笼中的凡人头皮发麻。 她面作癫狂之态,双眼用力睁大,眼球上血丝反向爬行欲脱皮肉,眼下的乌青被细密的紫红血管绷平。 笑声停止。 她平静的注视着身前仍是不见尽头的地牢,柔声道:“水镜前的陈城主啊,你的命,容我江素亲手来取。” 她向前迈出一步。 “咔嚓——” 江素面上僵住,闻声低头见她的所踏之处,石板凹陷。 不可置信道“修真界还搞机关术?!阵法不够用吗?!!” 第七十五章 中诡54 犯病 失重感传来,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唯有灯火随行。 江素放手烛龙灯任其一同下坠,抽出身后肃杀,一手掐诀一手向周身狂砍,面上癫狂之态没有消逝分毫。 青色衣裙翻飞,五息后,眼前渐渐出现光色。 江素提刀背后,曲腿弓腰,随时准备迸发。 “咣当……” 少女以半跪之姿磕在地面上。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江素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侧倒在地。 “……我为什么不练体……回十方门后我定练个金刚不坏之身” 她从袖中熟练的取出小陶瓶直接将复骨丹倒在嘴里。舌尖顶弄小黑丸,化水入腹。 听着自己腿骨重新长好复原的声音,江素舔了舔一侧的上牙槽。 她抬手左右拧了拧自己的脖子,爬起来打量如今这是身在何处。 “……” “有点眼熟啊。” 夜明珠,石墙…… 江素似有所感,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 “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男子容貌昳丽,桃花眼里是盈盈秋水,似道不尽的千言万语藏在其中,用柔和又暧昧的语气引诱你入一张光明正大的网。 是陈则申。 他将目光凝在江素的那双极度恐怖,有紫红血管向外爬行的杏眼,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的深: “江姑娘,你这是……也入魔了?” 入魔…… 他说我入魔了?! 江素面上不见风波起,她浅浅一笑,柔声回道:“当然……” “不是。” 我只是,想杀了你想的很。 古锈的柴刀骤然在江素的手下旋转,她猛然握住刀柄向身前的月白袍男子砍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入魔?陈城主,我啊,是来斩魔的!” 手下动作迅猛,江素眼中的狠厉发作,杀意四溢。肃杀直直向陈则申的脖颈处砍去。 脚下的琉璃瓶被杀气激的碎裂,白烟从地面缓缓升起向陈则申的身体上缠绕,如同一条长蛇一般钻进他的五窍之中。 不到一息,陈则申的全身上下就被绿色的灵线包裹住,如同一个人蛹。 江素面上的痴狂之色重现,嘴角已经咧到最大,口中隐隐积蓄涎液让她不断吞咽。 她手握柴刀,狠狠地朝陈则申的身上砍去。 “嘿嘿嘿,肉粽” “红枣蜜粽” “水晶粽” “你说,我该从哪开始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城主,让我吃掉你哈哈哈哈哈” 手起刀落,陈则申的右臂滚落在地,肌肉扯着溃烂的筋,法衣被狂砍的成了碎片。鲜血随着江素的每一次落臂迸射呲出。 “你猜医修的刀上有没有毒哇。” “答案是,当然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陈则申,所有跟魔扯上关系的东西都必须死。你不能活着,你是魔修,你是要死在我手里的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的魔修!” 少女精神过于兴奋,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她心满意足的看着地上尚为完好的芙蓉面和一摊正在重新凝聚的血肉。 她半跪在地上,用脸去蹭这一摊肉渣,口中的金津玉液和红水混合在一起,看着仅剩下头颅的陈则申面上的痛苦和吃惊的表情。 “真是舒服。”江素认可道 “没想到江姑娘会这么认可在下的手艺,着实令在下大吃一惊。” 玉石相碰之音,清脆,绵延。 江素的呼吸突然重了,用力睁着双眼,加上眼下的乌青和密密麻麻爬出的血管如鸡蛋大小,她靠近地面的脸皮彻底下沉,紧紧贴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侧倒在地,浑身颤抖抽搐,口中的涎液混着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不是陈则申的碎肉和鲜血! 是江素自己从胃中吐出的血和已然烂掉的胃! 她将自己的胃吐了出来! 陈则申正蹲在一旁,将江素侧脸上细碎的头发揽到耳后。用轻柔的力气抚摸少女的后背,拍上下。 这照顾人的姿势对他来说很不熟练。 陈则申对江素的行为有些惊奇,方才她一见到自己就突然拔刀暴起,说了一堆他是魔修所以要杀了他的话。 还说要吃了他…… 紧接着在砍刀还没碰到自己时,她就突然抽搐,在原地胡乱的砍向周围的空气。 又跪坐在地,一副虔诚的模样去妄图舔舐地面上冰凉的石板。 这一系列举动真是让被念叨的本人不知所措。 “她这不似入魔啊……中毒或是身体有疾吗?可是,她自己不就是医修吗?” 陈则申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皱眉,手下拍抚安慰的动作不停。 “眼下该怎么办,渡灵气还是怎样……或是吃些丹药?” 他不是医修,自然不清楚该做些什么,若不是自己对这个医仙之女别有所图,此时就该直接用手掐死江素了。 “医修身上应该有不少药,若是犯了旧疾,想必也有解救之法。” 他上手在江素的腰间和胳膊下方摩挲,凭借指尖不平的手感掏出下面的东西。 碧色琉璃瓶+3,陶瓶+2,黑红琉璃瓶+6,幻彩琉璃瓶+5,木瓶+18,木盒+233…… 不一会,江素的身侧就被各种瓶子和盒子堆满。 陈则申的额头隐隐黑线,青筋跳动,他深吸一口气无奈道:“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啊?她是怎么做到不用储物袋就将这些东xz在衣服里的。” “哪个是治她这病的药……” 江素定不会回答他,此时倒地的少女已然双腿绷直脚尖外展,一双玉手地上胡乱抓握,形如循衣摸床,撮空理线。 陈则申拿起一个外表最为普通木盒,没有立即打开,在自己耳侧摇晃,听其中的声响。 “这里面的东西很轻,比旁的都轻……吃这个,死了也不妨事。” 他打开木盒,一手掐出里面放置的独一枚墨丸,另一手夹住江素的脸颊将她的头摆正。 晃悠几下手中少女的头,逼迫她微微张嘴,拇指和食指按在脸上却咯在她的上下牙之间。 他迅速将墨丸送入少女的丹唇之中,柔软的唇瓣碰触到他的指节。 有些痒。 丹药入口化水,药效发挥迅速。 不过一息,江素的身体就重新恢复柔软,一直抽搐的她犹如一条被拍在岸上正挣扎的鱼。 神志重新清醒,瞳孔中恢复原有的光。 是静心丸。陈则申蒙对了。 她侧脸靠在石板上一动不动,胸前随着喘息微微起伏,汗水和血水打湿她的发丝,散乱的缠在鬓前,耳畔。 江素身上冷意袭来,如有冬日雪覆盖住整颗心脏。 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犯病了,并且还被陈则申看到了。 感激吗? 第七十六章 中诡55 穿梭魔域 ……当然是杀人灭口啊。 她是病了,她又不是傻了,她小师姐还在外面以一敌十呢。感恩之心?我还感谢有你呢。 “江姑娘,可需要在下扶你起来?” 陈则申伸出手,悬停在半空。 江素面无表情,就像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这下该怎么杀他……出其不意没成功,反而自己发病了。 等等……我认为我发病了,可我的病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坚定的相信我方才的行为举止是一种病? 为什么我近日会频频出现幻觉? ……频频?! 江素突然抓住陈则申停在半空中的手,紧紧握住借力起身。腿下不稳,她又抓住这人的手臂。目光快速在地上搜寻。 身前不远处,一个粉红色的胃袋沾染了些许灰尘,静置在地面上。 江素猛地撒开手,向地上的胃冲过去。她掐诀,唤来柴刀肃杀,而后决绝的砍向自己的胃。 “噔!——” 江素和陈则申同时怔住,呆滞的看着眼前之景。 她的胃把她的刀震开了了! “娘亲……哇啊哇啊哇啊”尖锐的孩童声音响彻整间密室,如同冬雷滚滚,悬挂的数颗夜明珠齐齐碎裂。 江素双眼泛红,手中的砍击粉红胃袋的速度不减,一下接着一下。她怒喊道 “这是我的胃!出来!从我的胃里滚出来!” “这是我的胃!!!” “蒲牢!给我出来!” 胃中的诡物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竟然不再发出哭声,密室之中重新恢复寂静。 下一秒江素砍击的胃袋不再受声音的保护,在原地碎成了肉沫。 一个形似盘龙浑身鳞片的四爪生物从中爬出,小东西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激动的眨了眨眼,直盯盯的看着江素。 “娘亲~”它的声音不再尖锐,如同寻常孩童一般。 江素冷冷的看着它,没有回应。 它竟然真的在我的胃里,不是幻觉!我去了魔域,鬼哭崖,也都是真实发生的! “你……”江素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更何况旁边还有个陈则申,此人是敌非友,有些话现在不是问的时机。 蒲牢十分聪慧,见江素有话要同自己讲,嗖的一声沿着绿袍衣摆,一路窜到她的肩膀上。它低头轻嗅,确认此处是自己先前趴过的位置,发出“嘻嘻”的声音,满意的再次趴下。 像是察觉了还有人在注视自己,它转过小巧的脑袋,龙角划过江素的耳边,看向陈则申。 “娘亲这是谁呀?” 蒲牢一跃又蹦到陈则申的肩头,它用鼻子蹭了蹭这男人的脖颈,“是爹爹吗?好香的爹爹,爹爹是蛤蟆吗?” “……” 龙之四子蒲牢,为龙和蛤蟆所生。 陈则申此时感觉江素这个人真是妙不可言,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秘密,他看不懂这个人。 明明是医仙之女,却道自己寿数不过十年,应是济世救人慈悲为怀,却心狠手辣性子狂野。 前一天还为自己出头,后一日又提刀疯了一般要杀自己。 真是……看不透。 “这世上何来我这等容貌的蛤蟆精?”陈则申倒是不客气,笑着自夸道。 眼前这灵兽自己从未见过,她是从江素的胃袋里爬出来的,为什么会在她的胃里? 蒲牢认真的打量了他的容貌,点了点小脑瓜,“果然是爹爹,娘亲定然会寻世上最漂亮的蛤蟆精生我,所以蒲牢才会也这样可爱。” “爹爹!”它更加肆无忌惮的用四肢去蹬陈泽申的衣襟,利爪之下,月白法衣被划裂。 陈则申原本勾起的唇角瞬间僵硬,“衣服……” 江素不想在看这两位“父慈子孝”,索性寻了密室中一旁的椅子坐下。 自称龙子却又认人为爹娘,修真界的物种都不长脑子是。 江素微微眯眼,在识海中回忆各种迹象来重新认识这一灵兽。 这蒲牢的喜鸣确实与传闻中的一样,洪亮又刺耳,但是它是从哪来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跟着我? 难道它可以穿梭魔域和修真界,并将选中之人带去!?! 穿梭!!!那岂不是自己拥有了一个可以逃走临时避难的地方?虽然这个地方本身不太安全…… 但自己正是在听了它的呼唤后才转眼置身魔域!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江素重新抽出手中的肃杀,刀面在腿上左右拍了拍。 如今这个情形太奇怪了,她还怎么杀陈则申,本来想一鼓作气把他砍碎,结果犯病被他救了。 “真烦。算了,多盯着他一会,也能让小师姐他们轻松些。” 江素握紧手中的肃杀,自己就应该修无情道,然后再习医,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心里波动。 “你是怎么入的魔?” “这蒲牢是传说中的真龙之子吗?” 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它说它是。” “你不是知道吗?” 两人又同时开口道。 “……” 陈则申这次不言语,等着她先说。 “我的同门被关在地宫里了是,就两个人,将他们放出来,不然过了今夜,你这个城主府,就没了。城主,也不姓陈了。” 江素表情淡然,仿佛在呆板的说着什么已经既定的事情。 她没说大话,书里面写过,明日师兄师姐把人们都救出来后,宗门的长老就到了中都。 长老们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弟子,人家不费心思弄清到底什么隐情,不管三七二十一,与魔修有关的人直接全部杀了。 万一谁身上藏了魔气呢。 陈则申觉得好笑,在自己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她,这自信是哪里来的。 “你认为我的准备会拿不下他们?区区三个金丹,在我这里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笑的很嘲讽,有一点江素的影子。 少女看着这人的样子就嫌烦,恨不得扒了他脸上的皮,一想到有个魔修正在自己面前蹦跶,自己还没能手刃这个魔修,就很……心痛! “呵呵,今夜是只有这三个人,可是明日,或是过几日就不保准了。内城之中没几个傻子,更何况涉及魔修之事,修真界中的大宗门都会严以对待。” “希望你能多活几日,留给我亲自下手的机会。”少女勾起唇角,翘着二郎腿,眼里写满了戏谑。 两人都是面带笑容说着恶心人话,之间的气场着实强大,把心剖开估计都得是黑的。 真·黑化女配和真·反派。 陈则申闻言挑眉,拍了拍自己肩上的蒲牢的小脑袋,大手一挥,水镜现。 “既然如此,江姑娘不妨亲眼看看,你的师兄师姐是如何命丧黄泉。” 陈则申的笑容里的恶劣不再掩饰。他可认真观察过,这江素最在意的就是她的这位小师姐。 一人高的水镜中展示的正是江素的小师姐等人。此时三人正勇闯地牢,都快杀红了眼。 第七十七章 中诡56 先天之精 董倚衣一剑砍断阴暗腐朽的牢门,走上前急切的对牢中的老人说道,“拿着这张符,快走!”将手中叠成三角的千里符,就要塞到他们的手中。 昨夜他们几人一共拼拼凑凑出了上百张千里符,数目最多的还是富婆齐知知。 岂料这牢中的老人仅仅抬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把自己满是皱纹黑斑的手藏到身后,绝不碰这千里符。神色中甚至有一丝厌恶。 柳云清和齐知知正在地牢的通道中以身迎战数十黑衣人,敌人的数目过多,两人已经开始对着瓶直接嗑蓄灵丹。 “师妹!加快速度!我们坚持不了多久!要赶紧退去阵法那里,尽快把他们传走!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了!” 柳云清咬着牙,囫囵吞下小半瓶蓄灵丹,一时灵力从体内蓬勃涌出。 “破!” 挽风剑横扫一片,但黑衣面具人又会再次补上空缺袭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狭窄的甬道中,不远处的入口被人海淹没。 “师兄,这里有古怪!这些老人都不愿意离开!甚至是对我们非常抗拒!”董倚衣没有继续在一两个人身上耽误时间,她将千里符往地上一放,快步走向下一个牢门。 黑剑劈断门上锁,白衣回转入铁笼。 董倚衣又快步走向这间牢房中的几位老人,她面上挂着柔和亲切的浅笑:“几位,这是千里符,你们将它拿在手中,撕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自己方才是不是过于冷漠了,若是在平易近人一些,这些老人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眼前的白发老人满脸都是褶子,她颤颤巍巍的提起手。 董倚衣以为她是要接过千里符了,忙递上去。 老人的手极瘦,粗糙又干瘪,像是一块树皮挂在了分明的骨头上。她提至自己面前,手指微微展开,动作缓慢。 那只手越过千里符,摸向自己深陷的眼窝,最后颤抖着将自己的眼皮扒开。 “!”董倚衣猛吸了一口气。 萎缩的的眼皮下没有眼球,是和手上干瘪的皮肤如出一辙的黄黑小洞,洞里还爬着几只烂蛆。 她又用手扒开另一只眼睛的眼皮,露出一只极其混浊的眼球,那瞳孔中毫无光彩,絮状的不明物浮在眼角。 白发老妇嘶哑的声音响起:“姑娘,你走。”她的牙齿掉的干净,只余粉且发黑的牙床。 董倚衣有些犹豫,将千里符放在她另一只垂在地上的手边,最终还是柔声道:“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走吗?” 这些凡人被吸了生机,大好年华化为维持阵法的养料,应该对此地恨之入骨,怎么会不愿意离开。 难道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不想再重见外人…… 白发老妇没有回答,手指离开眼皮,眼睛又重新闭上。 董倚衣握紧拳头,鼻头酸涩难忍,她将三角黄符放在老妇人的身侧,转身就离开。 手下的黑剑流光溢彩,劈砍牢门时愈发凶狠,她没有放弃,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地牢通路两侧,问遍所有牢中的老人。 无一人接住她递去的黄符。 这些老人如今出去,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罢了。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因被吸了生机,已至濒死之际,说不准还会遭受世人的白眼。 “可恶!”温柔如她,亦是满腹怒火。 董倚衣沉默不语的站在地牢尽头,一只手握在地宫的机关上另一手握着剑。 江素在密室中静静的看着水镜中的小师姐,看着这位清冷孤傲的剑修,被一位又一位凡人拒绝,看着那些了无生机,风剪残烛之人的萎靡之态。 若是自己生命亦如风中落叶,飘零之时又该何去何从。 是选择安静的死在角落,还是用仅有的寿命再一见人间烟火。 杏眼微眯,手指扣进掌心的肉里。 陈则申察觉到了江素异状,细细打量少女此时的神态,悠悠开口道:“怎么,江姑娘心疼了?” 江素瞥了他一眼,冷道:“自然。” “呵呵,我可怜的小师姐啊。她就是太善良了,这些凡人哪里值得她这样费心,本就活不了几日,在哪里等死不是死,还出去做什么。” 陈则申神情淡漠,眼中明暗交杂,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他不解的问道:“你不愿意救这些凡人?” 江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的弧度加深:“呵呵,我救他们干什么?与我何干?” 陈则申眼尾的纹路加深。 “你可知我师姐手中的黄符,为什么是每人都发了一张。” “不知,为何?” “每张叠成三角样的千里符里都夹了一枚丹药,是养血补气之效的佳品,名还寿丹。” “此丹凡人服用后可以补气益血,延年益寿,虽不能保证能增寿几十年,但只要出去后宝命全形,不骄奢淫逸,花天酒地,就可以原本命定的寿数死去。” “人的生机是有限度的,天时地利人和决定这人的先天之精的多少。” “寒冬之时出生的孩子肌肤腠理细密,不易出汗,是为应天。” “北地出生的孩子为了缓冲呼吸时的冷气,大多鼻梁高耸笔直,是为应地。” “妇人怀孕时营养不足或是早产出生的孩子都会先天之精不足,是为应人。” “这些都是人出生后无法决定的,是为三分在天” “刨却洪水猛兽瘟疫各人的饮食习性等事,天地人,才是可以决定一个人真正寿命的原因。” “而这些先天之精不足的人生机也比旁人少,寿限就比旁人低。然,三分在天,另七分在人,若是在后天保全性命,补后天之精,活至百岁也不成问题。” “他们拒绝的,不是一个仙人的馈赠,是自己后天之精。” “哈哈哈哈哈哈哈愚蠢啊,太愚蠢了,他们怎么忍心的啊!竟然敢拒绝我小师姐的善意!” 绿衣少女坐在椅子上放声大笑,手掌不断拍打自己的大腿。 笑声一息后又突然停止,江素转头直直的盯着陈则申的双目,好似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陈城主,难不成你想要救他们?” 陈则申,你的选择藏的真深。 第七十八章 中诡57 玉追东 她眼里藏了剖心刀,她倒是要看看这陈则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前半生凄惨又怎样,他又不能重回幼年,拦下即将拜师姚臻的自己。 江素想吃的瓜,是这瓜的最中心的果肉,是营养最后充盈的地方。 她方才所言,涉及了医修所研习的相关医理知识,对于陈则申来说只是有所了解,并不透彻。 他亦静静的回望不远处的江素,只觉两人之间是近在咫尺的千万里,和遥不可及的一丈半。 地牢里装了百余凡人,每人一粒丹药,一张千里符。 同她一起来的是剑修符修,那丹药应是她炼的。 她会嘲笑凡人的无知,也会为了凡人开炉炼丹。 “江素,我看不透你。”陈则申坦言道。 他没必要回答江素救不救的问题。 “他们的生机寿数,是我取的,我又因何会救他们?我没有直接将他们杀死,就是为了用来消磨这些来救人的修士的灵力。” 陈则申取下肩上的蒲牢,揉了揉幼兽的头上的龙角,走上前放到江素的手中。 他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同江素平齐,又用那副勾人的神态幽幽道: “江姑娘,我今日不想杀你,你想杀我却又无能为力。那不如来看看,你的师兄师姐们是如何闯关破阵,进入他们心心念的地宫。” ———— “将军,我们从百姓口中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宋姑娘最后应是去了碎香坊。” 李涯放下手中的书信,看向正在汇报的石实。 “碎香坊?那不是仙家商行下面的店铺吗?婉儿为了赎回春桃的妹妹,应是去花街的人贩手中,怎么会去碎香坊。” 李涯的眼下也有了江素同款的淡淡乌青,算上同她一起去问雪阁,以及在陈则行的大婚之夜知晓替婚一事,他已经整整三日没合眼了。 “将军……其实碎香坊中也总会招些漂亮的姑娘,只不过具体用途属下并未调查出来,它的主人据说是为元婴期的修士,百姓都传他炼制的香粉,同姑娘们有关。” 同姑娘们有关…… 就是同人有关…… 一个专门制作香粉的修士。 “该不会是!!”李涯突然睁大双眼,面上的惊慌毫不掩饰。 他连忙打开书桌下方的一个暗格,取出一枚上品灵石。 他得联系江素了! 江素同他讲过以人骨入药和以人尿入药一事,那时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腿疾痊愈的药里有小孩崽子的尿,就当作没听到。 如今想起来,既然人骨人尿能入药,那一个有着沉月落雁之姿的活生生的姑娘自然也可以被修士当成材料用来制作些什么。 他早就听说过碎香坊的主人炼制的香粉有奇效,甚至在腿疾之初自己还派人去求取过能治疗腿疾的香粉,带回来二次凝成线香,燃于室内。 只不过效果不佳,才没有再与这碎香坊的坊主交往,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这位仙人是男是女。 一切有关的言论都只是传言。 李涯握紧手中的这一枚上品灵石。这其实是自己从交给江素钱袋中提前取出的。 与剩下的灵石是同一整块分割而成,镶了暗纹,有寻觅之功。 他好心让江素数钱了,江素不数,那就只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上品灵石喽。 江素怎么也不会想到,有钱人会专门拿上品灵石的原矿做追踪物。 现如今形势所迫,李涯恐怕不得不主动联系她,向她坦白了。 李涯取出袖中的匕首,在自己的拇指上轻轻划了一道。鲜血流出时紧紧的按住这块上品灵石的暗纹处。 灵石上不断闪烁着充盈的绿光化为红光。 ———— 江素感觉自己的腰上有些热,不是她身体先前的燥热,像是衣服的某一个地方着火了。 她用灵力细细的扫过自己的周身,非常确定并没有火性的东西。 蒲牢察觉到江素的腰间隐隐有东西正灵气溢散,它从少女的手腕处几步窜到腰间,扒着她的衣带前行。 当两只黝黑锃亮爪子碰到那个红底金丝的钱袋时,整个龙都精神了! 江素见状,没有阻拦继续扒拉钱袋的蒲牢,心中暗暗笑到,“这就是金钱的力量,果然没有任何一个物种能抵抗住金钱的腐蚀。” 小蒲牢最终扯开钱袋的出口,没有将那枚灵石取出,而是自己钻了进去。 江素手指也跟着伸进钱袋,在里面戳来戳去。 “蒲牢,你在玩什么?” 蒲牢没有回应她,而是直接用口衔住一枚较小的上品灵石,放在江素的大腿上。 这灵石散发着不应该有的红光,火性浓烈,温高灼人。 江素百无聊赖的将视线落在此处,打量到灵石上的暗纹时,身上的杀意骤然外放。 她握紧拳头,掌下的肃杀飞速旋转,转瞬将这块上品灵石劈开。 “李涯!”江素咬牙切齿道,声音低沉沙哑,恨不得将那人捅死。 “他竟然敢在我的诊金里留后手追踪我!修士也是他区区一介凡人,劳什子狗屁大将军能追踪的吗!” 江素面上又转瞬恢复平静,仿佛方才生气的人不是她。 握拳的五指分开,重新将红色隐隐的灵石包裹在手中。 她轻笑:“那就来啊,他也没有活的必要了。” 陈则申默默打量着少女的举动,只一眼扫过灵石,心里就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火上浇油他不干,他还当什么城主?他可是中都乐子人啊。 “江姑娘——”声音拉长。 江素斜眼看他,冷声道:“闭嘴,滚。” “……” 陈则申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乐子他是看不到了呗。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敢这么和我说话,她真的认为如果她没犯旧疾就能杀的了我? “要不是有事情需要用到她。真想掐死她啊……” ———— “将军!夏先生留下的玉追东指向了西南方向,杓下影长四一寸,相距应是三百里余。” 石实手握一枚六寸白玉方盘,方盘上有一白杓,杓柄尖锐,状若司南。 此物名为玉追东,是李涯供养的那位金丹修士所赠之物。 只要将一个物品一分为二,用杓柄在其中一块胡乱刻些未曾刻过的线条,就能以使用者的鲜血唤醒另一块,再以玉追东辨另一块的位置。 第七十九章 中诡58 入阵 自己前几日也试过用这种方法追踪婉儿,但玉追东完全没有反应,应该是自己送给婉儿的那块玉碎了。 仙人也有善恶之分,拿凡人的命不当命的修士,他也见过一些。如今婉儿去了这碎香楼,若是被人挖了骨头做成香料…… 也不是没可能啊!有进无出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 “西南三百里,这是在外城何处?”李涯握紧灵石,看向石实。 石实微微低眉做思索状,片刻就恍然解释到: “是外城的城主府!江小医仙如今应是在外城的城主府。我听闻她在陈大公子的婚宴上为了陈二公子割了礼部侍郎家小儿子的舌头。” “众人都说他二人是有过命交情的挚友,陈二公子作为洛宁城的城主,定然会邀请江小医仙入府,好些款待。” 李涯听到挚友二字时,眉头紧皱,面上隐隐露出不爽的神情。 “江素分明是自己的友人,何时与陈则申这般熟络……那日见开宴前见他二人还是剑拔弩张,水火不容之势,又怎么会突然帮他出头。” 他从桌后起身行至石实的身前,将手中的半块灵石郑重的放在这位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掌心。 用自己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掌收合,紧紧包住灵石。 “你携此物去洛宁城城主府寻江小医仙,代我向她求一枚丹药,可以医断肢挖肉之疾,其他事……我会亲自去请罪。” 李涯的言语中露出几分纠结怅然之意,他是故意瞒着江素的,因为这是他头一次真心相交,同辈相视的友人。 自从那日夜里听江素一言,自己似有心河开渠,明悟甚多。 素之才,一日不闻思千秋! 他想要再同这位仙人再相逢,所以才会将被玉追东做了手脚的灵石塞在那钱袋中。 如今被她知道,她应该会很生自己的气。 李涯思及此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过走出书房,缓步于长廊,望向两侧的橙黄小花,他更是握紧了双拳,不再犹豫。 碎香坊,他亲自去。 ———— 董倚衣指尖交错,划出千般变化。 石门紧闭,门上明光闪烁,潮汐共灵阵的部分阵象,现于石门的石壁上。 “师兄!快来!现在正是月牙悬天正中之时,过了这一刻,阵法的力量又会加强,可就再难进了!” 董倚衣柔和的面容上汗水轻贴鬓角,眼中尽是焦急之态,为了维持如今潮汐共灵阵的开启,她的灵力早就损耗的无几,双手在此时抖如筛糠。 柳云清正向石门的方向退步,闻言回头望了一眼董倚衣,猛地深吸一口气,挽风剑直扫身前的一众黑衣人。 “这陈则申着实可恶!竟然妄图以人数来磨光我们的灵力!眼下这黑衣人越来越多,砍死一批,又涌上一批,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柳云清此时身上的灰白的道袍被割开数条口子,转身回击时,又有一黑衣人长剑刺入他的右腰。 他借剑指之势向左摆尾,回转之时一脚踩在几人合攻的铁剑之上。 “齐师妹,你先去董师妹身旁,我再补上一击断后,我们就直冲进潮汐共灵阵中!” 娇小的少女双手握剑,挥舞着十米长刀,衣衫翻飞,鹅黄之色在这幽暗的地牢中尤为显眼。 数不清的黑衣人以包抄之势妄图将她围住,齐知知将蓄灵丹挂在了臂膀,闻言侧头猛地用玉口吊住琉璃瓶,仰脖将所剩无几的蓄灵丹囫囵吞入腹中。 刀修向来勇猛强悍,与敌交手时更是从不会畏战先行。 他们齐家世代习刀,刀之道,无畏二字是也! 少女的声音依旧像是娇滴滴的小绵羊,听上去柔柔弱弱,但其言却如山之重。 “刀修何时需要剑修来搏后路!” 齐知知面上的婴儿肥随着她的话语轻颤,丹唇紧闭,手中长刀带着她乱舞于人群。 要退一起退,让她留旁人守后背,怎么可能。 柳云清眉头皱的更深,他是当真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这么能坚持,双手舞刀时恰如一人形绞肉机。 “那我们一起退!我来数!” “三!” “二!” “一!” “冲!” 齐知知手握长刀硬生生狂砍出一条血路,她踩着一地的残缺的尸体和肉块,绣花鞋淌在血水中,向前飞奔。 周围的黑衣人不是聋子,闻声更是前赴后继,人踩人也要将这个鹅黄色的小矮子留下。 齐知知的步履确实过小,柳云清到“一”的时候,她距离石门阵口还有三丈,而柳云清和董倚衣已然迈出进阵的步子。 少女的圆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 “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年纪小,就是追不上……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同几位哥哥嬉戏时永远追赶的脚步,哥哥们的刀很快,步子也快,修士修行如逆水行舟,哪里有机会去等待旁人。 她一直在追…… 柳云清和董倚衣的身影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石门前。 无人维持的入阵之法,她进不去了。 齐知知轻轻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猛然睁开。 跑到石门前的那一刻,她毅然转身再次举起十米长刀。 “我齐小七的刀法,在家中可从不是垫底的!今日就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少女撅着嘴,眼中蓄的凶狠好似一起护食的幼狼。 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掌从身后向她抓来,少女身体一僵,向后倒去…… “扑通——” “嘶——” “好险,差一点齐师妹就进不来。”董倚衣用左手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抚的长吐出一口气。 齐知知被抓倒在地,鹅黄的衣衫上滚了一圈的灰尘加血迹。 她呆愣的躺在地上,眼睛瞪的溜圆,过了半响才轻轻的说道:“我进来了?!” 柳云清掐诀的手指舒展,同另一只握着剑的手相互揉搓。他冷峻的面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冲着地上的齐知知点了点头。 “对!全靠董师妹及时将你拉了进来,不然留你在外面,恐怕是要将那地牢搅成尸山血海。” 他可没觉得这齐师妹会坐以待毙任人啃食,刀修从不畏战,他们剑修亦然。 董倚衣闻言也是莞尔一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温声庆幸道: “也是多亏了师兄方才以一人之力苦撑,我才有机会将你拽进来。我原以为将手再伸出法阵会被阵规认定为逆规,会将我的手生生截断,还做好服用血肉丹的准备,没想到竟能安然无恙。” 董倚衣将手臂翻转伸到齐知知的面前,少女伸手握住这只手臂,借力起身。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董倚衣向前踉跄几步。 “多谢董师姐和柳师兄~”鹅黄衣衫的少女眉眼弯弯甜甜道。 第八十章 中诡59 长针 江素玩味的打量着地上的那只手臂,感受到水镜中几人一时欢快的气氛,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换地符同我的骨头镶在一起,竟还有这种功效。以伤换伤,有点替身傀儡的意思。” 她抬起手臂,视线停留在手臂的断面,这法阵截断的并不规矩,没有将她的整条手臂割下,而是切在小臂的正中。 此时她的右臂上仅剩一条大臂下面弯着一半的小臂。 少女嘴角一撇,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真难看,一点都不符合解剖的美感,像什么样子!” 江素少见批评自己的伤处,她向来享受痛觉带给她的灵魂上的愉悦。因为这能证明,她是个真实存在的人,不是书里的小工具人女配。 但这种断臂的样子真的不好看啊! 横切面上是白肉裹着红肉中间再混着各种组织再夹着白色尺骨和桡骨。 鲜血也是从断处像水龙头一张流个不停。 “水龙头……”少女低声呢喃这三个字。 远处的陈则申从她断臂那一刻就看直了眼,他还以为这三人中得有一个人要被喂给他的手下了,没想到突现一臂能力挽狂澜。 最后被围攻的三人没受什么重伤轻松的进了地宫,自己旁边懒洋洋待着的人却断了胳膊。 “换地符……”细细品味这三个字。 他知道这是什么,能以一物为媒介同旁人换位置,但是这东西是怎么换伤?!!他可从未听过这种事情! 他又听少女道“水龙头”三字,更是不解。 索性直接开口问道:“水龙头是什么?水中蛟龙的头颅?” 江素抬眼瞥了他一下,懒得理他,后又神情专注的打量自己断臂的横截面。 “???”过分了啊,这么飘,她这态度真想掐死她啊。 江素突然将手臂高抬过头顶,任由血水淌过自己的苍白的脸。 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眉眼中的神色像是真正的被勾了魂的人。 能迷住江素的向来不是什么美人,也不是什么金银灵石,是真实。 是真实的痛苦和物质上的失去与重新获得。 更何况,这是自己保护了小师姐的证明,是从小师姐身上偷来的痛。 “温热,舒缓。” 江素偏头,将一枚凝血丹放入口中,丹药随着几滴红水进入食道入腹。 “这就是原汤化原食!”少女激动的几乎就要从椅子上倾倒。她摇摇晃晃的扶着一旁的桌角,趁着少有的清醒又吞下一枚血肉丹。 地上的手?不要了?得要! 像自己这种从小被锻炼的尝百草体质绝佳百毒不侵的医仙之女可是当世独一位。 自己的指尖血都能炼丹,更何况断肢了。 江素待手重新长出后,胡乱用新手擦了擦自己嘴角迸溅的血滴。 少女原本的唇色较为浅淡,如今深上几分红,气色也显得更为正常了。 江素弯腰捡起地上的断臂,掐了个净身决就扔到自己的储物袋里。状若无事的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神情恍惚自言自语道,“小师姐进地宫了,地宫到底是什么样的。” 陈则申闻言悠悠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江素身侧,弯腰和她平视, “既然你想见一见地宫的模样,为何不亲自去探一探。” 他的声音低哑缠绵,像是个蛊惑君王不早朝的祸国妖姬。 江素抬眼,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你……” “我……?”陈则申笑着问道。 “我是有病,你脑子也不正常是?把我整来的就是你,现在又劝我出去,你是吃饱了撑的盐多了咸的。” 江素骂人一连串噼里啪啦没有停顿,陈则申的笑容又僵在脸上。 “扫兴!”言罢,陈则申甩了下袖子,扭头就坐回原位。 “噗呲——”是金属穿透某样物品的声音。 陈则申缓缓低头,只见一枚长针正刺穿自己的喉管,自己的下巴此时被它抵住不能再往下弯。 某样物品……是自己。 “嗯……” 长针从哪来的,当然是背后…… 他瞳孔骤缩,慢慢的扭头转向身后。 只见,江素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眉眼弯如今夜高悬的倒月牙。 寰宇之中,月亮是冷的。 “陈城主,你的脖子不错。”少女认真点评道。 “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分明你的修为远不及我。”陈则申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正要握拳,却又使不上力。 这不可能,他不相信,上次两人初遇,他自己可是能把江素按在地上掐,对方全无还手之力。 他茫然的用手去接脖颈处喷出的血,血液从指缝间流出。 他的修为呢?! “因为……”少女捻转手中的一尺长针,来回在这人的脖颈内摩擦。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真搞笑啊陈城主,你死了我的小师姐探地宫可就容易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把抽出长针,心满意足的欣赏这陈则申脖颈处圆洞正嗞血的血龙头。 呵呵,我是医修啊,怎么可能会和人家肉搏呢?要智取!要下毒啊!不然我熬夜炼丹干什么,真当是给上百号人当奶妈? 修为比我高又怎样,软筋散一出,整个人迟钝又无力,魔力和修为你也用不上啊。 血肉才是生之本,不修血肉只修气,活不久的。 她从袖中掏出另一枚换地符,用其将一块灵石包住扔在地上,单手掐诀。 下一秒,密室之中就出现了一位身高九尺酷似和尚的红衣男子。 江素给了陈则申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方折面上不解,认真的看着这个正躺在地面的人,这人他不认识,怎么就这样躺在地面上呢。 “地面很硬,不舒服的……”他嘀咕道。 “什么?”江素没听清楚,蹲下将手里拿着特制的三寸长针在陈则申的月白长袍上擦了擦。 方折也蹲在陈则申的身旁,看着江素擦针。 “你们……”陈则申感受着自己的浑身逐渐冰冷,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脖颈处溢出,肩膀也被浸湿。 眼皮在打架,他没有遗言,死的潦草。 杀人是什么感觉? 以前江素说不出来,她没杀过。 上辈子是个乖乖仔,整日里除了背书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作奸犯科和她是一点都不沾边。 这辈子前十五年同样是宗门里的乖宝宝,医修之道济世救人,她连打架都没打过。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当人真正想要杀掉一个人时,她反而不会有兴奋激动等热烈的情绪。 她会沉静如一摊浸泡了鸥鹭尸体的烂水,腐臭和腥气会将杀意藏匿的九曲十八弯。 更是会恨不得手动关闭自己肾上腺素的分泌。 时机一到,她会化身猎犬,用利齿一口咬断猎物的气管。 看着猎物眼神里的恍惚空洞,细细默背死亡时的身体体征。 死亡是时间在一个人身上静止。 “他永远都不会有后续剧情,我会取而代之。” 第八十一章 中诡60 槐树 地宫 “这地宫竟真修的如同宫殿一般。” 柳云清发自内心为之震撼,眼前是数千白玉台阶通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殿。 三人每走一步身侧就有一盏长烛灯台上火焰随着跳动。 多根赤色龙盘巨柱立于殿门两侧,上面祥云载龙栩栩如生。 地宫之中除了黑以外,全然看不出这是个地牢尽头后面的地方。 齐知知略微有些害怕,这两侧的灯台每亮一盏,她就觉得好似有东西在跟着她,要把她也烧了。 “这个地方恐怕不是陈则申能修建的,有些像……”董倚衣正思索道。 “像是秘境!”柳云清立刻接道。 “对!就是秘境!一个城主府的地牢若是修的深,可以理解。但倘若他能修出一个地下宫殿,并以阵法为门为锁,里面藏下魔气灵气,这不就是修了个秘境!” 董倚衣恍然大悟,三人彼此左右相视心下一沉,瞳孔中都蒙上了一层灰雾。 原本几人只当这是个专门关修士的地方,只要破阵口入了这地方解救众多修士,再从里面寻找中心阵眼就能破阵而出。 但这里要是个秘境,这一切可就麻烦了。 秘境之所以为秘境,就是因为有大能飞升或是去世后留下的传承,可以是法器法衣,也可以是一道功法。 这些跟随过大能的传承之物能守护秘境,就表明它已经开了神志。一个尚未被修真界的众人广知的秘境,定然不是什么和善之地。 这个秘境……就是这传承之物的脑子中的一部分。 你脑子里来客人了,你该怎么办?搞死啊。 “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宫殿里必然危险重重。”董倚衣望向不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恰如沙漠之中的绿洲,格外醒目。 柳云清盯着远处心下一狠,冷声道“来都来了,章云笙和沈云阳他们说不定就在里面,秘境而已,杀机于生机同在。” “我们一起去探一探,小师妹给的丹药还够。” 齐知知年纪还小,秘境之地本就凶险,数目又少,她先前从未去过。 眼下她为了救哥哥,坚强的点了点头,再次拽住董倚衣的衣袖,求的一丝宽慰。 几人不再多言,就此再爬两千余台阶,真正立于宫殿之前,心里满是吃惊…… 因为眼前的宫殿内的大厅,和城主府当日他们所去的宴厅一模一样。 而他们正在寻找的人,亦如那日坐在原位,静止无声。 矮桌香案蒲团饭菜,都是识海中记忆里的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张桌子前坐的人数不同。 章云笙坐的位置是她当日所坐的矮桌正中。两侧一左一右分别是一个手持酒盏,长剑束于腰侧的女剑修,和一个正叼着大口的烧肉的男剑修。 女剑修微微仰仰头,酒盏中的酒正往她嘴里流,从不远处能隐隐看见她唇齿间的酒水,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酒水亦是不动。 男剑修夹住的烧肉刚好在他的嘴边,红油沾在他的嘴角,上下牙齿咬上烧肉最鲜美多汁的外缘。 他们如同一座座栩栩如生有色彩的雕像,展现出是此间的众生百态。 柳云清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下意识的就想向章云笙那走去,刚踏出一步就被董倚衣拦下。 董倚衣摇了摇头,“师兄,不可,你看那边。”她的手指向这大殿最中央的地方,是那日城主陈则申所坐的位置。 此时那处并无桌椅软榻,唯有一棵高可擎天枝繁叶茂的槐树。 这槐树的根极其粗壮,龙蟠虬结的扎进白玉地砖中。 “我们刚进来时,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么大的一棵树。若不是你要去找章师姐在左,齐师妹要找的兄长在右,我一时犹豫才注意到中间。” 董倚衣紧紧的握住磔媆剑,左手两指拽住柳云清,右手挽着齐知知。 齐知知神情恍惚,堪堪转头看向自己被挽住的手臂,过了半晌才回了神。 面上瞬间写满了恐惧和扭曲,不禁后怕道:“这……这大殿中的所有人,都被蛊惑失了神志……” “槐树为木中鬼,阴气重。地宫存于地下,更是极阴之地,魔气阴,灵气阳,这里正是蓄魔气的好地方。恐怕和这槐树离不了关系。” 柳云清此时已经回过神,他的推断周围两人只觉不无道理。 “当日我们并没有看到章师姐和沈师弟从宴席上出去,他们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如今又以吃席的姿态出现在这,应该在宴会上就被阵法拉进了地宫。” 董倚衣又道:“沈师弟呢?章师姐旁边的矮桌怎么是空的?!” 三人面上大惊,她又道:“该不会被抓去灌顶了!” “那这地宫岂不就是修士的地牢!!!” 董倚衣只觉自己身上的汗毛被激起,冷汗隐隐从额头浮现。 修士若是突然情志大变,狂热暴躁有可能是因为道心不稳,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走火入魔”,但体内循环于经络的仍是灵气。 是一种心病,病态的修士。 通俗来讲就是患了心理疾病。 但是魔修,也就是入魔了的修士他们入魔的前提必须是接触魔气。这魔气就像是魔域中特有的一种气,接触的修士体内的绿色的灵气会被魔气逐渐吞噬,最后流转于全身的就是黑色的魔气。 凡人没有灵力,不会成为魔修,魔修的前身必为修士。 “若是沈师弟……入魔,可就没有活路了。”董倚衣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她松开了拽住柳云清的衣袖。 “我们去探探这槐树,它出现在此处最为奇怪,多半和它有关!我们还未遇到魔修,也没察觉到魔气,先不要多想,万一沈云阳是自己清醒了呢。”柳云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其实他下意识也是认为沈云阳已经被抓去灌顶魔气了,但眼下他作为师兄,必须稳下心房。 他先行走向中央的槐树,拔出腰间的挽风剑,锋利的寒兵出鞘,握在身侧。 刚走出一半的距离,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的步履越来越艰难了,是修为上的威压! 这槐树果然有异,它不想让自己靠近!它生了灵智! 第八十二章 中诡61章云笙? “阁下既然生了灵智,何不出来直言相见!”柳云清握剑的手渐渐发抖,这威压想要让他弃剑。 “不可!持剑人不可无剑!剑为吾等第二身!” 柳云清突然发作,挽风剑直指槐树,脚下灵力汇聚如有风云之变,他弓腰将自己如同箭一般随风而发。 转瞬,柳云清的身影出现在树下。 挽风剑的剑刃晃在殿内的金光之上,白光与金光交杂,映出柳云清冷厉的眉眼。 “挽风剑下,可斩魔!” 只见这位身着灰白法衣的剑修长剑横劈向槐树粗壮的树干正中。当长剑从树身中划过之时,槐树骤然绿光大亮。 一种哭泣声从树身上传来,正是鬼哭狼嚎之音! 柳云清发现自己的横劈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这树丝毫没有被撼动,也没有从中倾颓的倾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你们竟然砍树树啊啊啊啊啊树树这么绿!你们竟然舍得砍树树!” 数不清的人脸在树干上浮现,密密麻麻的从树根处开始向外凸,一息后连槐树的枝头都是大小不一的人脸。 有老少男女,有悲痛欲绝的哭脸,有心满意足的笑脸,剩下更多的痛苦不堪,饱受折磨欲死的愁眉苦脸。 所有密密麻麻的人间此时都从树干上借用树皮往外挤,褶皱粗糙的树皮脸似要从树上脱落。 柳云清被这尖叫声震得耳朵发麻,一时之间竟被一树皮脸咬住了剑尖。 他只觉自己剑下一沉,便看见一张人脸后面扯着已经成丝的树干咬着自己的挽风。 那张树皮脸见柳云清看向了自己,嘴里咀嚼这剑尖,冲着他莞尔一笑。 “!!!我的挽风!”柳云清立刻手腕发力顺着树皮脸刺下,锋利的剑刃穿透这张树皮脸,它的嘴角被划的更大。 树干传来的尖叫声又再次响起,这时董倚衣和齐知知终于克服了威压,一人一剑,一人一刀,又再次砍向树身。 “它有灵又如何,它有敌意,有鬼!”董倚衣斩钉截铁道。 岂料下一秒,树身的尖叫声竟道:“我没有啊!别冤枉我!别管!” 柳董齐三人愣然在地,“什么?” 这次树身不再鬼哭狼嚎了,连往外挣扎的密密麻麻的树皮脸都收敛了许多,老少爷们女人齐齐变成了乖巧脸。 “是你们先动手的,我都没还手!也是你们闯到我家的,还砍我!” 它的声音竟隐隐有些委屈,下一秒就哭起来了。 “嘤嘤嘤,人家主人刚死,灵幡没买,白布没裹,仇没报,你们竟然还趁人之危,呜呜呜。” 柳云清没有掉以轻心,眉毛皱的愈加深,:“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里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神志!你的主人又是谁?!” 他察觉到这槐树可能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树妖,往日里所战的树妖,还未走近就已然一鞭子抽下来了。 言罢,他提起挽风剑,作势就又要砍。 他在赌这树没办法还手,它害怕修士! “啊啊啊啊啊别打我了,呜呜呜。我是什么东西,我是槐树啊,你们不是能看得到么。” “这里是地宫,我主人说这里适合我生长,就给我埋这里了” “最后,这些人有神志啊。” “什么!!?”三人齐齐睁大双眼,不敢相信。 柳云清没有犹豫立刻跑向章云笙的位置,他一掌拍在章云笙的头顶。灵力蓄入掌中就要探一探她的识海。 下一秒,一条银丝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掌下,坐在原位的章云笙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要公报私仇?”她气笑的抬头看着柳云清。 “你……没事?”柳云清冷峻的面上带着些不可置信。 章云笙黛眉微蹙,眼睫扑闪,眸子里仿佛蓄了光,她平静道“没事……” “那你怎么不立刻站起来,往日里你会直接同我打起来,不止会用铁拂尘。” “我……” 柳云清闻言没有立即收回放在她头上的手掌,他犹豫道:“你太奇怪了……不像往日里的章云笙,不行我得探探你的识海,你恐怕是被这槐树控住了!” 探识海怎么探。 用自己的神识探入对方的识海,他俩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章云笙闻言立刻将放在肘部的铁拂尘拿起,冲着柳云清的膝盖用力一抽。 “柳云清,我看我们有些时日没打架了,有些想念。” 用这回他信了,这种语气说话的是章云笙无疑。 柳云清严肃的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势必要将其拽起。 “师兄!你在干什么!?!”耳边突然出来董倚衣的声音,柳云清不解的回头:“董师妹怎么了。” 董倚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的身后,磔媆剑握在手中,将身后的齐知知护住。 她指了指柳云清的身后,身音有些颤抖,“师兄……你自己看看,你在干什么。” 柳云清困惑极了,“师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在拽章云笙起来啊,她的修为最近略高我一筹,让她同我一起迎敌,最为默契……” 再次回过头时,他也愣住了。 他拽的哪里是章云笙的胳膊,他拽的是一摊黄白色的软肉,像是那种长的极其肥胖的蛆,这蛆足足有一人多高,盘曲在他的手握之处。 不只他认为的章云笙,连身侧的饮酒的女剑修,吃肉的男剑修,都骤然化身成一米多高的长蛆。 这白蛆一层一层盘曲在三个人坐的位置。 不,不是一只白蛆一层层盘着,是成百上千只蛆拥挤在一起藏在这条最大的蛆的蛆身中,他们摞在一起才化成一人多高的人形。 而柳云清手里抓握的是从这“人蛆”上强行抓下来的数十条白白胖胖的蛆。 它们在柳云清的掌心里蠕动,又的蛆皮肤出乎意料的滑,竟从他的虎口处挤出,正往他的手臂上蠕动。 那速度,竟不逊于蚂蚁上树的速度…… 柳云清的冷峻的脸上出现了出现了一丝裂痕。 真的很恶心啊!!! 他连忙将手掌中的蛆向一旁甩去,赶忙用握剑的右手空出食中两指就扒拉身上正蠕动的蛆。 就是这种东西,他刚才就是把手放在这群东西的最上面,还要将神识探入他们的识海中…… 蛆的识海中有什么…… 第八十三章 中诡62 复活 “方折,你说蛆的识海中,会有什么?”江素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水镜中的情形, 她的脚踩在地上陈则申的尸体上。 起初是特地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脚下,现如今觉得这脸虽然已经变为青白色,但依旧美的不可方物。 头用来踩着也硬,干脆就把尸首分离,头割下来放在桌边欣赏,身体放在脚下当地毯。 “我这样有点不太尊重尸体。”江素微微侧头,用手指在他的鼻梁处刮了刮。 “不如直接给剖了!!!”少女的眼前突然一亮,从乾坤袋里挑挑拣拣取出一套以前寻人炼制的简易版手术装备。 小时候解剖兔子时用着还算趁手,现在也不知生没生锈。 江素从布袋中抽出小剪刀,将其它的工具放在桌上。蹲在无头尸体旁,就开始解他的衣服。 方折原本坐在一旁的蒲团打坐,听到了这里悉悉索索的声音,重新睁开眼。 他见江素在为这具无头尸体宽衣解带,心里有些闷。 “有棉絮……塞在我的胸口了……?”他低声嘀咕道。 “小鹿……不要……小鹿不能解他的衣服……” “我来。”方折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步履沉稳,如临大敌。 “啊?”江素扭头看着红衣男子走来。 “你来?你……”她还真思索了一下方折给人解剖的可能性。 这人是无间教的少主刀法惊人,难不成有什么快速切割肉体的独家手法? 古有庖丁解牛,今有方折解人? 术业有专攻,噶人,他在行。 “也不是不行。”江素认真的点了点头。 方折既然能屠了无间教满门,说不定真有特殊技巧,我在一旁也可以学习一二。 少女起身退至一旁,将尸体身侧的位置让给这位疯刀。 搓手手,好期待! 方折缓缓蹲下,沉默的盯了一会这人的腰间,他在思考应该如何解开这个衣带的结。 江素在一旁围观学习,视线从方折到陈则申腰间来回转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难道他们东域的人进行尸体解剖都是从那个位置开始?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净身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是不是那种只要割了,就代表这个人干净了,紧接着就可以进行更为神圣的传教。” 百思不得其解,江素已经紧张的屏住呼吸,唯恐错过分毫。这疯刀杀人速度快,解剖恐怕也是非同凡响。 只见足足过了五息,方折才伸出手臂,他一抬手就将桌子上的头颅取下,放在无头尸体的脖颈衔接处。 “??!” “方折你要干嘛?”江素微微眯眼,眼里蓄了冷刀子。 方折迷茫的看着江素,解释到:“帮他。” 江素勾唇冷笑,“他死了,你要怎么帮他?” “可是……他刚刚还在说他脖子酸,让我给他放回来。” 方折解释的一本正经,全不似凭空扯谎。 “酸?” 下一秒,被拼在一起的头颅和身体开始快速生长,二者如同嫁接一般重新连接在一起。 脖颈处的气血涌动如初,血管重新微微鼓起,皮肤逐渐有了血色。 江素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二话不说,肃杀在掌下旋转,握住,再次从脖颈处砍下。 “你可以滚了。”江素看方折的眼神很冷,像是在看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甚至还带了怨恨。 方折怔愣在原地,神情里满是不知所措。 “看来陈则申没死透,那就必须解剖了。我倒要看看碎成一件一件的肉身,他还怎么复活。”江素重新将头颅放在桌上,一刀将他的衣带隔断,三两下扯开他的衣襟。 方折一把将江素抱住往后带,“不可。” 江素直接就炸毛了 “方折,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要杀了这个人,他是魔修,我要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少女挣扎着四肢,在他的怀中扑腾。 “你放开我,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江素手中握住肃杀,将刀刃冲着方折抵在他的脖子上。 她骤然冷静下来,指尖按在这人的颈总动脉处。 阻止我杀魔的人,和阻止我活着无异。魔修杀我,我必杀魔。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一起死。 江素指尖用力,肃杀忽然向脖颈砍去。 “噔——” 她没砍动??! 整日里叫这人杀神,疯刀。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这高壮的体形本身就是一种炼体的象征。 金刚不坏之身怎么嘎……急,在线求…… “他会轰——”方折道。 “什么?”江素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身体里有……东西,割开会轰——”他又磕磕巴巴的补充道。 “轰?轰是什么???”少女不解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会爆?!!”江素睁大了双眼和方折对视。 他无神又呆滞的双眼里像是有彗星一闪而过。 “嗯。”他又抬手,将江素打横换了个姿势抱着。 江素没有注意这些小事,任由他将自己当做小动物。 “尸首分离,还而复原。这是什么术法。就算是修士割头也会死,这和断肢的意义完全不同……” “身体里有东西……魔气吗?可是魔修也是又修士转化的,并无这种割头复生的能力……是什么,这不符合人体的构造原理……” “断头后血液供给不足,氧气亦是,脑受损后无法复原。而且他的心脏也不应该再跳了。” “心脏……” “!他的心脏!!!他的心脏绝对有问题!除非是机械做的心脏,否则怎么可能再重新跳动!!!”少女双目露出精光,不仅仅是了悟因果,是发现了新世界。 她还没见过假心的人! 江素用力推开方折的手臂,扑腾着就要从他的的怀里一跃而下。 她快步走向这具无头尸体。伸手就将桌上的头颅重新放在脖颈断口处,将这人的身体拖到墙角,倚墙而坐。 江素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仔细看着陈则申脖颈处的经脉气血重新生长,纠缠交织。 下一秒,玉面上的一双桃花眼重新睁开,瞳孔中是乍暖还寒,泉水浸新冰,冷意在身旁蔓延。 他下意识的推开自己身前的东西。 “???” “我的手臂呢?”玉面稍稍低头,打量自己的手臂。 “!!!我的手臂怎么是反的!!?” “不是你的手臂是反的,是你的头,我反着安的。”江素嘲讽的笑到。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陈城主——心脏是什么做的啊,假魔修——” 第八十四章 中诡63 秽乱朝野 陈则申先前攻击自己时确实能使用类似魔气的东西,自己会判断他是魔修也是因为那黑气和小说中他的设定。 但是魔修无法死而复生,魔修不会有一颗与众不同的心脏。 修士也不会,修士摘了心脏会死,寻常修士吃了丹药也长不出来,不是人人都是江素这种吃灵丹妙药长大的再生怪。 所以,陈则申是个假魔修! 他本就是凡人!是没开灵窍,用了它法获得的能力! 陈则申闻言没再挣扎,现在的情形就是他的身体背靠在墙角,但头面是冲着墙面长的。 简而言之,又丑,又怪。 就是丑八怪。 江素想到这里不经意的笑出了声,“噗——” 陈则申看不到江素的脸,也能想到这女的是个什么神情。他咬了咬自己的后牙槽,真正的咬牙切齿道: “再给我一刀!” 只有把头割下来,重新放正才能恢复原状。 少女微微勾唇,懒洋洋的走上前,一手抓住他头上的发髻就往后拽。她站在这人的身侧,同他面对着墙的双眼对视。 “你想让我割你的头呀。” “可以,求我啊——” 她的眼底是九月八的肃杀,是生命的萧条。 陈则申微微皱眉,没有片刻犹豫,干脆道“求你。” 是兄弟就来砍我? 他脑瓜子都长反了,他要什么骨气???他这辈子每天都在做的事就是一个忍字。 忍不了这反骨期的小丫头片子,他二十多年白活了。 这才哪到哪。 江素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挑了挑眉,手起刀落就又将这人的头颅重新割下。 鲜血喷了江素半身。 她嫌恶的看了看自己染血的青衣,手里使劲攥着他的头发提溜起来,举在空中左左右右品量了一番,咂着嘴,重新放到尸体上。 这回是正着放的,头颅精准的对准人体的正中线。 放好后江素搓了搓自己的手,给自己掐了个净身决,心里有点激动。 引灵气入体汇聚于双目,认真的看着陈则申脖颈处的血管连接,气血津液是如何冲破阻碍重新长好。 果然是医学奇迹。 陈则申重新睁开双目,没有太大的表情,扭了扭头,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处,断口重新接好,一息后连疤痕都摸不见。 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挂上标准的微笑,桃花眼微眯,对江素友善的道:“多谢江姑娘。” 怎么会这么好脾气?江素可不信。 “接下来就由我来割江姑娘的头了。” “……” 陈则申记仇,不然他也不会暗中隐忍筹谋多年只为复仇。现如今江素傻傻的将他复活,自己不杀了她真是……心气难消。 医修而已,杀了再找就是。 下一秒,这位容颜如玉的公子哥眼露凶光,伸出五指冲江素面门袭来。 江素冷静的看着他,待五指近在眼前时,冲他莞尔一笑。 陈则申的手腕被一双粗糙宽厚的手掌握住。 方折的威压同杀气一齐释放,陈则申大惊失色。 “你是谁?!!” 什么时候自己的密室中来了这种修为的人!这起码有化神以上的修为。 江素翻腕,手掌对着陈则申。法器绾青丝从少女的手心射出,碧绿的灵线缠上陈则申的身体,不出一息就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个人蛹粽子。 方折没有回答他。 “你该不会认为是我把你复活的?”少女嘲讽道。 “我本来是想把你的肚子剖开。” 江素转身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对于方才陈则申的突袭只当是猎物的垂死挣扎,她平静的问道:“陈城主,你的心是怎么回事。” “……” 陈则申咽了口唾沫,他被耍的没脾气了,这个医修给人诊病时也这样吗? “如你所言。假心,假魔修。” 他的脸上不见波澜,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身体被束缚的紧,清瘦的身形尽显,倒有几分文人风骨。 不过这次轮到同为乐子人的江素两眼放光。 “陈城主,讲一讲。”她轻快道。 “……” 那日他好像也是这样吃江素的瓜,不过自己有给江素松绑,现如今她竟不给自己松。 “早些年死了,被师门中的师兄捡了回去换了个石头做的心,是石心人。” 他叙述的语气没有对自己曾经死去的愤怒,也没怀念,过往恰如云烟虽随风而逝。 “你的师门?是那位……姚……?”江素听李涯提起过,这人是个什么貌丑的内阁大臣。 “姚臻。我的师父,真正的师父。” 陈则申这次眼里出现了一丝落寞,看乐子的江素准确的抓住了这一点,吃瓜就得吃到人的动情处! 他没有停下的打算,缓缓将过往道来。 “我年少时拜师内阁大臣姚臻,那年我娘刚死,是他教我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我因此断了愤愤之情,读书万千卷,博古通今,考取功名,名扬中都。” “人怕出名,树大招风。在我入朝为官的当日,我师父被人以秽乱朝野的名义上奏,不日下狱。” “斩首当日,我亦被人暗杀,以匕首刺穿心脏。幸而师门中有习了仙术的师兄赶来,为我换了个石头心,我才得以活下来。” “接着我就请旨去外城,远离了权利中心。” 鲜衣怒马少年时,他没有过,他的少年时周围都是旁人的污言秽语,咒骂嘲讽。 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有过,可惜就得意了一天,第二日师父就被拖到菜市场砍了。 师兄赶不及……为时已晚。 他觉得自己活的挺无趣的,所以才格外喜欢看别人的乐子,快乐啊都是建立在痛苦上的。 江素觉得陈则申一定没怎么听过书,这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让他讲的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关键之处一个没讲,内容平铺直叙,怎么会有人讲故事讲的这么烂啊!!! 她的吃瓜的好心情都没了! 少女小嘴一撇,颇为无语的眨了眨眼向四处看。 长叹一口气后,机械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年少时母亲惨遭人杀害,你的师父姚臻教你放下仇恨,还倾囊相授将你培养的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旁人嫉妒你师门皆为学究,谣传你和你师父之间的不清不楚,然后将你师父上奏,他因此被斩首,你被暗杀。” “你有个师兄是修士将你救活,给你换了颗心。紧接着你来外城储蓄力量,妄图在旧人的眼皮底下,一日倾覆大厦。” “是这个意思。”江素的手指不经意敲了敲桌子,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 陈则申轻挑眉间,显然对此有些意外,自己说的潦草模糊,敛轻去重,这人竟然重复的捋清了关键。 “是。” “那我问你,别人只是传谣你师父与你不清不楚,他又为什么会被下狱斩首?” 这姚臻就算私下生活再乱,也和旁人无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要了命。 陈则申沉默了一息,唇齿张了又闭。 “因为我……因为我也入朝为官,官员之间不清不楚,是为秽乱朝野,师徒不伦,按法当斩。”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落地划弄心房,将过往的血色尽数藏在白隙之中。 第八十五章 中诡64 芍药 这景朝的规矩不少,条条框框的将人往里一圈,明悟之时亦是真正被束缚住脖颈拴在中土之时。 女子不得上战场,李涯就要女扮男装一辈子,满院谖草不求忘忧只求宜男,最终还要看着心爱之人赢娶别人。 是为一错,重男轻女。 朝廷上的高管权贵管不好家眷,风声雨声传谣声,生生不息。这陈则有副绝世容貌,就要被诟病到死。 是为二错,不束言行。 这两个问题在自己上辈子的世界里,第一个是思想滑坡得被网暴,第二个是造黄谣得坐牢。 所以说景朝虽势大,也是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们的法不行。 “啧啧啧,真是令人作恶啊。”江素诚恳的点评道。 陈则申以为少女是在说自己,握紧了拳头,胸口起起伏伏,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 江素的灵线缠在他身上,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动作。 少女往椅子后面靠了靠,悠闲的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行了行了,没说你。你和你师父真的假的能怎么样,那都是你们个人的事,与我何关,与世人何关。” “令我恶心的,是你们景朝,中都的习俗风气,真是恶臭难闻,令人作呕。” 陈则申怔愣住了,他没想到江素是这个意思,也没想到她会解释。 “我和师父自然是清清白白的……他是真正的当世大儒,待我如亲子……” “哦,随意随意,别和我讲了,烦死了。”少女有些不耐烦,她挥了挥手示意方折把陈则申这个人蛹往旁边拖拖,挡住了她看水镜的视线。 她还没看完方才柳师兄用神识探查大白蛆的识海会怎样呢。 ———— 李涯作女装打扮,穿了一身更为华丽高贵的赤金琉璃广袖裙,头戴金铃紫玉簪,牡丹飞蝶金步摇,一步一响。 就差将“姐有钱”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她端着世家小姐的架子,皱鼻撇嘴,一副冷酷刻薄样,向身后摆了摆手。 “我要买些香粉,你们身上有汗臭味,站远些,莫影响了我闻香。” 她雇了几人给她当侍女,如今表演的正是丫头被富贵“小姐”嫌弃。 几位丫头默默低头后退,并不言语,看得出来她们很怕她。 这碎香楼一楼是专门卖香粉的,货架上是琳琅满目的琉璃香盒。珍珠做饰,翡翠做配,特制的霓虹法灯一照,个顶个的璀璨夺目。 李涯轻蔑的打量每一个香盒,步履却极慢,像极了中都里的一些权贵家的女眷自恃清高,装作对这些香粉熟悉又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恨不得倾尽家产把这些仙人之品全部买回去。 不过这些东西确实符合李涯明艳的审美。 如不是必须以男装待人,她想将家里都放满明艳瑰丽的小玩意小饰品。 人啊,一生都在仰望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好像得到它才是活的有意义,死了也是死而无憾。 她在一楼兜兜转转了快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香盒都嗅了一遍。 李涯没发现这里有任何香粉同宋婉儿有联系。 无论是婉儿常用的香,亦或是婉儿身上少女香,他都没找到类似的。 一时心中稍稍放松,起码确定了这家修士的店铺里没有将婉儿做成香。 她从进来开始闻香后就一直有这种担心,她发现这些香的味道实在是过于奇特,比自己往日里闻过的什么二苏旧局,桂花香,都要好闻上百倍。 “这个,那个,还有第三个格子里的香粉我都要了,朝露去付钱,我要去楼上逛一逛。” 李涯趾高气扬的指使着新买的丫鬟,自己奔着二楼快步前行。 “这一层的人数并不多却都是达官显贵的家眷,各个眼熟的很,为何他们身后都跟了个店里的小二……我却没有……” “该不会我已经暴露了?可是我就是女的,何来暴露之由。” 在李涯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已经走上了二楼。 从楼梯的尽头往上一踏,香气扑鼻而来,简直比一楼还浓郁。 李涯皱着眉头在自己面前扇风。 可是二楼没有货架,也没有满屋的香盒,唯有一屋子的矮木桌,矮木桌上铺满了一盆盆鲜花。 “是灵植吗?”李涯向离自己最近的一盆粉芍药走去,随着距离减小,芍药清雅的香气直冲她的鼻腔。 这粉芍药美的惊心动魄,花瓣的颜色是由内至外由白逐层加深的浅粉,水而不妖,明黄的花蕊夹着最耀眼的点红。 清秀,温柔。 李涯在不谈及公务时,也是清秀,温柔的人。 他和这粉芍药就如同惺惺相惜一般,彼此吸引。 他提住裙摆后拢,小心翼翼踮脚尖,将自己的面庞凑近花心,断断续续的吸一口气,唯恐惊扰这花。 一息之后,面露陶醉,情难自制。 “我要带你回去。”李涯迷恋的看着这盆粉芍药,指尖在她的枝叶上轻抚,就像在摸一件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 “好。”柔和的女声如五月暖风将李涯拥在怀中。 李涯骤然一愣,眼中的迷恋消退,瞳孔中光影的闪烁代表他此时已经清醒。 “这是什么?!!”他花容失色,略有些惊恐的大声道。 他现在扮演的是富贵人家的娇娇女,清醒后人设可没忘。 他在心中嘀咕:“还好方才没做出什么旁的事……” “哒哒” 脚步声从他的身后响起,伴着木制地板特有的“滋啦——” 李涯面上不显,实则内心已经将警戒线拉满,这位富贵人家的小姐闻声回头,好奇的打量来者。 此人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席水粉色的缎裙长而拖地。 面容…… 看不到面容,一张纯银雕花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丹唇轻启,隐约见白齿红舌。 “你想带芍药回家吗?”她轻声问道。 李涯装作不谙世事又略有些清高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嗯。” 他是挺喜欢这盆芍药的,他见过旁的芍药花,没有一朵能与之相比。虽然他觉得此事多半有诡,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富贵家的小姐就应该是比较好骗的。 “那就带走。付我两万上品灵石。” “还有一块石头,需要一同带走。” 第八十六章 中诡65 石心 李涯不明所以,两万上品灵石他掏的起,但也不是小数目,什么芍药花这么贵??? 石头又是什么? 李涯问出了声,“石头是什么?” 女子含笑看着他,没有对此回答,反而又问道:“你钱够吗?” “……” 她在看不起谁……我李涯看个病一次就两万上品灵石,我会掏不起钱买东西??? 他双手叉腰,嘴角一耷拉,学着江素嘲讽的笑到:“呵呵,两万上品灵石而已,又没有很多。” 得再探一探这女人的口风,打听出婉儿的下落,买就买了,人命消息两万值了。 他不再和这女人废话,又学江素摆出不耐烦的样子,从自己的腰间摸出金丝明黄的储物袋,随随便便往这女人身前一递。 眼中蕴含深意。 看到没,我有钱。女人很好,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你是头一个认为我没钱的人。 这女人笑容加深,周遭的氛围更如春风抚身,暖意盈盈。 她低眉注视这金丝明黄,指尖轻点储物袋,接着玉手握住袋口,将其收回。 “走,和我去挑石头。”她径直转身,步履轻缓柔和,颇有一步一生莲的意味。 李涯敛敛眸子,轻哼一声,随她而去。 “她这是要带我……去三楼???去三楼挑石头?” “石头有什么可挑的,这不是碎香坊吗,怎么只有一楼卖香。” “我从上二楼后,到现在要去三楼,这一段时间里都没再见到其他客人……可一楼的客人并不少,而且每人身后都有一名店小二。” “原本我认为是因为我的嚣张跋扈让店小二不敢靠近,现如今来看是故意没有小二接近我。也是故意让我上二楼,如今这女人又要带我上三楼……” “有诈!” 李涯思及此处身上略显僵硬,若是又遇到图谋不轨的修士可就麻烦了。他一介肉体凡胎,若是遇了事,完全无还手之力。 夏先生给自己留的符箓也不一定能抵挡住。 女人感知能力出神入化,与此同时,她幽幽问出: “你是来找人的吗?” 声音如水,不似春风暖人心,直叫人冷汗寒体。 他是凡人将军,怎么在床榻上躺了一年,就忘了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天堑……医修是医修,旁的修士哪里会在意他们的生命…… 李涯呆怔在最后一节楼梯上。 一方面是因为这女人突如其来的问话,正好问到他此行目的。 另一方面…… 这碎香坊的三楼,放眼望去是密密麻麻堆垒满整个屋子的石头,四周的窗户从里挡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每个石头的形状都很像……一种脏器。 他在战场上见过……那 叫做心。 曾经有一位阿鲁国的将士在打仗时抓住了他的得力下属,将那位下属的心生生刨出,用木盒给他送了过来。 满屋子灰白色的石头心。 她让自己带走的就是一块这种东西…… ———— “陈则申,你之前说你的心被换成了石头,是什么意思?” 此时水镜中三人眼前的景象倾覆,已到关键之时,看的江素眼红耳热。 她问话陈则申时连眼球都没动一下。 现在的情形有些像自己前世和朋友在家看电视,自己看的认真,就和朋友你一言我一语搭着聊天。 陈则申倚在一侧墙边,也在盯着水镜中的发展,随意答到:“字面意思呗,把不再跳动的心换成冰冷的灰石。” “石头怎么做心脏,不都说草木无心?还有,石头也不会跳动,这又是什么仙家术法,我从未听过。” “是法器,这石头是我同门师兄取来的法器,镶入心脏者不死不生,寿命无尽。” “不死不生?!!”江素睁大了双眼,听到这里才意识到此事非小,涉及到了寿命,不死不生,又能复活。 这是禁术无疑啊!它简直将天道的规矩逆了遍! 除了踏破虚空,此界无人能永生!不死不生,不再六道轮回之内,这更是匪夷所思。 “……不死不生……就是半死不活?这听起来有些像植物人。”江素手抵着下巴,沉思时无意的重复道。 “不死不生……” 陈则申见她这么纠结,索性也就直接交代了:“你可以理解为,我再也不会有死亡,就像你今日杀了我,可我不久又活了。不生则是,我算是死人,没有分毫生机。” 江素眉头皱的更紧,这什么东西啊,专业不对口,她完全理解不了这石头做心的原理。 她索性直接起身走到陈则申身侧。将他衣襟一抓,又侧着按倒在地。 外袍,扒了。 里衣,扒了。 “江素你要干什么?!!”陈则申怒了,他被江素的绾青丝紧紧束缚动弹,只能大声咆哮。 美人的鬓发略有凌乱,垂下几缕青丝随着他咆哮时的身子轻颤。 江素撇了他一眼,苍白的面容下挂着两抹青黑,双眼无情冷意森然,唇角勾起的笑意瘆人。 “没见过石心,剖开看看。” “……” “这哪里是活菩萨,这是活阎王……”陈则申僵硬着身子,在心中嘀咕道。 他没想过自己会死,所以才没当回事说了出来,这人该不会是要把他的石心挖出来?!! 陈则申慌了! 少女手起刀落,锋利的肃杀之刃划过这人白嫩清瘦的胸廓,鲜红的血液如梅花一般骤然开放。 红梅攻陷一点粉梅。 “噗嗤——”切割之音。 江素把手伸进他的胸中拨弄,血液将她的手浸湿,又似泡在一盆血水中养肤。 “咕咚咕咚——” 没够到,江素又起身将自己大半个手臂都挤压进这人的胸廓中,插在肋骨间隙。 “咕噜——” 是手在体内搅拌血液的声音。 猝然,少女察觉到指尖触及到了硬物,立即两眼放光,兴奋的合不拢嘴。 两肘臂用力将他的肋骨全部翻出,抓住那石头,就要从乱七八糟的其余四脏中将其拿出。 “江素!”陈则申忍无可忍,这女人是生刨啊!他又不是和她一样的疯,他会疼的啊! 他现在疼的说话都带颤音,从额头往下大汗如珠滚落,几乎就要将身下的衣服都浸湿。 他拼尽全力,略带有几分祈求的可怜意味,轻道“江素……看看得了,别拿出来……拿出来,我真的就死了。” 江素闻言更兴奋了,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那不是更合我意了!” 陈则申的手用力摸向江素的手臂,他的指尖摩挲着少女白皙光滑的皮肤,眼睛仿佛溢满了水,听君一言,就此覆雨。 “求你……求江姑娘怜悯,我还有亲仇未报。” 他在勾引我? 江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半分动容。 “想活?可以啊。” 第八十七章 中诡66 何处 “那你就说说,我的同门怎样才能出来,再让地宫里祸害我另两位师兄师姐的人停手,他们不能变成魔修。” “哦,还有!”少女又做停顿,顽劣的将脑袋偏向一侧,俯身在他的耳边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问道: “这秘境的守境之宝在哪?” 陈则申满头大汗,用一种近乎惊悚的眼神看着江素,“你……你……你怎么知道?” 江素回头看了一眼正抱着蒲牢,用灵石给它搭窝的方折,不以为意的答到:“和你有关系吗?” 想要从工具人女配变成一个活的长久的合格的反派,首先就是不能自己话太多,二来就是不能等别人说完。 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在关键时候讲出来,多半炫耀完人也就没了。 在潜龙勿用的阶段不做见龙在田的事,终日乾乾时低头,或跃在渊时抬头。 江素扭头重新看着如今在自己身下鲜血横流的陈则申,笑到:“我没有讲故事的习惯,我更喜欢听故事。” 她将另一只没有伸进胸廓开膛破肚的手抬起,食指竖着抵在自己唇中, “嘘,……别在问废话了,一息内开始用轻柔的语气讲给我听,不然我可就变卦了。” 我可真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善人。江素心中满意的嘀咕着。 ———— 金殿转眼化成土屋,所有的矮檀木镶金桌化为猪狗进食的烂石槽子。 瓷盘为柳片,玉盘珍馐为碎尸掺着指甲断发。 正仰头饮入口的为稀粪,大嘴入口的为断肢。 修士食人。 董倚衣连忙上前用剑鞘勾着柳云清的衣襟将他拉回槐树附近。齐知知被恶心的直接蹲在地下,欲吐无物。 “这是……哕……什么东西啊……”她已经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眼泪不被激出,到冲天的恶臭味直捅她的胃袋。 董倚衣见状心下一狠,直接从齐知知的衣袖里套出一叠唤火符,立刻贴在槐树的树干上。 树皮上人脸涌动,男女老少纷纷避开贴过来的黄符。一时之间整个槐树被带的左摇右晃。 她借机手握磔媆剑猛地砍这槐树的树根,木渣子在剑下纷飞。 “别别别,别砍我了呜呜呜呜”槐树哭求道。 “你们怎么又来欺负我呜呜呜。我就是颗小槐树。”她的枝叶纷纷落下,好似悲伤泪流,受人欺凌。 董倚衣手下不停,一剑又接一剑,冷声道:“快说这里是什么情况!其它的修士都去哪了?!!魔修藏在哪里?!不然我就掐诀唤火将你烧个干净” 柳云清回过神,更是犹如杀神再世,一把挽风剑劈砍槐树枝,他剑眉星目下杀意出,吼道:“挽风!斩!”灵力涌出,将挽风剑紧紧包裹住。 槐树连连震动,整个土屋也随之震动,土块从天而降,土块中的有人的四肢突然伸出。 一只手臂撑地,一只单腿踩地,头颅噼里啪啦滚落在地,断肢大军沾了地就此被唤醒,犹如蝗虫过境向三人冲来。 “这到底……是什么……” 大腿的断处埋进地里,下一刻地底才爬出来的就不是方才长短的腿肢,而是一个头顶长着一只腿的巨大肉身佛。 这肉身佛的光头和方才的腿融合在一起,脚底冲天,像一个天线。 它的肚腹中间有一道竖切的几人高的伤口,下肢盘坐的腿同巨大的身体不成比例,细如枝丫。 那条伤口贯穿了他肚子上层层叠叠的七个肥圈。大肠被从伤口中挤出,颜色逐渐变深,质感逐渐变硬。 每每碰触到地面都会大肠的形状都会被碾压改变。 它的脸上是笑眯眯的表情,似在怜悯,似在嘲笑。肠子越拖越长,胃袋也被扯出挂在肥膘上。 “这是……这到底是什么……”齐知知已经害怕的发抖,她不惧战,但眼前的东西比可以装的下几十个自己了。 柳云清和董倚衣同时深吸一口气,彼此相视,眼神深邃不可猜。 “师兄” “师妹” “它化作人形。” “弱点也随人……” 柳云清突然大声喊道:“攻命门!” “齐知知!舞刀!引他注意!” 二人一起发力,右手执剑,左手掐剑诀,浑身的灵力在这时爆发,周遭的灵气凝成液滴。 目的,一击必杀。 命门穴在人的腰背处,正中线上,第二腰椎棘突下。 有维系督脉气血流行不息的作用,为人体的生命之本。 董柳二人虽然对穴位了解不多,但此穴又关乎致敌,打架之机要,可谓是天底下所有修士都只晓得一个特殊穴。 这妖物既然幻化成人形,那它就要付出化作人形的代价。 人有的弱点,它也要有! “故弄玄虚!”柳云清御空用剑气嫌恶的割断这笑面佛的大肠,绕到它的身后。 大肠的一头滚落在地,胃袋下再无牵扯。另一头已然发黑的肠子彻底被笑面佛碾压在地,溃烂肠壁露出大坨大坨的人粪,恶臭之味,一时冲天。 “哕……”董倚衣屏息闭气,她毅然飞到笑面佛的身后,此时长剑直直对准他的第二腰椎。 齐知知强忍着恶心在不远处挥舞起十米长刀,银刃在油腻的环境下映出不同的白光,黄赤交杂,鹅黄色更如不俗的明黄。 笑面佛被这鹅黄少女的颜色吸引,头顶的竖腿竟好似没有限制一般伸长,它扭动着身体,竖腿从头顶如同长鞭向齐知知抽去。 齐知知的剑舞少不了旋转,如今遇上这袭来的竖腿,她感觉自己真要变成一个陀螺了。 “柳师兄,董师姐!我……我坚持不久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闻声眉心微微动了动。 “师兄!” 董倚衣的磔媆剑已然从笑面佛的腰椎从上向下划出大口 “挽风!剑阵,化百兵!”挽风一剑化万剑,一剑可抵千万兵。 此剑可斩穹苍! 挽风剑刺入笑面佛的命门穴,在它的体内化万兵将腰椎白骨尽数碎裂。 白色的骨节如同粉末一般从身后纷飞而出,洋洋洒洒。 笑面佛僵住,浑身震颤如抖栗,上下皮肤都开始剧烈腐烂,脂肪融化成浆液淌在地面上,露出几节细小的白骨,交叉被浸泡在黄浆中。 “成了!”董倚衣御剑在空,放松的笑了一声。 柳云清虽然面上高冷,但绝境之胜,也让他舒缓很多,不再紧绷着眉头。 齐知知脚踏长刀,气喘吁吁的飞到几人身前。 此时黄浆中的细小白骨骤然飞出,在空中摆成一个“回”字样符文。 身下犹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转瞬消失。 一道白光闪入视野面前。 不再是千百层台阶,是……地牢。 此时地牢中装的不再是老人,是近日里失踪的修士。 第八十八章 中诡67 婉儿 原来先前地牢的门后仍是地牢。三人正处于后端地牢的入口。 柳云清不再顾身后两人,急冲冲的提起挽风剑就沿着地牢挨个劈门,一边砍一边怒声道:“章云笙!章云笙你在哪里?!是死是活,直言相告,免得我白费力气!” 董倚衣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对于眼前这位师兄的言语有些无奈,全当没看见。 “死人怎么相告……柳师兄既然担心章师姐,怎不将关心直接表现出,俩人之间似乎也不是水火不相容。”她的声音很小,落不到如今正怒寻“对手”的柳云清耳中。 齐知知看到眼前的两侧的地牢怔愣了一下,“原来是幻境……”,言罢她也振奋起来,同柳云清一般高喊道:“二哥哥!六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甜意,小跑时十米长刀恢复寻常大小,娇滴滴的模样像是奔向兄长久违的坏中。 一刀斩破牢门。 章云笙其实在三人进地牢时就听出了他们的声音。只不过那时他们正在幻境中,所见所闻与实世相隔,她就算唤柳云清和倚衣的名字,他们不会有反应。 三人从始至终都定在入门的一刻,破了幻境之时,才恢复身体的掌控。 他们在幻境中不知做了什么,说出的话还挺…… 章云笙黛眉轻挑,她刚才可听见了,柳云清在幻境中都会喊自己的名字。 他还能判断出是不是自己,还说自己应该用铁拂尘勒他…… 这呆子,是不是开了窍了。 章云笙的嘴角携上一抹笑意,下一秒,柳云清出现在她的牢房门口,挽风一剑破门。 柳云清的面上赤白交杂,并不好看,他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纵然是在幻境中以神识为战,但消耗的灵力都是真实的。 他骨相分明的面庞上冷意森然,微微抬高头俯视章云笙。高耸的鼻梁被阴暗的牢房勾勒出阴阳,将他的脸分为左明右暗。 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 他二人之间的纠葛还未理清,在此之前不久,两人还在竹林里做一对野鸳鸯…… 思及这里柳云清的眸子更冷了,过于疲惫而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身前倒去。 章云笙在地牢中被封了灵力,收了法器,身体也疲软无力。 身高八尺的男人向她倒来,她也只能伸手环住,下一秒被压着一同瘫在地上。 柳云清温热的吐息冲击着她耳畔的软肉,哑着嗓子低声道:“……好久不见,你还活着。” 章云笙轻声应道“鹤别青山,不见桃花。” 男人愤愤不平的道:“又拽什么文绉绉的话,咱们分别不过六日,何来逝者如斯。” 他从腰中取出江素为他准备的最后一瓶蓄灵丹,绕到章云笙的头顶倒出大部分的蓄灵丹在手心,一个翻腕直接扣在章云笙的唇上。 章云笙睁大了眼睛看他,“唔……你……唔……” “别废话了,快吃。什么符峰的大师姐,修为都不知道修哪去了,还能在同门的眼皮子底下丢了。” 柳云清嫌弃道。 他挣扎着从章云笙的身上侧翻到一旁,两人一同面向天花板躺着,他将手中剩下的小半瓶蓄灵丹一口闷进自己的嘴里。 胡乱嚼了嚼,感受着灵气重新滋润自己的四肢百骸。 心里嘀咕:“江师妹给章云笙单独准备的两瓶蓄灵丹被我情急之时服下……可不能让她知晓。” ———— 董倚衣在寻沈云阳。 “沈师弟!沈师弟你在哪间?” “师姐!这里这里!” 沈师弟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有精神的,没有被灌魔气就好。 她安下心,快步向声音的源头走去。人未至,剑先行,磔媆剑的剑气破开牢房。 行至沈师弟牢房前,董倚衣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愣。 只见这位沈师弟身旁还靠了位橙衣少女,唇丹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怎么旁人都是单间,沈师弟这里还有佳人陪伴? 沈云阳瞧见自己的师姐来了,喜眉笑眼的雀跃到:“董师姐你们可算来了,有丹药不!给我来点,要江师妹炼的那种!” “那陈则申不知道下了什么药给,我们的灵窍都被封住了,引不了周围的灵气,自身的灵力早就被这阵法吸干净了。你们若是再晚来几天,我们就得损寿了。” “而且他还用了更高品阶的法器,将我们的法器压制下,全都收走了。” “我的燃邪啊啊啊啊……我才刚做完保养没多久,他们要是把它弄脏了可怎么办,愁死我了。” 剑修与剑可不似旁的修士与法器一般,关系平平。 这是自己的老婆!命根子啊! 董倚衣同为剑修,自然也意识到了老婆丢了的恐怖之处,不禁皱眉思索,需要去何处寻回众人的剑。 法阵……如今倒没感觉自己的灵力被吸收散尽……应当是方才我们几人在幻境中大放灵力,已经足够这潮汐共灵阵的运转。 “对了……沈师弟……这位是?”董倚衣的目光落在这位灿若暖阳的橙衣女子。 “这是婉儿,全名宋婉儿。”沈云阳的解释言简意赅。 谁要问她的姓名了……我是想知道你这怎么还有个姑娘陪着…… “咳咳,在下十方门剑峰董倚衣,敢问宋姑娘是师出何门?” 通常修士之间见面都会自报家门,免得谁和谁师门里有什么关系,遇到事情大水冲了龙王庙。 宋婉儿眼睛溜溜一转,冲着这位清冷的白衣女修笑意盈盈的解释到:“我方开灵窍不久,尚未拜师,是东域石心教的教徒。” 石心教? 董倚衣的眼睛半敛着,眸光意味不明。 心中暗道“我怎么没听说东域何时出了个石心教?” 她的模样也不像东域之人……东域之人大多身材魁梧强壮,女性更为豪爽阚快。 来路不明啊…… 她面上不显,周身仍是不化的霜雪,微微颔首。 她对于十方门外的其他修士,向来冷若冰霜。齐知知算个例外,这小丫头还没素素大,待她跟待小孩一样。 第八十九章 中诡68 多事 沈云阳心思向来粗糙,也没多想,又向董倚衣催促到“师姐,蓄灵丹分我一点点,等回去后我给你拿我储存的灵石,现如今体内的灵力哇,没有了。” 董倚衣和江素相处的最为亲昵,蓄灵丹定然少不了。 如他所想,董倚衣直接给他递了两瓶蓄灵丹。又取出一枚小巧的丹药塞在他手中,密语传音道:“这是血肉丹,价值不菲,莫要让他人知晓。” 沈云阳早就在拿到蓄灵丹时高兴的就差起飞了,有听闻董师姐给自己的另一枚小巧的丹药是血肉丹,眼睛都看直了。 他立即仰头倒了一大瓶蓄灵丹到口中,引灵力于百脉,密语传音回道:“这血肉丹是那个血肉丹吗?” 董倚衣听的迷糊,“什么那个血肉丹?” 沈云阳压抑着笑容干着急,就差跺脚了:“就是那个!吃了活死人肉白骨,有市无价黑市里假货不计其数,商行里价高望尘莫及的血肉丹!” “是。” “!!!”幸而两人是在密语传音,不然沈云阳此时都得激动的结巴。 “素素师妹果然是天纵奇才!” ———— 江素闲倚桌角,冷冷的看着众人团圆的景象。 “真好……可惜太热闹了。” “他们都团聚了,我还没和小师姐团聚。你们说这怨谁?”江素言罢将目光看向方折和陈则申。 陈则申正轻抚自己胸口处被留下的疤,感受到江素的目光,身躯微微一僵。 “这江素比我还疯……不但疯还不讲道理,让我空有满腹经纶,诡辩之言,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况且她还有个帮手……” 陈则申只能算是个小反派,被白月光师父尽心教导后有自己的目标和手段,他认为自己现在不能死。 没有抛却生死的人,永远疯不过等死的人。 “呵呵,你不是要拿地宫的神器……不然你早该走了。”他面上倒是不见紧张,依旧是风流倜傥,桃花眼里的诱惑时勾时放。 江素认真点了点头,地宫的神器她确实想要。 “三法尺……三尺法” “若是它真如你所言,能制定一定范围内的法律,我确实会为之心动。” 在一定空间范围内制定法律,这和称王称霸没区别了啊。怪不得埋中都,这东西皇家必备。 吸灵力,没灵力吸寿命。潮汐共灵阵只是个引子,以因果为威胁,防止修士从外部强行打破规则。 就连江素这种对权利没什么欲望的人,也不免想到它的用法。 “啧啧啧。”少女轻佻眉前,摇了摇头。 放在自己的国土上,任由其吸收国土中百姓们的寿命,降低所有百姓的平均寿命后,制定自己的法律,再扩大法器定法的范围,将周围的小国全部纳入囊中。 人多了,可以吸的寿命也多,潮汐共灵阵也愈大,修士担心因果之论自然就不会来管此时。 千秋万载的……中央集权。 所以方才师兄师姐们遭遇的幻境是它的法律,也就是规则中的一部分,他们是进入幻境内部打破了这三法尺加于他们身上的法律。 陈则申已经摆烂了,反正只要自己的最终目的能达成,执行者是不是自己并不重要。 “待他们将其余的修士放出来,寻找阵眼强行破阵,你就可以趁乱潜进这第二段地牢,第二段地牢的尽头是石墙,实则是第三地牢的入口。里面正放着三法尺。” 江素似乎想到了什么,这如今主角团的剧情发展虽然同小说内容无异,但这个三法尺,她在书中没见过啊。 少女凶狠的勾起唇角,逼问道:“陈城主,你的魔修呢?” 陈则申怔愣一刻,皱着眉头理直气壮的反问江素:“我不是说了吗,假魔修啊,我上哪去寻那么多的魔气给百十来号修士灌顶??!” 江素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是说都是假魔修?” “对……中都境内,其实不允许有丝毫的魔气存在。所以宫里供养的修士才没人来管我。” “那城门口的魔修是怎么来的?” 陈则申微微眯眼思索城门口魔修的事情,才过六日,对他来说却已如过了许久。 “那个是换石心失败的人,失败之人身上飘出的是死亡之气,近似魔气不是魔气。” 怎么又来个死亡之气,这修真界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江素听的烦了,深呼一口气压制住自己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主角团小说中来这里不就是打个卡,救个人,认识下小反派陈则申,为之后魔修打乱做引子吗,怎么又是三法尺,又是石心人,又是假魔气真死气。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都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这分明不一样!藏了这么多东西都没有写出来,凭什么要有石心人死气和三法尺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眼窝处的血管暴起,白色眼球上的红血丝如同细小的虫子一般从眼窝处向再爬,蔓延至太阳穴。 额头青筋又如蚯蚓随着江素颤抖的身躯一齐蠕动。 “怎么书里不写啊啊啊啊啊,凭什么不把暗线写出来,凭什么我连循规蹈矩都做不到,凭什么我掌握的内容不是全部。” “凭什么啊啊啊啊凭什么我江素生于此界,寿数不过二十余载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素双手抱头,颤抖着身子蹲下,上下牙相互碰撞的叮当响,隐隐有白茬从口中蹦出。 江素的呼吸粗重又急促,她不想忍了。 “这个狗屁世界我不待了!这么多事烦死了啊啊啊!爱谁谁” 少女取出腰间的肃杀,柴刀在掌下旋转,下一秒径直捅穿少女清瘦的身板。 不堪一握的楚腰立即鲜血横流溢出。 方折呆了,他刚把蒲牢哄睡着,怎么小鹿生气了?! 陈则申也惊住了,这女人是真的疯啊,不就是告诉了她一些秘辛,她捅她自己干嘛??! 红衣男子立刻闪身至正蹲在桌角的少女身前。 他也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探向少女的腰间。 “我记得……小鹿吃的药……是……” 他残破的神识轻易而举的就溜进了江素的储物袋中。 第九十章 中诡69 仙人 红色琉璃瓶一堆,碧色琉璃瓶一堆,土陶瓶又是一堆。 檀木盒,竹木盒,白玉盒,方方正正的围在一起,自下而上犹如小山。 “我记得……是……” 方折的头也开始疼了,他的识海本就稀碎,全靠藕断丝连强行撑着,如今神识外引,去旁人的储物袋里找东西,旧疾自然复发。 他左手扶着自己的头,右手仍然触在储物袋上。 江素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不再磨自己的白牙,径直倾身向前冲着最温热的地方一口咬住。 “啊唔” 少女紧紧撕咬住红衣男修的脖颈动脉处,齿间厮磨,红舌细细品味。 血呢,血呢。 她想要方折的血。 但红衣男子是刀修啊,这体又练的不输体修,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就她这小白牙还想破他的身? 方折只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痒。 他顺手揽住江素,这时终于从她的储物袋中寻出一个熟悉的木盒,取出里面的丹药,就要送入少女口中。 可是……少女正叼着他的脖颈肉不放…… 方折的头痛的厉害,他也有些要向前倾倒的意味,果不其然脚下不稳,下一秒他便栽歪在江素身上。 “咚——哗——” 方折的头磕在桌角,桌子碎了…… 少女的脸上被扑了纷飞的木屑,她皱了皱眉,不满的嘴,左右摇了摇头,想要抖掉脸上的渣子。 方折眼疾手快将丹药送入她的口中。 “唔——” 粗糙的指尖无异碰触软嫩的舌尖。 江素下意识的咀嚼口中的静心丸和尚未离开的手指。待方折察觉到痛楚时收回食指,指腹已然留下了一个牙印。 少女的呼吸逐渐平稳,眼窝出蜿蜒狰狞的血管淡化消失。 她长呼出一口气,瞳孔再次聚焦,清明代替迷惘。 “牙……好痒。好沉……”少女半梦半醒的迷糊嘀咕道。 她将视线凝视在自己的身上,好像有座红色的山重重的将自己压下。 “是五指山吗……” 感受到耳畔温热的呼吸,江素骤然清醒,身前不是山,是方折! 这个疯刀! 江素连忙用力要推开正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方折,起来!” “这是干嘛?想要把我压死然后继承我的丹药和炼丹炉吗?!” 她想到自己方才病发,幸而有方折喂药,眼下对这位老患者已经算是和善了。 但是!他是怎么取的药?! 他的神识溜进了自己的储物袋!几天前神交的效应还没消失!!! 我的全部家产啊! 方折一手捂着头,另一手住着地,头痛让他的让他的表情有些沉闷,他的腿稍稍用力,身体后倾站起。 江素微微眯眼,扒着方折夯实有力的大腿借力起身。 “你再蹲下。”江素略有些冷意命令道。 方折面露不解,但又很听话,蹲在少女面前。 少女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指尖咬出血手指点覆在这人的眉心之上。低声缱倦的道“吾以吾血补生机,为解天地苦命人,天道慈悲!” 这人识海都碎了还知道去自己的储物袋里找东西。真是天赋异禀,死活不要命,不愧是疯刀。 说到底这一个屋里三个人,没一个正常的。头疾,精神疾病,心理疾病。 自己犯病一事,旁人不知,他俩倒是一清二楚。 江素小心翼翼的控制住自己的神识不被方折吸入识海,一边借禁术耗指尖心头血换力量的为其舒缓识海破碎的紧张。 可谓是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次了,江素这次为方折引灵力入识海只觉自己竟有为他将破损的碎片黏住的趋向! 他这人的识海破而不毁,藕断丝连,到底是有些天命在身上。若是两年时间里向死而生,逐渐将其识海拼好,他也不会死…… 是了,他也是一个小配角,悄无声息病死的配角。 半柱香的时间悄然而过。 江素收回手指,重新飘飘然的坐回原位。 陈则申可谓是看了一出不错的戏,这江素的病在这密室中短短一天内犯了两次?! 怪不得她说她命不久矣。 按照这种情况她估计都活不到又十载,哪天犯病没药吃不就没了?! 陈则申知道这消息,心情好了许多,连面上的桃花都更加灿烂。 “咳咳,江姑娘,你这病……” “闭嘴,滚,你别管。” “……” 陈则申的笑容再一次僵在脸上,他也不尴尬,玩味的打量着这红衣男修。 他心里嘀嘀咕咕:“啧啧啧,看起来修为不低,竟也是个病人。” 江素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水镜,镜中的修士已经尽数被从牢中救出,众人正合力寻找石门之上的阵眼。 ———— 李涯悄无声息的回到将军府换回男装。 对镜整理衣襟时,他的总会下意识的落在自己窗边的那盏芍药。 耳畔毫无预料的响起那女子的声音:“将军,要尽快去了。我收到消息,外城地下的东xz不住了。婉儿姑娘修为低微,在其中恐怕难以自保。” 李涯正理衣襟的手僵住,下一秒眉头紧皱,转身就入院提枪。骨哨放在口中。 “吁——”清亮的哨声如同鸟鸣。 “嗖——嗖——嗖——” 清风拂过鬓角的碎发,寒意骤然升起。李涯不禁敛敛眸子。 三位身着宽大紫金法袍的修士从天而降,周身环银光,挂彩佩,仙气飘飘。 “你今日唤我三人,所为何事。”最中间的一位白胡子修士面上稍有几分不满道。 他们三人是李涯供养的修士,平日里不住在将军府,住在皇宫同其它的“宫廷仙君”一起交流生活。 他们的宫中放了些天材地宝珍稀法器,灵力过于丰腴。多年来借势修炼,如今都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 再往上元婴的修士才不会来帮凡人善后,轻易不出宫,只为自己的修炼而行。 至于化神期以及往上的修士,那都是马上要面对渡劫期的雷劫飞升的主,渡过了雷劫就为渡劫期,命中缘分尽满,再无拖累,便随时可以飞升。 这些活了几千年的仙人,除了楚临不知道什么原因瞎逛晃悠,旁人世上再难见。 江水流算是医道的化神期,济世救人为道心,也算个特例。 第九十一章 中诡70 换心 李涯鞠躬行礼双手并于胸前,面上和善又谦逊道:“王仙君,李涯得了些消息,中都外城有些修士再暗地里谋划了些事情。我青梅竹马的妹妹被人绑去,无意卷入其中。” “李涯斗胆,恳请仙人为我将妹妹带回。” 他没有起身,王仙君不回话,他便要一直这副谦卑的姿态。宫中的修士被养的高高在上,早就视凡人如蝼蚁,如不是有因果需要顾忌,自己哪里请的到他们。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那令人如沐春风女声又在李涯的耳畔响起,只他一人能听见。 “将军,你又何苦向他们低眉折腰。” 李涯心随意动,在心中回她:“余容……我若想求人,这是应做的。” 女子名唤余容。 “可是你已经将我的本体带回来了,只要换上那枚石心,就可如同修士一般开灵窍,引灵力,自此生命无虞,又何须对他们这般讨好。” 她正是那盆粉芍药,也就是花妖芍药,如今和李涯勾了血契,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为他换上石心,共享修为。 不死不生,是为共生。 陈则申不傻,他没有骗江素。却也隐瞒了那槐树的由来,以及树妖槐英的所在。 碎香坊可碎心制香,花妖之香,人心之香。 李涯面上不显,依旧低着头鞠躬,心中回道:“我还没想好,这件事情过于突然。若是情急之下没有选择,我会换的。你说有消息传来,是那陈则申的槐树传给你的,还是婉儿的……花,传给你的。” 草木织网,随风随土皆可传音。从他答应带芍药回家,加入碎香坊及其背后势力石心教的那一刻,教中所有人都知晓了李涯的存在。 他也知晓了……婉儿的位置。 婉儿也入了这东域的石心教,她是想此后借中都碎香坊的势力,去东域吗。 她当真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中都吗? 李涯心中郁结,这几日他一直认为婉儿的逃婚同自己有关。 他很喜欢姑娘家家的东西,因为不易得到,对于大漠飞沙早就成了眼里的常客。但婉儿却对其尤为向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景朝……女子要被束缚在家中,为何我又必须以男装入朝为官。 李涯鼻头酸涩难耐,在三位仙人的面前又不敢仍其流下。 “带兵打仗多好啊,哪里要折腰,男人……仙人……何来的高位。”余容在李涯的耳畔轻声细语的劝慰道。 “换了石心,你就是仙人。你亦有能力改变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朝代。” 李涯握紧拳头,不做言语,不去回应。 名唤王仙君那人,手里捻着自己的长白胡须,头向后仰用鼻孔看人,见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像自己鞠躬了半柱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找我们三人前来,就为了救你那妹妹?” “呵……荒谬。” “你真当我们三人在宫中整日是游手好闲吗?请我们三个金丹为你找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 他眼中的嫌恶不作掩饰,对凡人的看不起也尽数流露,如同江河滚滚,将李涯顺流冲下。 “我们不会做这种寻人的无聊事情的,若是有人危机你的性命,我们倒是愿意出手。” 他动了动手中法器金如意,如意中间的玉石透亮圆润,熠熠夺目,价值不菲。 “好了,你自己想办法。我等就此离开。” 言罢白胡子仙君将耳畔的白发往后一甩,胡须捋顺至胸前,一副出尘脱俗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凡间画像上供养的神仙。 李涯仍低着脑袋,咬紧后牙槽,额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凭什么……”他于心中怒吼质疑。 他就不该回中都,他就应该死在西域,他就不应该同这些养在三宫六院堪比妃嫔的修士交往。 清风拂过,三位仙君的紫金法衣随其摆动,身影转瞬消失。 李涯缓缓立直身子,手臂上用力的肌肉充血后分外明显。 余容有些怜悯,劝慰道:“换心,木石虽为无情众生,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入我石心教,即可入静离嗔。” 似诱导,似规劝,似扶持,似邀他入道,花妖之言,其音蛊惑甚魅。 李涯回忆起旧时教婉儿于校场骑马射箭的景象。 橙衣少女青丝挽起,卸红妆,褪金银,持长弓,训烈马, “阿涯!你且看我这一箭,叫做引弓催白羽,日月尽低眉!”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低眉……”他低声絮语,木讷道。 何须低眉…… 我又何须低眉! 骤然,眼前的混沌消逝,清明复来。李涯从未感觉自己有这般清醒过。 “好,换心。” 少年将军决绝道。 余容莞尔一笑:“将军不愧是我辈看上的人,果然早悟因果,晓世明空。” ———— 江素一手握换地符,一手提肃杀。身后有方折紧紧握住她的衣袖。 白光闪过,两人消失在密室中。 第三地牢。 少女猛然抬头,只见这一处地牢同自己在水镜中看过的两处地牢全然不同。 第一处地牢关押百姓,形貌普通,两旁是铁锈的牢门里藏匿着黑暗,血腥裹挟着腐臭的刑具。 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 第二处地牢窄长,两旁亦是关押修士,牢门少锈新制,门锁略微繁琐,非凡器可破。 吸修士灵力以维持潮汐共灵阵,所以大多修士都虚弱疲软,如久病凡人。 这第三地牢…… 是一个四面皆是墙壁的方正房间,空无一人,唯有正中处漂浮着一纯黑长尺。 “这就是三法尺?”少女没有立即上前,她在一丈外的距离绕着圈,法器的威压隐隐似要将她按倒在地。 “这得是上品法器……应有器灵生成了,脾气还不小……” 方折见状想要上前帮扶,他的修为高深,倒不至于被一上品法器压制。 “别!别过来。”江素回头对方折大喊。 方折闻言停下,眉头微皱,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自己可以。”江素的腿犹如被钉在原地一般,每当她腿部发力想要上前一步,浑身的关节就会被震得噼里啪啦作响。 小东西还挺倔。 第九十二章 中诡71 三法尺 “喂,三法尺,跟我混怎么样。” 少女明明一动不动,肩膀却在威压下抖如筛糠。不过她说话的架势却全然不落下风。 三法尺没理她。 这种修士它见多了。 “我知晓天道未来事,跟我混不吃亏,总不会埋没了你。” 江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自己身上还能有什么优势来说服这个上品法器。 我是医修,会炼丹。跟它三法尺有什么关系,它又不吃药。 我有精神及心理疾病,跟它三法尺更没关系,它又不是我病友。 我还有啥,我还有个不大点的龙崽娃…… 江素思及此处仰天长叹一口气,“果然不是气运之子,拿个法宝费死劲了。”她摇了摇头,也没有过于颓废。 江素自言自语道:“上品法器,我又不是没有,得不到也无所谓。就是见了小说中没有提及的宝贝有些于心不忍。” “我还有六转炉在,一个医修有个打起架来趁手的炼丹炉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言罢,江素似是没多想,不经意的将自己储物袋中的六转炉放在身旁。 “叮铃铃,叮铃铃。”六转炉从被唤出来后,就一直摇晃着自己的炉身。 往日里的声音都是炉盖上的铜铃,声音清脆纯和,而今加上炉身的六个小金铃倒显得有些琐碎,好像它在絮絮叨叨的说话一样。 江素唇角勾起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害,我这人啊,就是有点小金子。之前给人治病,病人大方,将景朝国库里的金砖大半都给我搬来了,多了用不着,平时没事就让小六炼点喜欢的东西挂着。” “小六这跟我也就混了还不过十年,啧啧啧,身上就穿金带金了。周身还飘着灵草的药草香。” 少女扭过头看向身后正担心的红衣男人,“方折啊,你说我的这炼丹炉,是不是浑身都散发着贵气,令人叹服呀。” 江素对方折挤眉弄眼,不断歪着嘴向左暗示他,自己左后方有个三法尺。 只见这位红衣男人怔愣在原地,惊讶又不解的看着江素。 浓黑的眉头微微下压,剑眉更如蓄势待发。 江素努嘴:“配合我下啊兄弟,金钱能使鬼推磨,帮我把这东西骗走我得感谢你八辈祖宗。” 方折:“?” 她坚信,同为上品法器的六转炉对黄金爱不释手,这三法尺也不会清廉到哪里去。 谁知下一刻情况突变,方折径直向三法尺走去,他脚下步履沉稳,身上即使被红衣包裹住了肌肉线条,也不见其抖动分毫,整个人如入无人之境。 他上前一把将三法尺握在手中,手臂用力,三法尺离开原处,轻如羽翼。 方折将尺子拿到江素面前时,江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 你修为高就能拿??? 什么时候法器挑人不看气运了?这人满门被屠,孤苦无依一身的衰像,它三法尺看不出来? “不是……你……”少女磕磕巴巴说不出来话。 “送你”方折低声道。 他的表情很平静,似是小事一桩。 “……” 所以三法尺怕的是强权武力? “好,算你的诊金里。”江素没有犹豫直接应下。 方折还是有点东西的,事情简单的有些出乎意料。 少女伸出手抚摸这通身墨黑的三尺法,尺身质感滑利,纹理细密,有些像…… 这手感……竹制???! “三法尺竟是竹制的!” ……竹制的武器会不会有毛刺?得喇手。 江素将自己的衣襟……法衣新买的不能撕。 她窸窸窣窣的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半天翻不出一块绫罗绸缎。最后只能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掐着三法尺。 方折对此熟视无睹,因为目前以他残破的识海无法去理解江素的想法。 “阵眼会不会在这石墙上?” “不会,这潮汐共灵阵的阵眼应当藏的隐匿,不宜寻找。落在这地牢尽头的墙上,没什么用处。” 一个修士正用手奋力拍击墙壁,时不时换成长剑不引灵力,直劈砍墙。 “诶呀别拍了,都说这里不会有东西。” 石壁后几位被救出的修士正在寻觅阵眼,以求从里破阵。 “可是这个墙壁的声音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有些脆,就是有些空音。”他的耳朵贴在石壁上,眉头紧皱,正屏息倾听。 另一位修士见状也有些疑虑,也跟着把耳朵贴在石壁上,手指节敲来敲去。 “要不砍一下试试,万一阵眼在这里呢?就算不是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位男修同另一位最开始质疑的男修相视,微微眯眼,心中有所定论。 “瀚海剑!” “虹光剑!” “破!” “破!” 二人异口同声,动静不小。 下一刻,剑砍之处,石壁骤然崩裂倒塌。 “!” 正在第三地牢刚把三法尺收紧储物袋的江素猛地回头,只见身后原本封死墙壁如同拆迁一般,石块纷飞,大小不同,悉数向江素袭来。 少女表情严肃,立即向后退去。方折闪身速度极快,一双粗糙的大手径直抓住江素脖颈后的衣襟,如同拎小鸡崽子一般带着她远离倒塌的石壁。 “我就说这石壁绝对有问题!”方才那男修眼前一亮,用手拂了拂眼前的灰尘。 另一个男修闻言也是喜笑颜开,激动的抖着手中的虹光剑,爽朗的说道“是啊是啊,这里有异,多半是阵眼所在了。” 他又转身向地牢通道中的几十位修士大声喊到:“找到了!各位!我们找到了阵眼,就藏匿在这石壁之后!快来!!!” 众人闻言皆停住手中的事情,脚下颇为急躁的向这第二地牢的尽头奔来,“竟然找到了!这两位是十一剑阁的弟子!果真聪慧非凡,气运极佳!” “快快快,我们快看看如何破解这阵眼,早些出去。这没有灵力的地方我是受够了!” 董倚衣十方门等人亦是不落于旁人身后,马不停蹄的赶到众人的前头,定睛向石壁后灰暗的空间打量。 此时江素正如同被勒住后脖颈的长条猫,浑身僵硬。 飞灰散尽。 众人只见一个娇小清瘦的绿衣少女被一个高大粗犷的红袍佛修提在空中,双脚离地。 董倚衣及柳云清章云笙几人皆是一愣。 “……” 江素冲着董倚衣尴尬一笑 “小师姐……嘿嘿……” 第九十三章 中诡72 重见 “……” “素素?你怎么在这?”章云笙面露不解先行开口道。 自己方才就没见过这位师妹,她前几日说是去内城为人诊病,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这位是?”她又将目光落在这红袍佛修的身上,从上至下细细打量。 她心中嘀咕:身形高大雄伟,骨相惊人,应是西域镇魔寺的佛修…… 章云笙身为修真世家子弟,言行举止都是端庄典雅。 她微微眯眼,言辞暖风夹霜,冷厉的对着师妹身后的男人道:“你是何人!要对我师妹做什么?!!” 江素挣扎着身体,双手伸向自己的颈后,拍打方折的手,悄声道:“放开我。” 方折闻声点了点头,小心的将少女放在地上,如同摆放一件精美的法宝。 见状,章云笙更是不解。 师妹不是被这人挟持? 江素欢快的上前挽住董倚衣的手臂,乖巧的回答章云笙的问题。 “章师姐,几日不见。这位是我的一个病人,协助我来营救你们。” “我是同小师姐及柳师兄一起出发的,不过遇上了变故,落到此处,还好有你们相救。” 言罢,少女微微一笑。 在小师姐面前,她一向装的乖巧可爱。 章云笙更奇怪了,怎么素素师妹的反骨期结束了? 江素看向位置最靠前的两位提剑的剑修,杏眼里装满了冷漠和陌生。 她可是听到是什么十一剑阁的弟子把墙给砸了,自己因此不得不暴露在众人眼前。这二人腰间的十一玉牌,在阴暗的地牢中也可见剔透玲珑。 “是这俩人害得我在小师姐面前出丑呀。”江素的手攥紧自己的衣袖,深呼吸后强行压下想要刀人的想法。 柳云清严肃的向周围的修士解释道:“确实如此,我师妹是医修,今夜同我等一起闯的地牢。” 变故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解释,对旁人的解释。 他还记得在外面地牢口,这位红袍修士背着江素一闪而过的身影,果然是为修为高深莫测之人。 董倚衣也认可道:“没错,是我十方门的人。” 江素同方折出现在石壁之后未免过于蹊跷,众人又同时围观此事,难免有人会想歪。 还是要小心解释为妙。 “原来是十方门的医修。” 那两位剑阁的弟子眸光黯淡,有些失落。他二人还以为寻到了阵眼,马上就能出去,没想到是寻了人。 江素感受到二人失望的情绪,转头又快乐的很,眼里藏着戏谑。 活该。 “如今恐怕我们又要继续寻找阵眼了。” 众人中一位修士亦愁眉苦脸道,言罢也不多做停留,径直转身继续寻找线索。 有一人掐指一算。 “已经快到寅时了,若是再寻不到阵眼,月牙彻底落下之时,这潮汐共灵阵的力量重新恢复,我们就又要在这里等一个月。” 众人皆是一脸郁色,闭口不答,若是在等一个月,他们的灵力又被吸的干净,恐怕无人能再战。 阵眼吗? 听到这里,江素挽住董倚衣的手微微紧收。她记得原着中有提过阵眼是何物…… 董倚衣以为江素害怕了,忙用手伸出没握剑的手臂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肩膀,安慰着。 江素感受到动作,嘴角勾起一抹甜意。 她记得这阵眼,之所以说是何物,因为阵眼是一个东西。 一个和修士们共寿共灵力的……大耗子。 这大耗子皮毛黝黑锃亮,一双利牙磨刀擦石。估计一时半会他们也找不到。 江素眼观大部分修士走后,不经意的吞下手中的静心丸,她也想早日回去。 看来我需要引导一下他们。 少女松开挽住小师姐的手臂,认真的看着小师姐,微微撅嘴说道:“嗯……小师姐,你有没有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呀?” 这是江素胡诌的,董倚衣自然没有听到。 董倚衣黛眉轻皱,灵力引在耳畔。 “吱吱——” “!” 这地牢里果真有老鼠! 董倚衣提剑向着耳中老鼠的声音走去,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她觉得自己这位小师妹最近气运极佳,所说之言必然不是随意为之,恰如天命所指。 两人行至一孤僻无人的地牢,董倚衣觉得此地甚为眼熟。 “这不是沈师弟方才所在的地牢?” 地上甚者还有沈云阳瘫坐时的土灰痕迹。 沈云阳正从牢外路过,见江素和董倚衣在此处,径直走来。 “师姐师妹,你们怎么在这里?这是我这几日住的地牢,以我待了六日的经验,这里没什么不妥之处。” 他手握燃邪,顺手对着身侧的墙壁敲敲打打。 江素靠在铁牢的栏杆上如若无骨,形如弱柳扶风,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沈云阳,心里直疑惑。 这厮怎么不着急? 董倚衣左手握磔媆剑剑鞘,右手握剑柄,待时机拔剑出鞘。 “嗖——” 董倚衣毫无预料拔剑的向沈云阳劈去,磔媆剑黑光溢彩,在空中勾勒出诱惑人的半圆弧度。 “不是——董师姐??!”沈云阳怔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下一秒,黑剑越过沈云阳,刺穿其腰间衣袍。 “嘶——” “婉儿姑娘,来的真巧。” 董倚衣眉眼中含霜,盯着这位姑娘时犹如林中之鹰,丹唇轻启。 “跑掉了。” 语气很轻,就像平日里教导江素时一般的轻。 江素微微转头,额头侧贴在铁栏上,这时她才将目光落在这位橙衣姑娘身上。 “小师姐性子极好,待人向来谦逊有礼温柔和缓,能让她冷眼相待的人……” 呵呵。 江素微微抬头,两侧的碎发后垂,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以一种俯视的眼神看着宋婉儿。 平时的慵懒一扫而过,瞳孔中久违的冷厉和锋芒,杀意在这时不经意的外放,将宋婉儿激的一身寒毛竖起。 宋婉儿状若不知,强提起嘴角笑到:“董师姐……江……江……” 宋婉儿及笄不久,同江素算是同龄人,她同这位仙人的容貌身形猜测,不确定如何称呼。 “江素”。绿衣少女一副了然的样子,贴心的先行开口。 可别和我师妹师姐相称,恶心。 “嗯,江素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她面上的沉稳端的不假,常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沈云阳也是不解的摸着自己腰间被戳了个洞的衣袍,面上挂着痛色,是不是抬头打量打量董师姐。 “师姐你干嘛?我这法衣还能穿好多年……”言语中颇有嗔怪之意。 第九十四章 中诡73 阵眼 董倚衣眼神不动,仍然冷冷的注视着宋婉儿。 过了半晌,她开口道:“宋姑娘,你挡住了我,我方才剑下要刺的是阵眼。现在,它跑了。” 沈云阳闻言睁大双眼,不在管自己的破洞的法衣,凑到董倚衣的剑旁震惊道:“阵眼???阵眼是什么,怎么还能跑?” 师姐已经找到阵眼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江素嘻嘻一笑,声音在这间地牢中诡异又突兀。 三人一齐看向江素。 少女的笑容清丽又甜美,勾起唇角,轻声道:“是老鼠。” 沈云阳重复的疑问道:“老鼠?” “什么老鼠?你的意思阵眼是老鼠?怎么可能这种东西怎么能做阵眼?潮汐共灵阵这种近上阶的阵法怎么可能将阵眼安在老鼠身上?况且老鼠也受不了众人的灵力啊。” 沈云阳在认真思考这一猜测的可行性,他神经大条,转眼就将宋婉儿和董倚衣之间的波涛汹涌落在脑后。 董倚衣眉头紧锁,她如今就是在针对宋婉儿。 董倚衣她自己本身就是南域的世家出身,董家向来和东域的一些宗门世家又有生意上的往来,她从未听过宋家的名号,或是……石心教。 如今地牢中的修士都是宗门或是世家中的弟子,接了任务才来中都处理魔修之事,因此入宴会,落入阵法被困地牢。 她一个未接任务之人,怎么会入城主府的宴会,又被困地牢。 为何旁人都是一人一间,她却和沈师弟一间。 沈师弟为人憨傻,平日里一心都扑在剑上,若是想从他这里套着话,最为容易。 宋婉儿面不改色,心中暗道:“这些修士果然不全是傻的,我的异常之处连我自己都认为明显,怎么会不被人发现……” 她强压下胸前的起伏,后退一步,恭敬的弯腰道歉道:“对不起董师姐,是我的错,是我误了你寻找阵眼的时机。” 陈则申当日送她进来时可没说阵眼是什么,也没说老鼠的有关事宜。她们多半是寻错了。 况且,这地牢被阵法困着,外物无法进来,老鼠更不可能。 “老鼠……”宋婉儿低声默念。 等等……是老鼠! 若是老鼠进不来,这里面的老鼠怎么能没有食物却又一直活着?!因为什么!因为它的寿命被同修士与共! 宋婉儿眼前一亮,直盯着董倚衣,这位十方门的师姐虽然对自己有些冷淡,但是聪慧至极!是自己最羡慕仰望的那一类人! 宋·智性恋·婉儿。 望高山仰止,她宋婉儿可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磨磨唧唧的人。 虽不知她为何对自己冷淡,但宋婉儿自己可以暖她,一整天! 宋婉儿真切的看着这位董师姐,眼里是幼崽的对长辈亲人的依恋敬仰之情。 董倚衣被她骤变的目光惊的眨了眨眼,疑惑挂在脸上。 这眼神怎么这么像素素看我时的样子……??? 江素见状更是危机感袭来,眉头皱的如同弯舟,恨不得将董倚衣藏在自己的身后。 什么意思?同道中人?要跟我抢小师姐? 我可不惯着你! “宋姑娘,眼睛不好吗?需不需要在下为你诊治一番,乱看什么?有事情就说,别这样盯着我小师姐。”江素话语中如同塞了辣椒一样呛人。 “针刺,揉按穴位,敷药。再不济就两只都挖了重新长,在下储物袋中的灵材齐全,可以为你当场炼制,灵石也可看在同为受困之人,为你减一块。” 言罢少女玩味的做出心痛的表情。那可是一块灵石啊!无论上中下三品,那可是一块! 师妹真是吃大亏了。 两位剑修纷纷摇头,小师妹是良心医家,医德深厚。 宋婉儿的笑容僵在脸上,略有些尴尬。出身中都名门的她显然还没认识到修真界中的穷鬼是有多么穷,江素的挖苦她都听进去了。 心中不禁感叹:“这位江素姑娘……年纪同我相仿,却还挺不好相与的。” “江素姑娘,我并无眼疾,只觉阵眼是老鼠一事过于出乎意料,董师姐却能想得到,着实令我敬仰叹服!”她的笑里坦坦荡荡,连横眉冷对的董倚衣都一时惊讶。 宋婉儿让开自己所站的门口,脸上挂上薄红,“董师姐,你们再来寻找那阵眼,我保证不再耽误你们了!” 她伸出一手双指指天,做发誓的样子,诚恳至极。 “……”她这是在玩真诚才是必杀技吗? 她要干嘛?在我小师姐面前当显眼包?! 江素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从腰后掏出柴刀肃杀,二话不说就像这女人扔去。 三人一惊。 “师妹——” 素素要做什么?她怎么会大打出手? 刀落宋婉儿的一双稠面绣花鞋前,劈砍之处,地面开裂。 只见一只通体黝黑锃亮的毛绒绒的小东西从裂缝中探出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睫毛长而粗,根根分明如同蝶翼。 “吱吱” “是阵眼!” 在场除了江素的三人皆是一惊,忙出剑点刺袭去。董倚衣的剑更快,磔媆剑下一刻就已经至大耗子的一双门牙下,剑气溢散。 大黑耗子的门牙被崩断。 沈云阳的剑稍晚一步,将大黑耗子头顶的皮毛刮了个干净,黑中透粉,宛如地中海。 宋婉儿到底是修为不高,反应亦是不灵敏,反应过来后才立刻脱下外袍,徒手就要抓耗子,她将橙衣抖了一下,盖在大黑耗子身上。 江素……当然不会再有动作了啊!她已经把老鼠砸出来了!都透题成这样了?她要是还上手帮忙抓耗子,太过分了,天道不用雷劈她都算够意思了。 手握天机之人,茹毛饮血啊。 宋婉儿用外袍罩住这大黑耗子,眼里满是恐惧,她为难的看着董倚衣和沈云阳两人。 手下的大耗子横冲直撞,想要从她的手中逃离,一时之间她快要控制不住这东西。 董倚衣立刻蹲下,对着橙色衣袍下的东西施了个定身决。 宋婉儿手掌下的躁动当即停止,再无声息。 宋婉儿已经紧张的额角浮汗,她努力睁着双眼,唯恐一不留神这大老鼠发生变故。 这老鼠比她的手掌大一倍,完全抓我不住。 她颤巍巍的说道:“董师姐,这东西该怎么办……” 董倚衣闻言撇了她一眼:“你不知道阵眼的用处?” 第九十五章 中诡74 安乐死 宋婉儿尴尬的笑到,手下渐渐把橙衣褪去,露出大黑耗子的脑袋。 “我不太清楚……” 董倚衣眉头紧皱,沈云阳亦是震惊的看着她,索性直接问道:“你不是从东域来的吗?东域最富盛名的一个是炼器,一个是阵法,你竟不了解阵眼的用处?这是最基础的知识啊。” 江素眼里精光闪烁,脑筋百转千回,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旁幽幽道:“宋姑娘的口音可不像东域之人……我前几日在中都内城参与了一场婚席,那红盖头下的新娘也名宋婉儿,与宋姑娘是同名同姓,好巧。” 她只说好巧,不说猜测,引旁人自己遐想。 宋婉儿从未想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全然不认识仙人点出,在她的印象中东域已经是很远的地方。是她原本此生永不会抵达之地。 宋婉儿犹犹豫豫,面色发白,几欲开口。 董倚衣和沈云阳听到江素的话。自然脑补出了部分剧情。 原来是中都富贵人家的小姐,怪不得修为这么菜。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旁的事情出去再说。”董倚衣先下决断,猛地掀起包住大黑耗子的橙衣,一剑向其刺去。 她没给任何人准备。 霎时,白光大现。地牢顷刻间化为废土,周围的墙壁尽数倒塌。 旁的修士立即意识到这是阵法破了,纷纷定神屏息,周身灵力转瞬向众人的灵窍涌去。 “阵法破了!哈哈哈哈哈我们又何须避战!来啊,待我实力恢复。就将这地牢和城主府尽数拆了!” 一名修士声音粗犷,豪言壮语响彻在整个濒临坍塌的废墟中。 只见绿色的灵气在他周身汇聚形成一人多高漩涡,将他包围其中。他感受到灵力的簇拥,面上露出满意的笑。 “断恶杖!” 他们的法器都被收走,如今恢复灵力,以声唤之,法器竟从他们先前所在的地牢下破土而出。 这人手握长杖,劈风断尘。 其他修士亦是纷纷吸收空气中的灵气,地下埋藏的法器如同雨后春笋从地底飞出。断裂的铁栏,凹下的石地。 江素此时心头莫名的浮上一丝悸动,她的心跳和脉搏都跳的剧烈。 明明面对的众多修士恢复灵力生机盎然的场面,怎么会这般不安。 “怎么回事……是我忘了什么事情吗?” 青衣少女躲避着坠落的石块,百思不得其解。 董倚衣没有立即重回地面,她正冲向第一地牢。 “素素!快来帮我!这前面的地牢里都是普通人!!!如今地牢倒塌,他们恐怕逃不出来!” 董倚衣面露焦急之色,二话不说就用磔媆剑一剑劈开左右两道仍然封锁的铁门。 她对着里面熟悉的老妇人说道:“快走,不愿意跑就握紧我放在你手边的黄符!” 她的声音少见的高亢,又是冬月吹暖风。 老妇人感觉到了地动山摇,她这次准确无误的扒开自己有眼珠的那只眼皮,有气无力的看着这位执剑的白衣仙人。 声音苍老又无奈:“你走,我们走不了了……” 董倚衣焦急道:“怎么会走不了!要么抓紧我,我带你走,要么握紧黄符!” 明明只要她愿意,转瞬就可以离开啊! 老妇人用尽力气,颤颤巍巍的一把推开董倚衣伸过来的手,她的无奈转瞬变为嫌恶,她朝着董倚衣的身上吐了一口老痰。 “呵忒,别碰我,我们会死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们弄塌了地牢,如今我们的家没了,我们还活个什么意思!” 董倚衣呆滞的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衣摆上粘着白色粘稠的液块。她面色凝重的又看了一眼这位老妇。 老妇人的眼中嫌恶不做伪。 这位老妇人没有伪装,她是真的讨厌修士…… 江素这时匆匆追上董倚衣,她听到了这人同小师姐的对话。 少女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把拽住董倚衣的手臂,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师姐的视线,带她径直飞向地牢口。 “小师姐,别管了。”江素挽住董倚衣的手指尖掐诀,白衣焕然一新。 董倚衣咬紧牙关,闻言也不再回头,任由江素带她离开。修士修炼的第一课,就是学习各人自扫门前雪,她董倚衣不久自寻死路之人。 江素表情冰冷,杏眼比往日懒散时挣得略大,瞳孔中格外空洞,随着眼皮的僵硬,眼底微微泛红。 她不是要哭……她是,杀红了眼。 “嘻嘻,他们竟然敢这么对我的小师姐,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都该死。” 肃杀早在不经意间脱手,沿着牢房割破颈前的一个又一个动脉。鲜血在灰尘翻飞间将泥土凝成血块。 老妇人在两人走后不再强扒着自己的眼睛,欣赏着周围砸地的砖块一时清脆夯实,一时钝声如磨肉。 她啊,走不了了。她哪里是什么老妇人,她是不过双十年华就被父亲卖了的大姑娘…… 出去又能如何,出去容颜苍老,更无价值,会饿,饿死街头。成为自己午夜梦醒时最怕的景象。 浑身污垢,瘫倒在街头,被商人驱赶,面颊露出红黄的肉夹黑皮中爬满洁白的蛆。 洁白的蛆,腐烂的我。 “嗖——” 一声锐利的兵戈之声划破天际,响彻在这已经半聋的耳畔。 鲜血喷射在身前刚掉落的大石块上,如泥沙入江,自此沉寂。 “……” 肃杀是把极其听话的柴刀,它会随江素的心意而动。但它太过听话了,有时江素都不需要耗费灵力去控制它,它就已经将灵材砍好了。 除了竹子,肃杀不喜欢砍竹子,它最喜欢的还是……砍人。 江素也不知道它到底生没生灵智,这把父亲送给自己的中品法器从不会和自己交流。 若是不能交流,便不算生了灵智。六转炉会回应自己,才是真正的生了器灵。 江素感受远处地底一座座横喷的红水,眼底的泛红浓郁如朱砂。 “都死了,寿命到了,就不该活着了。” “救了,也无济于事,他们又能再活几日呢?” 这些人被以阵法吸取了生机,本就命不久矣,是苟延残喘于世。如今地牢坍塌,他们不愿意逃,更是自己选择的死路,活受罪。 江素认为自己是帮他们选择了安乐死。 不,可能不太安乐。 “他们竟然往小师姐的身上吐……他们该死!!!他们难得安乐!” 江素的呼吸逐渐急促,携小师姐逃出城主府落在大街上时,她的指尖已经在微微颤抖。 她……又杀人了…… “怎么会……我……” 她连忙松开董倚衣的手,状若无意的向反方向打量。 转身后,她瞧见了那位宋婉儿。 这位内阁学究,中都宋府的大小姐,正以一种极度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素唇角微勾,眼含深意。 “她,看到了呀。” 第九十六章 中诡75 被骗 宋婉儿同江素对视时,只感觉自己一只恶鬼盯上。 是那种要将自己的头卸掉,分尸四肢吊在树上迎风荡漾的鬼怪。 她的身体一直在打哆嗦,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修士竟有这种性情的人吗?那自己换心成为走上这条必然会与修士打交道的路,又是正确的吗? 江素没有言语,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宋婉儿。 “她看见了……挖了她的眼睛?” “可是我也是让这群凡人得偿所愿,我是做了好事。” “不能让小师姐知道,小师姐这么善良,手握利刃却不轻易杀生……” 宋婉儿犹豫了许久,最终后退一步,她表明她的立场,她就当没看见。 起码在这时她不能说,这位董倚衣师姐是位极好的人,待单独与她相处时,自己倒是可以将此事告知。 “这江素不是个良善之辈,也让董师姐多加小心!” 宋婉儿在内心宽慰自己,双手前伸弯腰行礼。她的余光却默默打量着这绿衣罗刹。 “她会不会对我做出什么……该不会杀人灭口。” “也不知春桃能不能及时赶来救我……” 江素没管这人在想什么甚至不愿接这人的礼。她在拂袖间服下一枚静心丸,待指尖的轻微颤动消失,重新挽上董倚衣的手臂。 十方门的其他几位同门看见江素和董倚衣在这一处,也凑了过来。 章云笙步履沉稳,就算从废墟中走来,举手投足间也是世家风范。 “董师妹,素素师妹。” 她手中握着一枚消耗灵力颇高的传音符,面上是含蓄又露锋芒的微笑。 “门中来通信了,是顾师叔要来处理此事后续,顺便带咱们回去。” 柳云清跟在她的身后一丈处,手中磔媆剑不放。沈云阳亦步亦趋,像是这俩人的跟班。 董倚衣颌首,微微笑着回应道:“顾师叔竟然出关了,连我都有些想他。” 骤然,话音未落,一道剧烈的嘶吼声响彻在众人耳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一位修士,只见他此时双目被血丝布满,面容癫狂作苦笑状,手握长杖就施术法于四周,将周围街道上的店铺通通炸成了呲花。 木制的牌匾碎成了木渣,屋顶碎裂,将里面藏这看戏的凡人埋住。 “这是?!!” 下一刻,这人又施展更为猛烈的风刃法阵向十方门几人袭来。 他的双脚不停的垛地,时不时跳起发出更大的声响,犹如森林中的猿猴。随着他每一次与地面的接触,地上都会生出一支藤蔓,藤蔓逐渐粗壮向周围的凡人和修士无差别抓去。 凡人大惊失色,纷纷逃窜。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快跑啊!” 修士更为震惊。 “他这是!入魔了?!!”一人率先高声喊到,将江素几人未说出的的推断道出。 众人表情严肃,同时握紧手中的法宝,多对一,率先将其压制。 柳云清的拔剑迎击,章云笙的铁拂尘轻而易举的就将这位入魔的法修束缚住。 “这人怎么入魔了?”周围旁的修士凑上前来,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同时观察这人。 这用杖的法修反应更为激烈,竟然上前咬住身旁一位修士的腿! “你离他这么近干什么!”被咬修士的同门赶紧上前要帮他夺回小腿。 “啊啊啊,好痛啊!我怎么知道这家伙还咬人啊!”被咬的修士龇牙咧嘴的回道。 下一刻,以这魔修为中心,周围的修士中分别错落的出现望天长啸,嘶吼发狂,双眼密布血丝之人。 “死!给我死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场面混乱了起来。 入魔的修士提着手中的法宝不辨亲疏,就近原则向身侧的修士袭去。 十方门周围的修士亦是齐齐入魔,他们似乎有辨别魔气灵气的天赋,将尚以灵力为用的这些人围住。 “怎么会突然入魔?明明是一同逃出的修士?”思及此处,江素下意识的在脑海中确定了一件事,有够气又好笑。 陈则申在骗我。 果不其然,原着中都写了会有将修士变为魔修的剧情,如今的生活中就一定会出现。 他的话,听起来诚恳毫无漏洞,说不准是真假参半,言辞模糊。 他该死,有点后悔没挖他的心脏了。 江素微微眯眼,握紧肃杀,贴在董倚衣身侧。宋婉儿更是直接闪身到十方门人的小团体中。 此时方折大步从入魔的修士中走来,手上的斩寒残刀左右挥舞,刀面如同扫垃圾一般将发狂的修士统统扇倒。 他没有用刀刃。 “方折!”江素见这位病号来了,心中莫名的安慰,握刀的手都松下几分。 是对这位实力的信任。 少女心中暗道:“人傻刀不傻,一群魔修又能如何,嘻嘻,这位可是屠了自己满门的疯刀方折,陈则申啊……有好戏看了。” 方折听到江素在叫自己名字,抬眼看她,脚下身法加快,不再扇魔修,径直向少女奔去。 正震惊于这位红袍佛修实力的十方门众人怔愣了一息。 “???他不打了?怎么直接过来了?” “他这修为难道不是可以直接控制住所有人吗?” 董倚衣沈云阳柳云清等剑修当下没有迟疑,手持长剑就挑了一位自己的魔修对手,三两下就与其打起了架。 黑色的磔媆剑在初晨时的浅淡阳光下散发细碎的彩光。燃邪剑将空中的雾气蒸发,剑刃之处冒出白烟缕缕。挽风剑引动空气中的冷风,薄雾瞬间化为寒露冰刃随风刺向身前的敌人。 章云笙也不停歇,一手五指夹四符,一手铁拂尘飞丝缠兵。 黄符在她周身飘零,所落之处化生风力漩涡向修士奔走,时不时就将魔修三三两两卷入其中。 江素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这位在自己身侧摆烂的红袍男子。 她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病人,她还没丧心病狂到逼着病人打架。 岂料下一刻,方折骤然抓住江素的衣襟,将其连人带衣服提在手中。 “……???” “方折你就算想保护我,也不用这样……啊啊啊啊啊啊——” 方折的身法更为迅猛,他如同提着灯笼一般带着江素飞速远离众人,几步出了人群后亦是不停歇。 “不是,你这要带我去哪?不用这么远!我还得帮小师姐!” 第九十七章 中诡76 禁灵 江素用双手后伸,去够自己脖颈处的衣襟。 方折的五指如同金属镶嵌,掰这个,和让她单手掰断铁栏杆没有区别。 “……” 方折一路都没有减速的意思,像是在与什么东西竞争一般,眼前的景象都是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过了有五息时间,他才停下脚步。 江素被晃悠的双腿发软,得益于重力和惯性的帮助,她认为自己这次不像是在玩游乐设施,是再次化身大摆锤本体,风雨飘摇难立。 字面意思,难立。 “这是哪?”江素稔熟的借力扶着方折的手臂,弓腰,稍稍拍打自己的衣袖及衣摆。 “城外。” “城外???跑到城外做什么?!!” “虽然那些修士有成为魔修的征兆,但我们也不用跑这么远。” 江素记得在原着中主角团出来不久后,就有各大宗门的长老来处理陈则申,她和小师姐等人也就直接回南域了。 这次倒是方折的眉头聚在一起,颇为少见,他将宽大温热的手掌覆盖在江素的头顶,声音嘶哑又低沉,言道: “它的珠子掉了,要封城。” 方折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几个字跟天降的三瓜俩枣似的扣扣搜搜。 江素这时才明白,看来自己最近能平和的同他讲话,不是自己脾气变好了,而是因为和这位疯刀说话时自己大多数都是刚吃完药。 贤者时间…… 少女深呼吸强压下胸中上返的怒火,挣扎着扒开方折放在自己头顶的大爪子。 “你说清楚,谁的珠子掉了?封城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来中都城外?一件事一件事的说清楚,讲明白。” 我现在和幼儿园老师的区别大吗?前世幼师专业的人也要这么和孩子讲话吗?他们哪来的耐心啊…… 方折眼下的卧蚕微微鼓起,墨眉微皱,看得出来他是在认真的思考少女的问题。 他的面色一直以来也是毫无血色,同江素相比好不了多少。 他的声音停而又起,“珠子……是吐出来的……吐出来,有魔气,要封城,中都城外,安全。” “……” 江素以自己的半生所学和全部的脑细胞来解析这位疯刀话语中的含义。 她的脑中过了些千百中解释的意思。 “我说几个,你来分辨是哪个含义。” “第一个是,有人吐了个有魔气的珠子,此珠子极其危险,影响范围广大,需要我们离开中都。” 江素言罢,定睛打量着方折,看他有何反应。 方折如同拨浪鼓一般摇头。 “第二个是,有东西吐了珠子,这东西极其危险,影响范围广大,需要我们离开中都。” 方折这次摇头像是个生锈的铁偶,僵硬又缓慢。 江素微微眯眼,看来是接近了。 “第三个是,有东西吐了珠子,中都极其危险,会发生影响范围广大的事情,我们必须离开中都!” 少女话音刚落,方折双眼瞪的极为认真,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是这种事情?!我怎么不记得原着中有这种事情?!!” “中都出现异变,那小师姐怎么办!小师姐他们还没出来!” 江素在原地愣了一刻,方折没有胡诌的必要,像他这种修为的人,所言必有道理。 不知不觉间连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这么相信方折。 下一秒,少女猛地向中都外城的城门跑去。 “不行,我得告诉师姐。”她一边掏出仅有的一枚传音符,一边往口中倒了一整瓶蓄灵丹。 传音,通信,此类皆为空间类的符篆术法,最消耗灵力。 就连江素寻常用的千里符也因此市价颇高,即使它有副作用是千里之内,传送随机,也可使人在关键时刻无性命之忧。 “小师姐!中都有变!立即到洛宁城外!” 小师姐如今应该是在打架,多半不会分心注意到传音符,这可怎么办。 方折手疾眼快又一把抓住少女脖颈后衣襟,他既然将少女带出来,就不可能让她再进入他认为的危险之地。 城门口的守城官兵颇有看戏的意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暗自打量这对修士的行为。 “啧啧啧,仙君仙子闹脾气了。” 下一秒,江素手中的传音符燃烧,青烟袅袅。 江素不再挣扎,眼中闪着光,兴奋的回头对方折道:“太好了!小师姐收到消息了!” 与此同时,乐安城的某处上空开始出现红云,红云的面积在飞速增大,转瞬就铺满了乐安城的正上空。 此后红云又向外围的洛宁城袭去,短短一息时间就覆盖到洛宁城的半部,再半息,整个中都,洛宁城和乐安城天空中皆是层层叠叠严丝合缝的红云,颜色由粉妆玉砌的娇嫩浅红逐渐深化为朱砂。 最后化为……血色笼盖住原本的蓝天。 是真正的变天了。 “这是什么……” 方折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仅有的一小块下品灵石,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这块灵石立刻变得光彩夺目。 他将这灵石一击撇入洛宁城范围内。 灵石的颜色骤然黯淡,如同死物。 江素手指扣住手心,她猜到了,她单手掐诀尝试去控制城门内的这块灵石,果不其然,她的御物术没有反应! “中都二城……禁灵了。” 江素感觉自己现在的心跳已然要跳出胸廓,一把刀从下至上弯着捅进第五肋间隙可能都捅不到自己过于活跃的心脏。 禁灵,即为此地灵力无用,灵气被尽数排挤到禁灵之地的周围,而里面的修士全然不会有被吸干灵力的力竭感,但是会如同凡人一般,再也无法使用术法。 这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虽然魔修也会因此成为凡人,但是为何应用这种红云之法,又是因为什么让中都成为禁灵之地……” 少女絮絮叨叨,低下头自言自语,双眼盯着脚尖直愣神。 小说里没写啊……明明他们破了地牢,顾师叔就来了,他们和主角团就回到南域。 “是不是我看漏了?”少女又在问自己。 第九十八章 中诡77 变化 她引灵力入识海,神识也重回识海中一览书中内容。大片的文字如同星光一闪一闪,将故事剧情又一次娓娓道来。 江素从指尖开始震颤,她拼着仅有的力气大步跑向城门口一侧的丛林中蹲下。 双腿已经随着此时发软颤抖,脊柱随着抖动噼里啪啦作响。 少女的眼窝深陷,眼球中的血管从里爬出,恰似一条条长蛇一般探出,只见蛇身不见蛇头。 血管的驱动总是光滑又有弹性,这一条从眼眶爬出,另一条更有活力的要压着这一条红色爬出。 眼球被顶出眼眶,被几条血管束缚在空中。江素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痒,下意识眨巴了几下眼皮,但她发现自己好像闭不上了。 白皙的小手去给自己的眼眶挠痒,下一刻手指竟然滑了进去。 江素的呼吸屏住,仰头就倒开始抽搐。胸口重新开始起伏,白沫从嘴角流出。 她的四肢开始融化,真正意义的融化,手脚同时变成一摊血水,血水中跳跃着细如竹签的数根白骨。 他们像是有自己的思维意识一般,先是五根,又生十根,最后有二十根,细白的短骨紧贴臂膀的断面开始伸长,如同植物的根茎一般探向地里。 江素只剩下腹部的身躯和头颅。 细白的骨茎充当触手将她和大块的土地捆绑在一起,四肢齐齐冲下,头颅无力的仰天,它们将少女带着土块如同蜘蛛一般的姿态架起向丛林深处狂奔。 “怎么……”她舌头僵硬,囫囵说不出话。 “内容……变……变” 下一刻,少女的臂膀猛地伸直,抽搐停止,眼球随着白骨奔跑时的颠簸垂在耳边。 “小说的内容怎么变了……” ———— 李涯已经来到了中都外城洛宁城,如今这位将军周身灵力内敛,步步激起尘土飞扬,一双剑眉星目掩下浅淡的褐色眸子,带了几分超脱凡俗之意。 “将军,婉儿姑娘应当不会出事了。”余容化身人形,一袭水粉长衫配襦裙,金钗银簪镶嫩花。 李涯闻言微微侧头看她,脚下赶路不停,他要去城主府。 “发生什么事了,你会这么肯定?” “红云之法,禁灵之地。” “禁灵之地?”李涯不再看她,仔细打量周围。 余容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耐心讲解道: “中都禁魔。如今魔气从城主府的地牢中泄露,皇宫那边就启用了他们的半仙品法器,将整个中都设为禁灵之地。这样魔修和修士与寻常凡人并无差别,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半仙品法器?这是什么?” “是囚龙仪。状如地动仪,龙口夹巨珠,此物检测到魔气便会发出龙啸。只要天子同意,龙口吐珠,就会引来红云就会将此地变为禁灵之地。” 李涯平静的听完这等消息,他自己本身就性李,自然听过这囚龙仪的存在,就是对其的具体用处并不了解。 如余容所言,那么此时天子已经知晓陈则申一事,陈家恐怕要遭难了。 “陈则申的目的应该不止是让陈家覆灭?” 陈家出事,陈则行和宋燕儿该怎么办…… 李涯有些担心,此时他已经行至城主府门口。 城主府及附近商铺街道已然沦为废墟,仅有少量的修士仍徘徊在外。 他刚成为石心人不久,还没适应自己拥有灵力一事,原本以为见了修士,会担心石心之事露馅而有些紧张。结果中都禁灵,这才使得自己如鱼得水。 李涯压低嗓子,头顶的幂蓠遮住面孔,小心翼翼的问余容:“知道婉儿在哪吗?” 余容这回少见的摇了摇头,指用手指了个方向:“禁灵后我们草木之间的感应不多,但她大概去了外城的城门口,出了外城,就不再禁灵。” “好,那我们也去外城。”少年将军转身就走,对于此地的荒芜,他的心里毫无波澜。 他也不担心陈则申,陈二和他不熟。 “我得尽快见到婉儿,处理完替婚再处理陈家的事情。” 自打知道婉儿自愿换了石心,加入碎香坊,还在东域石心教中挂了名,李涯就感觉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纵然余容一遍又一遍重复,陈则申是自己人,让他无须担心婉儿的安危,他也……放不下。 他的妹妹这是卷入了吃人的魔窟。 ———— “从地牢中逃出的修士,除了咱们,几乎全部覆没,入了魔。经过方才的混战,能咱们抓住十个魔修,也算是运气使然了。” 刀修齐识此时的精神状态不错,一手抓着两个入魔的修士,走起路来还毫不费力。 沈云阳是个二愣子,见齐识一手抓一对,心中也是暗暗倾佩,“不愧是西域的刀修,炼体之人较旁的修士就是更为雄壮。这次回宗门,我要去体峰蹭蹭课。” “齐识兄,和令妹令弟安然无恙,我等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董倚衣言语中十分客气,这三人随自己等人也算是相伴为友,若是就此入魔,她心中着实难安。 齐识憨厚的微微笑,手中拴着魔修的绳子愈拽愈紧,手下四位魔修张牙舞爪的已经喘不上气,开始下意识的用力抠自己脖子上的绳索。 他的面上看不出多高兴。 “多亏了几位友人送给家妹的丹药。我和小问服了两大整瓶的蓄灵丹,灵力充足,在地牢中全然没有吸收空气中的灵力,也正是因此逃过一劫。” 他们几人一路分析,十方门人和齐家三兄弟与旁的修士到底在哪些地方上遭遇了不同。 最后得出,是灵气。 他们在地牢中服食了蓄灵丹,没有一人在体内灵力充盈的情况下又去吸收空气中的灵气。 这地牢中虽无魔修,但是灵气中掺杂了魔气。潮汐共灵阵将所有的灵力吸收殆尽,让魔气无法借灵气之力入体,反而是对众人的一种帮助。 柳云清握紧绳索的手用力,手指关节已然红白相见。 “可恶!这陈则申竟然能引来这么多魔气,以一己之力害的数十位修士入魔,他们宗门中的师长,又该如何面对此事!” 他的眉头都快皱到了山根处,这么多同辈的修士变成了魔修,一大半不知去向,这仙门要大乱了。 他们这次安然无恙也是侥幸。 章云笙反倒是颇为淡定,她这人重利益,十方门无利可损,她自然是满意的安之素若。 齐问一直在低头思索,面上十分冷静,此时跟随众人的思路,他才缓缓开口补充分析道: “魔修必定会被处死,留不下……陈则申身世是凡人,却能够谋害数十家宗门子弟,定是有人或是有势力在暗中帮他。” 意图祸害仙门。 第九十九章 中诡78 拔剑 “没错,估计几大仙门会在众家到达中都时就聚在一起讨论此事。中都的景朝也难以幸免。”章云笙接道。 “这禁灵之地就是他们搞的,不然咱们现在早就出城了!魔气又不会让凡人产生异变,他们到底在紧张什么?最该担心的不是咱们吗?”沈云阳亦是怒气冲冲,是随柳云清一脉相传的脾气。 几人三言两语,就行至距洛宁城的城门口不远处。一路上百姓虽然少了大部分,略显荒凉,但他们还没遇到什么危险,马上也要行出禁灵区。 董倚衣将手中的绳索递给沈云阳,步履加快奔向城门口,她大声问道“小师妹?素素?素素?” 怎么没看到素素?如今中都变故事出突然……这方折把素素带走会不会出现意外? 她的身法极快,转眼就出了城门。握紧手中的磔媆剑,焦急的向城外的树丛中探寻。 其他人此时也走到城门下。 “等等!” 门口突然出现一位士兵,装备肉眼可见的精良,腰间挂佩,甲臂系一抹红条,像是景朝特殊军队中有头有脸的小头领。 他突然拦住余下众人,将玄铁长枪往地上重重一跺,身旁便不知从何处鱼贯而出同他一般战甲精良之人。 “轰隆——” 百斤的城门在这时放下,城门关。 “你们要干什么!”沈云阳见城门要关闭,着急的径直冲向尚有空隙的门下。 董师姐刚出去! 几名士兵当即上前将其包围住。 沈云阳作为修士从不对普通人动手,这时不得不停下,怒目与几人相视。 章云笙还算镇静,她大步上前,用力拽了一把手中的绳索让被束缚住的魔修在挣扎吼叫期间发出一声哀嚎。 面上不见往日和煦的玲珑之意,眼中藏刀,“什么意思?” 这些凡人要搞事情?他们疯了??? 拦住众人的士兵身材足够高大,同柳云清的身形不相上下,周围还站了数十名同样粗犷满脸横肉的士兵,全然不怕这位仙子的威慑。 为首之人鼻下有一枚黑痣,他戏谑的看着众人,朝天的鼻孔出气都粗了几分。 他心道:“呵呵,上面已经传命令了,如今中都没有什么仙凡之别,只要脚踩在这片土地,天上飞的也得下来在我们脚边爬。” 还仙人呢,平日里高高在上,如今不得让我好好踩踩。 他们这群系红条的人,是中都的储备军,平日里不随军打仗,最爱作威作福。难得这次有机会命令仙人,还受了上面的暗示,可没打算再低眉善解。 “呵呵,仙君老爷。上面有令,像这种发狂的人。” 他努了努嘴,外突的黑痣随着这个动作格外显眼。 伸手指了指章云笙身侧被束缚的入魔修士,继续道:“不能带出城外,需要由我们当场——击——毙。还请仙君大人,给我个面子。” 言罢又晃了晃手中的玄铁长枪。 这位小头领在言击毙二字时特意放缓了吐字速度,眯着眼睛,嘴角挂笑。 “我们知道了些情况,如今的中都各位仙人恐怕无法施展仙术了。且听我一句劝,我们早些完成任务,各位也早出城门。” “不然,这些发疯的仙人不死,城门这辈子都不会开了。” 他在挑衅,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可愿意当这个犬了。 章云笙下巴微收,眼皮却轻提,视线扫过这几人轻慢的动作,转身,幽幽的用手指了一圈魔修。 “你们想……杀他们?” 这位小头领坦然点头,言语轻挑:“上面说,他们该杀。” 该杀…… 魔修是该杀,但不是他们凡人能杀的。这些人在七日之前还同众人一样,是为解决中都险境的修士。如今却都该杀。 齐知知想到此处就感觉鼻头一酸,她还小,她知道魔修该杀,是因为长辈所言,几位哥哥亦是这样教导。 他们会发狂,会嗜血杀人,会屠戮无辜百姓,为天道不容。 “可……”少女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随着分泌的唾液一起咽进了肚子。 章云笙等人想的倒是另一方面。 心中暗暗盘算:“若是在这里毫无准备的杀了魔修,待红云散去,中都恢复原状之时,这魔气就会重新显现,溢散在空气中。” “入城门的修士吸收灵气时,就会不可避免的接触魔气。” 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们?你们竟然想当着我们的面杀我们相熟的人?!”齐识的脾气直接就炸了,他们兄妹三人何时在西域受过这种气。 但他尚存理智,他在等他的友人。 齐问也正按这他这位二哥的手,密语传音道:“二哥,先别冲动。” 齐知知小脸气的红扑扑的,不停的摩挲着手中牵着的锁链。 过了足有半晌,章云笙深吸了一口气,侧头和自己的老对手相视。 柳云清严肃的表情从未变过,板着脸,眼里的深邃是风平浪静下暗藏波涛汹涌,她已经有了答案。 “哦。”章云笙没再看这位小头领,直接随意应到。 下一刻,女声着实平缓,似岸边终年不变的波纹,她道: “诸位,拔剑。” 如同千军万马中的一声号角,几位十方门的修士及西域的三位刀修在这一刻一齐出手。 此拔剑,为一种精神!刀修无剑亦可拔刀! 为首的小头领不退反上,见状更为嚣张,大声喊到:“兄弟们!上面有令!反抗者杀无赦,这些所谓的仙人如今用不了仙术,还不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全都杀了!” 兵戈相交,长剑是能一剑破苍穹之兵,长刀是能一刀斩断汪洋之刃。 长枪嘛……是把玄铁长枪。 如果江素在此处一定会乐的要把自己的脑袋拆下来往天扔,顺便身体后仰让颈动脉当大呲花一样往天上喷射。 庆祝一下这个世界终于出现了头一批不自量力勇于作死的路人甲。 沈云阳以一敌十,手握燃邪大杀四方,将周围士兵的头盔尽数挑飞,紧接着利刃刺入他们的锁骨,燃邪本身的高温将他们的皮肉烤出了滋滋声。 齐知知一手牵魔修,一手挥舞十米长刀。脚下步履轻盈,画面更像是在遛狗时顺便抖抖麻雀的小孩儿。 柳云清则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感觉自己的剑法不是这么用的,怎么教训这群凡人士兵会…… 如同削瓜? 完全碾压啊,他们哪来的自信? 第一百章 中诡79 为何看不清 方折紧紧跟在江素的身后,他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江素一路爬行至城外的山林中,最终停在了一处小院前。 方折静静的打量此地炊烟袅袅的小院,心下危机感骤生,他摸了摸自己头上如今剩下的毛寸,开口道。“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竹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江素听不见他的话,焦急的在门口打转。如同百足虫一般的千百根白骨在她原本的四肢处带着她移动。 她时不时用头顶一下竹篱门,时不时又用下部的白骨腿做跳跃的姿态。 “嘶——嘶——” 少女的口中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方折的灰暗的瞳孔中场景变化错杂,从入了林中他的识海就如遭风雨飘摇,本就破碎难以支撑日常思考,更不用说再探入这位小医修的储物袋找药喂药。 他低着头有些自责,嘟囔道 “我帮不了……” 江素愈发的急躁,她开始拼命的摇晃脑袋,耳边垂下的眼珠被甩的如同拨浪鼓,血管不堪重负红色被勒成白色。 她开始撞门,竹篱门吱呀作响,茅草屋中的炊烟不断。 一次,少女的颅骨撞飞一根竹枝。 两次,少女的颅骨撞飞半数竹枝。 三次,少女的颅骨终于将竹篱门撞的稀碎破烂。 江素垂下的眼珠荡到耳尖上缘,这让她能看到竹篱的现状。她心满意足的勾起嘴角,身下上百只白骨腿前后交错,将她的身体带入院中。 一阵清风拂过。 少女的绿衣拖在地上沾满泥土,随着微风被稍稍吹起。 白衣仙人落在身侧。 方折眼神骤变,手提斩寒残刀立即砍向江素身侧之人。 此人正是景朝的国师,楚临。 楚临白睫轻颤,恰似雪落,他取出一缕亮如绸缎的黑发扔在地面,方折便被移出了小院。 这是他的结界,二人修为相当,一个病号怎么能拿下他一个全盛时期的修士。 方折挣扎着敲打结界,手中的残刀疯了一般狂砍眼前的透明。 “开!开!素!素!”他口齿含糊不清,情绪的不稳让其识海更难以应付语言功能。 结界内。 “江素,你看得清吗?” 楚临的声音亦是如同他这人一般清冷出尘,将少女烦躁的心冻出一丝清明。 江素方才连方折的声音都听不见,如今却听见了楚临的声音。 她转动自己耳尖上挂着的眼珠,分别从两个方向打量这位据说性情古怪的国师。很给面子的回道:“看得清。楚国师,许久不见。” 楚临摇了摇头,又道:“不是这样,你真的看得清吗?”他拂袖化出一面水镜,横平于江素的面前,水镜中倒映着江素如今的模样。 但此时江素的两个眼珠已经从眼眶中掉出来了,怎么可能再看得清楚正面的水镜。 不过在林中爬行时,她的眼珠随着她的狂奔前后晃动,她已经将自己如今的形态看了个大概,有些像前世某国最爱拍摄的灾难大片中的异种。 少女开口:“这样我没办法……”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间。 江素的两个眼球瞬间爬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如同蚂蚁觅食一般将整个白瞳包裹住。 她的脸上只写了两个字,惊恐。 水镜中的她…… 是前世死前的打扮。 记忆中她是穿着睡衣坐在洗衣房的旮旯里复习第二天要考的诊断学。睡衣是棕色毛茸茸的冬季宿舍必备款,屁股下是军训留下的绿马扎。手里是比她手掌还厚的黄色诊断书。 而水镜中倒映的是她正直挺挺的站在洗衣机边上,手里抱着诊断书,脚边放着绿马扎,眼神空洞的看着水镜外的自己。 “我是……” “你是谁?”楚临问道。 “我是江素,是名大三的医学生。” “那你为何看不清?” 轰—— 楚临的这一句问话如同导火索将少女的识海炸了个干净。 对啊,我哪里是什么医仙之女,我是那个正在复习的江素,我是穿书来的啊! 我怎么会将两个眼珠子吊在耳边,我怎么会被身下长出上百只白骨腿如同蜘蛛爬行,我是个正常人啊! “我没病!我没病!!!” “我看的清!我看的清!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不对,我根本不是穿书,这是幻觉!这是诊断书给我下的套,是诊断考试让我做了这一场噩梦!” “我没有病!!!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正常人哈哈哈哈我不用成仙!没有仙人,没有修真界哈哈哈哈哈,都是假的!都是诊断学考试给我带来的噩梦哈哈哈哈哈” 少女躺在地面上大声狂笑,双腿蹬地,手掌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腹部。 代表双腿的几十只白骨哗啦哗啦作响。代表手掌的白骨亦是扎进了她的肺中。 她的肺部此时如同一个培养基,每一个细小的肺泡中都生出了一个小黑虫子,此时齐齐从卵中爬出,挣扎着咬开肺泡。 白骨将部分肺泡捅烂,数不清的黑虫子从少女的胸部爬出,有些掉在地上,有些扒在她破损脏烂的绿衣上。 没有鲜血,血都被黑虫子吃掉了。它们啃食血肉,触角顶着肋骨,正啃食一切能食之物。 而江素,就像一个会动会笑的死人,快速的发烂发臭。 “唉,这才对嘛。你这医修不疯,我又怎么算得上正常人。” 楚临仍是悲悯众生的眼神,眼角却出现了一丝纹路,薄唇勾起的弧度证明他确实在笑。 “江素,你这回看得清了吗?” 少女也笑,应声回道。 “看清了。” 她用白骨手熟练的从腰间取出一枚静心丸,丹药入喉,化汁入水。 一息后药效发挥。 江素双目清明,面无表情的仰头望天,突然开口,斩钉截铁道:“原来我是得了癔症。” 她双手撑地,缓缓借力坐起。目光打量着自己如今同常人一样的双腿,微微弯曲,两手用力揉按小腿上的腓肠肌。 “腿麻了呀。” 她抬头同这位白衣大能对视,巧笑嫣然,如同和挚友开玩笑一般。 “楚临,你说我是疯子,是癫子,那你是什么?深藏不露的癫子吗?” “给朝中权贵下毒,引诱医仙之女来中都,让所有仙门自此门下都有魔修弟子,再借旁人的手将四域的枢纽之地变成禁灵之地,你又要做什么呢?” 第一百零一章 中诡80 重逢 楚临的眼睫再次如同蝶翼一般扇动,这位内心扭曲的冰山菩萨没有给出江素想要的答复,他自顾自的问道: “知道魔修为什么入魔吗?” “你问我我就要说吗?”江素反问。 “那你就别说。” “……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说来听听。”他锲而不舍。 “……” “天行时疫。入魔类似染上瘟疫,魔气通过灵力传入修士体内,入魔的修士是生了这种疫病的修士。” 灵气,修真界的特有的传播媒介。魔气,修真界的特有病毒。入魔,修真界的特有传染病。 “这就是你将我逼出癔症的目的吗?”少女面上没有畏惧,嘴角挂着浅笑。 她扑了扑绿衣上的灰尘,一手撑地,整个人歪歪扭扭的从地上站起。 楚临没否认,微微颌首。 “嗯,你不疯魔,就无法逃出寻常修士的思路。我不是医修,不修医道,解决不了这件事情。” “现如今我需要你……” 楚临话音未落,一抹古锈柴刀闪至他的眼前。 江素手握肃杀,毫无章法的向楚临的项上砍去,每一下都凶狠毒辣,“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利用我?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能清楚你又是不是真的呢?” 她几乎将自己看董倚衣练剑时用的每一个动作都按在自己身上,柴刀已经砍出虚影。 “哈哈哈哈哈,修真界是假的!小说也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哈哈哈哈哈” 楚临的身法不逊于方折,少女笨拙的“剑法”全然碰不到他的一根头发丝。 他白眉微蹙,心道:“坏事了,将她给彻底逼疯了吗? “那还怎么才能让她寻解救这特殊的瘟疫之法。” “不不不,我是真的,修真界也是真的,我是医仙之女江素。我是书中的炮灰工具人!” 江素情绪转瞬低落,眼神中写满了落寞,她挣扎又不解,骤然放下的柴刀,双手抱头。 “咣当——”肃杀落地的声音,在林中过于突兀。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是在复习……还是在修仙……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素用拳头猛击数下自己的额角,拳下的皮肤也因此泛红肿胀。她跌跌撞撞的向竹篱跑去,几次脚下不稳跌坐在林中。 “我是谁,我到底是……” 方折停下了想破开结界的动作。他在结界外看准时机,一把伸手抓住少女的衣襟将她提起避免她再摔倒,头也不回的带着少女向远离竹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楚临看见这一幕没有阻拦,平静的如同融入在这副炊烟袅袅的山林画中,遗世而独立。 “我是谁啊?我看不清啊!我看不清!我要这双眼睛干什么!洗衣房里没有树!这是修真界!” “不对,我在复习!骨质疏松是单位体积内正常的骨组织减少,病理反射有巴宾斯基征,奥本海姆征,戈登征,查多克征。报告考官,我已带好帽子口罩。若其邪始终在气分流连者,可冀其战汗透邪……” “啪,啪,啪,啪——” 江素用手狂扇自己的嘴巴子,将自己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打的泛红,嘴角隐隐流出血丝。 她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越扇越起劲。 方折看不下去了,用另一只手夹住她的胳膊强迫她停下,下一秒江素便直接上嘴去咬他的胳膊。 “你……唔唔唔,又是……唔唔唔……” 她双腿用力不断蹬踹在方折的身上,左右摇晃想要摆脱他的束缚。 “素素!”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林中响起。 恰如温柔勾魂剑,刺破少女的迷惘…… 江素怔愣住了,双腿自然的垂下,她不再挣扎,口齿也不再使劲,堪堪咬住方折的手臂肌肉。 “是……小师姐……” “小师姐……” 少女的镇静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这种表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多次在心中劝解自己,只要到了董倚衣面前,她就是个乖孩子。 没有癔症,不是癫子,只是个十五岁的无忧无虑活泼开朗的少女。 江素眼角落下两行清泪,顺着微微泛红的脸颊流至方折的手臂上。 她松口,不再咬人。眼神不自然的向两侧瞟去,脖子后缩又紧闭牙关,她不知道该和小师姐说些什么,她有些紧张。 小师姐看到了吗?看到了我抽自己的样子了吗?小师姐该怎么想我?小师姐会不会讨厌我?小师姐会不会认为我是个虚伪的人? “素素,你没事就好。” “轰——”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少女筑起的高楼顷刻倒塌。 非风动,非幡动,非仁者,是素心动。 不过半日不见君,如同三生水倒流。 她这腐烂的心,早就在倒戈在那个剑影错落银光斑驳的春日里, 少女大声啜泣道:“小师姐,我好想你!” 董倚衣娴熟的上前从方折的手中接过江素,将这小姑娘紧紧揽在怀中。 “素素不怕,小师姐这不是来了嘛。” 她用手轻轻抹去少女脸上晶莹的泪花,又用衣袖擦拭掉少女嘴角的血丝。 “素素。” “怎么了小师姐。”少女红着眼眶。 “下次你我二人别后重逢,换我先来哽咽好吗?” “……” “好……小师姐。” 董倚衣莞尔一笑,寻了储物袋中消肿的膏药轻柔的抹在江素脸上,温声道:“若是下次见不到小师姐不要这么着急,你只要站在原地就好,小师姐会来寻你,接你回去。” 她的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心疼。 江素闻言憨憨笑着。 方才董倚衣在冲出城门后,未曾回过头一眼。她不是没听到城门落下的声音,她也不是没听到同门的呼唤声,她甚至知道沈云阳要来追赶自己。 但她有私心,她得先找到江素。 无关宗门长老将至,她责任担肩。无关众人身皆负伤,她求医去疾。也无关同门情谊,她不得不寻。 是她董倚衣,在这他乡陌路,在这风波四起,混乱危险之际,必须要紧紧把江素拴在眼皮子底下。 是她一定要保护好江素。 是她……先发的愿。 第一百零二章 中诡81 跳城 “素素。我们等下就可以回宗门了。顾师叔刚刚又发来传音符联系我,说是约莫一个时辰后就到中都。” 董倚衣摩挲着江素毛茸茸的脑袋,眼中揉化了剑修本有的凌厉。 江素像只幼兽用头顺势蹭了蹭小师姐的手心。 “那我们现在回去找章师姐他们嘛?”少女眨着星星眼乖巧的问道。 “嗯,方才出城时听到了城门落下的声音,沈师弟那时应是要出来同我一起。但过了许久,我没再听到他的追喊声,想必是这城门口出了变故。” 思及此处,董倚衣的表情再次变得凝重,就连正摩挲少女头发的手也逐渐漫不经心。 江素面不改色,只是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小师姐果然还是会担心他们,就连抱着我时,也会在想着这些事情。 小师姐真是……又好,又坏。 下一秒江素摆脱了董倚衣的顺毛大法,挽住她纤细有力的手腕就往林外走,她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小师姐,既然你这么担心,那现在我们回去看看!说不准,柳师兄他们已经出来了,正在找我们呢?” “又说不准,顾师叔已经来了,正等着你我二人一同回南域呢?!我们有三年未见过顾师叔了,虽不及那些师祖们动辄闭关千百年,但也叫人怪想念的。” 顾师叔……只能说,是个好人,起码那时十二岁的江素是这么认为的。 她松开小师姐的手臂,用一双柔软的小手去抹来董倚衣此时堆在一起的眉头,“小师姐,走走,不要再担心啦,我们马上就能回家啦!” 董倚衣被身前的这少女强行逗笑,不愿素素担心便扯着嘴角回应她。分明几句话之前还是这小丫头在啜泣,是自己在安慰她。 现如今又变成她来安慰自己了。 董倚衣最欣赏的就是素素这种说走就走,故事说翻篇就翻篇的性格。 她也不再别扭,就此牵着江素的手向来时的方向行走。临行前她回头十分客气的朝不远处如同空气一般的红衣“佛修”方折点了点头。 方折眼中晦暗不清,他也学着这人,木然的点了点头。 ———— 城门口。 江素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荒唐,纵然自己识海中的小说内容,被不明原因改写,但主线剧情也不应该是这种走向…… 一位头顶秃秃,头领打扮的光头武将气势汹汹,颇具匪气,身后跟了个手臂绑缚红条嘴角挂了个大黑痣,同样装备精良的士兵。 此时两人正一副志得意满小人得利的嘴脸站在外城的城墙之上。 高耸的城门上悬吊着沈云阳宋婉儿以及齐家三兄妹,五人双手被缚排排队,如同一串正晾晒的咸鱼。 “……” 他们不是修士吗,练剑练刀多年打不过凡人!!?? 宗门传至百世的剑法身法都喂了山门口的大黄了? 董倚衣见状也是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会?!!” 这还不算最荒唐的事。 更让江素觉得辣眼的是那两个小人的得志的凡人身前正一手拽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修士。 是柳云清和章云笙。 此时二人站在城墙的边缘,几乎只要来阵大些的风就能让二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这画面有些眼熟啊,该不会下一句就是让我选救谁了?” 果不其然,那光头武将冲着城下的白衣绿衣红衣三人,大声叫嚣道:“我知道你们是仙人,如今在城外能使用仙术。但我们中都里,自此没有仙人了哈哈哈哈哈,你们的仙术也落不到我们城里人的身上。” 江素尬的头皮发麻,城里人是什么鬼啊,我们算乡下人? “所以,你们三个要是想救这些人,可要和我们好好谈判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素嘴角一勾,说到这她心里可就跟明镜似的了,这些凡人想要东西。 可以是丹药,可以是灵草,延年益寿美容强身壮体之品。 “现在先给你们个甜头。免得说我们城里人不讲做交易的规矩。” 他让身后的大黑痣手下上前将自己手中柳云清的的绳索也牵住。而后自己上前一步指着这俩人道: “二选一,救一个,杀一个。你们不是同门吗,那你们是想留下这位贵气的美人还是这个看起来跟野狗一样的小白脸啊?” 言罢他笑的前仰后合,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能领圣旨,这样耀武扬威的对付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 身旁的那位大黑痣亦是笑的合不拢嘴。 “……” 言情小说经典跳城楼片段。 江素眉毛乱飞,她真的不理解啊,这不是一本传统的修真小说吗?怎么会有这种狗血片段? 而且有狗血跳城片段就算了,为什么被作为二选一的人是原着男女主啊。!!! 什么作者脑残想出这种剧情啊? 从他俩二人之间选一个能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天命之子吗?选了谁,也没有推动故事感情线的用处啊! 怎么搞的好像自己或者小师姐是薄情的负心男主,接下来赌气选择的人是看上男主的蛇蝎反派? 我记得之前识海中的原着没有这段啊?我现在应该没癔犯症啊,是真没有?小说内容变了,变得我看不懂了??? 该不会是作者删文改剧情了…… 江素之前逃的着急,脑子也不清醒,没从楚临那里套出跟自己“穿书”有关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对自己识海中的那本原着产生怀疑了。 那头领见三人不说话,又将章云笙和柳云清同时推出半步,两人脚下现在只有一半是踩在城墙上的。 章云笙神色淡然,眉眼间隐隐有一丝懊悔,应是在董倚衣离开的这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让她很羞愧。 柳云清确实和那头领形容的野狗造型一样,裤腿破了打扮,洗的灰白的旧袍更像是乞丐装了。 他面上仍然冷峻,桀骜不驯,甚至不经意的磨牙想要用牙齿报仇, 他二人不知被这头领和大黑痣做了什么,说不出话,其余五人亦是说不出话。 江素抬头看向小师姐,杏眼睁大,此时小师姐正面露焦急,眉眼中尽是犹豫之色! 她真的在做选择啊! 第一百零三章 中诡82 捆仙绳 不是,小师姐这有什么可选的,这俩人从城墙上跳下来算出城,半空时就能恢复灵力了! 董倚衣感受到江素的目光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随即沉重的开口道:“素素,你且看他们身上绑的是什么。” 闻言,江素将目光凝在章云笙身上的绳索,杏眼微眯。 边缘粗糙,应是稻草编织的草绳。 ……不对,是捆仙绳?! 怪不得这些人都说不了话! 捆仙绳是不知道哪个缺了大德的器修炼出来的中阶法器,专门用来捆修士的。 被捆的修士无法言语,灵力被封,整个人的神识也被困在自己的识海中,对外界无法感知。 这法器材质特殊,不需要灵力就能用,怪不得在中都内任然发挥功效,这不就是现在整个中都的bug一般的法器吗?! 当年那位器修一共也就炼了十根,被毁了两根,一根不知所踪,这景朝皇室竟然藏了余下的七个?!! 想到这里,江素也对这景朝的皇室有了一丝狠辣的印象,太狠了。 等下仙门的人就来了,他们这样做不怕事大吗?难道楚临答应了他们会保他们??? 也是……这一切都是楚临下的套,他自己也承认了,能让景朝皇室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么协助他,保不准他把整个皇宫都控制了。 挟天子以令天下。 他到底要干什么?总不能就为了让我这个医仙之女解决魔修入魔一事,我一个炮灰工具人要是有这价值还会就能活十年? 十年……如今识海中的内容出现了变化,也不知作者给我改没改寿数。 少女眉头紧皱,声音亦是沉重,回答道:“是……捆仙锁。” “但是小师姐,他们若是落地,不就算出了中都吗?那不就恢复灵力吗,恢复灵力的师兄师姐就算摔,也不会摔死啊。” 这时城墙上的光头武将像是听到了几人的讨论声,立刻补充到:“忘记同几位仙君说了,我从这两位身上搜出了两瓶药,试用了一下,竟有化尸之功。” 言罢,他粗鲁的撸起柳云清尚且完好的唯一一只长裤脚,直至大腿根部,露出里面的腿。 原本肌肉线条明显健硕的大腿上现如今被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代替,从江素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直接穿透,看到柳云清身后的景象。 “……” 股骨的中间骨干部位消失,上下的白骨头碴断面均匀。周围是白肉裹挟着红肉隐隐发黑,鲜血因为这人掀裤子的动作大片大片的流下。 转瞬就染红了地面。 这武将面带嫌恶的移了移自己的脚。 柳云清原本的裤脚是黑色的,看不出来血色,如今在阳光下仔细查看其僵硬的褶皱才知,是血已经凝在黑裤上了。 凝的厚厚一层,连这武将掀它都需要用手使劲折几下才能撸起。 这是包浆了啊。 “我将那琉璃瓶里的东西撒在这位置的正下方了,啧啧啧,这两位仙君摔下去时应该会不小心被脏了衣襟。” 化尸粉,化尸之用,只化骨肉,确实可以散在土地上。 她定睛打量那处城墙下白色的一片。 心中不为所动,反而有些骄傲,暗暗道:“我的化尸粉还真是炼了不少,满满登登的装了两个瓶子。” 这光头武将有些迫不及待,又催促道“怎么样?两位想好了要留下那个仙君,又让那个仙君一跃而下了吗?” 有小师姐在身侧,江素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其实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小师姐会让哪位留下。 果然狗血的剧情人人都爱,谁都免不了俗啊哈哈哈哈哈,光明正大的吃瓜。 点击就看乐子人江素一线吃瓜。 董倚衣手指摸向自己腰间的磔媆剑。冰冷的剑柄让她能在此时保持神志的绝对清醒。 手指用力,骨节与指腹颜色的偏差清晰可见。 江素默默打量着这一切,看得出来小师姐果真很犹豫。 董倚衣注视着城墙之上的两人,瞳孔中明暗交杂,眼神逐渐冰冷。 柳云清是自己的亲师兄,二人同出剑峰峰主的柳问秋的门下,他更是整个剑峰独当一面的大师兄,是天生剑骨的惊世之才…… 章云笙是符峰的大师姐,北域三氏族中传承符箓之道章氏的少主,天赋不可限量,平日里为人端庄规矩,温文尔雅…… 她又怎么能,怎么可以,在他二人之间做选择…… 董倚衣握剑的手逐渐发抖,这选择她做不出来,她感觉周围的灵力越来越稠密,透过皮肤和血液直达跳动的心脏,狠狠地将它捂住。 “我是幸运,还是不幸……” 逃出中都,是我幸,沐浴灵气,是我幸。重获珍宝,更是我幸。 她将视线落在江素身上,对自己来说,护住江素,便是最大之幸。 江素察觉到小师姐的视线,同她对视浅笑,丹唇微动,气音道:“随心,小师姐。” 十五的少女,一颦一笑都能将空气染出阳光和暖意,她黑色的心藏在这片只展示给小师姐的阳光里。 那座大山压在白衣剑修身上,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想拔剑,她想将这一切的负重统统劈掉。烈火焚烧,支离破碎。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选章师姐!” 董倚衣猛然回头看向身侧的少女,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少女亦回头,同她对视。 小师姐呀,我怎么舍得让你来面对这世人肮脏的心。 你就应该坐高台,你就应该面春雪,你就应该立于高楼之上俯瞰天下众生如尘埃。 我的月亮,就该挂在天边。 他想将你拽下来……那就…… 死。 顷刻之间,柳云清被推下城墙,破烂的衣袍已然被血染尽,清风无法再将沉重的布料吹起,它妄图穿透黑裤一览那血肉模糊的大洞。 柳云清的神识还被锁在识海中,他能感受到坠落感,却又表现不出任何的反应。 他其实大概猜到了要发生什么。 他笑了。 “轰——” 地上的尘土不小心飞进血洞中,杂草也晃掉周身的破烂布条,在血肉之间扎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仙君仙人,也不过如此吗,不也和城里的那些乞丐掉下去时一个姿势,像条被拍在案板上的鱼,任我宰割。” 第一百零四章 中诡83 吓人 “啧啧啧,只要我不出中都,你们又能那我怎么样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衣袖里的仙丹我都留下了,回头卖给旁的朝中权贵,又能发一笔横财,这仙人之死啊,就是比凡人更有价值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让我看看这个英俊的小白脸是不是化成了水啊。” 光头武将探出了半边身子,头抬了又低,左倾右倾,来回聚精会神的打量白色粉末和人肉交汇之处有没有红水。 他可记得,被这化尸粉粘了的血肉会化成汤。 “梆——” 是拍瓜的声音。 “小师姐!”少女高声喊到。 无需多言,董倚衣三两步上前,身法灵活,速度迅猛,她一脚借力踩在灰色的城墙上,长剑划破重石,下一秒骤然翻身回转,跳至与城墙上近乎平行的空中。 黑剑流光溢彩,美的诱人。它着实像一把诱惑君王的妖姬,让人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脖子架在剑刃上。 鲜血染红黑刃,下一刻尸首分离,液体喷射而出。 “咣当——” 光头武将的项上人头转瞬应声落地,身体也因其姿势的不稳从高耸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他的脸上仍挂着好奇之色,口齿微张。 江素收回方才“拍瓜”的肃杀,重新插在腰间,转了转自己因长时间仰头而僵硬的脖子。 颈椎噼里啪啦作响。 好奇害死猫,西方的谚语诚不欺我。 江素很满意刚才的一系列动作。 她和小师姐无须沟通,自然而然的配合默契。她用巧劲控制柴刀将这人仅仅离开中都范围几厘米的脑袋拍出更甚。 董倚衣则瞄准时机,借力两步登墙将这人人头砍下。顺手又抓住章云笙身上的绳索,借用自己的下降力量将其带下城墙。 一举两得。 小师姐的困扰,迎刃而解。 真·迎“刃”而解。 满脸横肉的丑陋头颅滚落在江素的脚边。 少女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正急匆匆给柳云清和章云笙松绑的小师姐,确定了她无心关注这人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勾起一抹充满邪气又阴森的笑。 她先是用这人的脸皮给自己的绿色绣花鞋擦擦鞋底,又踢着这人头,半跑回先前的位置,挨着方折。 方折从始至终呆板的看着这一切,好似从丛林中逃出来后,他就化身成了一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江素又确保小师姐没有在看自己,才将目光落在城墙上的大黑痣的士兵。 唇语道:“我——会——蹴——鞠——” 那士兵视力不差,见了这场变故,惊的没敢再动。 此时江素的行为更是骇人听闻。 她先是将人头踩在脚下后退几步着滚几圈,又骤然发力借用人头微弱离地之势,用脚尖里侧微微倾斜将其勾起。 下一步,江·会蹴鞠·素直接颠起了人头球。 一会是这光头武将的脸颊贴着鞋面。一会是额头贴着鞋面。 她时不时瞟一眼正背对着自己,指尖千变万化解捆仙绳的小师姐,又时不时嘲讽的冲着大黑痣的男人笑。 慢悠悠的逐字用唇语道:“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十二个。” 少女有尝试用膝盖接球,但她发现这头颅里的东西会往外流窜,她方才就颠的这几下,都有黄的白的红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迸射而出,胡乱甩飞溅落在周围。 她的法衣和裤子没能幸免于难。 左手已经掐了七遍净身决了,她都担心这秃子死前震惊张大的嘴里有口臭。 那嘴角有大黑痣的士兵悬在空中的手开始颤抖,双腿也在打弯,他猛地后退几步。因站不稳,顺手扶住了旁边的武器架。 口中絮絮叨叨道:“死……了?狄将军就这么……死了……?!” 他的神情呆滞,这种和预期结果完全相反的事情让他不知所措。 他完全没想到狄将军会死。方才狄将军是带着圣旨来的,他还记得那明黄色的绸缎在正午时是会泛着光的。 按照他们的计划,先由自己带着一个小营的兄弟们来装作被打的头破血流毫无还手之力,来引这几位仙人放松警惕,再由狄将军带着些能用的仙家宝贝,和宫里的一个仙君造的火器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事实也正是如此发展,那火器果然好用,三两下就将那穿着灰白衣袍,一看就知道是穷鬼的仙人衣服打穿了好些个洞,让他更像乞丐。 可惜这位仙人的确实厉害,能一一躲开,未损分毫。 最后不得不又出了十个营的兄弟将他们在城门口挤的动弹不得。 仙人就此落网,成为中都城下悬挂的唯一一批仙人。 “现在该怎么办……狄将军死了,那我还继不继续……皇上的圣旨里命令不是我……” 他的双眼离不开城下,那个酷似传说中地府里罗刹恶鬼的绿衣少女。 他甚至不敢眨眼,唯恐眼睛一闭,这人就闪身到自己的背后,一刀封喉。 江素此时眼部周围的肌肉尽数发力,眼皮使劲抬起,近乎贴到眼眶,眼珠子瞪的极大,瞳仁周围露出四白,眼神是类似饱饭后餍足的空洞。 皮笑肉不笑。 她的嘴角咧向耳旁,面部肌肉控制着她不能彻底任由丹唇奔向鬓角,随着自己的故意撕扯,嘴角渐渐露出血丝,沾在两侧的白牙上。 她的表情逐渐癫狂,隐隐有涎液顺着裂开的嘴角留下,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原本在腰间的刀刃,头向右侧一歪 “我要吃了你,嘻嘻。”少女仍然用唇语无声道。 下一刻,唇语的速度越来越快,开裂的大口不断机械的重复道:“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少女歪头,笑容甜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城墙上的那位士兵无法忍受,崩溃的坐在地上倒着后爬,用手按住自己颤抖的双腿猛然转身,丢盔卸甲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城墙。 过了半晌,城墙之上,空无一人。 少女晃了晃脑袋,面无表情,撅嘴道:“无趣。” 她娴熟的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静心丸和疗血肉的丹药送入口中,舌尖玩味的顶弄这二珠,直到其化水入腹。 “素素,快来。” 小师姐的声音同往常一样,再无烦忧。 第一百零五章 中诡84 神识互换 “怎么了小师姐?” 江素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真切开朗的笑容,她的掌心转着肃杀,连跑带颠的奔向董倚衣。 如同一只树袋熊,懒洋洋的将下巴往小师姐一侧的肩膀上一搭,又环上小师姐的楚腰。 如今章,柳两位主角已经被救下,至于被挂在城门上的五人,可以说是毫无性命之忧。 只待小师姐研究清楚这捆仙绳上禁制的解法,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御剑上去将人一一救下。 一想到那光头用自己炼制的化尸粉威胁自己……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现在反派连搞事情的工具都不自己准备了,开始拾荒了?” 思及此处,灵光一闪,这么恶心的事,自己好像也可以做不过要做的漂亮一些! 下次遇事就捡别人的东西,再和别人打架!气死他们! 更为有趣的还是那俩个所谓的大头领,二头领,事发突然,都没弄清楚是她江素炼这药的,嚣张错人了啊。 关公门前耍大刀,真有意思。 化尸粉有解药吗? 没有。 因为压根用不着啊,化尸就化尸呗,只要再撒些血肉丹的粉末,二者混着来,化了就再生,两两相抵,成为修真界永动机指日可待。 江素憋着笑,唯恐自己一笑,打在小师姐脖颈处的温热的呼吸就变了节奏,被小师姐察觉到异状。 此时董倚衣已经解开了章云笙身上的捆仙绳,正在解柳云清的。 她平日里除了练剑,就喜欢研究些和阵法相关的东西。那日潮汐共灵阵,也是她发现的其中关要。 没有抬眼,董倚衣仍盯着手下的禁制,同江素解释道:“素素你且看看章师姐如今的身体状况,我分明已经已经解开了这捆仙绳,为何她还不醒来,是神识还被困在识海里,没有出来吗?” “嗯,我看看。”江素小声嘟囔道。 少女依依不舍的用下巴蹭了蹭小师姐的脖颈,紧接着撅起小嘴,坐到章云笙的身侧。 她将食中两指并拢按压在章云笙的眉心处,将自身灵力沿着手臂,指腹,进入章云笙的经脉之中。 少部分的灵力透入她的识海。 江素的本身的灵力就极为柔和,如同缓缓流淌的暗渠之水,虽寒却有醒神之效。 灵力循经走脉,遍数查过章云笙的身体,并无任何异常。渗透进识海的灵力也没有遭到反抗…… 诶,这人的神识呢??? 江素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又引大量灵力入眉心,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神识也稍稍探入章云笙识海。 “嘶——” 这人识海骤然发力将她的神识截断,如同削魂斩魄,江素的脑瓜仁子立刻就开始剧烈疼痛。 她没敢叫出声,撇了一眼小师姐,见她还在忙捆仙绳,这才将心落下。 神识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方才她打算让自己的神识去这识海边探探情况,没想到直接撞到正在章云笙识海中栖息的神识。 那神识,是柳云清的! 柳云清的神识竟然在章云笙的识海里?!!那章云笙的神识呢?难不成在柳云清的识海中??? 这是什么?小情侣的恶趣味,还是作者在用心写感情线了? 原着没有啊?!! 这时柳云清身上的捆仙绳也被解开,她将这位剑峰的大师兄并排平放在符峰大师姐的身旁。 江素没有隐瞒的打算,对董倚衣直言道:“小师姐,章师姐和柳师兄的神识出了些问题。” 少女的声音过于平静,在这位白衣剑修的耳中却恰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暗藏杀机。是风雨交加,雷声滚滚,给她自己劈懵了。 她不确定的开口道:“素素你的意思是……?他二人的神识,受伤了?!难不成这捆仙绳除了封闭识海,还会侵蚀神识?!” 若真是这样可就遭了,修士的肉身受损,服些丹药就能恢复,无须多长时间。但神识受损,没个百八十年的可无法痊愈。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现如今仍然站在三人起初的位置,一动不动的方折。 据江素猜测,他应该是被楚临激出了旧疾,让本就支离破碎的识海雪上加霜。 倒也不是江素不管他,主要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没办法给这人用禁术医头疾啊。 江素严肃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是,是……他二人的神识互换了。” “互换?” “对,就是现在章师姐的身体里的是柳师兄的神识,柳师兄的身体里其实是章师姐在控制。他二人神识,不知因何互换,身体无法适应,才会昏迷不醒。” 董倚衣眉头紧皱,口中絮絮重复,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神识互换……” “小师姐,要不咱们先将城门上悬吊着的另几条……”不是 “另几位师兄们救下来,再来解决此事。” 江素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想说的是另几条……咸鱼, 太像了啊,这五人被束缚住双手挂在城门上,和海边生活的人家晾晒咸鱼时的景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还有风吹拂几人,他们飘荡的样子更像了! 董倚衣颌首,将捆仙绳收进储物袋,提起磔媆剑起身就御剑而上。 捆仙绳这种对修士极其克制的东西不能让素素沾,若有变故,必然会给她带来致命的危机。 董倚衣飞至城门口前方半空,此处不算是中都。 她稳稳的踩在磔媆剑上,指尖的阵法飞速变换,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再解捆仙绳已是如鱼得水。 几乎只用了半柱香时间,她就将这五人全部救下,并排捋着顺序平放在柳云清的身侧。 见到这一幕,江素捂着嘴想笑。 小师姐真可爱,还给这群植物人拍拍卧。 “素素,你再探查一下其余几人。”董倚衣顺手摸了一把江素的头,在一旁就地而坐,取出袖中闪烁的传音符。 是宗门来消息了。 江素乖巧应到:“好。” 少女从沈云阳开始,依次引灵力入体从眉心入任督二脉,行至气血百脉。 她发现这几人的身体都毫无问题,甚至称的上是强壮,丝毫没有被悬吊后导致的血压问题和被勒住的瘀血问题。 第一百零六章 中诡85 神识受损 不愧是修仙的,身体素质就是好啊。就连这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宋婉儿都安然无恙。 少女垂眸,仔细观察着这橙衣女子的容貌身形。自己非常确定,那日与陈则行大婚的新娘就是叫宋婉儿,身形与这人也相差无几。 但那新娘是什么高官的千金,是凡人女子。和这位地牢中自称东域的修士,身份上可以说是天南地北,两不相干…… 自己当时在牢里也是随便一试探,她的反应也不像是假的,这其中的暗藏的事情…… 应该很有意思…… 江素勾着嘴角,对于想和自己抢小师姐的人,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少女指尖按在宋婉儿的眉心,灵力入体,循经走脉。她又引神识藏匿在这人的识海周围。 没记错的话,这人的修为只是个筑基。 “我如今是金丹,碾碎的她的神识,呵呵,不难。” 少女思及此处,没有丝毫犹豫,庞大神识骤然将这人的识海紧紧包裹住,绞杀湮灭为上。 “可不是所有人都叫方折,能藕断丝连。” 江素的神识将她的识海不断压缩,宋婉儿的表情也因此开始出现痛苦之色,她的手指尖不断回屈,双腿的脚尖也绷直,轻颤摩擦着地面。 在土地上留出拨弄浅表土层的痕迹。 “我这是怎么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身前响起。 不好,江素的大部分神识正在宋婉儿的脑子里。 她勉强控制自己的眼皮抬起,微微去看,是沈云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在说话。 江素面不改色,将神识猛然退出。她又一次感觉自己的脑瓜子直疼,控住不住的四仰八叉的后倒在地上。 正在联系宗门的董倚衣闻声向这边看来,只见沈师弟已经恢复神志,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条腿压着旁边的齐识,一条腿弯如顶着齐问的膝盖。 而小师妹江素,正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晕在一旁。 “素素!”董倚衣立刻焦急的起身,蹲在江素的身侧。 传音符的另一头则传来清脆的少年音:“发生什么了!我们马上就过了森林!” 传音符颜色重新归于黯淡。 董倚衣在自己腰间的储物袋里翻来覆去的寻找蓄灵丹,不尽人意。她一时忘记了,夜里为了地牢之战,她已经将全部的丹药都用掉了。 现如今她自己的储物袋里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各色琉璃瓶,都来源于江素。 “糟糕……”董倚衣赶忙又去江素的衣袖中摸索,“素素的袖子里应该是放了不少丹药。” 于是下一刻董倚衣就如同掏煤一样从绿衣少女的宽大琵琶袖中掏出了红色琉璃瓶+3,碧色琉璃瓶+2,陶瓶+17,白玉瓶+14,古朴木盒+233,以及小巧不起眼的紫檀木盒+1。 “……” 一旁的沈云阳已经能够独立行走了,他左摇右晃的行至董倚衣身侧,蹲下指着那小巧的紫檀木盒肯定道:“这东西里面装的肯定不是蓄灵丹,排除排除。” 说着就将木盒随便扒拉到一旁,上手帮着董倚衣在众多琉璃瓶里挨个打开,将鼻子凑到瓶口闻味。 江素炼制的丹药总是有股竹香,清冽又寡淡,不仔细嗅,几乎闻不出来。 他们这些“老顾客”总吃她炼制的蓄灵丹,最后发现,这蓄灵丹实则是众多江素出手的丹药里竹香最浓的,他们一堆剑修打完架大汗淋漓的凑到一起甚至还相互比对过谁的蓄灵丹最是清香。 他们怀疑,江素在里面加了灵竹。 不然她在后山种了大片的名贵灵竹做什么,小师妹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定是为了造福我们,将其加在了最便宜的蓄灵丹中! 沈云阳也是这么相信的! 不过江素平时寻丹药向来不用嗅。她这种医修,都有个超乎寻常的能力。 就是能在绯红,品红,桃红,海棠红,银红,朱红,枣红,嫣红,酡红中准确的归类并分辨出哪个颜色装了哪种药。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江素都能在在一堆红色碧色的琉璃瓶里一瞟,就能知道用哪个香,下什么毒。 他们医修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点,总觉得是旁人太傻没长眼睛,都告诉了颜色和药名还找不到哪个是哪个。 有时候他们还觉得旁的修士都不识字。 董倚衣席地而坐,将自己的腿垫在小师妹的脖颈下,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 紧接着就和沈云阳一起忙忙碌碌,应接不暇的……闻味。 没错,她也分辨不出来这些颜色差别。 五息后。 一位同样身着青衣的修士御剑于几人的上空,顷刻落在几人的身旁。后又陆陆续续如同下饺子一般落了一堆有男有女大大小小的修士。 城门口转瞬就热闹了起来。 “诶这就是那红云啊,果真只在中都内。”那青衣的长老打量道。 “这景朝的皇帝是不想干了是。他周围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东西也是不想好过了。”一位留着又长又厚的垂地白胡须的老者道。 “嘘,你别当着人家的面说啊,中都就这么大点,你在人家门口说,都被听见了。”这位是鬓角稍白,眼尾桃花纹很深,容貌仍然英俊的灰发老者。 他手里摇着折扇,风度不输那当世的青年才俊。 顾尘同,是着青衣那位,也是这次十方门的三位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已经步入化神初期。 为剑峰长老,正是董倚衣几人所说的顾师叔。 这位顾师叔三年前为了应对化神期的雷劫,错用了一枚从北域买来的丹药,晋升后就闭关修炼。 三年时间不长不短,他这晋升错服丹药的后果就是会时不时变成幼童的模样。 加上他本就是尘字辈中的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仅用了七十年便成为化神期修士,名扬一方。因此,每每发病时,十方门中的弟子都喜欢称他为小师叔。 今日来中都处理事关魔修的大事,要同不少宗门的老妖怪们议事,他提前服了江水流给他炼制的丹药,避免突然变成孩童。 此时,他颇具气势的走向董倚衣几人。毫无配饰的青衣,代表着剑修的传家品质“清贫。” 第一百零七章 中诡86 雪泥鸿爪 顾尘同原本目光悠闲的扫过这几位排排卧的师侄,没有太大的担心。 直到看到江素正仰头神志不清的躺在董倚衣的腿上。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忙蹲下焦急的用两指探向江素的鼻下,感受呼吸。 温热的气息冲击双指。 “呼,还好,还活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素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昏过去?”顾尘同又将手背贴在江素的额头上,面上满是探究之色。 董倚衣见怪不怪,亦是眉头紧皱,有些自责的回答道:“小师妹是为了给其他人诊病,昏过去的了,她的灵力耗尽,神识疲乏,体力不支才……” 顾尘同闻言,立刻跟着上手扒拉地上的一堆琉璃瓶。 “那蓄灵丹呢?蓄灵丹总有?!这药你们不是备着了吗?她一个医修还能没有蓄灵丹?!!” 这青衣修士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地上的琉璃瓶被他胡乱碰的叮铃作响。 “明明说好了……说好了待我出关后,要做第一个看望我的人……现在竟成了这副样子……” 顾尘同面上的沮丧没做遮掩,当着这一群老妖怪他也尽数流露而出。 他因为晋升化神时误差,总是会变成孩童。性格也逐渐的向孩童靠拢,明明是南域第一大宗,十方门仅有的五位化神之一,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却过于天真无邪,坦率真诚。 也是因为时不时会身材缩小化成孩童,他才和这位宗门中这一代年龄最小的江素成为玩伴。 他三年前闭关,那时的江素还没有疯,是个温柔又安静说话会时不时撒娇害羞的小姑娘。 宿雪寒风袭白骨,长青松下人憔悴。 身形缩小成了一个乖巧奶团子的顾尘同不舍得拽着江素的衣襟,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花。 “素素……我要好久见不到你了……” 十二岁的小丫头江素蹲在奶团子身前,用手捏了捏这如同粉雕玉彻小仙童的酡红脸颊。 柔声安慰道:“没有很久啦!三年而已!我听爹爹说旁的像你这样厉害的修士,都要闭关好几百年呢?!” 奶团子听到这一下崩不住了,眼泪普通断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滴落。 “哇——我不要在屋子里待几百年——呜呜呜,我要和素素蹴鞠,我想和素素蹴鞠呜呜呜——” 江素本就是整个宗门中的老幺。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做姐姐,她更是学着董倚衣章云笙她们待自己一般,撅着小嘴,心疼的揉了揉奶团子毛茸茸的脑袋道:“同同,你看这是什么呀?!” 顾尘同看着江素手中突然变出来的系满彩线铃铛的草编鞠球,瞬间就止住了啜泣。 他的注意力都被这漂亮鞠球给吸引,眼里满是喜欢。 “呐,让它陪你一起闭关叭!待你出来,我要做第一个来接你的人!那时记得叫我姐姐哦,不然我就不和你蹴鞠了!” 少女的音容笑貌,和那枚草鞠球成为了他闭关前的最后所见。 草编球容易损坏,出关后的顾尘同第一件事就是给它包了三层结界。 可惜江素没来,他随便抓了个弟子一问才知,人家高高兴兴的和自己剑峰的师侄董倚衣去中都了。 思及此处,顾尘同不可避免的又快呼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自己的脾气都泻出。 这时,正在旁边一声不吭看热闹的一个女修递出一瓶丹药。 “蓄灵丹我这有,直接给她服用。” 女修的声音平平淡淡,就如同助人为乐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一般。 顾尘同二话不说接过蓄灵丹,倒出两枚在自己的手心。 他自己服用一枚,留下一枚。 在感觉到入腹的灵力是温暖如温泉之水,他才放心的将另一枚蓄灵丹送到江素嘴边。 谁料江素感知到了送药之人的气息不是自己的小师姐,下意识的紧闭牙关。 那蓄灵丹从她的唇角左侧滚到右侧,她就是不吃。 顾尘同更着急了“倒是吃啊,怎么不愿意张嘴……” 董倚衣见不得江素委屈,没再给这位小师叔投喂的机会,拿起蓄灵丹就娴熟的轻碰少女柔软的唇,她的指尖无意点在这软肉上。 少女鼻翼轻轻煽动,闭着眼睛却嘴角上扬。 她心满意足的张开丹唇,一口咬住小师姐送来的蓄灵丹。玄色的丹药夹在她的上下白齿之间,粉嫩舌尖轻巧一勾,入喉吞之入腹。 炼制这枚丹药的修士灵力暖如温塘,恰似夏日里被独宠的锦鲤顺着江素的水谷之海散布道四肢百骸。 一息以后,少女缓缓睁眼,眼睫入蝶翼一般扑闪。 “小师姐……”她迷糊的嘟囔着。 董倚衣闻言莞尔一笑,用手将少女的身子往自己的怀中上移,让她能坐起靠着自己。 “素素,你感觉怎么样了?还好吗?”她问道。 江素眼神逐渐清明,下意识的在董倚衣的脖颈处蹭了蹭。 “还好……” 江素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灵力耗尽再加上神识受损晕过去。 往常自己灵力耗尽时,顶多就是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周身空气中的灵气就会形成漩涡涌进自己的经脉之中。 再不济躺在地上歇一会,也能提起手对瓶吹蓄灵丹。 这次因为过于突然,神识离体难以控制,自己才会骤然昏迷。 “可惜……就差一点。” 少女神色如常,她将那把杀人的意念深深地埋藏在同原着一层的识海之中。 她可以被小师姐发现有疾,也可以被小师姐发现精神和性格的改变,但是决不能被小师姐发现自己的杀心。 江素可以嗜杀嗜血,但小师姐的素素不可以。 “素素,你可算醒过来了,真是让我好担心!”少年音中带着一丝嗔怪。 少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侧蹲了一位和自己几乎是撞衫的修士。 之所以说是几乎撞衫,是因为自己的衣襟上还藏了些暗纹,布料更为舒服柔软,制成的法衣也是。 而这人的青衣,麻布作料。说好听的是朴实无华,说不好听的就是,好穷啊。 还没抬眼她就能从这人腰间熟悉的剑柄认出他的身份。 江素抬头,面上并无惊喜之色,只当是寻常的浅笑,轻声道:“好久不见了,小师叔。”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她啊,是个有着二十多年现代记忆的成年人,怎么会真的跟个孩子一样…… 她此生的童年,就是类似放空脑子,本身就是在陪所有人玩……过家家。 现在嘛……她没这个心情。 第一百零八章 中诡87 因果相应 顾尘同听着江素的问好,心里总感觉不对味,眼含希冀闪烁不止。心思细敏的他察觉到了有些和过去不同寻常的地方。 素素这是心情不好……? 看到我后又为何这般冷漠。 一旁看戏的那个女修见状微微挑眉,面上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表情。 那白胡垂地的老人和俊雅的灰发长老这时两人同时开始咳嗽。 “咳咳,好了,咱们该去解决这红云和魔修之事了。回了宗门再叙旧也未尝不可。” 那白胡老人名唤白生花,是符峰的长老。一支生花笔,两钱朱砂,三杯墨,四碗水,世间五行不出其黄符之上。 灰发的俊雅长老名唤池知闲,是百炼峰的长老。也就是那个漫山遍野都是火炉子挥锤子的器峰。 两人都是元婴圆满,修为尚不及化神的顾尘同。 只见白生花掏出他的生花笔,在众人的眼前于空中随意勾了几道,躺在地上的六人里就有四人轻微眨着眼皮。 “诶?” 这白胡子老人看着毫无反应的章云笙和柳云清奇怪道:“小笙和这柳云清的神识有异?” 章云笙是符峰峰主的弟子,是白生花的师侄。 柳云清他自然也知道,隔壁剑峰的二愣子。 董倚衣仍然借江素倚着身子,坐在地上拱手,解释道:“白长老,刚才素素给他二人诊治过,发现他二人的神识交错互换了,现如今正在彼此的识海中。” 这白长老当即就愣住,又吃惊的重复道:“神识互换???在对方的识海中?!” “人的肉身未陨落之前,神识怎么可能适应并蓄于旁人的识海中啊?就算是那些道侣之间双修,也未有将全部的神识直接互换到对方的识海中。” “更何况他二人还并非是道侣,仅仅是一同受难的同门,怎么会这样……” 白长老絮絮叨叨的解释了一堆,他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主要是这件事情太过于稀奇,全然超乎他来中都之前的所想。 他原本还打算在师侄面前大展神威,搏着脸上的光呢。结果他师侄直接不省人事了。 江素如若无骨的靠在董倚衣的怀中,在无人注意时,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心里接话到 “章云笙和柳云清是并非道侣,但他俩也不是普通同门啊。” “他俩睡过,我还亲眼见过那活春宫呢。” “你个老头子不知道了,你的师侄还是个捆铁丝,玩s的人呢!啧啧啧那天给柳师兄打的,那叫一个艺术。真不愧是画符的。” 江素的感觉自己的脸因为憋笑都憋的酸了,掩饰的轻揉了揉脸颊,又嘟着嘴左右动面部的肌肉,欲盖弥彰。 她应该能确定这二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着以前就写过一段,柳云清入魔后神志不清,章云笙不惜冒着自己神识被碾碎的危险,进入柳云清的识海。 她要维持柳云清的清醒,也要防止魔气进入他的脑子。 换神识的药还是这位女霸总找江·工具人·炮灰·医生朋友·素特制的。 之后的剧情就是俩人换神识中途神识交融,变成了神交,随即夜里俩人同时睁眼又来了段酿酿跄跄。 关键是……原着中的江素为了防止两人换神识的中途出现异象,一直在一旁守着。 守着守着就发现了俩人闭着眼睛脸色通红…… 她懂了,慌慌忙忙连滚带爬的改成去屋外给这俩人守着。 第二天,诶,神识可以互换,还抑制住了成为魔修的后遗症,俩人还都爽了,直夸江素不愧是医仙之女医术了得。 那意思就是:“药不错,下次还来。” 思及这里,江素的指尖不可避免的发颤。她眼疾手快立刻往嘴里塞了一枚静心丸。 顾尘同一直为了素素对自己冷淡了而忧愁,是不是用余光眇着江素。见到这一幕,他眼睛睁大,关切的看着少女。 “素素你是受伤了吗?”作势还要将江素从小师姐的怀里揽过来。 董倚衣下意识的伸出手拦了一下,一时之间两人对视,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对小师妹做什么,没看她还没休息好吗? 你干嘛拦我? 江素沉默的看着两人僵住的动作,缓缓伸出手挽住小师姐的手腕,拽到自己身前。 拜托,我可没有挪窝的打算。 白长老没注意这几人的风波,一双白眉皱出了三层褶子。 他上手分别将手指一左一右点在二人的眉心,磅礴的灵力奔涌而出。连一旁围观的江素都能感觉到他微微溢出的浓郁灵力。 不愧是长老。 白长老眼里满是纠结,时不时晃悠脑袋将胡子向左边一偏,时不时又点了点头。 最终道:“你们都先回宗门,将小笙和柳云清带回去。他二人如今的情况我没法解决,待事情结束才有机会动手让他俩恢复原状。如今也不过是他俩相互适应对方的识海,才会昏迷不醒。” 他们这群老妖怪还有事情要和这皇宫中的老妖怪处理。 也可能是相互处理。 如今不能再耽搁了,迟则生事。 池长老一直颇为沉默,没有多言。倒是将目光一直落在刚清醒不久的几人中。 西域的三位刀修此时起身,郑重的行了谢礼,大哥齐识道:“多谢十方门的几位对我们的关照,不然我们兄妹三人恐怕也要变成魔修,折在这中都了。” 他所言并不夸张,当初洛宁城来了起码十多家宗门的弟子,数十人,最终就出来了他们十个人。 他们宗门以家传而传道。齐家他们这一辈有七个人,若是他们三个折在这里成了魔修…… 恐怕其余的几位同为刀修的兄弟姐妹,会做些危害修真界的事了…… 天下刀修两个字可以概括,狂和勇。 这城门口其它几家的长老闻言心思百感交杂,凝望着中都上空的红云,也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江素和董倚衣几人受了他们的礼,也没有推脱。亦如当日几人在城门口受了齐家三兄弟的出手相帮,行的谢礼。 入城,出城。 因果之论,又有谁可以轻易解释。 第一百零九章 中诡88 窥视 “无妨,齐兄,我们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人了!不用讲究这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们改日再见,定要坐下好好饮一壶酒。” 沈云阳和齐识的脾气特别对味,两人在某些方面就如同彼此的翻版。 他上前拍了拍齐识的肩膀,两人倒比齐识与齐问之间更像是兄弟。 齐识爽快道:“下次我请沈兄饮我西域的名酒!必然不醉不归!” 旁人都理解剑修和刀修身上的侠气,甚至有长老闻声亦心潮澎湃。 池长老的注意力却没落在这两人身上。 江素知晓这门中的灰发长老虽为器修,平日里打扮的文质彬彬的,实则抡起锤子能单杀十头牛妖。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被当做传言的能力。 他能看寿。 于法器上,就是一眼能看出这法器的出厂日期,和报废时间。 于人,就是寿命,或者说是生命力。 此时他正紧紧盯着堪堪站起,立在众人一旁角落处的……宋婉儿。 江素见状微微眯眼,竟主动起身不再赖在董倚衣的怀里,走到池知闲的身侧。 轻声问道:“池长老,你发现什么了?” 又压低声音道:“她说她是东域的人,但我在城中不旧前刚参加过她的婚席。” 池知闲闻言回头看向江素,他怔愣住了片刻,眼里满是不解:“素素你怎么?……” “我怎么了?”江素听到这里有些着急了,他该不会是看出我余寿十年,要噶了。 可是我的生命力没有太大变化,我是纯粹读了原着才知道自己的命定之事。 董倚衣见江素恢复了些活力,还能去和池长老说悄悄话,也不再过于关注这位小师妹了。 孩子嘛,长大了都有小秘密了。 池知闲看着身前这位青衣少女,不知在想什么,最终苦着脸摇了摇头。 江素心里一下咯噔。 他语重心长的开口道:“素素,你眼下的乌青,如今比我大弟子的都重,咱们这些搞技术的修士,也要注意宝命全形,多多休息啊。” “……” 不看脸不行是。 江素却也因此松了口气,“害,多谢师叔关心。师叔你方才看这人可否看出什么?” 池知闲又重新望向宋婉儿,幽幽的感叹到:“这丫头……命真长啊。” ??? 宋婉儿命长??? “师叔你的意思是?她的修行路必然顺畅无比?” 池知闲又顶着这张帅脸,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非也。我之意是她的寿命很长,很能活。若说她的道途,那要看天机,和她的选择。三分在天,七分在人。” 江素闻言看向宋婉儿的眼神也转瞬夹杂了不知名的情绪。 很能活? 能活了不起吗? 不对,万一我十年后死了,她来小师姐这里献殷勤把我在小师姐心中的地位顶替了怎么办…… 少女的身体骤然紧绷,面上也是裹了说不出的阴冷寒意。 “她得死……” 一双嫩手突然牵住这青衣少女,江素僵在原地。 她能感受得到,这人不是小师姐。 齐知知的手心里握了一个水粉色的钱袋,上面绣了可可爱爱的几朵白色蒲公英。 身着鹅黄小衫的少女双眼里放着光。 小萝莉啊…… “江师姐!这个送给你!你炼的丹药很好吃!” 齐知知握着江素的手不愿意放开,两个少女就这样相互对视,江素感觉这人脸上的酒窝里都能藏糖水了。 “……” 很好吃是什么东西啊,头一次有人这么夸她的丹药好吃,寻常人都是夸……药效非凡,神医在世…… “嗯。”江素面无表情的回答,声音也平淡如水。 她在乐安城里待了五日,和这人不熟。 她不讨厌这个小萝莉,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小师姐,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特别感觉。 刨除对别人的杀意。 齐知知对于江素的冷淡也不尴尬,仍然笑的甜蜜。 “轰——” 城门缓缓升起,一身着黛蓝衣袍,半披银白盔甲的男人迎着午时最明媚的烈阳踏马而来。 他头盔将脸捂的严严实实。 众位修士齐齐看向这人。 江素微微眯眼,眼里多了几份探寻。 这男人在马背上坐的笔挺,行至十方门众人身旁,才翻身而下,长腿刚好横在江素面前,落地。 “……” 破案了。 她的嗅觉已经告诉了自己的答案。浅淡的芍药香夹杂着浓厚的谖草香。这整个中都她想不到还有谁会种遍地的谖草。 是李涯。 李涯带着头盔,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江素……身侧的灰发和白发长老。 这二人的外形属于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宗门中的长辈。 他将自己的头盔摘下,露出少年将军清朗的面庞。 眉似剑,目如星,鼻梁高挺,薄唇微勾。 “在下辅国大将军李涯,见过各位仙君。”他的礼数行的周到,没有半分不可一世的傲气。 话音方落,一把古锈的柴刀飞至李涯的身前,直冲这人脖颈处的动脉。 少女勾唇,声音轻飘飘的拂过所有人的耳中。 “李将军,别来无恙啊” “你欠我的命,现在来偿吗?” 江素记得清楚,这人在给自己的灵石中掺了暗符,意图是……监督自己。 凡人之身,窥探仙人之事。 他该死! 枉自己竟真有几分把她当朋友的念头! 周遭的其他修士虽不知其中的关节,但也没打算让这位景朝的代表之臣就这样死在城门口,纷纷出手拦阻江素。 铁丝,银丝,长布,同时将少女的四肢和腹部锁住。 “素素,你这是做什么?”董倚衣见状立刻上前揽住江素,“他和你有仇怨吗?”急忙拨开在她颈部的白布条,担心她真被旁人弄疼了。 她还从未见过自己的小师妹这般生气,更不用说是二话不说就提刀杀人一事。 顾尘同亦是上前为江素说话道:“你们才是,做什么呀?怎么能知会都不知会一声就对我们的弟子下手?!” “顾长老,你这样说可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我们是在注意到你们的这个江素毫无顾忌的下手杀人,我们才出手阻拦的。” “就是就是,她要做什么?在中都的城门口杀他们的将军,她是怕咱们和中都的关系太好了吗?” 几人争吵的声音入了少女的耳。 第一百一十章 中诡89 再见 这几人来自混元宗,是南域第二大宗。平日里对十方门的人一直不服气,这次听说只有他们的人逃出来了,而自己家的宝贝弟子却被困在中都还入了魔。 他们那个反应恨不得去把十方门逃出来的人给噶了,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顾尘同虽然性情如今如同孩童,但脑子还没秀逗。这两家的宗门互相的看不过眼已经有不知多少代了,他那一辈里,他是天之骄子,自然碾压了一众修士。 而今来的这四位混元宗的修士,无一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懒得多言,直接杀气裹挟着剑意一同在周身释放。 凝视浑厚的威压直接将四人压的倒地不起。 “哼,我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喵是!” “……病喵……”到底谁教小师叔说话的。 江素正用力挣扎,妄图摆脱身上的三种捆住自己的法器。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如有烈焰燃烧,千百根银针同时扎穿自己娇嫩的脏器,五脏如同受虫啃食,仿佛在顷刻间要将她肢解成一堆蘸大酱的凉拌菜。 “李涯!你在我诊金的灵石里下了暗符!你还启动了暗符,追踪窥视我!枉我煞费苦心为你医治旧疾,为你解毒,你竟然恩将仇报!” 暗符不被触动是不会被发现的,他对自己或是自己身上的东西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四个字,没安好心! 少女一手捂心,一手肃杀在掌下飞速旋转,她眼中的凶狠不做伪,连董倚衣都能看出自己师妹是真的在生气。 好像……一条要咬人的……可爱小狗。 董倚衣咽下了这个想法,指尖行了千百个变化,终于将她脖颈处的白布条取下。 她看都没看混元宗的长老,叫到:“沈云阳!” 沈云阳屁颠屁颠的凑到董倚衣旁,十分配合又娴熟的举起自己的燃邪剑,粗糙的指腹轻抚剑身。 董倚衣随意将白布条往燃邪上一搭,眼里不只是冷霜,还有轻视。 燃邪发作,白布燃。 燃邪燃邪,燃的是什么呢?是邪祟啊。 混元宗的几位元婴中期的长老,脸都绿了,眼里瞬间就冒了火,被威压压住的同时,双腿发颤,几近跪地。 李涯不了解这些仙君之间的渊源与矛盾,他此时眼里蓄了莫名的情绪。 他三两下卸了头盔,本应是一览无余的视野里,却只存了那位江姑娘,那位挥刀要砍自己的江小医仙。 他紧紧闭上了双眼,过了一息又重新缓缓睁开。 “会重新开始……” 只见他一手按住自己头上的绑缚的高马尾,另一手取出腰间的匕首,他连头发都没解开,就直接用匕首从头皮上半寸开始割发。 正欲发狂的江素僵住了一刻,她是真没见过吵架打架的人一言不合就开始剃发…… 是为了变成光头获得力量吗?! 少年将军不紧不慢的说道:“江素,来之前……我阅读了几本医籍。” 断发愈剪愈多,被束缚的马尾下,根部整齐的横面缺口也逐渐增大。 “我知道了肾主骨,其华在发。” “昔日涯的骨,因君而生,今日涯的发,为君而断。你真心待我,我却瞒你还下了追踪的暗符,这是我的错,我愿剃发以表我的忏悔之意。” 少年将军的诚恳像是此时正当午的太阳,烧灼着江素愤怒之下潜藏的阴森晦暗。 “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不想失去这个真心待自己之人,这个自己唯一的,闺中密友。 他在床上躺的那一年里,想过无数次不如离去,不如以因战时伤而逝。起码这样,纵然自己身在软榻,旁人提起时想到的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江素面无表情,眼里空洞的没藏任何感情,就如同一个冰冷的木偶。 “可以啊。”江素回道。 混元宗几人不堪重负,收了法器,江素身上的束缚被解除。 少女稳稳的站在原地。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手指掰的噼里啪啦作响。下一秒从腰间的朴素的储物袋里掏出另一只红底绣花地储物袋。 上面,精巧的绣着五月谖草,栩栩如生。 “……”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四足粗壮匍匐,头顶鹿角的幼兽扒在这储物袋上。 一双圆眼乌溜溜的直眨巴,黑色的鳞片往灼眼的阳光下被反射的五彩斑斓,背部的尖角带着寒意,给它平添了几份危险之意。 蒲牢在众人的围观之下甩了甩头,它感觉自己再不出来透透气,就要在里面的灵石堆里当穿山甲了。 看到提着自己的江素,二话不说就窜到江素肩上。 心中密语穿来:“你不要开口。” 是江素再给它密语传音。 蒲牢闻言有些沮丧,脑袋一下就耷拉了下来,索性乖巧的趴在肩头。 有几位修士注意到了蒲牢,私下猜测这是何等灵兽。 “灵石,少了一块。赔我。”江素把储物袋递出。 面上仍是冬月风霜夹寒,辞色冷然。 李涯的命,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一块上品灵石有价值,把诊金要回来算了。 嗯……等会再下点药,让他难受一阵。 我也不能真的在小师姐面前杀人。 江素心中所想,李涯不知。 他现在低头看着自己送出的那红底绣花储物袋,只觉恍若隔世,他哽咽道:“好。我再赔给江姑娘。” 言罢他直接掏出另一个储物袋,是碧绿色绸缎料,怕江素不收直接塞在她的手里。 断发被他摔在地上,他不看。 江素,他也不敢看。 “她……真是菩萨心肠……她真的个……好人。” 李涯转身后目光闪烁,隐隐有欲一吐为快之情。 “此处人多,不便再谈及私事。”余容的声音适时在他的识海响起,将惆怅的李涯拉回现实。 下一刻少年将军也确实将目光锁定他的真实目的。 “宋婉儿!”他一把上前抓住这橙衣女子的手腕,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宋婉儿早在听到李涯声音时就意图趁人不备赶忙离开。 但她心中仰慕董倚衣的才智,还想再和那位董师姐相处一段时间,甚至还想去她的宗门拜访,所以最终只是往人群外躲了躲,背过身指望李涯不要认出自己。 李涯怒气冲冲的将宋婉儿掰正身子,让她直视自己,严肃问道:“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宋婉儿心不甘情不愿的迎上这人的目光,见到了他眼里的火气,又赶忙低头。 “涯哥……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中诡90 女人 “你什么你?你想救人,人呢,救出来了吗?你知道你救了旁人又把你自己的妹妹和青梅竹马推向了另一个火坑吗?!” “你有没有考虑过燕儿她愿意嫁吗?她在这种情况下嫁进陈家,陈家又会如何看她?!你想让她一辈子遭人诟病,替你而活吗?” “陈则行我不多说,他对你的感情,你心里清楚。你答应了人家,也是你的选择。最后食言,也是你的选择。” 李涯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松开,轻放在宋婉儿的肩膀上。 话语柔和了许多带着循循善诱:“最为关键的一事,若是替婚一事传出去,你考虑过你的父亲宋老先生吗……” “秋月不相待,倏忽变白头,他一辈子在官场上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内阁里更是遍结桃李,你这让他以后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中都百家权贵……” “你想让他沦为笑柄吗……” 李涯的眼里尽是惋惜,他真的在替宋老先生的半生而感慨。 他另一手此时也放开束缚住宋婉儿的手,亦放到她的肩上,他在逼这橙衣少女给自己一个回答。 一个如果她自己能问心无愧,走上大道与自由的回答。 如果今日她给不出来,道由心生,以后修行上必然艰难险阻,荆棘丛生,那还不如……留在中都,换了石心,她也可以不离开……不离开家…… 宋婉儿起初面上微微泛起薄红,眼眶也发红,里面蓄了盈盈秋水,但听李涯的话,越听到后面,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就逐渐平息,不起波澜。 以至于现在被李涯强迫着与他直视时,她能不再逃避的抬起头,硬声回问道。 “那我娘呢?” 李涯愣住:“什么你娘?” “你怎么不问我,我这样做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宋夫人吗?” 李涯闻言有些呆滞,微微颌首,补充到:“是,你这样做又怎么对得起宋夫人……” 橙衣少女听到这一处骤然笑了,她主动拨去压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双手臂,向后退了一步,远离李涯。 “李涯,你看,连你自己在教训我时都想不到我的母亲。宋夫人……哈哈哈我的母亲姓王,她不姓宋。” 言及此处,宋婉儿看向李涯的眼里都是怜悯。 不似那些仙人对众生的怜悯。 是对这位女将军早已被这个男权的社会而将自己同化到男人视角的怜悯。 真可悲啊,分明自己也是女人,却又不理解女人的苦楚。 若是这个景朝的世道当真公平,又何来自己今日之错。 “涯哥,你见过大漠沙如雪,你见过燕山月似钩,你坐享着全景朝所有女人都得不到的自由,但你却在家中种满宜男,你却希望将其他姑娘关在后宅庭院。” “这样不对……涯哥,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得到了自由,又去剥夺别人的自由……” “我不喜欢这个明明吸着女人身上的血,却又将她们悄无声息的掩埋在历史角落中的景朝。” 宋婉儿的眼里写满了失望,谈及此处她悲伤至极,甚至说出每一句振聋发聩之言后,她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她在这景朝的规矩里寸步难行。 这地方,甚至不如西域的国家…… “李涯,你不应和我背向而驰的。你腿疾痊愈后,第一个想法难道不是回到那片大漠吗。” 李涯,你也是女人。 宋婉儿是在暗示李涯,纵然他二人是从两小无猜走到如今南辕北辙,她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暴露李涯的真实性别。 她只能旁敲侧击的谴责。 在一旁吃瓜的众多修士的表情一言难尽,都很……兴奋。 以上二人谈话的内容涉及了,大婚前夕逃婚,亲妹妹替嫁,青梅竹马感情变质,还有……对这个朝代的批评。 敢于批判所处大环境的一位官家小姐,如今年纪轻轻还开了灵窍,又从中都逃出生天,定然天赋异禀,前途似锦! 等会问问有没有入哪家仙门,保不准失了一堆瓜弟子,来了个宝弟子。 所有的修士都是以看热闹的心情来看待两人的争执。 唯有江素。 不是那个医仙之女,是那个在二十一世纪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的根正苗红的大学生江素。 听了这么多,她心里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还挺佩服这个宋婉儿的。 生活在一个钟鸣鼎食之家,当朝的书香门第,竟然能觉醒这种新时代的女性思想! 修士以实力为尊,男女不过是一种阴阳的天赋,但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凡人,叛逆用来形容她都算轻了,她这是毁“天”灭“地”呀。 江素只是精神状况欠佳,不是失忆了。前世该记得的常识和知识,是不会骤然泯灭的。 有些东西,在记忆里被封藏多年,但有些风,总会让它破土而生,重归于世。 少女在一旁幽幽感叹到: “啊,时候让红色的基因在这里带带相传了。” 一时寂静的环境中突然穿来这样一声感叹,不禁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素颇为无所谓的扫了一圈,走到李涯的身侧,状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你赶紧回去。景朝就要玩完了,你还在这里劝人家回去。” “你想她死啊?” 青衣少女说话时努力压着唇角,不让自己的笑意太明显,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忍不住了,当即笑的花枝乱颤。 甚至还要扶着宋婉儿的手臂才能站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涯你真有意思。” “你看看站在城门口地这些人都是谁,是各个仙门的长老啊,他们的弟子被你们景朝的人陷害成了魔修,如今被拦截在中都生死未卜。” “你以为这些元婴化神的大能,是来你这游玩的?” 少女笑的蹲在地上,那姿势是要仰头就倒在地上,她用力拍打着李涯的大腿,几乎就将嘲讽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哦,对了。” 少女仰头又重新站起,伸出手指直指这玄色的城门。 对着周围各家长老,态度极其诚恳,简直和刚才笑容恶劣的姑娘判若两人。 柔声道:“他们还说要将入魔的修士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凡人把修士变成魔修再去杀掉,多可笑的事啊。 可是魔修该杀,是修真界的规矩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中诡91 黑鸦 众家长老闻声色变,从吃瓜的“喔”的表情,转瞬变为“嗯?!” “你说什么,他们竟然敢这样陷害我们仙门弟子?!” “简直反了天了!此事不能容忍,我们今日必须去和宫里那些臭虫寻个说法!” “还寻说法?什么说法,直接把红云打散!把他们抓出来,还禁灵之地,能禁咱们一堆元婴和化神的灵吗?!” “他们要是不怕所有百姓的寿命都被那法器吸干,就尽管龟孙着。白生花,快提笔助我几人!” 白长老闻声不再看戏,他们也是时候去解决这次前来的目的了。 各家各道,纷纷出手。 七八个符修分别上到玉石草木。下到朱砂黄符,笔下的纹路变化莫测,高深诡秘。 待完成后灵光大显,围着中都城绕了一大圈。 阵修对着法宝所造的阵法最感兴趣,御着五花八门金光闪闪的罗盘一齐升天。手指对着软绵而不散的红云敲敲打打,指下形成的灵力漩涡竟能将红云卷入其中,缓缓消散。 “轰——咚——” 中都城内不知何处突然涌现出了大批的乌鸦向城外飞来。 声势浩大,如同红云之中的暗雷。 一道悉悉索索如同老鼠凿洞的声音同时在众人耳畔响起,“诸位,何必呢,中都有中都的规矩,既然来了这里,就该从城门进。” 声音由远及近,黑鸦的数目也急剧增多。 只见,一白眉道人,身着白袍肩披明黄流苏云肩,手握长柄墨拂尘,脚踏漆黑的巨鸟从城内飞来。 成百上千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彼此之间不断交换位置聚成这只巨鸟供人驱使。 那白眉道人立于巨鸟的头顶,拂尘一挥,两翼处的黑鸦就尽数冲向众人,声势浩大,鸟喙尖锐锋利,如同上千万把短刃从天而降。 “我的鸦鸦好久没吃饭了,你们身上的灵力这么浓厚,比那些瓜娃子还浓厚,就让我的鸦鸦们饱餐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眉道人手中的拂尘一挥,更是径直将周围的一些修士捆住,方才在红云边上研究阵法的阵修无一幸免。 有人闻言惊到:“他莫不是把弟子们喂给这黑毛畜生了!” 江素见状微微眯眼,悄然往众人身后躲,事情的发展果然和原着又对上了,这种架,不是她能参与的。 嚣张的白眉道人,和遮云蔽日的黑鸦,在书中也有写,此人以人肉灵兽肉,甚至是修士肉为食,自己吃,也给自己养的黑鸦吃。 这些黑鸦被养出了血性,见人就咬。 自己依稀记得,后期柳云清还为了某样东西割了块自己的肉去同这人换。 他的修为如今应该在元婴圆满。 “……” 危险?没有。 下一刻,黑鸦尽数……如同血雨落在地面,时不时坠落数片烧灼的黑肉…… 这人嚣张早了。 他面对的不是什么寻常修士,是十几个仙门的长老……他一个元婴圆满算个啥? “他们派你出来是干嘛的?溜鸟吗?” 顾尘同表情认真,横劈一剑,径直将这人脚下的巨型黑鸦拦腰斩断。剑气刺入这白眉道人的脖颈之处,鲜血在长空中骤然喷射而出。 白眉道人不可置信的盯着顾尘同,一手捂住自己嗞血的脖颈。 “你……你是……” 顾尘同的笑容天真无邪,真切又诚恳,老实回答道:“顾尘同啊。”下一秒,又将长剑刺入这人的胸部正中,自上而下,如同生刨。 江素见这一幕挑起了眉,嘴角微微勾起,略显满意, “不错啊,颇有我的风范。杀鸟就是要开膛破肚,看一看是不是五脏俱全。” “看他当小孩当久了,还以为他会再难提剑杀人呢,沉藏不露呀。” 不如,我再帮他一把? 江素随即开口,大声喊道:“小师叔,这是替身,真身在城墙之上!” 城门之上,一直瘸腿黑鸦正巧落在最中央。 顾尘同皱着眉,双眼睁大,没有怀疑,下一秒越过正淌血的白眉道人,剑斩黑鸦。 冲天的尖叫声响彻天际:“嘎嘎嘎!!!” “???” 黑鸦仍然在:“嘎嘎嘎!嘎!嘎!” “好吵!”顾尘同像是遇到了一块讨厌又难吃的糕点,撅着嘴又劈一剑。 黑鸦飞速后退。 下一刻,长剑落下,范围在中都城内。 顾尘同身上的灵力骤然爆发,整个中都之上的红云如同热浪翻滚烧灼天际,白雾蒸腾,仙气袅袅。 红云化为红雨洋洋洒洒的滴落在中都内的每一片土地。 顷刻之间,古旧的墙瓦焕然一新,苍颜白发之人重还朱颜。新起高楼朱红贵漆剥离掉皮,少年美人佝背入土。 生机颠倒。 万物的规矩倾覆混乱。 顾尘同怔愣在原地,痴痴道:“这是什么?” 其他修士亦是吃惊的看着这一切,空中的黑鸦如同沙砾一般被碾碎消失,地上的黑肉融进地里,方才的一切战斗,都如同过眼云烟,消失的无声无迹。 白生花落在城墙上,蹲下用提笔轻点脚边灰黑的石板。 下一刻灰黑的石板消失,城墙消失,城门亦消失。 江素也随之闭眼,一息后,再抬起眼皮,眼前的景象已不是中都。 耳畔响起,哗啦哗啦——。 波涛汹涌,川流不息。浑黄的河水搅起底部的泥沙。时不时有绿色的水草浮在水面,不惧激流,向众人靠近。 一时水浪猛激,水草被吹出水面,从水面腾跃而起形成一个光滑的弧度,露出水草下的根部……是一只灵兽…… 黑毛鸭子。 “我们进不去中都了。”白云生面色凝重的说道。 他御生花笔点取身前的河水,笔尖的软毛浸湿,缓缓滴水。 “这里是混沌江,中土和南域交界处的地下河道。” 方才的场景恐怕……都是皇宫里那些老家伙准备的幻境。他们设了禁灵之地,又把这块地藏了起来。” “黑鸦是黑鸭……” “……现在是,只有凡人能找到中都的去路。我们这些修士若是路过那里……会被直接送入混沌江边,再也进不了那座城池。” 中都至此成了没有修士存在的“世外桃源。”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中诡92 天子 中都的天子,为了获得本应属于自己这个位置的绝对权利,下了不少狠心。 比如,通知城门口的士兵放李涯出城门拖延时间。比如,放任陈家的二子做出召集数十家仙门修士入魔。比如,用中土所有百姓的寿命为祭,换自此中都地界规矩自定,再无灵气。 他可能不知道当年的新科状元陈则申请旨要去外城当城主,具体要做什么,但他知道,陈则申是要报仇的。 毕竟这也是他这个天子亲自操刀设的第一个局。 正端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微微身向后仰,满意的欣赏大殿中双手被缚身后,正垂头低眉,跪坐一排的“仙人。” 手指惬意的敲打着椅面,时不时勾起正翘着二郎腿的脚尖,头上的九串五彩冕旒也随之轻微摇晃。 “楚国师真是言而有信,多年前许诺了年幼的我,长大后必然再不必受修士之扰。如今果真就没了什么仙人。我这皇宫里也不会再住些趾高气扬的长毛鸡。” 李灿的笑意浅薄,更多的是对眼前景象的餍足感。 这十来人是景朝供养的“高官仙人”,平日里每人都住在后宫中五行风水朝向最佳的宫院,不是日升时向他讨要灵石,就是日落时讨要灵草和法器宝贝。 若不是李灿自己手上带的戒指法器是昔日飞升的乐安仙君留下的半仙秘宝,他们还能容忍自己一个凡人踩在他们头上? 愿意来景朝皇宫当“官”,受皇室供奉,受皇室差遣,无不是渴望仙路一帆风顺,扶摇直上九万里之人。 心中抱负高远,又怎会屈居于下。 楚临坐在皇帝的斜下方,李灿给他准备了特制的紫金檀木的桌椅。 而这位白衣仙人正慢条斯理,端正得体的吃着一条松鼠桂鱼,眼睛里没藏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来这里按时吃个便饭。 李灿见楚临没有回复自己,面上也不恼,反而起身走到一位修士面前。 这位修士白眉白衣披明黄云肩,流苏晃悠的比自己的冕旒还自在。 李灿一脚踹在这跪坐之人脸上,眼里满是嘲讽:“黑仙君,你养的黑毛畜生呢?是不是发现你身上用不出灵力,喂不了食物给他们,就饿——死——了——啊?” 白眉道人被踢的侧身倒在地上,身后是被绑缚在一起的双臂。他一身尽白,连青丝胡须也都是有光泽润滑的白。 白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可天子却要叫他黑仙君。 他闷哼一声,后带着咳喘又道:“我是白,我是白,我是白仙君!” 李灿听不得这人辩驳反抗,干脆又将脚踩在他的脸上,鞋面底的暗纹印在他年老满是褶皱却又分外白衣光滑的脸颊上。 鞋下使劲,缓缓扭动脚踝,用力将他脸磨的生红。 白眉道人倒在地上,不皱半分眉。 “朕管你是黑是白,朕在问你黑毛畜生死没死!朕问你,你就答!你哪来的废话,你以为你是谁!你如今就是个糟老头子!” “咚——咚——咚——” 李涯使劲一下接着一下跺脚猛踩这人的侧脸,这副发了狠的模样,甚至能让旁人看到他随意摆动时手臂上的青筋。 “他们没死。”苍老的声音执着的道。 “哦?那就没意思了。” “朕讨厌那些黑毛畜生很久了,只要有他们在,朕总能问到鸟臭味。黑仙君,听说你最喜欢吃人肉,那你有没有吃过自己的肉啊,你的肉又是什么味道呢?” 天子从腰间取出一把镶满五颜六色珠子的毫无颜色搭配审美匕首,拔刀,刀鞘随手一甩。 他便开始在白眉道人如今红白相见的脸上作画。 是些横不平竖不直的线。 他却格外自豪,甚至不断闪烁着希冀的光,高声道:“你看,朕在你脸上画山海,这像不像是以后朕最遥远的边疆。” 朕要的尽头,是天涯海角。 ———— 李涯也跟在众人身旁,他不理解怎么自己上一秒还在围观的修士之间的大战,下一秒就突然换了一江流水鸣溅溅。 “那如今我没办法回去了吗?”他不解的问道。 白长老倒是很有耐心,给这个凡人娃子细心解释道:“这是南域和中都的交界之处,你要是想走,给你一张千里符,撕碎了就能传送上去千里之内的任意地方。” “你是凡人,还能寻到回中都的路,你可以回去。” 凡人……我…… 他解释的关键在于李涯是凡人,可李涯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如今已经开了灵窍有了修为,是半个凡人。 当真能回去吗? 余容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回去李涯,能回去。石心人可以寻到去中都的路。陈则申还在中都。” “陈则申还在中都???”李涯惊的不敢呼吸,面色上却不见分毫异象。 “这个陈二,可以说是如今的局面背后彻底的始作俑者,现在如今他还敢待在中都,应该是看准了中都自此再无仙人,无人会来这里找他麻烦。” 不过中都最大的危险从来不是仙人,是天子。 伴君如伴虎。 李涯深有体会,那个小孩今天高兴了赏你几车新鲜的南域水果,不高兴了,就送你的脑袋去菜市场游街。 简直就是……反骨期ax。 若不是因为他是大景的众望所归,心之所向,连他李涯这种好脾气都想揍他一顿。 李为国姓,俩人很熟…… “那我回去。我还有事情,不能一直陪着这些仙人。” 余容的声音柔和温暖,她回答时轻柔的语调,可以抚平李涯这一日骤升骤降的心情。 “嗯。” 李涯话不多说,行至那位白生花面前,鞠躬行礼,:“这位长老,请赐我一枚您说的千里符,我就不陪各位了,我此来只为了……” 他转身,看向正躲在董倚衣和沈云阳身后的那个橙衣女子。 “为了家妹一事,如今……”宋婉儿听到家妹二字不可避免的看向了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李涯和宋婉儿在这时彼此默默相视,他的眼里是难以明说的斑驳心事,她的眼里是天高地阔,是长生,是那片大漠上的孤月。 “她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也就不再多妨碍。希望她以后,能得偿所愿,享仙路亨通。名留千古,受万人敬仰。” “我们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他感觉有东西自此碎裂了。 李涯言罢不在多做停留,甚至在听最后一句时,就扭头看向了远处江水,他接过白长老递过来的小巧黄符,毫无犹豫的将其碾碎。 白光乍现之时,他觉得他释然了。 少年将军最后望了一眼青衣女子,自己默默系上了头盔。 “我的路,也不是寻常女子的路。虽然我还没办法理解婉儿之言,但我回去会做和她相应称之事,希望最后殊途同归,归路再相逢。” 余容听到了这位女将军的心声,她没有回应,因为她亦不是被束缚住的女子,她也不懂那些春闺梦里人,晚秋哀怨悲泣声。 ———— “小师姐,我们可以回南域了吗?” “可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中诡93 归去 看着李涯的消失,众多仙门的长老都沉默无言。 他们这次前来,不但没解决景朝一时,还没带回自己门中的弟子。 “如今中都不对修士,那今后我们若是从一域去另一域,岂不是都会先到此处,再另行传至旁的边境。”一位长老神情疲惫的感慨到。 另一人接话道:“害,这也只是麻烦而已,关键是我们门中的弟子也被困在中都。如今他们染了魔气,若是未被景朝的人迫害则是最幸,若是他们自己逃出朝廷的抓捕,再自行踏出中都,那才是坏了。” 中都禁灵,少了魔气发作的媒介,他们只会是普通的凡人,并不会成为魔修而因此耗损血气发作而亡。 是机缘,也是孽。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又一修士问道。他的修为在众人中只算中游,因此才无想法,来这里也只是混混宗门任务。 在所有长老中,唯有顾尘同修为最高,但他如今心思时不时如同孩童,也想不出什么成熟完善的办法。 最后众人看向了白生花。 白生花感受到了众人的注视,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十方门的弟子除了两个昏迷不醒,旁的全都安然无恙,他可没什么愁的。 如今瞧着大家把自己当成中心,望自己出谋划策,心里也有些骄傲。 “可以了,小师侄女看不到我足智多谋的模样了。” 思及这里,他也不免有些担忧章云笙的情况,随即开口道:“我们,各自打道回府。中都的情况变化莫测,我等也尚无解决它禁灵的方法,甚至还无法解决弟子入魔之事。” “不会回宗门里,商议出了个结果,我们再聚一次,共同解决此事。” 白生花的言语缜密,心思细腻,他之所言确实是如今众人最好的选择了。 “行,那我们走!”一群手握罗盘的修士将各不相同的罗盘往天上一甩,下一刻飞上御盘而离去。 江素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感叹,“阵修真的很急啊。” 阵修大多是修真界的时间管理大师,阵法的掌控需要他们对灵力操作细密精微,甚至要规定在哪几秒,灵力要走到此阵的哪一个部位。 而且阵修专门研究阵法,符修的符里有阵法,器修炼的器里有阵法,甚至连江素炼丹又是都用得上阵法。 所以他们算得上是百家修士之师,传道修真界之首。 这专门的阵修门派则是北域东野氏和南域归一山。 这几人就是来自归一山,又称天下第一师山。 归一山此次只意思意思来了一个弟子做任务,带不回去,他们也不等了。 旁的仙门也陆陆续续离开,不再停留于此。 方才江素已经稍稍的密语传音问过小师姐回去之事,如今正挽着董倚衣的手臂,只待回宗。 宋婉儿不想回中都,此时在剩下的十方门一众人里极为显眼,到底是个官家小姐出身,左右不知如何开口。 沈云阳这人不知道尴尬,直接大声问道:“诶?怎么宋姑娘不走吗?我们都要回宗门了,你要在这里再看一会混沌江水吗?” 宋婉儿听到沈云阳的话,耳缘微微泛红,此时众人一起看向这位橙衣少女。 江素看着这人张而又闭的朱唇,隐隐感觉有抓头皮的刺激事要发生了。 寂静无人言,为有江水鸣。 过了片刻,宋婉儿总算是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走到董倚衣面前,坦言道:“董师姐,我想跟着你!” “???” 江素:“!!!” 我就说这人要和我抢董师姐! 我就说有刺激的事要发生! 我就说绝对应该杀了她! 江素神色不改,心下却气不打一出来直冲胸膛,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脏上的跑马,每一蹄都在说明她是为主角团陪跑,还带个自己的“情敌”回来。 她挽住董倚衣手臂的五指瞬间内收,弱柳扶风一般倚着这位小师姐,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她相信自己的小师姐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事实上,董倚衣确实明白了江素的拒绝,心中默默认定道:“小师妹她不愿意带着外人回宗门,她向来怕生,确实不合适。” 那便拒绝了她。 董倚衣微微摇头,还没等开口,这橙衣少女又骤然后退一步,“扑通——” 她冲着十方门众人行了跪拜之礼。 宋婉儿虽双膝跪地,腰背却极为挺拔,细白的脖颈在她低头落寞之时,甚为晃眼,犹如庭院中遭了大雨摧残的秀丽桃花树。 春桃的声音,在宋婉儿耳畔响起:“小姐,相信我,这招绝对好使。每每我这样求小姐,小姐心善不都答应我了嘛,小姐你放心,你拉不下脸就把这身体先让给我,我来跪。” 扮好可怜模样的“宋婉儿”低声啜泣道:“诸位也知道我是宋府的大小姐,但我并不想回到中都那个龙潭虎穴。” 她用衣袖掩住模糊的泪眼,是不是擦拭几滴已经淌至下巴的晶莹泪珠,“我因机缘巧合,受了一位来自东域的修士点化如今开了灵窍,但我不知那位对我有恩之人身在何处。” “我想先修行,待缘分到了,再去寻那位恩人报恩。我想步大道,修长生,我想为天下的女子搏一份新的世道,我无处可去,求十方门收留。” “咚——咚——咚——” 言罢,她连嗑三个头,白皙光洁的额头因此发红,沾了少许地上的灰尘和砂石。泪水从未停止,不止浸湿了她的衣襟,还落地成圆,湿了她身下的地面。 十方门如今站着的这些人,出了精神状况欠佳的江素,剩下三个耿直剑修,一个热情过溢的符修,一个寡言迟钝的器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当即就站不住了,齐齐弯腰要扶她起来。 顾尘同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董倚衣上前扶住宋婉儿的双手,沈云阳扶住她的左臂,白生花扶住她的右臂,池知闲扶住她的额头。 扶住额头有什么用啊…… 几人一起将她搀起,凑近上前只为开解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中诡94 求情 沈云阳不好意思直接道:“宋姑娘你这礼太大了,我们好歹是生死患难之交,你想来我们宗门就来呗,我们又哪有拒绝的道理。” 董倚衣也言:“宋姑娘若是无处可去,来我们这也未尝不可,十方门很大,能容下姑娘。” 顾尘同也言:“想来就来呗,我们南域很好玩的。” 白生花又言:“宋丫头心怀天下苍生,天道岂会不予生机,我十方门本就意属接纳十方众生,又怎么会拒绝你。” 池知闲也言:“十方门纳十方众生,可来。” 江素“……” 淦。 几人看向一旁没有伸手搀扶,也没有出言宽慰的江素,眼中是不解和期待。 那眼神好像在说,到你了素素。 “……” 江素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憋闷的躁动之气,上前一步靠近宋婉儿。 青衣少女先是微微一笑。 下一秒,神情漠然,瞳孔由小扩大,空洞无神。 青衣少女丹唇轻启…… “宋——” 话未说完,江素骤然弯腰,手捂收腹,喷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接着浑身软瘫的向一侧倒去。 “素素!” 江素仅存的意识让她最后听到的是几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胸口……压榨样疼痛剧烈……放射左肩……窒息感……濒死感……” “我……又要……猝死了吗……扎……内关穴……我还……” ———— 李涯卸了身上的盔甲,规矩的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侧身而过,身后的少年就蹭到盔甲旁。 那少年用手指细细抚摸盔甲上的每一道纹路,工匠的暗纹夹杂着刀戈的划痕。 “这盔甲姐姐穿的还挺合身,看来我还不能把所有的修士都杀掉,还要留些来干活。” 少年又用手指骨节用力敲了敲坚硬的银白头盔,听着“梆——梆——”的回音,微微颌首。 李涯站在这人身侧,双臂下垂,故作放松态:“可以,那就请皇上再赐我几件。” “哈哈哈哈哈哈,那可不行,给你炼多了,旁的将军又要来闹我了。再来一套,换着穿。”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泪痣格外明显,总是让人忍不住看着这一处。 李灿坐回自己的书桌后,有模有样的批阅起桌上的摞起的奏折,他故作无意的问道:“那个宋婉儿,你带回来了没?” “没有,她不愿意。”李涯如实回答。 宋婉儿同自己交好,众人皆知,如今宋家替婚的事情被某些人捅出,自然天子也要当家常话一话。 李灿没抬头,手不停挥,有问到:“不愿意?她和那所谓的仙君走了,又能有什么好处?不做官家小姐去给人家做奴仆?” 李涯听不下去了,直接道:“她在意的不是那些修士。是自由,她想要去见一见大漠,像我一样不被困在内宅之中。” “像你一样?去大漠?那何不让她直接嫁给你,这样你二人就可一起出征去替朕打天下。” 李灿嘴角衔着浅笑,倒也不是开玩笑。 李涯却是不适应了:“我二人皆为女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女子之间如何成婚。” 李灿这回停下笔,抬头兴致勃勃的看着李涯直言回道:“姐姐此言差矣,若是你二人真心相爱,两个女子又有何不可成婚。” “你就算没有那个,但戴上阴阳泪,旁人不是一样看不出来你没有那个?” “你二人先成婚,然后洞房之时让她看个大概,紧接着熄灯,最后你再用些旁的东西替代那个,不也一样可以夫妻恩爱。” 李涯听的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大声道:“好了!别再说这种荒谬话。” 他就知道,这小子的反骨比江素还沉,满脑子都是反道德伦理之事。 “你打算怎么处理陈家的事?” 陈则申做的事情这位天子必然是全部知晓,他没去管,放任其行事未尝不是一箭双雕。 一来铲除他心上关于修士的刺,二来…… “贬,兹事体大,陈丞相换掉,再把陈家半数砍头,把他们的锐气压下去。” 李涯闻言眉头紧蹙,喉中有些哽咽难言:“可是,陈丞相劳苦功高……” “劳苦功高的人,我大景有的是,功高盖主的人,我大景也有的是。” 李涯闻言心中不免一寒,不难听出来,李灿只在意有没有坐在下面的位子上,但他不在意坐的是谁。 因为他是景朝的天命之子,是乐安仙君留下的法器选中之人,是文武百官的天命所归,所以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一天,景朝经历再大的风浪也不会就此翻船。 李涯微微握拳,不愿再回忆起幼时的事情,她得想办法解决陈家一事,总不能让眼看着皇上下旨将陈则行等人都杀了。 “阿灿……魔修一事,陈家皆不知情,是陈则申一人所为,又何必将陈家都除掉。更何况您和陈丞相也算是有半分师徒之情,陈则行他更是看着你长大的……” 少年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李涯。” “什么时候朕的御旨轮得着你来下?” “是不是许久不来见朕,都快忘了规矩二字该怎么写了?” 李灿的表情很冷,像是蛇类在吞食猎物前的冷,刺骨之寒,好似刚才叫姐姐的人不是他。 “朕,才是皇帝,而你又算得了什么。” 他停下的手中笔,有墨从笔尖滴落,白纸之上的黑点,立场相反,后者居上。 李涯衣袍中的手掌渐渐握起,他没有为自己所言的而紧张。如果这人真的要杀了陈家半数人,那自己才是会痛不欲生。 他没有退缩,这一次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皇上,陈氏是被人牵连,请皇上放陈氏一条生路!” 李涯紧紧盯着李灿和自己如出一辙浅淡的眸子,眼中晦暗不明,二人一跪一坐。 李灿紧紧闭上了双眼,用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后缓缓抬眼。 “滚。” 一个字,他只说一个字。 李涯像是没听到他的回应,不肯离开,仍跪地不起,又一次重复道:“请皇上放陈氏一条生路!” “请皇上放陈氏一条生路!” “请皇上放陈氏一条生路!” 李涯的声音一次盖过一次,回荡在李灿的空荡荡的宫殿之中。 李灿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 下一秒,他将桌子上高高摞起的奏折劈头盖脸的尽数向李涯砸去。 “好,很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中诡95 回去? 江素缓缓睁眼,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 鼻尖轻嗅,空气弥漫着素玉堂中最常卖的安神香的香气。 “我……回救苦峰了啊。” 少女侧过头,打量自己的居室,空无一人,香案上的香柱还长,说明方才有人在。 “小师姐……?”她的声音很轻,如同奶猫的呢喃,语气中是不确定。 江素一手撑床坐起,提起地上的鞋子,左右晃晃悠悠的走向门口。 推门声适时响起,门后是熟悉的人。 “呦,你醒了啊?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昨日我见你和董倚衣柳云清那两人一同被背回来,都吓了一大跳,这次中都的事还挺大,竟然两座城都隐匿,掌门也被此事而惊动。” 是萧世玉。 男人穿着紫袍法衣,衣襟绣满暗纹,一走一过被门外的阳光映出具体纹路。 纹路……阳光…… 少女一时被晃了眼,眼皮微微耷拉着,像是在思索。 “阵法……符文……”低声自言自语道。 萧世玉见不了江素这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手指节敲了敲手中的乌木托盘,大声道:“怎么去了中都没几日,你回来见了我就当没见到一样。” 他顶着这副不满的样子又继续道:“要是我告诉你,我手里拿的是咱们玉素堂这个月的分红,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要了?” 江素闻声立刻抬头,连带着看了一眼身前的男人,又赶忙将目光长久的落在他手拿的木盘上。 只见漆黑的木盘正中间放着一个钱袋,钱袋不是储物袋那可以收纳空间的法器,只是个普通的绿色绸缎袋子,不难猜出它的主人非富即贵。 并不,江·稀有灵草爱好收集者·入不敷出·月光族·素也就这次出门挣得多些,平日里衣带勒的紧巴巴的。 这是萧世玉特地为江素准备的她一人专用领月钱的钱袋。 此时这个钱袋被填满,鼓鼓囊囊里满是灵气几近溢出。 “哗哗——” 江素拿起钱袋,将它往天上颠了颠重量,随着每一次钱袋的下落,她都皱的眉头愈狠一分,面上满是质疑之色。 “咱们这个月竟然挣了这么多???你把妙手堂干倒了?他们关门大吉了?还是你改行去抢西街的言宽商行了?” 言宽商行是修真界最大的商行,主家位于南域。 这一个钱袋装满少说要几千灵石,分红是将挣得利润四六分给我,我四他六。 我俩开的小破医馆合并小破药店什么时候一个月能挣灵石? 萧世玉骄傲的神情中夹杂了几分不屑,一只托着木盘的手松开,用来叉腰。 “咳咳——” 他的猛的用力收腹,用中气十足的气息高声道:“我们的静心丸如今正以高于妙手堂的静心丸十倍的价格在言宽商行三楼拍卖!可谓是一丸难求!整个南域的修士都竞相求丹!” “……” “整个南域???”江素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确定不是红枫镇吗?” 江素确实对自己改方后的静心丸有信心,也确实从自己服下后的一刻就明白自己是改了绝世好方,但要说这药不到短短十日就能火爆南域?做梦呢。 南域少说也有十个城镇,还有大大小小山林村庄。 所有城里,镇里,村里,山里的修士都为之疯狂? 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少女僵硬的扯着嘴角,二话不说就将钱袋收进自己的储物袋,又踮脚抬手摸了摸这人脑袋。 “没发烧啊?怎么傻了呢,是也伤了神识吗?” 萧世玉一把拍下江素的手,转身把她的房门关上,门外的阳光被遮住,屋内重回黑暗。 江素微微眯眼,轻笑一声冷冷说道:“干嘛?白日里遮遮掩掩,是眼睛不想要了是吗?你如果不想要,我可以帮你挖出来,只要你愿意把它送给我当珠子玩。” 萧世玉早就知道这江素生了反骨性情大变,还和话本子中的主角一样有了不同寻常的金丹,没把她的挖苦当回事。 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胸前衣袍中取出一块小金条。 “???” 这金条上面钻孔栓绳,下面钻孔栓流苏。 “此物乃言宽商行的上品通行令。” 萧世玉面容严肃,慎重的把此物放在江素的手心,认真到:“买灵材便宜半数。” “?!!!” “便宜半数?!”江素平日里炼丹提升修为要用的灵材大多都是在商行中买的,仅有少数是去集市中淘到的。 毕竟商行中的东西为了不落商行的名声,一向品质很有保证,而集市中买的东西…… 江素曾经炼丹炸过十五次炉子,每次用的灵材都是从集市买的…… 想起那六转炉中黑乎乎的一坨…… 少女一把抓住这小金条,又飞快的塞进自己的储物袋里。 而后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只着里衣,并不存在的宽大衣袖,幽幽道:“行了,没事了,走,回你自己院子去。”说着,江素越过萧世玉一把推开自己的房门。 阳光重新照在少女的脸上,她微微眯眼,如同一只慵懒的大猫,一脸享受。 萧世玉被撵了也不生气,又一步现在江素的面前挡住阳光。 少女不满意,骤然眼神冷如寒刃。 萧世玉被盯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随即脑子灵光一闪,兴奋的说:“你方才睡醒,是不是唤过董倚衣?” 江素听到师姐的名字,自然应到:“与你无关。”径直走出房门,走到院中的万年青下。又继续道:“我小师姐呢?” “董倚衣?回剑峰管事去了,如今柳云清和章云笙一同昏迷不醒躺在救苦峰的水流院里,剑峰本就人多事杂,少了管事的人,还不得乱套了。” “所以他们那个柳峰主。就让她来管事了。” “嗯……我知道了,你走。”江素听完后微微颌首,不去看身后紫袍男人的表情,又一次撵人。 萧世玉愣在原地,怎么还撵人??? “不是,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吗?”之前也没见这人这么着急啊。 下一秒,江素直接手指掐符,用尽全身上下刚恢复不久的灵力,手持肃杀一刀砍穿身前的之人…… 少女微微勾唇,轻声道:“癔症……我分辨的出。” “那日他引的风将我吹落,如今正避着我,又怎么会赖着不走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中诡96 真·回家 萧世玉的身影转瞬消失。 少女骤然惊醒。 董倚衣察觉到背后之人的颤动,意识到江素应该是醒了。 “素素?”女声温柔似水。 江素这一次睁眼,入目是两旁如走马灯一般过往的云雾。 “这次不是……幻觉了吗?” “小师姐……”少女不清醒的低声呢喃,如同颂念自己奉为圭皋的经文。 董倚衣微微一笑,右手后伸,拍了拍正被自己背在身后的小师妹。 江素的头发质地柔软,每次摩挲她的头顶时,董倚衣总感觉自己是在摸一直小动物的毛发。 “素素我们快回宗门了。约莫还有个两百里。你把头再往我身后移一移,免得刚睡醒被风吹到。” 少女听到熟悉的声音,方才紧绷的身子再次放松,重新软塌塌的趴在董倚衣的背上。 所以是不是幻觉…… 少女悄无声息的用自己的指甲在自己的食指指腹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溢出之时,她又连忙将自己白嫩的手指放进嘴里,门牙轻咬指节,柔软的舌感受着自己手指上的薄茧。 “是这个味道……我现在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癔症。” 少女这时才略显轻松的回应白衣女修的叮嘱:“小师姐,可是我们是修士啊……被风吹到也没关系的。” 下半句江素没说,而且我是医修,最不怕的就是生病,除了精神类的,吃个药就好。 董倚衣听到江素的话后眉头紧皱,不赞同的道:“修士也是人,更何况素素你这次还晕在那了,吐了一大滩血。你的身体如今也需要修养。” 吐血?江素开始回想晕厥之前自己发生了什么。 自己好像被迫无奈的要去挽留宋婉儿,并带她回宗门,之后就……痛苦,极大的痛苦。 那种痛苦的感觉……是 那种窒息感,连手指头都难以挪动,如坠十八层地狱,烈火灼烧心脏,永世不得超生的感觉…… 是心肌梗死! 没错,自己晕厥时的那种濒死感就是心肌梗死! 那自己现如今是又死了? 上一次我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在红枫镇外的小树林里,之后我不省人事是被萧世玉带回去的,还成了金丹期修士。 为什么会是萧世玉? “!” 思及此处,江素双眼睁大,连忙引灵力内视自己的身体,果不其然,下腹部的金丹圆润光滑,通体越发黑亮,比之前的颜色还要明显。 少女不禁微微皱眉,她是修真界半个土着,周围都是修士反而导致她没有特意去查一些跟修行有关的常规知识。 黑色发亮的金丹……很诡异啊 少女又去感受自身的灵力情况,她放任每一寸皮肤腠理的饥渴,如同一条正在岸边挣扎着水源的鱼。 浓郁的绿色灵气在她的身后形成巨大的漩涡,远远一看恰似白云薄雾中伸进了一棵擎天撼地的大树。 董倚衣感受到了周身灵气的异常变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并不意外。 “果然小师妹的修为提升了,她如今才十五岁就已达筑基圆满,以她的悟性,不日便可结丹。” 白衣女修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带着骄傲之意。 “小师妹果然是天纵奇才!” 目前,只有萧世玉知晓江素已经是金丹修为,并且金丹是黑色的。 江素此时再次紧闭双眼,正趴在董倚衣背上的她仍由两旁的疾风将她的衣摆吹得隆隆作响。 此时她已经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她的神识正畅游在自己的识海中看书。 是那本《相杀道侣》自己前世看过的小说,也可能是自己猝死穿书的主要原因。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没有身体颤动,过于的平静只会让她自己认为自己是对身体脱离了掌控。 但她并不着急,她正在以书中人的第三视角捋这次的事情经过,试图寻找有无和自己黑金丹有关的线索。 “李涯喜欢的竟然不是陈则行?陈则行和宋婉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佳偶良配?!” “结果这女的就因为想要去看大沙漠逃婚了?!一堆沙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还因为仰慕之情过来缠着我小师姐?!她就应该和李涯在一起,然后让李涯带她去大漠!” “干嘛来和我抢小师姐!” “方折被落在了中都的城门口???” “!!对啊,我把这个交了诊金的老病患方折给忘了!他也是修士啊,他怎么会没被传送走?他还能进中都城?!!” “这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他诊病了……希望他不要死的那么快” “如今修士无法进入中都,甚至连路过都会被传送到中都与南域接壤的地下混沌江旁,这算是将禁灵一事放大到极致,不仅在两城中禁灵,甚至使中都两城都不处于灵气之中” “法器……龙珠落地……不太懂,这是什么?地动仪的改造版吗?” 少女在识海中认真的看着一段又一大段的文字,这次是她从识海中惊现这本书后,头一次能够一次性看这么多内容,往日都是胡乱翻几页就会犯病。 这次自己也没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这书就如同凭空出现在识海中,没有封皮,没有编号,好像个盗版打印的。” “陈则申呢?怎么没看到陈则申的后续,他要为了自己的母亲和那个师父姚臻复仇,将陈家搞臭,景朝搞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也不过是落入这天子的棋盘之中。” “所以他人去哪了……他不死,我心难安……” “碎香坊……石心人……石心教……有点意思。” 我这次看书为什么没有发病? 少女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双目中见瞳孔凝聚有神,耳畔再次响起隆隆的风声。 “素素,我们到了。” 董倚衣的眉梢上挂着归家的喜悦,这次几人为了解决中都的委托,历经波折,雕梁画栋中暗藏的可谓是险象迭生。 最终,被剩下的修士徒留两个选择,一是以凡人之躯此生不得离开,二是以魔修之体短寿逃亡浪迹天涯。 人总要有选择。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没死 “快看!董师姐他们回来了!!!” 有人的呼喊声。 闻声,江素微微偏过身子向地面看去,随着人影逐渐放大,修士交流的声音也愈发清晰的流入耳中。 我……平安的回来了…… 白生花同池知闲去了长老的议事殿,沈云阳则是载着宋婉儿又一肩扛着柳云清,一肩扛着章云笙紧随董倚衣身后。 一息后,董倚衣背着江素从磔媆黑剑上一跃而下,周围的修士瞬间涌了过来。 落地是在剑峰。 “师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听说了中都禁灵一事,都很担心!”剑修大多都是直性子,有事情直接说。 “是啊!小师妹再不回来,我最后一粒西瓜味的蓄灵丹也就没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的速骨丹也是最后半粒!”又一持剑修士凑上前激动道。 江素从董倚衣的背后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大半的身体,静默不言。 沈云阳则是一个人带三,如同老妈妈,落地时累的不成样子,直接躺在地上。 “咣当——” 章云笙和柳云清二人也因而脱手,毫无轻重的一同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此时,柳云清身着破破烂烂的灰白布衣平躺在地。 原本应该背在身后的挽风剑也被七扭八歪的绑在腰间。袒露的胸口露出大片胸肌不见起伏,冷峻的面容上苍白至极,口唇亦是浅淡,眼下的青黑甚至和…… 和江小师妹如出一辙…… 佟安和旁的几个剑修见到眼前这一幕,先是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后又双臂震颤,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 “这……”其中一人哽咽道。 下一刻,几人扑通一声齐齐跪在柳云清身旁。 哀嚎声起。 “啊啊啊啊啊啊大师兄,你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啊,呜呜呜,你今年才四十八就金丹后期了,真是天妒英才啊啊啊啊啊” “师兄,呜呜呜你怎么呜呜呜,这么早就没了啊啊啊啊,你还没有攒下钱给挽风打个好模样的剑鞘呢呜呜呜,可怜的挽风剑,年纪轻轻就丧偶了呜呜呜” 佟安哭的最为大声,面上的泪水如同小溪哗哗不决,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悲伤,一边扑在柳云清头边握拳垂地。 “大师兄啊啊啊啊啊,你欠我的十块下品灵石还没换啊啊啊啊啊,你这让我怎么办啊啊啊,我还等着你拿了委托金还我,我去给我的三棠剑做保养啊啊啊啊啊啊。” 佟安一边哭丧一边高喊,鬼哭狼嚎垂地的样子,更像是恨不得把柳云清给砸醒还钱。 周遭的人亦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纷纷摇头低眉拢眼。 “害……那可是十块下品灵石啊!十块!大师兄就这么走了,那三棠剑可怎么办……” 旁边的剑修窃窃私语接话到:“只能委屈了三棠呗,要我说,三棠当初就不应该跟佟安,那么漂亮的剑不能保养,渐渐暗下剑光……太惨了!” “太惨了!”一人悲声道。 另一人悲声也接道:“太惨了!!!” 于是,最后的景象就是所有剑修围在一起替三棠剑鸣不平。 “……” 江素真的不理解,剑修为什么一提到剑就不带脑子了,旁的小说里的剑修不都是一袭白衣出尘,手握君子之兵,刚正不阿如同野鹤一般的高雅人物。 怎么自己穿的这本书里……剑修都像是拿脑子换武力的憨批啊…… 江素忍受不了这些人叽叽喳喳强行降智的场面,引动体内灵力汇聚于喉咙出,冷厉道:“停!别哭了,他没死,你们再闹,我倒是要被烦死了!” 董倚衣看着江素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竟也嘴角含笑,眼神像是在看吾家有女初长成。 一时之间,剑峰的峰头上寂静无声,松针落地亦可听。 过了半晌,江素板着脸,端着架子同临行前的态度一样,只道一句:“把柳云清和章云笙送到流水院。”转身就拔刀御肃杀离开。 流水院是江水流的院子,不似他生活的地方,更像是一家医。 又名,南域红枫镇十方门第一救苦峰第一流水医院。 院长,江水流。 保安队长,江素他娘第五秀。 各科医师分别是医修张,医修李,医修王等等……还有在众多老头太太中实习的十五岁娃娃崽江素。 众人来着已经飞向远处的青衣身影,才回过来神。 佟安最为激动,赶忙撺掇着几位剑修一同抬着柳云清飞向救苦峰,旁人也背着章云笙紧随其后。 董倚衣握住一枚传音符,走向剑峰的大殿。 宋婉儿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睁大双眼看着这些仙人仙君的言行举止,只觉自己心里对仙人的滤镜都碎了。 人群逐渐散去,沈云阳从地上爬起站在橙子少女身侧,他五大三粗的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土,时左时右的扭着身体,看起来有些滑稽。 宋婉儿不知道自己要去十方门的何地赞助,正盯着沈云阳的一双浓眉愣神,也是这时正午日光正好,她才注意到身前这人小麦色的皮肤上,实则布满了不明显或深或浅的瘢痕。 脸上的较浅,不宜看清。目光下移,握剑的右手上颜色细密较深,在如今的明亮处更为清楚。 “这是……?”一不留神,她将心里的疑惑问出。 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宋婉儿惊的忙捂住嘴,颌首致歉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是……”她局促的眨着眼,忍不住向两侧看。 她不该戳别人痛处…… 过了一息才稍有缓解,橙衣少女温声道:“不好意思……我不应该这样。” 沈云阳却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睁着一双大眼和抬高浓眉,嘴角挂着安抚意味的笑:“哈?什么啊?什么该不该?” 宋婉儿抬眼,正巧撞入他眼底深藏的笑意,似骄阳,灼热滚烫。 那人将过往说的坦荡。 “你是在说我身上的的瘢痕吗?那是我学剑时的战果。燃邪剑剑燃邪,它不先将我这个持剑人身上的黑点焚一干二净,我又怎能让它陪我去将天底下的黑布烧出个窟窿。” “黑布……烧个窟窿……” 沈云阳的形容里没有什么阳春白雪,朴实的就连街边满地爬的小孩子都能懂个大半。 她却看见了一场久违的艳阳天。 第一百一十九章 藏经阁 江素没有回救苦峰,她去的是主峰藏经阁。 藏经阁内。 青衣少女脚边的地上摞了七七八八的书籍,清一色都与阵法有关。 “这个方法不行……若是以极寒和极热之品为印,对身体损害太大,她未必能承受。” “哗啦哗啦——”翻书声响。 少女将这本小心翼翼的放到身后的书架上,位置与先前阅览时并无不同,顺手又反掐了个净身决。 净身决反掐不净身,转瞬那本书籍的侧页上又重新覆满灰尘。 江素弓着背,手指在脚边的一摞书上挑挑拣拣,最后摸出了一本更为破旧的书籍。 刚放在腿上,这书就散了一页落了出来,幸而江素眼疾手快,重新拼在原位。 “嘶……这书和我爹书房里那本禁术的书怎么一样破啊,我这翻几页,它不得直接碎成拼图……这还怎么看……” 她轻轻的摸索着封皮,妄图从密密麻麻的侧页找到第一页拨开。 指甲沿着侧页将前几页分离,缓慢又慎重。 “不行,这书前面这些页打不开,若是我强行拨开,恐怕会直接损毁,看不清文字了。” 少女眼下一狠,下定决心, “算了,那就从中间看碰碰运气。”她也没有纠结的必要,她想查的东西基础,却又在某些方面不同寻常。 基础的地方,她在别的书里看过了,如今再查阅书籍,就是为了那不同寻常部分的灵感。 中间部分的书页不难打开,有些碎,方才掉出那页就是从中落出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江素先按住了那掉出的散页,避免它再掉落,后顺眼就从这页的最上方开始看。 “水……河……江……海……” “升降……” “其血上应太阴,下应海潮,月有盈亏,潮有朝夕……” “诶?这不是《本草纲目》里的话吗”江素连忙用手指仔细抹去“夕”字后面的灰尘。 虽然纸页残破,但她也能根据后面的“月”“行”“信”“水”“月”,背出原文。 “女子阴类也,以血为主。其血上应太阴,下应海潮,月有盈亏,月事一月一行,与之相符,故谓之月水、月信、月经。” “这段所讲关于女子的月经,太阴指月亮,意为女子的月经对应天上月亮的阴晴圆缺,下对应地上的海水涨潮的规律。” 江素自言自语道这处时,突然嘲讽的笑了,手指不停的点在这处残旧的段落。 少女面容癫狂的高声感慨到:“这是人体构造和月与潮汐的共频!这是多么美妙的自然规律和天道法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涯哈哈哈哈哈他还化身成男的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嘴角的弧度压不住,几近乎撕裂两侧脸颊,露出牙床和颌骨。 “女子为阴,顺应潮汐与月,正是凡人与天地中最为密切的联系,又有哪一个种族能无视天道自然,而独存于世?” 男子为阳……也就是为阳罢了。” “所以啊……”少女一边说,一边晃着脚尖悠然自得。 “女修没有月经,是断了天地的联系,是真正的逆天而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一道又什么道呢?” 少女面上没有惋惜,良言难劝该死鬼,反正李涯的事和自己无关。 “潮汐……潮汐共灵……” 她的眼睛重新落在这处纸页,心中疑惑的是为什么修真界的藏经阁里会有《本草纲目》,这本书的作者是李时珍,是自己前世明朝的医家。 这里没有明朝,又哪来的这本书? 少女微微眯眼。 其一,有人同我一样穿书,带过来的这等知识。 其二,老套路剧情,作者设定这本书是前世的人类灭绝以后。 其三,修士踏破虚空,去自己那个时代带回的… “都很有可能,毕竟我连自己脑子中的那本有关原着的记忆是真是假都无法确定……” 思及这里,江素的指尖又一次开始震颤,少女只觉自己的眼球好像长了腿又要往眼眶外面跑。 手指的抖动将手中的书页抖得散乱,如同大大小小的拼图散落在江素的两旁。 她骤然仰头,脖子弯出了极大的弧度,后脑横叉的发簪已经抵在她后背的脊柱,这一次她的双眼珠子是从额头处垂下,两个眼球全方位的看着她背后的书柜里的东西。 是一只手。 “你是……谁……!!!” 那手猛地从她背后的书架中伸出,将少女的两个眼球抓握在手里如同核桃一样把玩。 牵连这眼球的血管早已被拽断,正淌着血流进少女的发缝之中。 “好凉……”江素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自己的头顶,最后左手却一直在摩挲着自己后仰冲天的下巴。 “这里不凉?”她没摸到自己感觉中的凉感,直接将拇指按进口中,这回是了,是潮湿。 口水顺着嘴角七扭八歪的流进她的鼻腔和两个空洞的眼眶,顺着血液一齐淌在书架上。 少女的意识再次模糊…… 那只手停立在她后背的书柜上,而的少女的右侧衣袖里空空如也。 ———— “娘亲~” 蒲牢忍不住饥饿,终于发作将储物袋里的一堆上品灵石吃了大半,嘎吱嘎吱的声响来于这幼兽的两腮。 绿色的灵气游走于全身黝黑的鳞片间隙,其中冒出绿气混杂着黑气。二者竞相争夺在鳞片下的位置,是不是掀翻一两片鳞片。 “好疼呀!!!蒲蒲好疼呀!!!”蒲牢浑身疼的打滚,在灵石堆里躺着摩擦自己的鳞片。 它用孩童一般的音色高声尖叫道:“娘亲!娘亲!呜呜呜!” 声音击碎储物袋的空间法阵,直接穿透少女的耳膜,进入识海。 江素猛然捂住自己的耳朵,摇晃着脑袋,眼眶中被拽出的血管耷拉在额头上。 她看不见了。 少女如同困兽一般用自己的脸撞击身后的书架。横层的木板卡在她的鼻梁。 “梆——梆——” 鼻梁和木板的撞击的幅度愈来愈大,嘎吱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耳膜刺破,她听不见了。 唯有直达识海的蒲牢之音。 少女丹唇微张微合,自言自语下是破碎不全的话语。 “娘……亲……是什……?” “我的娘亲是……剑修……叫做第……五……秀” “她很……漂亮。” “漂亮的……佳佳” “佳佳……和小师姐……” 第一百二十章 两只右手 黑暗之中,她想起了自己前世那个为自己点灯的漂亮室友,又因而想起同室友眼睛相似的小师姐。 “小师姐……”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少女感受着唇部无声的肌肉运动,清明袭来。 她从腰间迅速取出静心丸服下。 又用左手一把将头安回原本的角度,又转身掐诀控制住书柜上的东西。 “是右手……” 凭借着手感和对右手每一寸肌肤纹理的熟悉,江素立刻就认识到,这是自己的右手。 是那个曾经剁掉埋土里重新长出的右手。 而先前在自家院子里万年青下失踪的另一只右手,此时正和现在叛变的这只右手沆瀣一气,两手齐齐抓握住左手,一同争夺少女的两个眼球。 “又来了,又是右手!为什么又是右手啊啊啊啊啊!” 江素回过身子,此时她的眼窝空荡荡的,只有血,血管,还有洞,眼球后的洞。 当啷着的血管和由血液凝固而成的血条在眼睑低垂。 她如同一只抓狂的大猫,疯了一样单手去和书柜上的两只右手盲抢眼珠子。 柜子上的书籍被碰撞在地,江素的血随之滴落,沾染了不少书页。 她的额头一时卡在中间的横木,一时直接伸进中间放书的空隙。 “咚!” “咚!” 书柜被撞得摇摇欲坠。 “我的手!!我的眼珠子!为什么要拿我的眼珠子!还给我!!!你不是有十个吗,为什么还要我的!” 少女的左手瞎猫撞到死耗子,一时抓住后生右手的手指,下一秒就顺着这根手指向上摸索。 右臂失了手,断腕仍鲜血淋淋的下意识去前伸加入战局。 但这两只右手就如同生了灵智,一个抓到,另一个就用指甲去抠江素的左手。 她本来平日里指甲为了方便扎针就剃的正好。不长不短,但这样的指甲掐取少量的皮肤和肉时才是最能使上力气的。 感受到了尖刺一般的绵绵隐痛,少女嘴角反而勾起了恰到好处的弧度。 当人的五感中被封闭住一感,其他的嗅觉听觉味觉触觉都会同时被放大,而如今江素很惨,五感失两感。 她耳膜震破听不见。 眼珠子被偷看不见。 此时嗅觉味觉触觉格外明显。 “我忘了件事情……”少女幽幽说道。 她此时左臂用力甩掉正抠她皮肤的右手,下一刻左手摸进储物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枚血肉丹服下。 “我有药啊……你抢走了我的眼珠子,我再长一双不就好了。” 黑暗能让人昏了头,但紧张和兴奋有能让人下意识做出很多事。比如她最近新养成的肌肉记忆。 吃药。 血肉丹化腹入水,眼窝中的血管神经重新生长,一对白中夹黑的眼球重新生于这明眸之中。 “哇。重见光明的感觉,还不错。” 右臂重新生出断手。 江素这时揪掉耷拉在眼睑凝聚而成的血条,双目神采奕奕的打量着如今书柜上的情景,她心如止水,极其镇静。 她有一双手,而书架上也有一双手,按常理来说应是四者势均力敌。但是两个右手的灵活性和配合又怎么比得上左手和右手的灵巧。 “嘻嘻。” 江素一手一个和他们“十指相扣”,下一秒将二者抓过来用自己的头去撞。 整个人蹲下,就将两手聚拢压在地上,机械的的用自己的头去砸这四手。 她对疼痛早就不在乎了,她喜欢疼痛,病态的喜欢这种真实感,起码这一切都在告诉她, 你,江素,是个正喘气,真实活着的人。 而不是什么狗血虐心的言情小说中的工具人炮灰。 她就是她自己,她叫江素。 少女嘴角裂出了口子,牙床往外是白骨,血丝密布在两颊。她新长出的眼里泛着光,瞳仁颜色较以前更为浅淡,更类似灰色。 “来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要我眼睛吗,来啊,我还有眼睛!” “咚——咚——” 以头抢地的声音不听,响彻整个藏经阁三楼。 “嘻嘻,你不想让我查书啊?你们怕我发现什么是?之前看了十来本都无事发生,结果到了这本破旧的跟个抹布一样的书你们就着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的神情突然变得狠厉,几近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偏看!” “你们越阻拦我,就越说明这件事情里暗藏玄机!本就于我有利,怕是不是与你们有灭顶灾厄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看!我看!我不但看,我还要把整本书都全部背诵下来详细解析百八十遍,我要让它流传千古,我要让你们终世不能得偿所愿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的额头红肿冒血,她眼中的兴奋不减。 “肃杀!” “剁碎了,蒸了喂大黄!” 江素可不在意这手是不是自己身上切下来的,她只在意这东西是不是想害它。 上一次让它逃了,这一次就不能放过。 肃杀骤然发作,配合江素一击砍掉两手的指骨。 徒留下孤零零的剩下的手掌还被江素的新双手按在地上。 手指和手掌都再无声息。 “对了,指骨上次是长了眼珠子,这次呢,又是什么?” 江素嘴角衔着笑,如同捡果子一般扒拉地上的十根指节。认认真真的辨别这十根“枝条”上有没有上次的“果子。” 出乎意料,指骨和掌骨之间并没有以前的复眼寄生珠,就是普通的骨节。 少女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到底是什么东西控制了他们!” “他们是我的右手!!!我的右手怎么会三番两次背叛我!!” 江素手拿肃杀如同剁菜一般猛地一下又一下砍向地上的一堆手指和两个手掌。 血肉翻飞,骨头尽数被砍碎,在地上淌出的血,倒像是这道菜的余汤。 “真的没有……” 江素放下肃杀,收起自己方才被拽掉的两个旧眼珠子。单手掐净身决将一切都变得干干净净。 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将两个旧眼珠子小心翼翼的摆进去,重新收好。 她又自言自语道:“又可以为小师姐做个护身的饰品了。” “我的血肉比骨头更有药力,说不定可以让小师姐百毒不侵……”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客居 江素将地上的碎肉碎骨放进从储物袋里找的小陶缸里。琢磨着大黄的口味最近淡不淡。 “要不,卤了?” 少女歪着头活动了几下筋骨,又正回身子,重新拾起那本残旧破书。而今这本书已经被方才的“大战”波及到,更像个拼图了。 虽然江素已经把血迹去掉了,一切恢复如初,但是要看这本书的内容仍然难以参透。 她微微眯眼,似乎察觉到了之前那段有关“月经和潮汐”的文字有些变化,不是内容变了…… “变的清楚了!是这段话变得清晰了,之前我只能从几个字中接连背出这句话,如今几乎能看完整这段话的内容!” 她下意识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果不其然不是幻觉。又转瞬疑惑,“怎么会突然清楚了呢?” “难不成是沾了血?” 她前世看的小说里总有什么书籍法器沾了鲜血才能使用,这个该不会也是这种启动方式? 江素二话不说,熟练的用指甲划食指,食指指腹就借着这血液均匀的横抹在书页上。 下一刻…… 无事发生。 江素眉头从紧皱反而放轻松。不是就不是,无所谓,反正她知道这段话。 不就是月,潮汐…… 江素突然怔愣在原地,低声自言自语道:“对啊……潮汐共灵阵不就是它的基础阵法吗……” 她乐了,这次是抿嘴文静的笑,过了片刻才微微露齿。 少女心满意足的合上这本书,蹲下将脚边的其它书籍都按部就班的放回原处,反掐净身决。 灰尘重新落在这些书籍上如同从未被人取下翻阅过一般。 江素抱着旧书,离开了藏经阁。 ———— “沈师兄,这院子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住处了?” 宋婉儿在剑峰一处空荡荡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像个小麻雀一样东走走西看看。 沈云阳以为她在说这院子大,豪气的回答道:“当然了!我们剑峰的空居不少,只不过我们大部分师兄弟都为了彼此之间离得近方便练剑,才没住这边。” “我们剑修啊,讲究的就是一个勤学苦练!每日挥剑三万遍,都是必修课,我们还会……” 沈云阳聊起练剑一事就情难自制,本是正直刚毅的脸如今却眉飞色舞的像个毛头小子。 宋婉儿忍不住打断道:“不是……沈师兄我的意思是……” 她两颊微微泛红,像是话像是到了嘴边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咋了?你说。”沈云阳看懂了,坦率的问她。 “这院子,连房子都没有,你们是住哪里的……我又该住在哪里?” 没错,沈云阳带她来的这处剑峰院所里面空无一物。就是一片土地,房子没有,植物也没有。 突然想到了什么,宋婉儿又骤然两眼放光,激动道:“这不会就是修士们的生活习性!你们是不是把房子建到了地底!”言罢,她又蹦蹦哒哒的用力踩着脚下的土,试图踩到传说中的地道开关。 早就听说了修士能上天遁地,如今上天她已经见识过了,御剑嘛,日行千里冷风嗖嗖。 可遁地还没见过啊?! 她一个中都内阁大臣的嫡长女,平日里总是对修真界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与幻想。所以这种想法导致她无法真正的意识到剑峰的穷酸。 这就是剑峰的院落。 除了沈云阳,大多数剑修都只是因为没钱在院落里盖房子才选择和众人一起挤在如同宿舍一般的弟子间,他确实是为了练剑。 四人一屋。 柳云清不用和众人挤,是因为他住保安那间。 独立弟子间,作为大师兄他需要顺便看着那些弟子三更之时偷偷内卷练剑时,教他们几招,把他们打残送回去顺应天地,夜里打坐修炼。 剑修内卷,不睡觉的。 沈云阳满脸疑惑,不解道:“什么地道?我们剑峰所处地势高,人还多,建不了地道,就算万法峰他们的人想来我们这试手也不行。” 万法峰是十方门内阵修所处之峰。正所谓天下万法,千变万化,罗盘在手,财法尽有。 阵修有钱。 宋婉儿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双圆眼道:“沈师兄……那你的意思是……这个院子就是什么都没有?就是这样……空空如也?” 说着,她又伸手指了指周围一圈的空地。 沈云阳十分自然坦率的答到:“对啊。你不是看到了吗?” 回问这句是他对宋婉儿眼睛的质疑。又双手叉腰,十分自豪的接道:“我们剑峰,就是这么清贫!” 为什么不说就是这么穷…… 宋婉儿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定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她想过会吃苦,但她没想到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听起来是风雅,但是怎么可能啊? 宋婉儿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沈师兄,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灵石什么的,不知道够不够在你们这里,建个房子……” 她怎么可能信这些修士都睡地上。她怀疑是自己这个外人借宿十方门或是看自己不顺眼的那个江素从中作梗,才会让自己被领到了个这样的客居。 以前朝中权贵的女儿之间也有种种明争暗斗,没想到成了修士我也要这样…… 我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江素若是越想让我待不下去远离董师姐,那我就越要在这里住下去!董师姐才貌双全,修为高深,为人善良温和!最重要的是她冰雪聪明!这才是我要学的! 那青衣女子刚才就把血吐我一身,如今可不能再让她得逞! 越想越有道理,宋婉儿坚定地的点了点头,取出自己的钱袋子,里面装了许多的碎银和灵石。 她直接掏出一把灵石递给沈云阳,斩钉截铁道:“沈师兄,我知道你们这一定有房子,没事我有钱,就算不给我住,请把需要的东西给我,我自己造!” 作势,她将一大把灵石放到沈云阳的手心上。 这回轮到沈云阳呆了,他先是用吃惊眼神看了一眼手中的灵石,又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宋婉儿一眼。 眼底藏着莫名的情绪。 他骤然转身,猛地跑向远处,嘴里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宋姑娘你放心,我和师兄弟们今晚之前就把你的房子给你盖好!!!” 他心里还想着:“宋姑娘真是个大好人啊,请我们盖房子竟然愿意花十块上品灵石,这真是……够每人的老婆剑保养两次了呜呜呜呜”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助道 救苦峰 江素坐在书房,笔墨纸砚具备放在桌上,上好的朱砂研磨成粉滴上水倒去小碟中。 朱砂可以入药。 她取出洗净的毛笔粘湿点了几下朱砂,看着笔头上的红,少女忍不住凑近伸舌用舌尖舔了一口。 感受着舌尖的麻木感,少女的面上有些陶醉。 提笔继续,她不需要黄符纸,也不需要其他的媒介。 江素在自己的左手手心,细细的画上一个符咒,自上而下,诡秘的线条布满整个掌心。沿着少女细腻的腠理及纹路,颜色逐渐加深。 浅粉色变为粉红变为深红。 直至掌心的纹路颜色娇嫩如鲜血,格外诱人。 “好期待啊。” 少女微眯着眼欣赏着掌中美景,见深红的纹路骤然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她放下手中笔,轻轻的走出书房,左手掐指一算。 这个时辰应该在……剑峰。 ———— 宋婉儿还没等到沈云阳回来,便自行探探自家空宅院的左右邻里,她发现虽然自己的左右都是空的,但隔了三个院的另一间院所却是有人住的。 这间院落的门口两旁种了两棵高耸入云的松,树干笔挺,松枝外展,松针锋利。 何不种松树,使之摇清风。 “住在这里的这位,应是个出尘又风雅的人。” 宋婉儿有些好奇,遂即踮着脚探头从门缝里向院中看,可惜什么也见不到。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耳畔传来。 宋婉儿做贼心虚猛地回头,和这人迎面相对,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是江素。 橙衣少女心中直呼:“不好……被这个人看到了……” 江素面无表情,一双浅了几分的灰瞳盯着她,有几分无所谓的审视,也有几分过于的平静。 宋婉儿觉得没必要解释,黔默不语。但她觉得江素有些奇怪,按照往常来说,她应该会直言针对或是嘲讽自己。 江素语气淡淡的问道:“这是小师姐的院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董倚衣有自己的院子,她出身南域董氏,修真大族,虽然她无法避免的成为了贫苦剑修,但是来宗门前,家中给带的灵石还是足够盖一间房的。 剑峰的诸多剑修也怀疑董倚衣她不是纯种的剑修,她可能有存灵石! 宋婉儿懂察言观色,听到这话面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中已然乐开了花。 “是董师姐!虽然隔了三间院,但我的邻居是董师姐!!真是太好了!!!” 下一秒,江素突然迎着她走上前一步。 宋婉儿微微皱眉,不知所措的退了半步。 江素见状,嘴角勾起,眉眼间带着一股邪气,她继续向前,直至宋婉儿的背部已然实实的贴在木门上。 她的手掌伸直抵在宋婉儿耳侧的门上,将这位官家小姐困在自己的臂弯中。 青衣少女歪了歪头,压低声调用气音道:“你想为天底下的女子搏一条出路?” 青竹落红尘,好生妖魅。 宋婉儿有些紧张,身前的人此时充满了压迫,但听到这人的问话有些出乎意料,她怔愣了一刻。 转瞬,面上满是认真,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同江素的漫不经心是全然相反的神色。 江素又用蛊惑的话语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要为女子搏一条出路吗?你又知道该怎么搏吗?” 宋婉儿皱眉,缓缓摇头。 没错,她不知道。 她自己说的好听是中都的贵人,但如今来了修仙的宗门中,她自己又算的了什么? 仅凭自己被束缚多年的肉体和枯燥的心,自己恐怕就算能再活百年,也想不明白到底女子该走一条什么路。 她追寻自由,那其她人呢,她的妹妹呢?她们不行的…… 江素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前这人情绪的波动,她知道自己抓到了这人的七寸。 青衣少女不再等候时机,背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段话: “你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应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你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应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你所寻的自由,又何尝不是以想要以弱柳之躯在此方世界,做出擎天之事。” “你追求的,是平等,是让全天下的万千娇花能无所顾忌的绽放于春夏秋冬。” “你追求的,是不甘,是不屈于平庸,更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应束于深宅之中。” “宋婉儿,你清楚了吗,这是条没有千百年都走不出的路啊……” 宋婉儿神情恍惚,江素的几句话似天雷滚滚正巧尽数劈中在她的身上,似佛旨纶音让人浑身打颤。 她的表情呆滞,眼底隐隐泛红,她机械的重复道:“高山……而非溪流……人杰而非草芥……自由……平等……不甘……” “自由……平等……不甘……” 适时,两行清泪从少女的眼角划过滚烫的脸颊。 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呐喊:“找到了!是这条路!我求而不得苦苦追寻,本以为用百年时光铺就都寻觅不到的方向!我找到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这些天的委屈,她没受过饥餐碌碌的苦,她没受过众人的轻视,她更没受过别人的针锋相对,以利刃向迎。 但她能忍受,此后她更是可以!她寻到她的路了! “我清楚了,我要用我的千百年为之铺就,我要为天下的女子搏得这条日出云散之路!” 江素满意的笑了。 前世振聋发聩注入了千万人灵魂和信念的文字,总是格外有力量。 宋婉儿的声音捅在了她自己的心上,留下一道叫做立心立命的痕,亦捅在了江素的…… 掌心。 青衣少女不知何时用左手握住了橙衣少女的左手,好似一对商业巨鳄谈妥了一笔事关天下的生意。 下一刻,江素的右手猛然拿出一把银色匕首,左右手夹着宋婉儿的左手毫无预料的拽着她用力,直直捅向自己的心脏。 感受着鲜血浸湿了错杂交错的三只手,青衣少女露出了诡异的笑。 宋婉儿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惊道:“这是……?” 一道冷厉的女声突然出现在不远处,她大声道: “你们在做什么?!!” 江素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声音,她遂即松开抓握住宋婉儿的手,任由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 扎在胸口的银刃,在阳光下泛着不属于自己的光,刺伤了在场每一位的眼。 她却心想:“这是好亮的太阳……”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刺 江素又一次倒在了众人的眼前。 身前是惊慌不知所措身体僵住的宋婉儿,身后的正焦急飞奔而来的董倚衣,以及前来盖房子的剑峰众人。 “素素!”董倚衣敏捷的接住倒下的青衣少女,那柄扎在她胸口的银刃格外突兀。 她看都没看宋婉儿一眼,双手急匆匆的摸索着江素的衣领和衣袖,从里面取出零了八碎的琉璃瓶。 “药……凝血丹,还是什么,小师妹应该吃……她出了好多血!!应该吃什么药?!”董倚衣的话里带着颤音,一时之间竟不知要给被捅的人吃什么药这种常识。 沈云阳倒是格外清醒,猛地从剑峰弟子的人群中窜了出来,放下手中的叠摞的砖瓦,蹲在董倚衣身侧忙道:“就是凝血丹!要看准时机拔出银刃,立刻喂她服下凝血丹!师姐你找到师妹的凝血丹了吗?” 这一次董倚衣运气很好,凝血丹是她一摸就摸到的琉璃瓶。 董倚衣将青衣少女平放在地,她手里掐握住一枚凝血丹,另一手,手起刀离,赤丹送入口,一切动作都只在一息之间。 她毫无顾忌的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把自己的腿垫在江素的头部下方,不断安抚的摸着江素头顶的软发。 她很急,她真的害怕。 害怕这只小猫一般的姑娘就此在自己怀中停了呼吸,就像小时候那只死在自己怀中的猫崽崽一般。 那只幼猫是被人虐待而死的。一个见不得她好的人,趁着她不在一脚猛地狠踩了一下幼猫的头。 只见那只幼猫在那人离开之后开始浑身抽搐,不自觉的横躺着乱动身体,借用后背的肌肉收缩蹦来蹦去。过了五息,就再无声息的死在了她的家门口。 董倚衣回去时,就看见了那只幼猫的尸体。头扁扁的……周遭地上尘土杂乱血迹打圆,是它濒死之际挣扎的痕迹。 她的小猫,她唯一的小猫。 她的小师妹,她唯一的小师妹。 董倚衣引动灵力包裹着江素的伤口,在确定她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稳后,这位白衣女修才重新握住这柄银刃。 她仰视着那位,是她董倚衣自己亲口同意带回的橙衣少女,眼中幽谭浮寒气,冷水随白雾成冰。 举起银刃。 质问道:“这是什么?” 宋婉儿从未见过这副神情的董倚衣,就连地牢初遇时的白衣女修也不曾是这副要……杀人表情。 那时是怀疑,这是是怀恨。 一种悲伤袭来,宋婉儿在问自己,这事又是什么意思。是江素在诬陷自己吗? 那方才那些醒世之言,为自己点明前路的言语又算是什么? 她…… 宋婉儿低眉,眼睑内敛,只觉鼻头酸涩。 春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畔,安慰道:“小姐,江素她可能是真的想教你东西。但,也是真的讨厌你。” 宋婉儿闻言更为沮丧,丹唇继续开口,又不想去解释。她解释了又能怎样,人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从怀恨开始的那一刻,她的解释就再无必要。 怀疑本身,就是无解。 “……” “是我新买的匕首。” 声音清冷有突兀,传自下方。 董倚衣立刻低头看向正在自己腿上倚靠的人。 是江素,亦是江素所言。 这位青衣少女缓缓睁眼,一手拄着地借力,另一左手前伸寻求宋婉儿的搀扶。 宋婉儿诧异的看着这只朝向自己伸出的白皙玉手,不知所措。 江素见这人迟迟没有反应,不耐烦的催促道:“扶不扶啊,宋小姐如今金贵的连伸个手都不可以了?” 她叫的是宋小姐,像是在打趣。 宋婉儿这时才迟迟伸出左手,同江素的左手相握,用力将她拽起。 青衣少女却十分顽劣,故意偏着身子让橙衣少女不稳的一踉跄。 摇摇晃晃的江素起身后又去拽上坐在地上的董倚衣。她没有给宋婉儿任何眼神,也没有再和她有只言片语。 有小师姐在的地方,就永远都是小师姐的地方。如果自己身处的这本小说内容,会在不明原因下有微弱的变化,那么小师姐,就是字里行间中有关自己一切名词的定语。 她心满意足的感受着掌心的隐隐的灼热,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效果。 潮汐与月…… 董倚衣起身,面上疑惑道:“素素这是怎么一回事?”抖落一身尘埃。 江素为自己和她掐了个净身决。 “是我新买了个法器,想教宋姑娘御物之术,结果自己没控制好,还好小师姐你们来的及时。” “不然宋姑娘直接就要帮我把匕首拔下来,那我可就要受难了。” 江素的轻描淡写的交代了一场意外。很合理,也很符合二人的身份。 众人眼中的筑基期医修小师妹,新法器没控制好却有可能,同为筑基期的宋姑娘出身满是凡人的红尘俗世中都,不会御物之术也是正常。 二人年纪相仿,成为玩伴更是符合常理。 闻言身后的诸多剑修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看董倚衣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手里刚分到这位宋姑娘的灵石,终于有机会为自己的老婆剑做保养了,若是再还回去……好舍不得啊。 但是被伤的是小师妹啊!是他们的医修小师妹! 那才是真正的宝贝! 这些剑修已然做好壮士断腕的准备了要把灵石归还回去,没想到峰回路转竟是这等旁人错愕的事实。 沈云阳先是憨憨的笑了,又自责的说道:“原来如此。这也怪我,光顾着去寻师兄弟和盖房的事物了。把宋姑娘独自落在这里,没人陪伴才引来了江小师妹。” 他又揽下这份意外的源头一事,拍着胸口阚快道:“御物之术何其简单!我当年绷大师兄的课和柳峰主学的!我来教宋姑娘就行!” 江素对他的自夸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倒是翻了个白眼。 “剑修,就是憨。” 董倚衣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气氛下也动摇了,不再挂着明面的怀恨在心的那副神情。 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自此,就算不是宋婉儿做了什么,对于这人,她也不会再有什么和善之色。 扎进的刺,就算拔了也会有伤痕遗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共生 董倚衣安抚的摸了摸江素的头,温声道:“没事就好。” 她现在还在因方才那一幕而想到自己那只幼猫难受,不愿意再和众人有过多交集,这些时日的忙碌让她也想有些时辰来独处,慢慢消化。 董倚衣绕到宋婉儿身后的门前,解开禁制,回头冲着江素微微一笑,“小师姐回去歇一歇,你愿意和宋姑娘玩,但也要记得早些回去,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江素会主动来找宋婉儿本身就让她很意外,不过既然素素愿意,也就随她。 江素乖乖点头,应声道:“嗯嗯!师姐你回院子修炼,不用管我们,都是意外!再也不会了!” 江素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三番五次的晕倒让小师姐担惊受怕,也不愿多叨扰,乖巧的推了小师姐一把,让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结界是这些院子在修士修炼时自然升起的。门外的所有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被隔绝在外。 沈云阳见状对宋婉儿说:“宋姑娘,你和江师妹学东西时要多注意,免得再发生此事。我和师兄弟们去盖房子了。” 言罢,他冲宋婉儿深深地点了点头,仿佛付以重任,而后带着一大帮人轰轰烈烈的离开,尘土飞扬。 宋婉儿至今都处于一种略懵的状态,连她体内的春桃也不知道江素是什么意思。 春桃问道:“小姐,她这……我也猜不出来了。她好像讨厌你,又好像不讨厌……” 宋婉儿闭口在心中回问道:“那她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捅自己?” 江素这时突然抬眼和她四目相对,声音平静无波道: “因为我有病,所以我喜欢用匕首扎自己的胸口,我更喜欢被人用匕首扎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病,懂了吗?” 她的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一切,画面惊悚的让宋婉儿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她话没说完。春桃和她同样震惊。 自己和小姐之间是以心声交流,是草木和石心人之间特有的地利契约相佐,旁人绝对听不到啊! 江素这时突然勾起唇角,乖张的嘲讽道:“怎么能听见你的心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啊,宋婉儿你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笑的花枝乱颤,低头弯腰扶着肚子,就差用手拍大腿了。 足足笑了五息,江素在重新站直,面无表情却又眼含轻蔑道:“当然听不到啊。”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当时看我的那个表情,不就是想问原因吗?是个人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啊。” 宋婉儿眨了眨眼,在想她所说的可能性,确实,正常人确实该问原因了,这个江素心思难测,却智多近妖。 紧接着,她便有些担心的问江素道:“那你的病……好治吗?” 她信了,没错,她信了,她相信江素有病。 江素此时勾起的嘴角僵住,眼角隐隐抽动,她亦深吸一口气,回道:“治不了,快死了。” 宋婉儿惊的张大了嘴巴,一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失色,“这……怎么会……真是天妒英才……” 她是真的惋惜,江素方才同自己所说的言语远非寻常人的思想所能及。 她……有些敬仰…… “呵呵,谢谢宋姑娘夸奖。” 言罢江素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再和这位宋姑娘交流的打算。 宋婉儿又不解的追了几步,边快走边问道:“那没有治疗的办法吗?你不是医修吗?” “医者不自医。”江素脚下速度加快,已经在往远处奔跑了。 宋婉儿亦是跟着奔跑一边跑一边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解释?你不讨厌我?” 这交流跨度不小啊。江素微微挑眉。 “你管我?”只有三字。 下一刻,江素忍无可忍直接掏出肃杀扔出,脚下几步加快,一跃而上,自此向着救苦峰的方向狂飙。 宋婉儿没有法器可御,也不会,这下总算和江素分开。 她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江素离去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 春桃安慰道:“小姐,我又觉得她可能不讨厌你。” 宋婉儿木然惋惜的回道:“嗯” ———— 救苦峰。 江素回到救苦峰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进入书房里,转身设下三层结界禁制。 指尖掐诀,结界由此而生。 准备好这一切,她才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坐到书桌前翘着二郎腿。 小腿悠悠荡荡,身体往椅背一靠,此时紧绷着的精神开始放松。 她伸出左手,引动灵力,心满意足的看着从掌心隐隐浮出的朱砂色纹路。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潮汐共灵,潮汐共生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则申真是给了我一个好的灵感哈哈哈哈哈” 少女这次终于可以拍着大腿的放肆大笑,声音如雷,响彻整个书房,甚至有几本书被震得在书架上颤动。 “自此以后我江素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十年余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啧啧啧,由潮汐共灵阵演化而来的潮月共生阵。若不是池长老的那一句宋婉儿命长,我还想不到这点解救之法。既然我命短,她命长,那我和她共命共生,岂不就是取平均数,刚刚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若为了那条路搏一千年,那就要分给我五百年的命。她若是为了那条路搏千至万年,那就是要分给我几千年的命。” “以我如今的修炼速度,一千年足矣!若不能飞升!那就让全天下跟我一起死!那就谁也别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的面容本是清秀典雅,如今眉飞色舞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奸计得逞的狡猾狐狸。 “这宋婉儿果然非同寻常。身体里竟然还藏个别的东西,还能和她交流。这个设定有些像是古早升级流里的玉佩老爷爷呀……” “莫不是……她也是这本书的后期的重要角色,天命之女?” “可惜我每次回识海翻阅原着仅看几段话就开始发病严重,还只能看到主线章云笙和柳云清相关,旁人都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不然那我才是真正的有了金手指。有点好奇啊,宋婉儿……” 江素翘着的二郎腿越晃越带劲,两眼微眯更像一只愉悦又慵懒的猫咪。 她取下腰间的储物袋放在桌上,手指探进去摩挲,直至抓住一小巧坚硬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五章 蒲牢兄弟? 小东西动了动头上的锐利的触角,睁开溜圆的眼睛。 江素将蒲牢举起正对着自己,四目相对。 “……不对劲……” “感觉不太对劲……” 江素抱着如今的蒲牢总感觉和先前的那个手感不对,看起来模样也有些差距,但自己是将它放在储物袋中,应该不会有什么…… “呵呵……” 江素的眼睛骤然睁大,它发现蒲牢的模样哪里变了,是眼睛,是瞳孔,是瞳孔的颜色! 蒲牢的瞳孔颜色变成绿色了! 江素掐诀唤火于指尖,指尖火靠近蒲牢的眼睛,见瞳孔缩小。江素才长呼出一口气,安心道:“反射存在,还好,还是个健康的。” 蒲牢这是眨巴着眼,张开大口欲说话道:“娘亲……咣当——” 一颗上品灵石从蒲牢的口中吐出,滚落。 下一秒……蒲牢的嘴就如同灵石漏子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灵石,还清一色是上品灵石。 江素看着手中的小龙嘴里不断吐出的灵石块,抱住它的手逐渐僵硬。 灵石块哗啦哗啦的从蒲牢的口中掉出,一路滚到地上。 江素不忍了,二话不说将这东西的嘴捂上,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放空看向远处,神色黯淡。 “你吃了我多少上品灵石。” 少女的声音有气无力,强睁着眼皮,不去低头看它。 蒲牢四个爪子用力挣扎,扑腾着扒开她捂着自己的手,用龙角顶出个小缝隙后,支支吾吾道: “娘亲,我没吃多少这个东西。它又硬又凉,除了吞进肚子里会感觉到很舒服外,一点也不好吃。” 江素闻言低头看它,僵硬的笑到:“它是灵石,它当然硬。” “它所含灵力多,当然是凉的,” “最后一点,它是上品灵石,吃了后当然会很舒服啊!!!我吃我也舒服!” 江素咆哮的将蒲牢的四肢掰正,端方的放在身前的书桌上。她面容严肃,眉头紧皱,用手指着蒲牢:“先前,是你将我唤醒吗?” 江素指的是在藏经阁,自己听到了有人叫娘亲,声音穿透耳膜落入识海中,从而才得清明。 蒲牢摇晃着脑袋,好似在甩头顶不存在的水汽。它微微低头放爪,趴到自己的一双爪子上,乖巧道: “是呀!我很厉害!我比其他的兄弟都乖!娘亲那时候好像很痛苦呢!在挣扎!所以我就想娘亲了!就叫了!” 江素面不改色,眼睑内敛,故作不知的循循善诱道:“你的兄弟?你的兄弟在哪里?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很痛苦?” 呵,我有什么时候不痛苦的。 痛觉是我所爱,苦楚长入我怀。从知晓这世界为书的那日起,我就没有一日不痛苦。 蒲牢点了点头,脑袋前俯又仰起,一双圆溜溜大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看着江素时也是打量和探究。 “我的兄弟们……在娘亲的身上。娘亲你要唤醒他们吗……” 说到这里,蒲牢似乎很不愿意,江素已经在这张大嘴的龙脸上看到了沮丧和委屈。 “在我身上?”少女问道。 大嘴小龙点了点头:“其他八个都在蛋里,他们也想出来,但是被我抢先吸了气,所以我先出来了。” 江素这下子更不解了,怎么其它八个龙子它没解释清楚,又出来了个气?龙蛋?她不记得自己身上有龙蛋啊。 青衣少女耐着性子,温温柔柔的诱导道:“蒲牢小宝贝,你说清楚哈,龙蛋是什么样的呀,怎么会在娘亲身上?又在我身上哪里?气又是什么呀?” “龙蛋是白的,很小,很圆。” 蒲牢应声回答,江素的温柔和用手挠它下巴的行为让它很舒服。甚至微微眯着一双眼,享受着。 “是我们自己找上娘亲的呢。我们可会挑娘了!” “应该是在先前放我的那个袋子里!我经常去嘲笑他们!” “气就是……就是娘亲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能让我们吃掉的气。” 江素微微眯眼,直盯着蒲牢,正怀疑它话里的真实性,低声自言自语道:“白色很小……之前放它的地方是……应该是储物袋,我储物袋里有什么……” 江素取下腰间的储物袋,走到书房的中间。站着脚动理出一片空地。 没错,她的书房书很多……医籍占大半,几乎是除了从门口直行到书桌有一条空路,其余都是书。 一屁股坐在一本厚医籍上,少女直接倒拎着储物袋,绿光闪烁将里面全部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小的东西可不好找……但是八个,我肯定会注意到。”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各色檀木盒和琉璃瓶重新理好整齐的放入储物袋。 接着是按堆计算的上品灵石。 江素适时回头,咧着嘴却不带笑意,看上去很瘆人。她冲着桌子上趴着的蒲牢道:“你还行,没给我全吃完。” 蒲牢也咧个大嘴,龇着尖牙乐。 江素看着它尖牙上的绿色残渣,心脏抽痛,深吸一口气,别开了眼。 “……” “这个法衣我买过?这一件……金色的,我肯定没买过啊。这个紫色的法衣……我更不可能买啊,我只喜欢青绿色……” “那这些是哪来的……” 少女玉手猛地一拍额头,突然想起来:“这是方折从中都皇宫的国库里偷来的!他人还在中都!他识海残破,不受潮汐共灵阵限制,他还进去了!” “该死……本来打算把他带回来扔山下镇子里治病,顺便收个住宿费的。” “那这回他就听天由命……我去不了中都,也救不了他。” 江素言语虽冷,双眸中却是薄情裹挟着……惋惜。 他们算是同病相怜,同为原着的苦命人。 “病友啊……” “嘻嘻,我死不了了,能活千百年,谁和你是病友哈哈哈。”江素的笑意真切了起来。 少女手下不停,将一套套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华丽法衣叠好放进储物袋。又将一旁各色的珍稀灵植寻了匣子小心翼翼的收好。 “嗯……这几个有价无市就不放储物袋里了。天目花随身带着,除了医修应是认不出来,万一有用……。旁的灵材价高,但能寻。储物袋就算被偷了也是心痛一段时间……” 地上空了大半,最终剩下的就是……一直不明来历的九枚白棋。 “原本是十枚的……少了一枚……”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爹? “这白棋到底是什么……” 江素将地上的白色棋子分别拿起,停在眼前仔细打量。 这白棋呈扁圆,通体透亮,质地绵柔润泽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在指尖的手感也是极好。 江素这一世是修二代,虽然不晓父亲江水流的家传,但要说自己,也算是有着一顶一的家传医修。 琴棋书画,能沾点是一点,这棋一道,她顶多算个入门,也从没将心思放在这里过,要说和棋有何渊源…… 无。 江素的指尖依次掐过每一枚棋子,凭借着平日里抓药称量的手感,这些棋子每一枚都是不过四钱。 “问题出现在哪里呢……少一枚……白色……小……”话音未落。 少女猛然转身,死死地盯着桌上趴着打哈欠的黑色幼兽。 蒲牢察觉到江素的视线,强睁着双眼,嫩声道:“怎么了娘亲?” 当它悄悄探头,看到江素手中的白色棋子是如同卡住了一瞬,江素注意到这一刻,立即起身伸手将桌上的蒲牢抓了下来。 黑色幼兽挣扎着叫喊道:“娘亲你你你不要把他们放出来啊,呜呜呜他们出来了就要一起欺负我了呜呜呜他们说了我是最早出来的不合规矩,要打我呜呜呜” 蒲牢说着说着就真有眼泪从黑溜溜的眼珠子淌出,滴滴的泪花好似珍珠打在地上。 江素面无表情的将它按在地上,从刚收拾好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把上品灵石二话不说就往正在哭嚎不止的幼兽嘴里塞。 “呜呜呜唔……唔……娘亲……就算……我有灵石吃……唔,我也怕被他们……唔欺负。” 说完这句话,蒲牢将一把灵石咽下去了大半,一双黑色眼珠转瞬又化为绿瞳。 “嗯?吃灵石会变绿?” 江素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古怪的的物件,又手捧蒲牢靠近自己的眼。 “真是奇怪……” 少女微微勾唇,威胁到:“说,你的兄弟们就是在这里是。这就是你说的……龙——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素自己完全感受不到这白棋内部的气息和灵力变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会是龙蛋。 “……” “和我的右手又有什么关系?”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自己把右手的手指尽数砍断如同手棍,白色掌骨之上就是十个复眼寄生珠,如今这一次被右手陷害,再砍掉时却不见任何反应。 之后将埋右手的土地掀开,里面也不见右手和珠子,只在犯病时发现了十枚白棋。 “那个声音呼唤我时一直在说……何不拾棋……” “何不拾棋……” 江素将这四字吐出之时,只觉书房周围的天地变换,此时已不是那个被自己下了三层禁忌结界的书房了。 放眼望去天空之中布满黑压压的乌云,热浪蒸腾,残破的朱楼,坍塌的广厦,废墟之中是数不尽的残骸断肢。 空气中逐渐蒸腾的黑气随风飘荡过江素的耳畔。 “你来了,江素。” 江素闻声立刻僵在原地,睁大了双眼,身上激起如同电流通过的刺激感。 因为这声音她太过熟悉,可以说是……熟悉到一听到“你”字,就能分辨而出。 青衣少女压下即将蹦出的心跳,压着嗓子回应道:“你怎么在这里?” “爹……” 是江水流! 也就是江素那位传闻中和她的娘亲第五秀一同游历山河人间的当世医道第一人,医仙江水流。 那声音又再次随风袭来,可以天上地下的任何一处,也可以是江素的耳畔,辨别不清远近,辨别不出方位。 “许久未见,这件青衣,你穿起来还是这么合身。” 男人的声音温厚,就像为寻常人家的老父亲一般。 江素则嘴角抽搐,心道,你直接问我为什么没长个不就得了…… “没钱吃饭。” 看似是完全不搭的回答,但江素认为他完全能听懂。 这次轮到江水流诧异了,那声音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肯定道: “那李延平如今竟这般抠搜,连请我江水流的女儿去诊病都糊弄诊金?!!不行,素素你听我的,下次他再找你,必须提价,少于十万上品灵石就让他去别的医馆里请大夫!” “这小子怎么堂堂景朝的王爷见了小辈不送点宝贝就算了还不给多少钱!” “素可忍,爹不可忍,这事我必须得搞传音符和他理论理论,真是太不拿我这个医仙当回事了,素素我和你说……” “停——”江素毫无感情,冷漠的打断道。 她就知道她爹一提钱就得跟个鹦鹉似的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往日里的高风亮节,朴实仁善宽厚慈悲就会通通被他咽到肚子里。 声音骤然消失。 江素缓缓开口:“先说说,爹,你为什么会在魔域?” 黑云遮天蔽日,黑气凝而成风,断壁残垣作尸汤,广厦高楼入骨羹。 此处诡秘地界的一切都在告诉江素一个答案,是魔界。 至于她爹江水流,这才是最让她奇怪的,游历天下济世救人的医仙怎么会在魔域,又为什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对了,你人呢?” 江素的脸上没有分毫畏惧,对于周身的魔气也没有太大反应,她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掌控能力,绝不会引魔气入体。 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江水流回道:“害……出了点意外。” “哦,我娘呢?” “……在我边上……” “哦,什么意外。” “……不是,素素,爹怎么感觉你有些变了……我走之前你的性格不是这样……” 江素这时才微微勾起嘴角,初来乍到时端着的僵硬身子骤然松懈,玩味的回道:“爹,娘——” “我啊,到反骨期了。” 怎么滴,想不到,我,你们的闺女!叛逆了! 周身一片寂然,江素心满意足的享受着这种让别人无话可说的氛围。 我觉醒了,我想起了这个世界是本书,你们都是书中的小配角,现在原着在我识海里时不时允许我去看个三两段,我还心跳停止了百八十回,吃自己的舌头,啃自己的肉,我还有精神病了,是间接性的癫症和癔症混合杂交发作,想不到,哈哈。 我还绑架了你那个有钱朋友家的上品法器,我还有了黑色的金丹, 诶!而这一切的一切我还不知道原因,但我就是一个字,干! 想不到! 江素很可惜江水流和第五秀看不到自己现在脸上的洋洋得意,不然一想到他们吃惊的模样,就激动的血脉喷涌。 这种熟悉的人一夜之间变了……真是刺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废话文学 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你如今身上的共生咒又是谁给你下的。” “咚——” 江素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敲了一样,面目骤然扭曲,凭借着肌肉记忆她才能不卸掉这沉着自如的高冷表情。 他竟然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我对宋婉儿用潮月共灵阵一事,连在场的小师姐和沈云阳等人皆无察觉。 他一个被困在魔域的人是怎么发现的?!! “你娘说的。”男人又补充道。 这次江素彻底绷不住了,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好似见了什么十殿阎王罗刹。 “别紧张,你那个表情就是在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啊。”江水流又紧接着补充到。 等等,如今这个画面怎么有些眼熟。 江素隐隐回忆起今日白天时,自己好似对宋婉儿说过类似的话…… “……”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下一刻,青衣少女的态度翻转,冷笑道:“当然是……我下的。” “是,我,给别人下的。是我,分了她的命。” 她很好奇自己用了这种逆天的阵法,违背世俗道德之事,她这位抛开钱不谈就是顶顶的老好人一枚的父亲,会有什么感想。 还有自己那位外冷内热,正直无比的剑修母亲…… 虽然不知她现如今为何不能和自己对话,但自己的话,她应该能听到。 江水流迟迟没有回复,过了约有五息,他才十分感慨回答道: “素素,你终于变聪明了” “……” 什么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素问道,面上的冷漠不掩。 这位老父亲长叹一声,缓缓道来:“你呀,自小就不知和谁学的什么乖巧懂事,旁人都说你温柔好相与,长大了定是个如同菩萨在世一般的医修。” “但我和你母亲一直为此担心……医修哪有乖巧懂事好相与的啊,越柔和的医修,就越是没本事,做人修道,得有自己的脾气!比如你爹我,认钱。我修医道,以钱佐道心,只要一天我认钱,我就一天道心不折。” “若你真是成了个乖巧的医修……那我的传承恐怕才是要断了。” 江水流说话时声音里满是感慨,他是真怕自己的小闺女成了那能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不懂规矩的修士过来,皮肤蹭了个皮都要你大半夜提个药箱去给看一看,你要是去了,一来一回晚上不用修炼了,要个诊金他们还得跟你讲价杀个七进七出。 久而久之,是医术上涨了,同时求诊人也愈多。平日里忙的要死还捞不到几个灵石的诊金,最后自己的身体孱弱无比。 在这修真界力竭而亡的医修可并不是少数。 原着中的江素也是因灵力耗尽,魔气上涌,强行透支挪动自己的气血救人,力竭而亡。最终才会年纪轻轻就被埋葬在异乡。 江素听了这话,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对于父亲的反应和解释的言语也在意料之外。 不过可能,她懂了。 江水流喜欢叛逆的闺女! 真没意思…… “哦,继续说。母亲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父亲对她的关心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叛逆的儿女……不应该是这样。 江水流的声音听起来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你母亲在我旁边,不过她说不了话。” 江素不解道:“为什么?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在魔域?” 江素发现了,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本应游历四域的他们会在魔域。可是江水流他好像一直在避开这个问题。 “因为她受了点伤,不能说话。”江水流就解释了这么一句,又避开了江素对于他二人为何在此处的问题。 江素忍无可忍直接大声到:“好了!不要再敷衍我了!爹,你为什么一直不回答我你们在魔域的原因!我只想要知道这个!别的不用再说了!” 跟个装傻的老狐狸说话真是费死劲了。 我看修真界哪个医修会累死他都不会,他只会累死别人! “诶,你这个事啊,不是说诶就那么好理解,不是说一定怎么怎么样,就不行吗,也不是啊,事在人为,我们可以想办法,对,所以魔域这地方它,它是个地方,这样,晚一点,晚一点咱们再来谈这个事,现在还是多少,就是欠缺了些,对,你就不要着急。” “……” 江水流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废墟之中氛围极度和谐。 江素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踩的确定是大片砖瓦废石,而不是什么红毯铺的相声舞台或是领导讲话。 一腿用力猛地下踩,将地上最大的石块踢的没有任何位置变化。 青衣少女骤然发作:“烦死了!不要再说了!再废墟里说废话很有意思吗?!不愿意说就闭嘴,别在让我的识海里充斥着魔域里无用的声音垃圾!” 江素取出身后的肃杀直指黑云,抬头望天,咆哮道:“关你屁事,关我屁事!我对魔域的任何事都没有兴趣!江水流和我娘能回来就回来,回不来我就把他俩名下的山头和铺子全部改成我的!” “能活就活,不能过活就死!”别再说着让我拾棋的鬼话!我手断了三次,拿不起来了!” 江素气的额头青筋直冒,眼底的红血丝尽数涌上黑瞳,密密麻麻的紫络爬满眼角,太阳穴,甚至是整个中庭。 鼻梁处的紫络最为明显,状若两条小蛇交错缠绕。 江素方才一直手握的一枚白棋适时落地,掉在少女发泄是猛踢的脚下大石上。 下一刻,大石碎裂。 少女察觉到脚下的不稳,立刻向一旁轻跃一步,手握肃杀,手臂用力紧绷,身躯如同矫健的猫准备随时迸发。 只见白棋毫无征兆的与石头一同碎裂,似碰了壳的鸡蛋。 白玉一般的棋子中黑影闪动,裂纹逐渐扩散到整个圆棋。 江素面上并无惊讶,反而是皱眉眯着眼严阵以待。 “咔——” 白玉棋子外壳骤然化为粉尘,一豺身龙首之物停于碎石之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睚眦 豺身龙首……是睚眦。 想起这个名字,江素握着肃杀的手紧了几分。 睚眦是龙之次子,排行老二。头生三眼,有三足,龙角怒张,性格好斗喜杀,心胸狭窄,常刻于刀环剑柄等兵器之上,有震慑之功。 “是个很凶的龙崽子啊……”少女嘴角微微勾起,声音平淡又柔和,真如同一个养宠物的小家长。 不过,睚眦必报……这可不是个善茬。 江素腰间的储物袋骤然绿光大闪,一只黑磷大嘴形如盘龙的幼崽飞出直奔她身前的睚眦。 “是二哥!!!” 蒲牢的大嘴咧着,面上带着激动和兴奋,全然不似方才在屋中对江素苦苦哀求。 这小崽子在这演我呢? 少女这瓜吃的疑惑,它不是很怕被其他龙子欺负吗? 睚眦确实是条有点小帅的龙,因为它首先是一条龙腿蹬在蒲牢的肚子上将它踹开…… 嗖的一声,蒲牢在砖瓦废墟上滚了几圈。 “二哥——”它委屈叫到。 而睚眦则是酷炫拉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龙角,向左侧身走了几步,以一个完美的角度呈现给江素自己的风姿,紧接着就化成了……人形。 江素嘴角的笑容僵硬,看着身前这位一丝不挂光,屁股蛋子的冷脸小孩,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只见这光屁股蛋子的小孩甩了甩他背后的长度到腰的长发,撅着嘴,“咣当——”一声,两腿就顺势跪在了地上。 “娘——”是清脆的正太音。 不是啊,他这脸上都写满了不服,他还跪个啥啊? 他睚眦必报,现在先给自己找个报仇的对手吗? “起来,别跪我,我和你没什么涉及生理水平上的关系。”江素连忙否认,后退一步。 “娘——”睚眦又面无表情的拉长声音道。 “我生不了蛋。”江素也冷脸回道。 你冷酷,我无情,棋逢对手啊。 “娘——” “我生不了九个棋子。” “娘——” ……开始无理取闹是。 少女的脾气自然是算不上好,跟缠人的家伙来回论道个三个来回,就是已经是极限,若是这人在再说话,她绝对会提刀。 江素脑子里不再想什么顾忌,直接将肃杀抵在这小正太的颈前,丹唇微勾,眉眼间藏着风霜。 杀气适时外溢,将这位“新生儿”紧紧包裹。 “别再沾亲带故的叫了哦,把你知道的该说的都说出来,不然……我还没杀过龙子,不过我不介意试试,想必龙角龙鳞龙筋龙血龙心,应该都能入药。” “按照你们的性格和习性,最后的药性大抵会偏寒?会有走行通络,散瘀去结的功效。” 江素分析津津有味,全然把这位小正太当成了一只成精的泥鳅分析。 适时江水流开口插话道:“素素,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还有别的功效?” 呦,我爹要考我了?这老狐狸还挺配合, 他没有先问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先问我医术的理解? “吃啥补啥,龙筋壮骨,龙血补气血,江氏肾宝片,壮骨丸,补血丹,贵的就是血肉丹。” 随堂测验?我都挂牌的医修了我还怕谁啊? 江水流轻咳一声,声音温和淳厚,缓缓道:“素素,你有没有想过,龙为什么会生这么多孩子?” 龙生九子吗? 江素颌首,漫不经心的神情逐渐替换成研究学问严肃谨慎。 这个问题她不确定,修真界生物她学起来也是读书的泛泛,她不确定道:“大概是龙性本淫?” “没错。”江水流认可道。纵然他不在此处,江素已经能想象到他颌首点头表示认同的模样。 “所以!能制春药!”江素率先回答道。手下的肃杀抵在睚眦的脖颈上更紧了。 春药的价格可贵啊。 睚眦甚至已经能感觉到这刀刃时不时摩擦自己的脖颈的割裂感。 他是自己是龙首豺身,身体不像蒲牢一样有厚密的鳞片覆盖,所以转瞬就已经被划出血丝红痕。 “娘——我——我……我不淫” 睚眦的样貌和蒲牢可以说是一模不一样,化成人形后的他一双细长的柳叶眼上挂着一对愁苦的浅淡灰眉。 在说这话时,江素能隐隐看出他眼睑下的泛红。 “……” 这是龙和豺狼生的崽??? “哦,随便你,反正你是混血。”江素在等,手下的刀刃又下压几分,威胁之情溢于言表。 睚眦挂着愁容,上前一把抱住江素的大腿,呜咽道: “娘,我们是最后的龙了……若是我们也没了……这天下就要阴阳颠倒了……” 阴阳颠倒……什么话,这么大?阴阳乃世界运行的规矩,万物所生皆具一阴一阳。 “哦,说来听听。” 可算听到点有用的东西了,那蒲牢从来自己身边之后就跟个傻的似的,除了哭就是叫唤,说不出半句有用的。 睚眦很聪明,见这样和江素说有用,立刻就顺着江素的大腿环抱往她的鞋上一坐,全然没有离开的打算。 骤然,他的黑瞳变灰,神情呆滞毫无感情的说道: “娘,你身上有天书。那气息迷离徜恍,夹杂着轮回的灰雾。天书能道破天机,晓古往今来。” “我们九龙各有手段,会下意识被携天书之人吸引,也唯有天书才会有方法将我们重新送入轮回。” “娘……你看不出来吗?我们都是死物。” 江素心里咯噔一声,在听到天书一词时她就被惊到了。 天书,能预测天机的书籍。那和自己脑海中的原着没有区别啊! 它所言的携天书之人,就是自己这拥有前世记忆的穿书人。 但是原着的内容会变啊……先前在中都的事情就变了大半。 而且他说他们是死物……蒲牢也好,它也好,都是生于魔域……鬼哭崖上是倒吊人。 苍白尸体,倒悬,寿衣。 是死物,求轮回…… 陈则申好像还说过什么不是魔气是死气…… 江素双眼突然睁大,十分震惊。 “他没骗我???” 魔气是一种修真界特色病毒,那么这种病毒的来源如果是死人就说的通了。整个魔域里充斥的都是死亡的气息啊! 腐败,断壁残垣,倾覆,无一不属阴,无一不是死。 死亡激生出了名为魔气的病毒,会传染修士。 “这是修真界的真相?”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魔域真相 “你说天书能预知未来,那天书上的内容会改变吗?”江素如今看着睚眦的模样,觉得他竟有些像身上上了神的那种情况。 前世中请神,跳神的人,也会是这种……神情。 “会。”是回应少女的是斩钉截铁的肯定。 是千百人千万人同时说出的会,声音嘈杂混乱,年老者的沉重,年少者的清脆,姑娘的温柔,夫人的喑哑。 魔域之中由远及近,声音同时传来。 “阴阳颠倒~” “魔气来源于死气~他们杀我们的时候没有想过,哈哈哈哈哈,他们努力无用,是徒劳无功。” “对呀对呀,他们说我是魔修,提刀将我杀死,这回我死了,气息滋润了一方魔域土地,早晚有一日,他们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虚伪又心狠手辣,会让这世上每一寸都会有魔气的” “也不知道我尸体腐烂的时产生的死气,会被哪一位仙门里的仙君沾上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回旋在江素的耳畔,少女摇着头,双手抱耳,不堪重负的半跪在地上。 江素瞬间就悟了,这声音过于耳熟。 不断让自己拾棋的就是这些声音! 逼迫自己来魔域的也是这些声音! 从自己觉醒原着,也就是天书的那一刻开始,她自己就被盯上了! “江素,拾棋,带着九龙一起改变这个腐朽的修真界,那些仙门的正人君子害的我们好惨啊~” “江素,你何不拾棋,何不为我等搏一次轮回生机啊,我们的死气化为魔气,魔气又去沾染新的修士,修士成为魔修再被杀死,如此循环往复,无穷无尽也。” “江素,同九龙为我们寻一条轮回路,只要我们的死气与魔气能够受天道承认,乌云散去,阳光重照此地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再处于六道五行之外,我们就可以转生了~” 少女的身体不断颤动,头痛欲裂,面上的青筋紫络一同浮现,整张脸狰狞的如同一张诡异的怪物面具。 细小的紫络从山根处开始向外蔓延,布满两侧面颊。额头是鼓起的数条如同蜿蜒的山脉与丘壑。眼窝深陷,眼球突出,血管几欲被拉出落地。 “滚啊!” “滚!” “你们都给我滚!不要再说话了!烦死了!从我的耳边消失啊啊啊!” 少女取出长针猛地扎穿自己的耳膜,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动作,长针入耳出针又入耳。 她的两个耳朵弥漫出的鲜血染红白皙的脖颈,浸湿青衣的衣领。 “我要求长生!我要踏破虚空!我才不要帮你们做事情!” “没有人能逼我!没有人!你们都闭嘴啊啊啊啊!!!” 江素以头抢地,额上的皮肤被磨破,蜿蜒的青筋爆出的血液嗞在地上,部分随着少女的颤动和身体的摇晃染上整张脸。 现如今她的模样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乌发散乱浸着血液混着灰尘凝成血块,苍白的皮肤渐渐发青。 少女本就清瘦的身体消瘦后更如同一副骷髅骨架子包了层人皮。 她要被同化了…… “素素,你清醒一点!你的神识不能混乱在魔域!” 江水流的声音不见往日里的半分平和,此时焦急的催促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儿给喊醒。 他都听到了,他女儿身负天书被魔域选中,这是无法逃避之事,也是最为痛苦之事。 他自己和第五秀被困魔域,如今肉体被存着安全之处,神识却随之飘荡,早就将这魔修魔域等事弄的清楚明白。 他是医仙,这魔域的亡灵不敢碰他,因为解除魔气的关键,就是将它当成一种疾病治疗。 他们对江水流抱有希望,他的到来本身就是希望。 但他肉身和神识分离,他出不去魔域,正是因此他们才会用九龙化白棋找上医仙的女儿江素,并寄生在她的掌骨上。 “素素!你要回去!你来魔域的次数太多了!你清醒一点!爹知道你有心病!医者难自医,你唯有回到四域才能有机会医!” 江素的耳膜,已经捅破了,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神识回到识海中只能感受到嗡嗡嗡如同蜜蜂一般的东西在吵她。 “好烦……” “好想睡觉,好想吃火锅,好想……吃烧烤……” “好想……佳佳陪我一起……” “佳佳……小师姐……” “小师姐的病……” 少女突然惊醒,眼皮猛地大睁看到地上和自己正贴脸皮的石块。 恍若隔世,不明时间。 “小师姐的病要发作了!我今年火竹丹还没炼呢!龟甲灵竹林算算时间已经长好,可以取竹!” 少女撑起身体,两片鲜红的薄肩逐渐恢复血肉,不再如同枯骨。 面上的紫络也缓缓褪去。 她用尽全力摇摇晃晃的起身,转头向开始的方向走去。嘴里不停的自言自语道:“该炼丹了……” “小师姐,我何以辜负卿……” 蒲牢捋着白细的小腿窜上睚眦圆嫩的肩膀,柳叶眼的小孩微微侧头看过这大嘴黑磷的盘龙四弟,默不作声的跟上江素。 江水流长叹一口气,虽然江素的意识如今混乱,但只要能维持一线清明,她就不会沦为魔域中魔物的一员。 睚眦伸手牵住如同行尸走肉的青衣少女,二人一兽转瞬消失在这片废墟之中。 ———— 救苦峰·书房 江素一动不动的呆愣在众书之中,低头看着如今衣襟上的血,不知所措。 “我……” “怎么都是血……我不是要去给小师姐炼火竹丹吗?” 睚眦眼疾手快从书桌上取下一块旁置的布条递给江素。 “娘,擦擦。” 江素听不到,但却将视线移到睚眦身上,杏眼睁大震惊道:“哪来的孩子?!!” 蒲牢已经见过江素多次吃药的场面了,熟练的爬进“老家”储物袋,掏出一枚血肉丹,又三两下爬到江素的肩膀塞进她的嘴边。 江素虽然不解,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炼制的血肉丹,开口吃下。 蒲牢也适时娇声道:“娘亲,我是蒲牢呀,他是我二哥睚眦!你刚从魔域回来,是身负拯救修真界阴阳的大任命运之女!” 睚眦面不改色,平淡道:“娘,你受了刺激,识海中的记忆错乱不清,擦擦脸,我们听听长辈们怎么说。” 识海中突然响起了千万人的声音,异口同声道: “江素啊,你得搞钱了!” 魔域代言人她来喽!工具人炮灰要开始分别研究从源头和传播过程中解决魔气的问题啦!她!还是那个反骨期的少女!但是她要有金手指了!一堆曾经修真界的大能,老头老太太要开始给她出谋划策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魔域之主 魔域 乌云之下,废墟之上,男人声音柔和带着几分亲切。 “你们最好呀,商量清楚谁来说话,家妻的本命剑意闻名四域,曾一剑斩双元婴。” 一阵冷风从划过,眨眼间,几块零零散散的断柱和残壁瞬时崩裂。 第五秀的剑意可从神识化形而出,仙门的正统剑法在这魔域之中可谓是克敌至宝,战无不胜。 一个老叟的声音响起,沙哑中竟混着些威严:“就让老头子我来说!我死前元婴圆满,除了那沉睡的几个大人物外,也就我神识最为凝实。” 一稳重的青年声音响起,言辞中带着些官场上的味道,“余老头,你的修为和神识自然是无鬼能相提并论,但若论决策,小生恐怕不能推让。” 这人入道前曾入仕在朝为官,入道后也曾是辉煌一时的儒道大家,是名元婴的儒修。 “那俺也要来!俺是正儿八经以算术入道!之后想要素娃打好修炼的基础,肯定少不了俺的帮助!” “我也……!” “那我还以书入道,她还得学习呢!” “她看书不少,不用你!” “诶,你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她爹她娘都在这呢,你问问他们素素用不用学习?!” “我管你客不客气?我说不用就不用!” 几个漂浮的无形神识混打在一起,带起几片尘埃。 “够了——”江水流抓住争吵声的空荡,制止道。 “既然你们几个率先请缨,不如就你们几人代替众多修士,将主要的意见同江素交流。这样人不多,声音不杂,不会再刺激到江素。如何?” 江水流不愧是有名的医仙,在处理人情世故上面也是个老油条。他经营的救苦峰第一流水医馆,可谓是医患关系极其和谐,不和谐的都被第五秀请出去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代表着他们正在权衡利弊,过了半晌才纷纷同意道:“可。” “江医仙果真是考虑周到,佩服佩服。” “俺同意。” “我也觉可取!” ———— 救苦峰·书房 江素突然听到识海中的声音被惊的寒毛竖起,如有千万人言,却又只能明确的辨别出五中音色。 有老叟,儒雅青年,武夫,乞丐,妇人, “这是什么……什么搞钱,我的识海……被占领了?!!” 江素紧张的忙将神识引回自己的识海,妄图静息宁神抵抗这些声音。 “江素,无用之功不必做,我们是你在魔域的助力。” “是啊,素素,你作为魔域之主,我们不是要一起来解决魔修魔气的事情吗?” “素素,你如今需要做的就是探明这修真界中引我们魔气而为非作歹之人是谁,有何目的。最主要的还是提升修为,在医道有所突破,这样才能找出化解魔气的方法。” “魔气被化解,魔域上方凝成的乌云消散,阳光照进魔域,我等就可重新被划进六道五行之内,方可得解脱。” 这几人的解释循序渐进,没有激起江素先前的不好记忆。他们能成为元婴,寿命自然有千八百年,各个都是人精。 “江素这小娃子,遇上我们几个,自然被哄的愿意去做这些事情……” “提升修为,白日飞升也是她所愿。” 青衣少女单手掐诀,下一刻浑身的血迹消失,法衣焕然一新。 她缄默不语的坐在地上,手里摆弄着睚眦和蒲牢,细白的手指摸上光屁股蛋子小男娃的脖颈,指尖下是分明的动脉搏动。 蒲牢的鳞片需要小心翼翼的抚摸,仿佛下一刻过于锋利的黑磷就会割破少女的指尖。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起来了,睚眦和蒲牢,我养的两个灵宠……” “我是魔域的希望……肩任着化解魔气的使命……” 江素喃喃低语,两眉头轻蹙,正在认真回忆思索这一切的过去。 紧接着,她像是肯定了这种定论,用力的颌首点头。 手下轻拍两个崽子的脑袋,眼含笑意,眼下的卧蚕深切,用重振旗鼓的语气道:“呵,我江素穿书果然有金手指。那么各位,现如今我要做什么?” 魔气消散的原因,这算是主线任务了?我这是去收获灵兽的同时意外激发了快捷通道直达结局? 江素信了自己是魔域之主的言论,别的主人公都有个可以随意穿梭的神秘空间,自己能随意穿梭魔域,也算是殊途同归。 识海中有妇人道:“需要你提升修为,而医修提升修为的关键就是……” 几人稍稍问江水流,“你们医修提升修为的关键是钱?我记得你医仙江水流,诊病最看重的就是灵石。” 周遭满是认同的悉索声音:“对呀对呀,江医仙无论是诊病还是炼丹,都对灵石是很看重呢!” 江水流闻言一笑,爽快道:“诸位所言很是在理。我……修医道,确实看重钱财。” “对对,就是钱,让江素搞钱!” “让素素去搞钱!搞钱才能升修为!” 妇人的停顿在江素脑中实则只有一息,她不理解但支持的幽幽道:“医修提升修为的关键就是……搞钱。” “……”江素当做没听见。 “变回兽身。”她扯开话题,对手下的小男娃命令道。 “嗯。”睚眦十分听话,光屁股蛋子的小男娃转瞬就化为龙首豺身的灵兽。 江素顺着毛流自上而下抚摸睚眦身上的棕毛,豺身的手感远远舒服于蒲牢的盘龙之身。 “我记得睚眦是龙与豺所生,性格凶烈残暴,又喜怒目而视,怎么你这龙头上愁眉苦脸,也不见半分凶残?” 江素是故意不回复识海中这人的话。 “素素,你要搞钱。”老妇人又重复道。 蒲牢适时插嘴,不满的替睚眦回复道:“这都是他装的,他可凶残了,明明方才见我第一面就将我踹飞了。”它说的委屈,江素甚至能看清他这张大嘴在向下撇。 江素倒是不以为意,随意点评道:“你们……蛤蟆生的和豺生的,半斤对八两,反正都是死物。” 这个她记得了,魔域之中都是死物,这两个灵兽,也是死物。 妇人又在识海中重复道:“素素,你该搞钱了” 江素装作没听见,起身放下两只灵兽,“我应该去看一看萧世玉,我记得他那里有养一些白兔,他应该很得养灵兽的妙法。” 妇人又不骄不躁的重复道:“素素,你该搞钱了。” 江素莞尔一笑,是少见的温柔似水的模样,眼神更是揉化了春日的露,丹唇微张。 “你管我?”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萧世玉的庭院 她只是记忆有些混乱,魔域中的细节交错如麻,她回想一段,就要捋着一处不停歇的回忆下去,寻不到尽头。 像是迷失。 但她不喜欢这种迷失的感觉,索性也就……一点不信这些人的话。 不过她很好奇,若是按照他们的说法做了,会有个什么结果。 反骨期的心机少女,看起来最是听话。 江素一手抱着睚眦,另一侧肩上趴着蒲牢,悠悠然的向院中走去。 “萧世玉的院子是左邻第二舍……”少女自言自语道。 空出的另一手叩门。 “咚咚咚——” “谁找我?”男声沉着正经,若不是熟人,完全想不到这是萧世玉。 结界禁制解除,门开。 江素和萧世玉四目相对,他低头盯着少女肩头的小黑甲崽子愣神,江素则仰头默数这人身上爬着的白兔。 “……”一,二,三……七…… 二人默契的同时开口, “你养了黑甲虫和毛虫?” “你要改修御兽?” 江素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 “这不是虫子是混了龙血的杂种” “不修御兽,是养的大兔子下崽了。”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 听到杂种一词,睚眦和蒲牢倒是以肉眼不可见的轻微僵了一瞬。 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次江素不说了,保持沉默才是他俩交流的关键。 萧世玉率先打破沉静,他搂住一只异常活泼正要往江素衣襟上爬的小白兔崽。他很担心这些小白兔惹毛了自己这位二老板,再被一刀一个剁了。 “你身体恢复了?”萧世玉故意扯开话题,安抚着胳膊上的三个兔子,扭了扭脖子,肩膀上趴的两只兔子的毛蹭的他发痒。 对于眼前的场景江素只能说是熟视无睹,板着脸点了点头。 “进去说。” 作势,江素就要越过萧世玉推来他身后的门。 岂料这时萧世玉突然伸腿拦住她,面上尴尬冲着江素笑:“哈……那个……要不咱们在外边说……就孤男寡女的的不太好……” ……??? 闻言江素的眼神变化讳莫如深,眉头一挑,开始自上而下的绕着圈打量萧世玉。 紫衣黑暗纹法袍,墨水绸做的衣带,脚下一双镶满名为生风的提速法靴。 这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修二代打扮是萧世玉没错。 身上携着厚重的草木丹香也不作假,不是丹修在药炉前泡了几十年出不了这个味。 “你……”青衣少女玩味的看着他。 “你和兔子精好上了?” “……” 萧世玉立刻两手在身前拼命否定道:“不是啊,别瞎说,他是公的。” “……” 江素眼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道:“哦~果然有兔子精。”作势更要越过紫衣男人直接推门。 萧世玉又要拦,以身挡在江素面前。 果然有事情…… 青衣少女面上的笑意褪去,身上冷意袭人,古锈的柴刀旋转在她的掌下,下一秒直直向萧世玉砍去。 萧世玉感受到冷意,猛地睁大眼睛,见江素没开玩笑在来真的,手指飞速掐诀,唤出自己的匕首病没挡在袭来的刀锋之上。 他苦涩一笑,眼里含着不明的深意看向少女,“二老板想见……就来见,又何必与我兵戈相向。”言罢,转身推门。 江素面无表情的掐诀收回肃杀,古锈柴刀重新插在腰间。她提步上前,紧跟着萧世玉。 这紫衣男人短短行了五步,就从她的身前闪到一旁,嘴快的不忘叮嘱道:“是你自己要看的啊……” “……” 萧世玉的居处较大,风格和江素的满地花盆和灵植院子是天差地别。 他这人在外虽是人模狗样,挂着严肃面,学人冷似冰,提手恰如刀剑在握,实则和熟人暴露的本性就像个……哈士奇。 还是有编制的那种…… 他格外的有诗情画意,院中修的山水环廊,花鸟鱼兽尽享其中。 入门便能见到个大池塘,上筑木桥连栈道,水中浸荷花百多莲藕相佐,游鱼锦鲤跃于水面,波纹不兴却水光粼粼。 只不过,此时这池塘的木栈道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浑身透亮发白,在阳光和水光的映衬下,貌若天仙的……裸男。 “……” “萧世玉……咱们的关系没好到这种地步。” 萧世玉正将小兔崽崽放在一旁的草坪上,听到江素的话他一愣。 “什么?” 江素猛吸着气,侧过头看向萧世玉,单手指着这位裸男,高声道:“纵然这位确实美丽,但我还是个孩子!白日宣淫!有辱斯文!” 言罢拂袖转身,怒气冲冲道:“让他把衣服穿上,然后你再给我解释解释他身边堆的一圈灵石是怎么回事?!!” 萧世玉快步站在江素和裸男之间,他身躯高大,强行将少女转身对着自己也能把身后挡的严严实实。 “他不穿衣服是因为有伤,得晒日光。灵石是……店里这个月挣得……” 他又突然有些骄傲道:“咱们玉素堂今非昔比了!” “……”这个画面江素感觉有些莫名熟悉。 下意识问道:“你把妙手堂干倒他们关门大吉了?还是你去抢西街的言宽商行没被抓住?” 身前的紫衣男人挺起胸膛,适时用中气十足的气息高声道:“我们的静心丸如今正以高于妙手堂的静心丸十倍的价格在言宽商行三楼拍卖!可谓是一丸难求!整个南域的修士都竞相求丹!” “……” “这句话我绝对听过……” 江素面上没露出什么惊喜,反而面无表情的思索着问题所在。 “很熟悉……这个画面……” “是萧世玉的话很熟悉……” 青衣少女没管男人的喜悦,低声自言自语着。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她知道这个画面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那日她在中都城在吐血晕厥,趴在小师姐背上时出现过这样的梦!梦中萧世玉的言语和方才的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唯有不同的是发生的场景和时机,那时没有这个周身堆满了灵石熠熠生辉的裸男。 “那不是梦!也不单单是我癔症出现的幻觉!是天书!” 她在心中大喊出自己的答案。 识海中几中声音同时道:“是天书,素素你悟了。” “江素,你不愧是被天书选中的人。” “素素,天命在手!俺肯定你能借此做一番大事!” “江素看到了,这就是受命于天道的证据。” “魔域之主!厉害厉害!” 江素透过萧世玉的双眼看到了,她想知道的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发作 她想知道的是萧世玉和这裸男之间的瓜! 当她意识到是那日的梦是天书的作用时,眼前的画面就又随之改变,她脑海中的“原着”,也就是天书,似乎将原文中有关配角的细节补全。 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萧世玉的一双瞳孔,时间犹如静止,从那双瞳仁的反光中看到了那段剧情。 夜里,萧世玉正一手喜气洋洋的提着一只皮毛光洁雪白的兔子,另一手提着一碗红色浆液。 他将大兔子放在地上,取笔沾浆液抹在兔子的三瓣嫩唇。又从衣袖中取一枚漆黑的硕大如果的丹药,捏着兔子的两颊就要往它嘴里塞。 丹药过大,这兔子自然是吃不下,露出惊恐的眼神连连摇头。 “乖兔。这化风丹就是看着大,实则入口即溶,只要放你嘴里立刻就化成了水!不会噎到你的!” 大兔子疯狂摇头挣扎,一双红目睁大,手脚并用在踹萧世玉的手。 “吃!这丹药我放了好些灵草有提升灵力的功效,你吃了保不准就能化生人形呢!” “你看这么多兔子就数你长的最大,剩下的都是些小兔崽子,它们嘴都张不开,只能你来了,就当是为天下的丹道事业做贡献,来,啊——” 真·实验兔子。 大兔子本是不愿意的,但听到萧世玉念及小兔子时却犹豫了,眨了眨眼,最终竟然真的乖巧的伸舌。以江素两辈子没见过的兔子吃果的诡异场面一口吞下了硕大的化风丹。 下一刻,大白兔化风席卷救苦峰摧毁百棵小树苗。 “……” 江素的神识回还,眼前的画面重新变为萧世玉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少女猛地退后一步,认真的看着远处皮肤在阳光下隐隐泛光,水汽随之蒸腾的裸男。 感慨道:“萧世玉……你挺不错。” 萧世玉听到江素的评价不明所以,江素回溯他的经历时,时间静止,对他来说就是上一秒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他皱着眉头,看起来还有几分威严。 “说……你虐待灵兽,强行试药,破坏宗门建筑,意图谋害同门性命。” 少女的笑容像是一张挂在肉上的面具,只要有眼睛,就不能看出她眼里的威胁。 她没开玩笑。 “素素……你这……” “还挺像。”萧世玉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感慨道:“那天执法长老抓我时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让我自行处理这个大乖。” “大乖?什么奇怪的名字?”江素说着就往被厚厚一圈灵石围住的裸男走去。 越近了看江素就越为震撼,乖乖呦,这个肤白若雪,白发白睫,一双赤瞳晶莹剔透。 江素突然想到这白发白睫的模样,从某些设定上有些像楚临? 思及此处,少女浑身冒起冷汗。 那个楚临端的是个正人君子世外高人的清冷模样,结果内里心思深不可测,甚至从自己未离开南域那一刻,就已经被算计了。 他知晓宁王爷和江水流的关系,所以才能借此引我去中都。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江水流在魔域……” 少女突然怔住,正欲抚摸灵石的手指僵在原地。 “江水流在魔域?我爹在魔域???我爹为什么在魔域???”她的记忆混乱,此时她理不清前因后果。 “为什么……为什么在魔域?为什么我会认为他在魔域?” “他不是在游历四域吗,怎么会在魔域??!” 江素突然双手抱住头跌坐在一旁,灵石圈中的红眼兔美男无辜的看着这个少女。 萧世玉见状忙走到栈道中间蹲下,扶住江素的身子。 少女此时面上紫络浮于皮下,恐怖之态暴露在这人面前。 萧世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两手钳住江素正抱头抓发的手,急忙问道:“素素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中毒了吗?” 青衣少女疯疯癫癫的颤动着头颅,被束缚住双手让她无法抠自己的皮肤和眼珠,她无意间碰触到围兔子精的灵石圈,听到灵石被碰掉滚落的声音。 她开始挣扎着用自己的头去磕灵石圈! “咚——” “哗啦——”灵石滚落,有少许灵石落在红眼美人的脚边。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在魔域?我不记得了……不对我记得……但是哪个是原因?!我分不清……我道不明……”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萧世玉不知江素发狂的原因,对于这场面他也是头一次见,身为丹修他下意识的是想到,吃药! “对,吃药,给素素吃药应该就没问题了!她是机遇非凡的天命之女,应该是有什么提升修为的副作用!” “什么丹药……什么丹药可以控制……” 萧世玉皱着眉头,情急之下,神情凶狠又焦急,他索性大声问江素:“素素!你吃什么药!” 江素被他吵到,动作停顿一刻,转瞬又将头颅向身前的萧世玉磕去。 “咣——” 丹修和医修头碰头。 “嘶——江素你疯了!”萧世玉怒了,他是丹修不是体修,他只是看着高大,并无什么金刚不坏之身,金钟罩之法,顶多能多挥个千百下斧头砍灵树。 他按住自己额头的痛处,唯有一只手钳住江素两臂,眼瞅着青衣少女要张嘴啃他的额角了,萧世玉身子直往后仰。 “江素你是狗吗?!!!” 他赶忙单手摸向自己的储物袋,索性看能掏出什么药。 “随便试试,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她这样我也不知给她吃解毒丹还是吃敛息丸。” 他指尖一点,摸到一檀木小盒。 萧世玉看着自己掏出的这檀木小盒瞬时豁然开朗,“对啊,静心丸!我还有之前从她这里取得静心丸!” “前段时间大部分都用来医痔疮的后遗症了,忘了这静心丸的本质是静心之效!” 萧世玉手疾眼快,一把将圆润的丹药塞在江素的嘴边。岂料江素咬紧牙关瞪着眼就是不张嘴。 “张嘴!江素!!!” 萧世玉大声喊道。 江素反骨期,骨子里就是叛逆,听到有人这么说,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自己,“不张!就是不张!什么狗东西敢命令我?!” 萧世玉见状更加着急了,恨不得松开江素的一双手臂,亲自如同喂兔子试药一样掰开她的嘴。 一双白皙透粉的手臂适时掐住江素的两腮,手法娴熟的掰开少女的嘴。 萧世玉看向这双玉臂的主人。 貌美若花的真·兔子精同他对视,用无辜的眼神冲他点了点头。 “……” 他也太熟练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取金下山 萧世玉也不多耽搁,瞅准时机就将静心丸塞在江素的嘴里,手法也是极为熟练。 江素服下静心丸后,面上紫络渐消,恢复平静的她只感觉自己的两腮酸涩。 识海中吵闹的声音消去,记忆依旧如同乱麻理不清。 一双杏眼中清明重现,她迷蒙含糊的问道:“有事吗?” 萧世玉气笑着松开少女的手臂,坐在栈道上和她讲话: “江素,是我该问你有事吗?你刚才是什么情况?一脸的紫络,跟个面具一样浮在皮下,将你本来就白的跟鬼一样还眼下青黑的模样衬的更吓人了!” 他推了推地下散乱的灵石,拾起一块在江素面前,“你自己看看!你刚才要拿头去撞这圈灵石!我好不容易给我乖弟搭的!专门给他用来疗伤的!现在让你撞散了!” 江素眼皮一低,扫过这栈道上散乱的灵石。 “乖弟?呵,兔子精你也这么稀罕。”少女斜眼打量这位红眼美男,面上虽然是轻蔑,却又一次在心里感叹:“这兔子精真……踏马好看。” 萧世玉倒是不乐意了,“刚才还是他帮我才能给你喂的药呢。”一边说,一边手下重新将灵石往上垒。 江素看着他的动作黔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幽幽道:“他什么伤?” 少女歪头打量这位红眼美人,一双略长的桃花眼,赤瞳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衬得他那一双眼睛楚楚动人,凄婉可人。 “好像那些小妈文学里的小妈啊……”江素由衷的感慨道。 萧世玉听不明白,娴熟的接话道:“说什么呢?他是化风后吹去了百炼峰,被那群漫山遍野的光膀子器修的炉子给烫了。” “……” “风,被炉子烫了?” 萧世玉理所应当的回答道:“对啊,那群器修的炉子都法器动辄融山融海的,我这小乖兔肯定受不了。所以现在这灵石就起清凉清热之功,不然他一出来,就得化原型,再接着脱毛。” 江素闻言一双手去储物袋里掏来掏去,“我记得我应该是调过这药。还卖出去过……” 萧世玉听到这话就向江素的方向探头,他这位小师妹医道之路宽阔无阻,若是说用什么药,那绝对是药到病除。 向他这种专门炼丹的丹修,顶多是炼丹上更为得天应手。 二人就像是前世的医师和药师。医师不能不懂药,药师可以不懂医。 “这个!紫草膏。”江素取出一枚小盒,小盒之中是紫色脂厚的膏药。 江素心中嘀咕着:“上一次我卖出这药还是为了糊弄章云笙给柳云清去草莓印,啧啧啧。” 萧世玉自然是认识这药,拍着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哈,平日里这药都卖给凡人,如今小乖是精怪化形,我就把他和凡人之体给区别开,竟一时没想到。” 江素微微眯眼,她早就习惯了,修士总是下意识的会将自己和凡人区别来。 若是前世的药师……可不会犯这种……降智的错误。 这紫草膏在玉素堂一枚下品灵石能买五盒。凡人的一两银子等同,可以说是成本极地的常用膏药。 江素把药递过去,顺势按住萧世玉的手,紧接着,她神情严肃,面上的冷霜好似要凝成水,强迫萧世玉看着自己的眼睛。 “小金条呢?言宽商行的上品通行令?” 她记得梦里的萧世玉可是给她东西了,去商行买灵材能便宜一般灵石呢。 萧世玉震惊的看着她,嘴唇不自觉的颤动,呆呆道:“你怎么知道?!”后又低声絮语:“果然……小师妹就是这一代的天才人物……真是让我碰到了……” 江素只听清了前半句,勾唇冷笑道:“看你这反应是,我要是不提你就不打算给我了?别管,我用用,我要去铺子里看看。” 萧世玉听了这话脸色一变,这么一高大的男子撅着嘴那画面……离谱。 他有些委屈的说道:“素素,你终于要管管我们的玉素堂了。” 他衣襟中提出小金条,从脖子上取下,郑重的塞在江素的手里,将她的五指攒握。 “交给你了!我给小乖上药,今日就不陪你过去……” 话音未落,江素就握着小金条一路狂奔出萧世玉的院子,惊的栈道下的锦鲤纷纷向两旁游动,池中枝丫颇长的荷花被撞向两侧,在根系在水面荡起波纹。 “……” “真好,小师妹竟然愿意帮我去处理如今这种焦灼的场面。真不愧是她。” “对,小乖。” 萧世玉欣慰的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手下涂抹膏药的手指不停。 一旁的兔子精用一双盈盈蓄水的无辜眼睛,翻了个白眼。 心中默默道:“这宗门没一个正常的。” ———— 江素拿了小金条,二话不说直奔山下,脚下的肃杀不断割裂一旁阻碍的风。 少女的衣袖被吹的鼓起,隐隐传来琉璃瓶的声音。 识海中几人。 “江素终于要去搞灵石了!她总算着急提升修为一事。” “要俺说刚才那男娃子应该是素素的同门,那堆上品灵石的围堆里就应该分素素一半。” “你没听到那兔子精受伤了吗?他们医修对患者视而不见会影响道心的,总不能为了修炼速度失了道心,因小失大,拾了芝麻又丢瓜。” “诶呀,随缘嘛,只要素素愿意多挣些灵石,咱们再把那个阵法教给她,以她的年纪和天赋,那就是轻而易举!”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什么阵法?”江素问道。 她一直能听见识海中众人的对话,就连方才回忆江水流为什么会在魔域时,也能清楚的听见识海中的声音。 只不过那时是成千上万种声音同时响起,真正意义上的震耳欲聋。他们还是在她的脑子里说话。也得亏她是修士,若是常人直接就精神分裂。 “玉佩老爷爷真是不好养……”少女自言自语道。 识海中的五人听到江素的问话,那武夫语气之人最为兴奋:“素素娃子我跟你讲!这是你乞丐叔最擅长的!诡阵!能升修为,嘎嘎猛!” 青衣少女闻言,面上露出不明意味的微笑,略有些嘲讽道:“能升修为?金丹轻而易举升元婴?阁下在修真界的名讳是千山老祖,还是刀仙,剑仙,鬼道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红枫镇 千山老祖是南域归一山的一名长老,可谓天下阵修师祖。 刀仙早已在东域归隐多年。 剑仙则是北域问剑山的掌门,江素的母亲第五秀就来自问剑山。 鬼道人则是世间少有的鬼修,专修魂魄,神识的术法天下无人能敌。据说他没有固定的肉体,夺舍过数十位大能,是旁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江素倒也不是故意看不起识海中这位被称为乞丐的修士,她只是平等的看不起所有坠落魔域中的修士…… “阁下若有通天修为,何苦借我的力来重回六道。” 江素行至红枫镇,在熟悉的林子中跃下,肃杀收回腰后。 已然靠近镇子,此处依稀能听到镇中的叫卖声,她继续向玉素堂的方向前行。 识海中原本热闹的几人突然黔默不语,好似都在自我反思,被江素的一句话激的都去回忆自己的死前光阴。 青衣少女见识海安静了,微微勾起唇角,将小金条呆在脖子上又藏在衣领下,后悠闲的走进镇中。 “能进中都的符箓!走过路过来看一看啊!此符能让人寻觅到如今已经隐匿的景朝都城!凡人亲测,还带回了中都的特产!” 一小商贩手里拿着朱砂的黄符四处吆喝,如今人来人往听到中都的消息都得停下脚步,多关注几分。 中都作为交通四域的一朝国都,竟然在一日之内骤然消失。 所有修士路过原本中都的地界,只会看到一大片广阔的空地。若是再往地界里行走,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中都和南域的交界之处地下的混沌江边。 江素迎过去,一把抓住小贩手中的符箓。其实她不用看也知道这东西是假的,毕竟中都是她亲眼看着消失隐匿的。 “符箓?能去中都?”少女勾唇冷笑,灰瞳中倒映着小商贩的脸。 小贩急忙点头,热络的推荐到:“能啊!必须能!你看这几个街坊,都是亲自去中都走过一趟的人!” 他信誓旦旦的手指着街对面卖豆浆的老头和正下面的大娘,而那两人闻言也转过头冲着江素和一众修士点头。 “俺刚从那边回来!就是拿的这枚符箓!” “我也是去了中都走了一圈见识了好些下面手法呢。” “……” 这大娘是自费培训去了啊…… “哦~那么请问,中都的特产是什么?”江素扯开话题,没言符箓的真假。 那小贩以为她信了,手舞足蹈的从身后的箱子中掏出一坛酒。 “这是中都特产的三月松!唯有三月的那个松针才能酿造!酒味独特醇香微烈!一口入腹,那叫一个美啊!” 江素勾唇,嘴角憋着笑意,她抬手将那枚符箓一把拍在小贩的脸上,手掌用力撵了撵符面。 “修士不能进,凡人能进……这个规矩没有人告诉你们吗?” 红枫镇中人来人往,修士留而不断,是因山上坐落南域第一大宗门,十方宗。 可说到底也只是南域一个地势偏远的小镇。这才是江素几人归来的第二日,山下的人传言又传不清楚,也是常事。 江素没给这小贩继续说话的几乎,她的舌头在口腔内舔了舔自己两颊酸涩之处。 下一刻,突然出手掐住小贩的两腮逼迫这人张开嘴,后另一手使劲直接将符箓塞进这人的嘴里。 转瞬又单手掐了个静音决。 “这……” “这丫头太凶狠了。” 周围的路人见状纷纷瞅直了眼,停下脚步要吃江素这闹事的瓜。 青衣少女无所谓的扑了扑手,微微抬眼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人,笑到:“修士啊,你们可以抓个凡人去试试。” 言罢转身就走。 方才那胡诌的小贩也是修士,不然他的符箓中不会有灵力,他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实力不如江素,也没敢反抗动手。 心中暗道:“真倒霉!碰上个硬茬子!” “凡人能进?” “不知道,我们去中都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可是路程不近,我们的修为过去起码要三天。” 围观的修士散开,稀稀落落的人群在讨论此事。 ———— 江素来时,玉素堂大门紧闭。 “怎么回事,不是说一丹难求,震惊南域吗?那怎么还大白天歇业?” 江素取出玉素堂开门的法印,单手掐诀,门开。 少女缓步而入,进了门,只见玉素堂的厅堂中的地上坐了满满当当的人,无一不是盘腿闭目,敛息凝神之态。 少女没有贸然开口,心中疑惑:“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都坐地上?” 她又引灵力入目观察众多修士体内气血津液及灵力的运行情况。 “气血通畅……四肢百脉无一不通,灵力更是充实……没病啊……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她低声的自言自语,心下突然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这些人……该不会是来求静心丸的……” 霎时,这些修士如同听了关键字眼就启动的机器,双目立刻睁开,整齐划一的盯着大厅门口的青衣女子。 “……” 江素感觉身后一凉。 “有些不妙啊这氛围。”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些修士皆眉开眼笑,咧着大嘴起身竞相奔走到江素身旁,伸手就要扶她。 江素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 “嘿嘿嘿,江姑娘回来啦,我们是南域三关那边的修士,来寻姑娘赐药。” 另一人立刻接话道:“我是从红枫镇本地修士!江姑娘先给我诊病!我病情严重,急需要十枚静心丸啊!” 有一人将这两位一脚一个从江素的身旁踹走,:“江小医仙呦,先来给我诊病!我可是在中都隐匿前一天出来的修士!您在中都的英勇事迹我是一清二楚!” “什么百岁王爷本来不日欲死,您赐药后他当天晚上重回少年!一夜御六!还有什么少年将军双腿尽失在床上瘫了十年,您一来,当天他就能下地行走,如同常人!” “我对您可是真心的崇拜啊!所以请您卖我几枚静心丸!” 这修士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再起身时变成了星星眼看着江素。 “……” 江素:“假的!没治过!都是谣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脱发 江素的识海中声音又起:“素素,你看这不就是赚灵石的机会吗!你可千万别错过啊!” “素素你可以不信乞丐,但不要不信灵石啊!” 江素确实,但她其实有点好奇那个阵法。 问道:“需要多少灵石?” “呃……要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上品灵石,九为至阳之数,所以此阵只适合女修,女修士为阴,阴阳相补,方才符合世间的规律。” “……” 江素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用手扒开周围的几个修士。 就离一百万灵石差一个子,她不如去抢劫商行。 她费劲巴拉出差看一次诊,对方还得是土大户,她才能挣一万上品灵石。平日里这小医馆卖个药都是按下品灵石来算。 有挣这个钱的功夫她都不如自己去林子里再死一次,保不准就从现在的金丹中期变成元婴了。 上次她死镇外的林子里,被萧世玉捞回来,就从筑基圆满变为金丹初期。前几天在中都外吐血那一次,就由金丹初期变为金丹中期。 若不是自己结的丹颜色不对,她往外随便一说这事,立刻就得被标榜为修真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修练奇才。 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一死就升修为…… “要是我是一本的主角,恐怕这本书得叫我以死道修长生。” 识海中的这些人只知道她小小年纪修为已到金丹,却不知道她是一个月内升上来的。 升修阵法…… “呵呵,无用之物。” 江素没有回应识海中的众人,她推开这群修士后径直走到自己原本看诊的桌子后坐下。 手指节敲了敲桌子:“要看病,分先来后到,排队。” 屋里的修士纷纷摇头,左瞅右瞅,他们都在这里等了好些日子了,还哪有先来后到之分。 少女皮笑肉不笑,身体前倾手拄着下巴,“哦,那就是诸位都想求静心丸喽?” 修士齐齐点头。 “江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奔着静心丸来的!之前有个修士有心魔,道心受阻,买了您的静心丸后破了心魔劫,一举结丹了!” “是啊是啊,那人还是个剑修,前几日想来跟我们抢丹药再买一粒,被我们撵出去了!” “……” 把我的灵石撵跑你们还好意思说…… 少女另一手摸向自己的后腰,“啪——”的一声,将肃杀撂在桌子上。 堂中瞬间肃静。 “我如今炼制静心丸的灵材还没买,成品手里也就只有三枚,你们想要……” “恐怕要分个高下了。” 少女勾唇浅笑,明媚的杏眼里是她蠢蠢欲动的邪意。 嘻嘻,要吃瓜了。 一个背后背剑的修士闻言眼中燃起战火,“江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一决高下?!来决定谁得这三枚静心丸?” 剑修啊……脑子里除了拔剑还有啥……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一双杏眼如同小鹿一般清纯可人,她真切又面带悲伤的道:“当然不是啦……” “是比一比谁更需要这枚静心丸,急药救急患,谁最着急,谁来拿。” 换句话说就是,比惨。 方才江素开引灵力入目观察了一遍,这里的修为低于她的修士全都健康无比,身体肌肉健硕有力,没一个病号,修为高于她的,她则看不见。 他们没病,反而把应该来看病的病人挤走让医馆关门大吉。 这和浪费医疗公共资源有什么区别。 按理来说,就应该都轰出去。 那名剑修在听到江素的话后一愣,不知所措的收回手中拔出的剑。 “那我们……” “这……” “我先来!”众多修士困扰的时候,一个子较为娇小的男修倒是脸皮不薄先站了出来。 江素微微点头示意。 请开始你的表演。 那如同瘦猴一般的娇小男子轻咳一声,而后摸着自己的高马尾头发,下一秒,骤然将全部的头发拽下。 “假发???修真界有假发???”江素面上不显,实则心里着实有被震惊到。 “我六岁进山一时不察,惹了老虎被抓走,险些成为伥。” 被老虎咬死的人变成的鬼,这种鬼引导老虎咬别的人。虎不死,伥鬼就不得转世投胎。有的虎吃的人多了,成为虎妖,手下就有数不胜数的伥鬼供他驱使,占山为王,又成虎妖王。 “我兄长为了救我,代替我给那老虎做了伥鬼。而我也因为从虎口逃脱,被抓了头,头发自此尽数脱落,不在生长。” “那老虎最后被一修为高深的修士路过杀了,我的兄长自此重新投胎转世……我也再见不到他了。” “我临近结婴却生了心魔……是我兄长模样……所以想求江姑娘的静心丸于突破之际服用。” 江素抬眼见这剑修的光头之上是数道疤痕,增生的皮肤鼓起长条,如同爬了大长蚯蚓。 周围的修士都是因悲惨经历而道心不稳之人,意志不坚,听了这剑修的经历纷纷都摇头唉声叹气。 “唉,可怜啊……” “是啊……他开了灵窍也是秃头一辈子。真可怜……” “……” 这故事对于江素来说,并没有勾起她太多的同情心。 无非就是亲人兄弟之间的死亡让他难以忘却。 天底下因精怪而死的人多了去了,哪一个不可怜? 至于秃头……这人修为高于我,不把脉辨不明具体情况,灵视也是模糊。 “他是被老虎爪子抓了头,或是被老虎的牙刮了,那么因伤口而不长头发也顶多是受伤的伤痕一处不长,不会整个脑袋都不长头发。” “脱发的病因也很多,发为血之余,归根到底是跟肝有关。肝主血海,身体中血液的调节调动和贮藏都与其有关。” 江素收起了自己先前那副懒散的性子,神情严肃,正襟危坐,手握毛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当归”二字。 她不知道,此时江水流也随那五人入了她的识海,默默观察着自己的女儿行医问诊。 五人中的妇人小声开口道:“素素在行医道上虽经验不足,如今又生了自己的小性子,但还是能分清主次……” 江水流不做言语,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闺女能分辨事情缓急,他最关心的还是江素如何诊病下药。 当归在修真界存在,也名当归,可补血,治疗脱发确实是首选。 可是这还不够…… 医者,望闻问切,一个步骤也不能缺,无关她是否用了灵视观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