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寻觅踪》 第1章 接受任务 “红娃,狗娃,看到山娃没有?” 听到这声音,不用睁眼看,两人就知道连长来了。 两人停止了打闹,红娃从水里钻了出来,狗娃趟水向岸边走,“连长,山娃在湖心岛那边呢,我去把他找过来!” “胡闹!不知道那边有旋涡吗?现在水这么凉,也不是下河的季节,还以为这是老家江西呀!” 跟上来的红娃说道:“山娃哥说他水性好,说这里经常有村民经过,时不时,还有女人来洗衣服,岛那边没有村民,更不会有女人。” 山娃去岛那边的原因,狗娃本不想对连长说。因为自己比山娃大几个月,水性却不如山娃,还经常违反纪律,挨批评。被红娃挑破,自己在连长眼里,会不会更不如山娃了?洗澡避女人,这是我们红军的纪律,游泳还赶不上山娃。 狗娃下身挂当的东西,已经完全暴露在水外。看到连长脸色不好看,赶紧说道: “我去把山娃喊回来!”说着蹲下身子,回转身就要游过去。 “回来!上岸穿好衣服,我过去喊他……”连长用命令的口气,制止了狗娃。 红娃也走了过来,“狗娃哥,连长的水性比你好,比我的都好呢!” 狗娃听到这里,恨不得过去,把红娃踹回到水里,这个红娃,专门揭自己的短! 狗娃和红娃上岸,穿好衣服,看着连长并没有脱衣服下水,而是找块石头,坐了下来,喘着粗气,微闭双眼,在那里思考问题。 连长不发话,狗娃和红娃也不敢离开。两人站在连长身后,不知道连长要干什么?如果连长要脱衣服下水,需要有人帮看着枪,连长还背着一把驳壳枪呢。 许久,连长都没有动地方。他心里想,难道山娃有问题,是特务,还是他家里有人是特务?这不可能啊!那为什么师政治部亲自出面? 见连长不言语,狗娃有点忍不住了,往前凑了凑,想和连长说话。 红娃拉住他,贴在狗娃耳边,小声道:“连长在想事情呢!思考问题。” 狗娃同样贴着红娃耳边,小声道:“让连长再给我们发一杆枪,我们三个人,现在才一杆枪,我们可是主力连啊!” 红娃也点点头,“班长说过,只要是主力连的人,必须人手一杆枪。可能嫌我们岁数小,总不给我们发枪。听指导员说过,友军还给了我们一批武器……” “两人嘀咕什么?”连长听到他们的说话。 狗娃笑嘻嘻凑过来,“连长,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了望小组,再发一支枪?我们组三个人,现在才一杆枪。” 连长眼睛闭得更紧了,“要枪是?从敌人那里缴获去!我参加暴动时,十个人还没有一杆枪呢!” 红娃是连长从长征途中,拣的一个要饿死的孩子。给孩子救活后,教导员要把孩子送走,交给哪个愿意收留他的老乡。但连长——当时副营长、兼一连连长,以找不到可靠收留人家为由,没有执行教导员的命令,把红娃一直留在身边。让山娃、狗娃和红娃,这三个小孩,组成一个小组,主要负责了望、放哨、送信和搬运东西工作。 山娃和狗娃,从部队撤出中央苏区时,就是部队上的一员,几个亲属也都是红军。现在,不但和家里人没了联系,连同在红军队伍中的亲属,也没有了音讯。在连长看来,应该是都牺牲了。自然,连长不会把实情告诉两个孩子。 红娃最小,又是连长拣回来的,自然显得和连长亲一些,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连长是他最亲的人了,除了连长,他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称作亲人,连他的红娃名字,都是连长给他起的。 红娃对狗娃只要一杆枪,非常不满意,知道再发一杆枪,也轮不到他头上。三人这杆枪,山娃总把在手上,不得已时,才交给狗娃。 狗娃对山娃总把着枪,特别不满意,他认为这枝枪应该给他用,因为他打枪最准,那是从小跟父亲打猎,在父亲指导下练出来的。但没办法,谁让山娃是组长,文化也比自己高,比自己聪明,政治觉悟也高。人家在中央苏区时,就是少共组织的成员,还在什么队里,当过队长,现在转没转为共产党员,他就不知道了。 红娃也凑过来,和狗娃一左一右围着连长。红娃说道: “连长,现在很少打仗了,你让我们上哪儿缴获敌人的枪啊?” 狗娃也说道:“就是嘛,别说现在,就是原来,我们小组也不直接参加战斗,哪有缴获呀?” 红娃又说道:“连长,听说友军给了我们很多枪枝子弹,这回该给我们发点?” 连长睁开了双眼,瞪着红娃说道:“红娃,你参加红军也一年多了,什么叫保密你不懂吗?这是军事机密,任何时候不能说!泄露军事机密,可以枪毙的。” 红娃一吐舌头,看了狗娃一眼,两人都不说话了。 连长知道,中央红军长征到陕北后,和围剿红军的西北军、东北军,在共同抗日的理念下,达成某些默契,基本上停止了大规模战斗。具体高层有什么协议,有什么说道,他这基层指挥员,就不清楚了。特别是去年年底,发生了“双十二事变”,活捉了蒋介石,让他兴奋了好一阵子。后来出了一幕“捉放曹”,他根本想不通。 前段时间,他们部队对面的西北军,说要被改编,对方的什么领导,把一批武器弹药,偷偷地送给了红军,是他们这支队伍,负责的押运。 刚才,师政治部齐主任,突然来到营指挥所,简单说了一些话后,就没头没脑问他道:“老周,你们一连那个红小鬼,山娃,他大名叫王玉山?” 周连长:“嗯,是的,这两年长高了,也长结实了。” 齐主任:“他家里的情况,你们了解多少?” 营长:“我们都知道,他全家都参加了革命,他爹带着三个儿子,他叔叔带着一个儿子,招红时,一起参加了红军。之前,他爹还是赤卫队队长。反围剿时,他爹就牺牲了,听说他妈妈也被还乡团杀害了。” 齐主任:“他两个哥哥的情况,还有他叔叔家的情况,你们知道吗?” 众人一口同声:“不知道!” 营长:“从中央苏区出来,八万多人,到这里八千人……” 教导员好像看出点门道:“首长,你要见山娃吗?我们派人把他找来?” 齐主任:“只能是他了,把他找来!” 营长站起身,向门外喊道:“通信号,小李,李有才!” 周连长:“老齐,到底干什么事,只能是山娃,别人还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周连长没称“首长”,齐主任的脸撂了下来,“不该问的,就别问!” 这时门口出现了警卫班长,“营长,李有才昨晚帮老乡找羊,天太黑,摔沟里,脚还肿着呢,有什么任务,我们警卫班派人去?” 周连长起身,“算了,你们对我们那不熟,还是我亲自跑一趟!”说完,不等别人发话,迈步走了出来。 对齐主任的批评,周连长心里老大不满意,今天多余去营部呆着。 在周连长心里,别人没资格称你老齐,我还没资格吗?咱们两个曾经是搭档,我当连长时,你是指导员,我当营长时,你是教导员,后来到团政治部。第四次反围剿中,我下令,枪毙了两个拼死顽抗的俘虏,违犯了纪律,被降为连长。由于作战勇敢顽强,好不容易复职,重新当了营长,又在长征中截留了缴获武器,再被降为连长。这次还给自己留点面子,挂了个副营长的职。唉,那两挺德国造机枪真好,子弹还充足。还有那三枝冲锋枪,那是夜战近战的好武器! 我们营是团里主力,干嘛一切缴获物资,都要团里统一分配? 哼,当了首长,就这么在乎面子,老齐变了! 那我自己变没变呢?昨天晚上,自己把裤头洗了,晾在外面。谁知道早晨天下点小雨,裤头还没有干。到现在,自己只穿了件外裤,不好意思在小战士面,脱光露屁股。不然自己肯定会下水,游过去把山娃喊回来,不能让齐主任等时间长。 周连长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这样。刚刚红娃不是也说,这地时常来女人洗衣服,自己也是遵守纪律:洗澡避女人嘛! “连长也来了!”山娃终于出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娃从身后出现了。 周连长见山娃全身光裸,立刻严肃说道:“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赶紧穿上衣服,跟我走!” “是!” 当周连长带着山娃赶回营部,见齐主任与营长、教导员,有说有笑,互相诉说着长征路上,各自遇到的怪事情。周连长放下心,应该不是反特的事情。 山娃认得齐主任,首先向齐主任敬礼,“老教导员,一连战士山娃向你报告,请你问话!” 路上,周连长告诉山娃,有人要找他问话,也懒得说是谁找他。 屋里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周连长严肃地说道:“你犯错误了,应该叫首长。” 山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首长,我只知道,首长是我们原来教导员!” 齐主任笑道:“没关系,没关系,老教导员,我喜欢这个称呼!不过,报告时,应该说大名,王玉山!” “是,首长!” 营长对山娃说道:“山娃,你现在就跟齐主任走,哦,跟老教导员走,接受上级安排的新任务!” “是,营长!” 教导员也站起说道:“你在营房行李中,有没有什么东西,具有特殊意义,比如说亲人留下的纪念物品,我们派人送到师政治部?” “报告教导员,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两本书,一本列宁小学识字课本,主要教红娃认字的,可以送给红娃;还有一本三字经,是长征路上打土豪时,从烧房契、地契、账本的火堆中,抢出来的,作为帮助狗娃提高文化的教材。那里有腐朽的成分,可以交给文化教员,他文化程度高,阶级觉悟高,由他看有没有用。” 齐主任笑呵呵说道:“不错,进步挺大,蛮有领导能力嘛!好了,立即出发!” “是,首长!”山娃答应一声,跟着领导走出屋子。 外面,两个跨枪的警卫员,牵着三匹马。主任牵过自己的马,飞身上马,扭头对一个警卫说道: “小张,把山娃带上。” 看着四人三马飞驰而去,周连长不甘心,问营长、教导员说道:“二位,老齐没说把山娃带去干什么?” 教导员看到周连长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他怎么还不死心?眼睛看向营长时,见营长也眯笑地看着他,顿时心情大好,有意跟周连长开开玩笑。 “你一出门,我也问了他,我这么说的:你看看,现在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人了,我和营长都是遵守纪律的人,找山娃什么事,能不能透露一点?” 周连长急切问道:“老齐说了吗?” 教导员:“他说了!” 周连长:“怎么回事?” 教导员:“他说不知道呀!” 周连长气得直瞪眼睛。如果在没被降职前,哪怕还是个营长,他此刻都会踢教导员的屁股。 教导员是上级派来的,营长和周连长很熟,知道他的脾气。笑了笑后,马上说道: “确实,齐主任也不知道,还要我们也保密。齐主任只说中央保卫局找山娃,还找山娃的家人。” 周连长急了,“山娃不可能是ab团,也不可能投降白狗子,不行,我要去师部,找老齐去,一定是他们搞错了,给我找匹马……” 教导员拉住周连长,“看把你急得,中央保卫局不光反特,还有许多其它工作呢!看这架势没有把山娃当特务,也没有押解,你不用担心!” 营长也说道:“你走后,齐主任也说了与国民党谈判的事,据说有不小的进展,原则上已经有共识了,只对部队的人数上,还有分歧,齐主任说要我们早做准备。正好老周也在,我们三人再议一议。” 周连长一直心不在焉,还想着山娃的事。 很长时间,周连长都放不下山娃,直到一段时间后,北平发生卢沟桥事变,日军大举侵略中国,周连长才彻底忘了山娃事情。 改编成八路军后,周连长由于战功卓着,勇敢顽强,被任命为一连一排排长。也没有挂副连长,红军长征后,骨干相对部队员额太多了。原来的营长,被任为副连长。能带领一个主力排,周排长特别高兴,盼着上战场,狠狠打击疯狂的日本鬼子。 第2章 辨认哥哥 山娃随齐主任到了师部,齐主任把山娃交给两个陌生人,反复嘱咐山娃,要对党忠诚,对红军忠诚,说实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给山娃说得直愣神,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山娃被带到中央保卫局,在一间土窑洞里,二人让山娃等一下,说首长一会来见他。留下山娃,二人出了窑洞。 窑洞里除了一张木桌,四条木凳,还有一张行军床,床上有补丁落补丁的被子,叠得很整齐。行军床上,铺着编织的草垫子,草垫子上,盖了一张山羊皮。窑洞清扫得很干净。 山娃判断,这间窑洞,肯定是哪个首长住的,理由是有行军床。 要说山娃不紧张,那是扯蛋!谁不知道政治保卫部,专门负责红军内部肃反工作?但他们还有什么工作,山娃就不知道了。 同时,山娃也很坦然。自从家乡闹革命,自己就投身到革命大潮中。为农会送信,为农会开会时站岗放哨。建立了根据地后,更是站岗放哨,查路条。特别参加少共组织,在爸爸哥哥带领下,一起参加红军后,革命积极性更高了。自己一直为错过加入少共国际师,而深深遗憾。否则,山娃认为参加实际战斗,自己会更快成长。 看来首长实在太忙了,山娃都趴在桌子睡了一觉,直到被一名小战士推醒。 山娃“忽”地站起身,正想举手敬礼,可发现只有小战士一人。看年纪,也就红娃那么大,但人家背了一把驳壳枪。 “同志,你先吃饭!” 山娃看向桌上,有两个白馍,一碗菜汤,两块腌菜。小战士又说话了: “首长说,这里和中央苏区不同,没有米吃,请王同志克服困难!” 山娃呵呵笑了起来,“这么好算困难呀,不和过草地时比,就是比我们连现在,伙食也好多了!” 小战士也笑了,走了出去。 山娃三口两口,把桌上东西吃光了。他想到门口走一走,但忍住了。这儿,可不是能随便走动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进来三人,走在头里,是一位带眼镜的中年人,长得很健壮,但仔细看,又感觉很苍老,留着不是很浓的短胡须。第二个人,山娃见过,就是从师部,把自己领来那两人中,岁数较大的那个,不同的是,他手上拿了一个大文件包。第三个人,就是刚才给自己送饭的小战士。 山娃赶紧立正、敬礼。 眼镜首长示意山娃坐下,“王玉山同志?这么年轻的老革命了,还走完了长征,也是了不起的啊!” 小战士收拾完桌子,拿文件包的同志,拿出一个本,一枝钢笔,像是要作记录的样式。 首长问道:“小王,从老家来到陕北,过得还习惯吗?” 山娃的紧张情绪,早已经被首长和蔼可亲的态度,赶得无影无踪了。 “报告首长,我非常习惯!只要能和同志们在一起,和部队在一起,不管去哪儿,我都愿意去,绝不会有不习惯的!” 首长和那位同志都笑了。 首长:“好,王玉山同志,我们开始,你把你家庭情况介绍一下!” “报告首长……”山娃站起身,要立正回答,被旁边那位记录同志又按着坐下。 眼镜首长:“就坐着说,不要拘束。” 记录的人也说道:“不要搞形式,畅所欲言,只要说真话就行,不能对组织隐瞒,更不能说假话!” 山娃:“是首长,我爸爸叫王天才,大哥叫王玉江,二哥叫王玉河……” 山娃滔滔不绝,把自己家的情况,详详细细介绍一番。包括什么时候参加红军,参军前都做过什么,以及自己母亲,叔叔一家人都介绍个遍。 记录那人说道:“王玉山同志,我们相信你,不会欺骗组织,你也没有对组织进行家庭隐瞒。但你好好想想,你会不会有所遗漏呢?江,河,山,好像也连贯。” 山娃:“对,我们三兄弟,叔叔家是王玉岩,王玉石,王玉好,玉岩哥早早就病死了,我母亲说大概在我两岁时。玉好弟弟和婶婶,至今没有消息!” 眼镜首长:“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你婶婶已经被反动派杀害了,你叔叔在湘江战役中牺牲了,玉石比你小……” 听说婶婶被杀害,叔叔牺牲,山娃双拳重重砸在桌面上,打断了首长的说话。 首长没有继续说,而是停了下来,记录的人也不说话,窑洞里只有山娃喘着粗气声。 过了一会,山娃缓缓说道:“我和玉石同岁,他在少共师,哦,比我小二个月,他怎么样?” 首长缓缓地说道:“过草地前,他已经生病,过草地时,同志们用担架抬着他,大概他怕连累同志们,晚上时悄悄离队,以他那病情,很难……”这次首长主动停了下来。 山娃没有眼泪,他知道,从撤出中央苏区以后,红军队伍战斗伤亡,伤病,甚至是脱队,减员太严重了,牺牲的战友太多太多。 首长又开始说话了,“我猜,你还想问两个亲哥哥?我没有他们的消息,王玉江应该是牺牲了,玉河过草地前,编入四方面军,现在也没有找到。” 山娃把牙咬得紧紧地,一句话也都说不出来。 记录的人开口说道:“王玉山同志,你说得你只有三兄弟,是不是你父母只生了你们三人?你说和王玉河同志,都是在县城上的学,当时你家庭较富裕吗?” 山娃一拍脑门子,“哪里啊!我们家很穷,父母一共生了四个孩子,都活了下来。我二哥大河,哦,王玉河,实际应该排老三,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早年就过寄给了我二爷家,对,二爷,我爷实际排老三,给我爸的堂哥做儿子了。我和大河的学费,在县里的所有费用,都是这个堂伯父出的。” 首长:“说说你堂伯父家的情况!” 山娃显出了为难神情,“我对堂伯父家了解不多,家里人,包括族上的人,都不谈论他家。嗯,不当我们家人面谈论他家,我怕说的不准确……” 那两人都笑了,首长鼓励山娃说道:“不要有顾虑,知道什么,听到什么,都讲出来。” 记录那人也说道:“只要不是编造隐瞒,欺骗组织……哦,我用词不当,只要不是夸大,缩小,添油加醋就行,没有误导组织上,就不要有顾虑。” 山娃开门始说道:“我的二爷,被家族开除了,名字都从族谱中划掉了,原来祠堂中有牌位,也被拿走了。为什么这样,我爸爸从来不说,或许他根本也不清楚,反倒是我母亲说过几句。有说我二爷不是我太爷的儿子,是收留的义子;有说我二爷信了洋教,给牧师,给洋鬼子干事,惹恼了族长;还有说我二爷给清廷办事,与南方孙先生革命政府为敌,推翻了清皇朝以后,族长、族人,感到二爷是家族的耻辱,就开会,把他除了名。我不知道具体是哪条原因,或许几条原因都有。” 记录的人问道:“你二爷家,为什么单跟你家好?或者是他跟几家好?关键是为什么,你爸爸要把你二哥,真正排行老二的哥哥,过继给你堂伯父家?” 山娃:“还不是因为他家没有男丁!我二爷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我堂伯,生得也是女儿,这眼看没有儿子,要断了香火,就把我那个真二哥,王泉,过继去了。以后,堂伯父又生了个女儿,哦,那是纳的妾生的。前面那两个女儿,是另一个妾生的,正堂妻子根本就没生孩子,堂伯有一妻二妾。” 在山娃说到二哥王泉名字时,山娃看到,记录的人看了一眼首长。 首长又问道:“你父亲据说是革命很积极,也很坚决,第一批加入农会,入党很早,担任赤卫队队长,怎么肯把自己的亲生孩子,过继给有钱人家的堂兄?” 山娃:“那不是父母亲愿意的,那时爷爷还活着,是爷爷做的决定,二爷救过爷爷奶奶的命,堂伯也帮过爸爸。家里吃不上饭,爸爸上山打猎,摔伤了腿。村上的郎中怎么都治不好了,请了好几个外村的郎中,都说治不好了,要锯腿。是堂伯给接到是城里,请了洋大夫,给治好了腿。我上学后,才明白,那肯定是感染化脓,教会的医生,用了青霉素。中医对细菌感染,办法不多,还有乡下的郎中,水平也不高。我母亲,就是在那时候,由我堂伯家找媒人,说成的,嫁给我父亲。所以,当爷爷决定把二哥过继时,爹妈都不好反对。” 首长:“你对医学知识懂得多吗?” 山娃:“懂一点点!在县城上的那个学校,是教会,还有教会医院资助的,我们也常帮医院干活。每当有流行病,我们同学在老师带领下,都去医院帮忙。后来参加红军,我也在卫生院帮忙。就因为这,我才错过加入少共国际师!在我们连,只要伤员多,我就参与救治,我领导的了望组,就变成救治小组。” 三人都笑了起来。 首长:“看来你是想参加战斗啊!在主力连队,被照顾,被安排打杂,不让冲在前面,还有点意见,是不是这样?” 山娃有点不好意思,“连长,指导员都说过,都是革命工作,一个战斗集体,哪样工作都需要有人干。有时了望工作,救治伤员工作更重要。只是,只是当不上战斗英雄……” 首长:“想立功?其实,你参加完长征,就为革命立了大功!还是说说你那个二哥,给出去的二哥,你们经常见面吗?” 山娃:“在他们家搬到大城市前,我们经常见面。王泉哥是在大城市上的学,还读了大学。二爷被从族谱除名后,他们那一支人,再也没回过乡里,只有王泉哥偶尔回来一次,看看咱爹娘。堂伯家在县城住时,泉哥每次放假回来,总带我和玉河二哥玩,尤其爱带着我。我也常去他们家,除了他两个姐姐,那时已经出嫁了,偶尔碰见外,其他人经常能见到。” 首长:“你们几年没见面了,现在再见到,你能不能认出他来?” 山娃:“开始闹革命时,泉哥偶尔回来一趟。成立根据地后,泉哥只到县城,不回乡了。那时堂伯家已经搬走了,但他还是回来,与我和二哥匆匆见上一面,就走了。最后一次……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那时教会医院也搬走了,学校停办了,我回家也参加了革命。要说见面,我肯定能认出他。” 记录那人:“这么肯定?年轻时相貌变化挺快,也挺大呀!” 山娃自信地说:“我小,但他大,他不会有太多变化。我认人是没有问题,上学时,我不但第一个认识全班同学,甚至是全校老师同学,二百来人,我都最先认识。每个老师教什么,我一清二楚。回到乡里,我只去几天的私塾课堂,再回去时,每个同学的名字我都叫得出,先生一直夸我……” 首长又问道:“王泉家里的相片多不多?” 山娃:“他单人只见过一张,他家照片我见得也不多,见过几张他们家合影。” 首长与记录的人相视一下,点了点头。后者拿过文件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二三十张相片,“你看看,这里有没有王泉?” 山娃接过相片,迅速看了一遍,“报告首长,这里没有泉哥!” 记录那人:“你再仔细辨认一下,不要受衣服穿戴的影响,不允对组织隐瞒!” 山娃对那人几次强调纪律,对他不信任、警告自己不满意,“我知道对组织忠诚,我有革命觉悟,如果不是长征,还在中央苏区,我是不是从少共,已经转为共产党员啦!” 首长看着记录那人,吃吃地笑了起来。那人也笑了一下,指了一下相片,示意继续看相片。 山娃边看相片,嘴还在嘟囔着:“别看这些人,大部分穿白狗子军服,我没受影响……,如果王泉加入反动派,我对绝不会手软,一定会向他开枪!” 这一次,山娃把每张相片,都仔细认真地看了一遍,抬头看向首长,“报告首长,我敢保证,这里没有王泉。” 记录那人迅速收起相片,合上小本子,拧上了钢笔帽。 首长站起身,“王玉山同志,今天你就在这间屋里休息。从现在开始,你的直接领导就是胡民恩同志,再认识一下。” 记录那人向山娃伸出手,“王玉山同志,我就是胡民恩,从明天开始,由我负责安排,对你进行特殊训练!” “是,保证完成任务!”随后山娃和胡民恩紧紧握手。 送首长两人出窑洞时,山娃不甘心,又说道:“首长,我参加红军时间不短了了,经常完成化妆侦察、传递情报任务,各种枪都会用了,手枪,步枪最熟悉,那次卫生院撤退时,机枪手负伤,我还开过机枪呢,我水性最好。干保卫、警卫工作,我不用训练,什么都会,直接可以出徒了。” 首长哈哈大笑,“小胡同志,你的工作任务重了点,他可不谦虚啊!” 胡民恩笑着说道:“连我都不敢说的话,你就敢大言不惭?我问你,你会密写情报吗,配置密写药水,跟踪反跟踪,你懂电报密码,会电台暗语呼叫,甚至是收发报,会开汽车、摩托车吗?当然,我们现在没有汽车给你学习。” 山娃大叫:“啊!学这些东西啊?” 第3章 哥哥在哪 “李主任,我不赞同透露蜘蛛身份!即便是王玉山猜到了,万一出现意外,还有补救的余地。”胡民恩对眼镜首长,表达他的意见。 李主任:“如果你说的万一出现,根本就补救不了!你是对王玉山同志不放心?我们派出了那么多同志,都没有蜘蛛的下落,再不能做无用功了。蜘蛛掌握的东西固然重要,现在,对我们那是多么大的一股力量啊!但还应该考虑派出同志的安全,我们就剩下这一点点精英了,这些都是革命的火种。” 胡民恩:“我知道,所以这次派出王玉山同志,找不到蜘蛛,也让他争取打入敌人核心机构,就作为一枚闲子。” 李主任:“王玉山可以是闲子,但蜘蛛不行啊,他那里是一支有生力量。” 胡民恩:“我担心这支力量也没多少了。革命遇到挫折,多少不坚定的人离开了,尤其是在白区工作的,但愿蜘蛛也像王玉山这样,是个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 李主任:“老古牺牲前,对蜘蛛评价很高。只可惜,我们谁也没见过蜘蛛同志,接触过蜘蛛同志的人,都牺牲了,中断了联系。” 胡民恩:“正因为蜘蛛的上下线都牺牲了,蜘蛛才得以保存下来。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到,就是蜘蛛已经投敌变节。这种情况,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上下线同时牺牲,他又消声灭迹。怕我们锄奸,主动躲起来。派去联络他的同志,没有回来的人,或许已经找到了他,被他出卖了。” 李主任:“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可能性不大。因为敌人破获了我们的组织,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出来。” 胡民恩:“我倾向主任的分析。所以我的意见,暂时对王玉山不透露蜘蛛!” 李主任笑了起来,“我们又说回到原点了!再争论下去,还是没有结果!换个话题,这几天王玉山训练的怎么样?” 胡民恩:“进步很大,学得非常认真,文化程度高,脑袋瓜子也聪明,就是时间太紧张了。如果系统训练,会成优秀的白区工作者。” 李主任:“他知道了要做敌后特工了?” 胡民恩:“他那么聪明,能不知道吗?昨天,他原来的老领导,师政治部齐主任过来,他都有意躲开了。” 李主任:“嗯,这倒挺有意思,他为什么怕见老齐,不是说老齐是他老教导员吗?” 胡民恩:“不允许他把现在情况,透露给任何人。可能怕老首长问起来,不便说实话,扯谎又感觉不好。” 两人都笑了起来。 “老刘,你他妈的找来什么人?那个叫刘山的,又娘个逼给我撞车了。上面给咱们的那几个子,还不够修车钱呢,咱运输队吃啥、喝啥?”运输队苟队一进屋,冲副队长就一通发火。 刘队副满脸狐疑,“那个刘山车技挺好的,几天就学会了开车,咱队的什么苦差事,他都抢着干,从来不藏奸耍滑。” 苟队长火气未消,“队里这种人,不是不能养着,但不能弄出事。昨天,那个破美国福特卡车,可能油路又阻了,让这个刘山,给大卸八块,差点装不上了。” 刘副队长满脸赔笑,讨好地给苟队长递上烟,又点上火,“就那几辆福特自由牌卡车,让我说,早就该换了,没有一天不出事的!还叫自由牌,纯粹就是折腾人牌卡车。这个刘山,本家亲戚求到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谁让我在大哥你手下,也有那一官半职,在老家亲戚眼里,我不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吗?大哥消消气,我再去咋呼他几句。” 苟队长:“去,帮我看着下面干活,军长要下来视察,把车给我擦亮点。对那刘山,再出事,就让他立马滚蛋!” 刘队副答应了一声,走了出来。这个刘山,怎么又给我惹祸了呢。开起来这些老爷车,就不能慢点呀!活就属他干得多,车也属他开得快,还动不动把车开到别的军营,你说这是奸还是傻呀?老家人给了二十块大洋,让教会刘山开车,并帮他找份开车的工作。当兵吃粮,也就开车还像个样子。不过,二十块大洋,也可以做点小本生意了。 刘队副看着当兵的擦车,从车型,寻找刘山的影子。这个刘山,开车学得太快了,识文断字的,有时感觉他太他妈的聪明,有时又感觉他又一根筋。花那么多钱学开车,开上了车,也不知道自己捞点油水,车上拉的什么不是钱?是粮食不能换钱,还是被服不能换钱?如果弹药你不敢去卖,那修工事的材料,工具,哪个不能偷点卖掉?车上两个负责押运大头兵,哪个不也想整点,可以一起干呗。要不是看着这小子,第一个月薪响都给了自己,我才不为他操这份心呢! “刘队副,忙呢?” “猴崽子啊,你去把那个刘山,给我喊过来,他今天又撞车了吗?” “谁叫刘山?哦,新来的那个,你稍等,我马上去喊他。哎,刘队副,那小子今天可能走狗屎运了,你知道不?” 刘队副:“怎么了?” “今天我们往三团运物资,回来时,看到一辆小车翻沟里了,这小子主动上前,还帮人把车拖了上来,又帮人修好了车,自己的车还撞树上了。” 刘队副:“哦,这么回事,管闲事!翻车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那几个没亮身份,车牌也不知道是哪的,不是军车,也不是政府的。” 刘队副:“那好啊!民间大老板,有钱,准备给他多少?”刘队副有点激动,想着能从刘山那挤出多少? “他们没提给钱,只说认识我们军长,还叫出后勤部长的名字。” 刘队副:“完事了?也没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是啊,修好车他们就走了。那个头模样的人,拉着那个…那个刘,说了几句话,大概赞美他几句!” 刘队副气得大骂:“蠢猪!天底下第一号大蠢猪!”说完,气得转身就走。 “刘队副,还找不找他问话了?” “不找了,你替我骂他一句,他就是个蠢猪,原话说!” “刘…刘山,” “到!侯班长,什么事?”山娃无数次告诫自己,自己现在叫刘山。 “刚才刘队副气哼哼来找你,现在回去了,让我传句话给你。” “什么话?” 山娃——刘山,脑子飞速转动,这个贪财的刘队副,还要干什么? 侯班长:“站好了,我代表刘队副给你训话!”侯是别的班班长,所以刘山并不太在乎他。 刘山立正,“是,长官,请训话!” 侯班长:“你就是一个蠢猪!哈、哈……” “猴崽子,回你自己的地盘去,别在我这撒野!”刘山的班长发了话。 侯班长笑哈哈地走了。 班长走近刘山,“刘山,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总让这帮小混混欺负呢?” 旁边有人说道:“咱们刘山是个秀才,还是那句老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刘山故作委屈,“我想当兵吃粮,饿不着,谁知道这地方这么欺负人!不过,也有好人,比如才班长,你就是个大好人。我开车都是跟你学的,对我也好。” 才班长叹了口气,“唉,为了你开个车,不知道家里花了多少钱?你这样,什么时候能捞回本!”才班长摇着头,走开了。 刘山回身继续擦车,手在机械地上下左右动作,思绪已经完全溜号了。 那天,李主任的通信员,在电迅培训屋,找到山娃,带他到第一天住的窑洞。挑开门帘,见李主任和胡民恩坐在桌旁。 山娃跨前一步,一个立正,敬礼,“首长,王玉山前来报到!” 桌边两人都没动地方,李主任说道:“过来坐下!” 胡民恩在山娃坐下后,警告性说道:“立正、敬礼这些动作,报告、首长这些词,从今以后就不要说了,忘掉当过兵的事情,除非你在那面重新当兵,要像老百姓那样重新学。听明白了没有?” 山娃刚想像平常那样,先回答“是”,但马上意识到,随后懒散地回答说:“嗯,知道啦——” 李主任满意的笑了起来。 胡民恩接着说道:“刘山,这个名字你已经记熟了?具体安排,到联络站听那里的同志的,家庭背景到联络站后,问问有什么变化,先学习开汽车,有了交通工具,找人就方便了……” 山娃:“找谁?是王泉吗?”这个名字从到这第一天起,就折磨着山娃。 李主任开口说话了,“是的,就是你那个王泉哥哥!这是我党的最高等级机密,知道的人很少。我向中央领导请示了,领导赞同全部告诉你,这也是从你的革命觉悟,你们全家对革命的忠诚,你训练成绩来考虑的。听说你的训练成绩非常好,这才使我们最终下决心,让你知道全部情况。” 胡民思又说道:“王泉,现在叫王真,在上大学期间加入我党。毕业后,被组织派到军阀占领区,成立情报小组,收集情报,配合北阀军行动,工作成绩卓着。蒋介石、汪精卫背叛孙先生,相继对共产党举起屠刀后,由于王真与北阀、南阀军关系较好,组织上就派他做兵运工作,联系有革命思想的军官,伺机而动,准备武装起义。还把在国共合作时期,我党为配合北阀军,组织军阀占领区小股民众武装,也介绍到进步军官队伍中,保存革命力量。当时,王真提出过,组织小规模武装起义。但当时,中央指导思想,是学习苏联经验,要搞大规模武装起义,要占领中心城市。要在一省或数省胜利。在五次反围剿失败后,我们撤出中央苏区,红区力量损失九层,白区有组织的力量,几乎全部损失。王真的上、下线全部牺牲,启动备用联系方式,王真也没有回应。不久,备用联络王真的同志也牺牲了。当时,王真的撤离路线早被破坏,王真也无法联系我们。” 经过学习,山娃也知道,可用电台公开呼叫密码,由接受人翻译的联络方式,便问道: “电台联系方式试过吗?” 胡民恩说道:“敌人已经掌握呼叫频率,也掌握了密码,也知道他的代号——蜘蛛。所以你的代号不能用昆虫,也不要用动物,就叫诗人。” 代号“诗人”,山娃早已经知道。他也认识王泉家人,便问道:“我可以去王真家吗?就说想看看泉哥。” 胡民恩:“他们家早已搬到香港。” 山娃:“我听说过,但他两个出嫁的姐姐没走,她们都见过我,即便是见面没认出,我一提,她们就会想起来。” 胡民恩:“你不能去了,我们派出的同志,传回来的信息,王真的下落她们不清楚。后来,这个联络的同志,还突然暴露,并牺牲了。” 李主任:“王真现在有多种可能性:一是在失联情况下,自我隐蔽起来,这也是做特工的基本能力,最简单应变手段。二是已经暴露牺牲,敌人或许掌握王真的情况。三是改名换姓,还在工作。由于处在革命低潮,革命队伍中动摇人太多,王真不能和任何人联系,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如果这样,你的作用不可替代。四是……”李主任停顿了,他实在不愿相信,但也不得考虑到,“四是王真已经投敌,被敌人当诱饵,给保护起来,封锁消息,引我们上钩。” 胡民恩接着说道:“从我们寻找王真同志的牺牲,敌人掌握王真情况的可能性很大,不管他是牺牲,或者投敌。” 山娃从心里,认为泉哥不会投敌,“我认为泉哥不会投敌,因为我们家,尤其是玉河和我,走上革命道路,与泉哥的引导有直接关系。泉哥给我爹、我叔,讲穷人为什么受苦的道理……” 胡民恩摆摆手,打断山娃说话,“我们内部,对此争论很多次了,我们在这就不要说了。” 胡民恩看向山娃,见他还想说什么,就笑着说:“组织上对你是相信的,你立场坚定,革命意志坚决,这跟你的出身,环境有关系。可你这个哥哥,从小就在资产阶级家庭长大,即便是参加革命,小资产阶级思想,也可能动摇他的意志。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不充分估计到,容易让你产生致命的错误。从保护自己出发,你要牢记,一切情况都要估计到。” 山娃重重地点点头,“我会记住的。” 胡民恩继续说:“做特工,平常保护好自己,应该放在首位,要时刻警惕。组织不需要你做牺牲时,一定不要逞能,不能好大喜功;组织需你献身时,要义无反顾,勇敢向前。” 李主任:“如果有人认识你,知道你参加红军,戳破你的刘山假身份,你怎么应付?” 山娃:“已经演练多次了,离开江西进入广东时离开红军。主要听了一个叫崔镖的人,说别的军队中,当兵也能吃饱饭外,还发军饷,所以当了逃兵。” 胡民恩:“崔镖确有其人,从国民党军队过来的,已经死了。他所在的团、营、连,像貌特征都记牢了?” 山娃:“记住了,多次模拟审讯演练过。” 李主任又问道:“参加国军时,为什么隐瞒这段历史?如果你真找到王真,刘山的身份,马上露馅。” 山娃:“害怕呗,听说参加过红军,都要被杀头。” …… 李主任:“还有一个情况,你要清楚,为共同抗日,国共合作谈判已经不是秘密,如果消息公布出来,你又没有找到王真,你可以长期潜伏下来,在那面参加抗日斗争。另外,几个联络点,不要轻易使用。这些联络点刚刚恢复,对我们金贵啊!王真最有可能隐藏的部队,有三个,最多是四个,你先到103军。” 离开时,山娃——刘山,没有向首长敬礼,仅仅握了握手。 刘山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擦个车还磨蹭半天!” 刘山一回头,见苟队长站在身后。 第4章 特训基地 刘山用一个不太标准的姿势,立正,敬了个军礼,“报告队长,刚才我看错了,把一块掉漆当泥,擦了好几遍。” 苟队长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的傻呀?这种老掉牙车,来回擦个屁!” 刘山仍然立正站着,“班长吩咐,说军长要下来视察,说苟队长命令,要把车擦得干干净净。” 苟队长真想踹他两脚,但眼珠一转,这种一根筋的人,留着或许有用。现在这里暂时没有战事,可日本已经在北平,发动了“卢沟桥事变”。看这架势,即便是日军不打到这里,部队也要拉上去。像刘山这样一根筋的人,需要冒险时,完全能顶上去。 苟队长一挥手,“军长不会来了!” 苟队长边走边骂,军长去战区司令部开会,他警卫连有辆车要大修,刚刚把我最好的两辆车调走了。修一辆,要去两辆,说一辆备用。哼,战事一开,日本人也不是红军,那可是天上有飞机的。车队运输时,如果被飞机轰炸,兴许小命就没了。 刘山见苟队长走远,又开始想着自己的事情。 “卢沟桥事变”,全国人民群情激愤,一致要求抗日,要中国各派力量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外。红军的改编,已经毫无悬念了。 这周围的军营,能叫得出名的长官,没有一个叫王真的。我还要去别的部队找,不能陷在这里。 这两三天,刘山一直筹备离开这件事,想着离开的方法,是一走了之,还是跟刘队副说一声。毕竟,自己是刘队副本家亲戚,相求刘队副,还是老地下党员刘叔,找的刘队副本家亲戚。 部队一上前线,自己就走不了了。虽说开车是肥差,但毕竟这是军队,上战场前,开小差要被枪毙的。 要上战场打日本,也不能在这支队伍,要回到红军队伍,回到那钢铁的主力一连。 眼前这支国军,腐败成风,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起码,刘山看不好这支运输队。 今天完成出车任务回来,刘山改变了主意。 给部队送完给养回来的路上,刘山遇到一起车祸,一辆黑色轿车翻到沟里。很明显,人没有受伤,但车却出不来了。 运送给养的军车上,有荷枪实弹押运的士兵。翻车的人,根本不在乎拿枪的士兵。拦车也只希望帮助送一个人,去一个地方找人,来帮忙处理翻车。为了让刘山他们同意,开口就说出他们的军长,军需部长的名字。等这人说过地址,刘山动心了,这个地址是个军事禁区。 为找王真,刘山几乎跑遍附近所有军营。一般的地方,对运输队都比较友好,装卸车时,一定范围内的走动,人员闲谈,方便解手等等,都是不受限制。唯独这个大院,不允许司机下来走动,不允许任何人与他们交谈。刘山两次去那里,情况都是这样。 开始,刘山以为是一个秘密监狱,但不见高墙电网,显然不是关犯人的地方。第二次看到人很多,正在操练近身格斗,便判断为特种兵训练营地。然后看到进出的人员,既有身穿军装,又有相当部分人员,没有穿军装,甚至还有年轻女孩进出。刘山判断,这是一个特务训练营。王真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但刘山还想再进去看看。 刘山看看这辆侧翻的小车。如果把自己的卡车,绕到农田里,加上人力,是能够把车翻正,还能把车拖出。 刘山看向主要人物,见他四方脸,鼻下的黑胡须,整整齐齐,身着缎面长衫,手腕上带着金壳手表,是一富商打扮。他那三名保镖,统一打扮,一身黑色练功服,里面白衬衣,腰间明显有武器,外形看就是短枪。只有那个司机,一身中山装,像个吃皇粮的人。 刘山看出,这个富商,与本地土财主不同,本地财主,多用怀表,这个富商用的腕表,特意选一个金壳表,极力想表现、突出“土”和“豪”。 刘山对拦车人说道:“我们车去那里绕远了。”又下车,观察一下,对那个富商说道:“我试着把车开到地里,我车上有拖车的绳子,大伙一起努力,把车扶正拉出来,老板你看可以吗?” 富商:“当然可以,这还用问吗,年轻人?” 刘山笑了一下,“拉正车时,如果拖拽不当,我怕损坏你的车。所以要事先给你打招呼,也告诉这帮大哥们,到时候要一齐用力气。” 富商:“很好,年轻人有头脑,是块好料子!” 扶正车很容易,下一步要把车拖出来,那就要走五十多米,才可以回到这条土路上来。 刘山脑子飞快思考着,如果这帮人不来找自己,自己用什么理由,去找他们?他实在想不好,有什么理由,可以进那个大院。拐弯马上要上道路了,由于刘山想少压麦田,车开得很靠边。土很松,小车方向掌握不好,又要滑向沟边,刘山赶紧打方向,踩油门。见车前面有一墓碑,急中生智,把车往墓碑上刮蹭了一下。管这是不是理由呢,先留下个再见面的话由! 两车重新来到路上,小车启动后开不走了。 小车司机明显是只管开,不管修的主,一脸无可奈何样子。刘山打开小车盖,看到只是发动机皮带掉了下来,拿过工具,帮助修车。 富商看着刘山,“小伙子,看你岁数不大嘛,有二十岁?开了几年车了?” 刘山:“快十九了,刚开车不到二月。” 刘山发现,这几个人明显吃惊的样子。看自己运输队的同伴,都跑得无影无踪,只有自己车上押运的士兵,坐在车里,无精打采地抽着烟。 富商又问道:“有文化,念过?” 刘山:“读过,中学没毕业,这不,家乡发生了瘟疫,父母都没了,族里人帮忙托关系,找了份这差事。”刘山假履历就是这样。没上中学,是开不上车的。到了运输队,刘山知道,运输队司机中,有一半人刚刚认识字而已,中学毕业那更是扯蛋。 富商再问:“家里原来做什么的?” 刘山:“做生意,小买卖,不大。” 做生意,灵活性大,流动性强,住所不固定,别人不认识也正常。在那个中学里,确有过刘山其人,后来学校也不知道这人哪去了。即便是碰到也不怕,叫山啊、湖啊的人多去了。 富商和那领头的说了几句,领头的拉着刘山的手,避开押运士兵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你车撞了一下,回去有麻烦吗?” 刘山装作满不在乎说道:“我叫刘山,车坏有点麻烦,回去被长官骂一顿!那个苟队长平常看我就不顺眼,我不怕,大不了回家种地,又饿不死人!没事的大哥,你们赶路!” 很明显,这帮人急着赶路。那人丢下一句话:“小兄弟,遇麻烦去找大哥我,我叫童坤,地址你知道!”说完那帮人开车走了。 刘山想,加入特务机关,目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那里的信息量大,找到王真要更容易一些。即便是找不到王真,自己到那种地方,将来起的作用,也比开个车要大得多。 自己不能主动去找童坤,除非是苟队长把自己撵走。最好,还是让童坤来找自己。他能来找我吗? 先等一等,下次再给那个大院送给养,争取自己能去上。 刘山想多了。三天之后,苟队长,刘队副,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来到刘山面前,苟队长斜视着刘山,嘴里说道: “刘山,把东西收拾好,跟我们来!” 刘山一阵兴奋,同时又有点紧张,难道这么顺利吗?是的,很顺利!刘山收拾好东西,刘队副一人把他送到门口,便回去了。在营房门外,刘山看到了童坤,还有那天翻了的大众牌小汽车,压凹的地方已经修好复原,还重新喷了漆。 “童大哥,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你们的老板,还真认识我们军长呀?回来后,咱们车队的弟兄,都说你们吹牛呢!” “认识个军长算什么?我们可以直接让你监督你们队长,你信不信?”童坤说道。 刘山已经猜到,童坤这帮人是干什么的了。嘴里还应付说道:“我信啊!但我长几个脑袋,敢去监视苟队长?让他知道了,我脑袋就得搬家。” 童坤轻蔑一笑,“不是让你偷偷摸摸监视别人,而是像个钦差大臣一样,公开监视他们,他们还得老老实实,欢迎我们监督,尽管他们说的是违心话。” 刘山一撇嘴,“童大哥,你们是干什么的?你把我弄糊涂了。如果我早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可去,那天回到队里,苟队长骂我撞坏车时,我就不吊他了。” 童坤:“复兴社你听到过?” 刘山:“有所耳闻,不知道干什么的。” 童坤:“我们是复兴社的,现在也称力行社的特务处,我们是训练营地,为了抗日招收学员。现在跟你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现在就是你的队长。” 刘山:“行啊,以后跟着童队长,肯定比跟着那个苟队长强。只是我刚刚当兵没几天,能符合你们要求吗?” 童坤:“老兵油子我们还不要呢!只招收热血青年,抗日救亡,不被赤化,拥护孙先生思想,忠诚蒋总裁领袖。” 刘山当然知道孙先生思想,这些在学校都学习过。便像背书一样说道:“孙先生思想,即由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的‘三民主义’。民权主义,就是要使民众享受平等、自由和幸福的权利;民族主义,就是要反抗异族和帝国主义的压迫,为华夏争自由;民生主义,就是要实现经济平等、民族资本,平均地权、发展国家资本,实行博爱,图谋民众之幸福。童哥,我说得对?” 童坤哈哈大笑,“兄弟,你背得比我熟,不瞒你说,这门功课我还没通过呢。不过,下面的培训,主要还是忠诚于领袖。你这方面,大大强于东北的流亡学生。” 说话聊天之中,车进了大院。没有什么欢迎,每个人都不闲聊,做事情目的明确。 新生登记后,刘山被带到行动学员分队,学员队长就是童坤。见过两个教官后,刘山被领进一间屋子。 “这就是汽车驾驶班,当然,你们班学习时间最长,淘汰率也最高。不过你放心,从这个班淘汰后,也进了别的班。培训基地的纪律,路上也简单给你介绍过,还会有专门的人,再给你说一遍。绝对不准违犯纪律。培训时间最长一年,不合格就淘汰。但你不要想着混一年,一个月不合适就淘汰。这一年时间,是不是给电讯班说的,我就不清楚了。各科目成绩合格,就可以毕业,不受时间限制,前方急需要人!” 童坤说完,转身要向外走。 刘山马上问道:“童队长,什么时候上课?” 童坤停下,“班长通知,”然后回转身,笑着说道:“想早毕业啦?毕业半年就授少尉军衔。我已经毕业了,留下当这个队长。” 屋里有五个人,大伙都笑呵呵地看着他。 刘山挠挠头,“不错啊,半年就授少尉军衔……” 屋里看上去像岁数最大的人,“前提是你要活着。听说毕业的几个人,都去日占区。” 刘山:“日占区?那就满洲,热河啦?” “还有华北,江浙一带。淞沪会战,看来我们又打败了,只是不宣传罢了。” 刘山看这人,二十五六岁,长得不如童坤壮实,可也相当结实。刚才童坤说听班长的,谁是班长童坤也没介绍,看样子,这个就是班长。 “老哥,小弟叫刘山,你是班长?” “是的,我叫汪川,”又指其他人,逐一介绍,“他叫沈丘人,这个叫杨驴子,那个叫施东明……” 刘山:“为什么专门有汽车班,难我们不学其它东西,比如爆破什么的?” 汪川:“所有的人,每一样都要学。行动队的人,差不多都能把车开走,但修车,偷车,还有玩点新花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了。” 沈丘人:“车开好,没几个月能行吗?更别说修车了,行动队的人,开个摩托车还勉强,搞汽车,他们差远了。关键是时间太短了,敌后战场,缺人……” “起立!” 随着汪川班长的一声喊,刘山看到,一个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教官好!”还是汪川带头喊道。 刘山跟着众人也喊“教官好”。 教官严肃地说道:“下午,我们学习安装汽车炸弹,接下来学习自制汽车炸弹,三天必须学会,学不会就滚蛋,听懂没有?” 有人喊“听懂了”,有人喊“明白”,刘山没出声,他想笑…… 第5章 花林粉阵 进来的教官清瘦,眼睛里充满神秘感。 他斜眼瞧了瞧刘山,“你就是刘山,新来的?” “报告教官,我叫刘山,今天刚报到。” 教官:“听说汽车开得不错,懂点修车技术。我问你,会偷车吗?” 刘山:“报告教官,知道原理,没有偷过。” 教官厉声喊道:“课后给我实习,去偷回车,开一圈!偷车容易,把偷的车,开成自己的车那样的技术才行!” “是,教官!” 下午,在一间修车仓库内,教官在前面说道:“汽车爆炸,最简单的是点火引爆,利用钥匙点火,接通电源,引爆雷管和炸药。还有,点火后启动简易定时器,延时爆炸。复杂一点的,装在测速装置上,达到某一数值,起爆……” “……刚才,我简单介绍起爆种类,还有炸药安放。如果炸药量足,炸药威力大,哪容易放,哪隐蔽,可以放在哪;否则,放在目标座位底下,通常后排座位下面。这样有隐蔽线路问题,需要安装时间。最简单的方法,炸药安放在靠近油箱,爆炸后起火,消灭目标……” “下面,我开始给大家实操。我先讲单人实操……” 中间休息时,刘山问班长汪川:“这里有多少教官,怎么个个都紧绷着面孔?” 汪川:“到底有多少个,我也不知道,前院有十几名,我们都能见到,后院有多少,就不知道了。后院是电讯班,有男有女,还有黄花大闺女,一般也不让我们过去啊!” 刘山说道:“不让过去就不去了?进来时,我看到两个漂亮的姑娘,她们怎么不穿军装呢?” 汪川:“大概是新招进来,这里有不少从北平,天津逃过来的学生。还有东北地区的学生,东北沦陷时,他们还小,随家人先逃到北平,华北地区,刚考上大学,又开始逃难了。这国家呀……” 刘山:“我们班有东北人吗?” 汪川:“有呀,施东明就是!东明,东明!” 施东明走过来,“什么事,汪班长?” 汪川:“小刘问我们这东北同学,你家哪的?” 施东明:“南满的,现在住奉天。我们早晚要从小鬼子手上,收回这片土地!” 刘山同情地问他道:“现在家里有消息吗?父母还好?” 施东明:“我不知道!南满铁路事变后,咱大伯领导过一支义勇军,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汪川:“广播中说都不行,都散了,还有一点点在北满,在苏俄边境附近活动。” 刘山知道抗联还很活跃,便装作不知道,问道:“听人家说,抗联不是挺活跃吗?” 汪川:“那个跟咱们关系不大,是赤色那边的部队。” 施东明不屑地说道:“哪个跟咱们关系大?如果说跟张大帅有点关系,还能说过去!” 本来三人说话声就不大,汪川更压低了声音,“不能乱讲话,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现在政府正组织全面抗战呢!” 刘山实在没忍住,说道:“也应该让张少帅出山,领着他的部队打回去。” 没想到施东明气更大了,“哼,他?一个怂货,败家子,东北百姓哪个不骂他!” 汪川见这架势,赶紧打住话题,“莫谈国事!” 谁知施东明还不买账,“莫谈国事?那我跑这来干什么?” “嘀咕什么?继续上课!”教官回来了,站在门口瞪着眼睛喊着。 连续紧张的学习训练,刘山知道这是强度极限了,他想着该用什么方法,让组织上知道他在这里。 他有联系方式,可那个地方,离这里七八十公里,如果有辆车,三个小时跑一趟来回。现在没有车,还真不方便了。 正像汪川说的那样,前院的教官,刘山都见到了,肯定没有王真,后院见到几个,也没有,应该不在这里。像这样大海捞针式寻找,肯定不行。王真如果还在军队中,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组织分析有三、四支部队。自己当汽车兵的,是其中一支部队。 那支部队,自己已经找遍了,还从后勤部,偷了一份军官供应名册,交给组织,让组织上甄别。 来到特务处这个训练基地,还没有跟组织上联系过,组织上应该不知道。 一天中午,刘山故意往后院走去,他已经几次这样,既像散步,又像思考问题,想这样走几趟,看看教官都是什么样人。 在刘山看来,王真不可能在这里,因为王真不擅长无线电,也没有听说他学过。下一步,争取去原西北军的部队,那支部队现已被改编,王真也可能在那里。按照这个速度,把王真可能呆的部队,都找一遍,一年肯定不够。刘山心里着急,他想自己的部队了,知道它已经叫八路军了。 “娟子,快看,这是什么花,开得这么好看!” 顺着声音,刘山看过去,见三个女同学,正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其中一个手支撑着头,侧着身子,正看着一朵花,她应该不认识这种野花。 哎,莫不如和她们混熟,从她们口中了解教官的情况,起码知道有几个教官,三十岁以下的,一共有几人,这样进展能快一点。 刘山走近女子身后,隔着她身体,居高临下看过去,“这花我们叫紫喇叭,学名我还真不知道。” 女子回身,“你吓倒我了,坏家伙!” 刘山:“我又没装神弄鬼,正常说话声音而已,你胆那么小吗?” 这时,其她两人也坐起身,看向他这个异性闯入者。 刘山看过去,发现三人长得都不赖,青一色齐耳短发,看来是基地要求的。看过一遍,刘山认为,还是看花这女子,长得最好看。她是爪子脸,鼻梁高挺,眼睛好似一直笑。 有一个圆脸女子,大概觉得同伴言语吃亏了,开腔说道:“这个院子你不许进来的,你走了进来,就是不正常的人,不正常的人,就吓人!你为什么要进来?” 刘山听乐了,“大白天,你们在这里……所以我进来……看看你们呗。” 刘山本来想说,你们能来这里,我也能来这里。但一想,怕不妥,她们若生气,把自己告到教官那,告李主任那,吃亏的还是自己。即便是告到学员队长那,自己下次进来也会被限制,便改了口。 三个姑娘都哈哈笑了起来,“看,他还挺诚实的!” 第三个女子笑着说道:“一起上思想课时,你们不看教官,专门看我们这边,已经看了好几天了,该看够了?” 上思想课,刘山还没有来,但他不想说自己是新来的。 “那可不一样,一下看太多了,就看不过来,再说啦,离得远,也看不清楚啊!” 那个女子笑得更厉害了,“梅琴,他就站你身后,离你最近看着你呢!” 看花那个女子叫梅琴。 “死娟子,你是花痴啊?”梅琴又转身对刘山说道:“你赶紧离开这里,我知道你是新来的,那天看到你们队长,陪着你在登记,你没听到校长的纪律课。你们进这院,尤其是进那楼里,直接开除的。” 梅琴这话,后来有人给刘山讲过。但刘山不怕被开除,他是带着任务进来的。现在梅琴说得这么明确,刘山不能置若罔闻了,那样容易引起怀疑。 “我知道不让我们进来,但这么严格呀?哎,看来是怕把你们看化了!” 这时,又有几个女子向这边走过来,刘山还想磨蹭一会,就听梅琴说道:“快走,这些人里有愿意打小报告的人,肯定会告诉教官的。” 刘山向梅琴友好地点头,不情愿地转身离开了。 刘山还不知道,这后院有这么多姑娘,看来,这个训练基地挺大的。 汽车班主要课程一结束,刘山又被编入行动队,开始上大班课。 回到行动队,刘山才知道,这里真是藏龙卧虎,不说个个身怀绝技,也是十八般武艺高强。刘山真卯足了劲,想和这群昔日对手——反动派比试比试。当然,那帮热血青年学生,不在高手之列。 让刘山感觉最美的一件事,这里的子弹随便用,手枪,步枪,机关枪,刘山打个够!那是山娃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一天,刘山梦寐以求的事情出现了——要开全基地大会。 刘山与别人调换了一下位置,在男学员队伍前列,紧挨着童坤。前面就是女学员队伍,主席台两侧,面向学员,站着全部教官和工作人员。 基地最高长官,就是那天刘山碰到的,翻车的那个“富商”。公开身份,是某技能培训学校校长,也就基地用来掩人耳目的名称。 他在台上说了什么,刘山根本就没注意。他全部注意力,却在看主席台两侧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生面孔,还时不时询问身边的童坤,那教官是谁?看到童坤和前面女学员说话,还问女学员,给他们上课的教官,是不是都来了? 刘山对女学员的教官,对后院的工作人员的关心,引起靠近男学员第二排,一个女子的注意,这个女子就是梅琴。 接下来,几名学员誓师发言,都是喊口号,让刘山说就是一句就行:誓死抗战。代表行动队发言的是童坤,他讲得也慷慨激昂,刘山听得了无新意。 最后,主任率众教官检阅学员队伍。同时高音大喇叭里,响起由播音员朗读的《庐山谈话》。蒋介石这个谈话,刘山作为学员,已经学习多次。他总算记住了蒋的正式头衔: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兼军事委员会委员长。 刘山认为,蒋的谈话,还是能震奋人心的。但心中,对蒋的仇恨,依然没有减退半分。自己父母,还有那么多位亲人,就是在他的政策下,被他领导的军队杀害的。 检阅前,学员队伍已经重新整队。前面的队伍,检阅速度很快;到行动队这里,主任,刘山知道他姓李,有意放慢了脚步。也好,给了刘山机会,仔细看看没有接触过的教官。 在刘山面前,李主任还停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教官们走过之后,刘山已经失望了,感觉呆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但理智上,刘山强迫自己,坚持,再坚持,不能暴露自己,离开的机会多得很。集中注意力,听听大喇叭里的声音。 “……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所以政府必特别谨慎,以临此大事;全国国民亦必须严肃沉着,准备自卫。在此安危绝续之交,唯赖举国一致,服从纪律,严守秩序……” 回到宿舍,杨驴子——杨律子,发起了牢骚,“今天演得是哪一出啊?李主任的讲话,我仔细地从头听到尾,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有,后面的检阅,这是要干什么?” 汪川冷笑一声,“干什么?鼓舞士气呗!前方打了大败仗,大溃退,上面要求鼓舞斗志。早干什么去了,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哟。” 杨律子凑到汪川旁边,“汪班长,你消息灵通,说说呗,前方什么地方打了大败仗,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汪川:“前段时间,电台提了一下,民间…包括部队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是什么事情?” 杨律子:“我不敏感,传闻一听就过去了,你就明白说了不行吗?” 沈丘人插话道:“就是淞沪会战呗,都打了二三个月了。” 杨律子:“我们失败了?不就三千的日本海军陆战队,我们十万之众,要把他们赶下海。也不知道谁指挥的,硬是没拱动这三千人,日军增兵,我们也增兵,成了大会战。” 汪川:“日军最后增加到二十几万,我们增加到七十几万,双方总兵力达到百万之众,伤亡惨烈啊!” 沈丘人“蹭”地站了起来,“要我们上前线啦!这一次,一定打出我们的威风,重树我大华夏之根基!” 汪川冷笑道:“上哪参战,去南京!” 众人都大惊,刘山也站了起来。 沈丘人轻声说道:“你前面说的,就是我们…大溃退,或是说大溃败?” 汪川缓缓地说道:“我们损失部队二三十万人,已经超过全部日军人数……” 众人愕然! 第6章 盗车送信 许久,众人才从惊愕中缓了过来。 刘山前一阵子,注意到宣传,知道他原来的部队,在平型关地区,打了个大胜仗,他为此曾激动不已,这也是他急切想返回部队的原因。 “我听说人家八路军,在平型关地区,打了个大胜仗……” 不等刘山说完,汪川不屑地说道:“就那么小规模的战斗,也能算回事?偷偷摸摸袭击了辎重车队,打死了千八百鬼子,连一个活的都没有捉到。” 刘山实在听不下去了,“人家八路军才多点人?难道规模小就不是胜利吗?” 汪川撇嘴,“结果怎样?整个战役不是也失败了吗?平型关现在谁控制了?不还是被日本人占领了吗?” 刘山不能继续争论下去了,拿起自制的哑铃,练起了臂力。那哑铃是一根短木棍,插入两块钻孔的石头里。 施东明:“那你说怎么办?打不过就不打了,投降吗?” 汪川:“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在这里受训吗?早就出山建功立业了!” 沈丘人起身,“憋屈,谁跟我去操场跑步去,我负重长跑还行,短跑冲刺,速度怎么也提不上来!” 刘山:“沈兄,你先去,我练完臂力,就去练跑步。” “学校”这天休息,学员们有相约外出散心,也有的在宿舍里蒙头大睡。刘山这天准备有重要行动。 几次去县城,刘山观察到,县里一个大户人家,那家有一辆汽车,经常停在一片树荫下。 大户人家,往往都修高台大门,汽车从前面进不了院里,角门通常可以进马车,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这家不拆掉角门高门槛,把车停在外面不远的树林里。 刘山要给组织上送信,信已经写好,告诉组织上自己的行踪,要求去下一目标区域,寻找王真。 一百五十里路,快开车,来回也要三个小时。刘山知道,他偷走车,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还车时,不能停在原地,要停远一点,车主家人会找到的。 必须抓紧时间,等车主没闹大时,把车给送回来。 着便装一出门,刘山就拿出操场长跑的速度,奔县城而来。 由于没有负重,十里路轻松就下来了。刘山径直来到停车处,车仍然在那里。走运,车窗都没关严,省了开锁的时间了。 刘山尽量不对车装饰破坏,轻轻撬开点火下面盖板,拽出那两根点火线,打着火,开着车就离开了。 运输队送物资,刘山对这一带路很熟,一路尘土奔向联络地点。 运输队卡车,都是从国外批量订制,表盘显示不是里,起码也是公里。这个车显示是英里,让刘山感觉有点不适应。一百五十里,七十五公里,四十几英里…… 刘山心里换算着,好在深秋雨少,路面干,车开快了,除了尘土飞扬,没有太大影响。尘土就尘土,这样也符合开小车者的习惯。现在,开轿车的人,哪个不趾高气扬,谁还会把走路的人、赶马车的人、赶牛车驴车的人当回事? 小车性能,就是比大车好,跑起来比大车轻快多了。那个教官说,开偷来的车,要像开自己的车一样。他说得也不对,开这辆偷来的车,比开运输队的卡车,要让人兴奋太多了。 按计划,开了差不多时间,刘山到了接头地点。他把车停路边,徒步走二百多米,来到一处关帝庙内。反复确认没有任何跟踪,也没有任何人监视,便来到关老爷座台下,移开一块砖,摸了一下,发现一卷油纸,心里一阵激动。 刘山没有把自己的信放入,而是放好砖,堵住洞,迅速离开。他知道这是上级对他的指示。 出了庙后门,来到山坡上。再次确认没被跟踪,刘山才打开油低,拿出信看着: “弟换药,兄已知,如果弟感觉身体尚可,应继续长服此药,不必挂念家中田地耕种。如方便,可把药方拿给五叔一阅。” 这是告诉刘山,组织上知道他去了训练营,让他继续在那参训,暂时不用管寻找王真的原任务了。 这让刘山非常疑惑。自己给组织上的信,也没有必要发出了。 信的最后一句,告诉刘山,如果方便,可以去一趟联络站。 刘山拿出自已那封信,把两封信都撕碎,塞入嘴中,吞下肚里。他必须要去联络点,把自己的想法报告组织。 路上,刘山想着,泉哥掌握了这么多人,这是一支重要武装。这些人如果在我党领导下,开赴抗日前线,那是怎样的生力军。自己原来中央苏区部队,首战就大捷。整个战役失利,那是阎锡山的部队太怂了。如果中国的军队,都由我们来领导,何愁不能把日本鬼子赶下海。就那淞沪会战的样子,南京都不保了! 联络点离这不远,七八里路,十来分钟就能到,刘山不能不去。 下山上车,观察没人跟踪,刘山来到一个山货的杂货铺。 街面不宽,道边有很多摆地摊。车若停在店铺门口,就阻挡别的车通行。这个镇上马拉车还是挺多呢。 刘山把车停在巷子外面,来到山货铺门口,看到安全暗号,走进了山货杂铺。 “老板,有干山野菜吗?”刘山先问道。 “有、有,都在这边。” “不是这样的,是去年五叔有病时,二叔送的那种。” “哦,是清明前,还是清明后的?” “清明后的。” “那要问老板了,老板在楼上,我带你上去。” “不必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刘山来到楼上,见一人穿着长衫,带着眼镜,正在刻着蜡板。见到刘山,立即站起身,手伸向刘山,“诗人同志,终于等到你了,情况如何?” 刘山和这人握过手,“五叔同志,当时走得特别突然,没有车,没有时间,连传信点都去不了。” 五叔:“我们通过关系,找到了运输队刘队副,知道你去了力行社特务处基地,上面很关心你的近况。” 刘山:“是我偶遇李本求,帮他修好了车,这个特务处培训基地,组织上掌握吗?” 五叔:“这是新开辟的基地,我们刚刚掌握这情况。这里的人,据说都将到日占区。组织上想法,让你尽快完成培训任务,接受他们的派遣,做长期潜伏的打算。现在国共已经开始合作,为民族大义,共同反抗日本的侵略。” 刘山:“那我原来的任务呢?” 五叔:“我不知道你原来任务是什么?我只能传达上级指示,暂停!或许,你的目标在满洲。” 刘山大感意外。 联络站负责人五叔,他不知刘山任务具体内容,只是负责协助他,并负责与上级联系。五叔的话,传递两种信息,一是王真可能活着,但人在东北。二是要求他潜伏,做好长期在国民党内的打算。 刘山转念一想,国共合作情况下,找到王真,也不太可能拉出那些队伍。 刘山看了一眼五叔,“我还想回去,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我想上前线,或者我可以去东北!” 五叔:“领导想到了你可能想不通,说让你看看《中国共产党为日军进攻卢沟桥通电》,你看过吗?” 刘山:“看过报纸上消息,都是摘录,没看过全文,也不敢去找全文看。” 五叔:“我这有,全文不长,你看一下。”说着,五叔打开箱子,拿出一张报纸包的东西,张开报纸,见包的是一双布鞋。 刘山笑了,这是为留报纸,用包鞋作掩护。 五叔递过报纸,刘山迅速看了一遍,下面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刘山: “……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日才是我们的出路……” “……不让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寸土!为保卫国土流尽最后一滴血!全中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掠!国共两党亲密合作,抵抗日寇的新进攻!驱逐日寇出中国……” 刘山拿着报纸看了两遍,把报纸递还五叔,“我明白了,民族大义优先!请转告上级,我服从命令,即便是在那边战斗中牺牲,也是为了全民族!那我怎么和组织联系?” 五叔:“训练结束后,看你分配在哪里,如果你有机会,再来这里一次。现在,我们在敌后的组织,正在迅速恢复,如果没有机会过来,组织上也会找到你,可能时间会较长。” 告别五叔下楼时,先前接头对暗号的伙计,拿出一大包山货,递给刘山,“小兄弟,你的山货包好了!” 刘山会意点点头,拿起包出来,左右看了一眼,向停车地方走去。 上车前,刘山再次确认,自己安全,没有被人跟踪,便拉车门上车。依原先方法,打火启动,开着车往回走。 今天耽误的时间太久,刘山想把车留在城外,可又纠结怕车主家找不到车。想来想去,打算还是把车开进城里,只要不被多人围上,刘山自认为可以脱身的。 回程刘山不想开得太快,只要不是太晚,关城门前出城就行。关键是回到训练基地,编个什么理由?说自己练习了一回偷车?不是不可以,但有风险,如果有人看这辆车,出现在关帝庙,或出现在山货店那镇上,就暴露了行踪,给自己,给同志五叔带来危险。 说自己去了妓院?这是比较好的掩护,毕竟那种地方较隐蔽,去没去别人看不到。但刘山不想这样说,原因很简单:今天白天基地休息,保不准什么人,就钻到那里去了。如果一起去的人多,给自己找麻烦。就说自己去了戏园子,听了一回戏! 快到县城时,看到一个小村镇,刘山把车停了下来,这次他没有熄火,他只想把这包山货送人。路上,刘山几次都想扔掉,但都没有舍得。他打开看过,看到是两小包,一包蘑菇,一包他叫不上名字的干菜。当地出的山菜,他不是很熟,但知道很好吃。 今年虽然没有大灾,但附近还是出了虫害,粮食减产,百姓日子过得都是很清苦。 突然,刘山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好像在打架。再仔细看,是两伙人,几个男人,在追打三个女学生装扮的人。 刘山顿感气愤,男人打女人,看到当然要管一管!尤其是现在,城里的女学生,经常下乡宣传抗日救亡。这一回,大概也是如此。想毕,刘山驾车冲了过去。 近前,发现这帮人挺狠毒,手上都有木棍。有一个姑娘,已经被按倒在地,两个男人正试图捆绑她。另外两个姑娘,拼命上前解救同伴。 刘山停车,下车上前,从后面撂倒一个拿木棍的人,夺过他手中木棍,照着另外一个家伙后腰,就是一横棍。刹那间,被打的人就失去抵抗力。 刘山看清楚了,对方一共六个人。那两个按住姑娘的家伙,还舍不得松手。刘山正求之不得,挥动手中棍子,又砸向另一个家伙,这人向后躲去。可这一棍子是虚的,实际上棍子下落时,拐了个弯,正砸在旁边那人胳膊上,打掉这人手中的棍子。 按住姑娘那两个家伙,这才反应过来,丢下姑娘,上前夹击刘山。 第一个被刘山撂倒的家伙,刚刚爬起来,头上又挨了一棍子,顿时又扑倒在地。这一棍子,是一个姑娘打的。紧接着,胳膊被刘山打一棍子的家伙,又被两个姑娘夹击,摔倒在地上。 见这三个姑娘还挺能打,刘山一边挥舞手中棍子,挡住那三个家伙,一边回头看向三个姑娘。这时,姑娘们也看向刘山,对视的双方同时笑了,原来这三人,正是基地学员梅琴她们。 三个姑娘手持缴获的木棍,加入对打的阵营,刘山这面立刻占优,又有一个家伙被刘山打倒,紧接着娟子照头补了一棍子。 圆脸姑娘挥舞棍子,玩命向前冲去,剩下的那两个家伙,彻底失去打斗的意志,丢下受伤的同伴,落荒而逃。刚才被按在地上,差点被人捆绑的姑娘,正是圆脸姑娘。 刘山示意众人走向汽车时,圆脸姑娘恨意未消,对地上的四人,每人又补了一棍子,这才跟着刘山,走向汽车。 第7章 自投罗网 “你从哪弄的车?”娟子姑娘问刘山。 刘山随口回答:“借的!” 圆脸姑娘疑惑地问道:“你家也在本地呀?听口音不对啊!” 刘山:“这是秘密!别说我了,还是说一说你们,那帮家伙为什么抓人,打你们?你们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说话间,四人已经坐到了车里。梅琴坐到了刘山旁边,另外两个人坐到了后排。车子没熄火,刘山慢慢往前开。 娟子姑娘嘻嘻地笑了两声,“这是曼妮婆家派来的人,你今天拆散了一对姻缘!” “闭嘴,小心我撕烂你的臭嘴!” 圆脸姑娘叫曼呢! 坐在刘山旁边的梅琴说道:“曼妮父母从小把她许配陶家,陶家与曼妮家是姑表亲。曼妮那个男人不学好,抽鸦片,赌博,败了家业,死了父母,欠了赌债。曼妮父母后悔了,跟陶家退婚,这时候跟谁退啊?那个男人拿曼妮抵了赌债,这些人是赌场的。” 刘山:“怎么不去政府告他们?民国法律早就不允许了!” 娟子:“你是从哪来的?从月亮上下来的?谁管这些事?有枪杆子可以,有钱买通官府出面也可以,什么也没有……嗯,拳头硬也行,像你今天这样。不过他们人多,你落单时,别让他们撞见。” 刘山:“撞见怕啥!就他们这几块料,没有你们帮忙,我照样把他们打趴下。你们现在去哪儿,回学校吗?”刘山还想着还车,赶紧把她们送回基地,自己好进县城。 曼妮:“梅琴,你还要回家吗?” 梅琴看了一眼刘山,“我还没想好,先回学校,我再想想。” 娟子:“有什么好想的,我的意见,同意了!张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两家又是世好,也是名门望族。” 梅琴:“我和他想法不同,对国家,对民生、民权认识不同,即便是民主想法一致,经常也发生争论。” 娟子:“在家也讲三民主义,你烦不烦呀?” 刘山:“好像你们都是逃婚出来的!” 娟子:“她们两个人是,我不是。” 刘山:“那你为什么当兵?” 娟子:“我是误入歧途,稀里糊涂进了训练营。你是怎么进来的?听说你是主任钦点的,是吗?” 刘山:“哪有那回事!我就是一个当兵的,和你们不一样。” 娟子:“当兵的能借到车,这个兵不简单啊!” 刘山不吱声了。他揣摩同车这三个姑娘,娟子应该性格奔放,爱说话;梅琴稳重,可能是她们都愿意听从的“头”,起码曼妮把她当头头。因为说到曼妮的婚姻,说出她们家的私事,梅琴没经过曼妮。 很快,就到了学校外面,刘山对三人说道:“你们就在这下车,今天挺荣幸,没进后院,又见到了三位!我现在该还人家车了,他们还不知道多着急呢!” 梅琴对两个同伴说道:“你们两人先回去,跟队长说我回家一趟,晚点回来。刘同学,送我一趟可以吗?” 刘山很仗义地说道:“没问题,先送你,再还车!” 娟子扒着车窗说道:“琴,你可要小心点这个同学,他可是专门往后院跑,为看女同学!” 刘山还真有点生气,“娟子,你太不仗义了,今天怎么说,我也出手帮过你们,还把你们送回学校,到现在没听到一个谢也就罢了,你还这么贬损我,我以前得罪过你吗?” 娟子:“你以前没得罪我们,或许以后会得罪我们,可能现在正在得罪我们!我能掐会算!琴,我说对不对?哈哈……” 梅琴:“死丫头,没个正经样!你俩的衣服都破了,回去就换掉,别让人看到。走,刘同学,别理她!” 刘山:“这个娟子,疯疯癫癫的,说什么鬼话,我也听不懂!” 梅琴:“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口无遮拦!” 刘山:“梅同学,你需要指路呀,你家在哪儿?” 梅琴:“县城里!” 刘山暗暗叫苦,话已经说出口,也不好往回收,那把她放在城门口怎么样? “我借车的人家,不住在城里,我怕车送晚了……”刘山嘟囔着。 “放心,县城又不大,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哎,看来真的不走运,刘山想对梅琴说实话,可又一想,现在天马上要黑了,谁能看出这车是偷的,也不知道开车的人是谁?再说,我也想把车送到人家不远处。 刘山有意把车开慢,“梅同学,你们今天怎么去那里,还碰到追赌债的人?” “曼妮家在那个地方,曼妮说想妈妈了,我怕曼妮出事,就跟了过来,本来……”梅琴停止了说话,看了一眼刘山,“本来以为过去了这么久,那帮人不应该还守着那里,谁知道又碰上了。” 刘山:“你和曼妮好像挺熟,原来就认识?” 梅琴:“我和曼妮是女中的同学,来训练基地,也是我把她拉来的。嗯,也像娟子说得那样,我拉她去训练,也是逃婚!” 刘山:“那天,看你们三个人不穿军装,怎么,家在当地,就可以不穿军装吗?” 梅琴白了刘山一眼,“谁说的,是主任还是教官?” 刘山:“那你们三人,在学校里怎么不穿军装?” 梅琴没有回答。 刘山又说道:“这帮人胆真大,袭击革命军人,抢夺女兵,也不怕政府法办他们?” 梅琴:“娟子是军人,我和曼妮还不是军人?” 刘山大感意外,即便是学生入训练营,也是入伍了,这是原来复兴社办的训练基地,那都是军官组织,又成立了力行社,那是复兴社的核心组织,训练基地是力行社的特务处办的,不是军人可太奇怪了。 梅琴看出刘山的疑惑,便补充道:“曼妮马上要入伍了,我还得等几天。” 刘山看梅琴说到这里,自行打住了,也不便多问了,脑袋里想怎么再绕一绕路,磨蹭一会时间,等天完全黑下来。没想到梅琴对路很熟,她笑着说道: “你走的这条路,前面又绕回那条路上了,你已经兜第二圈了,想磨蹭时间,可以绕着城墙转,那一圈时间长!” 刘山嘿嘿笑了两声,“你干嘛说破呢,我不就是想跟你多呆一会嘛!” 梅琴:“你不用着急还车了?” 刘山耍赖皮地说道:“和你在一起,机会难得,再多借一会车,到时候多跟人家说说好话……哎,后座上有一包山货,给你礼物都准备好了!” 梅琴笑了,“是给我准备的吗?你怎么知道会碰到我?你是给人家车主准备的?借了人这么长时间的车。嘻嘻!” “车主啊?跟我关系好着呢,不用给他带礼物,人家说了,随时用随时来借……”刘山胡吹乱侃,把梅琴逗得哈哈大笑。 “随时用,随时借?应该是随时用,随时偷?” 刘山自觉脸红,但嘴硬说道:“你可冤枉我了!你看我像小偷吗?” “像,我看像!” “我哪点像小偷,鼻子,嘴,眉毛,还是眼睛?” “人家借你车,怎么不给你车钥匙呢?你没有车钥匙就开车,不是偷的是什么?好了,赶紧去还车,然后到我家小坐一会,吃点东西,回基地可没饭了!” 一提到吃饭,刘山的肚子就饥肠辘辘,这才想起来,自己连中午饭还没吃呢。 既然已被梅琴看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到底是训练营的人,电讯班也学习开汽车吗?” 梅琴:“接触一点点,肯定不如你们行动队。你这是练习课吗?” 刘山没办法,还得继续往下编谎言,“你也知道我比别人晚到基地,他们已经学了怎么偷车,偷车的原理我懂,教官在课堂上说,让我找机会实习一下。” 梅琴冷笑一声,“当小偷,还要把自己说得正人君子!我猜你就是想偷一偷,寻找点刺激。” 很快就进城了,离丢车那家还有一段距离,刘山把车停了下来,“车就放这里,他们家能找到的。” 梅琴不解,“还往前开,前面亮灯那家,周围地方开阔。” 刘山:“不能往前了,车就是高门楼那家的。” 梅琴:“我知道那家,这样,你停到他家那条街后面,他家好找,我们也少走点路。” 刘山:“好的,你领路。” 在梅琴指挥下,拐了两个弯就到了。 梅琴:“靠边停下就行了!” 刘山刚停好车,熄了火,抬头就看到几个人,手拿木棍、扁担、锄头围了上来。 刘山对梅琴说道:“你在车上别动,我下去看看。” 刘山下车,迎着人群走过去。奇怪,这帮人只围着刘山,并不动手,但手中家伙式紧紧攥在手里。 “张叔,这是我同学,送我回家的。”梅琴也下了车,对前面的人喊道。 一个拿根子的中年汉子说道:“是小姐啊,你把车开走,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我们找了一天呢。” 梅琴:“早上走得急了点。”随后,看着发呆的刘山,“愣着干嘛,到我家了,拿着你送我的东西,进屋呀!” 刘山如梦方醒,狠狠地瞪了一眼梅琴,返身开车门,拿上东西,跟着梅琴,进了大门。 从前门到后门,虽然是开车走的,刘山还是有距离感的。这应该是四进,或者是五进的大宅院,大户人家,难怪家有汽车。 “为什么让我自投罗网?” 梅琴笑道:“你不是喜欢和我在一起吗?怎么,叶公好龙?” “我也不知道这是你家的车。” “别说你帮了我们哦,我上午回家用车,想去曼妮家,结果看家里找车翻天了。不得已,我们顾了马拉轿子去的,轿夫不想等。我们也没有呆多少时间,结果这帮人还是赶到了。” 刘山笑嘻嘻说道:“我没说让你感谢我,我想问,你家人会不会把我绑了送警局?” 梅琴:“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进了有人值守的门,绕过后罩房,来到后花园,刘山看着花园布置的很有韵味,种了许多梅树,看来这家人,也因姓氏而喜欢花草树木。 在紧邻后花园正房,梅琴让刘山稍等一会,她要回房间换一下衣服。刘山也注意到,梅琴身上这身男孩装,已经在今天打斗中,扯掉了一粒钮扣,身上还有倒地的磨擦痕迹。 等了一会,梅琴一身女学生打扮,上身花边白短衫,下身深蓝色过膝裙。 “哟,哪家的小丫头,这么漂亮!” “不许盯着人家看!” 走到正厅前花园,刘山看明白了,是五进大宅院。心里想,哼,这也是一个大土豪家呀! “琴儿,听说你找到了车?”随着声音,刘山看到一个五十左右的长者,双手背后,正在前院鱼缸前站着,刘山注意到,鱼缸中有几尾硕大的红绵鲤鱼。 梅琴:“是的,爸爸,我看到车停在城外大道边上,我也开不走,就找了我刘同学帮助。他是行动队的,车开得也好,我们直接去了曼妮家,回来先把她两个送回学校,才回来送车。刘同学,这是我爸爸。” 刘山赶紧上前一步,一鞠躬,“伯父你好,我是梅琴的同学刘山,在基地行动队受训,打扰您了!” 梅父哈哈笑道:“哪里打扰,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呀!嗯,刘同学英俊睿智,一表人才。请屋里坐,屋里坐!” 梅琴:“哎呀,爸爸,我们还没吃饭呢。吃完饭还要赶回学校。喔,刘同学听说来我家,还特意买了些山货,来孝敬您呢!” 梅琴用的是孝敬这个词。 梅父:“哦,谢谢刘同学!琴儿,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你告诉张妈,让厨房做一些饭菜,端你屋里。” 梅琴:“不用那么麻烦,我和刘同学就在厨房,有什么东西随便吃一些。” 梅父:“哎,这不是慢待同学了吗?” 刘山:“没有的,伯父,我和梅琴同学也不必拘礼。” 梅父:“那也好,刘同学,请自便!” 刘山:“回见,伯父!” 厨房里有很多东西,两人真就随便吃了点。再出来,刘山跟着梅琴来到正堂,看到梅父和一个老妇人,在正堂聊天,想必是梅琴母亲。 “爸、妈,我们回学校去了。” 梅琴母亲眼睛不离刘山身上,“琴儿,这么晚了,在家住一天,明天回去不行吗?” 梅琴:“妈妈,不行的,学校有纪律。” 梅父:“让你张叔开车送你们?” 梅琴:“不用,这皎月当空,走一走路,多罗曼蒂克,我想走路。” 梅琴母亲:“那跟两个人?” 梅琴:“不用啦,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爸,妈,我们走了!” 刘山:“伯父、伯母,再见!” “再见!” “再见!” 梅琴和刘山刚走下正堂台阶,从东耳房中,推门走出一个光头,手臂缠着练功长护腕,“爸,妈,让我找两人,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想攀龙附凤的家伙给收拾了!” 第8章 月下嬉戏 梅琴母亲怒道:“老二,你想干什么?尤其是在你妹妹那里,你可不能胡来!” 这个光头是梅琴二哥梅震。 梅震说道:“不是很清楚吗?妹子就是因为这小崽子,才不同意张家公子的。那张公子多好啊,连我这粗人,看着都喜欢。国外留学,显赫家氏,还有…还有那风流倜傥。这个姓刘的小子,那不伦不类的名字,一看就没什么家庭背景的,从哪里冒出来的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梅琴母亲:“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只要琴儿自己看上的,她自己满意的人,她舒舒心心过日子呗,什么抗日的,那日本鬼子长得啥样,谁见过?我是没见过。一个姑娘家的,忙乎男人该想的事。什么这个党,那个主席的,司令的,弄那些事干什么?要我说,能把女儿心拴住的,让她安安心心在家呆着的英俊后生,不纳妾,只守琴儿一个人过的,就是好的。我也不图他什么金山银山,我们给的嫁妆,也够他们粗茶淡饭过活了。” 梅父:“妇人之见,你少说两句不行吗?老二,这个姓刘的小子你记住了?这两天找找你李叔,打听一下姓刘的来历,他怎么就能把你妹妹迷住。” 母亲:“这有什么奇怪的,两人是同学,现在时兴自由恋爱,在学校对上眼了呗!我开始就反对,上的什么学校,中不中,洋不洋的,还上个抗日学校。现在知道后悔了,赶紧把她找回来是真格的。” 梅父想对妻子发火,但他忍住了,他遵循古训: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今天当儿子的面,不能跟妻子发火。 这时梅震说话了:“爸,我听说李叔去战区司令部开会了,等他回来,或者我自己组织人,不就调查姓刘的呗,这有啥难的!” 梅父:“你的人去调查,能赶上人家专业和仔细吗?做事情要多动动脑子。这一点,你不仅不如你哥,你妹妹要不是女孩,也比你强太多!” “哎哟,我还是不放心!”梅母叫喊起来。 梅父、梅震同时瞧向梅母,只听梅母继续说道:“这黑灯瞎火的,两人走那么远的路!要不震儿带两人,暗中保护一下?” 梅父不满意说道:“瞎操心!那个男孩也是行动队的!” 梅震不屑,“什么行动队?都是花拳绣腿而已!” 梅父:“行了,都休息!一个叽叽喳喳,一个目空一切。” 听说丈夫要休息,梅母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喊着,“吴妈,吴妈!给老爷打洗脚水进来!” 梅震站起来告辞出去。 月色下,梅琴兴高采烈,一步一跳向前走着。一阵冷风吹过来,梅琴打个激灵,上下牙开始打颤。 “真冷啊!突然感觉到这么冷,我是不是生病了?”梅琴哆哆嗦嗦说道。 刘山:“跳一跳,向前跑,活动开,身上发热就好了。” “一二一”,“左右左”,刘山边喊着口令,边围着梅琴碎步跑着。 电迅队也参加体能训练,这些梅琴当然懂得,但今天她感觉太乏太累,很想在这个男同学面前撒娇,尽管他比自己还小几天。 “不行啊,我还是冷!”梅琴既是真冷,也有撒娇成份。 “双手搓胸口,把心脏周围暖和起来,手动,脚下也要动。”刘山指导着梅琴。 梅琴:“我蹲下,躲在树后面……” “不行!”刘山严厉说道,“深秋季节,身体温度下降,也会死人的!” 梅琴:“我知道,西洋医学叫失温休克死亡,我们学习一些。我的衣服薄,你的粗布褂子厚,我两件顶不上你那一件。要不,把你的褂子脱给我穿?” 刘山:“那我就光着身子了……” 梅琴:“你光着怕什么,只要你不冷,我冷得没功夫看你了!”梅琴料定刘山不会脱光衣服的,怎么说自己穿两件衣服,他只穿了一件。关键是下身,自己一条裤子,一件裙子,感觉比上身还要冷。 “快跑,快跑,”刘山在身后催促她。 突然间,梅琴顿时感觉身上暖和很多,手一摸,是刘山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穿上袖子,再跑一阵就暖和了。”刘山在她身后说道。 梅琴回头,看到刘山结实胸膛,心里一阵喜爱,穿上刘山衣服,伸手在满是胸肌的胸口捏了一下,转身笑嘻嘻向前跑去,刘山快步跟着跑去。 跑了几百米,梅琴就把刘山的外衣脱下,让他再穿上,她知道刘山冷,一直心疼着他。 “我已经暖和过来了,就这样运动下去就行。” 刘山见梅琴说话不打颤,胳膊也舒展开了,知道她好了,便迅迅速穿上衣服,系好扣子。 两人慢跑着,不长时间,就微微出汗了。 “如果你把衣服给我穿,你就会冻死,我不穿你的衣服,我也会冻死,你……” “我会毫不犹豫脱下衣服,给你穿上的!”不等梅琴说完,刘山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 梅琴得意着,她已经有三四个倾慕者了,如果她愿意,还会增加的,但她不想再增加了,尤其是张公子出现后。那个人她从小就认识的,父亲,家里人都逼着她嫁给他。交往后她犹豫了,感觉她与张公子不合适。 她等着刘山说出原因。从内心上讲,她喜欢和刘山交往,但她也知道,刘山是一个小汽车兵,由于李主任偶然碰上,才来到基地。以刘山的身份,可能的家世,自己家里,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当听到刘山的回答,梅琴大感意外。 刘山回答:“因为我们是战友呀!我们要共同抗击日本的侵略。” 是的,国、共两党,同时发出民族危机的呼吁,刘山的心里,早已盼着奔赴战场。 梅琴心里不舒服了,她认为刘山是故意的。那天院里草地相遇,今天几次话语中,刘山都言语挑逗,他明显对自己倾心,就是不肯明说,哼! 梅琴心里又想,如果眼前这个大男孩说出口,自己能答应吗?显然不会马上同意,自己也会纠结。但像以前那样,开着玩笑挑逗自己不行吗?难道他今天去了我家,被我家情况吓住了,退缩了?那就证明他原来有此心! 梅琴放慢脚步,由慢跑,变成快走。 “今天的事情,你该怎么感谢我?”梅琴开口了。 刘山没有犹豫,“互相帮助嘛!” 梅琴有点怒道:“好你个无赖,小偷,因为没有车,我们才被人家盯上的,你帮我,也是你弥补过失。我帮你打的掩护,没有给你送警察局,你别总盯着救了我们!” 刘山知道她误会了,笑嘻嘻凑近梅琴,“我说得不是白天,是刚才,我舍身装了你的情人,在你父母面前,替你挡了逼婚?” 梅琴脸一下红了,这个刘山,真是个人精,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我看出来了,我妈妈挺喜欢你的。” 刘山接着说道:“你爸爸想杀了我!” 梅琴哈哈笑了起来,“他才不会呢,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杀人,打人都不会。” 刘山:“你爸爸我确实不了解,我也很尊敬他,和教过我的先生很像,但我知道,杀人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或许刚才耳房里的人,就想动手杀了我!” 梅琴吃惊,“耳房里有人?我怎么没有察觉到,你确定?” 刘山:“完全确定,听他出气的声音,我敢断定,他对我充满敌意。” “对你?” “当然,躲在你父母的房间里,肯定不会对你来的,只能是对我!” 梅琴不吱声了,她想到会是二哥,难道刘山被吓到了,不敢和自己嬉闹,也不敢用言语挑逗自己了?那他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脱光上衣?他是不是知道没有人跟踪两人。 梅琴身上完全不感觉冷了,她放慢脚步,把手伸向刘山,“拉着我走,我累了!” 刘山没有片刻犹豫,拉着梅琴向前拖拽。“我还可以背着你走!” 梅琴不想放过欺负他的机会,“好啊,你背我走!” 刘山:“我们老家抢婚,背着抢来的新娘跑,如果新娘让背,就说明新娘看上他了,可以和他结婚!” “真的,还有这个风俗?” 这是刘山顺嘴胡说,怕梅琴得寸进尺地欺负他。 他很喜欢梅琴,他还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懵懵懂懂,难道这就是爱吗?自己是山娃,是王玉山,是红军战士,是共产党员,能爱梅琴吗?她可是大资本家的女儿啊!在轿车上,刘山看到一本印染车间花名册,有一百多人。是汉口梅氏纺织厂一个车间,不用说,这是梅家的产业。 现在,梅琴不是敌人,是抗日友军,是自己的同学,战友。但是与她交往是危险的,她的家人是不会允许的。梅父表情一直努力装出和善,对,完全是装出来的!刘山在那眼中,看到了杀气,读到了警告,更别说藏在西耳房,呼吸中就让人感觉杀气的人。 今天,梅琴已经把他置于危险的境地,梅琴是无心的。刘山也看出来了,梅琴对自己已经产生了好感。 一阵冷风吹过来,梅琴又加快了脚步。 离训练基地越来越近,梅琴的脚步再次慢了下来,而且越走越慢。 梅琴最后停了下来,看着刘山,“我还是想让你背着我走,我走不动了!” 刘山:“背你走没问题,我还有的是力气,你上来!” 梅琴嘻嘻笑着,趴在了刘山背上,刘山背起梅琴,向上抖了一下,让她处于合适的位置,背起她向前快步走去。 刘山感觉到,梅琴身体完全趴在了他背上,手也放松了,很享受的样子。 “训练结束后,你想去哪儿?”梅琴问道。 刘山:“我不知道,派到哪,就在哪战斗!我听说,都在敌后战场。形势急转直下,许多地方,我们的组织还没建立起来,就沦陷了。” 梅琴:“去上海,那里有外国租界,相对安全一些,还是收集情报的中心。” 刘山:“每个人去哪儿,都是保密的,别人不可能知道。” 梅琴:“肯定有人都知道,比如李主任,他决定每个人去哪。” 刘山:“肯定也是需要人的地方呀!在哪都是为国效力,打击日本侵略。” 梅琴:“我希望和你在一起!” 刘山:“我想,我去的地方,应该是最危险的。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又不希望你危险,我肯定会想同学们的。” 梅琴:“日本国这么强大,军队这么厉害,国联又不出面调停,我们能胜利吗?如果一定要牺牲,我愿意和所爱的人,牺牲在一起。” 刘山:“我相信我们能胜利!我们不是要消失日本国,我们只是要把他们,赶出我们的国土,赶回他们的老家。” 梅琴忧郁地说道:“你知道吗?都说我们首都也保不住了!” 刘山:“你这消息都是从哪……哦,你们电讯分队…都干些什么?收报,发报……” 梅琴:“还有密码破解,加密,电讯侦听,信号搜索,情报分析。也像你们一样,也有简单的设备维修。” 刘山知道,梅琴的很多消息,应该是从电讯侦听,分析得到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刘山:“你们那许多工作,留在后方也可以做?” 梅琴:“电讯的男同学,或许大多要去敌占区,我也想去敌后,也有些人不愿意去!”梅琴知道,自己家里,坚决不让自己上前线,去敌后。 刘山:“可以理解,敌占区牺牲太大。不能对所有的人苛求,只要为抗战做贡献就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 梅琴:“你累了?把我放下来。” 刘山:“如果你愿意让我背,我就背着你,我一点也不累,你不是很重的。” 梅琴:“马上就到了,我愿意让你背着也不行了。” 刘山放下梅琴,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梅琴吃吃地笑着,掏出手帕,帮助刘山擦汗。 梅琴:“我们不能一起进去,让门岗看到我们在一起,或许要报告队长,教官,甚至是主任。” 刘山:“我们经常回来晚,从来不走门,翻墙!” 梅琴:“我还从没翻过墙,你带我翻墙!” 刘山:“好呀,有好几处地方适合翻墙,有个地方就在前后院交界处,我带你去。” 梅琴随着刘山,兴奋地跑到那地方一看,梅琴失望了。 “这么高,我踩着你肩上也够不到上面,从院里看,好像墙没这么高。” 刘山:“院里操场平整过的。我托举你双脚,应该能够到墙顶了。” 梅琴:“我们训练时,我无法靠双手爬上去,臂力、腕力都不够。” 刘山:“双手吊住一分钟呢?” 梅琴:“那应该能做到。” 刘山:“好的,这边过来…应该是你们后院了。” 两人到墙边侧身,刘山从梅琴身后,将她举起,让她坐在自己肩上。刘山转身,让梅琴双手扶墙,刘山一手托起梅琴一只脚,奋力上举。梅琴双手顺墙上爬,双手正好够到墙顶。 梅琴双手吊住身体,刘山迅速找一墙垛,几下就爬上了墙,然后来到梅琴处,双手把她拉上了墙。 借着月光,梅琴一看,笑了,“看,前面就是那天碰到你的地方。” 刘山:“抓紧时间回去,巡逻半个小时走一圈,还有不到十分钟,赶紧回宿舍。注意点脚下!” 放下梅琴,看到她跑进楼内。刘山边翻身下墙,向自己的宿舍跑去。 刘山和梅琴翻墙这一幕,被两双眼睛看得真真切切。 很快,整个训练基地就“谣传”,刘山和梅琴是一对情人。 第9章 再改名字 那天,在刘山和梅琴翻墙时,后身三十多米,两棵大树后面,藏着两个身影。也是刘山疏忽大意,因为他的心思,全在梅琴身上。背着梅琴时,梅琴趴在刘山背上,不停和他说话,明显带有爱意,使刘山心猿意马,使他警觉性下降。 刚离开梅琴家时,刘山警觉性还是很高,时刻观察身后有无跟踪。他确信,没有人跟踪他们。 刘山翻下墙,跑向宿舍后,从树后闪出二人,一个杨律子,另一个男人是电讯队的,叫田富林。 杨律子:“田兄,你说电讯队的女子叫什么?” 田富林:“梅琴!电讯队不是数一,就是数二漂亮的。那男的是你们宿舍的,你没看错?” 杨律子:“错不了!刘山,也主要摆弄车的。” 田富林:“这家伙什么背景,能把梅琴搞到手?” 杨律子:“没有什么背景,就是开车修车有点天分,被李主任碰到了,招进来的,原来就是一个大头兵。那天,行动队好几个人都在场,是童坤带的人,司机是李主任的外甥。本来让我们的人开车,但李主任去他朋友家,想带着他外甥,正好他外甥也会开车。” 田富林:“这就邪门了,这个刘山命怎么这么好,挂上了梅琴。那梅家产业大的……哎,不说了,连说那是酸葡萄,我都不好意思张口。这么说,我没看到过,梅琴正眼瞧过哪个男人。” 杨律子:“一个大小姐,跑这来干什么?” 田富林:“抗日救亡呗,这里不少人都是这想法呢!老弟,别惹那小子,据说梅家人,跟李主任关系不一般。” 杨律子:“谢谢老兄提醒,我平常跟刘山也不来往。” 田富林:“今天这么晚,也是我耽误了,那个小红,一直没得空,我这人又念旧,还一直就喜欢小红。” 杨律子:“老兄眼力不错,在这个怡情院里,小红虽不是头牌、次头牌,也算第三、第四了。没事,陪老兄等可心的姑娘,也是应该的。” 田富林:“这两人已经进屋了,离巡逻的时间还有几分钟,要不就进去?” 杨律子:“再等一等,不差这十几分钟,少找麻烦。” 田富林:“老弟比我还谨慎。” 扬律子:“搞行动的人,一个疏忽大意,就可能丢了性命。” 田富林:“那是。” 自从见过“五叔”,得到了上级的指示,刘山便安心训练。 这里的装备太好了,像狙击步枪,刘山——山娃,从来没有看到过。这里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刘山刻苦练习,各科目成绩,一直处于前几名。所有的教官,都对刘山刮目相看。 刘山出名了,不仅在行动队,也不仅仅是他的成绩出类拔萃,还有他和梅琴的关系。 索性,梅琴也不避男女学员,只要休息日,总约刘山外出,两人或骑自行车,或骑着摩托车,到风景秀丽的地方,真的恋爱了。 梅琴的家人,除了母亲之外,都反对两人交往。梅母也不是同意,而是她说的话,没有人会听。她在家中的地位,虽然谁都尊敬她,但只要和家里其他人意见相佐,任何佣人、家丁,都可以不听她的。 这也很好理解,假如梅母让家丁,在院里种一棵松柏,而二少爷梅震不喜欢松柏,那家丁决不会种松柏。因为拂逆老太太的意思,只是拂逆了,不用为此受到任何责罚,因为老太太心肠太好了;而拂逆二少爷的意志,那是要挨鞭子的。这个账,谁都算得清楚。 只有梅琴一个人,听一听老太太的话。每次回到家里,总要陪着母亲坐一会,聊几句闲话。 梅母对刘山,或未来女婿的要求,如果家境好,女儿就嫁过去;如果家境不好,就让女婿倒插门。总之,不能让女儿受屈。梅母对女儿自由恋爱,完全的支持。她知道,自由恋爱的男女,男人都不会纳妾。女儿嫁张公子也好,嫁刘山也可,只要女儿愿意高兴,她就没意见。 就在刘山偷梅家车两天后,李主任出现在训练基地,他眉头紧锁,心情烦躁。眼见大好河山沦陷,日宼铁蹄肆虐,都城金陵不保,他和他的这批学员,可能都要进入敌后战场。夫人感觉他年岁已大,让他找找高层的人,还做训练工作。上战场,到日占区,还是让年轻人去。 目前这个节骨眼,让他上哪找人去啊?上层现在忙着首都搬家,原来准备从南京迁汉口,现在已经决定迁重庆。人心惶惶的,深入敌占区原则定过了,谁还管具体的事情? 这时,手下的人进来报告,说老朋友梅明斋的公子,梅震求见,现在已经到基地大门口了。 现在这种形势,他来添什么乱?不用细想,肯定为他家那颗掌上明珠而来。那个丫头,让他们家赶紧领回去算了,反正也没有正式入伍在编,少在这里添乱。可这丫头学习劲头挺高,成绩也不错,在训练基地,从未耍大小姐脾气。她自己不提出回家,作为所谓“校长”,哪有理由随便开除“学生”? 这回梅家二公子来,是为领回女儿吗?梅琴不好意思自己提出来,让家里出面?如果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主任,您若不想见他,我让门岗回绝,说您正在开会,或者说……” “不,不,请到会客室,等我一会,我马上过去。” 见过李主任后,梅震回到家里,一进屋,见到父亲,就开始嚷嚷,“我就说么,姓刘的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家庭,父母亲家里,就是做点小本生意,前年疫情期间,父母双亡,靠族上的亲戚出面,在军队上,混了个开车的差事。那天,就是爸爸过生日那天,不也请了李主任么,他还带了他外甥。从咱家回去的路上,车掉沟里了,碰到姓刘的这小子,这小子帮助修好了车。李主任看他聪明,头脑清醒,做事有章法,会开车修车,就弄了过去。准备将来给李主任当司机,还兼着保镖,就这么一个提不上台面的家伙。” 这时梅母也进了房间,梅震声音挺大,梅母在耳房也听到了,走过来接话说道: “这也不是坏事,可以招进家里,不又多一个儿子嘛,只要丫头自己愿意,我们就随了丫头心愿,一家人住在一起,过着自己的日子多好啊!” 梅父真生气了,“你不要讲话,我和震儿还有话说!” 梅母知道,梅父在撵她走。悻悻地进了耳房,但门却不关。 梅震继续说道:“听到那小子是这种情况,我觉得没必要请示您了,直接做出了决定,我让李主任最好把姓刘的弄走,离妹妹远一点,李主任说他会考虑。” 梅父点头,“只能是这样了,不过尽量少给李主任提要求,只要表明我家的态度,李主任知道该怎么办!” 梅震:“好的,我明白了。妹妹也太不注意了,我的朋友世仔,看到过妹妹坐在摩托车上,紧紧抱着那小子后腰,她……哎,那小子哪有摩托车,别是我那个旧的?坏了一年没修,我扔到仓库里了,我去看看在不在?” 梅父:“不用去看了,就是你坏的那辆,姓刘的给修好了。现在也没放在家仓库,在城外老张家院里。” 梅震:“那小子还有两下子,城里修摩托车的,说没有配件,修不了,他倒是怎么弄好的?” 梅父:“我早就说过,你妹妹很多事情,都要比你强,甚至有些地方,不在你大哥之下。要不我也不会同意她姑娘家,跑出去学这弄那的。要打仗了,你协助你大哥,看要不要迁工厂?” 梅震:“还要迁工厂?政府就知道跑吗?跟那小日本干啊!” 梅父:“你长点脑子,多看看报纸,听听广播,首都都要丢了!用什么跟日本干?淞沪一战,政府精锐损失惨重,要不首都南京,也不会这么危急。你先电话联系你哥哥!” 一天傍晚,刘山骑着摩托,来到五叔山货铺。铺面还未打烊,伙计示意刘山上楼,然后出来看看,见外面没有异常,便上起门板,关门闭店。 刘山一见五叔,就把他和梅琴的关系,向五叔作了汇报。据刘山的观察,他们学员可能要逐批上战场了,说上战场前,争取再来一次,现在有摩托车了,只要能弄到汽油,这点路程没有问题。 刘山汇报后,五叔说道:“梅家在当地较有名望,你和梅琴发展关系,对我们争取梅家也很有帮助,但不能操之过急,想办法让梅家人接受你。如果这间店铺联络出现问题,关帝庙联络方式还保留。我们观察了,那里一直没有暴露,也没有引起怀疑。八路军已经开入敌后,你到敌后,可以想办法联系组织,或者等待组织联系你,以安全不暴露为原则。” 刘山又向“五叔”介绍一下基地情况,说了一些有关时局的事情,最后刘山说道:“五叔,学员们都传,国民政府要搬到武汉,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仅仅是武汉的问题,很多人分析,最后可能连大武汉都保不住,还要向西,或者是西南撤。很可能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应该是重庆。党已经指示我们,在当地发动群众,建立自己的武装,准备和日本侵略者打游击战争。” 刘山:“那我留下来,我一直在部队干,你们肯定需要我这样的人,在中央苏区,我也搞过发动群众的工作,这些我都轻车熟路。” “五叔”心里一阵高兴,他一直是作地下斗争,对军事不是很熟悉,如果能留下刘山,那太好不过了。但他不能对刘山说,要请示组织上以后,才能对他说。从接受与刘山联系工作时,组织上就反复强调,刘山负有特殊使命,他的联络,必须全力配合好。他只能回答刘山道: “你是负有专门任务的,如果组织上没有明确更改任务,你原任务没有变化,代号仍然是‘诗人’。或者,你要长期潜伏。我也把你的要求,向组织上反映。我楼下有点汽油,可以加你摩托车里。” 刘山回到训练基地,杨律子凑了过来,“兄弟,刚才队长童坤来找你,我帮你给遮掩了,说你身体不舒服,去了医务室,他要再问起,到时候你别说漏了!” 刘山笑着点头,“谢谢杨兄了。” 几天后,传来南京失守的消息,学员们群起激昂,许多人写了请战书,纷纷要求上战场。 刘山考虑自己的情况,党要求各地组织,就地建立自己的武装,准备开展游击战争,抗击侵略者。自己有丰富的军事经验,又有发动群众经验,最适合搞自己的武装了。王真已经去了遥远的东北,自己原来的任务,上次五叔就说过,已经暂时中止了。该到自己摩拳擦掌,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训练场上,刘山更刻苦了。 组织上的命令还没有下来,等到了训练基地改名称的命令。 又是一个全体大会,李主任会上宣布,由于力行社特务处,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密查组,通常称为特工总部,两机构合并,成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现在基地名称为:军统第三训练营,他们这批学员,也是军统新名称下,第一批学员,要同学们发扬光荣革命传统,永远忠诚于领袖,为抗日救亡,做出贡献! 和以前的开会一样,刘山对这些根本没有兴趣,他等待组织上的命令,等待着新的工作安排。刚到训练基地时,基地让他填表,加入国民党,当时心里老大不愿意,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想着脱离国民党组织。 大会结束后,要各分队开会,刘山随着人群,向行动队开会地点走去。 “刘山!”教官的声音。 “到!”刘山答应了一声。 “留在原地,等待主任训话!” “是!” 刘山疑惑了,李主任前面刚刚讲完话,要把自己单独留下干什么?他已经从梅琴那里,知道李主任和梅家的关系,难道梅家把他告了,主任要训导他?完全有可能。不要思想教官训导他,直接主任出面,可以啊! 还有种情况,不是主任批他,直接把他开除了。这种可能性有吗?他各科目成绩可都好啊! 人员走远后,刘山不见主任出现。军人,命令要留在原地,就必须在原地等着。 一会儿,有人过来,对刘山说道: “刘山,主任命令,回宿舍拿上行李,去校务办公室!” “是,拿上行李,去校务办公室!”刘山答应着。 嘿嘿,真把我开除了,求之不得呀,想啥来啥。我可以立即去找五叔,回到组织上,大干一场。对梅琴,也可以实话实说,她会愿意吗?刘山不敢肯定,但起码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她了。 进门前,刘山见过童坤从屋里出来,两人没有说话。 刘山走进校务办公室,仍然没有见到李主任。当刘山报上姓名,工作人员递过一张表格,让刘山填写。 刘山一看,是一张派遣人员登记表,他被改名了,新的名字叫赵启山! 第10章 奔向战场 填写登记表时,刘山心里还挺满意,看来自己和“山”还是有缘。从山娃,王玉山到刘山,再到赵启山,自己一直在山里转圈。 刘山这个名字,以后只能在军统档案里看到了,自己要牢记新名字,自己已经姓赵了,叫赵启山。那么,军统会把自己派到哪里呢?南京刚刚沦陷,会把自己派去南京吗? 赵启山马上否定了,淞沪会战失败后,放弃南京已经毫无悬念,上级机关不会不做准备。那就没有多少准备的地方,江浙一带,华北一带。 填好表后,那人又拿出一份文件,“赵启山,这是你的履历,家庭自然情况,你要把它背熟了。” 接待的这个人,赵启山好像只见过一二次,没有注意他的军衔,今天他又穿中山装,赵启山不知道怎么称呼他,能掌握核心机密的人,称长官不会错,便立正,大声回答:“是,长官!” 赵启山拿起文件要翻看,那人阻止说道:“路上自己看,现在去门口的车上,不许询问,不许交谈,不许打听,都闭上嘴,车上有领队,领队让谁下车,谁就下车,跟着车下的人走,听懂了吗?” “明白,长官!” “出发!” “是!” 门口停着一辆军车,蒙着帆布,帘子放下。 赵启山来到车后,刚挑开帘子,里面就出现一个人。接过赵启山手中行李包,伸手把他拉上了车。说了一句:“我是领队!”然后就不出声了。 赵启山定睛细看,车里已经坐了四个人,他只认识童坤。童坤向他点头示意,便端坐在车上,没有言语。帘子放下,车里较暗,其他人也看不清。 赵启山也像其他人一样,靠边坐下。 等的时间不长,又看帆布帘子掀开,从暗处看向明处,见是施东明。 “我是领队!”同样的话。 施东明也没有说话,刚一坐下,领队拍一下驾驶室,车便启动,开出了营地。 汽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停下来,领队挑开帆布帘,向外看了一眼,指着两个人,“你们两人下车!” 当两人下车时,赵启山向外看到,车下面有迎接的人。 车再往前开了约十几分钟,再次停了下来,领队指向童坤和另一人,“你们两人下车!” 童坤拿起行李,就要下车,赵启山(刘山)向童坤伸出手,是童坤把他接入的训练基地,即便是领队训斥,他也要和童坤握手告别。或许,两人今后就见不到面了,因为在敌后战斗,牺牲被俘可能性是很大的。 “胜利!”赵启山说道。 “胜利!”童坤回应道,然后拥抱着赵启山。 领队想制止他们的举动,踌躇一下,最终是和童坤、和那人握手拥抱。 当和那人握手拥抱时,赵启山记起这人是电讯队的。 除了“胜利”,每个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赵启山不知道童坤去哪里,也不知道他改叫什么名字。 车继续往前开。赵启山看到,领队闭上了眼睛,随着车子摇晃,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赵启山看了一眼施东明,见他正瞪着眼睛,好像没有一点困意。 赵启山自己也是思绪万千。他渴望参战已久,他不怕牺牲,但为没有向组织通报而忧心,为没来得及向梅琴告别而遗憾。他不知道,他的战场在哪里?更不知道,他和梅琴还能不能见面。 梅琴是他的初恋,他的初恋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从一开始,赵启山(刘山)就想到,他和梅琴的恋情,很可能是只有开头,没有结果。或者说,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当赵启山己经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车终于到了。 领队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到了!”并主动伸出了手,“祝好运!” 施东明首先握手,“胜利!”并拥抱了领队。 赵启山也握手,拥抱了领队。从领队说出的“祝好运”,赵启山想到,他和施东明要去的地方,可能是最危险的。 当赵启山从车上蹦下来,车马上就开走了。 “赵启山!” “有!” “孙福生!” “有!” 哦,施东明改名叫孙福生了!两人相视,各自一笑。叫两人名字的人,是少校军官。就听他说道: “我安排你们先休息,明天赶赴济南,然后两个就要乔装打扮,到青岛,坐船去东北,一路都有联络站。” 赵启山这才知道,他被派到了东北,但他并不感到意外。 在车上,他看到施东明,特别是最后一段路,只有他和施东明时,他就想到了。因为施东明训练成绩并不突出,不像童坤那样,早就应该毕业,只是留下当了学员队长。而施东明的老家,就在东北。现在敌后急需用人,训练成绩不突出的施东明,提早进入战场,就不足为奇了。 第二天,这个少校到军人招待所,找到赵启山和孙福生,告诉两人,济南去不成了,那座城市已经被日军占领。 两人大感意外,前几天还说要决战济南城,怎么这么快就失守了?赵启山知道这个少校,一定是军统系统的人,所以毫无顾虑地问道: “长官,怎么会是这样,没有听说打了什么仗,怎么济南就失守了呢?” 少校叹了口气,“唉,还不是派系搞得鬼?有的地方长官,拥兵自重,手中有兵,就有跟中央叫板的资格,为保存实力,避战逃跑!” 赵启山知道,山东省政府主席是韩复渠,济南战区最高指挥官也是他。韩复渠长期与蒋介石不和,知道济南肯定守不住,应该是主动放弃的。但问题是他主动弃守济南,对整体战役部署,会不会产生影响呢? 赵启山不知道,凭他地位,赵启山明白,要想了解整体形势,中间隔着无数层级。可作为一名将赴前线的战士,赵启山太想知道总体战场形势了。 “长官,我们即将奔赴敌后战场,可现在形势是怎样,我们还不知道。长官能不能给我们透露点,现在总体战局怎么样,也让我们心里有点数。” 少校看了一眼非常年轻的赵启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总体形势怎样,战局变化太快了,我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过时了。从特情方面,我知道日军正在南京城中大肆杀戮,传出的消息惨不忍睹!” 孙福生:“怎么能这样,南京不是早就失守了吗?日军怎么还在杀人?” 少校:“我们面对的敌人,他们国家的工业,已经进入了现代文明之前列,但他们的残暴,还停留在未开化的野蛮状态。我们面对的敌军,不光武器精良,士兵训练有素,而且还受武士道精神控制。是武器先进,技战术高超,思想受控,类似宗教狂徒的结合体,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知己知彼,才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完成任务。” 孙福生:“我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管日寇多凶残,我们都会战斗到底的!” 少校:“你们继续等几天,看看不走济南路线,怎么能和青岛接上头。另外还有一种可能,临时派往南京,这是我们头的猜测。我提前给你们透露一下,你们做点思想准备。我们正在等着上级指令,也在了解南京方面消息。” 赵启山:“我们服从上峰命令,做好了一切准备!” 少校出去了,赵启山和孙福生又耐心等待。两人继续背着各自“简历”,熟悉着各自“家庭”情况。 又过一天,少校还没有出现。两人开始猜测,是不是情况有变,准备让两人去南京? 其实,这是军统地方站耍了个心眼。 少校在站长办公室,坐在转椅中的是个上校。 “站长,我们要截留这两人,派去南京,上峰不会高兴的。真要怪罪下来,事情就大了,我们吃不了,可得兜着走。”少校劝着站长。 站长:“让我们这个刚成立的小站,派出一个独立小组,潜入南京,扎根下来。我们哪有那个力量?出了一个组长,出了个电报员,行动人员从哪找?这地方不久也变成敌战区,受过训练的行动人员更紧张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 少校:“兹事体大,我想你还是应该慎重。” 上校:“你说的有道理。问题是现在我们与青岛联系中断,走陆路去东北,情况瞬息万变。你让这两人怎么去?可能没等到东北,人就没了,还谈什么战斗?” 少校:“要么把青岛的联系方式,交给这两人,把我们掌握的东北联系方式,也交给这两人,由他们自己决定怎么走?我们就不把他们送过去了。” 上校:“这也是一种方法。青岛联系方式,我们掌握很多,但青岛现在混乱不堪,听说已经下达了焦土命令,他们到青岛也走不了,早就没有船了,日本封锁了海上,靠舢板?可能都得喂鱼。东北地区,我们仅有一条线,还很久没有用了,我怕已经断了。” 少校:“可以向区站请示吗?” 上校:“把我们现在情况向区汇报。也把利害向这两人说清楚,问暂时留在我们这里,他们愿不愿意?从我们这里去东北多少人了,据我们掌握,牺牲惨重,九死一生。如果暂时不愿去南京,也不强求,毕竟危险程度,也不比去东北低多少。虽然我们这里,很快也成为敌占区,毕竟基础比较好。” 少校:“好的,我一边与区站联系,等着消息,一边和这两人谈一下。” 房间里,赵启山与孙福生聊天打发时间。孙福生问赵启山:“你和梅琴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传言挺多的呢!” 赵启山:“其实我和她没有什么,才认识几天啊?训练这么紧张,你还不知道吗?” 孙福生:“我当然知道了!但我还知道,你晚上经常偷偷溜出去,连童坤负责查房时,我都感觉他在替你打掩护。” 赵启山感到很吃惊。只有杨律子跟他表过功,说替他打过掩护。看来,童坤也暗中帮过他。 本来嘛,如果童坤不是有意放过他,就凭同宿舍人的一句话,童坤就相信,就不闻不问,不去落实?这很难说得通。 赵启山不言语了,想起童坤,想起基地受训时种种轶事,更想起梅琴。她入伍了吗?她家里人同意了吗?她知不知道,我们走得这么急,也走这么隐蔽,没有机会和任何人告别,打招呼?她更不能知道,我现在名字叫赵启山。那个刘山,只能从档案中找到。 在赵启山想着梅琴的时候,梅琴也在疯一样寻找刘山。 梅琴本来和刘山约好,晚上要见面。她已经下决心,今生和刘山在一起,不管刘山的家庭是否贫穷。当然,她也不会像母亲所希望的那样,让刘山招赘进入梅家。她要和刘山起,投入到抗日战争的大潮中去,为全民族的抗战作贡献。 梅琴的翻墙本领长进不少,从院里向外翻,她可以不借助工具,徒手就能做到;从外翻回院里,如果有飞虎爪,梅琴也能轻松做到。那怕再高一些的墙,梅琴也不打怵。 每一次晚间外出,梅琴都需要同宿舍人掩护,娟子和曼妮,为梅琴提供了不少掩护。 在墙外约定的地点,梅琴等了很久,已经大大超过两人约定的时间,一直不见刘山出来。梅琴失望了,她想刘山一定有事,没有能够离开。 梅琴来到刘山为她藏东西的地方,找出飞虎瓜,看准不是巡逻时间,抛出飞虎瓜,攀上墙头。她在墙上注意刘山来的方向,没有刘山的影子,便失望地下了墙头。藏好工具,梅琴回到宿舍。 曼妮见梅琴这么快就回来了,惊讶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梅琴回答:“行动队可能开会,他没有出来!” 熄灯后,梅琴想着怎样和家里摊牌,她已经和学校正式提出申请,要求入伍,成为革命军人,成为军统中的一员。只要她加入军统,父亲和哥哥,对她就鞭长莫及。 如果家里坚决反对她参军,她就提出与和刘山在一起,逼迫父兄同意。等和刘山结婚在一起,那自己同样可以出来,参加抗日工作。 第二天中午,梅琴来到前、后院门口,没有发现刘山留下的暗号。晚饭后,梅琴再次来这里,仍然没有见到暗号,她失望沮丧了。 回到宿舍中,娟子告诉她一个消息,“琴,我今天听说,电讯队有一个学员,就那个叫什么,于天成的,不是成绩最好吗?昨天已经毕业,估计是去了敌占区。谍侦队也有人毕业,还说行动队毕业的人最多。你的那位,没有找你,是不是也毕业啦?” 梅琴疑惑,“难道同学毕业,不搞点欢送仪式?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离开?” 娟子:“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训练什么人的?再说,据说是去敌占区,能公开吗?” 梅琴:“难道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娟子:“我行动队有认识人,我帮你打听一下,不过不好联系他,你别着急!” 又过了两天,娟子告诉梅琴:她的刘山,已经毕业去了敌后! 第11章 遭遇土匪 梅琴敲开了李主任的办公室,一进屋,梅琴就说道:“李主任,我的入伍批准了吗?” 李主任沉吟不语,示意梅琴坐下说话。 梅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望着李主任,等待他的回答。 李主任注视了梅琴片刻,脑子里权衡利弊。弄走刘山,他不费吹灰之力;而其他的事情,他就感到难办了,他哪一方也不想得罪。都怪自己多管闲事,答应好友梅明斋的请求,招进两个女学生,让她们接受训练。将来愿意留下来,就入伍加入特务组织,不愿意,就领回家。 上次梅家二公子来找他,要斩断梅琴和刘山关系。在李主任看来,那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到一起。打发走梅震后,就等着梅家来领女儿。可没等梅家来领人,却传出梅琴与刘山恋爱的消息,这他不能不管了。 李主任招刘山进训练基地,本意是为自己培养个司机,最后见刘山样样成绩都好,也甚是高兴。直接开除刘山,李主任确实有点舍不得。再加以什么理由开除刘山,又不影响到梅琴呢? 后来,又冒出一个人,跟他提到梅琴,让李主任大感吃惊,这人就是国民党大佬张先生。说张先生的儿子,非常看好梅琴,两个孩子也有很长时间交往,让李主任多照顾下梅琴。这样,李主任投鼠忌器,处理刘山,不涉及梅琴,不影响梅琴“名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李主任可以不在乎梅明斋,梅家产业再大,也是个商人。与梅家闹崩,大不了与梅明斋不相往来,影响不到自己;而张先生却不同,那是连戴老板,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 现在,刘山已经改名去了东北,这一层危害已经解决。梅家第一层目的已经满足,第二层意思,想办法说服小姐,回到家中。但梅琴本人坚持入伍,要留在军统,李主任感觉难办了。 如果张家不搅和进来,李主任还好点,以软硬手段,都可以让梅琴回家。他不怕得罪梅琴,如果她仅仅是个大小姐的话。而梅琴要作为张先生家儿媳,张家少奶奶,李主任不敢得罪梅琴。 “梅小姐,你参军的事情,不用和家里沟通好吗?”李主任终于问话了。 梅琴:“李主任,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出决定。在民族危亡关键时候,我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李主任还是用他的老办法,以拖字应付,“那好,我尽快给你答复,好吗,梅小姐?” 梅琴知道这是李主任的老办法,今天她不想再给李主任这个机会,“李主任,我各科成绩都合格,在学员中排名也靠前,我希望我的申请获得批准,不应该由于家父的原因,使我失去抗日救亡的机会,这样对我不公平。” 李主任笑了,这个小丫头还逼宫呢! 李主任:“你说得很对,但从人情来考虑,我不得不对你予以关照……” 梅琴抓住机会,立刻讲出自己想说的,“如果李主任想关照我,那我真是求之不得,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希望得到李主任的关照!” 李主任感兴趣了,“哦,说出来让我听听,看看我能为梅小姐做点什么?” 梅琴:“我想去行动队刘山去的地方!我们相爱了。” 李主任一皱眉,“你知道刘山去哪了?” 梅琴:“不知道,传闻这一批毕业学员,都去了敌占区。我也想去那,我不怕牺牲,我的成绩也优秀,我想和他在一起。” 李主任眉毛舒展开了,“梅小姐,这可不是随便一说的,他们去的地方,都非常危险,随时都会付出生命。另外,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唯一可以给你透露的,他们都是男学员。之前,他们本人,都提出过类似的要求,也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说罢,李主任站起身,准备送客了。 梅琴知道,李主任不可能向她透露更多,便也站起身,“我虽然是女学员,但我也提出类似的要求,随时准备为民族做出牺牲。” 看着梅琴走出去的背影,李主任揪心地难受。 赵启山和孙福生盼到了少校,听完少校的情况介绍,知道想留下他们。赵启山首先对少校说:“我刚刚毕业,第一次执行任务,我不想半途而废。当然,如果命令让我留下,我坚决执行。”赵启山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他还想去东北,寻找泉哥——王真,那个代号“蜘蛛”的同志。 孙福生说得更坚决,“我的家乡就在东北,父母带着我们,从东北跑出来,流浪半个中国,我做梦都回到家乡,和日本鬼子战斗,不会留下的!” 少校:“二位这么坚决,我也不能多说什么。站长让我告诉二位,从我们这里出发的壮士不少,殉国的也不少,有些还没有到目的地,就牺牲在半路上。我已经说过了,济南失守,我们去青岛的线路中断。日军在华北进攻猖獗,铁路线已不在我们手中了,车辆陆路更危险。原来的联络点,连我们自己都联系不上。处里若同意,我们可以把联络点位置,联络方式都给你们。你们自己前往。当然,我们可以派一名人员陪同,但他起不到什么作用。” 赵启山:“那我们就等处里的回音。”赵启山知道,少校嘴上说的处里,指的是军统局二处,一处是管党务,二处是负责特务情报,也是从他们力行社特务处改编的。 少校又说:“青岛的形势也异常混乱,我们正在准备撤离青岛,或许…或许你们赶到那,看到的旗帜,已经是日本的旗了。有些话,我也不便对你们说,只能告诉你们,青岛日本工厂很多,日本人也很多。” 孙福生:“只要青岛还没被日本侵占,在我们手中,我们就按计划前进。” 赵启山看到少校轻摇头,知道他有话没说出口,给少校送出屋外时,轻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少校看他一眼,缓缓地说道:“日本人已经封锁了海面,到青岛也不一定走的了。另外,你知道焦土战略吗?” 赵启山:“听到一些,不了解详细。” 少校:“你们多保重!” 少校离开后,孙福生对赵启山说:“不用他们的人!现在形势这么乱,我猜他们联络站的人,早就跑没影了。” 赵启山:“我想应该有尽责的人?有人帮助,总比我们乱闯强!” 两天后,处里批准了少校的意见,赵启山和孙福生正式上路了。一辆民用的小汽车,拉着三人,朝东北方向驶去。少校派了一位联络员,与两人同行。 路上,偶尔见到南撤的部队,见这些部队还算整齐,没有溃退部队的混乱,赵启山感到稍许欣慰,“这些部队组织一下,还能打。” 那个联络员:“当然能打,他们根本就没有打!” 从联络员的态度,从前些日子少校的态度,赵启山能体会到,军统内部对韩复渠的不满。自己对整个事情毫无了解,也不便多说话。 汽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了一整天,来到一个镇上,“从这里向东是青岛,向北是济南,本来应该济南站的人,带你们去青岛,现在只能你们自己走了。” 赵启山明白了,少校说让人陪着走,看来被他们站长否定了。 孙福生问道:“我们有什么交通工具,没有汽车,摩托车也行。” 交通员:“摩托车也不行,那样很容易暴露你们的身份。青岛被日本占据多年,特务遍布大街小巷。我们给你们准备了马车,你们身份是商人,小本商人,通行证办好了。你们不走水路也行,那样路途太远,兵荒马乱,散兵游勇太多,很容易被人抢劫。另外,你们愿意骑单车,装成走亲戚也行。” 交通员把两人带入一户人家,交待主人几句,转身就离开了。 赵启山打量这户人家,应该是还挺富裕,院子里还有一驾马车,一匹很普通的棕色马,拴在马棚里,吃着饲料。 主人是一个瘦小老头,对二人说道:“我姓齐,是你们的二舅。你们用马车,还是骑单车?” 两人答道:“还是用马车方便点,好掩护,刚才那交通员也建议用马车。” 齐二舅:“你们谁会赶马车?” 赵启山:“都能赶,但我赶车多一点,在运输队时,那里也有马车。” 其实,赵启山在运输队没赶过马车,而是在红军长征后,作为了望组组长,赶过马车运送给养。 齐二舅:“那你就扮成伙计,他就是东家。哎,都这么年轻,那就是少东家!去青岛珠丸印染厂拉布匹,假合同也准备好了,身份证明,每人四十块银元,这是你们到奉天的路费,船票应该是青岛那边给买,但现在与青岛断了联系。船到旅顺,你们自己从旅顺到大连,大连的情况我们不掌握,青岛那边会给你们交待。” 三人进屋,赵启山见一妇人,正在做饭,“是二舅妈,您好!” 妇人抬头,看了一眼赵启山和孙福生,“都这么年轻,不是造孽吗?进屋坐,饭马上就好!” 齐二舅拿出几套衣服,让两人试,看哪套合适。 赵启山的伙计装扮很好对付,旧棉袄小点,可以敞开怀,拿根麻绳腰间一系就行。 孙福生的少东家装扮,费了好大劲,裤子还是肥了点,也只能那么对付了。 两人想好路上盘查应付说辞,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带上马吃草料,人吃干粮上了路。 昼行夜宿,坐在马车上,两人也不觉太累。第三日下午,孙福生想帮赵启山赶车,“兄弟,少校说上面任命你是组长,让组长赶了两天的马车,为兄于心不忍,今天我赶个半天,你在车上躺着,体会晒太阳的滋味,老美了!” 赵启山:“哪有东家赶车,伙计坐车的道理!你说话也小心,别露出了东北腔。” 孙福生:“我们老家就是胶东的,闯关东过去的,口音很接近,你放心!” 赵启山:“明天再赶大半天的路,下午天黑前,就能到青岛了。” 孙福生:“你没有去过青岛?” “没有,你去过吗?” 孙福生:“我也没有,我在北平呆过,大城市,从城东走到城西,或者从城南走到城北,要一天的时间!” 赵启山:“这么大!上学时知道大城市,那是听到,从报纸上看到的,还从来没有体会到。那要隐蔽几个点,也是挺容易的。”其实,当年山娃去过汉口,但不能对孙福生说。 孙福生:“大城市分区,都是以区为单位的警察局,今天多赶点路,明天在市里,可以有充裕的时间,找我们的君来客栈。” 赵启山:“那也不能太晚了,碰到土匪也不好办。” 孙福生:“这地方不出土匪!” 赵启山:“水泊梁山就在山东?” 孙福生:“早就过去了,那天坐汽车从旁边经过。我们赶马车,是经过比较富裕地区。告诉你,我地理人文学得可好了,我很喜欢这些。” 天快黑时,来到一片乱坟地,赵启山停车,卸辕饮马,给马喂些草料。乘这功夫,赵启山向过路的人打听,附近村镇,哪有客栈。知道旁边就有个镇,如果向前,还要走近三十里路。 赵启山要去镇上住店过夜,孙福生说道:“我的想法还是赶路,早点赶到青岛接上头,坐上船才放心。有时候一天没赶上船,要等好几天呢。白天赶到青岛,也好找我们接头地点。” 赵启山想想,也是这样。让马稍事休息,二人继续赶路。 孙福生逗赵启山,“上面要知道,我这么了解人文地理,还知道我装扮东家,肯定任命我当组长。” 赵启山:“现在就让你来当好了,但上面为什么让我当临时组长?” 孙福生:“还是认为你成绩好,各科都优秀!我想是这样,还有可能认为你当过兵,虽然没有打过仗,毕竟在兵痞堆里混过饭。” 赵启山没有言语。这个同学,总认为自己是大学生,有文化,自恃清高。可在训练基地时,依赵启山来看,孙福生远没有达到毕业的水平。可能因为他是东北人,急着把他派回东北工作。 借着月色赶路,速度明显放慢了,赵启山后悔听了孙福生的话,现在不得不慢慢往前赶。 孙福生也意识到夜间赶路有问题,有些地方马能过去,它不会去想车轮能否过去,这完全依靠赶车人的眼睛了。孙福生视力虽不近视,却也不如赵启山。 忽然两人感到大车一栽歪,同时听到几声“咔嚓”声响,两人便从车上摔了下来。 不等两人起身,几条黑影直扑上来,赵启山正准备迎敌,结果身上被鱼网状东西罩住。 “拿住了”,“拿住了”! “妈的,空车,晦气,蹲了两个晚上,一辆汽车都没过去,来了个马车,还是个空车。把马卸下来,别弄伤了。一匹马,也算没空手。” “嘿,看这是什么?大洋,还不少呢!” 碰到土匪啦!赵启山心里一阵懊恼。 第12章 压寨夫人 “二哥,这两个小子咋办,要不要找个深点的塘子,沉塘算了。” “二哥,还是按原来的惯例,放了!咱们还是求财不害命。” “那哪行,上次放的那个财主,儿子是啥官,带着警察和军队,把咱们追得啥样了,要不,咱们也不能跑这来。” “二哥,看这家伙,这一身衣服,肯定是个财主,有用,让他家拿钱来赎票。” “别他妈的乱呛呛,把这两个家伙捆好喽,抬回去。马拉上,大车推一边去,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回山啦!” 赵启山和孙福生,手被胸前绑着,双脚也被捆住,然后手、脚之间伸一根粗木棍,当作杠子,前后两人扛着,进山钻进树林中。 赵启山心里又急又气,没想到马失前蹄,被一群土匪捉上山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怎样脱身保住性命。 赵启山观察,孙福生还在杠子上挣扎,嘴上被塞了一团破布。 赵启山摇了摇头,心想做这些无用的反抗毫无意义,不如保存体力,在关键时候一击得手。 这时,就听抬赵启山的两人说道:“老幺,咱们俩抬的这小子挺老实,不乱晃乱动。你看老鳖他们,抬的那小子,没有一会老实的,一会这头重,一会那头轻的。” 那个叫老幺的说道:“你没看出来吗?咱两个抬的这人,是一个伙计,老鳖他们抬的,应该是一个东家,嗯,应该是一个少东家。从小吆五喝六惯了,没有受过这种屈。不过,这小子虽老实,但比那个重多了。” “那个值钱,家里肯定会出大钱赎回的,咱两人扛的这个,顶多是赎一搭一。” 老幺:“既然不值钱,莫不如扔到山沟里,喂狼算了,扛着怪沉的。你说行不,狗哥?” 狗哥:“这事别问我,我做不了主,要问二当家的。我想二哥让弄回去,应该是找一个通风报信的?别像牛麻子那次绑的老财主,派一个喽啰送条子,那个老财主家,就一个小老婆管事。这个小老婆,早就和年轻的护院头有一腿,正好借机把送信的喽啰抓住砍了,想逼着牛麻子撕票。牛麻子赎金没得到,还搭个弟兄。” 老幺:“我听说了,牛麻子也不是白给的,用计还把这小娘们弄上山了,狗哥,你跟那头有关系,最后牛麻子怎么弄明白的?” 狗哥:“说也不复杂!牛麻子把这件事告诉老财主,还把老财主放回去了。老财主也有一拨人,和看家护院的那头掐起来了。那是刀刀见血,枪枪要命,大宅院里两败俱伤。还是老财主有威严,最后镇住了场子,得了势,打死了那奸夫,把那奸妇抓住,关在木笼子里,下面坠上石头,想择个日子,搞个什么仪式,把那个小娘们沉在河里,是献给龙王,还是献给王八精的。这时候,那个叫什么话的,大哈相争,什么在后。” 老幺:“那叫鹬蚌相争,黄雀在后!” 狗哥:“对,反正就是那意思,牛麻子这时已经带着人,偷偷摸进去了,这时看家护院的,已经没什么人了。老财主被杀了,牛麻子看这小娘们长得真不赖,又狠又有味,就带到自己寨子里,当了压寨夫人,呵呵!” 老幺:“我上山时,就听说咱们老大挺羡慕牛麻子,说牛麻子走狗屎运。” 狗哥:“现在,咱们老大这个也不错,肚子都大了。” 老幺:“老大这个是不错,就是不愿意和老大一起见客人,对老大不冷不热。老大对这个洋学堂的学生,那好的真是没说的。” 狗哥:“抢上山的,又是黄花大闺女,慢慢来呗。哪能像牛麻子那个妖精,见到什么人都放骚。还不知道老财主,是从哪个坑里挖出来的呢!” 老幺:“要我说,咱老大的比牛麻子的漂亮!你觉得呢?” 狗哥:“行了,咱俩就别谈论老大的媳妇了,老大听到,又该拿鞭子抽你了。牛麻子的媳妇,咱们也就过过嘴瘾,说多了也没意思,咱哥俩也碰不着。现在,还是好好伺候着这个倒霉蛋。前面就到鬼见愁了,不点火把,别给咱哥俩带着,滚下山崖不值得。” 老幺:“好嘞,听哥的!” 赵启山知道,自己此时不能作无谓挣扎,更不能乱动,与土匪同归于尽不值得。干脆睡一觉,养足精神,好准备脱身。 前后两人扛着走路,摇摇晃晃,像摇床一样。时间不长,赵启山真的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 放下两人时,赵启山早已经醒了,孙福生却被晃吐了。 本来两人为赶路,吃得东西并不多,尤其是孙福生,吃得更少。这一路的摇晃,让他如同晕船一般,都吐出了苦酸水。 土匪把两人丢在破屋子里,分别绑在两根柱子上。这屋四处漏风,几根柱子支撑着棚顶,像一个仓库,地上铺了点玉米秸秆。土匪还挺有经验,让两人够不到,不能互相帮解绳子。 赵启山轻声喊道:“孙兄,孙兄……”,他想跟孙福生说活,但此时孙福生太乏太困,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别跟我说话,让我睡一会。别过一会砍了头,我还困着,迷迷糊糊的,过奈何桥时,找不到投胎的路,那可就亏大了。” 说完,孔福生真的打起了鼾声。把赵启山弄得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刚才被抬进来时,赵启山注意到,这个土匪山寨内外岗哨布置,它仅仅针对大部队的围剿,没有注意战斗小组的渗透。 赵启山想与孙福生商量,如果土匪审迅时,让孙福生装作家里非常有钱的样子,要说爹娘多么爱他疼他,甚至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家里一定会花钱赎他的。以此调起土匪的胃口,不会立刻杀掉两人。 最好让赵启山回去报信,带着家人,拿着赎金回来。只要赵启山能出去,他就有把握摸回来,救出孙福生。 即便是不放赵启山,派土匪自己人送信勒索,按两人身份上的地址,还有购买布匹契约的地址,一来一回,外加寻找时间,也要几天。这段时间,或许两人就找到脱身的机会。 看着孙福生睡得香甜,赵启山实在不忍心叫醒他。想着时间还有,也不用太着急,便自己也眯起了眼睛,回想进寨时,看到了几个哨兵,他们的位置在哪里。甚至是怎么不让哨兵发现,偷偷地溜出山寨。 这时,屋外一阵吵吵嚷嚷,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大冬天的,这两个小子真有点膘,一个在路上就睡,现在那两个都在睡。” “都多大年纪?”一个女人的声音。 “都不大,二十啷当岁。”男人回答。 “给他们找个麻袋片什么的,盖在身上,冻坏了,他们爹娘该多心疼啊!” “好的夫人。” 女人又说了点什么话,赵启山也不想细听了。 这时,孙福生也醒了,“刚才我正好梦见一个同学,是差点成我老婆的女生,我拉着她手,就要给我爹妈叩头,被她爹一把拽了过去。原来这真有女人说话,是她的声音,让我突然做了这个梦。” 赵启山:“是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被抢上山的。上山的路上,我听到抬我的两人……” 孙福生:“别出声,仔细听!” 赵启山不言语了,让他听好了,反正赵启山没兴趣听,他思考着怎么逃出去。 好像女人又说了些吃饭的事情,这一下子勾起了赵启山的饥饿感,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吃多少东西呢。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方向;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孙福生大声呤诵起诗歌。这首诗,赵启明知道,是徐志摩写的《偶然》,赵启山理解是爱情诗。 一会儿,进来一个土匪,拿着鞭子抽打了两人,“乱嚷嚷什么?老实点,不老实就给你两个点天灯!” 刚打了两人各十来鞭,这时又进来一个土匪,叫道:“老鳖,大哥给夫人买书回来了,要提审两个小东西。” “大哥回来了,快帮我把这两人解开,押着去议事堂。再进来几个人,别让这两人乘机跑了。” “在这还能让他们跑了,就他们这两毛小子,两枪就见阎王了。” “他们见阎王,对咱们有啥好处?银元没了——” 说话间,又进来三个土匪,两个土匪压一个人,另一个——老鳖,拿一把大肚匣子枪,警戒着,防止两人突然逃跑。 二人被推进了大堂。所谓大堂,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破庙,不知哪方的“神像”,早已不复存在。神台上放着几把椅子,大堂中央,有一个大的碳火盆,台上也有一个小碳火盆,盆里烧着劈好粗树木块、树根类东西。 台上中央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形魁梧大汉,不用问,那个肯定是“大哥”。虽然他是坐着,看那样式,身高也不会矮。紧挨着他,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子。她年纪很轻,眉眼还算漂亮,比不上梅琴,绝对强于一般女人。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袄,仍然能看出是个孕妇。不用说,她肯定是被抢上山的压寨夫人。 台上还不规则摆放几把椅子,每把椅子上,或坐,或半躺着个人。 赵启山和孙福生,被推到台前跪下。 孙福生一直偷偷瞧那夫人,心里一直疑惑着,脸上不敢表现出来。 “谁是孙福生,谁又是赵启山?”大哥问话了。 “我是赵启山,他是东家孙福生。”赵启山大声回答道。 “你小子多嘴,每人答个人的!再多嘴把你舌头割下来!”大哥威严地说着,“你是孙福生吗?” 孙福生答道:“我是孙福生。” “哪的人啊?” 孙福生:“至县十里铺的。” “那是什么地方?老子曾经在那块活动过,怎么不知道有个十里铺?” “那个小地方,大当家怎么能知道,只有周围的人才知道。”赵启山嘟囔着说道,但声音让众人都能听到。 “具体什么方位?”听声音,看外形,赵启山知道,应该是昨天抓他们的“二哥”。 孙福生:“济南城东南二百里左右。” 土匪大哥:“准备干什么去啊?” 孙福生:“去青岛把订购的布匹拉回来,家有几个店铺。” 土匪大哥:“听说你们两个也不孬,没吓尿裤裆,一个路上就睡,两人到这里都睡,就不怕把你们剁了喂狼?说一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福生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一副等死的样。 赵启山把头一歪,“大王不会杀我们的!” 土匪头子哈哈大笑,“大王?挺好,以后就叫大王好了……不过也不好,这帮人打扑克,拿着大王摔来摔去的,喂,兄弟们听好了,以后打扑克出大王时,要轻拿轻放,哈哈哈……” 大堂中的土匪都轰笑起来。 土匪大哥:“小屁崽子,你说说,我为什么不会杀你们,你说我不敢杀你们吗?” 赵启山:“那倒不是,大王啥不敢干,杀我们小屁孩,比踩死两只蚂蚁容易多了,大王是舍不得杀我们,要用我们换钱。大王要想杀我们,何必让兄弟们把我们扛上山?在山下,直接一刀把我们“咔嚓”了,省多少事!” 台上、台下的土匪都笑了。 “难怪都满不在乎呢,心里有底呀!哈哈……” “聪明!” “也是个有种的!” “喂,我说小子,家里有多少钱?都拿出来!然后入伙,我们一起抢别人家的!” 台上台下一阵笑呵呵的声音。 土匪头子心情大好,“扛你们上山为啥?扛上来是为剁了你们吃肉,现宰现烹,新鲜啊!哈哈……” 这时,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发话了,“东家老板,你到底是施东明,还是孙福生?别是杀了孙福生,冒名顶替孙福生,霸占人家的老婆,霸占了人家的田地房产?” 孙福生低头不语,赵启山大吃一惊! 再看这个压寨夫人,不屑地瞧着台下,“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学生,流浪逃难者,改名换姓,就把自己当财主啦?你自己说说,你不是要抗日救亡吗?用抗日发家了?对了,听说你们有了几个钱,百八十块大洋,还有马车,还有布匹,别诈骗得来的?” 大堂里静悄悄的,明显小土匪都不知道,竖着耳朵准备听下文。赵启山观察,那个土匪大哥,并没有惊讶的感觉,他的夫人应该对他说过了。 “说呀,怎么不说话了?”压寨夫人嘲笑地看着二人。 孙福生依然沉默着。赵启山生气,人家知道他们的底细,他却对这个压寨夫人,一点也不清楚。 赵启生轻声对孙福生说道:“这夫人和你是同学吗?” 孙福生:“是的,在北京上大学时同班。” “喂,那个伙计,你不是挺能瞎呲呲的吗?你替你东家说,你不会也是学生?真名叫什么?” 赵启生脑袋瓜一转,马上圆着谎说道:“我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一直叫赵启山,一直在孙老东家家里干活,这是我们东家招的上门女婿,施东明改成孙福生,不也正常吗?谁让老东家,生的都是女儿呢!” “哦,招赘的呗!” “小子,孙老东家产业大吗?” “老东家女儿长得漂亮不?” “小伙计,看你伶牙俐齿的,怎么没招入赘?” 赵启山顺着问话,继续胡扯道:“我不是大学生呀!你们到十里铺打听打听,孙家产业哪没有?济南城都有。要说我家小姐那模样,谁人能比呀?我们老东家,特别满意施公子,要不怎么让公子直接改名了呢?” 这时,就见台上,那个压寨夫人脸色难看,站起身来,向后走去。边走边说道:“按大当家吩咐的,剁了他们两个吃肉,现宰现烹,吃新鲜的!到时候给我洗干净了,肠子心肝都掏出来,喂狼!我也尝尝人肉什么味!” 土匪大哥看到媳妇走了,也站起身来吩咐道:“按夫人的交待,宰了以后要洗干净,把毛都给我剃干净!” 赵启山懵了,孙福生这个女同学,怎么这么狠呀? 第13章 虎口脱险 小土匪们一拥而上,拖着赵启山和孙福生往外走。 孙福生没有什么反抗,赵启山开始又跳又蹦,左冲右撞。但终因被反绑着双手,挣扎了几下,就又被拖回仓库,同先前一样,绑在柱子上。 “老孙,你和那压寨夫人,不仅仅是同学?你们是不是还有那一腿?” 孙福生:“我前面跟你说的,差点成为我老婆的女生,就是她!你不是说,她是被土匪抢上山的吗?” “是的,上山的路上,抬我的那两个土匪说的。看你这架势,还是有不少故事呢!” 孙福生:“故事倒挺简单,不曲折,我就是不明白,她在土匪窝里,好像是挺自由,怎么就不跑呢?甘心当她的压寨夫人?” 赵启山:“这有什么奇怪的,被抢上山,苟且偷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孙福生:“好像她老家就在这附近,她……算了,不说了!” 赵启山:“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出来!我看那个压寨夫人,对你还是有点感情。否则,不会在我说你被招赘,孙家小姐长很又漂亮,她心里不舒服。” 孙福生:“是啊,我说过非她不娶,说过抗日救亡,建功立业后,回来娶她!” 赵启山:“难怪!但抗日救亡,跟你们相爱结婚不冲突啊!” 孙福生:“你和梅琴两人,观念上不冲突,但家庭上冲突不冲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梅琴家境显赫,你父母双亡。我和她,她叫余萍,情况虽然不像你们那样极端,但也差别很大。我父亲就是一个古文学教师,是个教书先生,九一八事变后,家被日本兵侵占,溥仪当了儿皇帝,复辟满洲国,大伯举义旗,父亲举家逃到了北平……” 孙福生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 燕京师堂新生孙福生——施东明,一天清晨,正在校园旁边湖畔,温习功课,就见两个女孩,漫步在湖边,缓缓向前,其中一人,手拿一本徐志摩诗集。这人正是同班同学余萍,和余萍同行的女生,施东明不认识。 “余同学,早晨好,这位女士我没见过,也是我们同学吗?”施东明打着招呼。 余萍略显尴尬,因为她还没有记住施东明,只知道是同班同学。 “哎呀,你也在这里,在温习功课吗?你记性真好,这个女士不是我们同学,她是我表姐,嫁到了天津,这两天过来看我。”为掩饰尴尬,余萍极力显得热情。 见余萍没说出自己的姓,施东明知道,余萍没有记住自己。便对余萍的表姐,自我介绍说道: “表姐你好,我是余萍的同学,我叫施东明。” “哦,施同学你好,我和表妹散步,没打扰你?”表姐礼貌地回应。 施东明:“表姐说得哪里的话!早晨遇见二位,我只觉心清气爽,我知道,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心情愉快,事半功倍的。” 两位女性都被施东明逗乐了,“施同学真会说话!不打扰你温习功课了。再见!” “再见,二位美丽的女士,慢走!” 走过去后,余萍对表姐说:“这人真逗,其实我都没记住他姓什么。” 表姐:“我看出来了,他反应很快,对你也比较留意,或许,对你有某种程度意思。你了解他的情况……对了,你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呵呵!” 余萍:“姐,你别这么敏感好?我们这是男女混班的,不像你,女子学校毕业的,只要看到男人的眼睛,就感觉到有意思。” 表姐:“姐是过来人,只要看到男人的眼睛,就知道他想什么!记住我的话,他对你有想法!” 余萍:“切,我不相信!” 从那以后,余萍真的注意施东明的眼神,越看越觉得表姐说的对,越看施东明,也越觉得他英俊,越看他,越觉得顺眼。 余萍终于等到了施东明的求爱,顺理成章,两人相爱了。 余家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了解施家情况后,坚决反对两人交往。余父当着施东明的面,用污辱性言词说到:“我女儿不会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一文不名,还想娶我女儿,你做梦去!我以为洋学堂能教出什么花花样?没想学生净是些攀龙附凤之徒,哪有经世之才的人。” 对余父的污辱,施东明压住怒火,“余伯父,你看不上我,也不能贬损我们学校。我们家现在很艰苦,那不是我父母的错,是我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我父母都是教书先生,都出自书香门第之家,祖上为共和,也建功立业,清史留名。” 余父对施东明不屑地一撇嘴,“小子,别拿你祖上说事,你现在连个窝都没有,咱家闺女不会跟你受苦受贫,你现在若是建功立业了,我会主动用八抬大轿,把闺女抬进你府里,你若建了奇功伟业,我家闺女给你做小的都愿意。现在,你哪凉快,上哪呆着去。只要你在这,我就把我家闺女领走。” 施东明心里恨难消!他恨余父的势利,他恨日本侵略者,占据了东北的家园。如果日军没侵占东北,余父如果看到他家那高大的门楼,祖父留下的那片产业,那繁华的大城市,那比北平并不差多少的城市,对他,余父还能说出那种话吗? 现在他们一家人,是寄住舅舅家屋檐下。说出来,肯定让余父这样的人瞧不起。施东明不想在北平生活了,这里离日本人太近,让他压抑,他要离开,他要参加反抗侵略的斗争。 临走前,施东明最后见了一次余萍,告诉她自己将离开北平,很可能参军,参加抗日战斗。并向她发誓说:“我施东明如果活下来,今生要娶的女人,只是你,假若你嫁人了,我将终生不娶!” 余萍紧紧抱住施东明,告诉他,她等着他,一定要等他回来。 施东明南下,辗转多地,最后落脚在训练基地。 施东明——现在的孙福生,把他和余萍的关系,断断续续讲完了。 当孙福生再次抬头,却看到赵启山站在他面前。吃惊片刻,孙福生明白,把赵启山绑在柱子上的绳子,被他挣脱解开了。侧回头,孙福生发现那根绳子,被赵启山弄断了。 原来,在庙堂受审时,赵启山发现,在他前面一米远的地方,有一颗锈钉子。在土匪过来拖拽他时,他装着挣扎反抗,借机躺倒翻滚,乘机把钉子握到了手里。 刚才,孙福生讲他的故事时,赵启山就用手中钉子尖,一点点挑开自己够得到的绳子。最后他挑断的绳子,是把他绑在柱子上那根。 孙福生让赵启山转过身,看到绑赵启山双手的绳子,好像并不很紧。就让赵启山把双手,凑到自己嘴边,孙福生用牙齿,咬开绑住赵启山双手的绳子。最后,赵启山解开绑孙福生的绳子。 两人暂时拿绳子作武器,观察外面的动静。 “开饭了!”听到远处有喊声。两人心里一阵惊喜,知道这是土匪到了吃午饭时间。 两人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窗户很高、很小,但钻出人是没有问题。窗户上有一道很细的木窗棱。 “接绳子,能爬上去!”孙福生说完就要回身去取绳子。 赵启山一把拉住他,用手示意,不让他出声。 孙福生听时,知道门口有人站在那里了。 “狗哥,松开这两小子绳子,让他们自己吃饭不行吗?干嘛还用我们两人喂,折腾咱们两人。” “你开门!老鳖说这两个人不老实,好像还练过几天,怕咱们兄弟们吃亏,说解绳子,必须四个人在场。“ “老鳖这人也太小心了,怎么的,他还想在咱绺子里当五哥?” “我看大当家的,好像是有这个意思!” 随着说话声音,门开了,两个土匪走了进来,一个手里拿着篮子,上面盖了块布,应该是盛着食物,另一个手中拿着一串钥匙。拎篮子的人,正是那天抬赵启山的狗哥,他斜挎一枝驳壳枪。 说时迟那时快,赵启山和孙福生同时动手。转瞬间,狗哥就被赵启山打晕在地,而另外一个土匪,被孙福生用绳子勒住脖子,手脚直蹬,发不出声音。 赵启山过来,两拳打晕了这个土匪,示意孙福生松开手。孙福生明白赵启山的意思,是不想杀人,便也松开了绳子。 赵启山拿过手枪,两人伸头向外张望,见没有什么人,只有高脚望远木塔上,有一个岗哨。 乘了望岗哨看别的方向,赵启山在前,孙福生紧跟,两人猫腰顺墙根,快速跑到仓库后面。赵启山进来时,就注意到那里有马厩。 赵启山看到,马厩里有二三十匹马,分了两拨。五六匹一拨,已经备好马鞍;其它的马,没有上马鞍。看来这帮土匪还挺警惕,有随时准备战斗的人员。 赵启山再看周围时,看到马棚侧面,有一口水井,一个手拿短枪的土匪,坐在井沿上,正打着瞌睡。井和马厩这里,是了望塔看不到的地方,所以这里放了一个哨兵。大概中午刚吃过饭,这是一个替班站岗的人,枪装枪套里,放在膝盖上,正享受冬季中午暖暖的阳光。 赵启山把枪交给孙福生,指了一下井边那人。孙福生点头,双手握枪,打开枪机,瞄准那个土匪。 赵启山从那家伙侧后方,悄悄地接近。已经到这家伙身后,被这土匪发现了,立即要从枪套里抽枪。赵启山跳过来,伸手抓住了枪套背带,一脚踢到他肚子上。这家伙惨叫一声,趴在井边。赵启山想上前打晕他,可这家伙却站起身来,一把短匕首握在手中,向赵启山扑来。赵启山迎着他脚一蹬,这家伙掉到了井里。匕首被井沿磕到,掉到外面,赵启山捡起。 孙福生直奔马厩,解开两匹备好鞍的马。赵启山跑过来,把剩下几匹备好鞍的马,用匕首割断马鞍带。两人翻身上马,冲出马厩。 应该是听到马厩中,马的嘶叫声,几名土匪吵吵嚷嚷地跑了出来。 这时了望塔的土匪,向两人这边开枪了。 很快,两人到了山寨大门,大门有拒马桩。孙福生先到,用马蹄撞倒一个守卫,然后翻身下马,移开拒马桩,捡起守卫的枪,卸下枪栓,向草丛中一扔。这当时,赵启山向了望塔开枪,掩护孙福生。 孙福生再次上马,冲出山寨。 赵启山看时,发现了余萍,见她正挺个肚子,站在场地一边,惊恐向这边看着。 赵启山策马赶到,在余萍惊魂未定时,伸手把余萍拎到马上,调转马头,策马也冲出山寨,后面乒乒乓乓的枪声响起。赵启山注意到,枪是乱放的,并没有真向他射击,应该是土匪怕伤到压寨夫人。 寨外不远,孙福生正停住马,向回观望,看到赵启山出来,怀中还抱着余萍,惊讶中又欢喜,赶紧策马向前跑去。 这时,寨子里的土匪,也骑马追了出来,前面几匹马上的土匪,根本就没用马鞍。赵启山一笑,知道没有马鞍的人,根本就无法开枪射击。即便是能开枪,也根本打不准。 这时,马背上的余萍反应过来,开始挣扎起来。 赵启山警告她,“你若乱动,摔下去,你和孩子都没命了。” 余萍说道:“你抢我干什么?” 赵启山:“捎带脚!有你他们还不敢开枪呢。” 余萍又说:“你把手往上一点,别碰到我的孩子!”赵启山照做,余萍老实了许多。 赵启山见后面人追上来,抽枪回身,瞄准开枪,一枪就把最前面的土匪打翻。 孙福生看到,也抽枪转身向后射击。连开三枪,也没有打中。 赵启山提醒他道:“射马别射人!”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孙福生虽然受训时间比较长,是最早进训练基地的人之一,但毕竟没有参与过战斗,一到实际战斗,就发慌忘事。 孙福生再转身,瞄准射击,再开两枪,前面的土匪和马,同样滚翻在地。两人交替射击掩护,很快就与土匪拉开了距离。 这时,余萍轻轻拍打赵启山前面的手,赵启山以为手碰了她敏感部位,赶紧把手离开她身体。 余萍身体不被约束,在马上一趔趄,她连忙抓紧赵启山手臂,让他再搂住自己。 “我是想跟你说,你如果不是想要我,现在就可以把我放下来,我保证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追你们。” 赵启山笑道:“要不要你,我说了不算数,你问你的同学,问老情人!” 余萍:“问他?哼,他一年前就要了我,被我爸爸说了几句,丢下我就跑了,就他知道要脸吗?我跟了他,就不要脸了吗?” 好你个孙福生!你只说姑娘差点成你老婆,可没说你们已有夫妻之实,难怪听到你入赘娶妻,余萍那么生气。 赵启山赶紧说道:“施东明改名孙福生,招婿入赘的话,都是假的,他一直想着你,说混得出人头地后,再娶你!” 余萍叹了口气,“一切都晚了!你看到前面岔路口没有,不走大路,拣另外两条小路走就行。” 不得多想,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向左边林子密的路走!” 进了密林后,两人让马放缓步。果然,后面追来的土匪,朝着大路跑了过去。 第14章 余家大院 三人两马又急走一阵路,看到后面没有追兵,便放慢了速度。 “这条路通向哪里?”赵启山问余萍道。 “我不知道!” 赵启山:“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走大路追我们呢?” 余萍:“如果去我家,要走大路!” 赵启山记得,孙福生说余萍的老家,离这不远。 赵启山:“我们还是把你送回家?” 余萍顿时激动起来,“我不回家,我没脸回家!”说着身子在马上乱扭动,双脚胡乱蹬。 大黑马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嘶叫着向前冲去。 赵启山:“好,好,好,你别乱动,摔下马就麻烦了!你不希望的事情,我们不会强迫你的。” 为让余萍安静,赵启山转换话题,“刚才在山寨里,你怎么跑外面站着了,乱哄哄的,还打枪,你不害怕吗?” 余萍没有吱声。她的心里翻江倒海,久久很难平静。 今天早上一起床,她就听小土匪说抓了两个年轻人,一个财主或者是少爷样子,另外一个是他的伙计。土匪大当家外出,去会什么朋友,前天就出去了。说好回来时,给她捎带几本书。余萍写了一个书单,交给大当家,能买几本买几本。如果没有那本书,就听书店老板推荐。反正大当家不识字,买到什么算什么。 余萍想看看抓来的什么人,就挺个肚子,走到仓库那边。在门口看到两个土匪,便问起人是在哪抓的,什么样的人。叫土匪给两人拿点东西盖上,别冻坏他们等等。 正在与土匪聊天的时候,余萍听到孙福生高声吟诵诗歌。徐志摩这首《偶然》,余萍太熟悉了,还是她从诗集上抄写,送给了施东明,两人一起讨论这首诗多次。听声音,也是施东明。 她立即让土匪把门打开,这时有小喽啰传话,说大当家回来了,给她带了一麻袋的书。 要放抓来的人,也必须大当家发话才行。在这土匪窝里,除了大当家的,没人敢动她一指头;但同时,她说话,也没有人能听她的。 余萍想一下,也往前面走去。 大当家姓李,叫李木心,这个名字是余萍给改的,原来叫李慕鑫。李大当家嫌名字笔划太多,写起来麻烦,尽管他从来不动笔墨。当余萍教他写“李木心”三字时,大当家立即就喜欢上这三个字,从此便成了他的正式名字。 李木心看到余萍,大声嚷道:“这两天夫人胃口怎么样,吃得进东西吗?” 余萍:“还行,现在妊娠反应差多了。怎么这么早啊,连夜赶路的吗?” 李木心:“是的,为了让夫人早点看上这些书,我连夜赶回来的。看,这些都是我给你买回来的。” 余萍:“夜里骑马赶山路,很危险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哈、哈、哈,听夫人的!” 余萍:“呀!这么多书啊!我只让你买五六本就行……” 李木心:“我让书店老板推荐,这个老板就一直给我推荐,什么同一个作者,同一个类型,他推荐的,我就都买了!” 余萍摇一摇头,这个书店老板,有点杀鸡取卵味道,抓个冤大头,狠狠地宰一刀。书可以晚点再看,现在她要谈正事: “老二昨夜绑回来两人,你知道吗?” 李木心:“我刚听说,等审完以后,看看要多少赎金。” 余萍笑道:“可能这次你会失望的,应该是两个穷学生。” 李木心:“读书人啊?哎不对,刚才他们告诉我,还劫了七十多块大洋呢。你见过他们?” 余萍:“我没有来得及见!但我听到他们吟诵徐志摩的诗,这人还不是一般私塾,或者是县城学校学生,应该是从大城市…哦,就是你说洋学堂,出来的学生。我听声音,还很像我的一个同学。你不要为难他们,好吗?” 李木心:“洋学堂的学生?唉,怎么是两个公的,要是母的,老二老四还都没媳妇呢!哈哈,夫人怎么又来求情?” 余萍:“这次真得不一样!你无论如何,不能伤害他们!就算我求你了,他是我的同学,对我来说,不算半个亲人,也是很亲近的人啦。自从上山后,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亲近的人呢……”说着,余萍要抹泪。 李木心一看这架势,今天不答应是不行了,赶紧说道:“行,行,听夫人的,我不为难他们,但,但山上的兄弟们也要吃饭,下山也要逛窑子,我也没办法。先审一审,你也去坐着,看是不是你的同学。” 在庙堂里,孙福生一被推进来,余萍就认出了他。 中午时,余萍看着小喽啰给两人送饭,她想咋呼一下土匪其他头目,别打两人,更不能杀了两人。她知道,她跟大当家说了之后,大当家不会要两人的命了,但她不敢保证,大当家能把命令传下去。土匪大多数人,也是被逼得没有什么出路,才落草为寇,但也有太多人心狠手辣。 听到打枪,听到吵嚷,又听说那两人要跑,她急了,赶紧出来看看。 她在大堂中,虽然认出了施东明,但不到一年,施东明变化太大了!在她看来,施东明要被弄到土匪窝里,不吓尿裤裆,起码腿是软的,身子骨会瘫在地上,求饶不止。 当见施东明回答自如,声音没有一点点颤抖,让她大感意外。她知道施东明已经认出了她,甚至在早晨,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不然,也不会大声吟诵,两人最熟悉的徐志摩《偶然》诗。她想到的是,施东明已经知道她在山寨,是想让她来救他。在难过、气昏头情况下,她相信了赵启山的话,这个施东明入赘孙家,改名姓孙。所以,她想吓唬孙福生一下。 听到喊两人跑了,她大吃一惊。以前两伙土匪火并,抓起来逃跑的都被打死了。她想看看什么情况,起码要救下这两人的命。正在她发愣的时候,赵启山赶到,她又被赵启山给掳走了。 看到赵启山和孙福生骑马、射击,她再也不敢小瞧两人了。路上她指引走小路,知道这两人并不是专门为她而来,更不是家里派来救她的人。 家里已经知道她在土匪寨子里,并没有派人来找过她,让她既难过又伤心。她认为,家里把她看成了辱没家风,羞于提及她。 三人转来转去,又转到一条大路上。 “启山,我们也得吃点东西了?从昨晚到现在,我们还没吃东西呢!”孙福生对赵启山说道。 赵启山:“那就下马歇一会!”说完,自己首先下马,又来扶余萍下马。 孙福生没下马,“等找到有东西吃的地方,边吃饭边休息好了。” 赵启山没有理他,而是小心翼翼,扶余萍下马。孙福生见状,也跳下马,帮赵启山把余萍抬了下来。 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找吃的地方?你身上有钱吗?钱都被抢去了!” 孙福生:“活人能被尿憋死啊?用我们的枪换吃的呗!” 赵启山:“你以为村民胆和你一样?看到枪早吓跑了,你还不如抢呢。” 这时,余萍说话了,“你们看看,大黑马鞍那一侧下面,有没有一个坠袋,袋里有没有钱?” 孙福生过去一摸,“还真有,是光洋……十一块呢!” 这时,赵启山从怀中,掏出搓成一团的玉米面饼。首先递给余萍,“余小姐,你饿不饿?” 余萍:“我中午吃饭了。” 赵启山便递给孙福生。 孙福生:“把送饭的打晕后,我怎么没有想揣点东西,还是老弟有经验啊!” 余萍找了块石头坐下,眼睛看着两人,想说什么,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赵启山见孙福生也看着余萍,便起身走开了。 过了一会,赵启山认为该走了,就走了回来。他看余萍抹着眼泪,孙福生呆呆坐在她旁边。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赵启山看了一眼余萍,“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把余小姐安排妥当。” 孙福生站了起来,“那就去余家大院!” 赵启山看了一眼余萍,见她没有在马上那种激烈反应,便把两匹马牵了过来。 赵启山示意,孙福生和余萍一匹马。余萍扭捏了一下,也同意了。 赵启山问道:“余家大院在什么地方?” 余萍:“县城东南,二道湾镇。” 余萍这地方并不熟悉,赵启山就负责前突打听,后回引导。可发现孙福生那匹马,走的非常慢。 过了半个时辰,孙福生说休息一会。 两人又把余萍抬了下来,找了块平一点的石头,让余萍坐下。 孙福生拉着赵启山,小声说道:“一会你和她一匹马!” “怎么了?在马上,你们可以聊聊天嘛,毕竟有过那么一段感情。”赵启山不解。 孙福生:“在马上,她总想和我身体不接触,身体前倾,我怕她从马上摔下来。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走到!” 赵启山明白走慢的原因了,“我去和她谈一谈。” 赵启山来到余萍身边,直截了当对余萍说道:“余小姐,你愿意和谁同乘一匹马?你的老同学想和你在一起,说说话,你们分别也这么久了。但他怕你从马上摔下来,在马上,你听从他的,好吗?” 余萍点点头,脸红红的。 再上马,赵启山发现那两人,身体紧贴着,言谈举止也自然了很多,不时,还有了说笑。 天刚黑,三人就赶到了余家大院。 从外面围墙看,这院子非常大。三人策马,沿青灰色砖围墙,跑了一分多钟。一丈多高围墙,上面还有一圈圈的铁丝网。不但转角有高架岗楼,中间还加一个岗楼,各有二个端枪的哨兵。 来到大门口,发现大门紧闭。余萍在孙福生搀扶下,上前敲门,赵启山手握枪,注视四周负责警戒。 敲了一阵门,里面就是没人回应,孙福生和赵启山都听到,门里有动静。 很长时间,才听到里面的问话,“外面是萍儿吗?” “爸爸,是我,快开门啊!” “你和谁在一起?你们几个人?都是谁?” “爸爸,你怎么的啦,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们三个人,一个是我的同学,施东明,你见过的,另一个叫赵启山,是东明的朋友。” 这时,孙福生喊道:“伯父,我是施东明,萍萍东北的同学,我们见过两次面,那年在北平……” “那就是萍儿的声音,你们把门给我打开,不开门我就撞死在这!”一个女人声音。 这时,只响到余萍撕心裂肺的喊道:“妈——,你还好吗?我回来看你啦!” “萍儿,妈在这,你别着急,这就给你开门,马上就开门啦,啊!”余萍妈妈那颤抖的声音。 里面移动物品的声音,然后是撤顶杠,撤门杠的声音,最后门终于打开了。 孙福生扶着余萍,首先进了大门。赵启山再看了一眼周围,并无危险,收起枪,要把马系在拴马桩上。 这时屋里人喊道:“喂,你马不想要啦?赶紧牵进来!我们马上就关门,你快点!” 赵启山回应道:“让马走正门?它们应该走角门?” “角门已经封死了,你快进来!” 听到这焦急的声音,看到余家这种架势,赵启山想到了发生的事情,便拉两匹马上台阶。门里跑出一个人,帮着赵启山拉马上了台阶,进了大门。 一进门,赵启山发现,倒座房内,照碑后面,十几支枪指向他,真是如临大敌。 赵启山拉马一进门,身后门立即关上。门杠放下,用粗圆木把门顶上,又用几包沙袋,在门下面掩好。把赵启山看得直摇头。 有人帮把马栓好。赵启山走进前院,见余萍正抱住一个妇人在哭。不用问,那妇人一定是余萍妈妈。 很快,余萍母女被搀进正房屋内,赵启山和孙福生二人,也被请进让座。 “孩子,你这半年来一直在哪呀?一年没见到你啦!”母亲拉着余萍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余萍回答道:“七七事变,宛平城开始打仗,学校就停课了,着名大学早都开始南迁,我们学校也南迁。到了山东境内,我就想回趟家,看一看爸爸妈妈。也是我着急,随着一群人,雇了走夜路的车子,在东州附近,就遇到胡子,他们把我绑到了山上……” “哎呀,我的孩子,你受苦了!”随着妇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屋里几个老婆子,或真或假地抹起眼泪。 余萍也开始轻声哭泣,“开始,我也想死,可又死不成,我还想见见爸爸妈妈。后来,我发现外号三头蛇的大当家,他名叫李慕鑫,对我非常好,很宠着我。既然已经是那样,我也就认命不想死了。他后来被政府围剿,正好我也想家,就在二个多月前,来到了这里,我还往家送了信。” 母亲:“信收到了!就是你那个爸,犹犹豫豫的,一会说信是假的,是圈套;一会又说丢人,就是不愿意派人进山。我手上也没什么贴心的啊,都是一些老妈子,小丫头的,也去不了那些地方呀!” 余萍:“妈妈,我给家里丢脸了……” 母亲:“不说那种话,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枪声,赵启山看到,屋里的人,明显紧张了起来。余萍的母亲也是强装镇定,“我们继续说话,则才说到哪儿啦?” 这时进来一个家丁,“老夫人,老爷说,让送小姐回来的两位先生,去前堂议事!” 从一进屋,余萍母亲还没跟这两人说话,想留二人一会,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要议什么事?” 家丁:“外面喊话,说李木心大队人马到来,让我们交出小姐,否则就要冲进来,杀我们片甲不留!” 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一阵冷笑。 第15章 认亲退兵 余萍站了起来,“妈,我出去,跟李木心说一声,只要我跟他上山,让他退兵,他能听我的。” 母亲:“不行!你回到家里,我们还保护不了你吗?我和你爸爸,就是拼出老命,也不能让你去受糟蹋!” 余萍:“妈,他真的对我很好,我对他…”余萍停顿了一下,瞟一眼孙福生,继续说道:“我对他也有感情,愿意跟着他。赶上今天的情况,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怎么不见哥哥,大哥二哥都去哪了?” 母亲:“你两个哥哥若在家,早就去找你了。你大哥,得罪了县里大老爷的公子,先是在青岛躲了一段时间,现在去了上海。你二哥说在武汉,又说是在香港,做什么生意,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两个常写信回家,让我们不用担心,都不想像你爸那样,买地,靠放地收租子,还说那样是目光短浅,没出息,也把你爸爸气得够呛。家里就剩下的那个小弟弟,我那个陪嫁丫头生的。唉,当着客人面,不说这些了。” 余萍:“妈妈,这两个朋友,都是受新式教育的,他们也看不上买地,租给佃户,只收租子的人。现在都发展产业,新的商业,不把这看作家丑。我还是过去看看,让李木心退兵,这个是大事,其他的,以后聊!” 孙福生也说道:“伯父找我们,我们也该过去了。” 母亲:“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哎,小姐身子不方便,让那几个腿脚灵活的大男人,到我们这里商量事!快去,你们快去喊他们,然后你们都退出去,别听男人这打打杀杀的事情。” 婆子丫头们答应一声,都出去了。该送信的送信,该搬椅子的搬椅子。 过了一会,余父带着四五个人,走进了这间屋子。 余父苦丧着脸,进屋后,只对已经站起身的两位外人,点了两下头,便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 赵启山皱下眉头,他都怀疑这个父亲,是否能像母亲那样,为保护女儿,敢与土匪死战到底。看他那样,是没有这种决心的。 见父亲不说话,余萍向一个男人问道:“三舅,情况是啥样子?李木心来了两趟吗?” 那个叫三舅的人,不急不慢说道:“今天晌午饭后一个半时辰,突然来了十几个胡子,都骑着马,又打枪,又喊叫,说来要大小姐,我去岗楼跟他们喊的话。白天,我们确实不知道大小姐逃了出来,互相说话也不对点子。我们以为他们来诈钱,诈粮,就想跟他们讨价还价,同时也是拖延时间。大小姐不知道,自从这伙胡子出现后,我们和东边的李家大院,南边的吴家大院,就结了盟,共同对抗这股胡子。这两家都有二十来条枪,虽然比我们少点,可跟县上官府关系还好。我们枪虽多,但由于大少爷的原因,和县里关系并不好。白天也就僵持了少半个时辰,其他两人家人也到了,胡子就退了。我们朝两家各借了两三条枪,他们也回去了。一般情况,夜里另外两家是不出来帮忙的,我们要硬抗,必须抗到明儿晌午之前,两家汇同县上的警察局的人,才能赶到。这股胡子号称四五百人,不知道实际有多少?” 赵启山接话,“据我观察,应该在一百二三十人,留下看家的,应该一百刚出头。” 另外一个说道:“这些个胡子,都是狠家伙,从别的地方,被官府给打到这里的。能跟正规军队周旋这么多年,个个都不白给。别说一百了,就是五十,我们也打不过啊!我的意思,不交小姐,多给点钱,多给点粮食,打发走就行!” 三舅:“恐怕不行,白天他们来的人少,这个条件都没谈成,现在他们来这么多人,目的肯定不在这里!” 余萍:“他们是冲我来的,我跟他们走就没有事了!” 母亲斩钉截铁说道:“不行!” 余萍说道:“他我了解,见不到我,他不会罢休的。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众人不说话了。 刚才说话的那人又说道:“我们可以答应他,等孩子出生把孩子交给他,或者是……” 余萍:“你们也不用说了,最晚等孩子出生后,我离开家。今天回来,我就是想见见爸妈,我本来也没想在家长住。看到爸妈一年中老了这么多,我又不忍心马上离开了。那就等孩子出生后,看那时的情况。是马上走,还是孩子大一点再走。” 一直只听,不开口的孙福生说话了,“就怕这个李木心不相信,认为我们是缓兵之计。” 余萍说道:“所以我要去跟他讲清楚,我的话,他应该相信的。” 赵启山:“他未必相信,也未必听你的,最有可能的情况,再把你掳上山,然后严加看管。土匪之间尔虞我诈,哪有信任感?应该派一个人去。他在乎你,是我们最大的筹码。” 余父:“找一个能说会道的,给这个李木心送信。” 有人说道:“让齐铁嘴去,这小子的本事,死人能说活了。他若不肯去,就让唐老歪去,这小子油滑得很,没有他应付不了的场面。” 余父:“那就快去找这两人!当说客,外面有的是人。但院子里,我还真想不起谁来。对了,多许些大洋。” 那人出去找人。三舅也起身,“我到门楼上,再跟他们周旋一下。他们给我们时间是半个时辰,时间也要到,先不要让他们攻打,一死人就不好办了。” 赵启山说道:“我和三舅一起去!”说完,和三舅一起出来。 赵启山想到,离开战斗部队已经有段时间了,也要熟悉一下地形,火力配置方面的东西。这里有孙福生陪着,自己插不上话,干点自己能干的事情。 赵启山随三舅来到小门楼上,看到大门前空旷的场地,土匪们三三两两散坐着,心里有了点数。又到旁门和后门,见都有土匪,还看到两架梯子,不知道土匪从哪搬来的,但都没有要进攻的架势。 看来这个李木心,也不想和余家翻脸。 赵启山让三舅向李木心喊话,说小姐刚刚到家,正在老太太怀中哭呢,让他体谅一下。 走了一圈,回到刚才堂屋里,见众人都垂头丧气。赵启山猜测看好的说客,都不想去,以为去后可能送命。 三舅一打听,果然被赵启山猜中了。就听那人道:“齐铁嘴躺在床上,说是打摆子,已经两天了。唐老歪从晌午头就没人看到他,应该一早就出去了。再找别人,也没人敢去,都说命搭上不要紧,怕耽误事,罪责承担不起。” 赵启山心里直叹气,这个余老财主够可以的,关键时候没人给卖命,应该平常不够地道,也不够圆滑,从他以前对孙福生的态度,就可以看出端倪。 余萍听到这话,便说道:“还是我出去跟他说,我有把握他不会伤害我!” 孙福生说道:“刚才都说过了,他不伤你,但他会带走你,那么容易的带走你,他当然会做了。他还会认为余家上下,是被他吓怕了,所以乖乖把你送出来,以后还会加强对你看管,你日子更难过了。还是我去,一来是我们带你出来的,二来我们承诺什么事情,对他有力度,比普通的家丁有力度。” 余萍摇头说道:“早上在山寨庙堂里,他猜到了过去咱俩的关系,心里或许恨死你了!” 赵启山说道:“孙兄不能去,你与他是情敌关系,谈好还没事,谈不好命就没了。我倒可以去,即便是谈不好,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余家父母看到此光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余父暗自后悔,当年如果成全孙福生和女儿,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到目前为止,余父还没有问过,当年那一文不名的穷学生,今朝怎么就能闯入土匪窝,两个人就把女儿救出来。看人家那两人,危险都能抢着上,还是为余家,为与自己已经没关系,且被土匪搞大肚子的女儿。再看看自己的家丁,那些人都白养了。 这时,赵启山问余萍道:“大当家不识字,但寨上识字的太多了,有认识你笔迹的人吗?” 余萍摇摇头,“我在山寨没有写过东西。” 赵启山让人在岗楼喊话,说有人带着夫人的口信,去见大当家的,然后自己也慢悠悠向岗楼走去。 李木心也挺奇怪,谁来捎口信?不把夫人送出来,捎信有屁用。 李木心以为,来人会在岗楼上跟他说话。听到报告后,也不紧不慢向岗楼下面走来。 李木心向岗楼看时,一直见就两个家丁。正在疑惑时,见墙上甩下一根绳子,一个人影顺绳而下,落地后,手一抖,把绳子扔回墙里。 土匪小喽啰立即端枪围了上去。 “我是夫人派来的,要见李大当家!” 李木心走近几步,也有小喽啰举着火把靠近。李木心认出来了,是那个赵启山。就是他,劫走了自己的夫人,恨得李木心真想一枪崩了他。 喽啰押着赵启山,来到李木心面前。 “大当家好啊!夫人派我来,见见大当家的。” 李木心恨得牙根都痒痒,“给我绑了!” 赵启山:“慢着,大当家的,这不是待客之道?” 李木心:“什么待客之道?打伤我兄弟,劫走我压寨夫人,我没立即点你的天灯,就是我三头蛇的仁慈。” 赵启山怒喝道:“李木心,你听好了,我是你丈人、丈母娘和你夫人,联合派来的,你要有点长幼尊卑!” 听到丈人,丈母娘的字眼,李木心倒是一阵欢喜,证明余家人认了他这个女婿。便手一挥,制止了喽啰们动粗。 “既然是他们派你来,就把要传的话说一遍。说一句假话,我立刻把你剐了!” 赵启山:“你这个粗人,不懂礼貌,真不可救药!我刚刚说,代表的人里有你长辈。好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夫人说,让你马上收兵回山寨,等孩子出生后,她会带着孩子去找你!” 李木心:“小子,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啦?我的孩子干嘛要生在这里?” 赵启山:“因为这里安全,这里有接生婆!” 李木心:“我那里更安全,我可以把接生婆请上山。” 赵启山:“你那里有医生吗?有医院吗?如果出现难产怎么办?发生胎儿——哎呀,生孩子会出现好多危险情况,说出来你也不懂,那需要在医院,由专门的医生救治。再说了,你那安全吗?要生孩子前,官兵围剿你,你是跑还是硬抵抗?不说抵抗死多少兄弟,单说你能不能抗得住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不会忘了?” 这有点揭了李木心的短,谁不知道他是被政府部队,硬生生地赶到这里。 李木心:“为什么派你出来转告我,夫人为什么不出来?” 赵启山:“老太太,你那丈母娘不让出来,两人还在抱着那哭呢?” 李木心:“不让女儿见女婿,还把我当女婿了吗?哭了多长时间还没哭够!” 赵启山:“你有妈妈没有?别瞪眼睛,我是说你妈妈还在世吗?” 李木心:“大概在我十一二岁时没了。” 赵启山:“难怪你不懂,一个母亲,自己孩子丢了一年多,突然回家了,自然难舍难分。不让女儿出来见你,就是怕你把女儿再带走,又有得多长时间见不到女儿?” 赵启山无心的话,正说到李木心的痛处。在他七八岁时,嗜赌如命的父亲,输掉全部家当,最后卖掉了儿子,在人贩子从母亲怀中抢走他时,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时时撞击着李木心的内心。那时,他已经有很多记忆,母亲的声音,是他心里最深刻的痛。 不是做了土匪,他这时都会掉下眼泪,转身离开。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李木心转换话题,“你们打伤我好几个弟兄,我必须留下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才好向弟兄们交待,手指头,耳朵,你自己选!” 赵启山:“是你们先伤害我们,绑我们上山,耽误我们买布匹,做服装,还要杀了我们。咱们的恩怨有时间掰扯,先把你媳妇,你丈人家事掰清楚,你马上退兵!” 李木心:“就凭你两片嘴,我就退兵啦?我还想见我夫人呢。” 赵启山:“见你夫人当然可以了,你过来见好了。” 李木心一指那紧闭的大门,“这么迎接我?哪有这么招待女婿的?” 赵启山一指李木心周围的土匪,“就这么来见老丈人,荷枪实弹,打枪骂街?你也太不拿老丈人家当回事了,你夫人心里是最为难的。不知道你心是怎么长的?人可以狠,但不可以混。别人见岳父泰山,都为恐手中礼轻了,你的见面礼在哪儿?还能怪人家不让你进门。” 李木心:“二三个月前,我刚到这地面,我手下拿着夫人亲笔信,那时过来的人,也带着礼物,一样不受待见,还被轰了出来。” 赵启山:“那时谁知道你是武大郎,还是武二郎?首先,他们家人不知道你相貌堂堂,其次,不可否认,你们的名声不好!要见夫人,明天带着见面礼,带一两个人就行。” 沉默了好一阵子,李木心道:“我讲不过你,我不想被你,被你们合起伙来骗了。说是大学生,个个身手都不赖,我都怀疑是余家,找你们上山,专门去劫走夫人……” “胡扯!是你们设陷阱,把我们两个绑上山的!你猪八戒倒打一耙!” 李木心当然清楚这些,嘿嘿笑了。 李木心还在犹豫,“我原来就名声不好,干脆我就攻入院里,抢回夫人,自由快活,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启山叹了声气,“唉,白费了夫人还对你一片真情!你要把她的家人都杀了?人不可丧尽天良!” 李木心:“我只想要回夫人,没想杀人,更不能杀她家人。” 赵启山:“你是明白人,有些事情是能够想清楚的。硬抢人,和余家结仇,和与余家结盟的两家结仇,与我们抗日武装结仇,让夫人失望。另一方面,余家认了你做女婿,从此以后这又多了一个家,将来你的孩子,也可以在这里生活成长。这还用多考虑吗?” 李木心:“好,我退兵,明天我带着礼物过来!” 第16章 一致对外 见李木心答应退兵,赵启山也放下心来,“这就对了,我转告余家,明天会迎接你的。我们明天见!” 赵启山转身刚走两步,李木心又叫住他,“兄弟,留步!” 赵启山停下,回身,难道李木心要变卦?他们这种土匪,时刻提防别人害他。 “大当家还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吗?” 李木心:“哦,不是!你刚才说,你们是什么武装,抗日吗?” 刚才怕李木心与自己为敌,与余家过不去,赵启山谎称自己也是有武装的。他没有敢说自己是国军,是政府人员,他知道,但凡落草为寇的人,土匪当久了,和政府,和官方,和军队都有一些仇恨。 赵启山说道:“是的,我们也是有武装的,我们要反抗日本侵略者,反抗他们对我们民族的奴役。” 李木心:“你和那个…夫人的同学,是政府的人?” 赵启山:“不是政府的人,抗日救亡,不仅仅是政府的事情,也是全中国人的事情,只要不愿意当亡国奴的人,都应该与日本侵略者战斗。” 李木心:“你们这些读书人,整天想抗日,还有武装。满洲听说有抗日义勇军,又听说抗日联军,都不是政府的?” 赵启山:“不是国民政府领导。义勇军是民间抗日武装,抗联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他们在东北,都在与日军战斗。” 李木心:“前段时间,老三有个朋友,说是共产党那面的人,就是你刚才提的那个党,来游说我参加抗日,让我拒绝了。后来说可以和我联合,我还在犹豫。不知道这事情,做的做不得?” 赵启山:“当然做得!有同盟,有伙伴,遇事可以互相支援。” 李木心:“好了,我先撤了,你也回去告诉夫人,告诉余家,以后聊!” “再见!” 李木心吩咐手下人,解除对余家大院的包围,先撤到十里外的村子过夜。想着赵启山说的抗日,摇摇头。 抗日,不当亡国奴的话,余萍也跟他说过多次,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什么“民族危亡保家卫国”,李木心听着,都感觉奇怪。难道,这就是自己和读书人的差别? 李木心被父亲卖了之后,又被转手卖了两次,最后一户姓李人家收留了他。李家也很贫苦,但老两口感情很好,没有子嗣,给他取名李慕鑫。他记得生父姓陈,其他只记得离开时,母亲撕心裂肺的嚎哭。 在李家平静地生活几年,一场什么大病,李家养父母双亡,李家叔叔又要把他卖掉。但这时的李木心长大了,不是几年前的儿童,他会反抗了。从家里逃出来后,李木心开始流浪、乞讨,也偷东西。遇到好下手的人,也动手抢东西,抢完就跑。 在一次偷烧鸡时,被人家抓住。要被揍时,一个大哥替他付了钱,救下他。从此,他跟着这个大哥,直到这个大哥拉竿子,扯大旗,上山当土匪,他也就是土匪了。 跟这个大哥混时,大哥带他寻找过生母。凭自己的摸糊记忆,还有大哥找到李家族人,根据李家人叙述,李木心找到或许是原来的陈家房子。 据房子新主人回忆,最早这房子,好像是姓陈的住,陈姓赌博输掉家业后,卖掉儿子,自己住在破庙中,几年后,夫妻都死掉了。所以,李木心也仅知道母亲死去的大概年份。 在后来一次官家追捕中,大哥中弹死了,李木心接手这股土匪,继续干打家劫舍的勾当。 李木心也经常跑进城,在戏园子里,在茶楼里,一呆就是一天。他的许多知识,都是看戏听书得来的。他有侠肝义胆,兄弟义气,但没有家国情怀,民族大义。听余萍说这些,还不以为然。在他思想中,女人就是女人,即便是识文断字,也不能做大事情。 李木心在醉花楼中,看上了一个卖身女子,想把她赎身带回山寨。可这个风尘女子出卖了他,为赏金报了官,为此,李木心还搭上两名兄弟性命。 今天,听了赵启山的话,才开始想这个抗日问题,记得早上在大堂中,也听到过抗日救亡这种话。那个夫人同学,为抗日还可以撇下女人。看来,自己还真应该了解一下抗日。 放下李木心退兵不表,单说赵启山来到高墙下,向里面喊话。一根绳子从墙里抛出,赵启山借绳翻进院里。 一落地,就看到三舅正焦急等待他。 当听说李木心撤走,三舅长舒了一口气。当再听说,李木心明天来认亲,又颇感为难,“这事还真不好跟老爷说!” 赵启山笑道:“不好说也得说,小姐自己都愿意,老爷如果一定拗着,很可能失去小姐,也失去李木心这股势力。李木心这股力量,对余家绝对利大于弊。你去劝劝老爷,我去回小姐和老太太的话。” 小丫头通报后,赵启山进屋,把与李木心的交谈结果,向老太太和余萍通报。当听说李木心明天登门,老太太有点着急,吩咐身边的婆子,马上布置小姐的房间,要多放大红色东西,这样才能体现喜庆,给姑爷加的被褥,要和姑娘的颜色相搭配…… 赵启山一通折腾下来,才感到饥肠辘辘,这一天没吃饭了,只是午后,吃了两张揉成一团的玉米面饼。看着老太太为喜迎姑爷而忙碌,便悄悄退了出来。叫住一个小丫头,问伙房在哪儿? 小丫头一笑,“跟我来!” 院子很大,姑娘领着赵启山,穿门过廊,过小桥走庭院,来到一所房子门前。笑着向前一指,“在那里,房间里有热水。” 赵启山见房间里亮着灯,心里纳闷,什么伙房建在这里?这也不像伙房,倒像一个隐蔽的饭厅。管不得许多,不敲门推门就进。 门开了,见屋正中央,一张方桌上,摆满了菜肴,孙福生一人坐在桌前,正大吃大喝呢!房间里床上,还有一堆衣服。 看到赵启山进来,孙福生一招手,“快点过来吃,还没凉,凉了也没关系,这屋里有碳火炉子。” 赵启山真饿了,顾不得和孙福生说话,坐下就开吃。猛吃一阵后,才发现桌上还有一瓶酒,孙福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赵启山自己拿过一只杯子,孙福生给他倒上酒。 “你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在哪喝的,喝得什么酒?余家存的酒不错!” 孙福生连串问题,让赵启山无法回答。对于上一次喝酒,赵启山记得真真切切,但他不能告诉孙福生。 赵启山上次喝酒,是在长征路上,是在贵州的茅台镇,也是王泉哥带他喝酒后,自己喝过的第二次酒。 “我哪能记得住!是在运输队,和那帮兄弟一起喝的,喝什么酒记不得了,应该是从农家买的那种酒。”赵启山应付说道。 赵启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孙福生:“不知道,应该是余家的客房。你去会李木心,我在院角岗楼上,拿着枪瞄了一会,只要是认真谈上了,那就一定能谈成。就怕一见面一股气上来,那就不好收场了。和好,对双方都美满,不是傻子都知道。我从岗楼上下来,马上让管家三舅安排住房。这个三舅还不放心,你出去谈以后,他一直紧张的不得了,我告诉他没事了,他也不信,就吩咐了一个小丫头。我又让小丫头赶紧找点吃的,送到这里,我是真等不及你了!” 赵启山问:“是圆脸、穿绿花格袄的姑娘?” “是啊,就是她领来的,还送来饭菜,酒是她后送来的。哦,还给咱们拿了衣服,说是小姐交待送的。” 赵启山说道:“难怪,我让她带我去伙房,她就笑了,知道咱们都饿坏了。另外,明天中午前,李木心应该拿着厚礼,来见他的岳父大人。” 听到这,孙福生把手中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这个土匪头子,真是便宜他了。他干的坏事,就该千刀万剐!” “是啊!不过现在余萍自己愿意,余家又接受,尤其是老太太,正在满心欢喜迎接姑爷呢!” 孙福生:“余萍不愿意能怎样?肚子都大成那样了,还有余家。哼,满心欢喜,以为女儿能攀上高枝,现在倒好,女儿给了强盗为妻,在土匪窝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赵启山知道,孙福生现在心情是复杂的,本来是自己的爱人,稀里糊涂就成了别人的妻子,还是一个土匪婆。 赵启山和孙福生碰了一下杯,各喝了一口酒。赵启山知道自己能喝酒,但喝不出酒的好坏,今天就当陪着孙福生喝酒了。 “那你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赵启山顺着孙福生的话,想把他注意力引开。 “跟余萍父亲谈过话的第二天,那天心情烦躁,自己偷偷跑去喝酒了,喝醉了,小酒馆的老板,心肠非常好,闭店关门,把两张桌子一并,让我在那睡了一宿。” 赵启山本来想引开话题,谁知道正撞到了痛点。没办法,硬着头皮往下说。 “老兄,想开点,余萍对你可能还存有点感情,但她更在意的是孩子他爹。你没看出来吗?仅仅是不想你受到伤害,对李木心是真爱。” 赵启山认为,直接挑破脓包,对孙福生或许更好。 孙福生叹息道:“是的,这我能看不出来吗?其实,当时她就恨我太懦弱,经不起他父亲的嘲讽,表面上看我是清高,有抱负,实际上说我内心脆弱。唉,我内心是脆弱,但我是真心想抗日,要参加战斗,想上战场。” 赵启山:“其实,我们可以动员李木心参加抗日。” “他?没有一点政治头脑,整天想着打家劫舍。不做汉奸,不偷袭抗日武装,可能就算不错了。”或许认为自己说的太过,孙福生想把话往回拉一拉,“如果争取到他枪口一致对外,我们就烧高香了!” 赵启山:“可以试一试,别忘了,还有余萍,她也不愿意当亡国奴。” 孙福生:“可以试一下,不过我们俩是没有时间了,我们明天还不走吗?” 赵启山:“我们开个头,剩下的事情由余萍来做。像你说的,枪口一致对外。” 孙福生:“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长远,我想明天我们怎么办?身无分文,还要厚着脸皮问余萍爸爸借钱。我事先声明,我不去张这口,我脸皮本来就薄。” “不用去借,我们那些被抢的东西,很块就能被送回来。”赵启山自信地说道。 孙福生立即问道:“那我们手上这两把枪,是不是也该还给李木心?” 赵启山回答:“当然要还了!礼尚往来嘛。” 孙福生说道:“我们朝他借一支,有个家伙别在腰间,好像就有了安全感,不然总觉得不安全。” 赵启山说道:“我们军统还会缺几支枪?之所以没让我们带,一定是有原因的,等到青岛就知道了。明天中午见过李木心,我们就上路。” 一夜无话,第二天赵启山起得很早,孙福生却没有起来,因为他昨天刚睡不久,就起床去茅厕,把吃得东西都吐了出来。 赵启山想,李木心应该是接近中午才能来,因为他要准备礼品,要采购一阵子。即便是派出众多人同时采购,那也要等店铺开门营业。 可在余父刚刚起床,李木心就来了,带了两个小喽啰,赶了一辆大车,车上装着满满的礼品。走亲戚需要带的东西,应有尽有。另外,还有一架西洋进口的座钟。 座钟,余家有一架,放在正房厅堂里。第二架要放哪,三舅有点为难。他怕这东西来路不正,又不能一直放在仓库里,他知道这种东西,越放着越容易坏,有一个保养问题。粮仓他知道通风,布匹他知道干燥,可这钟表这玩意,他不知道怎么办。 家丁和喽啰搬抬礼品,登记造册,三舅陪着李木心聊天。 这时,从旁边月亮门,赵启山走了出来。看到李木心和三舅,便走近,加入两人聊天。 白天,赵启山才看明白余家大院结构。它是正常四合院,以照碑,前堂,前院,正房,后院等等为中轴线,旁边有耳房,厢房等正常布置。不同的是,在厢房与耳房之间,除了一扇门通向后院,旁边还有一个月亮门,连通旁边的花园。花园中有人工湖,有弯曲桥从湖面通过,湖那边,就是赵启山、孙福生昨夜住的房子。 赵启山出来看到,一夜之间,余家大院从戒备森严的战场,变成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氛,心里也觉得好笑。按余家那二三十支枪,守这么大一个院子,肯定漏洞百出。昨夜李木心要想进攻,轻而易举就会攻进院子。 看到赵启山过来陪着李木心,三舅赶紧说道:“姑爷,赵先生,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老爷,太太,还有小姐起没起床。另外,赵先生,昨晚你和孙先生,在东花园里可睡得舒服,没有冻着?” “没有冻着,房间很舒服,我那同伴昨天多喝几口,现在还没起来。三舅你去忙!” 三舅一离开,李木心就拉住赵启山的手,显得很激动、又很正式地说道:“兄弟,你昨天跟我说的话,真是对啊!我们应该一致对外,和日本鬼子干!” 赵启山大感意外,这一夜之间,李木心是怎么转变的呢,是谁、是什么事让他转变的如此之快? 第17章 隐形军师 对李木心的转变,赵启山很想知道原因,可又不知道从哪开口问。 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赵启山有了主意。 “大当家的,这一夜之间,你准备了这么多礼品,你是咋准备的啊?难道你手下的弟兄,一夜都没睡,挨家挨户的敲店铺的门?那时间也不够!这种糕点、米面油还好买,布匹绸缎也勉强,只要店里有存货,敲开门就可以买。可这座钟,这么精美,与平常看到的大不相同,不到济南、青岛这种大城市,根本就不会有卖的。” 李木心得意的笑道:“青岛有没有我不知道,济南城我常去,那里肯定没卖的。我这是专门订制的,知道在哪订制的吗?别看你们大学生有学问,那也不一定知道!是在欧洲,是洋人做的这玩意。我让人打开看了,他奶奶的,比机关枪复杂多了!你说,这帮洋鬼子,脑袋里整天都想啥,这玩意能当饭吃吗?” 赵启山:“是在欧洲的瑞士订制的?” 李木心:“哦,好像是这么个国家……” 赵启山:“和你手上手表是一个国家。” 李木心:“对呀,就是和这手表一个国家!唉,还是有学问的人,我就服有学问的人!” 赵启山:“你家夫人的学问,比我们都大,你应该多听听她的话。” 李木心:“对呀!就像今天这些东西,我早准备好了,现成的。这也是夫人给我出的主意,叫做‘狡兔三窟’,不过我藏东西的地方,夫人还没去过。” 赵启山心里一沉,“大当家的,你不会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养着其他二夫人?” 李木心:“哪能呀?夫人没上山前,我这个院、那个楼的地方常去,夫人上山以后,一直给我讲新的脑袋……” “新思想?” “对,就是那个词,还有新生活,讲男女平等,她跟我的军师,也是我师傅说的一个道理,我师傅说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我答应这些,夫人才心甘情愿留在山寨中。” 赵启山笑道:“怪不得礼品来得这么快,原来早有准备。可见大当家运筹帷幄,心思缜密!” 李木心笑道:“也不是都准备好了,吃的东西,除了酒可以放以外,像糕点等东西,都是现买的。钟是给师傅的,可他说什么也不要。” 赵启山:“大当家刚才说你师傅,军师是怎么回事?”赵启山恍惚明白了,是有人指点,李木心才转变的抗日态度。他想知道,李木心背后的高人,是何方神圣。 李木心:“我师傅也是读书人,是有大学问的人。就是岁数大了,不能上山给我当军师。不如赵先生上山,给我们做军师,我们一起打日本鬼子。” 赵启山:“我们今天就要走了,我们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加入了,就必须遵守。” 李木心:“是的,我师傅和我夫人说的一样,不让我们再打家劫舍,拦路抢夺了。可那样我们吃什么呀?弟兄们花什么呀?” 赵启山:“那你问过师傅、军师吗?” 李木心:“我问过了,师傅说了很多,太高深了,我没有听懂。还是我没读过书,要是你,肯定能听懂。” 赵启山笑了,他猜想李木心的师傅,应该是老学究,或者是有思想的老道人之类,有国家民族情怀,但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更不会是我们共产党、根据地出来的人。他应该没法回答李木心,就东扯西扯,引经据典,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语,让李木心五迷三道了。他师傅的那些话,就是赵启山和孙福生在场,肯定也是听不懂。但李木心现在的问题,赵启山不能不回答。 “大当家的,开始阶段,可以抢夺日本人的运输车辆,这样不但有给养,还解决了武器弹药问题。然后,可以建立自己的根据地。就是有一片自己控制的地盘,那里有民众,民众自己有地种,有生产。自己的人受伤了,可以安排在根据地养伤,根据地也是兵员补充地。” 李木心:“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唉,你在你们那干什么,怎么就不能给我来当军师?” 赵启山没有理李木心的话,而是要继续往下说,有些话,他不能让孙福生听到。 “最好,你与什么组织合作,也可以加入什么组织,那里肯定有各种能人,也有知道怎么建立根据地的人。你不是说,有什么人找过你吗?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再深入交谈,了解更多、更准确的情况。” 李木心:“之前,我们也抢过日本人的运输车辆,后来老四不赞同与日本人为敌。说我们已经抢了人家两次,人家那么强大,都没有来打咱们,咱们应该识时务,别再与日本人为敌了。” 这是什么逻辑?谁弱就可以抢谁吗?还是土匪的思维。老百姓最弱,按这种想法,只能抢老百姓了。 赵启山说道:“四哥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日本是敌人,要侵占我们的土地,灭亡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目的就是与他们斗争。这一点,你一定要听你师傅的,他那才是大义,比梁山好汉都明事理的大义。就是梁山好汉,还知道劫富济贫呢。抢夺日本人的给养物资,既可以自己用,又可以换钱,换成银元,需要时,从老百姓、从富裕人家买粮食,买所需物品。” 李木心:“我现在寨子里,还藏着两麻袋银元呢,如果搬家就带着走,师傅说那是军费,必须有足够的军费。” 赵启山:“你师傅说的对,以后和日本鬼子作战,一定和老百姓搞好关系。不能让老百姓怕你,不敢接近你们。” 李木心:“这我懂得,老百姓就是我们的情报来源,是我们的密探。” 赵启山:“对呀,这叫依靠百姓群众,发动百姓群众,走群众路线!” 李木心:“哎哟,我又听不懂了!哎,师傅那个老军师,说得话我听不懂,今天我想找的小军师,说得话,我还是听不懂!” 话一说出口,赵启山自己也感觉后怕,自己太忘乎所以了。像群众路线这种词,只有在红军根据地,在革命队伍中才能听到。如果现在孙福生在场,马上就会怀疑他的身份。在敌后,尤其是在军统内部,这种错误绝对不要犯。 赵启山马上又说道:“要把老百姓都当亲人,让老百姓,也把你们当自己的家人。” 李木心:“赵兄弟说得有道理!” 这时,三舅一路小跑的过来,“姑爷,老爷太太已经洗漱好了,在堂上等你呢。”说完,从家丁手中,拿上礼单册,在前面引路。 李木心在赵启山陪同下,在后面跟着。 赵启山又说道:“其实,在山里面,也有一些分散的平地,自己也可以种点快熟的庄稼。这里离海近,盐巴不是问题。” 李木心:“我师傅也说过,诸葛孔明也用过这种方法,自己军队开荒种地。” 赵启山:“诸葛亮是屯兵屯田,自养生息。我们对付日寇,还主要是游击战。要保存好自己的队伍,稳定住自己的队伍。一支队伍,如果没有一种信念支撑,很容易就挎掉。” 说话间,来到了正房堂前,看到余萍挺个肚子,已经等在那里了。赵启山不想进去,三舅是希望赵启山进去的样子。赵启山便上到台阶上,在门外等候。 “爸,妈,这是你们女婿李木心。”余萍给正式引见道。 “岳父岳母大人,小婿李木心给二老叩头了。”赵启山在外想笑,看来这个李木心没少看戏剧。 三舅上前递过礼单,“老爷,太太,这是姑爷孝敬二老的见面礼,已经登记造册了,请二老过目。” 余父:“是贤婿呀,快平身坐下!让贤婿破费了!” 余母:“张妈,叫丫头们赶紧上茶。” 李木心:“小婿孝敬二老是应该的,何谈破费?但是小婿来晚些日子,请岳父岳母大人原谅!” 这时三舅已经从屋里退出,赵启山听到屋里都是一些客套话,便不想听,要离开。这时,三舅却拉着赵启山东拉西扯。 赵启山突然明白,余家不放心李木心,怕双方聊天谈崩,需要有人在屋外候着。如果屋外放几个家丁,面子上也不好看,倒是他这个谈判中间人,在外面等着挺合适的。那么余家不放心什么呢?应该是怕李木心带走女儿。 还好,屋里谈话挺融洽,李木心也是讲信用的,昨天答应把余萍留在家中,今天也没有变卦。 很快,屋里谈话就结束了,是余父不想多说,推脱说累了,请贤婿自便。 余父离开,余母拉着李木心的手,又一阵唠叨,说什么没事情就过来,就在府上住着,今天别走了,小姐房也宽敞。最后,又说送李木心多少担粮食,这让赵启山大感意外。 最后,就听余母说:“你们两口子,也回房间说说悄悄话,午间吃饭,我派小丫头去喊你们!” 赵启山知道,人家李、余一家人,没有他和孙福生什么事了,他和孙福生该走了。 “赵兄弟,到我屋里坐一会?” 在赵启山身后,余萍喊住他。赵启山回身,见李木心和余萍出来,要往后院去的架势。只见余萍邀请,不见李木心吱声。 赵启山笑着说道:“不去打扰了,我们今天离开,我去看看孙兄起来没有,昨夜他喝多了。” 余萍:“酒喝多伤身体,我让丫头熬点红豆汤,加点蜂蜜给他醒酒?” 赵启山:“不用了,都睡了一宿,应该没问题了,我去看看他,准备出发。” 余萍:“吃完午饭再走!” 李木心终于说话了:“对,对,吃完午饭再走,我还有话要说呢!” 赵启山不知道李木心要说什么,点头同意。余萍见赵启山穿的衣服,是她昨天给他们两人找的,便又说道:“衣服还合适?我两个哥哥房间里很多,总能找到适合你们的。” 赵启山瞧瞧自己身上,“这一身就挺合适。” 看着赵启山走远,李木心对余萍说道:“这两个人中,这个应该是东家。” 余萍:“我早就看出来,这个是管事的。不过他们感情很好,认为有点危险的事情,都抢着上。” 李木心:“我没见过这样的大学生,还有专门训练大学生的吗?” 余萍:“不知道,应该是军官学校?” 李木心:“我和他拉咕了两次,这人不简单,我让他上山给我当军师,他说他是有组织的人。他也劝我抗日,还让我听你的话。看来,他们真的想抗日。” 余萍不说话了,心里想是不是真的误会施东明了?对日寇侵占他东北家园,自己的感受,肯定不如他来得深。 来到余萍的房间,这里布置的,简直就似洞房一般,李木心顿时精神饱满。 放下这一对巫山云雨,颠鸾倒凤不提,单说赵启山来到大门口,见李木心带来的一个喽啰,正靠着大门晒着太阳。 “兄弟,怎么就你一个人了,你们不是两人吗?”赵启山问道。 那人回答:“他被大当家派回去了。” 赵启山笑笑,走出了大门,门口有两个家丁,看到赵启山点头哈腰。他们知道,是这人单身与土匪谈判,让土匪退的兵。人家两人,被土匪绑上山,打晕几个土匪,抢了两匹马,不但自己逃了出来,还把大小姐抢了回来,这才叫英雄好汉呢! 赵启山在想,李木心大股土匪,开始时肯定撤得不远,甚至转眼能杀回来。现在看一切都好,就派一个回去,报平安,安排真正撤兵回山寨。土匪干久了,要时刻提防别人暗算,他们自己也谎话连篇,承诺出来,可信度很低。那么,他愿意参加抗日吗?他的话可信吗?他的那个隐蔽的军师、师傅是谁? 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赵启山边走边思考着问题,很快就走回到住的房间。 孙福生早已起床,桌子上两份早餐,孙福生已经吃过了。 “你快吃饭,吃了我们好赶路!”看到赵启山回来,孙福生指着桌上说道。 赵启山说道:“吃完中午饭再走!” 孙福生冷笑道:“怎么啦,馋这顿饭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像前天,谁曾经引用过?是不想上战场,还是余家还有一个姐妹?”孙福生在挖苦赵启山。 “闭上你的臭嘴!”赵启山还在思考着问题。 孙福生也生气地说道:“要吃你去吃,要么我走,要么我还在房间里吃饭,你愿意编什么理由,就编什么理由!” 赵启山知道,这个坎,孙福生还没有过去。 “我留下吃这顿饭,是有原因的,我想了解李木心的师傅,军师,他对李木心影响很大!”赵启山解释道。 孙福生:“李木心把抢我们的东西,还回来了吗?” 赵启山:“哎,他没提,我也忘了!吃饭时,他若不提,我提醒他一下!” 孙福生:“我也去吃饭,他若不提,我问他要,叫他下不来台!” 第18章 焦土战略 接近中午,小丫头来了,“赵先生、孙先生,我们家老爷,特设家宴,迎接小姐、姑爷回家,也感谢两位先生,在这件事情中,为我们做过的一切。请两位赏光出席!” 孙福生心里有气,听到这话也感到刺耳,但他还不至于跟小丫头过不去,看一眼换了新衣服的赵启山,“走,余家的座上宾,衣服倒挺合身的呀!” 赵启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还是问道:“你怎么不换一下衣服呢?给你找的衣服不合适吗?余萍说了,如果不合身,让丫头带你到她两个哥哥房间里,总能找到合适的衣服。” 孙福生:“给我拿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我也没试,我就穿我自己的。” 赵启山:“这身衣服已经脏了,破了,这种场合穿着不好!” 尽管孙福生打扮成东家,大少爷,但这两天倒地,被捆绑,丢仓库里,还有逃跑钻树林,衣服已经灰尘满身,上下泥痕,被树枝刮得多处棉花暴露。 赵启山劝说道:“你这种装扮出场,不是丢李木心的脸,是丢余家的脸,是让余萍下不来台。余萍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你离开的她!她也没说不等你。你现在还能要她吗?能带她远走高飞吗?能接纳、认她肚里的孩子吗?昨天把她抢出来时,你这些都做到了,她未必不会回心转意。你什么都做不到,就别为难余萍了。” 孙福生:“我就是恨当初,我怎么就没好好劝她,让她跟我走呢?” 赵启山:“是因为你没能力,没有自信心;是因为你心地善良,你不想余萍跟你漂泊,不想让她吃苦受罪,这些余萍都知道,心里都清楚。” 孙福生:“我当时不是不想缠住她,我是怕她被她父亲领走,他父亲已经明确说了,我和余萍单独见面,就把她领回家。” 赵启山逗他说道:“还是你不够流氓,你当时完全有条件,有机会,把她肚子,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机会已经丧失了。” 孙福生苦笑道:“我要当时,把她搞成这个样子,他们余家人,就能把我绑了,掏我的心肺!现在,是李木心手里有武装,有枪杆子!” 赵启山:“所以枪杆子很重要,这里,很快也会被日本人占领,抗日是需要武装的,李木心那里是现成的部队。” 孙福生:“我知道你打的主意,你又不能留下来,即便是你留下来,李木心也未必听你的!” 赵启山:“他听不听我的不要紧,听余萍的就行!能不能听余萍的,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他有一个军师,一个师傅。” 孙福生:“你想法真多,还尽是鬼点子。幸亏我们是同学,是战友,如果是对手,我就倒霉了。” 赵启山:“赶紧换衣服,今天人多,或许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孙福生换了衣服,二人出门,见小丫头还站在花园里,等着他们两人。 随着小丫头,来到一间大堂屋,已经来了七八位客人了。三舅在那里忙前围后,今天这些人,不知道都是什么身份,三舅是没功夫管赵启山两人了。 又来了两人,一看这帮人都特别熟,或虚与委蛇,或互相吹捧。 应该是人已到齐,有家丁通知了余家。一会功夫,余家老两口,带着李木心,出现在众人面前。看来他家还是不想让女儿出面,总感觉女儿挺着肚子丢脸。 余父向众人介绍女婿,李木心拱手向众人作揖,众人一阵夸赞,什么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等等。 然后又介绍孙福生和赵启山,说两人是余萍的同学,又是抗日义士,正在拉起武装,准备投入战场。同样,又获得一阵赞美之词。 赵启山认为也不错,这样对李木心也是一种触动。 等挨个介绍客人,赵启山知道,除了东边的李家大院,南边的吴家大院,这两家结了盟的人家,各来了两人外,其他人,都是余家亲戚和族上的人。余父的目的,也是让李木心,以后不要为难这两家。对这两家,危险警报暂时解除了。 介绍完客人,余母也退了出去。 酒桌上基本变得随意起来,人们开始互相敬酒,谈天说地,时间不长,又说到时局上来。顿时,气氛开始沉闷,人们唉声叹气。 孙福生几次对李木心搭话,都被周围的人给打断岔开。他也看出,今天的主角,还是李木心。是讨好这个土匪头子也行,是给余家面子也罢,人们终究是围着李木心。 孙福生实在是忍不住了,端着酒杯,来到李木心旁边,“余家快婿,我们之间还没有喝过酒,喝过酒之后,我和我兄弟,还要出发,赶赴青岛呢!” 李木心也站了起来,“孙贤弟,本来我还想和你们两个,好好喝一通,看来机会不多了,就借我岳父大人的酒,为两位兄弟送行。外面已经备好了新车,马还是你们原来的马,你们落在寨里的包袱,合同票据,银元,都放在车上了。车上还放了五十发子弹,你们二位从我那借的枪,理当送给二位。如果那两把枪,有丢失损坏,就把我随身的带走。” 被李木心这一通话,说得孙福生彻底没有词了,想好的在众人面前,怎样羞辱李木心的话,一句也用不上了。只好连声称谢,尴尬地和李木心碰了一下杯,把杯中的酒喝掉。 这时,一个余萍应该叫七叔的人,扯着嘶哑嗓子,喊道:“去青岛,干什么去?” “拉布匹,我们订的布匹,钱都交过了!”赵启山和孙福生同时说道。 余父颇有自豪感地说道:“这两位贤侄,为民族大义,举起义旗,参加抗日武装,这次专门去青岛,为队伍拉运布匹。” 七叔直摆手,“去不成了,布匹也没的拉了!” 赵启山不解:“七叔,我们都交过货款了,布匹已经生产出来了……” “都没有了,都没有了,都烧掉了,工厂也炸掉了!”七叔边说边摆手。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仅仅是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桌上大部分人都惊奇问道。 “唉,国民政府已经撤退了,连续爆炸,大火烧了两三天了。”七叔带有哭腔地说道。 “老七,这是真的吗?是谁炸的,谁放的火,是政府,还是日本人干的?” 七叔:“千真万确!谁干的?这个不好说了,大部分人都说是政府干的,也有人说是日本浪人,是日本特务干的。青岛光日本人开的棉纱厂,就有二百家,应该是政府烧、炸掉这二百家工厂。日本浪人也烧中国人工厂,不让中国人的工厂搬家。” 赵启山突然想起,离开最后一个军统站时,少校给他讲的话——焦土战略!那时,命令应该已经下达了,上校站长应该是知情的,要留住他两人,不仅仅是从自私角度,也是知道去青岛,两人凶多吉少,从好心角度,也是想保护他们两人。少校还说,日本军舰,早就封锁了青岛海面。 七叔继续说道:“我表内弟一家人,在青岛做点小买卖,前天晚上,弟媳带着孩子,已经来到我家。今天一早,表内弟也跑来了。现在,形势一天一变化,甚至是每个时辰都在变化,青岛去不得,去不得了!” 饭桌上已经炸开锅了,“济南就放弃了,连枪都没听到几声,怎么青岛也放弃了?” “东边青岛丢了,西边济南丢了,那我们这里,也快了?” 七叔又说道:“我表内弟说,弄不好,日本海军陆战队,现在正从青岛登陆呢!” 现在形势确实是瞬息万变,怎么办?赵启山迅速思考着,他目光看向旁边的孙福生,只见他目光呆滞,拿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由于愤怒,脸都要变形了。 赵启山拉了拉孙福生,头向外歪,示意他出来。 两人来到外面,孙福生首先急切地说道:“怎么办,东北去不成了吗?” 赵启山:“另一种方法是走陆路。” 孙福生:“那怎么接头,离我们接头地点最近的,只有青岛了,我的意思,不管怎样,也要闯一闯。政府撤退,但我们军统联络点,肯定不能撤退。我相信,同志们一定还在那里战斗!” 赵启山:“那好,我们按原计划,继续向青岛去,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二位兄弟,在这里商量什么呢?还去青岛吗?” 两人抬头,见李木心也走了出来。 赵启山回答道:“是的,李兄,我们还要去青岛。” 孙福生也说道:“不管前面是什么,哪怕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一闯,大不了,和那帮小鬼子拼了!” 李木心说道:“二位决心这么坚定,我也不问原由了。刚才,在夫人房间里,夫人说你们是有理想的,肯定不会是拉布匹那么简单。不过青岛城中已经乱了,布匹肯定也拉不成了。我建议你们不要用大车,两人两匹快马,多带点银元,多带弹药。办完事,赶紧撤出来,到这里,或去我寨子里,我们汇合在一起。我已经答应夫人,走你们的路,为了国家,和小日本死磕到底。” 赵启山:“这是正确的选择!” 李木心点点头,“我大哥临死前,告诉我一切都听师傅的。师傅说我大汉民族,决不允许辱我之敌恣意妄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也让我多听夫人的话。这两个人是绝不会骗我的!赵兄弟不计前嫌,给我讲了许多道理,也说让我听师傅和夫人的话。其实,我也懂得,从小看戏,知道岳飞,知道岳母刺字,也知道亡国之君的李昱,刘阿斗。” 赵启山和李木心紧紧握手,孙福生也受到感染,伸出手搭在两人手上。 赵启山:“就此别过,希望后会有期。枪、弹我们带走,银元不用带多了,多了还是累赘,马我们用了。李兄进屋后,替我们说一声。就说军情紧急,恕不拜别了!” 李木心:“我外面有四个兄弟,都是快马,二位选两匹,另外问他们要两把短刀带着,以备万一。那匹大黑马给我留下,别的马我骑不习惯。” 赵启山和孙福生异口同声,“谢谢大当家,再见!” 二人回房间收拾东西,李木心回身进了吃饭的堂屋。 余父见只有李木心回来,便问道:“那两个小兄弟去哪儿了?” 李木心回答:“岳父大人,两个兄弟说,军情紧急,两人必须赶去青岛,改骑快马,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我回来转告各位长辈,恕他们不辞而别。” 余父:“政府都撤退了,他们还进城干什么?” 李木心:“他们说不是政府的人,仅是抗日的武装。” 七叔接话了:“也可能是这个!”说着,手上比划个“八”字。 “八路军?也有可能,他们也抗日啊!” “八路军在山西,在河北,在热河那一带呢!” “谁说的,也往我们山东来了,我家亲戚,在济南城市,都看到他们的宣传单了。” 七叔说道:“不管那两位属于哪个派,这危险当口,敢冲上去,就是好样的!我提议,为刚才那两位,你看,我还没记住他们姓什么……” “一位姓赵,一位姓孙!” “为赵先生、孙先生喝一个,菩萨保佑他们!” 赵启山和孙福生,快速回到房间,拿上枪就出来。在大门口,果然看到四个李木心手下,还有一辆大车。再看时,余萍也在那站着。 “刚才大当家让丫头传话,说借你们两匹快马,我正在倒座房里,听到就等在这了。”一见面,余萍就对两人说道:“我拿了点干粮,挂在马鞍上了。” 两个牵马的喽啰,递过袋子,赵启山接过袋子。孙福生也牵过一匹马,对余萍说道:“李木心这人很好,我衷心祝福你们!” 余萍眼睛湿润了,“祝你们平安!” 赵启山:“我们已经是战友了,在不同的地方,和日本鬼子战斗!” 余萍也有点激动,看着孙福生说道:“我也在为抗日救亡做贡献!” “再见,余小姐,多保重!”赵启山说道。 “再见,萍萍!”孙福生说道。 赵启山、孙福生两人飞身上马,向着青岛——那个特别的城市,飞驰而去,身后,扬起两股尘土。很快,两股尘土合在一起,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原地,余萍抹着眼泪,一直挥着手,向两人告别,心里一直祝福着两人。 第19章 特别城市 跑了一段距离,两人放慢速度,其实,两人想法是一样的,怕余萍在那里站久了。 孙福生怕余萍在那里伤心。赵启山看到,余萍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猜测到余家的想法,是不想让孕身的余萍,在亲朋好友的视线中尴尬。 越接近青岛,路上人越多,但都是从青岛向外逃出来的,两人是逆人流而行。遇人多之时,两人只能下马,牵马而行。 两人不时向人们打听,想了解一下市内情况,但都是只言片语,无法了解整体事态。撤出来的,都是老百姓打扮,没有军队和官员模样的人。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情况不明,前行受阻。好在现在是冬季,北方地里已经没了农作物,在玉米、高粱地,如果没有绊马脚的东西,两人可以策马从农田里骑行。 两人正在与人群逆行,偶然相遇一辆大车,一侧车轮,陷入了路边的坑中,赶车的人,用鞭子使劲抽打马,那马不管如何使劲,也无法把车轮拉出坑中。 旁边站一个锦衣老者,在那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摆着头。车上几个大箱子,用粗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另外还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在车后面,徒劳地用肩拱着大车。 赵启山、孙福生见状,就想帮他们搭把手,反正两人也走不快。 孙福生上前,“老先生,用我们帮忙吗?” 老者抬头,“人的力气不行,用你们的马倒是可以,但是没有绳子呀!” 孙福生:“你车上捆箱的绳子,是不是可以卸下来?” 老者高兴地说道:“可以,可以,不过要耽误你们很长时间!” 赵启山也走过来,“没关系,不打紧的!那我们开始先解绳子?” “好的,好的,”老者满脸堆笑,“哦,我会给你们报酬的,唉,就算一天的工钱!” 赵启山:“别客气,我们也正好要打听些事情,正好互相耽误点时间。” 老者大笑,“好的,好的!” “哎哟,这箱子好重啊!”孙福生在车上,想挪开两个并排的箱子,但一下没挪动。 老者:“哎,都是些不值钱的工厂零碎杂物。” 那个伙计也上车来,用两根杠子,垫在箱下来,这样卸下绳子,还能容易再绑上。一看这伙计,就是装车卸车的好手。 赵启山:“老先生,这是要搬工厂啊?” 老者:“搬工厂?哪有那么容易呢!大一点的中国工厂,政府有人协助向南迁,我们这种小作坊,没人管。唉,再说,去哪也不知道,搬过去,也没有厂房。我这是运到老家乡下,先暂时放一放,等形势安定下来,再运回来。” 赵启山:“你是中国人,工厂有谁破坏?” 老者:“日本人破坏啊!前段时间,日本工厂的老板、管事的、技术人员和家属,都回国了。而那帮浪人,地痞流氓,就躲藏了起来。政府抗战,炸掉日本人工厂,现在政府撤退了,那帮日本人就开始报复我们。” 赵启山:“日本军队还没有开进来?” 老者:“应该进来了一些,大队也快了,就这一二天的事情了。” 赵启山:“那这帮搞破坏的日本人,是有组织的,还就散兵游勇?” 老者:“都有,有些肯定是有组织,他们目的明确,寻找政府机构人员,寻找军警人员报复,刺探我们的情报。” 赵启山:“我们维护治安的部队都撤了吗?” 老者:“肯定留有些人,我看到都穿上便装了,人数少,不起作用。或许,等日军登陆,就转入地下,也或许撤出来,谁还管事呢?” 赵启山:“怎么没有看到军警撤退,没有政府组织的撤退?” 老者哈哈笑了起来,“你们是外地人,听口音就知道。路和形势你们也要了解呀!这条路是通济南的,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济南。政府,军警肯定不能从这条路撤了。他们走南边,从南边的路撤退。” 这时候,孙福生帮那伙计,已经卸下几条麻绳,但怎么拴在马上,让赵启山、孙福生骑的马,能够使上劲,他就不如赶车的人了。 赶车人做了两个套,分别套在马身上,另一头,拴在陷坑车轮那侧车身上,赵启山和那个伙计,在车后面扛住车,孙福生在前面拉住两匹马,赶车的嘴上吆喝着,手中鞭子猛抽驾辕马,众人一声喊,“起!” 车终于出了坑,重新回到路上。 解绳,重新捆绑箱子,赶车人和伙计二人干得过来,孙福生也加入和老者聊天。 “老人家,你知道青岛城南的五方区吗?”孙福生问道。 老者:“当然知道,我家工厂就在那附近。中国人开的这几家纺纱厂,都离那不远。” 孙福生:“为什么中国人的纱厂,都集中在那里?” 老者:“这很好理解!你想想,青岛有二百家日本人纱厂,就剩下几家中国人开的纱厂,中国人若不抱团,能争过日本人吗?你家的设备出毛病了,我家有备件,拿过去换上就能用,我家出点技术问题,你家技术人员强,马上过来帮解决了。不然,单打独斗,早就被日本人给挤垮了!” 赵启山:“对,老人家说得很有道理。那周围的日本人不多?” 老者:“原来当然不多了,日本人在他们工厂,在他们住的地区。” 赵启山:“那就好,我们的朋友就住那周围,我们去那找他。” 老者:“我对那里很熟,你们朋友具体在什么地方,或许我可以帮上你们。” 孙福生与赵启山交换一下眼神,“我们还没去过青岛呢,只知道在君来客栈附近,到那里住下,他这两天都去客栈,看看我们到没到,或者他给客栈打电话,询问我们到没到。” 老者马上摇头晃脑,“不好,不好,不要住客栈了,那里住不得了!” 赵启山:“为什么,老人家?那地方很乱吗?” “乱,乱,乱得很!日本浪人,打砸中国人财产,就集中在那个区域,去不得。唉,你们对那里不熟,又骑着高头大马,瞎闯要给自己惹祸的。最好住在别处…哪也不安全,现在就不要去,哪都不安全!”老人家又看了看,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不会听他的,又说道: “一定要去,也不要住那里,原来和中国工厂做生意的人,都住那里,现在是日本人报复的目标,整个五方区最好都不住。我估计你们也住不了,现在那里的客栈,小店,大概都关门了。” 这时,箱子都捆绑好了,伙计把马缰绳交到两人手上,问老者:“老板,赶路吗?” “赶路,马上就走,不然就要摸黑了!两位小兄弟,今天真是太感谢啦!多亏了你们……哎,我有一张青岛地图,应该对你们有用,稍等一下!” 说着,老板翻开车尾一处坐垫,下面有个皮包,打开皮包,看到里面全是文件。 老者翻找着,“我把工厂里的文件,有用的,暂时没用的,一起都收拾起来,就怕将来有用……找到了,不太精确,还是日本人搞得,中国人翻译过来的,送给二位,或许对你们有用!” “再见!” “慢走!” 老者上车,伙计在车后走路跟着,赶车人拉起车走了。 孙福生笑着轻声说道:“我们说不要报酬,他就不给了,连装装样子也不用了。” 赵启山也笑了,“人家不给我们一张地图嘛,这不比一块大洋有用吗?” “那倒也是!” 赵启山实际是“五四”以后出生,用刘山名字时,把出生日期提前了一年,这样才比孙福生小一岁半。孙福生是实实在在,伴随着“五四”运动长大的。 赵启山知道,影响中国历史命运的“五四”运动,起因就是青岛的归属,也知道青岛是曾经的“特别市”,是最早的直辖市,与南京、上海、天津、汉口并列五大直辖市。 赵启山问孙福生,“孙兄,你的学问比我大,青岛什么时候定为特别市的?” 孙福生:“具体什么时候,我说不清楚,定为直辖市时,青岛就是特别市了。定直辖市时间我记得,是1929年7月,上学时学的。” “那为什么又定为特别市呢,那为什么又取消呢?” 孙福生笑了,“这事,你应该问南京的大老爷们,是他们国民政府高官定的,和我没关系!” 赵启山也笑了,“知道和你没关系,如果有关系,我现在就踢你几脚,那才解恨!那青岛为什么又是特别市?特别在什么地方?” 孙福生:“青岛叫特别市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年,叫特别市的理由,老师讲过,好像是五六点,有优越的地理位置,包括自然条件;有独特的历史,德国占领,日本占领;还有外国人太多,外国人的生活,外国先进设备。在青岛,四个人中,就有一个外国人,五个人中,就有一个日本人,就是说,人口特别。街道、房子、园林都很特别。跟外国商贸发达,工业发达,盐业更是首屈一指。” 赵启山真不知道,青岛日本人这么多,这还真要注意! 赵启山去过汉口,那是王泉(王真)哥领着去的,他的一个姐姐嫁到了那里。但赵启山不能说他去过汉口,他也不知道他顶替的刘山,去没去过汉口。 赵启山又说道:“这第一批直辖市,我还没去过呢。不光第一批那五个,十二个直辖市,我一个也没去过,那是什么样的城市,大不大?” 孙福生:“老弟说得不是废话吗?直辖市基本条件就是大,经济发达。哎,我去得也不多,天津,南京,汉口,北平,大连,哈尔滨,当然还有我家乡奉天。” 赵启山:“哟,不得了,孙兄去过一大半啊!我看看,孙兄还有哪个直辖市没去过?还有这个青岛,广州,上海,西京,就是这个长安了,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重庆。你数数,到目前,十二个直辖市中,有多少还没被日寇占领?”孙福生愤恨地说道。 赵启山默不做声了,十二个直辖市中,算上现在弃守的青岛,已经被日寇侵占了三之有二。下一个将守汉口了,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在赵启山看来,守广州很难,因为离海岸太近,日本海军强大,可以沿海岸登陆。淞沪会战失败,就是防不住日军的登陆。 天黑了下来,逃难的人群少了,赵启山和孙福生加快了速度。 两人进入青岛时,已经是午夜了。正好以投店住宿为名,找那个君来客栈。 等两人走在街上时,才感觉很傻。别说找君来客栈了,就连五方区都不知道往哪走。想找人问路,大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街道上,还有些路段有路灯,可见原来城市的繁华。 不知道东南西北,地图没有任何作用。 两人找一块干草地,下马休息,让马也在草地上啃吃干草,在水坑边饮马。 两人拿出余萍给的干粮,自己吃一点,又给马喂一点。 最后两人商定,如果见到的客栈,就先住上,碰到人,就问五方区。五方区是个小地方,如果问到的人不知道,就问城南。 现在,两人商定往有人的地方走,有亮灯的地方走。 让马啃草时,赵启山拔出短刀,找一棵小树,准备砍一根木棍。 孙福生问道:“我们手上有枪,还要棍子干什么?” “打狗的!” 孙福生:“打狗?”随后笑了起来,自己也拿出短刀,准备找合适的树枝。 “喂,什么人的?”一声叫喊。 两人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人,布条扎在头上,这种装扮的人,赵启山第一次见到。 “是日本浪人!”孙福生小声说道。 赵启山没理他,心想我们是两个人,他才一个人,他不敢过来的。 这个日本浪人,见两人没有搭理他,一个人只是注视他,另一个人照样用短刀砍树枝。顿时感觉被轻视了,哇里哇啦叫骂着,他说什么,赵启山听不懂了。 最后,这个日本浪人拔出了长刀,向着两人冲了过来。 这个举动,大大超出赵启山的意外。我们两个人,他一个人;即便是他手上有长刀,我们两人手上也有短刀呀! 不及多想,那人已经冲到眼前,举刀砍向孙福生。 孙福生向后退步,躲过刀劈。这浪人继续向前冲,紧逼孙福生,根本不拿另外一个人当回事。 这种举动,真把赵启山气得不行。便从浪人侧后方,举刀刺向浪人。 浪人也防着赵启山,扭身躲过赵启山的突刺。但赵启山突刺顿时变虚。贴身肉搏变实,近身以后,长刀变劣势,短刀变优势。 浪人被赵启山扑倒,扔掉长刀,双手夺赵启山的短刀。孙福生赶到,用短刀柄,猛击浪人头部,把他打晕。 赵启山和孙福生相视一笑。 第20章 闯入陷阱 孙福生掏出枪来,蹲下身子,警惕四周。赵启山迅速翻找浪人身上东西,什么也没有。 两人苦笑一下,孙福生说道:“这帮日本浪人,连个身份证明都不带,简直把中国土地当他家了!” 赵启山用刀割下这人半边衣服,用它裹着长刀。孙福生见这浪人已醒,用拳头又打了这人脑袋两下,“让他多睡一会!” 两人回身,骑上马继续向前。 有灯光,却不见人影,两人彻底失望了。 “那里有块牌子,是个客栈,里面还亮着灯!”孙福生说道。 赵启山道:“看看有院子没有?可以拴马喂马吗?” 孙福生进屋,赵启山警戒。 一会儿,孙福生出来,拍一下手,示意赵启山进去。 赵启山牵马进院。 一个伙计出来,“马要进后院,不能放在前院!现在没客人住,不然我们这不接待骑马、赶大车的客人!” 孙福生塞给这个伙计一块大洋,“把我们马好好照顾一下,喂饱喝足!” 伙计大感意外,点头哈腰,“二位大爷放心好了,交给小的来办!” 赵启山看这院,是几栋二层小洋房,建得别致有特色。进门就见一个西洋模样的人,在门口沙发上坐着。 怪不得这时还营业,是洋人开的店。 “麻烦二位自己上楼找房间,近段时间伙计没有来工作,都跑到乡下躲了起来。暖气自己烧的,人少忙不过来,不太热!”洋老板坐在沙发中,连地方都没有动,指着柜台上的钥匙,用中文对两人说道。 赵启山和孙福生,自打进城后,总算见到了可以说话的人,自然不想放过这机会,两人太想了解情况了。 赵启山问:“我们进城前,就看到大量逃难的人,现在城里谁在管理呀?” 洋老板:“没有人管!中国政府正在撤退,日本人正在进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进城?当然,我也不想知道。” 孙福生问道:“老板中国话说得很好,在这里多少年了?” 洋老板道:“快二十年了!我的家也在中国,两个月前,我把太太和孩子们,送回欧洲。若不是要照顾这里的生意,我也离开了。” 赵启山解释:“我们在这里的一家印染厂,订了货,前几天老板说无法交货了,我们赶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怕老板骗我们。” 洋老板道:“现在哪还有货?工厂都炸掉了,都烧光了。明天赶紧离开,损失是无法挽回了。我估计,你们订货的老板,也不会退你们货款,他的损失,应该比你们还大,谁也没有办法的,战争嘛!” 赵启山说:“我们人都来了,至少要到那里看一看!老板你看我们这地图,我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去五仓区,怎么走?” 洋老板拿着地图看了起来,“我们在这……五仓区在这,南边……” 赵启山又说:“谢谢老板!门口这条路……” 老板说:“我这里大门朝南,左边是东,看,我们门前,就是这条路。”说着,老板指向地图。 赵启山道:“谢谢先生,我们不打扰你了!” 洋老板又道:“我劝你们尽快离开这里,日本军队已经开始登陆了!” 孙福生道:“没有看到日本兵啊,街上根本不见人影!” 洋老板回应:“中国人都不出门了,日本人都去了码头,欢迎日本军队,等天亮你看看,满街都会是日本旗。明天二位如果早走,直接离店就行,房钱你们已经付过了。如果不死心,还要等一天,住我店里,应该比住其他店安全些。” 赵、孙二人谢过洋老板,上楼去房间,洋老板也回自己房间休息。 两人进到房间,才感觉这家客栈档次之高。房间是欧式风格,家具摆饰都是从欧洲运来的,床上是软软的床垫。 两人无心享受房间里物品,就着热水,吃了两口干粮,商量起下一步怎么办。 依孙福生的想法,休息一下,马上往城南五仓区,连夜找君来客栈。到自己人的地盘上,睡着也踏实。 赵启山不同意,理由很简单,摸黑赶路,很容易迷路。整个街道上根本没人,无法向人打听路,能碰到的人,很大可能是日本人。不如明日拂晓出发,两人不但能休息一下,也能很快找到联络地点。另外,赵启山还担心,怕那个联络点不在了。虽说那个联络点是秘密的,但在国民政府掌握政权时,保不准这帮特务耀武扬威,兴许早就引起日本人的怀疑,甚至是监视。青岛的日本人又这么多,能躲得过日本特务的眼睛吗?一但感觉联络点暴露,这时大撤退时,很有可能换了新的地点。 孙福生认为赵启山分析的有道理,便不坚持连夜赶路。他感觉太累了,头粘上枕头,马上就睡觉了。 赵启山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警惕,一点都大意不得。 赵启山拿起驳壳枪,检查一下弹匣,别在腰间。然后拉开房门,来到走廊上。观察没有什么动静,下楼出门来到院子里。 无月之夜,漆黑的夜空,也不见一颗星星。在不熟悉的地方,人不迷路才怪呢! 赵启山观察一番,感觉这里,确实如洋老板所说,他的客栈应该是比较安全,尽管也没有人守卫。 赵启山绕到后院,见煤堆棚旁,自己的两匹马拴在那。确实如小伙计说的,这里根本就没准备停马车的地方。大概偶尔也有骑马的客人,因为喂马的槽子还挺像个样。明显,那两匹马已经喂饱了。 赵启山放心,回到房间安心休息了。 在军统训练基地养成的习惯,两人基本在天刚擦亮时,就起床收拾完毕。胡乱吃了两口干粮,两人就来到院子里。 还是昨天晚上那位伙计,见到两人要离开,忙上前说道: “二位大爷,离店啦?” 孙福生答道:“是啊!这么乱,我们一天也不想呆了,赶紧去厂家看一下,如果像他们说的那样,工厂都没有了,只能自认倒霉,马上就离开这里!” 伙计笑道:“真的不必去找了,如果工厂还有一座厂房,那就算不错的了!” 赵启山边牵马边说道:“我们也得看一眼,才能向各位股东交待呢,不然,太不负责了!” 伙计帮打开大门,“那是呢,难怪两位这么年轻,就可以做老板,真让人佩服!两位大爷,慢走!” 两人出门上马,按昨天已经记熟的路线,策马向前。 路上见到人了,不像昨夜那样,死气沉沉,一个人影都没有。 突然,跑在前面的赵启山勒住马,孙福生看时,见前面一小群人,迎面奔向两人跑来。看装束打扮,知道这又是日本浪人。再细瞧时,冲在前面的人,好像是昨晚遇见的那个日本人。这么巧?真是冤家路窄! 孙福生视力比赵启山略差,他也看得真切,昨天被他砸昏的日本浪人,前面衣服襟只有半片,另一半片,让赵启山割下来,裹了那把长刀。 大概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骑马,特征太明显,那群日本浪人,老远就看到两人,叽哩哇啦的冲了过来。 赵启山和孙福生对视一下,看来躲不过去了,不如冲过去。赵启山大喊一声:“冲!”,抽出那把浪人的长刀,来不及甩掉包布,首先迎着人群冲了过去。 这时,那个日本浪人已经来到马前,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孙福生朝天开了一枪。同时,赵启山裹着布的刀,也重重砸在昨天那个浪人的肩上,把那浪人打翻在地。 听到枪声,众浪人都迟疑一下,有一个拿长枪的浪人,正想举枪,赵启山骑马赶到,不等赵启山举刀,那人就被马撞倒在一旁。 赵启山用刀背,又拍倒一个浪人,这时裹刀布已经甩掉,明晃晃的刀,已经举到赵启山头顶,吓得众浪人赶紧躲避。赵启山和孙福生,骑快马冲了过去。跑了很远后,才听到后面响的枪声,两人并不理会,按昨天记得道路,一路跑走了。 跑到了城南,两人才慢了下来。接近五仓区,孙福生突然喊道:“快看左边!” 赵启山看时,有几辆军车,在左侧隔一条街的路上,缓慢的开行。军车上,穿土黄色军服的军人,持枪站立在车两旁,车上有太阳旗帜。 二人勒住马,张望片刻,同时意识到:日本兵已登陆青岛了。 路边,还有欢迎的人群。应该是那帮日本人,在欢迎他们的军队。人群中,有没有中国的汉奸,二人就不知道了。 孙福生轻蔑地“呸”了一声,两人继续赶路。 五仓区原本不大,二人骑马走到第三条街,便看到了君来客栈。 二人对视一下,孙福生想勒住马,赵启山却继续前行。孙福生略迟疑,也紧跟着赵启山走了过去。 “客栈有问题!”出了街口,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 孙福生也说道:“嗯,我也看到了,它旁边各家,不管干什么的,都关门闭店,唯有君来客栈还开门营业,很奇怪!” 赵启山:“街对面是一家药铺,只有正对客栈二楼的一个窗户,没有挂窗帘,应该监视客栈的。” 孙福生:“就这样撤吗?难道不会是我们的人在等我们?我还想试一试。” 赵启山:“我们找地方躲藏起来,也监视这个客栈。” 孙福生:“没时间了,日本兵已经登陆了,马上就要控制全城,到时候他们把城封锁起来,我们被困在这里,连城都出不了!” 赵启山:“那这样,我去控制对面的那个窗户,如果无问题,我开一下窗户,给你发信号,你再去敲门。记住,无论如何不要进客栈。它前面没有院子,地形对我们有利。” 孙福生:“我以外面有马匹为由,暂时不进去,只和他对暗号。危险我摸头,你马上开枪,我乘乱脱身。然后去那西洋客栈汇合,如果那地方不安全,就回余家大院,再图良策。” 赵启山:“如果回那洋人客栈,一定不能再骑马了,那周围,我们两次与日本人冲突。” “好!把买布匹的假文件撕碎,不留下痕迹,弹药、银元分一下。”孙福生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发表誓言一般,继续说道:“我就是徒步,也要走到奉天!” 赵启山撕碎契约,扔入淌水的排水沟。回身接过孙福生递来的包袱,把它斜挎在肩上,再次检查一下弹夹、子弹,向那家药铺的后街跑去。 这一片房屋挨得非常密,根本不像洋人客栈区域,是独立的小院子。不用说,这一片是平民居住区。 赵启山估计方位差不多,应该离药铺较近了。轻身跃上一堵墙,顺墙与屋角,爬上屋顶。 房屋高低不平,赵启山不能走直线,只能曲曲折折前进。再者怕惊动居民,不敢弄出响动,小心翼翼向前移动。 到了路边,赵启山观察应该是那个门。这时,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从院中茅厕出来,手中还拎了一把手枪。 赵启山从屋顶注视着这人,盯着他进了一个房间。 赵启山从屋顶下来,悄悄地摸到那门口。门关得不紧,赵启山拉开一条缝,从门缝向屋里瞧。见窗前站一个人,另外刚进屋的人,不知道在哪里,应该在视线死角。 这时,街对面传来一阵吵杂声,隐约听到有人喊叫,“我是来住店的,为什么要抓我,你们是什么人,绑票啦……” 赵启山听出,这是孙福生的声音。 站在窗前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刚才进屋那人,拎着枪也站在了窗前,叽哩哇啦也在说话。赵启山听出来了,他们说的是日语。 事情很清楚,日本人已经埋伏在这里,设了陷阱等着抓人呢。 赵启山推开房门,看到这两个日本人都拿着枪,原来站在窗前的人,手中一枝长枪,枪管架在窗棱上。 听到动静,两日本人回头,赵启山的枪响了,手拎短枪的人,应着枪声倒下。那个拿长枪的人,调转枪身,准备对付赵启山。还没等枪身转过来,赵启山的枪又响了,这家伙把枪一扔,也倒在地上。 赵启山跳到窗前,向外看去,见孙福生已经被三四个人,按到地上,有一个正用一块破布,往孙福生嘴里塞。 赵启山不容多想,举起驳壳枪,向对面扫射过去。 赵启山怕伤到孙福生,所以这几枪都打空了。 片刻,这群人对赵启山回击了,子弹打在窗户和墙壁上,啪啪作响。 第21章 血战突围 赵启山蹲下身子,别好驳壳枪,捡起那支三八大盖。 短枪近距离射击还行,距离稍远,子弹就不知道打哪去了。日本造的这种三八步枪,射击距离远,精度高。唯一的缺点,稍近一点的距离,打在人身上,往往是贯穿伤,打不中要害地方,杀不死敌人。 赵启山把枪端在窗角,举枪向下看时。见三个人,正把孙福生抬起,向屋里拖拽。孙福生一只脚,一边蹬地,一边想踢拎他脚的人。 赵启山来不及多想,不顾还有人向窗户射击,瞄准前面一个拽孙福生胳膊的人,扣动扳机。 得益于训练基地的武器,赵启山长枪射击水平炉火纯青,连续瞄准射击的速度,也让教官赞不绝口,接着又是一枪。 两个拽孙福生胳膊的家伙,几乎同时倒在地上。那个抬孙福生脚的家伙,已经把枪别在腰间,想两只手抬孙福生。这时也扔掉孙福生,拔出腰间的手枪。但他晚了,孙福生躺倒在地上,身体一翻滚,抓到拽他胳膊一个家伙的手枪,对着脚边那家伙,就扣动扳机,而且是连发两枪。 赵启山这边,已经被密集的火力,封得抬不头了。马上猫腰,调换一个角度,又瞄准门口一个向他射击的家伙,再一枪将他撂倒。吓得外面另外两人,赶紧找藏身的地方。 孙福生又抓起一支枪,拔脚就跑。 后面一个家伙,拿枪向孙福生射击,赵启山在二楼看得真切,枪口瞄向这家伙,又开了一枪。这家伙中弹,人跪在地上,坚持着不倒,还想端平手枪,继续向逃跑的孙福生射击。 赵启山对他又开了一枪,这家伙躺倒不动了。 这时,一排排枪弹,打在赵启山这屋的窗户上,甚至有平射的子弹。赵启山判断,应该是从对面,君来客栈楼上窗户里,射过来的子弹。 赵启山清楚,三八枪里,只能装五发子弹,这枝长枪已经没用了。 赵启山卧倒在地,拣起地上那把短枪,爬行出房间。这时,子弹不时从窗外射进来,打在屋里墙壁上。 赵启山爬出房间,刚站起身,就听到远处“轰隆”、“轰隆”两声巨响,地都颤抖起来。 赵启山顾不上许多,找地方做蹬台,又窜上房顶。在靠街屋顶上,向孙福生逃跑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来躲藏的两人,正出来,向孙福生方向追赶。赵启山抬手举枪射击,一口气打光枪里所有的子弹。这两个家伙,又立即找地方隐蔽身体。 赵启山扔掉手中的枪,攀屋跃脊,向另外一条街道跑去。 扔掉刚才那把小左轮枪,赵启山着实心疼。在训练基地时,赵启山特别喜欢这款手枪,体积小,精度高。即便是夏天,藏在身上都看不出来。 在房顶猫腰奔跑时,赵启山抽空,朝爆炸方向看去,见两股黑烟,在远处升腾在半空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哨子声。 赵启山判断,这两声巨响,不会是正常状态下响声,很可能是故意制造的爆炸。那个地方,很快会被封锁的,必须向那相反方向离开。今天君来客栈的情况,明显是日本特务机关,守株待兔,准备逮捕自投罗网的中方人员。他担心,孙福生能否脱险? 仗着白天,路上开始有行人,赵启山小心谨慎地向前走,既远离君来客栈,又绕开爆炸方向,朝昨天晚上住宿方向,那个洋人开的客栈走去。 在没人的地方,赵启山抽出那把大肚匣子,再次压满子弹,保持最佳警惕状态。他边走边想,君来客栈埋伏的日本人,是专门针对他和孙福生的,还是针对其他军统人员? 其实,赵启山想多了。 君来客栈是军统的据点,日本特务早就清楚。尤其是最近,国民政府实行焦土战略,军统人员,经常从这里出发,去炸毁、破坏日本人的工厂,烧掉日本人的仓库,毁掉重要设置,让日本特务恨之入骨。这种情况,军统方面也非常清楚。在国民政府撤退时,军统联络点也搬了家。 搬家后,青岛站也向军统二处汇报了。但此时,赵启山和孙福生二人,已经离开了军统最后联络点,就是那个齐二舅家。 当齐二舅的媳妇,听到这两人年轻人又凶多吉少时,顿时捶胸顿足,泣不成声。 “从这里走的人,就数最后这两人年轻,这不是造孽呀!” 齐二舅也受到感染,对妻子说道:“你简单收拾一下,到备用地点那里等我,我这就骑单车,去追赶那两人。能追上,就是他两人造化大;追不上,我们也心安了!” 齐二舅媳妇,非常支持丈夫,马上给丈夫打包装干粮,塞银元,送丈夫上了路。 齐二舅日夜兼程,追到青岛城外,也没有见到两人,最后垂头丧气往回走。 这时,从青岛城里逃难的人太多,人多眼杂,齐二舅风尘仆仆,怕被人注意。仗着路熟,只要有小路,齐二舅就走小路,为了早点回到家里,把该转移的东西,转移到备用地点。也正是这样,错过了和赵启山和孙福生相遇。 那么,孙福生为什么没等赵启山信号,就出现在君来客栈呢?其实这是一个误会。 孙福生从街道的一头,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仔细观察那扇窗户,他没有想到,赵启山在屋顶行进速度如此慢。 为等信号,他装作喝醉酒的状态,等着赵启山的信号,也观察君来客栈的情况。 这时,孙福生看到那扇窗户打开了,他终于等到赵启山信号,迫不及待的奔向君来客栈。 其实,这是那屋里的日本特务,看到了孙福生,偷偷的打开了窗户,端平步枪,瞄准了孙福生。 当孙福生敲开门,才想到自己临时改变主意,没有骑马,而是装成醉汉。 开门的伙计模样的人,要扶孙福生进屋,孙福生不肯,而是赖在门外,嚷嚷着要住店。 这时,屋里又出来一个人,“先生,住店快进屋,快进屋!”说着,两人就往屋里架孙福生。 这也太明显了,即便是想招揽客人住店,一般也会拒绝醉酒状态的人,更没有强行架人进店的道理。 孙福生甩开两人,想要离开,突然屋里冲出一群人,不由分说,就把孙福生按倒在地,还搜走了他腰间的枪。 孙福生明确听到,后出来的人中,有人小声说日语,知道这是日本人蹲坑抓捕,便高声嚷嚷,想给赵启山报信。随后,孙福生就听到了枪声。 当孙福生击毙一个日本特务,在赵启山掩护下,逃脱掉以后,突然听到了两声巨响。孙福生慢下步子,思索着下步怎么办,是直接奔向两人约定的汇合点,那个洋人客栈;还是绕过来,寻找一下赵启山?因为,他担心赵启山不能甩掉这帮日本人。 孙福生最后决定,接应一下赵启山。 他想绕过去,到后面两条街位置,观察一下情况。等他摸索走过去,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这地方,类似平民窟,百姓居住区随意建房,除了像君来客栈门前的主干道,其它的路,都弯弯曲曲,随着房屋空隙而形成的路,如果找一条路走,最后,还不知道给绕到哪个方向上。 孙福生不得不做出决定,放弃接应赵启山,奔向约定的洋人客栈。 刚才搏斗的时候,孙福生的包袱也被特务抢去了。现在,身上只有两只手枪,是逃出来时,捡被赵启山打中特务的。一只左轮手枪,已经放了两枪,还剩四粒子弹,另一只是带弹夹,还剩五粒弹。 孙福生刚绕到大路上,就听到前面几声枪响。 嘿,这里遇到赵启山,他还没有摆脱特务追击?孙福生不待多想,拔出一支枪,快速向前跑去。 迎面,见两个穿便装的人,交替掩护,朝孙福生这边过来。后面,四个日本兵紧追不舍。 日本人追捕的,肯定是我方人员。孙福生藏在一棵树后,端平枪,瞄准后面一个日本兵,突然射击,当即击倒一个日本兵,接着朝日本兵连续开枪。 前面两人,也发现了孙福生,知道是自己人,也找地方掩护,一个人向追兵射击,另外一个人换弹夹。从他换弹夹的手法,孙福生认定这两人,肯是军统的人。 四枪放完了,孙福生把手中枪一丢,躲在树后拔另一枝枪。 或许是孙福生扔枪的动作,麻痹了日本兵,以为孙福生没有子弹了。两个日本兵,火力压制军统射击的人,另一个日本兵,端枪冲向孙福生。 孙福生突然从树后现身,向冲过来的日本兵,连续开枪,这个日本兵明显中弹,倒地不起。 换过弹夹的军统人员,举枪射击,压制了日本兵的火力。得空的另一军统人员,扔出一颗手榴弹,同时喊道:“撤!” 另一人对孙福生喊道:“朋友,跟我们走,大队日本人要追过来了!” 孙福生找的就是军统联络站,巧遇自己人,当然要跟上了。 这时,日本兵也扔过一颗手雷,“轰”得一声响,孙福生肩膀一麻,气浪把他冲倒在地上。 上来一个军统同伴,架起孙福生,钻进了小巷子。 三人撤退。刚才扔向日本兵那颗手榴弹,也炸伤一个日本兵,只剩下一个兵,不敢再追赶三人,只能原地守护那个受伤的同伴。 孙福生肩膀,被弹片伤到,大概穿棉衣的原故,孙福生伤得并不重。 看到后面没有追兵,三人停下来。其中一人,拔出匕首,挑开孙福生棉袄,拿出止血包,帮孙福生止血,简单包扎。然后三人继续赶路。 两人领着孙福生转来转去,走了半天,才进了一个小院子。再进屋,屋还已有两人。 “他是谁?” “应该是来找我们的,帮我摆脱了追兵,还打死了两个日本兵!” “岁数不大,是条汉子!” “肩受伤了,你帮他取弹片!” 两人动手,帮孙福生剪开棉袄,让孙福生咬住一块草垫子,又上来一个人,按住孙福生身体。 孙福生突然感觉穿心疼痛,浑身是汗,顿时昏了过去。 尽管孙福生接受了严格训练,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实战,高度紧张,外加受伤。一但紧绷的神经放松,身体马上软绵绵的,感到非常疲惫,只想睡觉。等他醒来,已经是夜里了。 “小兄弟,不简单啊!哪条路上的?不是本地人?” 看到孙福生完全醒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笑着跟孙福生说话。 孙福生回答:“我们要投宿住店,要一间阳面的。” 屋里有了轻微的笑声。 “阳面房间有,可能面积小一点!” 孙福生:“没关系!你们这住过一个老太太吗?五十多岁,我找妈妈的表姐!” “等一会,我给查一下,她姓什么?” “姓章!” “嗯两天前住过一位,弓长张。” “不是,文章的章。”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小兄弟,你跑哪去了?怎么才露面?” 孙福生就把被土匪绑上山,到余家经历简单说了一遍,“我们也没有想到政府撤退,只知道日本海军封锁海面,想的是来到青岛,暂时也去不了东北,所以没太着急。” 小胡子说道:“君来客栈是军统联络站,基本上是半公开的,所以早早放弃了。我们今天对日本海军陆战队,搞的这两次爆炸欢迎,就是要证明,我们军统人还在,我们的决心还在。小兄弟,今天你立功了,击毙三名日本鬼子,我们是见证者,要给你请功!” 旁边有人问道:“孙兄弟,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胆识,也久经沙场了?” 孙福生:“我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也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哇!”大伙对孙福生一致赞扬,让孙福生好不得意。 小胡子又说道:“你那个同伴能脱险吗?” 孙福生:“我分析应该脱险了。他今天至少杀死了四个鬼子,应该杀死五六个,他叫赵启山。” “他多大岁数,当兵几年了?” “他比我小了一二岁,参加军统训练前,刚参军不久,是个运输兵,开汽车的!” 小胡子:“你们有联络方式吗?” 孙福生:“有啊!我负伤了,无法去找他,还麻烦你们的人,帮忙把他找到,领回来。他住在那家洋人开的客栈,在东海路上。” 小胡子一皱眉,“联络地点怎么放在那里?门前只有一条街,出现危险情况不好撤离。后面、周围都是日本人住宅。” 孙福生:“因为我们昨天住在那里,我们两人都是第一次来青岛,只认识这个地方。” 小胡子:“那好,我们明天去人,把赵兄弟接回来,但愿日本人不搜查那里。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22章 日本姐姐 赵启山刚开始走路速度很快,慢慢速度就慢了下来。到一个街口,正在辨别方向,看到两个日本兵向他摆手,赵启山愣在那,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日本兵见赵启山停在原地,一个日本兵用枪比划着,嘴里蹦出让人听不懂的词汇。那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惹得赵启山血直往上涌。 赵启山判断,这两人是让他快点离开。对日本占领军,赵启山天然就有抗拒心理。一是服从命令,也想执拗一下;另外,怕自己理解错误,当自己离开时,这两个家伙,认为自己不服从命令,从背后向自己开枪怎么办? 这时,另一个日本兵,见赵启山还没有动地方,故意拉一下栓,还有意把声音弄得很响。 赵启山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紧张的神经也绷到极限。他突然掏出手枪,“砰”、“砰”、“砰”地开了三枪。 一个日本兵被打中,另一个日本兵立即卧倒,赵启山拔腿就跑。 随后,后面响起步枪射击的声音,子弹打在赵启山旁边,在石头上擦出一道亮光。 赵启山毫不理会,迅速拐弯跑入居民区。 进了居民区,赵启山便暗暗叫苦。这片区域与五仓君来客栈那片,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是独栋带院的小别墅,中间的小路可以开汽车,笔直的路,如果从这头跑到另一头,就是后面追兵的活靶子。 赵启山已经听到哨声了,而这哨声,还来自不同的方向。 赵启山只能翻进院墙里,从这个里院子,再翻到另外一个院子。中间有个院子,还窜出一条大狼狗,赵启山在军统训练基地时,接触过这种狼狗,俗称德国黑背。气得赵启山赶紧又翻过一堵墙,进了另一个院子。 不知道翻过几个院子,赵启山认为差不多快到另一街了。又进了一个院子,猛然间,见到一个身穿和服的女子,正在院子中走动。赵启山握枪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这女子紧紧盯着赵启山的眼睛,好像并没有恐惧。 赵启山不自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了!”说完穿过院子,要从另一个方向,再翻墙出去。 “不要再出去,这一片都戒严了!”这个女子说得是中文,“外面是为抓你吗?” 赵启山回答:“应该是为抓我!你这里没有地方藏身,我无法躲在你这里。” 女子说道:“那你跟我来!” 说着,女子首先进屋。赵启山跟了进来,手上的枪已经别到了腰间。 “他们搜查不会进屋的,进屋也不会翻东西。”女子进了一间屋,“这是我的房间,”又指着一个衣柜说道:“如果他们进屋,你就躲进衣柜。你请坐!” 赵启山:“你是日本人吗?你的中国话说得这么好!” 女子:“我是日本人,在满州已经住了十年,我现在还在研究中国古文化。” 这时,传来敲打大门声音。赵启山立刻紧张起来,伸手从腰间拔出了枪。 “不用紧张!”女子安慰赵启山,“你先进衣柜里躲一会,我把他们打发走。” 说着,女子拉开衣柜门,让赵启山进去,再用挂的衣服,挡住赵启山,关上了衣柜门。衣柜里顿时黑洞洞的,赵启山手握枪,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尽可能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感觉很多人进院子,赵启山大脑中又开始胡想,总感到那女子会出卖自己,难道她让自己进屋,是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赵启山苦笑一下。 外面叽哩哇啦日语对话声音。一会门打开了,有人在房间门口说话,说的还是日语。然后声音又远离,上楼声音,后来是下楼声音,人群来到院子里,最后安静了下来。 再下来开房门声,“出来,小小年纪,竟然敢杀日本兵!” 赵启山知道,这是喊自己呢。 赵启山出了衣柜,来到外面,眼睛有些睁不开,用手轻捂眼睛。 大概看到赵启山仍然手握枪,女子说道:“你不会也向我开枪?” 赵启山不好意思,赶紧收好了枪,“是日本兵首先拿枪对准我的,我不开枪,就会被他们杀死!” 看到赵启山收起了枪,那女子声音柔和了许多,“你为中国政府服务?” 赵启山摇头,“我是做生意的,家里做竹品编织生意,前段时间往青岛发了一批货,说好的一个月后取货款,都是老主顾,好几年了。叔叔派我来取货款,结果找不到人了。” 赵启山不能再编造布匹生意,因为对方是日本人,青岛棉纱布匹生意,几乎被日本人所垄断,他怕撞在人家“枪口”上,如果对方就做布匹生意,或开棉纱厂,再多谈就会露馅。 “哦,你叔叔派你来?你常来青岛吗?”女子又问道。 赵启山:“我不常来,以前跟着堂哥来过一次,这次是自己来的。” 女子嘿嘿笑了,“我猜猜!你堂哥是你叔叔的孩子?” 赵启山:“是啊,你怎么猜到的?” 女子:“你叔叔有私心,现在青岛这么危险,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来,让你这个小弟弟来!” 赵启山:“我堂哥就比我大一岁半,他念书多,但不会打枪。” 女子:“你来青岛几天了?” 赵启山:“两天了,那家人不知道去哪了。叔叔告诉我,他家如果没人,就让立即回去。” 女子:“前天来的,和我同一天到青岛,不过我年年来青岛。早晨码头仓库爆炸,你知道吗?你没有参与那些事情?” “当然没参与了!”赵启山继续说道:“我就听到两声巨响,不知道是爆炸,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爆炸。” 女子:“刚才害怕没有?” 赵启山不知道为什么,脸真得红了起来,“害怕了,谢谢姐姐救了我!” 女子:“不用谢!我也不喜欢这场战争,我不想看到杀人,和有人被杀。我要把实话告诉你,你现在还不一定得救呢,外面这个区域已经被封锁了,你什么时候能走还不知道呢!” 赵启山装作很害怕样子,“那我在你这再躲一会,可以吗?” 女子:“当然可以了!不过晚上不行,你必须离开。” 赵启山:“当然了,我一定会离开的,我一个大男人,在姐姐房间里,那像什么话,坏了姐姐的名声!” 女子放声大笑:“哈哈,就你这孩子,还坏姐姐名声?我是怕我叔叔回来,怕他向政府……向占领军报告!真逗,你叫什么名字?” “赵启山!启明星那个启,大山的山。姐姐芳名叫什么?” “我?只记我中国名,其实中国名,日本名都一样的,我叫嘉美,山囗嘉美。我自己起了个中国姓,姓田,田嘉美。” 赵启山:“姐姐住在满洲什么地方?” 山口嘉美:“奉天城。不过,有时也在新京住着。” 赵启山突然有了种感觉,好像将来在东北,还会见到田嘉美一样,“叔叔家,也和东北做生意,是在奉天。不过,那里不做竹编织品,是收人叁,收药材,还收毛皮。” 山口嘉美眼睛一亮,“你要去满洲,可以去找我,我在奉天第三女中教书,还在奉天日满中文化交流会兼职,搞中国古文化研究。” 赵启山:“姐姐很有文化啊!” 山口嘉美:“我看你也上过学?” 赵启山:“是的,在县城的中学读书,但没有毕业,就发生战乱了。” 山口嘉美:“念到几年级?” 赵启山:“二年级,我知道,相当于你们的国中二年级。” 山口嘉美:“我正好可以教你,你去满洲,就给我做学生!” 赵启山:“好啊!只不过,只不过姐姐教的是女中,我没办法进去。” 嘉美笑得像一朵花,“我给你找件花衣服,再给你扎根辫子。”说着,真得在赵启山头发上揪了起来,“不行,头发太短了,还要留长一点。” 两人聊着,笑着。突然嘉美问道:“学生,你还没吃午饭?都过吃饭时间了。” 赵启山早晨起来很早,仅吃了一点干粮,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好在从军后,就从来没有按时吃过饭。 “没吃饭,姐姐这里要有什么吃的,随便吃一口就行。” 嘉美:“是现成的,你等一会!我需要加热一下。” 赵启山:“不用加热,我不怕凉。” 嘉美:“那哪行!等着,学生!” 嘉美出去了。 赵启山从身上摘下包袱,放在旁边。环视房间,一个衣柜,一张地铺大床,地铺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一张小课桌子,两把椅子。刚才两人在桌旁坐着,离得很近。赵启山闻到女子的淡淡香气,觉得非常清爽怡情。 刚才都没有正眼瞧女子,年龄应该在二十四五岁耶样。那和服穿得,怎么也不如旗袍好看啊!在赵启山看来,穿着和服,上身前倾,不驼背也像驼背,赵启山是不喜欢的。 地铺上还摆了个小桌子,赵启山都不知道那怎么坐。 在地铺上的小桌上,有摊开的书本,应该是嘉美看的书。她说前天到的青岛,应该是随着第一批,或者是第二批日军来的。在洋客栈,听那洋大人说,昨天才是日军大部队登陆。看来,嘉美,山口嘉美,田嘉美,身世还不简单呢! 这区域住的应该都是日本人,那两个日本兵,应该是在周围警戒,或者是给日本人站岗,摆手是让自己快点离开。唉,以后遇到这类事情,要沉着冷静,不能轻易暴露自己,更不能莽撞。否则,可能造成无谓的牺牲。 那么,这个嘉美,为什么要帮自己?她肯定不是我们的人,从她知道自己杀死个日本兵,对自己有点生气可以看出,她并不是要打击侵略者。可她知道自己杀了人,并不害怕自己,还和自己嬉戏。 赵启山对嘉美,产生了浓厚兴趣,扑到地铺上,滚过去,把小桌上的书拿到手上,定睛一看,失望了,这书是日文的。 赵启山撇开这本书,又伸手,够到了笔记本,碰掉了桌上的钢笔。 赵启山不去管那支钢笔,仰面躺在床上,翻看那笔记本,发现那书写的也是日文。 这时,嘉美端着木盘子进来,上面有一盘寿司,几样小菜,一碗汤。 看着赵启山在地铺上打滚,微微笑了一下,“愿意在上面坐着吃也行,那就把鞋脱掉。” 赵启山不好意思,坐起身,“我刚才只想知道姐姐看什么书,拿到手上,才知道全是日文的。吃饭还在地面桌上,这上面我不习惯。” “那就快过来吃饭,先去洗手。” “有筷子还用洗手……” “要洗手!”嘉美不容质疑的声音。 嘉美看着赵启山,风卷残云般吃光盘中东西,“好吃吗,这是姐自己做的。” “姐的手艺真好!姐不但长得漂亮,还有学问,样样都好!” 如果从长相上看,嘉美照比梅琴,要差得太多。但当刚才嘉美端着食物进屋,赵启山突然感觉她长得真漂真!难道饥饿之人,看到送食品的人,就一切都是美好的了? 吃饱了饭,赵启山有点急着离开,他开始担心孙福生有没有脱险。 “姐姐,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我是不是该走了?” 嘉美:“叔叔下班才能回来呢,应该在天黑以后。我知道你急着走,但现走,危险性还很高呢,最好再等一等。你要困了,乏了,可以在这睡一觉。” 赵启山:“现在肯定睡不着!如果外面不安全,那我就再等一会。” 嘉美想了一下,“你跟我来!”说着,领着赵启山,出了她房间,上了二楼。 赵启山看到二楼,有三间房屋。嘉美领着赵启山,来到走廊窗前,“你准备从哪个方向走,是从那面正门走,还是像进来一样,翻墙出去,从这边走?” 正门前面是小巷子,如果巷子里站一个人监视,那从各家出来的人,一目了然,躲都无法躲。 好果从嘉美家翻后墙出去,是一条大路,墙外还有一排扬树,特别好的掩护物。 “我还是翻墙出去,我不想被打死!” 嘉美:“那好,你在这窗前站一会,观察一下,还有这间屋,是叔叔的书房,窗子也朝这个方向。不要动里面的东西,叔叔连我都不让进书房。我下去收拾一下东西,你观察好了,就下去。” 赵启山站在窗户前,仔细向外观察一会。然后,又推门走进书房,发现观察角度和走廊上一样,便很快退了出来。 不长时间,看到路上两个日本兵走过去,几分钟之后,两个日本兵又走回来。这次,赵启山看着时间,两个日本兵巡逻一趟,要七八分钟,这是慢走的状态。 白天,自己翻墙出去,很难不被发现。如果天黑下来,自己完全有把握,偷偷翻墙出去,而不被敌人发现。 心里有数后,赵启山走下楼。 第23章 姐要相亲 赵启山回到房间,见山口嘉美,正跪坐在地铺小桌边,眼睛直勾勾看着桌面,不知道想什么事情发呆。 看见赵启山回来,马上起身,习惯性的鞠个躬,“赵君,你下来了!” 把赵启山闹得一愣,马上同样三十度鞠躬回礼,“姐,你刚才在想问题,我打扰了你吗?” “嗯,哦,没有,没有打扰,快请进!” 赵启山不知道为什么,山口嘉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突然陌生起来,完完全全变回到一个日本女人。 虽说现实生活中,赵启山第一次接触日本女人,但这女人一见面就肯帮助他,让他感觉非常亲切。两人交谈,甚至嬉戏,没有任何隔阂。现在,嘉美对他客客气气,让赵启山顿时感觉不适应。 赵启山进屋,坐在椅子上,“后面这条街上,我看到有两个日本兵巡逻,白天出去,肯定会被发现,我想天黑下来再走,对姐姐有影响吗?” 嘉美:“你这孩子,怎么又说这种话了!我说过,叔叔很晚才会回来。如果到时候还出不去,我想办法说服叔叔,让你住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嘉美的表情有所恢复,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呆滞,甚至是哀怨。 赵启山笑笑,“刚才看到姐姐情绪不好,怕我给姐姐带来了麻烦,所以有点多心。” 山口嘉美:“小小年纪,观察还挺细致!你知道姐姐为什么愿意帮你吗?” 赵启山:“这正是我非常想知道的!” 山口嘉美:“你过来,姐会相面,让我再看看你的眼睛!” 赵启山把椅子拉向小桌,把手触在桌子上,头凑近嘉美,架在手上,眼睛直视着嘉美的眼睛。 嘉美伸出手,捧在赵启山手外面,仔细地端详赵启山。看着看着,嘉美好像被赵启山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而赵启山看到,嘉美眼睛里,充满了泪花。 “看着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赵启山!” “多大了?” “20岁!” “不是,你说谎了,不要骗姐。说,你叫什么名字,到底多大了?你喜欢姐吗?说实话,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喜欢姐,我叫……”赵启山马上警觉起来,军统基地受训时,教官讲过催眠术,那是怎么对付审讯课时,涉及到的内容,山口嘉美是日本人,这是陷阱吗? 赵启山咬了下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喜欢姐,但我也不能改名字啊!岁数上,我虽然没过二十岁生日,但也快到了,我们都这么说,就是二十岁。” 嘉美搬开赵启山的手,抚摸着赵启山的脸,“我说一句,你跟我说一句,让我看着你的眼睛。” “我叫池田二郎!” 赵启山跟着说道:“我叫池田二郎。” “我今年……嗯,今年二十六岁了!” 赵启山:“我今年二十六岁。” “我的中国名字……”嘉美停顿了。 赵启山不得不跟着说道:“我的中文名字……”赵启山有意把“国”,改成“文”,就是要防止催眠术,对他思维进行控制。 这时,赵启山看到嘉美泪流满面,有点泣不成声。 “铃……”电话铃声响起。赵启山已经注意到了,嘉美叔叔房间有一部电话机,但客厅里还有一部电话机,他没有注意到。赵启山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粗心大意,敌后斗争,不比战斗部队,一个不留心,生命和任务,很可能都失去了。 嘉美起身去接电话,她说的是日语,赵启山根本听不懂,但能知道嘉美声音挺激动,哽咽声音没有停止。 嘉美电话说了很长时间。 嘉美冷着脸进了屋,虽然泪水还挂在脸上,但赵启山从嘉美的眼睛里,看到不一样的表情,是冷酷?是愤恨?还是不甘心?还是心灰意冷?赵启山说不上来,他自己倒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了。 “赵先生,你必须离开了,我也没有办法,一会我婶婶和她的保镖,要回到家来,叔叔婶婶劝我去相亲。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她通常带两个保镖,一个人还兼着司机。”嘉美冷冷地说道。 赵启山感觉到,嘉美那冷峭秀丽面容,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想法。 “我马上离开,我不会向你婶婶他们开枪的。”说着,赵启山拿起放在桌边的包袱,往身上背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只小茶盅。 如果看到嘉美手上,是一只对向他的小手枪,那赵启山手上这只茶盅,将立即飞过去。 赵启山偷眼看过去,嘉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双手垂下,放在腿前面。 赵启山向嘉美欠一下身,“感谢姐姐的帮助,也谢谢姐姐的招待,姐姐寿司做得非常好吃!”说完,赵启山向外走去。 “赵先生,你等一下!” 赵启山心一惊,回身看时,嘉美手上并没有枪。赵启山看着嘉美,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嘉美说道:“你在这里不要出去,我随婶婶去相亲。” 赵启山:“哦,姐姐是不想去相亲,看不上对方?” 嘉美:“也不是那样,是我不得不嫁的人,可我就是不想……唉,不说了!” 赵启山:“姐姐按自己想法去做,我走了。” “你不是说外面有巡逻士兵吗?你怎么躲过他们?” 赵启山已经放心了,嘉美没有害他的意思,“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躲在你家后院,在墙根下坐几个小时,天不很冷。我想,你婶婶不会把头伸出窗外!” 嘉美摇摇头,“不行,两个保镖就坐在厅里,你在那窗下一点都不能动。另外,阳台在那一面,几个小时里,左右邻居如果有人去阳台,就能看到你,他们会给宪兵打电话的,到时候你逃都没机会了。” 赵启山点点头,嘉美说得没错,与其等一群日本兵悄悄地围上,还不如现在,乘只有两个日本兵时,拼死搏一下。 “我从前门出去,走到来时那条街上看一下,没有岗哨就离开。如果有岗哨,还翻墙回来,这边只有两个巡逻兵。” 嘉美又道:“那边不可能没有岗哨,你是从那边跑过来的。还是从这边走。先躲在我家,天黑在出去。” “难道你婶婶不进屋吗?” 嘉美:“肯定要进屋,但不会进叔叔的书房!别担心我,我这次来,主要就是为相亲。只是刚才……突然又不想相亲了!”说完,嘉美含着泪水,对赵启山凄惨地一笑。 赵启山有点发懵,嘉美本来为相亲而来青岛,是见到自己以后,就不想再相亲了吗?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即便不是敌人,也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看来和那个池田二郎有关系,管它呢,只要刚才她不是为催眠我,就不是敌人。 赵启山悄悄把茶盅放在桌上,“我刚才进了那书房,那里可没有地方躲藏。只要推开房门,就会发现我。” 嘉美:“你藏在桌子后面,从门口就看不到你了。等我们走之后,你可以睡一觉,天黑离开!看你,眼睛直勾勾瞧着大衣柜,还想藏在那里呀?不行的,婶婶肯定会帮我挑选衣服。另外,躲在那里,我换衣服,不都被你看到了!”说着嘉美羞涩的一笑,看上去是那么的妩媚。 赵启山:“我可以躲在房顶上,从上面看到你们离开后再下来。”赵启山不愿意被人堵在屋里,那样自己没有任何活动空间,是敌人,只能硬拼;是朋友的可能性很小。用武力压制对方,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单从嘉美那儿,赵启山也不愿意让她看到这幕。 嘉美:“别傻了,房顶从外面就能看到。叫巡逻兵看到了,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了,被我们家人发现了,还可能扯一下谎,说你是我找来的。” 赵启山眼前一亮,“你青岛有朋友吗?这也太好了,朋友来访,家人即便是怀疑,面子上也要过得去。不过必须是你的中国朋友,不能是日本朋友,除非你有日本聋哑朋友,我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 嘉美斜视着赵启山,“我说中国话的朋友,都在满洲,在这里有朋友,但都是日本人,没有会说中国话的朋友。嗯,曾经有过中国朋友,他是我的第二任中文教师,还是我的……,算了,你被发现后,可以什么也不说,但绝不能拿出枪,只要钱就行。” 赵启山再次被搞懵了,不拿枪,只要钱!“姐姐,你让我装乞丐,这一身衣服也不像?另外,乞丐讨饭,也不能讨到楼上去啊。” 这时,赵启山看嘉美时,发现她的面颊,已经像一盏小小的红灯笼,右手捂住了眼睛。 赵启山看得有点出神,嘉美太有意思了,和梅琴大不一样,她这是怎么了? “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听越糊涂。” “你没仔细听姐说话!” “我仔细听了呀!姐说满洲有朋友,中国现在没有朋友,没有说中国话的朋友,我也不高兴,满洲是中国的满洲,满洲国,哼,我现在不想跟姐争论!”赵启山感觉没有必要跟她争论,一个日本人,还正在帮自己,干嘛现在惹人家不高兴。 嘉美叹了口气,“你们就知道这些东西,就不能不关心这些事情?只关心爱,只关心甜蜜的生活,不要战争……唉,我也不说这些了。我是想说,如果发现了你,就说你是……”嘉美的脸都红得发紫了。 赵启山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说我是姐的朋友,正在向姐求婚的朋友。” 嘉美:“差不多,但漏洞太多,时间长可以编一编,堵一下漏洞,这么短时间不行,他们会问你许多问题,身份会受到怀疑,或许找个理由把你扣下。再说,恋爱的人,也不需要躲起来。” 赵启山:“姐姐能不能明说呀?我小时候猜灯谜厉害,姐出的迷,让我无所适从,不知道从哪方面入手。” 嘉美道:“你这么年轻,当然不懂了!烟花柳巷懂不懂?” 赵启山笑出声了,“姐让我装扮风尘女子,可我是男人啊!” “姐还是女人呢!” 赵启山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笑,捧着肚子,有点肆无忌惮了。 “姐,还有男人,可以做这种事情吗?我还真不知道,我们那可没有!” “可这里有!” 赵启山兴趣大增,凑过来,从嘉美的手缝隙中,想看嘉美的眼睛是什么样,“姐以前找过……那种风尘男子……” “啪”的一声,赵启山脸上挨了嘉美一掌,这一掌打得很突然,打得也很轻,让赵启山感觉就像在脸上轻轻抹了一下。 赵启山笑得更厉害了。 “你不许欺负姐,不许笑,姐是想帮助你!” 赵启山笑够了,也严肃了很多,“姐的确是在帮助我,如果那样,我怕影响姐姐的名誉,姐还要去相亲,人家若不要姐姐了,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嘉美也没有那么害羞了,“不要我更好,我还不想嫁人呢!” 赵启山把嘉美完全看成了中国人,想到她要嫁给一个日本人,心里很不舒服。 赵启山双手握着嘉美的手,“你不想嫁就不嫁,不要把自己搞得名声不好,为了我,害了姐姐,我心会不安的!不用为我考虑,对付街上两个日本兵,我还是有办法、有能力的,姐放心好了!” 嘉美的双手,被赵启山攥着,她也反手握紧了赵启山的手,“你很在乎我,是?” “当然啦!” “你们中国女孩……范围太广了,在你们家乡,没有出阁的女孩,如果做了这种事情,家里能怎么办?” 嘉美这个问题,把赵启山可问住了,赵启山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哎呀,我们家乡,那可是小地方,和青岛这里根本没法比。在那里,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女孩没出阁前,都住很大的院子里,那大宅院,有好几进门,女孩出门也是好几出。家里的男家丁,都不允许随便进小姐的院子。小姐也没有电话可以打,我这说得是传统的家庭,是富裕的家庭。现在,女孩也可以出来上学了,可以自由恋爱了。姐在东北不是也教的女中吗?你的学生,能做这种事情吗?最多自由恋爱时,两个人能够住在一起,家里人,父母长辈,知道了还会激烈反对。” 嘉美说道:“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情,父母会打自己的女儿吗?” “或许打断腿!” “野蛮!这样的家庭,女孩的父亲,女孩的兄弟,从来不去风月场所吗?” 赵启山无言以对。 “如果那种情况在姐这发生,你叔叔一家人,也会很生气?把我送到警察局,现在还有警察局吗?” 嘉美笑着逗赵启山说道:“中国政府的警察局肯定没有了,治安应该归宪兵队。我叔叔不会把你送宪兵队,他们也怕丢脸,还要顾及我的名誉。顶多,嗯,顶多把你打一顿!嘻嘻……” 赵启山:“你已经说了,是你把我招来的,他们干嘛还打我?不讲道理!那我还是躲到窗下,你给我拿一麻袋,或者是旧床单类的东西,我盖在身上,邻居在阳台上,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嘉美嘻嘻地笑着,“也怕挨揍,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你腿打断的!” 赵启山:“不是怕被揍,他们都顾及姐的名誉,我当然也要顾及啦!” 这时,听见汽车声音,两人往窗外看去,一辆小汽车已经进了院子。 嘉美大惊,“呀,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应该啊!你快点,去书房躲着!” 赵启山赶紧出嘉美的房间,直接奔向二楼书房,轻开门,轻关门。 这时,就听着嘉美大声喊:“是叔叔,叔叔怎么回来了,我以为只是婶婶呢!” 嘉美用的是中文,显然,她是给赵启山报信。 第24章 心不在焉 赵启山听到楼下多人进屋来,有男人说话,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女人,应该是嘉美的婶婶。不用说,那个男人,一定是嘉美的叔叔了。嘉美说,婶婶一般不会进叔叔的书房,那叔叔回来了,肯定要进书房的。 现在,赵启山无路可退了,难道真要装成那种男子,被嘉美招进家来,做苟且之事?让一个清白的姑娘,由于自己的闯入,而蒙受不白之冤,名誉扫地,而这个姑娘还是一心一意在帮助自己。 赵启山来到窗前,向窗外看去,真凑巧,两个巡逻的日本,在围墙外的马路上,正好经过窗前。现在往房顶上爬,不用邻居发现,那两个巡逻的日本兵,一扭头就能看到了。 楼下叽哩哇啦的说话声音,不时传上楼来。赵启山疑惑了,有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嘉美,应该有嘉美的婶婶,那第三个女人是谁?赵启山无心理会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藏身的地方。 楼下,一辆车回来五个人,一个司机兼保镖,一个专职保镖,嘉美的叔叔和婶婶,还有一个女人,是今天嘉美婶婶去接的人,来叔叔家做保姆的女人。 这个保姆,是婶婶一个好姐妹介绍的,保姆的亲戚,在婶婶好姐妹家工作。保姆原来也在一日本人家做,那家日本人因为战乱害怕,跑回了日本。 原定相亲日期是明天,突然男方接到政府指示,要返回日本几天。 本来,婶婶要去其他朋友家,参加一个小型聚会,然后去那好姐妹家,把保姆接回来。 在朋友家,婶婶接到叔叔电话,说相亲要提前到今天,便立即离开聚会现场,先接到保姆,顺路来到丈夫那里,和丈夫商量相亲的事情,丈夫说侄女情绪很不稳定,他不放心,所以同车回到了家里。 嘉美发现叔叔突然回家,大惊失色,马上用中文喊叔叔,目的是给楼上的赵启山报信。报信后应该怎么办,赵启山能做什么,嘉美根本不知道。 说招男人来家里,嘉美为掩护赵启山,真的想这么说,那是实在没有办法时,准备跟婶婶耍赖皮,蒙混过关的说词。等赵启山脱离危险后,再和婶婶讲实情。 现在,当着叔叔面,当着保姆面,让嘉美说那样的话,她真的无法开口。 还好,叔叔婶婶回家,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带着嘉美去相亲。 婶婶在嘉美房间里,给嘉美出着穿戴主意,保姆在旁边侍候着,帮整理衣服。 相亲的穿戴打扮,婶婶在嘉美一到青岛,便开始催促她准备,嘉美却是一拖再拖,最后说等相亲那天再说,打扮一次成,省得耽误时间。 叔叔让那个保镖,也去车里等着。自己在厅里,打了两个重要的电话。然后喊着婶婶的名字:“千代子,千代子!” 听到叔叔喊,婶婶赶紧答应一声,小碎步出嘉美房间。 “你看嘉美有什么问题?”叔叔小声问道。 “挺好的,没有什么异常,好像还急着与山田君见面。也是的,山田君那么显赫的家族,对嘉美又那么痴情,嘉美当然愿意了!” 叔叔摇摇头,“如果嘉美很高兴,我就不会跟着你回来了,她电话中可一直哭呢。她一直忘不了池田二郎,说不想嫁山田君,给我的感觉,她受到了刺激。如果真的那样,我想和哥哥说一声,不逼着她马上与山田君结婚,让嘉美回日本,调养一段时间,我和山田家好好解释一下。” 婶婶:“你想多了,刚才穿第一套衣服,嘉美就急着要走,我看那套衣服,太不适合相亲了;这一套,她也说好,我认为勉强能过得去。” 叔叔:“是嘛,我总感到奇怪!包括刚才一见面,她跟我说中文……” 婶婶不懂中文,“她说什么?我只听懂了叔叔,其它都没有听懂。” 叔叔:“也没说什么,她没想到我也回家,以为只是你来接她。” 婶婶:“那是她太高兴,我就说了么,你这个叔叔,和她交流的太少,对她关心的不够,你主动关心她,她马上表现的不一样。” 叔叔:“她为什么说中文,说日文不也一样吗?” 婶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中文,或许是想和你亲近!哎哟,我该进屋了。嘉美穿好衣服,我们就走吗?” 叔叔:“我们早点去!我现在就给山田家人打电话,我们距离远一点,提前出发。” 婶婶进屋里,见嘉美跟保姆交待,叔叔的书房是不能随便进的,要在家里有人时进行打扫。其实,这已经是嘉美第三次对保姆说,今天不让她进书房了。 见婶婶进来,嘉美又说了一些厨房准备的东西,说了她这房间要怎么收拾,最后,说让保姆在她自己房间多休息,真像一个女主人。 叔叔见嘉美出来,领头向门外走去。保姆送到门口,婶婶、嘉美向鞠躬的保姆,回欠身体还礼。婶婶说道:“有劳你了!” 保姆说道:“请放心,除了书房我不进去,其它地方,我现在就开始收拾。我知道了,书房里重要文件多,小姐已经交待过了。” 不提书房还好,一提书房,叔叔像想起什么事情,立即对婶婶和嘉美说道:“你们先上车,我回书房拿份文件。”说着,叔叔进屋了。 眼看就要过关了,叔叔又回转进屋,嘉美急着也往回走,婶婶拉住她,“嘉美,我们上车,他只是取文件,很快的!” 嘉美不好硬往回走,但也不上车,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事件的大爆发。 嘉美心突突地狂跳,时间按秒往前挨着。实际时间仅过五六分钟,对嘉美来说,简直比五六个月还长。 叔叔出来,看着呆呆的嘉美,“让你等久了,快上车!” 嘉美脑子乱糟糟的,稀里糊涂上了车。 在车上,嘉美一言不发,等待着叔叔的问话,可叔叔偏偏不与她说话,而是和婶婶聊起了山田家族。 这个山田家族,二百年来,在当地不但家喻户晓,还出了一干名人,甚至有多人,曾经进过内阁,现在内阁军部里,还有多人在要职岗位。嘉美的山口家族,虽然也有一定的地位,但跟山田家族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现在,山田重信能看上山口嘉美,纯粹因为是同学,留下了磨不灭的印象,或许是长时间的暗恋。 前段时间,身在日本的嘉美父亲,给嘉美叔叔来信,说到山田重信的父母,特意登门拜访,为儿子提亲。信中拜托弟弟,让都在中国的嘉美和重信,见上一面,正式确定下两人的关系。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为两人在中国筹划婚礼。当然,到婚礼的时候,两家父母也会来中国。信中还说,山田重信现在为政府工作,时间不如嘉美自由,要以山田重信方便为主。 嘉美叔叔接到信后,立即着手安排,告诉已经撤到东北的夫人,准备带着嘉美回青岛。那时,嘉美也不知道叔叔人在哪儿,跟着婶婶,随着日本海军陆战队登陆,与万名日本侨民,第一批返回了青岛。 叔叔到码头迎接的她们,不知道叔叔这段时间里,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依嘉美回到家里看,叔叔至少二三周,都没有住在家里。 一直到酒店,嘉美脑子还是迷糊的,不知道叔叔去书房里干了什么,更关心那个小兄弟在哪,到底叔叔发现了他吗? 尽管嘉美的脑子很乱,但基本判断还有,那就是两人没有碰面,除非叔叔和那个小兄弟认识,否则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 那个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呢?好像是叫赵启山,他又躲在哪儿了?她是明确告诉他,必须躲在书房的。难道叔叔已经见到赵启山,为了给自己留面子,故意不在外人面前说破?这更不可能了! 如果嘉美提前告诉叔叔,楼上有一个自己招的男人,哪怕说是一个朋友,都存在叔叔不说破的可能。否则,让叔叔故意隐瞒,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那么,他一定躲在叔叔婶婶的卧室,那个保姆,那个叫淑子的女人,一定会进叔叔的卧室。她说过,除了书房以外,她都要去收拾。 嘉美开始为淑子担心起来!那个赵启山,会怎么对待淑子呢,他不应该伤害她? “哦,这个就是山口嘉美?长得真漂亮,怪不得外甥重信,非要娶到嘉美!” 不用问,这一定是山田重信的舅妈。 嘉美赶紧鞠躬施礼,“这是舅妈?我是嘉美,给你添麻烦了!” 嘉美再抬头,看到同学山田重信,已经给叔叔婶婶行过礼,正向她走来,便碎步迎上去,深鞠一躬,“山田君,你好啊!国中毕业以后,就很少见面了,上次我们见面,应该在三年前,参加铃木君同学的婚礼?” 山田重信回礼后,笑着说道:“山口小姐记错了,那次见面后,我们又见过两次,最后一次见面时间并不长。” 嘉美异常尴尬,山田重信说的后两次见面,嘉美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好在这时,山田重信的舅舅,与叔叔说过话,向这边走了过来。 嘉美立即迎上前,向舅舅施礼打招呼,略微缓解了尴尬。 随后,两家六口人,依次进屋落座,开始谈天说地。 嘉美与重信说了一会话,各自讲述同学的情况,什么是自己所知道的,而对方不知道的。接下来,主要是叔叔与舅舅,谈论着目前的时局。中间山田重信,不时加入他们之中,发表了一些看法。两位女主人,也谈论起穿衣打扮,吃饭面点方面的事情。 嘉美落得个清闲,因为她一直心不在焉,想着家里的情况,想着那个叫赵启山的男孩,不知道他怎样了,想着保姆淑子,碰没碰到赵启山,如果他们碰面了,赵启山能伤害淑子吗? 嘉美认为,赵启山肯定不会主动伤害淑子,但如果淑子见到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家里,会不会大喊大叫?如果那样,结果真的不好说了。 这个日式料理饭店很高档,可就是没有窗户,按时间,现在天也没有黑下来,但嘉美还是想到外面,或找个有窗户的地方,看看天黑没黑。 “看啦,漂亮的嘉美一直害羞呢!”山田的舅妈,看到一直低头不语的嘉美,不吃东西,也不加入谈话,以为她害羞,就主动把话题,引向嘉美这边。 既然是可以装作害羞,躲过与他们说话,嘉美索性就以假为真,只抬头羞涩地一笑,然后头更低了。看的山田重信情不自禁,真想过来搂抱嘉美,看的山田舅妈,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从这些人的谈话中,嘉美知道,叔叔和山田的舅舅很熟悉,对山田的工作很了解。这些,连嘉美自己都不清楚。 嘉美听着众人的谈话,应该也接近尾声了。她怕回到家里,也怕天没有黑,便乘别人都不说话时,向山田重信说道:“山田君,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做什么呢,这次回日本要呆多长时间呀?” 山田重信明显迟疑一下,“哦,我现在为政府工作。主要分析一些经济上的数据,也为企业提供一些帮助,做一些咨询工作。这次回日本,估计时间不会长,最多两周就应该再来中国。” 婶婶关心着嘉美在哪儿生活,便问道:“山田君,你以后是住在青岛吗?” 山田重信:“主要还是看政府的需要,不过,我也可以申请去满洲工作,那里也缺人。” 婶婶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心情溢于言表,“那太好了,嘉美特喜欢满洲的工作,我和她叔叔,以前多次希望她来青岛工作,她都不肯。还是满洲好,比这里安全多了!” 叔叔这时说道:“哦,说到安全,我们应该走了。宪兵司令部已经发布了命令,为维护治安,从今天起,开始实行宵禁。我们也应该走了,别引起不必要麻烦!” 众人附和着,嘉美想拦住,希望在这里多呆一会,但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宵禁的消息,她也刚刚听到,她又开始为赵启山担心起来。 来到外面,看到天已经黑了,就开始想着家里的情况,不由自主,心开始狂跳起来。 心不在焉地与山田家人道别,既担心又着急地上了车,嘉美的心情,别提多紧张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坐在后排座中间的婶婶,握住嘉美的手,“你看,我就说你穿少了嘛!靠紧点我。快点开车,嘉美冷了。” 嘉美忙说道:“我不冷,慢点开车,安全要紧!” 司机当然不可能把车开慢了,很快,在嘉美忐忑不安中,车到家了。 让大家感到意外,院的大门敞开着,整栋别墅没有亮一盏灯,漆黑一片。嘉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为淑子担心,人几乎要崩溃了。不祥预兆,完全笼罩着她的心! 第25章 实行宵禁 嘉美叔叔也警觉起来,对妻子和嘉美说道:“你们两个留在车里!”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小手枪,打开车门下了车。 专职保镖,拎着大肚匣子枪,早已经跳出了车。 司机也拔出手枪,向叔叔请示道:“我也进去?” 叔叔回答:“你留在车里,保护她们俩人!” 嘉美要哭出声了。 “先生,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众人看时,见淑子从院门外,急匆匆跑了进来。 叔叔紧皱眉头,“你干什么去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淑子带有哭腔地说道:“家里…家里出怪事了,就是中国人说的闹鬼了!我不敢进屋,在大门外站着,等你们呢!” “胡说!”叔叔小心谨慎的态度没有了,抬脚就往屋里走。 保镖看到,马上拉住叔叔,自己拎着枪,抢先开门进屋。 接着,嘉美看到,小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那个司机,也把枪收了起来,好像是等着夫人和小姐下车,自己好把车停到放车的位置。 嘉美下车,也不管婶婶,急匆匆向楼内走去。 保镖和叔叔正在一楼,逐个房间查看,并没有发现异常。 看到嘉美径直奔向二楼,保镖喊住她,“山口小姐,等一下!”然后健步抢在嘉美前面,端平枪,首先上了楼梯。 嘉美在保镖身后,查看完各个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最后,保镖自己也收起枪,非常礼貌地冲嘉美三十度弯腰,“对不起,打扰了!” 嘉美同样鞠躬回礼,“谢谢你!” 保镖下楼,嘉美迅速进入书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看窗帘是拉着的,再看窗户,关得好好的,不但插销插上了,还偏转卡上,赵启山绝不是从这里出去的。 嘉美拉开窗户,头伸出去,向外张望,没有发现什么。便重新关好窗户,插上插销,拉好窗帘。又进了叔叔婶婶卧室,这房间很大,有两个衣柜。嘉美两个衣柜门都拉开,检查一番,又去阳台看了一下。终于放心,走下楼来。 叔叔家没有做阁楼,所以也不用再检查了。保镖司机的房子在旁边,但是没有门相通,只能从大门进出,这时也都离开了。 叔叔坐在沙发里,保姆在叔叔对面沙发上坐着,婶婶在保姆身边安慰她。 只听到保姆带有颤抖的声音,“我听到声音了,好像是人睡着的声音,我还试着推书房的门,想只看一眼,我又不进去,可门推不开。开始我以为是老鼠,在隔壁的卧室,我就听到有沙沙声音。我以为书房有暗锁呢,原来福田家就有暗锁。我在楼上,从走廊的窗户向外看时,就看到一个驼背的鬼影,一闪就不见了。我下楼前,无意间推了书房门,门还让我推开了。这时,走廊的窗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吓死我了!” 叔叔冷着脸,对保姆说道:“淑子,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叔叔上楼了。 看到淑子吓成这样,嘉美心生一股愧疚感,也坐过来安慰着淑子。 好一阵子,淑子缓过来很多,婶婶就让淑子回房休息。 嘉美知道,淑子确实看到了赵启山,把赵启山背的包袱,当成驼背。那个赵启山,肯定还是猫着腰。那个小兄弟身手那么敏捷,现在想来,肯定不是做生意的,难道是江洋大盗? 这时,叔叔从楼上下来,嘉美关心地问:“叔叔,是不是小偷,家里丢没丢值钱的东西?” 叔叔不满地说道:“哪有什么小偷,不仅没丢东西,我放在抽屉里的钱,还有预备不急之需的两根金条,都在那里放着!哦,卧室里,你的手饰,好像也不缺。我也不知道缺没缺,你再看看,应该是值钱的都在那。”叔叔头又转向婶婶。 婶婶说道:“哪有小偷把值钱的留下,把不值钱的,偷走几件?可是,淑子说得活灵活现,又是驼背,又是白光的。” 叔叔道:“她神经有问题!我刚看了,后面那条街道的一头,安装了一盏探照灯,那应该是探照灯光照过来。” 婶婶道:“我没有听说她神经有问题呀!那,那还要不要留她在家呢?” 嘉美赶紧说道:“留下!帮我穿衣服时,看她对服饰,对家务,还是挺在行的。前一段时间,听说又爆炸,又烧火的,好多人都吓到了!” 婶婶道:“那是呀,慧子的父亲,住得离工厂近,工厂的爆炸声,把她父亲都吓昏迷了,第二天人就没了!哎,那就让淑子留下来!今天都累了,嘉美也早点休息。不过,我看那个山田君,真的不错,又对嘉美这么倾心,最好早点把事情办了,你说呢,山口君?” 叔叔笑了一下,“这要听我哥哥嫂嫂的,还要听嘉美的!” 三人在笑声中都回了屋。 嘉美回到屋里,又开始担心,这外面都宵禁了,那个小兄弟自己走在街上,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和池田二郎一样的人吗?那么年轻,丢了性命多可惜啊! 今天,那个人肯定没有想伤害淑子。不然,他没有必要躲着淑子。咦,叔叔上楼时,他是怎么躲过的,又是从哪离开的?起码不是江洋大盗,他不偷钱财。听中国古代故事中,有一种小偷、强盗,他们不偷东西,专门为找女人,叫采花贼,他是专门为自己来的吗?可他没有任何侵犯自己的意思,想到这里,嘉美噗嗤笑出声了,脸也红了起来。他现在在哪儿? 其实,在叔叔上楼时,赵启山很容易就躲过了。 当嘉美给他报信,赵启山知道,嘉美叔叔婶婶都回来后,就把书房窗户插销拉开,准备不得已时,跳窗离开。他绝不想和嘉美家人起冲突,也不想让嘉美为自己,背上那种坏名声,别说相亲了,或许连嫁人都难。不就那两个日本巡逻兵吗,自己应该对付得了。 过了一段时间,见没有人上楼,赵启山把门开了一条缝,听着楼下的动静。到后来,一群人有要离开的迹象。 赵启山轻轻走到卧室,从卧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前面的汽车。 突然见叔叔返回,赵启山立即判断,叔叔是回来取东西,或者是换衣服。 赵启山已经注意到,卧室里有两个大衣柜,他迅速拉开衣柜门,一个挂男性衣服,衣服不多,而那个女性衣柜,却挂满了衣服。 赵启山迅速躲入装女性服装衣柜,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传来汽车开走的声音。 赵启山听不懂日语,但他听到三个女人的声音。看到和嘉美一起离开的女人,衣着华贵,那一定是她婶婶。家里还有一个女人,那是谁呢? 赵启山偷偷往楼下瞧时,看到这女人在收拾屋子。不用问,那一定是佣人、保姆,或临时雇佣人员。 赵启山放心了,又回到书房,这次他插上门销,坐在转椅中,安心地睡了一觉。 赵启山今天太疲劳了,早早起床,出门碰到日本浪人,在君来客栈门前的鏖战,和站岗日本兵的遭遇战,翻墙奔跑,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当他再睁眼时,天已经擦黑了。 人往往都有强烈好奇心,淑子也是这样。 如果嘉美只交待一遍,让她不去房书,淑子可能真不去,也不理会;偏偏是嘉美交待了三四遍,这引起了淑子的好奇。 楼下只收拾了一会,淑子又想到了书房。“我推开门看一眼,又不进屋,怕啥?”淑子自言自语。 淑子推书房门。咦,这门太紧了,根本推不动。再一想,大概这家也与福田家一样,有暗锁! 淑子把耳朵贴在门上,总感觉房间里有声响。唉,不管这些了,还是下楼做活! 淑子又干了一段时间,总想着书房的事情,再上去看看! 同前次一样,书房门紧闭。耳朵贴门上,好像有人呼吸声。嘉美小姐没说家里有别人啊!不对,好像谁也没说,家里就没有其他人。如果家里还有其他人,那是谁呢?嘉美不让我进去……呀!她偷偷找男人了?淑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阵兴奋。 如果屋里有人,那人出来,就看到自己了,那怎么办?哎,在卧室里,把耳朵贴墙上,一样听到书房里的声音。嘉美小姐一定有秘密,肯定有相好的! 好奇、窥探心理,促使淑子躲在卧室里,耳朵贴墙,长时间听着书房里的声音。 时间一长,脖子酸痛,再换一只耳朵听。慢慢地,淑子也乏了、累了,脖子难受,这正好是卧室,躺下可以休息一会。淑子在卧室里也睡着了。 经过训练的赵启山,按时醒来。轻轻出了书房,观察别墅里的动静。 他也准备好从书房窗户出去,但会有点动静,最好还是从门出去。 很快,赵启山就发现了保姆,她在卧室里睡得比自己还沉。 赵启山感觉好笑,那自己就从容离开好了。 洋房的茅厕,都修在房子里,这也太方便了。赵启山——那时还是王玉山,跟着王泉去汉口姐姐家时,用过这种茅厕。现在已经憋得难受了,不妨再用一次! 拉了一下水箱的绳子,水出的真迅猛,在寂静的别墅中,显得声音那么大。出水声警觉了赵启山,不能大意! 赵启山迅速离开,出别墅,贴墙根来到后院。同时,水箱的声音,也唤醒了淑子。 淑子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赶紧起来,抹平床铺,出了卧室。半睡半醒状态下,又推开了书房的门,心里一惊,完全吓醒了。看到外面有亮光,过来趴在窗户上,看到了赵启山背着包袱,翻身跃过围墙。紧接着,又是一道亮光,淑子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滚着楼梯,跑到了院子中。 这时的赵启山,顺着墙根,利用黑暗的掩护,很快就躲过巡逻兵。 离开日本人住宅区,街上不见了岗哨,更没有探照灯,有些主干道,还亮着路灯。 很快,赵启山发现了异常,怎么街道上静悄悄,与前两天一个样子,还是没有行人? 在青岛转了两天,又有地图参考,赵启山大致能辨别方向。乘着黑夜,往与孙福生汇合地赶。天空中,有北斗指着方向呢。 赵启山尽可能走小路,尽可能绕开高档住宅区。略有放松,赵启山饥饿感就涌了上来,步子迈得很费劲。他非常懊恼:刚才在嘉美家里时,应该去厨房找点吃的,在夜色星空下,外面哪不可以做茅房? 现在还不算晚,找一家没打烊的食品铺子,随便买点吃的! 大路边,还真让赵启山找到一家,匾额上是“羊汤包子铺”。虽然已经上了铺板,可里面还亮着灯。 赵启山敲门,“老板,来点吃的东西?” 屋里的人:“不行了,打烊了!” 赵启山看到门缝挺大,便拿出一块银元,塞了进去,“刚干完活,饿得慌呢,随便几个凉包子就行!” 大概老板看到大洋,实在舍不得扔出去,便说道:“稍等,把我们自己吃的,卖给你,没有羊汤了,喝碗温水!” “好的,谢谢!” 一会儿,老板开门,用油纸捧着四个包子,一碗水。 赵启山拿起包子,三两口就吃下一个。 “慢点,慢点,这孩子,怎么饿成这样?” 赵启山编谎说道:“刚在老板家干完活,说好的下午干完,谁知道活那么不得手,我也没辙了!” 包子铺老板:“就是有黑心老板,欺负你们外来人!看到活抠手,你应该早跟他说加工钱,起码要管饭。喝口水,别噎着了!” 赵启山吃完两个包子,喝完水,把碗还给老板,想打听街上为什么没人。 这时,四个衣衫不整的人,吵吵嚷嚷围了上来,“这家还营业,可算找到一家了,老板,上包子,要大肉包子,羊杂汤,快点,快点!” 老板向外撵这些人,“早就打烊了,快走,一会日本兵来了,都要抓起来,现在宵禁!” 赵启山听到,顿时明白怎么回事,赶紧离开,边走边吃包子。 这时,赵启山看到一队人影,立即拐入胡同,藏了起来。 来的正是一队日本兵,到了跟前,一声哨响,把包子铺围了起来。 这区域房子不高,主要是小平房,个别人家加盖了二层。 赵启山把最后一个包子,塞入包裹里,翻身上墙,慢慢移到包子铺附近。 “我都告诉他们宵禁了,他们就是不走,这不能怪我呀!”包子铺老板的声音。 又是一阵日本话。 “皇军问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知道宵禁还出来?”好家伙,这队日本兵,还配着翻译呢! “我们是装卸工,哎,就是给皇军干活,从码头装东西,运到前面皇军仓库,我们就是为皇军服务,错过了吃饭时间……” 又是日本话。 “他家开着,刚刚做买卖,走了一个小年青的!” “胡说,天一黑我就关门了,刚才我后院的侄子,取了几个包子,都自家的人,皇军来都没看到,翻译大人?” “皇军让你们四个人,跟着去受审查,没有问题明天就放你们!” “翻译先生,你得帮我们说说,我们都是好人,不是破坏分子,我们确实来吃饭……” “别跟我说,跟皇军说,人家店老板都告诉你们宵禁,你们还赖着不走,这怪谁?老老实实跟皇军走,刚才碰到一个跑的,被皇开枪打伤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这四个人被押走了。 赵启山从房顶上悄悄下来,奔向联络地点。这回,赵启山更小心了,抽出驳壳枪握在手里,随时准备遭遇日本巡逻兵。 第26章 浩气长存 孙福生对小胡子说道:“你们谁是头,能不能派一个人,现在就去那个客栈,找我的同伴赵启山。” 小胡子说道:“现在不可能,鬼子实行了宵禁。现在出门,就是自投罗网,别的地区,还可以试一试,外国人住宅区,戒备都很严。哦,我就是这里队长,姓叶,叫不准的,就喊爷!你姓孙,我姓爷,比你大了多少辈呀?” 屋里的人哄堂大笑。 孙福生咧咧嘴,他笑不出声来,他担心赵启山。 这时,进来一个女人装打扮的人,开口就是娘腔娘调,“叶队长,听说又增加兄弟了,还是上级派来的哟!” “是上级派来的,让我们送往东北,小兄弟还帮了我们。今天没有他,老许老吴两人,还不好脱身呢!”叶队长接着又说道:“假娘们,明天,还得麻烦你,去趟东海路,到德国人开的那家客栈,把他同伴找回来,那人叫赵启山,也是今天君来客栈战场英雄。” “他呀?我找他义不容辞!我探听到了,在君来客栈,二人打死五个鬼子,打伤了四个,在二道街附近,一个站岗的鬼子,又被一个斜背包的义士击毙,鬼子分析外貌,就是客栈屋顶掩护那人干的,真是好样的!”说着,假娘们伸出了兰花指。 孙福生着急,“那赵启山脱险没有?” 假娘们扭动着身形,摆着戏台上女人动作,“鬼子封锁了整个区域,就是没抓到人,估计我们的英雄,找地方躲藏了起来。现在,那个区域,日本人架起探照灯,他们一无所获!” 叶队长说道:“赵兄弟如果躲藏的好,明天白天行动,估计明天下午能赶到客栈,我们中午前,就去接应他。进客栈里面,还是假娘们的活。今天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天行动。” 假娘们的手,在孙福生脸上抹了一下:“这小兄弟受伤了,明天救下的兄弟,如果胳膊腿齐全没问题,就归我所有,你们都不许和我抢!” 和孙福生一起回来的老吴,对假娘们撇嘴说道:“都是带把的,谁稀罕和你抢?又不是抢百花楼的姑娘。” 假娘们变得严肃起来,“百花楼以后不能去了,日本特务 早把那里监视得密不透风。” 另外一个带孙福生来这里,被称为老许的人,接话说道:“老吴就那么一说,百花楼早就停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开呢!” 假娘们:“开不开都不能去那里!” 叶队长不耐烦,“好了,都别争论这些没影的事情!” 在孙福生看来,除了叶队长,好像别人都有点怕假娘们。 孙福生肩膀受伤,知道没有伤到骨头,但日本“癞瓜”手榴弹弹片,造成的伤口还是挺大的,估计几天动不了,十天半月不能参加行动。他也不急,听叶队长说,十天八天之内,肯定不会有船的。 第二天,整个上午都是老许陪着孙福生,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因为老许也是东北人,家是黑龙江的,在东北军里干过。但很早,老许就脱离了奉军,转投了韩复渠部。最近,被招进了军统。 老许当了九年兵,可能是伺候的主太多,一直在下面晃,最大的官也就是个排长。但他摆弄炸药还在行,昨天那两起爆炸,有一起是他做的,也是由他亲自引爆的。 孙福生问老许:“许哥,你不想回东北吗?在家乡打日本鬼子!” 老许摇摇头,“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了命,你还能干什么?” 孙福生:“我命也要,家也要,那么大的家业,说没转眼就没了,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中午刚过,叶队长带人回来了。孙福生急问,赵启山有没有出现?叶队长含含糊糊,说目前还不清楚,但那周围发生了枪战,假娘们还在那里打听。 只有叶队长跟孙福生说话,其他人,对孙福生都避而不谈此事。 又过了不到两小时,假娘们和另一人,牵着一个人进来,这人被蒙上了双眼。 来到孙福生面前,假娘们给这人摘下蒙眼布,孙福生立即认出,此人就是洋客栈的伙计。那天住宿时,还给他一块银元,让他帮喂马。 那伙计的双眼,估计被蒙久了,摘掉蒙眼布后,不断地揉眼睛,好半天才挣开眼睛,看到孙福生时,激动的叫道:“对,对,就是和这位先生一起的,他找的也是这位先生。” 叶队长问假娘们:“他见到了那人?” 假娘们回答:“让他自己说!” 老吴给这人端了一碗水,“喝口水,不要急,慢慢说!” 有人搬来凳子,让这伙计坐下。伙计开始说道: “今天早晨,天蒙蒙亮,你们的人,就是和这位小哥一起的,不知道打哪进来,我想应该是翻墙进来的!突然站在我面前,拍醒了我,把我吓一跳!” “你当时在哪儿?”叶队长问。 “在大门口不远的锅炉房啊!这不,有个伙计回来了,人家能蹦出几个东洋词,就在屋里站柜台,我又负责开大门,烧锅炉、送水打杂了。” 叶队长点头:“继续说!” 伙计:“我一下就认出他了,我说,你怎么还敢回来呀?昨天日本人都找到店里,他们知道你们住过这,还让我老板去帮画像,老板说他老眼昏花,再说了,他一个洋人,看中国人都一个模样。他是洋人,比东洋人还傲气呢。然后日本人又让我去,我告诉日本人,黑天,在外面,没月亮没星星的,黑灯瞎火,什么都没看清楚。再说了,我也是中国人,我不想帮东洋人,抓咱中国人。最后可能是日本浪人,帮画了两人像,现在咱那大门口,还贴了一张呢!” 叶队长问道:“他离开了吗?” 伙计道:“他问我,日本人会不会再来查店,这我哪知道啊!但多数情况还会来。他就给我两块大洋,让我告诉他同伴,”一指孙福生,继续说道: “就这位兄弟,让我告诉你,到下一个汇合点,说你知道。还说了,如果下一个点还不行,就去山寨。我要给他拿点吃的,他不用,正好我那烧着水,他喝口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包子吃了。然后他就走了,我要开门,他不让,还是翻墙出去的。再后来就听到枪声……” 这时假娘们说话了:“你为什么说他死了呢?” 伙计道:“那所房子,离我们那里,还不到一里地,也就半里多一点。响枪后,我们都不敢出去。但枪响了好长时间,我们也壮着胆子去看了。” “听到有人说,是日本浪人最先发现,他妈的了,这哪是浪人了,都拿着枪。那个小兄弟,被围在一栋房子里,打死好几个浪人,最后巡逻的日本兵来了,往里面扔了手雷。” 孙福生急了,“你怎么知道是赵……是我的同伴?” 伙计回答道:“拉出来时我看了,人脸都炸烂了,但那衣服我认得,还有那包袱。听说包袱里有大洋,还有一张地图。” 孙福生心如刀绞,“是他,地图是来时,路上一个老板给的,一直放他那!” 叶队长问:“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有子弹吗?” 伙计道:“没有,说有一把空枪。被抬出来的,还有日本浪人,还死了一个日本兵。” 其他人也问了几句,最后都不说话了。 假娘们和叶队长耳语一下,对伙计说道:“老哥,现在送你回去,还要委屈你,把眼睛蒙上。” “行,行,不委屈,不委屈。” 送走伙计,孙福生哭出了声。 晚上,叶队长,假娘们,孙福生和另外一个人,坐在孙福生床前商量。 叶队长:“给上面发报,说目击者确认:赵启山去联络点的路上,遭遇大股敌人,被包围,激战中毙敌十数人,弹尽无援,用缴获的手雷,与敌同归于尽,英勇殉国。” 另一个人问孙福生道:“孙老弟,这样向上面汇报可以吗?” 孙福生点点头,边抹眼泪边说道:“我没意见。” 假娘们说道:“唉,昨天刚发报,为你们二人请功,功还没发回来,赵兄弟就殉国了。” 在军统第三训练基地,又是一次全体大会,李主任刚致过卸任致词,新任宋主任,气宇轩昂上了台,站在话筒前轻咳了一声,“对于李主任的工作成绩,我就不赘述了,我只念两份电文和嘉奖令,就足以为证。第一份,是我局向某站发出的,我这里,只能说他们在基地的名字。” “今获悉刘山与施东明两同志,第一次参战,旗开得胜,各毙敌十数名,彰显我军革命传统,为军统同仁树立杰出榜样。兹晋升刘山、施东明少尉军衔!” “部分受训同仁,应该认识这两位英雄,他们都是十余日前,刚刚从这里毕业的翘楚,上战场方显我军统英雄本色。这也是我们基地的荣誉,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李主任训导有方,值得我宋某人鼎力效仿。” “各位,下面这份电文很长,我就不念了,只简单介绍一下内容,原文将下发各训练队。它是发给军统内部、包括我们训练基地的,内容是紧随上条嘉奖令,是前面两位壮士之一,刘山烈士的英雄壮举。他在完成任务返回途中,独自遭遇大队日军,激战中被包围,独自毙敌数十人后,在弹尽援绝情况下,用缴获敌人的手榴弹,冲入敌阵,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英雄行为。刘山同志的革命精神,将激励我们军统同仁,潜心笃志地工作,尽心竭力去完成任务,为领袖分愁解忧,为国家忘我杀敌。刘山同志浩气长存!” 早已安排在主席台下,位于两侧的行动队学员,个个手持长枪,原来肃穆站立,左侧领队是汪川,见到教官约定的手势,马上下达口令:“举枪,射击,射击,射击!” 两侧的行动队学员,齐刷刷地举枪扣动扳机,鸣枪三响,向烈士刘山致敬! 沈丘人热血沸腾,眼角早已流出泪水,他以标准的军姿,做着每一项动作,任由泪水,从眼角流下,挂在脸颊上,他要上前线,上战场,向两位同学学习,为刘山报仇! 梅琴早已经哭成泪人,娟子和曼妮在梅琴两侧,紧紧地掺扶着她。的确,如果没有两边的掺扶,梅琴早就倒在地上了。 今天集会,都知道是李主任卸任,宋主任接任,但没想到,宋主任还导演了这么一出“戏”,梅琴受到巨大的打击。 除了梅琴受到重重打击外,对其他学员的影响,还是正面的。学员们群起激昂,纷纷要求上前线、上战场。 宿舍中,杨律子问汪川:“汪班长,你分析刘山和施东明,派到哪儿了?” 汪川没好气回答:“我哪知道,你应该问李主任,是他派的。问宋主任也行,他也应该知道。” 汪川现在对别人叫他班长很烦,叫他队长更烦。自从童坤走后,他满心认为,行动队学员队长非他莫属。自己还在想,要不要推脱掉,因为队长必须要以身作则,甚至要抢着去危险的地方;而当队长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只要不出什么差错,提升的要比别人快得多。结果却是,那个叫柳林的人,一鸣惊人,成为行动队学员队长。而许多工作,教官还是交给汪川来干,就形成了学员有时候,多数是非正式场合,叫汪川为队长。 谁知道这个杨律子看不出火候,这时候偏要和汪川说话。 “汪班长,你是我们学员中,公认的具有战略眼光的人,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人,我就爱听你的分析,其他人分析问题,要么受感情影响,要么受情绪支配,或者是理性地胡说八道。” 杨律子最后一句话,把汪川逗乐了,“理性还胡说八道,那是智力有问题,不是聪明的人!哎,要说刘山这个人,岁数小,野心大,别看平时不声不响,心里明白着呢!不说别的,单说能追求到梅琴,那能力就不一般!而是眼光独特,看问题犀利。” 杨律子道:“汪班长对刘山评价这么高,但还是没有说,这两人现在何处,是不是在一起?” 汪川道:“两人肯定不在一起,离得最遥远!” 杨律子疑惑:“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离得有多远?” 汪川道:“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间,你说离得近还是远?” 屋里的人都苦涩地笑了。 沈丘人感觉汪川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他也确实想知道,这两个同学战友,被派到哪个方向,什么战场。 “我倒希望他们被派到南京,为我们那些死难的同胞报仇!”沈丘人愤恨地说道。 汪川一撇嘴,“那是不可能的!两人肯定被派到一个方向,准备去东北,甚至是人还没有到东北呢!” 杨律子问:“那会是哪儿?” 汪川道:“应该在青岛,烟台方向!” 第27章 同意出嫁 沈丘人疑惑了,“你说刘山和施东明去东北,有什么根据?” 汪川冷笑道:“施东明是哪里人?” 沈丘人:“施东明是东北人不假,为什么是刘山去东北,不是董坤去东北?董坤训练成绩也出类拔萃,而且早就毕业了,估计早就提升为少尉了!” 汪川:“董坤来训练营之前,就已经是准尉一年多了,按年限,他在训练期间,就已经是少尉了。″ 沈丘人:“是吗?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他自己从来不说。” 汪川继续说道:“去东北,不是董坤不想去,也不是刘山想去,而是必须要刘山去!” 沈丘人糊涂了,疑惑地看着汪川。 汪川站起身来,拍了拍沈丘人,“为什么是他,开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你是说,有人要拆开刘山和梅琴?”沈丘人喃喃地说道。 汪川哈哈大笑,“儒子可教也!” 杨律子仍关心他的问题,“你怎么说他在青岛,或者烟台?而不是在奉天,或者伪满洲的新京?″ 汪川道:“时间上,他们刚走十几天,那时日军还在围济南城。陆上通道很难走,交通几乎都中断了,他们在青岛、烟台,准备等可以通船的时候,要走水路。” 杨律子又说道:“不管怎么说,东明兄目前还好,真想知道他是否安全?” 汪川道:“来不及去东北,暂时参加青岛站,或烟台站,或什么部队的行动,让人家当炮灰使啦!” 沈丘人对汪川的说法不满,可又找不出反驳他的依据,“这只是汪兄的猜测,未必是事实。” 汪川又道:“是我的猜测不假,但我的猜测,是根据事实条件分析的结果。” 杨律子道:“东明兄弟一直渴望着回东北,但刘兄弟并不一定要去东北,他只是喜欢梅琴姑娘,怎么就为此丢了性命呢?” 汪川冷笑道:“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电讯队宿舍里,梅琴还没有止住哭泣,娟子、曼妮几个人陪着她,或劝、或陪着抺眼泪,也有悄悄地猜测,分析刘山牺牲在什么地方。 梅琴找过李主任,从李主任的态度,梅琴早就判断出,刘山这次去敌后,一定是父亲哥哥起了作用。大伙传施东明是东北人,多次要求回东北战斗,那刘山就在东北,或去东北路上牺牲的。 自从刘山走了之后,父母反倒不阻拦梅琴参军了,只是偶尔提提她的婚姻,催她早点考虑自己婚姻大事。 梅琴悲伤劲还没有过去,一个女性电讯教官,穿着便装,来到梅琴宿舍,娟子首先看到教官,起身立正,刚待喊口令,教官摆手制止了她。 还有别的宿舍学员,识趣地回去了。 教官也姓梅,但与梅琴家毫无亲戚关系。就是因为姓梅,与梅琴联系较多,还互以姐妹相称。 梅教官坐在梅琴身旁,拉着梅琴的手,“妹子,感觉身体不舒服,还可以回家住几天,我听说你的入伍申请,过几天就可以批下来,到时候以崭新的姿态,开启新的生活。” 梅琴抽泣地说道:“我也知道,参军,为抗日救亡,总会有牺牲,还会有许许多多人牺牲,可我就是忍不住,我想坚强,不想哭,但怎么都不行,我确实很想他!” 梅教官:“我懂,我理解,我也有过这种经历,我来的晚,一到这里,就听到你们这种关系,开始还为你们捏把汗,怕学校处罚你们。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一直喊我姐姐,我也真喜欢你这个小妹妹,看着你这样,我为你担心。” 梅琴说道:“我没有事,我也不用离开,她们劝我的道理,我都懂,我想,我哭过就好了,姐姐放心。” 梅教官:“你没事就好,真的不用回家去调整一下?我本来想,新主任来了,你如果不好请假,我帮你去说。” 梅琴不好意思,梨花带雨,脸上出现了一点点笑模样,“真的不用,谢谢姐姐了!” 梅教官:“那你早点休息,可以活动一下,哭着睡觉对身体不好。明天,还会看到天空中的太阳,打起精神来。” 梅教官走了,梅琴也真地停住了哭声,她也真想回家了,不是要见爸爸和哥哥,她想见妈妈了。 此时此刻,在梅琴家的厅堂里,梅琴母亲唉声叹气,“姑娘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我也看那孩子好,长得那么俊俏,身子骨还那么结实,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那个小日本鬼子,到底长得啥样子,他们为啥就跑咱们这来了?” 梅震搓着手,“想不到这个小子,还真是条汉子呢!我把摩托车拉到县城修车铺,让那师傅看看,这小子怎么修好的,那师傅看了,说这小子不简单,说他吃透了原理,说了一大堆话,我也听不懂。他妈的,我现在还真有点愿意,妹妹和这小子好呢!” 梅父:“不管这小子是英雄也罢,狗熊也罢,总之是没有了。军统想怎么宣传,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家关心的,是让琴儿早点走出阴影,和张公子早点把婚事办了。” 梅震:“张公子也是军统的人,妹妹还不知道?” 梅父:“我们没有告诉她,张公子过来时,他们之间说没说,我就不清楚了。” 梅震:“肯定没说,那天是我陪着张公子的,妹妹没和张公子说几句话,她对人家冷屁股冷脸的,张公子没呆多长时间就走了。” 梅父:“据李主任说,张公子所在的军统一处,主要负责党务,是内部事物。而训练基地,归二处管理,直接负责对日情报,对日行动。当时,两部分往一起合,许多人就有意见,现在也别别扭扭,都说是戴先生胃口大,说早晚还要分家。” 梅母:“你们怎么一直说张公子,咱家琴儿不喜欢。张公子家再显赫,琴过得不舒服,那还不如嫁个舒心满意的。一定要嫁张公子也行,要让张公子保证,以后不纳妾!” 梅震:“妈,张公子是党国的人,他们是有规定的,一夫一妻,不允许纳妾的!” 梅母:“那也要问问他家,张公子在外面工作时,琴儿在他们家,也要是管事的少奶奶,妯娌之间,琴儿不能被欺负。你们不是说,张公子家兄弟多吗?” 梅震:“妈,你就是瞎操心,妹妹和张公子结婚后,都在政府里面工作,谁还在家里呆着,都是干大事的人。” 梅母:“唉,我不喜欢女人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不能总在外面抛头露面,那样像啥样子?我也不掺和你们说话了,总之,不让琴儿受屈就好!”说完,梅母就进了耳房。 梅父:“张家不也托了李主任吗?明天震儿,你联系一下李主任,表明我们家的态度,希望促成这桩婚姻,可能的话,在李主任离开之前,把事情定下来。张家虽然是男方,但大家族也够主动的了,我们什么都不做,显得也不好,乘琴儿断了对刘山的念想,赶紧把事定下来,快刀斩乱麻!” 梅震:“好的,我明天就办!爸,你休息,我走了!” “张公子,你怎么总点梅花呢,她长得真不如芍药,更别说比牡丹了,像谭公子建议的,你今天换一换口味!”鲍明对张新白说道。 张新白回应道:“我不想来,你们非要拉着我,我这人又念旧,你们牡丹、月季的一抢,我就只剩下梅花啦!” 谭小宾道:“鲍明,今天我们说好,让新白先点,我们两个谁也不跟他抢!” 张新白道:“注意点,在夜风楼这种地方,不要叫名字,影响不好,我们这也是违纪的!” 鲍明道:“不能叫名字是对的,但违纪谈不上,上面谁不知道,下面谁又不干?不耽误工作,放松一下也无妨,我们也不是天天来这里!” 谭小宾说道:“就是,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又不往家里带,我和鲍…鲍公子还成家了,你张公子还单身呢,放松回去,还更有利于工作呢!” 鲍明又说道:“马上我们都要下去,到各师去,还可能上战场,去前线,炮弹可不长眼睛,落到谁身边,就看谁命大了!” 张新白不说话了,他去那个风月场所,听到姑娘都以花当名字,正好有一个叫梅花的,就点了她。他把她想成梅琴,尽管这个梅花,与梅琴长得天壤之别。 梅琴拒绝他后,家里也给他介绍了好多姑娘,不是富家女,就是身世与他相同的官家女,还有名门之后。但他就是放不下梅琴,没有一个赶得上梅琴漂亮。 要说梅琴长得多漂亮,好像也不对。忘记哪一年,父亲带着他去梅家玩,第一次见到梅琴时,父亲当梅伯伯面,夸了梅琴几句,梅琴没有太大反应,他却牢记在心。 在法国留学期间,张新白家里要给他娶亲,说了一户人家的女儿,但他受到西洋思想影响,告诉家里,他喜欢梅琴,如果结婚对象是梅琴,他会愉快接受的。 家里很快回信,说张、梅两家是世好,梅家家长非常愿意,但梅琴本人上的新式学校,接受的是男女平等新教育,反对家庭包办婚姻,需要互相接触后,才能决定嫁与不嫁。 这正符合张新白的意思。 欧洲大陆,随着德国的崛起,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完成学业的张新白,在欧洲旅游一圈,踌躇满志地回国了。 回到国内,张新白要实现远大抱负,可是他碰壁了! 在欧洲,他开始学习工程,很快又对社会学感兴趣,改学社会学。自我感觉掌握了新思想,可以用来改造中国。但回来后,没有地方接受他的新思想,只能去学校教书,还只有讲座类,来听课的同学寥寥无几,他彻底失望了。 他结交朋友,发现朋友之间,很难有志同道合者。家里亲戚,父母兄弟,都劝他要面对中国现实,要走符合中国现实的路,他嗤之以鼻。 让他更不可理解的是,他所钟爱的梅琴,从对他倾心崇拜,满心欢喜答应嫁给他,发展到在许多事情上,跟他产生了矛盾,最后明确拒绝与他结婚。 在张新白心灰意冷后,由家人安排,进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密查组,可人们都称这为特工总部。 张新白对这单位稀里糊涂,搞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还没等他缓过劲,他们又与力行社特务处合并,改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他们是第一处,负责党务。张新白更没兴趣了。 这时,家人告诉他,梅琴受训的基地,就归军统第二处,张新白勉强同意留下来,随家人安排好了。 跟着鲍明和谭小宾身后,张新白走进了夜风楼。 他们今天白天过来,基本上还没上客人,好像所有的姑娘都在。看到三人进来,姑娘笑嘻嘻围了过来。 鲍明和谭小宾应付着,跟姑娘们左拥右抱,“妈妈”过来,“三位公子,今天来的早啊,姑娘随你们挑!是要老相好,还是开新张呀?” 鲍明调戏道:“妈妈今天风彩卓越,好漂亮啊!我看对我最合适啦!” “哎哟,我怕公子的老相好生气啊!她们要吃起醋来,我三天都哄不好!” 这时,梅花又挤到张新白跟前,笑嘻嘻挽住他就走。张新白捏了她一下,很自然跟着就走了。 鲍明和谭小宾相视,摇摇头,各自挑了姑娘,去做自己的事情。 今天,不知道想的事情多,还是休息不好,张新白特别不在状态,草草收场。他也不等鲍明和谭小宾,让“妈妈”跟两人说一声,他先回去了。 想着主任下午送来的文件,由于鲍明和谭小宾的到来,一直没来得及看,便走回办公室。刚坐到椅子上,还没有调整好位置,桌上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这时已经下班了,谁还会打电话?张新白拿起电话,听到了哥哥张新民的声音。 “新白吗?还没下班呀!幸亏你没走,不然,你今天听不到这个好消息了。你的诚意,打动了梅琴,她同意嫁给你啦!我们都知道你的想法,也没有事先征询你的意见,就把婚期定了下来。梅琴说洋式婚礼,传统婚礼都无所谓,爸爸与梅家商量,还是按老家习惯办婚礼,暂定在这月十四,然后走向十五圆满。你那有问题没有?” “你说什么,梅琴同意和我结婚啦?”张新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还是她家人跟李主任说的,李主任怕不保靠,亲自问了梅琴,梅琴完全答应了,什么婚礼形式,结婚日期,一切都无所谓。” 张新白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没意见,家里怎么安排都行!哦,本月十四,今天是初六,还有几天了,我明天就打报告,然后请假回去!” 第28章 日军车队 李木心看着搬运回来的粮食,满心欢喜。“我们这算不算抗日救国?” 老三:“当然算了,不但是抗日救国,还是民族英雄呢!大哥不是喜欢去戏园子,看杨家将的戏,去茶馆里,听岳飞的说书吗?大哥比杨七郎、比岳飞都不差。” 李木心:“话不能瞎说,咱怎么能跟古代大英雄比?还差得远着呢,你们蒙不了我。” 二哥也笑着说道:“今天比不了,咱再干几票,不就可以比了嘛!” 四哥:“依我看,咱还得悠着点,最好不要引火烧身!” 三哥:“老四,你怎么还这想法呢?民族仇恨,不共戴天呀!” 李木心:“这事划算,既当了英雄,又得了粮食。老二,粮食要分在各处存放,不能让人家攻上来,一锅端。” 二哥:“大哥放心,狡兔三窟,这点道理,兄弟我还是懂的。下一步,咱是应该搞点军火弹药,这劫日本人的东西,费子弹呀!就这一辆掉队的车,三面围着,给他留一条逃跑的路线,可他们就是不跑,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老歪可能还不行了。” 李木心:“老歪留在那家可靠不?” 二哥:“当然可靠了,老歪的老情人家,老歪为什么强烈希望杀回来,还不是为了这个老情人?” 李木心:“弟兄们都想回到原起事地,我也就随大家的愿望了!” 三哥:“只有大哥离媳妇远了,我们其他人都高兴了!” 李木心:“我没事,等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就把她娘俩接来,这地方山多林密,政府部队被日本人赶跑了,我们得安生了,反过来我们又打日本人,有意思!” 四哥:“我还认为,打日本人得不偿失,不合算。” 二哥:“行了,老四,你就别说了,这和你那做生意,拨的不是一个算盘。” 李木心:“老四,老二老三说得对,这和我们原来拉杆子,扯绺子不是一回事。哎呀,军师这回住得习惯吗?干脆把师傅搬到山下住?” 二哥:“也别不停折腾师父了,他说老房子适合他,以后再也不想挪窝了。” 李木心:“记得在我丈人家时,赵兄弟跟我说过,要有自己的活动地盘,好像是根据地。那里的人都向着咱们,人也归我们管,敌人来了就给咱们通风报信,受伤的人,就在那里养伤。我看咱这地方就不错,不知道适不适合做根据地?” 二哥:“大哥说得对,我们的探子,又送信了,说还是前天的仓库,日本人进了一批枪支、弹药,我让他们注意了,如果一有运输的迹象,马上传信,再搞他一家伙。” 正说着,那个狗哥急匆匆过来,“大哥,二哥,山下送信上来了,说有一批弹药要运输,说还是上次运粮食的地方。” 二哥:“嗨,想啥来啥,正愁弹药呢,它就送来了!” 李木心:“他人呢?” 狗哥:“在联络点,和我见个面就回去了。他说,昨天晚上来了四辆汽车,今天一早,就往上面搬东西,找了一群中国人干活,有一个翻译,告诉中国人怎么装车。我们的人,和翻译套近乎,翻译说的,还往上次地方送。” 李木心:“有多少鬼子押运?” 狗哥:“不知道,他没有看到,只看到每辆车,算司机,两个鬼子。他说了,押运的人,应该在外面,在其它地方。” 李木心:“一辆车,算司机,驾驶室里可坐三个人,如果算上押运的,装上东西,少说再弄两个押运的,那一辆就是五人啦,四辆车是多少,老三,老四?” 三哥四哥异口同声说道:“二十人!” 李木心:“二十人,不少啊!上次我们二三十人,打三个鬼子,还那么吃力呢?” 老四:“别冒险,不值得!” 二哥:“到嘴边的肥肉,不吃多可惜!干就捡票大的,吃就找肥的,香!” 三哥:“可以去一趟埋伏,好得手就干,不好得手就撤。以二十人为限,看鬼子多少,临时决定抢不抢?” 李木心:“按老三说的,放好观察哨,安排好撤退路线。留几个看家的,其他人都去,马上出发!” 在大道上,找一转弯处,设好路障。李木心和三哥,在高处,注意前面坡顶的信号,老幺在李木心身边,负责来回传递信息。 李木心:“老三,你刚才过来时,老四都安排好了?我们的家当都在这里。这地方好打伏击,可也不好撤退呀!” 三哥:“大哥放心,老四安排的妥妥的!别说二十个鬼子,就是四十个,想把我们全包饺子,他们也做不到!” 这时,老幺凑上前,“大当家,三哥,这都什么时候了,鬼子车队怎么还没来,莫不是走别的路了?” 三哥:“如果还是往上次地方送,这是必经之地,否则多绕大半天的路程……哎,快看,信号,鬼子来了!” 李木心:“盯着点,看信号,能打不?” 老幺:“看到了,能打的信号!” 三哥:“能打,能打!” 李木心:“老三,你继续盯着,其他人,跟我来,吃肥肉去!” 李木心来到二哥埋伏地方,“老二,看来鬼子不到二十人,准备吃肥肉了!” 二哥:“好咧,弟兄们,打起精神,该干活了!” 时间不长,四辆大卡车,车头挑着日军旗帜,缓慢地开了过来。 “看,车上没有鬼子押车,只有驾驶室里有两人,就八个鬼子。” “篷布下面盖着啥?不一定是军火,上面连押车的人都没有。” “别是修工事的材料,对咱一点用都没有。” 二哥:“那也打,水泥给他尿尿,木头给他点火,吃不上肥肉,咱大哥当岳飞,当杨七郎,转弯那面一响枪,就给我打最后那辆车,一辆也别跑了!” 说话间,路拐弯那边响起了枪声,随着二哥的枪响,李木心手下的人,一起开火,然后边开枪,边向汽车冲过去。 这时,从汽车那边,一下子射过来密集子弹。李木心再看时,汽车的篷布掀开了,哪有什么武器弹药,全都是日本兵! 每辆车帮上,都架着机枪向这边扫射,车上不断跳下鬼子,边射击,边向李木心部队冲击。 李木心大喊:“不好,上当了,快撤!” 其实,不等李木心下撤退命令,他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往回跑了。 二哥急了,迎着冲上来的鬼子,砰、砰、砰打出枪里所有子弹。边往回撤,边压了一梭子弹,“保护好大当家的,我来掩护!” 李木心对他喊道:“老二,别管了,向山坡上跑,老三在那接应!” 二哥:“大当家,你看,鬼子开始包抄我们了!” 李木心也看到了,“先到坡上,居高临下,稳住阵角,再想办法。” 二哥回应道:“好的!”然后高声呼喊:“大当家命令,上坡后就地卧倒,集中火力,挡住鬼子!” 鬼子发现了二哥是指挥官,顿时子弹射向这边。二哥躲在两块石头后,索性不跑了,向外射击,吸引敌人的火力。 几个手下的兄弟看到,立即找好掩体,向这边日军射击。“二哥,我们掩护你,撤过来!” 二哥说道:“都是好兄弟!”然后从石头后面现身,双手双枪,向日军猛烈射击。他左手那把枪,是拣一个牺牲兄弟的。 两支都打空后,二哥扔掉左手的枪,向这几个兄弟方向跑来。 这时,日军掷弹筒投过来的手榴弹,在周围连续爆炸,二哥身体一趔趄,栽倒在地上。 两个兄弟上前,架起二哥,向后撤退。 这时,李木心收拢住队伍,返身杀回,接应着众人。 在山坡顶上,三哥带人不断射击,这才让李木心稳住队伍。 李木心这支土匪队伍,有多年与政府军作战经验,几次在政府的围剿中,陷入过绝境,最后都化险为夷。自然,牺牲也很惨重。由于大意,今天再次陷入危难。 稳住了阵地,李木心得空看了一下老二。 刚才接应回老二,见他还跟兄弟们说笑,以为他没事。再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只见老二的前胸和脖子处,血涌不止。为他止血的两个兄弟,看到大当家过来,对李木心摇摇头。 李木心握着老二的手,“老二,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我们会冲出去的,我们一起走!” “大当家,跟着你干一场,我感到荣幸,你知道我姓什么?” 李木心说道:“老二,你姓戚,我们都知道啊!” “对,听俺爹说,祖上就是戚继光,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真假,起码…起码,我没有辱没姓…戚。”最后这个“戚”字,轻得没有人能听见,但李木心知道,那就是“戚”! 三哥布置完各方向防守,也过来看,见状急切喊着:“二哥,二哥,你还好吗?” 李木心拉起三哥,“老三,老二已经走了,别打扰他了!我们俩商量一下,从哪方向突围?” 三哥抹了把眼泪,“最好能让老四接应一下我们?” 李木心:“打得这么激烈,老四那边能知道了?老三,你布置一下,看谁领突击组,你带策应组,我带断后组。” 三哥:“我来断后!” 李木心:“别争了,我断后!”李木心不想再失去兄弟了。 三哥:“我带突击组,左侧老狗负责,右侧彭秃子负责,看看还有多少手榴弹?冲下去都扔出去!” 李木心开始做起了动员,“兄弟们,小鬼子也没什么可怕,人数并不比我们多,刚才是突然袭击,我们没防备,所以吃了亏。现在,他们要四面围我们,兵力分散。我们集中力量,攻击一面,可以弥补火力不足,进山口那里,有老四接应……” “大哥三哥,快看,四哥冲过来了!” 再看东北方向,日军大乱,有一二十条人影,在日军背后出现。两侧的日军,也开始调动起来。 李木心大喊一声,“弟兄们,老四接应我们来了,冲啊!” 所有的人,立即起身,按照分工的区域,保持着战斗队形,向坡下日军冲去。 对面的日军,一看就是精锐部队,军事素质极高。只见高处的旗语兵,双手摆动了一会小旗,正面的日军马上撤开,让李木心部队两处合一起。有十几个日军,迅速向老四等人身后穿插过去。 见到老四,李木心喊道:“老四,来得正是时候!” 老四看到有鬼子穿插过去,但他也有所防范,在最险的隘口,老四留下了三个人。凭着险峻的地形,老四认为那三个人,坚持到他们再返回是没问题的。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日军也看到隘口地形优势,攻了一下,发现费时费力,伤亡会很大,便立即改变战术。 两三个日军,在防止隘口上人冲下来,其他的日军,找好地形,阻截李木心大队撤退。李木心的大队人马,顿时进退两难。 攻破十来个日军的阻截,能办到,但时间不允许。等围小山坡那面的日军过来,包围圈收紧,整支部队全都要交待;分散突围,那部队也垮掉了。 很短时间,李木心做出决定:两个方向突围。 以前被政府派兵围剿时,也曾经两个方向突围。那是一实一虚,一个方向佯动,一个方向实攻。佯动方向需要欺骗,实攻方向需要隐蔽企图,今天显然都做不到了。 李木心喊过来老三老四,“你们两人,带一半人,向东边冲,我带一半人,向西边冲。不管谁出去了,我希望继续用三头蛇的名号,一来收拢失散弟兄,二来我大哥,还有些名气,拉起一支队伍不容易,这是他的心血!” 老三老四异口同声说道:“听大当家的!” 三哥又说道:“我们为民族大义,上天会眷顾我们的,今天做不到逢凶化吉,我们也能进天堂,受人间膜拜的烟火!大哥,保重!不管是回山寨见,还是天堂见,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哥!” 这时,老四惊呼:“大哥,三哥,快看,那是谁?” 李木心放眼望去,陡峭的山崖缝隙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居高临下,正在阻挡隘口的鬼子头顶上。几枪之后,阻挡隘口方向的三个鬼子,都倒地不动了。 李木心的部下,也是身经百战。守隘口的三个兄弟,立即现身冲下来,从阻截李木心大队鬼子身后,突然向这十来个鬼子射击。阻截的鬼子,立即陷入混乱。想分出兵力,对付隘口方向的人。 乘鬼子乱了方寸,李木心,老三,老四,众人高喊着:“冲啊,杀啊!”一阵冲锋,来到鬼子近前。 剩下的七八个鬼子,并没有逃窜,更没有投降,而是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有几个鬼子还拉枪栓,卸下枪弹,挺枪进行白刃格斗。 七八个鬼子,近身格斗,哪里是七八十人的对手! 李木心的队伍得救了! 悬崖缝隙那人,也攀岩下来,到了李木心面前,他是赵启山。 第29章 反败为胜 李木心激动得紧紧拥抱赵启山,“赵兄弟,你这是从哪里来?多亏了你,你是我们的恩人!” 赵启山回应道:“大当家说重了,打鬼子是我们共同的责任。现在不能这样一直撤,让鬼子在屁股后面追着打,太被动了!” 李木心恨恨地说道:“鬼子人不比我们人多,只是我们上了当,一下子被打懵了,连老二的尸体都没带回来!” 李木心对手下人说道:“把鬼子的枪,子弹,钢盔都带上,那三八大盖可好用了!” 赵启山看了一眼,李木心这命令都多余。不光李木心说的东西都带上了,还有的人扒日本兵的皮靴。像挂子弹盒的腰间皮带,早就被李木心的手下,系在他们自己腰间了。 李木心和赵启山走过隘口,命令手下说道:“老四,布置几个人,守住隘口,其他兄弟在这缓口气!”然后又对赵启山说道: “这地方叫拐子口,说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他附身的肉体,腿就是在这摔瘸的。可我听书时,说铁拐李肉身的腿,是腐烂瘸掉的。”说着,找一块干草地,先坐下,后来干脆躺了下来。 赵启山想,李木心真是土匪出身,被围剿都习以为常了,这时候还有闲心说这些。赵启山想跟他谈正事,赶快摆脱被动局面。 “大当家,休息以后,你准备干什么?” 李木心回答:“在这里等天黑,我不能扔下老二不管,要让他入土为安!” 赵启山:“鬼子不能绕过拐子口,再断我们的退路吗?我就是这么绕过来的。” 李木心:“是啊,你应该走的小路,已经走到山脊上了,听到枪声,穿过林子,正在那鹰低头岩顶上了。你是去找我,说,找我有什么事?” 赵启山想,李木心对这一带地形真熟,难怪想返回老巢,但大意还是要吃亏的。 “我是从余家大院来,夫人有一些想法,要我跟你商量一下。” 李木心一骨碌爬起来,“夫人想要干什么?有什么话要你跟我说?” 赵启山感觉好笑,眼前大敌当前,他还不慌不忙,听到夫人有话,就猴急。 “夫人的话不急,想和你谈将来前途问题,先解决眼前事情!你不能小看鬼子战斗力,不能认为他们不熟悉路,就存在侥幸心理。” 李木心点点头,“你放心!老三已经放出哨了,发现情况会发信号,会鸣枪的。” 赵启山问李木心:“今天你带出来多少人?” “一百二十几个,家里留下二十来人。” 赵启山挺惊呀,“这几天队伍扩大了!那天在你丈人家吃饭时,还没有听说你要搬回来呢!” 李木心苦笑道:“我早就做准备了,当时被政府围剿,夫人也想家,才去那里暂时落脚。几个兄弟也不想在那边,由于夫人的关系,抢谁家,不抢谁家,也不好拿捏,便着手回来。你观察的还挺仔细,那时,我就派回来十几个弟兄。说要打鬼子,确实有几个新弟兄来投奔。” 赵启山又说道:“这里才七十多人,剩下的人呢?” 李木心痛心疾首,“应该有二十几个兄弟挂掉了!” 这时,守隘口的兄弟,“砰”、“砰”、“砰”,向下打了几枪,随后枪声又停了下来。 赵启山说道:“大当家,这枪声不对呀!既不像进攻,也不像撤退。” 李木心反应过来,“你是说鬼子想拖住我?” 赵启山点头,又继续问道:“少了二三十人,除了有散开跑掉的,应该有不少被日军活捉的人?” 李木心顿时横眉立目,“你是说有人投降了,给鬼子指路?” 赵启山轻摇头,“不仅是交枪投降和指路,就怕是给鬼子带路,真心投靠鬼子,做了汉奸!光指路嘛,这路我走过,白天还能摸索着走,夜晚不熟悉路,寸步难行。” 李木心冷笑道:“汉奸带路,来断我们的后路,偷袭我们。” 赵启山补充道:“甚至还奔袭你们的营地!” 土匪队伍成份复杂,目的不一,赵启山不得不提醒李木心。 李木心由衷赞叹一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赵兄弟,大哥什么也不说了,牢记在心。”又冲一个小喽啰喊道: “把老三老四喊过来!” 几人议论结果,认为日军在叛徒带领下,偷袭他们可能性很大。是直接偷袭他们营地,还是迂回到后面,把他们包围在拐子口,就地消灭,两种可能性都很大。 李木心轻蔑地说道:“鬼子敢分兵吗?”李木心料定日军不敢分兵,尽管日军打垮了他们小一半的兵力,但日军自己也损失二十人以上。 三哥分析道:“鬼子在拐子口拖住咱们,能不能等待援军?那样鬼子明天才能发动进攻,最早也要后半夜。” 赵启山接话说道:“有这种可能性,但不能小看了鬼子,他们狂妄至极。” 对日军的决心,战斗意志,技战术水平,赵启山深有体会。他们对中国军队极度蔑视,这也很容易出现漏洞,给我们制造打击他们的机会。 许久没说话的四哥,忧郁地说道:“再打下去,我们这点人就打光了,什么本钱都没有了。不如我们赶紧回去,转移营寨。” 李木心坚定说道:“这样撤走,丢盔卸甲,损兵折将,辱没三头蛇的名号,对不起尸骨未寒的老二,让我于心不忍!” 听书、看戏多了,李木心不管什么场合,拿起来就用。 三哥说道:“从鬼子所处的位置来看,只要拐子口在我们手里,他们要想偷袭营寨,绕到我们的后面,都必须走斜岔沟,可以在那里埋伏,敲他一家伙,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李木心说道:“老三的想法和我一致!另外,我也想分兵,偷袭一下那几辆汽车,炸毁它,解我心头之恨!最起码,要抢回老二的尸体。” 赵启山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给我两个熟悉路的兄弟,另外一支三八枪,离得远那枪打得准!” 三哥说话道:“三个人肯定不够,多带几个人?” 赵启山回答:“留在那的日军不会多,拐子口有日军,偷袭需要大量兵力,刚才我们又消灭十几个。来的日军,四辆卡车,篷布盖住,一车多说装二十几个,所以留下的日军,只能有四、五个,还要看押我们被俘兄弟。” 李木心点点头,“让老狗和狐狸,随赵兄弟去。他们两个以前攀岩采药,路很熟,带上绳子。山子兄弟,只要能把老二尸体抢到,找地方埋了,做个记号,大哥就感激不尽。” 赵启山一拱手,“话不多说,暂时分手,祝大当家伏击鬼子,旗开得胜!” 李木心、三哥、四哥同声说道:“一路平安!” 赵启山带着狗哥和狐狸,基本上按赵启山出现的方向,攀着山岩,顺着石缝,绕过了拐子口,向日军停车地方摸索过去。 这时,天已经逐渐变黑。赵启山发现,狗哥和狐狸,确实是攀岩的好手,对路非常熟悉。 “山子英雄,”狗哥对赵启山说道:“上次英雄到我们那个山寨,是我抬上去的,对英雄多有得罪,你大人别介意呀!” 赵启山轻笑两声:“看狗哥说得,把我当小肚鸡肠的人了,抬得挺舒服呢!哎,怎么没看到老幺兄弟?” 狗哥说道:“是呀,怎么我也没看到!狐狸,你看到没有?” 狐狸回答:“开打前,老幺在大当家和三哥身边,负责传消息,开打以后,就没有看见他了! 狗哥说道:“老幺别的都好,就是打仗胆子小,枪一响,首先卧倒,估计被鬼子冲散了。” 赵启山问道:“狗哥,狐狸,你们怎么都愿意用动物称呼?大当家叫三头蛇,二当家叫骡子,三哥四哥叫什么?” 狗哥笑了,“我就姓苟,三哥叫猫头鹰,四哥叫黄鼠狼。可能大当家首先叫三头蛇,所以大伙就用动物当外号。” 等三人来到停汽车的路上,天早已经完全黑了。三人前进,已经看到了汽车。 赵启山把驳壳枪别在腰间,摘下步枪。狐狸拍了一下赵启山,手指左前方十点钟方向。 赵启山看到有四个身影,旁边还点了一堆篝火。 赵启山指向自己的眼晴,示意两人注意四周。观察一会,三人用眼神交流,只发现了四个鬼子。仔细听,好像还有说话声音。 三人向四个鬼子靠近。慢慢看清楚了,二个鬼子端枪,二个鬼子弯腰。还听到吵吵嚷嚷声音。 三人又靠近一段距离,看清楚了,两个鬼子向大坑里铲土,从大坑里传来叫骂的声音。 赵启山明白了,鬼子要活埋抓到的俘虏! 三人又靠近一段距离,赵启山用手示意,他已经瞄准一个端枪的鬼子,另外一个端枪的鬼子,交给狗哥和狐狸。两人手持短枪,快速靠近。 一个端枪的鬼子发现了有人,叫喊一声,举起了枪。但赵启山的枪先响了,随着枪声,这个鬼子应声倒地。瞬间,狗哥和狐狸的两支枪也响了起来,同时射向另一端枪的鬼子。 两个铲土的鬼子,扔掉军用铲,迅速抓起旁边的枪,刚拉枪栓,赵启山的第二枪又响了,又一个鬼子倒下。 苟哥和狐狸,也把第四名鬼子消灭了。 赵启山跑过来,看到不深的坑里,有十五六人,手脚被绑住。在他们身下,还有大量的尸体。 “割断绳子!”狐狸说完,把枪别在腰间,抽出匕首,跳了下去。 苟哥也下去帮忙,赵启山持枪警戒。 很快,被绑着的兄弟解开绳,爬上了坑。还有三个兄弟,虽没被绑着,但伤得很重,也被抬了上来。 苟哥问道:“这里有二哥没有?有就给抬出去,大哥一定要找回二哥尸体。” 一个人答道:“有,是我搬下来的!在这边,我看看……找到了,抬出去。”几个人把二哥的尸体抬了出来。 赵启山指挥两个兄弟,拿上枪,站在远处两个方向警戒。与苟哥和狐狸商量,就用这个坑,把牺牲的兄弟埋了。 众人动手,很快一个合葬坟就起来了。然后大家向死难的兄弟,为国捐躯的烈士,告别致敬。 赵启山看到,有人向他学,默哀致敬,有人鞠大躬,还有人跪地磕头。 “拿上枪枝,弹药,抬上受伤的兄弟,我们去汽车那里,把车点火烧了!”赵启山命令着。 有一个兄弟说道:“鬼子的小铲子也带上!刚才鬼子逼我挖坑时,我用了这个小铲子,这个东西挖战壕,太好用了。” 赵启山知道,这种日本兵背在身上的军铲,的确非常好,但要抬伤员,怕东西多了拿不了。 “我们的枪也在卡车上!先找枪,后烧车。”一个兄弟喊道。 赵启山问苟哥和狐狸,“拐子口有日军,隘口上面防守,从下面上不去,下面防守,上面的人,也下不来。不走拐子口,有什么地方,能回寨子?抬着三个重伤员,还有几个轻伤的,肯定不能攀岩。” “有啊!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三十里,然后右转,再走十多里,有条小路上山通往寨子,比走拐子口近多了。”两人都知道这条路。 赵启山马上指挥道:“把伤员都抬到第一辆车上,检查一下后面三辆车,然后都烧掉。” 这时就听“轰”的一声响,从中间一辆车传了过来。 三人立即赶过去,见一个兄弟,从地上被人搀扶起来,“怎么回事?” 从地上起来的兄弟,伤得也不轻,惊魂未定地说道:“这车上是鬼子的尸体,我想看看驾驶室有什么东西,没想到这里有一个鬼子伤兵,我拉开车门,以为也是具尸体,我想拉开他,他就把手榴弹往车上一砸,双手还要拉住我。亏我甩开他跳了下来。” 这时,一个兄弟跑过来说道:“我们的枪都在第一辆上呢。” 又有一个警戒的兄弟跑过来,“快走,后面有车灯,估计是鬼子增援的!” 赵启山很吃惊,鬼子增援来得好快呀! “点火烧车!”赵启山命令道。 狐狸喊道:“把油箱盖打开,点着火塞进去!” 赵启山马上制止道:“不行,那样爆炸伤了自己,都跟我学!” 说着,赵启山从旁边一个兄弟手中,拿过三八步枪,对准油箱开了一枪。油箱被打穿,汽油淌了出来。 “拿块布,浸上汽油,点着火,扔过去,马上离开。” 狐狸拿匕首,在鬼子尸体军服上,割下几块布,依照赵启山的方法,点燃了地上的汽油。 众人还没有走到下一辆车前,这车的油箱就爆炸了,大火顿时吞没了整车。 另外两辆车都点着后,鬼子增援车辆上的机枪,就开始向这旁射击了。 众人跑到第一辆车,赵启山坐上驾驶室,车钥匙还在车上,赵启山为不能展示偷车技术,还有点遗憾。 到了山寨,时间不长,见李木心和老三,满面春风回来了。不用细问,他们一定是成功伏击了日军。 第30章 争取土匪 “赵兄弟,你料事如神呀!”李木心见到赵启山,便兴高采烈地说道。 赵启山没有看到老四,他更在乎部队的伤亡,“四哥是在拐子口防守,他们人回来没有啊?” 不等李木心回答,三哥抢着说道:“老四回来,被手榴弹片伤了后背,回自己屋里休息了。” 李木心说道:“我们到斜岔沟隐蔽好后,大约过了一刻钟,鬼子举着火把就过来了,真是两个败类给带的路。到了斜岔沟,还真分兵两路,一路奔我们大本营,直奔山寨;另一路,就是往拐子口,想抄我们的后路。嘿嘿,鬼子想要速度,点着火把,正好指示目标,一阵排子枪,然后就往有亮的地方打。又消灭二十多个鬼子。鬼子看偷袭不成,向导也丢了,就按原路撤回去了。我们是反败为胜!” 赵启山说道:“小心鬼子再来偷袭,我们撤退时,正好看到鬼子援兵到了。” 李木心说道:“你放心,我安排好了,这个寨的防备工事,撤退密道,交叉了望哨,比你上次去的那个,强多了。不然政府这么多年,拿咱们没有太多的办法。” 三哥接话说道:“一会我再去各个哨点检查一下,以前都是二哥想着这些,现在二哥不在了,我们多操点心。值班也要重新安排,好多兄弟都牺牲了。” 李木心又说道:“弟兄们都说,赵兄弟智勇双全,不但抢回了老二遗体,还解救了十五六个弟兄。另外,拐子口救了全队,一致要求我,必须留下赵兄弟,推你为二当家的。本来按我们的习惯,应该叫二哥,但老三、老四说,看着你那么年轻,怕叫着都不舒服,所以就叫二当家的,弟兄们听你指挥就完了。” 三哥赶紧补充说道:“也不光怕你年轻,叫着别扭,还有多重考虑。一是兄弟们还念着二哥,暂时转不过弯,二是也怕赵兄弟有所忌讳。” 赵启山说道:“我没什么忌讳不忌讳,大哥三哥想多了,我暂时肯定不能上山,不能和哥哥们一起打鬼子,我还有我应该干的事。但我愿意和大当家,和几位哥哥一起,讨论一下这支队伍的前途。我在青岛遇险,和同伴走失,无法联系,本想在大当家岳父家汇合,但我同伴没来。大当家夫人,和我讨论了大当家,还有众兄弟的前途问题,也让我找大当家说一说……” 李木心打断赵启山的话,“在拐子口时,赵兄弟说了,这些话一句两句说不完,我们一会再说,现在我们去大厅,我要用叛徒的血,来祭奠老二的亡灵。” 赵启山跟着众人,来到大厅。 这个大厅,真有水浒书中聚义厅的味道,只是没有座次排位。 这么短时间,不知李木心从哪弄了口棺材,或许应该是原来存有的。棺材被架得挺高,估计下面垫了很高的垫座,垫座上蒙着白布。 “把叛徒押上来!” 随着李木心的喊声,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让人拖了过来。 赵启山看过去,其中一个人正是老幺。 人群一阵骚动,还有二三个人,抬腿踢了其中一个人。 赵启山听到站在旁边的人,气愤地说道:“难怪要和老鳖争王八称号,他才是真王八蛋啊!” 赵启山看向说话那人,那人也看向他,并向他咧嘴笑,明显在示好。赵启山向他凑近一点,“老哥,你怎么称呼?” 那人直摆手,“可别叫我老哥,我空长了你几岁,我的命,刚才还是赵英雄救下的呢,差点被鬼子活埋。英雄称我青蛙就行!” 又是一个动物! 赵启山不习惯称人外号,称哥人家还不接受,那干脆就没有称呼。 赵启山问道:“这人是谁?老鳖,老幺我都认识,他又是怎么当叛徒的,来的鬼子有翻译吗?” 传统日本文化,受中国文化影响很大,许多日本人以懂汉语,写得一手中文为荣,但那也仅限文化界。在青岛时,赵启山碰到一队日军,其中就带有翻译。赵启山想了解日军组成,是否行动中都有翻译?翻译是固定配备,还是临时招聘,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在青岛那队日军的翻译,就是一个中国人。 青蛙说道:“这人是王八,他也想叫老鳖,但人家老鳖先叫的,他就叫乌龟了。去年有次去看戏,他在戏园子的化妆间,把一个大姑娘强奸了。大当家知道后,抽了他一百鞭子,大概他一直怀恨在心。今天我们被鬼子堵住,跑不掉,被鬼子捉去了。一个日本军官,哦,这个军官就会说中国话,没看见有什么翻译。日本军官说找人带路,要捣毁我们的老窝。也说了,不给带路的人,都活不了。这个王八蛋就站出来,说他可以带路。” 赵启山想了解情况,沟通起来没有称呼总感觉别扭,便即带称呼,又带客气问道: “青蛙老哥,这个鬼子军官,它是什么军衔?他的肩章,领章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他什么级别,看到他那几道杠,几颗星?” 青蛙说道:“我懂,我懂,但当时害怕,没有仔细看。有红杠、黄杠,但多少条,真的没有细看。几颗星也没有注意,至少是二颗!但中国话确实说得好,比我们大部分说的都好。他把乌龟叫到一边,说了一会话,又问我们谁还想活着,活着就必须带路,消灭大当家的。还给钱,给粮食,当良民。最后乌龟喊人了,喊和他关系好的,谁也没吱声。最后喊的老幺,老幺就出去,跟着走了。” 赵启山又问道:“你看军官多吗?” “我看挺多的,当兵的肩上,也有很多星星。” 赵启山心里有数了。他在拐子口,看到击毙的日军,就有一个少尉,一个曹长,一个军曹,其他大部分是上等兵。而车队那里,也有一个军曹长。这样的部队,应该是军官和老兵多,训练时间长,多为特种作战部队。 日军是一定要清除李木心的,这是交通干道旁的一颗钉子。 那边,李木心已经述说完乌龟的罪状,大伙对乌龟确实痛恨。最后,只听李木心一声“杀”,一个人手持长枪刺,一刀捅到乌龟心窝。 赵启山不愿看了,他想走,转身看见四哥,让人搀扶着,来到大厅。 赵启山迎上去,“四哥,伤得怎么样?我还正想过去看你呢!” 四哥应付道:“不要紧,擦破了点皮,谢谢赵兄弟!我这有点事,以后聊,以后再聊。” 说完,匆匆挤进人群。 赵启山走出大厅,在黑夜里,也能感觉到山谷的幽静。 进寨前,赵启山已经见到山势险峻,也看到了岗哨。估计李木心他们走的那条路,也不会平坦。这真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离铁路线也近,直接威胁到了日军重要交通干线。 一定要把李木心争取到我们这边。 前几天,赵启山从青岛脱险出城,来到余家大院,见到余萍。 看到灰头土脸,衣衫褴褛,骑了辆破旧自行车的赵启山,余萍惊讶道:“启山兄弟,你这是打哪来呀?穿得像个叫花子似的!” 赵启山说道:“这一身衣服,就是和叫花子换的。” 余萍好像从赵启山身上,闻到恶心气味,捂着口鼻,“你有没有紧急的事情?我让人给你弄水洗个澡,找身衣服换了?” 赵启山:“只问一句话,你看到孙福生没有?就是施东明,我那个同伴。” 余萍说道:“没有啊,就那天把你们两个送走,我就没有再见到他。” 赵启山有点泄气,“哦,我和他走散了,我们约着在余家大院见面,我要在这住一两天,可以吗?” 余萍催促赵启山,“可以,当然可以,前提是你需要洗澡,换衣服。不然,只有柴房可以给你睡觉!” 赵启山说道:“谢谢,我先洗澡、换衣服。的确,这身衣服太臭了。” 余萍咯咯笑了起来,“穿这一身衣服,一看自行车就是偷来的,没有人来抓你?” 赵启山回答:“没有,大概是抓到不知往哪送?不过有两个叫花子,想抢我的自行车,让我给揍了!” “强盗抢小偷,挺有意思,一会给我讲一讲,我先去安排,让人再收拾一下你的房间。” 余萍说完,挺着大肚子走了。 孙福生还没有来,那个洋人客栈也没有去,他躲到哪儿啦?赵启山开始担心起来,怕他遭遇不测,怕他落入敌手。 赵启山身上的东西,除了枪和子弹,都让家丁拿去扔了。洗澡的水很热,赵启山泡着很舒服。 连续多日,赵启山太累了,他在澡盆里睡着了。 “小姐,你不能进去,赵先生还在洗澡!”是余家家丁的声音。 “洗这么长时间,水该凉了,加热水没有?他饿不饿啊?”是余萍的声音。 “嘿嘿嘿,这个赵先生真有意思,泡在澡盆里睡着了,看他睡得那么香,我没忍心喊醒他。”家丁的声音。 赵启山打了个寒颤,看到自己还在水里泡着,赶紧出来擦干身体,穿上余萍让人拿来的衣服。 外面余萍继续对家丁说道:“赶紧把他喊醒,这样下去要生病的!” 赵启山高声喊道:“我已经洗好了,马上就出去!” 赵启山别好枪,揣好子弹,走出热水房。 两天过去了,还没有等到孙福生,赵启山呆不住了,他想去山寨,找李木心。 小丫头带赵启山到余萍房间,刚坐下,余萍便问道:“赵先生,住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为什么想走,不等你朋友啦?” 赵启山说道:“住在这里非常好,除了给你们带来麻烦,我没有任何其他不好的感觉。我想去山寨,找李大当家。” 余萍道:“有什么事吗?” 赵启山说道:“有两个考虑,一是我和孙福生约过,如果余家大院无法碰面,也可以去山寨汇合。二是我担心,我在余家大院时间长了,对你们产生影响,我以前告诉过你,我们和日本人作对。这次我没有对你说,其实,我们和日本人,已经交过手了。” 余萍点头说道:“从你进来时的装扮,我已经想到了,我也吩咐家人,对外不要说你在这里。” 余萍想一下,又说道:“大当家也离开了山寨,是离开了你去过的山寨,搬回原来的地方了。你前天来时没对你说,是大当家不让我们声张,怕连累我们。他已经决定,和你们走一样的路,不当亡国奴!” 赵启山很高兴,李木心终于也走上了抗日救亡的道路,“太好了,我们和大当家是战友了。不过,你不能在家里了,日本人早晚会找到这里,最好你马上离开。” 余萍说道:“孩子快生了,我去哪儿呆着啊?日本人还能抓我们吗?” 赵启山说道:“不但能抓,甚至更野蛮,你知道在南京发生的事情?” 余萍:“听到一些传闻,报纸报道不多呀!” 赵启山:“南京城里哪有中国记者了?西方报道了一些,知道的很有限。南京要成为战场,外国人也大都撤离了,只有少数外国人留下来,所以详实报道不多。” 余萍道:“传说杀了太多的人!” 赵启山道:“不是专业记者,实时性差一些,但还是报出来了。日本兵在南京城里杀戮,奸淫掳掠,现在传出的消息,已经脱离人类文明的想象。你一定要听我的,离开家里,身旁只让最亲近的人伺候。家里其他人能走也走,不能走,也要表现的与大当家没关系。” 余萍点头,“好的,我和家里商量一下,争取早点安排好。” 对于李木心这支队伍,赵启山一直有种想法,要把他们拉入我党的领导下,自己任务的初衷,就是寻找王真掌握的队伍。 赵启山说道:“最好跟大当家说,加入抗日武装组织,有坚强坚定的政治力量、军事力量做后盾,这样能长久坚持下去。” 余萍眼晴一亮,“我一直想找你聊这事呢!上次木心说,共产党方面联系过他,他不想参加。” 赵启山道:“这我知道,后来呢?” 余萍说道:“前两天政府方面,也派人联系过他,要收编他们队伍。任命他为什么游击司令,还有什么中校、还是上校军衔。他的部队,与政府隔阂太深,许多人对政府不信任,甚至血海深仇。但他师傅同意,劝他加入政府。” 赵启山忙问道:“师傅为什么要同意?师傅了解共产党吗?” 余萍答道:“这不很清楚么,政府是正室,其它都是偏房!这是大当家的原话。哼,这种想法的根源,还是来自他师傅,他把师傅当父亲了。” 赵启山说道:“政府收编以后呢?如果没有共同的理想,联合也是权宜之计。如果能接受哪方的主义,哪方的思想,就会自觉投入其中,为之奋斗!” 余萍看着赵启山,“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我在北京上学时,也接触了各种思想,包括共产党的思想。我也看出来了,你和施东明,并非完全同路人。你比他有思想,更比他优秀。” 余萍的话,让赵启山不能继续说了,继续说下去,就等于亮明身份。 余萍没等赵启山回应,而是继续说道:“或许,你能说服李木心,让他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我的想法,李木心的师傅,过于迂腐,我不能接受师傅那三纲五常,男尊女卑的理念。但我劝不动木心,让他给我这么大的自由,就是他的极限了。” 赵启山说道:“我想和大当家深谈一次,也把你的想法委婉讲给他,你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受师傅所左右,是?” 余萍:“是的。我家里有个人,专门负责和木心联系,他带你骑快马去!” 赵启山:“那太好了,如果孙福生找来,告诉他,可以直接找齐二舅,我在山寨时间也不会长。关于咱们俩刚才说的,不用对他说,我怕他不理解,起坏作用!” 余萍:“好的,我听你的,让他直接找齐二舅。” “赵英雄,自己在这思考问题呢?” 听到声音,赵启山抬头,见三哥猫头鹰,已经从大厅出来,后面还有其他人。 赵启山猛然想起,他们正处理老幺的事情,便问道:“是三哥呀,厅里怎么样了,大当家饶了老幺吗?” 第31章 彻夜长谈 “赵兄弟,大当家放过老幺,你怎么能想到?难道你能掐会算?”三哥感觉不可思议。 赵启山说道:“没有什么,我认为他和乌龟不同,他是怕死,而不是主动投靠鬼子,如果有人为他求情,大当家很容易放他一马。” 三哥直咂嘴,“赵兄弟真聪明,分析的一点不差!刚才老四为老幺求情,找的理由就是老幺胆小,并不是真心要当叛徒。” 赵启山又问道:“老四与这个老幺,关系很好? 三哥既像摇头,又像点头,“平常也一般,只是两个村挨着。大伙讨厌老幺,大当家就说,把他逐出山门,永远不允许老幺踏进山寨。” 赵启山轻摇头,还是戏看多了。 三哥又说道:“别管老幺了,大当家让我来找你,进屋咱们好好聊聊。” 赵启山随三哥,来到李木心屋里。 这个寨子都是木屋结构,刚才赵启山休息的屋子,现在李木心的屋子,地上都有烧过的痕迹。 看来,几个月前,山寨被政府攻破后,房屋都被烧掉了。刚才那个所谓大厅,是一个天然山洞。 不知道这个李木心,在他前几天被绑去的山寨,还留没留下人?看这里,大概政府的清剿兵一撤,李木心就派人回来,进行了重建。 狡兔三窟,靠近余家大院那个寨子,李木心一定留有人员! 看见赵启山进来,李木心对马弁说道:“往炉子里多加点木碳,灯里多填点油,省得吆喝你,打断了我们谈话!” 又对另一个马弁说道:“你去赵恩人的屋子守着,别让屋里炉火灭了,冻着了恩人,我抽你五十鞭子!” 炉子带有排烟筒,围着炉子摆了四个石凳,凳上垫着山羊皮,羊皮的毛很长。 李木心拉着赵启山坐下,“大恩不言谢!你前几天到余家大院,我听说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位施公子呢?” 赵启山说道:“我和他在青岛走散了,约定如果青岛见不上面,就到余家大院汇合。结果你也知道,他没有来。” 李木心笑道:“是走散了,还是打散了?这之前,你们肯定跟鬼子交过手?” 赵启山也笑了起来,“是啊!连续交手,打了几场仗,打之前有点紧张,毕竟不知道鬼子长啥样嘛!” 三哥关心地问:“你那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出什么意外?” 赵启山回答道:“我最后看到他时,他是安全了,但随后在路上,是否遇到意外,我就不清楚了。往坏里想,也遭遇到我碰到的事情,也免不了一番战斗。” 赵启山也担心起来,因为在基地训练中,施东明射击、攀爬、灵活和速度,这些基本战斗素质和体能方面,都不如自己。城市巷战、城市游击战,突遇敌人,可能要吃亏。 李木心又说道:“是余家老蔫,送你过来的?” 赵启山回答:“是的,送到进山口,就听到这边的枪声,我就让他牵马回去了。” 李木心道:“能自己摸过来,可见山里作战经验不一般。” 赵启山道:“他给我指示了怎么走,好在天亮,还能看到太阳,老蔫又说这周围去营地,必须走那隘口,所以我就利用手表上的指南针,直接摸到了拐子口。” 李木心点头说道:“我想到送你来的,不能是我的人,如果是我的人,会同你一起摸向拐子口。” 赵启山:“大当家在那个寨子里,留下多少人?” 李木心回答:“留下六七个人,另外,遇到伤病,都送到那地方休养。他们只管看守山寨,不允许他们有任何活动。周围官家,绺子,百姓,都不得罪,不树敌,不让别人知道和我们有关系。我的想法,建成像你上次说的,也是我的根据地。” 李木心把根据地,理解成这样了,慢慢再给他解释,现在说紧要的东西。 赵启山说道:“我来时,与夫人说了,让她抓紧时间准备隐蔽,鬼子会很快找到她的,不要低估鬼子情报能力,尤其是今天这一仗之后。” 李木心点头称是,“我在那个县城里,也准备了一处地点,我明天也催一下夫人,让她马上离开余家大院,躲到那里去。” 赵启山建议道:“两个寨,可以用信鸽传递情报,这样要比人来回递信,快很多!” 李木心道:“鸽子保靠吗?另外还容易被别人捉到吃肉。” 赵启山道:“可以规定用暗语,很多词汇意思只有你们自己人、甚至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样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信鸽丢失,或被敌人捉到后,造成损失。” 李木心道:“这我懂,就是我们的黑语,但黑话,别的绺子的人也懂。” 赵启山道:“规定一些暗语,也是你们黑话,只能是你们几个人懂。” 李木心点头,“这样可以,老三来办,我大字识不了几个,来信老三先看,然后告诉我就行。我想,夫人搬动你上山,还有别的事情?” 赵启山道:“当然,还是很重要事情!” 李木心笑道:“让我猜猜!你在拐子口,说到了前途。应该是加入什么组织,或被政府收编?” “大当家英明!夫人很关心,我也认为很重要。”赵启山想,终于说到正题了。 李木心像是回忆说:“上次在夫人家,你也劝过我,我听出来了,你比较倾向老三说的,倾向和共产党合作。夫人也是这种想法吗?” 这一点上,赵启山不能撒谎,这不是撒谎能解决问题,撒谎很快就会露馅。 “夫人没有明确说参加什么组织,但对你师傅的想法,存有疑虑,有担心。不赞成你完全听师傅的。” 李木心点头,这些夫人已经对他表达过。 这些事情,李木心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被政府收编,就要被共产党收编,但共产党力量不行,不正统!” 赵启山心一横,也不怕暴露不暴露,前怕狼后怕虎,什么都做不成。 “正统与否,是谁说了算?过去是皇上说了算,是皇上的血统,是不是嫡出。现在应该是民众,是每个人的内心,也是由真理说了算,你内心认为谁对谁错,是主义。” 看到李木心愣神,赵启山又说道: “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杆秤。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共产党力量不弱,你是对共产党了解的不多,可以多接触一下。” 李木心说道:“对参加哪一方面,我们也拉扯许多次,老三倾向共产党,老四倾向谁也不加入,谁也不得罪,包括也不与日本人作对;老二是自己干,与政府休战,与共产党井水不犯河水,只对日本人来。师傅很明确,参加政府,被政府招安,听政府调遣,兄弟们也可以光宗耀祖!” 赵启山摇头,“水泊梁山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你们拉杆子举义旗,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兄弟们,可以把眼界放广一些,心胸再开阔一些。” 李木心问道:“怎么放广?这话怎讲?” 赵启山道:“共产党是让天下受苦的人,都不受苦日子,没有人家卖儿卖女,没有人压迫人,人欺负人,不管富人、穷人,人人平等,不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老三情不自禁说道:“这点我最赞同!人生而平等,为什么要说:穷人吃饱饭,都是富人的施舍?只要人肯做工,就必须要吃饱饭,穿暖衣!” 赵启山道:“三哥说得太对了,这原因,是受苦人被剥削了。卖儿卖女现象,是受整个社会影响,是政府管理无能。有每家每户的问题,但终究还是社会,是政府问题。” 赵启山从余萍那里,知道李木心的身世,想启发他:他被父亲卖掉,母亲的无能为力,是这种社会造成的,是政府管理、治理无能。这些话,确实打动了李木心。 李木心对三哥说道:“老三,上次那个薛掌柜,还能找到吗?” 三哥道:“找薛掌柜没问题,去那就能见到,可薛掌柜的朋友,那个王先生,就不好说了,人家来无踪,去无影,漂浮不定。” 李木心道:“那这样,明天一早,你带一个兄弟,去薛老板那里,想办法约到王先生,争取我和赵兄弟一起,再见一次王先生。” 顿一下,李木心又说道:“可以说明我们的诚意,约好时间。如果王先生还在附近,就让那个兄弟回来传话,我和赵兄弟马上过去。” 三哥道:“好的,明天天见亮,我就出发,如果顺利,中午我就赶回来了。只是,明天早上,我不能去送二哥了。” 赵启山马上接话说道:“我想二哥能理解,为打鬼子,也是给二哥报仇。明天我替你送二哥了。” 赵启山意识到,薛老板或许是我党同志,那里也是党的联络点,自己是不是可以和组织上联系,报告自己的情况?自己叫赵启山,组识上还不知道呢! 很明显,上次李木心见到的王先生,应该是薛老板的上级,别不会是王真?赵启山一阵激动。 马上,赵启山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这个王先生,不像与组织失去联系。实际上,这个王先生,到底姓不姓王,还不知道呢。 李木心又说道:“见过共产党方面的人,我们几个再见一次师傅,让师傅他老人家,也认识一下我们寨的恩人,我们大伙推举的二当家。不过这个二当家,本人还没有答应留下来呢,需要我三顾茅庐。今天晚上,我就和赵英雄秉烛长谈,算我二顾茅庐。” 三哥也笑着说道:“你们两位当家的谈,我要去准备明天出门的事情。” 说完,三哥往炉子里面添了两块木碳,又晃晃马灯,看看里面煤油够不够,然后就走了出去。 赵启山看着三哥的背影,对李木心说道:“三哥其实就是很好的军师。” 李木心说道:“让我一定留下你,由你来做二当家,就是老三主意,怕我不同意,还特意联合老苟,青蛙,狐狸等众人,一起跟我提,又找老四问意见。” 李木心的话,让赵启山意外。 李木心继续说道:“我和老三说,我上次已经跟你提过,希望你上山当军师,你拒绝了!” 赵启山心里为难,真实情况,他不能对李木心讲。 李木心没有停,又说道:“我让老三也劝你,还跟老三说,你们都读过书,能聊到一起去。但老三认为,我说话有力度,让我做到心诚所致,金石为开。当年,老二上山时,老三已经在山上了,是他一定要让老二做二哥的。” 赵启山心里有数了,三哥是为人厚道,一心为山寨,一心为李木心的人,应该在山寨有较高的威望。牺牲的二哥,是敢打敢冲的战将,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三哥倾向共产党,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力量。 三哥做事沉着冷静,稳重有章法。通过他,应该能够与组识接上头。 既然李木心想跟自己深谈,那正好借此机会,宣传一下我党思想,讲一讲革命道理,促使李木心思想转变。 再看李木心,拿出说书的架势,开始讲上三国演义,讲上桃园三结义了。 从哥们义气开始,赵启山把话拉到了共同理想,讲红军部队,现在的八路军,官兵一致,是一个革命的大家庭,亲如兄弟。讲共产党怎么建立根据地,怎样依靠人民群众,怎样发动群众。军队是人民群众的军队,劳苦大众的军队,为劳苦大众服务。 赵启山应用在红军队伍、在中央根据地,学到的一切知识,努力做李木心的工作。 赵启山使出浑身解数,讲得自己知识都油枯灯灭,只恨自己水平不高。 最后,李木心说道:“赵兄弟,这么年轻就是文武全才啊!你说红军队伍中,有搞政工,把整个队伍稳住,让弟兄弟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太好了,叫政委,怎么现在不叫了?” 赵启山知道,红军改编为八路军,要按国军编制而设定,但对李木心,他不想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便说道: “部队做这工作的人还有,只是换了名称,我知道,教导员,指导员,这样低一级的干部没变,还保留着。” 李木心笑着说道:“赵兄弟,你就留下来,给我当政委,我愿意和赵兄弟平起平坐。” 赵启山连忙摆手:“我水平不够,差太多了,你加入他们的组织,人家自然就会给你派干部,肯定派的是政工干部。甚至帮助你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把队伍发展壮大。” 李木心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各绺子,有时也联合,也合作,但帮别人发展队伍,从来没有听说过。” 赵启山说道:“这就是有理想,和没有理想的不同,有信念,和没信念的不同。扛枪打仗是为什么?你想成为岳飞,我也想成为岳飞,想成为成功的英雄,但不能变成悲剧英雄,选对组织很重要。” 李木心:“天都快要亮了,你也别回房间了,这炕上垫两层羊皮褥子,我们躺在炕上再聊!” 赵启山也意犹未尽,两人躺在床上继续聊着。从李木心对政委的态度,赵启山看出端倪,李木心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赵启山讲的革命道理! 第32章 意外相遇 天快亮时,李木心和赵启山才眯一会。 赵启山醒来时,李木心已经离开房间。赵启山稍感脑袋昏沉,赶紧披上衣服,出了房间。 外面一股清爽的空气,扑鼻而入,赵启山连续深呼吸,顿感心情舒畅。屋里的炉子,虽然做了排烟筒,把烟气排往屋外,但时间长了,还是让屋里的人,有轻微的中毒感觉。 赵启山知道,今天上午为二哥下葬,拽住一个小喽啰,问二哥墓地在哪里? 这人热情说道:“二当家的,我带你去,不远,就在北坡上面,半袋烟的功夫就到了。” 还没有同意留下来,“二当家”的称呼就叫开了。赵启山反复想,如果联系上组织,组织上,能同意自己留下吗?这支队伍人数不算多,但作战经验很丰富。 还是自己留下,不然这么复杂的一支部队,别人接手,自己还真不放心。 来到二哥的墓地,仪式还没有开始,李木心看到赵启山,招手让他过去。 赵启山走过去,看到一个大仙,正在那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大仙嘴里嘟囔什么,反正振振有词。 有人抬上来一把椅子,四哥跨坐在椅子上,手和头触在椅背上。看来他虽伤的不重,但伤的地方不好,不能躺着,也不能靠在椅背上。 赵启山正要和两人说话,突然远处响起了枪声。 赵启山心一惊,再瞧向李木心和四哥,两人像没听见似的,一心看那个大仙蹦跶。 “大当家的,刚才这枪声是怎么回事?”赵启山不放心,还是开口问了李木心。 李木心满不在乎地说道:“昨天晚上在岔道沟,打死了二十多个鬼子。鬼子撤了,尸体扔在荒野,今天鬼子来收尸体,顺便侦查一下我们山寨的位置。” 赵启山说道:“那也要应对啊!” 李木心道:“不用担心,鬼子上不来的,轻易不敢攻击山寨。除了像昨天,知道我们大部队不在家,才敢来偷袭,是想侦查一下,不是真的来进攻。” 看着装神弄鬼的大仙,赵启山想,还不如各处走走。 于是,赵启山对李木心说道:“你们在这继续,我过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木心看了一下身边,“青蛙,你陪二当家的走一走,看一看,给二当家介绍一下各地情况。” 在青蛙陪同下,赵启山来到响枪的山口,看到十几个小喽啰,在苟哥带领下,正监视着山岩下的一条小道。 “苟哥,怎么回事?”赵启山问道。 “有二十多个鬼子,来到这个山寨口,我们站岗的哨兵一开枪,他们就停了下来,我领人赶过来,等他们进攻,准备好好招呼一下小鬼子,等到这会了,鬼子还没有动静。” 赵启山想,二十多个鬼子,不够一个小队。很有可能,就是一小队鬼子,有几个垫后,左右两翼,还有几个掩护的人。 一小队鬼子,肯定不是攻山寨,只能是侦查搜索。估计昨晚战斗中,有鬼子失踪,或掉山崖下,或在大山里迷路。也可能专门为勘察地形,准备大规模清剿。 等了近一个小时,没有见到鬼子进攻。 苟哥问赵启山:“二当家,要不要我带人出去看一看?” 赵启山回答:“不用!如果鬼子撤走了,你出去也找不到鬼子;如果鬼子没撤,埋伏在周围,你出去正好上当。” 随后,青蛙带着赵启山,在整个山寨转一圈。赵启山知道了,外面进山寨,只有三条路,山寨易守难攻。 上次,政府军围困山寨一个多月,最后把炮都拉上山了。李木心才带人从山洞另一出口,用绳索降下三十多米悬崖,跑到离余家大院不远处,在那里安营建寨。 “青蛙兄,我只看到了水溪,没有看到水井,小心被断了水源!”赵启山说道。 青蛙嘿嘿一笑,“上次政府军就是断了我们水源,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山洞里有条暗溪,水从哪儿流进来的,我们也不知道。外面还有几个藏粮点,不固定,几个大哥掌握,小的就不清楚了。” 赵启山想,这里真是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交通干路旁。如果同样的人,也可以把这几条路封死,把山寨里的人困死。 政府军想炮轰山寨,要把炮运到这里,必须先把炮拆散,马拉肩担,才能把炮运至够得到山寨。而现在日军,装备大量的迫击炮。赵启山对青蛙说道: “日军的战术很灵活,他们装备了大量迫击炮。他们的特种兵训练水平很高,绝不能麻痹大意。” 青蛙说道:“防备特种兵偷袭,我们跟政府军作战时,积累了一些经验。和日本特种兵,还没有交过手,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怎样。至于迫击炮,除了对我们人有杀伤,但对我们岩石上修的工事,破坏力不会很大。 快中午时,李木心找到赵启山,说跟老三走的人回来了,让他们两人赶紧过去,能与共产党方面长官见面。 听到这里,赵启山一阵惊喜。自从离开红军部队,近九个月了,除了五叔那去过几次,没有接触到任何自己的同志。还有两个联络站,组织上也告诉他了,那是在另外两支部队附近,为他找王真备用的。他偶然进了军统,又听说王真在东北,所以那两个联络点,他一直不曾用过。 他可以和组织上联系吗?五叔曾经说过,只要不暴露自己,可以主动找组织,否则等待组织上联系他。 赵启山一阵纠结。 对要不要带护卫的人同往,李木心有点顾虑,人带多了,目标大,一路上尘土飞扬,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现在到处都是日本特务。 另外,赵启山也看出,土匪出身的李木心,对谁都警惕。 “跟三哥的田鼠,应该非常可靠?”赵启山问李木心。 李木心答道:“他们是叔伯兄弟,两人之间,我和老三之间,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你放心!我是感觉老三太厚道,怕他上共产党的当,那可是人家的地盘。” 赵启山劝道:“共产党也一心抗日,他们不会对我们下黑手,我们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们,从最起码的做人,最起码的义气道理上来讲,共产党都不会对我们不利。另外,三哥虽然说为人善良,可绝不迂腐。三哥做事有心计,细心缜密,你大可以放心。” 李木心点头说道:“为路上安全,我带一个护兵,你在兄弟中,也挑一个马弁。” 赵启山摇头说道:“我不需要!吃过午饭,我们四人早点走,让田鼠换匹马,他那马跑了一上午,怕也乏累了。” 四人吃过午饭后,立刻跨马扬鞭,一阵急匆匆赶路。 现在,日军已经沿交通线南下,广大地区政权属于真空状态。原国民政府的地方官员,任命还在,但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日本伪政权还没有建立,军统敌后行动,应该显得很重要了。 我们共产党人的活动,如果不在国军内部,不在国民政府内部,原则上国民党不能干涉,现在是国共共同抗战,山东境内大部分地区,已经属于日占区。所以那个薛老板,敢从地下,来到了台面。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急驶,田鼠把众人带入一个大院。赵启山进了这个院,发现伙计个个都有武器,在院子里装车卸货,忙个不停。 进屋以后,三哥见到众人,惊讶地说道:“你们来得好快啊!那就先坐下,喝杯茶,共产党的领导很快也到了。” 然后,三哥又冲外面喊道:“伙计,请薛老板,我们大当家到了。” 一会,一个中等身材,黑红健壮的男子,用手巾边擦着手,边走进屋里来了。 “大当家,又见面了,上次见面,二哥还在,听老三说,二哥已经走了,我很难过。” 接着,薛老板转向赵启山,“这位就是赵兄弟?英雄出少年!上午三哥跟我提到你,没有想到长得这么英俊。我原来以为是武松的模样,没想到是常山赵子龙!” 薛老板首先和李木心握手,李木心说道:“我这赵兄弟可是智勇双全,有张翼德的勇猛,还有孔明的谋略。” 赵启山和薛老板握手时,赵启山紧攥薛老板的手说道: “薛老板不要听两个哥哥瞎说,我是正好赶上,在鬼子身后开了几枪,打乱了鬼子的布置。薛老板新的大领导,是什么人呀,他一定很忙?” 薛老板说道:“他是由延安派过来的,领导我们当地工作。现在山东省的抗战形势,让韩复榘搞得混乱不堪。” 赵启山来的路上,就从军统人口中,听到了对韩复榘的极度不满。今天,赵启山也想听听情况到底是啥样子。 赵启山问道:“山东省韩主席,是战场指挥失当,还是判断错误,我只知道他弃守济南。” 薛老板说道:“不仅仅济南不战而退,包括泰安、济宁等许多地方。他除了在德州打了一仗,主力有所损失外,说不好听的,差不多整个山东,日军来了,他就跑!畏敌避战,保存实力,不能以民族大义为重,算计着与蒋某人的恩怨,算计着他山东王的得失。他已经在开封,被国民政府抓起来,在武汉被处决了。” “啊,韩复榘被枪毙了!” 三哥说道:“放弃国土,临阵脱逃,死有余辜!亏他是山东省政府主席,战区司令官。” 赵启山很想了解整体战场形势,便问薛老板道:“我听说韩主席,与蒋委员长有矛盾,包括守不守黄河。” 薛老板点头,“是的,他们矛盾一直挺深,包括这次,蒋某人曾对他许诺,调给他的一个中央军重炮旅,后又调给了蒋的嫡系,给了汤恩伯部。韩复榘挺生气,为了保存他的嫡系,便不战而退,主动放弃了黄河、泰山的天险,原要守数周的黄河防线,几日之内便弃守了。” 李木心感叹道:“山东就这么丢掉了,多可惜啊!” 赵启山寻思,延安派来的大领导,他能不能认识胡民恩?我该怎么表明身份,和党组织建立联系? 这时,一个背枪的伙计,敲门进来,“我们的大领导来了!” 薛老板站起身,“我们齐书记来了。”随着声音,一个人从外面进来。 赵启山看过去,差一点喊了起来,这人正是赵启山——就是红军时王玉山的领导,老教导员,后来的首长,师政治部齐主任。 齐主任一进屋,看了一眼屋内这四个人,明显有点停顿和惊讶。随后,表现得很热情说道: “我们已经得到情报,几位英雄领导的游击队,刚刚消灭半个中队的鬼子,你们是好样的!”然后与李木心握手。 薛老板向齐主任逐一介绍三人,当最后到赵启山时,按三哥的介绍,是刚刚上山入伙的二当家,并且杀敌英勇,足智多谋。 齐主任握住赵启山的手,意有所指,“赵启山,少年英雄啊!你不是当地人?家是哪里的?” 赵启山说道:“齐书记走南闯北,一下子听出了我口音,我老家湖北应县刘家堡子,我加入另一抗日武装,在青岛与同伴走散。齐书记手下若有我老家的人,帮我打听一下家乡消息,思乡心切。” 齐主任笑道:“真巧,我有一个同志,老家就在那附近,有空我喊他来,你们可以聊一聊。” 几人坐下,齐书记介绍说道:“现在山东的情况就是这样,日本向南推进迅速,国军在滕县、临沂、台儿庄地区,将与日军进行鲁南会战。八路军将派出主力部队,进入山东,建立敌后根据地,我们这就是提前过来,打前站,做准备……” 听到自己部队要进入山东,赵启山情不自禁,“太好了,什么时候来呀!这地方现在都没人管了,原来的官老爷,早就不知道逃哪去了!” 齐主任说道:“也不能很快的,军队远距离移动,很多事情要做,起码要一二个月。这样,李先生的游击队,也是我们重要的武装力量。我这次来,就是想和各位,谈一切可能的合作。” 李木心问道:“齐先生是书记?” 薛老板说道:“齐书记是我们山东省委,敌工部,鲁中南区书记。” 李木心又问道:“贵军不是收编我们?” 齐书记说道:“对我们的友军,从来没有收编这个词,我们欢迎在抗日精神下,有共同理想的人,加入我们八路军,我们可以派出政工干部,进入贵部队,宣传我们的思想,帮助你们与日寇作战,发动当地民众,对你们提供支援!我今天,可以把我们党的宗旨,我们的理想,八路军部队的性质,向你全面的介绍。” 李木心笑着说道:“我们赵兄弟,昨天给我讲了一晚上了,我认为,还是共产党的主义符合我,符合像我这样穷苦出身的人!我来前就想好了,我愿意加入你们!” 齐书记看了一眼赵启山,微微一笑,向李木心再次伸出双手,“李木心同志,我代表共产党、八路军,欢迎你,欢迎你们游击队!” 这时,外面一声“报告”,薛老板见齐书记在说话,随口喊了一声:“进来!” 随着声音,红娃推开了门。 第33章 参加八路 看到开门的是红娃,赵启山马上转过身,背对大门。就听红娃报告说道: “报告首长,周连长护送的人员已到,连长正布置外围警戒。一排护送的干部,已经穿过敌交通线,正向指定位置前进。” 看到赵启山迅速转身,齐书记明白,立刻站起身,“你们继续谈,我处理一下事情。” 齐书记来到外面,对红娃说道:“告诉周连长,警戒哨放好后,所有老一连的同志,都去货栈仓库,讨论敌后游击战方法,战术安排,院里的警卫,由薛老板游击队负责,快去!” 红娃向院外跑去,见周连长向院内走来。 “报告连长,齐书记指示,让老一连的同志,到货栈仓库,讨论敌后游击战战术,院子里由游击队警卫。” 这是什么奇怪的命令!周连长摸不着头脑。 和鬼子几次交手后,周连长也感到,鬼子的战斗力强悍。同时,八路军也扩编很大。不长时间,当了排长的他,又恢复了连长的职务。 有战斗经验的老同志,太宝贵了,连狗娃,现在都是班长了,小小年纪的红娃,也成为副班长。 十多天前,接到团部的命令,让他这个主力连,护送一批干部,长途跃进,深入敌后。 副旅长,红军时的老师长,专门找周连长谈了一次话。告诉他:敌后游击战,将成为八路军新的作战模式,以后我们的基层干部,不仅要能指挥战斗,还要懂得发动群众,知道怎么建立根据地。后来,周连长才知道,这批干部的领队,是老齐,这个曾经的搭档。 周连长有心推掉这任务,但各级领导都知道了,连旅领导都找自己谈过话,别的团的人,甚至是自己团里,其他营的同志,还不得认为自己怂了,不敢带队深入敌后。 其实,在周连长眼里,他们连的战斗任务,相对来说,并不艰巨,只要鬼子不对护送的干部,产生威胁,他们连不会主动向鬼子进攻。真正的敌后战斗,要等主力部队进入山东后,才能对敌展开。 齐书记是领导,命令必须执行。 齐书记知道,周连长护送的是报务员,便指示立刻发报。等报务员拿到电文,立刻傻眼了,“齐书记,我们电台功率不够,联系不上延安!” 齐书记说道:“让他们转一下,注意接收回电!” 晚上,齐书记和薛老板,设宴招待李木心一行人。 席间,赵启山和齐书记偷偷出来,齐书记传达了胡民恩指示:对他还活着,深感欣慰,组织上知道他改名赵启山,王真仍然下落不明,无论能否找到王真,都希望他长期潜伏下来。 齐书记问道:“怎么组织上以为你牺牲了呢?” 赵启山简单回答:“应该是在青岛,那次被浪人包围,让我侥幸脱险!看来孙福生已经联系上青岛站,但他没有来找我,就是认为我牺牲了。我现在必须想办法,离开李木心,去军统联络点。” 齐书记说道:“一会,我让周连长和刘德中,就是狗娃过来,他俩口音与你的接近,老家湖北应县刘家堡子,说你家出变故,你明天一早就离开!” 赵启山道:“就说我是赵家老三,不知道我的大名,军统外派人员,都要改名的!” 齐书记道:“我也是这回来敌后,才知道有个王真,这里也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我仅告诉他俩怎么说,如果李木心愿意,我们将往他那里,派政工干部,来的政工干部,都不认识你,你放心!” 赵启山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李木心有一个师傅,应该是一个老夫子,比较爱讲仁义道德,三纲五常之类理论,他劝李木心,同意政府收编,讲国民政府是正室,其他都是偏房,李木心很听这人的话!” 齐书记笑了,“五四运动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帮人的思想,大概永远不会变了!我知道了,我们会留意的,你赶紧回去,别让人起疑心。” 赵启山道:“那我先回屋!” 当赵启山回到屋里,见田鼠和李木心卫兵,两人划拳吵吵嚷嚷,薛老板、李木心和三哥,正讨论什么事情。 三哥笑着说道:“二当家酒喝得不多,如果酒喝得多,我还想到茅房,去找一找你呢!” 赵启山笑道:“三哥怕我掉茅坑里,爬不出来了吗?我没问题,再和三哥喝一个!” 一阵交杯换盏,屋里又热闹起来。 又过了一会,三哥又问道:“齐书记去哪儿啦,这么长时间没露面?” 李木心说道:“齐书记说,自己不能喝酒,是不是他出去躲开了?” 这时候,门开了,从外面出现齐书记的身影,“谁说我不能喝酒,我不会害怕,更不会躲开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启山看时,齐书记领着两个人进来,一个周连长,后面跟的是狗娃。 齐书记继续说道:“二当家说想家了,我记得我们周连长,就是湖北应县的。巧了,还有一个,也是应县刘家堡子的。来,我先与三位当家的喝一杯,二当家再与两位老乡聊聊。” 齐书记与李木心等三人,碰杯喝酒。 这时,周连长用浓重乡音,问赵启山说道:“老弟,你是应县刘家堡子的?” 看到老连长,老战友,赵启山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孤身一人,在敌人,或昔日的敌人阵营中,肩负重要使命,苦撑煎熬,有多少话要对老连长、老战友们叙说。但赵启山忍住了,回答说道: “对啊,我就是应县,刘家堡子刘家村的,是湖北,不是山西那个应县。我那村人,几乎都姓刘,就我们几家姓赵。” 赵启山这么说,也是没办法,对同志们,对即将成为同志的李木心,他也不想暴露军统的身份,他左右为难。在军统档案里,他就是姓刘,在共产党中央保卫局里,自己是姓王。 在军统受训时,听教官说到,延安成立了陕甘宁边区保卫局,简称边保。也不知道自己的领导,那个胡民恩,现在是哪个部门的。 赵启山现在也想问,但他不能问。 这里,除了齐书记,别人也不可能知道。 自己到了军统,受国军派系的影响,才想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个部门?否则,共产党人,知道自己是党的人,那就足够了! 这时,就见狗娃夸张地说道:“你就是村西头,赵家的三小子?你爸有点瘸,还有点驼背,你两个哥哥还有点傻,你娘精神上有点毛病,时常好时常坏。” 赵启山愣愣地瞧着狗娃,恨不得上去把他捶一顿。 狗娃继续说:“你没认出来我?我是刘德中啊!小时候,你们几户赵家子弟,常常被刘家人欺负,经常被打得哭爹喊娘。不过,我可没有欺负你呀! 哎,你赵家就这么一个好人,还离家出去了,一走就好多年,听说你是去读书了,姓赵的几家,联合凑钱,供你去读书,你一走就没音讯。” 狗娃的胡诌八扯,齐书记也不爱听了,“刘德中,快说说二当家的家里,现在怎样了,别扯那么远!” 狗娃又说道:“去年你爹就死了,你娘哭得好伤心,你娘本来就是有病,听说疯疯癫癫的,也掉到河里找不到了,你两个哥哥,就靠几户姓赵的人家,接济过活。这几个月情况怎样,我当兵出来,就不清楚了。” 赵启山把狗娃恨得,牙根都痒痒。 赵启山还要装一装,“兄弟,你说我爹娘都没了?” 狗娃道:“我哪敢骗你!你应该回趟家,起码给你爸修个坟,趁着现在还知道你爹葬在哪,等过几天,乱坟岗子外圈又修坟,就找不到你爹的坟是哪个了。还有你两个傻哥哥,也要有人给交待一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吃喝住在人家。” 赵启山本来见到周连长和狗娃,也特别兴奋,让狗娃几句瞎话,说的心里堵得难受。也没有心思和狗娃套近乎,坐在桌上不吱声了。 刚才,齐书记找到狗娃,只来得及交待狗娃,说赵家出事了,目的是给赵启山,找一个脱身的理由,也没有想到狗娃,会胡编出这些话。但一想,狗娃虽然说得不好听,但让赵启山离开的理由,还是挺有份量的。 齐书记见赵启山不吱声,便开口说道:“二当家的,我们这个刘德中,平常说话,也愿意夸大悬乎,家里不一定就出这么多事情。” 赵启山低着头,“大哥,三哥,我想明天一早就往家赶,回去看一看。不管刘德中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回家看一看。确实,我上学是几家拿钱供的,我应该回去一下!” 三哥说道:“我明天陪二当家走一趟,有什么事情,我也能照应一下。” 李木心道:“赵兄弟回家,怎么能空手就走呢?田鼠,你们两个酒别喝了,现在就回山寨,在我屋子里,炕沿右下角,有一个小洞,里面有十根金条,明天一早,你们把它带过来,让二当家和老三,带着上路。” 赵启山说道:“我一个人回去就行,这一走,少说要个把月,部队这个时候,三哥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李木心道:“要不是这时候,连我都要跟兄弟回趟老家,老三就跟你去,路上也要有个照应。我说田鼠,你们两个现在就走,走夜路,慢点,小心点。” 赵启山怎么能让三哥跟着呢?坚持说道:“金条我可以带着,三哥就别跟着了!路上我熟,一个人目标还小些。一路上,还有我们那支武装的秘密点。” 三哥又说道:“明天早晨再说!” 在货栈仓库,红娃悄悄凑在狗娃身边,“齐书记找你和连长,说什么话?” “保密,我不能告诉你!”狗娃回答红娃。 红娃撇嘴说道:“我们是正副班长,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狗娃严肃地说道:“虽然你给我当副手,但党是有纪律的,我们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不能像国民党军队那样,讲什么哥们义气,更不能有拉山头思想!” 红娃也生气了,“你这都扯哪去了,我不是关心同志嘛,告诉你,我刚才看到了山娃,他加入了土匪,应该还是土匪一个头目呢!” 狗娃心里一惊,齐书记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告诉他和周连长,以后见到营长、团长,都不能提到山娃!可这红娃,怎么这么不懂事。 狗娃说道:“红娃同志,嗯,洪政权同志,你要懂得纪律,不应该你知道,绝不能打听,更不要去猜测!” 这时,周连长走了过来,“两位班长说什么呢,在研究班上工作吗?” 狗娃趴在连长耳边,把刚才的事,告诉了连长。连长点头,对红娃说道:“洪政权同志,你出来一下!” 第二天一早,田鼠两人回来了,不但带来了金条,还带来一个让李木心震惊的消息:鬼子抓了他师父! 鬼子这么快,就搞清了李木心情况,多少让赵启山有点吃惊。他担心余萍,不知道余萍听没听他的话,是否躲藏了起来。 赵启山要跟李木心一起,去救他师傅,李木心催赵启山赶紧上路。赵启山顺着话题,就让三哥跟李木心一起行动,特别嘱咐三哥,马上派人去余家大院,起码要把余萍转移走,躲藏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 齐书记命令周连长,带领一个排,随李木心行动,这让李木心特别感动。 李木心和周连长领人刚离开,赵启山和齐书记,也要分手。 齐书记说道:“胡民恩同志说,上级领导说过,一个好的敌后特工,尤其是在敌人要害部门的人员,起的作用,往往是不可替代的,不是几百人游击队能做到的。他特别指示,虽然你这是向党报信,告诉你现在情况,但行为莽撞,下次不要这样了。” 赵启山想解释,但齐书记又说道: “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想早点回到革命队伍中,但党更需要你长期潜伏。另外,寻找王真工作还要继续,你的担子不轻啊!” 从齐书记的话里,赵启山听到了批评的意味,心里多少有点委屈。在我们八路军壮大的路上,难道一支百八十人的部队,作用不敌一个特工?而齐书记说的是几百人的队伍。 赵启山知道,想通想不通,必须按党的指示去办。 临走时,赵启山拿出那十根金条,递给齐书记。 赵启山说道:“齐书记,现在国共合作,我知道党的政策有改变,对土豪、对大地主,也本着团结抗日的方针,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有打土豪分田地,我们党的经费一定紧张,这十根金条,也算我的党费。自从我参加共产党,还没有交过党费呢!” 齐书记笑了,“你从少共开始,加入组织,就在红军队伍上,我们红军根本没有军饷,你自然不用交党费了。也好,你这笔党费,我会报告延安胡民恩周志的。同时,你也为我们现在,解决了大问题。” 赵启山向齐书记敬了个军礼,转身要离开。 “慢着!”齐书记拿副墨镜,“把这个带上,我怕外面还有认识你的同志。” 赵启山笑了,“齐书记也装扮特务?” 齐书记呵呵笑了,“我扮成海外富商,不过现在不能装富商了,战乱时候,谁跑来做买卖?” 赵启山匆匆离开,骑马向齐二舅联络点奔去。 他不知道那个联络点,还存不存在,孙福生能去余家大院找他吗?鬼子都能找到李木心的师傅,难道找不到余家大院吗? 赵启山一阵担心。 第34章 强盗兽行 李木心的师傅,一个留着花白胡子、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小家境殷实,衣食无忧,父母对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科举考试夺魁。 师傅姓钱,从小饱读诗书,参加院试,获得了个秀才名头。少年得志,钱家好不得意,盼着下一场乡试,能让钱少爷中个举人,然后进京参加会试,获个进士。如果再参加殿试,面见皇上,那钱家将是什么样子?在钱家来看,钱少爷中个举人,那是手拿把掐的,钱家不中举,哪家公子敢自吹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正在钱家信心满满时候,科举考试制度取消了!钱家为此痛心疾首,全家哀嚎。 几年之后,辛亥革命,连“圣上”都没有了,钱家也彻底死心了。 钱家靠祖上一些家业,也开始做起了买卖。但钱家人读书还行,经商却不擅长。时间不长,买卖也做不下去了,大家变成了小家,小家再分家,到李木心师傅这里,没有娶妻,孑然一身。 上无父母,下无妻儿,钱少爷也步入中年。 一日,老钱心血来潮,出家云游天下,最后还真的入道成家,当了所谓“世外高人”。 钱师傅经商没有天赋,但入道却悟性颇高,很快,远近闻名。又跟附近道观里的同道之人,互相交流,懂了点医术,学了点占卜算卦。不得了,钱师傅成了得道高人。 也就在这时,钱师傅认识了老三头蛇——揭竿而起李木心的大哥,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不知道老三头蛇大哥,真把钱师傅看做师傅,还是出于尊敬,称钱道长为师傅,反正大哥是叫着师傅。 大哥叫师傅,李木心自然也叫师傅,而且是从小叫起的。 没有读过书的李木心,自然崇拜钱师傅。钱师傅也确实读过《孙子兵法》、《吴子兵书》、《三国演义》、《三十六计》、《曾国藩兵书》等等着作,有些还是熟读于心,和李木心谈话中,也确实说出了些带兵治军理论,李木心把钱师傅既当军师,也当父亲。 关于抗战,钱师傅极力赞同。“泱泱华夏,怎容倭寇践踏!” 李木心经常亲自、或派人,给钱师傅送钱送物,尤其近来,李木心决心抗日,钱师傅更是高兴,也不隐瞒和李木心来往了,多有父凭子贵之感。 前些日子,政府人员找到钱师傅,提出收编李木心部,并拿出委任状。 钱师傅乐得,就如同自己儿子中举一般。直问来人,能不能代表国民政府,被政府授予了多大权力。 来人反复解释,他们是军统人员,专门做敌后武装行动的。 钱师傅不管你是军统,还是民统,只要能代表政府,有政府授权就行。 钱师傅一口答应来人,收编李木心部,他出面就毫无问题。对这支部队,他可以当半个家,简直把胸脯拍得当当响。 今天,钱师傅早早起床,李木心的手下,已经三天没有来了,今天是必定会来的。 上一次来人,传了李木心的话,要他搬家,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说已经准备好了房子。 钱师傅不以为然,现在早就不株连九族了,怕啥?话又说回来,李木心和自己,也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他动过收李木心为义子念头,尤其是政府要收编李木心之后,他想让李木心改姓钱,也好光宗耀祖。可无奈,自己出家入道之后,跟钱家已经没有往来。 上次,钱师傅问过来人,接受政府收编,李木心什么时候去谈? 来人含含糊糊,说绺子里议不下来。许多兄弟反对加入政府,说被政府围剿多年,许多人的哥们弟兄,都死于政府部队之手。大当家说了:“这个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钱师傅正在犹豫,今天要不要跟着来人,自己亲自上一趟山。 突然,院子里一阵躁动。钱师傅心想:李木心的人来了,看这架势,来的人还不少呢。咦,来这么多人,莫非李木心亲自来了?那我要不要起身迎接呢? 没有敲门,门就被推开了,一群穿着黄军服的人,走进了屋子。 虽然,钱师傅第一次见到日本兵,但从装束打扮上,钱师傅判断,这就是日本兵。 要说钱师傅不害怕,那是胡说,但钱师傅还是蔑视地看着这群人,“请问,闯入者是何人啊?” 先进屋的几个日本兵,见屋内没有其他人,钱师傅手中也没有武器,上了刺刀的枪,由平端变为杵地站立。 后面进来跨战刀,别短枪的军官,旁边还站立一个穿长衫的人。 这个军官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用非常蹩脚的汉语说道:“老先生,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要剿灭李木心,对社会秩序破坏,对军人平民的杀害,你的提供帮助!” 钱师傅冷笑一声,“我这里没有李木心,只有我,这一个要入土的糟老头子!” 日本军官嘿嘿怪笑两声,然后滴里嘟噜说上日语。 那个穿长衫的人,马上开口了,原来他是个翻译。 “皇军说,你和李木心一直往来,已经很多年了。你是李木心的师傅,你们情同父子,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就不要抵赖啦!” 钱师傅捋了一下胡须,继续冷笑,“李木心来过我这里不假,称我是师傅也不假,这与你们,嗯,与日本人毫无关系!” 日本军官明显听懂了钱师傅的话,他不等长衫人给翻译,又说了一通日语。 翻译说道:“皇军说,在昨天,李木心杀害了许多日本人,他已经是血债累累,你如果能够写信,劝降李木心,你和李木心都能够活着。否则,你和他都活不成!皇军马上就要剿灭山寨,你不要执迷不悟。” 钱师傅蔑视道:“既然你们知道李木心在山寨,还来这里干什么?你们应该去围剿他。要我写劝降信,休想,我是人,能听懂人说话,不会做摇尾乞怜的狗。” 日本军官看了一眼翻译,显然,他没有完全听懂钱师傅的话。 翻译也挺窝火,钱师傅的话,也有点像在骂他,就用日语,给日军说了一遍。 日本军官一挥手,上来两个日本兵,一下子把钱师傅按倒在地。用自带的绳子,把钱师傅捆得结结实实。拎起钱师傅,向外拖拽。 钱师傅挣扎、叫骂,背上挨了两枪托,疼的钱师傅直咧嘴。 翻译说道:“钱老头,你还是识相点,这两下你就受不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钱师傅冲翻译骂道:“你这条狗,带着东洋鬼子过来,你不得好死!” 翻译苦笑道:“我就是会说日本话,我挣我的钱。你到地狱里,也不用找我,日本人早就盯上了你,这个地方,我根本就不认识。等李木心来救你时,如果日本人抓到李木心,他们不死人,一高兴,兴许你还能拣条命!” 钱师傅明白了,日本人要用他,引诱李木心来救,好歼灭李木心部队。 拖拽到大门口,钱师傅就想头撞墙,无奈被日本兵扯着,自己力气不够,正好一扇门半开着,头撞门完全办得到。 钱师傅找准机会,突然头向侧前方,使足全身力气,撞向大门。 如果大门没有动,那钱师傅必定当场毙命,可无束缚的大门,在撞击中,偏了方向。 即便如此,钱师傅也满头鲜血,倒在地上,只有呼吸的力气。 日军军官恼怒了,拔出战刀,指着钱师傅,钱师傅仍然轻蔑地一笑。鬼子丧心病狂,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向钱师傅脖子重重落下。 可怜钱师傅,一生只读诗书,惨死在鬼子屠刀下。那文弱的身体,却长着铮铮铁骨,那看似迂腐的头脑,却有着凛然浩气! 鬼子开始在周围,挨家砸门,把几十个人,驱赶到钱师傅院子。有两个小孩,看到身首异处钱师傅的尸体,立刻吓哭了起来,家长连忙让孩子面向自己,用身体堵住了孩子的哭泣。 鬼子军官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翻译扯起嗓子喊道:“皇军说了,这个人勾结土匪李木心,杀害了日本皇军。以后与皇军作对的,都是这个下场。以后,与李木心来往者,杀!有举报李木心行踪者,还会得到皇军的奖励!” 院里,军官在讲话,屋里,鬼子在搜查,有用的东西打包带走,然后各屋都点了火。 离开前,翻译还在说:“皇军说了,不许去救火,不许给收尸!” 鬼子走了,大部分人都赶紧跑回了家里。 几个胆大好心人,卸下钱师傅家的院门,找了一床破草席,将可敬的钱师傅尸首裹着,抬了出去。 齐书记送走赵启山后,和薛老板商量,往李木心队伍里派什么人。如果考虑山寨的地理位置,我们也应该派战斗部队。 可如果派战斗部队,怕引起李木心,或者是他手人的戒心,产生了摩擦更不好。 最后,两人商量决定,只派三、四名有战斗经验的政工干部,要相信我们党的政策,相信抗日救亡运动的感召力,一定会使李木心部队壮大,相信我们干部的工作能力。随后,两人又讨论起派出的人选。 这时,周连长带着人回来了。 齐书记问道:“怎么回来了?” 周连长说道:“我们刚与李木心大队汇合,想研究分兵两路,一路去钱师傅住处,一路在半路伏击。李木心山寨先派出去的人,就赶回来报告,说鬼子撤走了,杀了钱师傅。李木心怕鬼子声东击西,大队人马又返回山寨,只带几个人去接师傅的灵柩。我们也就回来了。” 齐书记说道:“这也给我们提个醒,不能小看鬼子的情报收集能力。虽然这是在中国的土地,但为鬼子服务的汉奸不少。另外,日本浪人也很多,尤其在山东,特别是胶东地区。” 周连长脑子画了个问号,齐书记不负责鲁东片,这时为什么突然提鲁东? 周连长眼睛注意了四周,偷偷向齐书记伸出三个手指头,“他走了?” 齐书记知道他还关心山娃,也就是赵启山,便严肃地说道: “忘掉他!还要咋呼刘德中,绝对不能向外说!” 周连长道:“这我清楚!” 周连长想着赵启山,赵启山也想同志们。 意外的相逢,又匆匆分别,让赵启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要完成复杂的重任:即要长期在军统潜伏,又要寻找哥哥王真,那是他最初的任务,更要同日本侵略者战斗。 一阵急驰,也该让马休息一下了,赵启山来到一个小溪边,甩蹬离鞍,牵马饮水。 又找人打听一下路,知道方向没错,具体位置到那再打听。 也不知道周连长和李木心,到底救出那个师傅没有?鬼子能找到李木心的师傅,也能找到李木心的妻子,到底余萍是否听他的话,离没离开余家大院呢? 其实,余萍已经离开了,悄悄地躲入县城,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老婆子,一个贴身小丫头。 余萍是躲了起来,可余家大院现在却乱了套。 三舅派出的人回来报告,一小队日军,血洗了东边的李家大院。 三舅赶紧问起缘由。 原来,一小队鬼子,在一个翻译陪同下,来到李家大院。 鬼子前进,时刻保持警惕,都有战斗队形的,前面是三个尖兵,负责侦察和摸索前进。但在中国大地过了一段时间,看到中国抵抗并不如想像激烈,也滋生了骄横跋扈心态。 在李家大院门口,三个尖兵挺枪过来。二个门口守卫看到,来不及报告,立刻向天鸣枪示警。 三个鬼子尖兵,本来想缴二个门岗的枪,见门岗开枪,立即向门岗射击,当场打伤一个门岗。高架岗楼上的警卫,见自己伙有人中枪,举枪就射击,乒乒乓乓一阵乱枪,一个日本尖兵被打死了。 一个小队鬼子赶来,立刻架起迫击炮,向李家大院轰击。 这时李家大院,许多家眷已经离开,有进城的,有在村子土房居住的。在大院里,除了李老太爷,就是十几个拿枪的家丁,还有做事的婆子和一些丫头。 等李老太爷得到报告,想采取措施已经晚了。 别看一个小队鬼子,三四十人,却有三挺轻机枪,还有一门迫击炮,多具掷弹筒。一阵猛烈射击,李家大门被炸开了,架高的岗楼被炸掉了。十几个家丁,有的扔掉枪,跳墙逃跑。日军看到就射击,中弹的死了,侥幸的跑掉活了命。 日军冲进李家大院,不等李老太爷和管家说话,立刻被刺刀挑死。 那些婆子丫鬟,躲在各自屋里,吓作一团,最后几乎都被杀死了。据说,所有年轻一点的女性,都是被野兽般的日军,先奸后杀,无一幸免。 最后,日军或许是为泄愤,或许是为掩盖罪恶行径,一把火烧了李家大院。 有一个十几岁的长工,从小就被卖到李家。小孩有时淘气,经常藏这躲那。 在日本兵进院后,他迅速躲入一口废弃的井里。井底旁边,有一个洞,可以藏下一个人。 留在李家大院的人,除了二个翻墙侥幸逃掉的,只有这个躲井里的孩子,得以活了下来。 余父听到鬼子正向余家而来,不知道如何是好。管家三舅劝老爷,赶紧带着人,出后门,往山林里跑。 看着这偌大的家业,余老爷实在丢不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35章 说明情况 看到余老爷这个样子,三舅毫无办法,只能由着他在那哭嚎。 这时,有几个家丁,扔下枪,挎着自己的包袱,或翻墙、或走旁门,离开了余家大院。那包袱里,到底是他自己的东西,还是从余家偷的东西,谁也不知道,现在也没有人来管。 三舅轻声喊着余父,见余父只管嚎哭,并不理他。三舅摇头叹息,马上叫过来一个家丁,小声交待几句,这个家丁走了。 三舅叫家丁都从门口、从各岗楼撤下来,把二十多条枪集中在一起,整齐摆在前院一侧,让在院子里没有离开的人,都集中在前院,有假花的拿假花,没有假花的,拿着彩色布条也行。 他指示两个家丁,守在门口。 他小声交待的那个家丁,一会就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一面日本国旗,老百姓俗称“膏药旗”,和大门口的两个家丁,手忙脚乱地把日本旗,用一根竹杆挑着,挂在大门上。 三舅在余老爷耳边说了几句,余老爷不住地点头。三舅快速回屋,很快又折了回来,站在了大门口。 时间不是很长,三个日本尖兵出现了。看到日本国旗,犹豫了一下,还是端枪走近,逼住了三舅和门口两个家丁。 很快,又有五六个鬼子端枪靠近,三个鬼子尖兵,立刻冲进院子。发现那整齐放在地上的武器,立即端枪守住武器。 一个鬼子军官,在一个穿布褂上衣人陪同下,来到大门口,三舅向这些人点头哈腰,手上做着请进的动作。 进了前院,看到男女老幼,都挥动手中的东西,知道这是在欢迎他们,又看到那排放整齐的二十来条枪,已经被两个日本兵守住,紧张的精神变松弛了,轻蔑的表情却浮现在脸上。 军官对穿布褂的人一阵日语,这人用汉语问道:“这是余家大院吗,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在这里?” 三舅笑容可掬地回答:“这是余家大院,在家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日军说话,翻译说汉语,“有几个孕妇,都站出来!” 刚刚被人从地上扶起的余父,吓得又要坐到地上,有人搀扶住,才没有坐下。余父和众人知道,原来鬼子专门为余萍而来。 三舅赶紧回答:“家里没有孕妇。” 鬼子军官一挥手,留下十多个鬼子,继续看守前院的人,其他的鬼子进了各个院子,箱子里、床底下,各个角落开始搜查。 三舅紧跟着翻译,还主动介绍每间屋子,是住什么人,或者是干什么用处。 在一个房角,没有其他人时,三舅把手伸入翻译的口袋,然后迅速撤回。 翻译顿时感到口袋沉甸甸的,伸手一摸,知道是两根金条。他看了三舅一眼,也是一声叹息。 鬼子各屋、各角落搜了一遍,确实没有见到人影。 来到前院,鬼子军官问三舅,翻译说道:“你是这家什么人?” “我是这家大管家,家里大事小情都归我管。” 翻译又问道:“家里主人在吗?” “在的,在的!”两人搀扶余父过来。 这个鬼子军官,应该一点汉语都不懂,来回都要经过翻译。 问:“李木心的老婆在哪里?” 余父只知道抹眼泪,上下牙齿直打颤。 三舅赶紧说道:“李木心哪有明媒正娶的老婆,他在哪都抢男霸女,我家小姐在北平念书,回家路上,被李木心抢到山寨,至今不能回家,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是知道的。” 翻译又说道:“皇军又问,李木心来过余家大院?” 三舅回答:“来过呀,还带兵围打过余家大院,这谁都知道。我们也打不过李木心,只能答应他的要求。”又指着那一堆枪说道: “我们就那几条破枪,子弹也没几发,枪也打不准。李木心是悍匪啊,原来政府拿他都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让他们进来了。” 鬼子和翻译都面向余父,“你女儿现在在哪里?” “在山寨,李木心的寨子里,生死不明!” 三舅不失时机地说道:“皇军来了,赶跑了李木心,使他不再祸害百姓。这里的百姓,对李木心恨之入骨,盼着黄军过来呢!” 不知道为什么,翻译这段话,给鬼子军官说了很长时间,大概也加上了他自己的东西。 翻译再次问三舅,“你们知道李木心在哪吗?” “不知道!”三舅和余父同时说道。 余父好像看出点门道,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皇军,你们要消灭李木心那个王八蛋,要救出我的女儿啊,我那可怜的女儿,在山寨里,一定是受尽苦难啊!” 听完翻译的话,鬼子军官手比划个枪式,“李木心,啪啪!” 余父懵了,眼看翻译。翻译说道:“皇军说,光哭没有用,李木心过来,要用枪对付他!” 三舅抢先说道:“我们跟他打过,那天我们跟他打了一整天,最后还是打不过,只能求他不杀我们。原来政府也派兵打他,他们厉害着呢!” 翻译回答:“皇军也知道,两三天前,皇军也吃过李木心的亏。” 然后,翻译又跟鬼子军官一阵交谈。鬼子军官点点头,指着余父,“良民”,又是一番日语。 翻译对余父和三舅说道:“皇军同意,你们作为良民,可以有武器,去跟李木心这样的土匪斗。更重要的,知道李木心的消息后,再尽快向皇军报告,由皇军来消灭李木心。皇军也知道,光靠你们自己,是打不过李木心这帮悍匪的。” 余父点头哈腰,三舅也连说“是″。 鬼子军官一摆手,鬼子兵从余家大院,鱼贯而出。 翻译对余父和三舅说道:“皇军马上也要在各地,成立维持会,建立维持会武装,归皇军领导,你们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三舅送鬼子和翻译出来,从院子里看不到鬼子后,余父一屁股坐到地上,裤裆那里,已经潮湿了一大片。 后来听说,这股鬼子,又来到了吴家大院。整个吴家大院一个人也没有,连看门的人都跑得无影无踪。 鬼子军官进屋查看一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没来得急带走的粮食。鬼子套了两辆马车,找了一些口袋,把粮仓里粮食装袋,用车拉走。 看到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鬼子军官非常生气,要士兵点火。像李家大院那样,烧掉所有的房子。 翻译手摸着那两根金条,对鬼子军官说道:“太君,这房子可以不烧,太君要成立维持会,还要用这帮人对付破坏分子。对各种各样的人,应该区别对待。余家心向皇军,让他们保留枪支,吴家不了解皇军,躲避皇军,没收他们的粮食,而李家与皇军作对,皇军给他们惩罚。这样有奖有罚,才可以显出皇军恩威并重,是?” “吆西!”鬼子军官点点头。 赵启山一路急行,自己吃干粮、喝水,都在马背上,除了马需要休息,饮水,喂料,赵启山都不下马。 晚上,赵启山找一家客栈,投宿住店。 一打听,齐二舅的青水庄,离这里并不远了,如果路熟,夜里就能赶到齐二舅家里。既然住下了,那就住,明天一早就能赶到。现在黑灯瞎火的,肯定找不到路的。 第二天一早,赵启山就上路了。白天路好找,凭着记忆,赵启山真找到了齐二舅家。 就是那个院子,当时枣红马就拴在那根柱子上。 赵启山拴好马,高声喊了两声,“二舅,二舅妈!” 屋里没人应答,赵启山又喊,还是没人回应。 赵启山推门进屋,发现屋里东西少了一些,但基本生活品还齐全。 赵启山喂马、做饭,自己也填饱肚子。 等到下午,还不见回来人,赵启山开始不淡定了。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关上保险,时刻准备着遭遇不测事情。 看屋内情况,不像已经废弃了这房屋;但也不像一直有人住。难道这个联络点不再用了? 赵启山掖好枪,来到院子里,把院子再仔细查看一番。 再来到院外,把院子周围再观察一下,似乎是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但他感觉到二舅在不远。 赵启山重新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安安静静睡了一觉。他已经做好准备,二舅不露面,就在这里等两三天。 那么齐二舅在哪呢?其实他并没有走远,在离院子二百米的山坡顶上,藏在树林之中,用手中的望远镜,仔细观察院子里情况。 刚才,赵启山来到院子里,到院子周围查看的情景,都被齐二舅观察到了。 自从上次,送走赵启山和孙福生后,接到上面的通知,说青岛站联络地址变更,他追赶两人未果,齐二舅便撤到了备用地点。 后来又接到通知,说两人一人英勇牺牲,另一人安全到达联络点。齐二舅便搬回这里。 齐二舅对谎报战功,隐瞒损失的情况见多了。他怕“英勇牺牲”的人,实际上被日本特务活捉了,经受不住严刑拷打,供出他来,怕日本特务找上门来。 今天他赶到时,老远就看到院子里有一匹马。他就躲到二百多米远的高处,用望远镜观察。看了三个多小时,见有人出来察看,还围着整个院子转圈。 从望远镜里,齐二舅认出,此人正是赵启山,是最后从他联络点送走的人,也是军统通报牺牲的英雄。 事情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赵启山被捕投敌;二是青岛站情报错误,赵启山成功脱险。 齐二舅分析,赵启山被捕投敌后,也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引导日本兵来抓自己。二是被日本特务机关收买,打入军统内部。 如果不是前一种情况,齐二舅准备与赵启山接头,只要自己先保证安全,可以让军统上级机关,对赵启山慢慢进行甄别。 太阳落山了,山里冷嗖嗖,让齐二舅实在是抗不住了。他想离开,回他那备用点,但又怕错过了重要情节,给自己生命带来伤害。他已经围绕那个院子,转了两圈,没有发现异常。 在周围的邻居那里,也没有发现异常。按正常判断,起码这一次,赵启山不是带人来抓他。 即便是这样,齐二舅也不想冒险。他的联络点、他本人之所以能长期存活,只有两个字,就是“谨慎”! 天暗下来了,但赵启山屋里没有点灯,齐二舅有点着急。明明白天看到烟囱冒烟,证明赵启山生火做饭。那他一定能找到煤油,他为什么不点灯? 如果屋里点灯,从外面就可以观察屋里的人影,判断出屋里几个人,除赵启山之外,屋里只要还有一个人,来抓自己的可能性就很大。 可这个赵启山偏偏就喜欢摸黑,可见这个家伙也是训练有素。从暗处看向明处,对搞侦察的人,是有优势的,这小子不会放弃这种优势。他是不怕暴露目标的,院子里拴着一匹马,要暴露目标,早就暴露了。 看来危险还是留给了自己! 齐二舅心里骂了一句,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但威力巨大的勃朗宁手枪。这枪兼顾隐藏和战斗,他感觉最适合他了。 原来想今天回去,明天一早再来观察。但他真怕赵启山走了,他这么年轻,一个愣头青发起脾气,对谁都不好办。 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埋伏,齐二舅小心翼翼地靠近院子。再次绕院子转一圈,安全无异常,齐二舅决定走大门进去。 屋里那个小年轻,如果没被日本人捉住,是自己战斗侥幸冲出来,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如果自己翻墙进去,吓到了他,叫他给自己一枪,那才叫倒霉呢! 齐二舅手握枪,轻手轻脚地进了院,他确认院子里没人埋伏。 来到门口,耳朵贴门上听了听,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也太安静了,难道那小子信佛入道,在那里打坐呢? 齐二舅发现门虚掩着,刚想轻轻地推门,后身一支枪顶在了他后腰。 “别动!”稍一愣神,手上的枪就被人缴了下来。 “你是赵先生吗?”齐二舅由衷佩服赵启山。 “进屋说话!”赵启山命令的语气。 齐二舅进屋,走入屋中央,赵启山身后关好门。 “可以点灯吗?”齐二舅问赵启山。 赵启山答道:“主人回到家,当然要点灯了,不点灯就不正常了!” 齐二舅点上灯,看到屋里没任何异常,彻底放心了。 “你为什么一天没在家,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们在青岛联络点中了埋伏?”赵启山示意齐二舅坐下,自己坐在齐二舅对面,手中紧握着枪。 齐二舅便把他们一离开,就接到上面的通知,说青岛联络点暴露,已经搬家。自己马上去追赶二人,结果没有追上。自己通知了上级,又怕二人被日本特务诱捕,所以搬了家。最后,齐二舅说道: “孙福生已经在青岛站了,总部通知,说你已经战死。现在,必须把这几日情况,向上峰详细说明!” 赵启山生气了:“上峰用的都什么人,知道我们要去联络点,肯定会受到埋伏,不想着如何通知我们,如何解救我们,现在反倒要我们说明情况!” 齐二舅说道:“不是你们,而是你!孙福生战斗中,被青岛站救下。是你脱离了组织,你要说明你自己的情况!” 第36章 脱险经过 “要我说明情况容易,你应该跟上面汇报,我与孙福生相约的联络点,没有任何人过去,我在那里等了两天,没有人来找我!”赵启山不满意说道。 齐二舅皱起眉头,“你们约好了联络点,为什么青岛站不派人找你?还谎称你战斗中英勇牺牲,并说是目击证人证实。” 赵启山说道:“我们约定三步联络方式,第一步,在一个洋人开的客栈,我们到青岛第一晚住的地方,我去了,但那地方受到了监视。第二步,余家大院,我等了他们两三天。第三步,土匪李木心的山寨,但李木心转移了山寨。我找李木心过程中,他们正在与日军打仗,我就奔这里来了。” 齐二舅点头,发出叹声说道:“孙福生受伤了,但青岛站的人,找到了那家德国人开的客栈,知道你去过了,还给了一个伙计两块银元。” 听到这里,赵启山知道齐二舅没有问题,便把齐二舅的勃朗宁递还给他。赵启山想,宁可得罪齐二舅,也必须保证自己安全。 齐二舅收起勃朗宁,继续说道:“前面应该都没有问题,也得到验证,包括你遭遇两个站岗日本兵,你击毙了一人,受到了追捕。” 赵启山接着说道:“是的,还躲到了一个日本人家中,一个日本女人还掩护了我。这个日本女人大概信仰什么,疯疯癫癫的。” 齐二舅说道:“是的,日本人反战的也很多,特别是在中国生活久了的人,喜爱中国文化的人。现在需要你说明的是,从德国人的客栈开始,到现在的经历,尤其是没有人证明的那部分时间,像在余家大院,有人知道你行踪,可以简单一些。” 赵启山点点头,开始讲述那天的脱险经过。 那天,赵启山离开包子铺,乘着黑夜掩护,一路向联络地点急奔。因为他在嘉美家里,耽误了太多时间,孙福生如果顺利,在那里应该早就等急了。 赵启山绕开两组固定哨,还躲过一队巡逻兵,天还没大亮,便赶到那个洋客栈。 赵启山上次来过,知道院里没有狗,便翻墙进院。先在后院找了一遍,没有看到伙计,赵启山想找上次那人,还给过他一块银元,他见过孙福生。 最后,赵启山在大门旁的锅炉房,找到了这个伙计。从他那里,赵启山知道,孙福生没有出现,但日本人已经注意了这里,便给伙计做了交待,给了两块银元,又翻墙出去。 赵启山考虑,如果孙福生不出意外,应该先到。如果像自己这样,在路上遇到点麻烦,今天上午也一定会到。 赵启山不想走太远,准备等到下午,但大半个白天,自己要找地方躲藏起来。 看了几百米,赵启山失望了,这一片是日本人住宅。虽然比嘉美叔叔家,差了几个档次,但比君来客栈周围,好的如天地差别。 随后,赵启山发现,有一些房子,并没有人住。应该是前一阵子,为躲避混乱离开后,主人还没有回来。 也怪赵启山不了解,这里是普通日本籍员工住宅,也是日本浪人聚集区。如果赵启山和孙福生知道,也不会约定在附近会合。 很快,赵启山就碰到日本浪人。这些浪人,手中都有武器。 一个日本浪人,叫住赵启山,比比划划蹦出汉语词汇: “什么的干活?” “宵禁,外出的不要!” 赵启山想蒙混过关,也比比划划,“急事,必须早走。”又指指天,“天已经亮了!” 日本浪人摇头,“宵禁,时间的没到!” 另一个日本浪人,示意赵启山张开双臂,他要搜赵启山的身。 赵启山身上藏有枪和子弹,当然不会让他搜身。 赵启山突然起动,转身便跑。后面响起拉枪栓声音。赵启山没停止,奔一栋楼墙角跑去。日本人开枪了,子弹打在墙上。 这里的房子不是别墅,也没有院墙,都是二层三层小楼。楼虽然不高,但楼间距却较大,楼间都有很好的绿化。 赵启山绕楼间跑,日本人散开围追他。 赵启山乘着拐过一栋楼,前后没有人看到的间隙,蹬着一楼的外窗台,手扒住二楼窗户,两次倒手,便爬上了房顶。 这是带有女儿墙的平屋顶,躲在屋顶上,躺在女儿墙根,别人是发现不了的,除非从楼梯间爬梯口钻上来。 下面吵吵嚷嚷,不停地放枪。听声音,赵启山判断,来搜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赵启山把枪掏出,握在手里。与这伙人相遇,到目前,赵启山还没有放一枪。他不想暴露自己有武器,最好让这些浪人,认为自己是一个毛贼,不拿自己当回事。 听下面的响枪,感觉这帮人的搜索范围扩大了。 以前,赵启山认为日本浪人,虽然劣迹斑斑,但还算日本平民;可这几次接触,赵启山认定,这帮家伙已经成为军事组织,是日军侵略中国的急先锋。以后碰到他们,决不能手软。 远处有枪声响起,赵启山高兴起来,证明日本人搜索范围扩大了,那样搜索空隙更多了,更有利于自己钻空子。 赵启山竖耳仔细听,下面的说话人不见减少,别是一群人在下面闲聊天,那可就耽误时间! 赵启山偷偷爬起来,手扶女儿墙脑袋一点点向外探,想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突然就听到哇啦哇哩的叫喊声,抬头一看,对面房顶上站了一个日本人。看穿戴,即不像日本浪人,也不像军警特务,身着西服,像个日本公司的职员。 这个家伙用手指着赵启山,头伸向楼下,喊着下面的人。看样子,是告诉下面的人,赵启山躲藏在这栋楼的楼顶上。 赵启山火冒三丈,你一个日本平民百姓,跑到中国土地上谋生,那也就罢了,这件事情与你毫无关系,你躲在家里就行了呗。你还特意跑到楼顶上,来了望、监视我! 赵启山抬手给了他一枪,吓的这人一缩头,整个身子躲在女儿墙后面。 赵启山已经暴露,必须快点离开。他迅速来到爬梯孔,抓住爬梯,从楼顶下到楼里,三两步下到一楼。 该着赵启山不走运,一楼正住着两个日本浪人,还有一个穿军装的日本兵。 大概这个日本兵,是过来追捕赵启山的,或许是想去厕所,来到这两个浪人家里。 第一个岀来的是个浪人,手拿一把武土长刀,腰间插了一支手枪。看到赵启山一愣神,刚想举刀,赵启山从高他二级台阶,轮起胳膊,手枪柄就砸到他的脑袋上。 第二个是个日本兵,三八大盖背在肩上,他甩身,枪刚拿在手里,赵启山的枪响了,一枪正中他胸口。 第三个也是个日本浪人,腰间别着三八盒子。他枪抽出来了,保险也打开了,但赵启山枪响在他之前,他的肚子上中了一枪,他也扣动了扳机,但子弹打到了天花板上。这个浪人,捂着肚子往屋里退;赵启山推着日本兵往屋里进。这浪人又开了一枪,因为受着伤,子弹同样打偏了,赵启山身前有日本兵挡着,不惧怕这个伤兵的枪,看到已经滚到屋角的浪人,连开两枪。这个浪人彻底不动了。 赵启山回身,见第一个被他打晕的浪人,正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走廊对面门也开了,一个日本人拿着刀出来,赵启山抬手就对他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门框上。这家伙吓得赶紧退回去,关闭了房门。 从外面又冲进楼里一个浪人,想扶被赵启山打晕的浪人,赵启山抬手对他开一枪,打在这人胳膊上。他呜嚎着逃了出去。 赵启山又一枪柄,再次打晕这个浪人,并把他拖入屋内,赵启山需要一个人质。 赵启山关好房门,插上门栓,用屋内衣架顶住房门。靠近窗户时,外面射进来一窜子弹。赵启山赶紧离开窗户,并向外回了两枪。 看到被打晕的浪人动了一下,赵启山马上解下日本兵的腰带,腰带上手榴弹放在一旁,把晕了的浪人双手捆住。再解下日本兵的绑脚,把这浪人的脚也捆住。 赵启山长枪、短枪轮流用,不时向窗外射击,有人从门向屋里射击,赵启山也从门里,向外开一枪。 赵启山把铺上的被褥,都堆在窗台上,一为挡外面的视线,二可以挡外面的子弹。再拉上窗帘,屋里暗外面亮,对赵启山有利。 赵启山看有一架大衣柜,把衣柜的衣服,也可以堆在窗户上。 赵启山拉开衣柜,就听到“啊”的一声尖叫,一个女人藏在里面,这着实把赵启山惊的不小! 赵启山拽出这女人,见这女人手上没有武器,人也吓得缩成一团。从服饰上看,这是一个日本人。 “你会说中国话吗?”赵启山问道。 女人哆哆嗦嗦地摇着头。 “你能听懂中国话!” 女人同样的形情,“一点点!” 赵启山慢慢地对女人说道:“你告诉外面的人,说这里面有俘虏,还活着!”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被绑着的那个浪人,继续说道:“叫他们不要向屋里打枪。” 赵启山对她连说两遍,问她道:“你听懂了吗?” 那女人点点头。 赵启山这时,莫名地想起了嘉美,昨天受到一个日本女人的帮助;今天,赵启山不想为难这个日本女人。尽管赵启山知道,做为人质,或许这个女人的作用,要大于那个浪人。 但看上去,这个日本女人,与昨天见面的嘉美,年龄相仿,赵启山动了恻隐之心。 “另外,你叫外面不要打枪,说完我放你出去,我放了你!你听懂了吗?” 这个女人不住点头,表示听懂了。 赵启山拉着这女人,来窗前,叫女人喊话。但女人声音很小,在窗前一露头,外面的子弹就射进了窗户,吓得女人不住尖叫。还好,女人的尖叫声,让外面停下了射击。 赵启山示意,女人这次提高了声音,向外喊话。外面的枪声,便真的停了下来。 窗户上的玻璃早已碎了,不用开窗户,人就能从窗户钻出去。 女人身形略胖,窗上碎玻璃有很多尖角,女人试了一下,又缩回来。赵启山指一下窗台上毯子,女人会意,用毯子蒙着头,撞开碎玻璃,正要往下跳时,一声枪响,女人中弹,滚到了外面,毯子挂在了窗户上。 赵启山一阵心痛,一声叹息。 外面的枪声也停了下来。应该是外面哪个家伙,以为是赵启山耍花招,蒙着毯子要跑,所以开了枪。 枪声停了一会,接下来射击更猛烈了,赵启山一样回击着。 赵启山看到屋里是地板,窗户下有暖气片,但这管道是从哪进来的呢?赵启山开始寻找起来。 赵启山听孙福生说过,东北他们家的房子,还有日本人建的房子,都是集中供暖,不用自己烧炉子。说有管道,通到各房间暖气片。 赵启山判断,管道应该在地板下面。 很快,在一张桌子下来,赵启山发现了一个方形洞口。 用刺刀撬开洞口,正是供暖管道,也仅仅能钻过一个人。 赵启山知道,不管能不能逃脱,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这时,那个被绑着的浪人已醒,正在那挣扎。赵启山过去,对着他脸一阵猛拳。这家伙顿时满脸是血,一动不动,死活不知。 赵启山迅速脱掉他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然后自己穿上他的衣服。 日本浪人的衣服都肥大,虽然自己身材比浪人高大,但衣服还是能穿的。 赵启山把自己的包袱,挂到日本浪人身上。日本兵腰带上的两颗手榴弹,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一颗手榴弹顶在门上,只要开门,就会触发手榴弹。另一颗挂在窗户的毯子上,从窗户进人,或拉动毯子,也会触响手榴弹。 赵启山布置完毕,首先拿起步枪,对外一阵胡乱开枪,打光子弹,然后把枪扔出窗外,又拿起那支王八盒子,也是一阵射击。把另一浪人用的驳克枪子弹,揣在自己身上,迅速钻入地板下面管道,从下面用长刀和手,移上洞口盖板,顺着管道,迅速向前爬去。 这时,大概有敌人偷偷移动到窗户下,拉动了毯子,碰触了窗户上那颗手榴弹。这颗手榴弹爆炸的巨大冲击,震倒了房门,又触发第二颗手榴弹爆炸。 日本鬼子赖瓜手榴弹,个头不大,但爆炸威力,比中国造的手榴弹大得多。 一楼地板下,暖气管道是全楼相通,在一定的长度内,通常在楼外,有一个暖气管道井。 当赵启山从暖气管道井中爬出来时,楼内正往外移动那三具尸体。 日本浪人装束的赵启山,手握浪人的长刀,迅速远离现场。 不远处,看到一辆自行车,骑上就跑,一路狂蹬,离开了青岛。 出了青岛后,再穿日本浪人衣服就不合适了。赵启山见到路边一个乞丐,和乞丐换了衣服,扔掉了长刀,直奔余家大院…… “这就是我整个脱险经过!”说完,赵启山向齐二舅把双手一摊,又生气地说道: “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军统青岛站的人,一定要说我死了呢?” 第37章 一声叹息 听完赵启山的讲述,齐二舅竖起大拇指,“英雄啊!赵兄弟智勇双全。至于青岛站为什么上报你英勇牺牲,那还不是你做的假象吗?” 赵启山摇着头,“那种假象,顶多骗过日本人十分钟。不说甄别身份,单说点人数,也有出入啊!青岛站不应该这么粗心大意。余家大院离青岛也不是很远,派人走一趟就行了。” 齐二舅点头说道:“是的,青岛站工作的确是有不足。如果报一般的阵亡,然后又复活也就罢了,对你军统内部已经宣传表彰,还赠授了中尉军衔。” “啊?我少尉还没晋上呢!不是说从训练基地毕业,在敌后战斗半年以上,才能晋少尉吗?”赵启山不解地问道。 齐二舅回答:“你们两个人在君来客栈的表现,被青岛站报到了上面,为了鼓励军统将士奋勇杀敌,上峰研究决定,立刻晋升你们两个人为少尉。然后,又传出你在德国客栈附近被围,杀敌数十,最后引爆缴获的手榴弹,与日军同归于尽。上峰为你的英勇气概,又追加赠授你为中尉。你现在又活了,我也不知道上峰会怎么办?” 赵启山苦笑,国军中夸大战果已是常态,不夸大都不会打报告了。像这种小规模战斗,夸大战果也无关紧要,若是关键战役,这样夸大战果,容易误导上峰做出决定。在洋客栈那场战斗中,自己打死日军一人,武装浪人两人。即便是乱枪射击,再打中一人,设置的手榴弹炸死一两个鬼子,最多消灭了六七个敌人,从哪儿冒出消灭了几十个鬼子?在帮助李木心战斗中,自己倒是消灭了六、七名鬼子,那是不能对外说的,因为李木心要投八路军。 赵启山又一想,国军虚报、夸大战果,既然已经是常态,估计上面在实际部署时,也能考虑这种因素的,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赵启山笑道:“那怎么办,现在也不能让我再死一次,我也不想死啊!” 齐二舅又说道:“我们的情报,李木心部和日军打了一场恶仗,应该是一场大胜仗。我们正在与他们联系,想拉住这条队伍,为我所用,已经有眉目,或者说进展很大。” 赵启山心里好笑。 齐二舅又说道:“现在,鲁南即将会战,要在台儿庄,临沂,腾县地区,与日军打仗。李木心部这一仗,对牵制敌人很有作用,使日军分出一定兵力,来守卫交通运输线。” 赵启山也感慨道:“本来山东战场,也不应该这么被动,像济南、泰安等地,不战而放弃。” 齐二舅点头,深表赞同的样子。 赵启山又说道:“我听说已经制裁了韩主席,不知道真假?” 齐二舅答道:“千真万确,已经对外公布了。在开封的军事会议上,蒋总裁下令,逮捕了韩复榘,并在武汉审判处决了,必须杀一儆百!” 赵启山又问道:“传说中,蒋总裁指责韩复榘,说他丢了济南;韩复榘还回呛,说丢了济南我负责,那丢了南京,应该谁负责?有没有这种事情呀?” 齐二舅苦笑着:“我也听到了这种传闻。但丢济南和丢南京,有本质上的区别。济南是不战而逃,本质上派系作怪,为保存地方实力。另外守济南,日军从北向南攻,我们还有黄河天险;而丢掉南京,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淞沪会战失利,南京防守根本没有力量,那些溃败的部队,让他们拼死守南京,根本不现实,也没有时间调其他部队。” 赵启山忍不住,又说道:“在基地受训时,就传说,如果想守南京,必须调八路军过去。” 齐二舅说道:“老弟,敏感话题不要说啦,你们还年轻,信老哥的话!哎,现在鲁南会战,应该还会有徐州会战。” 赵启山还关心着自己的任务,便问齐二舅道:“原来是派我们去东北,现在东北暂时过不去,上面是不是会把我们,留在山东,在山东集中力量和鬼子干?” 齐二舅道:“我也不清楚,我就知道眼前的战事,鲁南会战,能看到的徐州会战。至于你们的任务,也不是我有资格关心的。但我分析,政府是不会放弃东北的,不在东北搞出点动静,对全国百姓无法交待。另外,东北如果没有抗日武装,没有敌后的斗争,日本鬼子更没有后顾之忧了,投入关里的兵力会更多。” 赵启山知道,东北抗日义勇军,抗日联军,正在那里苦苦支撑呢。当他看到自己的部队,八路军正深入敌后,向山东境内大跃进时,心思又活了,想留在山东,离亲人近一些。 赵启山听齐书记说过,八路军部分主力部队,不久将开赴山东,建立敌后根据地,他想问齐二舅,政府对八路军,对共产党到底怎么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才赵启山一提到八路军,齐二舅就表现的那么敏感,好像成了忌讳一样。 齐二舅看了一下时间,“赵兄弟,你今天就住在这里,点灯也没有关系。现在看来,这个联络点还是安全的,没有引起日本特务的怀疑。” 赵启山问道:“齐二舅,那你呢,住这吗?” 齐二舅道:“我现在有事情,要离开。明天晚些时候,应该下午前,上峰就会对你有进一步指示,到时候我会过来通知你。” 赵启山想,齐二舅应该回去联系上面。很明显,齐二舅这个联系点,与青岛站没有隶属关系。 齐二舅起身,对赵启山笑了一下,转身要离开。 赵启山喊住他,“齐二舅,黑灯瞎火的,不说碰到日本特务,就是碰到一匹狼,你也要有防身的武器呀!” 齐二舅脑子里画魂,赵启山是什么意思?想探听我新地方在多远?这里到新藏身地方,没有大的山林,那种小土冈子不会出现狼群的,但不能告诉他! 齐二舅拍拍腰间,那意思是有枪什么都不怕。 突然间,齐二舅看到赵启山一只手里,捧着子弹并冲他做鬼脸。 齐二舅忙掏出手枪,在手上一掂量,枪确实是轻了。抽出弹夹一看,弹夹是空的。每天离开家时,他都检查枪,要压满子弹。现在,整整十三粒子弹,都让赵启山偷偷给卸了下来。这个家伙,这么年轻,做事如此谨慎。看来,我监视他时,早就被他发现了。 齐二舅既是赞赏,又是恼火,用手点点赵启山。过来接着子弹,数了一下,正好十三粒。 赵启山又说道:“齐二舅的望远镜放哪了?以后用望远镜观察时,要注意阳光照射,不能反光被敌人发现。” 齐二舅这才知道,原来是赵启山中间出来时,发现自己望远镜的反光,知道有人监视他。怪不得他在被敌人围住时,冷静沉着,能很快找到脱身的办法。 赵启山猜的正确,齐二舅到了与上级联络时间。 青岛军统站内,叶队长和假娘们商量,“憋屈,让上面给训斥了,说我们报了假消息,那个叫赵启山的没死,还责怪我们,没有去他们约定的下一处联络点。” 假娘们说道:“这确实是我们汇报的匆忙,上面责骂也是应该的,可那个孙福生,他并没有告诉我们,他们约的下一处联络点。好啦,上面批评就批评呗,我们告诉孙福生,这几日,他伤养的也差不多了。” 听到赵启山还活着,孙福生也确实高兴。当知道上面对青岛站提出了批评,叶组长还埋怨了孙福生,说他没有告诉青岛站,他和赵启山有约定:如果洋人客栈无法见面,去余家大院汇合,甚至去李木心山寨。并告诉孙福生,这些地方,人家赵启山都去了。 孙福生不淡定了,心里想,这能怪我吗?是你们的情报,还找了目击证人,说赵启山死了。既然是人都没了,还去余家大院干什么?有那个必要吗?你们青岛站就知道推卸责任。说赵启山智勇双全,说我考虑不周全。 从这开始,孙福生对赵启山,多少有了些心里芥蒂。 军统第三训练基地,李主任已经和宋主任交接了,但他的新任命一直没有下来,上面让他等着。他想离开基地,但又不知道去哪儿。夫人已经去了昆明,在那遥远的大西南,不断地向李主任“招手”。但李主任不敢过去,怕上峰怪罪他脱岗。如果夫人在重庆,李主任还有些理由过去。 按原计划,李主任应该去敌后,但他通过关系,提出他年岁大了,不适合做敌后领导工作,上峰也接受了这个建议,可最后的去向还悬而未决。 他自己想留在重庆,或去成都、昆明等后方工作。最不济,也希望去香港,在那领导军统人员做情报工作。去忠义救国军,领导那里对日作战,肯定不适合自己。 对自己的任命不快点下来,自己呆着也别扭,宋主任瞧着自己也是个事。 “咚”、“咚”敲门声,现在还有来找自己的人?李主任感到奇怪。 随着“请进”的声音,基地新来的女电讯梅教官,笑盈盈进来了。 “李主任,今天气色不错啊,有什么好消息,也让我们分享一下!”梅教官说着。 梅教官是自己的朋友相托,在前些日子给安排的人。 本来,自己已经知道要调走,不想揽这类事情,但朋友面子也不好拨,自己也正是要广交朋友的时候。再说,安排梅教官也不是难办的事。 梅教官欧洲留学,南洋富商之女,知道日本入侵自己的祖国,义愤填膺,不顾家庭的阻拦,毅然回国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富商家人,害怕女儿丢了性命,就托人,希望女儿留在后方,在安全地方为国效力。其实这件事情,对李主任只是个顺水人情。 “梅教官真会说笑话,我就是一个等待分配的糟老头,我可没有好消息给你分享。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可别说你想上前线,我现在已经不是主任了。”李主任回应道。 梅教官说道:“我已经安心在这里工作了,感觉这份工作特别有意义。我们基地培养出那么多抗日精英,在敌后战场上屡建奇功,我为基地而高兴,而自豪!” 李主任笑了:“这就对了,这里的工作很有意义,为抗日贡献很大。哦,是不是又有什么喜讯传到基地?你们电讯要把消息,首先报给宋主任,现在他才是主任。” “是有一个好消息,已经有人报告宋主任了。”梅教官答道。 “嗯,什么好消息?” “李主任,你记得前些日子,说我们基地毕业生刘山,与日寇战斗到最后,引爆手榴弹,与日军同归于尽吗?”梅教官问道。 李主任回答:“当然记得,他还是我亲自招入基地的呢!” 梅教官又说道:“刚刚接到上面的通报,我们的英雄,刘山同学,机智地给敌人设了迷局,自己摆脱掉敌人,已经安全归队了!” 李主任也显得很高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活着的英雄,基地学员学习的榜样。” 梅教官接着说道:“我听说电讯队的梅琴,和这个刘山原来还是恋人,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问过电讯队,说梅琴请假多日了,她出什么事情了吗?” 李主任疑惑地看着梅教官,“我听说你和梅琴的关系挺好,怎么,她没有告诉你?” 梅教官道:“前几天,我被基地派去武汉,参加日军飞行解码讨论会,昨天刚刚回来。” 李主任“哦”一声,好像是听说过,自己交接后,对这些也不关心了。 “梅琴请假是为结婚……今天农历是多少号?”李主任说道。 对梅琴结婚,梅明斋和张先生,都给李主任发了请柬,但李主任不想去凑热闹,便推托非常时期,公务繁忙,恕不能前往。 “农历是十四号!” 李主任点头说道:“按这里的风俗,今天结婚,预示今后生活圆满。” 梅教官“蹭”地站了起来,“我要去梅琴家一趟,我借李主任的车用一下,可以吗?” 李主任苦笑一下,“当然可以,给我保留着车,其实就是摆设,司机整天忙别的事情。我那开车水平,还是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天呢!车钥匙就挂在墙上,你去过梅琴家吗?” 梅教官边去摘车钥匙,边回答说道:“我没去过她家。但电讯队的娟子和曼妮,应该去过梅琴家,她们关系最好啦!李主任再见,我先谢谢主任啦!” 看着梅教官火急的背影,李主任一声叹息! 梅教官开着车,娟子自告奋勇,说她路熟,便抢着坐在副驾驶位置。土生土长的曼妮,也不和娟子争,便坐在了后排。 娟子指引着路,嘴还不闲着,“这个刘山,命真大,亏梅琴为他哭得死去活来的。” 娟子不是吹牛,她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对路还真熟。或许,她是对去梅琴家路熟。 张家娶媳妇,但张家不在本地。不知道是包了酒楼,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反正是按梅琴母亲的意愿,用了花轿,雇了吹吹打打的队伍,停在了梅家大门口。 梅教官车刚到,就见梅琴蒙着大红盖头,看不到她是喜悦,还是悲伤,被别人搀扶着,上了花轿,她出嫁了! 梅教官没有下车,看到此光景,无奈地一声叹息。 娟子和曼妮,各自也是一声叹息! 第38章 身份暴露 “欢迎赵兄弟,英雄出少年啊!”叶队长热情地说道。 孙福生过来,热情拥抱赵启山。他抱赵启山行,赵启山也拥抱他,他就开始咧嘴了,“哎呀呀,我背上有伤,你别碰我!” 赵启山关切地问道:“孙兄,伤得怎么样?” 孙福生说道:“奶奶的,平生第一次受伤,还是在第一天战斗,手榴弹碎片伤的。唉,你说要是夏天,那能不能伤到骨头?” 老许接话说道:“骨头伤不到,手榴弹扔到你身后,你是猫着腰向前看。” 孙福生点头,“是的,可别伤到骨头,我还要去东北呢,别没到地方就终止行程了!” 老吴说道:“别整天就想着你的东北,告诉你,一时半会,你们别想走,根本就没有船,在我们这安安心心待着!” 赵启山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不等老吴回答,孙福生抢着说道:“那位是吴大哥,这位是许大哥,我就是碰到这两位大哥,他们把我带回来的!” 赵启山关心船的事情,“吴大哥,为什么现在没有船?” 老吴道:“日本人一直封锁海面,商船客船都停了,怎么过去?” 孙福生这几天在青岛,听到一些,便问道:“我听说在烟台、蓬莱那地方,有渔民用机帆船,偷偷渡海的。” 老吴:“有啊!钱贵得很,不保送到,喂鱼也不管。让小鬼子炮舰发现,开炮炸沉也没人管。你有什么必要,一定去冒那危险?” 赵启山又问道:“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通船吗?总不会一直封锁海面?” 老吴:“这不要问我,要问日本人!” 叶队长说道:“行啦,别扯这些没用的。假娘们已经找人打听了,很快会有消息的。去不了东北,在我们青岛呆着,我们也没闲着,在哪儿都是抗日。” 老许说:“叶队长说的实在,我家也在东北,我在山东也是抗日。” 说话间,假娘们回来了,“哟,把我们的英雄接回来了?我看看,哎呀呀,英气逼人,落日果然欺后羿,号猿直欲胜由基。” 赵启山隐约听到过这两句,好像是赞美三国演义中吕布的诗句,但他叫不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夸自己,自己总要回应一下。管他那两句说的是不是吕布,赵启山就按吕布往上蒙! 赵启山说道:“我是初出茅庐,仅和日军交手两三仗而已,各位前辈已经身经百战,功勋卓着,还请各位多多赐教。像我们这样,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就好,怎么敢比古人?更不敢比三国第一英雄,吕布吕奉先啦!” 假娘们那两句诗,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赵启山能知道说谁。战场上能打能杀的人,能有多大学问?没想到赵启山还真不简单,知道这两句是赞美吕布的。 假娘们更来了精神,“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咱们的赵英雄,不但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能力,还有突出重围之谋略。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事情!” 假娘们的第一句诗,叶队长没明白什么意思,经赵启山回应,才知道假娘们想要说什么,等这句诗出现了“当阳”,叶队长知道当阳长板坡,指三国英雄赵云了。这个假娘们,就是爱看戏演戏,整天蹦出来讨厌的戏文,马上阻止假娘们继续。 假娘们听到说正事,摇头说道:“船是遥遥无期哟!我想了个办法,让两人搭货船走,给日本人送货的船。找码头上的熟人帮忙,让两人混上船去,伪装成船员或水手。” 叶队长面向赵启山和孙福生,“你们两人上过船吗,能干水手,或者在船上干其他活的船员。” 赵启山摇头,“我除了会游泳,没有和水或船打过交道。” 孙福生也说道:“我也是,游泳还是在基地训练时学会的。” 孙福生灵机一动,“我可以当厨师,船上要不要做饭的大厨……大厨我可能不行,可给大厨打下手,做帮厨,或许可能混过去。赵兄弟,你炒菜水平怎么样,能做几样菜?我可以给你做帮厨。” 赵启山白了孙福生一眼,从小到大,他就没做过饭菜。因为家里穷,从小就吃不饱饭,母亲把那点粮食看得紧紧的,哪容他们下厨房,做坏一顿饭,家里人就要饿一顿。 假娘们一摆手,“到大连的船,都是短途的,很少配厨师,跑一趟就吃那么几顿饭,都是上船前买点,或者是船员兼职做一顿饭。我找找人,看能不能把你们藏在货物里,到时候给你们弄上船。” 孙福生一听也来了精神,“对,给我们弄一个箱子,我们在里面睡一天,醒来就下船。” 老许说道:“哪像你说的那么容易!把箱子给你压在下面,你吃喝拉撒都在箱子里,卸在码头,如果也压在下面,四面给你阻上,可能让你呆上一个礼拜。” 老吴也插话,“现在都给日军运送军用物资,要检查验货的,蒙混过关不容易。” 假娘们一摆手,“偷运人过去不容易,我们以前也干过,这要找机会,你们先去码头打杂干活,在那里混个脸熟,有机会就上船,没有机会,也是我们在码头的眼线。你们二位愿意吗?” 两人异口同声:“愿意,一切听从你们这里的安排。” 叶队长问孙福生:“你背后的伤能行吗?在码头上是要干活的!” 孙福生回答:“没问题!” 假娘们又说道:“自从我们上次搞了码头爆炸,鬼子在港口看得很严,进出都要搜身,所以你们不能带武器。” 孙福生皱起眉头,“不能带武器,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如果被发现了,只能束手就擒。” 叶队长说道:“你们放心,我们给你俩的证件,没有任何问题,盘问你们时,别紧张就行。” 孙福生问道:“那一路上,一直到奉天,我们都没有武器吗?” 假娘们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可以把武器,想办法给你们送进去,藏在码头仓库里,或者码头什么地方,你们上船时,可以带着。” 孙福生道:“那样最好!” 这时,进来一名队员,说饭准备好了,喊众人去吃饭。 晚上,叶队长领人开会,屋里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聊天,赵启山问孙福生:“他们是军统青岛站的吗?” 孙福生说道:“是的,军统青岛站别动队。” “你见过他们站其他部门的人吗?”赵启山问。 孙福生回答:“没有,也不知道青岛站其他人在哪?他们也不说,我也没问。除了这支别动队,还有没有其他行动队,我也不清楚。你没看见,他们开会也不让我们两人参加。” 赵启山说道:“这也无可非议,我们只是军统过路的人,他们内部事情,对我们保密也正常。只要他们能想办法,把我们送到东北就行。那个娘了娘气的人,是他们的副队长?” 孙福生笑道:“你一下就看出来了!我看了两天,问了才知道。假娘们他就姓贾,开始我以为真假的假,不过假娘们也是他外号。叶队长叫的多,别人叫假娘们,他自己也不恼。他京戏,越剧都会演,京戏专门演旦角。我倒没看到,别动队其他人说的。” 赵启山分析道:“他们应该还有其它据点!” 孙福生点头,“应该会有的,可我不清楚。” 一夜无话。孙福生睡得很踏实,赵启山却想了很多。他想到红军部队的战友,刚重逢就又分别,心里难受,酸楚与疼痛。想到王真还没有消息,还莫名地想到梅琴,他开始就认为不会有结果的人。 第二天接近中午,老吴带着赵启山和孙福生,来到码头上,见到一个块头挺大,眼睛有点斜的人。 “古把头,我把这两人给你带来了,你多费点心,帮助关照一下。” 斜眼古把头,用他那斜眼瞧了瞧两人,“我说吴老秃,你给塞进来啥人?就他们两个,细皮嫩肉的,像个学生似的,在我这里能干啥?不又是白吃饭呀!” 老吴说道:“还真是两个学生,这年头,哪有适合他们干的事情?这不,别人求我,我就求你呗,多少给点就行,暂时落个脚,吃口饭呗,等有合适的营生,他们肯定是要走的。” 古把头一撇嘴,“我欠你的情,看来是还不清了!唉,也是,这兵荒马乱的,上哪儿找稳定的营生?” 老吴又问道:“古把头,你现在活见多啊,现在船不少了?” 古把头点头:“是啊,日本人横扫中国军队,物资需要量大增,来的船也多了。你没看出来吗?进来干活的人,都挨个搜身,检查证明。” 老吴道:“我看到,咱们几个过了两道岗,被搜了两遍身呢!这么严格,那要通客轮时咋办呀,还能检查得过来吗?” 古把头说道:“通客轮?那是没影的事呢!现在主要是运输货物。从日本往这里运,从满洲往这里运。” 老吴又问道:“满洲比咱这里好找工作?” 古把头道:“比这里好找多了!反满抗日武装人数少多了,那个抗日义勇军,从好几十万,现在几乎没什么动静了,抗联还挺活跃,也被剿的钻了深山老林了。” 老吴道:“让这两个兄弟,去满洲找活路呢,老兄有没有路子?我找他们的亲戚,肯出钱的。” 古把头道:“容易啊,只要肯出钱,那帮船上的人,都愿意挣点外快!不过他们没身份证明,到满洲也找不到工作,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抓起来,扣个反满抗日的罪名,工作没找到,脑袋却搬家了。” 孙福生马上说道:“我那边有亲戚,说帮我办身份证,有担保,办身份证明容易得很!” 古把头说道:“那就容易了,等有船,你们拿上钱,我给你们说一声就行。老吴,你去找他们的亲戚拿钱,他们俩晚上也别离开,就在窝棚里给我打更看堆,有炉子,冻不着,船很多,放心,用不了几天就能走。” 赵启山和孙福生高兴的了不得,孙福生激动的手都微微有点颤抖起来。 老吴又问道:“要多少钱?他们收什么钱?” 古把头咂嘴道:“最好是硬家伙,咱们这的钱,人家不愿意要呀!有满洲国圆更好了,不行就用银元,袁大头含银足,他们好兑换。” 老吴道:“用满洲国圆,送个人三百圆,你老兄的钱另算,够不够?” 古把头有点惊讶:“送一个人给三百!赶上他们校级军官的月饷了,二人给六佰,谁不干谁是傻子!他们跑船的,普通船员,一个月最多三四十圆。他们保准给你送到,路上还不会亏待这两兄弟!” 赵启山和孙福生,在码头工棚里呆着,等船就不出去了。 老吴一人给了五百圆伪满货币,还有两人的伪造身份证明,到大连站,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真”的证明。但没给两人带枪,说查的严,没有必要冒险。给孙福生弄得老大不高兴,本来说好了,想办法把枪运进来的。 古把头应该得了老吴的钱,对两人特别客气。今天,古把头告诉赵启山和孙福生,他已经谈好一艘船,今天船就卸完了货,明天装点棉花,明天晚上就开船。他找的是个轮机长,在底仓一呆,没人会发现。价已经谈好,二人五百满洲国圆,保证两人在船上饿不到,渴不着。 二人激动得一宿没睡着,历经艰难险阻,马上就要见亮了。 孙福生还说,到奉天,带赵启山从原属他家房子门前经过,看看他“家”那房子! 赵启山想的是找王真。 第二天中午,古把头匆匆忙忙过来,拉起两人,慌慌张张就往外走,边走边催促,“快点,快点,换岗以后就来不及了。” 到了一个不走行人的小门,古把头掏出证件,给守卫的日本兵看过,连比划,带蹦着日语词汇,赵启山猜测,古把头跟日本兵说,带工人搬什么工具。 日本兵点头,意思是明白了,不耐烦地向三人挥手,让他们通过。 又过了一个岗哨,这个岗哨不用查证件。 出去之后,古把头说话了,“你俩告诉吴秃子,少他妈的害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自己也没活够呢!” 两人大感诧异。 “古把头,这话从何说起呢?你一口答应送我们上船呀,也谈好了价钱,不能随便反悔啊!” 古把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往赵启山手中一塞,“我答应的是送你俩去找工作,没答应送反满抗日分子。我不送你们,也不出卖你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说完,古把头转身走了。 赵启山摊开纸一看,是日文的,上面印有他和孙福生的照片,从日文中的汉字,知道这是一份通缉令。 看到通缉令上是照片,而不是画像,赵启山和孙福生知道,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第39章 内有奸细 孙福生不停地说道:“这里有问题啊!虽然照片比较模糊,但绝对是咱俩人。前几天在德国人客栈周围,听说贴着咱俩的画像,是根据日本浪人的描述,那也只是画的,这个就是照片,难道没有问题吗?” 赵启山说道:“当然有问题啦!我们内部出了问题,应该是出了间谍!” 孙福生说道:“出了间谍?有点武断,不会是有人不小心泄密?比如说来时路上的少校,还有齐二舅,连那个二舅妈都知道我们要去东北。” 赵启山瞥了他一眼,“谁有我们的照片?我们没有拍过照,谁又偷偷地给我们拍照,为什么偷偷拍照?又这么准确,只出现在青岛港口,不在大街小巷粘贴?” 孙福生:“我们下一步怎办?应该向上面汇报呀!” 赵启山:“先回别动队再说。” 孙福生又分析:“不会是青岛别动队里有问题?我们回去是自投罗网。” 赵启山道:“暂时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不过青岛别动队出问题,可能性小一点。如果要抓我们,可以一锅端掉,十几个人都集中在一起。” 孙福生又分析道:“怕暴露自己呗,把我们两个离群的人,在外面收拾了,别人也不知道,有利于他自己的隐藏,既把我俩逮住了,也没有怀疑他,这人还可以继续潜伏。” 赵启山说道:“解释的合理,但我要是日本情报负责人,或者是特高科负责人,我不会在青岛抓人的。怕暴露可以在船上抓,或者在旅顺,在大连抓,更不会暴露青岛的潜伏人员。甚至,放长线,钓大鱼,在大连还破获一个联络站。” 孙福生点头称是,“那我们现在就回别动队,不知道别动队这两天有什么行动,那天他们开会,还背着咱们两个,估计是讨论什么行动,他们不会转移了?” 赵启山笑道:“你的揣测也太多了,不去别动队,你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孙福生走了一段路,又说道:“我还有一个想法,验证一下青岛站。” 赵启山:“说一说,我做反对的人,提供不同意见,讨论一下。” 孙福生道:“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就是想找一个普通的检查站,用他们交给我们的身份证明,过一下检查站。我们身份证明上有照片,看看是不是青岛站出问题?” 赵启山道:“这样的冒险不值得。现在我们手中没有武器,人生地不熟。被人发现,追捕很被动,青岛日本人又很多,我上次的教训够深刻。另外,我们身份证明的照片清晰,通缉令上的照片模糊,也不是一个底板。” 孙福生慨叹道:“唉,白高兴一场,以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可以到达东北。哪怕让我在东北,尤其是在奉天,杀一个鬼子,这一生也不遗憾!” 赵启山不吱声了,孙福生家乡的情结太重了。在别的地方战斗,他就不认为是战斗,一定要回到奉天去杀鬼子,甚至就在他们家门前,在那上几辈留下的房子旁边,杀死鬼子,那才叫战斗。就想在祖宗面前,表现出在战斗,那才叫没有辱没祖宗。 现在青岛电车已经通了,日本人对城市管理水平,还是有些经验,城市交通恢复很快。两人注意到,开电车的是一个日本人。 下车后,两人交替观察行进,防止被人跟踪,小心翼翼的回到别动队住地。 住地是城边一个独立的小院,从外面看,是一个较富裕的农家,或者是一个小作坊工厂。这种地点和身份选择,还是比较合理的,因为偶然被人发现,也可以用雇的工人做掩护。那个小作坊,还可以用来对枪械简单维修,甚至自制个土炸弹。看来选择地方方面,青岛站还是下了点功夫的。 让赵启山和孙福生感到意外,屋里没有人。看来今天别动队有行动,现在刚刚下午,两人需耐心等待。 两人自己做了点吃的,别动队还没有回来。孙福生有点不淡定了,开始乱翻乱找。 “你在找什么?”赵启山问道。 “找武器呀,找我们的枪!”孙福生答道。 赵启山又说道:“他们出去屋里都没留人,你能进来翻,小偷也可以进来翻,日本特务也可以进来翻,有用的东西,叶队长、假娘们他们,早就藏好了,安静睡一觉,等他们回来。” 孙福生说道:“如果他们出事了呢?就在我们去码头这两天,那我们不自投罗网吗?” 赵启山道:“屋里没有被搜查的痕迹,起码这个地方没有暴露。” 孙福生:“你不也说过嘛,你若负责特高科,就放长线,钓大鱼。” 赵启山道:“存在这种可能性,搞我们这一行,不能轻易排除任何可能性。你可以在远处,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或许爬在树上,躲起来,监视这个院子,我在这里引诱敌人。你最好,弄一个望远镜,离远一点,监视这里。” 孙福生一撇嘴,“我枪都没有,上哪儿搞望远镜去!”说完,孙福生气哼哼走了出去,把院子周围,从各个方向都仔细观察了一番。就如同前些天,赵启山观察齐二舅家一样。最后,孙福生真找了远处一个高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小院。他真被今天的通缉令刺激到了,脑子里一直回想:是什么地方偶然出错,还是真如赵启山说的,有日本间谍,打入军统内部,或者军统内部人,被日特策反了?总之,在他和赵启山事情上,出了问题。 要开春了,天气依然很凉,太阳一落山,冷意马上袭上身来。围着别动队的住地,孙福生又转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悻悻进屋,看到赵启山还在炕上躺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说,你心怎么就这么大?我们都暴露了,青岛这面在追捕我们,东北那边也肯定在搜查我们,我们还能去东北了吗?还没等到地方,我们的任务就夭折了。” 赵启山冷冷地说道:“只要活着就行,就有资本和日寇战斗!” 孙福生道:“对你可能是这样,对我不同。我一定要回东北战斗!” 赵启山道:“要服从上峰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孙福生道:“那也有个人意愿,再说,我们要求去东北,那是去危险困难的地方,不是逃避。” 赵启山说道:“等叶队长他们回来,或许别动队今天出事了。” 孙福生道:“我就说过,不能排除别动队有人出卖我们,那你还在床上躺着,赶紧商量个对策。或者,我们俩人也去行动,跑到宪兵队门口,放两枪,也证明我们还存在,证明我们还在和日寇战斗!” 赵启山特别不屑这种行为,这种事情在东北,可能还有存在的意义,因为日寇开始宣传,他们在东北,治理的如何好,如何受满洲国民的欢迎。除了少数抗联分子、残存的零星抗日义勇军外,东北如何安定。要证明日寇那是宣传,搞出点动静,还有点意义,在青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现在青岛军统站的首要任务,是破坏日军物质运输,侧面支持国军鲁南会战。不知道台儿庄、临沂、腾县战役展开没有? 天黑了,孙福生纠结要不要开灯,是开电灯,还是点个煤油灯?赵启山不解,为什么有电灯,还要点煤油灯。 孙福生得意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发电厂刚刚恢复,电压还不稳定,忽高忽低,容易对灯泡中钨丝产生影响,影响灯泡的寿命,花费上不合算,老百姓家里是要算计着的。另外,忽明忽暗,也容易给人带来烦躁。” 赵启山说道:“那就点煤油灯,调一点点亮光就行,告诉叶队长他们,我们回来了,别在黑暗中,突然发现屋里有人,产生误会对咱俩开枪。” 点灯时间不长,真有两个别动队队员,手握驳壳枪,闪了进来,看到屋里只有两人,便收起了枪。拉了电灯线,又关掉电灯,连续开关灯三次。 赵启山知道,这是给外面的人报信。 一会,叶队长领头,带着队员们回来了。 赵启山观察,队员们都闷闷不乐,谁也不理会两人。叶队长和假娘们,一进来就到另一间小屋,两人说话去了。 孙福生不干了,我们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别动队员不闻不问,也不关心我们为什么回来,你们别动队什么意思? 队长、副队长商量事情,不便打扰,孙福生拉老吴,不满地抱怨道:“老吴,你们今天什么意思,垂头丧气不说,对我们两人的事情,还不闻不问?” 老吴回应道:“一会就讨论你们的事情。今天我们偷袭一个日军仓库,这个仓库的物质,专门向鲁南会战日军供应的。我们队近来的任务,就是策应鲁南会战。结果我们偷袭失败,老许负重伤,总算被抢回来了。队员小潘,在开始撤退时,下落不明,我们怀疑被敌人抓住了,就启动备用方案,我又去码头,想找你俩,带你俩转移,见到古把头,知道你俩中午就离开了。最后,我们在一条小水沟旁,找到了小潘的尸体。我们埋完小潘,安排好老许后,才回来。” 孙福生问道:“你们是中了鬼子的埋伏吗?” 老吴道:“鬼子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如果鬼子事先有埋伏,我们就不只一死一重伤了,损失会更大。” 赵启山有些疑惑,“为什么大白天去偷袭仓库,夜晚偷袭不更容易得手吗?” 老吴回答:“我们对这个仓库,侦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晚上还有一道外围警戒,防守的更严密。另外,今天下午敌人也可能装车,东西就少了,或许就变成一座空仓库。” 孙福生说道:“如果袭击运输车队呢?” 老吴回答:“考虑过,感觉我们力量更不够。认为最好是今天偷袭仓库,老许突进去,定时引爆炮弹,炸掉仓库,结果没得手。” 感情人家知道他们两人,从码头离开了,所以在屋里见到他们,人家也没有感到意外。 孙福生还想着他的枪,“我们两人的武器呢?身上没有家伙式,心里总是没有底。” 老吴说道:“我藏在炕洞旁边了,马上给你们拿来。” 吃过晚饭,叶队长和假娘们,过来找赵启山和孙福生了。刚一坐下,叶队长就说道:“今天也算你们命好,古把头告诉老吴,中午前,他去码头文件分发室,取船运仓储分配表,屋里没人,他等着闹心,就随便翻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看到了刚刚收到的文件,有你俩的通缉令。他就偷了一张,马上把你俩给送了出来。他后来知道,分发室的两个日本人,一个拉肚子,去茅房,另一个送急件去了,也是赶巧了。” 假娘们问道:“通缉令在哪?知道你们的相片,是出自哪里吗?” 两人同时摇头。赵启山拿出通缉令,递给假娘们。并说道:“我几乎没有拍过照片,这张照片,我自己都没见过。” 假娘们明显懂些日文,“从通缉令上,只说你们俩是反满抗日分子,目的要潜入满洲搞破坏。没说从哪来,到哪去,照片版面,出自同一地方,或者同一焦距,甚至同一相机。” 赵启山说道:“我的揣测,我们内部藏有日本奸细。” 叶队长问道:“理由是什么?” 赵启山答道:“我们两人去东北,知道的人很少,从基地离开时,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路上,只有军统站的人知道。” 叶队长摇摇头:“理由太牵强,没有多大说服力,我们把整个过程,向上面汇报。不下结论,吸取上次赵兄弟事情教训。” 赵启山坚持说道:“我的意见,还是明确提出奸细,或者说间谍问题,强调我个人的猜测,这件事情比较重大!” 叶队长点头,面向假娘们,“我看可以提一下,毕竟人家两兄弟一路走来,感觉要深一些。” 假娘们点头表示同意。 军统局二处一科,几个人在会议室议论,“青岛站发的电文,大家看过了,对我们的想法给予了验证,现在已经确定无疑,我们内部有问题。” “这个别动队挺有意思,也挺狂妄,敢直接下结论,虽然用词委婉。”一人笑着说道。 另一人说道:“不是别动队,是那个派去东北的人,我查了一下档案,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家伙,从第三训练基地出来的。” “他们那批六人,已经全部暴露了,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在浙江的董坤,其他三人,都已牺牲了!” “下一批启程了吗?”科长问道。 “你怀疑间谍在基地?基地了解情况的人,不超过五个人!” 科长用手指敲打桌面,“不管他藏在哪里,把他给挖出来!” 第40章 甄别奸细 “上面的官老爷,就知道发文件,报批准,我们上报要一支狙击步枪,一问就是报上去了,等上面批准,等、等、等,日本人等来了,狙击枪没有等来!不给也行,毕竟自己造不了,可还一定要我们执行任务。”叶队长气呼呼发着牢骚。 孙福生接话道:“要有一支狙击步枪,打伏击,袭击运输车队,刺杀鬼子重要人物,那就得心应手了!我们训练基地就有一支,98k配备了瞄准镜。那家伙,嘿,四百米内,一枪一个准!哦,赵启山最准了,枪最远距离六百米,他都枪枪不落靶。” 赵启山不紧不慢地说道:“别画饼充饥了,教官说第一批,整个国军系列,才进口了一百多支,只配了三十具瞄准镜。整个基地都像宝贝一样爱护。现在又进口没有,我也不知道。三十具瞄准镜,整个战场都需要,我们整个军统,除了训练基地,别的地方还没听说有呢。一个别动队配备狙击枪,还要带瞄准镜,想都不用想!” 老吴说道:“我们不能集中力量仿制,照葫芦画瓢,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去做,哪怕手工慢点?” 叶队长没好气地说道:“狙击枪要的是精度,你手工弄出来的东西,能有精度吗?没有精度,还不如三八大盖呢!” 孙福生摆手道:“精度不精度还是次要的,关键在那瞄准镜,中国就没有一家光学精密仪器厂,那玩意现在仿不了。” 这时假娘们进屋了,拿着戏腔说道:“哎哟…,我不在家,你们讨论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我…也…听…一…听…” 老吴接话:“没有说什么,在画饼充饥呢!” 叶队长:“都是在扯蛋,老吴啊,你去把老林也喊过来。” 赵启山看这个老林,身高刚刚一米六左右,矮粗壮的汉子。如果只看面相,说他四十五六岁,都有人相信,实际年龄三十不到。整个别动队的人都尊敬他,赵启山知道他肯定有绝活。 见人都到了,叶队长对赵启山和孙福生说道:“处里也认定,在我们内部存在日本间谍,但这个间谍职位不高,应该是日本间谍机关新招募的。原来以为是上海,苏浙那一带军统站的,从你们两人暴露来看,局里认为,问题不排除出在训练基地。” 赵启山和孙福生都非常吃惊,这怎么可能?再说,两人走时,没有任何人知道去东北呀! 孙福生脱口说道:“我们去哪儿,连学校的教官都不知道。前一期毕业的学员,与董坤一起来的军官,离开后教官还找他呢。” 叶队长道:“不要乱猜,处里进行了甄别,现在用的是排除法。说不排除训练基地有问题,没有说一定有问题。青岛有一所日本学校,有一拨毕业生中,突然有几个人失踪了。我方一个特工,见过这几个人。这几人中,有两个人,出现在日本特务机关,一个人出现在我们的军官学校。可惜,我方这个特工牺牲了。” 赵启山说道:“搞到这届毕业生的毕业照就行。” 叶队长道:“问题是这几个人,在毕业前就离开了,没有参加毕业典礼。” 假娘们插嘴道:“学校的档案也不会有了,肯定被特务机关调走了。” 孙福生说道:“这就麻烦了,要找到和这几个人认识的同学,看看有没有以前的照片。” 叶队长道:“这些人都是日本人,会帮助你吗?只会向特务机关出卖你。” 孙福生道:“那怎么办,我们能做什么?” 假娘们说道:“我们打听到,这个学校年年举办运动会,还要拍摄大量的影片,在他们校庆,日本节日,甚至放映电影前,都挑着片段放映。” 孙福生说道:“把他们的拷贝都弄出来,他们的拷贝有多少呀?” 假娘们道:“都搬出来,一辆卡车能装下,如果找对镜头,几张底片就够了。” 孙福生道:“都弄出来,一盘盘地电影拷贝,往哪放啊?也无法运输,这不现实!如果认出间谍,也没有必要偷胶片,直接告诉处里,间谍是谁就行了。” “如果能认定间谍出自训练基地,就让两位贤弟天天去看电影。只要他们学校放电影,两位就混进去,看学校的纪录片,演正片时就离开。”老林说着。 叶队长道:“方法虽笨,但是可行,反正东北也去不成了,呆在这个日本学校礼堂里,整天看电影!” 几个人发出轻轻的笑声。 孙福生说道:“先不说纪录片里有没有间谍,也不说一个镜头,我们能不能认出间谍,就说把他们记录片全看一遍,每周放一次电影,要不要一年,或几年?到时候,又有新的学生毕业。更重要的,我们那时候,是不是已经把日寇赶走了?” 假娘们说道:“如果两人会说日语,还可以去做放映员,现在只能想别的办法,让两人接触学校的电影胶片。” 赵启山说道:“能进存胶片的档案室,比如,维修放映机,让我们看一下重要年份的胶片。当然,如果放映机真坏了,我们是修不好的!” 叶队长笑了,“我们有人摆弄过!” 老林也笑道:“我只会放电影,维修设备,还真没做过。小毛病,我师傅可以摆弄一下,大毛病,都要送外国人的修理厂,甚至送回国外的制造厂。” 叶队长道:“这是一种方法!但要提防学校有日本特务,也接触过两人的通缉令。这就看你的绝活了,老林。” 老林:“放心,这么模模糊糊的照片,我要对付不了,还怎么在这行混啊?” 赵启山知道了,老林在化装方面,可能很有水平,没事的时候,可以多跟他学一学。 假娘们:“我们也不能陷在学校纪录片里,日本人做事很严谨,重要年份的片子,都经过审核,非常清楚的单人镜头,尤其是特写镜头,肯定是没有了。” 赵启山:“对呀!换个思路,如果日本审核人员,要求剪掉的镜头,我们能找到,那问题就解决了。” 叶队长:“这是个好方法,剪掉的镜头,按日本人的行事方式,个人肯定不能擅自处理,要有严格的程序,在这上动动脑筋!” 连续几天,赵启山和孙福生,只在屋里呆着,也不敢出门,谁知道两人的通缉令,除了码头,别的地方还有多少? 赵启山这几天,只要老林有空,就缠着他学化装术。看着赵启山既好学,又谦虚,老林也愿意教。 在军统训练基地,赵启山也学了点化装术,在这基础上,经老林的悉心指导,水平大大提高了。 这天,贾副队长带来一个消息,要召集人开会。赵启山和孙福生先到,贾副队长在等人的档口,又扭动身段,根本不瞧随后进来的老林。反而开口唱了起来: “人随春色到蒲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徘徊无一语唯怨东风。” 赵启山只能听出是越剧的唱腔,孙福生对京剧还行,对越剧是一窍不通。赵启山小声问老林,“这是越剧的哪部戏呀?” 老林不知道是真懂越剧,还是听贾副队长唱多了,回答说:“西厢记里崔莺莺唱段。” 这时,叶队长进来了,“假娘们,别唱了!别人愿意听,你唱几句还有点意思,谁也不知道你唱的啥玩意,也没意思啊!” 孙福生说道:“贾副队长是自娱自乐,虽然我不懂越剧,但我能听出,唱得确实好!” 贾副队长既不恼叶队长的话,也不喜孙福生的吹捧,当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招呼大家坐下。 “我得到一个消息,这个日本学校档案室,有一批档案,包括废弃的胶片,准备后天送走销毁。他们有两台幻灯机,一套扩音系统,都出了故障,有的设备已经坏了半年,形势紧张,就没有送去修理。这回要找人修理,最好还是上门维修。” 老林摆手道:“找个师傅去罢,我给当帮手还可以,需要偷什么,告诉我,我负责偷回来!” 叶队长问道:“要销毁的东西,和维修设备在一个房间吗?” 假娘们:“不知道,只知道有日本特务在学校。另外,所有要销毁的东西,都有编号,不能偷走,只能拍照。文件拍照还可以,胶片无法拍照。带进去的东西,可能会被严格检查。微型相机,可以藏在维修工具里,我怕检查时露馅,如果被查出来,连累我们的线人,得不偿失。” 叶队长对老林说道:“师傅就是你了,助手你从小赵和小孙中选一个。其他人外围接应,出事了,我们的线人要摘干净,不能把这个人牵扯进来。” 赵启山分析,所谓线人,一定是军统自己人,叶、贾两位队长,应该是知道的,或许连老林都知道。 自己认人的能力,肯定强于孙福生,但孙福生在基地比自己时间长,这还真不好选择呢。 老林说道:“如果小赵、小孙都去,是不是把握要大一些?” 假娘们道:“我们的线人不同意,说对方给的钱并不算多。除了店铺收入,只能是两人的工钱,又讲价中午管顿饭,在办公室里吃。明天就是星期天,我和线人商量的,星期天学校人少,好下手。线人就对学校说,现在维修人员紧张,上门维修只能星期天去。” 叶队长也说道:“人去多了,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关键是我们要挖的间谍,不一定就是从这学校出去的。把老本都赔上,就不值得了!” 老林最后说道:“那就让小赵同我一起去,他能力全面一点。” 孙福生听到这里,心里老大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人家老林挑选的人,谁让赵启山这几天,一直和老林嘁嘁喳喳的,人家关系比自己好。再说,老林确实没说错,赵启山比自己能力就是全面。 叶队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老林的意见。 随后他问道:“这个日本人学校,警卫布置怎样?出事要能很快撤出来才行。” 假娘们回答:“警卫一般,门口有两个日本兵站岗,原来形势紧张,守卫人也多,白天黑夜都有岗哨;现在形势缓和了,白天有学生老师时,六个日本兵在学校。夜晚学生老师不在学校,只有三、四个日本兵,不固定,但特务有多少不清楚。” 叶队长说道:“出现问题,撤退应该能做到。行动人也不需要太多,重点是保护好我们的线人。明天,老林和小赵去修设备,做一下侦察,如果东西很有价值,是必须搞到手的,可以后天劫运送文件的车辆,这样怀疑不到线人头上。假娘们和小孙,带三个队员,在外面接应。我带其他人,还去仓库周围蹲点侦察。” 赵启山一夜不想说话,努力回忆训练基地的事情,回忆每一张脸。 孙福生却不停地和赵启山说话,分析着训练基地的事情,分析着谁是间谍,是教官还是学员?赵启山不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也不知道局里处里人怎么想的,到底怀疑几处地方,有没有重点嫌疑人? 第二天,赵启山化了装,随着老林,来到这所日本人学校,这是日本人的国高,环境紧凑优雅,有很强的日本风格。 经过与老林商量,赵启山带有一幅单耳听筒,听诊器传声器,这是开保险柜专用设备,也可以用来听精密仪表,不打开封闭盒子,听其中齿轮转动声音。 在大门岗,用门岗电话,联系里面的人,看来里面那人会说中文。 赵启山站在外面,就听岗亭里老林说,是政府里什么秘书,介绍他们过来,修理幻灯机,扩音没备。然后站岗的日本兵接电话,“嗨”、“嗨”两声,向两人摆手,示意两人可以进去了。 两人背起工具箱,刚走几步,后面另一个日本兵喊住了两人,“喂——” 两人站住回身,就见这个日本兵,用手比划着:首先手放自己头顶上,比了下身高,然后手又放自己腰间,嘴一撇。再把两手放的很宽,然后手又收到很细,哈哈地笑了起来。 两人明白,这个鬼子嘲讽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象落差太大。 老林也学着鬼子那样,手在自己头上一放,又向赵启山腰间一比,手一摊,做了个鬼脸。 这个鬼子还没完,用手指一下赵启山,竖起来拇指,指一下老林,同样把手一摊,继续哈哈笑着。 两人进院,走到正对大门主楼门口,一个穿西装的人拦住两人,用中文说道:“放下东西,站在旁边,进行检查!” 第41章 他是王真 两人放下工具箱,站到一旁,这人仔细检查了两人工具箱。还好,摆弄了一下听筒,由于连接线已经拆开,他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然后,让两人过来,张开手臂,收了一下两人身体,没有发现武器。便向传达室里示意一下。 从传达室里又出来一个人,挺年轻,西装革履,像个学者。他向两人欠身半躹躬,说了声:“对不起,请跟我来!”赵启山判断,刚才搜查的人,是驻学校的特务,而这个人,才是学校工作人员,彬彬有礼,让人多少舒服一点。 三人上到三楼,进了一间类似仓库的房间,里面堆放着不用的物品,中间有一张工作台,上面有一台幻灯机。 两人开始摆弄幻灯机。 把幻灯机插上电源,连电源指示灯都没亮。老林嘿嘿一笑,开始拆卸。 那个领来的日本人,在房间站了一会,自己感到站在那里无趣,便出去了。 老林轻声说道:“小日本人做事,特别注重程序,不是自己的事情,绝对不胡乱插手。我估计这台幻灯机问题不大,坏了也没人修理,维修店可能因战争,形势紧张撤走了,扔到仓库没人管了,另一台现在应该正在使用,又出毛病,现在才想着修了。” 赵启山对老林使个眼色,老林点头,赵启山开始翻找起来。很显然,这间仓库,存放暂时不用的东西,有开会用的旗帜,节日的灯笼,还有几捆教课书,纸,和一些文具。 仔细找了两遍,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赵启山摇摇头,又过来帮老林摆弄幻灯机。 老林看来确实摆弄过这类东西。打开幻灯机后,又插上电源,用电笔这捅捅,那拨拨,不知道动到什么上,幻灯机的电源指示灯亮了,幻灯机射出一束亮光。 “这是幻灯机上电源接线开焊了。” 拿过电烙铁,焊丝和焊药,点上一个焊丝小球。老林轻声问道: “这房间没有价值了?” 赵启山答道:“我查过两遍了,你再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漏掉的东西。” 老林也翻了一遍,摇了摇头。 赵启山拉开门,发现这个日本人还站在门口。赵启山冲他说道:“找一些胶片,幻灯片过来。” 这个日本人显然没有听懂,愣愣地看着赵启山。唉,刚才听他说“对不起,跟我来!”原来就会几句中文。 赵启山对他比比划划,“胶片”,又摆出端照相机的姿势。这个日本人恍然大悟,用中文说道:“明白,明白!”然后转身就走。 赵启山在后面跟着。这层楼显然不是教学区。 这个日本人来到一间房屋,推门进去,随后关上房门,并没有让赵启山跟进去。在他开门的时候,赵启山看到了墙上的小银幕,这应该是个小会议室。 赵启山马上返身,试着推每间房门,有些房间能推开房门,但多数房门推不开。 时间不长,这个日本人从会议室出来了,手里拿着几张幻灯片。 赵启山笑了,学着日本人的样子,点头哈腰,连声谢谢。 回到那间仓库,幻灯片插进去,对面墙上立刻出现了影像。 那个日本人大感惊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满脸堆笑,“吆西”、“吆西”叫了两声,又竖起了大拇指。 赵启山摇头,指着墙上,手比划着银幕,“焦距”,“调整焦距”。经过赵启山一阵比划,这个日本人明白了,想了一下,点头指着幻灯机说道:“跟我来!” 老林抱着幻灯机,赵启山拿上两个工具箱,跟着这个人,来到了刚才他进的会议室。在这会议室里,两边还有文件柜,银幕前面的工作台上,还摆着一台幻灯机。 把修过的幻灯机,对准银幕,通电放着幻灯片,一切正常。这个日本人眉开眼笑,指着另一台幻灯机,“这个,第二台,第二台!”然后在会议室,找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闭目养神。 工作台上还有一叠幻灯片,赵启山把工作台上的幻灯片,都插入幻灯机,好像是检查连放功能,一张一张仔细看了一遍,对老林摇摇头。 老林换上另一台幻灯机,插上幻灯片,看了几张,模糊不清。然后断电拆幻灯机。 赵启山凑近老林,小声说道:“老林,慢点修,磨蹭到晚上。” 老林瞧了赵启山一眼,“还慢点修,我快修,到晚上也不一定修好!焦距不实,我根本就不会修。” 赵启山吃吃地笑了,“想办法把这个日本人调走才行。” 老林把幻灯机拆开,然后站起身,对那日本人说道:“厕所,我想去厕所!” 日本人起身,点头,带着老林出去了。 赵启山迅速翻着文件柜,都是一些日文书籍,很少有文件。书籍就没有必要看了,主要是文件,赵启山极力想认真看,但对日文一窍不通,也只能看文件中的汉字,揣测文件的意思,重点还是看图片。 看来老林是有意在厕所里磨蹭,这一趟厕所,让赵启山把文件柜翻了个遍。 这时,听到门口老林说话的声音,赵启山知道老林给他发信号,赶紧坐回到工作台边,摆弄幻灯机零件。 老林进来坐在赵启山旁边,赵启山轻声说道:“文件柜里,没发现我们想要的东西。” 老林说道:“二楼水冲厕所对面,隔一个房间,是他们的档案室,我正好看到有人出来,反锁了门,应该里面没人了,开锁工具你带着,看能不能打开。这里是学校,保密不会那么严,但也要小心,查看一下有无警报系统。” 赵启山笑道:“交给我好了,你缠住这个人就行!” 老林回应:“好的,没问题!” 一会儿,赵启山说道:“我去厕所,我…要…去…厕…所。” 这个日本人明显不高兴,赵启山说道:“我自己去,我能找到的。” 老林大声说道:“二楼有水冲厕所。” 这个日本人摆一下手,自己没动地方。 赵启山到二楼,从楼梯开始,查看有无通向档案室电线。一直走到厕所,进厕所查看一下,见没有人,观察一下档案室门锁,并不是高保密级别的门锁,自己打开是没有问题。 赵启山再回到楼梯口,见上下都没有动静,立即返回档案室门口,掏出开锁工具,不长时间就打开了锁,闪身进去,关好了房门。 赵启山看这档案室,是里外套间,里间,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档案柜,外屋很小,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保险柜,在保险柜旁边有一堆文件、书籍。 赵启山认定,那天他们的分析,还有上面处里的分析不会有错误,像招募成间谍的人员,档案早就被拿走了,不会保留在防范这么差的地方,关键是寻找胶卷,尤其是剪掉的胶卷。 既然有保险柜,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放在保险柜中。 赵启山拿出听诊器状工具,贴门戴耳机,转动保险柜密码锁,听着旋转的声音。这只保险柜并不高级,经过专业训练的赵启山,打开它并不难。 里面的文件,同样使赵启山头疼,因为同样是日文。那么就找图片或胶片,文字的东西也没有时间琢磨,尽管上面带有汉字。 在保险柜中间格左边,赵启山见到一个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是二卷裁剪下的胶片。每卷胶片贴有纸条,有数字编号,几个日文,还有“昭13·1”字样。赵启山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猜想应该是日期简写,他只知道今年是昭和13年,这也可能是裁剪人员随便编写。不管什么意思,把它拿到幻灯机上看一下。 赵启山记下保险柜密码:左旋45,右旋32,如果往回放胶片时,不记得密码,重新再开就麻烦了。 赵启山闪身出来,快步走回小会议室。见那个日本人,脚已经搭在桌上,好像要睡着了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仪态端正,严谨认真的形态。 赵启山偷偷从口袋里,拿出胶卷,交给老林,老林帮助安装好,教赵启山怎样在幻灯机上,放剪下的电影胶片。然后,手指了一下那个睡着了的日本人。 只见老林走了过去,轻拍了那个人,双手合十,放在脸的一侧,然后指指外面。 这个日本人摇着头,放下了双脚,坐直了身体。 老林又对那人比划地说道:“扩音设备,看看,抓紧时间。” 那日本人惊讶,手指幻灯机,“好了?” 老林摆手,“那个,问题太大,他先检查,检查一下。扩音系统什么毛病,让我去看看。” 日本人和老林出去了,赵启山马上将修好幻灯机通电,放出几张胶片。结果让赵启山大失所望,全都是集会场面,最少一张画面,也有七八个人头像。但这集会场面,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剪掉呢?还要存放在保险柜中! 赵启山的目光,再次锁定那几张人数少的胶片上,突然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脑中突然化了魂,难道是他? 赵启山再次从头,仔细地看每张画面,的确每幅都有他的身影,就是他! 赵启山真想把这些胶片带走,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不能暴露另外的同志。按纪律的规定,赵启山不知道这个同志是谁,但肯定是青岛站的战友,是青岛站要保护的人。 看完全部胶片,赵启山已经相当确定,那人就是间谍。他收起的胶片,揣入裤兜中,开始研究起幻灯机。 看来,老林已经找到毛病所在,焦距不实,是因为调焦齿轮磨损,需要更换零件,可根本不可能有备用齿轮。一会问他有没有报废幻灯机,还必须同一型号。 赵启山来到走廊,想找老林和那个日本人,整个三楼都没有看到他两人。赵启山想,他们应该在二楼,档案室就在二楼,要不把胶片放回去?转念一想,不冒那种风险,现在还不到中午,时间还很多。莫不如每个房间,自己都走一走,看看能否有收获?先走开着门的屋。 走了两间办公室,都很平常,好像是一般老师的办公室。走到第三间,发现桌上有照片,一看正是这个日本人,看来这个年轻人,也是这里的教师。 赵启山饶有兴趣进屋,端详起照片。这个日本人或爱美,或许是爱照相,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许多照片。 突然,赵启山看到一张照片,是这个人和三个女孩的合影,其中一个女孩,正是山口嘉美,就是前些日子,掩护帮助过赵启山的日本姐姐。 赵启山仔细看着山口嘉美,回想着和她的接触,还有她自己起的中文姓氏,她还说姓田。 再看别的合影照片,大多有山口嘉美,男女几乎都是穿着学生装。 当赵启山目光,落在六个人的合影上时,他惊呆了!这是三男三女的合影,这个日本人和一个女生,穿着盛装站在中间,嘉美和另一女生,站在两人旁边,关键是站着嘉美旁边的男人,正是这段时间里,赵启山日牵梦想的泉哥!也就是组织上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想方设法寻找的王真。是他,就是他! 他和她,王真和嘉美,在这张照片上,是那么亲近,他们是恋人吗?那么,嘉美帮助我,是看出我和王真像吗?赵启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和泉哥长得像。 突然,走廊里的喇叭里,响起了音乐。赵启山赶紧出来,看看并没有什么状况。他来到二楼,在楼梯口,碰到一个穿西装五十多岁的人。赵启山笑着向他点头,他拧着眉头注视着赵启山。 赵启山怕引起他的怀疑,指着墙上喇叭说道:“维修设备,幻灯机,现在修喇叭!” 这人舒展眉头,“哦,你是请的幻灯机修理,现在去扩音设备修理?”中文虽然不标准,但完全能听懂意思。 赵启山马上点头哈腰,“是的,是的,你的中国话真棒!” 老者笑了一下,“在一楼,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赵启山学着日本人的习惯,哈腰致谢。 赵启山怕他去档案室,稍慢一下脚步,见这人没有停在二楼,而是继续上楼,最后应该是去了四楼。 走廊最里面的屋子,这家伙也没说是左右,东西南北。反正就是两边,找就是了。 赵启山找到两人后,对这日本人问道:“第二台幻灯机,齿轮坏了,没有零件。你们有报废的幻灯机吗,拆下零件,替换!报…废…的…幻…灯…机,有没有?” 这个日本人听懂了,冲赵启山苦笑,把手一摊,“没有,没有,报废的,早就扔掉了!” 赵启山过来帮老林忙,乘这个日本人不注意,小声对老林说道:“你缠住他,只要五分钟!” 老林回答:“好的,有收获吗?” “有收获!” 赵启山向这日本人点头,出了房间,来到二楼,见没有人,直奔档案室,依法开门,闪身又进了档案室。 第42章 夜袭仓库 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大了,赵启山突然对这个学校,产生了浓厚兴趣,他真想进里面的档案架上,把所有的档案好好翻个遍,但他知道不行,他和老林约定,只有五分钟。 赵启山已经记住密码,左旋45,右旋32,打开保险柜,把信封口袋放回原处,关好保险箱门,用衣服襟擦一擦把手和密码拨盘,出来时,又擦了里外的门把手。 突然,听到楼梯口有脚步声音,赵启山立即闪入厕所。 赵启山解完小手,从厕所里出来,见搜过他身的特务,正在二楼,挨个房间检查呢。 路过特务身边,赵启山点头示意,很自然地走了过去。 知道特务在检查房间,赵启山不敢再进那教师房间了,尽管他很想再看一眼王真的照片。 回到小会议室,赵启山心潮久久不能平静。组织上找不到王真,但王真却和日本人在一起。他和嘉美什么关系,是恋人吗?可嘉美来青岛是为相亲,她还不想相亲,却又不得不去的样子。那天嘉美说了一个什么名字?好像是池田,对,是池田二郎!嘉美就是从满洲过来的,组织上知道王真在满洲。那么嘉美一定知道王真的下落,还有这个年轻的日本教师。 赵启山真恨自己不会说日语,无法和这个日本人交流。自己应该和这个日本教师套近乎,比比划划的,也可能了解到一些情况。 赵启山收住思绪,看着眼前这台幻灯机,怎么修复这个齿轮,赵启山没有主意。如果不是见到王真的照片,赵启山现在都想离开,修好了一台幻灯机,也算有所交待了,因为查找间谍的任务完成了。 老林还没有上来,这个齿轮是磨损严重。赵启山有修汽车的经验,摆弄这种精密小仪器,原理应该相通。 赵启山把这个小齿轮卸下来,用焊丝把磨损地方填满,然后用小锉刀,再把齿轮一点点抠出来。这可是一个慢工夫,要小心一刀一刀锉下去。 焊丝填补的磨损,用不了几次的,很快又会磨到原来位置。但能对付用几次算几次,关键要争取进那间办公室,与这个日本人交谈那照片。这件事情,还不能对老林说。 果然,当老林回来后,看到赵启山正干的事情,老大的不高兴。 “你这是在瞎耽误工夫!”老林小声对赵启山说着。 “争取待到下午,中午吃过午饭后离开!”赵启山回应老林。 老林不说话了,本来嘛,这次任务主要是赵启山来做,他只是配合赵启山。 他刚才在一楼,已经跟这日本人说了,如果没有备件,这个幻灯机修不好了。现在,对这日本人也改口说道:“我们这位先生,很负责任,想出了一个办法,修复这个齿轮,但使用时间不会长,很快又会磨损的。”比比划划说了好几遍。 也不知道这个日本人是真听懂了,还是看两人这么认真,由衷的赞赏,竖起大拇指,“吆西,咪西,咪西,吃饭,休息!” 日本人出去了,老林小声问赵启山:“能确定间谍吗?” 赵启山答道:“应该有七八成把握是他,至少也有六七成把握,一会我再和这个人套套近乎,你把这做完,装好,别急着走。” 老林说道:“完成任务要紧,我不急着走,只是怕假娘们他们,在外等得着急,靠这学校太近,引起特务怀疑,导致不必要的交火!” 赵启山安慰老林道:“他们不会着急的,原来就说好一天。”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个日本人拿了两个饭盒过来,“请吃饭,休息,休息!” 赵启山问道:“你吃饭吗?” 那人答道:“我吃过了!” 赵启山很快吃完饭,对老林说道:“我去找他聊一聊天!” 赵启山装作闲逛,走到那人办公室门口,见这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显得无所事事。便站在门口,那人抬头看着赵启山。 “空你七哇!”赵启山用新学的日语,和他打招呼。 这人见赵启山用日语向他问好,也显得很高兴,笑容可掬。用中文回应道:“中午好!” 赵启山像是想进去的样子,这人本能地说道:“请进!” 赵启山走进办公桌,好像突然看到桌上的照片,指着他,竖起大拇指,“漂亮,英俊!” 这人嘿嘿笑起来。 赵启山指着他,“你是老师?” 这人点头:“是的!” 赵启山双手竖起大拇指,“这么大学问,厉害!姑娘,女孩,多多的,都围着你!” 这个人放声大笑,乐得合不上嘴。 赵启山凑上前,看着玻璃板下面照片,“女孩多多的!” 这人笑着摇头,“我,结婚了!这个,我妻子。”说着指一张两人照片。 赵启山马上说道:“漂亮,长得非常漂亮,你很幸福!” 这人点点头。 赵启山又指着有王真,有嘉美的六人照片,“这个,你的妻子,还有朋友?” 那人说道:“是的,结婚,妻子朋友,祝贺。” “妻子是你同学吗?妻子名字?” “惠子!我们是同学。”那人说道。 赵启山指着嘉美,“这个也漂亮,她名字?” 那人道:“山口嘉美,我们都是…同学!” 赵启山指着嘉美旁边的王真,“嘉美丈夫,同学?” 那人摇头:“池田二郎,不是同学,池田君,和嘉美,分开了,可能?” 赵启山又问道:“池田君,干什么的?” 那人摇头,“我不清楚,和嘉美来的,当时嘉美一起。” 赵启山不敢多问了,怕引起对方怀疑,其他的事情,只能去找嘉美了解。 “所有的女人,不如你太太漂亮,你妻子最最漂亮!”赵启山说着。 那人脸上乐开了花。 赵启山说道:“我回去,干活,修幻灯机!” 赵启山回到小会议室,老林把小齿轮磨得差不多,“装上试一试!去找这日本人聊得怎样?” 赵启山用编好的话回应,“他说来的晚,不知道照片拍摄时间。” 两人把工作台收拾好,工具箱也装好,又坐了一会,起身又找这个日本人。 老林比划着说:“没有零件的幻灯机,用不了时间长,那台没问题。” 因为说过多次,这个年轻老师已经懂了,点头称是。然后也不去检查,陪着两人下楼,因为修好的那台,他已经看到了。 来到门口传达室,那个特务出来,像进来时一样,又对两人做了一番检查。 那个年轻老师出来,双手递上一个信封,欠身略鞠躬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人学着日本人的样子,鞠躬接过信封,连声称谢。 两人出了大门,日本特务一撇嘴,对年轻老师说道:“支那人,上午完全可以完成的工作,一定要到下午,为了中午吃饭!” 那老师轻摇头,“他们干活挺认真的!” 走了几分钟,看到了孙福生,“你们怎么才出来,把我都急坏了!” 不远处,赵启山看到假娘们,带着另一队员,跨在自行车上,脚蹬马路牙上,装做聊天。看到三人过去,交换眼神,示意三人向前。 三人找到电车站,来车上去后,假娘们确信没人跟踪三人,便和另一队员,骑车走了。 赵启山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住地。一进屋,发现屋里气氛不对,每个人都很紧张的样子。 赵启山问老吴:“有什么情况?” 老吴回答:“晚上有行动!” 赵启山又问:“叶队长呢?” 老吴又答:“假娘们刚到家,两人在他们屋里商量事情呢!” 赵启山敲门进屋,“叶队长,晚上有行动吗?” 叶队长道:“是的,还是袭击鬼子仓库,上次我们吃过亏,这次换了一家。” 赵启山说道:“我有重要情报,要向处里汇报,关于间谍的事情,应该马上就办!” 叶队长抹了一下小胡子,说道:“今晚的行动,你和小孙可以不参加,你两不是我们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求以最快速度,把情报发给上面。今晚的行动,我也想参加。” 叶队长说道:“哦,是这样,看来今天你们成绩不少,处里分析也是正确的。你把情报写下来,我派人给站里送过去。” 赵启山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行字,交给叶队长。叶队长并没有看,直接拿个小纸口袋,装好封上,拿个特殊印章盖上。对外喊道:“老吴,老吴!” 老吴进屋来。 叶队长对他说道:“这份是急件,告诉站里,以最快速度发出,然后你回来,参加今晚行动!” 老吴也不说话,拿着就出门了。 赵启山想,看来在别动队里,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站里地址。 赵启山也回到自己屋里,以擦手枪,准备行动,来掩饰自己想着心事。他想着山口嘉美,怎么再去找她,怎么向她打听王真。那个在嘉美口中,名字叫池田二郎的人,是自己的哥哥,是共产党员。他怎么到的日本人群里,还起了个日本人名字?至少可以肯定,王真和嘉美存在一段恋情。 孙福生看出赵启山有心事,凑了过来,“上面分析的对吗?看你的样子,间谍真的在训练基地。” 看赵启山不说话,孙福生又问道:“你认出这个人了!你认识的,我也一定认识,因为在基地,我比你呆的时间还长!” 孙福生自言自语:“这个人能是谁呢,把你整的闷闷不乐。查出间谍,你应该高兴才对,反而不高兴,不会是梅琴?” 赵启山瞪他一眼,“亏你想得出来!” 孙福生一笑,“我逗你玩呢!” 今天要袭击的仓库,离码头有一段距离,赵启山分析,应该是存放炸药的仓库,给赵启山和孙福生分配的任务,是作为接应人员。明显没有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两人,赵启山也不好主动去抢任务,对这支别动队的战斗力,赵启山还不知道。 今天晚上行动,是叶队长得到了情报,说今晚有一批航空炸弹,要转运到这个仓库。叶队长想,利用这个机会混进去。如果顺利,安装一个定时炸弹,等人都撤了之后,把整座仓库炸到天上去。 如果不顺利,搞掉几车航空炸弹,也算不小成绩。鲁南会战已经开始,上面对敌后行动人员,催促的很紧,要他们加紧行动,支援会战。 会说点日语的贾副队长,带几个人,穿着日军服装,在公路边埋伏,截住最后那辆。夺车后跟着进入仓库,把定时炸弹在车上设置好,拔出航弹的保险,让定时炸弹爆炸,触发航弹引信,引起仓库大爆炸。 经过侦察,知道通常一辆摩托车开路,一辆摩托车殿后,中间车队卡车里,每车两到三名鬼子。 如果后面偷袭不成,响枪打了起来,赵启山和孙福生,截住前面回来增援的那辆摩托车。 每辆摩托车上有三名鬼子,一挺轻机枪。 赵启山认为,埋伏在路边,突然向一辆摩托车开枪,消灭三名鬼子,任务不重。因为三名鬼子,有一人在驾驶摩托,车斗里的人和轻机枪,对突然出现在路两旁的人,是无能为力的。 赵启山担心的是,不管任务成功或失败,全队撤退时,谁来接应?肯定会有大批鬼子,从外围包抄别动队。除非是最理想状态,神不知鬼不觉地搞了个爆炸。否则,全体队员,只有凭夜色,凭运气活命了,孤注一掷了吗? 当赵启山把自己的担心,委婉地讲给叶队长时,叶队长只是一笑。 到这里埋伏后,叶队长告诉赵启山,今天的行动,外围还有一支队伍,是与青岛军统站机关在一起的行动队。平时,他们只负责保护站内安全;外面的行动,都是由别动队来做的。 这时,鬼子车队终于出现了。实际情况,与平时的侦查,出现了出入。赵启山看到,前面开路的,是两辆摩托车,六名鬼子。那殿后的鬼子,是不是也是两辆呢?假娘们会不会按计划行动呢? 仓库虽然在港区外面,但离港口很近。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一般是不会选这里打伏击的。叶队长他们选这里,虽然冒险,也有出其不意的原因。可为什么鬼子护送车兵力,增加了一倍,谁也搞不清楚。 赵启山正在想,这件事如果落在自己头上,自己能不能下决心打? 正想着,后面枪声响了,贾副队长真的行动了。 紧接着,仓库那边也响起了枪声。这是叶队长领人行动了,目的是造成敌人的慌乱,让严密守卫仓库的日军,不敢出来增援。 赵启山和孙福生,同时抽出驳壳枪,张开保险,移动到了公路边。 这时,鬼子车队还在行进中,并没有完全从赵启山埋伏的地方过去。鬼子后面车队,像疯了般,拼命向前。 这时,前面有射回来的灯光,敌人开路的摩托车,往回来了。孙福生对这赵启山说道:“伙计,我打第一辆,你打第二辆,如何?” “好的!”赵启山答应道。 等摩托车靠近,两人同时开火,但子弹都射向后面那辆摩托车! 第43章 亮如白昼 两人同时打的后面那辆车,前面那辆车后座上的鬼子,立即跳下摩托车,卧倒向两人射击。离得近,赵启山立即一颗手榴弹扔了过去。前面那辆摩托车上,剩下的两个鬼子,还没等下车,就被准确扔入的手榴弹,炸翻在地。 后车也有一个鬼子,受伤后,倒地向两人射击。现在形成二对二、互相射击的尴尬局面,地形对赵启山这边有利,但时间对鬼子有利,仓库港口的大队鬼子,从准备到赶到,十几分钟就够了。更重要的是,如果贾副队长夺下了汽车,开过来要受到威胁的。 稍远点受伤的鬼子,身体是不能移动的,近处的鬼子,不时变换着位置;近处短枪不吃亏,而距离稍远点,长枪优势就明显了。 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掩护我,我绕过去,先干掉受伤的鬼子。” 孙福生答道:“好,准备,行动!”说着,孙福生现身,向近处鬼子连续开枪。 赵启山钻进树林,攀上一块岩石,快速向那个鬼子移动过去。很快,来到这个鬼子侧后方,悄悄地靠近了鬼子。 前面那个鬼子看到了,撇下孙福生,向赵启山这面射击,并用日语,高声叫喊。天黑,距离稍远,鬼子枪是打不准的,但射击和喊声,使这个鬼子知道了危险,艰难挪动身体,想寻找危险来源。等他发现赵启山时,赵启山的枪也响了,鬼子不动了。 赵启山捡走这支长枪,从鬼子皮带上的弹盒里,掏出子弹,揣在兜里,猫腰向前面那个鬼子射击。 趁眼前鬼子的注意力,被赵启山吸引过去,向赵启山射击时,孙福生向前快速移动,躲到一块岩石后面。等这鬼子再找孙福生时,孙福生端平枪,从容瞄准,在鬼子右侧,扣动了扳机,鬼子应声倒下。 赵启山骑上摩托车,开了过来,孙福生说道:“你怎么也向第一辆摩托车开火?唉,也怪我没说清楚,过去时是第一辆,返回时就变成第二辆了。” 赵启山没功夫跟他说这些,直接指挥道:“你把机枪架好,守住仓库方向,防止叶队长他们没顶住,鬼子来增援,我去增援贾副队长,他们还在交火呢!” 孙福生说道:“好的,前面……哦,仓库方向交给我! 赵启山驾驶摩托车,向后面冲了过去。很快,赵启山就看明白了形势。最后这辆车,已经被贾队长他们截住,并打死了车上两个鬼子,但后面摩托车上的鬼子,用枪封住了车,车上已经有了我们的人,正在向鬼子射击。 看到过来一辆摩托车,我方有个队员向赵启山射击了,应该是以为前面接应的人员,没有拦住鬼子,毕竟两人要拦住两辆车、六个鬼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赵启山不想向队员喊话,要压住摩托车那刺耳的声音,他感觉没有那力气,更不能硬冲,被自己队员误伤太不值得了。 赵启山摩托车一拐,进了农田,绕开这辆汽车,直奔后面的鬼子冲了过去。 摩托车就是日军的装备,看到别动队向它开枪,日本兵自然不会朝赵启山开枪。等赵启山冲得很近了,停了下来,日本兵看明白,这不是鬼子的人,再想射击已经晚了。赵启山在鬼子身后,已经端平了轻机枪,连续射击,子弹飞向鬼子。 有没被打死的鬼子,端枪想向赵启山射击,但被赶过来的贾副队长,两枪就撂倒了。 赵启山这才看清楚,殿后的鬼子,共有三辆摩托车。难怪贾队副和队员,突然出击,还打得这么艰难,甚至好像还落了下风。 看我们的队员,已经牺牲了两名,贾队副也负了伤。爬到汽车顶上的,是小个子老林。 老林受了伤,是往车上爬时,鬼子机枪扫射,两条腿都被打中了。 “奶奶的小鬼子,开枪打汽车,不怕把炸弹打爆了!”赵启山愤愤地说道。 老林说道:“这是航空炸弹,这个东西体积大,装药多,威力大,但轻易不爆炸。我来继续处理,这炸弹引信还没有装上呢,老贾帮我!” 赵启山说道:“我来开车!” 贾副队长对赵启山说道:“车开稳一点。” 赵启山答应一声,要进驾驶室,一看鬼子的尸体还在车上。扯下鬼子,上车去,发现车还没熄火。可能刚停下车,就被击毙了。 路过孙福生守卫的地方,贾副队长对孙福生说道:“后面有受伤的兄弟,去照顾一下。” 孙福生答应一声,就向后跑去。 快到仓库大门,贾副队长喊停车,让赵启山下车,去支援叶队长他们。 赵启山对贾队副说道:“让我开车进去,你胳膊上有伤,不方便,你把鬼子衣服换给我!” 贾副队长说道:“不行,你不会日语,一张嘴就露馅了,让老林在车上继续摆弄定时炸弹,他负伤了,可以不下车,卸下炸弹后,我再把车开出来。如果那时都活着,你在外面接应我们。” “好的!”赵启山拿过副驾驶鬼子的长枪,要搬下这具尸体。 贾副队长说道:“放这,可以做个掩护。” 赵启山下车,关好车门,闪入黑暗之中,寻着枪声,去支援叶队长他们。 贾副队长驾车,快速冲到仓库门口,用日语哆哆嗦嗦喊道:“后面需要支援!” 一个日本少尉不屑地叫道:“增援部队从码头出发了,不允许我们出动,要确保仓库的安全!哼,前怕狼后怕虎,海军部的人,太小心了!” 一个日本兵过来,对贾副队长说道:“你负伤了,还有车上的兄弟,过去包扎处理一下。” 贾副队长坚持说道:“等卸过车之后,任务没有完成,我不会离开车的!” 等日本兵离开后,贾副队长问车上的老林:“炸弹定时几分钟?” “十分钟,现在还有九分钟。” 贾副队长道:“时间长了一点,马上就该我们卸车,前面车都出来了!我们不能下车,下车就会被鬼子车队的人,认出是假的,至少知道是生人。” 老林说道:“我腿已经动不了了,如果开到仓库里面,你往炸药旁一停赶紧离开,我随时可以让炸弹爆炸!” 贾副队长:“一起进来,就一起出去!” 这时一个鬼子军官对士兵喊道:“检查最后那辆车,打开每个箱子,仔细检查炸弹有没有损坏。有损坏就不能进仓库!”大概是看到最后这辆车,弹痕累累,怕炸弹损坏,或不安全。 一检查肯定露馅,车上老林双腿受伤,根本无法与日军搏斗。贾副队长听到了,回头告诉了老林。老林一声吼道:“冲进去,炸掉这狗娘养的日本炸药库!” 日军军官听到了,高喊道:“支那人,支那人,拦住他,开枪!” 贾副队长早已启动汽车,向仓库冲了过去。仓库门边的守卫,想关仓库大门。但那仓库大门太重,上下有滑轨,启动太费时费力。当门启动时,贾副队长驾车已经冲了进来。 “那边是炸药!向左……”车上的老林,视线开阔,指给贾副队长方向。跟进来的日本兵,看着车的方向,端着枪,并不敢射击。 贾副队长驾车就撞向炸药,但炸药没有爆炸,车撞停在木箱垛前,贾副队撞晕在方向盘上。 稍停片刻,一群日本兵从惊骇中清醒过来,一阵狂妄的怪笑,端着上了刺刀的枪,蜂拥而上。到车前,首先拉开车门,对着刚苏醒的贾副队长,一阵刺刀乱捅。还有两个日本兵,从车厢两边,爬上了车厢,看到是笑眯眯的老林。鬼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爆炸…… 赵启山找到叶队长,告诉叶队长,贾队副进了院子,车上还有老林。 “叶队长,我们都去大门口,接应贾副队长!”赵启山对叶队长说道。 叶队长说道:“好的,弟兄们,下到水沟那边,顺沟往正门那边走,他奶奶的,小鬼子的探照灯太可恶,打坏了一只,还有一只。两只都打坏,一会功夫,就换了一只新的!快走,进沟里,探照灯看不到,子弹打不到。” 叶队长和赵启山,带领四五个队员,刚下到沟里,就听到码头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叶队长对赵启山说道:“行动队和鬼子交火了,码头增援的鬼子不会少,他们顶不住多长时间的。快走,到大门口袭扰鬼子,让假娘们两人乘乱冲出来!” 一行人顺着水沟,刚到大门口不远处,突然亮如白昼,就听到一声爆炸,紧接着一声更大的巨响,随后空中数不清的小爆炸声,整座仓库已经不复存在,高处俯瞰,有一巨大的火球。赵启山、叶队长,和其他队员都没看到,他们都被震昏死过去。 远处,从公路上刚撤入林子,登上山岗的孙福生和其他人,看得真真切切。 “好啊!炸掉了!”孙福生欢呼起来,另两位受伤的队员,忍着巨疼,勉强咧嘴笑了起来。 赵启山被人唤醒,强睁开眼睛,看见是叶队长,只见叶队长嘴动,听不到他说什么。其实,叶队长自己都听不到自已的声音,每个人的耳朵,都失聪了,等把队员都唤醒,赵启山感觉耳朵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整个头都晕沉。 有一个受伤的队员,怎么都醒不过来了。叶队长带领众人,向他行了个礼,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 叶队长带人反复侦察过,对周围地形、路都很熟,撤退的也很快。整个撤离的路上,刺耳的笛声,不断地响起来。 让赵启山感到意外的是,新的隐藏地点,不是原先那个大院,而赵启山并不知道这个地点。大概孙福生也不知道,看来别动队还把他俩当外人。 一行人走到天亮以后,才到了另一个院子,这里已经出了青岛市,没有电,只能点煤油灯。 快到中午,孙福生和两个伤员,才被接了回来。来一个医生,给受伤的人治了伤,给失聪的人,还检查了一下耳朵,应该都没有大事。但赵启山一直感到头晕,还有些恶心。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过几天就好了。 的确,几天以后,赵启山的不适状态,基本上都消失了。 赵启山想的没错,孙福生也不知道新的地点。想到当时他和赵启山一组,如果战斗中打散了,他们两个又将与队员失联,或许又被抛弃了,孙福生不满情绪一直难以平复。 赵启山安慰孙福生说道:“这也不能全怪别动队,人家开始也说了,我们两人可以不参加行动,是我们主动要求参战的。” 孙福生还是闷闷不乐,赵启山又说道:“行了,别动队的人也很难受,贾副队长牺牲了,死了那么多弟兄,半个别动队战死,我们就别挑剔人家啦!” 让赵启山最难过的是,老林的牺牲。那个白天,他还和老林一起,潜入日本人的学校,对日本间谍进行甄别。之前,还和老林学习各种化装、易容技术。老林不但是赵启山的战友,还是可敬的兄长,也是自己的老师。后来军统青岛站派人看过,那个仓库原址,现在炸出了一个大坑。自然,老林和贾副队长,尸骨荡然无存。 这几天,叶队长也是闷闷不乐,他为队伍牺牲巨大而难过,他为搭档“假娘们”牺牲而悲伤,他一直敬佩贾副队长的心胸,他一直知道“假娘们”是真爷们,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他除听不惯搭档的娘娘腔,看不惯那痴迷戏剧的身形外,挑不出搭档一点毛病,他为搭档的牺牲,悄悄地落过泪。 这天,叶队长找赵启山单独谈话,“看来你们两个身份已经暴露,从青岛坐船去大连,或去旅顺,且不说没有船,即便是有船,恐怕也很难登船,通缉令在码头、在各条船上,一定到处都贴着。莫不如你们先在青岛站干着,尤其是你,上面非常器重,我已经提议,你来做副队长。站里别动队和行动队,可能要合并,我是队长,有两名副队长,你的意思怎样?” 赵启山说道:“如果东北去不了,硬向前闯,只能是无谓的牺牲,我听上峰安排,在哪儿都是打鬼子!” 听到这话,叶队长显得很高兴。 其实,在青岛,赵启山还有未了之事,他惦记着去找嘉美,因为嘉美曾经的恋人,就是他要寻找的王真。 又过几天,对军统青岛站别动队嘉奖令下来了,同时接到的,还有对赵启山的特别嘉奖。 上次误以为赵启山牺牲,军统赠授赵启山为中尉。后来知道赵启山还活着,这个中尉的赠授就不了了之。这次借赵启山立功之际,实际任命中尉,可以圆了上次造成的乌龙,也确实对赵启山的功绩予以表彰。 知道了这个任命,别人都为赵启山高兴,唯独孙福生,感到非常不愉快! 赵启山想到,应该是那个日本间谍,在基地落网了! 第44章 日本间谍 就在别动队夜袭日军仓库时,军统二处一科几个人,也在会议室里,讨论青岛站发来的情报。 “青岛站对间谍的甄别,完全可信,他也是我们怀疑的人之一。现在看看,能不能做点文章或者立即逮捕。”一个上校军衔的人说道。 一个胖胖的中校军衔的人说:“这人马上要离开了,别放虎归山,悔之晚矣!抓起来审问,兴许还能多抓几个。” 另一个中校军衔、有点清瘦的人说道:“这个人一抓,日本人马上会掐断与他的联系,也就抓个小蚂蚱,小虾米,钓不上大鱼。” 一个少校军衔的人,恨恨地说道:“这人实在可恶,损失了我们三名人员,连带损失一个站,还暴露了一批学员。” 上校说道:“那就在他身上捞回点,不说回本,起码要有点收获,谁有好的坑,让日本人去跳?” 胖中校说道:“坑到挺多的,但和训练基地挨不上边呀!” 少校说道:“也可以弄些真真假假的东西,让日本人琢磨一阵子,为我们这个方向上争取点时间。” 清瘦中校说道:“我倒有一个主意,让日本人自己挖坑,自己往里跳。” 上校说道:“哦,说说看!” 众人都感兴趣了。 清瘦中校继续说道:“二八七师被围,凭险据守,不久弹尽粮绝,一零五军杂牌拼凑,分散在西南方向,救援主力二八一师在北面,被阻挡,一直不敢全力突进,怕没救出二八七师,再搭进个二八一师,我们在这上做篇文章。” 少校说道:“我们一直想让日军相信,救援主力是一零五军,但拼凑起来的一零五军,各部联络不畅,互相猜忌,部队之间,曾经有的还是死对头。北面二八一师,决心大,也能打,但地形对我非常不利,所以一直没有大动作。” 胖中校对清瘦中校说道:“我明白老兄的想法,让日本人相信,我救援主力在西南方向,这几乎做不到。” 清瘦中校道:“让日本人必须相信,还要让他们主力南移!” 上校说道:“怎么利用这个日本间谍呢?” 清瘦中校道:“一零五军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团结协作差,二是通讯协调差。国防部早就想解决这个问题,已开始调配干部,人还没有出发。现在让他们出发,到齐多少人就出发多少人。通讯人员由训练基地调配,让日本间谍发送情报。” 胖中校道:“需要一个有力度的人,做情报和通讯方面的统领……” 上校笑了,“这个人现成的!” 几个人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少校说道:“命令明天一早就发。” 上校说道:“不是明天,而是现在,连夜发出!” 胖中校还有点讨好领导的口气:“对,连夜急情,还需要保密!” 军统第三训练基地,突然进入了诡异状态,等待分配工作的李本求,突然接到去一零五军秘密指令。他在办公室都骂上娘了,茶杯都摔到地上,碎片满屋。 去一零五军?做什么?按他的级别,通讯处长,或是情报处长?最多晋升一级,当政治部主任!那有屁好处,一个谁都无法指挥,连国防部命令都阳奉阴违的杂牌军,拼凑起来的部队,干那个差事,自己命比秦香莲还苦!可军令如山,自己送出的好处,都他妈的喂狗了! 婚后,马上要毕业的梅琴,接到命令异常兴奋,整装待发。娟子和曼妮也收拾好东西,紧张焦虑的等待着。 娟子分析道:“挺幸运,我们还能在一起!” 曼妮问道:“何以见得我们就在一起?” 娟子说道:“据说上一批毕业的人,跟其他人连话都没说上。我说的不是与朋友,而是与同队、甚至同寝室的战友,都来不及说话;我们这样……” 曼妮手捅娟子,不想让他说,怕梅琴难过。 新婚回来的梅琴,当听说刘山还活着,又难过地哭了两天,甚至扬言要离婚,被家里好一阵劝。这话不知怎么传到张新白那里,张公子心里老大不舒服。原来没得到梅琴时,不管梅琴怎么样,都感觉梅琴好;等得到了梅琴,新婚一过,感觉梅琴也就那么回事,和以前与他有染的女人,没有大的区别,甚至是还不如许多女人温柔。 见娟子和曼妮欲言又止的样子,梅琴便开口说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说半句话。” 娟子继续说道:“就是,曼妮总不让我说,我们这样都可以自由的交流,只能是都到一支部队,或一个部门,不怕我们互相交流。” 曼妮说道:“还互相交流呢,整个基地都戒严,不能互相走动,所有的学员,都在房间里不允许出来。” 正在这时,梅教官进屋说道:“所有的人,出门上车,从现在起不允许说话,走!” 娟子一见梅教官,顿时来了精神,“梅教官,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梅教官叹了一口气,“娟子,刚才的命令是什么?” 娟子吐了一下舌头,不说话了。 宿舍门口,有两辆篷布蒙着的军车,只见学员们依次上车,男学员一辆车,女学员一辆车,女学员由梅教官带队。娟子一看,电讯学员队,几乎半数都出动了。 在大门口,还有一辆小汽车,是他们的总领队李本求坐的。 两天后,日军情报部门接到密报,军统第三训练基地,大批电讯队学员,还有不少于两名教官,在基地原主任李本求带领下,去向不明。 紧接着,又有情报,说国民政府国防部,原定一批补充一零五军的军官,已经到达一零五军。 侵华日军司令部,要与一零五军接触的前线日军,密切注意一零五军的动静。 前线日军回复,中国一零五军,突然之间通讯联系频繁,但他们认为,这是中国军队的虚张声势。因为据他们掌握的情报,一零五军收发报机很少,即便是临时补充设备,也没有那么多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员。 随后有消息从第三训练基地传来,据说李本求去了一零五军。 梅琴二哥梅震,来到第三训练基地,希望见到妹妹梅琴,说家里有事情要转告梅琴,只说一句话就离开,或者只用门岗电话,给妹妹说一句话。 门岗向电讯队请示,得到的回答是:基地查无此人! 梅震闻此言,气不打一处来,顿时跟门岗吵了起来。 新来的门岗哪惯着梅震,一按警铃,过来四个人,掰胳膊、拧大腿,把梅震给绑了起来。梅震大呼小叫,说要找李本求主任。 有认识梅震的人,悄悄告诉梅震,李主任已经离开了基地。 梅震吃了亏,哪里肯干,仍然大呼小叫,说要见新来的宋主任。 宋主任接到报告,眼珠一转,对报告的说道,就说找不到我,把他关在那里。 宋主任虽然与梅父不熟,但也知道梅家,更知道梅家与大佬张先生,是儿女亲家。 最后,是随梅震同来的手下,回去报告梅父。梅父大感蹊跷,急急忙忙坐车赶来,在宋主任办公室,见到宋主任。 宋主任一脸歉意,连声解释说,自己一直与军统局里通话,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手下人根本没有向他汇报,他不知道梅震前来。又说李主任接到紧急军务,突然离开,根本没时间,也不允许与任何外人通话,他代李主任,向梅先生道歉。 梅震被人也领到宋主任办公室,宋主任也表现得很歉意。 至于梅琴,她已经从军入伍,肯定是要服从安排。毕业离开的学员,从名册上是查不到的,门岗卫兵肯定说查无此人。 梅父担心女儿,就对宋主任说道:“如果可能,希望宋主任能告诉他,梅琴现在何处?” 宋主任显得很为难,梅父也不强逼,呵斥梅震几句,领着梅震,与宋主任告辞。 宋主任送出梅父,好像终于下定决心,告诉梅父,“梅琴在一零五军,是上面直接派遣,连基地都无权过问。” 梅父点头,“谢谢宋主任了!” 对于一零五军的反常行为,日军认定一零五军将有大动作,二八七师突围主攻方向,是一零五军所在的西南,便将重炮大队,和二个预备大队,从北面二八一师方向,调到西南方向,计划乘一零五军收拢重新布置时机,向一零五突然袭击,给一零五军致命一击。然后,再挥师北进,打垮二八一师,逼迫二八七师绝望中投降,放下武器。 日军按部署,突然向一零五军进攻,并迅速占领一零五军前沿阵地。后续日军部队,又快速跟进,正准备乘着良好势头,全力进攻一零五军时,二八七师向北突围了,二八一师迅猛南攻。受到前后夹击,日军兵力薄弱的北部,缺少重炮支援,又无预备兵力,很快就被突破了。 知道上当后的日军,迅速停止西南方向的进攻,急忙调兵力支援北面,希望堵住突破口,再次把二八七师,困在环形山谷里。 这时,一零五军开始反攻了。顾此失彼的日军,不得已收缩兵力,以求自己阵脚不乱,任由二八七师,被二八一师接应出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就在二八七师突破重围时,又有一则消息,在训练基地流传:说教官们被集中起来,要逐个谈话。传说在上级征求教官意见后,有教官泄密,把某人即将分配到敌后的消息,告诉了本人。其人不愿意去敌后,找人给上面说了情,不然基地的老学员,今天就毕业走了。上面虽然给了说情人面子,给这学员调换到后方,但也要求基地,调查此事。 这包含了重要信息,很大一批人将毕业,其中许多人将赴敌后。另外,分配名单已经到了学校。 夜晚,训练基地巡逻哨兵刚走过去,在办公楼大门口左侧第四个窗户下,一条黑影出现了。他白天离开时,有意没有插上插销。 他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用刀轻轻一挑,窗户开了,他迅速蹬窗台跳入室内,然后关好窗户。 他开房门,来到走廊,凭着对环境的熟悉,他在黑暗中上到二楼,来到基地办公室门口。他开锁很熟练,几下便打开了房门,闪身进到屋内,关好房门,直奔保险柜。 这时,屋里的灯亮了,他看到四个黑衣人,端枪站在屋内。他知道,他中计了! 身后的房门又打开了,宋主任带着两人,也进到屋里。 “没有想到?能说一说你的真名叫什么吗?应该不姓杨,但愿你的名字不难听!”宋主任嘲讽地说道。 那人冷笑道:“一个小小伎俩有什么可得意的?很快,这里也将变成大日本帝国的土地。” 宋主任开心地笑道:“你今天失败了,你们那个小小帝国,时间也长不了!把他给我绑起来,挖出他的同伙!” 那人轻蔑说道:“你休想!”说完,手撩开蒙面,同时翻出衣领,低头咬了一下衣领角。 两个持枪的黑衣人,迅速上前想制止,但迟了。只见那人痛苦地抽搐两下,倒地而亡。 “是氰化钾中毒。”一个黑衣人说道。 宋主任气得直跺脚,上前扯下那人的蒙面,是杨律子。 随李本求到一零五军的人,绝大多数都回到了基地。只有一个学员,强烈要求留下,他一零五军的上司,也很希望他留下。上面同意了他的请求,他没有回到基地。 当然,也有不想留在一零五军的人,被上峰命令留了下来,他就是这次基地人员的领队,李本求前主任,这次官也官升一级,做了一零五军政治部主任。 娟子消息很灵通,一回来就告诉梅琴,说她们走后,梅琴的二哥来了,还和门卫发生了冲突,最后还惊动了她父亲和宋主任。 梅琴很生二哥梅震的气,总感觉二哥不成熟,不懂事。同时,也想到二哥这么急着找自己,也肯定有急事。便急匆匆赶回家里,听到的消息是她的丈夫,张新白张公子来过电话,张家通过关系,把她跨处,调到军统局一处,到了张新白身边工作,还说了张新白很得上司的赏识,职务晋升得很快。 梅琴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她与张新白,已经产生了矛盾,因为她还念想着刘山,与丈夫张新白产生了芥蒂。但看着已经生病的母亲,梅琴咬着嘴唇,没有多说话。 第45章 勇往直前 别动队夜袭日军仓库,战绩斐然,自身伤亡也惨重。随后,日军在青岛和周边,对军统和其他抗日分子,进行大肆搜捕。 参加支援的行动队,有一名副队长受伤了,在治伤时候,被日军逮捕,坚持了几天,熬不住酷刑,供出所知道的军统情报,日军根据情报,又对军统站进行定点搜捕。军统青岛站又忙着转移隐蔽,根本没人来理别动队的事情。 好在那个被捕的行动队人,扛住了前两三天,后面三四天,又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说出来的。使青岛站主要人员,电台等都得到转移,只有外围的两个联络点受了损失。有两名隐蔽养伤的队员,虽然转移了,但被日本特务机关,顺藤摸瓜给抓了起来。紧接着,虽然不是军统的人,但常给军统受伤人员看病的医生,又被日本特务找到。 别动队养伤的老许,经验丰富,看病和养伤是两个地方,离了两百多米。医生带鬼子来到老许看病的地方,老许得到报信,艰难地挪动到旁边的林子里,躲入一个树洞。 日军把这一带搜了个遍,没有找到老许,但找到老许的住处。认为伤得这么重的人,肯定跑不远,又开始扩大搜查,挨家逐户,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毫无结果。 最后,可能认为老许有同伙在一起,同伙把老许转移走的,便悻悻而归,老许逃过了一劫。 行动队那个副队长,虽然最后叛变出卖了同志,但日本人也恨他,恨他说得太晚,恨他像挤牙膏一样。对这样的人,日军通常可以饶他不死。可现在监狱系统还不完善,仓库被炸,连带炸死几十个鬼子,日军怨气未消,最后还是把这个副队长给枪毙了。 老许脱险后,辗转联系上了队长老叶,一定要和战友们在一起,说那样才感到安全。叶队长无奈,派人接回了老许。 老许回来,最高兴的是孙福生。外面形势紧张,幸存的队员都呆在住地,不允许出门,在家闲聊。孙福生与老许,做为东北老乡,有说不完的话。其实,两人家离的大老远,只不过是一个方向,都被日寇侵占,叫满洲国,又改叫满洲帝国了。 有人高兴,就有人为此发愁,叶队长就是发愁的人。 夜袭日军军火库,取得了惊人战果。受到上峰嘉奖,将行动队和别动队两队合并,是好事,也带来了愁人的事情。 如果贾副队长还活着,叶队长什么都不用想,“假娘们”在合并之后,毫无疑问排在第二位,是理所当然的副队长。行动队原来的队长,排在“假娘们”之后,做个第二副队长就不错了,甚至只配当个组长。但“假娘们”阵亡,连带着最有能力,最受尊敬,最服从自己的老林,也一起阵亡,这个副队长人选就有说道了。 与行动队合并,原行动队队长,肯定要当副队长了。可叶队长对行动队队长的能力,有点看不起。不仅仅对这个队长,对整个行动队,都不大瞧得上眼。更重要的,现在行动队人头,比别动队人数多,真要只设一个副队长,那个家伙不和自己一条心,对原行动队的,指挥起来就吃力。弄不好,自己都可能被架空。 老林牺牲,原来可以提升副队长的人,只剩下老许和老吴两个了。 从叶队长的想法,倾向老吴。人家老吴做事认认真真,勤勤恳恳,不争功少贪财,但能力确实比不上老许。 老许当兵时间长,经验丰富,特别是搞炸药,玩爆破,水平只在老林之上,不在老林之下。但老许为人太滑,还有点不服管。以前也不总是维护叶队长的威信,甚至违抗叶队长的命令。如果老许当了副队长,弄得好还行;弄不好,和行动队的人,联合起来给自己出难题,那真是没事找不自在了。 如果老许一直在养伤,自己提议老吴做副队长,老许和上面,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可现在老许虽然还伤着,但已经跟队员在一起了,有些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老叶前几天跟赵启山说,想留下他当副队长,赵启山回答虽然委婉,但还算是答应了,这让叶队长感到很高兴。 老叶真的挺欣赏赵启山,别看人家年轻,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能干事,会干事,不争功,胆大又心细,勇敢有智谋。 赵启山是军统上面挂了号,要军统同仁学习的榜样。军衔又是中尉,完全够资格做副队长。可报上去几天,上面并没有批回来。老叶怀疑,是军统青岛站内有人反对,使上面不好做出决定。 老叶也问过孙福生,现在他们身份已经暴露,是否还要坚持去东北?孙福生回答的挺干脆,说什么都要去东北,哪怕最后有一线希望,他都撂下手里一切事情,立即去东北。 对孙福生留不留在青岛站,叶队长不太关心,只要赵启山能留下就行。 又过几天,青岛鬼子搜查也不严了,仓库爆炸的影响也不强烈了,军统青岛站又逐步恢复了活动。 赵启山也骑上自行车,开始在周边活动,他的目的,是去找嘉美,不知道嘉美还在不在青岛?相过亲之后,她是不是等待着出嫁? 这天,赵启山对叶队长说,要化装去周围侦察一番,叶队长也没多想,叮嘱赵启山注意安全,因为青岛日本特务手上,有赵启山的照片。 赵启山早早起来,略略做了点易容化装,便骑着自行车出发了,他要去找嘉美。 赵启山不敢不化装,因为鬼子手上,有他在训练基地档案里的照片;他又不能大模样地易容化装,那样怕嘉美认不出他,产生误会。 赵启山希望,今天只碰到嘉美,顶多还有嘉美婶婶,不希望嘉美叔叔也在家。因为嘉美婶婶不懂汉语,而她叔叔是个中国通。 他想着怎么进嘉美的家,如果是嘉美叔叔开门,自己的身份编成什么,嘉美婶婶开门就简单点,只说找嘉美就可以,自己怎么认识嘉美的,由嘉美自己编就行。如果是家中佣人开门,自己应该怎么说,佣人会说中国话吗?那天听到的,这个佣人只说日语。 自己最难办的,还不是编造身份,而是怎么跟嘉美提到王真,那个池田二郎,明确说自己是王真的弟弟吗?那么如何告诉嘉美,他怎么知道池田二郎,就是自己的哥哥?要不要提到那个学校,那个嘉美的同学? 杨律子被军统识破,据说他自杀了。那么日本特务机关,查出杨律子是如何暴露的了吗?自己的抗日身份,对嘉美已经暴露,如果再说自己去过那所学校,嘉美如果有意、或无意,泄露给日本特务机关,一定会让敌人怀疑到军统潜伏人员,就是叶队长和假娘们,说的所谓“线人”。看来对嘉美,还真不能提那所学校,不能提她那同学,只说刚刚听说,自己的哥哥,日本名字就叫池田二郎。 凭着记忆,赵启山找到了嘉美叔叔家。现在是上班时间,嘉美叔叔应该不在家。 赵启山按响了院大门门铃,时间不长,佣人淑子一路小跑,过来开了门。赵启山认出是佣人。 “袄哈有!”赵启山首先问好,见到淑子鞠着躬,稍有迟疑,马上看了一下手表,见早已经过九点了,马上改口说道: “口你七哇” 从早上好,改到你好,把淑子给逗乐了,对赵启山的表情,顿时感到了亲切。 “我找山口嘉美小姐,我和她在满洲认识。”赵启山改用汉语,用很慢的速度,对淑子说着,在中国呆久了的日本人,都能听懂一些中文。 淑子用很流利的中文回道:“先生,你来晚了,嘉美小姐前些日子回日本了。” 赵启山心里别提多失望了,嘴里嘀咕地说道:“回日本了?没听她说要回日本呀!” 淑子说道:“是嘉美小姐离开满洲后决定的,前些日子相过亲,回日本准备结婚啦!” 赵启山气得想骂人,但还是面带笑容地说道:“哦,那祝福她了!就不知道她回满洲,还是回青岛?” 淑子说道:“青岛应该来的少了,我听说山田君已回青岛,准备结束在青岛的工作,调往满洲工作,嘉美肯定会去满洲的!” 赵启山说道:“这就好!我还能在满洲,当面向她祝贺。嘉美小姐的夫君是山田……” “山田重信!” 赵启山说道:“山田重信,到时候不要说错了。山田君一定会去满洲吗,满洲的工作很适合他?” 淑子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山田君做什么工作。夫人在家里,你要不要进去,可以和夫人说一说,夫人大概能知道。” 赵启山说道:“我就不去见夫人了,夫人不能说中文,我在满洲日文也没学好,一上日文课,我就逃学旷课,没少挨骂!你代我向夫人问好,我走了!” “慢走!”淑子鞠躬,赵启山回礼。 赵启山带着巨大失望的心情,看着大致方向,机械地蹬着自行车。这次离泉哥身边的人这么近,却又失之交臂。赵启山想到,不管嘉美跟王真关系怎样,都会把王真确切消息告诉他。 赵启山想着,他还必须去东北,要找到嘉美。想一想,嘉美在奉天哪个女子中学教书?对,是第三女中,还在奉天日满中文化交流会兼职,要牢记这两个地方。是不是要学一学日语?在敌占区,如果会日语,那就如鱼得水。 学日语,跟谁学呢?估计王真会日语,他怎么和日本人在一起呢?这让赵启山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有个嘉美这样的老师,学日语肯定不是问题,嘉美还是当老师的,知道怎么教学生。想到这,赵启山自己都觉得可笑,还跟嘉美学日语呢,想见到她都难。 骑着车,赵启山突然感觉到,这离那个日军仓库不远了。再看看路两旁的房子,玻璃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家家户户都在窗户上,或糊窗纸,或干脆钉块布。这地方,房子还算不错,应该不是贫民区。 再往前,看到有工人,在那里给换玻璃。看工人的工作速度,不知道把玻璃都换完,要多长时间?好在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 过了两条街,房子大不一样,低矮破旧,许多都是房子旁边,又接土坯房。许多土坯房,都被震塌了。看得赵启山,心里阵阵难过。 赵启山想起了老林,想起了贾副队长。 我过去看一眼,悼念一下老林和贾副队长。估计日本兵会设警戒线,能走到哪算那。赵启山转个弯,向仓库方向骑了过去。 仓库根本看不见了,围墙还有一半。警戒线还拉在那里,已经不见有日本兵站岗。 有不少孩子、妇女、老人,在废墟上翻找着,拣些铁块,螺钉,木方等物品,只要有用、能换钱的东西,都有人拣。 仓库原址,是一个大坑。赵启山在坑边站着,默默凭吊着老林和贾副队长。 赵启山再抬头,看到有两伙人,在拆围墙的砖,用小推车装着。当看到赵启山瞧着他们,赶紧把工具放小推车上,推着车跑开了。 这些都是穷苦人,赵启山也匆匆离开,他不想吓到这些拾荒者。 赵启山想着回去后,怎么和叶队长谈,说自己一定要去东北。 那天自己话说得挺活,说去不了东北,自己愿意留在青岛站。叶队长希望自己能做副队长,他有那么大权力吗? 等赵启山回到别动队,叶队长放声说道:“老弟呀,你跑哪去了?让我们好个着急,等你很长时间啦!”这段时间,赵启山第一次见叶队长这么大声说话。 赵启山回答:“我到仓库遗址那,悼念了一下贾副队长和老林!等我呀,有任务吗?” 叶队长说道:“没有任务!是我们青岛站高副站长来了,专门来找你。” “哦,副站长找我,什么指示呀?”赵启边说边随叶队长进了房间。 赵启山看时,见高副站长中等身材,文质彬彬,身着长衫,带了副眼镜,像个教书先生。 “这就是我们高副站长!”叶队长介绍道。 赵启山立正、敬礼,“高副站长好,别动队临时队员赵启山向您报到!” 赵启山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去东北,所以用了临时队员的称呼。 高副站长起身,与赵启山握手,然后拉着他,在小木桌旁坐下,叶队长也拉把椅子,在赵启山对面坐了下来。 “果然年轻有为,精明强干!难怪叶队长这么想留下你。”高副站长首先说着,“我也不多废话,直接问你的想法,看你是否很想留下,做新的行动队副队长?” 赵启山看了一眼叶队长,又转向高副站长说道:“上峰给我安排的战场在东北,现在是无法过海,如果陆路通畅,我们也可以走陆路,那样时间稍长一些。我的想法,克服困难,勇往直前,完成上峰交给的任务!” 第46章 瞒天过海 说完了勇往直前的话,赵启山也不想给叶队长难堪,便往回拉一拉,“当然,我们也必须面对现实,没船,港口也贴着我们的通缉令。我那天对叶队长也说了,肯定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不能去东北,在青岛站也是一样地打鬼子!” 高副站长点头,“我明白了,你们是因为形势所迫,无法前行,这才留在青岛站别动队的,是这样的?” 赵启山回答:“是的,我们差一点就登船了,也差一点就送命了,这是因为日本间谍,打入我们训练基地的缘故。” 叶队长有点焦躁地说道:“高副站长,就这么两个人,上面为什么这么关心,要我们一定想办法送过去呢?客船没有,货船查得紧,这种季节坐小舢板,根本就不可能过海,都得喂鱼。帆船无法躲过日本军舰,被日本军舰发现了,它都懒得开过去驱赶和检查,老远一炮打沉就完结。” 高副站长说道:“你们这里没有收音机,也没有报纸,不知道国际上的事情。” 叶队长问:“又发生什么大事情呢?” 高副站长道:“德国近日发表声明,承认伪满洲国。去年意大利正式承认伪满,今年德国又步其后尘,这两个欧洲重量级国家承认伪满,在国际上影响太大。尤其是德国,在世界范围内,影响力日益上升,他一直是国民政府友好国家。德国对伪满的承认,对政府打击太大了,使上峰不得不拿出很大精力,考虑东北的事情。” 赵启山虽然对国际政治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德国帮助蒋介石,据说在中央苏区,红军第五次反围剿时,白狗子军队,采取的就是德国军事顾问战略。 叶队长习惯性抹了一下黑胡子,“关内打的是军事仗,关外要打政治仗,我有点懂了。” 然后,叶队长看了一眼赵启山,他心里知道,东北斗争的残酷性,要远远高于青岛。 随后叶队长又说道:“我们这样下层人员,对大形势,对国际形势了解的不多。现在东北的义勇军,还剩多少有组织的武装,到底怎么样啦?日本人宣传是一套,民间流传又是一套,政府公开的消息也不同,甚至前后出入很大。” 顿了一下,叶队长继续说道:“我说的出入,不是这个月和上个月,而是前天昨天,和今天这样的时间。了解这些,对赵兄弟他们工作有帮助,对我们协助赵兄弟的人,也是一种信心和良心交待。” 高副站长叹息,“义勇军所剩无几,原来和关内、与华北多有联系。虽然说是民众组织,但受到几方面帮助,政府也好,民众自发也罢,还有国外,特别是南洋华人组织的物质帮助。后来日本搞了华北自治,实际后果也断了义勇军的外援,加上日军,伪满洲国军的不断剿杀,只剩非常少的零星部队。” 叶队长不甘心,又问道:“那边的人呢?他们不是也派出很多干部吗?” 高副站长说道:“开始我们还收集那边的消息,从国共和谈,共同抗日开始,我们对抗联情况,就不太关注了,尤其是卢沟桥事变后,这个敌军变友军,我们连收集日军情报,都忙不过来。唉,祖坟都哭不过来,谁去哭乱坟岗子?我们只知道,那些共党的干部,进了义勇军,把溃散的义勇军,和一些民众,改编成了抗联,也发展了几年。去年前年可能是他们的高峰,现在也不行了,开始走下坡路了。” 叶队长不甘心,“那赵兄弟他们过去,包括上峰从别的渠道,派过去很多人,他们没有武装可以依靠,还能做什么?只能隐姓埋名地潜伏着,如果出来行动,就白白送了……性命。” 性命两个字,叶队长说得非常轻,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因为他看到,高副站长正用眼睛,死死盯着他。 在赵启山回来之前,高副站长对他就简单交待过,如果赵启山自己非常想留下,我们对上面就好说话了,可以促成两全其美的事情;否则,上峰的意思,还是让青岛站,协助把人送过去。 现在,赵启山明白叶队长的本意了,留下他是原来的想法,现在要委婉提醒赵启山,去东北很危险,是没有可值得表现的任务,或者说是值得歌颂的任务,纯粹是为存在而存在,是一项政治任务,也无法实现所谓的荣耀。 当然,赵启山也愿意刀对刀,枪对枪地与日军干,牺牲了也显得壮烈;但现在不行,他要去东北,不仅仅要证明存在,还有非常确切的另一项任务。 一直听着的赵启山,开始说话了,“我也不想牺牲,但一定要牺牲时,我会像贾副队长、像老林那样,义无反顾的前进。现在,我想关心有什么办法过去。” 高副站长道:“既然第一个问题我清楚了,第二个问题,把孙贤弟也喊进来!” “我去喊!”叶队长起身,出去喊孙福生。 当孙福生坐下,高副站长首先开口说道:“从伪满政府公布的消息,大连旅顺与山东地区,可能会不定期恢复通航,具体通航日期还不确定。现在问题是你俩身份暴露了,登船,甚至在船上盘查,对你们都是非常危险的。” 赵启山说道:“我们清楚。” 高副站长继续说道:“还有一种方法,是货船,偷渡过去。自从仓库爆炸之后,日本人进行了追查,认为运输航空炸弹的信息,是港口船运方面泄露的,所以对港口货运,监视的特别严密,甚至不排除个别短途、固定航线上,就有特务的可能性。” 孙福生一听有船了,顿时精神抖擞,“我们可以化装登船,启山老弟跟老林学化装术,那几天是废寝忘食呢。” 赵启山说道:“易容化装,近距离很容易发现破绽,只能简单化装,在敌人不注意情况下,才能蒙混过关。易容化装如果被发现了,只有开枪,双方都不用怀疑!” 高副站长又说道:“还有一种方法,也是孤注一掷,冒险成份太大。通航后,日本人海上封锁的力量也会减少,从蓬莱等地,用帆船偷渡。在伪满洲国成立后,这一般都是走私货物,偷渡人员还少。开始日本兵抓到,还是没收货物,要求罚款赎人,有时罚完款,人也关一阵子。后来日本兵嫌麻烦,发现走私货物船后,干脆就开炮击沉!” 叶队长说道:“这种冒险偷渡方式,从你们来到这开始,我就提出过,也表明了我的反对态度。” 孙福生说道:“我还是想化装上船,如果被发现了,最后还能轰轰烈烈地拼命!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高副站长说道:“我们也赞同化装坐客轮。但要告诉你们的是,枪带不上去的,登船检查很严格,搜身、开箱是基本的检查。” 孙福生有点泄气。 赵启山说道:“只能是不被认出来,证件不能出问题!” “对!” 在浙江一个小县城,大队鬼子,押运一批物质离开以后,县城大门口,就出现一批挑担人,在人群中吆喝着:“借光,借光喽!” 前面人生气了,“进城要检查,都在排队,你们怎么能插队呢?” 挑担的人耍赖皮说道:“我们不管,老板催着我们往前面走,按时间算钱,晌午货送不到,必须给我们管饭加钱!” “你们老板也不能不讲道理,进城都要排队!” “让你们老板过来说理!” 人群吵吵闹闹,前拥后攘,乱作一团。 守门的日军注意到这里情况,过来四个人,都端着枪,上着刺刀,还有一个翻译,这个翻译还挎着枪,看来已经加入了日本军队,不是临时聘来的。 翻译扯着嗓子喊道:“都安静下来,皇军说了,谁都不要动手,否则要被抓起来!” 这翻译不喊时,人们还只是吵架,最多推搡。翻译一喊话,骚乱的人群,像得到命令一般,还动起手来。一个鬼子上前吼了两声,第三声还没有吼出来,后面的人一扁担抽倒了他。 翻译看到了,伸手要拔枪,但手早就被人按住,然后脑袋上重重挨了几拳,躺倒在地。 后面的鬼子看到,开始拉枪栓,但人群里的枪先响了,而且是多人手握驳壳枪连发。城门口还有两个鬼子,从肩上摘枪,端平拉枪栓。但两个鬼子身后响枪了,开枪这人是童坤,他身边还有两个拎短枪的人。 这时,打架的人群也不打了,有的从腰间抽出枪,有的拣起鬼子的枪,还有从挑的筐中,拿出锯掉枪托的步枪,人们呐喊着,冲进了城里。在这群人后面,是一群穿军装的中国军队。 在另一个城门,守城的日军,听到这边的枪声,准备派人支援。但支援前,想把这边的城门关起来,结果对面射来一排子弹,两个日本兵当场倒地不动了。一群穿着中国军装的人,开始进攻城门。 守城门的鬼子,立刻上城楼,向下射击,城墙上巡逻的鬼子,也赶去支援。随后,有几个中国军人,顺围墙爬了上来,然后放下一捆绳子,拉上来软梯,在城墙上安置好。先上来的人端枪猫腰,守住两端。下面的人顺梯向上爬,向两边迂回进攻。 很快,中国军队夺取了县城。 夺取县城的这支部队,自称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下属第十行动大队,副大队长名叫童坤。在庆祝胜利宴会上,副大队长童坤,特别感谢了敌后情报队队长刘山,副队长施东明。两人也起身与众人碰杯,谈笑言欢。 庆祝会后,童坤透露,根据苏浙行动委员会领导之一,军统戴笠局长的说法,他们这支部队,将以“忠心义勇救国救民”作宗旨,报总裁批准,将改名为苏浙行动委员会忠义救国军。 在秘密送走两人时,童坤紧握两人的手,“如果见到刘山和施东明,一定带我问好,他俩是我的同学,真的非常想念他们!” 假刘山说道:“如果我们能见到这两人,一定转告你的问候!” 假施东明说道:“董大队长起码见过这两人,我们俩还没见这两位英雄呢!” 三人都笑了起来。 假刘山问道:“我听说童队长,一直以来是副队长,代行队长之职,该队大队长一直下落不明,目前还没有找到吗?” 童坤恨恨地说道:“这个大队长家就在当地,原来是国军一个团长,淞沪会战之后,他的部队散了,他带着一部分人,在当地活动,以敌后打游击为名,行搬家转移财产之实,并主动要当这个大队长。把家眷转移到香港后,不知从哪雇了一艘大帆船,把家族可移动的财产,都海运不知去向,有人看到他亲自押船走的。” 假施东明问道:“难道上面不知道吗?” 董坤道:“上面一清二楚,只是对外不宣布,怕揭了家丑,影响了队伍士气!唉,国军如果都如刘山、施东明一样,何愁抗战不胜!” 青岛一片环境优雅的区域,外围由日军守卫。区域内,一所具有欧洲特色的大院,内部由日本特务把守,不用怀疑,这是一处日本特务办公地点。 在一间宽敞办公室里,嘉美的叔叔,翻弄着一份文件,对一个年轻人说道:“山田君,上海方面为什么要这两人档案?为什么一定说这两人在那里?” 山田重信回答说道:“老师,上海方面说,这两人出现在那里,协助一支已经溃败的中国军队,攻占一座县城,这支军队的现任领导,名字叫童坤,和这两人一同受训。我们这里派出的山鹰,也在那个基地受训,并为天皇殉职。” 嘉美叔叔摇头说道:“我好像闻到了他们的气味!我们收集这两人的指纹,信息,还有山鹰传递回的资料,都拿给上海方面!尽快发走,别耽误他们的工作。” 山田重信说道:“是的,老师!你还有什么交待的吗?” 嘉美叔叔道:“山田君,你什么时候离开?嘉美直接回满洲吗?” 山田重信:“我把这里的工作交接完后,希望尽快去满洲任职,真的谢谢老师大力推荐,使我的职务提升这么快。至于嘉美,我完全随她意愿。叔叔放心,我会真心对嘉美好的!” 嘉美叔叔继续说道:“你和嘉美已经结婚,今后你在她面前,说话一定小心,特别是你开枪打死池田二郎,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山田重信答道:“我知道,请老师放心!” 嘉美叔叔点头,“你去!”然后自言自语说道:“池田二郎真的中弹了吗?” 山田重信出了门,摇了摇头,这个老师真的老了,什么都疑神疑鬼! 第47章 化装乘船 赵启山和孙福生,经过精心的化装,坐着一辆黑色轿车,来到码头。 老吴打扮成富商,来码头送两人,看到登船检票口,还张贴着两人的通缉令。由于检票口只有个顶棚,赵启山和孙福生的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了。 看到两人顺利通过检查,老吴长舒了一口气,回到车里离开了。他们已经约定好,不去船甲板告别,两人上船后,直接去船仓铺位,不走动,少接触人。 叶队长带三个兄弟,骑着自行车,在码头周边溜达,防备突发情况。 赵启山和孙福生一前一后,走进客轮,发现客轮进门处,也张贴着两人的通缉令。由于不在露天,这张通缉令上,两人的照片挺清晰。 赵启山和孙福生相视一笑,两人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军统青岛站给两人买的是二等舱,房间里只住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他们这样的商人身份,也只允许买二等舱,一等舱是给日本人,或军警高层留着,即便是没人乘坐,也不能卖给中国人。 一声长笛,客轮启动了。 据老吴说,一二等舱通常不查票,因为哪个舱位住人了,哪个舱位没住人,船上的服务生是清楚的。查票的主要目的,是防止只买散席的人,混入四等舱或三等舱蹭铺位。为配合两人登船,青岛站这两三天人员都不外出,怕一个不注意,引起日本军警的警觉。 别动队与行动队合并了,叶队长如愿当了队长,但他提出的老吴做副队长,上面没同意,只设了一个副队长,就是原来行动队队长。 这两天青岛站沉浸在喜悦气氛中,一是鲁南会战中,国军在台儿庄取得了胜利。二是上面对青岛站给予了奖励。 上次,对炸掉日军仓库的嘉奖,主要是对别动队,也捎带了行动队。这次嘉奖,是对整个青岛站,也包括了情报工作,奖励其在鲁南会战时的表现,并送来慰问金。 昨天,高副站长又来了,带来慰问金的同时,和队员开了个会。当然,也让赵启山和孙福生参加了。高副队长说,下一步军统站的主要任务,可能要有所改变,从配合大型军事行动,转变到破坏伪政权的建立,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惩治投靠日本人的汉奸。要刺杀投日的原大小官员,还有死心塌地为日本效力的人。 高副站长也通报了一件事,说八路军要大举进入山东。当然,这也经过了国民政府,经过蒋总裁同意了。 赵启山心里好笑,大部队没来,就不算大举进入了吗?共产党和国民党,抗战行事最大的不同,就是对待民众的差别。共产党注重民众,引导着民众参加抗日。在苏区时,中央苏区就提出发动群众,走群众路线。这次与齐书记谈话,齐书记传达上面的指示精神,仍然是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武装群众,让日军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高副站长话锋一转,又说道:“我们与人家打过不少交道,要看到人家的长处,甚至要学习人家的长处。现在在西北,在山西,我们的部队,就请了八路军的干部,讲游击战争。尤其是在山西,阎长官办的游击训练班,还专门请了共产党的教官,由他们详细介绍游击战争的经验。我早年在黄埔军校,也聆听过政治部主任周先生的课,共产党军队,起家就靠游击战争,这特别适合于抗日敌后。” 赵启山虽然年轻,但对黄埔军校的历史还是清楚的,尤其是在红军政治保卫部受训时,专门听过黄埔军校历史。这个像教书先生的高副站长,那时就在黄埔军校学习,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现在才是个副站长,可见这些年,混的不得志。 共产党与国民党这些合作,赵启山并不清楚。 这时,听高副站长继续说道:“八路军部队虽然没有进山东,但共产党的势力,却在山东站稳了脚跟,还取得了成绩。近来,我们一直在拉拢的土匪武装,李木心部,就被人家给拉了过去,现在还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连队伍的名号都改了,称八路军什么游击先遣支队,还派了政委。我们在这方面,不要不虚心,不要瞧不起人家。” 这时,赵启山注意到,孙福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端倪。 果然,船开出很长时间,并没有工作人员来查票。 孙福生想去外边看看,“我从小就对造船感兴趣,上大学前,我还特意留心,看哪个学校有船舶专业。” “老吴告诉我们,不能随便走动。现在船上,还张贴着我们两人的通缉令,那上还有照片。”赵启山想阻止孙福生外出。 孙福生想不理赵启山,自己往外走,又一想,这样不妥。从情感上,人家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自己出了意外,也会连累到他;另外,人家还是上面任命的临时组长,有权力阻止自己的冒险行为,更别说人家是新晋升的中尉了,官衔上还比自己高。他妈的,这小子命真好! 想到这,孙福生坐了下来,看着赵启山说道:“高副站长说,李木心投了共产党那边,我总在怀疑,他就是一个土匪头子,打家劫舍,抢男霸女还在行,你说他懂什么马克思主义?对苏俄的社会主义了解什么?” 赵启山知道,孙福生在这件事情上,对他有怀疑,也不想对他多说,言多必失。便淡淡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怎么想的,他有好几个结拜兄弟,还有军师。” 孙福生有点不甘心,象闲聊一样,继续问着,“你后来又见到李木心了?” “当然见到了!我们俩不是约好,如果那个洋人客栈不能见面,就去余家大院,余家大院不行就去山寨吗?我在余家大院等你三四天,不见你来,从余萍那里,知道李木心山寨转移了。我又跑去找李木心,正好赶上李木心和日军交手,我在日军身后也放了几枪。见到了李木心,他也说没见到你,我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呢!我在山寨住了一天,还不见你,我就去找齐二舅了。我是一路辛苦,两条腿都要跑断了。最要命的是晚上找店投宿,现在兵荒马乱的,有几家客栈敢开门接客啊!” 赵启山一堆话,根源上在还埋怨孙福生。 孙福生说道:“听说李木心还给了你一匹马,你骑马去的齐二舅那里?” 赵启山回答:“是的,李大当家还是念着旧情,还不是看在余萍的面子,给我一匹马骑。不然,要耽误多长时间啊?就这样,我在齐二舅家等了一整天,齐二舅才出现。” 孙福生说道:“听说李木心那一仗打得很棒,至少消灭了四五十个鬼子,你没帮什么忙吗?” 赵启山回答:“我一个人能帮什么忙,只是在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在鬼子身后放了几枪。” 孙福生说道:“那肯定是关键的几枪!” 赵启山不吭声了。很明显,孙福生对李木心参加八路军,认为和赵启山有关系了。 过了一会,孙福生又说道:“李木心的师傅,被鬼子杀害了,你知道吗?” 赵启山略有吃惊,这件事情他真不知道,他只知道李木心集合队伍,周连长带人协助,赶去救李木心师傅。 赵启山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孙福生说道:“当然是听叶队长、假娘们他们说的了。还说我们军统,早就联系李木心的师傅了,他师傅一口答应,规劝李木心投靠军统,同意政府改编,是日本人帮了共产党的忙!” 赵启山又不吱声了,他知道,那时李木心已经决定参加八路军了。 赵启山又为余萍开始担心了,不知道她是否安全?便问孙福生说道: “叶队长,贾副队长,他们没说余萍,余家大院是否安全?” 孙福生说道:“开始时都关心,说日本鬼子血洗了李家大院,还放火烧了李家大院,最后还抢了吴家大院,唯独放过了余家大院!” 赵启山问道:“为什么这样,余萍怎么样了?” 孙福生回答道:“李家大院反抗了,打死了一个鬼子;吴家大院人跑光了,就一座空院子;余家大院开门欢迎了鬼子,断了脊梁骨!据说余萍没在家,早就躲了起来。” 听到余萍没事,赵启山放了心。余父那种趋炎附势的性格,做出没有骨气的事情,根本不奇怪。 赵启山知道孙福生讨厌余父,但他确实关心余萍。赵启山离开余家时,特别嘱咐过余萍,一定要躲藏起来,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 赵启山继续问孙福生道:“后来情况怎么样了?是谁联系的李木心师傅?” 孙福生说道:“我不知道是谁联系的李木心师傅,肯定不是青岛站的人,只是听叶队长和假娘们说,青岛站接到上面的通知,要密切关注余家大院情况,协助别的军统站,争取李木心部。那时,他们还埋怨我,说我没告诉他们,和你有在余家大院汇合的约定。但那能怪我吗?他们找来的人,信誓旦旦地说你死了。至于后来余萍的下落,大概是听说李木心跑到共党那边,就没人关心了!没几天,假娘们不就派人把你接来了么,你不也没听他们说余萍,说余家大院呀!” 赵启山点头称是。随后两人都不吱声了,各怀心腹事。 许久,孙福生问道:“老吴说,船明天晚上到大连吗?” 赵启山答道:“是的,明天直接到大连,你不还问:不是旅顺口,这么快就忘了?” 孙福生笑道:“没忘!就是心里激动,不托底,想听你肯定的回答!” 赵启山也笑了,“别这么激动,我们不能出一点差错。现在船有点晃悠了,正好睡觉!” 孙福生道:“你睡,我睡不着!” 赵启山小时候坐在江轮,那是泉哥带他去汉口时坐的,那个小船,和这个海轮根本没法比,这船个头,与那江轮相比,就像一头牛比一只鸡。 老吴还告诉两人,这艘船是美国造的。在这条线上跑的船,不是美国造,就是日本造,偶尔可能有其他欧洲国家造,中国是造不出来的。 赵启山问过老吴,船上吃饭怎么办?老吴告诉他,一二等舱的客人,是服务生送饭。其他舱的客人,可以去餐厅,也可以自己带吃的。 孙福生说睡不着,那就随他,自己是晃悠的有点迷糊,躺在铺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赵启山大概睡了一个时辰,醒来一看,孙福生也在那呼呼大睡。看来,再怎么激动,也扛不住摇篮的催眠。 赵启山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很暗了。赵启山活动一下胳膊腿,也想出舱走一走。现在天已经要黑了,在灯光下,即便是不化装,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 “砰”、“砰”,敲门声,“请进!”赵启山说道。 门开了,服务生推门进来。 服务生进门后,首先帮开了房间灯,“先生,这是你们的晚餐,给你们放在桌上吗?”服务生端着大托盘,两个多层保温饭盒,还有一瓶日本清酒。 “好的!”赵启山瞧这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还有一对单人沙发,沙发中间有一个茶几。如果不放桌上,也可以放在茶几上,两人边吃边聊。 赵启山看出这服务生是中国人,想跟他攀谈,了解一下情况,但不知道他是哪的人?这个航运公司在大连,多半是东北人。这种情形,赵启山不想惹事,不知这服务生的政治立场。你若问他是哪的人,让人为难,如果他说是满洲人,他若对伪满有抵触情绪呢?对生人,东北人绝对不敢说自己是中国人,那样兴许会坐牢的。或许说奉天人,也可能说大连人等等。如果是大连人,可能感情上更复杂。 “你家在哪儿?”赵启山用这种方法问。 “我家在大连!”服务生回答。 赵启山又说道:“我们走时比较匆忙,没有给客户发电报,下船的码头,到银湾区远吗?” 服务生说道:“不算远,可以坐电车过去!哟,今天船遇到点风,耽误些时间,恐怕赶不上电车了。如果人力车,时间就太长了,下船打电话!” 赵启山道:“只知道公司的电话。” 服务生笑了,“船到码头,人家肯定早就下班了!那你们下船后,出了码头大门,赶紧向右走,不到三百米,兴许能赶上电车。” 赵启山指着那瓶清酒,问道:“船上供应酒吗?” 服务生表情略严肃一点,“这是一等舱客户点的,只能向一等舱客户提供!” 中国人不允许坐一等舱的,客人也必须有身份证明。当然,买船票的人,都要提供证明的。 赵启山拿起托盘里的卡片,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一等三号,山田重信先生。 赵启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48章 谁的大连 自从那天去了嘉美叔叔家,山田重信这个名字,便牢牢刻在赵启山的脑中。 这时孙福生也醒了,伸了个懒腰,“伙计,我问你一个问题?” 尽管孙福生还躺在铺位上,但服务生仍转身,面向孙福生,“先生,你请讲!” 孙福生说道:“现在我的同伴是男的,如果是女的呢,你们怎么处理?如果我是一个人,你们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女人?我想和一个年轻姑娘同住,你们给我安排一个老太太怎么办?” 孙福生的一串问题,把服务生逗乐了,大概太多人提出过这些问题了。 服务生答道:“先生,你说的情况,我们会极力避免的,因为订船票都经过了身份登记,我们也询问过你的特殊要求。” 孙福生依然逗着,“票是朋友帮忙订的,上船后我才发现,我们二股东这个侄子,睡觉磨牙,打呼噜跟放屁动静一样,你说咋办?我就想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共处一室。” 服务生应该都经过训练,不紧不慢、对玩笑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先生,只要男女共处一室,我们都询问两人,是否愿意同处一室,包括夫妻。” “上船检查时,没人问过我!”孙福生胡搅蛮缠。 服务生说道:“因为你们是两位先生!” 赵启山也笑道:“赶紧把他换走,他是不男不女,没有地方存放的东西。” 服务生不想参与两人的嘴仗,端着盘子要离开,“两位先生,请用餐!” 孙福生又说一句,“把我换到一等舱!” 服务生已经拉开了房门,但还是郑重回答孙福生的话道:“不行,要有特殊证明,才能买一等舱船票!” 赵启山也站起身,对孙福生说道:“你先吃饭,我出去一下!” 赵启山跟服务生出来,“这小子嘴臭,让他先吃完饭,然后我再吃,别被他熏死!” 走到一等舱门口,这里有一道大门,但门开着。服务生站在门口,对赵启山说道:“先生,你是要去船甲板吗?” 赵启山回答:“是想去甲板,也想在船上看看,第一次坐船。” 服务生说道:“去甲板走左边,推开那道门就是甲板,前面是一等舱,你不可以进去的。往回走,相反方向是三等舱,下楼是四等舱,再下一层是五等舱通铺,旁边那块区域,还有走廊,是散席。先生要看,可以看看三等舱和四等舱,五等舱和散席,我劝先生不要去看了,不适合先生的身份。” 赵启山点头。服务生继续向前,敲了第三间房门,停了一会,推门进去,房门是开着。 赵启山各方向看了看,没有人注意,便也走进了一等舱。 走到山田重信门口,见山田一身黑色西装,正拿着酒看,服务生站在一旁。赵启山看着山田重信,努力抓住他的特征,牢牢记在脑海中。屋里灯亮,走廊灯暗,赵启山占有位置优势。 服务生看到赵启山,山田重信也抬起头。赵启山首先说话,“你说的通向甲板的门,我打不开。” 服务生马上说道:“那扇门非常紧,需要使劲推!通向甲板的门都很紧,都要用劲才能打开!” 赵启山说道:“哦,是这样,我再去试试!” 赵启山转身离开,一直回想着山田重信的面容,一遍一遍在脑子里想着他的面容,像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地过,反复地回想。 赵启山转身离开后,山田重信问服务生:“他是什么人?” 服务生回答:“二等舱的客人,35、36号,登记是赢服商行的两位董事,姓孙和姓赵,两位富家公子,证件没有问题,您放心,山田先生!” 山田重信继续看着酒瓶说道:“酒没有问题,商标和牌子都对,只是年代差了两年,只能喝它了,谢谢!” 服务生向山田重信鞠躬出去,并关好房门。 赵启山在甲板上,迎着凛冽的海风,看着满天星斗,海岸方向还不时有零星灯火。有远处岸上的,还有近处渔船上的,也不时有航标灯出现。 星空之下,这片区域,就是我中华大好海强,现在被日寇霸占着、蹂躏着,我们的责任,就是要从日寇铁蹄下,把这块土地,包括海强,都夺回来! 风很冷,赵启山让风吹得受不了,应该回去了。他再一次仰望星空,当他把目光收回来时,看到了一个人影,也拉门回船内,是山田重信!他外面,套了一件米色风衣。 很明显,他是过来查看、监视自己,看自己是不是来甲板。那么,这个山田重信是干什么的,他的警惕性为什么这么高? 回到舱内,赵启山还想着山田重信。 嘉美身边的人,为什么都这么神秘?看来,我还不能冒然去找嘉美。保护好自己是第一要务。 “你不想吃饭了吗?”孙福生问道。 赵启山答道:“吃呀!为什么不吃?只不过这船上疑问太大,好像每个角落都有日本特务!” 孙福生说道:“我知道你跟踪这个服务生,但我看这个服务生没有问题,是你多心了。依我看,作为服务生,他还是挺专业的。” 赵启山说道:“这是敌后中的敌后,连百姓都不一定可靠了。不要说大连,就东北其他地方,日本殖民统治也六七年了,外加溥仪这个儿皇帝,满洲国还是有一定欺骗性。许多普通人的思想,已经、或正在被奴化!不认清现实,我们斗争就可能吃亏。” 孙福生回应道:“我知道这些,我们从事的事业是最伟大,也是最危险的。你吃饭,我也到外面走一圈,黑灯瞎火的,不会有人看出我们装容破绽的。” “下船啦,下船啦!” 还是那个服务生,敲门,从门口露了一个脑袋,“孙先生,赵先生,现在可以下船了。下船后,出港区大门,向右二百米,就是电车,现在抓紧时间,应该能赶上最后那班车。一等舱客户刚通知完,我马上来通知你们两位。” 孙福生把手中一张钞票,往服务生手中一塞,昂头挺胸走了出去,服务生连声称谢。 赵启山跟着,笑着问服务生:“一二等舱,你们每个客人都能记住吗?” 服务生道:“那怎么可能,但有其他要求,需要我们效劳的客人,我们是会记住的!” 赵启山笑着夸道:“你很棒,老板应该给你加薪!” “谢谢夸奖!”看着走出去的两人背影,服务生把裤兜里一团纸,往垃圾桶里一丢,自言自语道:“进门前,不看准备好的条子,我记你们,吃饱撑的!”心里还想那个山田重信,由于没有那个年份的酒,连小费都没给。 服务生没有撒谎,二等舱下船,他确实早早来喊的两人,前面就看到一等仓的客人了。 赵启山看到前面那拨人群,走在后面一身米色风衣,还能看到黑裤角,是山田重信。 赵启山小声对孙福生说道:“咱们俩分开,你盯着前面那个米色风衣的人,他应该是日本特务,我远处看着你,如走散,就去右边电车站。” 孙福生紧赶几步,赵启山则慢了下来,等着大批二等舱的客人。 山田重信走下船舷梯,向左前方办公楼走过去,门口停着接他的车。他看到有一个人跟了过来,拉车门前,他要看一看这人是谁。 很明显,在船上没有与这人打过照面,又看这人,走向停在旁边的车,望着车牌找车。便不再怀疑,上车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孙福生见车开走了,便走向另外一个办公楼,绕了个圈,向出港区大门走去。路上,孙福生也四下注意,防止被人跟踪。最后,他终于发现了远处的赵启山。 两人汇合到一起,再次确认无人跟踪。 “他乘坐什么车,挂什么车牌?”赵启山问道。 孙福生“呸”了一下,“这家伙级别不低呀!那车是丰田aa车,挂大连政府牌照。是个大家伙,如果需要情报,把这家伙抓来。” “不要惹这家伙,他的警惕性很高。”赵启山辨别一下方向,继续说道:“随着下船的人群,赶人多的时候出去,检查能松一些?” 孙福生说道:“我们又没带枪,怕他什么?” 赵启山说道:“不引起特务注意!” 两人顺利出了码头,向右边走过去。船上服务生告诉,坐电车去银湾区,找电车站。 赵启山拍了一下孙福生,头一歪,“在那边!” 孙福生看时,电车已经启动,开出了十几米。孙福生想喊,被赵启山制止。 “算了,不行找个旅店住宿!”赵启山说着。 孙福生轻声说道:“要抓紧时间,接受在青岛时教训。” 青岛时的情况,哪能跟现在相比?赵启山不想和他争论,早点联系上也好。 又是黑灯瞎火,又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赵启山记得,孙福生说他来过大连,便说道:“你来过大连,在大连我听你的。” 孙福生瞪眼说道:“听我的可以,但不能说因为我来过大连,我是来过大连,小时候父母带去海边玩。” 赵启山道:“就是说,你和我一样,两眼一抹黑?” 孙福生说道:“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赵启山道:“那是怎样?” 孙福生说道:“东北城市都类似,但最特别就是大连。” 赵启山感慨道:“又是一个特别的城市,我知道,大连这个城市,特殊性一点也不亚于青岛!” 孙福生说道:“算你还有点知识,根据青岛的情况,你能说一说,大连为什么特别吗?” 赵启山揶揄道:“知道你知识渊博,知道你是大学生,你就给我讲一讲,我是你的学生还不行吗?” 孙福生说道:“不可教也,我让你参照青岛,比一比青岛,哪相同,哪又不同?” 这个孙福生,真把自己当先生了。 顺着孙福生的话,赵启山说道:“那肯定还是城市大,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外国人多呗。哎,对了,青岛以前是德国人占领,大连以前被沙俄占领。后来,都是被日本鬼子抢去的,只不过大连被抢去的早一点。” 孙福生说道:“考虑到你从小地方出来,家境贫寒,受教育有限,我可以算你及格。听好了,我给你讲一讲大连。” 赵启山真有点生气,“你放屁到底是响,还是臭,快点!” 孙福生也不生气,而是问赵启山道:“你知道大连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吗?” “不知道,我猜想和沙俄有关系?” 孙福生说道:“聪明,沙俄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达里尼,意思是远方。” 对于脚下这片土地,赵启山也想了解一下,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启山小声催促道:“快点讲一讲这片土地,简单点!” 孙福生道:“简单说,甲午年间,大清战败于日本,奉天省南边地方,包括我们脚下的土地,划界给日本。沙俄联络各列强,逼日退还土地,然后沙俄强行租走了大连。” 赵启山说道:“后面我知道了点,1904年日俄战争,沙俄战败,日本又占领这块土地。即便沙俄,也是租了我们的地嘛。” 孙福生道:“对呀,怎么说这地也是我们中国的。” 赵启山咬牙说道:“可现在小日本,又搞出个满洲国,可恶之极!” 孙福生说道:“溥仪那个儿皇帝,等我们赶跑日本鬼子,他一天也存在不了,现在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建了大功,我就到大连安家。” 赵启山笑道:“赶跑鬼子,上峰当天就任命你为大连市长。” 孙福生也笑了,“那我任命你当大连警察局长,你小子爬墙上房,挺能耐,给我抓小偷去。” 两人都笑了起来。 两人此时还不知道,他们脚下那块土地,是在日寇被赶走十年之后,在1955年,才完全回到中国人手中! “两位先生,等电车呀?最后那班车都走了。坐我们的车?” 两人抬头看时,两辆人力车,停在他们面前。 赵启山不想坐人力车,“没车我们就投宿,反正也是明天去公司。” “去哪儿?我们的车很便宜的。”又有一人说道。 孙福生说道:“去银湾区。” 车夫道:“上来!很便宜的,那边的住宿也便宜。” 孙福生要上车,赵启山拉住他,“别忘了青岛那次马车。” 孙福生不以为然,“一对一,怕他做啥?” 赵启山和孙福生,每人坐了辆车,向前而去。 第49章 顺利接头 赵启山并不怕这两个拉车人,他完全有信心对付这两人,他怕被人拉到别的地方。 黑灯瞎火,给你拉到哪是哪,即便是白天,只要没有道路指示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很快,赵启山就觉得情况不对,因为在他们后面,又出现了一辆车。 连续几个路口,后面的那辆车都没有拐弯。 赵启山冷笑一声,心想:我们不想找麻烦,但麻烦却来找我们,那就怪不得我了。 “喂,车夫,你走错路了,你不认识路?把前面那辆车喊停住。” 赵启山故意装作熟悉路,试探这家伙的反应。 “那面修路了,我们从这面绕过去。”这个车夫应付道。 赵启山敢断定,这两个车夫居心不良,随即高声喊道:“停一下车,我要撒尿。” 撒尿是他在船上,与孙福生约定的危险暗语,还有看太阳,是观察周围,很可能有情况发生,晚上是看月亮,或者是看星星。 孙福生听到了,做好动手准备。 “马上停车!”孙福生命令车夫。 车夫没有理他,而是突然把车一栽歪,想把孙福生连人带车,侧翻在地。 孙福生“蹭”地从车上跳起,一下子就到这人的身边,想着凭冲劲,把车夫给扑倒。 可谁知,这个拉车人,也有点猫脚功夫,向前一跳,躲过了孙福生的一扑。马上,孙福生和他的车夫,便打斗起来。 赵启山看得真切,也马上从车上跳了起来。同时,赵启山的车夫,把车向后一掀,想把赵启山从车后面翻过去。 没等他把车完全掀起来,赵启山的拳头到了。这家伙想躲,但慢了半拍,被赵启山打了一个趔趄。 没等他站稳,身上又挨了赵启山一脚,顿时趴倒在地。紧接着,这家伙头上,又挨了一记重拳,被打得昏迷过去。 赵启山之所以出手就重击,就是要车夫失去打斗能力,好对付后面两人。 果然,后面两人是这两个车夫一伙的,嚎叫着冲了上来。 这种近身肉搏战,在军统训练基地,几乎天天练习,赵启山以一敌二,也完全不落下风。 很快,孙福生也打倒了对手,回身过来帮赵启山。那两个家伙,见赵启山和孙福生,真的不好惹,这么能打,吓得转身就跑,车也扔了。 赵启山走过来,拎起自己这个车夫,拼命摇晃几下,把这人弄醒,厉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个车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地求饶。 孙福生说道:“你老实说,我们就放过你。看到前面在地上躺着的人了,我们还会问他,你两个谁撒谎,谁倒霉,快说!” 这家伙哆哆嗦嗦,“我们真是拉车的,只不过不是这片区域的,想着找点外快。” 赵启山问道:“你就不怕我们报警吗?” 那个车夫说:“我们干一票,就会歇几天,车牌也遮挡了,衣服上的号码也是假的。这几天,车也有家人替着拉。” 孙福生也问道:“干什么票,要杀我们吗?” 那车夫道:“我们哪敢杀人呀,只要抢点东西就行。” 赵启山再问:“为什么要挑我们下手?” 那车夫道:“还不是由于两位刚下船,都拿着箱子,看箱子和打扮,老妖说,就是后面坐车的,他说两位肯定是有钱的主。又看你们错过了电车,就想抢你们。” 赵启山又问道:“前面那个人叫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车夫答道:“是我表弟,我们开始也没有想抢。从开始拉车到现在,一共只抢过六个人,都是老妖逼着我们干的。老妖是我们的头,如果不听他的,我们就没生意。” 孙福生气得踢了他一脚,“他妈的,作案六次还少呀?” 那车夫道:“那六次中,我们直接动手抢的,只有一次。” 赵启山命令道:“拉上车,过去看看。” 走到前面,见那个表弟已经醒了,正捂着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孙福生过去拎着他衣领,扯起来说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我表哥,我们都要听老妖的,不听他的,我们就没法干了。” 赵启山说道:“你们休息一会,然后把我们拉到地方,车钱我们继续给你们。” 表哥:“真的?只要你们不把我们报官,咋地都行,我们可不敢要车钱。” 孙福生说道:“别啰嗦!再耍滑头,让你脑袋开花,老老实实,车钱一分不少。” 表弟一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们这就走,不用休息。” 赵启山怕哥俩个刚才被打伤,现在劳累伤身体,便让两人并排,慢悠悠地向前走。 “这个老妖干什么的,你们干嘛这么听他的?”赵启山问道。 表哥道:“老妖原来也是拉车的,后来他跟了一个叫老四的人,给老四做了小弟,从此就管着我们。” 孙福生问:“老四是谁,他怎么有那么大能量?” 表哥道:“老四姓皮,原来就是一个地痞混子,偷了东家,偷西家;骗了南家,蒙北家的一个主。后来揭发了一个反满抗日分子,抓了一个所谓义勇军的头,有日本人照着,日本警察局,甚至奉天满洲国军,都用他。” 表弟插话:“人家上个月又立一功,举报了一个抗联的家属,日本人蹲坑,把抗联一个什么团长差点活捉,最后这个抗联团长,拉了手榴弹,和冲上来的两个日本人一起死的。” 表哥又说:“就这样,老妖手下就有了一帮人。” 表弟无不羡慕地说道:“人家不但管码头那一片,车站那一片饭店,也归他管,现在跟他的女人,少说有七八个,一天可以睡一个,那……嗨,不说了。” 赵启山问:“那个坐车的,老妖,也没点功夫,比拉车的,差了不知道多少。” 表哥道:“拉车的,是老妖的保镖,他平常有三四个保镖呢。” 赵启山再问:“听说大连治安挺好的,他为什么带这么多人?” 表哥道:“还不是仇人多。” 表弟说:“主要是为小凤凰,原来是渔头霸的,让老妖抢过来了,这个渔头霸天天扬言,要弄死老妖。” 赵启山感兴趣了,“哦,讲一讲渔头霸。” 表哥说道:“渔头霸很有名的,他就姓于,渔民打鱼,商贩收鱼,都要给他交钱。小凤凰是唱二人转的,奉天省红的不能再红了,渔头霸下了老大功夫,才把小凤凰抢到手。” 孙福生问:“这个渔头霸没有日本人撑腰吗?” 表弟道:“有啊!做这一行的,如果没日本人撑腰,地盘还不得让别人抢了?但渔头霸后台不行呗!” 表哥放松了,也有了点笑模样,“这里弯弯绕多着呢。日本人让几个人争,看谁揭发的反满抗日分子多,谁就立功多,就让谁当老大。” “哦,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日本人放任他们。” 这时,赵启山看到,孙福生正瞧着他。尽管是黑暗中,赵启山也知道他想什么。 “两位爷,这地方属于银湾区了,我们习惯叫银海湾,后来日本人可能为管理,划了一个小区。” 赵启山问道:“这地方大吗?” 表哥道:“不大,你们去哪里?” 表弟插嘴道:“这个地方没啥玩意,就是修个小马达,卖个鱼网和其他渔具,收鱼贩鱼。” “还有修贩鱼的汽车?”赵启山有意问道。 表哥道:“那是自然了,那种车,满车的腥味,去别的地方修,人家讨厌。” 赵启山有意说道:“我们就是去车行,先找个地方住下,今天太晚了。” 孙福生说道:“找个好一点的。另外,小凤凰还演出吗?我也喜欢看二人转。” 表弟来精神,“演呀,出了一台新戏,叫猪八戒背媳妇,猪八戒从头发开始摸,一直摸到脚丫子,那是场场爆满,原来在小戏园演,明天去日本大剧场。” 赵启山问道:“为什么叫日本大剧场?” 表哥道:“叫京都大剧场,日本人办的,汉人满人能到那演出一场,都感到荣耀。” 孙福生说道:“明晚几点演,能买到票不?” 表弟说道:“能,那里的票贵,一般人不愿意去那看,大官、日本人也不愿意看这种戏,大概都是老妖的人,还有渔头霸的人。 赵启山问:“怎么渔头霸的人也去,他不没干过老妖吗?” 表弟道:“近几天,渔头霸又有点抬头的意思。” 到了一个亮灯的地方,表哥说道:“就是这里了。” 孙福生付了两人的车钱,赵启山没看见他给多少钱,应该给得多,见那哥俩一个劲哈腰,连声称谢。 赵启山说道:“我们住这里,你们不要对老妖说。”赵启山不想找麻烦。 表哥说道:“我们肯定不能说,只说挨揍后昏了,醒了就回家了。” 表弟说道:“这是日本人开的宾馆,借老妖十个胆,他也不敢来这种地方闹事。” 赵启山看着那日文,“这写着高级什么?” 表弟笑道:“高级的家,日本人对宾馆的称呼?我也不知道,没学过日文,不像现在的孩子,只要上学就开始学日文。” 两人走进宾馆,一看完全日式,知道车夫没说假话,这种地方,老妖是不敢来撒野的。 出示证件,两人要了一间房。 服务生应该是一个中国人,对赵启山两人一脸瞧不上的样子。 虽然两人是富商打扮,但用的身份是青岛人的,在这里,算最低的,连所谓满洲国的人,还感觉高人一等。 叶队长告诉两人,大连站已经给两人准备好了满洲的身份证明。 在房间里,孙福生首先开口说道:“明天接头后,如果时间来得及,我想把这个老妖干掉,你与他交手时间长,能认出他来不?” 赵启山说道:“试着认,应该可以。” 干掉这样的败类,是军统的强项,也是保护自己的手段,怎么大连站能放过这种人呢? 其实,两人现在想法一致。 第二天接近中午,比吃午饭的时间略早一点,两人走进一家饭店。 伙计迎上来,“两位大人,想吃点什么?” 赵启山说道:“冻豆腐炖鱼头。” 伙计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你看现在都几月份了,冻豆腐没有了,来个豆腐炖鱼头怎样?” 赵启山略显不满意,“你不会做,老板知道,把你们老板叫来。” 伙计还是笑着,“就这点小事找老板吗?” 赵启山说道:“砸招牌的事,你说算小事吗?” 伙计无奈地摊手说道:“那好,两位先生稍等一下。老板在楼上,我去请。” 伙计上楼,来到一间小房间,敲门进去。 “老板,好像人来了,用的是备用暗语,按你的吩咐,我没敢接。” 老板胖胖的,从躺着状态,“忽”地站起了身子,“一拖再拖,时局不对,这两人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做得对,观察一下两人,我晚点下去。妈的了,现在这种形势,一个大意,脑袋就搬家。” 伙计下楼,对两人说道:“不好意思,两位大人,老板说了,夏天做冻豆腐,听说过,可那是大厨子的手艺,那个师傅今天没来,还是换个菜,今天给对折,半价赔不是。” 赵启山和孙福生交换一下眼神,孙福生说道: “什么时候师傅能来,明天这个菜是,别的是半价,你同意吗?” 伙计表情为难,“两位大爷,我没那个权力呀!” 赵启山接道:“所以要你请老板下来嘛。” 伙计道:“老板说大厨不在,只是他的徒弟在。” “真扫兴,还专门的鱼头馆呢,应该关门了!” 两人站起来,往外走去。 “两位,请留步!” 两人回头看时,见胖老板从楼上下来,他中等身材,唬着脸,一种想打架的神态。 “听说两人想吃冻豆腐炖鱼头?” “是的!” “想用什么鱼头,鲢鱼头,还是胖头鱼?” “都不是,要大黄鱼头,带前半个身子。” “现在的季节,只有冻豆腐的形,没有冻豆腐的味。” “吃的就是冻豆腐的型。” 老板笑了,“那就请楼上等,这道菜价高时间长啊!” 赵启山和孙福生笑了,“没关系。” 上楼三人握手,激动的孙福生拥抱胖老板。 赵启山说道:“这么谨慎,出了什么事情吗?” 老板回答:“是的,交通员刚牺牲,栽到一个渔霸手上,不然今天就能就送你们去奉天。现在,可能要你们多住两天;或者自己走了。” “渔霸?是那个渔头霸吗?” 老板:“是的,你们刚来,就听说这人了?我们正想除掉这人。” 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相视一下,“我们也参加行动!” 第50章 斩杀汉奸 老板听到两人要参战,摇头说道:“恐怕时间来不及,两位不能待那么久。” 孙福生问道:“怎么,除掉一个地痞恶霸,还这么难吗?一枪不就解决问题啦。” 老板说道:“如果用枪,可以快一点,日本人就知道是我们干的,这里涉及到情报来源。因为渔头霸告密,事情还没传开来。” 赵启山道:“所以老板要等时间,让人们都知道渔头霸提供的情报,保护我们的情报人员。” “你很聪明,难怪受到上峰器重。这个渔头霸不仅告密,还直接杀害我们的交通员。” “这个渔头霸是什么人?”孙福生问。 老板说道:“最早是个渔贩子,但为人阴险毒辣,心黑手狠。前段时间,做事过份,日本人就扶持一个小混混,叫老妖,把渔头霸压下去。渔头霸打听到,老妖是给日本人告密,所以受到青睐,也有样学样,做起了刺探情报的买卖。” 赵启山问:“那我们的交通员,是如何暴露的?” 老板说道:“我们的交通员,就是跑车的,负责大连到奉天情报传递。当然,也负责人员运送,你们计划也是由他送。” 赵启山道:“明白了,交通员不谨慎,让渔头霸看出了破绽。” 老板:“是啊,这是个老交通,但很谨慎,被渔头霸设计钓鱼了。说一个反满抗日失联人员,躲在渔船上,准备去奉天,然后去热河。” 孙福生说道:“我们的交通,这么不小心呀!” 老板道:“不是的,交通员装成不知道,只表现得贪钱拉脚。结果日本人设卡,装作查人。我们交通为掩护这人,拉到一个隐蔽地点。第二天要走时,发现渔头霸带鬼子来了,交通也机警,弃车躲开了。给我们报警,说那个隐蔽点暴露,就混到了船上。” 赵启山问:“又是渔头霸找出的交通员?” 老板道:“是的,码头,船上,是渔头霸的地盘嘛。” 孙福生说道:“昨天人力车夫说,老妖和渔头霸,今天晚上,都会出现在京都剧院,我们刺杀两人,让双方打起来,好像是仇杀。” 老板说:“我们想过,但力量不够,两人出行,每人手下都有十来个保镖。” 赵启山说道:“不对呀,昨天晚上,我们和老妖交过手,他只带一个保镖。如果昨天我们想的话,就可以干掉他。” 老板说道:“你们被骗了,那不是老妖,是他手下。老妖不像渔头霸,他早就不亲自动手了,他又矮又瘦,还抽大烟,根本动不了手。” 赵启山和孙福生笑了,看来昨天那对表兄弟,也不是个老实的主,想用老妖的名号唬人,也把自己装作受害者。 赵启山说道:“只要能挑动双方打起来,我们来负责刺杀老妖和渔头霸,但需要人指引,让我们认人。” 老板道:“让他们双方打起来,应该能办到。” 赵启山分析道:“老妖借日本人势力,抢了渔头霸老大位置;渔头霸近期,在日本人那立功,感觉自己可以恢复原地位,但老妖不知道。所以老妖的人,容易激怒。先激怒老妖的人。” 老板又说道:“只要不表现专门刺杀渔头霸,也可以动枪。” 赵启山道:“晚上看情况而定,能不动枪,尽量不动枪。” 老板道:“你们可以退房间,我们有隐蔽地点。” “好的,马上办。” 在一处窄小街道的尽头,一栋简易二层楼二楼,赵启山擦试着小左轮手枪,孙福生检查一遍枪弹,就不愿意再动了。 “奉天站能怎么样?这一路上,就我们军统人员在战斗。”孙福生说道。 赵启山:“我们军统人员,有革命军人的本质嘛。” 孙福生道:“你看,这一路上,青岛站,大连联络站,包括齐二舅,都是好样的,奉天站的人,也绝对错不了,敌后没有那么危险,吓得许多怕死的人,谈敌后就变色。” 赵启山说道:“山东形势,日军刚刚占领,青岛是政府有计划撤退,都有充分的准备,干部选派也得力。大连没听到有什么行动,只保留着组织架构,刺杀一个汉奸、地痞都很费劲。” 孙福生点头说道:“在青岛,叶队长也说,大连在东北算好的,奉天与上面,听说联系经常中断。一直要枪支,要电台,要经费,都是从青岛站转运的,打一仗就都损失光了,又发展新人。” 赵启山道:“要看打什么仗,像青岛那样夜袭仓库,拼命也值得,十恶不赦的汉奸,必须除掉。而大街上向一两个鬼子,伪满军人,打那几枪,就损失人员,太不值得了。” 孙福生也说道:“要刺杀,不说将官,起码也要校级军官。” 赵启山道:“等到奉天以后,看情况再说,大连情况特殊一点。” 在京都大剧院里,赵启山外面一件风衣,里面一身练功服,而孙福生的打扮,完全像个学生。 饭馆里那个伙计,则是一身长衫。 “来了,进来那个瘦矮个子,穿西装的,就是老妖。”伙计低声介绍道。 赵启山看过去,根本不是昨晚上,参与抢劫他俩那个人。 孙福生也小声说道:“他带了五个人,打头里走的,应该还有?” 赵启山道:“前面走过去两个人,应该还有几个在外围,没穿统一的服装。正对我们,门口那个,是老妖的人。” 孙福生说道:“看到了,正跟他们眼神交流。” 又过一会,伙计又说道:“渔头霸,他人多,十来个呢。” 赵启山道:“他的人都在一起,这人肥头大耳,两人都好认。他们进去了,我们也进去。” 伙计道:“我去看看他们的包箱,两把枪刺,放在男厕最里面那扇门,上面水箱后,报纸包着。” 赵启山进了厕所,孙福生在外装着闲逛。 一阵锣鼓,二人转特有的开场声音响,开演了。 孙福生掀开旁边布帘,看到不少空位置。再回头看时,赵启山已经出来了。 两人随便找地方坐下,赵启山递过一把刺刀,孙福生马上放入怀中。 “两把一样的三八大盖刺刀,看来这里的行动能力弱,当心点,靠我们自己了。”赵启山提醒道。 孙福生道:“我带手套了,不留下我们的痕迹。” 赵启山说道:“两个家伙,都被同样武器刺死,能是偶然发生的吗?和用枪也差不多。” 孙福生说道:“尽力而为,如果取消行动,他们还认为我们胆小不中用。” 赵启山说道:“最好表现是针对老妖,捎带上渔头霸。” 这时,场下观众一阵骚动,原来是女角出场,这应该就是小凤凰。 两人来到楼梯口,看到伙计正等在那里,“三号是老妖,六号是渔头霸。” 赵启山问:“怎么制造双方斗殴?” 伙计答道:“两步,一是打着渔头霸名号,去劫小凤凰,引起老妖人动手,然后,穿渔头霸手下的服装,袭击老妖的人,激怒老妖,肯定打起来。” 赵启山点头,认为可行,但也有点担心,提醒这人道:“要当心,老妖的人不都在包厢里,小心外面的人。另外,老妖被激怒,并不一定马上去攻击渔头霸,他知道对方人多。只要干掉老妖就行,然后再杀渔头霸,造成仇杀舆论和假象。” 伙计道:“行,我这就去后台,制造混乱。” 一会,剧场大乱。 原来,过场换完服装的小凤凰,等在舞台旁边,两个演小段子的演员一下场,又该她上了。 突然,她被人从身后抱起,向后跑去。 “谁呀?别闹,我马上要上场了,你是……啊,啊,救命啊!” “抢人啦!” “你别喊了,渔头霸于大爷要你回去,还跟于大爷,老妖不好使了。” 抱小凤凰的人,边说话边向外走。 “你放下我,我得先唱完今天的戏呀,你,你到底是谁?” 这时,上来两个剧场的人,阻拦小凤凰离开。 “我们是渔头霸的人,谁敢挡着,就是跟于爷过不去。” 有人高喊:“渔头霸抢人啦,渔头霸抢人啦!” 在后台乱的时候,两个渔头霸手下装扮的人,来到三号包厢口。包厢口有两个守卫,也警惕地看着来人。 这两人路过时,突然举刀砍向守卫,两个守卫马上往包厢里撤,有一个慢了半步,肩膀上挨了一刀。 两个守卫嗷嗷叫着,招呼同伴,喊着:“是渔头霸的人,妈的了,快点,快点!” 包厢里面,门口也站着一个人,立即从身上抽出砍刀,挑开帘子,看到两个袭击的人,向六号包厢那边跑过去。 老妖也被惊到,忙问怎么回事。 被砍伤的那人,对老妖喊道:“大哥,渔头霸的人袭击我们!” 老妖问道:“你们惹他了吗?” 回答说:“没有,他们突然向我们袭击,拿刀就砍。” 这时,老妖一个手下,气喘吁吁跑上楼,“大哥,渔头霸的人抢了小凤凰,我们下面的兄弟追过去了,我回来报个信。” 老妖手下一个小头目,从腰里抽出两把砍刀,叫喊:“兄弟们,去六号包厢,砍了他渔头霸!” 说着,带人就往外冲。 “站住,他们包厢人多,正在那等着咱们呢,我们先撤。”到了门外,见没有渔头霸的人,对两个手下说道: “你们两个,去支援抢回小凤凰的人,其他的人跟我先撤。等召齐了人,再跟他算账。” 两个手下,得令向舞台跑去。剩下的人,护卫老妖,扶着肩受伤的人,向外走去。 还没到门口,两把刺刀突然刺了过来,两个走在头里的家伙,肚子,手臂各挨了一刀。 老妖转身向楼上跑,赵启山一声,“交给我了,为于哥解恨。” 说着,两步赶了上去。 老妖见跑不掉,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刚打开保险,还没端起来,刺刀就扎在他手上,哎呀一声,枪掉在地上。 整日抽大烟、玩女人,老妖的行动太迟缓,还没有什么反抗,老妖的脖子就被抹了一刀。喷射状血,在楼梯口的墙上,留下大片印迹。 孙福生也过来,在老妖身上,又乱捅两下。 老妖的手下,大喊大叫,向着剧场跑去。 舞台周围,老妖的手下,早已经夺回了小凤凰,正往这边来。 突然听到老妖被刺伤,生死不明,顿时嚎叫着,冲向二楼包厢。 看到整个剧场骚乱,渔头霸带着手下的人,已经出了包厢,正准备离开。迎面,老妖的手下,个个挥舞着砍刀,杀了过来。 渔头霸的人,早已经是长、短刀在手,迎上去就是一场火拼。 剧场里,有几个反应快的观众,拔腿想往外跑,见门口横七竖八躺着人,吓得又回去躲到椅子下面。 赵启山和孙福生,在外围紧盯着渔头霸,见渔头霸掏出一把驳壳枪,冲老妖手下开枪。 孙福生见状,抽出枪要射击,被赵启山拦住。 赵启山掏出老妖的左轮手枪,瞄准渔头霸的脑袋,扣到扳机,一枪就把渔头霸脑袋打开花。紧接着连续射击,也打伤了两个渔头霸手下。 渔头霸手下也四下逃开了。 戴着手套的赵启山,看看周围没人,找一个被砍死的老妖手下人,把枪塞到他手上。和孙福生观察一下周围,见没什么问题,两人从容走出剧院。 到了外面,赵启山从腰间,解开绑在腰间的风衣,穿在了身上。 回到住的地方,两人无事一般,聊着天,想着去奉天之事。 一会儿,那个饭店伙计过来,见两人都回来了,而且换过了衣服,向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赵启山问他道:“我们的人没事?” 伙计答道:“没事,都回来了,就一个抢小凤凰的兄弟,被砍了一刀,没大问题。” 第二天快到中午,饭店伙计又来了,告诉赵启山和孙福生,说日本警察初步认定,这是两伙帮派,由于素日的仇恨,近日又为一个叫小凤凰的女人,进行的帮派仇杀。 伙计又拿来两人身份证明,告诉两人,他们的身份证明,做的天衣无缝。 接着,伙计对两人又是一阵夸赞,并问两人道:“听说孙先生就是奉天人,那么去奉天,给你们买火车票后,两人自己走,能不能行?” 不等赵启山回答,孙福生说道:“到奉天,就像回家一样,没问题!” 伙计又说:“到奉天后,出车站,有人举着接李怀明的牌子。你们问他,是七叔吗?我们是老屯子来的。那人回答,不是,七叔有事没过来,我是七叔的表弟。然后,跟这人走就可以了。” 赵启山问道:“如果车站接头发生意外,备用联络方式是什么?” 伙计掏出一个地址,交给赵启山,“如果车站没接上头,就去这里。住处现成的,有一口袋高粱米,有一小缸酸菜,还有其它干菜,你们先对付三两天。接头暗号不变。” 孙福生明显很兴奋,“李怀明是我们的代号,还是在奉天的名字?” 伙计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现在你们在大连,包括乘车住宿,所用证明上的名字,是我们大连站搞的,只管用,保证不会有纰漏。至于奉天帮你们搞的身份证明,青岛给你搞的身份证明,我们都不清楚。当然,只要你们不讲,我们帮你们搞的身份证明,奉天站也不知道,我们都遵守敌后工作条例。” 第二天,还是这个伙计,把两人送上了火车。经过了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指定的战斗岗位。 下车,出车站,孙福生眼角,流出了泪水。 意外的是,这趟车人已经走光了,还没有看到举牌来接站的人。 第51章 没人搭理 赵启山和孙福生互相看着,两人都不说话了。 奉天火车站前,各种小摊小贩,肯定饿不到两人,因为口袋里有钱。 孙福生不想在小摊贩那吃东西,便领着赵启山,找了一家大骨头店。 一进门,孙福生用东北腔喊道:“老板,端盆大骨头。”然后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了。 看得赵启山有点愣神,这叫什么吃饭,啃骨头吗?能吃饱?知道在日本人统治下,满洲人不能吃大米,但高粱米,苞米面还是能吃得,只要一“盆”骨头,不知是什么意思。 伙计答应一声,进了后厨房。一会儿,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出来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起两人。 孙福生说道:“端上来,先付钱也行。” 老板笑容满面,连声说道:“两位大爷,稍等一会,那要用老汤热。唉,这年头,大鱼大肉都吃不起了,卖了一天的苞米面饼,锅都熬着菜汤呢。别的灶台,连火还要现点,我先上盘爆米花,两位先嚼着嘴?” 孙福生说道:“行呀!” 赵启山轻轻摇着头,孙福生还是一副公子哥派头。 赵启山轻声对孙福生说:“我们不要磨蹭,早点到隐蔽地点,或许在那能见到七叔的表弟。” 孙福生说道:“不管这些,先吃饱饭,我再带你看一下我家,我原本的家,从门前一走而过。” 赵启山问:“与我们要去的地方顺路吗?” 孙福生道:“不顺路,绕了点远。” 赵启山严肃地说道:“不行,必须直接去联络地点。” 孙福生说道:“按大连人说话,我们不知道要在那等多长时间呢,可能要等个一两天。” 赵启山说道:“在那等也不能乱跑,必须遵守纪律。” 孙福生白了赵启山一眼,“行,听你的,你是组长,军衔也比我高。” 赵启山知道,孙福生对他晋升中尉,心里一直不痛快,也不与他计较。 两人嚼着爆米花,等着“饭”。 一会儿,一盆,真的是用盆,盛着大骨头放在了桌上。 伙计放下盆,并没有离开,而是笑嘻嘻看着孙福生。 赵启山不知道何意,孙福生却翻口袋,拿钱付了账。 赵启出看着桌上的帐目,知道这盆骨头价格不菲。 再看骨头上的肉,也感觉很值,骨头上带着太多的肉了。 伙计问道:“两位大爷,还要点什么?” 赵启山赶紧说道:“不用了,够了。”他真怕孙福生耍起公子哥性格,再点些“家乡风味”。 一盆骨头,真的能把两人吃饱。 伙计找零钱的时候,赵启山发现,那盘爆米花是要钱的。 桌上有小细芦苇杆,赵启山不知道干什么用,就看孙福生,用空心的细芦苇杆,吸着大骨头里的骨髓。便也跟着学,感觉味道真的很好。 吃过“饭”,赵启山满手满嘴都是油,伙计指着门口,“水在盆架上。” 赵启山看过去,有水,有毛巾,还有一块肥皂。 孙福生问伙计:“往铁西最西头,坐几路车?” 伙计说道:“二路电车到铁西。车站在出门左边,走一袋烟功夫。” 在孙福生带领下,两人天黑后,找到了那个住处。 这里,已经离开了市区,没有了电灯。是一个小院子,座北朝南,进门中间屋像厨房,灶台靠近东边屋,西边还有一间屋。院里除了茅厕,还有一口水井。 两人点上油灯,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屋子。生活用品还算齐全,就是煤少了点,但还有点小圆木,也有一把斧头,甚至有一套木工工具。 按军统培训教程,赵启山知道,这是一个军统人员备用藏身地。平常还会有人过来,收拾一下房子,不能让周围的邻居,认为这个院子没人住。如果是没人住,偶尔住上了人,容易引起邻居的怀疑。 家里的木工工具,大概是用来做掩护之用。 孙福生跟着检查完屋子,对赵启山说道:“你会生火?” 赵启山说道:“这是难事吗?点火就行了,先烧细的,再烧粗的,最后是大块木头。” 孙福生说道:“那就麻烦组长生火。” 赵启山说道:“不做饭了,今天太饱了,还吃的全是肉。” “还是生火,这屋里太潮湿,应该一冬天没人住了。”孙福生说道。 赵启山想一下,也是这样,便点火烧炉子,顺便烧壶水。到院里,用水桶,拎了一桶水。 赵启山问孙福生,咱们俩人是不是分开住,这样警戒面广一点。 孙福生拉着一床被,在炕头一躺,“随你便,被子在这屋里,你要过去,还要把被子抱过去。” 赵启山抱着被子,来到了西屋。马上,就知道自己做了傻事,抱着被子又回来了。 “你倒是告诉我,只有东边有热炕,西屋还挺凉的。”赵启山说道。 孙福生笑了,“别看你是组长,军衔还是中尉,在东北这旮旯,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赵启山气乐了,“听你的可以,但以后绝对不能组长,中尉的说活,时刻保持警惕,你听懂了吗?” 孙福生哈哈笑道:“行啊,当官的,也不好使了!” 孙福生故意说着东北话,有意气赵启山。随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很快,两人都笑不起来了。因为,一连几天,赵启山和孙福生,都没有等到接头的人来。 手里没有武器,接头的迟迟没有露面,孙福生开始烦躁起来。 “没有人去车站接我们,一连四五天没有人来接头,我认为出事了!我们不能在这傻等着,我们要联系上级,报告这里的情况。” 赵启山想了一下,要联络上级,只能再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赶到大连去,再找那家饭店。在那里等待上级的指示,一来一回,可能也需要四五天时间。 赵启山说道:“在大连时,告诉我们要等一两天,这个一两天,不是明确接头时间,尽管大致时间过了,也没有危险发生嘛。” 孙福生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赵启山说道:“当然不是一直等。我想,如果奉天情况有变化,大连站的人,会来找我们的,这地址,是他们告诉我们的!” 孙福生不知道怎么办了。 赵启山说道:“我想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第52章 一无所有 在第七天,赵启山和孙福生,终于等来联络的人。 孙福生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昨天,看孙福生说什么也要出去一趟,赵启山便同意他外出,让他回来时,买点蔬菜,干菜,或者什么可以下饭的东西。 留在屋里的东西,除了高粱米还有半袋,玉米面还有一点外,能吃到肚里的东西,只剩调味品了。那小缸酸菜,在两人住进来那天,就已经烂了。 孙福生说他去扔掉,要找垃圾桶,结果转了一圈,还是倒在不知谁家地里了。回来抱怨说,这哪是奉天城啊,跟中国别的地方没区别。 昨天晚上回来时,孙福生见赵启山不说话,就知道没人来联络。笑着把小布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到炕桌上来。 赵启山首先看到一只烧鸡,然后一包煮花生米,最后掏出一瓶酒。 赵启山没好气地说道:“菜呢?今天可以吃烧鸡,明天咱俩吃什么?” 孙福生笑道:“明天再出去买么。” 赵启山说道:“我们还有多少钱,能支撑几天?” 孙福生说道:“这就不能怪我啦,是谁非要把那六百元上交的?” 那六百元钱,是老吴拿给两人,准备通过码头姓古的把头,贿赂一艘船上的轮机长,从青岛偷渡到大连。没有成功后,赵启山主动交回了青岛站。 赵启山不吱声了,孙福生还来了精神,“穷家富路嘛,路上难免遇到突发情况,多带点钱可以应急。” 通过这几天实践,赵启山知道,烧炉子用煤坯最好用了,碎煤和上泥,可以用做封炉子。“家”里劈柴没有了,明天是不是应该自己上山砍柴去?孙福生这个富家公子出身,肯定干不了这种事。但山在哪,有柴可以砍吗? 的确,干什么都需要钱。 赵启山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今天孙福生还一定要出去,自己又不能离开,要等联络人。他能来吗? 快到中午时,孙福生又说要出去,还不等赵启山回话,就听有人在门外喊道: “李怀明在家吗?李怀明侄子来了?” 两人喜出望外,同声喊道:“是七叔吗?我们是老屯子来的。” 那人回答:“不是,七叔有事没过来,我是七叔的表弟。” 两人赶紧迎了出来,看这人,个子不高,圆脸胖乎乎的,皮肤白里透红,面色潮红有光泽。鼻子下胡子虽不太重,但八撇胡倒挺长。 “可算把你盼来了,我们都等了七天啦!”孙福生抢先说道。 赵启山首先自我介绍:“我姓赵,他姓孙,你怎么称呼?” “我姓乌,是你们的领导。前几天,我们刚刚进行一次重大行动,损失很大呀!本来也想让你俩参加行动,但考虑到你们刚到,对情况不熟悉,就没有通知你们。” 孙福生赶紧说道:“我就是奉天人,在这里出生,民国十九年九一八后,我家才逃到关里。” 乌说道:“九一八后,那离开也快七年了,满洲国成立以后,跟以前大不相同。” 赵启山说道:“是的,这几年各种情况,变化一定挺大。我还没有来过东北呢,我们会尽快熟悉情况。可我们具体工作是什么?同志们都在哪里?” 乌说道:“我们军统奉天站有点特殊,有奉天省站,省站是区站,领导奉天市站,还领导奉天省内周边的几个站点。我们是奉天市站,我是市站站长。” 赵启山和孙福生都高兴了,“原来是乌站长!” 孙福生更是感慨地说道:“我们参加青岛站的几次行动,还没有见到青岛站的站长呢,只见到了高副站长。” 赵启山问了具体工作,但乌站长还没有回答,赵启山耐心等着下文。 可不知道为什么,乌站长总是东拉西扯,就是不谈具体工作。最后,看到乌站长要离开,孙福生忍不住了,问道: “乌站长,我们的武器呢,下一步的工作怎样安排?” 乌站长笑眯眯说道:“不急,不急,我还要请示上面。另外,我要交待你们的是,我们奉天站,是独立于区站的,如果偶然遭遇,也不要发生横向联系。” 赵启山立刻紧盯问道:“后面我们怎么联系?” “两三天,两三天以后,我再找你们。” 孙福生也有点着急,“我们离开青岛时,每人才二百元经费,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乌站长明显不满意,“青岛站的人,怎么能这么做事?敌后战斗是很需要经费的。” 赵启山解释道:“是这样,当时每人给了五百,但三百元是准备偷渡用的,生活费是二百元。后来船通航了,他们买的船票,三百元我们就退了回去。” 乌站长一笑,“那钱只够你们生活了,活动经费没有了,你们就住在这里。如果嫌不够,可以去找工作,这里普通职员,月收入二三十元。辛苦一些的,可以挣到三四十元。” 孙福生也不满意了:“我们来这里,是战斗的,不是来找工作的,我们需要武器!” 乌站长瞥了他一眼,:“你现在需要的是活着,年轻人不能毛糙。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要请示上面,你们就耐心等待。” 乌站长也显得不满意,转身走了出去。 到门口,他回头说道:“在屋里说话,声音也要小声,这两天没人过来,院大门也可以插上。” 看着乌站长出大门,孙福生鼻子“哼”了一声。 在大门口,乌站长的鼻子也“哼”了一声。 孙福生对赵启山说道:“这两天不会有人来了,我带你在沈阳城转一转。” 赵启山有点生气了,“你怎么一直不注意呢?我们一路上都要养成习惯,叫奉天城,不能叫沈阳!别暴露身份,你没看乌站长这么谨慎吗?” 孙福生说道:“我就是怕你丧失斗志,有意称沈阳的,我还要叫辽宁省呢,保持着革命斗志,不忘记我们来的目的。” 赵启山叹口气:“我没有丧失革命斗志。我知道张少帅易帜后,应该叫沈阳,应该叫辽宁,但这是敌后,老百姓已经习惯叫奉天了,沈阳只叫了两年。” 孙福生反驳道:“你别跟我提这个张少帅,就张大帅那时,也承认这是中国人的地方。” 赵启山不想跟他争论,“我们别扯远了,先说眼前,我们现在是一无所有,连吃饭都要成为问题。” 孙福生不吱声了。 第53章 光杆司令 赵启山说道:“在这里,我们也必须要有公开的身份,不能是无业游民,那样不利于掩护。” 孙福生愤愤地说道:“我就不喜欢乌站长。” 赵启山也有同感,但下级军官,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上级的命令,乌站长就是他们的上级。 看着孙福生那个样子,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按你的想法,这两天带我出去,把奉天城转一转,最好买一张地图,先从周围开始,我们的钱省着花。” “好的,你先行动,我考虑一下,怎么让你尽快熟悉奉天,最后再跟你说一回,你别恼,我以后不说了,熟悉沈阳,以后,我就把沈阳这个词放在心里。” 对于孙福生说的“行动”,赵启山没明白,“我先行动什么?” 孙福生没好气地说道:“做饭呀,没有烧鸡啦!” 赵启山猜得不错,这个小院的作用,就是军统一个备用隐蔽点,里面还放了一些破旧衣服。 赵启山找了一身穿上,劝孙福生也换衣服,因为大商人的服装,显然不适合在这里出现。 孙福生极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换了衣服。 临出门,孙福生看到,赵启山腰间插了一把斧头,笑着说道:“你想当李逵,还是想去抢枪?可别抢长枪,要抢短枪。” 两人出门,把住地周围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认为这地方选得还不错,既不是山里,离小山岗也不远。如果出现危险情况,十分钟就可以钻入灌木丛,暂时躲避追捕。 最后,赵启山用斧头,砍了二捆柴火,用藤条扎捆,自己背起一捆大的,对孙福生说道: “大少爷,现在家道落魄了,不干活就没饭吃,扛上走!” 孙福生瞪了瞪眼,也扛起小捆柴火,跟着往家走。 第二天一早,二人又找到了早集,买了点干菜。然后,两人一整天都在各地转悠,察看环境。 赵启山注意人的穿戴打扮,听着人们的说话,努力模仿当地人说话的腔调。熟记每条路的通向,哪有警局,哪有兵营,哪有屯子,哪有商店,哪有菜市场。 傍晚,赵启山又带着孙福生,来到散摊的菜市场,捡人家丢弃的菜叶,看得孙福生直瞪眼睛,差点骂了起来。 赵启山对他说道:“有能耐你就别吃。” 晚上,其实孙福生也没少吃。 接下来,两人又去市区走,还坐着电车转,在一家书店,赵启山买了一张地图。 孙福生问赵启山:“天天出去走,不等乌站长了?” 赵启山说道:“等他,我们这就是等他。不等他,我们就应该搬别处,这是藏身之地,不是执行任务的地方。” 孙福生问道:“什么意思?我们应该在哪执行任务?” 赵启山说道:“我们来了之后,乌站长应该不高兴的。” 孙福生问道:“难道他不执行任务了,上面不给他下达命令了?” 赵启山:“不会的,上级下达命令的时候,他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孙福生道:“找我们不在怎么办?” 赵启山道:“他会一直等我们的。” 孙福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赵启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一天晚上,赵启山和孙福生回去,就发现屋里点着灯。 为防备万一,赵启山拟翻墙进院,孙福生捡根木棍,拿在手里,两人约好暗号,赵启山便行动了。 赵启山悄悄来到窗前,仔细听听,只有喘息声音,注意闻了一下,有一股旱烟味,应该是乌站长在屋里。 借着一阵风,赵启山手沾吐沫,捅破窗户纸,往里一瞧,果然是乌站长。再一看,只有乌站长一人。 赵启山走到门口,“咳咳”地出了两声动静,然后推门进屋。 看到乌站长,已经放下烟袋锅子,抓起了手枪。 赵启山进屋,对乌站长笑了笑,然后拿起煤油灯,对着窗户,用身体连续遮挡三次,给孙福生发了暗号。 很快,孙福生也回来了。 乌站长不满意地说道:“你们俩去哪儿了,我在这里等你们一下午。” 孙福生没好气,回呛了他一句,“我们两个要吃饭,准备出外找一份工作,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直拿不定主意呢,边往回走,边商量怎么办。” 乌站长知道,这是孙福生问他要经费呢,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嘿嘿”干笑了两声。 乌站长说道:“我已经给上面打报告了,要求拨款,拨武器弹药,上面已经答应,近期武器就会到位,两位不要着急。今天,我来传达上面的任命。” 按照军统训练基地的那样,赵启山和孙福生,都站起来,立正等待乌站长传达指示。 只见乌站长既没有掏出委任状,也没有拿电报文件,而是用嘴说道: “兹任命赵启山中尉,为军统奉天市站,行动队队长,孙福生少尉,为行动队副队长。估计委任状,和武器弹药一起到来。” 赵启山心里一阵冷笑。 孙福生开口问道:“奉天市原来没有行动队吗?” 乌站长说道:“当然有行动队了,他们战功卓着,彪炳史册,前赴后继,可歌可泣!” 孙福生又问道:“他们人呢?” 乌站长说道:“上次我已经对你们说过,我们开展了一次重大军事行动,影响巨大,也损失严重,所有的队员,全部英勇战死。” 赵启山心里气呀,哦,原来他和孙福生,两人是光杆司令,手下没有一个兵。 孙福生紧盯一句:“全部战死,从队长到队员,无一活着?” 乌站长说道:“哦,也不能说全部,表达不准确,是除了队长之外,全部战斗牺牲。但行动队队长,已经升任为副站长了。” 赵启山说道:“让我们和副站长见一面,也该有一个交接,起码应该有物质,行动队隐蔽的场地,外围的眼线,还有没有其他资源?” 乌站长说道:“交接是应该的,这也是正常手续,我明天就带他过来,你们可不要出去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手里已经没有任何资源了,这一仗,我损失惨重呀,人员、武器,损失殆尽。” 赵启山知道,他和孙福生,的的确确成了光杆司令了。 第54章 天长节献礼 赵启山不甘心,想要看看,这个副站长是个什么货色。现在,这个站长掌握着电台,对上面的一切事情,所有联系,都要经过这个站长。 乌站长看出两人对他极其不满意,临走时,拿出一百元钱,“哦,这是你们两人的经费。上面拨的经费,还没有到账,这是我挪用站里经费,帮你们暂时应一下急。” 乌站长走时,两人谁也没有起身相送,让两人装装样子,都没有人愿意了。 “喂,队长,你是正式任命成队长了,好歹手下还有我这个兵?我们怎么办?” 赵启山苦笑道:“我正在想怎么办呢!看看明天是什么任务。” 孙福生疑惑了:“什么任务?他没说什么任务呀,只答应了副站长,我们的前任,明天和我们见面。” 赵启山道:“这是他今天没有说,是不好意思张口,没人没武器,一件事情,他分了两天说。但愿,执行任务时,武器能运到;否则,我们俩只能去夺敌人的枪。” 孙福生又问道:“看是什么任务,需不需要用武器?你在军队里混过,多少比我经验多些,你说,会是什么任务,难度大不大?” 赵启山道:“看谁的标准了。如果按上峰的意思,难度肯定大;如果按乌站长的标准,肯定没有难度,甚至不用我们就能完成!” 孙福生生气道:“和你们这帮兵痞子打交道,我真是累死了!不想这些了,反正你是队长,你来考虑,我睡觉。走了一整天,累了,困了,想明白告诉我一声就行。” 赵启山想:这个奉天市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有几个人?是不是战绩不佳,上面一定要派人过来,这才阻挡了青岛站留下他俩人? 第二天上午,时间还挺早,乌站长就带着人过来了。 副站长同样是满面红光,细皮嫩肉,脸上好像总是挂着微笑;不同的是,这人个子瘦高,与乌站长圆脸相比,他的脸太长了点。 互相介绍一下,知道了副站长姓夏。 夏副站长首先吹嘘了他们的功绩,搞了多少次爆炸,影响有多么巨大,连外国人的报纸,都有报道。 赵启山不失时机,马上问道:“夏副站长,我们行动队,最近的一次行动干什么了?为什么损失这么大?竟然损失的只剩下队长了,所有的物资怎么消耗殆尽了?” 只见这个夏副站长,痛心疾首,“唉,我们炸毁了浑河上一座桥梁,连带消灭一车满洲国军。然后发生交火,连日本关东军都出动了,一直追着我们打。有一个人,撤回驻地时不小心,被特务盯上,结果驻地暴露,所有回来的人员,也遭受埋伏,全部壮烈殉国。” 赵启山继续问道:“行动队所有的物资,包括武器弹药,都是集中放的吗?” 夏副站长道:“是的,有行动嘛,刚刚集中,本来我们的武器弹药就不够用,集中起来只够一次大的行动。” 孙福生道:“还好,幸亏夏副站长逃脱了埋伏。” 夏副站长说道:“是呀,我赶去向站长汇报,正好在站长那里,躲过一劫。” 赵启山问道:“那批行动队员,都来自哪里的?将来,我们也要招收新的队员。” 乌站长说道:“队员都是原义勇军成员,都是我和夏副站长的老朋友,老部下,他们都愿意跟我们干,真的可惜,痛心啊!” 赵启山道:“确实让人痛惜,应该给战死者家属抚恤?” 夏副站长道:“当然要给了,不能寒了军统将士的心嘛。不过,报上去后,上面还没有回信,更别说钱发下来了,遥遥无期。” 赵启山试着问道:“是不是报的战斗经过,不够详细,上面要落实战绩?” 夏副站长说道:“够详细的了,连奉天的报纸都有报道,就在奉天生活报,十天前,说听到一声巨响,疑是反满抗日分子破坏桥梁。我们后来也去拍了照片,那座桥,正在拆除重建之中。” 孙福生说道:“行动队配备了什么设备?有无线电台吗?” 乌站长说道:“最早区站的行动队,有过小功率无线电台,后来战斗中损毁。目前,各站里有电报机。” 赵启山问道:“现在,上级对我们行动队有什么要求?” 孙福生也说道:“不能一天到晚,让我们总闲在家里?” 乌站长脸上露出了微笑,也是一闪而过。 “唉,上级指示我们行动队,要在天长节日对鬼子献礼。”夏副队长故作为难。 “什么天长节?是日本人的节日?”赵启山好像是知道,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是现任日本天皇的生日,整个满洲国,甚至整个侵华日军,都要搞庆祝。日本殖民地,日本本土更不用说了。”乌站长介绍说着。 赵启山想一下,“哦,是4月29日,一周的时间,有具体要求没有?” 乌站长说道:“没有,要求我们自己确定。现在就由你们两位队长,决定目标。” 赵启山说道:“看给我们配备的武器了,我们现在是赤手空拳。” 乌站长摇头说道:“我报告已经提了,甚至都提出需要狙击步枪,但上面迟迟没有结果,说会给一批武器,给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也不晓得。” “天长节献礼,我们会送一厚礼的。但武器请两位站长抓紧催一下,有什么武器,给鬼子送什么礼。”赵启山真想给侵略者送一件“礼”。 孙福生也把牙咬得咯咯响。 两位站长走之后,孙福生说道:“还是你猜得对,这项任务大概昨天就下了,站长拖到今天才告诉我们。你想怎么办?” 赵启山道:“没有想好,但肯定是要行动。” 孙福生道:“要能搞一次青岛夜袭仓库,弄个大爆炸就好了。” 赵启山道:“我们手上的钱,买做炸弹的材料都不够,还别说去哪儿买。” 孙福生说道:“我总怀疑他们炸桥是假的,谎报战功。” 赵启山说道:“就怕更严重,走,我们落实一下就清楚了!” 第55章 欺上瞒下 孙福生问:“怎么落实,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赵启山道:“找报纸,他们不是说报纸登了吗?就在奉天生活报,十天前。” 孙福生道:“估计他们对上面,就是这么汇报的。” 赵启山道:“报纸上,肯定有大致方位,我们没事干,可以考察一下,知道我们身边都是什么人?” 孙福生拿出两块玉米面饼,用一张买小菜给的油纸包上,那张油纸,孙福生也没舍得扔掉。 不是孙福生不知道节省,而是形势没有逼到头上,逼到这种地步,他也会节省。 路上,孙福生对赵启山说:“乌站长给我们的钱,要说我们在家里不出门,买米买面的活着,那是够了,但我们来的意义就没有了。” 赵启山道:“我想,他就是想让我们这样。” 孙福生道:“那上面的任务,他是怎么完成的?” 赵启山道:“不知道,或许过两天就知道了。” 经过前几天的转悠,两人对周围已经很熟悉了。走进市区,就可以买到报纸。 流动卖报的,只有当天报纸。两人知道,买前几天的旧报纸,要到报亭,或者去邮局。 周围是看不到报亭,两人决定坐车去火车站。在那里有报亭,还有小邮局。更重要的,从火车站到任何地方,坐车都方便。 来到一个报亭,孙福生上前,问卖报的老妇人:“有奉天生活报吗?我要十天前左右的,记得那上有招工,当时感觉给的钱不多,现在找了几天,可能那家还不错呢。” 老妇人说道:“小伙子,现在有点事干就不错,慢慢往上升,一步一步来。十来天前,我给你找找,嗯,前后还有四天的,一天拿一张,算你两张报纸钱,你买着慢慢看。” 孙福生拿着四张报纸,向前走了段距离,看到观察周围的赵启山,两人找处地方,分开看报纸。 孙福生先说话了,“找到了,比两双筷子都小的地方,就这么三列字。” 赵启山凑过来,小声读道:“在桃树沟处,浑河一座桥梁,听到一声巨响,疑是反满抗日分子破坏,事件还在落实中。” 赵启山问孙福生:“桃树沟你知道吗?” 孙福生答:“大致方向知道,反正浑河上桥不多,顺河走呗。” 赵启山问道:“走着过去能行吗?” 孙福生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你家县城呢?要坐车的。” 赵启山说道:“我这不是为省车钱嘛,看奉天站不富裕,经费紧张。” 孙福生道:“偷辆自行车,行动起来方便。” 赵启山道:“谁家都不容易,丢车人家多上火,你能忍心?除非偷汉奸的。” 孙福生道:“给伪满政府干的,都是汉奸!到政府机构门前,偷一辆,保准是汉奸的。” 赵启山道:“绝对了点,先坐车去。” 两人终于找到浑河边,打听到桃花沟方向,沿河向前走去。 赵启山说道:“这浑河水挺清澈,与名字不符。” 孙福生答道:“孺子可教也,还知道河的名字与水的清澈。” 赵启山道:“看来还有故事呢?” 孙福生道:“当然,我给你讲一讲。” 然后孙福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话说明朝时,大将李成梁,率兵清剿努尔哈赤,来到一处河湾之地,探报说此处有努尔哈赤部队。可一路没见敌军,更没看见努尔哈赤旌旗的影踪,却见河水浑浊,又是马尿又是马粪,就像有千军万马刚刚趟过似的。李成梁心道:平常这河水清澈见底,今日浑浊不堪。可见,努尔哈赤兵马不少,要不然这条河水,怎会有这么厚一层马粪,漂浮在上面呢?努尔哈赤用兵,历来变化无常。看这河水,我们有被包围的可能!李成梁越想,越觉得蹊跷,头发根都竖立起来。再看两岸茫茫的野林,又低头看看这浑浊的河水,阴沉着脸说了声撤!顷刻间,在一阵暴土扬尘中,二十万大军逃离了这条大河。努尔哈赤得知此消息,仰天长啸:我们把河水搅浑,也能把明军吓跑,此功归浑河也。从此,这河得名浑河。” 没等两人笑够,就看到前面有一修桥工地。估计就是这里,到底让两人找到了。 两人在岸边看了一段时间,这不是浑河主河道桥,是一条支流的桥,感觉确实有爆炸的痕迹。 “喂,干什么的,要找活干吗?”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穿白衬衣的人,正从自行车上下来。 “是呀,工钱怎么算,一天多钱?” 那人道:“怎么算?我们这是按你干多少活算钱,先试一天,第二天一起算,来,我们这工钱可高了。” “那也得先说好?”赵启山说道:“昨天我们白干了一天,让工头给骗了,刚够一天吃饭的。” 那人道:“我从来不骗人,到这就找对人了。快下来,看到那条石没有,四个人抬。来,再过来两人,算新来的,你们四个,抬条石去!” 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与另外两人,共同用肩担着一块条石。 “好好的桥,为什么要拆了?”赵启山问另两人。 一个大耳朵男子说道:“桥太窄了,过汽车费劲。” 另一个光头接着说:“不光桥窄,还有过不去坦克,上个月,日本坦克通过时,桥就压坏了。” 孙福生问道:“桥不是破坏分子捣乱了,这又过军车,又过坦克的。” 光头说道:“哪有什么破坏分子?前面有个满洲国军营,靶场在河对面。原来那军营没坦克时,桥还勉强。这不,人家增加履带坦克,桥就不行了,炸掉重建了。” “炸掉的哦,对,有人听到爆炸声,还以为搞破坏呢!” 大耳朵接话道:“搞什么破坏?好久没听到枪声了。” 大耳朵说道:“我们这些人,都住在前面屯子里,炸桥那天我们都过来看了。国军还请的日本专家呢,说不要全炸,有的桥墩还能利用。” 赵启山问道:“炸桥那段时间,这里一直没响过枪吗?” 大耳朵说道:“没有,一直没响过枪,除了国军训练场那边。” 光头笑大耳朵道:“响的不是枪声,那是炮声,也大老远的呢。” 赵启山和孙福生明白,如果这两人说的是实情,那奉天市站的乌站长,夏副站长,就是欺上瞒下,谎报军情。所谓的全部队员都战死,更是胡说,这里事情太蹊跷了。 第56章 靠自己 乌站长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贪污军饷,还是已经投了日伪政权? 这时,就听孙福生说道:“你们在当地住,就没听说,有反满抗日的人搞破坏?” 大耳朵说道:“别的地方有,这周围没有。” 孙福生又说:“我看报纸,对,就是那个奉天生活报说,这桥爆炸,是反满破坏分子干的呢。” 光头:“那是胡说八道!上次,有人在他们报社门口,用枪打坏了他们的玻璃,那报社的人吓到了,一有点动静,就说是反满抗日,就说是搞破坏。我弟弟就在那报社对面住,报社的人越怕,就越有人在他们门前捣乱。” 赵启山问道:“为什么呢?” 光头道:“为制造影响呗。” 赵启山道:“真奇怪,还有人搞这种事。这周围没有大桥被炸,或要拆的?” 光头和大耳朵异口同声:“没有,没看到、也没有听到。” 一会,光头偷偷说道:“我说,你俩别问那些没用的,还是关心一下你们自己,你们跟工头谈好工钱没?” 赵启山说道:“他说试用一下,好就留下来,亏不到我们。” 大耳朵嘿嘿笑了两声,“又一对上当的傻包蛋!告诉你,这个工头坏透了,天天骗人白干活,一会休息时,你俩就去与他谈工钱,只要不说死,就不能干,干就是白干。别说是我们说的,就谈工钱。” 光头说道:“他这是为你俩人,也是为我们,这工期上面催得紧,工头一直延长干活时间,还不加钱,专骗你们新人。” 一会,光头对另一对抬石头的人说道:“老蔫,一会跟你哥说,要休息一下,让这两兄弟与工头谈,白干活的人多了,咱们更加不了工钱了。” “好的!” 时间不长,工头就喊道:“休息了,休息了,只休息一袋烟工夫,该尿尿的快去,别懒驴上磨屎尿多。” 赵启山对光头和大耳朵说道:“谢谢两位老哥提醒,我们去跟工头说钱。” 两人走近工头,孙福生说道:“头,我们哥俩干活怎么样,还可以?” 工头点头,“还勉强,一会还要更卖力气才行!” 赵启山说道:“我们够卖力气的了,现在说说我们的工钱,我们干活你也看到了。” 工头一拍脑袋,“哎哟,我光顾看着别人干活了,没太注意你们两人。这样,一会你俩再卖卖力气,我掂量掂量,看一天给你俩多少工钱。” 赵启山说道:“那可不行,我们已经干这么长时间了,一定要说好工钱。” 只见这个工头立即翻了脸,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小孩咋不懂事呢?告诉你们再干一会,让我看看,没听懂吗?” 孙福生说道:“不说清楚工钱,我们不能再干了。” 工头恶狠狠地说道:“不愿干就滚!来我这里干活的人多去了。告诉你,这是满洲国政府,给满洲国军修的桥,保证有钱赚,滚,我还不用你们了!” 孙福生向前,想给他一脚,被赵启山拉住。 “走就走,跟昨天那工头一样,不能再上当了。” “快滚,快滚,滚远点!”然后工头对其他人喊道: “干活了,都干活了!别磨磨蹭蹭的,刚才这两人,干活偷懒,让我撵走了。不好好干的,都是这个下场。” 孙福生气得鼓鼓的,还想要说什么,赵启山拉着一笑,用眼瞥一下工头的自行车。 孙福生明白了,“你在前面先挡一下视线,我把车锁弄开。” 赵启山说道:“车没锁,你骑上就跑,什么也别管,我跑得快!” 孙福生不屑地说道:“就工头那样,还想追我们?” 说话间,到了自行车旁,孙福生骑上车就走。 赵启山在后面走了一小段距离,见根本没人发现,或者有人发现也不告诉工头,便跑步追上了孙福生,跳着坐到自行车后座上。 两人偷自行车的喜悦心情,很快就过去了。一提起军统奉天站的现状,两人又忧心忡忡。 “你分析,两个站长目的是什么?”孙福生先打破沉默。 赵启山道:“为了钱,反复向上面要钱要经费。” 孙福生又问道:“不会是已经叛变投敌?” 赵启山道:“可能性有,但不大。” “理由?” 赵启山道:“首先是没有抓我们,用我们做诱饵,意义也不大,近期没有人要与我们联络。二是大连站没有被破坏,我们还在大连打击了敌寇。如果近期,有重要人物来奉天,那就要小心了。” 孙福生又问道:“那为什么行动队,只剩下一个队长,别人都牺牲了吗?” 赵启山道:“牺牲?根本就没有行动队了。或者说行动队的人,早早就牺牲了。所谓重建行动队,招募的义勇军同事、部下,都是假的。目的是向上面要经费,要武器弹药,是不是还要电台了,我就不知道了。” 孙福生笑道:“这次,知道我们两人过来,赶紧制造了一个全队牺牲,赶在我们到来前,还可以向上级要抚恤金。” 赵启山更正他道:“不是在我们来之前,是在我们到之后。” 孙福生道:“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不去接我们,怕接到我们就露馅,还怕我们坚决参加战斗。” 赵启山道:“这不是计划好的,而是正好赶上伪政府修桥,为抢时间,把旧桥炸掉。就编造一次行动,谎称全体战死。” 孙福生继续分析道:“夏的幸运逃过一劫,也太假了,即便是战斗结束,可队员还没有归队,自己队伍损失还不清楚,就急着去汇报吗?” 赵启山说道:“我估计往那报社打枪,是乌和夏干的,就是想让报纸登出来。” 孙福生不屑地说道:“也是为从上面要经费,要武器弹药。” 赵启山道:“应该是这样。奉天或周围,应该有地下武器交易市场。上面千方百计运来的武器,估计都让他们卖了。” 孙福生道:“上面应该有所察觉,否则不会坚决要求我们两人过来。” 赵启山道:“上面不是察不察觉的事情,而是对他们鞭长莫及。现在,认为只要没投敌,就是好样的。” 孙福生忧郁地说:“现在别说武器何时运到,就是运到,也要落在这两人手上,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赵启山铿锵地回答:“靠我们自己!” 第57章 选择目标 孙福生听到赵启山说“靠自己”,撇嘴说道:“怎么靠自己,先夺武器还是买武器?买武器没有钱,也不知道在哪买;夺武器,只能找大街找落单的配枪警察,一把枪里几粒子弹,然后满大街让人收捕,咱们再躲几天,时间早过去了。” 赵启山道:“咱们也开动脑筋,抢枪是抢,抢钱也是抢,抢钱还可以买枪。” 孙福生道:“抢钱买枪,可能引起的注意力小一些。然后在节日那天,干一票大的。唉,咱怎么也跟土匪似的。” 赵启山又说道:“想一想那一票大的,干什么?” 孙福生道:“那还用说,像在青岛那样,给他放个大炮仗,炸出个大坑,好好给他庆祝一下生日。那个大坑什么样子,我还没去看呢,你去也不叫着我。” 赵启山说道:“我也不想看什么坑,我就是想凭吊一下贾副队和老林,怎么说,我也叫了老林几天师傅。” 孙福生道:“给我的感觉,好像大礼你已经想好了。” 赵启山道:“我也没想好,但总不会去开枪打报社的玻璃。” 孙福生道:“再打人家的玻璃,人家可能就不给你登报纸了。” 赵启山说道:“我们也不要局限于爆炸,放把火也不错,烧它满天红彤彤的。” 孙福生道:“烧它一夜,我认为比爆炸好。爆炸一声就过去了,烧一夜的话,救火的警笛响一宿,给天皇老儿唱一宿的生日快乐。” 赵启山又说道:“除了抢和买之外,我们还可以偷嘛。” 孙福生道:“我们除了会偷汽车外,还会偷什么?” 赵启山想说,我们在基地还学过开锁,开保险柜,后来突然想起来,孙福生开保险柜那门课,曾经因为不及格,被教官一顿臭骂,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赵启山没说孙福生,孙福生却说起了赵启山。 “哎,在基地流传,你是偷了梅琴家的车,还拉着梅琴去兜风,这样两人才好上的,是不是这样?惹得咱们行动队学员,个个都想去偷梅琴家车。” 赵启山心想,这谁传出来的?肯定不是梅琴本人,应该是娟子和曼妮。 赵启山不能多谈偷车之事,因为那次偷车,主要还是为党送信。 “谁说我偷梅琴家的车?尽给我编瞎话。不过你提到车,这倒是提醒了我,可以在车上做点文章。” 孙福生说道:“你鬼点多,你就多动动脑子,回到奉天,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我不甘心。实在选不出目标,我就回家放把火,把它烧个精光!” 赵启山想到,这段时间,孙福生肯定回家看过。在没有到奉天之前,孙福生无数次说,要带赵启山从他家门前走一走,现在却绝口不提。想必又受到什么刺激,那房子或住着伪满洲达官贵人,或日本要人,再不就是辱没其先祖的什么机构,使孙福生愤恨至极,要一把火烧掉祖上产业。 这时,赵启山也没有必要提他不开心的事,还是关心一下袭击目标。 这时,在两人前方,出现了一个邮差,孙福生说道:“把他自行车偷了怎样?” 赵启山说道:“你没有那身衣服,也骑不了那种车子。再说,为难一个小职员干什么?” 孙福生道:“为伪政府做事,就是敌人!另外,从信件里或许能发现什么信息呢。” 赵启山道:“要信息,可以偷往政府机构送信的。运气好的,偷到个机要员,就赚大了。” 孙福生又叹了口气,“我们又不掌握收发报机,有情报都传不出去。” “站里有,现在我们还归人家领导,乌站长和夏副站长,还是同志嘛。”赵启山道。 孙福生道:“他们那个样子,只能起坏作用……嗯,你是不是也打他们的主意,你又想什么鬼点子?我可警告你,上级不知道他们所做所为,我们只有汇报的权力,不能进行窝里斗。要制裁他们,也要有上面的明确指示。” 赵启山生气了:“你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我哪句话,让你听出要窝里斗了?” 孙福生笑了,“我就是感觉你鬼点子多,好了,是你聪明,要不梅琴也不能看上你。哎,你把梅琴那什么了吗?” 赵启山说道:“什么那什么?你说句人话好不好?” 孙福生道:“你看,说到这就急了,听懂了装不懂。” 赵启山道:“我不懂!” 孙福生道:“就是我跟余萍做过的事情。” 赵启山不想谈这些,“谁知道你跟余萍做过什么?” 赵启山又道:“别扯这些了,你看前面是什么?” 孙福生注意力看向前面,见远处有一车队。 “运输车队呗,帆布篷盖着,远处看不出什么东西,你到近处也看不出来。” “我们可以在汽车上做文章。” 孙福生道:“我也想过,这是咱们俩人的强项,关键是怎么做?” “走,找到政府部门,再偷辆自行车,没有标志的那种车。”赵启山脑子里,忽然间闪现了个念头。 孙福生道:“只要不是特殊漆了颜色的就行,有牌子就摘掉。嘿,前面是警务局,看看这是什么区?我想想,不是……” 赵启山:“你看前面那个人,车都不锁,下车就往里跑,就他那辆,把我放下,你继续往前走。” 到了警局前面,赵启山从车后座跳下来,孙福生骑车向前,没有发现异常。 赵启山慢慢走到那辆车旁,推起车,很自然骑上就走。 两人骑着车,在市里转了一整天。摸着黑,两人进了家门,赵启山让把自行车藏好,放在屋后,把车上所有带有标记的东西,都拿掉,车也弄得狼狈不堪。 进屋后,孙福生往炕上一躺,“你若饿了就做饭,你若不想做饭,咱俩就饿一天,反正我是饿得动不了了。” 赵启山拉着他:“过来帮烧火,不然就没你的饭。” 孙福生不动地方,“没有我吃的,我就饿着,你可怜我就赏口饭吃。” 赵启山催促道:“快过来,不是光让你帮忙,也让你听听我选的目标。” 孙福生一骨碌爬起来,“快说,你有什么计划?” 第58章 周密侦查 孙福生跟着赵启山来到外屋,两人一火做饭,孙福生催促赵启山快说。 赵启山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义勇军、抗联都远离城市,而伪满洲国军的装甲部队,刚刚组建,正在加紧训练。就像今天我们看到桥梁。” 孙福生说道:“是呀,但我们不能去炸桥,就算侦察到哪座桥重要,我们也没有炸药。炸什么东西,都需要炸药,你也没地方偷去。” 赵启山说道:“我们不用偷炸药,只要放火就行!” 孙福生好像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去袭击油库,去烧掉这个兵营的油库?” 赵启山道:“对呀,为天皇生日献礼,没有焰火和音乐怎么行。” 孙福生笑道:“大火当焰火,救火车的鸣笛当音乐,让它响笛一整天,大火烧他一整天。” 赵启山说道:“你说这个目标怎样?” 孙福生也来了精神,“明天我们就去侦察,就怕时间短,找不到他们的规律。” “明天带两根绳子,我们还要爬树登高,或再偷点东西。”赵启山对他一笑。 孙福生问道:“还要偷什么?” 赵启山笑道:“有一点你说得对,邮电局也是伪政府的部门,偷他们一套装备。” 孙福生说道:“明天,还要偷听他们之间的电话联系。不能在一个区偷,要隔得远远的,让他们暂时不产生联想。” 赵启山说道:“这些装甲部队,汽车运输队,还没有经历过战斗,骄横跋扈,自大而没警惕,正好对他们下手。” 孙福生道:“对,要搞就搞他个惊天动地。” 赵启山又说道:“乌站长肯定会过来,来的目的就是催我们行动。那么,我们就反过来催他武器弹药。” 孙福生气愤道:“他们还有脸过来?要不要揭穿他们?” 赵启山道:“现在不行。再说,我们无法和上级取得联系,被乌和夏隔断了。” 孙福生气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大连站,让大连站向上面汇报。” 赵启山道:“等我们完成了这次任务,得到上级的认可,那时我们说话才有分量。现在我们俩人,在上级眼中就是小白丁。” 孙福生又说道:“如果夏副站长来,我们要不要争取一下他,我想他可能和乌不一样。” “我估计夏不会单独来,他应该和乌一样,只想着捞钱。”赵启山忧郁地说道。 孙福生说道:“站里应该还有一个报务员。” 赵启山道:“不一定有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带上午饭,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 不但找到了兵营,还找到了油库所在地。里面的油料保证车,巨大油桶箱,从山坡上看得非常清楚。 通向兵营的电话线,两人也摸到了,还顺着电话线,走了二公里远。 最后,孙福生的自行车后轮带还扎了。 赵启山留下继续监视,孙福生找地方补车带。 过了好几个小时,孙福生才回来。 赵启山发现,孙福生换了一辆自行车,车把上还挂了一个学生用书包,赵启山感觉好笑,不知道他又偷了谁的车。 孙福生笑呵呵地摘下书包,让赵启山惊奇的,孙福生从书包里,竟然拿出一架小型望远镜。 赵启山喜出望外,“这东西从哪搞来的?” 孙福生答道:“用自行车换的。” “谁还敢卖这个东西?” 孙福生撇嘴,“这个东西算什么,那里还能买到枪,我们就是没有钱。” 赵启山明白,孙福生找到地下武器交易市场了,便往他过来方向瞧了瞧。 孙福生说道:“你放心,没有人跟踪。我知道那地方特务多,都在那里钓鱼。” 赵启山又问道:“枪的价格怎样?不行我们先搞点钱,买枪买子弹。” “价格挺高,政府也收缴枪支,他妈的,日本人真会玩,交上来武器,还给奖励。我们要买枪支、弹药,必须比政府价格高一倍,还要先交定金,然后换个地方交枪。”孙福生介绍道,然后继续说着: “我还怕被这帮人骗了,还怕碰到密探和特务。这帮人知道,骗了你,你也不敢报警,只能吃哑巴亏。” 赵启山问:“那他们卖给谁去?” 孙福生道:“他们肯定有固定的渠道,做这种生意的人,买卖双方都害怕,可能是老主顾。” 赵启山道:“看来没和他们混熟,量大就无法买。那他们的供货是什么人?” 孙福生摇头道:“我估计是那帮散了的义勇军。当年好多军火库,东北军跑的慌乱,根本就没人管理,枪械弹药有的也被民众哄抢。” 赵启山说道:“我也听说了,连飞机大炮都不少,白白扔掉了,轻武器流入民间也正常。” 孙福生问道:“我走之后,发现了什么新情况吗?” 赵启山答道:“没有,好像今天他们没有训练任务,也不知道他们整天干什么?” 孙福生笑道:“不会整天在营房里,学习溥仪的圣旨?我还真想进去听一听,我一个东北人,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儿皇帝的圣旨是啥样。” 两人轮流观察,直到天完全黑了。两人从高坡上推车走下来,还久久不愿离去。 赵启山爬到一棵杨树上,树叶刚刚长出来,还没有长得浓密,白天都容易被人发现。天黑了,在树上观察就没有任何问题。 赵启山用绳子,将自己绑在树叉上,仔细地观察,还用半枝铅笔,在报纸边上,记录着观察内容,特别记录换岗时间。 孙福生离开路边,在不远处警惕周围的情况。 最后,赵启山从树上下来,两人饥肠辘辘骑车回到住处。 今天,不用赵启山喊,孙福生主动帮赵启山烧火。两人讨论着观察结果,制订了初步行动方案。 根据岗哨和周围情况,两人一致意见,不仅要烧它几个油罐,最好把整个营地的油料区,全部烧掉。 按规模,这个满洲国军的装甲旅,虽然装备还没有全部配齐,但保障设施已经到位。搞好了,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行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狠狠打击日伪政权嚣张气焰。 但是,必须要有枪支! 第59章 黑吃黑 孙福生说道:“必须要乌站长拿出武器,不行卸了他的枪。” 赵启山道:“我估计,乌站长身上都不会有枪。” 孙福生道:“那我们跟踪他,到他老巢,拿到他的武器。” 赵启山摇头,“他应该是老特工了,力行社时就加入组织了。估计在他的住处,也没有什么武器,他有几个家还不知道呢。我们也不是要和他彻底闹翻,还是把他交给上面,由上面收拾他。” 孙福生说道:“抢军警武器要计划好,别打蛇不到,反被蛇咬。抢完动静要小,别抢两把枪,整天搜查我们,让我们出不了门。” 赵启山说道:“明天上午,我们只在军营待半天,如果他们不出动训练,我们就离开。” 孙福生问:“我们去哪儿?” 赵启山答:“去买枪,穿的整整齐齐,我还有一副墨镜呢。” 孙福生惊道:“抢他们的枪!” 赵启山问道:“难道不行吗?” 孙福生道:“行是行,就怕抢不到,他们又不把枪揣在身上。跟踪到住地,不知道他们多少人,别枪没抢到,把我们自己搭了进去。” 赵启山说道:“能抢就抢,不好抢就偷,关键是搞到武器。” 孙福生说道:“如果能搞到他们手中的武器,那最好不过了。他们不管是被抢,还是被偷,都不会报警。他们要么吃哑巴亏,要么我们失手。” 赵启山说道:“我们是不允许失手的,失手就丧命。他们不会把我们交给警察的,只会除掉我们。” 孙福生说道:“如果形势所迫,我们就必须下死手。” “看当时的情况了,最好让他们认为是黑吃黑。”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来到那个军营旁边。由于有望远镜,今天两人换了一个角度观察。孙福生也学昨天赵启山那样,爬到一棵树上,找一个隐蔽的树叉,用绳子把自己绑在树上,用望远镜看着,也不时做着记录。 今天同样没有去靶场,都在营地操练。 中午,都回营房后,有几个岗哨,有几个观察哨,就变得很清楚了,基本上和昨天观察的结果一致。 两人把望远镜放入书包里,赵启山斜挎在身上,向武器黑市而来。 赵启山与孙福生约好各种暗号,便分开。孙福生去找人,赵启山远远观察着动静。 找了两个来回,孙福生伸出右臂,抡着胳膊,好像是在舒展筋骨,赵启山看到了,知道没有见到人。 这条街上没有大的商家,以卖杂货、炒货为主,还有两家小饭店。 赵启山买了一包炒葵花籽,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嗑起来。这是现炒现卖,诱人的香味,飘散到了路中央。 在路边嗑着葵花籽,炒店老板也挺高兴,无形之中,也给他招揽着生意。 当地人管葵花籽叫“毛嗑”,赵启山问孙福生,为什么向日葵爪子叫毛嗑,这上也不长毛呀?一向自诩学问多的孙福生,对家乡的东西,也说不出所以然。 这时,赵启山看到孙福生,双手搓揉着头,这是目标出现的暗号。 赵启山虽然嘴没有停下来,但眼睛紧紧盯着孙福生。 就见孙福生起身,向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走去。 孙福生向这人打着招呼,这人瞥见孙福生,“今天带钱了?” 孙福生说道:“我回去跟我大哥说了,大哥说必须看到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怕受骗。” 络腮胡子说道:“那肯定不行,谁知道你们是哪一路上的,你找别人去!” 孙福生道:“我们要得多,五把驳壳枪加赖瓜手榴弹,子弹要三百发呢,这大生意你不想做吗?” 络腮胡子不耐烦了,“你别磨叽了,我不能坏了规矩。” 孙福生又说道:“交货地点由你们来定,每方三个人。” 络腮胡子根本不搭理孙福生了,径直走了过去。赵启山站了起来,把爪子包好塞进书包里,远远跟上了络腮胡子,孙福生又远远地盯着赵启山。 赵启山跟了两公里远,最后,络腮胡子进了一栋二层小楼。 孙福生走了过来,赵启山对他说道:“在二楼,不知道进了左边,还是右边。等他出去以后,我们再动手,有人就抢,没人就偷。” 孙福生道:“就怕他货不在这里。” 赵启山道:“存在这种可能性,你在这盯着。如果他出来,就跟着他,我到对面房顶上,用望远镜瞧一瞧。” 孙福生说道:“好的,我看出来了,这帮人就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主,没有什么理想,有奶便是娘,正好选对了,黑吃黑,没人注意。” 赵启山:“别大意!” 孙福生:“放心,这人一瞧就没受过特训,可能会点武功。” 赵启山来到对面屋顶,这里正好背对阳光。但愿是这面的屋子,好在都没挂窗帘。 第一个房间没有人,第二个房间,两个人站在房中央说话,一高一矮。仔细一看,高个子就是那个络腮胡子。 外面的人是听不到两人说话。 赵启山看时,矮个子正问络腮胡子,“还是昨天买望远镜的人吗?” “绝对没错,今天他主动上来说话,一看就是专门等我呢,他一定要先看货,要大肚匣子枪,还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矮个子问:“他没有同伙?” 络腮胡子道:“没有,就一个人,我想回来,取把枪,拿颗手榴弹,引诱他,然后约好地方,你们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矮个子道:“没那么容易,现在反满抗日分子,剩下的不但顽固,还特别狡猾,不会轻易被钓鱼的。” 络腮胡子从衣柜里拿出一支驳壳枪,又拿了一颗手榴弹,在手上掂量掂量,“知道剩下的都是顽固的、狡猾的,你们还不给加钱,这活没法干了。” 矮子不愿意听这话,“别跟我唠叨这些,我做不了主,爱干不干,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络腮胡子不吱声了,转身想出去。 “站住,就你一个人去,被人抢了呢?”矮个子制止络腮胡子,“现在抢一把枪,就是人家成绩。” 络腮胡子不情愿掏出枪,摆放在桌上,又把手榴弹也放桌上。 矮个子说道:“明天把那地方包围了,抓到一个是一个。有同伙,也能打得他招供,别想一口吃个胖子。” 络腮胡子老大不满意,“那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说着转身想走。 “不许走,待在这,等明天抓到人再走。” 对矮个子的命令,络腮胡子不敢违抗。 过了一会,络腮胡子问道:“你不让我走,一会李组长回来,晚上你让我睡哪呀?你们两人一人一间屋子……” “有一张行军床,你睡厨房。”络腮胡子不吱声了,不管他有多生气,也得忍着,狗就是狗。 又过一会,响起敲门声。 络腮胡子自言自语道:“李组长回来了,我去开门。” 络腮胡子说着,就去开大门。 第60章 捣毁特务据点 房门一开,一块砖头,拍在络腮胡子的脑袋上,孙福生顺势一推,把络腮胡子推倒在走廊里。 屋里的矮个子,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对,伸手去掏手枪,还没等枪掏出来,就听到玻璃的破碎声音。回头看时,好像大团棉球,从窗外滚了进来。 矮个子比络腮胡子反应要快,枪掏出来立刻搬开保险,但晚了,大团棉球展开时,赵启山的脚,重重踢到他手上,枪从矮个子手上飞了出去。 矮个子也被这一脚,踢得一个趔趄。但他站稳时,左手已经握了把匕首,对着赵启山来了个突刺。 赵启山早有防备,侧身扭住他手腕,顺势反转,匕首扎进矮个子肋下。赵启山又加力一推,差不多整个匕首,都进了这人身体里。这人倒地扭动两下身体,挣扎几下,不动了。 孙福生进来,“这里两间屋子,那一间没人,厕所在外面。” 赵启山说道:“衣柜里有武器,刚才他们就是从那出来的。” 赵启山捡起矮个子的枪,检查一下有无子弹。然后就开始搜小个子的身。从他身上,搜出了伪满警察证件。 最后,找遍两间屋子,只有两把手枪,一支日军常用的王八盒子,一支驳壳枪,每支枪不到三十发子弹。两颗手榴弹,一块军用电台的干电池,一只手枪消音器,几张去外地的通行证,空白盖好了章,还有几十元钱。 手枪消声器是好东西,可惜两把枪都装不上。在训练基地两人见过,一把欧洲哪个国家产的枪,可以装上消音器,国军日军都不曾装备过。 赵启山和孙福生各揣一支枪,那把匕首,也被赵启山从矮个子身上拔出,在矮个子衣服上擦了擦,揣在自己兜里。其它东西,都被赵启山塞进书包,但这块电池太大,要另外找东西装。 孙福生说道:“电池太大,别要了?” 赵启山想,虽然这是军用物质,但对黑帮用处不大,拿走反而不好,便在上面擦了擦,不想带走。并提醒孙福生,“小心,别留下指纹。” 孙福生问道:“那个大个子没死,这里明显是特务据点,要不要弄醒审一审?” 赵启山说道:“看这里的衣服,应该还有一个人,不知道他回不回来?如果回来,他能不能看窗户,那玻璃都碎了。我们天长节前,不想惹事,还是撤!” 这时,“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孙福生掏出枪,赵启山也拔出匕首,左手枪,右手匕首,两人偷偷埋伏在门两边。 孙福生轻轻拉开门栓,猛然推开房门。 外边一个穿长衫的人,“干什么呢……”话还没有说完,见孙福生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脑门,吓得马上举起了手,“别开枪,别开枪,我是楼下的邻居。” 孙福生用手拉住他的衣服,把这人扯进屋,这人进屋看了一眼,“我住在楼下,听到上面有玻璃声响,过来看一看。” 孙福生关上房门,“别怕,我们是白老三的人,这帮家伙卖我们假子弹,根本打不响,我们今天来找他们算账。你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吗?” 这人回答:“我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的,他们一天到晚都有人,进进出出的。” 这时,那个络腮胡子醒了,“哎哟,哎呀的叫唤。” 赵启山将枪别腰上,拿块破布,塞进络腮胡子的嘴里。络腮胡子突然起身,双手来夺赵启山的匕首。 赵启山一手紧握匕首,一手抡拳,砸向络腮胡子的脑袋。 在赵启山对付络腮胡子的同时,被孙福生枪逼住的人,突然从腰间抽出手枪。 孙福生气愤之极,心想,这家伙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把自己手中的驳壳枪,当一块砖头了。孙福生扣动了扳机,但枪没响。 孙福生跳起,抡枪砸向这人,这人偏头躲过。孙福生左手也紧紧抓住这人枪身,手指也插入扳机孔,让他扣不下扳机。孙福生的右手,也扔掉手中的驳壳枪,两人便争夺那人手中的枪。 赵启山看到那人已经动手,但自己必须先解决这个络腮胡子。当赵启山的拳头,砸到他脑袋时,这人双手一软,赵启山的匕首,在络腮胡子的脖子上快速一抺。然后一个箭步,赶到孙福生和那人身边,一刀刺向这人胸窝,紧接着手握匕首一拧,这人身体顿时就软了下来,孙福生也顺势夺下了枪。 孙福生自责地说道:“我刚才也检查了枪,没有发现问题,这枪怎么回事,我再看看。” 孙福生又检查驳壳枪,枪确实没有问题,是子弹有问题。头两粒子弹,底火被抠去,根本打不响的。 不用说,是特务们做的手脚。卖枪时,也怕枪被人抢后,抢枪的人,首先打死特务。 应该是这个特务,进屋后看出没有发生枪战,料到孙福生不会仔细检查子弹。 赵启山又快速搜了这人的身,也找到了特务证件。有惊无险,又得一支王八盒子,二十来发子弹。 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这个特务窝点挺可疑,已经设立有段时间了,不用伪装成黑吃黑,把所有东西都带走,扰乱一下特务的视线。擦掉我们所有的指纹。” 孙福生又找了个包,装上那块干电池,装上枪子弹。两人又擦了碰到的地方,从容地开门离开。 当找两人的自行车时,发现丢了一辆。孙福生想再偷一辆,赵启山说道: “先回去,藏好多余的东西,有了两颗手榴弹,完成任务把握又大了许多。” 赵启山骑车,孙福生坐在后架上。孙福生问赵启山:“我们的计划,对不对乌站长说呢?” 赵启山道:“暂时不要说,可以说想烧把大火,让救火车叫一天,不告诉他具体任务,问他要武器。” 孙福生说道:“这两位站长,从布置完成任务后,就再也没露面。他那一百元钱,还不定算我们多长时间生活费呢。今天有钱了,也应该改善一下生活。” 赵启山笑问他:“又想吃烧鸡啦?小心暴露了。” 孙福生说道:“不买烧鸡,买点肉,前面到菜市场,咱俩买点东西。” 赵启山说道:“我们的东西挺多,拿着走不方便,我在外面等你,你想吃啥就买啥。” “好的,我快点去。” 孙福生刚走,一个瘦小的人,凑到赵启山跟前,压低了声音,“哥们,要大米、白面不?” 赵启山觉得好笑,今天刚刚端掉一个特务窝点,那个是钓鱼抓“政治犯”的,马上就碰到“经济犯”,该不会这人,也是特务钓鱼? 第61章 登上报纸就行 那人见赵启山笑眯眯瞧着他,也不说买不买,便继续说道:“不光大米、白面,黄豆也有,你要啥?” 赵启山知道,从今年开始,伪满洲国颁布的《米谷管理法》生效了。对居民实行粮食配给,把稻子、小麦、大豆划定为甲类粮。甲类粮专供日本人,中国人不准吃,中国人吃甲类粮就是犯罪,谁要是拥有、食用甲类粮食,抓住就定罪严惩,属于“经济犯”。 赵启山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特务,跟刚才被他们端掉据点的一样,在引诱人们上当。 见赵启山还是不说话,那人白了赵启山一眼,“切,碰到个哑巴呀!”转身走开了。 赵启山想,是不是特务,都不去理会他。在给天皇生日“献礼”之前,还是少行动,少暴露为好。 时间不长,孙福生回来了,这次的确没买烧鸡,可也没有买猪肉,没买蔬菜,而是拎了一只活鸭回来的。 “这鸭肥,能多吃两天。”孙福生得意地说道。 赵启山瞧了一眼鸭子,“你不想留着它下蛋吗?下蛋可以吃更长时间。” 孙福生瞪眼说道:“你别欺负我不知道,这鸭子是公的。” 赵启山呵呵笑道:“不错嘛,大少爷认识鸭子的公母了。”随后赵启山蹬起了车子。 孙福生跳坐在后架上,“少说风凉话,怎么宰鸭子,拔毛,怎么做,都归你了,我是不会。” 赵启山说道:“我也没做过,试着来,做好做坏你别挑就行。” 孙福生说道:“我不会挑的,会帮忙,只要不带毛,吃啥样味道的都行。那个鸭屁股,你不吃就先扔掉,我怕煮熟后,没鸭肉了,我忍不住给吃了,以后想到这事,我心里都会恶心。” 赵启山笑道:“那只烧鸡的鸡屁股,最后不让你也吃了吗?没看见你恶心呀!” 孙福生道:“那味道能一样吗?” 天还没黑,两人就回到住处,藏好了枪支弹药。对那块电池,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舍得扔掉。找了两张油纸,包裹好后,塞进屋檐角,又用几块土坯挡住。 忙完这一切,两人浇水、宰鸭,准备着美食。 就在两人忙着收拾鸭子的时候,山田重信出现在被端掉的特务据点。 “你为什么说是军统派的人员?”山田重信用中文,对一个伪满警察询问。 这个警尉衔的人,年岁略长,一直笑面模样。只见他点头哈腰,赶紧回答道: “这个地点,原是一个军统联络点,被我们破获后,在这里诱捕多名军统人员,他们怀恨在心,一直寻机报复。还有行凶手法,三人都是死于刀下。从二楼破窗而入,连杀三人,这不是一般人的能力可以为之。” 山田重信又面对另一人,这人官衔也是警尉,“那你为什么说是黑帮所为?” 这人的模样比较严肃,略显年轻,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他也马上回答道: “破获、诱捕军统人员,那时还是力行社,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当时执行任务的,也不是遇害的警察。军统要报复,可以找我们任何地方下手,没有必要,找一个过气的联络站。现在这个点,主要负责抓捕零星破坏分子,近期逮捕多名黑帮破坏分子,当然,也捕获多名反满抗日分子。可那都是亲共党分子,来买武器军火,被我们抓到。军统没有必要,为共党出头报复。另外就是用刀,以前军统人员,都是用枪。近距离暗杀,他们现在都使用消声器。” 山田重信点点头。 那个笑面警尉又补充道:“这个杀手作案时,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这不符合黑帮作案习惯。” 山田重信略感疑惑:“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这人要反复作案吗?” 这两个警尉都没有回答。 山田重信看了一圈,又对两人说道:“三个人被同一把刀杀死,就一定只有一个人作案吗?那块砖头怎么来的?谁会一手拿刀,一手拿块砖头作案呢?” 两个人还是没有回答。 山田重信用又说道:“能不能做这么个假设,一个人骗开了门,出其不意,用砖头打昏了开门的人,另一个人,用刀杀人,两个人作案。或者,凶手是一个人,一个屋里人认识的人,在亳无防备情况下,先被打晕,然后用刀,甚至是用遇害者的刀,把我们的人杀死。我们的人,是一个一个回来的,不是同时在屋里。另外,好像每个人都有搏斗的痕迹。都是在中刀之后,才反应出对方是破坏分子,那时的反抗,只是负重伤之后的挣扎?” 两人顺着山田的思路,继续推进,“那杀手,很可能在我们内部,是屋里认识的人。” “那太可怕了!” “山田太君真是太聪明了,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山田太君真是高,实在是高!” 山田重信摆摆手,“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怕你们漏掉某种可能性。警察局破案,不要声张,先排除内部做案,再扩大范围,目的不要让报社知道,不要见报,不在天长节前造成恐慌。” 两个警尉争先恐后地说道:“遵照山田太君的指示!” “我们这就落实山田太君的指示!” 在两个警尉身后,一个瘦小精干的警长衔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和警尉差着两级呢,肯定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在赵启山和孙福生退鸭毛的时候,乌站长出现了,“两人生活不错,还杀鸡宰鸭的。” 两人马上停下手里的活,把乌站长让进屋。 “上面布置的任务,你们准备怎么完成?”乌站长进来后,屁股还没坐到炕沿,就发问了。 赵启山回答道:“我们准备放把大火,这两天都在侦察踩点。” 孙福生补充道:“让消防车整天都响笛,给日本天皇奏乐。” 赵启山:“现在就是差武器装备。” 孙福生:“因为重要的油库,易燃区域,都有警察,伪满国军守卫。” 乌站长说道:“上面给我们补充的装备,现在还没有运到。我和夏副站长,经过千辛万苦,才给你们搞来一棵手榴弹,你们就用这个。” 说着,乌站长从怀中,掏出一颗日军手榴弹。 孙福生一撇嘴,“就一颗吗,那能干什么?” 乌站长回答:“我不要求你们取得多大战果,就要让它炸响,能登上报纸就行!” 第62章 向上级反应 赵启山和孙福生互相看了一眼,明白乌站长要干什么了。 孙福生一甩袖子,背对着乌站长。 乌站长上次就看出了两人的不满,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热血沸腾,像我们这样在满洲,活着就是完成任务。你们若是不愿意干,我也不勉强你们,毕竟没有武器,执行任务有困难,那就由我来干。” 赵启山冷冷地说道:“乌站长,能说说你怎么干吗?这任务是我们行动队的,行动队也是在你乌站长领导之下。” 乌站长显得极耐心,在赵启山接触的军统大小站,包括联络点、行动队的人中,还第一次见到像乌站长这样的人。 就听乌站长说道:“在许多外国人聚集区周围,在报社门前、楼后,甚至垃圾桶,都可以做一个简易装置,炸响这枚手榴弹。” 听到乌站长这种话,赵启山对乌站长的好感,刚刚闪现出了一个念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赵启山道:“垃圾桶爆炸?能炸到谁,拾垃圾的,穷苦人、乞丐、儿童,还是外国人家的佣人?这也算完成任务?” 乌站长冷冷地说道:“许多新闻单位门口,都由警察站岗,你想去战斗当然容易。” 孙福生说道:“进进出出的人,也不怕伤了无辜?” 乌站长也生气了,“你们参加过几次战斗?警察局就在那,政府楼岗哨,不但有满洲警察,还有日本宪兵,满洲国军的兵营,全是傀儡汉奸,你们有胆量,手榴弹可以扔到那里!” 孙福生也不示弱,“我们上船之前,在青岛,协助青岛站别动队,炸掉了日军弹药仓库,多次与日军交手,还受到上面的嘉奖,这是有据可查的。” 乌站长起身,向外走去,“我奉天市站庙小,供不起你们上面派来的大神。”说着就向外走。 “乌站长,”赵启山说话了,“就这么走了?” 乌站长一惊,难道这两个小东西想犯上作乱,对自己不利? 乌站长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赵启山指了指他手中的手榴弹,“把它留下,你就带来一件武器,还要带回去吗?你怎么跟上面交待?” 乌站长气哼哼地把手榴弹放下,“祝你们旗开得胜,还能再见面!” 赵启山说道:“如果我们马到成功,敌人可能会大肆搜捕,我们的人要早做防范。” “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提前写好喜报,为你们请功。”乌站长用嘲讽的口气说着。 孙福生说道:“别,别,先别写,我们可不想虚报功劳。比如人家自己拆桥,我们谎称炸桥,闹出笑话就不好了。” 乌站长和赵启山同时惊到了。 乌站长慢慢回身,他平常出来,身上是不带枪的。今天带着手榴弹,需要保护好自己,便把枪带在了身上,他迟疑了,要不要掏出枪,打死这两人?他和夏副站长丑行已经败露,留下这两人,上面早晚会知道。 乌站长手伸进裤兜,外面肥大的长衫,遮住裤兜的小左轮手枪。 乌站长看了一眼赵启山,见赵启山两眼死盯着他。 乌站长慢慢地,把手又从裤兜里抽出来,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你的话,等完成任务后再见。” 乌站长走出了这个小院,给上面的电文,在他脑中有了雏形,“新任行动队正副队长,年轻气盛,不听他站长安排,执意蛮干,最后英勇殉国。” 那么有没有战果呢?这让他很纠结。如果有战果,两人成为英雄;如果没有战果,那他这个站长也毫无半分功劳。唉,两人若战死,该请功还是请功,他们的家属,也该享受应有的抚恤。 如果两人没有战死呢?这就麻烦了,这两人必须死! 找夏副站长商量一下,到时候该怎么办。 在乌站长想法中,两人只要有大的行动,他们不死也会被日本人活捉。那个赵启山有一点说对了,自己必须早做准备。 乌站长是东北易帜后,第一批被派往东北的人员,那时候自己也没有干特务,后来才加入力行社的。 在东北,他经历过九一八事变,进入抗日义勇军,要执行上面的命令,拉住所在的部队。还没有来得及完成任务,眼见整个部队就垮掉了。 进入了军统奉天站时,自己只是一个总务股长,军衔仅是中尉。在上面的物资、金钱支持下,奉天站有过一段好日子。 随着伪满洲国的建立,大批人变成了汉奸,到后来,那帮人唯恐投靠晚了,位置没有了。不想投靠伪满的,也想方设法离开了东北。也有家境殷实,本人又捞了一大笔钱的人,直接去了海外,离开了战乱之地。 乌站长的理想完全破灭了,他只恨自己“觉悟”得晚。 捞够了的,也有了钱给上面打点,很快就作为敌后功臣,想离开当然也容易。 最后,剩下了他和掌管报务的老夏,两人有点亲戚关系,一拍即合,合起伙“坚持在东北”,不为战斗,只为捞钱。 这期间,经常发生个别人被捕,出卖了整个组织的情况。 上面为保护仅存的敌后力量,在不断派人补充新力量的同时,划小站点单位。一个大站,甚至拆分成三个小站,建立了区一级站。 每个站基本上独立了,各站之间,依情况,可以通过处里、或通过区站进行横向协作。 乌站长离开时,赵启山随后也跟出来,躲入黑暗中,看着乌站长确实走了。 跟踪一段时间后,知道乌站长相当警觉,怕被他发现,便停止跟踪,返回了住处。 “你想干什么?”赵启山质问孙福生。 孙福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想再忍了,我要向上面反应,揭露奉天站的丑恶行为。我想好了,你阻止不了我,从我们军统内部管理上,我有这个权力。” 赵启山生气说道:“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东北,敌后。我问你,你怎么联系上面?” 孙福生回答:“大连站,通过大连站联络上面。我们有通行证,都盖好了章,乘伪满还没有变更。”孙福生颇显得意。 赵启山又问:“大连站的饭店,仅仅是一个联络点,如果联络点改变地址了,就象上次青岛那样,你怎么办?” 孙福生愣在那里,显然他没有去想这些。 赵启山逼着问道:“难道你还要去青岛吗?” 孙福生喃喃细语道:“不会那么凑巧?如果需要,我还真就再返回青岛。那,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 第63章 只欠东风 赵启山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或许,不等到大连,我们就没命了。” 孙福生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乌站长想让我们死。他只是想一想,我料他也不敢。” 赵启山说道:“他裤兜就有把枪,只是没有掏出来。” 孙福生:“我也看到他手伸进去了,我这也是要试一试,看我们分析的准确度。大连站我一定要去的,如果他们没搬家呢?” 赵启山:“我分析,乌站长是想借日伪之手,除掉我们。” 孙福生:“那这里更不能待了,我们明天就需要换地方。” 赵启山:“天长节送贺礼之前,住在这里是安全的。在行动之中,我们被日伪军打死,对他是最好的结果。” 孙福生:“天长节之后,我立即去大连,这里我是不回来了。” 赵启山想了一下,“我不走,留在奉天,扰乱他们的视线,掩护你走。我们明天寻找一个地方,做联络接头地点。” 孙福生:“这样最好,明天再租一间房,做为备用。干脆我们也搬走算了,唉,还要付一笔租金,现在我们干什么?” 赵启山:“继续收拾鸭子,还没吃饭呢。”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又到那兵营附近观察。终于见到有几辆装甲车出动,孙福生马上骑自行车跟上,赵启山留在原地,继续监视观察。 中午,出去训练的车辆就回来了。 “他们训练的怎么样?”赵启山问孙福生。 孙福生说道:“训练的很认真,离得远,看不清楚口型,但从望远镜里,能知道是日本教官,要求很严格。” 赵启山:“很严格,训练又这么少,那他们缺什么?” “缺油料!”两人同时说出了口。 “走,找一辆邮电局的自行车,最好还能有脚蹬,爬电线杆,听一听兵营里跟外面怎么联系。” 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 孙福生回应道:“那些东西多着呢,放在哪儿我一清二楚。” 赵启山感觉奇怪:“你什么时候侦查清楚的?” 孙福生:“刚来时,你在家等人联络时,我就去邮电局转了两次。” 赵启山:“太好了,那就走!” 孙福生果然找到了邮电局,前面是邮电楼,后面是个大院,院里有许多独立的房子。 孙福生带着赵启山,没有进前面的大楼,而是从后院的一个旁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看到里面出来人,还跟人点头示意。 后院还有房间里挂着衣服,孙福生摘下衣服,在自己身上比量一下,扔给赵启山,“这件你穿着合适。” 见孙福生这么从容,赵启山也放下心来,穿完衣服,又找了一条裤子穿上。 孙福生也找了一套衣服换上,又找了一个装报纸的帆布口袋,装上两人换下的衣服,赵启山搭在自己的肩上。每人又找了一顶帽子,扣在了头上。 “这房间是干什么的?”赵启山问道。 孙福生答道:“邮电局夜班休息室,你没见里屋还有床吗?” 赵启山赞叹,“老兄侦察得真仔细,上哪弄设备去?” 孙福生说道:“去仓库,跟我来。” 孙福生领着赵启山,来到一处方方正正的房子外,赵启山从窗户往里看,应该是个仓库。 门外的将军锁,当然难不住两人,但现场一根铁丝都没有,还真不好办。 赵启山去找开锁工具,孙福生大模大样,趴在窗上往里瞧。一会,有个人路过这里,对孙福生喊道: “拿东西嘛,我正好过那去,我帮你喊一下人。” 孙福生答道:“谢谢,不用,已经有人去了。”孙福生背对着他,面对窗户不敢回头,怕那人看着面生,产生怀疑。 那人走了,赵启山回来了。张开手,一根折弯的铁丝拿在手里。 孙福生站在赵启山身后,背对他,帮他遮挡一下视线,并警戒观察周围情况。 赵启山打开了锁,两人进入仓库。原来这是一间废旧物品存放库,可能是待报废,或待修理的东西。 两人分开找。 赵启山找了一捆电话线,三副耳机。如果是好的,一副就够了,怕不好用,又多拿了两副。 孙福生找一副爬电线杆的脚蹬,一条皮带,拿个口袋一装,顺手拿了一些小工具,小配件。像螺丝刀,试电笔类的东西,也装了小半口袋。 “自行车棚在左边。”出门孙福生指挥道。 赵启山笑道:“你来两趟,呆了多长时间,好像你家一样。” 孙福生一瞪眼,“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这就是我家,我家的院子,这间仓库原来放祖宗的牌位,有我太爷的画像,还有我爷爷的照片……” 赵启山怕他一说就收不住,赶紧说道:“好了,好了,这也算到你家看了。” 说话间,来到自行车棚,有的车上锁了,也有许多车没有锁,尤其破旧的车,更是扔到了一边,连车梯都没有,就靠在墙边。 两人各捡一辆车,搭上东西,大门在仓库的另一边。 这时,仓库门口出现一个人,看到赵、孙两人,喊道:“是你们开的门?过来登记一下,备用钥匙管理太不严格,领东西的小票给我留下,喂,你俩听到我说话没有?” 孙福生和赵启山骑上车子,孙福生喊道:“不是我们开的门,开门的人去休息室了。” 两人头也不回,出了小门,孙福生带头向前骑着就跑。 赵启山问道:“没事了,我们穿着这身衣服,他不会追出来的,顺便带我看一下你家门楼。” 孙福生愤愤地说道:“被拆了,原来就在前面大楼的地方。” 两人也不怕怀疑,直接骑回了家,把多余的东西往家一扔,吃口饭,穿着邮电员工制服,又出门了。 在赵启山的要求下,来到一家五金店,赵启山买一把大锉刀,又买了一把小圆锉刀。看得孙福生直瞪眼睛,“花这么多钱,买这玩意,你早说一声,在刚才那个破烂仓库找找,肯定能找到。切,半只烧鸡又没了!” 赵启山说道:“那只鸭屁股还留着呢,回去归你了。” 两人从军营周围回来,换完衣服又外出。 孙福生到一处低档住宅区,在二房东手上,租一间破旧小屋,作为两人备用藏身之地。 连续两天,两人一直装扮成电话线路维护工,爬着电线杆,听着兵营与外面的通话。 天长节马上到了,两人进入兵营后的所有行动步骤,都演练数遍,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个进入兵营的理由。 拿孙福生的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64章 夺车进兵营 连续两天晚上,赵启山就在那用锉刀,把一支王八盒子的准星锉掉,然后锉薄枪口,让消声器能装在枪上。 孙福生嘲笑赵启山,“别消声器装不上,又毁了一把枪。” 赵启山说道:“两把王八盒子呢,毁了一把,还有另一把。你的分工,可能要用到这把枪。” 孙福生道:“所以我关心呢!它能不能消声,我倒不太在乎,我怕拿着它枪炸膛,把我自己伤到了。” 赵启山:“到时候先试两枪。” 孙福生:“第一枪你试,然后我练习五六枪,训练基地枪是螺丝扣拧上的,我怀疑你改装水平。” 赵启山:“一共只能试两枪,没有那么多子弹浪费。” 孙福生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一会儿,孙福生突然说道:“我有进入兵营的方法了。” 赵启山:“请讲!” “修电话线路呀。” “人家兵营里有电话兵,用不着你进去修。” “线路有问题。” “线路问题你进人家兵营干什么?” “外面检查完了,没问题,怀疑是营地里线路,好像是短路了,应该检查一下。” “是一个理由,但要求哨兵不检查我们的工具,不搜我们的身。” 孙福生没辙了,“那只能从外面翻墙进去了。” 赵启山说道:“翻墙不惊动哨兵吗?那几个岗亭都是对外面来的。” 孙福生道:“那你还是弄那消声器,在围墙外面,就把岗哨干掉。先打近处的,再打远处的。” 赵启山道:“打近处的没问题,打远处的,王八盒子不行。别说没准星,有准星也打不准。” 孙福生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改驳壳枪,把驳壳枪装上消声器。” 赵启山:“闭嘴,继续想办法!” 孙福生不理会,继续说道:“电话上说,明天下午,油料车到,一共十二辆,你是打这个主意,提前一天,也是送礼。” 赵启山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孙福生忽地站起身,“那你还在那摆弄消声器干嘛,把方案说一遍,不行现在就去那路上蹲着,还是截最后那辆车。” 赵启山:“车队明天下午才能来,上午听完电话,才能最后决定采取的方法。” 孙福生说道:“那现在干什么?” 赵启山道:“现在去试枪!” 孙福生高兴道:“改完啦,二枪都由我试,我信任你,炸膛也是交待我的手,留着你的手,明后天给天皇送礼。” 赵启山:“这枪有这特点。” 孙福生道:“什么特点?” 赵启山:“消声器装上就拿不下来了,固定住了,不然没有螺丝扣,开一枪,那么高速的气流,就把消声器冲掉了。” 夜晚,东北山谷里,如果没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那寂静的会很可怕。这个季节,没有昆虫的鸣叫声,只有天空中那一钩月亮,带来一点点光亮。 五六米外,孙福生持枪瞄准一棵粗树,扣动板机。 就听到“噗”的一声 ,子弹准确击中树干。两人过来查看,子弹已经嵌入树干里。 “成功了!”两人都非常高兴。 孙福生又退到十米远,屏住呼吸,端平枪,瞄准后扣动扳机,又打中了。 孙福生来了兴致,在二十米远还要打一枪。赵启山说道:“不用打了,打不中的。” 孙福生说道:“别看在基地训练,你枪法准,但手枪射击,我并不输你。” 结果,二十米距离射击,果然没有打中树干。 孙福生说道:“改装后,这枪的精度只是十米。” 赵启山说道:“不是改装问题,而是你和枪的结合,准确度只有十米远。” 孙福生白了赵启山一眼,他也知道,日本的王八盒子,性能并不怎么样,但不知道日军为什么偏要装备这种枪。 赵启山说道:“现在回去,收拾完睡觉,明天一早,把该拿的东西,都拿到那间屋去,这里准备放弃了。” 明天就是天长节了,日本人都要放假,按赵启山的计划,今天晚上火烧起来,也要烧到明天上午。如果一切顺利,孙福生连夜就去车站,不管客车,货车,只要大连方向的车,就爬上去,由大连站,代向上级反应,拆穿乌站长的所作所为。 两人找一僻静电话线杆下,把线引下来,听着兵营和外界的通话。 听到了中午,开始说,下午只能到十一辆车,那一辆车出发不久就抛锚,已经返回了。到后来,又说另一辆也出毛病了,在不远的修理厂修呢,小毛病。但拉汽油的车,修理厂不让进,正在联系。 下午,从望远镜里,看到十辆大型油箱汽车,开进了兵营。 赵启山当机立断,就搞那辆不远处的第十一辆车。 两人收拾好东西,扯断电话线,让外界与兵营断了联系。邮电专用自行车,藏到选好的灌木丛中,把多余的东西也一并收藏好。现在,东北的灌木丛,已经开始见绿,藏的东西,不走近,是看不出来。两天之后,走近也看不到了。 两人又从灌木丛中,推出一辆普通自行车。骑着上路,奔向三十里外,一家县城修车点。 县里修车水平,比受过专门训练的赵启山和孙福生,估计高不到哪去。 两人好一阵打听,终于找到了那家修理厂。 在大门外,果然见到那辆专用运油车。 两个当兵的,离开汽车,在一棵树荫下吸烟,百无聊赖地等在那里。 孙福生上前问道:“你们是给三旅送油的?我俩是被请来修车的。” 一个当兵的说道:“你们怎么才来?能修好不,那两个年轻的,捣鼓了半天了,连毛病都没找到。” 赵启山说道:“走,过去一起看看。” 两个修车年轻人有点不满意,“谁说我们没找到毛病,是备件型号不对,要改一下。” 孙福生生气说道:“那快改呀,还磨蹭什么?” 两人道:“师傅不在,明天不是放假吗,他提前回家了,我们怕弄坏了。” 赵启山一看,真是小毛病,原件还能用,只是油门配合不好容易熄火,点火也费劲,开不了多远就容易熄火。 赵启山对两个修理工说道:“不用修了,这轮换个方向就行。走,就这水平,还能出徒?” 两个修理工也生气,但这是当兵的车,敢怒不敢言,悻悻地回去了。 装好后,赵启山对两个当兵的说,“车我来开,营房里有配件,抓紧时间,卸油时就可以换完了。” 两个当兵的乐享其成,坐在一旁不用管了。 赵启山慢慢开车,看着孙福生手抓车后爬梯,也不蹬自行车,让车拖着向前。 刚到主道上,赵启山正想动手,解决掉两个士兵,就看到前面送油车队返回了。 车队来到跟前,一人说道,“快进去,天黑人家关大门,不进不出,当官的放假了。” 还有一个带有嘲讽意味说道:“修车师傅开车,你们面子真大!” “那咋的,这种破车早该换了。” 到一处s转弯,前后路上,视线都受阻挡的地方,赵启山故意把车弄熄火。 看到孙福生,从另一侧拉开车门,赵启山挥起修车的扳手,砸向一个士兵。孙福生也打晕了另外一人,他用的是日军手榴弹。 “你当心,手榴弹爆炸,我们都没命了!”赵启山冲孙福生说道。 孙福生笑着,“找不到可手的石头了,只好用这玩意。” 两人赶紧换下当兵的衣服,把两具尸体扔到沟里,驾车奔向兵营。 第65章 天皇生日贺礼 来到兵营大门口,岗哨笑着说道,:“车修好了?我们以为今天你来不了呢。” 孙福生说道:“知道你们要关大门,还好,赶上了,这车毛病太多了。” 岗哨让两人下车,搜了一下身,又上车,象征性检查了一下,便放车进入。 两人看天色还早,还想磨蹭一会,但过来一个少尉军官,指挥着车靠近大油罐。五个巨型油罐,在山坡上看,包括从望远镜里看,没有感觉多大,等到近前,才感觉它的体型庞大。 这里站着一个卫兵。 孙福生问少尉:“今天都卸十车油了,基本上都装满了?” 少尉笑了,“十车才多少呀,两个罐都装不满。你们这容量的,一罐装六车。今天说要装满两罐汽油,到现在才来十一辆车。” 孙福生说道:“就是嘛,今天要送十二车油的。那边的油料保障车,直接开过来装满呗。” “装的东西不一样。再说,那些都是满的,日本顾问绝不许动那些车的油,准备随时出发,投入战斗,我们装甲旅是帝国军的拳头。”少尉不无得意地说道。 赵启山冷笑着,这个家伙还挺赶时髦,改成满洲帝国,他就马上称帝国军了。哎,原来那个国军,称国民革命军;伪满洲国军,他们自己也称国军。好,一会让你这个拳头,变一堆烂泥。 看到孙福生瞧着自己,赵启山也笑了。两人还计划把加油车开过去呢,那几辆油料保障车是满油,还省事了。 孙福生从座椅下,抽出那支装了消声器的枪。想等这人启动油泵,就送他见阎王,但这少尉往回走了。 赵启山怕他离卫兵太远,不好动手同时消灭两个家伙,便喊住他,“喂,兄弟,怎么扔下我们不管了?” 少尉道:“我不管这里,有专门的人。” 孙福生道:“我们还想早点走呢,我们帮你忙,你指挥我们干。” 少尉道:“往油罐里加油,要启动哪个泵,我也不清楚,我给你们找人去。” 赵启山说道:“那是专业人员做的工作,放油就简单了,那个阀门一打开,油就出来了。” 少尉回身,一指最外面那个阀门,“你说那个啊?那个是放水的。时间长了,下面有水。告诉你,这东西复杂着呢!” 说完,少尉走了。 赵启山小声笑道:“水放完之后,油也流出来了,照样给点着。” 孙福生对赵启山说道:“我去油料车里,把油都放掉,我再过来,到时候几枪就行。” 赵启山又问道:“他刚才说,装的东西不一样,那里是不是柴油啊?你看了他们的坦克,是汽油的,没错?” 孙福生笑了,“当然了,日本人不会把最新的柴油机坦克,给伪满军队的,他们还留着自己用呢。放心,柴油我也给他点着。先放汽车油箱的油,烧汽油点柴油,不行一颗手榴弹解决问题。” 赵启山道:“你注意一下,别伤到了自己,这车是汽油,这个大罐肯定也是汽油。油料车那有一个流动哨,你用消声手枪。这里的守卫,看不到油料车。你一动手,我下车解决这个。” 孙福生道:“我去那边,回来再帮你。” 赵启山道:“你那边先烧起,我这边马上也烧。” 赵启山看到孙福生走过,一直看到孙福生开枪,把那哨兵打倒,拖入车下。 赵启山下车,走近卫兵,“喂,兄弟,借个火。” 卫兵说道:“这地方不许抽烟,我没有火,抽烟去楼那边。” 赵启山突然手中闪出一把刀,在他脖子上一抺,然后把尸体拖到油罐下。 赵启山马上跑到第一个油罐,转动放水阀门,马上又跑到第二个油罐,打开阀门,很快他就发现,第二罐是柴油。 赵启山来不及多想,又跑向第三个罐。与第二个油罐一样,第三罐装的也是柴油。 现在这车汽油,停在第四个油罐。那么第四、第五个油罐,一定装的是汽油。 这个装甲旅,装备了两种坦克,日本新式柴油发动机坦克,是它的主要战斗力。老式的汽油发动机坦克,主要用做训练。 自己光想放火烧油罐了,根本没去关心它的装备。 果然,第四罐和第五罐,放出来的都是汽油。 赵启山把车开到柴油罐前,开始放车上的汽油。 这时,就听到油料车队方向,响起激烈的枪声。一定是孙福生与敌人交火了。 马上一声爆炸,紧接着火光冲天。 赵启山跑到第四罐,点燃了淌出来的汽油。顿时,熊熊烈火然烧起来。 这时,有巡逻的敌人,向赵启出射击。赵启山根本不作理会,掏出驳壳枪,对准第五个油罐刚才拧开的阀门,砰砰放了几枪。 子弹打在阀门上,蹦出的火星,引爆了汽油。大火又吞噬了第五只油罐。 赵启山看到孙福生向他跑过来,后面还有人在追赶孙福生。 赵启山掏出一棵手榴弹,扔向第二个油罐,一声爆炸,大火也烧了起来。 赵启山不管火势,启动油罐车,向着孙福生迎了上去。 看着油罐车开过来,孙福生知道,赵启山来接应自己,立即卧倒向后射击。 赵启山用车挡住追赶孙福生的人,孙福生马上跳上汽车。 “他娘的了,那里都是柴油,点着还挺费劲呢。”孙福生说道。 车后这时拖着一串火墙,可能是哪个追孙福生的家伙,开枪打着车后淌出的汽油。 赵启山拿出一个手榴弹,对孙福生喊道:“第三个油罐,扔过去!” 随着孙福生扔过去手榴弹爆炸,这个地面上既有汽油,又有柴油的大油罐,也很快被大火笼罩。 孙福生瞧一眼车后的大火,喊道:“再开快点,要烧到车了!” “你跳车,我把车冲楼里去!” 赵启山把车略慢了一点,孙福生跳车。赵启山加快速度,驾车来到一所办公楼前。 这门太小,车是进不去的。赵启山一手开车门,一脚猛踏油门,纵身跳下着火的油罐车。 叽里呱啦的声音,传到赵启山的耳朵,原来这所小楼里,都是日本顾问和教官。 着火的车堵在大门,里面的人,有从窗户向外跳的,赵启山近距离,一枪一个都给撂倒了。 从另一侧跳窗出来的鬼子,也被赶到的孙福生,用日本造的王八盒子,挨个点名了。 赵启山冲过火墙,来到孙福生身旁,“快走,车要爆炸了!” 说着,向前跑去,孙福生紧紧跟上。两人跑出三四十米,油罐车爆炸了,大火吞噬了整个楼。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孙福生看到赵启山后背衣服有火星,帮他扑灭。嘿嘿一笑,“天皇生日贺礼,够份量了?” 赵启山说道:“撤,留着命,以后送更大的礼!” 第66章 与组织失去联系 这几日的侦察,两人早就选好了撤离路线。 院墙上有电网,这根本难不倒两人。当孙福生将预备好的铁丝,准备让其断路时,发现电网已经断了电。大概看到各处着火,管电的人,主动拉了电闸。 两人翻墙出去,不远处的岗哨,正在抻着脖子,看那边大油罐着火呢。 孙福生想搂草打兔子,干掉这哨兵,赵启山一拉他,摇了摇头,两人快速离开,钻入黑暗中。 赵启山的想法,让敌人先在兵营各个角落搜,让大火烧得久一点。与其击杀一名哨兵,不如袭击一辆消防车。如果每辆消防车,都由保卫车队护送,那种影响更大。 远离了兵营,孙福生想到了“正事”,对赵启山说道:“我该去大连了,这里就交给你。” 赵启山见孙福生拿的王八盒子,是带准星的,就问道: “消声器呢?” 孙福生张开左手,手中什么都没有,“你看!” 赵启山一巴掌拍他手上,“我看什么?手上什么都没有!” 孙福生疼得直甩手,“我让你看手上的泡!就你装的消声器,连打几枪就掉了下来,我一捡,手上烫出了泡。” 赵启山明白消音器的原理,它里面是层层叠叠,子弹出膛时,形成了一个个气室,是气体膨胀的缓冲区。在气体膨胀时,气流在气室里循环滚动,减少气体溢出的速度,从而降低气体射出后的声压。在这个过程中,气体的动能被转化为热能,消音器的材质要能耐受极高温度,它是受气变热。 赵启山道:“谁让你连续开枪的,它受热膨胀,当然就掉了下来。” 孙福生瞪眼道:“那我怎办,开两枪,我再尿点尿给它降温?” 赵启山:“原理是对的,就怕你吓得没尿了。要不怎么给你拿两把枪呢,可惜那个消声器了。” 孙福生:“我不跟你磨牙了,如果新租的房子不能待,我们三六九日子,在那个桥头碰面,记住,是阴历。” 赵启山:“你走,我到前面伏击消防车。” 两人分开后,赵启山来到一急转弯处,这条路离市里最近。 让经过的消防车停下来,这让赵启山犯难。 路边打枪,人家不理你,你一点办法没有。 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伪满军服,但已经破烂不堪,帽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了。 路边一块大石头,赵启山试着挪一下,根本挪不动。看来只能是硬抢车了,好在消防警察没配枪。 赵启山找了两根木棍,用灌木条绑了十字架,把自己的衣服穿在十字架上,插在急转弯后面,自己躲在路边灌木丛中。 许久,才听到警报声,由远而近。 赵启山此时,已经冷得直颤抖,刚才炽热的烈火,紧张的战斗,自己出了一身汗。 天已经全黑了,但兵营那个方向,天空是红彤彤的,那个地方肯定暖和。 消防车已经看到,共有三辆。 一紧张,赵启山身上又不冷了。 赵启山想,消防车右边司机侧的玻璃,自己能不能敲碎?他实在舍不得多浪费一颗子弹。 车到了转弯处,司机看到前面的人形,本能地踩了刹车。 赵启山现身,来到司机侧,蹬上了踏板。一拉车门,车门锁死了。枪柄猛砸玻璃,有裂状,但没有碎,看来消防车的玻璃,都钢化特制的。 司机看到赵启山,左右打着方向盘,想把赵启山甩掉,甚至想往右侧山岩壁刮,撞死赵启山。 赵启山无法,对准司机头部开枪了。 车撞到山岩上,停了下来。副驾驶的人,如梦方醒,拉开车门,跳车就逃掉了。 赵启山拉开车门,把司机尸体扯下车,自己开着倒车,向后面车撞去。 车上的伪满消防警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跳车逃命。 后面那辆消防车,已经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前面倒回来的车,不知所措。有的人反应快,跳车逃开了。 一直到赵启山开着倒车,撞了上来,所有的人才回过味。 有一个家伙,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还直奔赵启山而来。赵启山抬手,对他开了一枪。 这第二枪,彻底惊醒了所有的人,消防警察开始四处逃窜。 第三辆消防车,有第二辆车挡着,有充余时间倒车离开。大概什么人还嫌慢,准备调头往回开,但路窄,慌乱中,车翻入路边沟里,有死有伤,鬼哭狼嚎。 赵启山连续倒车,撞击后面的车,直到感觉后车无法开动,这才弃车离开,钻入山林。 在山岗上,赵启山看到兵营方向,火光冲天。 天要亮时,赵启山才赶回孙福生新租的房子,换好衣服,藏好枪,倒床上就睡觉。白天,几次被警笛吵醒,对这种声音,既恨又喜欢。 下午,乌站长找到夏副站长,“消防车从昨晚到今天,叫了一天一宿呀,难道真是这两个东西干的?” 夏副站长说道:“我们去监视一下那所房子,如果他们回来,就……”说着,手比划一个切菜动作。 乌站长摇摇头,“那天,他们看出我要动手了,明显防备着我,甚至感觉他们跟踪我。” 夏副站长道:“既然他俩这么厉害,我们对付不了,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藏哪、名字,不知道我们的一切,那就让日本人对付他们。日本特高课,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对视一下,阴险地笑了起来。 赵启山和孙福生住的小院,被日本特务,仔仔细细搜查了数遍,最后在房檐下,找到了那块军用电台干电池。 日本特务机关,以及伪满警察,才相信匿名举报,这里曾住过反满抗日分子。 军统大连站,收到上面紧急电文,说大连站前段时间,曾接待过的奉天站人员,在执行天长节任务期间,不听指挥,擅自盲动,现已失联。据分析,可能已被日伪捕捉,望来满沿途中,经过的各站点,采取紧急预案,撤离防范。 大连站那个饭店,立即关停,人员紧急撤离。 那晚,孙福生到车站,已经没有客车。 看看自己这一身满洲国军服,破碎的不成样子,怕被当逃兵抓起来,赶紧找地方扔掉。 扒货车晚上可冷呀! 赵启山说,上次去余萍家,换了一身乞丐衣服,我兜里有钱啊,买一身乞丐棉衣,估计五块钱足够了。 找了一个乞丐,给了他五块钱,买他的破棉衣棉裤。 乞丐怔怔地瞧着孙福生,不知道怎么才好。 孙福生着急,装着要打乞丐样子。乞丐赶紧脱掉,孙福生穿上。 乞丐知道这人有毛病,五块钱差不多能买套新的了。 孙福生看到一列拉煤车,打听是往大连方向,上车扒开煤堆,做了个避风窝,蜷缩着身体睡觉了。 等孙福生到了大连,找到军统那个饭店联络点时,已经是四天了,新的老板,新的伙计,饭店的人,把他给轰了出来。 孙福生跟组织失去了联系。 第67章 流浪者 要问孙福生从奉天到大连,怎么走了四天时间?那还要从他那一身乞丐打扮说起。 客车要等第二天才有,孙福生根本等不及,穿着乞丐的大棉袄,绕着进了车站。 车站的管理人员也不理他,一个乞丐,只能撵不能抓,抓起来还要管饭。 奇怪,这个乞丐向车站人打听,哪趟货车往大连方向,但没人理孙福生。 这帮乞丐在铁路乱窜,也挺烦人的,虽然说轧死也就轧死了,但谁也不愿意自己碰到,晦气。 孙福生看到一个人,拿着小绿旗小红旗,便走过去,指着一辆拉煤车问道: “老哥,这趟车开往哪儿?” “昭和制钢所。” 昭和制钢所孙福生有印象,但建在哪,有点想不起来,便追问一句: “是不是大连方向?” “是啊,一个方向。” 孙福生心想,一个方向就行,如果离大连远,就换车继续往前走。这点地理知识,孙福生还是有的,只要是南行,不去天津北平方向,就是大连方向。 这个车站的人想,一个乞丐,到哪都是要饭,去那日本人的钢铁厂,没准还能要点好东西呢。 这样,孙福生上车,找地方睡觉。他这几天太紧张了,尤其今天,与伪满军队激战,还打死几名日本顾问,后来又烧掉了顾问住的楼。上车前,军营方向的天空,还红红的,消防警笛不断。 孙福生被车来回拖挂弄醒了几次,他根本不理会,等到大连再说。 上次从青岛坐船到大连,连枪都没有,这次怀中王八盒子,还剩七八粒子弹呢。 “这还有具尸体,是要饭的。哎呀妈呀,还动弹呢,唉哦,是个活人。得亏我这一抓斗没下去,铲死个要饭的,小鬼该上门讨债了。” 孙福生醒来,坐起身,看到自己头顶上张开的抓斗,顺着声音望去,见上方龙门吊驾驶室,坐着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 “老哥,这是哪儿?” “这是焦化车间。” “到大连没有,还有多远?” “去大连跑这来干什么?哎,你从哪上的车?” 孙福生想,奉天肯定乱成一锅粥了,日伪一定大肆搜捕他们,不能说自己是从奉天上的车。 孙福生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上的车,别人说大连要饭容易,还说这车开大连方向。” 那人笑了,“要去大连呀,赶紧走人,不然我这一铲子下去,你就去炼焦炉了。” 孙福生还喊道:“你告诉我这是哪,说大地方。” 那人道:“昭和制钢所,鞍山。” 孙福生非常泄气,才到鞍山,去大连的路途也就走了三成。 这时,车下有一个日本人,冲司机喊:“偷懒,鞭子的干活,快快的!” 孙福生从煤堆上下来,头上立刻挨了一鞭子,一个日本人挥着鞭子:“八嘎呀路,滚,滚开!” 孙福生知道这是个日本工头,真想掏枪给他撂倒,但还是忍住了。 离开日本人走了几步,孙福生抬头冲吊车司机喊:“大哥,我怎么能走出去,找火车站?” 看那司机根本不理他,只顾干活。 孙福生没办法,只能向前乱走,等碰到人再打听。 突然听到吊车的铃声,抬头看时,只见那司机大哥指着前方,然后向左拐弯。再看日本工头,已经转身向另外方向走了。 向前,左拐,那是出了钢铁厂大门。 一路打听,前面就是火车站了,孙福生实在走不动了,前面一家卖烧鸡,孙福生顿时来了精神。 “老板,来只烧鸡。” “走开、走开!” 孙福生笑了,“我有钱。” 老板说道:“我这还没好呢。” “那我等一会。” 孙福生真累了、饿了,在路边坐了下来。 一会儿,孙福生看到别人来买烧鸡,心里埋怨老板,好了也不喊他一声。 “来,给我来只大的!”孙福生主动递上十元钞票。 老板愣了一下,没有接钱,“我不敢卖你呀!你可以说碰到好心人,给了你十元大票,但谁能相信?我收了你偷的钱,我这是帮你销脏,警察找来我说不清呢。” 孙福生真想把他店砸了,但看到自己这身衣服,孙福生还是忍了。难道穿这身衣服,只能要饭了?可自己身上有好几十元呢,就一张五元的,还让自己买衣服了。 刚走两步,老板追出来了,一张油纸包,递到孙福生手上。 “早晨,有一个留学的工程师,老主顾了,买了两只烧鸡,直接叫我切下鸡屁股。” 孙福生打开纸包,是两只诱人的鸡屁股,孙福生根本没犹豫,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两只鸡屁股下肚,孙福生精神不少,来到火车站,奔着售票厅就进。 “走开,去别处要,这里不能要饭!”门口站岗的警察拦住了他。 孙福生站住了,他身份证明和通行证是全的,但这身衣服,使他没敢出示这些东西。 孙福生离开了,他要先买一身衣服。 孙福生问了路,迈着艰难的步伐,终于找到鞍山大百货,让孙福生更气愤的,这门口的高大门卫,也把孙福生拦在了外面。 孙福生绝望了,差一点就掏出枪来。 孙福生转身离开,肚子饿的,让他直打晃。他在路边坐了下来,想着怎么办?是抢一身衣服,还是偷一身衣服?但现在首要问题,是填饱肚子。 什么味,一股饭香,一只小嫩手,伸在孙福生的眼前。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拿了一只玉米面窝窝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妈妈说,你饿了,给你吃。” 孙福生抬头,看五六米外,站着一个优雅的少妇,她像谁呢?像余萍,还像在北京见过的余萍表姐,还像他一个小学同学,那个袁娅?都像,又都不像。 不管她像谁,有吃的就行!这就是天使给自己送东西来了。 接过窝窝头,孙福生没忘说声“谢谢”,上午烧鸡店的老板,给他鸡屁股时,他没有对人说谢谢。 小男孩跑回到妈妈身边。 那少妇拉起小男孩的手,走开前,又看了一眼孙福生,嘴里嘀咕道:“长得真像。” 吃了一个窝窝头,孙福生又精神了,他准备偷一身衣服,他还要去大连。 第68章 到了大连 孙福生沿大街走小巷,走得双腿抬不起来了,也没有发现,晾晒在外面的衣服,有合自己身的。 这成死结了,没有衣服,吃不了饭,住不了店,买不了火车票。还是由于这身衣服,进不去商店买不了衣服。 晚上找一个单人行走的男人,把他衣服给劫了。妈的,有劫财,有劫色,就是没听说有劫衣服的。 孙福生发现,马上天要黑了,这条街道上,人怎么这样多? 又走了一段路,孙福生明白了,这是夜市。这夜市还挺繁华,卖什么的都有。 在夜市头上,有几家在卖季节性衣服。孙福生找了一套差不多的,“老板,这套衣服多少钱?” “这套衣服挺贵的,你买那套,便宜又实惠?”老板简单瞄一眼孙福生,推荐着另外一套衣服。 “我就看好这套了,那套不合我身份。” 卖衣服的人,瞪大眼睛瞧着孙福生,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这套十元钱。” 孙福生交钱,拿上衣服来到没人处,三两下就换好,检查一下枪弹钱证件等,都放好了。把乞丐衣服一扔,迈着四方步,来到附近一家饭店,这家饭店看上去还不错。 昨天,孙福生已经知道,这么晚没有去大连的车了,便找店投宿。 第二天一早,孙福生来到昨天那家烧鸡店,看到前面一人买了两只烧鸡,对老板说道:“按老样子切开。” 老板回应道:“好咧,鸡头、鸡屁股扔掉。谁要是摊上你这样的大老板,可算享福了。”边说边把两只烧鸡剁成块。 这人说道:“什么大老板呀,几个人为人家大公司服务,搞点设计,大伙一起干,也是讨生活。” 该孙福生买时,老板和那人同时瞧着他。老板认出孙福生就是昨天的乞丐,但他不敢完全肯定,看孙福生的仪态,老板疑惑了。 “要切开吗?”老板问。 孙福生答:“不用,多给张纸,包好就行。” 老板机械地执行着,用纸绳捆好。 “先生,你很像我一个小学同学,你贵姓?”拿上两只烧鸡,那人并没有离开,而是跟孙福生攀谈起来。 孙福生注意看了一下这人,好像是见过,但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那人继续说道:“我在奉天二小,你是施同学吗,我高你两年级。你班有个袁娅的女同学,她是我妻子。” 孙福生知道,昨天那个少妇就是袁娅,眼前这人没有一点印象。但他不能承认他姓施,他已经改名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姓施,也没有在奉天二小念过书。”孙福生笑着回应。 “抱歉,我认错人了!” “买一张去大连的车票,普通座。”孙福生递上身份证件和通行证。 “先生,你这通行证进不了大连。” “为什么进不了大连,你看好了,我那是全域通行的,最高级的。” 售票小伙很耐心,“全满洲国都可以,包括新京,但大连、旅顺不行,那是日本的,不属于满洲国管,要日本机构通行证,名称还要叫关东洲。” 孙福生压着火,有点不甘心,“前些日子,我们从大连,嗯,关东洲探亲出来……” 售票员:“出大连随便,进去不行。如果你大连有亲戚,你可以买到瓦房店,由你亲戚来接你。” 孙福生:“那就到瓦房店。” 到了瓦房店,孙福生才知道,从这里进大连并不难,黑市上就有卖通行证的。只是孙福生感到很憋屈,他的钱要省着花。 按隶属关系,军统大连站,可以不给他提供经费,但他认为大连站会招待他,而且会给他提供经费,因为他这是上告,揭穿奉天站的丑行。 几经周折,孙福生找到了那个饭店联络点,“找一下你们老板。”孙福生大大咧咧说道。 “先生,你找我们老板干什么?”一个收拾屋子的伙计,边忙边问孙福生。 “半个多月前,你们老板欠我个人情,他该还了。”孙福生笑呵呵地说。 “对不起先生,你说的不是我们老板,我们这店昨天才兑的,你没看我们还在收拾吗,还没开业呢。” 孙福生愣住了,事情怎么这么凑巧?好像所有事情专门与他作对。 “那我更要见你们老板了,问一问上个老板情况。”孙福生不走,他已经压不住火了。 这伙计说道:“上一任老板啥情况,我们老板也不知道,你还是找房东问。” 孙福生说道:“我就找你们老板,他是不是了解上任租客,你怎么能知道?” 伙计笑道:“我是老板的儿子,老板是我爸。先生,你还是请走,别耽误我们干活。” 孙福生道:“房东在哪,我去找他!” 伙计道:“我不清楚,大概这两天能过来一趟。” 孙福生说道:“那我等一下房东,我真有事情找上一任老板。” 伙计撵孙福生,“那你到外面等,我们还要收拾屋子。” 孙福生生气,但有气对人家无法发,闹腾起来,人家找警察还麻烦了。 就这样,孙福生等到第二天下午,房东来了,人家是听到消息,特意过来一趟。 “胡老板,对,就是上一任老板说,他父亲已经古稀之年,如今有病,恐几个月无法照顾生意,所以遣散了伙计,按原约定,做了结算,这桌子、凳子,算白送给我了,要不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人重新租的。” 听完房东的话,孙福生彻底泄气了。他还想在大连多找一找,不过囊中羞涩,再住下去,他就要劫道抢钱了,不然,回奉天的车票钱都不够了。 在大连一处老式院落里,军统大连站联络点负责人,赵启山和孙福生见过的胡老板,正跟手下人说话。这个伙计,就是前次接待赵、孙两人的伙计。 “肯定是两人中的一个吗?” 伙计道:“肯定是,绝对不会错,我们还一起行动,除掉渔头霸和老妖。” “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在周围埋伏?”胡老板继续问。 伙计道:“昨天我还不敢确定,今天我带了两人,大范围监视,他们两说肯定没有。” 胡老板:“知道他住哪家店吗?” 伙计:“我们人想跟踪他,看他住哪,但他太警觉,反跟踪能力太强,我们没跟上。” 胡老板道:“我们如实向上面汇报,等上面的指示。” 重庆军统局二处,几个人在议论。 “奉天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大的功劳没人认领。” “应该是不敢冒领了,原来抗联搞的事,他们都去抢,现在知道是我们内部搞的,怕露馅。” “奉天市站隐约提了那么一句,难道是那两个被捕的人干的?” “完全有可能,一路上,各站都要截留。青岛、大连两个大站,对这两人称赞有加。” “消息没传出来,这两人应该没向敌人招供,指示我们伪满内部人,看是否存在营救的可能性!” 另一人回答:“已经指示他密切注意动向了” 这时,敲门进来一个机要员,递给屋主人一张纸,这人看了一眼,对各位说道: “大连站汇报,起码有一人,出现在大连原联络点,想联系他们。” 屋内,其他人都惊呀:“他们到了大连?” 第69章 报名当警察 “是的,大连站汇报,见到了一个人。询问我们,是否可以接头?并说,据他们侦察,这人没有被日伪跟踪。” “是不是投敌了,派回来做卧底。” “这么快,应该不可能,日伪也不会相信他们。敌人没有掌握什么事情,可以要挟住他们。” “看来,奉天站情报有误。原来,只发现他们夸大战果,多报消耗,虚报行动。所以我们一定要派新人进入。” “一个报务人员,领导行动队,屡屡出击取得战果,还屡屡牺牲消耗,本来就不正常。” “现在来看,奉天站老乌、老夏,根本没有参与这次行动。应该是知道这两人要有行动,还是要放火救火类的。” “奉天省站发来消息,说他们主动配合行动,在市区多处放火,加重天长节那天的紧张气氛,还开枪射杀了两名伪警察。” “证明袭击兵营不是他们干的。” “一下子死伤近百日军教官和顾问,摧毁全装甲旅的油料和设施,还有袭击三辆消防车,真是这两个年轻人干的?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从大连站的电报,大连站是想与二人接头。我们东北地区,完整的力量,只剩下大连了,损失不得。” 这时,又有名机要员敲门进来,递上了一张电文。 “各位,奉天情报人员落实,兵营被袭后,日伪抓捕百余人,现基本上都已释放,剩下的人,没有我们那两人。” “那赶紧让大连站与两人接头。” “还要严责奉天站,让他们立刻联络两人。如果再失误,将予以制裁!” 乌站长和夏副站长,看着上面的电文,两人发懵。 “这怎么可能,两人袭击兵营,还成功逃脱,竟然还出现在大连。”夏副站长说道。 乌站长道:“那天,日本人去两人住处了?” 夏副站长道:“去了!我给警察局打电话后,就去那地方监视,见日本人和警察一起去的。” 乌站长:“说明两人根本没有回那里,直接去的大连。” 夏副站长:“他们去大连目的,就是为了揭发我们?” 乌站长:“没有任何疑问!好在大连站已经转移了,不然还麻烦了。” 夏副站长:“我担心,上面已经知道我们做的事情,是为稳住我们,才严令我们找到二人。” 乌站长点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这里是满洲国,上面鞭长莫及。” 夏副站长说道:“那还犹豫什么?赶紧走,我把电报机也出手了,我到乡下,你去找我老姨。” 乌站长:“你尽想好事,我们能躲到哪一天?日本人要抓我们,军统也要找我们,谁找到我们,都没有我们好果子吃。” 夏副站长:“老姨夫,你不是想让我老姨去香港吗?” 乌站长:“我怕香港也不安全,你老姨自己也不想去,说到那里没事干。” 夏副站长:“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乌站长:“找到这两人,交给日本人,等日本人撬开他们的嘴,我们对军统就死不承认,说是叛徒诬陷我们。” 夏副站长:“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乌站长:“先这么耗着,顶多没有上面的补给了。” 夏副站长:“对,上面要调走我们,我们暂时不去。现在继续寻退路,真要没其他办法,就隐姓埋名。军统敢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就投日本人。” 乌站长:“轻易不要走这一步,日本人不会真心待我们的,我见多了,用完我们之后,会像对待狗一样,把我们一脚踢开。” 孙福生无精打采,推门进了房间,关好房门,往床上一躺,“真让你这乌鸦嘴说中了,大连站那个联络点,已经换地方了。” 赵启山埋怨孙福生,“你回来也应该多观察,就这么冒失闯进来。” 孙福生说道:“我看到了安全标志,我信任你不会疏忽大意。” 赵启山说道:“如果我遇到危险,也撤离,那盆花,来不及搬下来;或者日伪特务,发现这里,想到这花正常应该放窗台上。” 孙福生道:“我这一身衣服,在这种地方逛游久了,一样引起怀疑。” 赵启山想了想,孙福生说的也对。 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讲一讲大连的经过。” 孙福生把在大连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赵启山道: “分手后有什么行动?” “劫了三辆消防车。本来第二天晚上,还想去搞点事情,结果听说市里还有火灾,有人还在搞,我就没行动。” 实际上,赵启山天天外出,不过他是去找嘉美,但嘉美还没有回奉天。 孙福生沮丧地说道:“下一步怎么办?你是队长,你说了算。嗯,别问我的意见,我可不知道怎么办,我生活费都没有了。” 赵启山道:“我们有手,饿不死人。” 孙福生说道:“那好,生活费就归你解决了。我可以参加抢劫行动,我先声明,我不参加抢妇人,不抢孩子。嗯,抢女人孩子,你也不用我帮忙。” 赵启山生气地说道:“除了抢钱,你就不想去挣钱吗?自己养活自己。” 孙福生说道:“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我们也不是来东北找工作的,不能被工作困死。” 赵启山说道:“工作也是一种掩护,再说,你不找工作,你吃什么喝什么?” 孙福生说道:“看来这两天,你也没闲着,说,找到什么工作,我看一个月工钱,够买几只烧鸡的?我保证,以后鸡屁股肯定不扔了,鸡屁股比鸡胸脯肉还香呢。” 赵启山道:“开始薪水都不高,不过想做坏事,或许能抢到烧鸡。” 孙福生道:“什么工作?” 赵启山道:“去当警察,我已经报名了,给你也报了名,明天带着身份证明,记住,是大连搞的那个证明,第一天受训。” 孙福生一骨碌坐了起来,“当警察,还要受训,教官是哪国人?” 赵启山:“我不知道教官是哪国人。初级的应该是中国人,高级的应该是日本人。按你的能力,很快能合格,但我希望你表现别太优秀,引起别人注意。” 孙福生道:“工作还行,如果配枪,可以公开拿着枪上街了!” 赵启山又问道:“大连站搞的身份证明,你没给乌站长看?” 孙福生说道:“我想给他看,也没时间呀,第一眼我见到他,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 第70章 实习生 自从兵营大火之后,赵启山孙福生两人,再也没回那个郊区院子。 乌站长被上面训斥后,整天拿个望远镜,躲在远处,观察院子里情况,但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军统局里,开始还关心一下两人,不时问问各站各组,有没有听到两人的消息。问的最多的,除了乌站长外,就是大连站和奉天省站,甚至问了一下青岛站,都没有两人的消息。 除了训斥乌站长外,局里好像也没什么辙。 再往后,局里也不过问了,因为军统要分家,原来军统管党务的一处,要改用新名称,叫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为“中统”。 军统二处直接变成局,下面位置出了一大堆,人们开始忙着抢位置,也没有什么人关心奉天站了。 乌站长也动心了,想活动一下,找找上边的关系,离开东北。虽然不至于调回重庆,但换一个好点的地方,应该能做到。 至于夏副站长,这个表外甥,他愿意去哪,是躲是藏,哪怕他投降日伪,他都不在乎。 乌站长活动一圈的结果,他有点泄气。 在他领导下,军统奉天市站,得到证实、且叫得响的成绩,就是天长节袭击伪满装甲旅。他最让人诟病的,也是因为这件事,行动队正副队长至今失联。 按理,敌后失联人员,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又是他上报,说这两人很有可能被捕,让两人经过的各站点,做好防范。结果,人家出现在大连。 乌站长知道两人去告状,但军统内部,流传各种版本,很多都说乌、夏两人贪生怕死,主动断了和两人联系,至使两人远走大连,去联系局里。对乌、夏两人也是万幸,别人还不知道是他们告密,出卖了行动队正副队长。 乌站长活动要调离东北,虽然没有成功,但却刺激到了夏副站长。 夏对乌意见冲天,因为夏副站长了解到,乌要调走,只是他自己离开,并没有想带走夏副站长。甚至,在有人指责奉天站,贪污武器弹药进行倒卖,谎报战功时,乌还说这是行动队的事情,他要向夏副站长调查。话里话外有层意思,如果真有此事,那也是行动队的问题,是行动队队长夏有问题。 夏副站长明白,到时候乌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那个表姨夫和表外甥的亲情,根本阻挡不住自己被出卖。 先做准备为强,夏副站长手中的东西,该变现的,差不多都已经变现了,只剩下最后一样,就是收发报机,还有一张王牌——电码本。 电码本只要他不交给日本人,军统方面就要顾及,就不敢为难他的家人,他就有贪污后躲藏起来的资本。 乌站长的秘密被他发现,也是因为一套密码。那是站长自己掌握的一套,在另一频率上的收发,保密级别并不高。有时乌站长做些黑生意,就用这套密码。 搞电讯的,自然有些电讯专业方面的朋友,所以夏副站长,窥探乌站长的秘密并不难。 放下两个各怀心腹事的站长不表,单说与上面失联的两个“实习警察”,在训练队里快乐逍遥。 在孙福生看来,在警员训练队,对他来说,不是训练,而是表演。有些训练科目,他想要什么成绩,想排到多少名,就能排多少名。 有时孙福生设定成绩第五名,结果得了第四,生气想给后面的人踹两脚,训斥他偷懒不努力。 赵启山的成绩比较稳定,一直中等偏上,成绩不如孙福生。 两人中午都有午餐,每周还发津贴,虽然吃不上烧鸡,可也绝对饿不着,租房子没问题。 还没有正式入警,实习生在老警察带领下,就开始巡逻了,尤其是夜间巡逻,实习生是必须去的。老警察经常耍滑头,让实习生在街上溜达,自己跑回家去了。 一天,孙福生后半夜巡逻。赵启山头半夜值班回来,想着嘉美的事情,他已观察到,嘉美回到了奉天。 像许多日本女人一样,嘉美辞去了教师的职务,在家侍候着山田重信。但日满中协会,嘉美还经常去,那不是固定的工作,算嘉美的爱好,在那里研究交流中日古文化,还当任着职位。 山田重信是日本特务,在特务机关任职,是确定无疑的,这也是赵启山谨慎小心,不敢找嘉美的原因。 赵启山跟踪过山田重信,但山田出入都有车接送。而赵启山想跟踪嘉美,发现有人跟踪嘉美,这让赵启山大感意外。 看来,约会嘉美不可能了,和她见面,只能在她家里。但进嘉美家,并不容易。 赵启山庆幸,他在船上见到了山田重信,让他占了情报先机。 赵启山把事情又捋一下,想反正时间充足,自己还没和组织上取得联系。现在挺有意思,他与国民党和共产党,两边都断了联系。 突然,门开了,孙福生跑回来了,“自己在家不插门,不怕小偷进来?” 赵启山嘲笑他,“你不是在外抓小偷吗?正好让你立功。再说,你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小偷来偷?” 孙福生道:“现在就有好东西了,看看这个值不值得偷?” 说着,孙福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饼,如大号碗口般大小。 “白发面饼,哪来的?”两人已经几个月没吃白面粮食了。 孙福生笑而不答,抽出匕首,从中间切开,“为了公平,我切的,你先挑。” 赵启山伸手拿了一块,一口咬下去,这种感觉,在他记忆中,还有一次,就是在红军队伍中,走出草地后,吃到的第一顿饱饭。 “你到日本人家偷东西啦?”赵启山笑着问道。 孙福生回答:“我不像你,适合当小偷。巡逻时,师傅回家,我自己溜达,看到有人翻墙,我就过去。他见我穿警服,吓得跪下来求饶,还要给我拿钱,我没要!” 赵启山嘿嘿笑了起来,看来又是强盗抢小偷,“然后呢?” 孙福生继续说道:“那人说,他就到日本人家,偷了一张白面饼,他拿给我,我就把他放了,我赶紧跑回来,跟你分享。” 赵启山道:“他没想反抗,突然把你打晕?” 孙福生道:“不知道,但我警惕着,也可能看到我胸前挂着哨,知道他跑不掉。” 赵启山笑道:“唉,实习生就开始受贿。” 孙福生一瞪眼,“那你还第一个吃,帮助销赃!我回去了,还要去巡逻。跑回去,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呢。” 为了与他分享一张白面饼,孙福生来回要二个小时,这就是共同抗击日寇的战友! 第71章 夏副站长被捕 孙福生走后,赵启山睡不着了。一会想,孙福生抓的这小偷,是不是家庭困难?吃不饱饭倒不至于,他首先拿出来钱,要孙福生放他走;那他可能家里有小孩,要吃细粮了。再或许,那钱和白面饼,都是从日本人家偷的。 在中国人自己的土地上,中国人种出的粮食,首先要满足日本人、日本军队的需要,让赵启山自然愤愤不平。 新警察训练,只进行了三个多月,也没有什么严格的科目,主要是进行政治思想教育,就是日满友好,尊崇天皇的奴化教育。 当然,格斗,跑步,出操,队列是基本课目。打了三回枪,讲了讲射击要领,最后把他们分到了各分驻所。 所谓分驻所,规模、级别比派出所还小,主要负责社会治安和巡逻。 分驻所、派出所的上一级,都是警察署,那里说话算的都是日本人。大一点的派出所,也是日本人说了算,而分驻所,一般都没有常驻日本人。偶尔来个日本人,检查一下工作,对分驻所的人进行督导。 说分驻所没有日本人常驻,也不尽然,在重大节日庆典期间,日本人也会下来,待上十天半个月。 赵启山和孙福生,在这些小警察堆里,属于没有多大成绩,但是兢兢业业这一类人。总之,是提拔困难,可以使用之人,也是分驻所头头敢用,喜欢用,对自己又没有威胁的人。 不知道孙福生运气好,还是他的精力都放在这方面了,这小子在一天夜里,又偷偷弄回来小半袋大米。 两人为消耗这半袋大米,也费尽心思,但吃起来时,也喜笑颜开。 最后,孙福生总结道:做饭比吃饭有刺激。两人的津贴结余,都让孙福生买烧鸡了,鸡屁股他从来不扔,赵启山也让给他吃。 赵启山和孙福生,分到不同的分驻所,两所离得比较近,所辖区域相邻。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天上午,孙福生匆匆忙忙来找赵启山。赵启山知道有急事,马上借故出来。 “我发现夏副站长了!” 赵启山喜出望外,“在哪?” 孙福生道:“不是我们辖区,紧邻我们辖区,我带你去。” 赵启山来到那里看时,见这处住宅还算不错,肯定比他们住的地方强。 “跟到这里,我就不敢继续跟了,怕被他发现,还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乌站长还没有出现。”孙福生说道。 赵启山点头,“肯定在这几栋小楼里,没多大点地方,找到他很容易。” 从那以后,两人只要不当班,就来这附近蹲守。最后,知道夏副站长去的是哪家。 一天,赵启山摸进了这家,发现只是一个女人住,家里也没发现特殊的东西。 夏副站长隔个两三天,就要来小住一下。或待上半天,或住一宿,最长也只是两个晚上。 赵启山判断,这里仅是夏的姘头家,不是夏的住处。那就从这着手,跟踪到夏的住处。 由于夏也是老军统,赵启山和孙福生,不敢明显地跟踪。夏也很小心,但还是让赵启山找到了他住处。 依赵启山的想法,只要夏离开,两人就进入夏住所,偷走电报机,然后想办法联络上级。 孙福生不同意,说那样太麻烦,像脱裤子放屁,要直接用枪逼住夏,绑起来,交出密码本,告诉发报时间,频率,当场向上级反映汇报。孙福生说,乌和夏两人肯定有问题。 赵启山不同意孙福生的办法,最起码,夏还属于他们两人的上级。 没等两人争论出结果,夏副站长就出事了。 这天,孙福生跟踪夏副站长,怕被发现,离得很远,好像夏副站长与什么人接头。 孙福生一阵高兴,这应该是与乌站长碰面,那他就改跟踪乌站长,把两人的住处全摸出来。 正在看时,见夏身后窜出几个人,把夏按倒在地。最后被人塞进车里,拉走了。 由于离得远,没看清是什么人。 事情紧急,孙福生找个电话,要通了赵启山的分驻所电话。 “黄金山,电话!”警长老黄喊道,“我这一家子真会起名,不要金山,砖头那么大一块,我下辈子都足够了。” 黄金山,大连站给赵启山的证件名字,孙福生证件名字叫朱有财。 赵启山拿起电话,“哦表哥呀,什么事?” 孙福生道:“我爸叫牛顶伤,你那离二大爷家近,方便就去二大爷家,看有没有治伤的药?我也往那赶。” 赵启山听了一惊,夏副站长出事了,这时必须争分夺秒。 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你远就别去了,取药的事交给我。” 赵启山挂了电话,对黄警长说道,“叔,你自行车借我用一下,我有点事,给我舅送点药去。” 一个姓就显得亲切,黄警长把车钥匙丢过来,“拿去,今天如果来不及,明天还回来也行。” 赵启山骑车回家,换好衣服,腰间别着驳壳枪,骑到离夏副站长家不远,但还挺繁华处,停好车,带好手套,三拐二绕,来到夏副站长家楼外。 看一下周围,没人监视,闪入楼内。 这是两层楼,夏副站长住在二楼。赵启山开门入室。 这是水泥地面的二层楼,没有暖气,冬天需要生炉子。坡屋顶,有阁楼。 二楼楼层板,即便凿洞,藏把枪还可以,要想藏电报机,是根本不可能的。 屋里东西找一遍,没有发现有用的东西。赵启山果断上了阁楼,在阁楼仔细找了起来。 阁楼主要堆放杂物,非常零乱。第一遍搜索,没有发现异常。 第二遍搜索,主要针对墙角、有无墙壁夹层,同样没有发现问题。 难道夏副站长还有别的窝点? 当赵启山看到一小捆电线,认定收发报的电报机,一定藏在这里!再次仔细搜起来。 最后,在阁楼天窗三角处,终于找到了电报机,赵启山一阵欢喜。 用带来的大口袋,装好电报机,又开始找密码本。连续找了两遍,包括床板下面,都仔细搜查了,找到一支装满子弹的左轮手枪,就是没能找到密码本。 赵启山无奈地离开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大大超过赵启山给自己设定的时间。 赵启山去找自行车,还没有走到放车处,就听到警笛声,两辆日本兵摩托车,夹着一辆押犯人的囚车,从大道上开过来,停在了夏副站长家楼前。 赵启山加快脚步离开。 第72章 投敌 被押解回来的正是夏副站长,等他回到家里,看到房间完全被翻乱,大吃一惊。 对着山田重信喊道:“太君,家里进来人了,我暴露了。” 山田重信问道:“为什么会暴露?” 夏副站长回答:“应该是走漏了消息,你们特高科里,有军统的人。” 夏副站长看到山田重信的脸铁青,马上改口说道:“嗯,应该是乌站长那个老王八蛋,他一直在跟踪我,他早就在防备我。看看电报机还在不在,在隔楼上面。” 山田重信挥手,一个特务先爬上去,见没有问题,才让夏上来。 夏上来,直奔三角天窗,“看就是这里,我那电报机一直就藏在这,外面就是这块盖板,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以为房子就是这样的呢。” 山田重信看到,和整个阁楼一样的一块板,已经被掀开,明显是外力破坏的,证明这人不常来这,对这里不是很熟悉,翻找时也很匆忙。 山田重信又问道:“什么型号的电报机?” 夏回答道:“很小,收发报的个头都小。什么型号的我没注意,肯定是欧洲产的,听说是德国产的。” 山田重信又问道:“你认为是乌站长,进来拿走了电报机,他知道你住在这里?” 夏说道:“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是站长嘛。” 山田重信:“他还拿走了什么东西?” 夏回答:“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了,哦,还有一把手枪,那枪我没有想卖,要留着自己用,在下面,我去看看。” “太君,枪也不见了!” 山田重信脸变难看了,他原来认为夏说话是真的,现在他对夏产生了怀疑,希望另一路抓捕乌站长的人马,能够有所收获。 “夏,你说密码本不在这里,那么我们去取密码本。” 夏马上说道:“好的,好的,我带太君去取。” 夏副站长现在的思维,已经彻底僵硬了,只能机械地照着日本人的命令去执行,他现在连后悔的思维都没有了。 今天上午,按照他与中间人的商定,应该是一手交电报机,一手拿钱。但他存了个心眼,没有带设备,而是提前埋伏在周围,观察看看情况,怕中间人出卖自己。 结果,他没有发现有日本特务,或者伪满警察埋伏,看着中间人要走,便从藏身地出来,刚跟中间人打招呼,还没等自己说编的理由,便被日本特务按倒,绑住带走。 当知道这是日本特高课时,没有动刑,马上全部交待了,还供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军统奉天站,光杆司令乌站长。 特高课的头头,带人去抓乌站长,副手山田重信带着夏,来取电报机,取密码本。 日本特高课,是日本历史悠久,最负名气的特务组织,全名为特别高等警察课,隶属于日本内务省,发源于应付国内事变的机构,后来主要领导驻外机构间谍活动。现在在中国东北,专职负责侦破抗日组织,镇压东北人民抗日活动。 这些情况,夏当然清楚,在他看来,被日本特高课逮捕,能为特高课服务,要比被伪满警方逮捕,为伪满警察服务强。虽然,伪满警察也归日本人领导,甚至大多数情况下,就归特高课掌握,但自己的直接领导不同。狗的身价,在于主人的身价。 密码本是夏最重要的资本,原来就在这房子里。夏想卖掉电报机,自己躲藏起来,便中断了与上级的联系,把密码本藏在最可靠的地方。 本来他也可以直接躲藏起来,把电报机也带走藏起来。但现在,电报机对他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带来危险。如果卖掉电报机,可以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事情并非按夏的想像,来到自己住处,发现被人捷足先登,电报机没了。 对于密码本更重要,夏是清楚的,山田重信也清楚,但是一个方向,肯定先到离出发地近的点。再说,另一个藏身点,是最隐蔽的,连乌站长都不知道,是他最满意的女人住在那。这个女人不但漂亮,对他还忠心耿耿。 其实,这个女人漂亮不假,但对夏却不是忠心耿耿,她是乌安插在夏身边的眼线。 当夏把密码本交到这女人手上,乌站长第二天就知道了,马上就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他要与夏中断联系。 乌站长手中没有电报机,他要偷出电报机,可又不想除掉夏。他认为夏失踪,甚至投降日本人,对自己最有利,前提是自己能从东北脱身。这样,可以把一切错误,罪责,都推到夏的身上,自己顶多是领导不力,监督不到位。 在敌后从事斗争,这些领导、监督、失察等失误,根本不算大事。但手中无电报机,就不能与上面联系,就没人接应自己撤离。 今天早上,乌站长来到夏的秘密窝点,费了好大劲,才确认夏不在这里。 见到这女人,乌埋怨说道:“他没在这里,为什么不做好标识信号?” 女人回答:“他前天让把那盆花扔掉,说那大红花又叫扶桑,和府丧音很像,不能养在家,我怕他怀疑,就当他面扔掉的。” 乌站长又问道:“他两天没来了?” 女人回答:“两天了,应该在那个骚货家,嘴上说用那骚货当掩护,实际上和那个好着呢!” 乌站长马上说道:“马上收拾一下东西,按我交待的,只拿贵重的,金条、钱和手饰,别忘了密码本,那是最重要的。” 说完,乌站长骑上自行车,直奔向夏的住处。他有一种不祥之兆,总感觉要出事。 夏把密码本交给这女人,已经过去四天了,前天是与上面固定联络时间。他前些日子,向上面说明和请示,认为赵启山和孙福生,应该藏身于大连。如果他们返回了奉天,是否可以登报发寻人启事。当然,不用大连站起的名字,可以用青岛站,或之前他们经过站用的名字。 对于这样的请示,上面同意与否,都会有回音。看来,夏已经主动与上面中断了联系。 乌站长心里盘算,如果夏在家,他不交出收发报机,不执行自己的命令,自己肯定要向他开枪,但他会不会提前向自己开枪? 到夏家之前,他听到了警笛声,马上躲入人群,看着日本特务押解夏下了车。 第73章 争取一网打尽 看到这种情况,乌站长明白,自己那个夏副站长知道的住处,已经不能回去了。但他有两个备用点,都是夏不知道的。 乌站长马上骑车返回,他要赶在日本人前面,去夏的家里,带走密码本和那个女人。夏的那个女人,在跟夏之前,是他几个女人中的一个,为了看住夏,他把老本都豁出去了。 另外,那里不但有密码本,还有一大笔财产。更要命的,乌站长知道,那个女人知道他的撤离通道。如果这个女人落入日本人之手,他就只有躲藏起来。 乌站长拼命骑着车子,好在这条路,汽车行驶速度,比他骑自行车快不了多少。 前面就是那个小院子,终于抢在日本人的前面了,乌站长一阵激动,马上也有所冷静。 进院,扔下自行车,拿出手枪,装上消声器,慢慢地推门进去,看到只有这女人一人。 乌站长收起手枪,“快走,日本人来了!” 那女人也一惊,拿起准备好了的包裹,跟着乌站长来到外面。 “夏被日本人抓了吗?”女人问。 乌回答:“被抓了,我看到了,上楼去取电报机,马上就会到这里来,我骑车带你走。” 前面是一个坡,乌骑上去还勉强,带个人就不行了。女人下车走,问乌说道: “他怎么被日本人发现的,他平常那么谨慎?” 乌分析说道:“应该是贪财,想把电报机在黑市上卖掉,那台是最新的德国货。” 女人笑道:“他不一定会把日本人带来的,卖电报机被抓,就交电报机呗。” 乌站长说道:“妇人之见,日本人会要密码本的。” “呀!快看,日本人来了!”那女人回头,看到鬼子摩托车开了过来,眼看着进了他们的院子。 “真悬,快走!” 下坡,乌站长骑行,女人坐在车后座,速度挺快。 “前面进那村子,停一分钟,我姐嫁到这里了,我给她扔下点钱,让她交给爸爸妈妈。我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见到他们。”那女人说道。 乌站长急了,“没有时间了!” 女人说道:“没事,你到前面林子里藏起来。日本人追过来,我就在村子里躲起来,这村我熟悉着,好几家亲戚。安全了,我就去找你。” 乌站长说道:“包我给你拿着!” 女人诡异地笑着:“我怕你撇下我,自己跑!” 女人心想,上次你就可以把我送给夏,为拉住你这个表外甥,让他帮你撒谎,共同贪污。不过夏比这个乌年轻许多,也是她自己愿意。这次,我有资本,也有钱,不怕你单独跑路。 没走几步,只感觉身体被向前猛推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感觉前胸也是一热。 女人回头,见乌站长手握着枪,枪上装着消声器。女人晃了一下身子,倒下的时候,手中包裹已经被乌抓到了手中。 夏的家里,山田重信实在压不住怒火,两巴掌打在夏的脸上。 “太君,太君,她没有走远,前面村子,住着她姐姐,我们去找她,肯定能找到密码本。”夏副站长跪在地上,向山田重信一直求饶。 山田重信不想被牵着鼻子走,但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听夏的。 如果真如夏所说,是乌站长干的,那组长带的人,也抓不到乌的。现在,山田重信真开始怀疑,特高课内部出了问题。 上车没有走多远,夏就说道:“太君,就是前面的村子。” “进村!”山田重信命令道。 这时,山田重信看到路边躺着一个人,有两人正向车队招手。 山田不想停下来,现在除了抓人以外,山田不想管任何事情。 突然,夏副站长喊道:“停车,停车,就是她!” 车停下了,夏几乎是跳下的车,“太君,太君,这就是我的女人。密码本就在她手上,家里的钱也不见了。” 山田重信下车查看,女人是被枪打死的,还有体温,血还没凝固,中枪时间不长。按距离,他们应该听到枪声。 山田重信问这两人,“谁看到了,女人被什么人打死的?” 两人说道:“没看到打,就看一个男人,拿着包裹,骑自行车走了。” 山田问:“听到枪声了吗?” “没有,没听到。” “这人长什么样?” “离得远,我们没有看清,那人骑车走后,就看地上躺着个人,我们就过来看,见这女人满身是血。” “骑车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向前,进村了。” 山田重信命令:“留下两个人,其他人,追!” 车上有电台,山田重信呼叫警察局,命令警察派人,包围村子,挨家挨户进行搜查,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警察局、署,甚至大一点的分驻所,都有日本人,即便是日本人的警衔不高,也可以命令满洲国高衔警察。 山田重信知道,这个杀手用了消声器。他脑海里出现了装甲旅被袭,最后在现场找到了一只消声器。 事后对事件评估,认为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袭击,包括兵营周边袭击消防车,发动袭击的总兵力,在十至二十人之间。 这个夏是副站长,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装甲旅的事情,他只说自己负责收发电报。如果抓住了军统奉天站站长,那就可以把这帮人一网打尽。 从电台呼叫知道,组长搜捕乌站长无果,已在周围布控。但这个站长知道夏被捕,自己已经暴露,是不可能回家自投罗网的。 现在夏对乌的恨,已经到了极点。他想不到乌怎么这么狡猾,知道自己被捕不说,还来得及拿走电台,竟然还知道他的隐蔽住所。那么为什么自己的女人,可以跟着乌站长离开家,还带走密码本?要知道,密码本是两人一起藏好的。 刚才,夏顺便摸一下自己藏金条的地方,发现金条不见了。这么短的时间,拿走这些隐藏的东西,只能说明这女人和乌是一伙的。 “他妈的,乌这个王八蛋,从开始就算计着自己。”夏从心里骂了一句。 警察很快到位,村里村外,附近区域都搜遍了,也没有找到乌站长的影子。 山田重信望着夏副站长,难道今天大动干戈,就抓到这么一个无脑废物,一网打尽的想法泡汤了? 第74章 争做走狗 夏副站长看到山田重信的眼神,心里直打怵。自己虽然真心投靠日本人,但寸功未立,说枪毙就枪毙,说投监狱就投监狱。即便是日本人开恩,给自己扔大街上,自己也是身无分文。这个姓乌的,真是一个乌龟王八蛋,把自己坑的分文皆无。 这个女人叫金淑芳,夏回想与她的交往,现在越想,越感到是乌站长的阴谋。 那天怎么那么巧,自己在菜市场,一回身就撞上了金淑芳,这个小职员手中的鸡蛋,就落到地上。自己伸手一扶,碰到她胸,她不但没恼,还首先向自己道歉。 自己要赔偿金淑芳的鸡蛋,她还拒绝。攀谈中,金淑芳“无意”提到,自家的无线电收音机坏了,那可是他的强项,去了金淑芳家,没用换零件,修好了收音机,顺理成章,夏副站长就上了她的床。 开始,夏还防止金是伪满特务,处处小心提防,后来发现金确实不是特务,自己才放心交往的,再后来两人就难解难分了。 当夏向金吐露自己干什么后,金虽表现的惊讶,但并没有太大的担心。不担心夏,也不担心她自己,那种情形,现在看去多么不正常,怎么自己就被蒙蔽了双眼呢? 刚看到金暴尸路边,自己还有深深疼痛感,现在咬牙切齿,真想说一句“活该”。 现在,夏不但想怎么能活命,还想追回自己这几年的积蓄,抓到乌,这些都有可能。 事情就怕反复琢磨,终于,夏副站长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次他与金巫山云雨之后,金特别满意,而夏却变得忧心忡忡。 两人相拥而卧,夏说道:“这样的好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如果自己不暴露,躲在这里没人管,一但暴露,挨家挨户查户口,那可真没辙了。” 金淑芳抚摸着他,突然冒出一句,“那就到老东沟,出家当几天道人,肯定有机会走掉的。” 当时,夏没有往心里去,犯法后没地方躲藏,出家当和尚,做道人,中国自古都有,很少有去寺庙、去道观查户口的。 然而,乌站长的一句话,引起了夏的怀疑。 一次,两人合伙贪污一批军火和经费,上级不知抽什么风,再三寻问物质下落,把乌站长气得直骂娘,也突然冒出一句话,“给老东沟这样的地方不行吗?还追问个屁,谁想知道,谁来这里,个个贪生怕死,装得人模狗样!” 后来上面也不问了,夏也没有听两人再提过老东沟。 夏现在想,老东沟或许是秘密撤退路线,但那个线路级别高,要像乌站长类的人才能知道。 “山田太君,”夏准备搏一次,“有一个叫老东沟的地方,我从地图上没有查到,估计是军统重要人物紧急避难点,看看那里有没有一个道观,寺庙,或尼姑庵这样的地方,应该能有些收获。” 听了夏的这些话,山田重信实在不愿动弹,这到底是谁指挥谁?但他的职责不允许他偷懒。他想交给关东军宪兵去办,但隐约那一丝立功的心态,又一次阻止了他。 “老东沟,道观,寺庙?”山田重信起身去安排了。 最后,了解到有那么一个地方,叫老洞沟,应该是有一所道观。不过都是山路,离这里徒步要一天时间。 布置监控,派兵包围,最后仔细搜查和周围搜山。 夏被严密监视了两天,想着什么时候能被投入监狱,想着是被枪毙,还是能活命。当他灯枯油尽,不能向日本人提供任何情报后,自己的大限,或许就来临了。 突然,伙食变得好了起来,竟然给他端上了细粮,中午是大米寿司,晚上是白面包子。这是什么情况?夜里送自己上路,还是第二天再枪毙?夏副站长饭都没吃下去,尤其是晚上那顿饭,根本没有吃几口。 次日上午,夏等待着最后期限的到来,山田重信出现了,笑容可掬对夏说道: “夏先生,感谢你的情报,杀害你妻子的乌站长,已经在老洞沟被抓到了。这个道观里的道士,都是军统人员。还有一个鞍山反满抗日高层人员,为躲避追捕,在那已经藏了一个月,也一同落网。你的功劳,完全可以使你免受处罚。我现在向你通报一下,将要给你安排工作,为你们满洲国效力。” 听到这话,夏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眼泪差点流了出来,“我愿意为日满亲善作贡献,我愿意将功折罪,我愿意为皇军效劳!” 山田重信道:“很好,乌先生也主动提出与我们合作,揭发了军统奉天省站的一个联络点,但很可惜,两位联络人员被击毙,没有扩大战果。” 夏连声说道:“哎呀,那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山田又说道:“现在乌正在协助我们,侦破三个多月前,驻奉天装甲旅被袭事件,你对这了解多少?” 夏说道:“了解不多,我只见过这两人一面。哦,还是我给警察局打电话,揭发的两人住处。” 山田重信皱起眉头:“你说这件事就是两人干的?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夏说道:“多少人干的不清楚,这两人肯定参与了,因为只有他俩是我们市站的人。他们的证件,是大连站给办的,我没有见过两人证件。这么大的行动,我分析,是军统上面策划的,派两人来监督落实。” 山田重信点点头,表示认可这种说法。让山田重信失望的,是乌站长也不知道装甲旅被袭,到底是谁组织,多少人实施,只说他手下两人参与了,随后两人不辞而别,出现在大连。 乌站长认为,上面责成奉天站,寻找两位失联的人,很可能是放烟雾弹,防止军统内部出现间谍,掩护行动人员撤退。 山田说道:“夏先生,你把你知道的,想到的事情,都详细地写出来,尤其不能漏掉细节。” 夏点头哈腰说道:“一定,一定详细回忆。” 山田又说道:“老洞沟和军统奉天省联络点破获,再隐瞒你和乌的投诚,已经没有意义了,明天将把你们的事情,登在报纸上,更多的人会看到,让更多的人,向你们学习,投诚过来,与皇军合作。” 夏心里叫苦,他知道,以后他和乌两人,将变成军统刺杀的目标。但他不敢反对,只能执行。 夏战战兢兢问山田:“太君,密码本找到了?” 山田回答:“找到了,如果我们的人,有什么问题,还会找你的。” 夏关心他那笔财产,可他始终没敢问出口,那笔财产,到他死,也没有再见到过。 第75章 怒烧邮电局 孙福生在房间里,敲着报纸对赵启山说:“我说要行动,你不同意,你看,这回好了,屎尿盆扣我们头上了。” 赵启山不紧不慢说道:“没有扣我们头上,有名有姓,是姓乌和姓夏的,投敌叛国,做了走狗。” 孙福生道:“你看看,是袭击装甲军营的纵火犯,罪魁祸首。” 赵启山道:“这不假,我们是奉天行动队,归奉天站领导,他们俩人是正副站长,也可以说是罪魁祸首。” 孙福生又道:“报纸上还说,把军统奉天势力,已经一网打尽。” 赵启山道:“正好做点事情,让他们打自己的脸。他们脸已经伸过来,不打一下,显得我们太不配合了。” 孙福生乐了:“你同意行动了?我还以为你害怕了,安心当个小警察,没有了斗志。” 赵启山道:“我也没让你闲着,不是一直寻找组织,结果没找到嘛。” 孙福生:“你后来不也说了,让组织找我们吗?” 赵启山:“组织上肯定也下了这种命令,但命令到了乌和夏那里,没人执行。我要是你,就在大连多待几天,或者是在大连搞点动静,比如再揍个渔霸、汉奸类的人,大连站就会主动找我们了。” 孙福生一撇嘴,“那我吃什么,喝什么,在码头打工挣钱,那样你去就好了。” 赵启山:“不说这些了,只要我们弄出些动静,省站的人肯定会来找我们。” 孙福生问道:“你说,省站到底在奉天市,还是在省里其它城市。” 赵启山摇头,“不清楚,肯定在奉天市里有人。具体他们的头头在哪,我只能想到在奉天省。” 孙福生哼了一声,“尽说些没用的废话。” 赵启山:“那就说点有用的,听说今天你对报童发火了?” 孙福生愤愤地说道:“那个小东西叫喊,袭击兵营的家伙被抓,自首立功,政府开恩,免其罪责。在那反复喊着卖报,正好撞翻旁边的水果摊,我就势踢了他一脚。” 赵启山:“这些都是报上写的,你跟报童生什么气?” 孙福生道:“我就是生气,是我们两人袭击的兵营,他不但说我们被抓,还说我们叛变投敌。我还想去报社放把火呢,谁让他们乱写。” 赵启山:“烧报社可以有影响,正好我们上次是烧的兵营。” 孙福生:“就烧这家报社。” 赵启山:“这家社是私人的,最好找家政府的。” 孙福生恨恨说道:“要说政府的部门,除了广播电台外,哪家也不如邮电局有影响,所有的报纸,都是从邮电局发出去的。” 赵启山:“邮电局前面的大楼,钢筋混凝土,没有油很难点,后面院子倒可以。” 孙福生:“当然点后院了,房子基本上都是木质结构,很好点的。” 赵启山笑道:“你舍得吗?那可是你家祖上产业,放火烧了,你算不算不孝子孙呢?” 孙福生瞪眼了,“放在那让日本人用,那才是辱没祖先,让祖先都蒙羞,烧掉它,正好告慰祖先,让祖先高兴,脸上有光。” 赵启山:“那你就作个详细计划,明后天动手。” 孙福生:“我那里熟的很,从小就生在那里,这次回来又去了三次。” 赵启山:“现在换好衣服,偷辆自行车,我们俩去侦察一下,也讨论一下计划,明天动手。” 孙福生问道:“侦察什么?没有必要的。” 赵启山道:“侦察进入和撤离路线,主要是周围情况。” 无月,满天星斗,赵启山和孙福生,一身紧身衣,两人早早闭灯。两把枪,每支枪仅剩的子弹,全都压在了枪里。 现在天还很热,外面乘凉、闲聊的人还很多。两人化装易容,为不引起周围邻居怀疑,两人偷偷出门,上房离开,从后面背静处爬下了二层楼。乘着黑夜,向邮电局而来。 闲言少叙,两人来到邮电局后院,翻墙进入。 夜里,邮电局大楼、大门口和后院,都有持枪站岗警察。 按两人的计划,要先解决后院站岗的警察。但来到警察站岗的位置,没有看到警察影子。 孙福生要直接动手烧房子,赵启山不同意,在赵启山看来,动手的机会很多,没有必要一定今天动手。 敌后斗争,耐心也是非常重要的。 孙福生指着办公楼,“看看那里的两个岗哨在不,如果也没有,就证明岗哨撤了,只剩下门岗两个警察了。” 赵启山说道:“那也要小心,邮电局的特务,多如牛毛,各部门都有。” 两人来到大楼的警卫室,笑了,看到四个警察,聚在那里喝酒呢。原来后院站岗的警察,脱岗跑到这里来了。 三支长枪靠墙杵着,有一个警长衔的人,背了一支短枪。四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似醉非醉。 两人现身两把枪逼住四个警察。 孙福生一步上前,缴下警长的短枪,旁边一个站起身,仗着酒劲,要去拿枪,赵启山一枪柄砸晕了他。 还有一个看来真喝到量了,直喊“别闹”,“别闹”。 孙福生命令警长:“把他们三人都捆起来!” 警长翻眼瞧了一下孙福生,“用什么捆?没有绳子啊!” 孙福生知道这是个难缠的主,抢起王八盒子,重重砸在他脑袋上。 还有一个清醒的,吓得赶紧说道:“我来捆,我捆,好汉饶命!” 说着解下其他人的裤腰带,开始绑人。 孙福生看到这家伙耍滑,绑得并不紧,照着他脑袋也是一枪柄,“不用你了,我们自己来。” 赵启山过来,也砸晕了醉酒家伙。两人把四个警察堵上嘴,捆得严严实实。然后卸下枪栓,找到将军锁,从外面把门锁上。 两人来到院里,挨着屋,只要是能烧的,就点一把火。 邮电局的房间,工作服很多,两人随便找一件,套在了身上。 房子什么地方容易烧着,孙福生比赵启山清楚。他毫不犹豫地点着火,烧着祖上留下的房屋,发泄着对侵略者的愤怒。 这时,有人发现着火,高声叫了起来。 赵启山也来到院子里,对叫着火的人喊道:“快疏散院里面的人,到院外去!” 这个家伙也懵了,但他知道哪个屋里有人,跑过去喊人离开。 随着赵启山不断地喊:“到院外去,都到院外去!”从众的心里,让人们都离开了院子。 这样,赵启山和孙福生,毫无顾虑地在院子里放火。 第76章 奉天行动队干的 两人正放着火,就听到“砰”“砰”两声枪响,两个警察身影,从前面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射击。 赵启山想,这应该是大门口的那两个警察,看到后院着火了,跑过来查看,看到了两人放火,便开了枪。 夜晚,又有火光晃动,离远枪很难打准。但有两杆枪,时刻威胁着两人,也不是办法。 赵启山对孙福生说道:“你往后面继续放火,这两人交给我了。” 孙福生答应一声,拿着自制火把,继续往后面去了。赵启山把手中火把,往木屋架上一扔,闪身躲入一堵墙后面。 自制火把是由木棍,缠着浸泡煤油的衣服,然后点着了火。 赵启山带的左轮手枪,是从夏副站长家翻出的,只有6颗子弹,对付这两个没什么战斗经验,训练时间不足的小警察,是足够了,但赵启山不想在这两人身上,浪费太多的子弹。 这两个警察,把放火的人,当做普通对现实不满的人,一般的反满反日分子了。毕竟,在日本人严密控制的大城市,哪有什么抗日武装? 两人过来时,发现楼内警卫室锁门了,就以为警卫都过来了。又看四处着火,认为放火的人挺多,警卫在四下抓人呢。 两个警察见人向后面跑去,想都不想就追了过来。赵启山突然出现在两警察身后,近距离开枪打倒一个,另一个警察回身,枪就被赵启山抓在手上,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抓枪的手也松开了。 赵启山以为,这警察面对枪口能害怕,吓得不敢动了,准备打晕他去帮孙福生。没想到这家伙扑过来,想夺赵启山的手枪。 赵启山扣动扳机,这家伙随着枪声倒地。 枪声响起,楼内上夜班的人员,纷纷向外跑。 赵启山扔掉长枪,收起短枪,也跑向办公楼,对从房间跑出来的人大喊:“有袭击,有袭击,赶紧离开大楼,到街上去,离开大楼,疏散人群!” 由于赵启山也穿着制服,人们都服从他的指挥,向外走去。人们愿意相信、服从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离开大楼,对这里的人最有利了。 赵启山跑到二楼,看到易燃物就开始放火,不管是报纸、杂志、信件,还是包裹,只要能点燃的,他都去点着。 二楼放过火,赵启山来到一楼,火往上燃,这时自己若往三楼去,可能就出不来了。不被烧死,也要被烟呛死。 这时,远处响起了救火车声音。 赵启山闯进一间屋子,突然听到走廊的叫喊声。他立刻拔枪在手,躲到了门后。 两个人在大声说话,没听出他们在说什么,仔细一听,原来说的都是日语。 伪满洲国邮电局里,有大量特务,这不是什么秘密。 看来特务们也值夜班。 从打开的门缝中,赵启山看到两个人走过去,手中都持有手枪。 这是武装便衣特务,必须干掉,否则对他和孙福生,都是极大危险。 赵启山在他们身后突然显身,连开四枪,打倒了两人。 两特务的枪,都是日军用王八盒子。赵启山手中的枪,已经没子弹了,只能扔掉,捡起特务的枪。简单搜了一下特务身上,除了证件,几十元钱以外,没有多余的子弹。赵启山把搜出的东西,装入自己口袋。 旁边的屋子,正好有一堆包裹,赵启山掏出火柴,拿过桌上的报夹,点燃了报纸,扔在包裹堆上。把自己用过的左轮手枪,也扔到包裹堆里。 这时,楼内也开始弥漫着烟雾。赵启山知道,必须要撤出去了,被烟呛到,可能自己就出不去了。 “嘿,伙计,你在这呢,快走!”孙福生叫道。 “走,从前门出去!前面没有守卫了,楼里的人,都从前门出去的。” 赵启山和孙福生刚出了大门,消防车就赶到了。 上次两人点油罐,是专用的干粉和泡沫灭火车,这次停在前门的,是两台带水箱的灭火车。 消防警察下车,对两人喊道:“快走开,磨磨蹭蹭的,不要命啦!” 两辆车停下后,就开始拉扯水管,把软水管接头,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赵启山和孙福生对视一眼,又看两辆消防,会意一笑。 孙福生上了第一辆车,车上有人,怒斥孙福生道:“你上车干什么,滚下去!”结果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 赵启山上的车,驾驶室内没人,车钥匙在车上。看到孙福生车开动了,在消防警察错愕叫喊声中,赵启山也开动了车子。 一个警察跳上车,对赵启山怒喝道:“你他妈疯了……”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赶紧跳车向下一滚。 已经后半夜了,路上基本没有行人,孙福生车开得飞快。赵启山很着急,像他这速度,这个方向,难道他要把车开回住处吗? 孙福生把车开到一个巷子里,终于停下了车。只见他打开了放水阀门,赵启山不解,孙福生笑嘻嘻道,跟我学。 赵启山跟着放水。 两人夜半窜房跃脊,从另一处下来,脱去邮电局制服,抛入河沟中,迅速回到家。 第二天上午,两人没去上班,因为全城戒严。 赵启山问孙福生,为什么要把车开到那里,为什么要在那放水? 孙福生嘻嘻笑道:“给老百姓增加点故事,让老百姓谈久一点。” 赵启山让他说详细点。 孙福生说道:“看过西游记吗?那里有个袁守诚庙。我从小就看那不顺眼,前两天去,看庙还在。” 赵启山问道:“就是和泾河龙王打赌,卖卦赌雨的袁守诚吗?让龙王犯了天条,没按时下雨,最后输了,被魏征在梦里斩了,身首异处。” 孙福生:“对,就是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算卦先生,钱多修建了这个庙。” 赵启山:“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龙王报复袁守诚,让老百姓多议论几天也好。” 孙福生:“就是嘛,我们袭击军营、油罐,老百姓也没议论几天呀。” 下午,两人上班到了分驻所,马上就参与各家查户口。 等回到分驻所,赵启山就听黄警长说,火烧邮电局这件事情,是军统奉天行动队干的,已经交给日军宪兵队了。 赵启山大为不解,日本人这么快就猜到了,一定要小心! 回去跟孙福生一说,孙福生哈哈笑了,压低声音说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第77章 再次暴露身份 “胡闹,你做了什么?”赵启山严肃地问道。 赵启山感觉,自己对孙福生太放纵了,他不可以不请示自己,采取任何行动。 孙福生还在笑,“别生气,我知道你是队长,我没做别的,放火时看到一桶油漆,红色的,便在青砖墙上,写了奉天行动队,就写五个字,连放火者都没写。” 赵启山道:“乌和夏都投敌了,他们两人都见过我们,还知道我们在军统的名字,知道我叫赵启山,你叫孙福生,青岛还贴有我们的照片。我们不能大意,要小心再小心。” 孙福生不以为然,“现在你叫黄金山,我叫朱有财,只要大连站人不泄密,局里是不会泄露的,不会出现第二个杨律子。” 赵启山不好批评孙福生什么,因为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要证明军统奉天站还在,行动队还在。 这次行动,肯定要惹怒日本鬼子,会疯狂搜捕他们两人,肯定会把乌和夏派出来,这样或许有机会除掉两个叛徒。 孙福生又说道:“我们分驻所的所长说了,一共死了八个人。” 赵启山道:“我就向四个人开过枪,两个警察,两个日本特务。哦,那四个绑起来的警察也死了。” 孙福生道:“一定是被烟呛死了。” 赵启山:“我们现在四支枪,三支王八盒子,那支驳壳枪,只剩三发子弹了,要想狙杀两个叛徒不容易。距离远了,王八盒子没有用。” 孙福生:“你说,局里的人,正在干什么?” 赵启山:“不知道,我听我们所里人说,军统分出来个中统,本来就是两家,硬往一起凑的。是不是没人想到我们了?” 孙福生:“我们再搞点事,让他们不得不想到我们。” 赵启山:“夏叛变了,我们亲眼所见,乌还不敢说一定叛变了。” 孙福生:“叛不叛变,他都该死,欺上瞒下,谎报军情,贪污成性,畏敌不前。” 赵启山:“如果乌出来搜寻我们,就证明已经叛变。那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除掉乌和夏,保护我们自己。” 此时此刻,重庆军统局里,上次科里的人,现在已经是处里的人,正在开会,气氛很紧张沉闷。 上校说道:“我们奉天的一号,借故躲到了大连,暂时避一下,因为他去昭和制钢所时,曾经见过一次鞍山老柳。现在鞍山老柳被抓了,情况还不明。” 胖中校说道:“本来,老柳混在道士里,称是一般军统战斗人员,但乌马上把他指认出来,乌和夏必须除掉。” 瘦中校问道:“昨天奉天邮电局被袭,从大楼到大院,尤其是大院,基本上烧光了,还没落实是谁干的吗?” 少校说道:“还没有,不过这放火手法,和袭击装甲旅有点类似,潜入敌人内部放火,劫持消防车。沉寂了几个月,又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奉天区站有什么消息传来?”上校问道。 上校身后,一个上尉衔的副官,看了一下表,“联系时间刚过,应该译完电文了,我去看看。” 说着起身要离开。 上校阻止,“不用去,译完能送过来,不会耽误的。说一共八具尸体?” 上尉回答:“是的,医院的消息,六具警察制服,两具便服,便服尸体从内衣服饰来看,明显是日本人,分析是日本驻邮电局特务。其中四名警察应该被捆绑,烟气呛死,其余被枪击。” 胖中校笑道:“如果还是袭击装甲旅的人,他们了不得。哪来那么多的武器弹药。” 瘦中校说道:“有情报说,在袭击装甲旅前几天,一个特务窝点被端,特务丢失三把枪,百八十发子弹。一块电台用干电池,在我们行动队两人的住处,发现一块干池,由于特务没有型号登记,不敢断定是同一块。特务还丢了一只消声器,在装甲旅现场发现一只,已经改装过了。” 上校面向胖中校:“我听你提过,就是这几年来,一直诱捕我们的那个点,还说特务要撤消,最后不知怎么没撤?” 瘦中校道:“用作对付抗联,对付义勇军残部了,还抓黑道上倒卖军用品的人。” 胖中校道:“是我们忽略了,没和袭击装甲旅事情相联系。就那点武器弹药,如果没有里应外合,几乎做不到。” 这时,机要员进来,递给上校一个电文。 上校看了一眼,抬头看着各位,“袭击邮电局的人,自报名号了,奉天行动队,用油漆刷在墙上。” 屋里人都笑出了声,上校身后的上尉,轻声脱口而出,“梁山好汉吗?” 胖中校既似笑,又无奈说道:“这还是训练基地出来的人吗?” 少校道:“报上都说,我们奉天站被一网打尽,这既是对外宣示,又像生我们气,怪我们不与他们联系。” 胖中校道:“只有在大连,我们的人没露面,然后一直在找他们。” 瘦中校道:“准确点说,是大连站和乌、夏在找他们。如果他们离开了大连,大连站的人,是找不到他们的。” 胖中校道:“看来,他们不想见乌和夏。” 上校道:“从乌和夏的表现,行动队这两人,是有意躲开乌和夏,那么去大连,目的很可能是告状,想揭发乌和夏,看来之前,乌和夏所作所为,就远超我们想像。” 少校说道:“这两天,有一个不明电报代码,出现在原训练基地频道上,明显是胡乱发的。今天出现177编号密码,基地才向我们报告。” 胖中校:“177密码,早就暴露停用了,现在跟摩斯密码差不多,公开了。” 少校说道:“我们是停用了,但第三训练基地,在训练行动队学员时,作为教材使用过。发电人员手法很生涩,就是他们学员的水平,哦,是行动队学员水平。训练基地怀疑,是他们行动队毕业的学员。” 上校:“177密码内容?” 少校笑了,“蒋总裁庐山讲话的半句话: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 上校:“电文不是目的,想取夺联系才是目的,怕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敲门,机要员又进来了,上校拿过电文。 “大连站情况,我敌内部人员得到消息,奉天特务机关,让大连方面协助追查,曾经从大连入境的军统人员,名字分别叫赵启山和孙福生,说两人参与袭击装甲旅,袭击邮电局,是漏网的军统奉天站人,分别是奉天行动队正副队长,官衔中尉和少尉。” 瘦中校:“这么详细,全是乌知道的东西。” 上校:“指示大连站,两人大连办的身份证明,做为最高机密,指示青岛站,严格保密一切有关两人的信息。命令奉天区站,尽快联络到两人,当务之急,除掉乌和夏两个叛徒!” 第78章 必须惩治叛徒 上校的命令已经下达,别人只能去执行了,讨论时让你随便说话,现在都得闭嘴。 胖、瘦中校,两人一起出来,胖子还在狐疑,“越来越离谱了,这两人还有电报机了,我怎么感觉是个圈套。” 瘦子:“装甲旅、邮电大院,两次袭击假不了,装甲旅大火烧了近一天一宿,死伤一百多人,大部分是日军顾问,这没有假?邮电大院更不用说了,就在市中心,十万双眼睛都看到了大火。” 胖中校又说道:“正因为谁都知道,鬼子用这些事情,诱骗我们上当,要抓捕我们的人,捞回点损失。” 瘦中校:“是啊,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要想个办法。” 胖中校:“现在除了登报寻人启事,大概没有别的方法了。我总担心陷阱,要说夺武器,再行动,所有的运气,都在这两人身上,还勉强可以这么说。要说两人还夺了电报机……”胖中校摇摇头,到了自己办公室。 奉天省站的陶站长,这两天心神不宁,他现在既不敢在奉天待着,也不敢在鞍山停留,这两个小站的头头,都进了日本的特高课,还有老洞沟的联络点的无虚道长,都见过自己。 陶站长恨死乌站长了,这个乌龟王八蛋,据说没用日本人上刑,主动交待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自己这个奉天省站,是个区站,那是按民国时期的划分,东北四省,热河、奉天、吉林、黑龙江,伪满洲国现在划了十几个省,连安东省,锦州省都划出来了。这也挺好,自己现在就躲在安东省境内。 还是自己有远见,早早地与奉天市站脱钩。那个乌站长,小圆脸老头,看着那个八撇胡子就生气。他老想闹独立,不服管,自己也顺水推舟,让奉天市站处于事实上独立状态。 乌站长的小九九,陶站长是清楚的,无非是想多捞点钱,经费,武器,物资直接到他手上。那也好,任务也直接他领走。 可现在,这个家伙想跑没跑了,被日本人抓住了,但他屁股上的屎,还得他这个陶站长给擦屁股。 奉天市站新来两个人,还挺能折腾,先是袭击了装甲旅,烧掉了所有油罐和油料车,还让日本顾问死伤近百人。几个月后,又烧掉了整个邮电局。据说还端掉一个特务据点,开始以为这是个孤立事件,没把它和别的扯到一起,现在才知道有联系。 上面把找这两人的差事,交给了自己,应该交给大连站才对。 现在大连地区,日本叫关东洲,那里的老百姓,出来都高人一等。军统大连站,是独立的大站。那里的人,见过奉天行动队这两人,我们谁也没见过啊! 另一项任务,就是惩治叛徒乌和夏。这一条,陶站长举双手赞同,已经下命令给行动队,务必除掉这两个叛徒。 邮电局被烧,抓了一百多个嫌疑犯,开始在一面玻璃前,一个一个通过,由玻璃后面的人,逐个辨认。后来日本人嫌麻烦,就让两个叛徒,公开到关人的地方,一批一批的对人辨认。 随着这事毫无进展,民间流传说这是神仙打架,因为那里建了个袁守诚庙,是算命先生的聚集地,现在泾河龙王刑罚已满,出来找袁守诚算账了。 那个说,泾河龙王不是死了吗,身首异处?这个反问道:“哪个神仙能死,能死还叫神仙吗?神仙只能受到惩罚,有的有期限,有的没期限。没期限的神仙,上面没人,就是所谓的死了。现在,泾河龙王上面有人,出面来保泾河龙王,所以龙王处罚已满,自由了。 陶站长当然不信这些,他不信,并不代表老百姓不信。这个说:“这当然是真的啦,要不然救火的喷水车,怎么跑到巷子里,放水淹了袁守诚庙?” 不信的人提问:“那为什么才来两辆喷水车?” 信的人回答:“龙王报复袁守诚,他也不敢过分,怕再惹怒玉帝,他也没有孙猴子的本事。” 神仙打架的故事,让老百姓津津乐道,多种版本同时流传,市井之中好不热闹。 邮电局纵火案,迟迟不能破,一直毫无头绪,日本特务经过研究,认为是中国警察,尽抓些不着边际的人,看不出伪装了的军统人员。再看乌和夏两人,是真心投靠,或者,看上去是真心投靠日本,投靠伪满洲国,就准备变换方式。 这天,赵启山和孙福生,在两个分驻所,同时听说,奉天所有的警员,都要参加一天的培训,授课人就是乌和夏。当然,是分期分批,先从资格老的开始。 这对两人威胁太大了,除掉两个叛徒,变成当务之急。 赵启山问黄警长:“叔,我们在什么地方进行培训?” 黄警长瞧了一眼赵启山,“你关心那么多干嘛?到时候叫上哪就去哪。” 赵启山说道:“当了警察这么长时间了,枪还没摸过一次,整天脖子上挂个哨,手中拿根棍子,在街上巡逻,也没意思。” 黄警长说道:“黄金山,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你还想着拿枪,邮电大楼里,警局直属队的那几人,不就是因为拿着枪,命才没有的吗?” 赵启山:“那倒也是。” 两天后,黄警长参加了培训,后天就要轮到赵启山去培训了,但他还没想好怎么除掉叛徒。 晚上赵启山对孙福生说:“我问了,所谓培训,就是在警察礼堂里,听乌介绍军统情况,化装方式,行动手法,隐蔽的规律,很多是军统训练基地的内容。听说有一个高级班,专门给特务讲课,涉及对我们两人的描述。” 孙福生道:“这个危险大,一但哪个家伙怀疑我们两人,偷偷让他一辨认,跑都来不及。” 赵启山道:“最晚后天我要动手,在乌一到礼堂,开枪击毙他,乘乱逃走。明天看能否跟上乌的车,最好搞个汽车爆炸。” 孙福生:“你没有机会安炸弹的,不说我们现在没炸弹,即使是有炸弹,你根本接近不了汽车。我们军统这套,姓乌的很熟悉。” 赵启山:“我们一直找不到两叛徒的住处,明天试一下。后天我一个人行动,你暂时别暴露,看能不能潜伏下来。警察报名时没有问题,关键是不能让人查到我们住在一起。” 孙福生道:“瞒不了几天,很容易就查到。我们两人一起行动,一起撤退。明天我用青岛给办的身份,再租间房子。” 赵启山道:“青岛办的身份有两个问题,一是你姓孙,我姓赵,单人没问题,两人在一起,就不好了,乌知道咱俩在军统的名字。” 孙福生道:“我用青岛的身份租,告诉人家我一个人住,每天你偷偷进去,悄悄地出来,反正你爬墙上房挺厉害的。”说完,孙福生哈哈大笑起来。 第79章 还有人在行动 刺杀叛徒乌的行动,赵启山不想让孙福生参与。 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叛徒之后,不管成功与否,只要活着,都要躲起来。另外,大白天易容化装,很难不被近距离人看出破绽,对面这些人,可都是警察,或是受过训练的日本特务。 “你继续上班,相机而动。刺杀乌,如果不好动手,我也不会蛮干,推脱有事不去了。”赵启山说着。 孙福生说道:“那天只有乌一个人吗?” 赵启山:“说只有乌一个人,夏主要给电讯人员上课,协助特高课和宪兵队,破译军统其它版本密码。” 孙福生:“两个都要干掉,你先干掉姓乌的,我多隐蔽几天,对付姓夏的。” 赵启山:“这样也好,你用青岛站搞的身份,房子就要租好一点,要与身份相符。” 孙福生:“那吃得要更差了,好多天没吃到烧鸡了。除掉叛徒,我们下一次行动抢银行?” 赵启山:“我没有发现地下赌场,抢一回赌场也行,还搞成黑吃黑。” 孙福生:“好主意!不过刺杀乌要准备好退路,白天藏在什么地方,周围区域,到时肯定要挨家搜查的。” 赵启山点头,他已经想好躲在哪儿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侦察,赵启山知道,山田重信是特高课的人,现在乌和夏都在特高课手上。 如果刺杀乌成功,山田重信必定忙于工作,根本顾不上家里,山口嘉美肯定一个人在家,或者还有一个佣人。那个区域日本宪兵岗哨,赵启山已经摸清楚了,规划好了进出路线。 在家里,嘉美肯定不会有特务监视,这时正好去找嘉美。赵启山想到唯一问题,或者是不确定的因素,是嘉美家若有佣人,该怎么应付?希望即便是有佣人,她也不会说华语。 第二天的培训,与黄警长介绍的相同,也是一些警长参加。乌坐的车,肯定是无法靠近的,赵启山无奈离开。 按黄警长说的结束时间,赵启山化装后,偷了一辆自行车,早早地在外面等着,想跟到姓乌的住处。结果在高档住宅区外围,就看到众多岗哨,没等进住宅区,赵启山就不敢跟了,太多特务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今天的收获,是山田重信陪着姓乌的。 次日,赵启山整装待发,让孙福生把电报机,转移到新地方,自己只揣一把王八盒子,压满子弹,略做化装,身着警服,参加乌的培训课。 乌的车停好了,赵启山无所畏惧地走向车。 “请站住,你不能往前走!”一个便衣前面拦住了赵启山。 赵启山指了一下礼堂后门,“我是参加培训的人员。” 对方说道:“我知道,参加培训的人员,走那边的门,这个门是教官走的,前面通向休息室。” 赵启山犹豫了,这个便衣挡在前面,自己拔出枪后,第一枪要打这个便衣,第二枪才能打目标,刺杀乌的突然性大打折扣。 没有办法,刺杀难度增加了,自己也必须动手了,否则,一会进礼堂里,自己一定会被乌认出来,周围的警察更多。 这时,车已停在门口,乌已经下车。另一侧车门也打开了,山田重信从另一侧下车。 赵启山对眼前的便衣笑着,似转身未转身。赵启山手已经伸进裤兜里,他再伸出手时,手枪将会端在手上。 第一枪一定给这个便衣了。 乌已经下车,正常他应关上车门,向礼堂后门走去。 突然,他停了下来,眼睛盯着赵启山,眉毛拧了一下,手不自觉在圆脸的八字胡上抺,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脸上还露出笑容。 看着乌表情的变化,赵启山知道,乌认出了自己,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了,赵启山的手握枪,还没有抽出枪,就听到一声巨响。 在乌和山田重信之前,有个日本特务去开礼堂后门,等着山田和乌一同进入。应该是在开门时,触响了放在门上的炸弹。 这颗炸弹威力巨大,赵启山枪还没抽出,人已经被气浪冲倒了,前面这个便衣特务的身体,重重压在赵启山身上,随后滚到一边。 赵启山的脑袋,又嗡嗡作响。这种经历他有过,就是在青岛,参加夜袭日军仓库时,仓库爆炸后那种感觉,但程度要轻一些。 赵启山是清醒的,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便衣,已经是七窍流血。幸亏有这家伙在前面挡着,否则自己伤得会很重。 赵启山不忘看向乌,见他就躺在离自己六七米远,一动不动。这时自己对他开枪,他死定了,但还有必要开枪暴露自己吗?最主要的是,赵启山开枪后,自己根本跑不掉。 很明显,这个爆炸,不是针对乌,就是针对山田重信。 人群围了上来,赵启山看到,大部分人还是围着山田重信,还有的特务掏出枪,小心向礼堂里搜索。从外面看,礼堂这扇门早就炸飞了,门框七扭八歪,周围的墙已经炸塌了,可见炸弹的威力巨大。 时间不长,来了两名医生,也首先检查山田重信。看那情况,山田重信还活着。可能山田要求医生,两名医生才开始理会姓乌的。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十来副担架被抬了过来,赵启山看着这些人,小心地把山田放在担架上,紧接着抬姓乌的,对其他人,就胡乱地抬上了担架。 赵启山看到,一名特务,半边脑袋都没有了,也抬上了担架。从赵启山的情况,他完全不用去医院,但他想知道乌是死是活,就随着救护人员摆布。 赵启山这时已经清醒了很多,看山田坐的这辆车,车头已经损毁严重,想必乌也好不到哪去。 这时,救护车到了,一共来了两辆,山田被第一辆车拉走,乌被第二辆车拉走。 这时,开过来两辆军用卡车,其他人就往卡车上抬。两个医生,直接阻止四副担架上车,包括在赵启山前面,阻挡赵启山靠近小车的特务,直接被认为死亡了。 看来乌还活着,赵启山绝不能让他醒来。 看到现场一片狼藉,赵启山知道,还有人在行动,那搞爆炸的人是谁呢?会是军统的人吗?从对乌这么大仇恨来看,应该是军统奉天区站干的。 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赵启山心里非常宽慰。 第80章 除掉叛徒 乌没有死,他和山田重信一样,幸运地被开着的车门,阻挡了爆炸的冲击,但两人都受了重伤。 赵启山是被抬上车人之中,伤势最轻的,他上车的目的,只是想除掉乌这个叛徒,必须在他完全清醒之前干掉他。 赵启山祈祷和乌送到同一家医院。 很幸运,所有的受伤人员,都送到关东军奉天医院。 到了医院,被抬下汽车后,赵启山马上被带上了脖套,因为医生问他哪里难受时,赵启山说脖子和头。 现在,赵启山还要做的一件事情,是藏好身上的手枪。来上课是不能带枪,而且分驻所也没有给他配枪。 趁人都去管山田和乌,赵启山悄悄走出了急救大厅,来到卫生间,把枪藏到水箱后面,然后装作解手。 这时一个男人跑了进来,对着赵启山就是一阵乱叫。赵启山听不懂,也不理他。这个日本人搀扶着赵启山,在赵启山满是灰尘的脑袋上,用拇指压着中指,轻轻地弹了一下。 赵启山真想揍他一顿,但忍住了。 出了厕所,赵启山看到一辆轮椅停在门口。知道这个日本人是护工,或者护理类的人,发现赵启山自己跑来上厕所,感觉到很生气。 他让赵启山坐进轮椅,推着赵启山做了各种检查,拍了x光片,量了血压,体温,心电图。 赵启山在红军卫生院工作过,为此他还错过了加入少共师,卫生院留他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在教会医院帮过忙,在教会医院办的学校学习过。赵启山知道,这里的所有设备都是非常先进的。 赵启山最后又被推回到医生那里。 一个戴眼镜的日本医生,笑容可掬地说道:“年轻人,不用担心,你没有什么事情。” 赵启山问道:“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要不要把脖子上的东西摘掉?” 赵启山并不想出院,因为刺杀对象就在这里,他要争分夺秒的行动;对脖子上这东西,赵启山真心希望取下来,带着这个东西太别扭了。 医生嘿嘿笑着,“年轻人,你也太性急了,你起码要在医院观察两天。脖子上的东西,你至少应该戴两周。我给你开点镇静剂,你好好睡一觉。” 这家医院中国人是进不来的,赵启山应该是借山田重信的光。 和赵启山一个病房的,是一个站岗的警察,他比赵启山伤的更重。 赵启山病房在二楼,他穿着医院病人服装,来到走廊,他要找到乌在哪个房间。突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是山口嘉美。只见她直接上了三楼,赵启山跟着上了三楼。 山口嘉美进了一间病房,在门打开的时候,赵启山看到床上的山田,屋里还有一名特务。 特务见山口嘉美进来,便马上出了房间,关好房门。 赵启山走了一圈,没有找到乌的病房在哪。他想问这个特务,但看这个特务是个日本人,问也说不清楚,还可能引起特务的怀疑。 来到楼梯口,一部通往手术室的电梯,门打开了,一张病人推车被推了出来。病人脑部缠满绷带,圆脸八字胡,嘴上咿咿呀呀说胡话。 他正是叛徒乌站长。 看着他被推进病房,与山田相隔一间,门口马上站了一个特务。 赵启山看了一眼,这也是单人病房,记住门牌号,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乌是脑部受了外伤,刚刚做完手术,门口有守卫的人。赵启山想,如果是晚上,从窗户爬进去,应该很容易干掉姓乌的。 夏天天很长,现在到天黑,还有六七个小时呢,这家伙醒来,就可能把自己说出去,最好让他永远醒不过来。 赵启山迈步下楼,他想掌握医生,护士打针发药时间,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计划。 重症病人的治疗,和轻症病人的治疗肯定不同。脑部受伤还做手术,应该是脑出血,应该用凝血药,那给他用抗凝药物,或者是让他缺氧,是不是他就永远醒不过来? 赵启山又出来上楼,看乌病房门口,那个特务仍然在那。 赵启山来到医务室门口,见医生正与护士交待什么。这时,房间的铃声响了起来,医生护士急急忙忙离开。 赵启山在教会医院实习过,这种情况应该是抢救室招呼医生到位。 赵启山进屋,看着推车的药品直发愣,车里药他一概不知道,柜子里面的药也不认识。但赵启山知道,什么药过量都不好,哪怕是用对药。 门上挂着白大褂,赵启山迅速套身上,从脖子上卸下脖套。再看下身,病人服装的裤角还露在外面,把裤角卷起来,胡乱拿个口罩戴上,医生帽子扣上,从药柜里,抓了一把不知名的药,推着小车出门,直奔乌的病房。 门口的特务,瞥一眼赵启山,并没有怀疑。继续似睡非睡,打着盹。 赵启山来到床边,摘下乌的输氧管,摘下自己的帽子,捂在乌的口鼻处。拿起小车上用过的针头,把不知道什么药,都推进乌的身体内。 再看向乌时,见他呼吸急促,脸色铁青。赵启山认为他必死无疑,笑着戴上帽子。从容地推起小车,轻轻松松走出病房,门口的特务依旧看了一眼赵启山,同样没有怀疑。 回到医务室,赵启山脱掉白大褂,摘掉医生帽子,口罩,把这些都放回原处,放下裤角,但自己脖套却戴不上了。 回到自己的病房,让人胡乱给脖套带上,把用过的小药瓶,都扔到一楼的垃圾桶里。 医生下班前,赵启山又来到三楼,想着医院能把乌的尸体推走,可见到那个特务还在门口,好几个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这些情况,都说明乌还没死,起码在抢救着。赵启山一阵懊悔,刚才怎么不一下整死这家伙?如果抢救过来,自己还要费二遍事。 在山田重信病房里,奉天特高课的组长,正在和山田说话。 “军统想方设法要除掉乌,正说明乌对他们有威胁,还是做二次手术。”山田重信说道。 组长道:“没有必要了,二次手术后,很有可能是植物人,我已经告诉医院放弃了,不能把宝贵的药品,用在这个没用人身上。” 山田又问:“不说是手术很成功吗,怎么突然病情恶化了?” 组长:“大夫也不清楚,可能是乌自己身体的原因,有某种疾病,导致某些药物过敏,肯定是药物引起的,就这样,你安心养伤。” 山田:“好在我们手里还有夏,某种意义上,夏比乌更有用。” 第81章 了解池田二郎 天黑了,赵启山再上楼时,乌的病房已经是人去屋空,房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赵启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着山田门口的特务,赵启山想,是不是嘉美在病房里?平常嘉美都有特务在暗中跟随,赵启山根本不能靠近。大概这是日本关东军医院,所以特务没有进医院,或者是没有进楼。 赵启山在二楼楼梯口等着,希望嘉美在山田病房里。同时,心里也直翻腾,他怕山口嘉美出卖他,在这里如果被出卖,躲无处躲,藏无处藏,连反抗都没有武器。 不知道山口嘉美丈夫的身份,赵启山还没有感到威胁,知道山田重信是特高课的人,赵启山开始对山口嘉美忌惮,感觉危险时刻会来临。 终于,山口嘉美的身影,出现在楼梯缓步台,她也看到二楼的赵启山,瞥了一眼,见这人一直盯着自己,她明显怔了一下,还是继续走下楼来。 “是嘉美姐姐?”赵启山极力保持声调柔和,“你在青岛时帮助过我,你还记得吗?” 嘉美停住脚步,仔细看了看赵启山,又不自觉地回身看了一下,见周围没人,嘉美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专门来找我吗?” 赵启山说道:“我来满洲后,做了警察,在警局礼堂爆炸中受了伤,被送到这里。” 嘉美道:“你怎么还当了警察?伤得重吗?” 赵启山:“伤得不重,大夫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嘉美姐姐,我确实有事情想找你。” 嘉美:“什么事情?” 赵启山:“我有一个哥哥,失去联系已经几年了,最近我才知道,他有一个日本名字,叫池田二郎,我知道姐姐认识他,我想了解他的情况。” 当听到池田二郎这个名字时,嘉美手开始颤抖起来。 嘉美努力保持平静,“我相信你是池田君的弟弟,你们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和池田二郎也没有联系,他……他已经不在了。” 赵启山心里一个激灵,咬着牙说道:“姐姐说他死了?是听说的,能给我讲一讲吗?” 嘉美道:“可以,不过在这里不能说这些,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们约个时间见面。” 赵启山道:“好的,姐姐说时间,地点,我会准时去的。” 嘉美:“你二天后出院,还要休息一下,那就在星期天,上午九点,在东河公园牌楼下见面。” 赵启山:“姐姐总有人监视着,你要甩掉监视的人。” 嘉美:“我知道,那天我不让他跟着。” 赵启山:“姐姐慢走!” “再见!” 赵启山凭着直觉,认定嘉美不会出卖自己。 果然,赵启山在医院,平静地度过了两天。 出院,没有任何要办的手续,也没有人来接赵启山。 赵启山去了趟厕所,在水箱后面,找到了手枪,还是一身沾满尘土的警服,帽子那天就不知道丢哪了。 赵启山戴着脖套出了大门,门口有许多摆摊的人。赵启山想买点东西回去,因为两天没见到孙福生,临分开那天,孙福生把两人剩下的钱,都拿给了赵启山,准备赵启山逃亡时用。 身后汽车鸣喇叭,赵启山回头看时,是卖花卖水果的人,见有车进医院,就围上来兜售物品。 突然,一个长脸,闪现在赵启山眼前,是夏副站长。 赵启山看了一眼车牌,车就开进了医院。 夏应该是来找山田,向山田汇报这几日的情况。天赐良机,正好赶上了,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赵启山迅速离开,在一栋楼前,看到有晾着的衣服,感觉有套衣服自己能穿,便伸手摘下衣服裤子,走到前又顺手扯下一块蓝格床单。 换好衣服裤子后,赵启山用床单把警服包好,背在身上。回到医院门口,捡了一个破筐,注意每一辆从医院开出来的汽车。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拉夏副站长的车,开出医院的大门。 当车要到赵启山眼前时,赵启山抓起破筐,扔到车前面引擎盖上。 司机本能地踩了刹车,赵启山的枪也响了。 赵启山第一枪打中了司机,第二枪、第三枪打向司机旁边的特务,准备向叛徒开第四枪时,见夏已经趴在了座椅上,立刻拉开车门,对他连开两枪。 整个过程,都是瞬间完成的。 医院门口站岗的两个鬼子,端枪已经向这边冲来了,赵启山用车掩护,向鬼子开枪,两个鬼子立即卧倒射击。 赵启山拉开司机旁车门,将司机扯离座位,自己钻入驾驶室,开着车就跑,司机的两条腿还搭在车上,被拖行了五六米远,整个身体才被甩下了车。 这时医院门口的人群,早已经吓得四散奔逃躲避,大路早已经没有了人,赵启山把车开得飞快。 赵启山回头看时,挨了两枪的夏,还在喘着气,这家伙还没死。赵启山把枪伸过去,头也不回,又是两枪。 赵启山看向身旁这个特务,王八盒子枪已经抽了出来,但保险还未打开。 边开着车,赵启山腾出一只手,探腰抓过身旁特务的枪,单手卸下弹夹,揣入口袋里。减速转弯后,看准一条臭水沟,把特务的枪扔了下去。 医院方向,已经听到了警车的鸣叫声。赵启山把车开到一条没人的巷子里,弃车跑出巷子,跳过一条较宽的臭水沟,进入一小片树林里,迅速换回了自己的警服。 还是进医院那一身,只多了一只弹夹。 走过一个垃圾堆,赵启山把衣服袍扔下,手里拿着脖套,找到电车,上车离开。晚饭前,慢悠悠回到了“家”,看孙福生不在,想他应该在新租的房子那里,也不去管他。 这一天够紧张的,赵启山躺下就休息了。 一觉醒来,查看屋子,发现孙福生把电报机又搬回来了,大感意外。 赵启山把警服,在水中简单揉搓一下,晾在绳上,又躺下休息。 第二天,赵启山带着脖套,穿着没有干透的警服,来到了警察分驻所。 黄警长首先看到他,大声招呼同伴,“快看,快看,黄金山,九命猫回来了!” 大伙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还有一个小警察,那天和赵启山一起去礼堂,过来把赵启山帽子,扣在他头上。 “爆炸时,我们都在里面坐好了,我以为你有事不来了呢。” 赵启山说道:“我在外面溜达一圈,看教官来了,就想去卖呆,结果听到爆炸声,就啥也不知道了。” 这时,所长走过来,“以后没事少溜达,乱走什么,差点丢了小命。黄金山,上面通知,你可以休息两周。” 小警察问道:“有负伤慰问金吗?” 黄警长:“当然有了,这也是执勤负伤嘛!” 赵启山嘿嘿笑了起来。 第82章 分开居住 晚上下班后,孙福生回来了,看着赵启山戴着脖套,笑着说道: “我听说爆炸的威力挺大,想到肯定不是你干的,因为你根本没有炸弹。又怕你暴露,还想把你弄出来,后来打听到,你隐藏得挺好,还光荣负伤。” 赵启山笑道:“昨天出院,捎带脚把夏干掉了。” 孙福生笑了,“哟,我省事了,这我还没听说呢,所里今天只说,关东军医院门口,有人开枪劫车,看来你脖子没事呀,还戴着这东西难不难受?” 赵启山说道:“大夫说了,戴着对我有好处。要戴两周,还发慰问金,干嘛不戴着。” 孙福生笑道:“大富翁了,回来没带只烧鸡?” 赵启山说道:“慰问金还没有发,估计要上班之后。”说着,掏出口袋里的钱,“这两天你过得挺艰难,钱你拿去,想买啥就买啥,日本医院的伙食很好,待的我都不想出院了。” 孙福生把钱往回一推,“这些钱你拿着,我现在天天下馆子。” 赵启山:“你哪来的钱?该不会真去抢赌场了?” 孙福生:“赌场倒没抢,抓了几个抢女人的家伙,当警察当出点味道了。” 赵启山:“哦,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孙福生:“没什么,你行动那天,我也没闲着,准备到日本特务机关周围,溜达一圈,万一能碰到姓夏的呢,走到半路,碰到三个混蛋,正抢一个女人的东西,我冲上去一打三。” 赵启山“嗯嗯”两声,等着孙福生继续讲,孙福生却停了下来。 赵启山想到,孙福生可能出差错,暴露了身份,“后来呢?” 孙福生道:“后来这三个流氓跑了呗!” 孙福生想去找夏,不可能穿着警服,三个流氓逃跑,孙福生肯定有问题。 赵启山问道:“你掏出枪了?” 孙福生点头称“是”,马上又说道:“是他们有人先拔出刀的,那时不掏枪就吃亏了。” 赵启山:“然后你告诉这女人,你是警察?” 孙福生说道:“聪明,我穿便服,拿出枪,肯定要掩饰一下。” 赵启山感觉也无所谓,孙福生基本上没出毛病。可随后孙福生的话,让赵启山感到担心。 “我送她一段路,两人聊了几句,好像她还懂点警察的事情,问我是在署里,还是分驻所,还问是哪个分驻所,第二天下班时,还到所门口等我呢。” 如果这女人知道,像孙福生这样的警察,一般情况下是不配枪的,那么孙福生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大概孙福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能和这个女人也开始交往了,怪不得他把电报机搬回来了。 赵启山对这事,不得不过问。 “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孙福生回答:“政府的一个小职员,初级税务官,那天刚从银行取了点钱出来,被人给盯上了。家人都在新京,可能也做一些生意,生活应该是挺富裕。” 赵启山道:“家人都正常,如果还能和你见面,她是特务的可能性就小。” 孙福生道:“不要神经兮兮,看谁都像特务,她已经约我,星期天与她父亲见面了。” 赵启山:“哎哟,进展的挺快呀,这才几天?” 孙福生:“家里就一个宝贝女儿,当然被关心啦。” 赵启山:“小心暴露身份。还有,你租房子的身份,与在警察局的身份不一致,如果有心人,很容易发现破绽。” 孙福生:“我想到这一点了,她要来我住的地方,我不可能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我想,即便是她知道我真实身份,也不一定会去告发我。” 赵启山:“她话语中表现出对日伪不满?” 孙福生:“那倒没有,她说话还是挺谨慎的。” 赵启山知道,孙福生平常对他说话,有时显得不谨慎,对外人说话时,还是挺谨慎的,毕竟受军统那么长时间的训练。 赵启山又问道:“你自己的身世,用的是哪一个?” 孙福生回答:“一半真一半假,真的部分也有所隐瞒。我告诉她我出生在奉天,父母都是教书人,九一八之后到了北平,在北平读了大学,七七之后,学校南迁,我不愿意再往南走了,便回到奉天。” 赵启山:“那她怎么说?” 孙福生:“她说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当年对日本进入,表示不满,后来感觉这里还是安定,又都回来了。” 从孙福生的描述,这个女人确实挺谨慎,从好的方面理解也行,从安于现状,安于平静生活方面理解,也说得过去。如果不是钓鱼的日本特务,轻易不会去告发帮助过自己的人,除非感到现实的威胁,怕被连累牵扯。 赵启山:“你一个小警察,能租起那么好的房子,还是单人租的,不能让她产生怀疑吗?” 孙福生笑了:“所以我没钱请她吃饭,她也挺理解。” 赵启山把桌上的钱推过去,“钱你拿着,总不能天天让人家请吃饭。” 孙福生嘻嘻笑着:“公平起见,一人拿一半钱。” 赵启山:“你们晚上还要见面吗?” 孙福生:“当然要见面了,说好的,天天见面,除非她父亲反对。” 赵启山:“那星期天你要用心了,好好表现。” 原来赵启山还想着,到星期天与嘉美见面时,找个什么理由,不让孙福生跟着,看来不用为这件事费心了。 孙福生笑道:“想着以后要和你分开居住,心里还有点舍不得呢。这快一年了,不对,算上训练基地,和你住一个屋檐下,已经快一年半了,还真有点感情了。” 赵启山也笑道:“你快走,别让人家等急了。想好我们怎么联系,上班在所里可以电话联系,其它时间呢?最好,暂时一段时间里,我不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孙福生:“这好办,我可以经常上这里来,你急着见我,就把我以前吃饭的饭盒,竖着放窗台上。固定星期三晚上七点左右,我们在市府后面的小花园见面。” 赵启山:“星期三晚七点,市府花园,窗台饭盒。看来,你过不久,就会与她同居呀,两人这么看好?” 孙福生:“不一定那么快,但我和她会天天见面的。你若过去找我,就可能碰到她。” 赵启山:“同居也好,男女住在一起,不容易引人怀疑,像我们两个男人住在一起,总不是长久之计。” 孙福生笑道:“你有女人时,也马上告诉我,别让我冒失闯进来,看到不该看的场景!” 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83章 孙福生的女友 孙福生离开,赵启山又陷入深思。 嘉美说王真已经死了,这话时时揪着赵启山的心。虽然说王真从小过继给堂伯父,但一奶同胞的骨肉之情,让赵启山心里难过阵痛;更何况,赵启山从小,还受惠于这个泉哥。那份亲情,赵启山一直铭刻在心。 赵启山也宽慰着自己,嘉美话里也不敢肯定,是听人之说,只能证明目前,嘉美与王真确实没有联系,不知道他的情况。 在奉天,此刻不仅赵启山心神不宁,还有一个军统大人物,也是坐卧不安。 军统奉天省站的陶站长,听说手下的人,制造了爆炸,叛徒乌进了医院,生死不明。即便是能保住性命,一个月肯定无法出来活动。 陶站长立刻精神大振,“冒险”回到了奉天市。 说是“冒险”也不假,因为被捕的鞍山站长,和老洞沟的联络点的无虚道长,都见过自己,也没传出两人叛变,也没传出两人就义。 前天得到消息,叛徒乌在医院升天,陶站长心里乐开了花,立即往重庆发了电报。 被捕的无虚道长和鞍山站长,都比乌的级别低,在军统内部,就是组级单位,掌握的情报有限。尤其是老洞沟,就是一个军统高级别人员撤离通道。 没等陶站长高兴劲过去,昨天晚上,又得到报告,说关东军奉天医院门口,白天发生激烈枪战,让日本奉天宪兵队非常恼火,伪满奉天省市警察局、署长,都受到严厉责骂,或许是有重要人物伤亡。 陶站长知道不是自己手下所为,猜想是不是那两人干的。如果上面知道了,还会要求自己,尽快找到两人下落。 就在刚才,又收到上峰电文,说姓夏的叛徒,在医院门口坐驾被劫持,车在不远处被发现,夏身中四枪,保镖和司机同时被击毙。要求陶站长落实行动者,再次强调联络奉天行动队。 毫无疑问,这是那个躲出去的奉天一号,代号叫老鹰的人,知道乌站长已死,回到奉天后了解到的消息。 叛徒夏被击杀,当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使奉天军统人员安全了很多,但不知道是谁干的。 从上面电文联想,局里认为是奉天行动队干的,陶站长心里直画魂,拿不定主意了。 奉天军统站的美女,代号吕后的那晓丹,紧急联系陶站长,说有关市站行动队人的消息,要亲自向陶站长汇报,这也是陶对下面做的规定。 吕后是陶站长手中的一张王牌,不是这个美女有多大本事,而是她有满洲皇室血统。她妈妈是前清王爷家格格,父亲也是正黄旗家族的后代。大概她本人的叛逆,在天津时,加入了力行社外围组织,成了当时陶副站长的手下。 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学生,陶站长欣赏其貌美如花的同时,也曾经想染指其身,收归囊中之物。无奈其行为被陶妻发现,联合其表妹,严厉斥责陶的行为。当然,陶也是百般抵赖,的确,陶对那晓丹,也确实还未得手。 陶对妻表妹家,还是很忌惮的,也是因为妻表妹家的势力,让陶对同为特务的妻表妹,百般讨好,最后还过了线。 陶妻对陶说道:“你借工作之名,与表妹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我想这是自家的丑事,睁一眼闭一眼,不去与你计较,你敢去勾那小狐狸精,我和你没完,我要让所有的人,让南京的人,都知道你做的丑事。”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陶站长知道不能让这女人闹下去,左安慰,右保证,反复对天发誓,才压下妻子的吵闹。 这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晓丹好像也后悔了,想退出组织。对不了解机密的那晓丹,陶也不去理会,顺势放过了那晓丹。 得知是陶副站长帮了自己,那晓丹自是感激不尽。不久,那晓丹又找到陶,希望回归组织,说看不惯家族的行为,讨厌大清遗老遗少丑态,更憎恨日本人占领东北。 自然,对热血青年的回归,陶副站长没有理由拒绝。 七七卢沟桥事变前,华北形势已经很紧张了,正做潜伏准备的陶副站长,得知自己被派往东北,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官升一级,但危险增加数倍。可命令就是命令,容不得没后台的陶讲价钱。 挑选自己心腹时,陶想到了那晓丹。 那晓丹告诉陶,自己的父母,还有另外几个亲戚,都想逃出天津。本来,家人早想逃往东北,日本特务机构也能帮忙,但无奈财产太庞大。本人逃离后,所有财产会被没收的。 陶联系了那家,那家变卖了固定资产,带着王爷府上众多的字画,价值连城的古玩等,由陶副站长安排,逃出天津,来到东北。自然,陶也得到与其帮忙相当的好处。 这时,陶若不到东北赴任,国民政府是饶不了他的,他不敢不到任。他到任后,帮助那家逃离,甚至可以解释为工作需要。 那晓丹也跟着来了奉天。 对那晓丹,陶站长更不敢染指了,谁知道这个反复无常的美女,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陶见到那晓丹,那晓丹汇报说,由于她的不谨慎,从满洲银行取出经费时,被歹徒团伙盯上,坐了人力车,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她想附近有特务机关,也没有太担心,最后提包被抢。她喊叫时,歹徒捂住她嘴,还突起淫心,商量把她绑到什么地方,慢慢享受。 这时出现一个便装青年,一打三,将她救下。 陶站长道:“漂亮女人遇险,壮士出手救助,也很正常。” 那晓丹道:“不正常是这人有枪。当歹徒两人拔出匕首后,此人掏枪逼住歹徒。” 陶站长听到也一惊,“后来呢?” 那晓丹道:“让我感到意外的,他让歹徒掏出身上的钱,然后放了歹徒。” 陶站长笑了:“更像黑道上的人,为什么说像奉天行动队的人?” “他说自己是警察,所以有枪,我就多了心眼,说害怕了,让他送我回家,他不但送我,还用抢歹徒的钱,请我吃饭,说就按抢到的钱,点菜吃饭。我有意点贵菜,超了抢到的钱,结果他真没有多余的钱,起码身上没钱了,最后还是我付的账。” 陶站长问道:“落实他身份了吗?” 那晓丹:“落实了,分驻所的一个小警察,入职不久,根本不可能配枪的。” 陶站长返问道:“这个小警察的名字?” “朱有财!” 第84章 真的相爱了 陶站长说道:“加入警察,其身份证明必须合法,如果是我们军统站办的,往局发电报一查便知。还有什么?” 那晓丹道:“我分析,他救我时,根本不想出枪,只是想打跑歹徒,看歹徒用刀,怕他自己,也怕我受伤,不得已,才掏出手枪。制服歹徒,又不知道如何办,抢歹徒的钱,是为放歹徒找理由。” 陶站长点头:“解释得通。” 那晓丹继续说道:“在我的要求下,去了他住处,租的房子很好,一个人住,租房的证件不姓朱,而是姓孙。” 陶站长笑了,“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最终还是在咱们的吕后面前露出马脚。” 被站长夸奖,那晓丹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在我把他约出去后,我让老郑带人进他屋,仔细搜查一番,只有二张空白通行证,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哦还有几粒子弹。” 陶站长:“他与你约会时也带着枪?” 那晓丹脸红了,“嗯,带着枪。” 陶站长也不耽误时间,立刻与重庆联系,明确说奉天军统人员,接触到一个朱有财的新警员,还用孙明身份租房子,请落实两个身份,与奉天行动队人是否有关? 对陶站长的电报,局里立刻做了回复:朱有财是军统大连站,为孙福生办的证件所用名,孙明是青岛站为孙福生乘船,所办证件时用过的名字。电文结尾,还例行公事地强调,“注意甄别,防止日特高课诡计。” 局里提醒小心可以理解,毕竟乌、夏被捕叛变,两叛徒是否知道孙福生证件名字,局里也不清楚。 得到局里回应,陶站长立即指示那晓丹,约“朱有财”星期天见面,他将以那晓丹的“父亲”身份,见一下“朱有财”,甄别他是否为孙福生。 刚才,接到叛徒夏被击杀的重庆电文,很明显不是这个“朱有财”所为,因为据手下人对“朱有财”的监视,他整天在分驻所上班,不可能在医院门口劫持夏的车。 陶犹豫了,他认为见这个人太仓促,日特现在已经疯狂了,想方设法要抓捕破坏分子,敢在警察礼堂安放炸弹,敢在医院门口劫车杀人,还都是针对特高课。 以前,袭击兵营,火烧邮电局,那还不算与特高课叫板,即便是听说袭击特务据点,那也是针对满洲国。而最近两次袭击,是明显针对特高课。日本人能不疯狂吗? 陶站长不想冒险,他精心设计了一条步行线路。指示那晓丹一定带孙福生经过,沿途他和军统的人,严密监视,观察孙福生的一举一动,观察孙福生身后,有无特务盯梢。 陶站长指示那晓丹,一定要像真的相爱了,要挑逗孙福生,要让他忘乎所以,不要让他有丝毫警惕。 那晓丹吱吱扭扭,最后还是同意完成任务。 那晓丹心里抵触的,是她对孙福生已经黔驴技穷了,再要演下去,再要孙福生一切按她要求去办,可能真要把自己给出去了。 这天,在那晓丹二层办公楼门前,孙福生早早就等在那了。 “穿一身黑色日式改款西装的人,就是朱有财。”离孙福生三十米左右,停着一辆蓝色汽车,车里一个军统人员,对陶站长说道。 “观察他周围!” “没有发现异常,我们三号跟踪人员,已经接近了。哦,三号摘帽,认出目标,没有异常。” 陶站长又问道:“看到四号人员了吗?” 这人转向另一个方向,用望远镜看了看,“我们的四号也就位了。” 陶站长:“我们走,向目标过来方向,你注意两旁行人。小王,你开车时,注意过来车辆。” 司机小王答应一声,启动了车辆。 行驶了两公里左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陶站长说道:“走,去我们的观察点。” 孙福生再看向院里时,看到那晓丹穿着连衣裙,缓缓从院里向外走出来。 “秋天的气候,白天热,晚上可凉了。”孙福生见到那晓丹穿连衣裙,关心地提醒一句。 那晓丹怔了一下,是她的疏忽,她带了一件外衣,挂在办公室的衣架上。由于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走时忘穿了。 她是多么希望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战友孙福生,但她知道,陶站长谨慎是对的。 陶站长要自己装出真心爱对方,但那晓丹认为她不用装,她可能真的会爱上这人,只不过进展有点快,时间太短了点。 那晓丹祈祷,眼前这人,真的就是自己的同志,是让敌人闻风丧胆,屡建奇功的奉天行动队员。可要不是怎么办? 孙福生见那晓丹不回答自己,便继续说道:“我先陪你回家,你加件衣服,我们再出来。” 按孙福生说的方案,就打乱陶站长的部署,如果她转身回去,就是取消行动。因为按陶站长的计划,如果孙福生说,今天晚上他有什么事情,只能待一会,她就说东西忘办公室了,需要回去一趟。 可是由于自己的疏忽,真的落下了东西。 那晓丹莞尔一笑,“冷了我就靠在你身上,让你抱着我!” 孙福生摸了一下那晓丹手臂,感觉她这件长袖连衣裙还算厚实,便说道:“抱着你?非常愿意效劳!如果人多地方你冷了,也别不好意思说,我穿两件衣服呢,可以把外衣给你穿。” 两人并排向前,按那晓丹领的路线,照陶站长的计划进行着。 开始,孙福生还提一些建议,可每次,那晓丹都撒娇地坚持她的意见,并极尽温柔让孙福生跟着她。 两人这一路上,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迸发着炽热情感的恋人,已经火热到互相倾心至极点。 那晓丹有点担心了,如果孙福生进一步要求,她怎么往回收,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欲火焚身,能让她收回去吗? 内心深处,那晓丹还隐隐约约希望着,孙福生能顺理成章,提出男人的要求,尽管那样,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还好,当她顺利完成任务后,孙福生只是很礼貌地与她吻别。 孙福生安安静静回到家,睡下后,时间不长又摸黑起床,穿上一身警服,悄悄出门,兜了几圈,见确实没人跟踪,便一路跑了下去。 第85章 搭个美人 陶站长问一个军统人员:“长猴,他进家了?” 长猴回答:“肯定没错,看着他进楼里,房间亮灯,不长时间又闭了灯。按您的吩咐,等他闭灯睡觉后,我才过来的。” 陶站长又问道:“对今天侦察结果,还有人要补充的吗?” 众人都说没有了。 陶站长说道:“今天,在奉天市的省站行动队人员,悉数到场了,大伙议论一下!” “我早就说过,就是这两个家伙命好,干了点大事,不然就凭今天这种情况,彼此彼此嘛?” “不用费劲了,肯定没有人跟踪,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审一审,就知道是不是我们的人,是就算完成任务了,不是也不能留下,一刀捅了,往哪个水泡子里一扔,再继续找呗。” “站长,今天那个漂亮娘们是谁,是我们的人吗?”一个新加入军统的人问道。 这里有认识那晓丹的人,有不认识那晓丹的人,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陶站长严肃地说道:“该你知道的,就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能打听,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那人不吱声了。 几个人说了一会话,首先是对战果通报,全都持怀疑的态度,说上面在奉天情报人员,过分夸大了市队战果。干脆有人说,战果通报是虚构的。 有人对奉天市站行动队,到底有多少人,持有怀疑的态度。或许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队伍,悄悄地潜入奉天省,一直没有声张,对各地站组隐瞒,为的是打完就撤。 总之,单凭这两人,干不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 把陶站长气得七窍生烟,“这种话你们都能说出口?也不动脑子想想,还虚构的战果,完全是假的,是不是上面的情报员眼瞎了,耳聋了?你们没听到天长节那天,消防车叫了一天一宿?你们不是还都看到了,夜晚装甲旅那边天空,一直红彤彤的吗?还夸大战果,你们做的事情,上面哪件夸大了?不夸大你们的战果,专门夸大人家的战果,是看你不顺眼,还是人家是戴老板的侄子外甥?” 陶站长喝口水,喘了喘气,继续说道:“再说邮电局那,你们有几个人没去看,大火烧完,现在还摆在那里呢。谁烧的,是你们,还是日本人自己烧的?大院几乎每栋房子都着火了,连前面的大楼也点着了,日本人都不敢说自然失火。” 陶站长越说越生气,“还说什么,上面派来人了,几十、一百人,偷偷的进来,不告诉我们,是为了悄悄地撤出去。上面吃饱了撑的呀?往东北派个人这么容易吗?啊,留着你们在这里睡大觉,上面再派一支百八十人部队,几个月折腾进来,几个月再折腾出去?你们也想得出来。” “行了,如果谁没想起来新的情况,那回屋,自己是饭桶,就别把人家也想成饭桶。长猴,小王,老郑留下。”陶站长已经气的不想说了。 其他几个人走了之后,陶站长推开一扇暗门,一招手,那晓丹从里面走了出来。 还没等那晓丹坐稳,陶站长余怒未消,对老郑说道:“老郑,你怎么也跟着这帮人乱说,那天,是你看到两辆消防车,停在什么巷子里,满街道都是水。” 老郑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今天跟踪观察的这个人,要么是绝顶聪明,骗过了我们大家,要么就是太…太一般了。” 陶站长又面向那晓丹,“你就没发现他什么破绽?” 那晓丹道:“总体来说没什么问题,只是开始阶段,他不太愿意走那个小市场,嫌人多;还有在过白马桥后,说那里臭水沟味太大。后来基本上完全听我的了,不再有自己的主意。” 老郑道:“还是咱们的吕后魅力大,让他乖乖听话。” 那晓丹有点脸红,“我感觉他是真心地喜欢我的,也可能是我表现的很喜欢他,让他注意力分散,完全放松警惕,我也没有发现他还有帮手。” 陶站长道:“这个人的表现让我担心,大家刚才有一点说对了,如果这是他的真实水平,就绝对做不出那几件事情的。” 长猴说道:“还有一个人没露面呢。” 老郑道:“没有帮手,那个人再厉害也不起作用。” 陶站长道:“刺杀夏,可能是另外一个人所为。今天我们这么布控,都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踪影,只能说明那个人没来。” 小王说道:“肯定没来,吕后水平那么高,没露一点破绽。这人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不会找同伴瞧着自己手脚不老实的。” 那晓丹已经被臊得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了小王一眼。 陶站长道:“我一直不同意这种意见,把这个人引诱到我们的站点,缴枪审问。有两个原因,一是怕他是日本特务,后面有大批人员,一下子端了我们的老窝。二是还有一个人没出现,产生误会伤了自己的人。我问过方副站长,他倒赞成这个直来直去的方法,简单少麻烦。伤了自己的人不好,上了鬼子的当更要命。” 那晓丹对这些人挺生气,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帮人还没有得出个结论,是不是小心过度了。 那晓丹问陶站长道:“上面既然已经确认,朱有财,孙明,都是孙福生身份证件名字,那我直接问他,上当也只暴露我一个人。” “不行!” “不妥。” 这个提议遭到一致的反对。 陶站长说道:“不管他是真是假,都不妥。真的同志,未必会信任你,反而对你产生了防范。” 老郑接话道:“假的呢,我们站搭上个美人。” 那晓丹心里恨恨地想:真的才搭上自己呢,她感觉自己真得要被“搭上”了,她确实喜欢上了孙福生。 那晓丹问陶站长:“那星期天还与他见面吗?” 陶站长回答:“第二个人没出现之前,不宜见面,但先不跟他说,到时候说临时有事。这之前,你还要牢牢抓住他。” 那晓丹不满意的心里,开始流露出来,“我恐怕很难做到了,我这几天表现得太热烈了,降温太快,一怕他怀疑,二怕他纠缠我。” 话说出口,那晓丹就有点后悔,她是真心喜欢孙福生,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只是被推着进展快了点。 陶站长好像是下了决心,“那就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搞他一个火力侦察,绑了他!” 老郑道:“对,我们就这么干,别搭个美人!” 第86章 收个见面礼 孙福生一气跑到赵启山这里,敲门进屋,把赵启山吓了一跳,“这么晚,在街上乱走,是会引起怀疑的。” 孙福生道:“我知道,所以我才穿警服。” 赵启山:“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孙福生:“今天我被跟踪了一整晚。” 赵启山:“什么尾巴?” 孙福生:“应该跟那晓丹有关。” 赵启山笑了,“进展太快了,开始疑神疑鬼,别着急,坐下喝口水,喘口气,然后我们关灯,躺在床上慢慢说,讲详细点。” 孙福生:“行啊,别听睡着了就行。” 赵启山:“正好这两天有点失眠,你就试着给我催眠。” 孙福生先把那天,与赵启山讲到那晓丹时,省掉的细节,给补充一下,又把今天过程讲了一遍。 “出来一走,我就感到不对劲,所有的路线好像计划好了,一走偏差,她要想方设法给纠正回来。最后,我也懒得观察她了,她想往哪就往哪,完全随她的便。”孙福生介绍着。 赵启山想一下,“这么不专业,这哪里是跟踪?应该是诱敌深入么。好像是在掩护你们两人,伏击你们身后的敌人。” 孙福生道:“所以我说与那晓丹有关,这些人与她是一伙的。她对我极尽温柔,我差点就掉坑里了。” 赵启山笑道:“这不一定是坑,没准还是你的一个机会呢。” 孙福生哼了一下,“如果得手倒行了,没得手,让人家光腚给押走,那才叫没脸呢。” 赵启山笑着调侃他:“找我来干嘛,给你把门望哨,好让你快活逍遥?” 孙福生:“找你给我分析一下,看看那晓丹是什么人,另外,星期天你得跟着我,为我服务。” 赵启山星期天已约了嘉美,还怕孙福生跟着,知道孙福生星期天有约,准备见女孩的家人,还感觉挺高兴。没想到孙福生找了事,要占用自己的时间。 赵启山说道:“我们先分析你第一个问题,看看那晓丹是个什么人。” 孙福生道:“以前,我怎看她,都不像是个特务。” 赵启山道:“现在再看她,像特务吗?” 孙福生道:“现在看她,还是不像特务。她姓那,我都没问她,多半是个满人。难道她是那个儿皇帝的亲戚,有人在暗中保护?” 赵启山:“她是什么身份,我还没想明白,但你们看到监视的人,目的不是你们两人,是监视你们身后的人,或者他们想,你们身后会有人。还想看你的警觉性,起码他们想知道你是谁?” 孙福生:“想知道我是谁是一定的,但她不张口问,就是怀疑我的身份。” 赵启山:“她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相信你是一个小警察,应该是知道你的枪,不是警所里配发的。” 孙福生:“那她从开始,就在调查我,可能她的家庭也是假的。但我感觉她爱我,想和我在一起。不管她是干什么的,也不管她家是干什么的,只要她不是特务就行。” 赵启山:“再说她的身份,她上面有指挥她的人。” 孙福生愣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赵启山道:“她要按有人规定的线路走,或者说计划好的线路。否则,她自己想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后面的、沿途的人,如果仅是为她服务,她不会在乎改变路线的。另外,你说她爱你,会在乎你的想法的,不会在不必要的地方,强拗着你的意思。” 孙福生:“分析的有点道理,当我依她的路线走时,会得到她的一点奖励,嘿嘿。” 赵启山:“什么奖励?” 孙福生:“这不能告诉你,反正是让我高兴。” 赵启山:“我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孙福生瞪大眼睛,“快说,你看出她什么地方不真实了。” 赵启山:“哪有这么几天,就把你介绍给父母的?你说她自己在外租房子住,那他为什么不在家住,说了原因吗?” 孙福生笑了,“哦,你说这个呀,我说过,她家在新京,在伪满的首都,家里的生意也在新京。她爸爸有事来的奉天,顺便就见一下我呗。” 赵启山:“说明她急着想嫁你,也显得仓促。” 孙福生:“是我的魅力大,相貌堂堂,北平的大学生,知识渊博。你就是相貌出众点,其它哪样,拿出来都不如我了,就这样梅琴还看上你了呢!” 赵启山:“你这张臭嘴,真吐不出象牙来,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福生:“哦,想梅琴啦?是我该死,饱汉应该考虑饿汉饥。” 赵启山:“你有一层掩护,我当然高兴了,我就是疑惑那晓丹是什么人?” 孙福生:“你鬼点子多,告诉我怎么试探她的身份?” 赵启山:“我在想,她知道你私藏武器,还经常带在身上,为什么还这么粘着你,下这么大力气监视你,还想知道有没有人跟踪你?” 孙福生:“你越说我越糊涂,星期天我该怎么办?反正我不认为她是日本特务。” 赵启山:“不是日本特务,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也是想找我们的人,他们怕我们是日本特务,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孙福生忽地坐了起来,“分析的有道理!我看到开始监视我们的人,最后又出现在饭店里,不是跟到饭店的,而是提前到的饭店,证明他们的人也不多。” 赵启山:“你能确定吗?” 孙福生:“开始没敢确定,因为换了件衣服,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就敢确定。” 赵启山:“应该不是日本特务,在奉天,需要多少特务,就有多少特务。” 孙福生懊恼起来,“这么说,那晓丹对我,还不一定完全是真心呢,她也在完成任务。” 赵启山揶揄他道:“也不一定非真心,你的魅力大,相貌堂堂,北平的大学生,知识渊博。” 孙福生:“去,我还以为,那晓丹非常想和我同居呢,差点出丑。” 赵启山笑道:“接受余萍的教训,那晓丹不是日本特务,就应该对你有感情。” 孙福生:“你是说如果她送上门,我就要……收下?” 赵启山:“如果送见面礼,干嘛不收?” 第87章 温柔陷阱 重庆军统局一间小会议室里,上校伸了个懒腰,说道:“忠义救国军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已经议了这么长时间了,敌后不容易,和新四军矛盾这么尖锐,国际上不关注、民众声音小一些时,就向前迈迈步子,否则就注意一下节奏,总体上还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嘛。没别的事情,今天就到这里。” 一个少校衔的人赶紧提醒,“处长,奉天陶站长的请示,是不是回个话。” 上校“哦”了一声,用手搓揉太阳穴,应该头已经很难受了,“我差点给忘了,这事一多……,东北那边的事,我关注得少,还是你们接触多的人,说一说。” 少校说道:“是这么回事,奉天区陶站长,找到奉天市行动队一人,无法完全甄别清楚,要我们提供一些情况,比如与两人的接头暗语,保证没暴露、但两人曾经用过的,以便最后确认。” 瘦中校对陶站长明显不满意,“大连站办的身份证件名字,青岛站给办证件的名字,不都对上了吗?还不去联络,这个老陶也太小心点,难怪工作没有什么成绩。” 胖中校与陶站长关系挺好,马上回应道:“不能这么说话哟,这不出了乌和夏两个叛徒嘛,谁也不敢保证,这两地方的证件名字,就没有泄露出去。刚才还说忠义救国军敌后难,东北的艰难,百倍于忠义救国军。小心谨慎无错,慢点比丧命强。” 瘦中校了瞥一眼胖中校,这个死对头,处处与自己作对。瘦中校没理这个胖子,继续说下去。 “行动队这样的队伍,就要交给奉天那样的年轻人,有勇有谋。青岛站出过叛徒,坐船的人少,证件比较显眼,如果敌人注意上,也是一个威胁。大连站最近没出问题,把二人与大连的接头方式,交给奉天站,省得两方都谨慎,怕上日本特高课的当。” 少校说道:“自从上次奉天、大连两站的交通员,先后被汉奸出卖,奉天无论省站与市站,与大连站都中断了联系,都认为问题出在对方,联络都由局里转。” 上校有点心烦,“争功劳时,当仁不让,自己找不出毛病时,一口咬定是对方责任,不下决心深挖内部问题。一说小心,就只会中断与外面的联系。哎,那就由局里负责联系。还是应该派些年轻人过去,把重担交给年轻人。” 孙福生联系赵启山,两人在执勤交界处,装作偶遇会面了。 打招呼寒暄过后,赵启山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一定要现在见面?” 孙福生道:“那晓丹让我下班就去她家,我估计他会来等我,我身上连枪都没有。” 赵启山笑道:“两人相恋,带武器做什么?” 孙福生道:“肯定是鸿门宴,还暗示我今天住在她家,说明天是星期天,我的洗漱用品都给我准备好了,这就是不让我回家呀!” 赵启山调侃道:“洞房深,画屏灯照,山色凝翠沉沉。这多好啊,想想那情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有心思回家拿枪?” 孙福生瞪眼说道:“谁不喜欢洞房花烛夜,就怕那不是洞房,不是洞房也不打紧,如果是自己人,联络上就行,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就怕光屁股让人捆起来,那才叫丢人呢!” 赵启山继续笑道:“如果入过洞房,又能联络自己人,这不是两全其美了。” “入过洞房?”孙福生眉开眼笑,“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样挺好,你在外面帮我!” 赵启山道:“你在屋中逍遥快活,颠鸾倒凤,让我在外面给你秉烛夜守,我能安心尽职吗?” 孙福生嘿嘿笑道:“没有多重的任务,我保证那晓丹不是日本间谍,你能争取到时间,别让我光屁股出丑就行。” 赵启山笑了,“看来色字头上一把刀!但以防万一,我不露面,确保我们两人的安全。如果那是特务的陷阱,之所以没有动你,主要是有我的存在,特务是想一网打尽。” 孙福生道:“行啊,任务完成了,你能撤就撤。这是那晓丹家的地址,挺僻静,两栋二层的小楼,共用一个小院。她住最东头,墙边一条小水沟,有一片小树林,草很高,虽然已经黄了,但还没有倒,正是隐藏的好地方。” 赵启山笑道:“不过你要抓紧时间,别拖泥带水。这种地方,埋伏的人都是行动人员,上层人物,不会等很长时间,一但认为安全,就会出现。” 下班后,赵启山立刻回去,换上宽松的衣服,腰间缠了两捆细麻绳,早早来到那晓丹家周围。 据孙福生说,两人可能在路上谈情说爱,悠悠逛逛,吃完晚饭才回来,时间是充裕的。 正像孙福生说的那样,东边靠墙小树林,是最佳隐蔽观察之处。 如果依赵启山想法,肯定不冒这种危险,他会想方设法,去调查那晓丹身份、家庭,去跟踪那晓丹。 赵启山也想亲自跟踪那晓丹,但听孙福生说,他们两人被人严密监视,便打消跟踪那晓丹的想法。 过了很久,天都要黑了,才看到孙福生和一女子,挽臂依偎,贴身嬉笑而归。 看到这女子,真有梅琴姿态。由于离得远,赵启山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从外形轮廓上,感觉女子不俗。 两人后面没有跟踪。 再看房子东边,杂草丛生的小树林里,多了三条黑影。 那晓丹进屋后,便催促孙福生洗漱。还要求孙福生几乎脱光,让他“仔细地把身体洗干净”。 那晓丹拿起孙福生的衣服,从里到外,搜寻了两遍,也没找到任何武器,连一把匕首都没有。那晓丹摇了摇头,顿觉失落,没有了成就感。 她开灯,拉上窗帘,再拉开窗帘,再把窗帘拉上,向外面的人发了信号。 那晓丹又出来,轻轻拉开门栓,然后进屋,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一切按计划发生。 那晓丹心情是复杂的,她很喜欢孙福生,原因当然是孙福生救过她,她心底里有一种感激之情。但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情,还有整个军统站,流传着奉天行动队两个人,从袭击敌装甲旅,到火烧邮电局,从端掉特务窝点,到击毙叛徒,简直英雄无比。可眼前这个孙福生,太让她失望了。 只要二分钟,陶站长布置的人,就会冲进来,把孙福生捆起来,然后等陶站长过来审问,是自己人,奉天站完成了任务,不是自己人,那肯定会除掉的。 那晓丹想,等陶站长进来后,自己就出去,省的看到孙福生狼狈不堪,彼此尴尬。 五分钟过去了,长猴还没带人冲进来,那晓丹不淡定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一直等到孙福生洗漱完毕,笑嬉嬉进来,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88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晓丹知道长猴出事了,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想变脸,又不知怎么变,或者是她不想变脸,她完全乱了分寸。 她也有枪,但不在自己能拿得到的地方。她也不想动枪,且不说孙福生给不给她机会,真要亮出一支枪,不管伤了孙福生,还是伤了自己,都不是好事。 “哎,朱有财,我想问你,了解一下你家的情况。” “还想再问,你问!” 那晓丹想把孙福生的注意力引开,想着脱身的方法。可孙福生哪还给她这个机会? 刚才,孙福生洗漱完毕,回来进屋前,看到了大门的门栓拉开了。在两人回来时,是孙福生特意插上的门。 孙福生对那晓丹,顿时燃起了点点恨意,他知道这是那晓丹上司安排的,她只是一个执行者,但对她这么卖力气,来给自己设陷阱,还是不满的。既然你们要演戏,我就把这出戏演到底,演的活龙活现,演的畅快淋漓。像赵启山说的,送这么大的见面礼,为什么不收下。 那晓丹抵抗着。 孙福生借着气,可不容她再耍花招。很快,那晓丹带着一半的本身意愿,一半对陶站长、对外面同伙的怨气,随孙福生摆布着…… 陶站长正想出门,电报员突然喊道:“站长,局里呼叫!” 陶站长马上说道:“回应,马上接收电文。” 陶站长来到另一间屋子,对老郑说道:“你去告诉司机小王,把车停远一点,别停在路上,引起人的怀疑。” 老郑说道:“那就开进院子里,走时在院里直接上车?” “也好。” 局里这份电文很长,应该是回应上次自己的请求,把什么站点,与那个叫孙福生的联络暗语,发了过来。自己考虑不周,没必要让局里出面,像今天这样,绑架了那个人,审一审,再亮明身份,估计问题也解决了。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如果那人有种,就是不亮明身份,自己可以把实情报告局里,再求助局里也不迟,也不至于让局里,笑话自己无能。 “站长,局里的电报,译完了。”电报员把一整页纸递了过来。 “用两人在大连接头的暗语。”陶站长边看电文,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看到电报员要离开,马上叫住他,“等一下,马上给局里回电,启用两人做行动队队长,胡闹!” 看到电报员,疑惑地瞧着自己,手里拿着本和笔,准备记录的样子,陶站长感觉到了失态。 “给局里回电:对于局里考虑,任命赵、孙两同志,为奉天区站行动队正副队长之事,我站认为不妥,两人能力存疑,恐难以胜任,对于两人以往战绩…嗯,算了,电文还是晚点发,草稿销毁。” “是,草稿销毁!”报务员重复一遍命令,转身出去了。 陶站长拿着局里电文,又仔细看了一遍。心想,要压得住火,回电也要等明天。否则,局里认为我们不尊重上峰。 局里打算将军统奉天市站撤销,所有工作并入区站,让赵启山任行动队队长,孙福生任副队长。这明显在批评区行动队无能呀!上面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看重的那两人,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说这两个人虽不算酒囊饭袋,可与他手下行动队员,并无二致。那他们的卓越战绩,到底是怎么来的?瞎猫碰上死耗子,回回有这种运气?陶站长并不相信有永远的好运。 还是先去瞧瞧那个倒霉蛋,但愿自己手下的人,没有太侮辱那人。 车开过来,能看到那晓丹的窗户,“窗户亮着灯。”司机小王说道。 老郑也补充说道:“窗户上没有危险标志,我们的人得手了,可能审问结束了,可别对人家过份,这样不好对上面交待呀。” 陶站长道:“你们以后多谈点敌情,多想点对付日本人的法子,别总说上面情报是假的。老郑,你在下面警戒,小王陪我上去。” 来到那晓丹门口,陶站长拉门,里面插上了,再敲门。 屋里,孙福生美事已毕,穿戴整齐,正在调笑着那晓丹,努力想逗她开心,怎奈那晓丹到目前还是浑浑噩噩,仅知道孙福生对她做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原来对孙福生的愧疚感,早被羞耻、怨恨代替了。 那晓丹只披了件薄衬衣,就再也懒得动弹了,拉着被子盖好下半身,斜倚在床上,等待着后面的事情发生。 听到敲门声,孙福生坏笑了一下,“嘿嘿,我忘告诉你了,我进来前,又把门插上了。我去开门!” 孙福生打开门,陶站长看到是孙福生,惊讶之情还未完全展露,就被孙福生拉进了屋。 后面小王见情况不对,立即掏枪。但被孙福生抢上前,扭住手腕,卸下手枪。 陶站长也掏出手枪,但孙福生手中的枪,已经打开保险,举枪对准了他。 “都别动!”孙福生伸手,夺下陶站长手中的枪。 孙福生笑道:“还不知道敌友就掏枪吗?” 屋里那晓丹,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想下去拿枪。刚掀开被子,看到下身还光着,赶紧又盖好被子。从声音中,她想到是陶站长来了,现在她对这两方都有气,谁吃亏她都不想管。 陶站长进屋,见到那晓丹斜倚在床上,半盖着被子,眼睛根本不瞧进来的人。再看她头发凌乱,上衣胸前只扣一粒扣子,目光呆滞,眼睛无光无神,一副残花败柳之相。 陶站长心中,一股酸酸的醋意涌了上来,他多少次想染指那晓丹,都不曾得逞,或者没敢下手,现在让孙福生公开地尽情享用,真想扇孙福生几个耳光。但无奈,孙福生手中的枪,还指着自己的头。 “都不想说点什么吗?”还是孙福生首先说话了。 陶站长无奈,开始对着暗语: “你想吃冻豆腐炖鱼头?” “是的!” “想用什么鱼头,鲢鱼头,还是胖头鱼?” “都不是,要大黄鱼头,带前半个身子。” “现在的季节,只有冻豆腐的形,没有冻豆腐的味。” “吃的就是冻豆腐的形。” “这道菜价高时间长啊!” “没关系。” 孙福生笑了,左手抓的枪,递还给陶站长,右手的枪,关上保险,倒过枪身,递还给小王。 小王年龄太小,不谙世事,笑嘻嘻对那晓丹说道:“真的是自己人,找到他还多亏那姐的功劳呢。” 见那晓丹不理自己,小王又对孙福生说道:“上面让你们来领导行动队,路上站长还担心,怕你们能力不行,现在看来,上面果然没选错人!” 陶站长气得脸色铁青,自己成了什么了,这不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第89章 你真棒,是个英雄 孙福生也疑惑不解,自己和赵启山,明明已经被上面任命为行动队队长了,只不过手下没有兵而已,这个陶站长还担心什么? 哦,孙福生明白了,是奉天省站,区一级的行动队。这个站长级别可不算低,他亲自出马?看来,军统在奉天市的力量并不强大嘛。 其实,这时军统力量,不仅仅在奉天不够强大,在整个东北,照比其它敌后区域,都要弱的太多。 这时看着陶站长,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对孙福生冷冷地问道:“我们的人呢?” 如果对方不是站长,孙福生可能还想说两句玩笑话,即便是现在,孙福生也掩饰不了得意神情。 “你们的人,应该还在埋伏的地方,我只负责屋里,他负责外面。”孙福生看了一眼那晓丹,其它嘲讽意味的话,没有说出口。 陶站长对小王说道:“你过去看一下。” 小王答应一声,出去了。 陶站长对孙福生说道:“让你们另外一个人现身!” 孙福生道:“他已经走了,事情很多。我们人少,只有两个人,还刚到这里不久,连生活费都要自己挣,也是你们帮了忙,把叛徒乌整到了医院里,我们在医院里下手才容易一些。哦,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叛徒夏已经被我们在医院门口,捎带脚干掉了。” 除掉夏,果然也是他们干的。 “搞掉装甲旅油料设施,打死打伤百名日本教官顾问,也是你们两个人干的?”陶站长把“两个人”咬得很重。 孙福生故装随意地说道:“嗯,是的,不过开始时,没有把袭击日本顾问楼,列入计划中,战斗中临时加入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到沈阳时,是赤手空拳。整个行动,奉天站只给我们提供一颗手榴弹。” 孙福生话一出,不仅陶站长吃惊,连那晓丹都忍不住面向孙福生。 陶站长疑惑,“你们没有武器?” 孙福生道:“没有武器怎么打仗?我们先端掉一个特务据点,缴获一批武器弹药,然后才劫持运油车,混入兵营行动。对了,最后捣毁三辆消防车,这是在计划中。原想第二天继续放火,给天皇生日增加点气氛,但发现你们在那天也四处放火,怕跟你遭遇,双方不认识发生误会,所以我们当天就没有行动。” 陶站长继续问道:“你们去大连了吗?” 孙福生:“去了,我们两人分开行动,我去大连的目的,是通过大连站联络局里,把乌、夏两人各种行径,向局里汇报,可惜他们联络站搬家了。” 陶站长道:“奉天市站,向敌后你们途经各站发警报,说你们两人被捕了,连我们省站都接到了通知。” 孙福生恍然大悟,“我说为何这么巧,正在那当口,大连站联络点搬家。” 陶站长又问道:“后来邮电局的火,也是你们放的?” 孙福生道:“是的,乌和夏叛变投敌,日伪在报纸上大肆宣传,说把军统在奉天的力量,一网打尽了,还说袭击兵营者,也被检举出来并落网。所以我们用相近的手段,火烧邮电局。” 陶站长道:“还在墙上题了字!” 孙福生笑道:“我临时起意,写了奉天行动队。还有,烧前面大楼,也是临时增加的打击目标。死掉的八名特务和警察,四名是被我们击毙的,有四名是被捆绑后,烟气呛死的。” 这时门“哐当”被人打开,长猴领人气冲冲进来,用枪指着孙福生,“竟敢偷袭我们,把他枪卸了。”长猴手中的枪,是司机小王的。 孙福生笑了,“我可没带枪,连刀都没有。”又面向那晓丹,“你们的人已经检查几遍了。” 那晓丹羞得又转过身去,下意识拉了一下被子。 陶站长见到长猴,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一群酒囊饭袋!” 长猴气愤说道:“我们刚看到屋里信号,准备进来,就被这家伙打晕了,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孙福生故意说道:“我怎么打晕的你们?” 长猴恨恨地说道:“你埋伏在树上,突然跳下来,拿棍子,让你这个小兔崽子偷袭成功。” 另一个人还摸摸脑袋,“不是从树上,你是从我们身后出现,拿棍子打的。然后,把我们都绑起来,堵上我们的嘴。” 长猴道:“少废话了,把他给我捆起来,然后再问话。” 孙福生把桌子一拍,怒喝道:“你想造反吗?现在暗语已经对上,知道是自己的同志,还要捆绑自己的人,算什么好汉?有种对日本人去,对伪满特务,警察去。” 如果刚才没有与孙福生对暗号,陶站长此刻的心情,真想借机把孙福生绑起来,痛打一顿,这倒不是为长猴们出气,而是为孙福生染指那晓丹,为了自己心里那份酸酸的醋意。现在,陶站长不敢过份,不仅仅是对局里,还有一个人没露面呢。 陶站长也看到那晓丹的举动,长猴在这里让她更尴尬;如果长猴继续犯浑,再把屋里这对男女之事说破,他这个站长更显得无能了。 陶站长对长猴怒道:“这是什么地方,吵吵嚷嚷地,不怕把特务引来吗?把人都给我带出去,离远一点,都散开,别引人注意。连谁打的你们都不知道,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长猴不想走开,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 陶站长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长猴道:“我们的枪被抢走了,把枪还给我们。” 孙福生笑道:“放心,枪明天会还给你们的。” 长猴带人出去,陶站长又问了一些两人的情况,特别问了一下乌站长,夏副站长当时情况,他要向上面详细汇报。 当陶站长听到乌站长那句:只要把手榴弹爆炸,登上报纸就行时,也直摇头。 陶站长看到那晓丹对孙福生的眼神,从他刚进屋时的怨恨,到现在的倾心,再看那一直不动的被子,感觉这个女人属于别人,再不会属于自己了。他无心再与孙福生继续交谈下去,了解完情况便站起身说道: “明天找到赵启山,让吕后带着,一起来找我。” 说完出门离开了。 孙福生像主人一样,送走陶站长,插好门,又笑嘻嘻地回到那晓丹床边。 那晓丹挥拳打向孙福生,“你什么都知道,都掌握了,为什么还要欺负我!” 孙福生接住他手臂,把她搂在怀中,“这不能都怨我,你们站长要负一半责任,另一半责任是我们彼此相爱!” 那晓丹气恼,“你是个混蛋、无赖!”她捶打孙福生的力量,由强变弱,最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晓丹喃喃细语说道:“你真棒,是个英雄!” 第90章 王真在日本上军校 第二天,孙福生来到住处找赵启山,发现赵启山不在家。翻了一下,很容易找到一个装枪的口袋,打开一看,正是三支枪。里面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道:你先去还枪,我晚上去找你。 孙福生没拿枪,又来到那晓丹处,对那晓丹说了赵启山晚上过来。 那晓丹正在打包东西,孙福生问道:“要搬走吗?” 那晓丹说道:“昨天叫你们一闹腾,肯定引起邻居们的怀疑,我不走还等着暴露呀?” 孙福生笑道:“一个漂亮的单身女人,引起男人们的吃醋闹腾,也是很正常点事情。” 那晓丹道:“那也不行,已经引起人们的注意了。” 孙福生问道:“选好房子了吗?” 那晓丹:“还没有,先收拾好东西。” 孙福生说道:“搬到我那去,房间那么大。” 那晓丹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孙福生上前,搂住那晓丹,“到我那去,我们今后就在一起。” 那晓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孙福生高兴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那晓丹问孙福生道:“你不是找你的同伴去了吗?” 孙福生道:“他有事出去了,留张条子,说晚上来找我。他让我先还枪,我才不为还枪跑一趟呢,枪我没拿,只把纸条销毁了。” 那晓丹:“拿走纸条,证明你找过他。” 孙福生:“不用拿走纸条,他也知道我去过了,他鬼主意多得很!” 一对恋人,卿卿我我,愉快地收拾东西暂且不提。单说赵启山,清晨一早,就离开了住处。 今天是星期天,他与山口嘉美约着会面。他知道孙福生会去找他,便早早出门,就是不让孙福生给堵在家里。 昨天晚上,他也看到那晓丹发信号,见这三人注意力,完全被那晓丹方向吸引,便从三人身后,快速向三人移动。 这时就听到长猴说道:“他妈的,这只癞蛤蟆,想吃咱们的天鹅肉,快点,过去好好收拾他。” 另外一个人说道:“那天跟踪时,我就看到这小子的手,在那个娘们身上不老实,我早想揍他……”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头上就挨了一闷棍,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听到身后有响声,长猴身体向旁边一跳,手也去搬动枪保险。他跳起来脚还未落地,脑袋上也挨了一棍子。 第三个人警觉稍差一点,可能注意力都在二楼窗户上,听到后面的动静,也只是回头观看,赵启山从容地把他也打倒了。 赵启山首先收了三人的枪,然后开始捆绑三人。这时赵启山才发现,原来三人也带着绳子呢。 赵启山用绳子绑牢三人,又在三人嘴巴里,塞满干黄的枯草。最后,还怕不保险,解下三人的裤带,又给三人的捆绑,加了一道保险。 赵启山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继续在周围警戒观察。边巡视着,心里边想:这真让自己说着了,孙福生在屋里风流快活,巫山云雨,自己在外面给他警戒放哨,秉烛夜守。嗯,算还他半块白面饼的情,看到他为半块白面饼,来回要跑两个小时。 过了一段时间,就见一辆黑色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远处,下车三人。其中一人并未走远,而是迅速躲入黑暗中,守护着汽车。另外两人,匆匆向这边走来,径直进了楼内。 这样的行事,绝不会是日伪特务。因为特务守卫汽车,怕人做手脚,不会躲在黑暗处观察,会待在车里的。 这时间,孙福生该办的事情,应该早已完成。赵启山轻笑一声,寻着黑暗,离开回了住处。 不到九点,赵启山来到了东河公园,在牌楼附近,见山口嘉美正低着头,在踱着步,她早已经来了。 赵启山观察着周围,确定没有人跟踪监视。九点整,赵启山走向嘉美。 嘉美看到赵启山,迎了上来,然后轻挽看赵启山,沿着公园的湖边小路走着。 在医院里,嘉美曾经说过,她知道赵启山是什么人。现在嘉美来挽着赵启山的手臂,很明显,是想掩护着赵启山。 “嘉美姐姐,我以前也找过你,发现你总被人跟踪,今天我观察一下,好像没有人跟踪。”赵启山首先打破沉默。 嘉美说道:“我知道!嗯,我是说我知道有人在跟着我,他是在保护我,不是对我不利。” 赵启山道:“哦,那人是姐的保镖呀,我怎么看着像是个特务。” 嘉美道:“他就是一个特务,早上我明确告诉他,今天不希望被跟着,我的安全没问题。他应该回去请示去了。” 赵启山问道:“是由于你丈夫的缘故吗?” 嘉美道:“一半是因为他的工作,另一半,就是家里人,父亲叔叔的缘故,他们不放心的原因,就是因为池田君,你的哥哥。” 赵启山道:“姐给我讲讲我哥哥的事情!” 嘉美道:“那边有一条长椅,我们坐下说。今天我来这里,肯定是要讲的,但我一时不知道从哪讲起。” 赵启山道:“我想知道,哥哥为什么去了日本。” 嘉美道:“他是去留学,进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他在你们中国,应该是参加了反政府组织,受到了追捕。”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嘉美紧紧贴着赵启山坐着,因为嘉美声音很小,赵启山的头,也必须凑近嘉美的嘴边,才能听清楚她的说话。 星期天的公园,两人这样的举动,就象一对情侣,在那里窃窃私语,悄悄地说着情话。 “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那是很有名的军校!我知道中国很多大人物,都是那个学校毕业的。”赵启山感到非常惊讶。 至从来到国民党的军队,赵启山知道派系的作用,这些个派系上的人,都在互相帮衬,没准就碰到什么贵人提拔。黄浦系就不必提了,还有保定军官学校派系,云南讲武堂派系。再者,就是这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派系。 在国军将领中,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人,比较着名将领,赵启山知道有阎锡山、何应钦、汤恩伯等人。 嘉美依偎在赵启山身上,“在日本也出了很多大人物,听说中国的领袖,也在那学习过。” 赵启山撇嘴,“蒋介石?他才没进陆军士官学校呢,听说只进入了预备学校,叫振武学校。” 嘉美笑道:“看来你与你哥哥,和蒋介石不是一路人。” 第91章 英雄救美 赵启山的身份,是不能让嘉美知道的,他必须马上引开这个话题。 “我听说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有许多限制条件,我哥是怎么被录取的?” 嘉美:“我听说是有人推荐,中国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将军推荐,是亲日的将军,还是日本想讨好拉住的将军,我就不太清楚了。那时,我对政治没有一点兴趣。” 中国的政治,就是军阀武装割据的政治,每段时间,都有一些军阀,和外国势力眉来眼去。王真被派入各军阀内部,搞兵运拉武装,少不了要跟高层打交道,什么人从中帮说句话,偶然赶上一个机会,进入日本军校,其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另外,堂伯父的家境,还是相当优渥的。还传说堂伯父的父亲,就是二爷家,与清廷还有些关系,也可能从伪满那条路出去的。 嘉美一直靠在赵启山的身上,看着嘉美跟他这么热络,可以想象得到,当时嘉美与王真是多么亲密。 “姐,你当时很爱我哥?”赵启山不拐弯抹角,直接奔向他想知道的主题。 嘉美说道:“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从我对你的态度,当然能看出来,这还用问吗?”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嘉美说道:“我想你更关心你哥的生死?你让我平静一下,我慢慢和你说,我想讲一天,你有时间陪着姐姐吗?” 赵启山道:“当然有时间,我今天来,就是来听姐姐说故事的。”赵启山故意显得很轻松,其实他早已等得心焦了。 嘉美道:“好多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我是真想说出来!从哪说呢,嗯,就从怎么认识你哥说起。当时,姐也是一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公主……” 山口嘉美的爷爷,是当时日本一家大财阀的掌门人,由于对政治不敏感,跟错了人,站错了队,家族力量在一段时间内,衰退的很迅速。但在家乡当地,仍然是举足轻重的势力。 等到嘉美父亲这一代,几兄弟痛定思痛,认识到,不只要跟政界搞好关系,更重要的是与谁搞好关系,站不好队,还不如做骑墙草,两头押宝。 山口嘉美有一个伯父,一个叔叔,还有一个姑姑,在这么一个大家族中,只有嘉美一个女孩。虽然日本社会是重男轻女,社会上更是男性主导,但在山口家族,由于特殊的性别结构,嘉美还是很受宠的。 嘉美上国中时,许多男孩子就围在她身边,其中就有山田重信。 国中毕业后,山口嘉美来到了东京,进了一所并不知名的大学,但是这所大学,研究中国文化很有名,嘉美是看重专业,而并非看重大学的名气。 学校地址虽在东京圈,但相对位置并不很好,就是说学校周围环境,并不让人感觉安全。 三十年代中期,日本社会的浪人,已经显着减少了,但还是存在的。政府为安定,有意识地引导着这帮武士的后代,移居海外,到日本新占领地区,比如朝鲜,中国东北,中国台湾等殖民地,甚至虽然不是殖民地,但大量聚集着日本人,像青岛,上海等地。即减轻了本土治安压力,又可以为日本殖民扩张服务。 还在日本本土活动的浪人,都是一些着名家族后代,他们有深厚的社会背景,有极强的经济后盾,甚至就是日本的黑社会。 许多日本人,对这帮人既恨又无奈。平常只能不去招惹他们,离他们远一点。 嘉美所在的大学,有许多日本殖民地的学生,甚至还有亚洲国家的留学生。这些留学生,常常成为周围浪人欺负的对象。 一天,嘉美和两个朝鲜女孩,三人结伴在一条小溪边游玩,三个富裕家庭孩子,穿戴自然不俗,很引人注意。 两个朝鲜族女孩,是一对堂姐妹,姐姐与嘉美是大学同学,妹妹则刚到日本,进入东京的一所国中学习。 妹妹的日语还不太熟练,尽管从小就是学的日语,但在家里,主要还是说的朝族语言。 三个漂亮姑娘的嬉戏,自然引起人们的侧目。 这时,四个日本浪人,也被三个姑娘所吸引,围拢过来。当听到那个最小的女孩,说的是朝族语言后,眼睛都放光,以为今天碰到了运气,可以欺负到女孩子。 二个日本浪人上前挑逗三人,满身酒气,让嘉美恶心的想吐。受到了嘉美厉声斥责后,另外两个浪人,也过来胡搅蛮缠。 在双方的言语交锋中,日本浪人明白了三人的身份。 四个浪人胆大妄为,要带走那对朝族姐妹,还明确说“只玩”三天,三天后把姐妹送回来。嘉美当然挺身而出,保护着那对姐妹。 一个日本浪人拉住嘉美,另外三人拖扯着两姐妹离开。嘉美气极,抬手连扇拉她的浪人两耳光。 这个浪人恼羞成怒,一个过肩摔,把嘉美从肩上甩出去,这要落地,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嘉美,肯定要受伤。 这时,一双手,在浪人的正面,从浪人的肩上,把嘉美一下抢了过去,稳稳地抱在了怀里,然后轻轻放下,扶嘉美站稳。 这个日本浪人,愣了一下,随后抽出身上配刀,照眼前这人劈了下来。 这人闪身躲过,随后抬脚踢到浪人肚子上,又一拳,打在浪人后脑勺,浪人丢了刀,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嘉美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脸庞俊朗,眼睛和后来遇到的赵启山,几乎一模一样。 “快,救我的同伴,就前面那两人。”嘉美急切地喊着,向前追去。 这时嘉美看到,救她的人,也有一个同伴,身材虽没救她的人高,但也很健壮。 嘉美带着两人,追上了劫持两姐妹的浪人。 三个浪人,此刻都看到了被打倒的同伙,同时抽出了配刀。嘉美这方,另一个人,已经捡起被打倒浪人的刀,两人一刀,对阵三人三把刀。 最后,打斗的结果,浪人都趴在地上,站不起身了。 闻讯赶到的警察,带走了双方,问清了情况,立即释放了嘉美这一方人。 现在,嘉美知道救她的人,叫池田二郎,是陆军士官学校学生,一个中国籍留学生。池田的同伴,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一名朝族同学,姓朴,日本名字叫什么,嘉美真的没有太在意,她也没有多说话。因为,她的朝族同学,和她本民族的“恩人”,立刻好得不得了。 不到半个月,嘉美的同学告诉她,两个朝族的男女,已经柔情缱绻,软语温存,双方爱得难解难分。 其实,嘉美这半个月,对救她的池田君,也是朝思暮想,魂牵梦绕。 第92章 可以叫我嫂子 “哦,我哥哥救过你,在青岛,你也救过我。”赵启山感觉很有意思,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嘉美道:“真的很巧,这就是天意,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睛,就想到池田君,你没有觉得,你们哥俩说话的声音很像吗?” 这个很自然,都带有点家乡的口音,都是差不多的年龄时,离开的家乡。 赵启山又问道:“姐,你后来与我哥相爱了?你们是什么时候相爱的?” 嘉美笑道:“顺理成章嘛,我的华语说得这么好,当然跟你哥哥有很大的关系,我们两人互相学习,他教我华语,我纠正他日语发音。嗯,还是我的华语进步大一些,池田君对日本文化,多少有一些抵触情绪。” 嘉美陷入了美好回忆之中,她不想几句话就把美好时光带过,她想慢慢地回味,一点一滴的细细品味。 “姐姐继续说!”赵启山不想停顿太长时间。 嘉美看着赵启山,深情地说道:“你可以叫我姐姐,还可以叫我嫂子。对,你可以把我看做你嫂子,一个改嫁了的嫂子,但我对你哥的情谊,超过任何人,包括我现在的丈夫。” 赵启山想问他们结婚了吗?但感觉他们公开结婚是不可能的,问出那个问题,只会破坏嘉美现在的心情。 赵启山不多问了,静静听着嘉美说,但嘴巴还是顺着嘉美的思路,说了一声:“好的,嫂子!” 这一声“嫂子”,叫得嘉美喜极而泣,依偎赵启山更紧了。 很自然,嘉美那个朝族的同学,好姐妹,捅破嘉美那层窗户纸,和她那男朋友,叫池田的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把两人约着见了面。 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简称陆士,在日本女孩心里,有着极亮的光环,嘉美也愿意带给自己的同学、朋友,也就是这时候,有了赵启山在青岛看到的那张照片。但开始时,嘉美对许多人,隐瞒了男友的中国人身份。 二年的陆士学习届满,嘉美也已经毕业,她面临着艰难的局面,她必须要和家人摊牌了。 池田二郎要到军队实习,嘉美决定,男友到哪,她就到哪。当然,军队有着严格的纪律,他们是很难见面的,但不是一天假也没有,只要有一天假,他们就可以见到一面,就可以缓解一次相思之苦。 嘉美首先做通了母亲的工作,母亲泪汪汪地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一起做父亲的工作时,遇到了极强的阻力。因为那时,山田家族已经通过中间人,向嘉美父亲来提亲,只是嘉美本人不想嫁给山田重信。 对于父亲的反对,嘉美有信心,有方法,她迂回做通了爷爷的工作,那时爷爷已经处在弥留之际,但爷爷提出了个要求,就是池田二郎要加入日本籍,池田二郎接受了。 嘉美的父亲,从坚决反对,转变到了默认,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嘉美的大伯和叔叔,虽说还是不赞成,但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力,只能敲边鼓,说与山田家的联姻不成,太可惜了。 其实,嘉美已经给家里传达了信息,如果得不到家里的同意,她也跟池田君走,直到家里同意,她才能再与家人见面。也正是嘉美的这种态度,感动了池田二郎,他不想让嘉美太为难,所以答应入籍日本。 入籍日本,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嘉美认为,其家里要办,不会太困难。 池田原以为会在日本本土实习,结果被派到了满洲。 许多人以为这对情侣,遇到了艰难挑战,尤其是对嘉美,可能放弃池田二郎。结果是二人都欢喜,认为是老天成全其姻缘。 在嘉美小的时候,就随父母,断断续续,来中国东北生活过几年。 那是日俄战争后,日本霸占了南满铁路。为了管理南满铁路,日本成立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总部设在东京。 嘉美爷爷创办的公司,有一个重要产品,就是铁路信号系统,为了家族业务,山口家族在满洲开了分公司。嘉美父亲长住中国,负责分公司业务。 几年之后,随着家族企业的衰落,山口家这块资产,也出售给其他公司,嘉美便随父亲离开东北。先随父母去欧洲,后回到了日本。但嘉美一直心念着东北,向往着中国文化,以致于上大学,都选择与此相关专业。 对于自己的政治立场,池田二郎曾经对嘉美说过,但极不关心政治的嘉美,不知道性质的严重性,她只关心与池田在一起。 大概是嘉美在日本待得不连贯,从小日本、海外两头生活,即便在东北上的也是日本学校,但嘉美对天皇并不尊崇,不接受军国主义思想。 等嘉美真正与池田在一起时,她才感觉到危险。 池田毕业后,并没有加入日本国籍,因为爷爷去世后,山口家也没有人来过问这件事,也没有人来帮助办理。 最后,池田加入伪满洲国军队。由于陆士毕业,根苗正统,官衔晋升很快,并与嘉美公开同居。 嘉美与池田相爱、往来,山口家族还能够容忍,但公开同居,家里就不高兴了,“派”嘉美的叔叔,对嘉美进行规劝,让她考虑家族的影响。 伯父和爸爸,继承着爷爷衣钵,管理着企业,做着生意,而叔叔却进了政府部门,这也是爷爷希望的,如果企业没有政治背景,跟政府有着密切往来,没有官方的代言,最终就会被边缘化。 出乎嘉美的意料之外,叔叔的规劝,力度并不是很大,甚至是象征性的,反而问了很多满洲国部队的情况,问池田君有什么想法,对上司是否满意,对满洲国是满意,对皇上是否忠心和感谢。 对于这些问题,嘉美知道的不多,知道什么,就对叔叔说什么。在嘉美看来,叔叔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亲戚,更由于婶婶跟嘉美最投缘,所以嘉美很愿意去青岛,去叔叔家小住几日。 嘉美的平静日子过了几个月,那是她人生感觉最幸福的日子,她认为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她准备结婚了。 池田对嘉美的爱,除生活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外,让嘉美感觉最舒心的,她可以像西方女性那样,婚后继续工作。池田甚至鼓励她,将来结婚后,对自己事业追求,也不应该停下来。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华北事变之后,你是愿意称七七事变,还是卢沟桥事变?”嘉美苦笑一下,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了。 赵启山道:“无所谓称呼,只是一个代名词而已。” 嘉美道:“你哥,池田君可不这么想,他在家里,一定不让我叫他日本名字。” 赵启山问道:“我哥的中文名字叫什么,你知道他有几个中文姓名?” 嘉美回答:“你还记得在青岛时,我告诉你我姓田吗,我叫田嘉美,那就是冠以夫姓,你哥叫田汝真。” 第93章 田汝真团长 嘉美凄凄地说道:“弟弟不知道哥哥名字,甚至都不知道姓什么,你们都在干什么?” 赵启山没有回答,也只是凄惨一笑,这有什么办法呢,原来是为劳苦大众,现在是为民族的独立,为华夏之地不受外族的蹂躏。 嘉美知道对方的为难,也知道这哥俩的痛苦, 叹了口气,“希望你的妻子,不受这些煎熬。你有心爱的女人吗?” 赵启山答道:“有,她在比较安全的地方,不用担惊受怕,也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我们快一年没见面了。” 听到赵启山有心爱的人,嘉美不自觉地把身体,从他身上离开了一些。 “一年之间变化很大的,就像我,这一年间,从你的嫂子,变成了别人的妻子。”说完,嘉美也是凄惨地一笑,随后继续说道: “你哥哥可能还有一个中文名字,应该是姓王,我没有注意,有一次家里接了个电话,说找王先生,你哥不在家,我告诉对方这是田先生家,对方还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你哥哥回来后,我对他说了,为此他还专门去邮电局,查电话从哪打过来的,好像最后也没有结果。” 赵启山想,这或许是组织上想联系王真。 嘉美继续说道:“后来你哥哥告诉我,如果再遇到这样的电话,可以约着时间,让对方再打过来,由他自己来处理。” 赵启山问道:“后来我哥哥接到过奇怪的电话吗?” 嘉美道:“好像没有再接到过。我还是继续说你哥哥,我想这是你喜欢听的。” 七七事变后,田汝真策划离开东北,他联络上对他赏识,同为陆士的学长,也雄居一方的军阀,准备回归属于自己的地方,去属于自己的战场。 田汝真正式对嘉美说出了计划,并且表示:他愿意为嘉美做出一切,放弃一切自我,但现在不行了,自己的民族生存受到了威胁,自己祖上的根基受到异族的撼动,他不能无动于衷,他要投入战斗。 他给嘉美两种选择,一是与他一起离开,去中国西部,那里有嘉美的丈夫,有嘉美喜爱的中国古文化研究,但生活条件艰苦,最主要的,是她的家人,可能认为她背叛了家庭,背叛天皇,也背叛了日本。 另外一种选择,是嘉美留在东北,或者回日本,目前那里更安全,等条件允许,田汝真就去找她,如果到那时,他还活着的话。另外,只要那时嘉美没嫁人,他还娶她,一样地爱着她。如果嘉美嫁人了,那他就祝福她。 嘉美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她要跟着心爱的人一起走,紧紧地依偎在爱人的身旁,并郑重其事地宣布,她的名字以后就叫田嘉美。别说那里还有嘉美喜欢的古文化研究,就是与爱人到荒岛生活,她都会义无反顾前往。 田汝真告诉嘉美一定要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说,他争取多带出一些人,起码现在有两个人,愿意同他一同离开。如果有种种原因,不能离开的,也要留下今后联络方式,以备将来有需要时,可以找得到。 田汝真交待不是多余的,相反,还是他对嘉美交待不够仔细。 嘉美倒是没有告诉别人她要离开,而是逢人便讲:以后称她为田嘉美,她要冠以夫家姓,这些话传到了嘉美叔叔那里,叔叔“出差”来到了东北。 叔叔先是和嘉美聊家常,谈嘉美的结婚安排,谈邀请的嘉宾,谈是否回一趟日本,是否旅行去一趟青岛,如果认为青岛局势动荡,可以去趟朝鲜,从朝鲜回日本。叔叔察言观色,看出嘉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就判断侄女根本没有想办婚礼。 很快,嘉美叔叔就调查出,这个新编保安军团长池田二郎,有极强的反骨。立刻阻止其到任,原先他牢牢把持的一个营的兵力,也拆散分开部署。 田汝真感觉情况不对,立刻把自己身边,和自己关系紧密的人,都悄悄送走。对自己走与不走,他犹豫了,他判断不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后他决定,冒险挺过这一关,用生命做赌注,他相信自己的谨慎,相信敌人没有掌握真凭实据,敌人大部分“证据”,都有猜测成分。 田汝真赌对一半,日本特务机关,的确只是猜测,想要逮捕的人,除了一个虚名头的池田团长外,其他人都无影无踪。 日本宪兵队,日本特高课,伪满军部,都审讯了池田团长,问他的所有问题,这个池田团长都对答如流,沉着应对。最后问他手下的许多人,尤其是和他来往密切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池田团长笑着回答:“我这个新任团长,还没有到任,就被军部调往新京,原来那个营,也是被上面直接分散部署,派往新编保安团的人,也是到任后不见的踪影,我那时已经到了新京,自然不掌握这些人的情况了。” 在特高课讯问时,日本人也问了一些山口嘉美的事情,比如为什么他未婚妻,没有结婚就改姓田等等,即像是闲聊,也像是察言观色。 田汝真明白,敌人想知道,嘉美到底了解多少情况。估计敌人也反复试探过嘉美,嘉美很天真,很单纯,但绝对不会出卖他。 池田解释道:“就是两人准备结婚,没有特别意思,我们曾经说好了,如果我获得日本国籍,她就冠以池田姓,如果我没有获得日本国籍,她就姓田,那只是当年的约定,她见我几次申请,都没有获得日本国籍,守约而已。” 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查,田汝真被放回了家,身边除了一个勤务兵外,只有一个副官,而这个副官,其实就是一个日本特务。 田汝真见到嘉美后,也知道一些情况,特高课只找嘉美身边的人了解情况,并没有直接找嘉美本人。 田汝真问嘉美道:“想去中国西部考察古墓建筑,你对别人说过吗?” 嘉美摇头,最后突然想起来,她只对叔叔说过。可她认为,叔叔不会出卖她的;但田汝真已经确定,嘉美的叔叔,就是一个特务。 第94章 田汝真遇害 田汝真在安排整个过程中,嘉美并不清楚,她仅仅知道田汝真要走,她也没对任何人泄露。 现在,田汝真不知道怎么对她说,田汝真敢确定的事情,是自己不可能带走嘉美了。 看到田汝真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嘉美心如刀割。她知道,田汝真这次能侥幸活命,纯属不幸之中万幸,她想帮助田汝真,因为她还有一个好同学,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这个人也在中国,为日本政府做事,曾经说过,为了嘉美,他可以做一切事情。 这个人就是山田重信。 嘉美自己感觉,她可以暂时留在满洲,如果田汝真能离开脱险,她就可以很顺利去香港,绕道进入中国。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田汝真,田汝真认为太冒险了,如果这个山田重信有问题,不但自己彻底暴露,连嘉美也搭了进去。 嘉美认为山田君没有问题,她可以去探探口风。 田汝真想,与其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不如豁出去闯一下,关键是要知道山田重信干什么的,可不可靠,其次是有没有这个能力。 田汝真听说山田在大连后,决定和嘉美一起见一下这人,嘉美的同学,田汝真在日本也见过很多。 山田重信一直在青岛,现在青岛形势紧张,山田就撤到大连待命。 这天,山田突然接到嘉美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来奉天,可不可以见上一面? 山田马上用电话,请示了嘉美叔叔,嘉美叔叔说道: “这个池田,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想离开,一切事情都答应他,然后让他无法抵赖。” 山田问道:“我能否不暴露自己,我不想给嘉美留下坏印象。” 嘉美叔叔知道,山田对嘉美一直没有死心,难得山田对嘉美这么痴心,嘉美都成人妻了,山田还在念念不忘。 嘉美叔叔沉寂片刻,最后下决心说道:“如果他们透露出逃跑的意思,不管是否暴露身份,都把池田除掉,不和他比耐心了,然后你想怎么对嘉美,你就自己操作!” 山田说道:“我和嘉美多年没见面,都是通电话,这回突然去奉天见面,然后池田就出事,很难让嘉美不起疑心,我想还是通电话。从电话中,也可以判断他们要干什么。” 嘉美叔叔说道:“那好,你打电话时,我也听一下。” 第二天,嘉美接到山田的电话,两人寒暄几句,山田便说道:“我也很想去趟奉天,见一见老同学,但是工作不允许,你知道,我们给政府做事的人员,身不由己。我问了一下领导,近期没有出差的安排。嘉美小姐,你有事找我吗?” 嘉美道:“哦,这样太遗憾。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最近未婚夫池田君,工作一直没有安排,我想带着他出去走一走,哪怕去关东州都可以,我还想去趟香港呢,但我知道池田君走不了。” 山田重信说道:“香港我是办不到,但到我这里是没问题,我可以找政府的熟人,提供证明,说关东洲开军情研讨会,让现在清闲的池田君参加,你看可以吗?” 嘉美道:“行,你办,真的太感谢你了。我还要再问一问池田,他最近心情太郁闷了,我都怕他生病。” 嘉美和山田挂断电话,嘉美叔叔和田汝真也同时撂了电话。 田汝真说道:“这是一个陷阱,山田或许有本事,让人开一张假的会议邀请,但开军情研讨会,不是政府部门能做到的,要军方和特务机关。” 同时,嘉美叔叔也说道:“他们要逃跑,是确定无疑的,你不应该说军情研讨会,要说经济形势研讨会,邀请两名懂军事的人参加。你的企图也暴露了,除掉池田。” “那怎么除掉池田呢?” 嘉美叔叔:“相机行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奉天虽然不归我们管,但这个案子一直由我们办,还是你过去一趟。” 山田道:“我认为也是,把案情通报给奉天方面,调查这么长时间,也没查出个结果,不是自己的案子,就是不尽心尽力。” “后来有一天,你哥哥接到一个电话,说要谈一谈他工作安排,让他直接去新京,他就带着副官和勤务兵出发了。他预感到有人要对他下手,临走时给我交待,让我离开奉天,立即回日本,在家里父母身边,那样能安全一些。” 嘉美努力回忆着那天情景,“你哥还说,有可能他们会把他关起来,那样也不用等他了,不可能让他活着出来。还说,让我尽快找个人嫁了,早点走出他的阴影,说我叔叔肯定有问题。” 赵启山后悔,如果早知道嘉美叔叔神秘,那天在她叔叔书房里,就该仔细地翻一翻,找一找,或许可以找出点蛛丝马迹。 赵启山问道:“有没有人通知你,说我哥死了,怎么死的?” 嘉美说道:“五天后,警察和那个勤务兵来的,说在一个山区小站,遇到土匪袭击,绑架了你哥和副官,副官反抗当时就死了,你哥应该是反抗负伤,在车站东边的山涧里,发现了遗骸,被熊或狼啃食了,军服也只剩碎片,发现了一块手表,一支打光子弹的空枪。” 说着,嘉美从包里拿出一块手表,递给赵启山。继续说道: “手表是你哥哥带的,我认得。枪也是他配带在身上,德国造那支,还用它教过我射击。” 赵启山问道:“谁先发现的遗骸?” 嘉美说道:“说是一个猎人,然后报了警。” 赵启山道:“猎人首先发现的可能性低,因为猎人不会主动上交手表的。” 嘉美点点头,“应该是这样,这帮家伙都懒得去掩饰了。” 赵启山说道:“或许我哥是对的,你叔叔确实有问题。” 嘉美苦笑一下,“他就是青岛帝国特务头子,特高课的首脑。这是我结婚时,在日本听伯父说的,两人为爷爷的遗训,发生了争执。大伯喝多了,说当特务,不算从政,做事不光明磊落。” 赵启山道:“你大伯还挺有个性,可你知道你丈夫干什么的吗?” 嘉美叹了一口气,“结婚后,回到奉天,我才知道,也是特高课的人,我真傻!不过,他说是从青岛离开后,为了在奉天找份体面工作,才加入特高课的。” 赵启山道:“你相信吗?” 嘉美:“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知道他干这行,我也是要嫁的,池田君走了,我心也死了,听家里安排呗。” 赵启山看着嘉美,一阵心痛。 第95章 反战与帮助 嘉美看着赵启山,想了想,凄凉一笑,“在青岛,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好像姓赵,赵什么我忘了,我现在也不想记,你告诉我,可以叫你什么,或者说,在医院住院,你叫什么名字?” “黄金山,我叫黄金山,一个小警察。” 嘉美:“不姓田,不姓王,青岛姓赵,这里姓黄,你们的名字真多!我倒希望奇迹发生,你哥哥还活着,他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马上就过去,不管人间还是阴间。” 赵启山:“我有种直觉,我哥哥还活着。” 嘉美:“好,你找到他,哪怕是在坟前,你也告诉他,我想他!来,你代替他,抱一下我。” 赵启山拥抱着嘉美,旁边路过的一对老年人,看了一眼,赶紧走开了。 嘉美又说道:“在这里,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以找我,我会真心帮助你的,就是不希望越帮越忙。我猜想,我叔叔,还有山田君,都是你的敌人,但我还是愿意帮助你,我讨厌他们做的事情,也讨厌日本政府,日本军人做的事情。” 赵启山:“我相信嫂子的话,在青岛,嫂子就帮过我。” 嘉美在赵启山身上拍了一下,“在青岛你差点吓死我,我也怕你伤害淑子。” 赵启山:“我怎么能伤害女人呢?我更不会像日本军人,在南京干得那些野兽行为。” 嘉美:“这么说外国报道的,日本军人在南京干的坏事,都是真实的呢?” 赵启山:“骇人听闻,现代人类历史上闻所未闻。” 嘉美:“我希望日本军队离开中国,我赞成日本向中国道歉,我也希望帮助你们。” 赵启山:“像嫂子这样的日本人多吗?” 嘉美:“肯定有不少,有多少我不知道,只不过条件不允许他们公开讲话罢了。” 赵启山把哥哥那块表递还嘉美,“这块手表还是嫂子保存,我和哥哥虽然一奶同胞,但是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呀,差点忘了,你哥有一个日记本,我带来了,给你,这上面都是特殊符号,我也看不懂,肯定不是速记符号,还有复杂的图形,我想可能对你有用。”说着嘉美递给赵启山一个本子。 赵启山一看,这哪里是一个日记本,就是三十来页纸、半个手掌大小的线装本。很明显,这本子哥哥重装过几次,因为纸张各种各样,像是手绘的图画书。 赵启山看了一眼嘉美,她把这个东西,保留这么长时间,最后还是交给自己,没有拿给山田,可见嘉美分得清阵线,保得了秘密。 赵启山再次拥抱嘉美,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拥抱她,“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否重要,我还是要感谢嫂子。” 作为军统成员,赵启山知道日本有反战组织,尤其是企业界。嘉美的丈夫山田重信,就是特高课的人,特高课就发源于镇压国内反对派。赵启山想提醒一下嘉美: “嫂子有反战思想,山田君就是特高课的人,你对他也要提防着,不能毫无保留。” 嘉美笑了,“我没有参加那些组织,我只是出于良心做事,认为你对,我能帮就帮一下。另外,我把你也看成亲人,谁会让亲人受到伤害?” 赵启山心里暖暖地,竟然幻想眼前这个人,是他时常想念的梅琴。嘉美接下来说话,使赵启山立刻清醒了。 “对于山田,我也是谢谢和感激。日本社会文化与中国相近,我这样情况,山田君还不嫌不弃,如果他是普通家庭出身,也还罢了,可他也是显赫之家成员,他是为他的理想奋斗,我只有尊重他的选择。他要是哪天有别的女人,不要我了,我也就解脱了。” 眼前这女人,可以看作曾经的嫂子,对自己,甚至是对自己阵营,只是同情,愿意提供帮助,心底里善良和无私的。但她是敌人的妻子,要为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尽一份责任。 “嫂子,你知道哥哥那个勤务兵在哪吗?”赵启山脑袋飞速转动着,可能了解情况的人,只剩下那个勤务兵了。 嘉美道:“不知道,我去过他家,他家里人说他一直没有回家,他叫小豆子,姓李,李毛豆,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我给他父母留下点钱,他们不是感谢,而是恐惧,那眼神,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了。” “家在什么地方?” “离市区不远,南屯李村。” 赵启山感觉应该与嘉美分手了,长时间失去联系,对于搞特务的山田重信,一定会产生怀疑,“嫂子,以后我想找嫂子,需要嫂子帮助,我怎么联系你?” 嘉美想一下,“家里电话肯定不能用的,我每星期一,星期三上午,去日满中文化交流协会,可以往那打电话,也可以去找我。剩下我不定期会上街,去百货商店。” 赵启山道:“路上很难办,有人跟着嫂子。” 嘉美道:“可能以后没有了,我一直强烈反对,山田君和叔叔,包括父母,都说不安全,我也没办法。后来我争论,说有人跟着反而不安全,那么多岗哨的军营,有站岗的邮电局,包括山田被炸伤,他们说商量一下,我说从今天开始,不许人跟着我。交换条件是我学打枪,偶尔参加一下训练。” 赵启山笑了,“嫂子也带枪?” “带呀,你看!”嘉美打开包,递到赵启山眼前。 包里有一支小巧的手枪,几乎没有枪管。赵启山知道,这种手枪杀伤力很小,只能近距离防身,可以对付一下流氓。 嘉美继续说道:“今天应该我去打枪和训练,我就脱身来见你。家里的保姆是一个满洲人,能说华语,事情真的很紧急,你也可以打家里电话。但打这电话都有记录的,邮电局会把这些通话号码送给特高课的。你带笔没有,我把这些电话号码都给你,包括训练场的电话,你记一下。” “嫂子你说,我不用笔,你说三遍就行。” 嘉美道:“看来也是受过训练的人,你记,家里……协会……” 赵启山牢记在心。他再抬头看嘉美时,发现嘉美也在注视着他,冥冥之中,赵启山有一种冲动的感觉,他第二次把嘉美主动拥在怀里,在嘉美耳边小声说道: “你还会成为我嫂子的,我这就去找我哥!” 嘉美耳朵贴赵启山胸膛上,听到有力的心跳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奇迹不会发生,人死不能复活。” 第96章 都在抗日救亡 奇迹不会发生,人死不能复活。嘉美话是没错,但不一定就是事实。 赵启山想了一下,认为事情漏洞太多。不仅仅猎人拾到的那块手表,还有那表带是断掉的,哥哥的枪里子弹已经打空,证明发生了激烈战斗。 嘉美不认识枪的型号,知道是德国造。 德国最新制式手枪p38,德军还没有完全装备,哥哥几个月前不可能拥有。那哥哥的手枪,很可能是p08手枪,八发子弹,打空带在身上? 嘉美认为,副官是监视哥哥的特务,那为什么副官毙命,是谁打死的?为什么勤务兵没死? 通常,有勤务兵在场,副官不会寸步不离哥哥,他们之间会有几米,甚至十米以上的距离。如果真是抗日武装,或者就是土匪,可能击杀副官,但哥哥不会往山里逃跑,他要往有警察,有乘警,有站岗士兵的地方跑。 日伪特务要动手,哥哥已经意识到危险,肯定做了防范,这才要往山里跑,这才可能发生枪战,五天后勤务兵才被带回,那哥哥肯定是暂时逃脱了追捕。那被狼,熊啃食的尸体,也可能不是哥哥。自己在青岛,不就是换了衣服,造了假像,钻供暖地下管道脱险的吗? 现在关键人物,就是那个勤务兵,嘉美已经去找过了,为什么留下钱,让孩子的父母那么害怕?孩子是躲起来了,还是也被杀害了?如果孩子一直没有回家,父母有什么可以值得害怕的? 离市区不远的南屯李村,小豆子,姓李,李毛豆。 赵启山想立刻过去找,但马上停止了冲动。 刚才是怀抱嘉美时的不理智,现在想一想,连嘉美都想到去找李毛豆,想找田汝真的人,那些躲藏起来,准备与田汝真共同起事的人,也都会想到。同样,特务们也会想到,或许,正张开大网,等着人自投罗网呢。 赵启山分析得很对,赵启山的直觉也没错。做过多年地下工作的王真,现在名字叫田汝真,又受过陆士的严苛训练,在奉天上火车之前,匆匆地作了安排,枪战中被山田重信一枪击中,但最后还是奇迹般活了下来。 就在赵启山与嘉美公园约会时,田汝真正在视察新兵的操练。 “报告田团长,民众抗日三侠队来人求见,在团部等着呢。”传令兵站在了田汝真面前。 田汝真问传令兵:“他们有什么急事吗?” “报告团长,没有,他们送了几头肥猪过来,说感谢赠枪之恩。” 田汝真道:“请他们喝茶等一会,我忙完就过去。” 这些草莽英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自己拉起一支抗日武装,就起名三侠五义队。三个首领称三侠,五个小分队称五义,一共百八十个人。 前些日子,他们向田汝真通报,一股日军正沿南山沟行动,其中重武器较多,行进较慢。 参加武汉会战,打得精疲力尽,伤亡过半的新编独立三团,刚刚撤下来修整,已经没有能力再投入战斗了。但团长田汝真,还是敏锐觉察到,这可能是日军一次重要的偷袭,把众多迫击炮,运送到我守军阵地后方,既可以炮击我方固守的阵地,又可以炮击我方武器弹药集散地,对以阵地战为主的武汉会战,将造成重大影响。 田团长立即招集残部,重新编排战斗单位,带着全部兵力和弹药,直扑南山沟。 突然出现的中国军队,完全把日军打懵了。 王汝真带领部队,占据山梁高处有利地形,使沟下道路平坦的日军,无法发挥重武器的优势。 日军几次冲锋,由于地形原因,折损不少兵力。 最后,日军高层以为穿插企图暴露,下令取消了计划,乘黑夜撤出了战斗。虽然带走了大量重武器,但来不及收集的轻武器,留下了一大堆。 为了感谢三侠队的情报,田汝真拿出一些战利品,送给了三侠队。今天,三侠队送了几头肥猪,回赠独立三团。 田汝真自从在东北负伤后,躲在深山几个月,靠猎户和采药人的帮助,养好了伤,当他可以行动后,偷偷地潜回了奉天,打听到消息,说嘉美已经回日本结婚去了。两人做为军官分的住房,已经被收回,嘉美新租的房子,这个人也不清楚,嫁人后是否还会租房子,别人也不清楚。当然,他们的东西,也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既然嘉美已经嫁人,田汝真对东北,已经无任何留念,辗转回到原军阀队伍。 抗战开始,中国各派系军阀,也在强大外敌面前,表面上团结了起来,顺应历史潮流,接受国民政府的领导和派遣,投入到全民族抗战之中。 在东北时,军统就联系过田汝真,田汝真也计划把队伍拉出来,但事情败露,只撤出一些骨干人员。 田汝真去日本前,就受到军阀高层的关注,学成回国,自然就被委以重任。这次武汉会战,前期还作为团参谋长,首战之后,团长阵亡,田汝真军事才能充分展现,立刻被任命为团长。 由于田汝真各方都可以接受,本人才能出众,资历完整,又有陆士系统的提携,自然平步青云。 这次主动出击,打乱了日军部署,瓦解敌一次较大军事行动,迅即受到战区指挥部嘉奖。补充新兵时,上峰优先想到了独立三团。 田汝真曾想收编三侠的武装,无奈这几个家伙不想被约束,自由惯了,尤其那个领头的富家子弟,不是土匪,胜似土匪。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梅震。 田汝真回到团部,见梅震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带着两个“大侠”等着他呢。 “梅大侠,今天有空,光临鄙人团部,让田某倍感荣幸啊!”田汝真不等梅震开口,首先寒暄着。 梅震依旧大大咧咧,“田团长,你这团部可有点寒酸呀,瞧这桌椅板凳,连百姓家的都不如,行军床也就罢了,军人嘛,不讲究也无所谓,可这招待客人的茶,也太没档次了?” 田汝真哈哈大笑,“桌椅板凳就是原房东家的,人家不要钱,白让我们用这房间,是为抗日救亡做贡献,我们哪能挑肥拣瘦,凳子能坐人,桌子能摆开作战地图就可以了。” 梅震说道:“都在抗日救亡,东西也应该拿好的,你团部要在二营那个镇上,就可以去我家,那里设团部才气派呢!” 田汝真道:“团部设哪,要根据需要。听说梅大侠送来几头肥猪,田某深表感谢!” 梅震道:“啥谢不谢的,都在抗日救亡,我今天还有重要问题,向田团长请教呢!” 第97章 参加武汉会战 田汝真也不跟他客套了,马上问道:“什么重要问题,说来听听。” 梅震也不绕弯子,“大武汉能不能守住?” 田汝真皱眉头,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在田汝真来看,从军事角度,大武汉早晚要丢掉的。但他作为一名团级指挥官,是不能向外公开说的,这样动摇军心,严重的要被战场纪律制裁。 田汝真努力放松心情,面部表情也显轻松,“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们在外围战斗,不是已经守了四个月吗?日军攻占我们的一些阵地,但离武汉三镇,还大老远呢。” 梅震道:“田团长是爽快人,我才跟你直来直去说话,我想问:我们有没有力量守大武汉?” 田汝真道:“我们集中了百万大军,分江南江北和沿江,各战区虽然都有地方失守,但也给日军极大的杀伤,据我所知,上面是坚决坚守的。空中,还有苏俄航空志愿队,我们中国并不孤立。” 梅震又问:“我听说日军是30来万人?” 田汝真道:“是的,前线兵力25万多,加上运输线保护兵力,应该在30万人左右。这次会战,我们吸取了淞沪会战经验,吸取南京保卫战教训,到目前,打得不是很好吗?” 梅震道:“有人说这是没意义的事情,是徒劳的垂死挣扎。” 田汝真怒了,一拍桌子,“一派胡言,不说大量的人员、物资集结转移到后方,就说国际上的影响力,我想也是巨大的。只有你自己敢于战斗,国际上才会有人支持你,援助你。另外,守住武汉,从广汉铁路,我们还有出海口,和外部取得联系。我们好多武器、弹药、医疗器械、药品,都需要从国外买,华侨,外国援助也要有出海口。” 梅震道:“你说的事情,我好像明白点了,守武汉,一是争取时间,二是什么铁路运输,直到广州,和外面取得联系。” 田汝真:“很正确,不愧大侠称号,难怪有这么多兄弟跟着你。” 梅震:“你先别表扬我,我就是一个粗人。我想问,如果广州丢了,武汉是不是也不会继续守了?” 田汝真心里一颤,凝视着梅震,“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梅震:“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我听说鬼子已经在什么地方登陆,离广州不远,正和陆地的军队,夹击我们的广州,我们广州一丢,是不是武汉也不用守了。” 听了梅震的话,田汝真吃惊不小,在武汉会战的百万军队中,他作为一个杂牌军团长,了解的情况太少了。那眼前这个梅震,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上次梅震送情报时,他正与县长谈筹措军粮之事,便随口问了旁边的县太爷,“潘县长,这个梅震是干什么的?” 潘县长道:“他是本县大善人,大富翁梅老太爷的二公子,他家的产业都在汉口,武昌那里,在县里支助过办学,其他就是一些商行,收购棉花,中药材,把汉口的西药和其他东西,运回县里,批发给小店铺。都说他家收和售的价格,全县最公道。” 田团长问道:“为什么儿子成了一介武夫,没有像父亲那样做实业。” 潘县长:“梅老太爷有两儿一女,大儿子早年留学西洋,脑袋瓜子灵活,会说勾勾文,所以大武汉的产业,都由大儿子梅深管。这个梅震,从小到大不学习,捉弄教书先生,在洋学堂里也打架斗殴,不是看在梅老爷助学份上,洋学堂一天都不会留他。” 田团长又问:“他就是一个小混球出身,话可信吗?” 潘县长道:“他浑不假,可并不坏,从不说谎,知错还认错。自从退学办武馆,县里治安还好了不少呢。警察不管的,甚至不敢管的事情,他都去管。” 田团长:“那我马上派出侦察兵,这里先收拢队伍。那个梅震,也得罪过不少人,有没有人要整他?” 潘县长:“县里谁敢整他,谁敢跟梅家过不去?不说梅老太爷参加过辛亥革命,早年进过云南讲武堂,就说现在梅家大小姐,梅琴嫁的人家,在党国的地位,那也名声显赫。” 田团长:“哦,这样的人家呀,我现在布置军务,以后再聊,军粮之事,还望潘县长多多费心。” 潘县长:“理应尽力,理应尽力。” 现在,田汝真后悔打完仗后,没再找潘县长聊过梅家。的确,广州若失陷,武汉三镇就没必要再守了,或者说,除了政治意义,军事上得不偿失。 这种话,田汝真作为团长,是不便对梅震说的,田汝真想了想,沉默不语。他认为梅震能理解了,便开口说道: “梅大侠,加入国军,你的队伍有一定的战斗经验,你可以作为独立游击大队,跟着军队留在后方也行,前面做侦察也好。这样可以得到物资补给,信息支援。” 梅震笑了,“田团长第二次说这话了,你还是不了解我。” 田汝真道:“我两次意思可不同哦,上次我说的是编入我团,这次意思是编入国军系列,通过你的关系,可以得到更高长官的青睐,重要的是得到帮助。” 梅震摆摆手,“我这个人,谁都别想对我下命令,我行我素习惯了。你的意思我懂了,老父亲已离家,那个大院,我搬点有用的东西,然后一把火烧了,不给鬼子留一间房,一片瓦。” 田汝真道:“那你父母不会心疼吗?” 梅震道:“母亲没了,父亲被哥哥送到了香港,还要送到美国,让我也去国外。我哪也不去,我也亲手砍死了个鬼子,他们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三头六臂,我也把他头一个一个砍下来。” 田汝真笑道:“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主意你自己拿,不管怎么做事,都不要把敌后游击战想简单了。” 梅震道:“其实,我如果要投军,我愿意在田团长手下干,其他人官衔再高,我还真看不上。我老爹说得对,我妹子这方面就比我强,知道谁好谁坏,家里显赫有屌用,还要看骨气。不说了,咱们兄弟今天来,就是感谢田团长赠枪之情。” 田汝真道:“那是感谢各位大侠提供的情报。” 众人都笑了起来。 等送走梅震,田汝真马上拿起电话,“直接给我接战区指挥部,我要和杨长官通话。” 一个二线部队的团长,敢要战区司令部副长官的电话,大概是没有几个人。线路也不是一级可以接通的,等的过程中,田汝真有些后悔冲动。 他甚至祈盼杨长官开会,电话接不通,但电话却接通了。 “报告杨长官,我是新编独立三团田汝真,我刚刚得到传言,说日军在广州附近海上登陆,正夹击广州,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杨长官毫无停顿,“传言属实,现在最高层正在做部署。或许下一阶段,与日军大战就可能会在长沙周边,你加紧练新兵,等最高层做出决定,我考虑你部向长沙方向驻防,提早熟悉环境地形。”说完杨长官首先撂了电话。 田汝真心情沉重,再次摊开地图。 田汝真带着部队,在随后近三年内,在长沙外围,与日军进行了三次大会战,他也从团长,当到了师长。 在第一次长沙会战前,他就听说了梅震英勇战斗,壮烈殉国,为没能说服梅震跟他走,也深深遗憾。 第98章 重建奉天站 赵启山与嘉美分手,回到住处,发现那三支枪还在,纸条却没有了,心里觉得好笑。 看看时间还早,赵启山倒在床上,安安心心睡了一觉。 天没黑,赵启山吃了点东西,带着那三支手枪,警惕地出了家。 出门前,赵启山把屋子各处做好了标记。在嘉美面前,说出自己黄金山的名字后,自己更应该小心谨慎。 孙福生租的房子那么好,这是有问题的,一个小警察,薪水没有那么高。但用青岛站办的身份,那就正常了。 现在联系上了奉天区站,估计上面会让区站,来领导两人,那租房子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平常,孙福生不让赵启山去他那,是怕他撞见那晓丹。昨天看了一眼那晓丹,长相确实不错,难怪孙福生被迷倒。 傍晚,是人们警惕性没有升高,白天的劳累积聚还没有消散的时候,没人注意赵启山袋子里装的啥东西。傍晚的视线,看一个人,也很难看清楚。 赵启山按约定,敲一下门,停顿后,再连敲三下。 孙福生开门,赵启山闪身进屋,看着那晓丹正在收拾屋子,那架势,好像在这屋里生活了很久,宛若是屋里的女主人一样。 “赵先生,你吃饭没有,我们给你留了一些,怕你过来时没吃饭。”那晓丹热情地说着,确实是屋里的主人样式。 “我吃过饭了,那小姐,不知道那小姐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可以见区站的人。” 那晓丹道:“不着急,我一会就带你们过去,这个时间,站里应该正等上面的回音,我想应该与你们两人有关。” 赵启山道:“好的,我不着急,那小姐。” 孙福生故作生气,“怎么说话呢?一口一个那小姐,应该叫嫂子,你比我小你不知道吗?” 赵启山一时言语蹇涩,怕那晓丹尴尬,看向那晓丹时,见她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只是翻白眼瞧孙福生,便就势开起了玩笑。 “这要看人家的想法了,嫂子让我叫,我才叫。” 那晓丹听出了赵启山说话的漏洞,“都叫起来了,还要征询我的意见呀?” 孙福生也笑了,赵启山说道:“既然已经承认自己是嫂子,以后我就叫嫂子了。” 赵启山心想,今天是怎么了,叫了一天的嫂子。白天,嘉美也主动让自己叫嫂子;现在,那晓丹在屋里也以嫂子自居。 三人说说笑笑,赵启山偷偷看着那晓丹,感觉那晓丹确实招人喜欢。慢慢地,心从那晓丹身上,先转到了嘉美,然后就想到了梅琴,那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目前唯一的挚爱。 那晓丹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对两人说了声:“该走了。” 出门后,孙福生那晓丹走在前面,一对情侣,手牵手,肩并肩,不时还有一些亲密动作,是孙福生故意做出来,有意气后面的赵启山,想让他欲火难耐。 赵启山索性根本不去看两人,只要不跟丢,就不去瞧两人。 到了一处独院二层小楼,赵启山见到了昨天被他打晕的长猴。赵启山认出了长猴,但长猴却不认识赵启山。 “多有得罪!”赵启山简单说了一句,随后,把手中口袋递给长猴。 长猴打开一看,是三支手枪。知道他就是昨天打晕自己的人,立刻难掩羞愧之情。昨天被人揍,被结结实实给捆了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长得啥样子。 长猴尴尬地笑了笑,拿枪进了别的屋子。 那晓丹把两人带到一间小屋子,让两人等着,自己便离开,进了另一间屋子。 屋里,陶站长正发呆,手拿重庆的电文,心里直打鼓。 按原来局里的要求,由赵启山和孙福生,任区站行动队正副队长,陶站长要指挥武装人员,必须由这两人来办,连自己的保卫工作,也是这两人来负责。他已经不担心两人的能力了,他担心两人对他的忠诚度。 昨天与孙福生谈过话,他也非常钦佩两人,在几乎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资源,没有任何外界帮助情况下,接二连三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那么,由这两人领导行动队,就真的好吗?或许对局里是有利的,对他陶站长,未必是好事。 这两人敢想会干,有方法,有能力。但这是在奉天,在满洲国,四面楚歌,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在这里,他与几个副手,基本上达成共识,保命第一,任务第二,没有了性命,一切都是乌有。 昨天,他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今天,他给重庆局里发报时,大力赞扬赵、孙两人,说仅任命两人为行动队队长,有点大材小用。依两人的能力,希望重建奉天站,他不过多干涉两人的工作,甚至可以提供人员,提供物资。 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又怎样呢?那个“夫人”,自己虽然垂涎三尺,那毕竟不是自己的,把自己不中用的几个人,拨给这两人也无妨。两人还夺下了奉天市站的电报机,上面派一个电报员就行了。如果上面一时派不出人,他可以从别的市站,割爱抽出一人,派到奉天站。 刚刚,重庆局里回电,重建奉天站想法很好,对陶站长为党国着想,唯材是举,唯材适用感到满意。但局里实在拨不出多余人员、物资,来重建整个奉天站,但同意建军统奉天组。这个军统组,完全归陶站长统一领导,将行动队在奉天市人员,并入奉天组,可以给奉天组,努力物色一名报务员。 军统组级单位,目前高于队,有一定的独立性,但多数归站管理,起码组要归区级站管。 陶站长反复琢磨,认为局里对两人虽然认可,但还是认为两人太年轻,有行动能力,并不能证明能管好一个站。 陶站长考虑的是,这样任命安排,对自己的利弊。 好处,可以调动这两人为自己所用,两人做出的功绩,归自己;缺点是,两人行动起来,一定会要这、要那。另外,行动多了,日伪满方面,一定加大打击力度,引火烧身。 那这样好了,给他们组级最大的自主权力,自己平常远离奉天,让他们折腾。出了成绩是自己的,引火别烧到自己就可以。 陶站长认为考虑成熟了,这时也响起了敲门声,“进来!” 那晓丹出现在门口,“站长,他们两人到了!” 陶站长说道:“把两位英雄请过来!” 第99章 派来个电报员 两人进屋后坐下,陶站长把局里电文,拿给两人过目。 赵启山被任命为军统奉天组组长,手下也只有一支行动队,赵启山也兼了行动队队长。 上级准备派一个电报员,赵启山理解,电报员是除了行动队之外,唯一一个组员了。 孙福生急切问陶站长,“站长,这个电报员是男的女的?” 陶站长厌恶地看了孙福生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现在是谁,可能局里都不知道,正在物色之中。” 坐在旁边的那晓丹,狠命瞪了孙福生一眼。 孙福生笑道:“你们都别误会,咱们赵队长,对,赵组长的相好,就是我们军统搞电讯的,把她派来,两人住在一起,既掩护身份,又省经费,两全其美。” 陶站长也笑道:“如果是那样,应该很不错嘛,赵组长,你是否可以申请一下,我帮助往局里发个电文?” 赵启山对陶站长说道:“别听他瞎说,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另外,满洲这么危险,让女人过来不合适。” 赵启山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不妥,因为那晓丹就坐在旁边,马上补充一句:“像那小姐这样,智勇双全的人,毕竟很少,我交往的人,可没有这种水平。” 陶站长也不再提电报员,而是面向那晓丹,“以后,奉天组与站里的联系,就通过那小姐,也可以电报联络,尽量通过那小姐传递,频繁收发电报,很不安全,听说现在有一种雷达车,可以侦测电讯号方位,我们谁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日军有没有。” 那晓丹答应一声,也不多说话。 赵启山明白,以后与区站联系,只能是那晓丹,自己是联系不到陶站长的,除非电报员过来,可以通过局里联系。 这样也好,省得区站干涉过多,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陶站长又说道:“以后这个院子,就是奉天组的站点,区站想联系你们,会派人来的,是奉天行动队认识的人。现在,暂时由小王和老郑两人,负责区站与你们的联络。” 孙福生看了一眼那晓丹,开口问道:“陶站长,我知道奉天全组,都是在区站领导之下,但也有细节,比如那小姐是联络员,但她是否属于奉天组成员?” 陶站长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晓丹是区站派驻奉天组的人,专职负责联络工作。” 这就是一个明确的信息,赵启山不可以给那晓丹下命令。 孙福生有点不满意,“那是不是说,区站可以随时切断和我们的联系。” 孙福生确实生气了,当时奉天市站,就是只能上面联系两人,他和赵启山,根本无法主动联系乌和夏。 陶站长冷冷地丢出一句:“这是我们工作原则。” 赵启山嘴角也是一丝微笑,这是带有蔑视意味的。他体会到,上级并不是完全相信两人。连区站联络都受限制,更别说军统打入敌内部的资源,要利用,只能通过区站,甚至要通过局里。 现在,赵启山希望,那个电报员快点到来! 陶站长拿出一个大纸包,往赵启山面前一推。 “这是什么?” 陶站长诡异地一笑,“奉天组的经费,包括上次乌站长申请下来的,我也发现他和夏有问题,所以把它扣下了,现在一并交给你,看你怎么保管了。” 赵启山看都没看,直接推给了孙福生,“孙队长和那小姐负责保管,你们住房高档,家里有许多钱也正常。” 孙福生没有感觉意外,那晓丹却感到吃惊。赵启山信任孙福生,她可以理解,但对赵启山这么信任自己,她根本没有想到。 孙福生没有太大表情,“经费应该分开存放。” 赵启山点头,“等电报员到位,就由那小姐和电报员,各管理一半。” 孙福生瞪着赵启山,赵启山调侃着他,“钱多时还好办,钱少时我怕你都买烧鸡了,吃了上顿没下顿。” 孙福生赶紧争辩,“咱两人的钱,我可以拿着乱花,这是公款,我不会多花一分钱的。” 赵启山也笑了,“我知道,了解你,只是行动队要执行任务,今天是绅士,明天可能是乞丐,保管经费不方便。” 陶站长也笑着说道:“行动队两位队长,接下来该与队员见面了。” 陶站长看着那晓丹把钱收好,感觉眼前这两人确实不简单,尤其是赵启山。这个小小举动,一下子就会抓住那晓丹的心。有孙福生这层关系,自己恐怕彻底失去了那晓丹。 想让那晓丹监视这两人,估计办不到了。 赵启山和孙福生,在陶站长带领下,和奉天的行动队队员见面,算是重建了奉天行动队。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人还是挺佩服两位队长的,尤其是长猴几人,稀里糊涂被打晕,根本没看清楚是谁打的。 赵启山看了人数,增加了八名队员,还有那晓丹算半个队员。 陶站长走后,赵启山又给大家开会,这时让那晓丹离开了,因为虽然大部分人见过那晓丹,可并不知道那晓丹做什么,伪装的身份是什么。 赵启山不希望那晓丹出事,现在她是奉天组唯一与军统联系的通道。 孙福生提议,借着队伍新成立的热情,干一票大的,也抖一抖行动队的威风。 赵启山认为可以,但要各个队员,除了行动队大院外,还要有自己的隐蔽住处,只告诉他和孙福生知道,可以两人一组,各自租住房。其实,有的队员已经租房了,有的还没有租。赵启山指示两天内要办完。 选择下一步行动方向、目标,赵启山和孙福生,除了自己侦察敌情外,也让队员发表自己的意见。 有个队员提出端掉个警所,赵启山和孙福生都反对,“那种地方,不算顽固的伪满政权机构,人员也是底层穷人,关键是没有什么收获,一共也没几支枪。” 还有个队员说,干脆就抢运钞车,看着银行就不舒服。这一建议特别对孙福生的脾气,他早就想抢银行了。 那就开始侦察踩点。 这些日子,赵启山也在侦查,他想好一个目标,针对日本宪兵队,专门镇压东北人民反抗的部队,具体地点是飞机场,宪兵严密守卫的地方,捎带搞掉两架飞机就更好了。 正在侦察过程中,那晓丹传来信息,电报员已经启程,很快就会到达。 赵启山盘算着,他与孙福生来东北,走了几个月,现在路途较畅通,有个把月就应该到了,但如果从重庆走,那就不好说了。 第100章 首战抢银行 赵启山考虑,抢运钞车,对提升队伍的士气有益,可以解决组里,甚至整个区站的经费问题,对民众的影响大,对日伪政权冲击大。缺点也是明显的,怕队员因此暴露。 如果成功获得大量现钞,肯定要给队员分一些,多年敌后游击习气,会有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各种风月场所,地下赌场,是这些人阔绰时常去的地方,这也是特务重点紧盯的场所,尤其是大笔现金丢失后,特务更会严密监视这些地方。 另外,有没有队员家庭就在周围,如果一家突然生活显着变好,也会引起邻里嫉妒和怀疑。然后,可能就是告密,招来麻烦。 袭击机场,对抗联、对义勇军有利,对敌人高层震动大。这也是上面希望行动队做的事情,但要新聚在一起的队伍,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事情,队员情绪肯定不高,没有信心,很可能失败,首战不允许失败。 孙福生带人侦察几天,说满洲中央银行奉天支行,在各区的分行,都要把钞票每天送回支行,第二天运钞车一早,再把钱运回分行。分行的警卫不多,是市警察局的直属队,就是邮电局守卫那帮人,战斗力根本不行,但楼内地形复杂,警察都在二楼,枪对着楼下。 如果抢运钞车,前后两辆三轮摩托,负责警卫,运钞车里两个,驾驶室二个,共十个押运警察。但不要小看这十个押运,他们是警局战斗力最强的。 早两年,在新京的军统行动队,曾经抢过一次运钞车,打死了警卫和驾驶室警察,但没有打开运钞车,里面的两人没开门,外面的人没办法,枪战中还阵亡两人。半路截杀运钞车,必须知道怎样打开门。 如果在银行门口,容易受到两面夹击。他的想法,是在银行里面动手。 每月一日,是各工矿发薪水日子,这天动手是最佳日子。 看到上下都对抢银行有热情,感兴趣,赵启山知道,不能拗着整支队伍的情绪。 赵启山也去侦察一番,基本认可孙福生的方案:首先解决二楼的守卫,然后发信号,由混入取款的人群的队员,抢现金。通向柜台的门,必须从后面进入,从取款排队人们那里,是进不去柜台的。 开了两次会,最终确定了方案。 头一天晚上,孙福生带人偷了一辆车,又从别的车上卸了一副车牌,把偷的车换了一副车牌,藏好。第二天,由一名会开车的行动队员,早早把车开到分行门口,注意前面不能有一车挡路。因为这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取钱的工厂会很多。 赵启山带两名队员,混到二楼上,最好事前穿上银行的制服。二楼有五个人,其中一个是警察小队长,配短枪。有一挺歪把子机枪,一支冲锋枪,两支长枪。二楼警卫不解决,抢到钱也出不了银行。因为他们的枪,就对着银行的大门。 大厅里有三个警卫,由孙福生带两名队员解决。 大门外两名警卫好办,先不管他。他们要进银行里,孙福生带人可以解决。如开枪了,赵启山带人在二楼,也可以直接射杀他们。如果不进楼里,外面有接应的队员,也可以干掉两个守卫。 混入柜台里面,由长猴来办。长猴曾经在银行打过杂,知道谁有权利进柜台,让他盯住一个人, 用枪逼着开门进柜台,外面有一名队员接应。 动手顺序是二楼得手后,给一楼发信号,一楼再行动。没有了威胁,长猴马上动手。 只要二楼解决了警卫,留下一人看守,其他两人就可以支援其它地方。 一楼孙福生三人解决警卫后,协助长猴抢钱运钱。 孙福生提前找一个藏钱的地点。藏好钱后,队员各自隐蔽躲藏。 那个小院是一个货栈仓库,赵启山指示,平常最多留四个人,不集中、不行动时,不要留这么多人,集中时,最好准备个马车,最差也准备两辆手推车,有掩护后,人员才集中。平常,里面也放一些筐、扁担,最好长年有一些货物。 安排妥当之后,队员又反复侦察几次。长猴和其他队员,知道了两名队长之所以战绩卓着,很大程度是细心和耐心,更加佩服赵启山和孙福生了。 头天晚上孙福生领头,赵启山也在外围警戒,顺利偷了一辆汽车,并换了一副车牌。 两天前,赵启山和另一名队员,化装成乞丐,成功地“抢劫”了两名银行职员,不但抢了钱,还扒下了人家的衣服,连皮带,皮鞋都抢了。 有个人身上一只金戒指,赵启山故意装作没看到,另一个队员“乞丐”,从一个人衣服里,摸出一块玉佩,也让赵启山一把夺过来,当两人面,扔到草地上,“换不了窝窝头的,都不要。” 最后,两个乞丐抱着衣服鞋等跑了,兜里的东西,只拿走了钱。 被打倒爬不起来两个银行职员,还有点不幸之中的万幸,除了钱之外,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没丢。 一号这天,确实很多车来银行,工厂都要发工资嘛。 门一开,人们都拥了进去,急急忙忙排好队,等着取钱。 赵启山和另一个队员,穿着银行员工制服,左右拥着一个穿西装的人。在门口警卫看来,穿西装的人是银行大人物,因为两个小职员,明显讨好西装男,还帮着推开前面挡道的人。 二楼有个警卫室,五个警卫有四个在里面聊天,只有一个在外面岗位,看着大门口不断涌进的人。一挺歪把机枪,架在那里没人管。 走过外面站岗的警察身边,赵启山一手捂住这人的嘴,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在他脖子上一抹,立刻放倒了这个警卫,毫无声息。 三人两把刀,一只装了消声器的手枪,立即冲入警卫室,四个警卫毫无防备,两人被枪打中,两人被刀刺死。 现在奉天行动队,有两支消声器,赵启山下过命令,绝对不允许丢掉消声器。还有一只消声器,在一楼孙福生手上。 解决了二楼警卫,赵启山手扶二楼栏杆,向孙福生发了信号。 第101章 出差头了 孙福生在楼下正向上望,看到赵启山的信号,马上示意两个队员动手。 三个警卫,分别在大厅左中右,呈品字形状。那两个队员,已经站在十几米远两个警卫身边,就等着信号呢。 一看到孙福生举起左手,立刻拔出刀,捅向警卫,一个得手了,另一个没刺中警察,和警察扭打在一起。 中间这个警察,看到左右两边的警察被人袭击,立刻从身上摘下枪,边跑边拉枪栓。 孙福生挡住了这个警察,用装了消声器的枪,一枪就打在警察胸口上。警察身子一歪,栽倒了。 孙福生抓起地上的长枪,跑向没得手那个队员。 那个队员想刺杀的警卫,身高马大,还很灵活。当看到有人站在他身边,浑身还不断颤抖时,就有所警惕,并与这名队员拉开了点距离。 突然看到这人拔出刀来,本能地闪身,躲过队员手中的刀,然后徒手夺队员的刀。 队员紧握刀,奋力搏斗,但身体力量占下风,已经被这个警卫按倒,掐住脖子,拿刀的右手,也被这个警卫左手,死死地按在地上。 孙福生快速赶到,一枪托砸在这个警卫脑袋上。 孙福生拉起这个队员,“打不过时,扔下刀,边跑边拔枪,以后打仗灵活点。” 这个队员喘了两口气,缓了缓说道:“他妈的,这家伙力气太大了。” 孙福生把长枪往他手中一递,“快,帮长猴去!” 长猴那边出了差头。 本来,运钞车应该早早到来的,可能今天许多厂矿要发工资,准备的钱多,运钞车到的特别晚。长猴在那里已经急得火上房,终于看了运钞车,在戒备森严中,从专用后门进来。 四个押运人,抬着两个大箱子,前后都有警卫,进了大闸门,向柜台方向走去。 这时,前面大厅已经乱了套了。孙福生带队员,在大厅刺杀了三名警卫,顿时人群呼喊,都向外涌去。 这时,一个银行的头头,也是长猴瞄上、准备劫持的人,呼喊押钞人员,“快回去,快回去,把箱子抬回车里去,前面来土匪了,抢银行,还杀人!” 一群人立即站住了,因为这道闸门已经关上,押运人员打不开,必须要银行人员打开。 这道闸门,要两把钥匙开,银行人员越紧张,手越哆嗦,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打开了门。 长猴一看这两箱钱要飞了,顾不得许多,掏出手枪,对准这群人,连续开枪。 身后响枪,警卫人员立刻还击。长猴一把枪,当然无法压住这些人,只好躲到拐弯处,不敢露头。 押运人员和警卫,也不敢向前,赶紧抬箱,扶着被打伤还能走的人,向运钞车上撤。 这时,赵启山和孙福生,带着各自的人都赶到了。赵启山手端歪把子机枪,一直扣动扳机,这哪里是短枪火力可比的! 押运三轮摩托车上有机枪,但人都已下车,抬箱子的就是这些人。 行动队这边机枪、长枪、短枪一阵猛打,连运钞车上的司机都被消灭了。这时远处岗楼上,站岗的警卫向这边射击。 孙福生端起三轮摩托车上机枪,对着岗楼一阵猛扫射,打哑了岗楼上的枪。 赵启山命令:“把箱子就抬到运钞车上,我们车开到前面大门冲出去。”又对长猴说道:“叫我们的人都撤走。” 当两个箱子都抬车上后,孙福生领着两人上车,长猴去前面,通知行动队队员撤离。 前面大门口的两个警卫,也被行动队员干掉。队员正等得焦急时,长猴来了,“快走,快走,撤了。” 行动队员正在撤走时,看到运钞车从后院绕了出来,直向大门开去,开车的人是赵启山。 这时,远处警笛已经响起,包括日本宪兵队也出动了。行动队员们赶紧混在人群中,离开了银行。 赵启山开着运钞车一上路,马上被警察和宪兵追上了,子弹呼啸地打在车上。还好,这车是防弹的,不然车上的人,会被打成筛子。 孙福生打开小窗口,跟赵启山说道:“这也没法去藏钱的地方,甩不掉后面的追兵了。” 赵启山喊道:“射击,他们的车不防弹,让后面的车离远点,然后把钱撒出去,我马上往人多的地方开。” 孙福生听了,顿悟,对一个箱子锁头就开了枪。 打开箱子后,孙福生命令道:“开车门!” 一个队员打开车门,对着后面的追兵,用搬上来的机枪,一阵扫射,打翻了两辆摩托车。然后喊道: “扔钱!” 两个队员抓起钱就往外扔,是整叠地向外扔。 把孙福生气得直骂:“笨蛋,打开,天女散花!” 两个队员如梦方醒,嬉笑着开始扔钱,大额钞票在空中飞舞,在大路上不断飘落,那种诱人心窝的景象,被老百姓说了好几个月。 尽管后面有警笛声,但还离得远,没拐弯呢,老百姓争先恐后地来拣钞票。 孙福生让两个队员继续扔钱,自己趴在小窗上,指挥着赵启山方向。 车拐到小路后,孙福生命令停止扔钱,赵启山加快了车速,又转入一条小路,基本上出市区了。在两个山丘中间,孙福生让停下车,把那一整箱钞票让两名队员搬下,顺一条山间小溪,向山顶快速跑了进去。 孙福生拎着机枪,关好车门,对赵启山说道:“别开太远了,到前面扔下车,快点躲起来。出了差头,还好,有惊无险。” 赵启山又启动了车,回应孙福生道:“赶紧藏好东西,我争取把车开到浑河里,让车洗个澡。” 说话间,车已经开走。孙福生也快速向山里跑去。 赵启山向前开出几百米,又拐入一条马路。然后,奔往浑河方向。 还没有到河沿,又被一辆警车发现了。警车响着警笛,又招来更多的警车。 运钞车虽然开不快,但不怕子弹射击,更不怕碰撞。 后面追上来的警车,有人探出身子,向运钞车开了几枪,发现是徒劳的,反而被运钞车变道撞击,吓得赶紧减速,只能在后面跟着,响着警笛威慑着。 突然,就看运钞车猛然加速,车门已经打开,车在河道转弯处,径直向河里冲了过去。 警车停在河边,警察拎着枪,猫着腰,小心地靠向河边。 一个警察说:“注意看着,如果有人爬出来,争取抓活的,有赏金啊!” 另一个警察叫道:“快看,车马上沉没了,这么冷的天,全车人不淹死,也冻死了。” 第102章 去接电报员 追赵启山的警察,围在岸边嬉笑着,几乎都认为车上的人死了。只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我看到有一个人,从车里甩出来,一直没看到露头。” 马上有人接了一句:“这么凉的水温,人也挺不了太长时间。” 日本宪兵也围了上来,竟然还有一个鬼子想下水。他嘴上横咬把匕首,就开始脱外衣,脱掉鞋子,走到水没了小腿肚子地方,岸上另一鬼子说句什么话,这个鬼子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回来。 午后,伪警察在日本人协助下,才把运钞车打捞上来,打开车厢门,除一个装钞箱子,还有浸泡水的钞票,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也没有找到尸体。在下游,甚至在汇入太子河处,派船监视水面,也没有发现尸体。 最后结果,警察被打死十几个人,还伤了好几个,损失两箱钱。也不是两整箱,在河里打捞上的运钞车里,还找到小半箱浸泡水的钞票。但一个破坏分子也没抓到,当时抓的几个人,后来都放掉了。 银行被打劫,报纸少不了渲染,什么围观者,大额钞票像雪片一样,漫天飞舞,人们争相拣拾。最离谱的,有份报纸还说,许多市民拾到成捆钞票,拣到零散钞票,自动聚成一堆,交给了政府,还给了银行。有人好事,进行了追踪,发现是记者杜撰出来的假新闻。 第二天,戒严部分解除后,孙福生来到赵启山住处,发现赵启山裹着被子,浑身直颤抖。手一试赵启山的额头,“你发烧了。” 赵启山牙打颤,“被水激了一下,上来后躲在林子里,还脱掉了银行服装,不敢一路跑,回到家就冷得不得了。” 孙福生笑道:“在训练基地你的水性就最好,潜水时间最长。” 赵启山哆哆嗦嗦说道:“我从小水性就好。”心里想着,当年红军全连,甚至全营中,还没有见过玩水比他好的呢。 孙福生道:“家里有生姜吗?我给你熬点姜水。” 赵启山道:“原来有一小块,昨天回来,我就把它生吃了。” 孙福生道:“我给你抓点药,再买点生姜,买只烧鸡去,现在有钱了。” 赵启山:“先别分钱,藏好,做一个分配方案,还要交给站里,我们组里只能留很小一部分。” 孙福生:“我知道,我不会擅作主张的,下车后到藏钱的地方,我才发现,那两个抬箱子的小子,口袋里都揣满了钱,让我一顿臭骂,贪财不要命!” 赵启山:“那挺歪把子,我看你拿着了,要收好,将来肯定用得到。” 孙福生:“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缴获的三八大盖,以前都丢掉了,以后可以留下一两支,子弹都要留下,可以在歪把子上用。” 赵启山:“是啊,我们现在有队伍了,就不能像原来两人时那样了。不过,歪把子用三八枪子弹,要防止伤到自己。” 孙福生:“这两天我已经了解过,他们几个都当过兵,最差的,也在义勇军中干过几个月,你放心好了。” 赵启山又问道:“有掉队的没有,受伤的呢?这次出了点差错,是我们计划时没有想到的。” 孙福生笑了:“这个差头出的更好,影响更大,你放心,不但人都回来,还没有人受伤,只有一个撤退跑时,把脚崴了,再就是你这个队长发烧。行了,我给你弄药去,也去告诉他们一声,大伙都惦记着你呢。尤其是那晓丹,得亏是我下手了,不然又像梅琴,被你吸引过去了。” 赵启山:“切,你真会说话,那壶不开提哪壶。快点弄药去,我冷得不行了!” 孙福生再来时,不但拿了一只烧鸡,几块姜,还带来几片西药。 西药退烧快,赵启山吃下去烧就退了。 两人开始吃烧鸡,赵启山用姜就着烧鸡吃,还喝着热水。 “开西药不容易,怎么开出来的,别暴露了?” 孙福生回答:“是那晓丹去开的,说她自己发烧了。我想也对,像你这里,熬上药罐子,连大街上人都能闻到。” 赵启山又问:“站里知道我们的行动了?” 孙福生:“昨天晚上就知道了,陶站长还传过话来,希望把一半的钱,给站里做经费,传过不少哭穷的话,什么现在封锁的严密,上面经费,物资运不过来,还有的小站、小组,连买煤的钱都没有了。” 赵启山轻笑一声:“让那晓丹传话,大部分钱都可以交站里,我们只留下组里足够的经费就行。我们需要的是弹药,哦,还有必要的急救药品,以备队员负伤之用。” 孙福生:“你又有什么主意?” 赵启山:“暂时还没想好,等电报员来了再说!” 过一天,赵启山戴着脖套上班了,所长斜眼瞧了瞧赵启山,“这么快就到半个月啦,我还以为不到十天呢,再回家歇几天,慰问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没办法,自己好好养着。” 其实,赵启山的负伤慰问金,几天前就发了下来,只不过被这个所长给贪掉了。 回家歇着,赵启山当然高兴,他根本不用在意慰问金。 陶站长收到那么一大笔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给重庆发电报,催问奉天组电报员消息,要沿途各站,务必做好接待护送,不能耽误电报员行程。 局里很快回电,电报员已来消息,预计三日后中午到达大连,并指定赵启山、孙福生到大连港口迎接。电报员有两人照片,见面后接头暗语: 电报员说:“表哥,你好,一年没见面了。” 奉天组人员回答:“表妹,是一年零三个月没见面了。” 电报员:“大姨夫肺病怎么样啦?” 奉天站:“大姨夫一个月前去世了。 电报员:“真遗憾,我治肺病的药白带了。” 如果接头不成功,隔日到樱花饭店大堂接头。两次接头不成功,电报员将联络大连站,等局里下一步接头安排。 赵启山看着那晓丹递过的电文,对这个联络方式感到奇怪,正常应该军统大连站接送,没必要奉天组去人接。 孙福生笑道:“一个女人,该不是梅琴?” 赵启山白孙福生一眼,对那晓丹说道:“请站里帮办两张去关东洲的通行证,我去帮电报员租一间临时住所,如果不好,到时再换。” 孙福生说道:“办三张通行证,丹丹也去,有个女人,可能也方便一些。” 赵启山:“这样更好,那小姐能脱开身吗?” 那晓丹:“我没问题,愿意效劳。” 孙福生对启山道:“叫嫂子,怎么不长记性呢!” 第103章 原来是熟人 赵启山笑道:“好的,我下次一定注意。” 那晓丹不好意思,用手拍打孙福生。在赵启山看,那根本不是打,而是在表达爱意。 赵启山用自己青岛办的证件,为电报员暂时租了一处住宅。考虑了隐蔽性、隔音性,为了有藏电报机的地方,赵启山煞费苦心。 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勇气,敢于进入东北,到斗争最残酷,敌人政权最巩固的东北来,赵启山想在生活上,对电报员多关心一些,现在奉天组经费充足。但赵启山也怕太奢华,引起特务的注意,不知道电报员有怎样的公开身份。后来,事实证明,赵启山租的房子,非常合适。 孙福生一直说着梅琴,莫不是真的是她?局里能让电报员带着两人照片吗?不太可能的,应该认识两人的人,从指定两人去接,就可以判断,一定认识两人。走的水路,或许是青岛站电报员,曾经偷偷见过两人。另外,就是两人培训基地的同学,真的可能是梅琴! 赵启山心里一阵激动。 在去大连的车上,看到这对情侣卿卿我我,赵启山故意把头扭向窗外,但转回头,又是对面那对人。这时赵启山的脖子,已经扭得很酸痛了。 赵启山这才体会到,日本医生让他带脖套,不是随便说的,虽然拍片骨头没问题,但也确实伤到了。 赵启山闭上眼睛,他突然想到嘉美,想到了田汝真。哥哥是不是也是这样,突然跳车就跑呢?如果是自己,被对面两人,甚至还有其他人,死死盯住,那该怎么脱身呢?跳车逃走,这是最好的办法。 在一个小站,停车时跑好吗?好像不好。 那么为什么选小站呢?如果是有人接应,那就不一样了。为了明确行动地点,必须要选择列车停靠站。 哥哥应该还活着,赵启山坚信这一点。 想着哥哥的事情,对面孙福生小两口的行为,赵启山也不讨厌了,随孙福生去表演好了。 到了大连,要先住下,第二天中午去码头接人。孙福生和那晓丹,自然住一个房间。赵启山来到码头,问了时刻表,明天中午,预计只有汉城到大连一班船,这让赵启山大惑不解。 中午,赵启山三人,早早来到码头。赵启山和孙福生,也分开,在两个不同的出口,这两个出口,离得也不远。两人站在显眼的地方,主要是让对方认出自己。 朝鲜和大连,都被日本侵占,都是日本的殖民地,在日本人那里,地位都一样,鬼子都把这当“国内”通航。 赵启山在出口的人群中,努力搜寻梅琴的身影,但他失望了,怎么都见不到那个身影。 “表哥,你好,一年没见面了。” 一个女子站赵启山两米远处,一身绿色风衣,紧束腰带,头戴一顶红色呢帽,垂下黑色薄纱巾。一身打扮,配上高挑的身材,显得很妖娆。 即便是隔着一层纱巾,赵启山还是认出来了,她是娟子,梅琴同寝室的电迅班同学。 “表妹,是一年零三个月没见面了。” 娟子已经扑到赵启山身前,“大姨夫肺病怎么样啦?” 赵启山:“大姨夫一个月前去世了。 娟子:“真遗憾,我治肺病的药白带了。” 赵启山帮娟子拿过箱子,低声说道:“怎么是你呀?还是从汉城过来。” 娟子道:“不是我,你想是谁?” 赵启山道:“你别误会,我是说这里很危险,女孩有点不适合。” 娟子调皮地说道:“我最合适了,你的同伴呢?” 赵启山偏头,下巴向那面一点,“和黄色衣服的女孩在一起,女孩叫那晓丹,孙福生一定要我叫那女孩嫂子,叫那小姐,这家伙还不高兴。” 孙福生已经看到娟子,拉着那晓丹走了过来,同样也压低声音说道:“原来是熟人,欢迎表妹。” 娟子:“这才像主人说话呢,不像有些人,看到人家不高兴。” 赵启山在训练基地时,就了解娟子说话是直来直去,也笑着说道:“好,好了,我道歉还不行吗?其实我真心为你们着想。” 娟子瞥了赵启山一眼,“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赵启山:“这说哪里的话,以后我们就是生死战友。” 孙福生嘻嘻地笑了,“他还想是梅琴呢,我替他问,梅琴好,知道她的消息吗?” 娟子的脸变了,顿时没了笑模样,赵启山确实想知道梅琴的消息,但他也不喜欢由孙福生来问。 赵启山岔开话题说道:“娟子累不累,如果感觉累,今天就住在大连,如果身体受得了,我们可以赶上去奉天的车,今天最后那班了。” 娟子:“不累,在船上我一直睡觉呢。” 赵启山手向前一指,“电车站在前面,有一路就通火车站。哦,也可以坐人力车。” 娟子道:“坐黄包车,两人一辆。”从娟子的说话,赵启山知道娟子是南方人,在这里要把口音尽快改过来。 两人一辆车,自然是娟子有话对赵启山说。孙福生隐约觉得,娟子应该说梅琴的事情。 孙福生猜得没错,一坐上车,娟子就拉住赵启山的手,悄声地说道:“梅琴已经结婚了!” 赵启山闭了一下眼睛,他已经想到了,就连把他派到东北,都想到是梅家起了作用,他并不感到意外。 “哦,那我还没祝福她呢,只能遥祝她幸福了。”赵启山平静地说道。 娟子感受到赵启山心里的难过,“嫁人可不能怪梅琴,就怪错误的情报,说你在什么地方战死了,还让我们向你学习呢。” 赵启山苦笑了一下,一切都清楚了。 “她是嫁给那个张公子吗?” 娟子:“嗯,她哭成了泪人,连我们那几天都陪着她掉眼泪呢。她心灰意冷,认为是天意,所以就同意出嫁了。” 赵启山:“那可能就是她的归宿,门当户对的家庭,彼此般配的相貌,又是青梅竹马,我是真心祝福她。” 娟子拉着赵启山的手,“这就对了!”她想安慰赵启山几句,看了一眼赵启山,感觉那是多余的。 赵启山看了一眼车夫,知道车夫根本听不到两人说话,但还是把声音压得更低,“她入伍了吗?” 娟子:“是的,随张公子走了,去了中统。” 赵启山:“都是战友,大家并肩战斗!” 第104章 娟子其人 到了火车站,赵启山小声对娟子说道:“由于匆忙,来不及给你办证件,我们自己给你伪造个证件,你叫杜兰鹃,还真懵上一个音,是杜鹃花的鹃,你记住。” 娟子笑了,“不用你们的假证件,我有真证件,没有任何问题。” 赵启山一想也对,娟子从汉城到大连,那么证件一定是非常正规的。 “那好,就用你的证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就叫娟子,娟子就是我的名字。”说着,娟子把证件递到赵启山手上。 “松下娟子,你是日本人?”赵启山盯着娟子,他不敢相信,怎么又碰到个日本女人。 娟子对赵启山瞪眼睛,小声说道:“我不是日本人,你看仔细了。” 看了半天,赵启山才找到两个字:高砂,那是台湾的日本叫法。 赵启山说道:“你是台湾人?” 娟子道:“嗯,生在那里,长在那里,祖上也在那里反抗过日本占领,牺牲了太多家人。叔叔一家人,还有好几位族人,都在噍哖虎头山,与日本军警战斗中阵亡。不说这些了,我与你们一样,都是中国人,都不愿当亡国奴。” 那晓丹伸出一根手指,在嘴上一竖,意思娟子声音太大了。 赵启山听说过,噍哖虎头山战斗,是台湾人民反抗日本殖民统治,最后一次大型的战斗,是台湾人民牺牲惨烈的事件。 赵启山有点担心了,娟子性格大大咧咧,说话总是压不住声调,做敌后工作合适吗? 孙福生有时也显得很大咧,但他是有选择的,知道轻重,跟自己很大咧,跟同志很随意,可对外人,还是异常谨慎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从来不高声讲话,尤其说到秘密事情时。可眼前的娟子,只寄希望于别人不注意,这绝对不行的。 孙福生拿着众人的证件,买好了车票。赵启山看了一下时间,可以吃点饭,便问娟子:“欢迎你的第一餐,你想吃什么?” 娟子也不客气,“酸菜,蘑菇炖鸡,我听说这里最有名了,是不是这样?” 那晓丹也怕娟子多说话,抢着说道:“嗯,是这样,满洲的酸菜,蘑菇都是特色菜。” 四人坐在两条凳子上,那晓丹和孙福生坐在一起,娟子和赵启山自然坐在一起了。 娟子嬉嬉笑笑,赵启山却忧心忡忡。 吃过饭,随便在街上走了走,四人便来到了车站,在候车室坐下,等着上车。 这时,赵启山发现,有一个穿长衫的人,眼睛总盯着娟子,在赵启山看他时,眼睛又瞧着别的地方。如此几次,赵启山认定,这个家伙没安好心。 赵启山低头,看到娟子的箱子,马上明白了。娟子的箱子很好,娟子手中提包,也是现在日本贵妇人常拿的。这家伙多半是个小偷,盯上娟子了,自己要多提防。 赵启山四指握拳,拇指伸出碰鼻尖,这是给孙福生发警惕信号。孙福生一惊,手就伸进上衣兜里。右侧那个口袋是个假兜,手从那里可以摸到腰间的枪。 赵启山对他摇摇头,用口型告诉孙福生:小偷,孙福生笑了,“跟我来!” 孙福生带着大家,进了贵宾候车室,原来这家伙买的是高等座。 赵启山真想骂,这家伙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抢劫银行不一定就是好事。 进到贵宾室,赵启山就不舒服,这里大部分是日本人,中国人寥寥无几,环境也确实优雅。赵启山不想坐里面,便坐在门口。 环境虽然不错,赵启山也没有放松警惕,他看到那个瞄着娟子的家伙,也溜达进了贵宾室。 那家伙瞧向娟子,看到赵启山的眼睛盯着他,便装作若无其事向外走。 贵宾室有个看门的华人,但人们进来时,只要穿戴不寒酸,通常不查客人的车票。 这时,一个日本女人突然喊了起来,赵启山没听懂,看过去时,这女人又用中文喊道:“看门的,关门,这里有贼,偷了我的包。” 赵启山再看时,那个穿长衫的人,已经走出了贵宾室的门,那个看门的,反应迟钝,这时才想着关门。 赵启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揪住那个长衫人,一下子把他拖回到贵宾室。 那人恶狠狠质问赵启山:“你扯我干什么?我又没偷东西!” 赵启山扭住他,拖到那女人面前,对他说道:“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我没拿,我还说你偷东西呢!” 赵启山扭住他的手,对看门的说道:“搜他的身!” 看门的也很听话,撩开他的长衫,就想搜身。 其实,根本不用搜了,这人的长衫一掀开,腰间就看到一个白色精美小包。 “我的包!”这个日本女人喊了一声,伸出手抓住小包,抽了出来。 听闻到贵宾室里骚乱,两个警察跑了进来,和看门人一起,把小偷押走了。 那晓丹看着赵启山吃吃地笑,用手比划枪的手式,赵启山不理她,坐沙发里,闭目养神。 娟子不明白什么意思,偷偷问那晓丹,那晓丹趴在娟子耳边,悄悄说了一会,娟子看看赵启山,又看看孙福生,也笑了起来。 孙福生凑到赵启山身旁,轻声说道:“她两人肯定说我们抢银行呢。” 赵启山同样轻声说道:“强盗抓小偷呗,我是不想管,怕警察来了收身,我们两人都带着枪呢,没办法,不得不管了。” 那个丢包的日本女人,走近赵启山,大概是想说些感谢的话,可赵启山装作闭目养神,那女人又不想打搅,显得挺尴尬。娟子便用日语,和这女人打招呼,然后两人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一直到火车上,这个女人特意坐在娟子旁边,两人聊了好几个小时。好像那个日本女人,还给娟子写了什么东西。 最后,那日本女人离开时,路过赵启山旁边,还向赵启山半鞠躬。赵启山也欠身,礼貌地回礼。他搭理这个日本女人,完全是看在娟子的面子。 高等座车箱空位很多,孙福生和那晓丹挤在一起,那晓丹靠在孙福生肩上,好像睡着了。 娟子过来,坐在赵启山旁边,小声说道:“罗宾汉,为什么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梅琴,是我不该对你说,破坏了你的梦想了吗?” 赵启山一笑,“看你说的,我是活在幻想中的人吗?如果说我对她还抱幻想,我要感谢你告诉我这些。其实,从开始,我就认为我与梅琴不可能。” 娟子道:“完全可能,我与梅琴最要好,我俩无话不谈,你们两的事情我最清楚。行了,不谈这些,说点别的。” 赵启山道:“好,那我就说点别的,你日语是什么水平?” 娟子道:“日本人什么水平,我就什么水平。嗯,可能比许多日本人说得都好!” 赵启山:“那是什么样的殖民教育啊?” 娟子:“从幼稚园开始,我们就开始说日语。” 赵启山:“你和她聊什么,这么长时间,小心暴露自己。” 娟子:“聊得可多了,什么都聊了,我没暴露,她倒暴露了。” 赵启山心里好笑,是不是碰到一个更爱说的日本妇人?天下女人都有一个特点,自古就有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说法。 “那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日本特务!” 赵启山瞪大眼睛看着娟子。 第105章 拜师学日语 赵启山往前面看了看,见那个日本女人好像也累了,在座位上睡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日本特务?”赵启山另外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日本特务能被你套出来,你以为你的水平多高? 本来娟子想逗一逗赵启山,见赵启山并没有紧张,仍然很平静,心里还很失望。 “你看这女人长得怎么样?”娟子跳跃得大了点,让赵启山感觉有点跟不上,同时更加认为娟子不合适在敌后。 赵启山努力迎合娟子的话,顺着娟子思路。 “好像长得不错,不过,我不太会看人,尤其女人的美貌。” 娟子一撇嘴,“你还不会看女人,怎么就把梅琴选中,还得手了?” 哎,娟子又扯到这事情上,赵启山不知是军统训练课失败,还是娟子本身问题太大。 赵启山道:“到底这女人是干什么的?” 娟子笑了,“这个女人什么也没干,就在家里伺候丈夫孩子。” 赵启山:“她之前做什么?” 娟子:“就是一个小职员,被大人物看上了,嫁给了大人物。” 赵启山明白了,这个大人物应该是一个中国人,或许是一个高官。现在很多伪满政府人员,以娶到日本女人为荣耀,日本特务机构,也很愿意促成这样的婚姻,好对这些人物进行控制。这些日本女人,有一些原本就是特务,但更多的人,原来也不是特务,没有接受过特务训练。只是在结婚后,接受了特务机关的指示,“顺便”监视着伪满人员,做点特务工作,所以这种人说话很随便。 赵启山问道:“那个大人物是干什么的?” 娟子笑了,“正好管着你们,是奉天省警务厅,不是副厅长就是下面的处长。我顺便还想为你们谋个位子,把你们好一阵夸。我说你们是神探,在小分驻所屈材了,嘻嘻。” 赵启山也笑了,或许自己小看了娟子,可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企图太明显,会露出破绽,反而暴露自己。 “是你问她要的地址吗?” “嗯,是的,因为她提出的让我去她家,说没人陪着说话,她中国话表达不清楚,还是愿意说日文。” 赵启山为了表示友好,为开始对娟子冷淡表示歉意,顺嘴说道:“我想拜你为师,学习日语,愿意收个学生吗?” 娟子哈哈笑了起来,“我的学生太多了,我得好好想一想,看你的诚意怎么样,如果拜师诚意足够,学习劲头很大,我才能收你这个学生。” 赵启山再压低声音说道:“我说娟子老师,尽管我的决心很大,诚意很足,可我还是要批评你,声音要小,要养成轻声细语的习惯,时刻警惕被人偷听,被人盯梢,被人注意,因为我们大意不得,一次就可能丢掉性命。宁可放过十次机会,不能有半次失误。” 娟子吐一下舌头,做一个鬼脸,“我接受批评,我改正,行不行,同学?” 娟子的话,让赵启山感到满意,但并没有很大欣慰。她接受批评,可以不考虑批评以后,会使性子,这是她性格使然。但性格习惯,一个人是很难改变的。按她这种性格,来东北也一定是她自己申请的。 “你说你的学生很多,你是找到了工作,来当老师吗?”赵启山紧盯着娟子的问题,不漏掉任何细节。 娟子道:“看来我以后真的该注意了,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的身份特别正规,是奉天二小的绘画课老师,我在台湾学的教育学,在香港学西洋油画,在那里学一年,回内地参加抗战,直接入伍进了训练基地,和你成了同学。” 奉天二小,应该是孙福生上过的小学。 赵启山问:“那军统训练班一年时,你怎样解释,如果有特务去调查怎么办。” 娟子:“很好解释,在中国内地游玩,绘画,写生,采风,考察民族服饰,甚至参观古墓壁画,临摹。这一年多的时间还不够呢。” 赵启山这才知道,军统选定娟子来伪满,不是没有道理,光从外在条件,娟子太适合派入敌后,派入日本的殖民地了。现在,赵启山有点后悔,认为不该让那晓丹跟来,娟子的身份,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对于区站,受陶站长的领导,不可能不汇报给陶站长,但对那晓丹,只传递情报就行,是自己考虑不周。以后,一年要保护好娟子,保护好这一个电报员。尤其这个电报员,还是这么一个大咧的人,一个本身不谨慎的性格。 赵启山道:“你的职业很好,是最佳的掩护身份,履历完整,无懈可击。以后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就行。” 娟子又说道:“刚才这个日本女人的儿子,就在我的学校上学,她的丈夫,不主张把孩子送到日本人学校。” 赵启山:“哦,为什么?” 娟子:“我也不清楚,女人说离家远。她们有三个孩子,老大一直上日本人的学校,现在都上中学了,剩下两个,都在二小,至少有一个,还将是我教的学生。” 赵启山:“怪不得两人这么热络,原来是儿子的教师。大儿子上中学,那他们在柳条湖事变前就结婚了。” 娟子:“是的,他们原来是在大连认识,结婚,生的老大、老二,女人的妹妹还在大连,今天就是看妹妹回来,妹妹生病了。我以后真该向你学习,要按日本人的说法,说柳条湖事变,少说九一八事变。” 赵启山:“她没问你,为什么有这么一个表哥?” 娟子:“当然聊到了你们,你是我表哥嘛,是我表姨的儿子,唉,我比你大,还要叫你表哥,谁让你长得这么高大,老成呢!” 赵启山心里说话,我早早从军,风餐露宿,一顿饥一顿饱,行军打仗,硝烟战火,尤其参加长征,艰苦卓绝的斗争,不“老成”才怪呢! 与高级警察的家属交往,这是一把双刃剑。这样的女人可能警惕性不高,但她丈夫不可能警惕性不高,那都是经过日本特殊培训的,长年浸渍在阴谋、间谍、犯罪与破案之中,一个破绽就可能万劫不复。 娟子下船就上车,肯定也乏了。赵启山对她说道,“娟子,你用不用休息一下,应该很累了?” 娟子说道:“我跟人家说了,我挺喜欢这个表哥的,希望她家能帮你。你也要像孙福生对那晓丹,对我热情点。” 赵启山说道:“没问题,学生对老师热情是应该的,你靠我身上睡。” 娟子道:“我累了,休息一会就给学生开课。” 娟子也不客气,靠在赵启山身上,真的睡着了。 看着娟子来到东北,还能那么平静、安详,赵启山对娟子也产生了钦佩之情。 第106章 大人物 列车从一小站开出,启动时车厢咣当一声,娟子醒了,睡眼惺忪,“我这是在哪呀?” 赵启山说道:“还有两站就到奉天。” 娟子“哦”了一声,“我还以为在汉城呢,睡迷糊了。” 娟子坐直了身,赵启山得以活动一下肩膀,伸展了一下手臂。 “你怎么到汉城了,不是从高砂直接过来?” 娟子说道:“我小姨一家搬到了汉城,我的工作也是小姨夫帮找的,看到奉天有招聘教师,正好我想来…满洲。” 娟子趴在赵启山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刚才差点说东北,你怎么能张嘴就说高砂,我现在还习惯说台湾呢。” 赵启山严肃地说道:“这些地名,还有一些词汇,一定要按日伪习惯改过来,否则一次就可能暴露,掉脑袋。” 娟子道:“嗯,我一定会注意的。” 赵启山问道:“你去学校只是看了招聘啊,人家还不一定要你?” 娟子说道:“这个学校的校长,就是朝族人,我们在汉城已经见过面了,他和我小姨夫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同学。他现在还在汉城,他们急需教师,我又是高学历,他都往回发了电报。” 赵启山:“你在汉城通知的局里?” 娟子:“是的,我往上海站发了暗语电报。原来是准备去大连站的,我提出认识组长,和组长是同学,这个联络暗语,是早就安排好的,与大连站联络用的。” 赵启山:“一路上都很顺利?” 娟子:“上面说了,往这边派人很难,不仅仅是人们不愿来,而是合适的人太少,很难找到有公开、合理身份的人。路上也非常难走,水上走青岛,陆上走热河,都要过月、甚至几个月的时间。” 赵启山:“我们走了三四个月。在青岛还参加战斗,我还被围,突围还传出我牺牲。” 娟子吃吃地笑了起来,“还把梅琴弄丢了!” 赵启山白了娟子一眼,不说话了。 娟子抓过赵启山的手,笑着说道:“好啦,我不该提她,还说不在意呢,一提就变脸了。来,现在开始上课,先学会问好。” 赵启山:“问好我会了……” 两人低声嬉笑着,前面的那晓丹不时回头,偷偷瞧了两人几次,对孙福生说道: “我想,这两人会相爱的。” 孙福生调侃道:“这么快,难道比咱俩人还快吗?” 那晓丹掐了孙福生一下,孙福生疼的一哆嗦,马上把那晓丹搂在怀里。 那晓丹说道:“松下娟子长得挺耐看,看来她早就倾心赵启山了。” 孙福生道:“这小子好像有女人缘,那个梅琴在学员中是最漂亮的,看来是飞走了,我偷偷问了娟子,说已经嫁人了。” 那晓丹撒娇说道:“最漂亮,她有我漂亮吗?” 孙福生笑道:“她哪有你漂亮!我是说在训练基地,是那里最漂亮的,总共也没有几个女学员。” 列车徐徐开进奉天站,那个日本女人过来打招呼,娟子和她说着话,赵启山拿着箱子在后面跟着,孙福生和那晓丹又拉开一段距离,保持警戒状态。 下车后,在站台上,赵启山看到有两个警察迎上来。等走近,赵启山看到一个一级警正衔的人,来到日本女人面前,看来这就是女人的丈夫,那个所谓的大人物。 伪满洲国的军警制度,基本上照抄日本形式。这个警正,应该奉天市警察局,或奉天省的一个处长,不会太高了,上面的人,都是会说华语的日本人。华人再高的警员,也要接受日本特高科,日本宪兵队的领导,说好听的,是接受技术指导。 日本女人向丈夫介绍小娟,那个警正很礼貌地与娟子互相施礼。 赵启山站在小娟身后两米远地方,由于站台嘈杂,他们之间说话,虽然听到一些,但听得不清楚。 现在,那日本女人明显在说赵启山,这个警正瞧了眼赵启山,就听他说道: “外面挺冷,我带两辆车,要不要用送一下你们?” 娟子说道:“不用麻烦,我们住在不同的地方,要先吃饭,后回家。” 警正那人说道:“那好,以后还能见面,松下老师,有空去家里坐一坐。” 从这个警正的眼神,赵启山读到疑惑和警惕,这个人戒心很大,不可轻易招惹。 警正带妻子离开。 孙福生说道:“今天欢迎娟子第二餐,去吃正宗满族大餐,欢迎仪式拉开序幕。” 那晓丹说道:“我来带路。” 赵启山应承着众人,心里还想着那个警正。 就在赵启山四人,喜气洋洋坐着人力车,奔向饭店时,在那个警正的车上,日本女人对丈夫说道:“荣仪,我看你对松下老师的表哥,显得很冷淡,不是太喜欢,为什么呢?” 这个被称荣仪的警正,无所谓地说道:“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员,我无法帮助他,对他热不热情,不起任何作用,让外人看到,还不好。” 这个女人对丈夫的话,显然不高兴,“人家帮我夺回了包,抓住了小偷,虽然包里没啥值钱的东西,但做为穿便服的小警察,你表扬两句,总是可以的嘛。” 这个警正笑道:“我一个省厅副处长,还是内务处的,表扬一个分驻所的小警员,对他没有任何用途,让他们所长,局长来表扬一下,对他才起作用。夫人放心,我哪天看到他们局长,提一下。” 夫人笑了,“松下老师特别在意她的表哥,我都怀疑,松下老师会嫁给她表哥。我和松下老师特别投缘。你说得也对,让他们局长表扬一下,分驻所就会重视他。奉天警察局会变动吗?” 荣仪道:“准备变动,奉天治安越来越混乱,电报局被烧,银行被抢,上面对这个局长不满意啦。是不是要成立区一级警署,还要日本人最后拍板。” 前面座位上的随从,回头说道:“张处长,有一个事情要向你汇报,我怕又忘了,对不起,先打断你和夫人的谈话。下面有谣传,说张处长要去市警察局。” 那个日本女人关切地问道:“到市局做什么,听谁说的?” 那个随从说道:“张处长到市局,肯定要做局长了,我听处里人说的,我也了解了一下,是从治安处那边传过来的。” 女人马上问丈夫:“这种可能性多大?” 张荣仪道:“是日本人放出的风,有意试探一下反应。选择了几个人,在摸底时,我拒绝了,这个烫手的山芋,还是给别人,那个小泽太君,没有什么能力,插手太多,很难共事的!” 第107章 争取高小毕业 有的警局,是日本人直接做一把手,这就好办了,什么事情直接听日本人就行了。而有些警局,警署,放一个华人做局长,做署长,日本人做副手,这个说道就多了。日本人往往是实际上的一把手,这地方还有一套日本的宪兵系统,华人局长只是个名义局长,顶缸的局长,出了事情,首先要被收拾。 现在奉天警察局,就是这种华人挂名,日本人说了算的局面。 当然,在整个满洲国里,没有华人说了算的任何地方。给华人挂了正职,那是对狗的最高奖赏。 张荣仪不愿意去警局当局长,就是不喜欢奉天局的小泽,那是个难伺候的“副局长”。 现在张荣仪的内务处,是日本人做处长,日本人只管一件事情,就是查华人尉、佐、正警官的贪污受贿,具体事务,都交张副处长去管。而这个张副处长,也是整个省厅内务处中,最“廉洁”的警务官员。 张荣仪感觉,现在这个日本大平处长,比小泽局长好伺候多了,他才不愿意去那奉天警察局,并且他也知道,到那个警察局,他也干不上名义的“一把手”。 最后的结果,也大大超过张荣仪的意料之外。 奉天警察局小泽直接成了局长,而原来那个局长,因为几起事件,被撤了职。而张荣仪,经过大平处长的力荐,当了奉天警察局副局长。 张副局长百般的不愿意,说自己虽然当警察时间长,在关东洲就当警察,但主要管后勤,管内务,没做过一线的侦破工作,做奉天的副局长,恐难胜任。但上面的意见,只要为小泽服好务,让小泽无后顾之忧,就算完成了任务。因为小泽受过系统的破案训练,是出色的刑侦专家,破案的工作,就交给小泽去完成。 在满洲日本上层认为,奉天出现的问题,主要是内部没有凝聚力,小泽被日常事务羁绊,无暇顾及到破案,做反武装渗透工作。 特高课的工作,还是有成绩的,破获了军统奉天站,抓获了军统正副站长,只可惜没能扩大战果,乘胜追击。特高科对警察的培训,也是必要的,正因为触到军统的痛处,才引起军统全力刺杀投诚者。看来,对警察的培训,还有必要进行。 特高课又是编教材,又是做培训计划,还物色了多年以来,在中国做间谍的谍报人员,投降日本的中方特务,有经验的破案人员等,做为教官,准备从根本上,与反满抗日分子,进行最后的较量。 自从娟子到来,奉天组与军统局里,与区站的联络畅通了,赵启山精神大振。 奉天行动队队员,换了新领导,从区行动队划了出来。开始,并非所有队员都满意,等抢完银行后,所有的队员,都等于发了一笔横财,自然也拥护起新队长了。 还有,能坚持这么久的队员,本身对日本占领东北,就是无比仇恨。 上面指示陶站长,要区站与奉天组,同用一套密码,陶站长心里还不愿意,但新来的毕副站长,坚定执行上面的安排,认为这套密码密级高,难以破译,不能因为奉天军统是组级,就认为人家会泄密。 另外,人家奉天组,给区站提供了一大笔经费,够全站用一年的了。这么大的功劳,理应另眼相待。 赵启山为娟子的住处,真是费尽心思。自己给娟子租的房子,做为娟子的备用藏身地方,又帮娟子选了一处住所,这一处地点,特别好隐藏电报机。 第二天,娟子就要去上班,让赵启山阻止了,叫她不要着急,因为租房子,收拾家起码要几天时间,不能像有人一切都收拾好,即使是有亲戚,也不可能全都包办。最好上班时,这个学校校长,能够从汉城回来。 娟子是闲不住的人,除了置办生活用品外,就是让赵启山带着在奉天转。 赵启山给娟子买了一辆自行车,可娟子不会骑车,赵启山还负责教会娟子骑车。 等娟子上班时,那个校长也回来了。 娟子老师很认真,尤其是教编外学生,非自己的专业课——教赵启山学日语,更上心。 娟子一会夸赵启山聪明,学语言有天赋,像现在学东北腔一样,满嘴的东北话;转眼间,又批评起赵启山,说他笨死了,这么简单的语法,教了两遍还不会,单词用过两次都记不住。 赵启山辩解,因为学完以后没有人练习,他不敢去找日本人说话,怕暴露身份。 一天,娟子批评赵启山不用心,要像自己学习骑自行车一样,学会就不忘记,熟能生巧。 说到骑自行车,娟子问赵启山:“为什么行动队员都不骑自行车,如果有自行车多方便。” 赵启山说道:“我们行动时,如果需要,都骑自行车。” 娟子道:“你们平常自行车都放哪?停在一起多引人怀疑啊!” 赵启山瞥了她一眼,“我们的自行车,平常都给别人用,需要时再拿回来。” 娟子道:“这么麻烦呀,到时候找不到人……哦,你们问别人借的,偷的!偷了别人的车,丢车的人多难受,你们真是的。” 赵启山白了她一眼,不理她。 娟子像想起了什么,“你们偷车时,如果被丢车人抓住,就像你偷梅琴家车,直接被梅琴看见,你们怎么办,还打人家吗?” 给赵启山气得,把手中日文小学课本一丢,“不学了,你整天气人,学不好,没学会,你批评我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提她!” 娟子笑了,“梅琴结婚快一年了,还整天说希望人家幸福,一说到梅琴就受不了,我偏要说,她结婚了,夫家声名显赫,丈夫也是留洋学生,现在职位也比你高,军衔也比你高,你就别惦记梅琴了!” 娟子的话,深深地刺激着赵启山,使他内心翻腾,心潮不平。 同时,赵启山知道娟子是对的,他不应该沉沦于对梅琴的感情之中,他的意志力不应该这么脆弱。另外,从开始那一天,赵启山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赵启山平静地拿起日文课本,“娟子老师,现在开始上课了,我希望早点达到高小毕业。” 娟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好,小同学,现在继续上课。” 第108章 支援安东站 赵启山除了在警局上班,就是去侦察日本机场,有时一个人,有时带个队员去,也派孙福生领人去侦察。最后,整个行动队都知道,这个组长兼队长,又要琢磨大动作。 每当巡逻时,只要碰到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小孩,都要跟人用日语聊几句。有时也遭人白眼,挨人损几句,但更多的,还是受到友好地回应。甚至,还有正在学日语的人,特别愿意用日语,与赵启山对话,想互相交流。 现在,日语是伪满洲人,上升过程的敲门砖,尤其是中层向高层,不管任何部门,不懂日语,是根本提不上来的。 赵启山往娟子家跑的日子变多了,几乎闲下来的时候,都在娟子那,有时晚上都不走。偶尔,当娟子撵赵启山走时,赵启山才如梦方醒,赶紧道歉离开。 赵启山被撵后,连续一两天没去娟子那里,娟子就会打电话来,问赵启山为什么不去,说学生不能逃课,一直到赵启山答应去上课为止。 赵启山感觉到,娟子真的希望他去学习,应该对他有了感情,两人感情慢慢地发展,不断地升温,进展迅速,已经是情愫缱绻。 赵启山吸取与梅琴交往的教训,两人如果不了解,不知道对方家庭、周围人的情况,必然会受到太多的干扰。尤其现在,赵启山所处的地方,不仅仅是敌后,在最危险的地方,同时,自己还有双重身份。 每次组里收、发报,赵启山都要留在娟子旁边,为她站岗放哨,看着她译电,最后直接传送。 有时,赵启山学习太投入,晚上很晚都没有走,娟子就留他住下,两个房间一人一间。可赵启山发现,这种情况下,两人都睡不好觉,两人都要克制住自己的感情。 让赵启山不解的是,偶尔,娟子还是撵他离开。 这时,赵启山对娟子家庭,已经了解了,或者,娟子已经让他了解到,他想了解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虚假成分。 娟子的祖先,应该是清朝收复台湾时,过去驻军或管理的人员,或许是有一定的战功的人。在当地扎根,繁衍生息,慢慢的在台湾也发展成了一个大家族。 在甲午中日战争之前,日本已经开始染指台湾,娟子家族,就参与了与倭寇的战斗。娟子曾祖父,成立民众自卫团,协助朝廷,肃清倭寇的渗透和袭扰。 清廷甲午战争战败,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娟子许多族人,仍然在反抗日本的占领,直到二十多年前,叔叔一家人,还有好几位族人,还因噍哖虎头山战斗,被日本军警杀害,父母也被牵连进了监狱。所以,娟子从小,就被送日本人的孤儿院,接受日本教育。但时间不长,父母被放了出来,娟子回到父母身边。 可以说,娟子与日寇,具有国恨家仇。但赵启山认为,娟子对他,还有秘密。 一天,那晓丹传来陶站长命令,要赵启山和孙福生,带领奉天行动队,协助省行动队,在安东省执行任务。 安东省,在民国张大帅时,就是奉天省的地方,少帅张学良易帜后,奉天省改名辽宁省,安东也是辽宁省的地界,都归奉天区站管辖。伪满政府成立后,几经变迁,现在脱离奉天,单独建省。 赵启山到东北后,执行任务都要非常明确,反复侦察,做到周密布置,唯恐有一疏忽。而这次任务,省站为了保密,只告诉奉天行动队,全体到安东市郊,一所大院里集合,等待下一步命令。 赵启山和孙福生一听,立刻产生反感。这是敌后,不是正规军作战,如果任务不明确,连装备都不知道带什么。 如果像在青岛站时,行动队配合别动队阻援,那么必须带上重武器,起码要带上全部的长枪;如果是化装进城,吸引城中日伪军注意力,放火搞爆炸,那么带短枪就可以。 需用长枪、重武器,就要有马车,以拉运货物为名,把枪支运过去,沿途还要做好保卫,做好各种防范工作。 赵启山提出,会见此次任务的指挥员,还有任务的制订者。否则,很难达到任务效果。 那晓丹传回消息,所有人员都已经出发,无法会面。 孙福生提出拒绝执行任务,敌后行动,组级单位有一定的自主权,用电报联络省站,同时报告局里。 赵启山经过慎重考虑,认为还应该执行命令,现在抗命的理由不充分,但可以向局里询问情况,同时,队员做好集结,有工作掩护的,该请假的请假,可以出发的,马上就出发。 局里很快回复,不了解此次行动,要求奉天组,直接联络区站。 赵启山苦笑,这皮球踢了回来。 赵启山偷了一辆警用摩托,穿着警服,换了一个假警衔,假徽章,假车牌,一路追赶行动队而来。 等到了集合地点,询问先到的孙福生,对任务性质,孙福生还说不清楚,没有省站的人来联系。 第二天晚上,省行动队负责联络的老郑,才来到驻地,找到赵启山和孙福生,原来这次行动是劫法场。 “哟,只有奉天行动队的人最齐,你们这支队伍真是铁军。”老郑一见面,就夸赞奉天行动队。 “说说具体行动方案。”赵启山知道,老郑在站里,主要负责陶站长的警卫,说不定这次行动,就是陶站长组织的。 对陶站长,赵启山只听到只言片语,好像他一直干特工,并没有从事过军事工作。 老郑也不与两人浪费时间,传达着命令:“站里要求奉天组行动队打援。” 一句话,没把孙福生的鼻子气歪,“现在告诉打援,站里早点说啊,我们带的都是短枪,如果是战斗任务,那挺歪把子,三八枪子弹,我们就都带来了。” 老郑摆手,“陶站长说了,你们这次任务不重,保密要紧。明天处决两拨犯人,我们救的人,在第一拨里。第二拨是不同方向的人,之所以放在一起处决,就是要造成影响,敌人为宣传。” 赵启山心想,肯定是让奉天组拦住第二拨人。 果然,老郑说了,“第二拨处决的犯人,是关东军抓住的,从北边军营三号公路过来。一会,我们的向导过来,带你们认一下路。” 赵启山问道:“第二拨犯人不救吗?” 老郑:“那不是我们的目标,那些是抗联的人,我们不用管他们。” 第109章 拦路劫囚车 赵启山说道:“第二拨是关东军的犯人,那押运的一定是日本宪兵队。” 老郑说道:“肯定是宪兵队。别看是日本鬼子,他们也押着犯人呢,枪声一响,他们只顾着照看犯人,怕被抢走,不会主动进攻你们,更不会追击你们。” 赵启山认为,不能把宝押在敌人不会、不敢上面,不能小看关东军的狂妄。他们在中国土地上,一直是以少打多,仗着火力强大,组织纪律性极强,从小的武士道精神力量的支撑,历来不把中国军人放在眼中。必须主动袭击,强调一个突然性。 赵启山问道:“要我们坚持多久?” 老郑回答:“听到我们这边响枪,坚持一刻钟就行。” 按照这种要求,任务的确不算重,所以不告诉任务性质,不给提前准备时间也无所谓。 孙福生问道:“敢保证鬼子一定走这条路吗?” 老郑说道:“那是一个三岔路口,前面鬼子走哪条路不好说,到三岔路口,来刑场只有一条路。绝对不能让鬼子过来,过来以后,就把劫法场人的退路堵死了。” 孙福生说道:“一刻钟时间,劫法场同志就能撤离吗?” 老郑道:“离法场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有一条小路上山。劫一个人十分钟足够了,五分钟撤二百多米也没有问题,三岔路口开车到法场,最快也要五分钟。” 赵启山又问道::“鬼子押运有多少人?” 老郑:“不清楚,如果往少说,一辆囚车押三个犯人,三个鬼子押车,驾驶室两人,前后摩托车六个人,十一个鬼子,往多就不好说了。我想,鬼子不会超过二十人的。” “这是一般情况,”孙福生道:“但不能排特殊情况,比如除押解的犯人很重要,鬼子会增加兵力。” 老郑:“具体是什么犯人,我们也不清楚,鬼子是不是要保密也不知道,但为造声势,造影响是一定的,各个报馆都提前通知了。” 赵启山又问道:“如果这一路的鬼子,提前到了,这种情况怎么办?” 老郑说道:“已经考虑到了,以你们枪响为信号,法场这边马上动手。” 孙福生再问道:“你们这次行动目标是谁?” 老郑道:“这人职位不太高,哦,在我们军统里职位不高,但在朝鲜有一定影响力,刚到我们安东站时间不长,但救过奉天站许多人的命,包括陶站长的命。” 赵启山想,难怪陶站长大动干戈,局里还不了解情况。看来,老陶还是讲情重义的人,调动所有资源,来救这个人。 老郑走了,长猴带人回来了,他找了一辆给关东军运粮的卡车,为摩托车偷了一桶汽油。 时间不长,向导来了,赵启山和孙福生,骑摩托车带着向导,来到了这个三岔路口。 看完地形,赵启山心凉半截,这地方不适合打伏击。 寄希望于这路鬼子晚到,不行;寄希望鬼子听到枪声停下来,更不行。 挖断路,让鬼子走农田,这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唯一的方式,主动进攻,消灭鬼子。同时,赵启山也非常想救下抗联同志,那是自己革命队伍的同志。 骑着摩托车,两条路都往前走了一段路,赵启山发现,离三岔路口不远,都有适合埋伏人员的地方。 明天枪毙人的时间,定在中午12点。上午,让所有的队员都来现场,可以集思广益,也可以仔细观察一番。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队员都来到三岔路口。白天看得更清楚,如果在这地方阻击敌人,队员必须隐蔽在路一边山坡上,离公路百米之外。如果敌人不搭理百米远行动队员,行动队要想阻挡敌人,必须冲下来硬拼,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办法。 就靠打五六十米的王八盒子,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 行动队有两架望远镜,一架袭击装甲旅前,孙福生在黑市上买的,另一架是行动队的。 根据现场观察,在高坡树上,用望远镜看前面的路,是能够看到鬼子走哪条路的。 商定好信号,每条路都设一个埋伏点,就等着高坡树上的信号。信号指哪条路,所有的队员都埋伏在那条路上。 队员有五颗手榴弹,如果只有摩托车押送,就用手榴弹炸前后摩托车。 关键是让鬼子车队停下来。 队员弄来两辆推车,一辆车装了两根圆木,横在路上的另一辆推车,装着一车秸秆。到时候装作双方打架,互不谦让。就等高坡上的队员,观察到鬼子走哪条路,就把这两辆推车,推到哪条路上。 接近中午,赵启山不放心,自己亲自爬到高高的杨树上,用望远镜观察着。 突然,下面的队员喊道:“左边,发信号了,走左边的路。” 由于地势原因,赵启还没有看到。但不久,赵启山看到了,等鬼子车队全拐过来,赵启山从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两辆摩托车开道,中间是囚车,后面是一辆卡车,一车的鬼子。 鬼子超乎想象的多。 赵启山迅速下树,骑着摩托车追了上来。立即调整战斗部署:“五颖手榴弹,都扔到后面的卡车上。” 赵启山命令孙福生,指挥后面的战斗,自己指挥前面,消灭两辆摩托车。赵启山大声命令道:“所有的人,都要近距离的向鬼子射击,不能让鬼子发挥长枪的优势。” 有一队员问道:“囚车上的鬼子怎么办?” 赵启山道:“暂时不理他,等他们下车,谁方便,谁收拾他们。” 赵启山想,一般司机不带枪,司机旁边的人,有一支枪,他的活动范围受限制,只要集中精力,解决了前后的鬼子,囚车里的鬼子,就容易对付了,少打多,要快,要迅速。 队员们刚刚到位,鬼子的车队就过来了,拉秸秆和拉圆木的两方四个人,各不相让,吵得不亦乐乎。 鬼子车队停了下来,赵启山看清楚了,第一辆三轮摩托车上,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第二辆摩托车斗里,坐了一个大尉军官。 这个大尉高喊:“快让开,快让开!” 虽然赵启山只学几天日语,这句简单的话,竟然让赵启山听懂了。 在这里,赵启山穿警服,他掏出枪来,日本兵根本没在意,可能认为赵启山向天开枪,把这两拨人吓跑。 赵启山对准第一辆摩托车上机枪手,开了第一枪,紧接第二枪,打中了摩托车手。 队员们也开火了,二辆摩托车上六名鬼子,被突然袭击,打懵了,还没等回手,就被消灭了。 与此同时,后面大卡车上,连续响起爆炸声。有两颗手榴弹,在卡车车厢里爆炸,一颗手榴弹在引擎盖上爆炸。紧接着,持手枪的行动队员们,按赵启山的命令,冲出隐蔽地点,近距离向鬼子开枪。 这时囚车上的鬼子,才向外开了第一枪,没有打中我们的队员;而我们的队员,已经腾出手来,几支枪对着驾驶室,连续开枪。 第110章 抗联的同志 这时候,听到法场那边响起了枪声。 囚车上有窗户,有个队员扒着窗户,看到里面正在打斗,枪伸进去“砰”、“砰”打了两枪。 还有一个队员打开车门,上车又是两枪。 有两个鬼子,从卡车上跳下来后,趁乱向田地里逃跑,跑出一定距离后,回身向队员射击。队员的手枪是够不到了,有两个队员,捡起鬼子的三八大盖,依托汽车,开始跟鬼子对射。 赵启山从三轮摩托上端起机枪,架在车头,“哒哒哒”一阵点射,不知道是队员打中的,还是赵启山打中的,两个鬼子倒地不动了。 赵启山上囚车,发现三名囚犯,脚镣,手铐都戴着,有一个人伤得太重,已经快不行了。 一问才知道,是刚才响枪,知道外面有人营救,立刻阻止车里三个日本兵向外射击,随后开始搏斗。被缚住手脚的同志,搏斗中哪里敌过日本兵,直到有一个队员扒窗户开枪,打倒一个日本兵,随后另外队员上车,才消灭了押车的鬼子。 赵启山帮同志们开锁,同时命令行动队员,收集武器弹药。 孙福生过来,问赵启山道:“我们任务已经完成,撤吗?” 赵启山问道:“有受伤的同志吗?” 孙福生说道:“有一个人轻伤,不重,包扎一下还能走。” 赵启山说道:“找几件能穿的日本兵衣服,套在外面,这样拿着长枪更像。” 孙福生知道赵启山又有鬼点子,马上安排队员扒衣服。 队员们也很高兴,这样长枪、短枪都可以带走了。 一个大胡子同志的手铐打开了,看一眼重伤的同志,“老李、老李,我们得救了,你要挺住。” 老李吃力地说道:“老魏,我不行了,你快点回队伍上…谢谢…救我们的…” 老李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听不见了,随后老李停止了呼吸。 另一个同志,受点轻伤,对老魏说道:“这样开锁太慢,我记得有一个鬼子身上有钥匙,你找一找。” 老魏边摸鬼子身上找钥匙,边问赵启山:“同志,你们是哪支队伍的?” 赵启山答道:“军统奉天行动队,先生你呢?” 老魏说道:“抗联第一路军,南洲独立游击支队。” 老魏找到钥匙,打开两人手铐脚镣。 赵启山感慨到:“你们不容易啊,独立支撑了这么长时间。” 对于抗联的战士,这支由共产党领导的部队,赵启山有种扑上去,拥抱同志的冲动。但他不能这样做,虽然是友军,但矛盾是根深蒂固的。 赵启山对抗联两人说道:“我们去支援劫法场的同志,你们自己撤离!” 老魏说道:“老金是朝族同志,日语流利,我是煤矿工程师,也能说些日语,我们参加你们的行动。” 另一个受了伤的抗联人员,就是朝族的老金,他也说道:“对,我们一起过去!我看你命令换日军服装,我们懂日语,肯定会对你们有帮助。” 赵启山特别高兴,这是离开红军队伍后,第一次和自己的同志并肩战斗,打击日本鬼子。 赵启山见到过老首长、老部队的战友,但没能一起战斗。和李木心队伍倒一起行动过,但那时,李木心还没有参加八路军。 老金原本就负伤了,穿上破损的服装没关系,便穿上了大尉军服。老魏就麻烦了,没有好衣服,只能装作也受了伤。 卡车被炸了五颗手榴弹,启动不了了,囚车虽然被打碎了挡风玻璃,但基本完好。 赵启山开着摩托车,带着老魏和老金走在最前面,第二辆摩托车是战斗小组,架着机关枪。孙福生开着囚车,领着其余的队员殿后。囚车上的队员,也有一挺机关枪,是从卡车上缴获的。 队员最喜欢的,还是缴获的日军手榴弹,还有两具掷弹筒。 赵启山知道,东北抗日义勇军沉寂之后,抗联是东北抗日的中坚力量,前一两年,已经有三四万之众。但一年多以来,受到日军和伪满洲国军围剿,人员损失很大。 从1932年开始,日本在伪满洲国,就实行“保甲连坐法”,加强户口调查和报告制度,发放居住证、身份证,把东北人民,置于严酷的恐怖统治之下。 对东北抗联活动区域,日军进行经济、人员封锁,制造“无人区”,实行“屯田并户”的“集团部落”。就是把散居各地的居民,强行集中到一处,周围筑起高墙,四角建立炮楼,墙外挖设壕沟。部落内,实行严厉保甲连坐制,互相监督,一家有事,多家、甚至全体被罚。人员进出要挂号、登记、搜查。告密、检举有功劳人家,根据不同的情况,还能受到不同的奖励。 不久,日伪满洲国,又实行“配给制”。 这样,抗联同人民群众之间的联系,大都被日伪切断。抗联人员得不到物资,尤其是粮食供给。 军统刚刚得到的情报,日本强行在东北建立的“集团部落”,目前已经接近一万三千个。在建立这些“集团部落”时,日伪满大批破坏、烧毁民房,屠杀人民群众。 近一年来,日伪满在伪三江省的一个县,就烧毁村屯一百二十多个,烧毁或拆掉民房二万四千余间,杀害与冻、饿死群众一万三千余人,荒芜土地多达二千垧以上。 抗联大部队,无法得到足够的粮食,便分散成小队,分散,分地筹粮。 日军则建立了各级“清乡委员会”,疯狂“讨伐”东北抗日联军。 日伪满这些方法,确实扼制了东北抗联的活动,使抗联几乎断绝了一切生存条件。 许多抗联部队,与中共中央,与上级组织,都失去了联系,孤悬敌后的东北抗联,开始陷入了最艰难时期。 赵启山知道,共产党本身资源就少,接受外部援助就更少了,有心对同志们提供帮助,比如自己掌握电台,可以协助分散的抗联,和上面取得联系,协助发报,由抗联自己译电报。 赵启山对老魏、老金说道:“我们之间可以建立联系,互通情报,也可以共同采取行动。我们还有电报机,你们如果没有,需要与外界联系,我们可以代劳。” 赵启山这番话,大大超出老魏老金意外,老魏感慨地说道:“在其它地方,我也遇到过军统人员,但像你们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碰到。我们南满独立游击支队,原来有部电报机,老金就是电报员,被捕前,烧掉了密电码,砸了电报机。我们收发了电报,也无法译电报。” 老金对赵启山说道:“我们可以建立起联系,都是抗日武装,起码可以互通情报。”然后又转向老魏,“老魏,你说呢?” 第111章 鏖战 老魏回答道:“建立联系当然好了,我们可以约定一个联络方式。” 赵启山说道:“下周六晚上七点,我们在奉天大剧场院门口见面,老金受伤了,肯定不能来,老魏你能过来吗?” 老金说道:“还是我去会面,老魏在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 老魏说道:“如果之前不下雪,我一定到,老金受伤就不要活动了。” 老金道:“那这样好了,下雪由我去,不下雪老魏就下山来。” 这时,就听到法场方向枪声,像爆豆一样,突然激烈起来。 赵启山加快了速度。 还没有到法场,就看到十几个日军,分成两个战斗小组,在公路两侧,正向公路上射击。两挺歪把子机枪,形成交叉火力,牢牢地封住了公路。 赵启山看到,这条公路有一个岔路口,从岔路明显有一条上山的路,这股挡住岔路口的鬼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按老郑的介绍,不是宪兵队的犯人,由伪满警察负责,只有抗联这三个同志,是日本宪兵队的犯人。很明显,情况发生了变化。 军统省站行动队员,也是短武器,明显被压制在公路两侧,只能隐蔽在岩石、大树后面,没有重武器,根本不敢露头。 赵启山领着这队“鬼子”,径直冲了过来。 一个日本兵跳到大路上,拦住了赵启山的车队。当看到车上有个“大尉军官”,立即跑过来,向老金敬礼,呱里呱啦说了一通。 老金用日语和这个日本兵对话,日本兵跑回去了。 老魏在赵启山后座,贴着赵启山耳边,告诉赵启山,说这支日本宪兵队,是临时接到命令,要求他们埋伏在这里,因为特高课得到情报,有人要劫法场,还问我们过来时,是否遭遇到了“土匪武装”? 老金告诉他,我们也接到了特高课通报,所以增派了护送力量,刚才就是与“土匪遭遇”,但我们把土匪消灭了,后面的护送队,正在打扫战场,看押活捉的“土匪”,老金让他们指挥官过来,他们指挥官的军衔,只是个军曹。 赵启山一听,这十几个日本兵,只是半个小队,军曹最大也就是小队副队长,放在国军系列,顶多是个副排长。 日本军队等级森严,对上级命令坚决执行。 赵启山对老金老魏说道:“命令他们发动进攻,说我们一起冲锋,打垮对面的敌人,态度要强硬,不容他解释。他若迟疑,你就骂他、发怒,你受了伤,要显得暴怒!” 然后,赵启山举起左手,张开五指,又紧握拳头,给后面的孙福生发了信号。 这时,一个日本军曹猫腰跑过来,向老金敬礼后,没有其它礼节,向老金说着什么。 老金一挥手,大声吼了几句。这个军曹并不迟疑,转身就往回跑。 老魏对赵启山说道:“鬼子说特高课要求他们小队,只要守住这个路口就行,等待增援的大部队过来,好把这些土匪一网打尽。这个军曹也说,对面的土匪战斗力不行,没有什么重武器,只是偷袭劫了法场。情报也不是太明确,是可能有土匪劫法场,部署是没有土匪来就作宣传,出现土匪就实行大合围,现在大包围圈可能已经形成。老金命令发起进攻,这个军曹说他早就想进攻了。” 赵启山看到,已经有几个鬼子端起刺刀,从隐蔽处出来,还有一个旗语兵,向公路对面摆动旗语。 在军统训练基地时,赵启山学过日军旗语,虽然各支部队旗语略有差别,但大同小异。赵启山明白旗语含义,是命令进攻。 孙福生来到赵启山面前,“车上的人都下来了,等你的命令,一起开火。” 赵启山道:“按日军战术,冲锋时火力掩护、火力压制,肯定不会停下来,那两挺歪把子位置选得非常好,你指挥后面的队员,干掉两挺机枪,冲锋的鬼子交给我们。” 孙福生答应一声,回去布置。 赵启山看到,路另一侧的鬼子,也已经开始行动,对老魏说道:“让鬼子冲锋,大声喊叫!” 老魏跳下车,用日语高声呼唤,一手握着手枪,另一只手在空中舞动。 赵启山用刚学的日语,喊着“逃世给西”,带领行动队员,声音大、行动慢地喊着冲锋。 行动队员也一起随着老魏喊,虽然不是很标准,但常年在东北,日语听得多了,发一个音,又是破着嗓门喊,当然也很像。 真鬼子也叫喊起来,他们是真的向前冲,很快冲到了前面。 孙福生带领队员,在敌人机枪身后响枪了。赵启山一枪打倒了日本军曹,立刻行动队员在日军身后同时开枪。 赵启山发现,老魏老金枪法都很准,尽管老金负伤,但几乎弹无虚发。 紧接着,行动队员用中文,大声招呼对面同志的名字,恐怕对面认错人误伤。 这一切,对面的省站行动队员看得真切,也一起冲了过来,干掉了两个还在懵圈的鬼子。 奉天行动队员,与省站行动队员原本就熟,不用多言语,只用三两句话,自然知道发生的事情。 陶站长被人扶着,来到赵启山面前,刚开口说了声:“多亏你们及时赶到……” 这时,赵启山看到大队敌人围了过来,有伪满军警,还有日本宪兵队,立刻阻止了陶站长说话,喊道:“部队立即上山,奉天队掩护!” 赵启山让奉天队掩护,也是审时度势,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决定。因为省行动队员都是短枪,市行动队员都是一长一短,双枪在手。 赵启山看到省行动队员上山前,捡尽了日军留下的长枪,顿感欣慰,知道这支队伍,还是有战斗力的,没有溃不成军、只知道逃窜。 省行动队员上山,后面的追兵,被孙福生夺得的制高点上机枪封锁,根本追不上来。 一会孙福生跑过来,寻问赵启山道:“该我们撤了,是随省站后面上山,还是走公路?” 赵启山说道:“我们走公路,让队员都上车,囚车殿后,两挺机枪架车上掩护。” 只见孙福生用鬼子的旗,摆了几下。赵启山命令公路旁隐蔽的队员,“掩护坡顶的人下撤!” 赵启山亲自端起机枪,向后面的敌人猛烈扫射。 坡顶的队员,也交替掩护下撤,很快都来到了车上。 赵启山一声令下,“撤退!” 骑着三轮摩托车,带着老魏老金,向前开走了。 第112章 接头 孙福生在囚车上,指挥两挺机枪,对尾追的敌人,不停的扫射。 从法场追过来的敌人,大多数是徒步追来的,只有几辆日军的三轮摩托车,跟上了赵启山车队。赵启山和孙福生都在想,怎样摆脱这几辆摩托车的尾追。 跑了一段距离,甩掉徒步的敌人后,赵启山命令发起反冲锋,孙福生亲自驾驶囚车,快速倒车,以便发挥架在囚车上机枪威力,迎着敌人的摩托车队,冲了上去。 摩托车上的鬼子,也非常具有战斗经验,立即靠边停车,人员下车隐蔽,对冲过来的行动队员射击。 为避免伤亡,赵启山命令停止冲锋,用缴获的掷弹筒,把手榴弹对准摩托车发射,只要能炸掉日军车辆,就能甩掉追击的敌人。 就在行动队员准备之际,突然从日军头顶上,飞出几颗手榴弹,紧接着一阵枪声,隐蔽在路边的敌人,立刻惊慌失措,陷入了混乱。 赵启山抓住机会,喊道:“冲过去,打!” 掷弹筒发射手榴弹,机枪射击,队员边冲边开枪。 在两边火力夹击下,慌乱的敌人,马上被消灭了过半,剩余的敌人,丢下摩托车,仓惶逃跑。 这时,从敌人头顶山坡上,下来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既有长枪,也有短枪。长枪有三八大盖,有奉天兵工厂生产的十三式步枪;短枪既有王八盒子,也有驳壳枪。 赵启山注意他们时,见有两个人向他们跑过来。赵启山知道不是军统的人,但一定是抗日武装。 那两人来到老魏老金跟前,首先向老魏敬礼,“魏政委,我们得到信,立即连夜赶过来,准备劫法场救你们,但还是迟到了。刚才鬼子追赶你们,你们又反冲锋,双方都穿鬼子军装,我们经判断,才分清了敌友。这些同志是哪支部队的?” 老魏说道:“他们是军统奉天行动队的,是友军,这位是赵队长。”又转向赵启山,“他是我们支队郝连长。” 时间紧急,赵启山不能多与抗联同志寒暄,另外其他队员都看着呢,“谢谢郝连长,我们赶紧撤,大队敌人马上就赶到了。老魏,老金,你们两人是跟我们走,回奉天,还是与郝连长一起行动,老金还负伤着?” 老魏老金异口同声说道:“我们同郝连长走。” 郝连长说道:“我们三连一直在安东周围活动,对这里很熟悉。老金我们用担架抬,山上有担架。你看,这战利品都是我们的人在抢,我命令分给你们一半。” 赵启山说道:“我们不要了,马上撤走,你们也赶紧撤上山!”赵启山又压低声音,对老魏老金道: “别忘了,下周六晚上七点。” 老魏同样压低声音,“我们在奉天大剧院门口见。” 老魏问郝连长道:“奉天周围的一连,还有多少人?” 郝连长道:“不会比我们的人多,我们三连今天全体出动,人都在这,还剩十五个人。二连更困难,人也更少了,听说他们向奉天转移,大概现在也与一连汇合了。” 赵启山看到孙福生走过来,便对他说道:“烧掉囚车,都换上摩托车,多余的摩托破坏掉,立即撤退!” 孙福生看了一眼抗联的人,答应一声,走开布置任务去了。 很快,行动队都换了摩托车,抗联同志背着老金,也向山上走去。 赵启山向老魏和郝连长挥挥手,命令行动队员出发。 安东到奉天路,赵启山根据来时的经验,知道三轮摩托车加满油,勉强可以跑下来,可现在摩托车里不可能满油。在沿途,日本军警肯定多处设关卡,开车回奉天不现实,好在孙福生早做了安排。 出安东省时,行动队又端掉一个伪满省际检查站。随后,孙福生就指挥拐入一条小路。 沿崎岖不平的山路,走了不长时间,有一辆摩托车就没油了。 赵启山和孙福生一商量,决定分开行动。把缴获的机枪、长枪和子弹,还有众人穿的日本军服,都集中在两辆摩托车上,把另外两车上的汽油,也倒到这两辆车上。由孙福生带三名队员,骑车先行,藏好这些东西。 赵启山带领其他人,藏好剩下三辆摩托车,以免过快暴露行踪,引导日伪军追上来。然后,徒步离开,相机行事,或去搭车,或去偷自行车,甚至可以到一个小站,直接坐火车回奉天市。 最后,赵启山带领这些队员,是坐马车回的奉天。 赵启山和孙福生见了面,知道队员都安全,便也放下心来。又去了娟子那里,上级没有新的指示,与上级联络也正常。 接下来,赵启山等待着与老魏接头。 原来赵启山想着,袭击日军奉天机场时,与军统奉天区站合作。为此,赵启山想到各种说服陶站长的方法。现在,赵启山想与抗联同志合作,他发现抗联战斗欲望更强烈。 由于供应问题,使抗联无法大部队活动,但奉天周围,应该有二十人左右,那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星期四,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赵启山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担心老魏不能下山,接头可能要泡汤。 虽然老金说下雪他来接头,但赵启山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老金左肩负伤,其伤也挺重。在安东分手,交到三连郝连长手上。三连活动在安东附近,肯定要就近安置养伤,临时来奉天也是很困难的。 星期六下班前,警长老黄叫住赵启山,“黄金山,所长让你今天别走了,加班负责南街巡逻。” 赵启山问道:“不是规定星期六轮流值班吗,怎么又该我了?” 夜间值班,第二天可以休息。星期六值夜班,星期天原本就休息,等于白白加班了。 老黄笑道:“我记得上星期六就是你值班,今天好像该刘拐子值班,他耍滑头,说老爸有病,请假了。” 赵启山不满地说道:“他爸常年有病,请假要么是星期六,要么就是执行任务,所长每次都准他假。这些对我也无所谓,但每次不好的活,都派到我头上!” 老黄撇嘴说道:“刘拐子多会来事,所长一掏烟,他马上划洋火,双手捧着就递上去。所长小姨子家修房子,刘拐子在那干了一个礼拜。执行任务存在危险,谁像你傻乎乎冲在第一个,以后长点心眼。我问你,你的负伤慰问金,你问过所长没有?” 赵启山道:“我没问过,只是伤好刚上班时,所长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 老黄:“你若想要,就必须天天盯着他说,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天说五六遍。或者往署里找,冒着被所长找茬开除的风险;要不,干脆就说孝敬所长了,反正你是得不到的。” 赵启山平常执行任务时,抢着冲在头里,是为了一但碰到自己的同志,好提供掩护。今天,赵启山要去和抗联同志接头,绝对不能加班,去南街巡逻。 赵启山对黄警长说道:“叔,我今天真有事,隔壁王婶要领我去她表侄女家,有心撮合我和她表侄女。这早就说好的事,我一定要去的。” 黄警长还是那习惯性撇嘴,“我说你真轴!大冬天的,谁真在外面巡逻?你没看见所长已经下班了吗?你放心,不到五分钟,人都会走光的。相完亲,你愿意回来,就回来装个样子;不愿意回来,就回家睡觉。切,跟你聊这么长时间,耽误我回家了。” 赵启山看着向外走的老黄,连声说道:“哦,我明白了,谢谢叔!” 与平常一样,不等到点,人们都走光了。 赵启山真的在南街走了一个来回,约摸时间差不多了,从自己衣箱里,拿出早己准备好了的衣服,换下警服,直奔接头地点——奉天大剧院。 第113章 联合行动 赵启山来到奉天大剧院门口,正好七点整。 赵启山寻找一圈,没有看到老魏老金,心里一阵失望。前天的大雪,肯定阻断了进出山的路,老魏不会按时赴约了。 老魏这支抗联部队,估计是独立于大部队,主要单独行动的。一个连能剩下十几个人,已经是很不简单了。他们与上级,与外界党组织,断了电报联系,但是否能通过交通站,与外面党组织联系上呢? 赵启山现在迫切希望与党组织联系,把王真的消息,传给上级,传到延安。 赵启山偷偷去找过小豆子,去过离市区不远的南屯李村,也打听过李毛豆。了解到的情况,确实如同嘉美说的那样,李毛豆家是穷苦人家。虽然李家还在,但李毛豆父母搬走了,住到了辽阳李父哥哥家。至于李毛豆本人,村上的人说,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他了。 赵启山想,他现在手中掌握了电报机,如果有了密电码,他都可以从娟子手中,把电报机拿出来,自己发报。 赵启山虽然想着心事,但眼睛却警惕地看着四周。突然,赵启山发现一双眼睛,像鹰眼一样,紧紧盯着自己。这人不是老魏,也不是老金。这人头戴破旧棉毡帽,落了补钉的抿襟大棉袄,肥大抿裆棉裤,腰间系一条麻绳,双手抄在袖筒里。从穿戴上看,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个面朝大地背朝天、土里刨食之人。 这人的打扮,与大剧院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赵启山脑子飞快转动着,他是抗联的人吗?或者是老魏不能来了,派他过来联系自己? 安东劫法场、劫囚车一战,充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老魏是不会怀疑自己的。 说实话,如果老魏不能来,赵启山不愿意与其他人联系,起码不愿意深入交流,现在斗争太复杂了。老魏老金是经受住了考验,被敌人押赴刑场之人,起码没有叛变,没有向敌人出卖同志。 赵启山看了看演出的海报,转身便离开。 “哎哟,这不是老疙瘩么?好巧呀,在这里碰到了,要走,对这剧不感兴趣?” 是老魏,他还是来了! “哟,是大哥啊!这剧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路过,停下来瞧上一眼。” 赵启山和老魏并肩走着,离开了大剧院。 赵启山注意到,那个戴破毡帽的人,在不远处跟着他们。 “那人是谁,你的人吗?”赵启山问道。 老魏回答道:“是的,我来与你会面,奉天地区的同志说什么也不放心,一定要派人跟来保护。也是,我们被叛徒出卖,被捕,损失巨大。囚车上牺牲的老李,是副支队长,支队长也在那场战斗中牺牲了。” 赵启山考虑,本着对同志负责的心思,还是提醒老魏道:“这个同志的穿着打扮,在大剧院门口出现,是比较显眼的。如果提个篮子卖东西,可能会好一点。” 老魏“哦”了一声,“你说得对,看来城市里斗争经验,我们还是不如你们。也有同志让他换身衣服,他说他装作卖呆的人,冬季里农闲,跑到热闹的地方,也是人之常情。” 赵启山说道:“如果是年轻人,或半大小子,跑到剧院门口凑热闹,可能还好点。这人目光如炬,警惕性十足。他是个优秀侦察员?” 老魏道:“是的,当过侦察排长,现在是一连连长,姓苏。” “时间不多,我先把军统知道的情况,向你介绍一下。” “请讲!” “武汉会战后,暂无大型会战,日军的主要精力,放在建立伪政权,肃清敌后抗日武装上了。关东军即将开始冬季扫荡,第二旅团已经取消休假,伪满装甲第一旅……” 赵启山把他认为重要的情报,又重复说了一遍。 老魏也把他知道的情报,向赵启山说了一下。这些情报中,也有赵启山不知道的。 赵启山还是关心与上级联系问题,便问道:“如果有重大事件,你们如何与外地界联系,派人员送信吗?” 老魏回答道:“辗转可以发出去,但时间会很长,安全性也不能保证。敌人的保甲制度,归屯并户方法,对我们活动限制太大了。我们的交通员,出不了远门,即便是离开一二天,也需要多家掩护。” 不管什么情报,只要安全性无法保证,那绝对不行的。 赵启山感慨道:“你们队伍中,如果装备电台,那互相联系就方便了。现在,重大消息你们只能看报纸吗?” 老魏道:“看报纸,听广播,甚至收听日语广播。我们的人中,还有懂俄语的,还可以收听苏俄广播。” 赵启山笑了,“这非常不错,你们对国际大事件,知道的比我们及时。” 老魏道:“是啊,你们的汪副总裁,现在已经跑到河内,与日本人取得了联系,分析说很可能会投靠日本人。” 听到这消息,赵启山颇感震惊。 蒋介石与汪精卫不和,世人皆知,但汪精卫作为国民党二号人物,总不能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公开投靠日本人? 赵启山问道:“难道国民政府要与日本人谈判吗?或者是秘密谈判,被外界报了出来?” 老魏道:“卢沟桥事变后,特别是淞沪会战之后,在全国人民推动下,国民政府也认清了形势,丢掉了苟且偷安的幻想。汪精卫是他个人,带了一小撮追随者,跑到日本人那边的。国际上分析,日本人肯定会利用汪作文章。” 赵启山忧郁地说道:“难道日本人还会像在东北这样,建立一个傀儡政府,搞以华制华?” 老魏道:“完全可能!外界分析,甚至是一定会走这条路。” 赵启山道:“日本人肯定是想这样,但汪精卫会这么干吗?他能够和老蒋斗这么长时间,起码的政治智慧,应该不会没有” 老魏道:“国际上分析,最近这几天,公历新年前后,可能就会出结果。等着看,如果一个政治人物,把自己的利益看得太重,就会给国家,给民族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害。” 赵启山道:“那么我们更应该团结,除了互通情报,我们还可以联合行动。” 老魏道:“是的,联合行动更具有意义,你有什么计划吗?” 赵启山道:“有一个计划,还在侦察过程中,不但要找时机,还要看我们自己的力量。” 老魏道:“只要是与鬼子战斗,打击伪满政权,我们都会全力配合。另外,我对你的指挥能力了解,联合行动中,可以听从你的指挥。” 老魏的话,又大大超出赵启山的意料。 第114章 值班巡逻 赵启山感到老魏是可以信任的,便把袭击机场的想法,给老魏说了。 老魏握拳比划一下,“如果方案可行,不知道同志们多高兴呢。我们抗联吃鬼子飞机的亏,真的是数不过来啊。飞机在天上,我们干瞪眼,毫无办法。” 赵启山道:“飞机飞得再高,再快,它都要落下来的。在天上我们没办法,落下来后,它就是一堆钢铁,一堆铝,有的是方法收拾它。” 老魏道:“这我们懂,只要能消灭那些守卫,用镐头都能把飞机敲烂了。但那些守卫,武器精良,还有坦克车,人数也不少。” 赵启山:“这就需要方法,计划要周密,行动要突然,要找准时机,肯定不能硬拼。” 老魏道:“如果有什么方法,把机场警卫队,与飞机隔开,那问题就解决了。但守卫机场的鬼子,有两个中队呢。” 赵启山道:“但核心层守卫,只有一个小队。” 老魏:“这是很自然,他们自己人也不能随便靠近飞机。突破不了外围警卫,我们根本接触不到核心守卫,更别说碰飞机了。” 赵启山:“是的,我们侦察他们有轮换。如果是鬼子,就可以直接进入到里层。” 老魏:“你别想用劫法场时的方法,穿日本军服,说日语根本不管用。要机场最高层下命令,队伍才能通过警戒线,进入里层。另外,里外层警卫,这些人都互相认识的。” 赵启山:“你们对机场很熟吗?我们侦察只了解了敌人兵力部署,火力配备,换岗时间,油库,炸药库,停机库这些情况,其它的,尤其涉及人员工作规程还不清楚。” 老魏:“我们队伍中,原来有个机场加油工,他也是个朝族同志,现在负伤了,躲起来养伤呢,他了解一些内部情况。” 赵启山:“太好了,我想见见这位同志,能不能办到?” 老魏:“我们联系一下,可能不太容易,他已经隐姓埋名,换了个身份。” 赵启山与老魏又说了些话,约定下次接头方式,便分手了。 赵启山绕了几条街,见无人跟踪,便回到了分驻所,换好服装,又开始在南街巡逻。 分驻所辖区内的南街,是比较繁华的商业街。街两边的店铺,夏季通常都开到很晚。现在冬季,有的店铺已经关门了,但霓虹灯还不停地闪烁。 走到南街尽头,赵启山发现围了一群人,便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你这不是讹人吗?”一个男人细声且愤怒的声音。 “我怎么讹你啦?你撞了我的篮筐,里面是青花瓷瓶,那玩意贵着呢。我是德佑瓷器店二掌柜,每天这两个清代官窑瓶,都要我带回去保管,怕放店里不安全。你撞我,大伙都看到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人,怒声怒气说道。 赵启山看到,之前说话的男人,穿了一身锻面棉袍,头戴一顶羊绒皮帽,一条毛围巾绕在脖子上,戴着皮手套,拎了一只方皮箱。中等身材,显得人挺文静。 那个自称被撞的人,除了魁梧的身材外,也是一脸的横肉,看上去就是凶巴巴样子。尽管穿戴是普通人打扮,但那个篮筐,与店员打扮极不协调。 由于激动,那个撞人的男子,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不懂你的瓷瓶是什么东西,真的假的咱也不说了。就是我撞了你,也是你的人推了我,把我推着撞到你。你应该找推我的人,你拉着我不放手,却放跑撞我的人。” 那个自称德佑店的二掌柜,立刻抓住机会说道:“你们大伙都听到了,他亲口承认,是他撞了我?他和撞他的人,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啥关系,我只能找撞我的人。” 这时,旁边有人帮腔说道:“这位大哥说得对,卖油从拎瓶子的人要钱。肯定是谁撞了人谁赔,这才是正理。” 又有一个“看热闹”的人,像是劝架,也跟着说道:“哎哟,这对青花瓷瓶子,我在德佑瓷器店见过,那真是个好东西。让我说,这位兄弟,你看看身上带了多少钱,赔给人家就是了。” 这人又对“德佑”店的人说道:“我说二掌柜,你也高抬贵手,自认倒霉,回去跟老板好好解释解释:说一个外地人,拎一个大皮箱,和人撞到一起,不小心把你手中的篮子碰掉,打了宝贝,人家身上就这么多钱,都赔了你。” 前一个帮腔的人,也随着说道:“老板是厚道人,肯定不忍心把人家送监狱,也不会让人家倾家荡产,少赔点钱,让人家走!” 所谓撞人的人,百口莫辩,大概气愤之极,脱口而出:“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设局,就是想讹诈我,我们去警局……” 几个人顿时叫喊起来,“撞人还不讲理,损坏人家的东西还不赔,找削啊!” “揍他!” “到警局就要他倾家荡产!” 赵启山判断,“被撞人”是团伙作奸讹人,珍贵的清朝瓷瓶,老板不会让人带着走的。店铺开门时,会拿出来展示;闭店时,会收藏起来,一般藏在店里。真若要带走,绝不会由一个二掌柜,用篮筐装着,随意拎到街上。 赵启山虽然身穿警服,但不敢保证能镇住这帮人。若动起手来,除非自己先下手,突然袭击打倒两个人,否则没有获胜的把握,可目前情况,还不允许自己当众先发制人。 把他们弄到分驻所?这帮人不会去,也不敢去。可一但去了,发现所里就他一个无枪警察,反起来还真麻烦,搞不好让人砸了分驻所,那就闹出笑话了。 这时,那帮人不耐烦,开始动手撕扯“撞人”那人,还有一个家伙,去抢夺那人手中皮箱。赵启山不能不管了,也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住手,都别动!” 赵启山走到两人面前,“在大街上聚众闹事,你们要反满,还是想搞破坏?想被杀头吗?” 赵启山首先把帽子戴得高高的,把事件性质,定到双方都不敢承受的程度。 这一招果然管用,现场顿时安静了许多。 那个“撞人”的男子,像是看到了救星,马上向赵启山叙说事情经过。而那“被撞”男子,用手拨开他,要抢先说话,他的同伙,拉住对方。 赵启山摆手,制止双方,“我已经听了一会了,知道事情经过,你们拿出身份证明,跟我去分驻所处理。” “干嘛要身份证明呀?” 赵启山严肃地说道:“要证明你们不是反满破坏分子!” 赵启山首先对“撞人”男子说道:“你的证件呢?我先看一眼。” 那人立即掏出证件,递给赵启山。赵启山看了一眼,知道那人叫钟义民。 那个“被撞”的大块头,扯着嗓子嚷嚷着:“没有规定市内活动要带证明,我也没带啊!” 赵启山说道:“可以回去取,也可以让家人送来。我等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你不回来,我先让这位先生离开。” “我家离得远,一个小时根本不够。” 赵启山道:“你放心,我今天在所里值班,你什么时候赶来都行。我会留下这先生的地址,到时候也能找到他。还有,那几个看到经过的人,你们的证件呢?” “我没带!” “我也忘带了。” 赵启山说道:“想去做证的,都回家取证件,然后到南关分驻所,其他的人,都散了,都散了!都回家去,不要聚堆,不给反满破坏分子可乘之机。” 那个“被撞”的大汉,嘴里嘀咕道:“我回家取证件去,我还不信,撞坏东西,还不用赔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赵启山喊住他,“你等一等,你手中的东西,要交给我,要找懂行的人,鉴定真伪,评估价格,等分清责任后,依责任赔偿。” 那个大汉头也不回,“我不交给你,我信不过你!”领着几个人,急匆匆走了。 人们散去,不远处有两双眼睛,紧紧盯着赵启山。 “嗯,有勇有谋,敢于担当负责,村山君,记下这个人。” “是,小泽局长,这个人也忠于职守,大冷天,这么晚了,一个人还外出巡逻。这样的满洲国警察,真的不多,应该重用这样的人。” 对话的两人,是奉天市新任警察局小泽局长,还有他的助理兼警卫村山。 第115章 不拘一格 赵启山对钟义民说道:“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钟义民还没有从刚才状态转过来,对赵启山说道:“警察先生,那个人的篮筐,真不是我撞掉的,是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才撞到那人……” 赵启山说道:“你不用再讲,我已经看出来了,那些人应该早就盯上了你。你从哪来,刚到奉天?” 钟义民道:“我从新京过来,刚下火车不久,准备去大表姐家,表姐女儿明天结婚。本来想买点礼品,为表外甥女祝贺。结果转了一圈,没有选到合适的东西,见商店都打烊,干脆明天就送礼金,既省事,又实惠。” 赵启山道:“你表姐家住哪?我送你过去。” 钟义民道:“表姐家离这不远,过两条街就是。我不用去警所了吗?他们取了证件回来怎么办?” 赵启山笑道:“他们不会回来了,逃走还怕来不及呢。” 钟义民大笑起来,“他们就是想讹我,可能看到我在金店里转,盯上了我。” “警察先生,请留步!” 村山在赵启山身后,叫住了他。 赵启山回头,见是两个中年男子,富贵人家打扮,锦衣缎袄,笑态可掬。 赵启山立刻警觉起来。 从这两人的穿戴上看,显得非富即贵。但仔细看过去,两人衣服非常新,起码很少穿,甚至是刚刚上身的新衣服,因为利整规范的折痕,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两人也不会统一一致。 两人还有一种可能,讹人那帮人的大头领。 赵启山面带笑容,表情轻松,“两位先生有什么事情?” 小泽发问道:“你是南关分驻所的警察?” 赵启山答道:“是的,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小泽:“我刚才看到你处理一起纠纷,就是这位先生遇到的麻烦,又听到你与他的对话,好像你认为对方在讹诈钱财,是这样吗?” 赵启山答道:“是的,这是我的判断,有充分的理由,周围许多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想这不是你要说的重点?” 小泽赞许地点点头,“我很好奇,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判断,为什么不把那人带回所里,而是选择放了他,你这有悖警察的职责呀!” 赵启山立即对眼前两人做了判断,这应该是警局高官,或者是伪满政府官员,甚至还有可能是日本人。不管是政府官员,还是警局高官,都知道巡街的小警察不配枪。而刚才讹人是一帮人,起冲突自己肯定吃亏。目前这两个人的话语,是有意试探自己的反应。 赵启山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现在的职责,就是保证辖区内社会安定,让满洲国民感到安全。如果是反满抗日分子,我会想办法跟踪、调查,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对这几个地痞无赖,就没有必要起冲突。原因嘛,一是我一个人势单力孤,不但不能抓住他们,还可能吃亏。二是当街冲突,使老百姓恐慌,反而影响治安效果,这才是真正有悖我的职责。” 赵启山的一番话,大大超过小泽和村山的意料,两人不由得互视一眼,小泽开口问道:“每天晚上,你们几个人值班?” 赵启山坚信了自己的判断,眼前两人很有可能是警局的。 赵启山当警察时间不长,但很留心上层人物。这次警局的变动,他也掌握了,知到日本人小泽,从副局长变为局长,省厅又下来一位副局长,就是娟子学生的父亲,赵启山在火车站见过的张荣仪。 难道眼前这人是小泽?这两人华语说得太流利了,根本听不出是日本人,连东北口音都不重。不管是不是小泽,赵启山都认真对付。 “每天几个人值班,这是我们警局的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值班,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不把那帮人弄到警局。” 借助昏暗的路灯,从小泽的眼睛里,赵启山看到了赞许。 赵启山决定趁热打铁,“如果我们值班时,能配发手枪,那我们的底气可能更足了。” 村山又看了小泽一眼,对赵启山说道:“你是新警察?这位就是奉天市警察局小泽局长。” 赵启山马上立正,敬了一个标准军礼,“报告局长,南关分驻所警士黄金山,正在巡逻,请局长训示!哦,我们平常值夜班巡逻,也是一到两人。” 小泽依然笑容可掬,“哦,黄金山,我记住了,好好干,年轻人,前途无量。你继续巡逻,我也随便走走。” 赵启山再次敬礼,“是,局长,我把这位钟先生送回家后,回来继续巡逻。” 钟义民赶紧说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不劳黄先生了。” 赵启山道:“我送钟先生过去,如果明天抓到那个讹你的人,也好请你去做证嘛。” 钟义民嘿嘿地笑了两声,和赵启山一起走开了。 村山看着赵启山的背影,不无遗憾地说道:“就是资历太浅,不然可以重用的。” 小泽似笑非笑,“忠于职守我们看到了,但要防止他心术不正。至于资历太浅,这不是问题,按中国的古话,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们也可以创造条件,让满洲国人施展他们的才华,只要是为我们服务就好。” 村山也连声说道:“对,对,不拘一格,我明天就去找张荣仪,让张副局长调查名单中,增加这个叫黄金山的人。我会监察、督促他,快点对这些人做调查,尽快提拔一批新人,打开目前奉天治安局面。” 小泽:“你督促他就可以了,要放手让满洲国人去干事情,你的精力,重点放在缉捕抗日分子上。” 村山:“我明白,一切遵照您的指示办。” 赵启山和钟义民走了几条街,还没有到他表姐家。看来,钟义民并没有对赵启山讲实话。 赵启山对钟义民的信任,一落千丈,他开始怀疑起钟义民的身份来,心里思考着,钟义民为什么要撒谎,不讲出他表姐的真实地址? 现在,已经走出南关派驻所管辖区。赵启山观察着钟义民,见他仍然谈笑风声,根本没有谎言被戳破的尴尬。 赵启山也不多问,只是跟着钟义民走,想看钟义民到底要干什么。 走到一片住宅区,赵启山知道,这片区域主要住着日本人。再瞧钟义民,怎么看过去,都不像个日本人。 还在赵启山思考中,钟义民说:“到了,这就是我表姐家。” 这个地区赵启山清楚,叫宛町,除了主要住日本人外,还住着很少一些华人,都是忠实为日本人服务的走狗。 赵启山看着不远处的岗哨,心思盘算着,钟义民那个表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116章 副市长的小舅子 随着门铃声,一个佣人模样的妇女,跑出来开了门,“哦,是钟先生,太太已经吩咐过,说你今天过来,晚餐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晚。” 钟义民说道:“车晚点了。我还有一个朋友,麻烦你增加一份饭菜。” 赵启山马上说道:“既然钟先生已经到家,知道了钟先生的地址,我也该回去巡逻了,职责在身。再见,钟先生!” 钟义民道:“黄先生,进屋坐一会,吃点饭,喝口水。” 赵启山道:“我吃过晚饭了,也必须遵守警局纪律,我走了。” “钟义,是朋友来了吗?快请进屋!”屋里走出一个妇人,来到院大门口。 从开着的院门,赵启山看到院子进深不大。再看妇人,虽然穿着棉家居装,但也是雍容华贵,看样子,这就是钟义民的表姐。 只听钟义民说道:“表姐,这是我刚刚结交的新朋友,叫黄金山。我下车后想去商店,为侄女买礼物,被几个流氓讹上了,是他帮我解围。刚才还碰到警局局长,局长很欣赏他呢!” 表姐听了这话,不由分说过来,拉住赵启山,“他还帮了你,那更要进屋,让你姐夫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赵启山见这妇人说话口气,和钟义民称作表姐,以及两人对话,知道钟义民并非撒谎,想到钟义民只是低调,不想让人知道他的亲戚,在奉天是高官,对钟义民戒心完全解除了。 钟义民的表姐家,住在日本人居住区,那这家男主人,在伪满洲国的地位不会低。 赵启山想了解情况,但他又不能显得很上心。见钟义民称他为朋友,故意推脱道:“我也没做什么,仅仅是职责范围内做事,从朋友角度,我做得还远远不够。” 钟义民见表姐真心请赵启山进屋,便更加热心邀请赵启山了。 赵启山便就势进了屋。 钟义民问妇人:“姐,姐夫在家吗?” 妇人边请赵启山坐下,边回答说道:“他在家,这几日,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女儿的婚事也不过问,整天闷闷不乐,那些个工作,有什么干头?让我说,什么也不干,或者还去南洋,就他那东京大学,英国剑桥大学的毕业生,在哪没有份好工作?” 钟义民好像有意在赵启山面前炫耀,“姐夫还做奉天副市长,管理这么一个大城市,能不操心吗?不说别的,就今天我碰到的事情,就够让人生气了。姐夫又是一个认真负责,一心为市民的的人,忧国忧民能不累吗?” 赵启山知道了,这是汉奸伪满奉天副市长,那个戴着一副眼镜,颇有学者模样的胡歌清的家。 这时就听那妇人说道:“嗨,没有那么简单,他当这个副市长,只想管点教育、建设什么事情,谁成想,奉天要成立什么保安局分局,日本人想让你姐夫管这一块,你姐夫说这不是胡闹吗?他也不干这一行啊!” 赵启山心里一颤,难道奉天要建保安分局吗?这可是一个重要情报。 伪满洲国保安局,是伪满政府间谍组织,已经设了十几个分支机构,专门从事对外间谍与反间谍工作。在奉天,目前还没有设分局。 伪满洲国保安局,名义上是归中央警务司领导,各省分局,是各地警察厅所属单位,但实际领导者归日本人,由日本陆军关东军情报部掌控。 妇人热情地和赵启山聊了起来,钟义民便说道:“我先进书房,和姐夫打个招呼。” 妇人赶忙说道:“义民,你陪朋友坐着,我过去喊一下你姐夫。” 钟义民和赵启山闲聊一会,见到胡歌清在妇人陪伴下,缓缓走出了书房。 胡歌清四十几岁,但前额上面一大块,已经秃得反射着灯光。 胡歌清没有和首先起身的赵启山说话,而是冲要起身的钟义民说道:“坐着,不用起身,我说要车去接你,你还不同意,还自己去买什么礼物。”然后自己过来,在沙发中间坐下。 胡歌清又面向赵启山,“这位就是义民新朋友,巡逻的警察,一个忠于职守、受到局长器重的人,叫什么名字呀?也坐下,请坐!” 赵启山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立正,向胡歌清敬礼,“胡市长好,我是南关分驻所警士黄金山,曾经在医学院开学典礼上执勤,聆听了胡市长的讲话,让我这执勤人员都热血沸腾,差点忘了当时的职责了。” 胡歌清哈哈大笑,“是的,是的,那次医学院院长请我过去,我随便说了几句,连我自己都忘记说的什么了。来,坐下,不要拘礼。” 赵启山坐下,但坐姿标准,气宇轩昂。 胡歌清又问道:“前段时间,奉天城里抢银行,关东军医院门口抢车杀人,邮电局着火,你们做警察的,忙得很?” 赵启山道:“是的,那段时间非常忙,反满抗日分子非常猖獗。经过政府的严厉打击,反满抗日分子受到重大损失,现在社会安定多了,我们也轻松了许多。” 胡歌清道:“以后形势可能越来越好,不但满洲国形势会好,连中国形势也会越来越好。你可能还不知道,中国政府那边的副首领,汪兆铭先生,已经到了河内,脱离那边政府的控制,决心走正确的道路,和大日本帝国合作。不用多久,中国的各派势力,都会争先恐后地与日本人合作。” 听到这话,赵启山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恶心到想吐的感觉。晚上听老魏说了这事,还心想是日本人捣的鬼,在国际上造的谣。现在,从这个伪满副市长嘴中,再次得到证实,赵启山真想跳起来骂娘。 赵启山压了压火,平静地说道:“我听人家说,这个汪精卫,和那边的大首领蒋介石,一直不和,他真的和大日本帝国合作,能干什么呢,军队不在他手上,政府官员不听他的,老百姓能听他的吗?” 胡歌清道:“你还年轻,不懂得政治。这汪兆铭可大有用处呀!很快,中国也会像满洲国一样,成立自己的新政府,亲善大日本帝国的政府,享有和平、安乐。不说这些了,慢慢你们年轻人就会懂的。听说,小泽局长挺器重你?” 赵启山道:“我是个新人,虽然小泽局长,原来是副局长,但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他,老局长倒见过两次。我也没做出什么成绩,他刚才还批评我,放掉了讹诈钟兄的流氓呢。” 胡歌清道:“有勇有谋,才勘大任,莽撞行事,只能产生坏效果。” 坐了一会,赵启山知道该走了,便起身告辞。钟义民送赵启山,两人出到屋外,赵启山穿好大衣。 屋里,妇人对丈夫说道:“清,让义民来奉天发展,你说让他多交朋友,你看第一天,他不就交了个朋友嘛!” 胡歌清笑了,“你真是饥不择食,那也要看什么样的朋友,这样一个小虾米,交不交都无所谓,要交有地位的人。行,这个小警察还有点头脑,让义民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在屋外,赵启山催钟义民赶紧回屋,别冻着。佣人把赵启山送到大门外,然后插好了门。 赵启山轻笑一声,这个钟义民,原来是副市长的小舅子。有没有用,先放在这里,以后再说。 很快,赵启山又被汪精卫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宁,难道这么大一个人物,竟然投靠了日本人吗? 第117章 汪精卫投敌 赵启山很想去娟子家,尤其是听到汪精卫投敌的消息,他想向军统总部发电报,他要核实这个信息真假。但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允许的,他没有这个权限,只能等总部的通报。 赵启山觉得,新任局长小泽,今天应该对他印象不错。但这是个资深警察,又受过严苛的正规训练,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何况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万一小泽想重用他,一定会对他多方面考核。 想到这里,赵启山向着巡逻的南街方向,跑了过去。 赵启山之所以要跑步,除了赶时间外,还有身上感觉到了冷。 刚才在胡歌清家,虽然脱了外面的棉大衣,但还穿着棉裤,他家里暖气太足了,屋里很热,有点微微出汗。到外面冷风刺骨,感觉身上冷冰冰的,跑一下,让身体暖和点。 现在店铺都已关门,商业街上行人很少,南街很长,黑天是看不远的。 赵启山到了南街,身上已经冒汗,便改为散步巡逻,将警棍拎在手中,四周瞧瞧看看。 转过一个弯,借着路灯,赵启山看到街上站着两个人,便快步走上前。走近,其中一个人赵启山认识,是他在警察训练班的张教官。两人为什么在这里,是小泽安排的吗? 那两人也看到了赵启山,张教官开口问道:“是黄金山吗?” 黑天,即便是有路灯,也看不太清楚。既然能一下叫出他的名字,那张教官一定知道他在这里巡逻,应该是特意在此等他呢! 赵启山赶紧端起手臂,向前小跑几步,在教官面前停下,立正敬礼,“报告张教官,学员黄金山正在此巡逻,请您指示训话!” 赵启山的举动,让张教官很高兴。 “刚才巡逻时,你碰到小泽局长了?” 听了张教官这话,赵启山知道,张教官在这里等他,是小泽局长安排的。 赵启山仍然立正回答:“是的,张教官,小泽局长晚上曾经来过这里。” 张教官道:“听说,你去送一位先生回家,这位先生受到流氓的威胁?” “是的教官,他叫钟义民,从新京坐火车到奉天,在这里逛街时,被地痞流氓盯上,典型的碰瓷讹钱。” 张教官继续问道:“他家不是离这里很近吗?送他回家后,你又去哪里了,回所里了?” “报告教官,准确地说,钟先生表姐家在奉天,他来奉天参加表侄女的婚礼,他表姐家住宛町,不算很近。是钟先生说很近,他对这周围并不熟悉,以为很近。” 张教官皱起眉头,“怎么住宛町,他是日本人,或者他表姐夫是日本人?” 赵启山没有想到,张教官会问的这么详细,难道这是小泽交待的?不管什么情况,赵启山本着实话实说的态度。 “报告教官,他们都不是日本人,钟先生的表姐夫,是胡歌清副市长。到胡副市长家时,他们家人热情请我进屋,我推脱不过,进屋坐了一会儿,也聆听了胡市长的教诲。” 张教官笑了,“哦,是胡副市长家的亲戚!胡市长都跟你说了什么?” 赵启山答道:“胡市长只简单说几句话,除了勉励我好好工作外,还给我讲了国际形势,说中国副首领汪精卫,已经到了河内,准备走正确的道路,和大日本帝国合作。” 张教官点头,“我也听说了,前两天从报纸上看到,由于没有官方证实,许多人还不敢相信呢。这两天日本广播证实了,估计明后天,满洲各大报,都会详细报道的,这真是个重要消息,大好事!” 汪精卫跑到日本人这边,肯定不是国民政府派出的,那就是要投靠日本人。敌人都兴高采烈,那我们的同志,信心肯定受到严重打击。赵启山此时此刻,心里想着怎样稳定队伍,减少这件事情对同志们思想的冲击。 张教官继续对赵启山说道:“你是刚从宛町回来,还没有回所里休息?走一圈没事,就回所里休息,不用太辛苦。小泽局长对你印象不错,我也会在小泽局长面前,多为你美言的。我培训的学员有发展,我这个做教官的,脸上也有光嘛!” “多谢张教官,我会铭记张教官恩情的!” 张教官道:“言重了,言重了,好好干,你继续巡逻!” “是,张教官!”赵启山敬礼,离开了张教官。 张教官看着赵启山的背影,心里多少有点醋意,这个黄金山,怎么命这么好呢? 张教官与小泽并不太熟,而是跟村山相熟。他正和警局朋友、也是邻居老李散步,偶然碰到了小泽和村山,村山便向他问起了黄金山。 在训练班上,黄金山并没有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只记得这人,各科目成绩都中上等,人也挺聪明,沉默寡言。 不知其中原委的他,当然没有说赵启山的坏话;相反,察言观色后,他也确实讲了赵启山的好话。 最后,小泽交待他,在这里等着,看赵启山什么时候回来,是否忠于职守,继续巡逻。然后,明天把看到的结果,向村山做汇报。 张教官马上意识到,这个黄金山要走狗屎运了。嫉妒归嫉妒,自己培训的学员受重用,应该感到高兴;总比提拔其他人,对自己更有利些。刚才又见黄金山,对自己还是很尊重的,心里顿时觉得很爽快,也打算极力为他说好话。 赵启山知道小泽注意了他,也想借机在警局进一步。但此刻他心思,完全被汪精卫的事情,占据了主要位置。 第二天,赵启山来到娟子家。自从奉天行动队,协助区队在安东劫法场后,赵启山来娟子家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赵启山的意思,近来敌人会加紧排查,尤其是特高课和伪满洲特务,会疯狂活动,所以同志们都要少见面,少活动,过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再见面。 娟子见到赵启山,一下子扑了上来,“你这个逃课的学生,终于肯露面了。” 赵启山也搂着娟子的腰,“我一直是好学生,可不是有意逃课哦。” 娟子道:“老师接受你的理由,但再往后就要坚持上课了,现在立即开课!”接下来,娟子改用日语,开始和赵启山对话。 “今天课晚点上,我有重要事情,想请教老师。”赵启山打断娟子说话。 娟子也发现赵启山神情严肃,也收起了笑容,“出了什么事情,队员不都隐蔽好了吗?” 赵启山道:“不是我们组的事情,你知道汪精卫投敌了吗?” 娟子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咳,我当什么要紧大事呢!汪精卫到河内,我当然知道呀,日本电台天天广播。” 赵启山对娟子的不以为然,非常不满意。 第118章 艳电的冲击 赵启山对娟子说道:“他可是我们的二号人物,竟然投靠了日本人,且不说他能带走多少人,单从军民的士气上,对我们就是沉重的打击。” “什么我们的二号人物,只是国民党的副总裁。”娟子不屑地说道。 赵启山说道:“何止国民党副总裁,卢沟桥事变后,汪精卫还任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民参政会议长,党、政职务,仅在蒋总裁之下。” 娟子笑了,“他还有这么多头衔呢,以前我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关心过。” 赵启山相信娟子说的话,她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军统招募她,大概就是由于她日语流利;派入敌后,就是因为她的身份正规,连伪造都不需要。 真是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姑娘。 “我交待过你,只要闲下来,就听日语广播,对汪精卫投敌,日本人是怎么说的?” 娟子道:“日本电台前段时间也没提,当然他们也保密,这个月18号,汪兆铭离开重庆,19号到河内后,日本才开始透露的。我可是从来都听你的话,按你的命令行事哦!” 赵启山问道:“你听到了什么事情?” 娟子道:“在今年8、9月间,周佛海的代表梅思平,与日本首相近卫的代表松本重治,就在香港谈判了,日本方面说:他们不要领土、不要赔款,两年内撤军,还支持汪兆铭的和平运动。” 赵启山道:“日本人这些鬼话,正常是骗不了人的,但是武汉保卫战后,中国大城市只剩下重庆和长安,都在偏远的西南部和西部,断绝了外部的联系。你想想,没有外部军火援助,甚至没有军火贸易,中国哪里有武器弹药?靠搬迁过去的兵工厂,能生产多少武器弹药?在苦苦坚持中,出了汪精卫这样的货色,很可能就有标志性效果。” 娟子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点。我们现在要和英国人,法国人搞好关系,从西南,从缅甸印度方向,还有和苏联在西北方向,做武器贸易生意。” 赵启山摇摇头,“事情很复杂,各国都有各自的利益,要满足别人的政治诉求,别人才能跟你做武器贸易。很多人不是不同情中国,而是都不想得罪日本,现实很复杂,也很残酷。你继续说!” 娟子又说道:“按你的指示,我也收听英语广播,但你知道,我英语水平,和日语,和中国话根本就没法比。” 赵启山道:“没事,不管是日本广播,还是英语广播,你把听到的,都说一说。” 娟子道:“我忘了哪个电台说的,今年10月,汪兆铭对路透社,对海通社都说,要和日本人进行停战谈判。还说,可以答应日本人的一些条件。” 赵启山知道,路透社是英国的,海通社一时想不起是哪国的,好像是那个留小胡子国家的。 赵启山问娟子:“海通社是德国的吗?” 娟子答道:“是的,是德国纳粹的喉舌。” 在中国人民奋起反抗时,在中国需要人民一心一意团结的时候,汪精卫置前方抗战于不顾,醉心求和,哪有民族骨气? 娟子又说道:“汪对国民政府,没有说明去向,离渝出走的。” 事情很清楚了,汪精卫置民族大义于不顾,把与蒋介石的矛盾,置于国家之上。同时,他被眼前的困难完全吓倒了,把敌人看成了不可战胜的神了。 愤怒之后,赵启山冷静下来,“总部和区站有什么指示吗,对这事,政府有什么声明?” 娟子道:“目前还没有接到指示。” 赵启山陷入了沉思。 娟子体会到赵启山内心的痛苦,过来紧紧依偎在赵启山怀中。 自从上次奉天行动队,去安东协助区队救人,娟子就一直为赵启山担心,又加赵启山多日没来,娟子忽然觉得日子漫长起来。她知道,她已经深深爱上了赵启山。她内心折磨,情愫缱绻,她渴望赵启山的出现,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赵启山。 娟子感觉用这种方式,可以安慰赵启山。 赵启山拥着娟子,想着娟子一个弱女子,义无反顾地深入敌后,勇敢地面对最危险的环境。自己一个大男人,一个肩负多重使命的战士,有什么理由悲观,有什么资格消沉。 赵启山扳正娟子的身体,坚定地说道:“老师,现在开始上日语课!” 娟子看到赵启山坚毅的表情,心情跟着振奋,同时又伴随着巨大的失落。 赵启山告诉娟子,他偶遇了小泽,他可以在小泽面前更好的表现,争取到更重要的职位。 她在想,今天晚上,她又不能留下赵启山,不能让赵启山在这里过夜,有种不情愿地遗憾。 1939年的元旦,赵启山告诉孙福生,把队员都召集起来,要和大家见个面。自从安东劫法场后,同志们还没有互相见过面呢。 现在,各种报纸,都登着12月29日的消息。那天,汪精卫发表公开艳电,响应日本首相近卫的声明,在卖国的道路上,已经滑向了深渊,也公开投靠了日本人。 赵启山先去了娟子那里,看了区站陶站长转发的电文。不知道为什么,陶站长发奉天组电文增多,让那晓丹转送情报次数,越来越少。 赵启山关心的,对汪精卫的通报,总部却迟迟未到。 去进货栈大院,看见队员都到齐了,唯独没有见到副队长孙福生。 “副队长呢?” “一个人在队长屋里呆着。” 赵启山准备去孙福生那屋,长猴喊住了他。 “队长,大伙想问你个问题。” 赵启山停住了脚步,“什么问题?你们问。” 长猴说道:“那个姓汪的,跑到日本人那边,发个什么通电,给中央党部,中央执委,给蒋总裁的,你看了吗?” “看到了!” “这是真的吗,不会是敌人造谣?” “应该不会,各种报纸铺天盖地,所有电台都在播,不光是日本、伪满控制的,在报在播,连外国的华语广播,都反复播,不应该是造谣。” “那我们怎么办?”好几个队员一起问。 “投降敌人的叛徒,什么时候都有,我们只有用我们手中的武器,回敬叛徒,回敬侵略者!” 沉默一会,一个小队员捏声问道:“政府其他人,政府政策,会不会都走这条路?那样,我爸爸,我哥哥,都白死了,被日本人打死了,我就是想为他们报仇,才来这里……” 赵启山严肃说道:“我们中国政府,怎么可能投降呢?我们不都在战斗吗?全国人民不都在抗日吗?可能会有动摇分子,追随汪精卫,但这不可能动摇全国人民,动摇政府抗战信心。起码我们的信心没受影响?” “对,我们没有受到影响!看队长的情绪,我们还会有大动作!” “队长,我还有小问题,汪精卫那个通电,报纸上为什么都叫艳电呢?” “队长,你是读书人,学问大,给我们解释一下呗! 第119章 用战斗回击 赵启山笑了,“我们这里学问最大的,是孙副队长,你们为什么不去问他呀?” 那个队员说道:“我们问他了,刚一开口,就被孙副队长骂了出来。” 赵启山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骂人?” “还不是被汪精卫投敌搞的!说到底,还是这个艳电。他正在气头上,我们又问这个通电,为什么叫艳电,他就火了。骂我们不学无术,笨蛋!” 赵启山知道,孙福生也在生闷气呢。现在看来,真有必要鼓舞一下队员的士气。 赵启山在炕边坐下,反问队员道:“你们这里,有谁到邮电局发过电报?” “我发过,陪我叔,给大伯发过。内容我都记得,父病危,速回!五个字。” “我也去过邮电局发电报,陪东家去的。” 赵启山又问道:“知道电报怎么收费吗?” 队员都沉默了。 那个陪东家发电报的人,嘟囔说道:“好像是按字数收费,我叫不准,反正收费挺贵的。” 赵启山道:“对,发电报按字数收费,字字是金。刚才他说陪叔叔,给大伯发电报,就五个字。没有抬头,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如果是给大人物发电报,或者是正式的文件,就要有落款,有日期,这样电文长,字数多。” 长猴首先开壳,“啊,我明白了,找一些简短字代替……” 马上有人怼长猴说道:“你闭嘴,刚才你怎么不说!听队长讲,你老实听着得了。” 赵启山继续说道:“长猴说得对,为减少字数,人们就找一些字,分别代表月份,代表日期。也不知道是谁,在中国首先提倡用地支,就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分别代替12个月份,又找了些字,从一日,一直到三十一日,其中这个艳字,就代表二十九日。今天是一日,可以用东,也可以用先来代替。” 有个队员说道:“今天杀一个鬼子去,代号:子先行动。” 赵启山赞许道:“我们就是要用战斗,给日本鬼子,对汪精卫之流,做出响亮的回击!但越是在逆境中,我们越要冷静,越要计划周全,不能盲动。” 赵启山调动起队员激情后,进了孙福生房间。 孙福生躺在床上,脸上盖着报纸。听到动静,手掀开了报纸,看是赵启山,便起身紧盯着他。 “在看汪精卫的艳电吗?”赵启山首先问道。 孙福生眼睛冒着火,“我想抱捆炸药,冲进日本宪兵队……不,不去宪兵队,我去新京,他妈的,我还叫它长春,去长春的伪皇宫,把溥仪这个王八蛋炸死!” 赵启山笑道:“如果能走近溥仪身边,你不去炸他,我也抱着炸药去,但我们都近不了他身边。这个汪兆铭,曾经也热血沸腾,搞爆炸要炸死清廷摄政王载沣,就是溥仪的父亲?” 孙福生没好气,“当然就是这个儿皇帝的爹,这点历史知识都没有,还当组长呢!哼,你这个组长也胜任,鬼心眼真多。你看看咋办?副总裁,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民参政会议长,响当当的二号人物,他都投敌了,怎么跟队员说。这抗战还能不能打,如果关内抗战都没意义,我们在东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就是赵启山几天以来,一直担心的事情。尤其汪精卫这艳电,太能代表一部分人的想法了。孙福生说得没错,如果关内抗战都没有希望,那在东北坚持,更没有意义了。 赵启山坐上炕,像当地人那样盘着腿,“倭国不要中国领土吗?东北、热河、华北,一块一块土地独立出去,搞了自治,哪一个是真的自治?” 孙福生道:“我知道倭寇搞的这些,都是假的,欺骗人的。” 赵启山继续说道:“你知道,队员也知道,不用说别的地方,就说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伪满洲国人,有一天说了算吗?从政府到军队,从学校到警察,哪一个地方,哪一段时间,不是日本人做主,是汪精卫艳电中的倭国说了算?” 孙福生把手中报纸,往炕桌上一摔,手掌张开五指,拍在上面,“艳电上还说,倭国政府声明可以撤军,他们的目的,是防共反共!” 赵启山也愤怒了,“哪个强盗抢了别人的钱,还会把钱送还回去,吃到肚里的肉,还能给你吐出来?” 孙福生道:“道理我明白,所以我想抱着炸药,与鬼子,与大汉奸同归于尽。” 赵启山道:“不要绝望,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形势终究能有所变化。既然我们已经抱定死的决心,什么样的难关,我们都可以闯过去。” 赵启山懂得,跟孙福生讲这些大道理,可能不起作用,便激他说道:“怎么,你想去死?是不是把你家老宅子,放火烧掉了,就了却了心愿,心里也舒坦了,已经光宗耀祖了?” 孙福生道:“你滚蛋,好像我回东北,就是要烧自家宅子似的。你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 还是袭击机场吗?你看队员的情绪怎么样?先稳定好队伍,不要受这艳电的影响。” 赵启山:“刚才我和他们聊了聊,我看队员情绪还行。要说一点没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都是老队员了,能坚持下来,都和日伪有深仇大恨。我想,对日寇最好的回击,就是用战斗,像我们刚来时,在倭寇的天长节那天,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孙福生:“袭击机场,我是没有想到好办法,侦察了这么久,我原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谈谈,让你暂时先放弃,寻找别的目标,别把这支队伍打没了。后来接到了命令,去安东劫法场,就没来得及谈。” 袭击机场的难度,赵启山是清楚的,也看出孙福生的顾虑,所以一直只做侦察,没有采取行动。 孙福生接着又说道:“现在,我倒支持袭击机场,就像你说的,如同天长节那天,干它个轰轰烈烈,杀它个人仰马翻!不成功,不就是一个死吗?” 唉,孙福生还是受艳电影响,没有从汪精卫投敌阴影中出来。 赵启山道:“越是到这种时候,我们越应该冷静,越是不利的情况,我们越是要沉着。我们不能与敌人硬拼……” 这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两人手不约而同摸向腰间。不等两人枪掏出来,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知道不是出现敌情,手从腰间移开。随着赵启山的“请进”声,那晓丹笑嘻嘻推门进屋。 “两位队长,新年好!” “新年好!” “你好!” 赵启山问道:“那小姐……哦,嫂子,是不是带来陶站长的指示?” 那晓丹道:“赵队长真厉害,一猜就中!陶站长请两位队长过去,要开个重要会议。” 孙福生问道:“现在吗?昨天你回来还没说呢。” 那晓丹道:“是现在,刚刚接到局里指示,要用战斗,回击汪逆的叛变!” 第120章 友军 赵启山和孙福生,随着那晓丹来到一家客栈。赵启山不知道这家客栈,是不是区站的联络点。 既然那晓丹不说,赵启山也不便问,不知道那晓丹是否告诉过孙福生。 进到一间客房,让赵启山意外的,区站毕副站长也在这。 没有互相寒暄,四人围着桌子坐下,那晓丹铺了一块桌布,拿出一副麻将牌,倒扣在桌上,然后出了房间,关好房门。 四个人一边码牌,一边小声交谈起来。 陶站长首先说道:“总部指示我们,近期各个行动队,应该主动出击,打击日伪的嚣张气焰,我国已经声明,坚决抗战到底。局里要求各站制定出行动方案,原则是要影响大,声势大,有震撼力的行动。” 毕副站长接着说道:“总部通过特殊渠道,给我们送来两支狙击步枪,苏俄产的莫辛纳甘步枪,配置瞄准镜,子弹不多,才一百发。根据行动队实力和战绩,决定区站行动队,和你们市行动队各一支,五十发子弹。” 赵启山感到特别高兴,他和孙福生,还有全队,早就想拥有一支狙击步枪,也一直申请总部调拨,今天终于等来了。 苏俄生产的这款步枪,最大的优点就是射速,据说经过改良之后,莫辛纳甘步枪的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十发,甚至二十发。使用机械瞄准,有效战斗距离都可以到四百米,安装瞄准镜之后,可以达到800米的射程。但五十发子弹的配备,对于战斗来说,确实少了。如果仅搞暗杀,五十发是够了。 如果赵启山能选择,他还是愿意要日本狙击步枪。听说日本产九七式狙击步枪,是三八步枪改的,也称为“三八改狙击步枪”。这样子弹不成问题,可以随便用。 没等赵启山说话,孙福生就表达了不满意,“这样安排也有不妥之处,应该根据任务配置。最好还是集中使用,能够发挥武器效能。” 毕副站长笑了,“区队唐队长,他也这么说的,只不过他要把两支都留在区队。” 孙福生一撇嘴,“论战绩,应该给我们?远的不说,就说最近这次安东行动,安东队,整个区队,都被围在圈子里了,还不是我们奉天市队,冲回来解的围。本来,按计划安排,我们应该撤离的,结果我们主动返回,挽救了整个行动,更别说救了安东队,救了区队了。” 这时,赵启山看到陶站长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喘气也粗了。 赵启山已经知道,安东劫法场整个行动,都是陶站长指挥的。传说安东行动的人员,还提出过不同意见,说我们的行动很容易暴露,企图太明显,要防止敌人在外围,给我们来个大包围,对我们一网打尽。 之后,陶站长通过敌人内部情报,说敌人不知道我们的行动,一定要按原计划进行。 现在来看,敌人确实没掌握我们的行动,但嗅到了某种信息,做了两手准备。应变时,给我们来个大包围,连安东站站长都牺牲了。 赵启山不想使陶站长难堪,想把话题引开,“安东行动队损失大吗?”赵启山转向毕副站长。 毕副站长道:“安东站长牺牲了,副站长兼行动队队长,在这次行动中负重伤,现已脱险养伤。局里根据实际情况,安东以后只设军统组,行动队原来人也不多,现在已经并入区行动队了。” 这倒是个新情况。 安东原来地理位置特殊,军统一直都在那设站,现在也降为组,连自己的行动队都没有了。 毕副站长像突然想起什么,“哦,还有一件事情,关于军统锦州组的,上次锦州组出了个叛徒,行动队被包围,大部分队员壮烈殉国,除了养伤的人员外,还有两个同志能继续战斗。本来也想并入区队,但两人坚决要求加入你们队,人的名,树的影,你们两位队长,现在是大名鼎鼎呀!怎么样,同意接纳吗?” 赵启山和孙福生异口同声:“欢迎加入!” 赵启山忧心,又一支行动队撤消了,代表东北抗日力量减弱了。 孙福生笑呵呵问陶站长:“我们区站里,还有哪个站、组出现了问题?愿意打鬼子的同志,都可以到我们奉天队来。” 孙福生的话,明显不妥,赵启山想说点什么,纠正一下孙福生的言语。还没等赵启山说话,陶站长开腔了: “作为奉天行动队的副队长,你关心的是不是多了?这涉及我们站内机密,你不懂得保密原则吗?该让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给我闭上臭嘴!” 陶站长的批评,也有点过火。奉天组行动队,在这次安东行动中,居功至伟,可以说救了他陶站长,保全本区站主要力量。作为功劳队伍的副指挥,孙福生理应得到嘉奖。现由于一句不妥当的话,被陶站长一顿臭骂,属实有点冤枉。 孙福生在自己同志面前,常表现有点大咧,但并不是他不懂原则,没有分寸。孙福生的话,挑毛病可以,像陶站长这般言语,赵启山也有点不高兴了。 赵启山隐约觉得,陶站长对孙福生的不满,工作上原因是次之,最主要原因,还是出在那晓丹身上,是孙福生动了陶站长的禁脔。 毕副站长知道,不能这么僵持下去,赶紧转换话题,“两位队长,听说你们掩护我们撤退后,也被鬼子缠上了,是有人帮助了你们?” 赵启山道:“是的,是抗联的友军,突然出现,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毕副站长又问道:“是哪支友军,领导人是谁?” 赵启山有所警觉,“他们自称抗联第一军,南满独立支队的,也来救他们的同志,我没问他们领队叫什么。当时,我们劫的囚车上有三人,一个姓魏,是煤矿工程师出身,一个姓金,是个电报员,朝族人。还有一个牺牲了,不知道姓什么。他们看我们换日本军服,就提出跟我们行动,我同意了,因为他们懂日语,其结果也的确帮了我们。” 陶站长说道:“以后向局里汇报时,不必提这一段,不出现抗联的字样。” 赵启山不解,友军互相协助,可以发挥各自优势,对中国抗战有百利!赵启山脱口就问:“为什么不能提抗联?” 毕副站长拍了拍赵启山胳膊,“听站长的,对你有好处。” 赵启山原本打算,等一会汇报行动方案时,提出与抗联合作呢,看眼前的架势,还真不能提到老魏和抗联。国家都到危亡关头,还要互相猜疑,要搞摩擦吗? 这时,陶站长说道:“我听说你们一直侦察机场,说说你们的想法!” 第121章 险中求胜 赵启山说道:“经过我们的侦察,感觉要想袭击机场,单靠我们奉天市队的力量,是不够的,区队能不能协助我们?” 毕副站长说道:“唐队长说他们也有计划,想让他们放弃自己的计划,协助你们行动,可能做不到。不过,我可以和唐队长探讨一下,如果你们的方案可行,我和陶站长以区站名义,下命令区行动队配合你们。” 赵启山实话说道:“我们方案还没有形成,连侦察的队员,自己还没有基本方案。” 陶站长说道:“你们制定计划时,应该符合实际,可不能好高骛远,那可都是同志们的生命啊!” 孙福生就是不愿意听陶站长说话,如果这不是在敌后,孙福生是不敢呛长官的。敌后由于环境不同,需要上下同心同德,下级一般小毛病,上级军官多数是能容忍的。 见陶站长居高临下的言语,孙福生的混劲上来了。 “自从奉天行动队重新组建后,我们带领这支队伍,参加两次重大行动。一次抢劫伪满银行,我们的同志,只有一人负点轻伤,还是自己不小心,撤退时崴了脚。另一行动,就是安东劫法场,那更是影响深远,鏖战不止。其结果,我们的同志毫发未损。我们从不好高骛远,历来十分珍惜同志们的生命。” 毕副站长笑着打原场,“奉天市行动队,在两位的带领下,战功显赫,可也要戒绝骄傲,骄兵必败嘛,这才是陶站长的本意。两位队长,怎样完成局里的任务,是重新做计划,再选袭击目标;还是坚持原来目标,再详细侦察,制定袭击机场方案呢?” 在赵启山的心里,还是想与抗联同志一起,共同行动,袭击敌人机场。一来,解抗联同志们心头之恨,二来,打击敌人机场影响大。 还没等赵启山说话,孙福生抢着说道:“我们计划没有完善,并不是说我们计划不可行,现在还在保密阶段,还要继续侦察,落实细节。” 见孙福生如此说,赵启山也附和说道:“我们没放弃袭击机场计划,机场可打击的目标很多,塔台,机库,还有机库里、跑道上的飞机,还有油料库,弹药库,维修车间,甚至还有飞行员。只要找准其中一个目标,得手后,影响也是很大的。” 孙福生见赵启山站在自己这一边,也来了精神。他并不一定要袭击机场,原来说袭击机场,是一时气愤,想跟鬼子拼命。现在说袭击机场,是跟陶站长赌气。他与陶站长的关系,双方都清楚是因为那晓丹,双方也不挑明是为了那晓丹。 孙福生是真心要打鬼子,冷静下来后,他也不想牺牲自己,能消灭敌人,就不与鬼子同归于尽。袭击机场是可行的,尤其是有狙击步枪后,干掉几个鬼子守卫部队的军官,枪杀一两个飞行员,或者找个机场设置点一把火,方式很多。他倒不愁机场搞点事,他的目标,已经瞄上了关东军俱乐部,想在那搞点事。 陶站长听完,鼻子哼了一声,“如果方案形成,需要区行动队协助,就告诉我;倘若不需要区队协助,可以直接向总部发报、汇报,不必经过我了,行动保密要紧。” 赵启山和孙福生回去的路上,孙福生把他的想法,对赵启山说了。对袭击关东军军官俱乐部,赵启山提出了疑虑,“那里有大量平民,日本的平民,中国的平民,甚至会有少年儿童,怎么能避免他们的伤亡?如果避免不了伤及无辜,我们就不要干,总部公开同意的可能性,也没有。” 孙福生说道:“平民里,日本人多,都是日本军官的家属,这帮人本来就该死。中国人有,但不多,以供鬼子取乐的舞女居多,这些个女人,大多数没脸没皮,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出来。” 赵启山叹了口气,“还必须要承认,舞女大多数是被生活所迫,不得已操持这一行。你这一想法,肯定没跟那晓丹说?我想她也不会同意的。” 孙福生这个想法,属实没有对那晓丹透露过,他也知道,赵启山和那晓丹都会反对,他也另有考虑。 孙福生道:“有些情况下,没有舞女,只有日本人,甚至是只有军人,就是鬼子公开授勋时,他们经常先开会。会议结束后,才能放舞女进去。” 赵启山道:“这种情况下,倒可以搞点行动,但需要准确情报。” 孙福生问赵启山:“你还想着机场吗?” “是的。” “你到底怎么打算?我知道,你不会硬拼的。” “看看,能不能险中求胜!” 第二天,赵启山和老魏又见了面。老魏领着赵启山,找到了那个负伤的抗联人员。 “赵队长,这位小李,原来在机场工作,专门负责机场油料,日语也很好。听说要袭击机场,他主动请缨,想参与进来呢。” 赵启山紧握小李的手,关切问道:“伤到什么地方,你能行动吗?” 小李回答道:“应该没有问题了,肚子上挨了一枪,鬼子三八大盖打的,贯通伤,已经快三个月了。” 赵启山道:“那还不行,元气还没有恢复呢。” 三人坐下,老魏问小李道:“你养伤的是谁家,队上有人说,你回朝鲜去养伤了,没想到你就在奉天市。” 小李道:“参加义勇军时,我怕家里被鬼子迫害,就只说是朝族人。因为我从小在朝鲜长大,朝族语和日语都好,也没有人怀疑我。其实,我父亲是朝族,我母亲就是当地人,也是一个大家族呢。” 老魏笑道:“难怪,除了老金以外,别人都联系不上你。老金听说有战斗,也急着要参加,他那伤,近期参加战斗更没戏了。小李,是不是你也不姓李呀?” 小李笑了,“我就姓李,父亲是朝族姓氏李,母亲也姓李,中国百家姓第四位。从义勇军到抗联,我也一直是姓李,姓李在朝鲜和中国,可都是大姓。” 三人都笑了起来。 赵启山言归正传,对小李说道:“小李,你把机场情况,向我们介绍一下,重点是怎么能进机场。我们侦察过,机场占地虽大,但外围守卫人多,进出都要证件。如果一两个人进去,可弄个通行证,换个照片,七八个人进去,哪有那么多通行证呀?” 小李道:“如果队伍进出,不但要有通行证,还要机场最高指挥官同意,有方法进去,但是太冒险了!” 赵启山道:“冒险不怕,我们就是要险中求胜。” 第122章 意外收获 小李说道:“奉天机场最高司令官,原先是日本人加滕,现在换成谁,我就不清楚了,但作战室秘书,可能一直是满洲人蔡文波。别看一个小小的作战室秘书,管理着整个作战室文件。那些个通行证,都是油印好的,到时候由司令官签字就行了。” 赵启山问道:“部队进入,除了要有通行证,不还要司令官口头命令吗?” 小李道:“是的,固定物资的进出,有通行证就可以,如果带武器军队的换防,临时检查,搜索,需要最高长官的直接命令。” 赵启山问道:“如果是外围部队,临时需要进入,司令官怎么下命令?现场联系司令官吗?司令官不在机场,部队就进不去了吗?” 小李道:“那怎么会呢!带武装的部队,通过外围警戒区时,需要出示通行证。到了第二道警戒岗哨,出示通行证后,由岗哨电话请示司令官,司令官不在时,由作战室回答,是否允许通过。作战室长官是谁,我从不关心。但我知道,通常是由作战室秘书,代为传达指示。” 赵启山问道:“还是这个蔡文波,传达作战室指挥官的命令呗?” 小李道:“是的,蔡文波很关键。所以,你们要进去,必须收买了蔡文波,或者将他控制住。” 老魏问道:“知道这个蔡文波家在哪吗?” 小李道:“我不知道,我一个机场油料工,接触不到那种人物。说实话,他成没成家,我都不清楚,我认识他,他都未必认识我。” 赵启山问道:“蔡文波作为一个中国人,即便是个满洲国的满族人,日本人就这么信任他?” 小李道:“蔡文波为什么得到鬼子信任,我也不清楚。有一点是肯定起作用了,蔡文波是日本陆军士官大学毕业生。” 陆士的毕业生,赵启山心里一阵翻腾,他想起了哥哥王真,现在应该叫田真了。他们两人是否认识呢?都是日本陆士的毕业生,年龄也大致相仿,还都在伪满任过职。 赵启山问道:“这个蔡文波,是日本陆士的同学,提携起来的吗?” 小李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在满洲国,日本陆军士官大学的毕业生,比较受高层的重视。” 赵启山问道:“你还知道谁是日本陆士的,你认识他们吗?” 小李道:“我哪能认识他们!我有一个表弟,他原来的长官,也是日本陆……陆士的,没几年就升为团长了。” 表弟的长官,陆士毕业生,团长,那个表弟是谁?小李的妈妈是当地人,也姓李,那他表弟如果是舅家孩子,也应该姓李了。 赵启山道:“你表弟叫什么名字?他的长官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小李:“我表弟叫李满豆,他长官叫什么名字,我没问过。” 小豆子,李毛豆,会不会就是李满豆呢?小李是抗联的人,赵启山顾虑自然少许多,便问道: “离奉天市区不远,南屯李村,一个叫小豆子的人,叫李毛豆,你认识吗?” 小李道:“李毛豆就是我表弟,原本他叫李毛豆,后来改成李满豆,但家里人,甚至包括他长官,仍然愿意叫他李毛豆。”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小李道:“赵队长,你认识我表弟吗?” 赵启山说道:“我不认识你表弟,我想找你表弟的长官。” 小李“哦”了一声,皱眉说道:“听说他长官被日本人杀害了。” 赵启山说道:“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不了解,也没有见过表弟的长官。我和表弟原来接触并不多,我参加义勇军后,基本上断了联系,我又加入了抗联,跟家里更没联系了。只是我负伤,躲在这里养伤,他过来两回,给我送点药,粮食,我们聊过两次。” 赵启山道:“我想见一见你表弟,有非常重要事情问他,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另外,你表弟这人怎样?我说的对日伪的态度,你们两家关系比较好?” 小李:“表弟家挺贫穷,我们家,主要是我妈妈,没少接济他们家,他父亲是我妈堂兄,表弟为人善良,但太懦弱,胆小怕事,由于做事勤勤恳恳,从不偷懒,所以长官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做勤务兵。至于对日伪的态度,我想他内心是反对的,让他做点什么,他不敢。” 赵启山:“我不会让他做什么,只要对我说实话就行。我不会给他找麻烦,不让他知道我的具体身份,这样他也不可能出卖我。” 小李:“我表弟不会主动出卖别人的,除非是被日本人抓住,严刑拷打,哦,不用动刑,一吓唬就会说实话的。现在,起码他没有出卖我。” 老魏插话道:“这不一样,你是他表哥,你家对他家有恩。” 小李:“这倒也事。” 赵启山:“你想法让我见到他,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小李:“这没问题,这两天他还会来看我的,我来安排,通过魏政委找赵队长吗?” 老魏:“通过老金,你与老金联系方便,我安排老金和赵队长联系方式。” 赵启山说道:“我们再说一下机场,进到机场里层,靠近飞机,都必须是与守卫相熟吗?” 小李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内外层换防的人,都是相熟的。经常有重要人物乘机,他们的卫队必须送到机旁,这通常都提前安排好。” 赵启山问道:“难道就没有特例吗?” 小李想了一下,略迟疑地说道:“我知道有一次,可我没有当班,听别人说的。是特高课临时冲进来,逮捕了一个飞行员,那个飞行员据说要叛逃,都准备上飞机了,在最后一刻被拦了下来。如果那次再晚一两分钟,这个飞行员就要驾机去苏俄,或者是在空中,由同伴把他击落。” 赵启山问:“这种情况,也要机场司令官同意,特高课才能进入吗?” 小李:“是的,那天是二岗打的电话,谁接的电话,谁同意的,我就不清楚了。” 赵启山:“小李,现在见到蔡文波,你能认出来吗?” 小李:“没问题,哪怕在街上偶然碰到,看他一眼,我都能认出他来。” 赵启山:“我们搞辆车,上下班时,在进出机场的几条路上转圈,你用望远镜监视,发现蔡文波,我们就跟上他。” 小李:“好的,随时听从召唤!毛豆表弟,我可以主动去联系他,和他约好时间,我就去找老金,通知赵队长。” 从小李那里回来,赵启山感到收获很大,不但了解了机场许多情况,还知道了李毛豆的信息,算一个意外收获。 晚上,赵启山没有去娟子住处,自己在家里,把嘉美给他的画册,又拿出来仔细翻阅。 这本画册,赵启山已经上百遍翻看了,希望今天再看,能从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第123章 王真的画册 赵启山想,哥哥王真,不可能毫无目的,把一本手绘画册,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由妻子嘉美珍藏,这里面一定包含着秘密。 赵启山翻到最后一张,画着一只飞机翅膀,一位古代仕女,赵启山久久地注视着这幅画。 仕女拿着竹简书,嘴角上翘,笑意盈盈。竹简一行小字,用放大镜,可以看出两句诗文: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赵启山查过这两句诗,出自东汉末年三国时,女诗人、文学家蔡文姬,诗名为悲愤诗。 这个悲愤诗题名,不知道是真为蔡文姬起名,还是后人根据诗意,给题的诗名。 在画的一角,还有一行诗句:文姬别胡地,一骑轻南驰。 这再明白不过了,描写的就是蔡文姬南归。赵启山也查过,这是宋代林景熙所着,是《蔡琰归汉图》的诗句。 今天听到蔡文波这个名字,赵启山就想到了这幅画,是王真要记录什么东西,还是纯属巧合? 与其说是巧合,赵启山更愿意相信,这是王真想留下什么记录。 蔡文波毕业于日本陆大,是王真的同学,或者是学长、学弟,他们认识的可能性很大。 蔡文波是个男人,而古代蔡文姬是个女子,如果是自己做备忘录,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画一个飞机翅膀。 两句诗词,更像是接头暗语,那么谁先开口呢?一般情况,主动去联系的一方,要先开口。赵启山分析,如果他去联系蔡文波,要说:文姬别胡地,一骑轻南驰。然后,蔡文波说: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可如果说错了呢?那蔡文波不会回答;如果蔡文波已经投敌,就可能告密,揭发去联系的人。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是联系到蔡文波。 按小李说法,哥哥王真是被日本人杀害。日本人对嘉美的说法,是在车站突然遇到土匪,这显然站不住脚。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赵启山,哥哥王真还活着。手表,尸体的发现,只剩下一堆白骨,有太多矛盾的地方,根本经不住推敲。从个人感情上,赵启山希望首先见到李毛豆。 第二天,孙福生给赵启山带来一个烦心消息:总部调拨的两支狙击步枪,都被区站给扣下了。 赵启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据那晓丹传话,这件事情,是经过了陶站长同意,理由是奉天省行动,上报的行动方案具体;而市行动队,目前还没有具体行动方案。再则,两支行动队,都赞同狙击枪集中使用,可以充分发挥武器作用。 冠冕堂皇的话,一套一套的。孙福生认定,是由于他在会上,顶撞了陶站长,提到了安东劫法场之事,让陶站长难堪了,感觉下不来台,用狙击枪的事情,为难市行动队,明显在打击报复,给他们市队穿小鞋。 依孙福生的想法,立刻把这事情,向重庆总部汇报,其实就是告陶站长的状。总部如果能撤换陶站长,那是最好的结果。以市行动队的战绩,局里未必不会考虑,不就是换个人来当站长嘛,又不是他们两人想夺权。 赵启山立即表示反对,因为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总部换站长。谁都知道,陶站长与孙福生有矛盾,也都知道,这矛盾因女人而起。这时自己掺和进来,实属不明智。 再则,他和孙福生,都不知道省行动队具体方案,这样冒失地把武器调拨,与挟势弄权、打压异己相挂钩,的确不妥。 区站所属的奉天省行动队,本来就比奉天市行动队级别高,人数也多。截留一支狙击枪,在别人眼中,再正常不过。如果两人一定要闹大,会让人认为,他两人别有用心。 赵启山要那晓丹传话,希望与陶站长面谈。孙福生说道:“我已经提过了,丹丹说陶站长已经离开奉天了。” 赵启山想,事情只能这样了,希望将来能把这支枪要过来。 另外,要区行动队,在他们袭击机场的时候,能够协助配合,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不可能的事情就放下,做能够做的事情。 接下来,赵启山得到老金的暗语通知,到小李养伤地点,与李满豆会面。 赵启山放下眼前的事情,匆匆忙忙奔向小李养伤之处。 赵启山一进屋,就见到一个又瘦又黑的小个子,正坐在炕边,和小李说话。不用问,这个就是李毛豆。 赵启山时间不多,开口就问道:“是李毛豆,我是田汝真团长的亲戚,我需要了解田汝真遇害真相。” 李毛豆看了一眼赵启山,低声说道:“你问,能回答的,我可以回答,不能回答的,我不敢说,如果说了,他们会杀了我的。” 赵启山问道:“谁会杀了你?” “日本人,特高课,宪兵。” 赵启山问道:“那田真是日本人杀害的了?” 李毛豆低头不吱声。 小李说道:“小弟,你不要怕,你能相信我,就可以相信他,我保证你不会被出卖,你放心大胆地讲。” 李毛豆还是不吱声。 赵启山知道不能这么直接问,便聊天式说道:“你怎么跟的田团长,跟了多长时间?” 李毛豆回答:“田团长一到满洲,哦,他军官实习一结束,留在满洲,我就跟了田团长,当时他被任命为副营长,兼一连连长,我刚当兵,他就把我留在身边,让我做传令兵。” “很快,长官就当营长了,团参谋长,团长,团长还没有到任,就出事了。” 赵启山问道:“你把当时的经过说一下,别着急,随便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李毛豆答应一声,就开始回忆起那段时间的情形: 田真接到去新京军部的命令,预感到特高课没了耐心,要对自己下手了。马上把该交待的,都跟嘉美交待了,然后用暗语,通知了自己的警卫马超。这个马超真名叫什么,李毛豆并不知道,但李毛豆见到过两次,平常马超在哪里藏着,李毛豆也不知道,见到马超时,他都穿军装,是个中尉官衔。 马超从来不去田真家,和嘉美都没见过面。 临行前,田真对李毛豆说,这次出差去新京,有助手随行,就不想让他跟着,给他放几天假,回家呆几天。是嘉美说,长官路上需要有人拎包,那个助手是特高课的人,平常大爷当惯了,肯定照顾不好长官。又泪眼婆娑地说道: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要有人回来送信,别人说的话,我都不会相信的。” 就这样,李毛豆跟着田真,出门去火车站。 两人走到门口,助理帮田真打开车门,田真一脚跨入车内,突然又折回身,重新走进了屋。 “许久,长官也没有出来,助理,他自称助理,可我们称他做副官,他让我进屋看一看,催一下长官。我进屋一看,桌上放着几个画本,几个记事本,还有长官平常写的诗稿。就听长官说道:把这些都烧掉,里面有几个诗友互相和赋,别给人找麻烦。那时,夫人手中,也拿着一个画册,是个漫画册。” 第124章 小豆子的回忆 当年哥哥喜欢写诗填词,并且熟读唐诗,这些赵启山都知道。哥哥还对他说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偷”,各种词牌,背后有什么故事,王真也能说出个一二。 王真和朋友作诗赋和,应该留下一些手稿,交待嘉美烧掉,不给朋友带来麻烦,也可以理解。而嘉美手中拿着的,是否就是交给自己的那个画册呢? 赵启山问小豆子:“你知道田团长夫人,烧没烧掉这些手稿呢?” 李毛豆回答:“烧掉了!田团长遇害后,宪兵队曾经领着我,去过田团长家,我亲耳听田夫人说的,她按田团长交待,把田团长所有诗稿,包括笔记本,统统烧掉了。除了田团长的嘱咐外,田夫人还说,她早嫌这些东西是累赘,因为要经常搬家。” 赵启山问道:“会不会田夫人没烧,谎称烧掉了?” 李毛豆答道:“有这种可能性,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之后有一天,田夫人不在家,特高课押着我,去过田团长家,仔细搜查过家里,让我说家里东西的来历,都是什么人送的?或者,是在哪买的?有些东西我清楚,有些东西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没有找到那些日记本,也没有看到那些手稿。” 哥哥交待嘉美,烧掉了其它所有东西,唯独留下了那本画册。嘉美在与山田结婚后,也一直保存这个画册,可见对它的重视。 嘉美对画册的重视,一定是哥哥的交待。很有可能,是临走时,才告诉嘉美,这个画册的重要性。在这之前,嘉美对这画册,对画册里的含义、内容,一无所知。后来,既分析不出含义,又怕落到山田及特高课手中,最后只好冒险交给自己,她认为跟田汝真一路的人。 赵启山问道:“在宪兵队,在特高课,日本人审问你时,这一段都问什么问题了?” 李毛豆低着头,“宪兵队问题不多,主要是特高课问,什么诗的内容,写给什么人,诗的标题,词牌名,什么五言七言的。你知道,我文化低,字都认不全,好多字都是团长和夫人教的,我也真的不懂,回答不上来。” 赵启山问:“对特高课的问话,你说出过几个人名字?” 李毛豆:“就几个与田长官常接触的,谭营长,齐副参谋长,还有一些人,对这些人,特高课也只是一问,好像问题并不太多。” 赵启山相信他说的话,日本人监视了王真,与王真交往的人,特高课早就掌握了,甚至比李毛豆还清楚。 赵启山看着小豆子一直低着头,便鼓励他道:“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我们也相信你不会害长官的。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啦?” 李毛豆继续说道:“一路上,田长官有时看窗外,有时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我们是高等车厢嘛,人不是很多,我在田长官对面坐着,那个日本副官,离我们隔了一排。说这人是给长官当助手,田夫人说他就是个特务,夫人很讨厌,说不用副官。团长没到任,整天跟着个副官,感觉很别扭。上面解释,这人还负责给长官当警卫,让夫人多担待点。” 这些赵启山都知道,嘉美对他说过,赵启山要了解路上发生的事情,又不想催小豆子,就由他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地往下说。 “……列车驶出奉天省,我记得是出省的第二站,叫一个叫南岭的山区小站,这个站主要是装卸货物,停的时间也挺长,天还没有黑,田长官要到站台上走一走,我想跟着下去,副官让我留在车上,告诉我看着长官的行李箱。其实,高等车厢,有列车员负责照看行李,不需要我们自己照看。” 到目前,李毛豆说的,基本上与嘉美说法一致。 李毛豆继续说道:“这时,突然听起了枪声,站台一个守卫,中弹倒地上了。站台上,下车活动的人,都开始往车上跑,都挤在车门口了。我把头探出窗子,喊长官,想让长官从车窗上爬进来。但我看到田长官,钻到了车底下,紧接着,那个日本副官,也钻到车底下。” 这完全与赵启山料想的一致。哥哥已经想到了,到新京,哥哥不是被严刑拷打,就是会被秘密处死。因为哥哥联络的人,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都不知踪影,日本人是不会放过哥哥的。袭击车站,就是哥哥安排的秘密人员。 屋里,赵启山和小李都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李毛豆讲述。 “这时,列车另一侧车门也打开了,几个日本人,有穿军装,也有穿便服,都拎着枪,从另一侧下车,我也过去,趴车窗往外看。” “我看到日本副官,向田长官开枪,田长官回击,开枪打死了副官,田长官继续向前、向山里跑。” 赵启山问道:“是田团长开枪打死副官的吗?” 李毛豆:“是的,天还没有黑,我看得真切!副官死了,是我后来看到的,尸体躺在那。然后,然后……追田长官的人,开枪打伤了长官,长官继续跑。追长官的人,受到了迎面两个方向阻击,被打倒了三四个人呢。” 小李兴奋起来,他听出来,那个田团长是抗日的人,“两个方向阻击?这么说有人接应田团长,能判断出多少人接应你长官吗?” 李毛豆道:“听枪声,接应的人用的都是驳壳枪,火力虽猛,但人数不多。我分析,算上站台开枪的人,也就三个人,顶多不超过四个人。” 小李感兴趣了,“那追田团长的鬼子,有多少人呢?” 李毛豆:“人数不少,光从列车上下去追的人,就十几个人,还有站台上的鬼子,追上去的敌人,有三四十人。” 小李关心的是战斗,赵启山关心的是王真负伤。他听出李毛豆说到哥哥负伤时,显得吞吞吐吐,知道这里必有玄机。 “你说田团长负伤,伤在哪里?” 李毛豆:“离得远,我没看清楚,这边开枪,田长官明显中弹倒下,又挣扎起来,趔趄着向前跑。” 赵启山问道:“射中田团长的人,是从列车上下去的人?” “嗯呐!”简单的回答。 日本军队装备的王八盒子,五六十米以外,准确度,杀伤力都大打折扣。据嘉美说,哥哥用的是德制手枪,自己分析型号是p08,其射击精度较高,射程远。像自己,可以轻松命中二百米处的人像靶。日本陆士毕业的王真,也不会比自己差。 击中哥哥的人,用的枪肯定不是王八盒子,所以小豆子能够分得清楚,毕竟也是当兵的。 赵启山继续说道:“击中田团长的人,你一定认识!” “我……我不认识。”小豆子声音很小。 赵启山严肃地说道:“你没说实话!” 小李着急地说道:“小弟,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绝不会出卖你的!” 李毛豆低着头,小声说道:“我相信你们,但,但我说出来了,可能就没命了!” 赵启山道:“为什么会没命?你说,你表哥不会害你,我保证你会安全的!” 李毛豆停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开枪的人,我不认识,但太太认识,是太太的同学,特高课的一个头目!” 赵启山立即想到了是谁,他就是嘉美现在的丈夫,特高课奉天副领导——山田重信。 第125章 重要线索 小李说道:“你都知道是夫人的同学,还说不认识这人。” 李毛豆说道:“我确实不认识这人!这帮人好像也不是奉天的。是后来押着我去田团长家,他和夫人用日语交流,夫人还抱着他哭,我才知道,夫人与这人认识,在日本还曾经是同学。现在,这人已经到奉天特高课了。” 赵启山问道:“这人叫山田重信?” 李毛豆:“对,是山田!田团长跑了,军队警察开始搜山,我听警察称他山田先生。我到田团长家所谓报信,都是特高课告诉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不敢说错一个字。教我怎么说的人,就是这个山田,他是个中国通,华语非常流利。” 小李插话:“田团长不是跑了吗,怎么又说他被害了?” 李毛豆:“当时是跑了,日本人没有抓到他。但掩护他的人,也被包围了,最后还被打死一个,剩下两人,都朝反方向突围了。你想,负伤的田团长,他能逃多远?日本人行动非常迅速,马上调来二三百人,有军队,有警察,采取大包围拉网式搜山,最后发现的遗骸。” 赵启山问道:“是遗骸,而不是尸体,对吗?” 李毛豆:“其实,我也不懂遗骸和尸体的区分,是警察局请的医生,他们说的。” 赵启山:“几天后发现的呢?为什么医生说是遗骸?” 李毛豆:“快四天了,有猎户报告了警察,当警察赶到时,什么都没剩下,现场还有十几匹狼,在啃食白骨,狼群都饿疯了。最后找到了团长的手枪,手表,衣服碎片。医生检查了血型,和团长血型相符,都是a型。” 赵启山:“那个猎户住在哪儿?” 李毛豆:“离那车站不远的屯子里。原先住山里,搞集团部落后,被赶出山,并到了屯子里,但他还经常往山里跑。猎户嘛,以打猎为生。听说他报告发现田团长,领走奖金后,又进山了。当时没有找到他,后来找没找到他,我就不清楚了。” 赵启山心里想,还能找到这个猎户,那才奇怪呢!起码在王真脱险前,猎户是不会露面的。 猎户很可能是哥哥的同志,或同志的亲戚,至少是抗日同情者。整个现场都是伪造的,目的是麻痹敌人,制造空隙,让王真突出重围。如果能让敌人停止搜山,是最好的结果了。那时,负伤的王真哥,应该被困在包围圈之中了。 赵启山不会把这件事情点破。 赵启山问李毛豆:“整个过程你都在列车上?” 李毛豆:“是的,我看到我的长官被追击,又联想之前情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加我本来就胆小,就一直待在车上。” 赵启山:“后来日本人问你,是否看到长官受伤了吗?” 李毛豆:“是的,就是那个山田,他问我枪战时我在干嘛,我说当时我懵了,看到长官躲到车底下,我也撤回了身子,钻到座椅下面躲了起来,一直没有露头。” 赵启山知道,小豆子虽然胆小怕事,但是人绝对是聪明的,远在他表哥小李之上。或许,他的胆小、懦弱,都有一定装出来的成份。 这时,小李问道:“你干嘛要说你害怕,还躲到了座椅底下,显得没有一点骨气!” 李毛豆瞧了表哥一眼,“我还想要命!其实,那个山田,我们从奉天一上车,他就已经在车上了。只不过在别的车厢,后到我们高等车厢的。田长官也注意到了他,几次偷眼看他。” 赵启山又问小豆子:“日本人关了你多长时间?” 李毛豆:“不到一个月放了我,整天拿着照片,问我见到过这个人,看到过那个人没有?常与长官接触的人,我就说见过,接触不多的,我就说没印象,有时干脆就说没看见。总之,说得越少越好,什么都不知道,对我最有利。” 赵启山点头,但对他躲事的后果,把嘉美搭了进去真是不满意。 “田长官的夫人去找过你,还给你留了钱。之前,你还说长官和夫人,教你认字学文化。刚回来时,日本人让你怎么说,让你怎么做,你照办没毛病,可后来为什么要躲着夫人。” 李毛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长官和夫人对我好,我心知肚明,但夫人去找我时,我刚被放回来不久,觉得日本人不杀我,都是我的造化了。我被批准离开了军队,那时我根本不敢在家呆着,一直在几个亲戚家,轮流躲藏着。夫人来找我时,我确实不在家。那时,总觉得家的周围,有人在监视我。” 小李插话:“你是胆小,太紧张了?” 李毛豆:“也可能是,谁都知道我胆小呀!不过后来,我偷偷去找过夫人,看到了山田在夫人身边,我吓得更不敢找夫人了。” 赵启山叹气,“你是对的,事已至此,你也只能躲着他们啦,夫人已经嫁给了山田。” 小李惊讶,“这个夫人是个什么东西,与杀夫仇人结婚!” 赵启山:“这个夫人非常善良,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李眼睛看向表弟,李毛豆低着头。 赵启山说道:“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小豆子兄弟造成的,是山田太可恶。豆子一定不能露面,更不能让山田知道,你看到的事情。但将来有机会,在你安全的情况下,还是要把真相,告诉给夫人的,那也是我们做人应该做的。” 李毛豆小声答应着。 赵启山又问小豆子:“你知道田长官了解飞机吗?” 李毛豆:“当然,长官对飞机知道非常多,日本陆军士官大学毕业的嘛,什么战斗机、轰炸机都懂,还知道怎么防空,怎么隐蔽飞机的侦察。” 赵启山:“你知道田长官认识机场的人吗?” 李毛豆摇头,“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有空军,高射炮兵,或飞行员这样的人,来找过长官。” 赵启山:“那田长官找过这样的人吗?比如蔡文姬,知道蔡文姬不,汉代美女,大文学家,大诗人。” 李毛豆:“蔡文姬我知道,《文姬归汉》长官太太带着我看的,那是京剧名角演的,在奉天大剧场包厢里,有服务生侍候,夫人就让我也坐下看。” 赵启山又问道:“田长官有没有姓蔡的朋友,或给姓蔡的打过电话?” “哦,姓蔡的,有,还真有一次,我想起来了,有一天,长官去商店,说夫人那几天想家了,他要给夫人买点小礼品。在一家首饰店,长官说请教一个懂行的朋友,用了店里的电话。说找蔡秘书,当时是中午,对面不是食堂,就是饭店。等找人的时候,店老板过来说话,长官就让我听着点,我听到电话里有飞机的声音。对面有人接电话,我就喊长官了。” 赵启山精神一震,这就是重要线索,证明两人认识,有联系。 “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李毛豆:“我没注意听,长官好像说了诗,平常长官就喜欢诗词嘛。” 赵启山:“有文姬这样的词吗?” 李毛豆:“不知道,有没有我都不记得,说什么内容我也记不住,好像并没有谈首饰。挂断电话,长官说对方喝多了,尽说胡话。看了两件首饰,说哪天带夫人过来,再决定买哪个。” 赵启山断定,王真不但认识蔡文波,还和他暗语接头,传递信息。为了防止被监视和被监听,两人用公共电话,不用办公室电话,也不用家里电话。 蔡文波是自己人! 第126章 蔡文波 蔡文波是自己同志,或者曾经是自己人,但怎么和他取得联系,仍然是一个问题。 离开小李家,赵启山又轻声吟诵:“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东汉末年三国,蔡文姬,悲愤诗。” 想了半天,还是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文姬别胡地,一骑轻南驰……宋代,林景熙,蔡琰归汉图。” 蔡文波呀蔡文波,你是何许人也? 对与蔡文波的联系、侦察,赵启山不敢让孙福生参与,这里涉及到王真,涉及到我党机密。在关内,国共抗日部队之间,已经开始有摩擦,不时爆发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了。 孙福生几次表示,他对关东军军官俱乐部感兴趣,那就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自己可以和抗联同志合作,对机场侦察,联系蔡文波。 赵启山采取老办法,偷了一辆汽车,弄了一副假车牌,整天拉着小李,围着机场四周兜圈子。 有时,老金一身日本富商打扮,鼻子底下粘了一撮小胡子,也过来坐在车上,跟着两人一起行动。碰到日本兵,老金时不时还下车来,跟日军聊上几句,小李也不时跟着说几句。见老金和小李,两位说着流利日语的“日本人”,没有人怀疑这辆汽车是偷来的。 赵启山学的日语,正愁没处练习呢,便和他们两人也练开了日语。 不是因为赵启山这个小警察,需要上班执勤,他们就会天天泡在车上,围着机场转圈了。 几天下来,蔡文波没有碰到,机场的总机,几个对外部门的电话,却被老金和小李淘弄全了。 赵启山故技重施,偷了一套邮电局工作服,找到通往机场的电话线,开始偷听起电话来了。 行动队设备都是现成的,偷听和接入电话不成问题。 小李有一次冒充一个日本军官家属,真的从总机,把电话接入了油料股,一阵日语对话,知道那个日本军官,今天去了医院。小李马上带着哭腔,问他的武藏叔叔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说听到武藏叔叔几日身体不舒服,他着急的了不得。对方对他好一阵安慰,并答应把小李的问候,转告武藏。 赵启山突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把蔡文波约出来,只见一面,说几句话就可以,由行动队武装掩护,自己单独和蔡文波联系。就在机场最外层岗哨门口,老金和小李在自己旁边,用日语交谈,干扰岗哨的注意力。 赵启山把想法刚说完,老金就反对,“你疯了,你知道这周围有多少鬼子吗?枪一响,周围立即会冒出三四十个鬼子,还不算门岗。” 小李倒不在乎鬼子人多,他担心的是蔡不会出来,“这里到作战室老鼻子远了,他会凭你一句话,来回走半个小时?” “走过来要十五分钟吗?” “没有十五分钟,十分钟会超过的。来回二三十分钟,不说他想不想,就说他能不能离岗这么长时间?” 赵启山问道:“我们转了这么多天了,怎么没发现附近有小酒馆,或者客栈、店铺等商家?” 小李道:“东边有机场的家属院,就是这里的生活区。昨天,我们在那还下车,跟人聊了天。那院里有酒馆,医院,妓院,赌场,什么都有。” 赵启山道:“那里也有岗哨,我看一点也不比这里少。” 小李:“少多啦,那里是明哨,机场周围埋伏的暗哨太多。另外,武器配备也不一样。” 赵启山:“我们原来侦察,只注意机场了,对家属院忽略了。机场人员的家眷,都住那里吗?” 小李:“也不一定都住在那里,也有住市区里的。到市区也有班车接送,也有人自己准备交通工具的。” 赵启山:“和蔡文波约在生活区见面。” 老金道:“我们的人员,进生活区就很难,武装进入就更难了。几把短枪,发生枪战,别被人包饺子了。即便侥幸冲了出来,机场戒备会更严,打草惊蛇,短期内再不能打机场主意了。” 赵启山:“不用武装进去,我一个人就可以,这里面不是有妓院,赌场么,不应该拒绝客人进入?” 小李:“这里的各种享乐设施,都只对内部人员开放,你不会日语,连生活区大院都进不去。我和你两个人进去。老金伤还没有好,就别去了。” 老金撇嘴道:“我伤的本来就比你轻,伤后还能继续战斗,这赵队长可以证明。你养伤这么长时间,身体也只能达到我刚负伤时水平。” 小李:“老金你真能夸张!再说,进这些享乐场所,大多数是年轻人,你进去太显眼了。” 老金不干了,“你说我老?我可是你的领导,我命令,我们一起进去。” 小李呛声道:“你是领导,但魏政委职位最高,他命令我们两人,都协助赵队长工作,都听赵队长的。” 赵启山说道:“都别争了,老金也进去,你们两人日语都好,可以多说话,我现在也能说一点点,就装作醉酒了。我们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找人,去接头。” 小李说道:“我认为,你还是有点冒险!单凭我表弟说,田团长打电话找蔡秘书,就认定他是自己人,有点武断。” 赵启山不是单凭李毛豆那句话,他还有王真的漫画册证明。画册的事情,赵启山不能对他两人讲。 赵启山道:“有些风险,是必须去冒的。一会,我们再接通机场电话,转作战室,直接找蔡秘书。约他见面。今天是星期六?”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 赵启山继续说道:“那就约着今天晚上见面,一会由小李说,自称蔡秘书老家亲戚,给他带点老家土特产,晚上六点半,在赌场门口见面,问你是谁的话,你就说我先不报名,等见了面,看你能不能认出我。要轻松活泼、自信,他要明确拒绝见面,你就说:我提示一下,悲愤诗和蔡琰归汉图。记住,最后一句,一定要说华语。” 小李急了,“慢点,慢点,我没记下来,你再说一遍。我是蔡秘书家亲戚……” 赵启山又把刚才话,连续说了两遍。小李点头表示记住了,赵启山又继续说道: “我强调一下,进生活区之后,我们三人就要分开。老金会开车,就坐在车里观察,我是半醉状态,但我会观察周围的人,小李就负责寻找蔡文波。发现蔡就指引我,让我认出他,然后迅速离开。如果敌人有埋伏,抓住我,或者与我发生枪战,你俩不许上前,不许暴露,以最快的速度,开车离开。然后,老金去湖屯分驻所,通知孙队长。安东劫法场时,老金见过孙队长。” 小李说道:“让老金开车走,我留下来帮你。” 赵启山道:“你留下来不起任何作用,只不过多搭上一个人,绝对不准留下,不准暴露,这就是命令!” 老金小李表示服从命令,不再反对。 然后,三人又来到电话线路下,由赵启山接通了机场总机。 小李用日语平静地说道:“我是作战室蔡文波家属,请你接通作战室,找蔡文波。” 一会儿,赵启山听到电话中传来声音,“我是蔡文波,你是哪一位?”这句话,蔡文波说的是中国话。 第127章 冒险会面 小李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只想着说日语,没想蔡文波一上来,就对他讲中文。 这也对嘛,你自称是人老家亲戚,这个满洲人的老家,肯定不会在日本,也不会说日语的。 赵启山马上示意小李别出声,自己接过话说道:“哦,打进这个电话很难的,还要请人先说日语。我是你姨家的人,一两句话也介绍不清楚,今晚六点半,我们在生活区赌场门口见面。” 电话另一头说道:“我姨?我哪有姨,你到底是谁?” 赵启山马上接着话说道:“你是没有亲姨,你表姨有几个,你还不清楚吗?不说了,我都说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见面聊,看你见面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如果这人表现出来感兴趣,赵启山会毫不犹豫撂电话,可对方丝毫不感兴趣,“我不会去的,我们若认识,你报上名字,不说我就撂电话了,我很忙。” “先别急着撂电话,我们是老熟人啦,我只给你提示一下,悲愤诗和蔡琰归汉图。好了,我知道你很忙,我们晚上见,再见!” 对方既没有撂电话,赵启山也没有听到对方说话,赵启山先断开了电话,撤下了电话线,收起了设备,回到了汽车上。 赵启山对老金小李说道:“继续按计划,我们先进生活区。不管蔡文波住不住在生活区,他都会常去那里。住市区的人,也不可能天天回市里,机场需要战备值班。” 小李问道:“刚才说的悲愤诗,还有什么图,对蔡琰归汉图,是田团长与蔡联络暗语吗?” 赵启山回答:“不是联络用的,只是表明了我的身份,他知道了我是干什么的,与田团长有关系。” 老金分析道:“他没说马上回应,说明几种可能性。最好的情况,他没有投敌当叛徒,冒险与你见面。第二种情况,他变节了,一时发懵,不知道怎么应对好了。这样,一会敌人就会张开大网,等你自投罗网。第三种情况,他没投敌,也不会冒失与你见面,装作什么也没听懂。” 小李说道:“没投敌,又不与同志见面,他想干什么?” 老金道:“为了慎重起见呗!斗争这么残酷,怕上敌人的当。” 小李说道:“要我就会选择第一种,整天东躲西藏的。不和同志联系,那不是吓破胆了吗?” 老金反对小李观点,“我不认为这是吓破胆,敌人钓鱼试探形式,用得太多了。如果他前来,还有一种可能,是敌人在张更大的网,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赵启山点头,“这样你们两人更不能露面了,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离。老金,你伤口消毒的酒精棉拿给我,我藏在衣领下面。”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机场生活区,守卫拦下了车。 “你们这辆车没有登记过,不能进去的!” 老金和小李一看,守卫正是昨天见过的日本兵。 老金说道:“昨天我们来过了,是承包机场通讯改造的,他们说帮我们登过记了,怎么,还没有传递过来?” 守卫说道:“哦,我们见过面的,我知道通讯改造工程,现有的设备太老旧了。” 这两天,赵启山三人监听机场通话,几次提到通讯改造工程,机场一直报怨进展缓慢。 守卫趴在车窗上,向车里看。小李摇下车窗,笑着对守卫说:“看,这位小泽君喝多了,”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他还要去快乐堂,找姑娘放松一下。” 赵启山半躺在后面车座上,用日语含糊不清地说道:“昨天,前天,满洲国姑娘,嗯,不好,不好,今天,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姑娘,我的家乡,北海道的姑娘……” 赵启山日语说的不标准、不流利,往外蹦着词汇、短语,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大的破绽,喝多酒的人,舌头不好使很正常嘛。车窗一打开,日本兵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精味,守卫看一眼就缩回了头。 日本门岗守卫直摇头,这人之所以醉成这样,应该是喝了劣质的酒。 “他需要休息,或者泡个澡,睡个觉!” 老金说道:“对的,这里有澡堂?” 卫兵道:“有的,在赌场对面,离快乐堂不远。” 老金:“好的,我们先去澡堂。” 岗哨没有怀疑,放行了这辆车。 三人来到大院里,缓慢开着车,小李给赵启山介绍生活区的情况,地形环境,尤其是赌场周边的环境,让赵启山做到心中有数。 小李离开机场,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对有些建筑和设置,也不是很清楚,但仍然知道个大概。 白天,洒,赌场,包括妓院,客人都不多,门口如果坐一个人,会很显眼。 三人选了一个视线好的停车点,由老金负责守在车上。小李隐藏在大门不远处,监视有没有日本兵大队进入,发现异常,马上过来和老金撤离。 生活区大院有两个进出大门,三人进来的是东门,东门离机场近,西门外面是村庄。如果发生情况,老金和小李驾车从西门冲出去。估计在外面也会有敌人追赶,两人与追兵发生枪战,对院内的赵启山也是一种掩护。当然,如果赵启山被敌人诱捕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时候,三人分手,赵启山在赌场周围转,小李在东门附近观察,发现蔡文波,或有什么情况,马上去通知赵启山。 乘人不注意,三人又拿出一副假车牌,由老金小李站在前面,聊天阻挡视线,赵启山迅速换上,然后三人分开行动。 在机场作战室,新任作战室副课长蔡文波,看着电话发呆。他知道对方撂了电话,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从哪里打来的。他很犹豫,即感到兴奋,也感到恐惧、害怕。 自从认识了田汝真,他好像看到了希望,毫不犹豫地参加田汝真的组织,准备起义举事,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但田汝真认为,蔡文波手下没有一兵一卒,还相对身居重要岗位,让他暂时隐蔽着,商定联络方式,与其他人都不相来往,等待时机。 但一等,就等来田汝真出事的消息。 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是田汝真联系的,和田汝真走得很近。在田汝真出事后,本来已经接到通知,也安全转移了,但还是由于害怕,主动向敌人自首,完全投靠了日本人,心甘情愿地为日本人服务。 是日本特高课嗅到了什么,对他进行试探吗? 蔡文波电话又打回总机,问刚才找他的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 总机回答,是外线打过来,如果需要,可以让邮电局查一查。 蔡文波希望总机查一下,并且说还没有怎么说话,就断线了,也不知道对方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有点莫名其妙。 时间不长,总机回话,说电话局查不到,可能是通讯故障。如果不知对方说什么,很有可能是窜线了,他们也没有其它方法,只能等对方再打过来。 蔡文波下不了决心,怕这是特高课的圈套,对他进行试探,他思想进行激烈的斗争。 最终,蔡文波决定,冒险前去赴会,一有情况,或稍觉不对,立即先下手为强,把对方交给守卫的日本宪兵队。 第128章 接头暗语错了 走了几圈,赵启山对赌场周围,已经了解了。看看时间接近六点,便在赌场对面,找了一处较隐蔽地方,坐下来,仔细观察赌场门前情况。 没有见到小李回来,没有异常情况,说明是安全的。或许,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蔡文波是一个坚强的战士,他正等待时机,等待着同志的联系。 时间刚过六点,赌场的客人多了起来。但冬天,外面的气温很低,门口没有什么人。 又过几分钟,小李回来了,告诉赵启山,他在大门口不远处的通勤站,看到了蔡文波下车,他跟一段距离,见蔡文波走向一宿区,去那里的都是军官,小李这种身份的人,向一宿区走,会引人怀疑的。另外,一宿区是院中院,门口有岗哨。 赵启山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道:“他穿军服吗,什么军衔?” 小李道:“他穿日军军官呢大衣,看不到军衔。” 赵启山:“明白了,你再过去,看清他穿戴就行,不要跟踪他。我还在这里等着。” 小李答应一声,离开了。 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蔡文波有异常,回宿舍,明显是为换服装,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赌场门前突然热闹起来。赵启山看过去时,见有两辆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几个服装华丽、身材魁梧的大汉,吵吵嚷嚷地进了赌场。 这帮人是干什么的?不像是日本人,倒像是专门来玩的,可这是内部经营的场所,外面的人,是不允许进来的。 赵启山警惕性,顿时提高了许多。 又过一会,小李回来了,说看到蔡文波,仍穿着一身军官呢大衣,进了一个小酒。 “他身后有人跟踪吗?” “没有发现。” 赵启山想了一下,果断决定,改换与蔡文波会面地点,直接到酒找他。 小李带路,领着赵启山,来到同一条街的尽头,那是个不大的酒。 进门后,小李往台扫了一眼,低声对赵启山说道:“最左边那个,穿件绿缎袄那人。” 赵启山点头,“你赶紧离开,回到车里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不要出面,只要有枪响,马上离开。” 小李答应一声,出了酒。 赵启山走到蔡文波旁边,坐了下来,指着里面的啤酒瓶,用日语对服务生说道:“一瓶啤酒。” 这是最简单的日语了,赵启山也想像蔡文波那样,要一杯高档的鸡尾酒,但他不会说,怕露馅。 服务生启开酒瓶,拿出一个杯子,问赵启山:“用杯子吗?” 赵启山听懂了,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向服务生摆摆手,接过啤酒瓶,直接对嘴就喝了一口。 蔡文波扭头看了一眼赵启山,又面向前方,“你并不会说日语,是机场搞跑道延长工程的?” 赵启山明白,现在机场里,只有搞跑道延长工程,可能是由伪满洲国公司承担,其它能进这里的人,必须是日本公司的人。 赵启山道:“哦,是的,但这并不重要,现在坐在这里喝酒,才是最重要的。” 蔡文波又扭过头,凝视着赵启山,赵启山也注视着他。 许久,双方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蔡文波首先开口,“你是专门来找我吗?” “是的,我是你表姨家亲戚,你不去会面地点,是不想与我见面吗?” 蔡文波淡淡一笑,“你这不也找到了我吗?我一下车,就被你的人盯上了,还盯到这里。好像送你来的那人,日语挺好的,跟我进门时,别人撞了他,他用日语与人交谈几句。” 得,小李的一切行踪,都被人家掌握着。 “不愧是日本陆大毕业的,那人在机场工作过,认识你。” 蔡文波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既有表姨,也有亲姨,你对我家庭并不了解。” 看来蔡文波地下斗争经验很丰富,轻描淡写一句“我哪有姨”,就把对方底细摸清了。那自己就单刀直入,用哥哥留下的暗语试一下。 赵启山说道:“文姬别胡地,一骑轻南驰。” 蔡文波不动声色,闭上眼睛,像是欣赏酒中的音乐。 赵启山知道蔡文波的能力,他不会轻易亮明身份的,自己可以等。或许,联络暗语不是这样的,哥哥这两句诗,还有别的含义。但赵启山断定,蔡文波知道,说出这句诗,究竟是代表什么意思。 两人都不说话了,好像小孩玩游戏那样,双方憋着不说话,不许笑;谁先说话,谁笑了,谁就认输了。 无言中,蔡文波喝完了酒,掏出钱来,放在台上,乘服务生还没过来前,对赵启山说道: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赵启山松了一口气,接头暗语对上了。 蔡文波又说道:“三分钟后,到街对面的牌楼下找我。” 蔡文波起身向外走去,在门口,服务生拿过他的大衣,帮蔡文波穿上。台里服务生过来,拿走蔡文波放下的钱。 赵启山看了一下手表,记住了时间。 看时间差不多了,赵启山也依样,把钱放在台上,起身离去。 来到街上,看到对面二十多米远,有一处牌楼,便径直走了过去。 牌楼下面并没有人,赵启山正在寻找,从一柱子后面,蔡文波闪现出来,一把上了消声器的手枪,顶在赵启山腰间。 “你是谁?” “赵启山,军统奉天行动队队长,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要我做什么?” “帮我们进入机场。” “这我做不到。” “我想你能帮上我们的。” 赵启山感到,蔡文波握枪的手,有点轻微抖动,但枪口仍然死死抵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来找我,是田汝真告诉你的吗?” 赵启山回答:“不是,我们也在找他。他交给我一本手绘画册,我们分析和你有关系。” “那接头暗语,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说过吗?” 赵启山实话说道:“没有,他从来没说过。” “画册是谁给你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 “你不说我开枪打死你!” “你不会开枪的,还是把枪收起来!” 蔡文波笑了,把消声器拧下来,收好了枪。 赵启山笑道:“你回家不但换了衣服,还换了手枪。你是日军编制,配发的不是这种枪。” 蔡文波说道:“你若说是田汝真派来的,我会立刻开枪,打死你。” 赵启山:“哦,我接头暗语错了吗?” 蔡文波:“不是错了,而是说反了,你应该说: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赵启山笑了,“那你为什么还和我接头?” 蔡文波:“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赵启山苦笑道:“我和我哥眼睛这么像吗?还有人因为看到我的眼睛,愿意帮助我。” 蔡文波:“像,你哥俩眼睛很像。你有他的消息吗?” 赵启山:“日本人把他骗上火车,但他早有准备,路上有人协助他逃脱,可惜负了伤,日本人说他因伤,引来狼群,丧生了。我认为他还活着,遭遇狼群是假象。” 蔡文波:“那肯定是他做出的假象,几个月后他回了奉天,很可惜,当时我在老家,不在奉天。” 赵启山眼睛都亮了,激动地说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蔡文波:“他给我留了暗号,只有我们两人约定的暗号。你说的画册,我也见过……” 这时,街另一头的赌场方向,突然听起了枪声,而且是激烈连续的枪声。 蔡文波问道:“是你的人吗?” 赵启山仔细听了听,“不是我的人,他们两人只有日制十四手枪,这是驳壳枪声。” 蔡文波拉起赵启山,“快走,跟我来!” 第129章 中断了联系 赵启山问道:“我们去哪儿?我不能连累你,这么大个院子,我自己藏起来没问题,就这普通的围墙,我自己进出方便的很,那两人都有伤,不然我们根本不用开车走门。” 蔡文波拉着赵启山,边走边说道:“绝对不能翻墙,从前年开始,这个生活区院墙外,就像机场墙外一样,埋了地雷。” 赵启山吃惊,这么关键的信息,自己怎么能漏掉呢!机场外面有地雷,行动队侦察到了,知道有附近的居民,太靠近机场挖野菜,采蘑菇,误触地雷而死亡,但不知道生活区也埋了雷,连小李也不知道。也是,埋雷是在小李离开之后。 这时,生活区东门方向,响起了激烈枪声。 有一小队鬼子,从两人身边经过,朝东门方向跑。蔡文波喊住领队的鬼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鬼子军曹应该认得蔡文波,向蔡敬礼后,说了一大堆话,赵启山猜不出什么意思。 鬼子走远后,蔡文波告诉赵启山,说有一群土匪,和赌场一个厨师勾结,把赌场给抢了,保险柜都打开抢空了。 赵启山知道,这一定是那两辆车上下来的人,就不知道那个厨师,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时间不长,西门那边也响起了枪声,而且枪声越来越远。 赵启山放心了,这说明老金和小李安全了。 蔡文波领着赵启山,来到了一宿区,守卫见蔡文波,敬礼后并没有阻拦。看来,院中院的岗哨,管理并不严格。 赵启山小声问蔡文波:“你家属在这里吗?” 蔡文波道:“我还没有结婚,父母在热河老家。” 走进蔡文波的宿舍,赵启山看到房间虽不大,但设施非常齐全,装饰高档典雅,房间里面也很干净。 赵启山道:“房间暖气这么足,今晚我把大衣铺在地上,就可以过一夜。” 蔡文波说道:“我有一个行军床,你的大衣可以当被子,其它多余的东西我也没有,这个大茶缸,你既可以用它喝水,也可以当作饭盒,我就用自己的饭盒。”说着,把一个大号茶缸,递给赵启山。 赵启山接过杯子,“没看到你的行军床呀?” “在床下放着呢,房子小,摆着床就不能走道了。” 赵启山问道:“日本人不会来查房吗?” 蔡文波说道:“从来没人搜查过房间,你安心在这里,我可以往守卫室电话,询问情况。” 赵启山:“我们的人走的是西门。” 蔡文波房间有电话,他摇了两下,拿起电话,与总机说着日语。 大概又转接警卫,一通折腾,最后撂下电话,对赵启山说道:“他们说,从西门冲出了一辆车,车上几个人不知道,他们还能说日语。是门卫放出去的,出去一段距离,才响的枪声,不知道那车上的人,与什么人交火。东门是抢赌场的人,被警卫队追赶,与警卫、门岗都交了火,赌场一名主管被打死,门岗两人被打伤,至少一名抢赌场人被打死。” 赵启山放心了,老金和小李是在外面,按约定随便放枪的,目的是为策应里面的赵启山。大概,他两人把赌场响枪,与赵启山联系到一起了。 蔡文波又问赵启山:“你们找我帮什么忙,进机场要干什么?” “汪精卫投靠日本人,又发了个艳电,对全国人民抗战信心影响很大,现在普遍有一种失败论,认为抗战必败,抗日中国必亡。上面指示我们,坚决打击日寇,提振军民的抗战信心,我们想把动静搞得很大,直接袭击敌人重兵把守的机场……” 赵启山把行动队这段时间的侦察,还有抗联小李的介绍,都对蔡文波讲了一下。最后说道: “我们看到停机坪,每天都停着十来架飞机,如果能靠近,就能搞掉这些飞机,这样影响能很大。所以需要你弄出通行证,甚至协助我们通过第二层守卫。” 蔡文波说道:“通行证没问题,我都可以下个通知,让你们队伍在机场守卫那备案,这样巡逻队都不会过问你们。但通过第二道守卫,必须加滕不在机场时,电话才打到作战室,这要等机会。” 赵启山:“这不着急,我们两支队伍随时待命。你也要做好准备,机场被袭击后,你肯定不能留在这里了。” 蔡文波:“我早就想离开了!不瞒你说,我都想找个飞行员,偷偷学开飞机,到时候驾机离开。但又怕这些飞行员起疑心,告发我。你们袭击机场如果成功,我就跟你们走,脱掉这层皮。” 赵启山高兴道:“太好了!你留在行动队,去抗联都行。” 蔡文波:“如果有田汝真的消息,我还是愿意去找他。” 赵启山:“这恐怕很难,不过我努力打听他的消息。”赵启山心里说话,这个哥哥,我都找了他快两年时间,到现在还是没有结果。 蔡文波又说道:“你们这次行动,如果成功的话,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不但振奋军民的抗战决心,还表示中国人民团结抗日的意志。” 看来,对于国共摩擦,蔡文波也听到了许多传闻。 第二天,赵启山没有离开,他等蔡文波给他搞个特别通行证。这样,他不但能进出机场生活区,还可以自由进出机场,可以很方便与蔡文波联络。 蔡文波下班后,拿给赵启山一张通行证,是加滕司令官签了名的,但没有照片,需要赵启山弄张照片,自己给贴上去,并做出钢印压痕。做这些,赵启山当然轻车熟路了。 同时,蔡文波又带来一个消息,加滕可能要去北平开会,内容是日军在西北兰州,要与中国空军,和苏联空军自愿队,进行作战的安排。因为关东军空军,在中国东北,只剩下防范苏联了,其它对付抗联等,已经不需要战斗机了。 加滕离开去北平,这正是袭击机场的大好机会。赵启山一刻都不想耽误,立即让蔡文波把他送出生活区,自己搭了一辆马车,连夜赶回市区。 让赵启山没有想到的,他回来后,找不到行动队员了。 首先,赵启山骑车赶到货栈,那里空无一人。接下来,赵启山打电话找孙福生,湖屯分驻所的人说道:“朱有财昨天得到消息,他的爷爷去世了,他回家奔丧,估计几天都不能来上班。” 把赵启山鼻子差点气歪,孙福生的爷爷,早就死了,大连站办的假证件,朱有财有没有爷爷,谁也不知道。 赵启山突然想到,或许行动队突然接到命令,要有行动。他来不及跟所里请假,立即骑车赶到孙福生住处,孙福生不在,那晓丹也不知去向。 赵启山又赶到娟子家,同样没有人。赵启山不甘心,跑到娟子的学校,一个认识赵启山的老师,惊讶地问道:“娟子昨天请假,说她表哥被车撞了,躺在医院没人照顾,她要去医院照顾表哥!原来不是你出车祸了,大概她另一个表哥,你应该知道是谁?” 赵启山含含糊糊答应着,赶紧离开了学校。 这是什么情况?赵启山大惑不解,他与自己的队伍,与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了。 上次,赵启山和孙福生在天长节时,袭击敌人装甲旅后,也与军统失掉联系,可那还是两人。今天,与军统失去联系,完全是自己一个人了。 第130章 误传情报 赵启山冷静下来,推着自行车,边走边想。 整个奉天组,包括只由赵启山领导的娟子,都失踪了,明显是躲着赵启山。那么原因只能是怕赵启山被捕,经不住敌人折磨,供出小组的同志。 想明白这点,赵启山骑上自行车,直奔与老金的联络地点,那是一座小桥,桥墩上面有一块石头,赵启山仔细看石头上划痕,没有老金留下的记号。 老金没有跟赵启山联系,那只剩最后一个联系地点,就是小李养伤地方。如果那里再没有人,赵启山将彻底与抗日武装断了联系。 小李养伤在城乡结合部,住一间小平房。那个区域街道窄小,道路坑凹不平,走得人多,又不见阳光,雪被踩得光滑锃亮。赵启山骑车急,车轮一个呲溜,自行车侧倒在地。 赵启山扔掉自行车,脚下打着滑,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冲去。他看到前面一个穿大棉袄,戴大棉帽的人,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张开双臂,和这人抱到了一起。 两人都在地上呲溜了一下,方才站稳下来。 赵启山看向这人,不及向他道歉,对方把棉帽向后一推,低声喊道:“赵队长,是你呀!” 这人正是小李,赵启山就是奔他而来的。 “走,进屋里谈。”赵启山一手拎起自行车,一手拉着小李,向小李家走去。 两人进屋,不等坐下,小李急切问道:“赵队长,你是怎么脱险的,我们都急坏了,老金联络老魏去了,找一找关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你被出卖了,被敌人抓捕了,就看你被关在什么地方,准备武装营救你。” “我们没事,蔡文波是个好同志,我在他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晚上才离开的。老金通知了孙队长了吗?” 小李道:“通知了,第二天一早,老金就去了湖屯分驻所,找到了化名朱有财的孙队长。我们不知道你那的情况,只听到那边激烈枪战。老金还和孙队长吵了起来,孙队长说我们怕死,自己跑了。老金气不过,说是赵队长下的命令,一切都按赵队长安排执行的。” 赵启山问道:“是孙队长认为我被捕了吗?” 小李哭丧着脸,“我们都认为你凶多吉少。孙队长问了经过,也分析你大概被捕了。因为响的枪声太多了,你就一把枪,即便是对射,你的子弹就那么几粒。如果你阵亡了,枪声早就停了下来。” 赵启山心里有气,如果认为自己被捕,不想着营救自己也就算了,还防止自己出卖同志们,转移的一个都不剩,把自己凉在那里。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对我还不了解吗? 这边赵启山在生气,小李在那边还加杠,“老金提出了一个营救你的方案,按原先我知道的,机场守备队审讯你一两天后,都要往宪兵队送,我们半路劫押送你的车,把你救出来。说好昨天中午接头,但孙队长没来,我们就打电话到湖屯分驻所,说孙队长请假了。” 赵启山问道:“老金能联系上老魏?” 小李:“那没有问题,现在应该找到了郝连长,正带着队伍过来呢。我一直在机场那边,守在通往宪兵队的路上,这不刚回来了吗,与老金约好,回来接头。” 赵启山对孙福生好个不满意,按军统处置程序,这时应该掐断与自己的联系,但也应该留下联络渠道,以备一但自己脱险,可以很快联系上。像这样,把自己扔下不管,真不够仗义。还不如人家抗联人员,自己救过人家,抗联就想尽办法回报,主动去拉队伍下山。 赵启山从昨天晚上开始,只在家短短睡了一小会,然后一直忙着找人,也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又困又累,便在小李这睡一觉,等老金回来。 赵启山刚睡着,老金就回来了,小李想阻止老金出声,可是晚了。赵启山即便是睡觉,也时刻保持着警觉,他起身见是老金,便询问老金道:“老魏带领队伍过来了吗?” 老金道:“过来了,都安排好了,准备明天还去路上埋伏呢。还是魏政委分析得对,他说你一定全面分析过,起码能够让蔡文波忌惮,才能够去与他会面,还说,没准蔡就是你们军统的人。” 赵启山对老金说:“还要麻烦你,帮我约一下老魏,我要跟他讨论行动方案。” 老金道:“不用约,我现在就带你过去,魏政委说,你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听了老金的话,赵启山对孙福生更不满意了。 其实,赵启山还是有点错怪了孙福生。 当孙福生听到赵启山遇险,第一时间就集合好行动队,并按军统程序,让那晓丹向陶站长报告。说据分析,赵启山侦察机场过程中,准备策动敌内部人员起义,在机场生活区,与敌发生枪战。从战场分析,赵启山弹尽被俘,行动队已做好营救准备。另外,让站里,电报通知奉天组电报员娟子,做好以防万一准备。 得到消息后,陶站长吃惊不小,以他的经验,没有人可以扛住宪兵队审迅,即便是他在安东劫法场,营救下来的救命恩人,都是用假情报,才骗过敌人的折磨,等敌人发觉上当,为时已晚。 陶站长立即向局里汇报,并给娟子发报,让娟子立即转移。同时,让那晓丹传令给孙福生,行动队立即隐蔽,不许采取任何行动,等待他和局里的指示,严禁与抗联发生联络,切断与抗联之间一切联系。 不与抗联发生关联,孙福生可以理解,毕竟党国政策如此,军统又与普遍作战部队不同。但不允许营救赵启山,孙福生实在想不通,准备抗命行动。以他和赵启山之间的生死友谊,绝对不能扔下赵启山不管。 那晓丹劝孙福生,“陶站长是区级站长,管理的资源很多,救一个人,有各种方法,但要先搞清楚情况,赵组长是因为什么被捕的,他策反的人又是谁,为什么去策反人家。等一等,你现在和陶站长矛盾挺深,如果再抗命,他更有理由整你了。” 孙福生想一下,认为那晓丹说得有理,先遵照命令行事,自己和行动队,随时做好准备,一但有准确情报,立即行动。 娟子接到隐蔽的电报命令,立即按命令执行。请假时,亳不犹豫地说表哥车祸。这也难怪,她在这里,提得最多的人,就是她这个表哥。实际上,她感觉最亲的人,也是赵启山。 等娟子再琢磨电报内容,她疑惑了,让她最高级别隐蔽。作为电报员,意味着她只能有电报,密码本,断绝其他一切联系。本来嘛,他的住处,连孙福生都不知道,只有赵启山知道,赵启山是否向陶站长汇报,她就不清楚了。让她换一个地点,那么就是赵启山出事了! 娟子不得多想,马上执行命令就是了。 第131章 违反规定 娟子有两处适合的藏身之地,都是赵启山帮她租下的。赵启山曾经对她说过,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只要能藏好电报机,藏好密码本,即便是别的地方出现纰漏,哪怕被叛徒出卖,都应该坚决否认,都有涉险过关的可能,敌人也只是怀疑她的身份。 赵启山告诉她,可以多找几处备用地方,要能随时隐藏的,并给予她充足的经费。当然,奉天组、行动队的经费,一半都在她手中保存着。但她绝不乱花一分钱,每一笔花费,她都向赵启山报告。 开始时,她都用个笔记本,把花掉的每一笔钱,都做详细地记录。但被赵启山严肃地批评了,并告诉她,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留下文字性东西,即便是密写符号,也不要留下。因为密写符号,也可能被敌人破译;就是敌人不破译,自己间谍身份也暴露无遗。 对于经费,虽然赵启山对她不限制,她也不用花组里的钱,她的工资足够用。 现在自己租的这个房子,也是赵启山告诉她租的,离学校很近,收发报机隐藏不方便,原没想做紧急避难地,只做工作间隙休息场所。由于另外两处屋子,都是赵启山帮忙租的,只有这一处,赵启山不知道。 她不相信赵启山能投敌,连赵启山被捕都不愿相信,只是接到撤离命令,机械地执行命令。 现在,娟子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休息一下。因为紧张的、争分夺秒的撤离,使她神经绷到了极限。房间的几件内衣,还是赵启山指导她预备的呢!可现在,她怎么也睡不着。 一天过去了,到了她与局里联系时间,娟子把窗户挡得严严的,用被子捂住收发报机,以防隔音效果不好的墙,挡不住收发电报的声音,她希望接收到局里的电报。 娟子都捂出了汗,捂得喘不过气来,但没有等来局里电报。 过了一个小时,该与区站联络了,娟子同样捂着被子,希望区站能跟她联系。时间在她紧张、心跳加速中过去了,区站也没有联络她。 最后,她发了一份电报,把自己的情况做了汇报。她百感交集,几次因为收发这种电报,她无情地撵走了赵启山,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赵启山。 与上级联络时间已过,娟子不想在憋闷的屋里呆着,收起电报机,装箱放在床下。然后,穿上大衣,来到外边,她要透透空气。 凛冽的寒风,透过还没有干透的内衣,刺痛着皮肤,娟子有所清醒。她恨自己女儿身,如果自己是男儿,或许也像赵启山那样,领导着一支队伍,那她会毫不犹豫杀进敌人军营,解救自己深爱的人。 她与孙福生没有直接的联系,她也知道孙福生要听陶站长的,但很明显,陶站长并没有采取行动,去营救赵启山的意思。 是娟子不了解陶站长,此时的陶站长,也没有闲着,他经过局里同意,正与军统奉天一号,在一个高档酒里接头。 “你们警察局,包括省警厅,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吗?”陶站长问。 一号回答:“没有,如果机场那边真抓到人,也是向宪兵队送。不过真到宪兵队,也会通知我们协查的。现在小泽住进了医院,是不是对我们通知就晚了,我不知道,但通常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陶站长:“小泽什么病?最好一病不起,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对方笑了:“没有什么病,只是局长当了几个月了,所谓侦破专家,底牌也露出来了,也就那一点点水平,比前任强不到哪去,那几件大案,一点进展都没有。又传出消息,说安东劫法场事件,也有奉天市破坏分子的影子。他这病,拿中医说法,叫急火攻心。西医叫什么,我不清楚,大概是焦虑症!”随后,就是压低音量,开心的笑声。 陶站长:“有没有方法,向机场方面打听一下?” 一号回答:“这个可以去做!但如果那个队长没被捕,我贸然去打听,会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陶站长:“这个消息,是副队长报告的,我们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如果能影响到老兄,这件事情就不要去问。” 对方:“不会影响到我,听到消息,警察局主动出面打听,也很正常。我怕暴露奉天行动队的企图,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陶站长:“你认为他们会成功?” 回答:“那要看他们的野心多大,是什么样的目标。如果仅仅是骚扰,还是能达到目的。” 陶站长:“这人敢想敢干,袭击装甲旅,火烧邮电局,干掉原奉天站叛徒,就是乌和夏正副站长,哦,还有抢银行,都是他们的杰作,他们也确实参加了安东行动,也算党国菁英之菁英了。” 对方:“那局里一定是要求营救啦!” 陶站长:“所以我请示了局里,动用你这张王牌嘛。” 对方:“转告局里,我会全力以赴的,让奉天行动队,也做好战斗准备。” 陶站长:“好的,我会的,我走了,老地方联系。” 对方点头,陶站长起身离开。 陶站长联络军统奉天一号,娟子和孙福生自然不知道。 孙福生那天爽约,没有和老金联系,心里异常后悔。赵启山的消息,也就是人家抗联知道,自己的行动队员,只知道在外面,拿着望远镜往里看,也瞧不出个四五六。现在要找抗联的人,孙福生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孙福生决定,冒险去上班,他相信赵启山,即便是被捕,也不会出卖同志的。但他又不能马上去所里,因为请假奔丧,他报告的老家在哈尔滨,最快也要等几天才行。 和孙福生一样想法的,还有娟子。 正在向前走的娟子,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娟子老师,是松下娟子老师吗?” 娟子回头,看到是同事,也回应道:“是惠子老师呀,这么巧,这里碰到你了。” 惠子捂着嘴,吃吃地笑着,“你从我身边走过去,我一直看着你,想你能不能看到我?还真让我猜到了,你心事重重,从我身边走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娟子不好意思说道:“真的抱歉,我确实想其它事情,没有看到惠子你。” 惠子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为你表哥的事情。” 娟子对学校请假的理由,就是表哥出车祸受伤,需要有人照顾。因为在东北,他们家没有其他亲戚,只有他们表兄妹两人。 娟子道:“是的,我一直为表兄的事烦心,唉……”娟子想着撒什么样的谎,编表兄什么样的伤情。 幸好娟子没有说出来,只听惠子说道:“我理解,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让我猜猜,嗯,他试探你对他的感情,谎称出车祸,你知道他没出车祸后,你生气了,他就在今天来学校找你,要向你道歉。我想,他心里还是有你的,看他急得,冬天里,还满头大汗呢。” 娟子瞪大眼睛,“你,你说他今天来学校找我?” 惠子:“是呀!我还问他,娟子老师在东北,到底有几个表哥呢,他好像很害羞的样子,急急忙忙就走了。” 娟子问道:“你看到就他一个人吗,没有其他人跟着?” 惠子不解,“当然就他一个人,难道他还有别的女人不成?他说出车祸,不就是想看你心里有没有他吗?” 娟子激动的满脸通红,“哎,让惠子老师看笑话了!” 惠子笑道:“我是过来人,明白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嘻嘻!” 娟子匆匆别过惠子,叫了一辆人力车,急匆匆直奔赵启山住处。 当然,赵启山也有备用地点,但赵启山把备用住处,也告诉了娟子,他对娟子充分信任。 平常,赵启山不让娟子去他的住处,他两个地点都位于贫民窟,说那种地方,不适合娟子身份的人出现。现在,娟子已经不考虑那么多了。 按照正常程序,在上级通知转移,并明确赵启山有问题后,娟子如果发现赵启山新情况,必须首先向局里、向区站汇报,不能冒险接触赵启山,可娟子顾不上那些规定了。 第132章 你能住下吗 娟子来到赵启山住处,路上多少让她冷静了一些。 在窄小的巷子里,娟子小心地向前走着。原本排污水沟,被冻得堵死了,后面的污水又流出来,巷子里淌得到处都是。一层冰,一层臭水结的冰,上面又落了一层雪,再有污水流出来。 赵启山和孙福生,在没钱时租的房子,赵启山一直没有搬走,另一处房子的环境,也好不到哪去。抢银行后,有钱了,赵启山也不肯搬走,说这里地形复杂,又在市中心区域,适合于工作,适合隐蔽,住得好坏,是否舒适,都无关紧要。 想到赵启山对生活无奢求,对他自己严苛,对同志们却百般呵护,他对敌斗争坚决果敢,冲锋在前,从不退缩。她看到的援助区行动队,其他人,包括孙福生,都不满意、不想参加,而赵启山却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同时反复思考,努力减少同志们的伤亡。 娟子暗暗告诫自己,自己出身军统,对军统应该清楚,陶站长那样的人,应该是军统正常现象,赵启山这样的人,是军统的另类。孙福生那样,出身学生的爱国青年,国恨家仇,是他抗战的动力。以后要多动脑子,毕竟自己的身份不同。 她虽然没有怀疑赵启山,但也为自己躲避赵启山而自责。赵启山联系不上组织,联系不上队伍,还不知道他多着急呢! 看到赵启山二楼窗台上,放着安全的纸盒箱,她迫不及待地上楼,门上挂着锁头。娟子从门楣处,摸到钥匙,打开锁头,推门进屋。 娟子虽然很久没进这房间了,但她还是感觉到,赵启山在这一两天里,应该回过家。 这种情况,按照军统学校培训,不应点灯。但娟子点亮了灯,她要让赵启山远远就看到,知道有同志在等着他。 很晚,赵启山没有出现,娟子失望了。 娟子必须要走了,她想一下,从屋里翻出一支笔,留了个条子:学生不应该逃学! 像进来时那样,锁好门,放好钥匙。 走出巷子,娟子又叫住一辆人力车,来到赵启山另一处住宅,仍然不见赵启山。娟子失望至极。她回到赵启山帮她租的家,她知道,如果赵启山回去,看到字条,就会来找她,找她这个老师。 娟子曾经对赵启山说,也把钥匙留下,藏到一个地方,以便她不在家时,赵启山需要,也能进屋。 赵启山告诉娟子,他不用钥匙,别说这种锁头,就是保险柜,他也能打开。 娟子等了一晚上,不见赵启山,她再次失望。 第二天,她取出电报机,在与局里和区站联络时间,娟子向上级做了汇报,告诉赵启山一人去过学校,没有任何受限,完全自由。并告诉局里、区站,她已经回到原住址,结束隐蔽。 娟子等待上级指示,要么确认赵启山是安全的,要么等待上级的训斥。结果,娟子没有等到上级任何指示,上级没有回信。 局里接到娟子的电报后,给陶站长发了措辞严厉电报,指示他立即落实清楚,向局里汇报。 陶站长感到窝火,他把责任都推到孙福生身上。转念一想,这不是整孙福生的好机会吗?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要等奉天一号的情报,等落实清楚之后,再向上汇报,再向下指示。赵启山若生气,他的气也应该冲孙福生来。 赵启山这两天,都和抗联老魏,老金,小李,还有郝连长等人,研究着行动方案。 每天,赵启山都联系蔡文波,把与抗联人员商量的方案,再与蔡文波研究讨论,完善细节。 方案完善了,蔡文波消息来了,加滕马上要去北平参加会议,同机还有伪满洲国飞行队首脑,时间只有三天,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赵启山想,军统应该知道自己安全了,他与老魏约好,第二天见面,如果情况不发生变化,就把整个计划,向两支队伍宣布。 基本方案是这样,抗联负责外围,牵制住机场警卫兵力;军统行动队,在蔡文波协助下,进入机库,烧掉飞机。在外层警卫驰援内层时,抗联分出人员,由小李带领,炸毁油料库。蔡文波在作战室,命令从外层,驰援内层的守卫,向错误方向搜索前进,然后他与军统人员一起撤离。 赵启山回到家里,发现了娟子的字条,心中颇为得意。与娟子可以晚点见面,行动队员必须立即集合,要先见到孙福生。 可是,孙福生和那晓丹仍然不在家,货栈大院也空无一人。 赵启山没办法,还得找到娟子,问一问具体情况,向局里或区站发电报,收拢起行动队。 娟子等来局里回音,让她与区站电报联系,把她的一切情况,向区站汇报。娟子无法,再次向区站发电报,说明自己已经回原住宅,回到学校上班,一切安全。 娟子等待陶站长回电,心情极其烦躁,连续几日寝室不安,她想念赵启山。 娟子感觉到,赵启山也是喜欢她。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道梅琴的障碍,是赵启山还放不下梅琴。 “梆”、“梆”、“梆”,响起了敲门声,这种敲门的力度、节奏,娟子太熟悉了,是赵启山! 娟子跑过去,开门,见赵启山笑嘻嘻站在门口。 娟子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搂住赵启山,生怕他跑了。 “进屋说!”不等娟子回答,赵启山拥着娟子,进了屋里,然后关上房门。 娟子小声抽泣,“区站来电报,要求我转移,说你很可能被捕。后来,我看到同事惠子老师,说你去找过我,我就找你,给你留下字条。我还向局里,区站发了电报,局里回电了,让我向区站随时汇报情况,可陶站长一直没有回信。” “陶站长为什么不回信,孙福生怎么也联系不上?” 娟子道:“这肯定是站里决定的,到现在,站里还不给我回信。” 赵启山道:“看能不能紧急联系上区站,让行动队立即集中,现在袭击机场正是时机。否则,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时机,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娟子道:“我紧急呼叫一下,看能不能联系上,如果不行,就要等明天约定的时间了。” 娟子马上开始联系区站,但区站一直没有回音。 娟子问赵启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整个区站,包括局里,都认为你被捕了? 对娟子,赵启山不能讲得太详细,这里涉及到王真,我党的最高机密。还关系到蔡文波,这个由王真联系发展,在敌机场身居要职的同志。但赵启山又不能完全不说,他要打消区站对他的顾虑,首先要娟子完全相信自己。 “还记得安东劫法场后,我对你讲过,救下抗联两名友军?他们队上有人在机场工作过,并和机场的人有关系。经过我们努力,成功争取了机场的人。我想,行动队与抗联合作,袭击机场,炸掉几架飞机,搞个大动作,完成局里的任务。” 听到是与抗联合作,娟子凝视着赵启山,“你当真要与抗联合作?这不符合局里原则呀!” 赵启山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抗日武装,合作抗日是第一要务,抗联在东北坚持这么久,没有坚定的信念能做到吗?这情报是抗联提供的,人家人数比我们还多,单靠我们自己,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娟子道:“你对他们的主义,对他们的理念怎么看?” 赵启山搪塞道:“我对主义,对理念不是很了解,我知道他们是友军,对抗日本鬼子是同志,我不想讨论太多,也没兴趣讨论。” 娟子为赵启山担心几日,特别想赵启山住下,两人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共度缠绵之夜。 娟子鼓足勇气,放下羞耻之心,深情地望着赵启山,轻声说道:“你今天能住下吗?” 第133章 娟子的电报 赵启山听到这话一愣,他知道娟子对他的感情,自己对娟子也是深情厚谊。好几次,若不是娟子撵他走,他真想“赖”在娟子家里,两人成天合之美。 也有几次,在上日文课时,娟子提起军统训练基地,回忆那段美好、紧张和安定的日子,使赵启山又想到了梅琴。最后,娟子又有意留下赵启山,搞得赵启山毫无心情,拒绝留下。赵启山认为,让他想到梅琴,都是娟子有意为之。 赵启山拒绝留下时,多数还是他控制自己的感情,想着自己的身份,他清楚地知道,他与娟子,只是抗日的友军,并非同路人,将来很有可能会分道扬镳。他与梅琴,也是这种关系。为此,赵启山内心,也经常痛苦不堪。 赵启山的掩盖技巧,还是成功的,娟子认定赵启山心中,还没有放下梅琴。 不等赵启山说话,娟子继续说道:“传闻你被捕,我心里的痛苦,比我自己遭受不幸还难受。这几天我太想你了,你若离开,走出这个门,我怕自己要做噩梦的。” 赵启山搂过娟子,紧紧把她拥在怀里。 娟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梅琴的感情,本来今天不想提到她,但我想说开后,对我们的关系,应该好处多于坏处。以前,是我做得不好,有意用梅琴来刺激你。我是嫉妒她在你心中的存在,希望抹去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真傻,你若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爱上你干什么?那样的人,也不值得我爱。” 赵启山被娟子的真情表白所感动,也说道:“我知道她已经嫁人,但东北敌后的生活,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有时,我也利用对她的感情,为自己逃避现实,寻找借口,我的内心,也不够坚强,我也有苦衷……” 娟子的清醒程度,哪里及得上赵启山,她此时此刻,就想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说出来,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赵启山,再发生意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你可以在你心里,留下她应有的位置,我也不应该去侵犯。怎么说,她把她的第一次,交给了你!” 赵启山红红的脸,很不淡定了,怎么女孩之间要好,就什么都说吗?这些事情,也可以拿出来,与同学分享? 赵启山喃喃地说道:“那一页,已经彻底翻过去了,我们要做的,过好我们的新生活。” 娟子道:“是的,从现在开始!”说完,她又紧紧抱住赵启山。 赵启山真心想留下,但责任、担当,使他保持着冷静。 “不行呀,我现在必须走了,要去找孙福生,要集合起行动队,机会难得。我要去他们两人家,去货栈守株待兔。如果能和区站取得联系,我就不用跑腿了,让孙福生做这些工作,他保证做得非常好。” 娟子:“等明天,在规定的时间,一定可以联系上站里的。” 赵启山:“站里不是一直没有给你回音么,陶站长常年做地下工作,性格上也是谨小慎微。他没有从别的渠道,验证到我没被捕,轻易不会相信你的电报。” 娟子:“你是说,他也怀疑我被捕了,是你供出了我,然后我也叛变投敌,敌人给他设圈?这多么可笑!” 赵启山:“尤其是还要集合行动队,他更怕这是敌人的阴谋,想对军统奉天省站,一网打尽。我们双管齐下,我去守株待兔,你这边主动联络。” 在娟子依依不舍中,赵启山离开了娟子家,但他没有等到孙福生和那晓丹,在货栈,也没有等到行动队的人。 在约定联络时间,陶站长收到娟子发来的电报,知道赵启山找到娟子家。 陶站长立即让那晓丹,约着孙福生见面。当面,陶站长把几份电文,都摔到孙福生跟前,“看看,松下小姐又来电了,说见到了赵启山。前一封电报,说赵启山出现在她学校,这一封电报,又直接要求行动队集合。” 孙福生拿起电文,另外两份是局里发的,让区站把情况落实清楚。 陶站长说道:“你分析一下,这两份电文的真假?” 赵启山被捕的信息,是孙福生给陶站长说的,现在他心里确实有点不硬气,但对赵启山的骨气还是了解的。赵启山即便是被捕,也不会轻易出卖同志。他在货栈远处安排了观察哨,没有发现大队鬼子,大队伪满警察去搜捕货栈。至于是否有单个人,进出货栈侦察、查看,观察哨的人离得远,无法发现。 孙福生说道:“我倾向认为这两份电文,内容是真的。” 陶站长道:“说一下理由,再说一下当时,你为什么认为赵启山被捕?难道这个松下小姐,不会也被捕了,同样经受不住折磨,变节了,为敌人发了假情报?” 孙福生道:“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撤离时,在行动队集聚地,布置了远处观察哨,没有大队日伪军去搜捕,证明赵启山没被捕,或没有叛变。至于当初,为什么认为他被捕,原因我说过多次,以当时的响枪情况,谁都认为,他不可能是突围了。” 陶站长道:“能否解释,赵组长是要扛过去,被折磨受不住,才挤牙膏式的,一点点向敌人透露。” 孙福生道:“没透露行动队,只出卖一个电报员,出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对他还倾心爱慕,这可能吗?根本不符合赵启山秉性。” 这时,在旁边一直听着的那晓丹,插嘴说道:“要我说呀,人家赵组长根本没有投敌,那样的英雄,怎么可能出卖同志呢?松下小姐被捕,完全是她自己原因造成的。她是从军统培训基地出来的,但她的水平根本不够,从大连接她回奉天时,我们就发现,她非常不注意,也不专业,不是搞特工的材料。” 陶站长对那晓丹插嘴说话,非常不满意,领导谈话,你一个联络员,乱发表什么议论。 孙福生看到,陶站长不满的眼神,直盯着那晓丹,深吸了一口气。这是陶站长习惯性表情,下面将要批评那晓丹了。 孙福生马上抢在陶站长前,开口说道:“晓丹说得有一定道理,这倒也提醒了我,娟子的性格确实很随性,说话做事也很大意,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那晓丹见孙福生支持了自己,信心更足了,“松下小姐平常就不注意,她喜欢赵组长,向外人称赵组长为表哥,愿意让人知道,她有这个表哥,还有意向人推荐、介绍她表哥。赵组长出事,她也转移了,但隐蔽的住宅,是不是真的隐蔽,这就不好说了。特高课知道赵组长的身份,找到松下小姐还困难吗?” 陶站长也感觉到那晓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有这种可能,为安全起见,松下娟子的电报,暂时不予理会。” 孙福生说道:“为不失去战机,我想恢复行动队联络点运作,派人回货栈。” 陶站长皱起眉头,“这有点冒险。” 孙福生道:“可以做好安全防范,派一个不知情的人,或新人,就说受顾于老板,真若出事,只这个老板转移走就行。如果是赵启山,我们再出面。” 陶站长正待要说话,老郑匆匆忙忙进来,在陶站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陶站长听后,眼睛都亮了,对老郑说道:“马上回信,可以接头。” 然后,转头对孙福生说道:“有关赵组长的一切事情,不要有任何动作,等我的通知。” 第134章 单独行动 陶站长出来,问老郑道:“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老郑说道:“一号的联络员说,如果站长能去他办公室,中午前可以,如果他出来,需要晚上。联络员说,他知道事情紧急,但下午他必须去宪兵队,现在他根本走不开。” 自己去一号办公室,那太危险了,自己的画像,还在那楼里挂着呢,受通缉的人,跑到通缉令发布的单位,开什么玩笑! 陶站长对老郑说道:“那就晚上,老地方见面。” 赵启山来到娟子家,娟子绷着脸,一声也不吭。她心里太烦了,昨天向赵启山表白,赵启山虽然较正面回应了,但没有留下来,和她发生实质性亲密关系。这也罢了,他为大义,抛开儿女情长,专心去做极其危险的事情。但到目前,她还没有接到区站的回音,使她心情变坏了。 见到赵启山,娟子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在理智上,娟子知道上面不回信,责任不在自己,又不是自己耽误了收电报。自己在正常的联络时间,正确发了电报,对方回应也接收到了电报,那作为一名电报员,已经完成了任务。但现在,娟子总有一种没有完成任务的感觉。 在房间里,赵启山坐立不安,来回踱着步。 看着赵启山这种样子,娟子对赵启山昨夜没留下的怨气,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同时,也没有任何心情,对赵启山表白爱意,说半句情话了。更不能用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来揶揄赵启山。 娟子坐在那里,主动地不断联系区站,都没有任何结果。 最后,赵启山安静下来,坐在床边,静静地思考着。他脑子里,已经形成了另一套作战方案,他要考虑一下细节,还必须与抗联商量。 “单独行动,可以缩小战斗规模……”赵启山冒出一句。 “你要一个人做什么?”娟子对赵启山担心起来。 赵启山自觉失言,想着不必对娟子隐瞒,便说道:“不是我自己,是我与友军一起行动。我说过,原本要我们行动队,与抗联联合作战,看来不可能了。” 娟子静静地看着赵启山,琢磨赵启山这话的意思,她也怕背后有什么阴谋。这两次见面,赵启山几次提到了抗联,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她的心情复杂,努力想从赵启山脸上,找到答案。 赵启山站起身,主动伸手拉过娟子。 娟子顺势拥入赵启山怀中,她感觉到一种悲壮,一种壮士出征前的感觉。她心中一颤,她想到看过的戏,那出戏名叫“荆轲刺秦王”。 大概,此时此刻,赵启山的心情,和戏中荆轲一样,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娟子的泪水,夺眶而出,“你不能去送死,不能去拼命,我们抗战的路,还长着呢!” 赵启山见状,轻松地说道:“送死,拼命?我没有那么愚蠢。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的,我日语水平,还没有达到高小毕业呢!” 娟子擦了一下眼泪,“说好了,以后学生不能逃学、旷课,否则手掌要挨板子的。” 赵启山笑道:“以后学生用功,学习晚了,老师可不能撵走学生哦!” 娟子脸羞得通红,“不撵了,以后再也不撵走学生了。” 赵启山松开手臂,轻轻地推开娟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娟子家。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赵启山又来到货栈。院子仍然死一般沉寂,空无一人,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赵启山直奔抗联集结地,到后把老魏拉到一边,“魏政委,我那行动队一直联系不上,我估计省站那帮人,早已经是惊弓之鸟,掐断了与我的一切联系,我找到一位同志,但还是无法联系到行动队。” 老魏看了一眼在大锅旁,帮忙做饭的老金,没有吱声。 赵启山继续说道:“现在有三种选择,一是取消行动,我马上去通知蔡文波。保存好实力,将来再找机会。二是继续行动,但要缩小规模,仅混进机场,炸毁几架飞机,然后迅速撤离。三是按原计划,分兵行动,我仅带两名同志进去,尽可能多炸掉几架飞机,你们的重点,还是针对油料库。” 老魏摇头道:“取消行动,固然保存了力量,但下次机会,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们的队伍,已经拉下山这么长时间了,不敢保证不走漏消息。那样有没有下次,还成问题。二,缩小规模,我们在机场的同志,一样要暴露,战果小,不值得。我想按原计划执行,但你仅带两人绝对不够,把队伍分开。会日语的同志,包括老金,你都带走。至于小李,他对油料库熟悉,跟着我。” 赵启山摇头,“老金和小李,身上都有伤,原来没有安排他们参战。” 老魏也摇头,但含义与赵启山完全不同,“他们一直在磨我,坚决要求参加行动,我已经答应老金做接应了。小李原来安排,指明路线后,也去做接应,现在让他直接参战。” 赵启山:“接应也需要有人。” 老魏:“你一直没回来,我和郝连长就猜到,你可能被你的同志误会了,他提出,如果人员减少了,就不要接应的人了。我说最终的决定,还需要你来做出。” 赵启山说道:“这次行动总指挥,还由你或郝连长担任,是抗联的同志单独行动。” 老魏道:“我参加队伍,就是政工干部,在煤矿时加入共产党,要不是搞罢工,被矿警打伤,我也被送去苏联了,没准还能进伏龙芝军事学院呢。现在不成,指挥战斗我不行。郝连长搞侦察还在行,指挥作战还欠缺点,没念过书,刚刚认得了些个字,军事水平跟你没法比,这仗还是你来指挥。你放心,只要是抗日打鬼子,我们这支队伍,你指挥得动!” 说完,老魏去喊郝连长,准备开会布置任务。赵启山深深地忧虑,这一仗下来,恐怕这支队伍的伤亡,不会小了。 就在赵启山和抗联开会时,在那晓丹租的一处房子里,孙福生正烦躁地捶着床。 那晓丹见他那样,走过来坐在他身旁,拉住他捶床的手,“你烦心什么呀?没见站长说接头会面嘛,那肯定是有结果的啦。” 孙福生说道:“你不了解赵启山,他这么着急集合队伍,肯定是有重大行动,是非常好的机会,错过了一定可惜。” 那晓丹道:“如果命都没了,什么也都没了,还谈什么机会?陶站长还是有经验的。” 孙福生说道:“其实,我不赞成你说娟子会叛变,别看她大大咧咧,她信念坚定着呢。” 那晓丹道:“她信念坚不坚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大咧,就容易暴露,我知道宪兵队、特高课折磨人的方法,没有几个人可以抗得住,更别说女人了。” 孙福生没有反驳那晓丹,而是继续他自己的思维,“赵启山鬼点子多着呢,我都不相信他被鬼子抓住。在陶站长那里,我支持你的观点,是讨厌他,不想他借机会来训斥你。” 那晓丹不吱声了,她心情是复杂的。她爱孙福生,想和孙福生在一起。当初,站长同意她和孙福生在一起,也是互有交换条件的,她是答应了陶站长,随时汇报奉天组的事情,监视奉天组的动向。否则,孙福生和赵启山设局,由孙福生侵犯她,依陶站长的秉性,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人,对孙福生,陶站长甚至会安排人,用包括打黑枪形式,想方设法地除掉他。 这时,“当”、“当”,响起了敲门声,孙福生立即从腰间抽出枪,那晓丹也从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枪。 孙福生仔细听了听,“是长猴,开门!” 那晓丹打开门,长猴进门,看着正往腰间别枪的孙福生,喘着粗气,“是他,是赵组长,赵启山去了货栈。” 孙福生急切问道:“也没有日伪军跟着?” “按你的命令,又增加两人,都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确定没有日伪军跟着。” 孙福生没有完全遵守陶站长的命令,他虽然没在货栈安排人,但在远处增加了观察哨,还拿出行动队全部望远镜,对货栈和周围进行监视。 孙福生从床上蹦了起来,“让行动队员全部集合,带上机枪、长枪。”又对那晓丹说道: “马上联络陶站长!” 第135章 飞行员要叛逃 那晓丹为难地说道:“陶站长正去与人接头,肯定找不到他,我联络一下看。” 孙福生嘟囔道:“不管能不能联络到站长,我都要带队过去。” 此时,还是在那个酒里,陶站长和军统奉天一号,两人又并排坐着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我打听清楚了,而且是从多种渠道,都是同一结果,日本人这几天中,没有在机场,机场周围,包括机场生活区,抓捕任何人,更别提军统奉天组组长了。” 陶站长松了一口气,“那了解到机场生活区,因为什么响枪吗?” 对方回答:“当然要问了,说是赌场的厨师,伙同几个土匪,把赌场抢了。还打死了赌场经理,打伤了门岗,抢赌场的土匪也有伤亡,那个土匪头子,就是有名的伍光头,匪窝在老爷岭一带。” 陶站长笑道:“是伍光头啊,我们经常打交道,之前就派过奉天乌站长,想收编他们。结果是伍光头只要钱,要援助,还不想受限制,所以没有谈成。” 奉天一号抬头,喝了一口酒,又观察一下四周,“这个奉天组长,你说他是警察,你请示一下局里,能否告诉我他在警局的名字?如果可能,我暗中帮他一下。” 陶站长道:“我想局里不会反对的,上次局里寻找两人时,也让你协助过嘛。” 奉天一号,代号老鹰,在军统内的资格,不比陶站长差,所以才敢提这样的要求。 老鹰点点头,“是的,当时还是奉天市站行动队,好像是正副队长。” 陶站长:“是的,市站让老乌搞得,只剩下两人,经费一点都没少要。一直对上面谎报战绩,上面才派来两人。” 老鹰:“我到现在也感觉奇怪,上面为什么没给两人代号。” 陶站长:“开始上面也没当回事,培训基地刚毕业的学员,进基地前,一个是大头兵,另一个是大学生,有意打无意撞,派来时认为能到奉天,就不错了,想来东北后,人可用再起代号,谁知道两人竟成了英雄,一路各站都想截下留用。前一段时间,我让他两个起个代号,两人不以为然,说叫奉天行动队就挺好听的。” 老鹰:“不能大意。” 陶站长:“两人运气出奇得好!” 老鹰:“不能这么认为,他们一定有过人之处。今天还是你先走,我等几分钟,内人把大连亲戚接来了,吵吵闹闹的。” 陶站长笑道:“娶个日本媳妇,也是一种掩护,但也是一种危险。” 老鹰:“我们是真过日子,孩子都一大堆了。” 陶站长:“我现在就把两人的名字告诉你,局里早就指示过,协助你工作,是最优先级别的工作,还请示什么!” 老鹰看了一眼周围,又瞧一眼服务生,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便对陶站长点点头。 陶站长:“这两人现在都在下面分驻所,一个叫黄金山,在南关所,另一个叫朱有财,在湖屯所。” 老鹰笑了,“这个黄金山,在哪都会表现,小泽已经看上他了,要重用他,不过他履历不连贯,在关内那些年没人证明,卡在这里了。我回去把这段经历,给他补全了。” 陶站长也感觉意外,“他怎么让小泽注意的,我都说不上对他是好是坏了,挺有趣。” 老鹰:“听说小泽微服巡街,碰到这个认真负责,还有头脑的小警察。别说小泽,他的说客,在我还当省厅副处长时,就找上门了!” 陶站长有点发懵,“他的说客是谁?他有多大的能力,连我这个区站的站长,还不知道呢。” 老鹰吃吃地笑了起来,“他的说客,就是我太太,黄金山的表妹,松下娟子,是我孩子学校的老师,松下老师,也是站里的人?” 陶站长:“是的,奉天组电报员,是两人合谋,走你太太的关系,还是松下老师自己的主意。” 老鹰,奉天一号,即张荣仪警正,表情严肃了,“应该是松下老师自作主张,在大连车站,黄金山抓了个小偷,帮我太太找回小包,松下老师就推荐她表哥。” 陶站长:“有点太急功近利了。” 陶站长想起那晓丹说的,这个娟子很不慎重,孙福生也没否认,看来在张荣仪这里都验证了。那个赵启山,弄不好要在娟子这栽跟头,到时候别连累到自己。 “我回去和奉天组说一下,唉,派到东北的人,上面也不好找呀,不可能都派来前两位那样?有人来就不错了。” 张荣仪说道:“来这种地方的人,宁缺毋滥,不是可以用人头凑数的。” 陶站长附和道:“你说得对!包括行动,宁少宁小,也不能冒险。”陶站长说完,离开先走了。 张荣仪又喝了一杯酒,付钱起身离开。 走到大门口,见一个人匆匆忙忙进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张局长,可算找到你了,小泽局长请你回警局开会。” 刚从亮的地方,走向暗的地方,张荣仪的眼睛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张荣仪便认出对方,他是小泽助理兼警卫长村山办公室的人,是局长助理的助理,刚调到办公室不久。 由于张荣仪来局里时间也不长,叫不出对方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华人,并且日语很好。 “小泽局长找我开会,什么内容的会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人赶紧答道:“往你家里打过电话,说你可能在这里小酌两杯,反正车也要去你家接你,我就跟着过来了。至于开会内容,张局长,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打杂的,哪能知道开会内容,你只有到局里问局长了。” 这年头,粘上日本人,说话的口气都不同了。 张荣仪来到外面,看到局里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来到局里小泽办公室,见村山,户籍科老田,侦缉科老许在屋里。应该张荣仪来的最晚,他刚坐下,小泽就开始讲话了。 “各位下班后,接到奉天机场协查请求,他们那一个飞行员失踪了。” 失踪个飞行员有什么大惊小怪,没准躲在哪家妓院,逍遥快活呢,明天一早,兴许就回来了。 不只是张荣仪这么想,大概除小泽以外,屋里人都这么想。 小泽继续说道:“本来今天夜航训练,没有这人,但他拿个假命令,想混进去。守卫拦下后,去核实时,人就不见了。前段时间,他与帝国反战同盟的人,有过接触,调查后好像没问题。” 又是奉天机场,这件事情与黄金山有关吗?不会是巧合?小泽急匆匆招集人开会,应该还有其它原因。 张荣仪注意着小泽,突然他想到了西北,军事情报说,中国空军,苏联空军志愿队,以兰州为基地,保卫重庆,抗击日寇,应该是失踪的飞行员,带走了重要情报,所以才这么着急,要抓住飞行员。看来,关东军空军,也要被抽调,加入西北作战。 张荣仪这时开口了,他开口,就要让小泽认为他有水平,有思想。 “这个驾机叛逃未遂的飞行员,身上应该有重要文件,在奉天还有接应?” 小泽点头,“是的,他偷走关东军调动的情报,有飞机数量,型号,支援设备,人员,技术特点等全套资料。具体接应他的人员,还不清楚,但他在奉天,有两个情人,是一对姐妹,要求我们找到这对姐妹,机场没有这对姐妹照片。看看,大家还有什么疑问?” 张荣仪赶紧问小泽,也向对其他人说道:“局长,关于这对姐妹,机场提供多少情况?如果只是这些,那也可能是表姐妹,或者是由反满抗日分子,伪装成的姐妹,这些,不能忽略了。” 小泽:“张副局长补充得很好,大家从经常在一起的漂亮姐妹着手,姐妹具体描述,身高,胖瘦,脸型等资料,机场正在整理,然后派人送来。” 侦缉科老许说道:“也要防止灯下黑,机场周围,也要搜查,尤其是机场东边的百拐山。” 小泽:“机场警备部队,正在那里仔细搜寻。” 散会出门,户籍科老田对张荣仪报怨,“就这点情报,小泽也太沉不住气了,还要求我们连夜布置,等资料都送来,一次布置到位,这多省事。” 不等张荣仪开口,侦缉科老许说道:“这就是工作方法,对小泽局长,张副局长不了解他,你还不了解?他就是怕我们满洲人偷懒,认为一切破不了的案,都是我们偷懒,没有责任心。” 回到办公室,张荣仪陷入沉思,在他看来,赵启山深入机场,肯定有大动作,不会仅仅为策反飞行员,他们要干什么呢? 第136章 袭击机场 张荣仪想得自然对,飞行员的所谓叛逃,完全是蔡文波导演,赵启山协助的假戏。 蔡文波首先物色到这名飞行员,此人脾气暴躁,与同事关系不睦,前一段时间还被人“诬告”,说他与日本反战同盟有关系。另外,这人有家族背景,依仗这层关系,行事高调,女人众多。最近,与一对满洲人姐妹打得火热,带着这对姐妹,公开、频繁出入机场,甚至违反军纪,带着情妇姐妹,留宿机场战备值班宿舍。 这种人若倒霉,别人只会偷着乐,即便有人知道他受到冤枉,也不愿为他出头,第一时间为他作证,不是因为本身讨厌他,就是担心出头帮他,而得罪其他人。 这一次是例行夜间训练,具有夜间作战能力的飞行员,被证明是优秀飞行员,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本来有这个南云飞行员,但给内层守卫的名单中,蔡文波偷偷划掉了南云。 南云本来不愿参加夜间训练,准备去两姐妹家中,是鸳鸯戏水,还是蚌孕双珠,结果通知他搞夜间训练。 南云通知了两姐妹,极不情愿跟着众人,来到了机场,内层哨卡却拦下了他,放进了其他人。 看到众人嘲讽的目光,南云的火爆脾气上来了,与岗哨大吵大闹。岗哨按规定,通知作战室龟田课长,最后是副课长蔡文波接的电话,因为龟田喝醉了。 南云按蔡文波的要求,去作战室,核对手上的命令,还没有到作战室,在一转弯处,就看到蔡文波朝自己走来,南云站下,傲慢地看着蔡文波。他想到的是龟田那个酒鬼,大概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把给警卫的名单中,漏掉了自己。 还没等南云开口说话,就感觉身后有动静,等他回头,看到后面站个人时,一切都晚了。 赵启山一棍子打倒南云后,郝连长也过来,双手掐住南云的脖子,把他拖向小树林的汽车。等拖到汽车旁,郝连长又勒了一会他脖子。老金手端枪,原在汽车旁警戒,马上走过来,站在郝连长前面,阻挡外面的视线,警惕地看着周围。 赵启山在后面,弄乱雪地上的拖扯痕迹,也来到车旁,确认南云死后,两人扒下身材魁梧南云的飞行服,把尸体抬上卡车。在车斗里,用草袋子,装好南云的尸体。赵启山和老金,开车出了树林,向机场外离去。来到外层哨卡,出示通行证,车子顺利出去。 郝连长换上南云飞行服,随蔡文波来到作战室,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课长办公室。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蔡文波出来,“撵走”几个磨蹭没“下班”的人,又回到屋里。看到被他下了麻醉药,身上洒了酒的作战室龟田课长,也被郝连长闷死了。两人便把龟田用被子盖好,脸上蒙着毛巾。 等时间差不多了,蔡文波用电话通知机场保卫室,说飞行员南云,用伪造的训练命令,妄图混入停机坪,有驾机叛逃的明显意图。另外,怀疑南云偷盗了飞行队调动资料,有调动的飞机数量,型号,支援设备,人员,技术特点等等,应该是盗走了全套资料,必须立即收捕。 保卫室不久报告,据外层警卫说,看到一辆从机场驶出的卡车,驶入机场东边的百拐山。 蔡文波马上说道:“刚才有人报告,在百拐山那边,发现一个穿飞行制服的人,让外围部队,立刻进入山区,封路搜寻,同时,通知奉天市警察局,请求协助寻察,听说南云奉天市有情妇?” “是的,这事情路人皆知,他有一对姐妹情妇,我们马上通报警察局。” 一会,蔡文波又打电话给警卫室,说有飞行员举报,参加夜航训练的飞行员中,有南云的同伙,准备一起叛逃,他已经通知宪兵队,宪兵队应该马上到了,让内层警卫哨卡直接放行。然后,蔡文波直接通知指挥塔,宪兵队接到报告,还有飞行员要叛逃,要将飞行员集中起来,收缴飞行员配枪。 处理完南云尸体后,赵启山和老金,很快带领十几名抗联战士,身着日本宪兵服装,全副日军装备,一辆三轮摩托车开道,后面一辆运载士兵的卡车,来到了外层哨卡。 出示通行证后,外层哨卡予以放行,并用电话通知了内层哨卡,内层哨卡说,已经接到作战室的通知,检查证件后,予以放行。外层哨卡挺八卦,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内层哨卡信息多。内层哨卡说,有飞行员告密,南云还有同伙。两人对有这么多飞行员,不满帝国、背叛天皇感到不可思议。 两人电话还没有聊完,赵启山领着队伍,就来到了内层哨卡,出示了证件,哨卡按规定放行,但狐疑劲一点也没有减少。 赵启山领着战士,直奔塔台而来,塔台的卫兵,早已经接到通知,放这群“宪兵”进入,队伍后面的三名战士,平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还没等这两名卫兵反应过来,抗联战士的刺刀,就刺入这两名日本兵的胸膛。 里面还有两名守卫,听到大门口有动静,想拦住赵启山和战士,但赵启山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已经拿在手中,连续两枪,打倒了两个守卫。 赵启山身后的战士,一下就冲入塔台,有在一楼搜索的,有上二层塔台的,能用刺刀就用刺刀,不行就直接开枪。 赵启山领着两名战士,推开一楼守卫旁边那扇门,看到里面都是飞行员,不等赵启山开枪,两名抗联战士就开火了。抗联战士对日寇飞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不管这是战斗机,还是轰炸机飞行员,是日寇飞行员,就当做亲手杀害同志的凶手,下手时毫不留情。 对一个优秀飞行员的价值,赵启山是知道的,自然要全部消灭掉,王牌飞行员,战争中价值,往往都超过了飞机。 塔台上,也响起了枪声,战士们消灭了塔台上的敌人。 “拿上所有的武器弹药,捣毁所有设备,留下两人烧掉塔台,其余的人,分成两组,一组乘卡车警戒,防止敌人增援,另一组去停机坪,把所有的飞机烧掉,点着油箱后,马上撤离,不要伤到自己。”赵启山对战士下达了命令。 听到机场塔台响枪,内层哨卡首先打电话到作战室,赵文波抓起电话,“不用担心,没有事情,抓捕想叛逃的飞行员时,有人反抗,已经解决了。” 刚撂下这个电话,外层哨卡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蔡文波同样的说词,并严令部队不允许乱动,防止有外面的敌人,来偷袭机场。 蔡文波知道,不用多长时间,敌人就会反应过来,也会想到他有问题。便马上带着郝连长,出门直奔值班室。 值班室有三个鬼子,也正往外走,前面的人看到赵文波,边敬礼边说道:“蔡课长,塔台有枪声,我们往塔台去电话,没人接,我们要过去……”不等他说完,蔡文波抬手给了他一枪。 蔡文波身后的郝连长,双手持枪,左右开弓,击毙了另外两名鬼子。 蔡文波对郝连长说道:“拿上他们的武器弹药。”说完,蔡文波蹲下,翻第一名鬼子的衣袋,找出了一把车钥匙,还有另外一串钥匙。 另外两人是长枪,郝连长背上他们的枪,搜出了子弹,揣在了身上。然后,跟着蔡文波,进了值班室。 蔡文波打开值班室柜子,查找东西,郝连长负责警戒。 蔡文波找到一张图,揣进兜里,领着郝连长,来到外面。 郝连长看到,门口有辆三轮摩托,车斗上面还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 郝连长问道:“我们去烧飞机吗?” 蔡文波道:“不,我们埋伏在路上,打守卫的伏击!” 第137章 机场鏖战 郝连长真想亲手炸掉一架飞机,听说去打伏击,有些不解,“你不是命令守卫,原地待命了吗?鬼子最遵守命令了。” 蔡文波说道:“他们不是傻子,几分钟就会想明白,知道我是反满抗日分子。” 郝连长道:“守卫会去机场塔台,还是去你办公室抓你?如果去抓你,就在我们干掉南云的小树林,那里是打埋伏的好地方。去塔台,我们就没办法了,不走哨卡那条路,别的地方都埋了地雷。” 蔡文波道:“鬼子既会去抓我,也会派人去塔楼。我们打完埋伏,就可以佯攻内层哨卡,内层守卫一个小队,塔楼放几个,巡逻几个人,我们一佯攻,鬼子就不敢全力救机场。” 郝连长:“赵队长不让我们佯攻,说骚扰就行。嗯,也说你军事素养高,是日本陆军士官大学毕业的,反正魏政委命令我,一切听从你们的。” 蔡文波说道:“我虽然在陆士毕业,但专业是航空指挥,赵队长才是真正经验丰富。” 郝连长好像想起什么,“哎,我有点不明白,日本没有空军,这些飞机归谁管?” 蔡文波道:“日本虽然没有空军部队,但这并不意味日本就没有空中力量,它的空中力量还挺强呢,只不过它们都是以帝国陆军航空队,帝国海军航空队的名义存在。” 说话间,两人来到那片林子,找好隐蔽地点,两人准备散开。蔡文波说道:“他们若开摩托车过来,到我们眼前就开火,让他们朝前的机枪,发挥不出作用。鬼子若是徒步,我们从他们侧后开火……” “摩托车,看到灯光了!” “准备,到眼前再开枪。” 转眼间,两辆三轮摩托车,前一辆车两人,后一辆三人,共五名鬼子,就来到了跟前。 蔡文波首先开枪,打中前一辆车上的骑手。同时,郝连长端平歪把子,对后一辆车上三名鬼子,一阵扫射。 前一辆车斗里的鬼子,乘机滚入路旁,用摩托车做掩护,开枪顽抗,蔡文波两颗手榴弹扔了过去,随着爆炸声,鬼子不动了。 郝连长那边,也结束了战斗,三个鬼子,一枪没放,都死在了车上,连摩托车的油箱,也被打漏了。 第一辆摩托车,也被蔡文波扔出的手榴弹,炸变形了。蔡文波上前查看,见顽抗的这名鬼子,只是负伤动弹不得,还没有死,便补一枪,送他回了老家。 蔡文波道:“用我们的车,把所有的武器弹药都装上,向鬼子内层哨卡靠近。” 这时,机场停机坪方向,也响起了枪声。 正像蔡文波分析的那样,内层哨卡的鬼子,听到了塔台、作战室都响枪,立即明白过来,刚才放进去的那队宪兵,是抗日分子装扮的,那下达命令的人,作战室蔡副课长,就是破坏分子的同伙。 哨卡的鬼子,留下几个人守卫哨卡碉堡,派出二辆摩托车,去作战室那边,要抓捕蔡文波。另外大队人马,二十多名鬼子,驾驶摩托车,奔向机场塔台。 赵启山早有准备,安排几名神枪手,一挺机关枪,用卡车做掩护,对哨卡方向,过来增援的敌人进行拦截。自己亲自带几名队员,乘两辆摩托车,奔向停机坪。 停机坪上,有两名卫兵,正伸着脖子,看着指挥塔台方向。 刚才听到那里响了枪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过去,又不能离开岗位;不过去,心里又总感到有事情。 这时,卫兵看到两辆摩托车,向自己这边驶来,立即端起了枪,严阵以待。 老金在摩托车靠近后,高声用日语喊道:“这群飞行员预谋,要集体叛逃,缴械时发生了反抗,被处决了,还有一个飞行员家伙,也有叛逃的嫌疑。他不见了,说来这边了,你们见到没有?” 听到老金流利地日语,两个卫兵稍微放松了警惕,一个卫兵回答:“没有看到有人靠近飞机,他们不都被安排在塔台了吗?” “是的,在塔台那里,但少了一个人!” “砰”、“砰”,赵启山在一个战士掩护下,已经拿出手枪,两枪打中了这两个卫兵,有战士怕这两个鬼子没死,又补了两枪。 干掉停机坪的卫兵,战士们兴奋地扑向飞机,顺着驾驶室梯子,爬了上去,看着座舱中各式仪表,战士眼睛都晕了。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触碰到飞机,大部分也是这么近看飞机,对这么个大家伙,又稀奇又憎恨。 赵启山数了一下,停机坪一共九架战机。马上提醒战士们,赶紧炸掉飞机。 在这之前,小李已经给同志们讲过,飞机的注油口在哪,应该怎么点燃飞机,时间来不及,怎样用手榴弹炸掉油箱。 一个战士喊了起来,“小李教的不对,他说飞机是双层翅膀,这怎么就有一层翅膀?” 其他人也喊了起来,“对,对,小李教错了,注油口也不在那里。” 赵启山突然想起来,在军统训练基地,上武器介绍课时,教官说过,现在日军主要战机,称作九五式战机。但日军九七式战机已经生产出来,从双翼改成了单翼。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辈子还能跟飞机干仗。只知道敌机飞到头顶上时,躲到树底下,躲在岩石后,最好躲到防空洞里就好了,谁关心飞机油箱在哪! 看来,日军真的换了新式战斗机了,由双翼九五式,变成单发单座舱单翼的九七式了。 不管它是什么型号,只要螺旋桨在前面,就往里扔手榴弹。 赵启山高喊:“别找油箱点火了,用手榴弹炸掉它,从机头往里扔手榴弹,一颗不够就扔两颗,看它翘着机头,圆的癞瓜手榴弹,正好往下滚。我还不信了,发动机不用油,它还能飞起来?” 有一个战士,往里扔了一颗手榴弹,手榴弹爆炸,飞机震了一下,没有太大动静,只是冒出一股黑烟。 另一个战士喊道:“再来,两颗手榴弹一起扔!” 赵启山喊道:“扔过手榴弹,赶紧躲远点,小心爆炸伤到自己!” 这时,机场内层哨卡,到机场办公机构中间方向,响起了激烈枪声。赵启山判断,这应该是那片小树林,看来蔡文波和郝连长,按计划伏击了哨卡的日军。如果敌人识破了蔡文波身份,那就不会遵照蔡文波的要求,就会增援塔台,也会撤回搜山的警卫力量。必须在大批日军,撤回到外层哨卡之前,冲出去。否则,部队只有硬闯雷区了。 “轰”的一声,一股热浪冲了过来。原来是被扔了手榴弹的飞机,在第二次两颗手榴弹爆炸时,机内汽油发生了爆炸。这架飞机,是被扔三颗手榴弹后,完全炸毁了。 队员们高兴了,从翘起头的螺旋桨处,扔进手榴弹,可以完全炸毁这架飞机。 战士们兴奋起来,依葫芦画瓢,就干了起来。 这时,为阻挡哨卡方向的鬼子过来增援,赵启山派出的那辆卡车,和鬼子交上手了。 载着几名神枪手,一挺机关枪,用卡车做掩护,还真暂时抵挡住了鬼子。 鬼子虽然人多,但在开阔的机场,没有隐蔽物体,只能趴在地上,与战士对射。冬季天黑得早,日军的掷弹筒也打不准。掷弹筒投了两枚手榴弹,有经验的抗联战士,马上移动卡车,让敌人掷弹筒,很难找准发射方向和角度。 在战士们炸飞机的时候,赵启山跨上一辆摩托车,直奔机库过去。 机库门大开,那里的飞机都出去了,大概要搞夜间训练。只有一架飞机,在应该是维修间里,进行维修。 维修间里,不难找到大量沾油的抹布。赵启山随身带着“洋火”,点燃这些抹布并不难。 等赵启山再出来,四处看时,他看到在机库一头,停着一辆日制九五轻型坦克。 一直听老魏和小李说,机场守卫部队,装备了坦克,但行动队侦察时,从来没有看到坦克,原来放在这里呢。 大概这辆坦克还在维修,也可能守卫机场时,从来没有用上坦克。赵启山钻进来后,没有看到炮弹,也没有看到重机枪。 赵启山试着开动坦克,还真启动开走了。 赵启山放声大笑,开着坦克,向停机坪过来。 这时,所有九架飞机都燃起大火,塔台也着火了,烧塔台的两名战士,也过来汇合,大家正保持队形,准备支援阻击鬼子的小组。 战士们发现身后出现坦克,有点惊慌失措,想四处隐蔽,但机场没有隐蔽物,便都就地卧倒。 有人还保持着镇静,听到了坦克上赵启山的声音,高兴地叫了起来:“是赵队长,是赵队长开的坦克。” 赵启山喊道:“两挺歪把子上来,剩下的人,有伤的,坐摩托车,身体好的,跟在坦克后面,我们冲出去!” 第138章 突出重围 赵启山开着坦克车,车顶重机枪的地方,架上歪把子。三名乘员的坦克,挤进来四人。 有人就想坐一下坦克,以前吃这个东西的亏太多了,现在要以牙还牙,让日本鬼子,也受一下坦克的苦。 有坦克下面同志的叫喊,卡车阻击小组的同志,马上明白是自己人的坦克,一阵急促的射击,暂时压住了鬼子的火力。 等鬼子再抬头细看,发现了坦克。坦克上的机枪,正向自己倾泄着枪弹。 一时发懵的鬼子,机枪、步枪、掷弹筒,都瞄准了坦克,一起向坦克开火。这些武器,对九五式坦克,显然是徒劳的。日本九五式坦克,就是专门针对这些轻武器来的。 有一个小鬼子,拿一个军用背包,装满了手榴弹,想冲过来炸掉坦克。还没有靠近坦克,很快就被卡车上的神枪手,一枪结果了性命。 鬼子毫无准备,放弃抵抗,向后撤退。立刻,成了抗联战士的活靶子。 还有两个鬼子,没有向内层哨卡方向跑,但在机场这毫无遮挡的地方,无处可躲,最后也被战士们的齐射,给打倒在地不动了。 这时,有战士喊道:“快看,那边着火了!” 赵启山从坦克中探出头,看到内层哨卡外面,与机场办公区域相反方向,窜出来火光。很快,就在观望时,变得火光冲天。那个方向,赵启山侦察时,知道有机场储油库。显然,这表明老魏小李他们,已经得手,烧掉了油库。 仔细听,内层哨卡那里,还有枪声。赵启山判断,是蔡文波和郝连长,按原计划,在袭扰敌人。 “快,都跟在坦克后面,冲过去,与魏政委、郝连长汇合!”赵启山高喊着,开着坦克向前冲去。 这时,蔡文波和郝连长,已经陷入危险处境。 他们两人来到内层哨卡,看到一个哨兵站在外面。郝连长想摸掉这个哨兵,但这时的哨兵,注意力高度集中,神经紧绷,立刻发现了郝连长。随着他的叫喊声,蔡文波的枪声也响了,鬼子哨兵应声倒地。 郝连长想乘机扑到碉堡边,把手榴弹扔进去,但碉堡里响起了枪声,子弹打在郝连长周围。郝连长马上躲入一块石头后面,开枪回击。 后面的蔡文波,立即开枪,吸引敌人的火力,好让郝连长躲入更安全的地方。他不知道的是,郝连长腿上,已经负了伤。 内层哨卡的敌人,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总兵力不多。行动队侦察知道,只有一个小队,四五十个鬼子,包括哨卡,塔台,飞机旁的守卫。 刚才已经分兵,一路去作战室,想逮捕蔡文波,但被消灭了。另一路,也是主力人员,去支援塔台和停机坪。 内层哨卡的敌人,开始时确实挺犹豫,蔡文波下了命令,让他们坚守哨卡,他们执行了。后来,往塔台、往作战室、值班室电话都没人接,请示了警卫部队的长官,内外层哨卡的敌人,和警卫室的鬼子一分析,马上知道蔡文波有问题,这才分兵出击。 现在碉堡里的敌人,已经所剩不多,他们看到了飞机着火,看到了塔台着火,但不敢去救援。只能等着外层哨卡的鬼子,过来增援。 敌人外层哨卡的指挥官,是个少佐,警卫机场的二号指挥官。最高指挥官是个中佐,正带着大部队搜山抓南云呢。 少佐立即用步话机,联通了中佐,并把内、外层哨卡和他的分析,向中佐进行了汇报。中佐一听,认为有道理,同意逮捕蔡文波,支援塔台。同时,中佐马上收笼搜山的部队,往回赶。 部队已经散开搜山,要集合起来,短时间内谈何容易。 这时,蔡文波看到通向外层哨卡的路上,出现了车灯,不用问,这是外层哨卡的敌人,来支援内层哨卡了,自已和郝连长,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为了阻止增援的鬼子,靠近内层哨卡,蔡文波用歪把子机枪,对准过来的车灯,一阵扫射。 这一招还真起作用,不知道子弹打没打到车上,反正鬼子把车灯都关了。蔡文波拎起机枪,找到一块有利地形,重新架好机枪,守住了郝连长身后的道路。 等敌人靠近,蔡文波再次开枪,鬼子马上开枪还击。由于蔡文波占据地形优势,鬼子一时前进不了。内层哨卡里的鬼子,也不敢轻易出击,只有不断向外射击。郝连长也不时开枪,目的也是为了拖住鬼子。 内层哨卡前后,暂时形成僵持状态。 时间不长,僵持被打破。赵启山开着坦克,带领着抗联战士,杀了回来。 敌人的碉堡,是由在路边两个碉堡,组成的碉堡群,中间有地下通道联接。碉堡的地势较高,战士们拿它办法还真不多。坦克横在碉堡前面,抗联战士躲在坦克后面,敌人开枪打不着坦克后面战士,我们的战士,也打不着碉堡里的敌人。如果爬到一个碉堡顶上,容易被另一个碉堡的敌人,开枪给打中。 “用火攻!”赵启山命令道。 好多战士,都是内穿自己的大棉袄,外面罩件日军的大衣。便迅速脱下日军的大衣,从摩托车里蘸上汽油,点着火,扔到碉堡底下。 浓烈的烟气,呛得碉堡里的敌人咳嗽不止,马上拿出棉被、脱下大衣,堵住碉堡射击孔,在碉堡里负隅顽抗。 赵启山知道不能恋战,马上命令战士前进,迅速通过内层哨卡。 这时,与蔡文波对峙鬼子的后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同时还有喊杀声。被搀扶到摩托车斗里的郝连长,高声喊道:“是魏政委他们,我们冲过去!” 赵启山驾驶坦克,冲在最前面,坦克上两挺机枪不停扫射,队员坐着摩托车,跟着坦克后面,卡车殿后,一挺机枪在车尾,防止内层哨卡残余的鬼子追上来。 对面的敌人,突然被抗联从背后袭击,本来就开始慌乱,再看到坦克冲了过来,立刻失去抵抗意志,向两旁逃窜散去。 抗联战士跟随坦克,一口气冲到了外层哨卡,被路上障碍物阻挡住了。那是两辆并排的卡车,车上装半车沙袋,轮胎已经被炸爆了。 赵启山侦察时,就知道有这两辆卡车,一直停在这里,应该是为发生战斗时,修筑工事之用。 大概外层哨卡,接到内层哨卡的电话,知道抗联缴获了坦克,立刻把两辆车堵在路上,炸掉轮胎,捣毁卡车。 外层哨卡有四座碉堡,两两一组,分列道路两旁。两边的岩石,坦克,卡车是通过不了的,摩托车可以通过,但会成为碉堡中敌人的靶子。 赵启山召过来老魏、蔡文波商量,“我们必须尽快通过外层哨卡,否则,鬼子搜山部队一回来,全体人员一个走不掉。现在有两种方案,其一,集中力量,强攻一侧碉堡,占领碉堡后,步行通过外层哨卡。然后,还要躲开敌人大规模搜捕。另外一种方法,我们用坦克开路,硬闯雷区,这个把握,我不知道有多大。” 老魏说道:“你就下命令,今天我们袭击机场,所有目标都完成了,冲出去一个是一个,就多添了一分胜利!” 蔡文波说道:“必须通过雷区,别说有坦克开路,没有坦克,我们也能过去。”说话间,蔡文波从怀中,拿出一张图。 这张图,就是蔡文波特意搜出值班员钥匙,打开铁柜,找出的那张图。 赵启山凑过来一看,是日军机场雷区分布图。 赵启山笑了,日本人做事缜密,图上五颜六色地标明,还有日文说明。 赵启山问道:“有反坦克地雷吗?” 蔡文波道:“有,红色标记,就是反坦克地雷,绿色的是河沟里水下地雷,黑色的反步兵地雷。” 赵启山看了一眼,“哦,这一目了然,靠近外层哨卡,地雷已经不多了,很容易通过。” 赵启山和蔡文波简单商量一下,就规划出一条最佳路线。 赵启山驾驶坦克开路,蔡文波拿着地图和手电,给赵启山指挥路线。让卡车断后,上面有两挺机枪,防止敌人追上来。中间是徒步战士,踩着坦克压过痕迹前进,伤员被抬上卡车。 对每名战士交待好后,赵启山一声令下,“出发!”驾驶坦克,拐入荒废的田地。 赵启山带领抗联队伍,要从地雷区,突出重围。 第139章 坦克追逐战 坦克车开道,只要躲过反坦克地雷,绕过河沟,就根本不怕反步兵地雷。 赵启山坦克开得很慢,让两边的徒步战士,很容易跟上。 卡车上,除了郝连长腿负伤外,还有两名伤员。小李在爆炸油库时,背部又被烧伤,肚子上又中了一枪。另有一名战士,在机场阻击敌人时,被敌人掷弹筒投的手榴弹炸伤。 据小李说,班长王老七,在袭击油库战斗中牺牲。 郝连长对有战友牺牲,虽然很难过,但也习以为常了,这么多年,牺牲了多少抗联战士,坚持下来的人,差不多为此麻木了。每一个还在坚持的战士,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害怕的人,都早已离队,甚至还有不少投靠了鬼子,做了汉奸。但更多的,是悄悄地回到家,混了一个满洲国民身份,当起了顺民。 外层哨卡的鬼子,并没有追赶过来,他们也怕误踩地雷。那两条履带印,黑夜离开了一定距离,哪里能看得清。如果离近,擎等着吃枪子。 队伍行进得很慢,但行进得很安全。坦克履带不断压爆地雷,战士们听到爆炸声,感觉挺开心,甚至都开始说笑取乐了。 当蔡文波仔细对比雷区图后,长舒一口气,“我们出雷区了!” 帮助看地图的老金,对坚决要求徒步行走的老魏喊道:“魏政委,我们走出雷区了!” 不等老魏回答,战士们一阵欢腾,更加喜笑颜开了。 赵启山悬着的心,刚刚放下,马上又提了起来:雷区就这么大,哪里是薄弱环节,哪里有反坦克地雷,我们从地图上能看出来,那么布置地雷的敌人,一定是更清楚的,搜山的鬼子,也一定撤了回来,鬼子总兵力可是两个中队啊! 赵启山跳下坦克车,把他的担心,向魏政委讲了。魏政委赞同赵启山的判断,问赵启山有什么想法? 蔡文波拿过地图,指着前面说道:“前面,正西方,有一条河沟,还有高河堤,坦克和汽车肯定不能通过,但离山区最近。只有一条公路隔开,敌人会用重兵把守。向南,道路平整,坦克和汽车通过不成问题,但离敌人外层哨卡太近。向北,小河沟太多,虽然都结冰了,有的沟渠坦克可能通过,但汽车肯定不能通过。” 赵启山说道:“我的想法,我开坦克向南,还需要一个同志开着汽车,跟在坦克后面,把敌人的围剿力量吸引过去,魏政委带领同志们,包括伤员,从正西方过河,直奔山里,迂回奔营地。” 魏政委说道:“坦克里,汽车上都要有机枪手,再派两人,这样更能吸引敌人跟过去。” 蔡文波说道:“那就这样,立即行动,别耽误时间,乘搜山的敌人没有完全回到位。发生战斗如果被围,四个人都可以挤进坦克,全力向前冲。” 魏政委对蔡文波说道:“你就跟我们进山,卡车让我们的同志开。” 蔡文波道:“别争了,我对周围熟悉,抓紧时间。” 等蔡文波走向汽车时,发现有两位战士,已经抢先上车,坚决不肯让位置。坦克上也站着一位战士,拿着两个歪把子弹匣。 蔡文波上了坦克,从战士手中,夺下弹匣,“你跟魏政委走,对地形我比你熟悉,也比你了解坦克!” 在魏政委命令下,那战士才下车。 事不宜迟,赵启山开动坦克,向南冲去,卡车紧紧跟上。魏政委组织队伍,带着伤员,隐蔽着继续向前。 单说赵启山这一路,前进不远,就拐上了公路,立即被敌人发现了。两辆车上,两挺机枪,不停地向敌人扫射。 时间不长,四周都是敌人的车灯。看来,赵启山的方法奏效了,敌人的机动力量,都被吸引过来了。 敌人开始封阻道路,用摩托车横在道路中央,妄图逼停坦克。这哪里能奏效,不是被坦克拱到一边,就是被坦克碾压。看来,眼前这股敌人,在东北呆久了,并没有多少打坦克的训练,更没有打坦克的实战经验。 在眼前激烈的枪声中,赵启山隐约分辨出,在他们与魏政委分手方向,也出现零星的枪声。从枪声判断,魏政委他们突围成功了。因为如果是大队的敌人,一定会发生激烈的枪战,光抗联战士,就近二十人能够战斗。 赵启山考虑,怎样驾驶坦克,冲出敌人的包围圈。 “两点钟方向,穿过农田,有一条进山的道路。”蔡文波射击间隙,向赵启山喊道。 赵启山开着坦克,冲入农田,奔向两点钟方向。卡车也跟着冲了下来,但很快停了下来。 蔡文波指挥坦克,又绕了回来,发现卡车驾驶员,已经中弹牺牲。 “到坦克里来!别拿枪,车里有。”蔡文波对卡车上面的人喊道。 车上的战士,立刻跳下车,跑到坦克跟前,但他还没有忘拿两个弹匣。 这时,一发炮弹,贴着坦克飞了过去。 赵启山开动坦克,飞速向前开去。 “刚才是什么炮打的?”赵启山问蔡文波。 “敌人的坦克,守卫机场一共有两辆坦克!” 赵启山心里骂了一句,怪自己怎么才发现一辆,还在维修,没有炮弹,没有重机枪,发生坦克战,自己只有挨揍的份。 这时,第二发炮弹,又从坦克旁边擦过,在前面爆炸。 赵启山不敢开直线,不规则地走着z线。幸亏这是晚上,如果是白天,第一发炮弹,就能要了大伙的命。 鬼子坦克也追进田地,只要视线好,就停下来开炮。由于赵启山走的是折线,日本坦克走的是直线,即便是停下开炮,两车的距离并没有拉长。这样下去,即便是夜间,也不是办法,一发炮弹打中,大伙都要交待。 “前面是湖,湖面不能走,冰面砸开了一块。”蔡文波观察到情况,及时通知了赵启山。 赵启山灵机一动,你鬼子坦克追老子,愿意走直线,那好,我就让你走直线。 赵启山知道,有能力的人家,在冬季里,经常砸开湖里冰面,下网捕鱼。没有能力的人,就砸一个窟窿钓鱼,或用小网捞鱼。 赵启山绕着湖边,走了一个大弧形,走了弓背路,然后翻过湖堤。后面鬼子的坦克,加大油门,直接穿过湖面中心,想走一条弓弦路。 等鬼子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坦克一侧履带,一下子冲进湖水,整辆坦克侧翻在湖里。 摆脱掉敌人坦克的纠缠,众人感觉到轻松了许多。赵启山想,如果赶走了鬼子,自己还活着,一定潜心钻研,发明一种夜间瞄准设备,不但装在枪上,还要装在坦克上,装在直瞄炮上,那时,如果再与什么敌人开战,狠揍那些乌龟王八蛋。 “走哪个方向进山?”赵启山问道。 “正前方,十二点方向,上路,不远右拐,就可以上山。”蔡文波看着地图说道。 “那里离外层哨卡不远?” “是的,不太远。” 赵启山道:“那个地形我熟悉,侦察机场时,我走了许多回。” 这时,那个抗联战士问道:“守备机场的坦克,还有没有啊?” 蔡文波道:“有啊,我们这辆就是!你放心,只有这两辆坦克。” “前进,开坦克进山!” 在三人欢快声中,坦克上了公路。好像鬼子早就猜到了,坦克要从这上路,提前就等在这里。子弹不断射向坦克,打得坦克里的人不能露头。 蔡文波和那抗联战士,从射击孔中,向外回击着。 到了进山路口,不用蔡文波指引,赵启山就从了望孔中看到了,直接拐入山里。后面,敌人的汽车,马上跟了上来。 蔡文波打开坦克顶盖,端出歪把子机枪,对着后面来车,就是一阵扫射。这时,他发现坦克停了下来。 “别停,继续开,这么黑的天,子弹只能吓唬人!” “开不了了,路挡住了!”那个战士继续说道:“我下去看看。”说完,钻出了坦克。 看着战士为卡车绕了一周,赵启山喊道:“怎么回事,鬼子故意设置的?注意隐蔽,小心鬼子有埋伏!” 战士回答:“赵队长,卡车像外层哨卡时的一样,轮胎都瘪了,所有胎都放了气,故意堵道的。” 赵启山说道:“小心警戒,我们弃车上山,后面那辆车,估计也是堵道的,鬼子想活捉我们!” 第140章 行动队接应 赵启山对蔡文波说道:“前面卡车没问题,左侧是悬崖,要小心右侧头顶上。” 蔡文波也说道:“奇怪,鬼子只破坏车辆,没有埋伏,没有狙击手,这不正常。” 赵启山说道:“反正退不回去,只能硬往前闯了。”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是赵队长吗?” 赵启山一听,笑了,“是长猴?你们怎么在这里,孙队长来了没有?” “我在这!”孙福生的声音。 赵启山对蔡文波说道:“自己人,军统奉天行动队的。” 赵启山跳下坦克车,看到孙福生朝他走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 孙福生道:“我们来晚了,到这里就看到机场着火,听见响枪。从望远镜中,看到所有的飞机、塔台都着火了,还看到油库方向也烧了。赶到外层哨卡,发现你们进了雷区。唉,我们后悔啊,早到几分钟,内外夹击,肯定能把你们接应出来。还有的队员,眼泪都流出来了。” 赵启山问道:“陶站长没接到我们电报吗?” 孙福生道:“接到了,但害怕上当,那个老东西,除了找女人时,他能看准,有点胆量外,干其它事情,胆子比老鼠还小。他要落实事情真假,找在敌人内部的同志,要四平八稳,等他落实清楚了,我们也来晚了。” 赵启山:“现在也不算晚,可你们怎么埋伏在这啦?” 孙福生:“这也是凑巧!在你们进雷区后,有的同志说开枪,把你们吸引回来。我想,你不会无缘无故进雷区的,开枪不一定把你们引回来,但肯定暴露了我们的目标。不如看情况,搞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后来发现,你们有坦克开道,但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出雷区。后来看到鬼子的坦克,我们先瞄着鬼子坦克,再发现鬼子装沙袋的卡车。” 赵启山知道,孙福生跟着卡车,来到这里。这条路,行动队侦察机场时,反复走过。便问孙福生道: “鬼子在这里埋伏了人,被你们干掉啦?” 孙福生道:“是的,埋伏了五个鬼子呢,一支狙击步枪,配了瞄准镜,一挺歪把子。嘿,这回赚到了,日本产狙击步枪,九七式,三八改,这样子弹不成问题,可以随便用!要我说,它比苏俄的莫辛纳甘狙击枪好,那枪子弹不多,要省着用。 赵启山:“我们想法一致。” 孙福生:“区行动队要截留狙击枪,让他们干去,那他们嘴短了,只要有机会,我们就可以用这事情,敲打敲打他们,让站长那个老东西,偏心了也跟着难受。” 要不是孙福生领着行动队,提前干掉了这埋伏的鬼子,自己驾驶的坦克车,到这里必定陷入绝境。首先,这名抗联战士会牺牲,他和蔡文波,也很难脱险,很可能都会牺牲。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在机场内应,能一下搞掉鬼子十来架飞机,消灭这么多飞行员,主要是靠他的功劳。”说着,指向蔡文波,对孙福生介绍着。 孙福生和蔡文波握手,“欢迎你加入抗日队伍,我们都是中国人,就是不当亡国奴,小鬼子想灭亡我们,它休想。” 蔡文波笑道:“我可不是加入,我是归队,我早就加入抗日军队了。” 赵启山和孙福生,都听出蔡文波的弦外之音:我绝对不是汉奸,是打入敌人内部的潜伏人员,但我不想暴露我的身份,不想说出自己,到底是国民党的,还是共产党的人,或者是其他抗日武装人员。 这时,警戒的队员说道:“有三个鬼子上来了。” 赵启山看到,有几个黑影,向上搜索而来。可能是等了这么长时间,见前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鬼子有些着急了,上来查看。 赵启山命令:“隐蔽起来,这是鬼子的尖兵,等大队鬼子上来后,大家一齐开火,我来对付尖兵。” 蔡文波说道:“我进坦克里,开动坦克,吸引敌人。” 那个抗联战士说道:“我也进坦克,开枪吸引敌人。” 孙福生离开,留下长猴,和赵启山在一起,两人藏在卡车后面。 赵启山告诉长猴,轻易不要开枪,让敌人误认为,只有坦克车里的三人。 三名鬼子尖兵,偷偷靠近坦克。坦克突然启动,向后倒了一下,三名鬼子马上闪开。这时,从坦克车里,射出机枪子弹,一个鬼子当场报销。 另一个鬼子,跳上坦克车,一手握手榴弹,一手要掀坦克顶盖。赵启山的枪,一直瞄着他,见这鬼子刚在坦克上站稳,便一枪结果了他。 最后那名鬼子见状,立即往回逃。 那名抗联战士,钻出坦克,用机枪向这鬼子射击,但没有打中。 赵启山一挥手,“快撤!”然后掩护蔡文波两人,爬出坦克,迅速登上山坡。 赵启山几人刚撤走,一阵掷弹筒炸弹,在坦克和卡车周围爆炸,紧接着一群鬼子围了上来。卡车后面、下面,坦克内外,都查了个遍,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鬼子指挥官气得哇哇怪叫,“追,追上他们!” 赵启山在崖顶,听到了鬼子的喊声,也听懂了这句日语。 孙福生早就布置好了伏击圈,就等鬼子聚堆凑上来。如果鬼子一直是战斗队形,突然开火,第一波的射击,杀伤力就不会太大。鬼子士兵、指挥官的军事素养极高,第一波攻击不把他打懵,僵持起来会很麻烦的。 看着空无一人的坦克,看着刚刚被击毙,横卧路边两具鬼子的尸体,鬼子指挥官暴怒了,领头就向前冲去。他想的是,这三个人还没跑远,很快就可以追上。 指挥官向前冲,士兵自然一起向前了。孙福生等的就是这种机会,一声令下,行动队员一起开火。排子枪后,又是一波手榴弹爆炸,鬼子彻底乱了套。 从上往下打,看得清,打得顺手。借着月光和爆炸的火光,孙福生拿着狙击步枪,一直找着日军指挥官。很快,孙福生找到了他,得意地冷笑了一声,扣动了扳机,指挥官应声栽倒。 日军在岩下,只要一开枪,就惹得行动队员几杆枪射击。 又一轮手榴弹爆炸后,顽强的日军,也开始吃不住劲了。他们搀扶着伤员,交替掩护,向下面撤退。 一半行动队员,在孙福生带领下,原地监视掩护;另一半队员,在赵启山带领下,过来打扫战场,收集武器弹药。 那个抗联战士,看着坦克问赵启山:“这个铁乌龟的油箱在哪,我把它点着了,这个东西太讨厌了。每次战斗,我们都要用炸药包对付它,经常牺牲好几个人,也炸不掉一个乌龟壳。” 赵启山道:“别管它了,这家伙的油箱,早就显示见底了。” 长猴说道:“汽车油箱里有油,打漏汽车油箱,用鬼子大衣在下面接着,坦克汽车一起烧,坦克能烧成啥样,就算啥样。那玩意都是铁块子,也点不着。” 抗联战士道:“它奶奶的了,里面的东西复杂着呢,我一定要烧了它!” 终于,这个抗联战士,看着醮着汽油的棉大衣,在坦克里烧了起来。在行动队员一再催促下,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141章 贵人相助 孙福生带领行动队员过来时,都是自己乘的交通工具,已经准备好自行车,三轮摩托车,还有一辆马拉大车。 行动队员撤得很从容,因为从机场进山的路,都被日本人自己堵死了。搬过一两辆摩托车,也不敢去追赶行动队,只能通知警局,通知宪兵队,往这个方向搜捕。 警局听说是大股土匪,装备精良,大部队没集合前,自然不敢行动。日本宪兵队倒行动挺快,但瞎闯乱撞了一阵子,也没有碰到“大股土匪”。 还没有出山,那个抗联战士就与赵启山分手,因为他家就在附近,他也有户口,不会出任何麻烦。 赵启山让这名抗联战士,归队后给老魏传话,等过段时间,敌人搜捕风头一过,和他再联系,联络方式老魏知道。 然后,行动队员分散,按各自的方式进行隐蔽。一两个队员,也碰到了宪兵队,但证件一掏,没有任何问题,也都蒙混过关了。 赵启山将蔡文波,安排在自己备用房子,在这里,吃的用的都是现成的,早就准备好了,假的证件也有,只需要贴上照片。 蔡文波在众多照片中,找到一张旧照片,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便贴到假证件上,又伪造了钢印。 只要有工具,做这些活,蔡文波也是轻车熟路,根本不用赵启山帮忙。 赵启山等到天亮,给蔡文波留下一些钱,匆匆赶回到家,换上警察服装,慢慢悠悠赶到分驻所。 赵启山来得挺早,擦完自己的桌子,就擦师父黄警长的桌子,然后就开始清扫大门口台阶,把冰雪都清理干净,让人们进进出出别滑倒了,最后去打扫房间和走廊。 这时,人们开始陆陆续续上班,有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赵启山;更多的人,对赵启山闷头干活,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更有甚者,把赵启山当半个清洁工用。对此,赵启山也不多说话,总是任劳任怨,笑呵呵做着这些事情。 所长也到了,站在走廊他办公室门口,斜着眼瞧了瞧赵启山,“黄金山,你昨天怎么没上班?” 赵启山马上跑过来,“所长,您来了!您忘啦?我前天晚上值的夜班,是小王,那王哥家里有什么事,是您临时安排我值的班。所长,您办公室锁着门,不然我首先给您屋子收拾干净。” 所长拿出钥匙开门,“我办公室不用打扫,收拾的时候,我必须在场看着,我屋里都是重要东西,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赵启山心里讲话,就你屋里那点资料,我每次值班,都翻看个遍,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但嘴上,赵启山还极力恭维着他: “那是当然了,所长办公室,那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进的,肯定都是重要文件。” 这个所长,也不想听赵启山的废话,打开门,斜楞着眼,对赵启山说道:“黄金山,你进来,我问你几句话!” “哎,”赵启山跟在所长后面进屋,又帮所长拽椅子,又要给所长杯子倒水,嘴上继续说着:“所长,您请问!” 所长看着赵启山忙活,心里想:这家伙是勤快,让什么人看上了,还是真有后台?怎么让小泽局长训话时,还提出了表扬。还有昨天,刚刚成立的警察署的头,突然问起了这小子,说他家亲戚要找他。 奉天市在满洲国举足轻重,市警察局,管的派出所或分驻所太多,如果原来打交道不多,局长副局长对下面所长,甚至还叫不出名字。不知学的日本,还是借鉴的哪儿的经验,在市警察局下面,成立了警察署,基本上按区成立了警署。警署这帮人级别不低,与鞍山、营口等地警务处长同级。 多了署长管着,这个分驻所长是不高兴的,他妈的,自己平白就多了一个“爹”,需要小心侍候的人。 看这个姓张的所长,光瞧着自己不说话,赵启山脑子飞快地转动。如果是自己哪儿暴露了,绝不会由分驻所找自己,不是宪兵队出面,就警局稽查出动;不是自己身份暴露,就是相反,肯定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难道是小泽要提拔自己?自己跟小泽,差得太远了点,连眼前这个斜眼张所长,想见小泽都难。 想跟上层打交道的,能被高层注意的,起码要能“嗒”出几句日语。 “张所长,您今天略微有点倦态,是不是最近太操劳了?” 既然这家伙不急着询问,那赵启山也不急着了解,你今天把我叫到办公室,你早晚会说的。 谁知赵启山一句无心的话,勾起了张所长的烦恼。 昨晚他家夫人,给他好一顿奚落。原因就是给他说媒的王婆,告诉他夫人,王婆极力推荐的姓李的人,她夫人没看上的那个,现在当了派出所所长,当警察比他还晚了两年呢。 别看派出所和分驻所差不多,那权力可差多了,“油水”不可同日而语。 姓李的那人,家境好,岁数还不大,他夫人娘家人,都看好姓李的。但她夫人,曾经见过他,暗暗地看好了他。昨晚夫人的话,明显有后悔之意,择郎不慎,悔不当初。 他奶奶的,姓李的,家境好,肯定是有后台的。有贵人相助,才能步步高升。 “我说黄金山,在奉天市,嗯,整个奉天省,你还有什么亲戚吗?”张所长终于开口了,平常斜眼瞧的人,现在也正眼,直勾勾地看着。 赵启山坦然说道:“我填表时说的,句句是实话,奉天没有什么亲戚。就是最近,我表姨家的女儿,来到奉天,在二小当了老师,算在奉天有了一个亲戚了。那可太远了,现在填表,也不会填那种亲戚呀。” 张所长疑惑地看着赵启山,他听说那个警署署长,和奉天副市长,戴眼镜的胡歌清有关,干脆就直接问道: “你认识胡歌清副市长吗?” 赵启山心里冷笑,既然你们趋炎附势,平常还想欺负我,欺负我这个新人,抓我大头,莫不如现在假装亮亮底牌,震撼一下这帮小人。 赵启山淡定地说道:“胡副市长见过几次,也去他家做过客,他的一个亲戚……哦,我就明说了,省得别人猜测,胡夫人的弟弟,和我是好朋友。” 张所长一听,差点骂了起来,你小兔崽子,隐藏的太深了,有那么一层关系,还在胡副市长家作过客,跑我这个分驻所来干嘛? 张所长眼珠一转,自认为想明白了,这家伙野心不小,故意在警局最下层,而且是任劳任怨,为啥?就是想让人说好话。当上面贵人相助时,也可以堵住悠悠众口。难怪自己上不去,反应太慢。当署长问道时,就要给这小子一番夸赞。 嗯,那个署长也不是乱问的,是在点自己呢,幸亏当时自己还算聪明,也只是实话实说,讲这小子干活还行,不耍滑头。要是说他脑爪子笨,二潮扣,可能自己这个分驻所长的位置,都悬乎。 小泽局长给所长们训话时,举例子,说这个小警察认真负责,有头脑有担当。呸,肯定是胡副市长喂饱了小泽,别看小泽是日本人,到了满洲国,也得吃这一套,入乡就得随俗。别人想给日本人送礼,那是拎着猪头,找不到庙门,那胡副市长,小泽名义上的上司,要给小泽送礼,小泽肯定是要给面子的。 张所长换了一副面孔,热络地跟赵启山聊上了天,那双平常斜眼瞧人的眼睛,带有几分讨好的形态,始终都正眼看着赵启山。 中午吃饭前,接到上面的警情通报,说反满抗日的破坏分子,采取里应外合的方式,袭击了日本人重兵驻守的机场。 这事不关张所长屁事,但他还是借机会,多说了几句话,当众把赵启山好一顿表扬。 就在大家仍然摸不到头脑、临近下班的时候,警局来了一份通知,让赵启山参加预备警长培训。这就证明,赵启山这个小警察,经过二到三个月的培训,将破格升任警长。 所里的人都窃窃私语:这个黄金山,真的是深藏不露,到底有何方神圣,相帮相助! 另外,对这个张所长,有的人也重新审视了,认为他午饭前,是得到黄金山要提升的消息,赶紧换了一副面皮,想讨好黄金山。也不知道这个张所长,贪污黄金山的负伤慰问金,到底还没还给黄金山? 对这个通知,赵启山也感到意外。他猜到这一定是小泽的意思,是小泽想提拔重用自己,但这个培训班,早就下过通知,为什么到最后关头,才通知了他?赵启山一度认为,小泽兴许一忙起来,就忘记了他。还是那句话,他与小泽位置,差得太大了,距离太远了。 赵启山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警局副局长,军统奉天一号,代号老鹰的张荣仪,在上午抽空,把赵启山缺的资料,都给补齐,并在最后时刻,送给小泽过目签字,张荣仪亲自安排下发通知,在培训班开班的前一天,让赵启山得到了这个通知。 第142章 是敌是友 第二天,赵启山去培训班,想想都好笑,从红军战斗部队离开后,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净参加培训了。红军中央保卫局培训,军统训练基地培训,伪满当警察培训,现在又要升警长培训。在自己升警尉补前,再晚点,升警尉前,能不能把鬼子赶出中国呢? 对把鬼子赶出中国,赵启山充满着信心。 这一批从警士,提拔到警长位置的人,都是上面看好的年轻人,按小泽的意思,是要重用的新鲜血液,什么满日亲善,皇民教育,那些个思想课程,能免则免。主要目的,是让他们多学点技能,多学点带人领队的本领。 在小泽的干预下,以前要二个多月、近三个月的培训时间,缩短到一个半月。训练内容,除了体能,格斗、射击等基本练习外,主要进行刑侦技术,案例分析等培训。 这些培训,对赵启山帮助挺大的,以后搞“破坏”时,知道日本鬼子破案套路,可以有意把敌人引向歧路。 好几日没有去娟子那里了,对陶站长没有回电,耽误行动队袭击日军机场,娟子一直是耿耿于怀,极力向赵启山提议,想向军统重庆总部反应,被赵启山坚决制止了。 区行动队,伏击了一支日军下乡清剿队,打死打伤多名日军,又用狙击步枪,射杀了伪满两名佐级军官。陶站长认为,这样的战绩,已经说得过去了,也算完成了上面的任务,回应了汪精卫投敌、艳电的影响。 让陶站长难办的,是袭击奉天机场,怎样向上面说明才好呢? 奉天机场被袭,多架战机被损毁,多名飞行员遇害,这可都是日本人自己公开承认了。上面分析,日本人的损失,要比这大得多,让陶站长尽快落实战果,还要对有功人员奖励。 赵启山和孙福生,都向陶站长汇报了情况。赵启山解释道:“是抗联在机场内部有关系,原本自己想利用这层关系,但与行动队联系不畅,战机稍纵即逝,不得已,自己就借用抗联力量,袭击了机场。” 赵启山的话,得到了孙福生的验证,陶站长还“冒险”见了一下蔡文波。从蔡文波那里,知道了田汝真一些事情。 蔡文波又向陶站长提出,寻找田汝真的下落。 有名有姓,又是日本陆士毕业的名头,陶站长不用通过军统重庆总部,自己凭关系,就知道了田汝真,现在作为一名杂牌军的团长,正领兵,驻守长沙外围,准备和日军进行长沙会战。作为地方军阀手下的战将,田汝真也是智勇双全,屡建战功。 陶站长绞尽脑汁,最后想出来一个汇报提纲,召来赵启山商量。基本意思如下: 我奉天市行动队,经过长期侦察,摸清敌机场情况,又策动敌机场内部人员,起义加入组织。在其配合下,里应外合,对机场进行毁灭性打击。共烧、炸毁敌机十架(停机坪可作战飞机九架,正在维修飞机一架),烧掉敌指挥塔,击毙当班全部指挥人员,烧毁机场油库,捣毁油库全部设施。击毙敌正在开会,做夜航训练飞行员十数名。毁敌坦克两辆,运兵卡车数辆。歼敌近百人,其中机场内层守卫部队共五十余人,几乎全数被歼灭。战斗中,有邻近抗日武装主动加入。 赵启山对陶站长的报告,心里极其反感,这不是贪天之功,据为己有吗? 但为了不暴露自己,赵启山也不去反对,陶站长愿意怎么表功,就去表功好了。 见赵启山不反对,陶站长乐颠颠下命令,发了电报。 对这些战果,军统总部将信将疑,有人说夸张得失真了,便迟迟没有发通报,也没有发嘉奖令。 最后,总部从多方验证,从日军内部了解,知道战果没有丝毫夸大,这才对外宣布。 军统战果通报中,基本原文引述了陶站长电文,只删去了最后一句话,整个战果,在军统通报中,没有抗联什么事了。 赵启山生过气后,也就不以为然了,抢功委过,在国军系统中,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随后,嘉奖令也来了,除了对陶站长领导有方,大加赞扬外,对奉天市行动队员,全部给予奖励。其中,赵启山从中尉晋升为上尉,孙福生从少尉,晋升为中尉。 赵启山培训班的教官,多数是日本人,有能说中文的,也有一点中文不会的。赵启山的日文,在培训的十来人中,还算好一点呢,正好借着这机会,多练习一下日文。 语言这东西,要想进步,就要多实践,多应用。赵启山感觉,自己的日语进步很大。 袭击机场的风头过了之后,行动队员之间联系,又频繁起来,赵启山也准备去找娟子。 赵启山对娟子很矛盾,他的本能和情感,催促着他去找娟子,但理智上,又阻止他和娟子继续靠近。娟子是军统特务,在全民族抗战上,她是友军,但将来呢?是同志还是敌人,谁又能知道? 从红军部队临行前,首长和直接领导胡民恩,都对他说过,他执行党的最高机密任务,不用、也不容许发展党员,扩大组织,不能做一切暴露自己的行为,自己必须严格遵守党的纪律。 赵启山想见娟子,又怕见娟子,娟子已经挑明了,要把她自己交给赵启山。 赵启山可以中断和娟子学日语,但他不能不与娟子接触,军统的指令,赵启山向上面的汇报,要通过娟子收发。 一天,训练结束,赵启山敲响娟子的门。 见是赵启山,娟子一下子扑了上来,紧紧抱住赵启山。 赵启山拥着娟子进屋,两人的情感是炽热的,但赵启山还必须保持着理智。 “总部和区站有新消息吗?” 娟子没有放开赵启山,“都没有,不过陶站长可能要调走了。” 赵启山皱眉,陶站长想离开东北,想离开敌后,不是一两天了,从行动队员,从那晓丹嘴里,经过孙福生传来,赵启山都听到过。陶站长来东北,他就很不情愿,这回仗着做出点成绩,受到了表彰,赶快离开,也是有可能的。但娟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赵启山问道:“不要乱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娟子看了赵启山一眼,“我们和区站用同一套密码。” 军统奉天组,和奉天省区站,共用同一套密码,这赵启山是清楚的,但发报频率和时间,都是不同的,也是互相保密的。看来,娟子还在偷偷监听,监视区站与总部联系,这是违反规定的。 赵启山考虑要不要批评娟子,对于下属明显的违规,赵启山如果公开纵容,会让人引起怀疑的。如果娟子是总部派来监视自己,或者是区站什么人,有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呢? 如果娟子和自己一条心,赵启山倒很愿意她这么做,自己也能知道区站动向。根本的问题,不知眼前这人,到底是敌是友,是远是近。 赵启山快速作出决定,不鼓励也不批评娟子!从某种意义上,不批评,就是一种鼓励。 “陶站长要去哪里?有没有人来接他的工作?” 娟子道:“陶站长提出毕副站长接任,不知道上面能不能同意?” 其实,毕副站长来干,赵启山认为比陶站长合适,起码毕副站长年轻,有活力,敢跟鬼子硬碰硬;不像陶站长,过于谨慎,拿孙福生的话,胆小如鼠。 赵启山必须要转换话题,不能在娟子违规的基础上,继续向前讨论。 “不关心上面的事情了,娟子老师,我们继续开课,你考查一下,学生的日语有没有进步?” 以前多数情况下,是娟子主动提出学习问题,这次赵启山主动提出,认为娟子会很高兴,但娟子的反应,大大超出赵启山的意外。 “今天不学习了,我想和你说点别的事情!” 赵启山看着娟子严肃的表情,心里感觉好笑,她能有什么事情,想谈情说爱,也不用这么严肃。不管娟子想说什么,陪着她聊,她日语这么好,从日语广播中,也可以知道不少新闻。 “好的,老师还有什么事情,比教学生更重要?”赵启山笑呵呵地问道。 “汪精卫投日,据说他还有一批追随者。现在,国民党要员,很多都神密失踪,最后都出现在日本人那里。甚至还有发表声明的,响应汪精卫的艳电。” 赵启山道:“听说了,这我都想到了,党国高层肯定也想到了,做了必要的防范。如果我们接到惩治叛徒的命令,遵照执行呗!” 娟子叹了口气,“国民党元老级人物,张银龄也跟汪精卫走了!” 赵启山:“大浪淘沙……”猛然间,赵启山明白了,娟子想要说的事情。 张银龄,那是张新白的父亲,梅琴公爹。 “有张新白的消息吗?”赵启山问道。 娟子说道:“中统发布消息,张新白失踪,既然公开发布他失踪的消息,就说明他已经投敌。” 也有可能没跑掉,被秘密处理了。这是赵启山的想法,但没有说出来。 “有梅琴的消息吗?”赵启山知道娟子不会有,但还是问了出来。 娟子:“没有,她跟着丈夫去了中统,已经显现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赵启山摇摇头,“那可不一样,一个是家庭生活事情,一个是民族大义之事,不可同日而语。” 娟子:“但愿她能把握住自己!” 是啊,现实这么残酷,连梅琴都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第143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启山怎么都不愿相信,梅琴能随着丈夫投敌,但作为一名女性,梅琴或许有太多无奈了。在赵启山看来,即便是梅琴随丈夫走,她也不会主动做坏事,不会出卖民族利益。只会是跟在丈夫身边,尽一个妻子的职责。 赵启山不愿多想了,他感到无力,感到了疲倦。 “你认为这个党国,还会有希望吗?”娟子根本不想停下来,她继续说着: “腐败,投降,根本不考虑百姓的死活。” 赵启山静静地听着,他不想多说话,梅琴的事情,让他无心它顾。 娟子继续说道:“去年六月,黄河在郑州段决堤,你知道是谁干的,知道死亡多少百姓吗?” 赵启山说道:“日本飞机炸的呗,几十万百姓的生命,算上间接死亡,我想过百万了。这是鬼子欠中国人民的血债!” 赵启山清楚地记得,国民党中央社,从郑州发的电讯,描述日军炸开黄河大堤的经过:敌军于九日,在中牟附近猛攻我军阵地时,因我军左翼依据黄河坚强抵抗,敌遂不断以飞机大炮猛烈轰炸,将该处黄河堤坝轰毁一段,致成决口,水势泛滥,甚是严重。 自然,赵启山也知道,日本方面一直宣传说,是中国军队扒开黄河大堤,那怎么可能呢! 娟子说道:“如果我说这是国民政府干的,你会相信吗?” 赵启山有些不满意,“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说得跟日本人一个腔调?” 娟子道:“连你也不相信!你是搞军事的人,从军事角度分析一下,黄河决口,对哪方军事布署上有利?我知道,你去过黄河,你懂得炸弹,落几颗炸弹,在那个季节,那一段可以炸开大堤吗?如果炸弹不是专炸一点,是从炮里射出去的,能集中落到一处。你可以听一听国际上的评论,中日之外的评论和记者报道。” 娟子的话,让赵启山震撼,也让赵启山对娟子,产生了怀疑。这起码说明,娟子动摇了,作为一名军统战士,对自己的军队,对自己的政府产生了反感。 先是张银龄随汪精卫投日,张新白和梅琴夫妇下落不明,后又再提黄河决堤,让赵启山倍感厌倦。 今天的训练课,先是紧张的体能训练,又是案例侦破考试。赵启山确实很累,他不想再与娟子讨论了,靠着椅子想休息一会。 娟子看出赵启山的倦态,给赵启山倒杯水,赵启山喝了半杯,仍然感觉困意。 娟子见状,拉起赵启山,进了自己的卧室,“一会我还有些工作,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睡一觉,我还有话跟你说。” 赵启山不愿和娟子继续谈,对梅琴的话题,赵启山不愿去触碰。他知道梅琴已经不属于自己,但梅琴若投敌,仍然会使他伤心难过。 赵启山想离开,但娟子还要找自己说话,一提到梅琴,自己就躲避,也显得自己太放不下了。 索性,不走了,先休息一会也好。 赵启山确实累了,躺下时间不长,便睡着了。 这一觉,赵启山竟然睡了两个小时。在赵启山离开红军队伍后,只要不认为是安全的地方,赵启山从不睡这么长时间,总是按预想时间,一定会准时醒来。今天是怎么呢,对娟子就这么信任? 赵启山躺在床上,想着娟子到这里种种表现,她还是值得信任的。国民党抗日中有些作法,也确实让人诟病,在南方许多地方,国民党专门针对共产党,制造了太多的摩擦。尤其是黄河决口,死了那么多中国百姓,这个政府在民众心中地位,是可想而知的。赵启山不是不明白,但为了一致对外,凝聚人民的抗日决心,选择性相信国民政府的说辞。 赵启山坐起来,感觉娟子床松软舒适,真想躺下再睡一会,但赵启山还是起来了。 娟子租的这套房子,有两个房间,一个厨房,厕所在单元里,属于设施齐全,环境优雅的高档区域。居民多为日本人、苏俄人,和公司高级华人雇员,是各行各业中,有一定身份人员混住区。 赵启山轻开房门,发现娟子工作间的门,还留有一条缝,仔细一听,还有嘀嗒嘀嗒的发报声。 赵启山很生气,怪娟子太大意,收发电报绝对要严密隔声,不能有半点大意。之所以选择二楼,甚至备用房间还带阁楼,就是怕有人在外偷听,或偶尔听到。 赵启山想帮娟子关好房门,但突然想起,现在根本不是与局总部、与区站联络时间。想到娟子偶尔会坚决撵走他,想到今天她的说话,对国民政府不满,黄河决堤按照日本人的说辞,赵启山突然间背后冒凉风——娟子有问题! 赵启山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到娟子身后,瞄一眼收发报机上频率,赵启山的心彻底凉了,这是一个陌生频率。 娟子绝对不是与区站联系,也不是与重庆总部联络,难道她是日本间谍,或是新近投靠了日本人,或暴露——被捕——叛变,成了伪满洲国的走狗? 赵启山心里一阵酸疼!如果要自己亲手杀死娟子,赵启山还真难下手。 自从娟子出现在大连港,赵启山就视娟子,为梅琴的化身,照顾娟子,如同照顾梅琴。现在,对梅琴只是怀念,而对娟子,是实实在在的爱。 娟子显得很兴奋,估计电文也很短,因为她手上根本没有电文底稿。 娟子关掉电报机电源,摘下耳机,手握拳头,在空中舞动,嘴里还情不自禁的“呀”、“呀”叫了起来。她突然感到,一只手搭在她身上。 “啊呀,你吓死我了!”娟子回头,笑着、看着赵启山。 “你在给谁发报?”赵启山冷冷地问道。 娟子嘻嘻地笑道:“给谁发报,当然是你的上级了!”娟子眉飞色舞,还给赵启山作着鬼脸。 赵启山观察着娟子的一举一动,心里想,如果娟子确实遭遇不幸,被捕受折磨,挺不过而叛变,他应该怎样帮助娟子,摆脱敌人的控制,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也不让军统找到,平平淡淡,了此一生。 但接下来娟子的举动,让赵启山真的失望了。 只见娟子对他含情媚笑中,突然拉开抽屉。赵启山知道,那抽屉放着娟子的手枪,一把比利时产绍尔38,口径635紧凑型手枪,是赵启山给娟子的。 这枪不仅具备高精度,还有着精美的外形,动作可靠。欧洲国家中,主要配发给坦克车组、飞行员、空军机组人员,以及伞兵指挥官等,或作为高级军官的佩枪。当赵启山偷一辆伪满高官汽车时,意外发现了这枪,立即想到了娟子,便送给娟子防备万一时用。 赵启山的动作,自然远快于娟子,手扭住娟子的上臂,反拧到她背后,把娟子上身,压在了桌子上。 娟子根本来不及反抗,嘴里“哎呀,哎呀”地叫着,脸上笑容早已消失,只剩下痛苦扭曲的脸。 赵启山看到,娟子手上拿着电文纸,手枪被电文纸盖着呢。 赵启山一只手,拧着娟子的手按住她,另一只手,抓起抽屉里手枪,用枪指着娟子的头。 “说,你是什么人,给谁发报呢?” 娟子委屈着,带有哭腔,也有几分怒气,“我说了,你把我的手拧疼了,你放开我!” 第144章 相爱 赵启山拧娟子胳膊的手,略微放松了些,让娟子身体好受点;可枪的保险同时却打开了,给娟子增加着心理压力。 “快说,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个混蛋,我说过了,给你的上级发报,你干嘛不相信?我是你的部下,得到的命令,是完全听你指挥。你欺负我,我要换领导!” 娟子的话,真把赵启山鼻子气歪了,“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与总部和区站联络的时间频率,我都知道,老实讲,这个频率是谁的?” “你这个混球,你忘了从哪儿来的啦?你有几个领导,心里没数吗?” “我的领导,不也是你的领导吗?你快说,别考验我的耐心!” “我要向领导反映,诗人欺负人!” 听到“诗人”两字,赵启山心里一震,马上松开娟子,拉起了她,两眼心疼地看着她。 娟子手臂真的被扭疼了,双目含泪,委屈地说道:“还是诗人呢,纯粹是一只恶狼,大灰狼!” 赵启山抱歉地拉过娟子,“你怎么不早说,到东北一年了,从来没人和我联络,我都……”赵启山有点说不下去了。 是啊,没有人联络,顶着国民党军统人员的身份,干着打击日寇伪满的事情,连思维,都要国民党化了。 “我早就说了,给你的领导发报,给延安胡民恩,李部长发报,他们回电了,我要拿给你看,你就发飙了。”娟子仍然感觉委屈。 “哦,那,那你的枪,也放在这里……”说着,赵启山把枪还给娟子,但枪上仍然做了手脚。 娟子看都没看,把枪往抽屉里一扔,拣起地上的电报纸,“你看,我都没舍得烧掉呢。” 赵启山拿起电文纸,只见上面译电为:刘山,赵启山,系我党执行最高机密人员,同意你表明身份,需一切服从他的领导,这就是你的甲任务。如他对你身份怀疑,说王玉山,五叔,李木心营寨的齐书记,可证明你的身份。 “看看,能证明我是什么人吗?” 赵启山一把搂过娟子,很快,赵启山又松开了,他不知道娟子先前对他的热情,是为完成任务,还是真情流露。 为了掩饰尴尬,赵启山张开手掌,那是娟子手枪弹匣,“你是我的部下了,我要批评你,以后只要枪离过身,再拿到手时,都要检查一下。” 娟子拿过弹匣,赌气地拉开抽屉,往里一扔,就要关抽屉。赵启山拦住她,帮她装上弹匣。 娟子边扭动手臂,边赌气说道:“人都和你一样啊,谁都防!” 赵启山有点无语,但仍然耐心开导她,“你说过,进军统培训基地,你在那批学员中,是最早的,那些培训课,对特工,在敌后,都很有用处的。” 娟子狡辩道:“那是对你们行动队,我电讯科目,成绩不差。” 赵启山想,女孩嘴上逞强,等有机会,再慢慢教育她,别同志刚相认,就一直批评人家。 “说一说,娟子同志,你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 “肯定比你晚!要不然,组织对我这样口气命令,服从你领导就服从呗,还一切都服从,看来吃饭、睡觉都要听你的了。” 这个娟子,还挺能歪歪,命令明确说,自己执行最高机密任务,她当然要协助自己了。 “喂,你原来叫王玉山,到军统基地就改名,证明之前就加入组织了。” 赵启山笑道:“我在江西就参加红军了,参加的少共,后转入党组织。” 娟子瞪大眼睛,“那你参加了长征呀!” “一步都没少走。” 娟子道:“你太厉害了,老革命呀,你比我岁数小,难怪让我一切服从你。” 娟子还没有搞明白工作原则,有点论资排辈思想,看来应该纠正一下。 “娟子,我们这支队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部队,共产党是理想信念支持的组织,我来领导你,这是执行任务的需要,可不是资格、资历的原因,更不能看岁数。” 娟子恢复了那种笑嘻嘻的神态,“这我还能不懂呀?看把你严肃的。唉,我只是感觉奇怪,组织上为什么一直不回复我的请求,行还是不行,也不给个痛快话。” 赵启山道:“一会告诉我,你跟组织请示什么事情,现在,先按纪律,知道电报内容后,马上烧掉译稿。” 娟子又看了一遍电文,点火烧掉了译稿。 娟子看着赵启山,一会脸微红,噗嗤一笑,“我,我想发展你进组织,所以几次发报请示,组织就是不回答,急死我了。” 赵启山笑了,“你看我的阶级觉悟,够共产党的标准吗?你又是哪一年,在哪加入的组织呢?” 娟子虽然脸红,但较真劲却没有减,“刚才还说要看执行任务需要,不讲老资格呢,怎样现在就暗示我资历浅啦?我是看你能力强,抗战意志坚决,英勇无畏,又是劳苦大众出身,是行动队的灵魂人物。” 赵启山想消除刚才的不愉快,也想逗逗娟子,“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多优点,听着挺舒服的,还有?” 娟子道:“还有什么?不能谦逊一些吗,我开始发现你的缺点了。” 赵启山笑道:“我缺点可能还很多呢,能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吗?我不知道的,或以前你没有说真话的,嗯,以不违反保密原则为准。” 娟子噘嘴说道:“我可没有对你说过假话,我的情况,你都知道,在你离开基地后,我才加入的组织。至于怎么加入的,介绍人是谁,这是保密原则,不能说。哼,你笑了,认为我资历浅是不是?” 赵启山忙说道:“没有,没有,你误会了。觉悟都不分先后,何况什么时候加入组织。就像你说的黄河决堤之事,我还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往这方面想。你是想让我认清国民党本质,提高我的觉悟。” 娟子:“就是么,你一睡下,延安就来电了。” 赵启山:“我如果不睡觉呢,你还会像以前那样,把我撵走?” 娟子脸又红了,“我早就不想撵你走了,本来今天想跟你摊牌,我相信你的判断力,谁知道你判断力真有问题,还认为我是日本特务。” 赵启山轻摇头,“就这么轻易暴露自己?” “不暴露自己,怎么能争取过来你?哼,当了党国的英雄,军统组长,晋升个破上尉,就美滋滋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赵启山:“你说什么啊?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只想着成功,万一不成功,争取不了我,你怎么办?只想进,不想退,这是敌后,这是东北!你提出来东北,军统怎么就同意了?” 娟子把嘴又一噘,“又批评人家,军统,哼,东北他们根本派不出人了,他们认为合适的,谁也不愿意来。” 看来,军统内部,也不认为娟子适合来东北。 “从军统训练基地毕业,你在长安呆过一段时间,期间去过延安吗?” 延安,那是赵启山现在心向神往的地方。 娟子道:“当然去过了,说是长安站,实际就让我在陕甘边区,整天监听延安的动向,我心好烦,恨不得点一把火,烧掉那个站点。” 这是什么事?娟子日语那么好,不用她对付日本人,而是对付抗日的共产党,对付友军! 娟子继续说道:“在延安见到胡民恩,也见到李部长,我也提出来东北,领导让我听从军统的安排。” 赵启山道:“你还是任性,领导让你服从军统安排,你却反复提出来东北。想争取我,也提出过好多次?” 娟子努了努嘴,点了点头。 赵启山叹了口气,“你这是冒险,是盲动,还是那句话,不成功怎么办?” 娟子:“不成功,顶多你知道我是共产党,你解救抗联人员,和抗联一同打鬼子。” 赵启山:“那完全是两码事!战场上和友军合作,和给别人当间谍。你知道暴露的后果,会被处死的。” 娟子:“我当然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告发我的。” “根据什么?” “因为我们相爱!” 听到娟子说相爱,赵启山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娟子可不想放过赵启山,“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赵启山没有回答。 娟子得意地说道:“我是女人,我也不是莽撞,起码你同情共产党,又对我有情感。” 赵启山苦笑一下,他不想被娟子嬉弄着,“那你爱我吗?” 娟子招牌式笑嘻嘻道:“你说呢?你不会说你感受不到?” 赵启山坏笑道:“我感受到了,还知道你给我下了麻醉药。那药是从哪弄来的?” 娟子很窘迫,也大感奇怪,惊讶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下得可不是麻醉药,是安眠药,我只不过想让你多睡一会,我乘这功夫收一下电报。我也不知道你会这么快就醒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启山道:“我醒来后知道的,看你发电报,我就想到了。现在我想知道,如果组织上不告诉你我的身份,不同意你暴露身份,你怎么办?” 娟子过来,依偎在赵启山身旁,赵启山搂住她。 娟子轻声说道:“如果组织上像以前一样,不回答,我就会按自己的想法,向你摊牌,一定争取你过来;如果组织上反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我们是相爱的,这就够了!我实在想不出,组织上有什么理由,反对争取你?” 第145章 同居生活 赵启山想到,组织上一直不答复娟子,很可能是对娟子不放心,怕娟子的不成熟,没有任何敌后工作经验,暴露她自己,进而连累到他。否则,组织上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和他,这个肩负重要使命的“诗人”,取得联系。娟子是个电报员,可以随时和组织上取得联系。 自己已经掌握了王真最重要信息,他现在叫田汝真,是西南军阀手下的团长,现驻守在长沙外围,完完全全掌握着一支部队。 按照国共现阶段形势,组织上不会要求王真起义,但会派人联络,建立起联系渠道。这份情报,也要尽快向组织汇报。但可以通过娟子发送吗? 娟子虽然不成熟,但政治上可靠,抗日热情高涨,对党赤胆忠心。赵启山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能使用娟子。 赵启山对娟子的分析,基本上符合胡民恩的思路。 就在赵启山喝下掺安眠药的水,昏昏沉沉睡觉时,胡民恩向李部长汇报情况。 “这条小金鱼,完全沉不住气了,一定要去拉诗人。” 李部长笑道:“小金鱼为什么这样,光从没有斗争经验,很难解释得通啊!” 胡民恩道:“只能说明小金鱼爱上诗人,以为用爱,可以克服阶级障碍。” 李部长:“我的意见,不是由小金鱼向诗人摊牌,而是我们向小金鱼摊牌。” 胡民恩:“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原本设想,在金鱼和诗人之间,设一层保险,让金鱼被诗人掌控,金鱼只知道有诗人,但不知道诗人是谁,诗人在哪里。诗人取得今天的成绩,相当不容易,我总怕这条小金鱼,把诗人弄翻船了。” 李部长:“王真有消息吗?” 胡民恩:“没有。我们又锁定三四个人,正在甄别,准备让百灵鸟见一下。” 李部长:“我们的诗人,会不会已经掌握王真的行踪?” 胡民恩:“有这种可能性,但要让他们碰上,很难了,诗人到东北后,两名顶头上司,都投靠了日伪,结果逼着两人东躲西藏,还火烧装甲旅油库,成了国军英雄。” 李部长:“如果找到王真,让诗人安心当他的英雄!金鱼和诗人之间的保险,还有必要吗?” 胡民恩:“人已经出发了,金鱼太着急,最后这封电报是逼宫,大有最后一搏的架势,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李部长:“我看未必是坏事,两人完全可以互相掩护,小金鱼还是有很多优势的,这样整个联络渠道,全部畅通。派出的人不用招回?” 胡民恩:“不用,抗联的人,通过满洲党组织,传过来信息,希望我们派出军事干部,此人也较合适。” 李部长:“是啊,都是经过长征锤炼出来的。” 娟子屋里,两人已经是柔情蜜意,相拥相卧,好不恩爱。 赵启山问娟子:“你从哪弄的安眠药,要我睡得那么死沉?” 娟子道:“日本人给我的,学生的家长,就是那个张副局长的妻子,局长也经常失眠。他妻子说,丈夫在省厅时,睡得还可以,到了奉天市局,就开始失眠了。我想,可能都是叫你们,还有抗联人搞的。” 赵启山道:“应该说是叫日本人搞的。” 娟子:“当然,没有日本人侵略、欺辱我中华,就没有这些事情发生。” 赵启山:“什么时候与延安联系,我有重要情报要发。” 娟子:“你写出来,我译完发出去。嗯,是不是与最高机密有关的?” 这个娟子,按照原则,如果赵启山不主动说,她是不应该问的。 对于娟子的问题,赵启山没有回答,而是起身穿衣下床,开始起草电文。 娟子见赵启山开始工作,便也起床,开始翻译着电文。 赵启山笑道:“我这是草稿,还需要修改呢。” 娟子说道:“你改我就改,你改完,我也改完了。” 赵启山看着那一串串数字,突然有一种想发报的冲动。想着娟子最后那份电报,根本就没有底稿。 “你最后那份电报,怎么不用底稿,能说一说什么内容吗?” 娟子笑了,“那份电报可以不用发,我看还在联络时间内,就发了,内容是我熟悉的几个字。” “熟悉的内容,是什么?” 娟子调皮地一笑,“你猜猜!” “坚决完成任务!” 娟子吃吃笑了,“你常说这话吗?” 赵启山:“在红军主力连时,我负责一个小组,这个小组应该叫支援组,连长指导员布置任务,不管多难,我都是这句话。” 娟子:“不愿意去做的,也要说这句话吗?” “完成任务,哪有愿意与不愿意,有打主攻,就要有搞佯动,还有打援,还有预备队。只有互相配合,协调一致,才能打胜仗。别扯远了,你到底说的啥?” “和你说的差不多,不过有你的名字,全力完成赵启山交待的任务。” “这还差不多,算个好搭档,好同志!” 娟子道:“是个好下属,配合领导做好工作。” 赵启山道:“有些情况,下级工作重要,领导就必须配合好下级工作。就拿我来说,给你的电文中,提到了五叔。那可是老革命,老布尔什维克,北伐军时期就入党了,领导群众支援北伐军,为北伐军带过路。他领导的联络站,专门为我执行的任务服务。” 娟子好像想起什么,“你在组织时间长,我想知道,我们两人这种关系,要不要向领导汇报?” 赵启山不假思索道:“当然需要呀,结婚需要打报告!” 娟子为难道:“我们已经……相爱,还用报告?” 赵启山:“当然要了,我来打报告,以我们两人名义。” 娟子吃吃笑了,“你和梅琴,梅琴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打报告了吗?” 这个娟子,这时候提这件事情。 赵启山白了娟子一眼,“我与梅琴交往,也报告了五叔,由五叔向上级汇报了。” 娟子瞪大眼睛,“这也要向组织报告呀!” “当然!” 赵启山问道:“你的甲任务,是怎么回事?” 娟子:“我被军统选定,派往奉天军统组,我就向组织上做了汇报。出发前,组织上交待我联络方式,密码形式,除了向组织上汇报情况外,只布置了一项任务,就是甲任务。甲任务等有同志跟我接头,发送电报就行。没想到,协助你工作,就是我的甲任务。” 赵启山疑惑了,自己与组织上失去联系,已经有一年了,组织上根本联系不上自己。尽管自己对外的电报,组织上可以截获,娟子提供的密码,可以让组织上知道内容。但要由其他人联系娟子,那人怎么联系我呢?难道是我熟悉认识的人,那人就在东北,还是新近派往东北? 第二天,赵启山刚进娟子家,娟子一下子扑了上来,紧紧搂住赵启山。 “延安有指示吗?” 娟子笑嘻嘻道:“组织上同意了,同意了!” 赵启山疑惑,“同意什么啦?” 娟子道:“同意我们居住、生活在一起,也可以择机在满洲办结婚手续,是:依情况而定,不引人注意,有利于身份掩护。” 赵启山:“我还没有打报告……” 娟子:“我打的报告,我等不及了,没有执行你的命令。”说完,嘻嘻地笑了起来。 赵启山略皱眉,娟子在喜庆的兴头上,他不想给她泼冷水,但遇事不批评,她不养成好习惯,是会吃大亏的。 “电文烧掉了吗?” “没有呀,留着给你看一下。”娟子仍然笑嘻嘻的。 “阅后即焚!规定不是没有道理的,许多都是用血换来的教训。”赵启山尽量显得平静。 娟子道:“我知道你会批评我,但我高兴,不生气。以后跟你在一起生活,你只管批评好了!不过,我对许多所谓规定,确实有点想法。” “对什么规定有想法,说来我听听。” 娟子好像是找到了机会,“这是你同意说的哦,不许因为我说就批评我。” “正常探讨问题嘛,我怎么给你留下这种印象。”赵启山回应。 娟子笑道:“你平常太严肃了,只有我以老师的身份,才敢跟你说笑。” 赵启山笑着逗趣,“我最听先生的话了!不过,现在我还是想听听,你对规定的想法。” 娟子:“也没什么想法,军统培训课,要把发报员,译电员分成两人,称这样安全。甚至两人最好不认识,不见面,由交通员来传递情报。在我们这里,你认为这种规定行得通吗?比这样是更安全,还是更不安全?” 赵启山点点头,“你问的有道理,这些规定,不能一概而论,发报员和译电员分开,甚至人都不认识、不见面,表面上保密了,但中间环节多了,不说情报发送是否及时,单说环节越多,越容易出事。区站毕副站长,主张站长、组长亲自掌握密码本,由站长、组长亲自译电,让电报员只管收发电文,看到的只有数字,什么也不知道。” 娟子嘴一撇,“这么信不着电报员,干脆站长、组长,还有队长,都亲自发报得啦,这样更安全,整天不用干别的事情了。” 赵启山笑道:“我们俩的情况,和组长亲自收发电报,亲自译电,有多大区别?” 娟子笑了,扑向了赵启山。 第146章 陶站长的任务 赵启山搂过娟子,“为什么总部对我的汇报,没有回应呢?” 娟子说道:“领导可能还要落实,我不知道你说的王真到底是谁,田汝真又是怎样一个人,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蔡文波。我认为他们都是英雄,但领导要奖励,也要落实他们的战绩,是不是?” 尽管娟子是自己的同志,是自己的爱人,发报译电知道一些内容,但核心机密,还是不能对她说的。 赵启山转移话题,“好像上级还要向东北派人,也存在我被调离的可能。” 上级知道娟子在奉天组,在自己的领导之下,仍不让娟子联系自己。是在娟子一再要求下,甚至知道两人相恋,才同意娟子联络自己。那一定是在自己和娟子之间,多一层保护,两人之间谁出事,都不至于牵出对方。更多的,应该对娟子不太放心。 知道王真的下落,上级能否命令自己离开东北,去找王真呢? 听到赵启山说可能离开,娟子瞪大眼睛,“要你离开,为什么?哦,跟你那项任务有关吗?” 赵启山安慰娟子道:“别瞎猜,我是说,我们都要做好准备,随时接受组织上派遣,完成各式各样的任务。” 娟子执拗地说道:“组织上把你派到哪儿,我就跟到哪。” 赵启山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上级的回应没有来,蔡文波却要离开了。 这天,赵启山给蔡文波送食品,蔡文波提出,最近他就打算离开,去长沙找田汝真。 赵启山立即表示反对,“现在奉天城中,大街小巷,到处贴着你的通缉令,更别说火车站了。” 蔡文波道:“进来两拨人查户口,都被我化装躲过了,我机场证件照片,当时特意用了陆士入学照片,这么多年过去了,加上你教我的易容术,应该能蒙混过关。” 赵启山说道:“挨家挨户查户口的,都是派出所,分驻所的警察,有些人甚至没有看过通缉令,而火车站的警察,宪兵队,特高课人员,那可不一样,甚至受到过反化装、反易容训练,绝不能心存侥幸。一个大意,后果不可挽回。” 蔡文波坚持说道:“我可以从锦州上火车,你可以给我弄辆马车,我化装成车老板,去锦州拉货,或者送货,这都跨省了。伪满为了好统治,建了这么多省,同时也多了漏洞。春节了,货物运输也繁忙。” 赵启山仍然反对,“现在跨省运输虽然繁忙,但关卡也多了,出省入省检查,走私缉查,所有的证件,各个环节,出一点纰漏,那都是致命的。” 蔡文波道:“我还可以骑自行车走,装作走亲戚,遇到检查站,我首先想办法绕过去。或者,给我偷一辆汽车,小车卡车都行,有正规手续就行,在偷车的协查通知还没发出前,先跨省再说。” 赵启山道:“我知道你着急,在这个小房间不能外出,我可以安排人员掩护,他可以经常外出走动。” 蔡文波呵呵笑了起来,“你误会了,我不是憋闷不住,我是急着投入战场。我是搞航空的,我不但懂得机场,我还懂得防空,懂得伪装,反空中侦察。中国空军所剩不多,地面防空尤显重要。我想早点过去,不光是帮田团长,还能挽救大量土兵生命,所以我着急。” 赵启山看蔡文波态度坚决,遂同意帮他离开,“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我来安排你离开的事情。我们行动队新进两人,原是锦州站行动队的,战斗损失过大,很难恢复原队伍,便主动要求加入我队。他们对锦州熟悉,我找他两人商量后,做一个你转移方案。” 蔡文波道:“好的,谢谢赵队长,我只希望能快一点。” 赵启山来到货栈,见两名行动员闲着无事,正啃着烧鸡,喝着小烧酒。 见赵启山进来,两人立即站起来,想向赵启山敬礼,赵启山摆手制止了。 一人说道:“赵队长,你也坐下来喝两盅,也算咱哥俩,为你高升庆祝了。” 自从行动队抢了银行后,资金一直是宽裕的。赵启山和孙福生,怕队员显现出暴富,引起敌人的怀疑,一直控制着资金花费,做到细水长流。刚刚,奉天行动队袭击机场,局里又“重奖”一笔钱,所以队员不停地吃吃喝喝。 “整天吃烧鸡,你们也不觉得腻烦?” 一个队员回答道:“谁说不是呢,这酒和小菜,是我们买的,烧鸡是孙队长给我们买的,他就爱吃烧鸡,还百吃不厌” 另一个队员吃吃笑着:“孙队长买完烧鸡,自己拿刀割下鸡屁股吃了,烧鸡留给了我们。” 赵启山笑道:“他是那次去大连,路上饿得做病了。下次让他带回家,给吕后老婆吃。” 队员笑道:“我们也这么说的,他说那小姐也吃烦了,看着烧鸡能给他扔出去。我们吃着也行,下酒还是不错的。赵队长,有什么指示,我们可没敢喝多,执行任务没问题。” 赵启山道:“我没有太多的事情,看谁知道锦州的老张、小朱住哪,明天等我,我想了解锦州的一些事情。” “我知道,他们找的房子不太远,骑自行车两袋烟的工夫,但现在路滑,不好走。一会我走路去,通知他们明天等你。若事情紧急,可以让他们马上过来。” 赵启山:“不着急,明天等我就行。” “好的,赵队长还有什么指示?” “没有了。别光顾着喝酒,注意大门进人。如果养一只看门狗,让它认识我们队员,队员来它不叫,生人就叫,可以吗?” 一队员回答:“有人也提议过,但区行动队的人反对,说他们的人来得少,和狗混不熟,他们一来狗就叫,这是给特务报信呢!” 赵启山点头,“说得也对,我们的人要多注意一些,时刻提高警惕。” “是,队长!” 赵启山离开货栈,回到娟子住处。 一进屋,娟子如往常那样,扑到赵启山身上。 “今天回来这么晚,我都有点担心了!” 赵启山搂住娟子腰,“你不要担心,像以前那样,把我这个时候回来,看作正常现象。” 娟子:“我知道你们的情况,只是今天被区站给催的,陶站长要见你,三十分钟一联系。刚刚还联络了,准备明早还要联系。” 赵启山:“这么频繁,会被敌人盯上的。” 娟子:“区站早就被盯上了,我们也可能被盯上,经常往总部、往区站,还有延安发报。” 赵启山:“以后往延安发报,由我来发,这样不容易暴露,我怕重庆盯上你。” 娟子:“这样也好,你没有养成发报习惯,不会有人注意你的。你赶紧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陶站长那里。” 赵启山看一下时间,“明天培训有科目考试,我不能缺席。问陶站长,能否现在我过去?真奇怪,他为什么不让那晓丹传信,要一遍一遍发电报。” 娟子道:“我马上联络,看能否马上会面。” 当赵启山来到区站联络点,陶站长破天荒地在这里,他已经多年没出现在联络点,总是找一个隐蔽地点,会见自己的下属。 赵启山刚坐下,陶站长就说道:“赵组长,这是我以站长的身份,最后一次和你谈话,也是最后一次给你布置任务。” 娟子的消息果然准确,陶站长要离开了。 赵启山故作惊讶,“怎么回事?” 陶站长:“我马上调回重庆总部,这里将由毕副站长负责。” 赵启山满脸堆笑,“恭喜陶站长了,能回到总部工作,那里既安全,又有较大晋升空间。” 陶站长:“晋升谈不上了,谁还有取代戴老板的野心?局里的工作,都是事务性的,在戴老板身边工作,不努力都不行。” 赵启山问道:“陶站长的新职务是什么?” 陶站长愤恨地说道:“让我回去,等待安排。”马上,陶站长又恢复了正常神态,“我想,戴老板也不会亏待我,不但从苦劳方面,我在敌后坚守这么久。即便是从功劳看,我在敌后,也颇有建树。” 赵启山:“真羡慕站长!哦,站长有什么任务,只管下命令。别说今天您还是站长,即便明天您调走了,您仍然是我们的领导,是我们尊敬的老领导。” 陶站长:“好,好,是这样,我近日,暂定后日,启程离奉,我希望你来安排,并护送我离开奉天。” 赵启山不假思索,“坚决完成陶站长的护送任务!站长有什么具体想法?” 陶站长:“上面安排我走水路,从大连坐船到青岛。但我要去一趟锦州,从锦州到天津。即有公干,也有私事要处理。另外,我也讨厌坐船,茫茫大海,无边无落,身边都是特务,身份再合适,我也不愿意与他们呆在一起。” 赵启山:“从陆路走,身份也要合适,站长想坐火车还是汽车?” 陶站长:“我想同你商量一下,我的想法是坐汽车,化装成商人,甚至可以带枪,以防土匪名义带枪,有满洲国高官签发的特别通行证。” 赵启山纳闷,有这么硬的后台保障,还用找我商量?赵启山瞬间明白,陶站长是要自己给他当保镖。可接下来的话,大大超出赵启山的意料。 陶站长:“我要你亲自带人,在路上护送。不要让孙队长知道,起码我到锦州前,不要让他知道。” 赵启山有点为难,“我离开几天,不让孙福生知道还行,如果队员离开,不让他知道,有点说不过去。毕竟行动队日常召集,由孙副队长掌握。” 陶站长:“不要多少人,两三个人就可以了,要顶用的人。” 赵启山想了一下,对陶站长说道:“还有一个事情,也一并向站长汇报,原本准备让那晓丹传递的。蔡文波多次要求离开,我安排锦州并入我队的两人,老张和小朱,护送他去锦州上火车,我想就用这理由,大家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