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就拜堂,竟然是个和尚!》 第1章 送入洞房 白芷出了电梯,便开始疯狂奔跑。 不为别的,就为赶上那最后一班地铁。 昏黄的路灯照射下,能看到丝丝细雨。洒落在白芷的头发上,像是撒了一头白糖。对,就是像黏腻的白糖,裹挟着发丝儿,一股脑地糊在了脸上! 披头散发冲进地铁,地铁小哥都被吓了一跳,这是哪里来的女鬼! 呼!终于赶上了! 坐末班车的好处就是,偶尔能找着座位。今天运气不错,还找到两个连坐的空位置。白芷累得够呛,顾不着周围人的眼光,像个八爪鱼一样瘫软在了座位上。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1点52分。不会要在第二天才能到家! 正这样想着,手机开始第三次震动,是妈妈打来的。前两次是在地铁上,被她挂断了。 接听电话的手指,因为犹豫,而有些颤抖。 “喂!小芷啊!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怎不接呢?” 白芷只淡淡回了一句,“有事儿。” “哎!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忙!” 没有等白芷回上那么一句话,对方又继续说道:“小芷啊!你弟弟最近谈了个女朋友,可漂亮了!准备结婚!不过人家庭条件好,咱可不能让人家瞧不起……” “我没钱!”,白芷厉声打断,又是这老生常谈的话题。 “那你在大城市工作那么久,钱都去哪儿啦?女孩子要节约一点!对了,上次你张阿姨介绍的那个男生,就是海龟那个,谈得来吗?人家里有钱,你就不要挑三拣四啦……” 白芷只想翻个白眼,用力戳了戳挂断按钮,拜拜了您嘞! 经过一条臭气熏天的河道,河道旁年久失修的护栏上吊着一片迎春花,昨天还是花骨朵,今天就完全盛开了! 不知怎的,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下来了。 脑子里面上演了一出极致be虐恋。迎春花啊迎春花,你在淤泥中怒放,我在黑夜里前行。你那么美丽,我却没法在阳光下看你一眼,因为我要加班啊! 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真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明明只想要简简单单的活着,怎么就那难呢!我只想要亲手做出各式各样的美食,叫上姐妹去郊游踏青,怎么就那么难呢! 真是狗老板!明天就去辞职! 挣的少就挣的少,大不了当个和尚,清心寡欲,管你这些世俗的尘埃。 正想着,背后就像投来一道佛光,明亮刺眼。 啊!呸! 这哪是什么佛光啊!这分明是鬼火少年的催命鬼火啊!完了,完了! 嘭——! 一颜色酷炫的摩托车向白芷飞而来,然后白芷同这鬼火少年一起,连人带车,滚下了这臭水沟。 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已经没入臭水沟。 那一片盛放的迎春花,在巨大的冲击中,簌簌落下。金黄的花瓣飞舞,仿佛在哀叹,在惋惜。 虽然,但是,白芷此刻心里所想竟然是,我的多肉已经两个月没有浇水了,家里的花瓶已经发臭了,冰箱里那猪肉炖粉条是不是已经长霉了……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一定会好活着! 周围的嘈杂的声音逐渐消散,昏黄的灯光逐渐被一片明亮取代,她终于看清了迎春花原本的颜色,金黄金黄的,这也太好看了! 太好看了…… 好看…… …… 白芷只觉得头痛发麻。 “哎呦喂!这新娘子脾气烈呀!不嫁就不嫁,非要寻死!” “唉!好好一场喜事儿,这一头撞在柱子上,传出去那可丢了皇家的颜面呀!” “要不想嫁人,就不该答应啊,现在闹什么呢?晦气,晦气!” “这下好了,驳了宁王殿下的面子,以后可有的她好受!这下不知多少人又要遭殃了。” “王妃怎么样了?” “要不先抬下去?” 耳畔传来种种声音。皇家?宁王殿下?王妃?搁这拍戏呢?! 怎么那么多只大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难道是借着拍戏吃我豆腐?太过分了! 一想到这里,气得那是头也不痛了,睁眼的一瞬间,直愣愣坐了起来!活生生就是一个诈尸名场面。 由于起得太猛,一下子就体位性低血压了,眼前一下红一下黑,脑袋晕乎乎的。 “哎呀!醒了!醒了!”,周围人惊呼。 “哎哟,您没事儿?”,一妇人关心问道。 察觉到别人的关心,白芷礼貌性的回了一句,“没事儿!就是头有点晕。” “那就好!继续拜堂!” 拜堂?? “拜什么堂?我是来兼职群演的吗?这是在拍戏吗?”,白芷立身坐起,惊呼道。 白芷明显感觉到,扶着自己的那一双老妇人的手,颤抖了起来。 “啊?这!?王妃莫不是把自己给撞傻了?这可怎么了得啊!”,旁边的老妇人,颇有一副哭天抢地的架势。 白芷只想把这烦人的盖头给掀起来,可刚掀起来,又被人一下给按下来,然后拉的规规整整。如此反复多次,白芷也不想掀了。 从脚下望去,只见一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站在自己身边。这大红喜袍做的精致,细细的金色镶边,和低调的暗纹,都彰显着此人身份不俗。 这靴子也做得精巧,是类似绸缎一样的光滑布料,从哪个方向看上去都有一些微微的反光。这得是个艺术品! 只见这男子转过了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对着不知道是谁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身面对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芷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从头顶袭来。应当就是从此人双眼的方向,投射而来,像是要把人挫骨扬灰一般。白芷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喜婆听完这男子的话,一脸尴尬,职业生涯那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儿!现在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轻咳两声,对在座的宾客扬声道,“王妃今日身子不适!一切仪式理应从简!那我们就……就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于是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之下,白芷莫名其妙就被送入了洞房。 而在这一系列奇异事情发生后,白芷也终于明白了。 她穿越了! 第2章 王妃饶命 白芷被推搡着进了洞房,不对呀,这怎么那么像押送犯人进牢房。 喜婆不客气地将白芷往喜床上重重一推,连声骂道,“哎!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上了!还不知道王爷会怎么处置你我!” 说着说着她还哭了起来,“还好我有两子,他们可以为我收尸……” 白芷一把扯下红盖头,抓住喜婆的手,一脸惊讶的问道:“收尸?有那么严重?” 喜婆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抽泣道:“那可不是嘛!今日来的可都是王公贵族,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头撞在那柱子上。你可是天子赐婚啊!你这不是打天子的脸吗?你这是要诛九族的……” 白芷心道,我去,这也太惨了,刚死了一次,现在又要死!这什么破封建社会呀! 话说这原主性子也太强悍了,竟敢结婚当天以死相抗,不怕诛九族,一头把自己给撞死,这得使多大的劲儿啊! 想到这里,额头的伤口开始阵阵疼痛,还有液体流出。白芷伸手摸了摸,黏黏的,糊她一手的血。 喜婆哭够了,看着白芷额头的伤口,唉声叹气,找下人拿来了处理伤口的物品,一把按住白芷,就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哎!姑娘啊,虽然你也命苦,但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娘家人除了一个管家几个仆役,其他人是一个都没来,你也是个没人疼的闺女。这宁王殿下人不错的,没什么脾气,待人谦和。你若嫁给他,好歹也能图个平平淡淡,不愁吃穿的日子,不是吗?” “我嫁给我家那口子,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我跟他过了好多年苦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一些,如今却又……” 喜婆提到这儿,又哭了起来。 白芷只想感慨,果然,不管是什么时代的女人,都一样的苦。过得好不好全看运气,全看男人! 可自己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啊!怎么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她得把主动权给夺回来。 美好又幸福的未来,只能靠自己双手开垦,靠什么男人!上辈子过得不如意,不过是自己不够勇敢罢了,这辈子,她为自己而活。 白芷猛的抓住喜婆手,双眼诚恳的看着喜婆,“阿姨,哦,不,应该叫大婶儿!我刚才被撞了,有些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你跟我讲讲,我是谁?这是哪儿……” 喜婆看着这眼睛瞪得溜圆的姑娘,心凉了半截,这脑子真的被撞坏了!但神智还算正常,遂给白芷清清楚楚讲了前因后果。 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叫白芷,是辰国的藩属国西凉丞相之女。当然了,地位那么低肯定就是一个小妾生的庶女。 据说是西凉国为了求和,本来想嫁一个公主。可公主不愿嫁给宁王,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女子,封了个平阳郡主,就嫁了过来。 白芷疑惑问道:“既然是藩属国,他们便是弱势。为什么不愿嫁给宁王殿下呢?就算不是公主,找一个真正的郡主也没什么问题?就找个小小庶女,这未免也太敷衍了!” 喜婆看着白芷这样说自己,用一种打量傻子的眼光看着她,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芷狐疑,催促喜婆,“大婶儿,你倒是说呀!为什么她们不愿嫁,难道这宁王长得丑?或者是身体残疾?” 喜婆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话可不兴乱说呀!宁王殿下好的很,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英俊潇洒……” 喜婆简直不吝啬用这辈子知道的最好的词语,来形容这个宁王殿下,可就是没解释为什么公主们都不愿嫁。白芷总觉得她言辞间有一点躲闪,想着可能是她也不知道! 二人聊了很久,聊到天已经擦黑,白芷知道了喜婆的姓名叫赵春香,家住桂子巷尾,是个口碑极好的喜婆。在这不长不短的闲聊中,白芷和喜婆赵春香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白芷拉起喜婆布满皱纹的手,诚恳道:“赵婶儿,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也不会死,我们要一起快乐的生活!” 喜婆皱成一个八字的眉毛,显然写满了不相信,但与此同时,内心又生出了几分感动。于是她咬着嘴皮重重的点了点头。 天黑了,吉时已到。 喜婆早已离开,白芷打算等对方一进来,就向他认错,先抚慰对方的情绪。然后再通过诚挚的沟通,以理服人。最后再向对方展示自己的优点与好处,让对方明白自己是个有用之人,最终形成互利互惠的局面。 这一套下来,管他什么客户都通通搞定! 至于洞房这个事情嘛,有点难办。不认识的人洞房还是挺尴尬的,那就只好先沟通,说培养一下感情之类的话。 白芷就这样想着,然后美滋滋的睡着了,一夜无梦。 等待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啊————!!” 白芷紧紧抱住脑袋,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像是失控了一般,一股焦虑油然而生。 怎么连洞房都不来啊!还是不是男人!好歹也要来沟通一下呗!这下计划全泡汤了。 可这样一想就更恐怖了,也就是说,这个宁王殿下,已经气到不想沟通了!那她和喜婆不是死定了吗? 来不及梳洗打扮,猛的跳下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就冲出了门。 刚冲出门,就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小丫鬟。只听砰的一声,二人齐齐摔倒在地。小丫鬟手里抱着的衣物四下散落,现场一片混乱。 “哎哟哟——”,小丫鬟还没来得及喊痛,见到了面前的白芷,惊恐之色,浮于脸上。 小丫鬟慌忙站起,动作伶俐的扶起了白芷,“王妃!您没事儿!王妃娘娘!” 白芷昨天被撞伤的头还有点晕晕的,刚才这下又更晕了,不会是脑震荡了!缓了好一阵后,才意识到屁股也摔痛了,又揉了揉屁股。 “我没事儿。你没事?小妹妹。”,白芷抱歉说道,然后凝神看向这小丫鬟。 眼前的小丫鬟确实是个小妹妹,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灵动极了。脸颊肉肉的就像两个刚剥了壳鸡蛋,又嫩又饱满。真想上手捏一捏,手感一定很好。 正这样想着,手鬼使神差的就伸了上去,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又嫩又滑,是胶原蛋白的感觉。 这小丫鬟以为是自己冲撞了王妃,心想着王妃得给她两个大耳光,被吓得不敢动弹,双腿有些微微颤抖。 可这王妃非但没有打她,还在她脸上捏了起来。一边是疑惑,一边是更怕了!她不会是在蓄力! 忽然,腿脚一软,这小丫鬟扑通跪倒在地,“王妃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第3章 远尘居 白芷被小丫鬟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坏了,赶紧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嘴里惊呼道:“怎么了?小妹妹!快起来!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小丫鬟心道,难道不是你要打我?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刚被扶起,膝盖还没站直,又扑通一声跪下去,双手一举,就朝白芷磕了一个头,“是奴婢莽撞,冲撞了王妃,还请饶命啊!” 白芷闻言,原来是这事儿,又把小丫鬟扶了起来,“害!多大个事儿啊!我还怕把你撞坏了呢!你是我的丫鬟吗?” 虽然这话实际上没有什么意思。可小丫鬟哪儿知道呢,她指不定以为主子在跟那阴阳怪气呢! 小丫鬟一边眼神闪躲,又一边偷瞄白芷的脸色,讪讪道:“奴婢……奴婢是王妃的丫鬟,奴婢叫梨花。” 白芷一听,一般穿越剧里,自己的丫鬟,不就是自己的头号队友吗! 遂朝梨花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哎呀,梨花,好名字啊!真好听!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这笑容,这热情,把梨花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于是露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讪讪答道:“噢……好,奴……奴婢本身就是您的人,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白芷眉头一皱,轻拍了一下梨花的脑袋,神情严肃,“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可不许浪费了。给我好好活着!” 梨花不明所以,只好直直点头。然后蹲地上捡那一地衣物。 折腾了半天,白芷终于想起来她的目的,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要去找宁王殿下啊! 遂拉起梨花的小手,问道:“小梨花!你知道宁王殿下在哪吗?” 梨花闻言,轻轻点头,“奴婢知道,宁王殿下在东边的远尘居。” 远尘居?这名字颇有点远离世俗的意境,白芷甚是喜欢! 对梨花道了个谢,转身就要去那远尘居。 却被梨花惊声叫住,“王妃娘娘!您……就穿成这样去吗?” 白芷这才看了看身上,嗯,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其实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对于古人来说,这也太不讲礼了。 遂梨花投去了狡黠的目光,“小梨花!你手里的衣服是要给我吗?” 梨花这才随白芷进了屋,为她梳洗打扮。 等进了屋,往那精致的铜镜面前一站,白芷立即被吓得退后了好几米。 我的天呐!这是人是鬼呀! 只见镜中之人,身形高挑纤瘦,只是有些过于瘦了,像个骷髅。 两颊和太阳穴有一些微微的凹陷。原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华,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这是被虐待长大的! 细看五官还是清丽动人的,但奈何实在瘦得惊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风中摇曳的枯萎玫瑰,就算放在以瘦为美的现代也称不上好看。 再说了,白芷从不认为只有瘦才好看。她喜欢古装剧里面那些珠圆玉润的大美女,她们看起来明艳大方,楚楚动人。 于是白芷下定决心,过上幸福生活的第一步就是,增肥!健康才是永恒的美丽! 古人的妆造可真是太复杂了,等的白芷有一些困,遂和梨花聊起了天。 “梨花,宁王殿下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好不好说话?不会是个嗜杀残暴的人!” 梨花摇头道:“不是的!宁王殿下我还没见过,他向来深居简出,不喜那些纷繁复杂的世俗规矩,也不爱浮华富贵。” “虽然我没见过,但想来宁王殿下是个极好的人。我来宁王府有一段时日了,宁王府的工钱,可比其他府邸要多一些,院里也没有颐指气使的嬷嬷们,大家都很和善。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总之就是很清静。” 白芷道:“那还是不错的,是个好老板!工资也比别人高!” 梨花继续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府里人少,宁王不喜欢那些排场,所以除了圣上赐下的人,其余的下人,他是一个也没有收,还时常会遣散一些人。这可能就是我们工钱多的原因!” 白芷有些疑惑道:“那你们工钱多,活又少?会不会有人偷懒?!” 梨花闻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当然有喽!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懒得跟什么一样!” 随后一阵惊呼,“唉呀!早上跟冬梅说了,要给王妃送饭,你看!到这个点还没来!娘娘你饿不饿,我去催催!” 白芷一个每天觉都睡不够的社畜,早就习惯了不吃饭的日子,饿倒是没有觉得饿,但是一想到有人拿了钱不做事儿,就一肚子气,“催!必须催!哪里有拿了钱不做事儿的人!把他们的名单给我!” 白芷一瞬间就对这个新来的王妃刮目相看,终于有人收拾那帮懒人了,这群懒人只知道欺负老实人,实在是过分!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暗爽。 一早上这个头终于给梳好了,不得不承认,这小梨花的手艺还真是好! 向小梨花竖了个大拇指,小梨花屁颠的就跑去厨房催促饭菜了! 等了许久,厨房的人才稀稀拉拉上了几个菜。 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全是素菜! 可怕!太可怕了! 好歹也是个王府,这待遇简直无法想象!是古装剧骗人,还是这宁王府的钱都拿去发工资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宁王殿下刻意的! 这样下去自己的增肥计划那可不就泡汤了吗! 胡乱扒拉了两口,啥味儿都没吃着,只吃了一肚子气! 越想越气,拉上梨花,气势汹汹地朝那传闻中的远尘居去了。 于是就这样走啊走。 一直走。 腿都走软了! 才走到了一片竹林! 白芷扶着一颗竹子,另一手叉着腰,喘着粗气道:“咱们……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是王府里面?你确定这里面住着宁王殿下!” 梨花也大口吸着气,“没……没走错!就是这里面,我来送过一次点心,就再也没来过了。其实也没多远,是王妃你走太快了!” 没多远?至少也走了几千一万步,怎么说两公里也得有!这还叫没多远! 搁以前,那某信步数都能排第一了!或许是社畜的身体吃不消,多锻炼一下也好,白芷这样安慰自己。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一个王府里面,要爬山啊! 第4章 贴身侍卫 宁王殿下喜好清静,于是皇上特地找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赐给宁王。整个府邸依山而建,因为是在山上,所以想建多大就建多大。 穿过一片长长的长长的长长的竹林,二人终于来到了那传闻中的远尘居! 远远看去,这尘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气派威严,也远谈不上精致,甚至可以说,寒酸,真的很寒酸! 这是一个王爷住的地方? 就像是几间临时搭建的茅草屋,泥土墙也是十分粗糙。周围还有一圈篱笆,围着几块小小的菜园,园里长出一些菜苗。此时正值初春,这菜苗像是刚种下去的一样,有些蔫头耷脑。菜苗周围还有湿润的土壤,很明显是刚被浇过水的。 唯一称得上亮点的,只有小院门口那块黑檀木的牌匾,牌匾上用金粉题着远尘居三个大字,字体行云流水,苍劲有力,颇有点潇洒恣意的意味。与这破败苍凉的小院相比,简直是格格不入。 小院门半掩着,见到没人,白芷和梨花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推门的时候发出嘎吱响声。 两个做贼心虚的人被这嘎吱声音给吓了一跳,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二人刚放下心,拍了拍胸脯,一道黑影忽闪到了面前! 只见此人身子高挑纤长,却不瘦弱,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一身肌肉结实有力。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双手环抱,双腿分开,看起来稳当极了。 由于长得太高,站在二人面前,投射的阴影竟将二人紧紧笼罩,好一股强大的威压! 虽然对方也没做什么,但二人就是莫名其妙的瑟瑟发抖。抬头望去,却又一惊,这人长着一张瘦长的脸,眉毛挑得高,眼尾挑的高,连嘴角也挑得高。看起来显凶的同时,又有一丝邪魅的美。 “王……王爷?”白芷咽了口水,讪讪问道,并且小梨花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梨花也没见过王爷,但是他直觉这个人并不像,遂用极小的幅度微微摆手,挤眉弄眼。 “王你个头啊!什么人都敢来扰王爷的清静!快走快走!”那人粗鲁又暴躁的开了口,并投来了不屑的目光。 这二人哪能想到对方那么没礼貌呢,皆气的够呛。二人对视一眼,一时只觉咽不下这口气,势必要讨回来! 于是白芷叉着腰,仰起头,身子往前一步,高高挺起胸膛,“哼!你不是王爷,那你是谁?我可是王妃!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梨花也有样学样,叉着腰,趾高气昂的样子,然后不停的点头,“就是!就是!” “哦。”那人只淡淡的回了这一个字,神情波澜不惊,继续抱着手。 白芷和梨花都傻眼了!这什么态度啊!就一个“哦”完了呀! 白芷忽然就变得底气不足,然后有些心虚的向前挪了半步,“你什么态度呀!我说了我是王妃,我要见王爷!” 那人闻言,细长高挑眼直直翻了个白眼,歪着嘴角嗤笑一声,“哦!原来是你啊!你就是那个在婚礼上誓死不从的王妃啊!” 王妃这两个字他咬的极重,他又继续道:“你就是那个让王爷下不了台面的王妃啊!你不乖乖等死,跑来这儿做甚呢?!难道是等不及了,来找死?” 白芷心头一慌,怎么把原身这荒唐事儿给忘了!气焰一下子就被灭得干干净净,脚也忍不住退了半步。 正欲开口,却又被那人打断,“王妃啊王妃,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就你那个身份,王爷愿意娶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昨天自己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今天还有脸来?我劝你不要再来惹王爷,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你走!王爷不见客!”,那黑衣男子轻蔑道。 白芷被说的有些怕了,她可不想死,于是识趣道:“我……我是来道歉……” “滚!” 白芷话还没说完,就被这声“滚”给打断了。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正常人谁能受得了这般无礼!白芷这辈子就没被这样气过! 忍气吞声,绝不可能,袖子一甩,扭头就走,只留下一个包含了极度愤怒的哼声。 梨花见状,赶紧跟上,“娘娘,等等我!” “太气了!太气了!这王府还有没有章法!他是谁!归谁管!”,白芷一路走,一路骂。 梨花虽然也气,但她毕竟只是个下人,也不敢骂出来,“娘娘,你别气了!他应该就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叫做肖扬。功夫极高,颇得王爷喜爱,整个府邸,除了刘管家,就属他地位最高!” 白芷一听,逐渐平复的情绪,脑子才有间隙思考,“不对啊!就算地位再高,我好歹也是王妃,就算是出于礼貌,他也不该这样对我呀?” 白芷又仔细想了想他说的话,可这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这人嘴里透露出来的信息,竟然全都是什么等死找死这样的话,这是王爷要她死啊! 怪不得这人那么拽!原来自己已经是个罪人了,所以他再怎么嚣张也无所谓了。 不行,这关乎自己的性命,还有赵婶儿的命,一定要解释清楚!于是白芷折返了回去。 走到远尘居,门已经被关上了,白芷礼貌地敲了门,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应。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正当白芷想破口大骂的时候,门被隙出一条缝儿,正是刚才那名男子,肖扬。 肖扬从门缝中露出一只眼,眼里全是轻蔑,“你又回来干什么!放你多活两天,还不乐意了!真的等不及了?” 白芷沉沉吞下一口气,忍住,要忍住,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肖扬,肖侍卫,肖公子,刚才是我不对,你能让我见见王爷吗?我有话对他说!” 肖扬见她态度好了许多,自己的态度也缓和了些,“你走!王爷他不想见你。” 白芷有些急了,见不到人就没法谈判,于是伸手就要去推门。 肖扬见状,想着赶紧把门一关,结果白芷的手已经伸了进来。 门刚好夹到白芷的手,白芷痛得嗷呜一声惨叫了起来。 第5章 勇闯远尘居 肖扬虽然不想让她进来,但也没想伤害这女子,一不小心夹到人家的手,一时心生愧疚,惊慌失措,赶紧把门大大敞开,一脸惊慌的问道:“你没事?” 白芷见这门终于大大的敞开,一时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对梨花惊呼道:“冲呀,小梨花!” 两女子像疯了一样朝门内冲去,肖扬闪身到二人面前,就要阻止他们。 可这两个女人是认真的,誓死要见到王爷。礼仪廉耻都顾不了,一个用身体往前扑,一个用身体抱住肖扬的腿。 肖扬脸皮薄,这辈子可没摸过女子的身体,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想他如此好的身手,竟也犯了难! 一时之间,场面无比混乱,三个人扭打作一团,惊叫连连。 眼见白芷就要冲破这道防线,肖扬急了,没有顾上抱着自己腿的梨花,一下就朝白芷猛地扑过去。 梨花大叫:“娘娘小心!” 白芷闻声转头,就见到肖扬庞大的身躯朝自己扑过来。那偌大的阴影,一点一点,伴随着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逐渐将白芷吞没。 扑通! 白芷的脑袋被撞到了地上,撞的十分严重,本来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伴随着这撞击,显得更加疼痛。 缓了好一瞬过后,白芷才反应过来,这肖扬竟然死死的压住了她的身体。好家伙,还吃她的豆腐! 忽的,这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小脑袋,闪过一道白光,灵光乍现。 有了!哼,等着,臭色鬼!白芷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救命啊!王爷救命!非礼啊!有人非礼啊!” 肖扬:“……” 梨花:“……” 屋里正在品茶的王爷:“……” 肖扬也是愣了一瞬,只感觉身下软软的,香香的,十分瘦弱,一时间竟有点出神。 直到这一声“非礼”响起,肖扬才从怔愣中猛地回过神! 肖扬立即双手撑地猛地弹起。一下子脸就烫了起来,一抹红晕从脖子一下窜到了耳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背上冒出一片冷汗,还有额头的薄汗都要冒烟儿啦。 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不断吞咽口水,极其突出的喉结,随着他的紧张上下滚动着,良久,才冒出一句话:“我……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有!” 他红着脸扭过头,根本不敢去看白芷一眼。气氛陷入了尴尬。 直到王爷温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肖扬,进来。” 这才解了众人的尴尬。 肖扬进了屋,将门上了锁,手心不断冒出冷汗。这可怎么是好!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去碰王爷的女人,即使是对方这样的人。 还没等王爷开口问,他便主动开了口,“王爷,属下……属下没有非礼王妃!” 王爷身着一身青色长衫,背对着肖扬,在桌案上画竹。他听到了肖扬的解释,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继续挥动手腕,为那竹节一笔一笔描上竹叶。 半晌,他才开口道:“肖扬,你来看我这竹子画的怎么样?” 肖扬凑上前,心虚的看了看,赞叹道:“清雅秀丽,气韵俱佳,真乃佳作!” 王爷却微微叹息,用手指了画上的某处,温和道:“你看看,这个地方的竹叶,会不会稍显凌乱?” 肖扬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凌乱,就是好看,讪讪道:“属下只觉得好看!” 王爷放下了手中的笔,用一旁的手帕轻擦了擦手上的墨汁,“作画要领在于心静,心若不静,何以得佳作?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地方来!” 肖扬明白,这是王爷在指责他办事不力,扰了他的清静。于是立即认错,“王爷!是属下没办好,我立即把她赶走!” 说罢,扭头就要出门。 肖扬走到门口之时,王爷又开了口:“等等,你问问她,何事?” 肖扬:“属下明白。” 肖扬出了门,正对上等在门口的白芷和梨花,二人正一脸愤怒的瞪着他。 可刚那一幕,又在肖扬脑子里面回想。那淡淡的清香,温热的气息,瘦弱的身体,一下子又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下子脸就红了,遂立即转过身去,“王爷问你何事?!” 依旧是不那么好的语气,白芷十分不满,她头上的疼痛还没好,他怎么能那么拽! 可好歹王爷愿意沟通,她得抓住这个机会,诚恳一点,“我是来为昨天撞柱子的事情道歉,希望王爷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也放过喜婆。” 白芷刚一说完,肖扬就嗖的一下跑没影儿。 他向王爷转述了这句话,王爷却答:“我原谅没有用,得父皇原谅。我会尽力拖延,三个月后,是皇后寿辰,让她自己求得皇后原谅。” 肖扬将此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白芷,然后又跑了。 白芷得了话,虽然有些疑惑,但好歹得了个准信。也就是说,只要讨得她这个“婆婆”的欢心,她就可以不用死了。 这一折腾,到下午了。早饭太难吃,本来就没吃几口,这下更是饿得有些犯恶心,拉着梨花,回了自己的落禅院。 一路上,总觉得自己的头可能是撞出脑震荡了,晕乎乎的,还带着阵阵头痛,时不时还有些恶心。 到了院子,让梨花去厨房叫饭,可这梨花久久不回,白芷都等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下,没有时钟,白芷分不清现在是几点。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已经饿的没有力气了。 勉强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出门去看了看,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连灯笼都没有人点,黑洞洞的。 一阵带有凉意的春风吹来,阴森森的,白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心中怒骂,这什么破地方,跟鬼屋似的,梨花怎么还不回来! 今天的月亮似一轮弯钩,只有微弱的光。白芷借着这微弱的月光,摸黑走了出去。 一路走,一路找,真是半个人影也没有。这真的是王府吗?就算只有几十个下人,也不至于那么冷清啊。还有这梨花,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白芷觉得,这两天所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自己还是那个加班的社畜,没有什么穿越,没有什么王府,没有小梨花,没有宁王殿下,也没有什么肖扬。 这不过是因为压力大,而做的一场梦而已。 第6章 生命受到威胁 忽的,白芷听到一阵口哨,吹着悠扬的小曲儿,从不远处传来。 白芷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拐过一座假山,在假山后面的水潭看到一人,一个正光着身子洗澡的高大男人。 天色昏暗,只有盈盈月光。可男人皮肤太白,将月光反射了过来,遂白芷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 哎呀,罪过罪过,白芷赶紧蒙了眼,心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想迅速逃离现场。 而水潭中洗澡的人,耳力惊人。在白芷朝他这边走的时候,就已经提起了警觉。 白芷正欲撤离,忽的只觉得喉咙像是抵到了什么东西,而同时闪过一片银色光芒。匆匆止了脚步,才反应过来,抵到喉咙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白芷只觉一时冷汗直流,根本不敢动弹! 而身后的人,也不敢动弹! 身后之人是万万没想到,洗个澡还能撞见这女人,这个白天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 没错,此人正是肖扬! 而他丝毫不敢动弹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现在一件衣服都没有穿,赤身裸体,好不丢人! 白芷感觉生命受到威胁,更是什么都不管了,嘴里直直求饶,“大侠饶命啊!大侠,我只是路过而已,什么都没看到!” 一边说着,一边想转过身,给身后的人赔礼道歉认错,然后求她放自己一命!心中不禁感到悲戚,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感觉自己这脑袋跟拴在裤腰带上似的,摇摇欲坠,分分钟就会跟你说拜拜! 肖扬察觉到面前人的异动,一时着急,匕首往白芷喉咙上抵了抵,怒声道:“别乱动!” 匕首划过白芷的喉咙,留下了一丝血痕,白芷被吓得连连后退一步,一下子就贴到了肖扬的身体,恳求道:“我……我不动!你也别激动!别激动……” 只不过,她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肖扬手足无措。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胳膊贴着她的肩膀和雪白的玉颈,是那么的温热,和白天一模一样。她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正在肖扬神游天外的时候,一滴液体滑落到他的手臂上,温热滚烫。随之而来的,是一滴又一滴的液体。 她在哭! 肖扬一下子慌了神,心里闪过一抹愧疚,忙收了手里的匕首,难得的温声道:“你不准转过身来!听到没?” 白芷赶紧点头,十分配合。 肖扬这才迅速撤走,去穿衣服。 白芷在肖扬走后的一瞬间腿就软了,一下就坐到了地上。无助地将头埋在膝盖中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活着就那么难呢!鬼火少年撞死她,王爷要杀她,连路过的裸男也要杀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只想回到现代,回到那不足二十平的小单间,里面有她养的仙人掌,还有小乌龟! 正哭着,她忽然想到,既然她是掉进臭水沟里死的,那有没有可能,她跳进这潭水后,就有可能回去了! 瞬间收敛了悲伤的情绪,想着赌一把,然后扑通一声就跳进了这潭水里! 入水的一瞬间,只觉得好冰,好冰,好冰。 想要呼吸,却吸不进来,呛了好大一口水!鼻腔一下子酸的难受,耳朵里嗡嗡的,都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妈呀,后悔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什么穿越都去见鬼,我只想好好活着! 肖扬还在穿衣服,就听到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回头一看,这女的竟然跳下去了! “妈的,真是有病!!” 匆忙把刚穿上身的上衣又脱掉,跳进去,把白芷给捞了起来。然后生气地丢在了岸边,拍打着白芷的脸,“喂!你没事!醒醒!醒醒!” 好在入水时间不久,被拍这两三下之后,白芷彻底清醒了。 眼前天旋地转,只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终于想起来那个声音了,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侍卫。 咳嗽了好一阵,才勉强平复了溺水的症状。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抱着自己腿发呆。 肖扬傻眼了,急忙问道,“你没事儿?人傻了?” 白芷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已经给你解释了,我是不小心误入这里的,你为什么还要用刀指着我!” 肖扬一时语塞,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我不是故意的。” 白芷轻笑一声,继续冷冰冰道,“你们古代人真奇怪!好像从来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儿样,想杀就杀了。你们不知道,一个人为了活着要多努力吗?你们凭什么随意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肖扬:“……” 说罢,白芷支撑起软弱无力的肢体,就要离开。 肖扬也不知怎的,竟然有些难受。在他手下死过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个,他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生命不生命的问题,他专业的杀手,有任务便杀,他还从不曾感到过一丝犹豫或后悔。 可刚才被白芷这样一说,心里对自己的行为竟然产生了一丝怀疑,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些人死前求饶的模样。一丝怪异的感觉,流淌心间。 肖扬一把抓住正要转身离开的白芷,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习惯了。 他向来习惯警惕所有人,刀就是他坚硬的外壳,只要有刀,他就不害怕。 白芷心情不好,不想听他的道歉,也不想原谅他,手一甩,继续走了。 可这硬气又潇洒的背影,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因为脑震荡、肚子饿、泡冷水而晕倒了。 再次醒来已是白天,是那洞房的大红喜床。 睁眼,就对上梨花焦急的眼神,“王妃!你可醒啦!吓死梨花了。” 摸了摸头上的绷带,被包扎得完好,身上也是干的。 白芷疑惑问道:“谁送我回来的?谁给我包的绷带?” 梨花如实答道:“是肖扬,肖侍卫。是他给你换的绷带。” “!!!!那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是我!王妃娘娘,肖侍卫等我回来了之后才走的,他没有对你不敬!” 白芷这才放下了心,长舒一口气。 最后,她紧抓住梨花的胳膊,哭兮兮:“梨花啊梨花,我可爱的小梨花,我求求你了!我快要饿死了!我想吃饭!” 第7章 第一场胜利 终于,在白芷的恳求与催促下,一顿饭菜才端了上来。 果不其然,又是只有素菜。白芷夹了一口清炒白菜入口,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醋溜白菜?” 梨花一脸疑惑,“醋溜白菜是个什么菜?” 白芷让梨花尝尝,梨花尝过之后,噗的一口吐了出来,“这都酸了呀,怎么回事!” 可是白芷实在太饿,还是下着饭吃了进去,一边吃一边问道:“你们王府的伙食那么差?连肉都吃不起?” 梨花闻言,脸色微一变,一时不敢言语,低下了头。 白芷其实也清楚,她对于这个王府来说并不是什么王妃,而是一个罪人。 可是谁甘愿被这样对待呢,于是轻拉起了梨花的手,轻声说道:“小梨花儿,以前我们不认识,那不要紧。可从昨天我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特别喜欢你。” “你在这个王府无亲无故,我也是。那不如你做我的妹妹,咱们一个人叫孤木难支,但如果我们是两个人,他们还敢欺负我们吗?” 梨花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世间哪有主子说要跟丫鬟做姐妹的,顿时傻了眼。 白芷继续道:“你年纪也不大,既然这王府给的工钱还不错,那我们就在这王府里攒够本钱,然后姐姐带你出去闯一番天地!跟姐混,姐不会让你吃亏!” 一边说,一边还轻拍着梨花的手。 以为自己一辈子是下人的梨花,哪经得住这诱惑啊!怎么攒本钱,闯出一番天地,这话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到了!顿时来了兴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道:“真的吗?” 白芷露出狡黠的笑容,捏了捏梨花的圆圆脸蛋,“当然是真的!” 梨花高兴地点了点头,于是二人达成了某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协议。 清楚了自己立场的梨花,这才跟白芷讲了讲,这王府里面的事儿。 说是昨日她去催饭,下人们正在吃饭,桌上都有两三个肉,吃的那是一点儿也不差!大家忙着吃饭,对突如其来的活儿都表示十分抗拒,没人愿意起身去给白芷送饭。 于是他们诱哄梨花,说是吃了再去送,让梨花一起吃。梨花便照做了,可吃完了,刘管家约上这些下人开设了赌局,非要梨花去一旁伺候,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打扇温酒。还威胁梨花,若是不去就不结工钱。 梨花小小年纪哪敢说不啊!于是据理力争,说王妃娘娘还没吃饭。 哪儿成想,那群人却哈哈大笑起来,“王妃?就那瘦了唧的骷髅样儿?这也配当王妃?一身上下没二两肉,还不如花月楼的小柳儿。” 好几个人也跟着附和,还尖声尖气的学女人说话,“还当着众多王爷的面,以死相抗,说什么,今天我死也不嫁!再逼我,就一头撞上去!”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看把她能耐的哟!那么看不起我们宁王府!还想要吃饭,做梦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王妃损的是一文不值。梨花不敢反抗,只好作罢。 白芷听完更疑惑了,“你们王爷不管事儿?” 梨花答道:“不管事儿!王爷只喜爱清静,最厌恶别人打扰,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刘管家全权处理,所以这王府是刘管家的天下。” 这世间竟有如此喜爱清静的人!甚至于把整个家都交给别人来打理,让人家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都无动于衷的人,白芷还是头一回见。莫不是个社恐!或者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于是决定去远尘居再见一下这个王爷。 白芷还没想好以什么作为条件去跟王爷谈判。筹码却偏偏自己送上了门。一小厮来报,说是宣王和宣王妃月底要来看望白芷和宁王。 白芷心道真是完美的时机啊! 带着梨花一溜烟的就跑到了远尘居。不出所料,今天依旧被肖扬拦在了门外。 肖扬抱着手,凶神恶煞,直挺挺立在门口,他不敢看白芷,眼睛望着天,冷漠道:“王爷说不见你,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白芷却没有慌忙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好声好气的对肖扬道谢,“肖侍卫,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房间。” 肖扬一听,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赶紧将头扬得更高了,怒道:“有事儿快说!不要说废话。” 白芷心道,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懒得和他争辩,于是提高了声音,道:“我来是想要求王爷一件事儿!” 肖扬道:“何事?” “我要求在这王府里,保障我基本的人权,按照王妃的待遇对我!” 肖扬抱着手,投来了不屑的目光,“就你!你是带罪之人,凭什么享受这样的待遇!” 白芷轻哼一声,也不屑道:“我是带罪之人?你们凭什么治我的罪?皇帝都没有发话,你们王爷也没有报官,请问何人来定我的罪!若是你说谁有罪,谁就有罪,那岂不是全天下,谁惹你就罪人了!” 肖扬的两条墨黑的俊眉都快打成一个结,“你……你无理取闹!” 白芷继续道:“而且我是要求王爷,并不是求他。王爷可知过些日子宣王和宣王妃要来,来看我这刚过门的新妇!我就想问王爷,王爷是要继续家宅不宁呢?还是要同我和解,我不扰他清静,他保障我正常生活,我们各自安好,这有什么不好呢?” 肖扬觉得真累,这小嘴叭叭的,根本说不赢啊! “我知道王爷喜欢清静,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徒!可是每日端给我的都是些馊掉的吃食,还真不如喂猪呢!夜晚连个掌灯的人都没有,你偌大的王府,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啊!” 肖扬闻言,竟然觉得有些心酸,惊讶道:“有此等事儿?” 白芷双手叉腰,朝肖扬逼近了两步,“你们不知?那你们可真是无能!自己的下人都管束不好!” 肖扬:“……” 被这样一骂,肖扬根本就没有回嘴之力,于是便灰溜溜地向王爷禀报。 王爷听完,一只手在眉心掐了掐,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以前不是话都不敢说的人吗?” 顿了半晌,又继续道,“罢了,让刘管家收敛一点,她要什么便满足她。莫要再来扰我。” 肖扬莫名松了一口气,轻声答道:“是。” 肖扬向白芷转达了王爷的意思,白芷一时激动,拉着梨花就开始转圈圈,以此庆祝她们的第一场胜利。 肖扬见状,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嘴角有些不自觉的上扬,就这样看入了神。 第8章 力战刘管家 翌日,风和日丽,春光明媚。 白芷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意披上了外衣,便赶紧出门看看。 小院里,梨花正在指挥着一众人等,挑着捧着抬着各色物品,鱼贯而入。 进来一灰白长衫的大叔,头发花白,身子有些胖,一脸油光满面的富贵相。 白芷正想礼貌地朝着大叔微笑,却见他眼里投来了嫌恶的目光。 “哟,王妃娘娘,你这衣衫不整,实在不像个王妃。让人瞧了去,怕是要说我们宁王府礼教不严!” 白芷:“……” 什么玩意儿!大清早就来教训我!你是我老板吗?再说了,这哪里衣衫不整了啊!这是我的院子,不经我同意就进我院子,还有理了! 气死了,以前被老板教训也就罢了,现在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可以随便教训。咽下这口气,她就不姓白! “你是谁!你凭什么教训我!” 这大叔假心假意的向着白芷行了个礼,露出一个有些挑衅意味的笑容,“在下刘志,乃宁王府掌事管家。王妃穿着不合礼度,有辱门风,老奴子自然是有义务管提醒一下王妃的。” 白芷轻哼一声道,“你还认我是王妃?” 一边说着,一步步向刘管家走去,眼神死死盯着他,用极有威压的声音道:“既然你还认我是王妃,那我就告诉你,在这个王府里面,我是主,你是仆!” 刘管家没料想到,白芷这突然间的态度转变,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本能的就想反驳几句,却被白芷抢了先。 “王爷喜爱清净,把王府交给你打理,那是对你的信任!而你却将这种信任,当做你耀武扬威的资本!你对得起王爷吗?” “在王府里面开设赌场,不给王妃送饭,对王妃不敬,是谁给你这么做的权利?” “你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啊!刘、管、家!” 白芷一边说,一边朝刘管家逼近。一句接着一句,根本没有给刘管家还嘴的余地。 凛冽的眼神更是威慑得刘管家不敢动弹,一滴滴豆大的汗,从额头上直直滚落。 二人无声的对峙良久,最终是刘管家落了下风。 刘管家在王府许多年了,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过话。 这些年,他仗着王爷对他的信任,在王府里面敛了不少财,下人们也敛了不少的财物,从来没有人打破这个平静的局面。 而如今,面前这个女人,却像是一个投进湖里的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生生扰乱了这多年以来风平浪静的湖水。 刘管家莫名有些害怕,害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后撤一步,掏出手帕擦了额头上的汗,然后猛地舒了一口气,低下头,毕恭毕敬的对白芷道:“王妃娘娘,老奴知错,还请王妃责罚。” 后面一众小厮下巴都惊掉了,刘管家居然在认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飞扬跋扈的刘管家吗? 他居然认错了,白芷还有些意外。对方体格那么壮硕,如果不是古代地位等级的压迫,那她现在应该已经被一巴掌呼死了,好险,好险! 以前当社畜时学到的,即使心中害怕,也不要露怯,弱势的一方必然谈不成条件。 于是继续挺胸抬头,趾高气昂,一副威严作态,“嗯!那根据家法应该怎么罚呢?” 刘管家没想到她还真的敢罚,一时为难,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见他半天不答话,想他许是怕了。于是绕到了刘管家身后,问他身后的小厮,“你说说,根据家法这要怎么罚?” 小厮害怕的肩膀高耸起,脚踩着小碎步退了好几步。 白芷又问旁边的小厮,旁边的小厮赶忙低头,不敢看白芷一眼。一圈问完,一个人都不敢答话,看来大家都很害怕这个刘管家呀! 于是白芷转头问了梨花,梨花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了出来,“对主子不敬,要杖责二十……” 梨花说出来时,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人,她来真的! 白芷却语气轻松,叉着腰走上了台阶,“噢!是这样的呀!那就念刘管家是初犯,又年老体弱,那就仗责一十!”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小厮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皆想为刘管家打抱不平。 而刘管家却知道,继续争辩定会惹来更大祸端,虽然不服气,那也只好先服软,于是毕恭毕敬道:“是,老奴自己去领罚!” 说罢,示意大家放下手里的东西,便离开了。 小厮们跟在后面悄声问道,“刘管家,真的要打吗?” 刘管家强忍怒意,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打!怎么不打呢?” 他一路走,拳头指节攥的发白。白芷!等着,一定要让她好看! 送走刘管家,白芷回过头,朝梨花粲然一笑,仿佛在问她,怎么样,厉害吗? 梨花心领神会,朝白芷高高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抿着嘴笑了,“王妃刚才可真是太厉害了,可是你得罪了他,我怕你以后会遭到他的报复!” 白芷却摆弄着他们送过来的小玩意儿,淡然道:“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做错事的是他们,他们敢报复,我就敢继续处置。” 梨花觉得,这么硬气当然是好的,可这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和刘管家同流合污,不免有些担心。 白芷朝梨花招手,“小梨花快来看,这个好漂亮啊!” 白芷举起手中那纹样精致的银色发簪,递给梨花。发簪上镶着一颗红枣一般大的红色玛瑙,玛瑙下面又坠着好几只栩栩如生的银制鸟儿,精致又好看。 白芷忍不住赞叹,这古代人的工艺品做可是真好看呀!虽然到处有着手工痕迹,却多了几分灵动,并不像现代某些流水线工艺品那样呆板。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白芷抚摸着那些工艺品,朝梨花问道。 “当然是喽!你这都不算什么的,以前宣王妃大婚,圣上赐下了很多东西,什么西海夜明珠,紫水晶玉镯,蓝玉耳坠,那可太多了!你是因为触怒龙颜,才只有那么点儿的。”,梨花一边绘声绘色的形容,一边瘪着嘴。 “……” “那我抗婚这事儿,不会真的要杀头?!”白芷一边心虚的问,一边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梨花儿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才问,不觉得太晚了吗!这消息传到宫里去,当时就把圣上气的不轻,多亏了王爷去求情,你才捡得一命的!” “是拜堂那天?”,白芷问道。 “对呀!那天晚上,据说王爷是半夜才回的,就是为了平息你这个事情。” 白芷恍然大悟,忽然就觉得,这个王爷好像也不坏。 见梨花抚着一对形似黄梨花的耳坠爱不释怀手,白芷当即问道:“喜欢吗?梨花。” 梨花闻言,察觉到自己行为不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没有敢回话。 白芷将耳坠轻轻取出,笑意温和道,“喜欢就送你啦!来,我给你戴上。” 梨花眼里闪过一抹光彩,遂即又收敛了情绪,默默低下了头,“娘娘,这是你的东西,梨花不能要。” 白芷从看到她眼里光彩后,便知道了她的心意,伸手为她戴上了这漂亮的梨花耳坠,“嗐!这么多东西,我哪能戴得完啊!再说了,姐姐我以后还要带你去闯天涯呢!这点小东西算什么!将来你会拥有更好的!” 梨花闻言,瞬间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涌了出来,“娘娘!还从来没人对梨花那么好过!您是第一个!” 白芷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直就是个小哭包,伸手怜爱地为她拭去眼泪,“不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嗯!梨花不哭了,娘娘今天想梳个什么发型,梨花为娘娘梳头!” 第9章 梨花落水 自从白芷给了刘管家一个下马威后,王府里面的下人对她可和蔼多了。 饭有人送了,一顿三个肉。但是怎么说呢,这些菜肴总觉得有些敷衍,猪皮上还有毛,烹饪方法也是最简单的那种,还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没什么胃口的吃完,突然就困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酒足饭饱思淫欲。不对,应该是酒足饭饱就困了。 叫来了梨花,疑惑问道,“小梨花,我想洗澡,沐浴,应该怎么办呀?” 梨花爽朗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娘娘,你怕不是自己把自己给撞傻了!想洗澡叫水呀!” “好呀!小梨花!竟敢说我傻,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是!” 白芷一脸坏笑,伸着手朝梨花步步紧逼,然后伸到梨花胳肢窝下面,挠她的痒痒。 梨花也不甘示弱,不自觉的就也去挠白芷的痒痒。此时的二人势均力敌,并无主仆之分。 二人笑闹半晌,直到筋疲力尽,才收了手。 梨花从没想过,她会遇上这样一个主子,这样一个能与她闹成一团的主子。 “你歇着,我去给你叫水!”梨花说完,蹦蹦跳跳的就去了。 院落西边,下人们住在一排下人房里面。 三两粗使丫鬟,端着两盘瓜子儿,正坐在池塘边聊着天。 梨花蹦跳着从他们面前经过,到水房叫去了。 “看到没,就是她,跟了王妃,尾巴都翘上天了!” “可不是嘛!前些天还把刘管家给打了!” “是呀,平时姐姐叫的欢,现在傍上了王妃,招呼都不打一个了!” 正说着,梨花叫了水,从水房出来,看见了姐姐们,便开心的跑过来,“冬梅姐,春花姐,秋菊姐,你们吃了吗?” 三人心中虽有不爽,但说到底也没什么多大的仇恨,还是笑意盈盈的打了招呼,“吃了呀。什么事儿那么开心啊?” 梨花很自觉地抓了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王妃这人挺好相处的,待人和善……” 话还没说完,突然背上就被踹了一脚,扑通一声,梨花整个人就跌落到池塘里面。 这池塘虽然没有多深,但也足有一个人那么高,水中藻类横行,掉进去就像无数触须缠住手脚,挣脱不能。 梨花也不会游泳,扑腾着扑腾着,只觉得手脚上的缠绕越来越紧,拽着梨花就要朝池塘底沉去。 “啊……救命啊!……救……救……我”,梨花的惊呼断断续续从池塘中传来。 三个丫鬟被吓得不轻,转头望向罪魁祸首,“刘二你做什么!” 刘二长得极瘦,还是个大小眼儿,表情极其得意,斜着眼道:“谁让她帮着王妃!今儿个还打到我姨父身上来了!不给她点颜色瞧,他不知道这王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冬梅长得有些黑,个子也有些矮,平时她和梨花感情不错,见这妹妹这下性命堪忧,十分着急道:“就这点事儿你要杀人?!快去把她给我捞起来!快呀!” 丫鬟们皆不会水,急的在原地打转,大声呼救:“救人啊!有人落水啦!” 可大部分人,每日这个点儿,就会去刘管家开设的赌场,根本没有几个人在。 刘二还抱着手,一脸得意。 “这可怎么是好呢!”冬梅道。 春花一下想起了,梨花说王妃和善,待人极好,脑子一转,大声道:“去找王妃!” 刘二却咬着牙,恨恨道:“想得美!” 春花和秋菊赶紧抱住刘二的腿脚,把他压倒在地,大声喊道:“冬梅,你快去!” 白芷正在看着自己那一大堆漂亮的华贵衣衫,想着明天穿哪件。 一小丫鬟扑通的就摔进了门来,深吸了一口气,气喘吁吁道:“王……王妃,梨花她……她落水了!” 白芷一听,瞳孔骤缩,脸色瞬间煞白。 愣了一瞬后,急忙问道:“她在哪儿?!” “下人院门口的池塘!” 话音刚落,白芷就飞奔出门,心里满是慌张,只祈求着梨花不要出事。 飞奔的过程中,忽然冷静了下来,她自己也不会游泳!这样过去是救不了梨花的,只能双双殒命。 怎么办,怎么办?要冷静!冷静的思考!白芷不断这样对自己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子里面突然想起一个人,肖扬! 在这偌大的世界,她只认识梨花,和肖扬两个人。没有空去思考肖扬到底会不会帮她,她别无选择! 冷静思考一瞬后,此地距离肖扬上次洗澡的潭水,仅要五分钟,而距离远尘居要十五分钟。看了一眼身后,那个报信的丫鬟没有跟上来。 只好赌一把,赌肖扬今夜也在那个地方洗澡! 撒腿就往潭水方向跑去,在距离潭水不远之时,嘴里就开始大声呼喊,“肖扬!肖扬!你在吗?你在吗!” 肖扬自从那一夜与白芷相遇之后,便夜夜来此洗澡。以往的他,有时候会提上两桶热水到屋里洗澡,但是在情绪躁动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冰凉凉的潭水洗澡。 他说不清他在期待着什么,他只是想在这里等着,就只是等着而已。 而他等着等着,还真等来了那清亮的声音。 “肖扬!你在吗?” 肖扬倏地就飞到一旁,迅速穿上了衣裤,衣服还没穿好,就手忙脚乱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慌不择路的白芷。 白芷见到肖扬,就像见到救世主一样,两眼放光。一时没注意脚下的石头,猛地一下就朝前栽去。 心想完了完了,怕不是要磕掉门牙! 而就在此绝望之际,却撞上了一个温热的洁白的壮硕的胸膛。 是肖扬的胸膛。 肖扬又一次怔愣了,眼前强大的冲击力朝自己扑来,他没有一丝想闪躲的欲望,他只想直面迎上去,抱住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正在肖扬咀嚼着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时,白芷双手猛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她泪光闪闪,只道:“梨花落水了!你去救救她好不好?” 肖扬这才回过神,坚定地对上了白芷的眼神,薄唇轻启,“好!” 肖扬一把搂过白芷的腰,就朝下人院赶去。 一路上浮光掠影,踏水浮萍,白芷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飞。这就是传闻中的轻功吗?居然还真的有! 三两下就到了下人院,此时的池塘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白芷放声大喊着,“梨花!小梨花!不要吓我啊,你在哪里?” 肖扬一把脱掉衣服就跳进了池塘里,池塘里藻类很多,阻挡视线。肖扬摸索一阵,又冒头询问具体位置,如此反复。 白芷心里默默祈祷,她只求梨花不要出事,以及她一定会查清这次落水的原因,若是有人加害,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就这样反复几次后,肖扬终于成功把梨花捞了起来。 可梨花却好像没有了呼吸!这可把众人吓坏了,纷纷感慨这年轻的生命。 白芷却没有放弃,她努力回想着以前学到的救助溺水之人的知识,对梨花开始了人工呼吸。 这举动把肖扬给吓得脸色煞白,他不解白芷在做什么,只觉得对一个死人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晦气了,伸手便将白芷拉起来。 白芷却一巴掌拍上了肖扬的手,然后向他投来了一道刀子般锋利的目光。 这下肖扬彻底规矩了,天知道他那时的心情到底有多么的气愤、无奈、难过,以及一丝渴望。 小梨花,不要死! 姐姐带你去闯天涯! 大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你给我醒来! 许是听见了白芷的呼唤,梨花猛地咳了几口水之后,渐渐恢复了意识。 第10章 王府的战争 次日。 梨花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了枕着手发呆的白芷。 她哑着嗓子开口道:“娘娘……” 白芷一双眼布满血丝,是一夜未眠的苦熬。闻言,她缓缓转过头,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你醒了呀,小梨花。感觉怎么样?” 梨花想说话,却因为嗓子干哑,只发出涩涩的几个音。 白芷见状,赶忙端来茶水,将梨花扶坐起来,喂到嘴里。 梨花却不胜惶恐,连连推拒,沙哑道:“娘娘,这怎么使得!你是王妃,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了!” 白芷轻轻捏了捏梨花的脸蛋,“没事儿,喝!” 她望向梨花的眼神,温柔又坚定。 梨花看出了不能拒绝的强硬,也没有继续推拒,接过茶水,开始咕噜咕噜喝起来。 梨花还在喝水的时候,白芷站了起来,在床前踱步。 “小梨花,你说我们逃跑会怎么样?” 梨花闻言,手禁不住一抖,杯中茶水被晃荡出几滴,打湿了被子,“娘娘,你是认真的吗?” 白芷朝梨花坚定的点了头。虽然身体不是她的,但是她既然来到了这世间,她就不想着急去死。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始终想淋漓尽致的活一回。 不受制于人,不愧于天地,靠自己的双手,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就是她渺小又微不足道的愿望。 “我的娘娘啊!你当这是哪里?”梨花一边咳嗽,一边无奈道。 “这可是王府啊!可别说你一个王妃失踪,就一个下人失踪了,那都是大事儿!” “要不是圣上宠爱咱王爷,你那点事儿够死好几百次了!你想逃到哪儿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白芷闻言,倒也没有多吃惊,她想过这个结果。可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好走另一条路了! “梨花,既然不能逃跑,那我们就占领这个王府!” “噗——” 一口茶水忽的从梨花口中喷出,梨花一脸惊恐的瞪着白芷,“娘娘!你要造反?” 白芷这才从自己的雄心壮志中回过神,“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从刘管家手中,抢回这王府的管事权!” “我可不想看人脸色,受人管制!昨夜你落水,我想了很久,这王府不正常,多少闲人拿了钱不做事儿,这不应该!那些蛀虫甚至去笑话奚落勤劳之人,这也不应该!” “人做对了事就应该受到奖励,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这是天理,这是规矩!而我不过是罚了刘管家,就害你差点殒了命,我绝不想在这样的制度下苟且偷生。所以我要拿到这王府的管事权,我要让那些害你的人受到惩罚!”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变得宁静。一时间,梨花连大气都不敢出。 隔了好半晌,梨花才啪啪啪地鼓起了掌,嘴里直呼,“妙啊!太妙了!说的太好了,娘娘!凭什么每次做事的是我们,受罚的还是我们。那些什么都不做的人,耀武扬威,坐享其成,还要来挑我们的刺儿!” 梨花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根本不像个生病的小姑娘。 “娘娘!我梨花从今以后,便跟你了!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跟着你!” 二人对视半晌,眼含热泪。而后,又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紧紧相拥。 画面十分感人,而这感人的画面,却被梨花一句话生生打断。 她道:“可是娘娘,我们怎么做呢?王爷现在连见都不见你……” 白芷:“……” 白芷冷静了许久,想通了一个道理,王爷才是这王府的主人,他刘管家算个屁! 而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讨得王爷的欢心,获得他的信任。二是抓住刘管家的错处,然后让王爷看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正巧这时,今日的饭也端了上来。 白芷用筷子扒拉了两下,还是一样的敷衍。一碗青菜豆腐汤,菜叶黄得就像那秋天的银杏叶。一口肉丝入口,口感极柴,微微发酸,是隔夜的肉。 梨花抱怨道:“真是太过分了,这不是敷衍人嘛!我们下人吃得都比这吃得好!” 白芷却不怒不怨,不骄不躁,随意扒拉几口饭,垫了垫肚子后,朝梨花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走,小梨花,我们去后厨看看!” 二人来到后厨,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一阵闹哄哄的。 “喝!来,麻子!” “喝不了了,刘二哥!” 白芷朝门缝里看进去,只见三四个男人,围坐在一张木桌旁,一旁堆着好几个空酒坛。桌子上的菜色可谓是丰富,什么烤鸭、叫花鸡、肉丸子那是一个不少,吃腻了还有下酒菜,花生米,拍黄瓜…… 白芷和梨花看着看着,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 “进去,吓死他们,走!” 刘二和麻子正划着拳,后厨们被啪地一下打开,白芷和梨花手叉着腰,神采飞扬地闯了进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偷厨房的饭菜吃?还偷酒喝?” 一桌上四个下人,齐刷刷的朝二人望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互相对望几眼,最后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嗤笑,自顾自地又吃了起来。 “继续继续!” “继续喝!” 梨花见状便怒了,冲上前对几人就是狗血淋头的大骂,“对王妃的伙食就偷工减料,自己倒在这大鱼大肉!你们就不怕被扫地出门?” 其中几人似是有些害怕,偷偷瞄了一眼白芷,刚好对上白芷凛冽的眼神,便赶紧低下了头,犹豫不决地想要站起来。 刘二却不怕,仗着刘管家是自己姨父,王府里的人都当他是老大。刘二啪地一声拍上了桌子,桌子上的碗嗡嗡的震颤,他一步一步朝梨花逼近,恶狠狠对梨花道:“扫地出门?谁敢!你?还是她!你可别忘了,王爷可是一次都没见过这丑女人!不知道要被扫地出门的是谁……”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叮叮当当碗碟破碎的声音,把众人吓得不轻。 众人猛然回头,就看见桌子已经被砸成两半,七零八碎的碗碟散落一地,白芷手持一胳膊那么粗的棍子,重重杵在地上。 “呵!要被扫地出门的除了是你们,难道还能是我?” 白芷气喘吁吁地抬头,冰刀般的目光向众人投射而去。 刘二刚才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湮灭,个个都像见了猫的老鼠,哆哆嗦嗦,瑟瑟发抖。 第11章 身不由己 白芷继续举起棍棒,朝那些酒坛子砸去。 猛砸好几棍子之后,她朝望向那个叫刘二的人,“刘二是?” 刘二被气势逼得往墙边缩了缩,颤颤巍巍道:“怎……怎么!” “昨夜是你把我家梨花推下水的?”白芷怒声问道。 刘二闻言,瞳孔骤缩,心虚道:“没,不是我!” 梨花虽然不敢打人,但是气势还是要做足,也抄起一根棍子,对刘二恐吓道,“不是你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昨天看到你了!” 白芷步步紧逼,一把揪起刘二的衣领,“最好不是你!不然我铁定让你生不如死,向我跪地求饶!” 刘二在白芷的威逼下,一步步后退,脚上不知道踩到了个什么,噗通一声向后摔去。 白芷这才放开他的衣领,拿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手,轻蔑地望着刘二,“还不快滚?!” 几人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就爬出了厨房。 白芷和梨花见众人离去后,脚下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吓死我了,娘娘!下次能不能跟我打个招呼!”梨花哀求道。 白芷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我那是见不得他欺负你,一下子气就上来了,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要是他们要打我们,我们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就是就是,娘娘以后可莫要冲动了!” …… 休息一阵后,二人由于没有吃太饱,遂打算自己做些点心。 一是想答谢昨晚肖扬的救命之恩,二是想去讨好一下王爷,为她们宏伟的计划进行铺垫。 于是二人找来原材料,就开始动手。 说起做美食,那白芷可以算得上拿手。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看各种烘焙视频,就想着以后毕业,能拥有自己的小厨房,买上一个小小的烤箱,做出各式各样的甜点,送给上铺下铺的姐姐妹妹。 然而一转眼毕业两年,烤箱买上了,却积上了灰。姐妹们明明在一个城市,想见面却是比登天还难。想象中的甜点,只能花上个好几十块钱,才能得到一小块。两口吃完后,只觉快乐啪地一下就没了,让人怅然若失。 现在居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己动手做,白芷一下子兴致就来了,拉着梨花讨论了许多古人的甜点,二人便一拍即合,吭哧吭哧动起手来。 而刚落荒而逃的刘二却没闲着,鬼哭狼嚎地就去找姨父刘管家告上了状。 刘管家昨日被罚,假装挨了十板子之后,就躺床上装伤患,这下正在看小人书。听到刘二的控诉,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这女人看来是不把这个王府翻了天,决不罢休啊! 猛地从床上蹦起,就往远尘居去了。 彼时,孟瑛正在午睡,就听见刘管家哭哭啼啼,一瘸一拐地扑了进来。 “王爷啊王爷!你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孟瑛被吵醒,有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消散了。他揉了揉眉心,温声问道:“刘管家,何以这般惊慌?” “就那女子,那王妃,根本就不配做您的王妃啊!她要把整个王府闹翻了天啊!” “昨个就把我打了一顿,晚上又去下人院闹,今天又把厨房给砸了!整个王府现在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老奴今年已五十有三了,风烛残年,命不久矣,还被打了十板子,这差点要了老奴的命!老奴是看着梅妃娘娘和王爷你长大的,实在是放心不下王爷你啊!” 孟瑛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这奴人只要有点事,就一定会搬出他母亲来,倚老卖老,真真是令人头疼。 于是孟瑛的态度也没有很好,但也不算坏,他只淡淡道:“刘管家,王妃乃皇上御赐的王妃,你不得无礼。我前日要你以礼相待,你都做到了吗?” 刘管家闻言,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王爷现在竟然是这个态度。天下谁不知道,这宁王是绝不愿娶妻的。对任何女子都是避而远之。多次拒婚,让皇帝头疼至极。 而今,娶进了门,态度倒是还缓和了几分。 刘管家察觉到孟瑛态度上的转变,于是立即也收敛了脾气,“王爷,老奴却已按照您的吩咐,对王妃以礼相待。可一切来得仓促,许有些细枝末节没有照顾到。” 孟瑛对刘管家的所作所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只是刘管家是母亲旧人,他不想得罪。并且他也不想管府中杂事,而刘管家掌管多年,自是得心应手。只要不触及到基本底线,孟瑛便可以忍让。 孟瑛微微叹息道:“我不想王府太闹腾,你也好,王妃也好,都需要收敛。不然事情闹大了,谁也收不了场,你可明白,刘管家?” 刘管家只感觉今日的王爷,似乎话外有话,让人捉摸不透,什么也不敢多说,嘴里直直答是,然后便告辞了。 一路上刘管家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在竹林,远远就看到了白芷和梨花二人提着食盒走来,刘管家正常的双腿立马又瘸了。 走近时,竟然还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白芷却看到了他眼里的不服气,突然就有些得意,直言道,“刘管家,怎么,王爷没信你?” 梨花闻言,捂着嘴笑了,笑声清脆,极好听。白芷想着刚刚做的点心,心情也极好,跟着笑了出来。 调侃一句后,二人没有理会刘管家,扭头就朝远尘居而去,只留下刘管家一人在原地咬牙切齿。 远尘居。 刘管家走后,肖扬就从暗处现身,环抱着手,不屑道:“根本就是刘管家在血口喷人,昨夜明明就是刘二把王妃的贴身丫鬟推进湖里的!” 孟瑛只觉这几日的肖扬不太对劲,便生出了一丝试探的想法,“哦?肖扬何以替王妃说话?” 肖扬闻言,脸倏地一下就红了,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我……我没有替王妃说话!我……是就事论事。” 孟瑛见他那通红的脸,以及这几天的异样,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沉沉叹了一口气,“只道世人皆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肖扬啊,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惹上事端。” 肖扬一下子就疑惑了,他并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甚至连自己心里的那一丝异样,他都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歪着头道:“啊?” 孟瑛摇头,轻声道:“要等你自己想明白。” 肖扬此时满脑子的疑惑,心不在焉地答了一个字,“哦。” 第12章 她是王妃 肖扬还在房顶想着王爷刚才的话中之意,就见白芷和梨花打打闹闹,从竹林中走来。 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 白芷到了门前,笑意盈盈道:“肖扬,昨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太谢谢你了!” 肖扬依旧是环抱双手,双腿微微分开,高昂头颅,“嗯。” “我今日有些话,想与王爷说,王爷愿意见我了吗?”,白芷好言好语的询问道。 “不愿,何事?” 肖扬依旧是冷漠简洁的语气。因为身高的差距,从白芷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拿鼻孔瞪人一样,傲慢极了。 白芷不禁有些生气,每次好好跟这人说话,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好不郁闷,不过为了见到王爷,只好忍了。眯起弯弯的笑眼,往前贴近一步,“肖侍卫,您就行行好,你告诉王爷一声,就说我有事情想跟他谈,好么?” 这个“好么”的尾音微微扬起,像是小猫的爪子,挠过肖扬微红的耳廓,直痒进了心里。肖扬一下就愣住了,怔在原地,也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给王爷的,我就只是想见见他。你去帮我问问王爷,好么?”白芷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食盒,轻轻晃了晃。 “……” 肖扬完全抵抗不住这温声细语的商量语气,猛地吸了一口气,就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白芷讶异,他这难道是传闻中的闪现,瞬移,怎么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肖扬进了房间,毕恭毕敬对孟瑛道:“王爷,王妃来了,说是有事跟你商量,希望你见见她。” 孟瑛早就知道人来了,他以为肖扬定会像往常一样,很快就把人打发走,但是他忽略了最近肖扬不太正常这个事情。 闻言,孟瑛微微叹息,“不见。” 肖扬又道:“可她说了她带了点心,真的不见一见吗?” 孟瑛冷冷道:“点心留下。” 孟瑛的态度坚决,虽说在肖扬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却忍不住替白芷心酸了一瞬间。 肖扬原话转达了白芷,看着她的表情,从期待到落空,他的心也随着一起下沉,很不是滋味儿。 白芷没想到对方如此坚决,就跟上辈子,客户看不上自己的产品一样,那些雄心壮志一下子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失落半晌,白芷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拍上了自己的额头,客户不喜欢,迭代产品推陈出新便是,意志消沉是最没用的。 “肖侍卫,能不能再请你帮我转达一句,我想问问王爷,何时才肯见我?”白芷眼神坚定问道。 肖扬见她失落,语气也跟着柔软了起来,“你等着,我帮你转达。” 半晌,肖扬出来了,带来了一句让白芷只想骂娘的回答,“该相见时自会相见。” 白芷和梨花彻底无语了,这什么狗屁回答,扭头就要走,走了好几十步,才想起手中的食盒。遂又掉头转了回去。 她怒气冲冲走到肖扬面前,将食盒猛地塞进了肖扬的手里,不太开心道:“喏,下面那盘白色的是王爷的,上面那盘章鱼形状的是给你做的。” 肖扬吃惊地接过,有些受宠若惊,“还有我的?” 白芷点了点头,“嗯,多谢你昨晚救了梨花!” 说罢,肖扬手颤抖地打开了食盒,就看见一盘子微微粉红的八爪鱼,章鱼的尾部钝钝的,眼睛用黑色芝麻点缀,嘴巴是颜色更深的圆圈,尾巴上打了精致的花刀,十分可爱。 肖扬端走第一层食盒,第二层的点心便被显露出来,是米白色的圆圆点心,什么都没有,就像个普通的元宵。 这对比,谁更用心,不言而喻! 肖扬本就长得飞扬的五官,这下更加飞扬了,嘴角扯得老高。他的笑容张狂而邪魅,与他平时冷漠的形象是一点都不符合。 白芷和梨花都愣住了,他竟然也会笑?饶是像他这样凶神恶煞之人,都能露出这种笑容,属实不易啊! 肖扬自顾自地笑了半晌,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已经被对面的两名女子尽收眼底。直到很久过后他才回过神,讪讪问道:“我可以吃吗?” 白芷不禁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十分开心道:“给你的,你当然可以吃!” 肖扬闻言,拿起一块就要往嘴里塞,在即将入口之时,却住了手,他不知该先咬头,还是先咬章鱼脚,咬了岂不是就不完整了,一时竟有些不忍心。 白芷和梨花本来都有些期待地望着,可他却住了手,疑惑道:“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肖扬毅然决然地将章鱼放回了盘子里,还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磕磕巴巴问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是章鱼吗?” 白芷和梨花闻言,对视一眼,然后笑出了声。 笑了好半晌,白芷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因为我们觉得你像章鱼呀!龇牙舞爪的!” 像吗?肖扬不自觉地摸了摸脑袋,他也不知道像不像,但他以前只觉这玩意儿丑,现在一看,竟然还有那么几分可爱! 自顾自得意了许久,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多谢,王妃。” 白芷和梨花被他这又凶又傻的样给逗乐了,心里憋不住笑,便迅速逃离了现场。 而肖扬却在说完多谢以后,就愣在了原地,眼里光芒瞬间黯淡,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 他反复咀嚼着王妃这两个字,王妃,王妃,她是王妃啊! 本来飘忽忽的心情,一下沉到谷底,她是王妃。他突然就想起王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只道世人皆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肖扬啊,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惹上事端。” 注意身份吗?失魂落魄将手里的点心给王爷送了进去,然后端着自己那一盘,去后院的石桌呆呆望着,就是舍不得吃。 孟瑛倒是没有客气,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咬开还在流心,微甜,却不腻。 孟瑛向来是不贪食的,尝了一块,便收了起来。经过窗前,看见院中抱着盘子发呆的肖扬,又看见了那盘中精致的章鱼点心。一下子,心中的怪异情感油然而生。 孟瑛慌了神,他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可他不需要这种感情,她明明就只是父皇赐下的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至今为止,连面都没有见过。他刻意不见,就是不想产生任何羁绊与关系。 可如今,他却真实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名义上是自己的王妃吗? 看来自己,还是摆脱不了世俗的桎梏! 有些烦躁地随意取来一本书,哗哗地翻着,试图平息自己焦躁的情绪。 第13章 难道王爷想通了? 傍晚。 厨房的人一边极不情愿地忙碌着,一边讨论着王妃今日的英勇事迹。 “刘管家今日可挨了训,看来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太好过咯!” “你们说这王爷对王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见又不见,还吩咐我们要伺候好,我们是不是应该伺候好一点。” “好吃好喝的还要怎么伺候?她不是不愿意嫁进我们王府吗?我还不愿意伺候呢!” “喂!麻子!手脚麻利一点,炒完给她送过去后,把那今天刚到的牛肉给卤了,今晚怎么说也得喝个痛快!” 麻子一边大汗淋漓地掂着锅,一边回道:“我这味道已经加重了,不知道能不能尝出隔夜肉的味道!” 刘二却嫌弃道,“这才三四月份,肉哪儿坏的那么快呢!顶多就是不新鲜,口感没那么好罢了!” 麻子一边担心,一边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继续炒下一道菜。 三四道菜做好后,唤来冬梅和春花,给王妃呈上去。 然而冬梅和春花,端着菜盘子,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身着一白衫的男子。 他站在昼夜交替的黄昏里,像是散发着荧光的碧玉,飘逸出尘,宛若谪仙。 冬梅和春花二人见了这人,一下就怔住了,随之而来的才是惊慌失措,手里的盘子不禁有些颤抖。她们齐齐低头,欠身,嗫嚅道:“王爷圣安!” 他朝二人轻轻挥手,示意二人免礼,随后冷冷道:“你们二人随我进来。” 三人进了厨房,里面闲着的人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嘴里的花生米都惊掉了,齐齐起身,赶忙行礼,“王……王爷!” 本来喧闹的后厨,一时间,竟然变得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粗粗浅浅的呼吸。众人动也不敢动,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落下,也不知是因为厨房的炙烤,还是因为面前人冷如冰霜的面容。 孟瑛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缓步取来一双筷子,走到冬梅和春花面前,将要给王妃呈上的菜挨个试了一遍。尝到荤菜之时,他放进嘴里咀嚼三两下后,便吐了出来,用一张月光白的丝绢手帕包住。 所有的菜都试过一遍后,他放下了筷子,在厨房环视了一圈。眼光在那丰富食材的架子上停留了许久,随后又看到锅里面的正在炖煮的新鲜牛肉,不禁轻笑了一声。 “本王许久不下来,这王府倒成你们王府的了?”他的声音极轻,却极有分量。 吓得小厮与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把头埋的更低了。 “王妃的饭菜,用最好的材料,重做,一炷香的时间内做好。以后的每一顿都是,如果做不到,那你们就自己离开王府。” “还有,所有人,月钱减半,包括刘管家!” “要是以后再有苛待王妃的事情出现,就不是月钱的问题了。” 冷硬如铁的语气传来,所有人静默不敢言,一身冷汗,如坠冰窟。 说完这些话,孟瑛便头也不回的信步离开。 留下原地的人在后厨,咣咣当当,如打仗一般,热火朝天的开始重新为王妃重做一餐。 另一边,白芷正在思考,怎么才能见到这传说中的王爷。 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一个长廊,长廊本有花草,可惜都枯萎了,明明是春天,真是浪费了这大好春光。 伸手牵过一根藤条,却因是日夜交替的黄昏时分,无法看清上面尖锐的刺,手心被猛地划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白芷赶紧缩回手,放到嘴边吹了吹。心中只道,人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惆怅之时,忽然觉得一道视线正在紧盯着自己,猛地转头,背后是一片幽静的花园,除了枯枝老树,就只剩下一片森森鬼气。 不由地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还真有些瘆得慌,还是赶紧溜了! 白芷走后,孟瑛从老树后面缓缓现身,微微叹息,摇了摇头。然后顺手逮了一个下人,吩咐道:“给王妃送一瓶芙蓉凝玉膏去。” 白芷回了房间,刚进门,就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有问题!于是关上门,冷静了两秒,才又开门进去。 “不是!小梨花,我没有做梦!今儿是什么日子啊!”白芷只觉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只见桌上,摆满了各色菜样,白芷慌忙拿起筷子,一个一个数过去,“口水鸡,红烧肉,酒酿蒸鸭……” 白芷夹起一块她不认识的肉,在梨花面前晃了晃,问道:“这是什么呀?小梨花!” 梨花在一旁正偷笑着,还没见过娘娘这馋虫模样,“这是烤鹿肉!” “鹿肉啊!还没见过呢!这个呢?” “胭脂鹅脯。” “这个呢?” “燕窝杏仁豆腐。” …… 一边问,一边就馋的口水直流,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两腮就鼓得像个小松鼠一般,她嘟囔道:“小梨花,愣着干嘛!快来吃呀!” 梨花碍于身份,犹犹豫豫,正想开口回绝,一把就被白芷按在了凳子上,“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快吃,还不知道下一次吃到是什么时候呢!” 梨花偷看了一眼门外,确认没人,才讪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说这厨房怎么回事?难道是今天我的恐吓有了效果?”白芷边吃边疑惑道。 “许是。”梨花一边回答,也一边吃得跟小耗子一样。 那些许多没见过的菜色,白芷每一个都尝了一些,要是每天都这伙食,还愁长不胖吗? 一顿饭愉快的过去了,还剩了不少。二人扶着墙,腆着圆鼓鼓的肚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有助于消食。 “实在是吃不下了,娘娘!” “哎!如果明天还有这待遇,得叫他们少做一点!” 一说到这个,二人对视一眼,心中莫名有些忐忑,不知这一顿到底是为何?难不成是什么最后的晚餐?二人猜想道。 正在此时,冬梅领着几个小厮鱼贯而入。而冬梅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巧的青色小罐子,小罐子的盖子上镶这金丝,顶端是一颗个光泽珍珠,看起来就是价值不菲的文物。 冬梅欠身道:“王妃娘娘,这是王爷让我给你送来的芙蓉凝玉膏,给您放这了。娘娘晚膳用好了吗?我这就撤走。” 白芷有些受宠若惊,指着这精致的小罐子道,结巴道:“吃……吃好了,王爷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冬梅低头回答道:“王爷的心思,奴婢不知。” 等众人把桌上的残羹剩饭全部撤走,白芷才一边把玩那芙蓉凝玉膏,一边问梨花:“这东西有什么用?” 梨花兴奋道:“这呀,据说是西域贡品,总共就进了三盒,一盒就价值千金。抹在皮肤上,不仅能止血治伤,还能生肌养颜,不留疤痕。许是王爷见你头上的伤口可能会留疤,才让人送过来的!” 白芷闻言,轻轻抚了抚额头,又摊开手心,看了看那干涸的血迹,陷入沉思。 下午花园的人,是他吗?难道王爷想通了? 第14章 是不是个男人 白芷一夜无梦,是穿越过来后睡得最香的一夜。 不为什么,就因为昨晚上吃了最好的一顿,并且还有人给她送来洗澡水。 大大的浴桶,里面全是香气扑鼻的干花,这可简直太享受了。 心中略有些疑惑,想来多半是王爷打过招呼了。又总觉得有一丝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失去这样的待遇。 但是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命运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白芷决定继续昨日的计划,先获得一个与王爷平等交流的机会。 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从这红彤彤床上起床,这才猛的发现,自己睡了那么多天的,竟然是喜床。这本该是两个相爱之人躺的地方,如今却被她一个异世之人占领,不由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可转念一想,这具躯壳的原主人,在新婚之日把自己撞死了,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 从床上起身,经过那一块大大的铜镜,我去!每次都能被这骷髅模样给吓坏。 想着自己给自己梳一个头,却犯了难,这个时代没有皮筋儿!簪子白芷也不会用,无奈之下只好唤来梨花。 “今日娘娘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啊?”梨花笑盈盈的问道。 “嗯嗯……让我想想,这件!这颜色就很适合春天。”白芷指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在身上比了比。 “好嘞!梨花给你配一只步摇,这只,这只金海棠珍珠步摇,怎么样!” 白芷接过一看,果真精妙绝伦,满心欢喜的点头答应。 梳头之时,梨花问白芷,“娘娘,今天我们去做什么呀?” 白芷露出一脸坏笑,“哼哼,当然是去继续讨好王爷喽!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要讨好王爷,空手去是不行的,诚意还是必需品,于是二人又去了厨房,行云流水的一顿操作,两盘点心就做好了。 穿过竹林,来到远尘居,今日肖扬竟然不在外面,真是奇了! 二人想着,这下终于可以钻空子了,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然后蹑手蹑脚的摸进了院子。 那天还蔫头耷脑的小菜苗,两日不见,如今长的那是神采奕奕。看来这王爷还是个种菜爱好者,颇有那么几分闲情雅致。 走到那寒酸的小木屋门口,轻轻叩了三下门。 可刚叩了两下,屋里便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王妃,何事?” 好激动!终于和这传闻中的王爷说上话了!他越是不见,白芷心里就越好奇,这下好不容易说上话,可把白芷给激动坏了,一下子话都讲不清了。 “我……我,王爷,我有话想跟你讲,可以……可以让我进去吗?” 王爷听她这磕磕巴巴的语气,竟然有几分想笑。又忽然想起成婚当天,从花轿上将她接下来,她的一双手颤抖个不停,嘴里不停念着,“放过我,求你们放过我。” 她几乎是被喜婆们架着来到堂前,到了拜堂之时,竟然挣扎着往柱子上撞去。挣扎之间,红色盖头飘落,孟瑛看见了她哭红的双眼,和消瘦的脸颊。 孟瑛心里难受极了,他不过是想躲避父皇的催婚,随口应下的婚事,竟让一个女子,以命相搏,真是孽根深种。 而今,听她的语气,倒不像是那个以命相搏的女子,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即使这样,孟瑛也不想见她,这是一段孽缘,就不该开始,“王妃有话,就在门口说,飒兰在屋里听着。” 白芷先是一惊,飒兰?是他的表字吗?可真好听。 随后又觉不对,这人是在闹别扭?还是在冷暴力!娶了人又不理人,真是奇怪。 一股气涌上心头,心里话直直就被吐了出来,“如果你是因为我结婚当天撞墙的事儿,才不愿意见我的话,那你可真小气!你好歹是个王爷,这点心胸都没有吗?” “遇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像你这样逃避!你就躲在屋子里面,我们一辈子不见,你就开心啦?” 孟瑛:“……” 这刺激言语,让梨花虎躯一震,五官吓得都快聚成一团了,赶紧拉着白芷的手臂晃了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只想求求王妃快住嘴,这说得都是些什么要大逆不道之话呀!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白芷看见梨花扭曲的表情,心里不由的也有那么一点点慌张。 半晌,她又继续道,“额……王爷,刚才是我言语过激,您心胸宽广,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孟瑛闻言,哑然失笑,“哦?那王妃觉得,飒兰的心胸到底是宽广还是不宽广呢?” 白芷:“……” 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记着,当然是心胸狭窄啊!只是这话白芷可不敢说出口,她转身又道:“王爷,虽然我刚才言语激动,但是理不歪!您若是坚持不见的话,那就是你心眼儿小,不像一个男子汉的所作所为!” 说完,白芷顿了顿,又猛的转身,朝屋里大声道:“王爷,你见还是不见?”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不见就不是个男人。白芷说这话时,心里有些得意,她以为自己的激将法万无一失,试问一下,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话! 可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孟瑛坚定温和的声音,“不见,王妃请回。” 不是,有没有搞错,还真敢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 白芷急了,拍了拍门,大声问答道:“那你什么时候愿意见我!总得给我个时间!我不可能一辈子耗在这王府啊?” 孟瑛闻言,微微蹙眉,思考了一番她的话中之意,思量半晌,只得出一个结论,她想走。其实她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等一段时间,给父皇一个解释,待父皇谅解后,就可以放她走。 到时候,给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不用受那闲言碎语。说到底,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可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消息没能传达给她,才有了她以死抗婚的那一出戏。 现在父皇还在气头上,能保得她平安已经不易,现在切不敢应她更多,遂能拖则拖,能不见就不见。 脑子里面权衡利弊后,才缓缓回答,“该相见时自会相见。” 第15章 有我在,不怕。 白芷闻言,想要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一瞬间,她觉得屋里这个人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一个龟缩在壳里的胆小鬼而已。 眼里的光彩逐渐消失,把手里的食盒轻轻放到了门口,用没有什么波澜的语气开口道:“那好,点心给你放在门口,第一层是你的,第二层是肖扬的。” 语毕,带着梨花一起,缓缓走出了这远尘居。 隔了许久,孟瑛开门,将食盒轻轻拿进了屋,第一层依旧是没有什么样式的普通糕点,第二层是精致的黑色小乌鸦。这并不吉利的黑色鸟儿,被她这样做出来,却显得十分有趣。 不过,这一份细致,终究不是属于自己。 此后的日子里,白芷没有再奢望见到孟瑛。 但糕点还是每天都送,变着花样的送。肖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的,每天看着那花里胡哨的新鲜玩意儿,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刚开始还怕吃了就没有,所以舍不得吃。后来意识到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送来,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每日,白芷放下糕点,定会跟肖扬闹上几句,却没有再说过一句想见王爷的话。 肖扬却对这种现状很是满足,躺在房顶上等她的到来,便是他每日睁开眼就开始期待的事情。 而孟瑛则是在屋里,假装听不见,看不见,故意避而不见。 其他的时间白芷也没有闲着,她花了好几天,才把整个宁王府逛完,熟记路线。 说起来她只觉得这宁王府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么大的面积,却只修了几处院落。她所居住的落禅院几乎是最豪华的一处院落了,除此之外,就是用于会客的清风堂。 清风堂正对王府的大门,宽大恢宏,却因王爷不理事,而落满了尘埃。清风堂周围,是事先规划好的园林景致,因为下人们偷懒疏于打理,有的干枯,有的杂乱。属实是浪费了这么好一块地皮。 想白芷以前所在的城市,那可是寸土寸金。想租个带阳台的单间,那都得多个几百一千块,于是白芷对这个院子上了心。 她画下了整个王府的平面图,然后细心的分区,在分区上写清楚用途,要种的花,如何打理,日常打理需要多少人手等。 一说起人手,白芷也去调查过,整个王府大概五十来个下人。王府现在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些下人大多也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也许本来有勤快的人,可在这种不良风气下,也开始变得懒散。 于是白芷又给出了一个详细的清单,上面写着王府的日常事务需要多少人。现在王府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不可以用。事无巨细,清清楚楚地写在纸上。 每日送点心的时候,就会给王爷送去,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价值,却始终没有收到过任何回信。 好在这些日子,伙食变好了,白芷整日里和梨花一起吃吃吃,不停的狂吃,有了那么一丝丝长胖的迹象。 一日,刘管家差人送来了例银。 白芷当即就抓住梨花问道:“这是我的工资?” 梨花她经常从白芷嘴里听到一些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汇,所以见怪不怪了,微微笑道:“是咯!是例银,每个月都会发给你的。以娘娘现在是每月五十两银子,如果王爷能参与朝中事务,那皇上也有可能加赏,到时候能发到娘娘手里的,那就更多啦!” 白芷却对梨花的话嗤之以鼻,挑高了眉毛,笑道:“为什么必须依靠王爷呢?我就不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然后顺道把那不是男人的胆小鬼给养活了?” 不是男人的胆小鬼当然指的是孟瑛,自从上次求见不得后,王爷就多了这样一个称号。起初梨花听着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后来听多了也没出什么事,就当做没听见。 “行行行!你可以!但你就这五十两银子,你怎么养?这王府每个月的开销多达百两!”梨花一边给她整理衣衫,一边打趣道。 一说这话题,白芷可就兴奋了。她早就想去街上逛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商机。可之前的自己一分钱没有,寸步难行,而且没有理清楚王府的大小事务,扰得烦心,此事就搁置了。 如今终于领到了钱,必须要去街上好好逛一逛了,她还没见过古代的集市长什么样子呢? 拉着梨花,就开始往外蹦跶。 到了王府门口,却看见了肖扬。他抱着一把剑,定定站在那儿,就像一根定海神针,神气极了。 白芷疑惑道:“你在这儿干嘛?不去守着那个胆小鬼啦?” 肖扬听白芷直呼王爷为胆小鬼,高挑的眉毛忍不住的抽了两下,“你这样说话?是想找死?” 白芷叉着腰,仰着头,一脸得意地对肖扬道:“谁会去找死啊?本姑娘现在可是要去找快活!不陪你斗嘴啦!” 说罢,便趾高气昂地从肖扬一旁,擦肩而过。 还没走两步,就被肖扬一把拉住胳膊,拖拽了回来,“走哪儿去?” “出去啊?出去逛街啊?你拉我干嘛?”白芷有些嫌弃道。 肖扬忽然轻笑两声,手腕稍一使力,就把白芷拽回了自己的面前,“回来你!” “把这个戴上。”肖扬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顶白色的帷帽,戴在了白芷头上。 长长的帷帽立即罩住了白芷半个身子,别人只能透过帷帽,看到白芷的身形,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白芷不解,掀开面前的薄纱,跳脚道:“为什么要带这个?是我见不得人吗?” 虽说白芷的身高不算矮,但是在肖扬面前,那就是个小矮人。 从肖扬的视角望下去,就是白芷晃动的步摇,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然后是她黑而深邃的眸子,还有那撅起的粉红嘴唇。 他不懂,为什么就连她步摇晃动的声音,都那么的好听。 肖扬呆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道:“是呢!你现在不就是见不得人吗?现在可是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宁王妃以死拒婚的事情,你想出去当个笑话吗?给我戴上!” 白芷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不就是上了古代版的热搜吗? 说来也是,想宁王好歹也是一个王爷,身份尊贵,不论大事小事,都是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若是王爷口碑好,那自己这样明晃晃地出去,这不给人提供可以戳的脊梁骨吗?若是口碑不好,那就更得遮着脸,不然说不定要被扔鸡蛋,扔菜叶,还有可能被暗杀! 肖扬见白芷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伸手在白芷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走啊!” 白芷一把抓住肖扬的手,皱着眉头,可怜兮兮道:“肖侍卫,肖大哥,王爷口碑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肖扬不解道。 “他如果敌人太多,我出去会不会被暗杀啊?”白芷紧张道。 白芷就这样捧着肖扬的手,直勾勾地盯着肖扬,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晶莹深邃,像是能滴出水来。 肖扬看得是喉咙一紧,心脏跟着莫名跳动,咕咚咽下了口水,喉结顺着滚动,半晌,才做出了回答:“有我在,不怕。” 第16章 初逛集市 茂密的树荫,投下三两缕光线。微风轻拂,树叶发出簌簌声响,摇曳的光洒落在三人的身上。 白芷叉着腰,喘着粗气,一脸郁闷,“为什么去个集市要走那么远?王爷的宅子难道不该在市中心吗?” 梨花虽然也有些脚软,但这条路她走过,所以并没有什么心里落差,“还不是娘娘你,不叫马车,怪不得别人。” “我怎么知道这里离集市那么远啊!”白芷瘪着嘴,扶着树干,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肖扬则是环抱双手,轻轻松松地走在前面,回头轻蔑道:“走快点!就你们这个速度,天黑都到不了集市。我可跟你们说哦,天黑之前必须回来,不然王爷会骂我的!” 白芷翻了个白眼,“那胆小鬼还设了门禁啊!真是什么都不管,还管人这些!无聊!” 肖扬走在一旁,侧歪着头,时不时地偷瞄白芷,听她这样说王爷,心里虽然有些暗爽,但是还是一本正经的回道:“你可别这样说王爷,王爷人还是很好的。” “我可没说他不好!不过说他是个胆小鬼罢了。听你那么说,你认识王爷多久了,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白芷来了兴趣,毕竟人都是好奇动物,越见不到的东西,就越想一探究竟。 “王爷是个好人,仁慈,心善。我十二岁就跟着他了,如今也有十年。”肖扬一边回忆,一边慢道出往事。 “他十年都这样吗?”白芷更好奇了。 肖扬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凝重,突然就不说话了。 白芷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小跑几步,上前看到了肖扬沉重的表情,“怎么了?” 肖扬闻言,才突然放松精神,轻笑一声,“没什么,探究王爷的过去,在王府是禁止的。你可别去找死啊!” 呵,笑死,本来都没那么好奇,被肖扬这样一说,就更好奇了。可终究是不敢去试探人家的底线,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清楚这是个敏感话题,白芷才转移了话题,“肖扬,那你说,王爷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吗?” “不会的!他只是没想清楚怎么面对你而已,他本身就不想娶妻,只想一个人过一辈子。”肖扬脱口而出,跟白芷说话让他觉得很轻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若是被王爷听见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呵呵,那他娶我干嘛!”白芷不屑道。 “娶你是因为皇上催得紧,你不是本国人,没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利益关系……” 肖扬说到这里,脑子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瞬间住了脚步。 白芷和梨花见他不走了,二人一脸茫然,直问他,“怎么了?” 肖扬看了白芷一眼,然后猛吸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一句话,“王妃,若是王爷有一天……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王爷休了你,你会离开王府吗?” 肖扬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混蛋的问题,王爷待他不薄,他怎敢,怎敢觊觎王爷的女人?不由得对自己丑陋不堪的心感到失望,可失望之余,又有那么一丝期盼。 白芷闻言,先是愣了一愣,“休我?那感情好啊!为什么不离开,不走在这王府守活寡吗?我可是求之不得!” 没料想道她的回答这般干脆,肖扬悬吊着的心,轻飘飘的坠了地,像是坠进了一层厚厚的云朵,洁白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一坠再坠,狠狠地陷进去。 察觉到白芷对上来的目光,肖扬才慌忙的转过头,“那你离开王府之后呢?想做什么?” “想做的可多了,赚很多钱,修一处院落,种上满院子的花。或者到各地去游山玩水,走到哪,歇到哪!这样好像也不错。” “反正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混,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白芷说罢,还朝肖扬抛了个媚眼。 肖扬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集市来的,他只觉一路上他都在那云朵上弹呀弹,晕乎乎的,直教人沉溺。 到了集市,可把白芷给激动坏了。这满街的小玩意儿,全部都新奇得紧! 白芷挽着梨花手,走在前面,一路上,跟一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见到什么都要问梨花有何用处。 肖扬跟在后面,一双眼里只有她,有时也好奇,这些玩意不该是从小就认识的吗,为什么她都像没见过一般。莫不是从小被关在家里虐待,没出过门。这样脑补一番后,肖扬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瘦,一定是从小被虐待长大的,跟儿时的自己一样,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心疼。 轻轻点了点白芷的肩膀,待白芷回过头后,肖扬温和道:“我知道前面有一家烧窑鸡,味道不错,要去尝尝吗?” 白芷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小鸡啄米一般地点起了头,面前的帷帽在她大幅度的点头后,像是荡起了水波纹一般。 肖扬不由地笑了出来,露出几颗大白牙。 白芷和梨花都有些惊讶,还没见过肖扬这样的笑,笑意温和,配上他的五官,却又显得有那么一丝张扬,实在是有点好看呐!二人双双看呆了去。 三人来到了肖扬说的烧窑鸡,好家伙,这里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三人排了一会儿,队伍行进缓慢,白芷和梨花皆有些热,用手直扇。 肖扬有些心疼,嘴上却没句好的,“这就受不住啦?还早呢?真是娇花一朵!去歇着,我来排就行。” 白芷与肖扬斗嘴斗习惯了,立马就回了嘴,“是嘞!多谢你夸我是娇花一朵!我不歇,哼!” “得了!快去快去!”肖扬一把将白芷和梨花推出了队伍,白芷有些不服气,还想争论几句。 梨花却拽了拽白芷的衣角,向另一个方向指了指。白芷顺着梨花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楼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聚宝楼”。 肖扬也怕白芷热着晒着,也附和道:“去,听说那聚宝楼有茶水,你们去那等我!” 白芷闻言,不禁有些感动,够着身子,轻轻拍了拍肖扬的肩膀,眼神里写满了六个大字,“谢谢你,好兄弟!” 然后白芷拖着梨花一溜烟儿地就钻进了人群中。 一路上,白芷问梨花,“那聚宝楼是卖什么的呀?” 梨花答道:“据说是卖稀奇物件的,反正里面东西可贵了,一般人都买不起,这都城的富贵人家就爱往这里面钻。” “有那么厉害?看起来也不怎么高端啊!”白芷觉着这楼外表十分古朴,并不像那种富丽堂皇的模样,以为就是普通的茶楼客栈之类。 梨花解释道:“你可别看它外表破破烂烂,人家这楼可有百年历史。据说先帝在这楼里买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宝贝,一时高兴,就题了聚宝楼三个大字!” “噢!来头那么大!那一定得去看看。” 第17章 聚宝楼 二人刚进聚宝楼,就被人拦了下来。 “二位客官,请问是哪个府上的?可有信物?”一小厮鞠躬礼貌问道。 白芷诧然,不禁脱口而出,“不是哪个府上的就不能进来啦?” 小厮有些抱歉的微微一笑,“是,来这聚宝楼的都是些贵人,为避免冲撞这些贵人,这工作就要做得细致些。” 正在白芷还在诧异的时候,梨花从荷包里掏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写着宁王府三个大字。 小厮接过令牌,见了上面的字,微微张大眼睛,惊讶之色流露而出。但也仅有那么一瞬,便回到了那礼貌的微笑。 小厮在纸上简单做登记,然后换了一块精致雕花的木牌,递到梨花手里面,“客官请,二楼山月间就坐。” 这里说是卖东西的,但并未曾见橱柜之类的物什。反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阁楼,阁楼不高,大概有五层,除了一楼,每层楼上面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小隔间没有门,却有精致的珠帘和薄纱。而阁楼中央,是一个偌大的圆形舞台,舞台的高度卡在一楼和二楼中间,这使得二楼就是一个最佳观看的位置。 白芷和梨花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的山月间。山月间的布置简单,中间摆放着一张黄檀木的小方桌,桌上有些许糕点和茶水。 二人坐下后,进来一面容清秀的小侍,小侍笑容灿烂,有一对浅浅的梨涡,进门后他缓身道:“这位夫人,奴唤作山雀,有什么事儿你就吩咐奴去做,包您满意!” 白芷见这小侍,约莫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华,笑容却有些谄媚,心底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并且这小侍靠得很近,说话时仿佛就在耳边,让白芷不由得感到被冒犯。 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局促道:“呃,我们就是来喝点茶水,休息一会儿,什么都不用的,你也下去歇着!” 山雀闻言,心觉不妙,赶紧退了两步,换了一副谦和有礼的面孔道:“夫人,是奴冒犯了!但是聚宝楼规定,客官身边一定要有侍儿或侍女,客官要是不喜欢侍儿,奴也可以为您唤来侍女。只是……” 山雀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眼神刻意躲闪,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白芷听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有些着急,“只是什么?” “只是奴会被重罚……”山雀一边说着,一边就红了眼眶,这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这不就是标准的道德绑架嘛!不过想来,他也没犯什么错,犯不着跟他计较。透过薄纱望向其他隔间,隐约可见那些侍女几乎是躺卧在客人的怀里,堪称活色生香。 或许是这聚宝楼的规矩,所谓入乡随俗,那就这样。喝了一口茶水,对山雀道:“算了,你留下来,只是不要靠我太近。” 山雀这才喜笑颜开,又退了两步,忙问道:“夫人今天来聚宝楼是想看些什么呢?” 白芷捏了一块茶点含进嘴里,入口即化,是冰凉的绿豆沙味道,“你们这楼里有什么呀?” “首饰、衣衫,古玩、字画、好酒、好菜,应有尽有!夫人想看什么,奴去给你选来!” 没想到这楼里的服务,竟然是一对一的贵客服务,供应的商品种类齐全,并且只针对大户人家,想来价格也是十分高昂。正好她想看这个时代的物价,便对山雀道:“那就看首饰!” 山雀闻言,迈着活跃的步子,就为白芷选品去了。 楼下。 一身着金纹绛紫色华袍,头戴金冠的玉面男子,摇着一把花鸟扇,昂首阔步地进了聚宝楼。 后面还跟着一位身穿藏蓝色劲装,身姿挺拔,一身英气的男子。 看门的小厮,一见此人,便露出十二分的笑容,毕恭毕敬将人请进来,“太子殿下,卓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这声音极大,像是为了提醒所有的仆役,太子殿下来了。 果不其然,这聚宝楼的人听到太子殿下来了,迅速排成两列,向刚进门的二人投去注目礼,齐齐鞠躬。 因为动静有些大,白芷也有些好奇当朝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样人,遂透着薄纱向下望去。 只见此人紫袍金冠,身高一般,不出挑也不算矮,脸略长。光看长相挑不出什么错,也算是帅哥一枚。可他的表情,尽是不可一世的得模样。他环视周围,见下人们卑躬屈膝的模样,脸上笑意更加明显。 而他身后那个被称为卓将军的人,却是一脸英气,剑眉入鬓,鼻梁高挺,长得十分标志。他见太子此种行径,没有一丝惊讶,反倒是漠视,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 太子走到一排侍女面前,伸手摸了摸侍女的脸蛋,然后一个挨一个的摸过去,朗声道:“本宫许久不来聚宝楼,这里还是这般空、气、清、新!” 往后一看,山雀也在这队伍里面,他手里拿着托盘,许是刚为白芷选好的饰品。 太子挨着向后摸去,直到摸到山雀,停了下来,在山雀的脸蛋上使劲揉捏了两下,轻拍了一下他的脸,“今天就你!” 山雀闻言,面露惶恐之色,端着托盘的手有些颤抖,用更加颤抖的声音道:“奴是愿意伺候太子殿下,可今日奴已先有了客……” 太子一条眉毛挑得极高,伸手摸着下巴,“哦?女客?是哪家女客那么大排场?竟把我给比下去了!” 山雀的手抖得更凶了,颤颤巍巍道:“回禀殿下,是……是宁王府的客……” 太子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手里摇着的扇子,一瞬间不动了,摸着下巴的手,继续在胡茬上摩挲。 空气冷凝了好一阵,太子才啪地一下收回扇子,转头对身后的卓将军戏谑道:“没想到我那出世的皇弟,竟有这般雅兴!呵!还真是稀奇!” 卓将军闻言,冷哼一声。便随着太子,随意点一个侍女,上了二楼。 正当此时,山雀也端着一托盘的饰品进来。太子和卓将军,见山雀进来,皆朝细纱帘里望来,并投来让人一阵恶寒的目光。 白芷就在二楼山月间观察着这一切,他不知道宁王和太子关系到底怎么样,但是一般皇家子弟关系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加上这道目光,顿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8章 最后的拍品 白芷和梨花眼珠子都惊掉了,看着眼前为她们介绍商品的山雀,阵阵诧然。 “这一只钗呢,叫做九转玄鸟紫翼钗,金丝为骨,紫水晶为翼,翠玉玛瑙为尾,九色琉璃点睛。这支钗头放在不同的光线下,会折射出不同的彩色光辉,璀璨夺目……” 白芷不由地寒毛竖起,“你直接说说它又值多少钱!” “这是前几天刚到的,还没人见过,这种新货都会请估价师来估价,昨日估价师估得八千两。”山雀一边眉飞色舞道,一边用手比了一个八。 听到这个数字,白芷和梨花并没有很诧异,因为她们已然被这样昂贵的价格冲击了很多次,早已习惯。 心中不由感慨,自己一定是来错了地方,全身上下只有五十两银子的白芷此刻只想遁地消失。 “罢了,山雀,我今日没了兴致,改天再介绍!”白芷急忙让山雀住了嘴,才保住最后一点脸面。 山雀闻言,没有一点失落之色,反而是笑意盈盈,“好嘞!夫人,您这趟来定然不是为了这些,您等着,重头戏马上开始,拍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再去给你送些点心上来。” 语毕,白芷和梨花面面相觑,什么重头戏?什么拍品?难道这聚宝楼竟然是做拍卖生意的? 太子和卓将军的包间名叫松下泉,就在山间月不远处,两个包间的位置极好,都可以看到舞台正面。 太子望着珠帘后朦胧的女子身影,勾起嘴角,一脸戏谑道:“看来不是皇弟,是他那个以死明志的王妃!我还当他开窍了,哈哈哈哈哈!” 太子说完便大笑出声,根本停不下来,仿佛没见过比这还好笑的事情。 卓将军本身一脸冷漠,听到这句话也没忍住,轻笑一声,“呵呵!宁王,蠢人一个。” 太子听完,哗的一声甩开扇子,躺倒在一旁侍女柔软的胸脯上,“遥弟可莫要这样说,要让父皇听见了,你这身将军服,怕是要被脱下来了!哈哈哈哈!” 卓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眼神里放射出骇人寒光,“一无是处的蠢人,连一个不入流的女人都不愿意嫁,我还怕他?” 太子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道:“会不会是本身不举,才装作一副恬静淡然的样子!” 卓遥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猖狂,直传到对面的山月间。 山雀刚端来一盘漂亮的点心,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了。 山雀转过头,浅笑道:“夫人要是有看上的,愿意出多少银子,跟我讲就行了。” 白芷和梨花点心倒是吃得开心,丝毫不在意拍卖,敷衍道:“好好好!” 第一个商品出场了,是一个西域美女,眉眼深邃,穿着一件露肚脐的短衣,跳着肚皮舞,舞姿优美,媚眼勾人。 白芷一个现代人倒是见怪不怪,但是古代人可很少见那么热烈奔放的,纷纷赞叹,整个楼间,不停有口哨声传出。 一段歌舞表演后,便开始了竞价,从一开始的五百两,直飙到了三千两,听得白芷是心惊胆战。 随后又抬出两个古董花瓶,不过不紧俏,皆以一千两卖出。 司仪拍完这三件,清了清嗓子,大喝一声,“各位客官!重头戏来了!” 众人被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皆向舞台中央看去。白芷一穷二白,理所当然地对拍品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看热闹那是人之天性。 尽管众人已经期待得两眼放光,可那司仪依旧不慌不忙,打趣问道:“客官们猜猜是什么?” 众人也不恼,兴致盎然地猜测起来。 “嗨哟!别卖关子了,这把戏几十年了,玩不腻。”有人笑道。 “是啊!这位兄台说得有理!咱都是冲着你这最后一件拍品来了!快请出来瞧瞧!” “哈哈哈,快给大家看看是什么货色!”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各个隔间不约而同的起哄。 只有白芷云里雾里,漫不经心的问出了口,“到底是什么呀!”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话问完,她就听见山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接着他道:“还能是什么呀,稚童呗!” 噗,白芷一口茶水从嘴里喷了出来,稚童?难道这个时代的人有那种癖好?梨花生怕她呛着,赶紧拍了拍白芷的背。 她从侧面望向山雀,山雀正呆愣着望向舞台中央,眼底透出一丝悲凉。 为了防止自己误会,白芷还是问出了口,“买稚童来作甚?” 山雀闻言,转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呃,夫人不知?我还以为夫人也是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生怕得罪人,转而继续说道,“买来收入房中。” 还真是这样!白芷了然,一股恶寒在胸中蹿起,此刻只想打电话给警察叔叔,举报这里有人口贩子拐卖儿童。 手中拳头不自觉握紧,怒然问道:“那这不违律法吗?” 山雀摇头苦笑,眼里尽是哀默,“律法管得了王公贵族吗?” 正当此时,那最后一件“商品”,被几个窈窕的侍女带上了台。 白芷想抬脚离开,却生生住了脚步,只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孩,背对着白芷,四肢拖着锁链,在旁人的推攘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舞台。 锁链拖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从那迈不开的步子,可以断定,铁链很重,重到让那十岁的孩子抬不起脚。这孩子未着上衣,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裤子,没有穿鞋,一头微卷的头发,长长地披散在身后。 这孩子转身朝着正面,几乎是正对着白芷。只一眼,就让白芷的心像是被揪住一般,狠狠喘不过气。 这孩子肌肤光洁如玉,泛着蓝光,可是却瘦弱极了,身上的肋骨强势凸出,就像是没有皮肉一般。而在他光洁的肌肤上,全是一道道青色红色的狰狞伤痕。孩子的双眼被一条黑色布条蒙住,隐约可见那未展开的五官,透露着一丝稚气。 这么小的孩子,正当天真无邪,在父母的庇佑下,无忧无虑。而他遭受这样的虐待,还会沦为别人的玩物。这放在现代,那都是祖国的花朵,可这封建社会,竟然能堂而皇之的公开拍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落差,一阵一阵的喘不过气,紧紧扣住门框。 梨花见状,知道她是为什么难受,忙安慰道:“娘娘,你可别太忧心了,这种事情,我们都见怪不怪了,奴隶就是供人买卖的,只能祈祷他被一户好人家买去。” 白芷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在这个可自由买卖奴隶的时代,奴隶命贱如蝼蚁,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力。 第19章 得手了 白芷本想离开,却又心有不甘,浑身紧绷的站在山月间,攥紧了珠帘上的珠子。 在人带上来一会儿后,楼上开始有人喊道:“别磨叽,快介绍特色!” “对呀!快!”有人耐不住性子地附和道。 司仪站在那小孩旁边,仿佛对客人们的催促很是满意,眼笑成了一条缝,“各位客官稍安勿躁,特色马上就来!” 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手扯开了小孩眼上的黑色布条。忽然之间,强烈的阳光投下,那孩子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紧闭双眼,并且想抬手挡住阳光,可手上的镣铐太重,抬了一半又放下,只能偏过头去,躲避阳光。 许是因为众人都十分期待,此时的阁楼内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看这稚童到底有什么稀罕。 侍女和司仪迅速将这孩子的头掰正,隔了好一会儿,那稚童才在旁人的催促下睁开了眼。好几处的人纷纷掀开帘子,想一探究竟。 正在白芷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稀奇的时候,阁楼中传来一道惊呼:“是蓝眼!” 阁楼顿时一片哗然。 “是哟!是蓝眼!当真稀奇!” “哟呵,美啊!拍下来拍下来!” …… 白芷望去,果真是一双如琉璃般通透的蓝眼,不禁感叹,真不知这双漂亮的眼睛对他来说,带来的到底是幸运还是厄运。 正在揪心之时,拍卖开始了,众人纷纷叫价。 白芷和梨花都开始替这孩子揪心,连山雀也不例外,一双手狠狠攥住珠帘,再大些力气,这珠帘就会被拽下来。 忽的,传来叫价声,“松下泉,黄金三千两!” 本还人声如沸的场子,一下就安静了。而山月间的珠帘,也在此时猝然断裂,一颗颗珠子落在地上,砸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白芷和梨花不解地看去,山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失态,猛然扑倒在地,“夫人饶命,奴失态……”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芷扶了起来,山雀抬起头,脸色煞白,把白芷都吓到了,“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山雀嗫嚅道。 “快说快说!急死我了。”白芷哀求着催促道。 山雀看了一眼隔了两间的松下泉,欲言又止,又架不住白芷的追问,便支支吾吾说了出来,“松下泉是太子的包间……这孩子……若是被太子拍去,可就凶多吉少了……” “为何?”白芷和梨花齐齐问道。 山雀望了一眼对面的松下泉,眼里全是恐惧,“太子的娈童,基本上没有活过三个月的……” 白芷闻言,脸色骤变,不禁在山月间来回踱步,这该如何是好! 忽的,脑子灵光闪现,一拳轻轻捶在另一只手掌上,“噢!我把他拍下来不就行了吗?” 山雀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只觉眼前这位夫人,好似与他人不同,眸光都清亮了不少。 梨花听完这话,心中却闪过一丝慌乱,别人不知道王妃的处境,她还不知道嘛,于是讪讪提醒,“娘娘,你确定……我们有钱吗……这都三千两黄金了,是黄金,不是白银……” 山雀也听出了这话中的窘境,虽然他同情这个孩子,但是现在并不是拍下来就能了事的,于是好心提醒,“那个……夫人……这是太子拍的……你没听现在都没人敢叫价了吗?” 白芷心里有些焦急,一把抓住梨花的手腕问道:“宁王怕不怕太子?” 梨花缓缓摇头,“怕……倒是不怕……” 梨花话还没说完,白芷又继续问道:“那王府大概能出多少钱?” 梨花的表情都开始扭曲了,吞吞吐吐,“这……我哪能知道这个啊……” 白芷一脸渴求的望着梨花,恳求道:“我的小梨花,你大概给我个数。” 正当此时,底下的司仪开始喊道:“还有出价的吗?没有的话,就归松下泉啦!” 白芷焦急的晃了晃梨花的肩膀,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梨花讪讪伸出一只手,比了五个手指,“这个数?” 白芷思考了一瞬,听起来,如果做生意,好像能还得起这个数的样子,可若人死了,就没了。表情严肃地喊了一声山雀,“试一试。” 司仪见没有动静,朗声道:“没有的话……” “山月间,黄金五千两。” 山雀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喊了出来。整个阁楼先是一片寂然,随后而来的是嗡嗡的讨论声。 白芷刚才是着急,没有认真的思考五千黄金是什么概念,以及这突然带个人回去,自己会是什么处境。而此时,伴随着山雀的声线,这些荒唐决定的后果才一点一点在脑子里显现。 啊!怎么会这样,黄金五千两,这不得还一辈子啊!可是如果不拍,这个孩子就会陷入地狱,至死方休。 脑子里面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拼命拉扯,一边在高喊,良知万岁,一边在说着风凉话,救下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值得吗?白芷也在两边摇摆,一边觉得自己圣母白莲花,一边却觉得能救一个是一个。 但五千两是她给自己定的准则,毕竟钱是别人的,要是自己还不起,那宁王不就成了冤大头了吗?于是白芷在心底摇摆着祈祷,继续拍,不要拍,继续拍,不要拍…… 松下泉内的二人,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太子躺在侍女怀里,端起茶杯在唇边左右晃荡,眉头微蹙,嘴角却翘得老高,掩饰不住的笑意,“喂喂喂!遥弟,我不会听错了!” 卓遥坐得板正,环抱双手,尽显威严气派之态,藏蓝色的劲装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以及逐渐收窄的腰身,他斜眉一挑,眼神里尽是值得玩味的意味,“呵!有意思。” “确实有意思!所以本宫决定,成人之美!哈哈哈哈哈!”太子说罢,笑得越发猖獗,根本停不下来。 松下泉的侍女向司仪打了一个手势,司仪即刻明白了。转身面向山月间,大声喊道:“松下泉不再出价,既然如此,那今日的最后一件拍品,就归山月间的贵客所得!” 白芷:“……” 梨花:“……” “这下怎么办?”白芷一脸茫然转头问梨花。 梨花恨不得一棒子把自己敲晕,白眼一翻瘫软在那小方桌上,“娘娘啊娘娘!您还问我!我哪能知道啊!” 白芷表情尴尬地望向山雀,“山雀……我……我没带那么多钱怎么办……” 山雀倒是并不怀疑白芷没钱,能进来的客人,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而他此时还在为那孩子感到庆幸,于是恢复了那标准的笑容,“夫人,这没事的,我们可以派人去取。” 白芷本还以为有的商量,然而山雀这句话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第20章 跪不跪 聚宝楼今日的拍卖结束了,众人不知山月间是何等大人物,但是竟然敢和太子抢人,这可是大新闻,这也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闲谈。 白芷和梨花讪讪跟着山雀去三楼一包间内领人。 松下泉,太子懒洋洋地搂着面前的侍女,对卓遥道:“遥弟,接下来去哪啊!” 卓遥利落起身,微微整理腰带和护手,一脸冷峻道:“回去陪老头子过几招。” 太子眯起双眼,享受着侍女的按摩,一脸舒适惬意,“那你先走,我可要去会会我这弟妹~” 卓遥轻哼一声,“行,太子莫要玩得过火,但凡出了任何事,陛下都不会偏向你的。”说完便径直离开。 太子闻言,脸上的笑意逐渐僵住,眼角微微抽搐,眼里的轻浮与浪荡逐渐被狠戾与仇恨取代。 白芷和梨花心怀忐忑上了三楼,山雀礼貌引导着二人,轻轻推开包间门,就转向了二人。 然而当门推开的一瞬,却是惊得白芷心肝颤了颤,只见那蓝眼的孩子,正在翻出窗户,想要逃跑。此时他一条腿已然跨出窗户,身子即将往外倾倒。 白芷愣了一瞬,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多想,身体就三步化作两步走,嗖得一下就冲出去了。 而那孩子见人来了便开始加速往外翻,他猛地就跳到了三楼与二楼之间的高台上,可那锁链像是有千斤重一般,生生让他崴了脚。白芷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抓住他的胳膊,却是擦身而过。 看见中间有一个高台,先是感慨这是万幸,遂即就跟着这孩子猛地跳下了高台。 孩子本想继续逃走,可周围都没有高度合适的高台,犹豫一瞬。 白芷抓住了他犹豫的瞬间,猛地将他拥住,然后死死箍在怀里,在他耳畔轻声对他讲,“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乱动,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蓝眼孩子本来还在挣扎,听了她细细的耳语,再加上本就力气小,身子弱,于是逐渐放弃了挣扎。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梨花和山雀都还在怔愣之中,便听到白芷在窗外喊:“梨花,快来帮忙!” 二人这才赶往窗边,白芷托着孩子的腋下,将他高高举起,而山雀从上面扶住孩子,梨花也搭了一把手,将孩子抱了上去。 梨花这下才后知后觉地挤出两滴眼泪,“娘娘啊!你可吓死我了,快上来!” 白芷见她那着急模样,立马被逗笑了,伸手捏了捏梨花的脸蛋,粲然一笑,“我这不没事吗?马上就上来!” 梨花赶忙擦了眼泪,连连点头,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她一不小心踩空了。 白芷正要撑着窗台往屋里翻,哪成想,那脚下的高台却突然消失了。那高台竟然是二楼的遮阳棚,这下被人收了下去,倒霉的白芷就这样直接落了下去。 一瞬之间,失重的恐慌如潮水般袭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看见楼上梨花收缩的瞳孔,和逐渐张大的嘴巴。还有一旁被山雀紧紧抱住的蓝眼孩子,那双像极了蓝宝石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的震惊。 所有的一切在这极快坠落的瞬间,化成了慢动作,异常清晰地在白芷眼中上演。 我,要死了吗? “啊——!”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白芷才发出了求生本能的尖叫。 楼上的梨花猛拍着窗户,大喊:“娘娘!救命啊!救救娘娘!” 刚出了聚宝楼的卓遥,背着手走在路上,便听到有人惊呼求救,抬头望去,一女子就在头顶正上方,直直朝他砸来。 卓遥心道,呵,真不知是坠楼,还是想刺杀,位置那么准确,很难不让人怀疑。 一脚蹬地,微微发力借着一旁的墙壁,三两步便跃到空中。一把揽过白芷的腰,又在房檐上借力,直飞向三楼,顺着白芷刚落下的窗户,钻了进去,怀抱白芷,飘然落在了房间的正中央。 正想掀开面前人的帷帽,看看此人到底是坠楼还是刺客之时,却发现此刻这女人一双白如葱根的手正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襟,止不住的颤抖。 而此时,梨花才惊魂甫定地扑了上来,“娘娘啊!娘娘!你可吓死我了!” 卓遥一听她叫的娘娘,心中泛起一丝疑虑,能被称之为娘娘的人可不多,加上今日所见,难道是宁王妃? 有了这样的猜测后,也打消了她是刺客的念头,松开了怀抱她的手。宁王这个人,看似淡然,实则非常麻烦,他可不想惹。 在被梨花抱着哭了一会儿后,白芷才慢慢回了神,紧紧握住梨花全是汗的手,扶着她站了起来。 起身对卓遥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恩人姓名?” 卓遥冷脸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骨瘦嶙峋,仪态全无,并不像个大家闺秀,冷哼一声,“不必。” 卓遥说完就准备离开,就在此时,这个包间的门哐当一声被踢开,太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白芷和梨花面面相觑,皆不知此人是干嘛的,山雀是认得太子的,带着那孩子连忙跪下行礼,除了卓遥一脸淡然。 太子进门,便看见卓遥,一脸讶异,“哟!遥弟怎么还在这!” 卓遥闻言,抄起手,冷冷答道:“差点被人砸死,来讨个说法。” 本还有一丝感激之情的白芷闻言,立马心头一颤,讨说法?于是隔着面纱向卓遥投去疑惑的目光。 卓遥感受到白芷的目光,冷哼一声,“见太子殿下不行礼吗?” 梨花闻言,扑通一下就跪下去了,头伏得极低,还拽了拽白芷的衣裙。 下跪?对白芷一个现代人来说,下跪那是何等大礼!之前在王府没人约束,压根没想到这一茬,这下到底是归还是不跪呢?一时竟为这个事情犯了难。 太子和卓遥见她愣在那,没有要下跪的意思,顿时目光一凛,这个女人,今日敢抢太子的人,还不跪太子,简直是闻所未闻,胆大包天! 白芷的膝盖欲弯不弯,跪下,又十分别扭,不跪,会不会被杀头,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微微弯了膝盖。 第21章 挟持太子 太子见白芷犹豫的模样,眼中慢慢爬上血丝,随后泛起一丝杀意。 卓遥常年征战沙场,对杀气十分敏感,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异样,便挪动了脚步,投以一道提醒的目光。 太子此时只想将宁王千刀万剐,沉浸在无限翻滚的恨意中,幸得卓遥小小动作的提醒,才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 白芷想着既然穿过来了,那还是得守一下这世界的规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就要跪下去之时,太子两步冲过来,搀起白芷的手腕,阴寒笑意在脸上浮现,“宁王妃不必多礼!遥弟!怎么能让宁王妃行如此大礼呢?” 虽然太子始终面含笑容,但是白芷却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森然冷意,慌忙想要缩回手,却被太子紧紧箍住。 挣脱不了太子的双手,这让白芷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 梨花和山雀在一旁被吓得头也不敢抬,双腿直哆嗦。 隔着帷帽,太子虽然看不清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却很满意她身子的颤抖,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太子殿下,请您松手!”白芷鼓起勇气决然向太子怒道,同时使劲想挣脱。 卓遥低眸看了一眼白芷被捏的通红的手腕,一丝无奈在心底升起,正想上前阻止之时,太子却一把放开了白芷。 这突然的释放,让白芷踉跄着退了两步,一边隔着帷帽的薄纱剜了一眼,一边揉搓着疼痛的手腕,心里却无比慌张。慌张的并不是眼前之事,而是得罪了太子,会不会给那王爷带去什么麻烦。 太子并没有因此放过白芷,而是凑到白芷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他道:“宁王妃进门不足一月,如今却那么急不可耐地抢一个娈童,莫不是皇弟他不能人道,才让王妃寂寞难耐了~” 卓遥虽然隔着几步之遥,但是由于常年习武,五感惊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眼角不禁一抽,虽觉不妥,却也习惯了。 白芷闻言,脸色陡然巨变,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竟然当着女性的面如此开黄腔!顿时心中怒气上涌,一巴掌呼地一下就扇过去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音回荡在这包间,众人霎时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白芷本人也不例外,木木地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掌,心里直呼,完了,完了,完了! 太子抚着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这状态持续良久,直至脸上渐渐显现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印,他才缓缓回过头。 看见太子渐渐转过来的脸,白芷的心咯噔一下,沉到谷底。 只见太子双眼漫上了猩红,正恶狠狠地瞪着白芷,白芷被吓得倒退两步,嘴里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太子朝她步步逼近,一时间,房间里面杀意四起,寒气逼人。 卓遥心下暗道不好。他虽常年在外打仗,自诩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敢打太子的人。先是呆愣一瞬,然后才意识到,若是不阻止,太子可能讨不到任何好处。于是两步上前,抓住太子的手腕,轻声道:“太子殿下。” 太子转过头望着卓遥,摆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里翻涌的尽是杀意与狂怒,“卓遥,她打我。你知道吗?她敢打我!” 卓遥怔住,这情况他也没见过,他是太子,被人打了,处死她都是绰绰有余!于是在原地无奈地定住了。 白芷被逼得步步后退,面对这惧人的咆哮,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手脚也觉无力,心道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只觉得自己给王爷带来了麻烦,也不知道自己死后她们会不会放过梨花,和那蓝眼的孩子,一想到这些,愧意丛生,只觉要是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就好了,也不用拖累了他们。 太子继续朝白芷逼近,大声嘶吼,“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凭什么!啊?!” 话音一落,便迅速掐住了白芷的喉咙,白芷双脚被提离了地,一时喘不过气,脑子一片空白,出于本能猛烈拍打太子的手臂,两条腿不停在空中扑腾。 梨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在太子脚边,声音颤抖道:“太子饶命啊!娘娘是无意的,你放过她!” 太子闻言,眼睛猩红地轻蔑一笑,然后便一脚踹向了梨花腹部,将梨花踹飞了好几米。梨花吃痛得在地上捂住腹部,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白芷用余光瞥到这一切,顿时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地掐住太子手臂上的肉,至于使了多大力气,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最后手指已经没有知觉了。 太子被掐痛了,一把推开白芷。白芷受力向后退了好几步,直至抵到了身后的墙,才停了下来。 检查伤口后,太子更怒了,三两步冲上去,就想一巴掌拍上白芷的脸颊。 一瞬之间,卓遥想要上前阻止,他很清楚,太子这发怒的一掌,并不是一个弱女子所能承受的,可由于之前的漠视与犹豫,现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正当此时,一道银白剑光闪过,一黑色身影从窗户闪身滑入,径直挡在了太子和白芷中间,阻止了太子将要拍上去的手,顺便还把剑架在了太子脖子上。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世间无几人能做到。 看清来人后,卓遥眉头一皱,动作极快地将太子往后拉扯,然后挡在太子身前,随后一声怒喝,“肖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太子!” 肖扬还没平息刚才担心的心情,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微微颤抖的白芷,和一旁被山雀扶着的梨花,看到二人没有性命之忧,呼地长舒一口气,眼里本来的杀气瞬间柔和了许多。 他伸出左手,将手里的油纸包裹递到白芷面前,轻声道:“烧窑鸡,排了好久,拿着。” 这熟悉的声音,如寒冬的暖茶,一下温暖了白芷如临冰渊的心。 白芷颤颤巍巍伸手接过,一滴一滴的泪跟着滑了下来,只觉手中的烧窑鸡滚烫无比,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身子一软,背靠着墙边蹲了下去,将手中的烧窑鸡抱在怀里,无声地哭泣起来。 看见白芷手上的红痕,肖扬的心莫名一沉,回头看了看双眼猩红的太子,和怒瞪着他的卓遥,深吸两口气,才十分不愿地收了手中的剑。 “刚才是肖扬一时情急,才有所冒犯,还望太子殿下恕罪。”肖扬半跪着,向太子认错。 太子扒开挡在身前的卓遥,恶狠狠地走到了肖扬面前,看看肖扬,又看看肖扬身后的白芷,轻嗤一声,“好!好!好一个宁王府!孟瑛不错啊!他是不是想杀了本宫取而代之?好!既然你们敢!那就给我等着!” 肖扬蹙眉,严肃道:“太子殿下,这话可不兴乱说啊!肖扬不过护主心切,并无挟持太子之意!若我当真要杀太子,可不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肖扬这话说得猖狂,现场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 卓遥觉得这样下去怕是要引发祸事,太子现在的风评可不怎么好,继续下去,只会把事情闹大,只好先撤退,“今日是个误会一场,不过你们宁王府可别以为这事能大事化小,挟持太子是大事,你们要是不给个解释,这事没完。” 说罢,卓遥强行扣住太子的肩膀,把他往外推。 临走时,回头对肖扬轻蔑一笑,“肖扬!你跟错人了!” 第22章 添麻烦了 太子和卓遥一走,白芷再也憋不住,哇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把烧窑鸡递给肖扬,拖着软成泥的双腿,慢慢爬到了梨花面前,将她扶了起来,颤抖道:“梨花,你没事!” 梨花依旧捂着腹部,脸色煞白,泪眼朦胧,表情扭曲,“我还好,就是有点痛,娘娘你没事!” 白芷闻言,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转过头,无助的望向肖扬,“肖扬!快带梨花看医生,看大夫!好不好!救救梨花……” 肖扬见她哭红的双眼,心脏像是被利剑刺穿,刺痛难忍。是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新伤。 他先是嘱咐山雀为他们叫一辆马车,然后轻轻扶起白芷,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将那滚烫的烧窑鸡又放回了她的手里,打横抱起梨花,准备离开。 白芷见状,也去牵起那蜷缩在角落的蓝眼孩子,跟上了肖扬的步伐。 马车一路颠簸,白芷失魂落魄的将一切讲述给肖扬听,唯独隐去了太子说的那句混账话。 肖扬一边听,一边握紧手中的剑。他没想到排个队的功夫,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自责之意涌上心头。他扫了一眼那个角落蜷缩着的瘦弱孩子,想说一句不值得,却是生生住了口。 白芷靠在肖扬身边,因为害怕和内疚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肖扬的衣摆,小声嗫嚅道:“王爷他……我给王爷惹事了……我打了太子殿下……” 肖扬见她难过的样子,心也跟着一起难受,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她的背脊,“王爷人很好的,他当不会责罚你……” 其实肖扬也不确定,毕竟他也没见过敢打太子的人,况且今日他还真把刀架人家脖子上了。若是往常,死了便死了,可如今见了面前这小小人儿,见过她烂漫笑容,他却有点舍不得了。至于王爷,他倒是不太担心,就怕太子不肯善罢甘休。 回了宁王府,为二人请来了太医,肖扬便去找王爷报告今日之事。 孟瑛淡定听完所有,思考一阵,只淡淡道了一句,“嗯,我大概明白了,只是她为何要打太子呢?” 肖扬刚就听了个大概,并没有去理会其中缘由,这下可算是被问到了,讪讪摇头,“这……属下不知。” 孟瑛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嗯,我都清楚了,你差人把聚宝楼欠下的黄金给送去。” 肖扬习惯了孟瑛每次轻描淡写的安排,应了一声,什么也没多问,便离开了。 肖扬离了远尘居,就去了白芷的落禅院。 白芷正在床边守着梨花,拉着她的小手,一脸担忧。 梨花眉头微微皱起,一脸嫌弃,“娘娘,太医都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能不能去歇着?” 白芷:“不能!” 梨花:“到底你是娘娘还是我是娘娘,让人看了去多不好!快去歇着!” 白芷一脸气鼓鼓的表情,“我不要!是我连累了你,让我照顾你!” 梨花无奈:“都说了几百遍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倒变成连累了!那我怎么好意思跟你闯天涯嘛!” 白芷:“……行行行,说不过你,你好好歇着!” 白芷出门就遇到了等在门口的肖扬,他抱着一把剑,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许是等了很久。 肖扬见到白芷,眼神不自觉就柔和了不少,“你的伤,让太医看了吗?” 白芷这才抬起手腕看了看,然后摸了一下脖子,“啊,没有,不痛,压根儿没想起。” 肖扬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眼神凛冽了起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白芷:“啊?” 白芷诧然,怎么刚才都还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现在却突然骂上了人。向肖扬投去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肖扬没好气吼道:“下人重要还是你重要!为了买一个娈童,就把太子得罪了!他要是动手,你早就死了!太医来了也不知道让他给你诊治,你这个脑子是怎么想的?自己命就那么不重要吗?” 肖扬心里着急,又气不过她那个对自己毫不在意的样子,携带怒焰的话语,犹如带火的流弹一般,又急又重,一颗颗投进白芷本就慌乱的心。 白芷呆呆望着肖扬怒气十足的脸,浓眉高扬,一双眸子怒火中烧,这是嫌恶吗?想起他刚去了王爷那里,许是因为这事受到了王爷的责罚。 白芷强硬扯出一个微笑,“对……不起,给你和王爷添麻烦了。” 说完,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肖扬的心又痛了。看见她那强撑的假笑,和那句对不起,心中的酸楚就不断上涌。她转身时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礼貌又克制的路人,写满了失望与决绝。 回忆良久,才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是多么愚蠢。他想说的,明明就不是这些。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又一巴掌拍到了另一边脸颊,什么破嘴! 白芷进了房间,轻轻扣上门,就看见了那个还没有被妥善安置的蓝眼孩子。他裹着一块毯子,依旧蜷缩在角落。 见白芷进屋,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躲避目光。 白芷朝他走去,他却开始颤抖。在聚宝楼关押了许久,他很清楚,被卖后的下场是什么。看着眼前女子慢慢逼近的步子,一缩再缩,心里想着,若是她要强迫她做什么,那就化作野兽一般,一口咬掉她脖颈上的肉。一边想着,一边绷紧了身体。 白芷走到他面前轻轻蹲下,伸手抚上了他的头发,卷卷的,有些硬。这孩子在被触碰到的一瞬,浑身打了个哆嗦。 白芷却发出一声轻笑,“没事了,没事了,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害怕。” 这孩子依旧警惕,身子绷紧,不答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一听这话,这孩子终于有了反应,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用他那双琉璃般深邃蓝眼望向白芷,抬头看见的第一眼,却是让他永远不能忘怀。 他看见白芷正对着他温柔的浅笑,像是三月的春风,暖人心意。可这样一张笑意温暖的脸,却搭配上了一双哭红的泪眼。 他望向她眼底深处,尽是支离破碎,尽是悲伤。 白芷轻轻拆开手中的油纸包裹,用一种逗弄孩子的语气道:“呜~虽然冷了,可还是很香!” 他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她在强忍着哭泣。 她不顾滋滋外溅的油,扯下一只鸡腿,递到他面前,“喏!快吃,吃饱了,好好休息,然后姐姐送你回家!”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她说,要送他回家了,不由的信了几分。 犹豫地接过鸡腿,放到嘴边,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好香,真的好香,已经许久不曾闻过肉的香味了。 所有的疑虑,都抵不过这肉的香气,便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第23章 该来的总是会来 白芷见他吃得欢,也在他一旁坐下,撕着鸡肋骨上的肉,小口吃了起来。 除了第一口吃到了味道,之后的每一口,都只是机械麻木地吃着,没有任何味道。 脑子里面过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蓦然感到阵阵心痛。 小时候,她住爷爷奶奶家,多年不曾见过父母。一日放学,大雨滂沱,她偶然听到垃圾桶有微弱的猫叫,探身一看,果然是一只被抛弃的狸花猫。它在一个纸箱子里,毛发尽湿,瑟瑟发抖。当时心下一软,就带了回去。 可带回去的当夜,就被丢了出来。因为爷爷奶奶说,“养你就已经够困难了,哪里还能养猫啊!” 她无法反驳,因为爷爷奶奶说的是实话,是天大的实话。她才是那个吸着爷爷奶奶鲜血的魔鬼,怎么能要求更多呢。 第二日,她就看见了那只小猫的尸体,它被冻死在了那个风雨夜里。后来,在一次次的明白中,白芷就变成了一个人见人夸的懂事孩子。 而如今,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 就这样想着,想到了半夜,才在精疲力竭中睡去。 次日。 白芷在梨花的摇晃中醒来。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块毯子,是昨日那蓝眼孩子身上裹的那一条,顿时有几分诧异。 白芷睡眼惺忪,恍惚问道:“梨花,你好些了吗?” 梨花不禁一阵想笑,同时心中又泛起一丝温暖,“好些啦!都可以下地了。你快起来,王爷叫你过去呢!” “嗯,好。”胡乱回答后,才猛然惊醒,“王爷要见我?” 梨花点头。 心里一阵欣喜后,又迎来一阵失落,摇头苦笑一阵,“是要判我的罪。” 梨花忙摇头,“不是呢!是宣王和宣王妃今日要来看你,王爷说让你精神抖擞地去,最好能表现得恩爱和睦一点。” 白芷默然,这不就是表现的机会吗?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王爷会原谅自己吗?轻叹一口气后,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好,那你帮我梳个好看的发型。” 梨花见她这一脸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瘪嘴道:“你昨夜哭了多久,你这双眼肿的像个核桃,再好看的发型都救不了你!” 白芷忙起身,去铜镜面前照了照。看到的一瞬,心中直呼卧槽,这什么鬼玩意儿,这双眼肿的就像那种中间包了根火腿肠的面包,也太丑了! 这下可真是欲哭无泪,慌忙让梨花找来勺子之类的可以降温的东西。可温度都不算太低,根本起不了作用。 一头栽进院里,想去水井边打冰冷的井水消肿。可出了门,却撞上肖扬。 肖扬眼里都是红血丝,见了白芷那双肿的像馒头的眼,一晚上的反省顿时抛在脑后,不悦道:“你大早上的鬼哭狼嚎个什么玩意儿!” 白芷又想起了昨天被骂时的情景,下意识地不敢看他,匆匆别过了头。 肖扬心又开始揪着难受,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想自己以前杀个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近来竟这般没有出息,频频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罢了,没出息就没出息!开口想要向白芷道歉。 “肖侍卫!你没有没有那种很冰的铁器?”梨花打断了肖扬酝酿的情绪。 梨花没亲眼瞧见白芷被骂的情景,又着急着给白芷消肿,根本没空观察二人的氛围。 肖扬闻言,虽不知她们有什么用,但还是猛地拔出手中之剑,“这个够冰吗?” 二人被这突然的利刃出鞘给吓了一跳,在他问出来之后才明白他的意图。 白芷伸手去摸了摸剑身,心中不禁感叹,哇哦,好冰! 在白芷指尖触碰到他剑身的一瞬,肖扬不禁打了寒战,然后脸都绿了。除了他自己,凡是碰到过这把剑的人,都已经死了,这是他的规矩。 肖扬怒喝:“你乱碰什么!” 白芷被这一嗓子给吓到了,抬眸望着肖扬,昨日他的愤怒依稀浮现在眼前,讪讪收回手,“呃,不碰了。” 梨花没好气道:“你吼娘娘干嘛!不借就不借嘛!说话那么大声。” 肖扬皱眉,这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贱嘴,郁闷道:“……我” 想了一瞬,把剑丢白芷手里,一脸气愤,“爱干嘛干嘛去!” 白芷接过剑,愣了一瞬,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假意调笑,“真的借我用?不会犯了你的什么忌讳?” 肖扬抱着手,轻哼一声,望向别处,“搞快点,有客来,王爷等着呢!” 白芷笑着感谢,说出的话与平时别无二致,但是语气却少了几分雀跃。 肖扬向她眸子望去,她笑不达眼底,在强颜欢笑,心不受控制地蓦然一痛。 白芷将双眼轻轻贴到剑身上,剑的冰凉接触到火辣辣的双眼,一瞬竟然舒服得白芷轻呤出声,“啊!好凉,好舒服啊!” 肖扬在一旁紧张极了,手心直直冒汗,生怕那锋利的剑锋割到那滑嫩的脸蛋。 同时心里升起怪异,这杀人的剑,除了杀人,还可以做这用处。 不住地滚了滚喉咙,生涩地吐出几个字,“你……小心点……” 清风堂。 一身着天蓝锦华袍的男子,端坐在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庄重沉稳,贵气非凡。他优雅地端着茶杯,轻撇着浮茶,面带微笑,十分惬意。正是今日王府的客人,孟瑛的皇长兄,宣王孟轩。 半晌,孟瑛信步而来,一身洁白素袍,飘飘似仙,不染一丝尘埃。他走到堂中,望着正坐的宣王,露出淡然得体的微笑,温和道:“皇兄,别来无恙啊。” 孟轩见人来了,忙放下茶杯,呵呵轻笑,身姿翩翩的起身相迎,“飒兰啊,你这府邸,不管什么时候来,都那么冷清。以前你一个人就算了,如今娶了王妃怎么还能如此!” 孟瑛依旧站在堂中,没有上前,听见孟轩的打趣,只是淡淡一笑,“呵,皇兄知我性子,飒兰向来如此,不是三两天能变得回来的。不说这个,皇嫂怎么没来?” 孟轩朝前走了两步,“来了,她老早就嚷着要来看看这弟媳。只是今早马车颠簸,有了身子实在是辛苦,下车便忙着去吐了。” 孟瑛闻言,缓缓摇头,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这得怪飒兰,把这宅子修得太远,真是苦了皇嫂了。下人们可有招呼好?” 孟轩一听这话就来气,眉头紧蹙,背着手开始绕着孟瑛踱步,“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你了!你这院子的下人,可真不怎么样!你这么大个王府,园子也没人打理,下人也不够伶俐,该好好管管了!” 孟瑛只是淡定听着,任宣王数落,脸上一直挂着盈盈浅笑,不回一句嘴。 宣王数落够了,又绕回堂前,端起自己的茶杯,“不说了,反正说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听过。弟媳呢?” 孟瑛听他问弟媳,眉毛不禁抽了一抽,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已让人去请了。” 第24章 竟然是个和尚 这一早上,梨花手忙脚乱个不停。 折腾许久,才算是收拾出一副能见人的样子,涂上了嫣红的口脂,发髻高高挽起,换上了素白和妃红相互交织的华衣。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暗自调侃,还得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捯饬一下,还真有几分官家夫人那味儿了。 不自觉地练习了一下微笑,却发现在这双红肿眼的加持下,怎么笑看起来都挺假的。 梨花收拾完后,对自己的作品那是十分满意,拉着白芷转着圈的看,直直点头,“嗯!不错嘛!美人一个!” 白芷强笑,打趣道:“小小年纪,哪学来这流里流气的样子!” 梨花闻言,有些生气,“呵!娘娘!你这话说得可太没良心了,我可是为了搏您一笑,才学的,你还骂我!” 白芷见她这龇牙咧嘴的样子,扑哧就笑出了声,不禁用手捏了捏梨花脸蛋,“就你鬼精!” 梨花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对嘛!我家娘娘笑起来最好看了!” 二人相视一笑,走出了房间。 出门时,梨花伸出胳膊放在白芷面前,“走,娘娘,不管发生什么,梨花都陪着你。” 白芷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暖,抬手搭上了梨花的手,微笑点头,“嗯。” “你们俩看上去像是要去送死一样!”肖扬从背后忽然出声。 二人被吓得一颤,回头怒瞪着他,“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死个人!” 肖扬挑眉轻笑,翻了个白眼,“放心!王爷一般不会罚人的,一会儿你就在宣王面前表现好一点,不要再让王爷丢了面子。” 二人被肖扬这样一提醒,才稍微安下了心。 三人快步走到清风堂,白芷和梨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看着那平时不开门的清风堂,今日竟然大大敞开,胸中顿时如擂鼓,慌乱与不安猛地涌上心头。 白芷踏上三阶台阶,就看见堂中二人,一人锦衣华袍高高端坐于正中央,而另一人,则身着白衣,背对着她站在堂下。 白芷不禁有些疑惑,这个穿白衣服的,怎么是个光头,那背着的手上还捏着一串佛珠,是个和尚。和尚怎么会来此?不是宣王和宣王妃吗?怎么不见人? 不管了,坐在正中央那个应当就是王爷,这样看还真当是贵气非凡啊! 她不曾忘记王爷的要求,在外人面前要表现得恩爱和睦,如果能表现好,说不定就能减轻惩罚。 正这样想着,三两步越过堂中站着的白衣和尚,就朝正中端坐着的男人翩翩而去。到了他面前,轻扶着他的手臂,面含娇羞,软绵绵喊了一句:“夫君~” 宣王:“???” 宁王:“……” 梨花:“∑(っ°Д°;)っ” 肖扬:“( ̄~ ̄;)” 刚进门的宣王妃:“[?_??]” 整个清风堂的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白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身子若即若离地靠着宣王,用一双红肿的大眼,诚挚的盯着他,期待对方能给出一点回应。 可对方却是没有一丁点反应,一双迷雾一般的眼直直盯着她,像是写满了疑惑。 良久良久,肖扬一颗高悬着的心终是承受不住,轻咳一声,在门外疯狂指着那个白衣和尚。 白芷朝肖扬看去,一脸疑惑,然后又看向肖扬,那和尚怎么了? 二人没有默契可言,这一轮脑电波沟通完全无效,肖扬哀叹一声后,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脑门。 孟瑛怔了一会儿,一只手不停转动着佛珠,脑子里面就一个问题,她不认识自己?一时间思绪万千。他和白芷在拜堂的当天,牵下花轿时是见过的,对方一定知道自己是个和尚。况且,世间人人都知道他是和尚心,就算西凉偏远,可对方公主们并不愿意嫁,那就是他们也都知道这个事情。 加上白芷前些日子给他的王府院落规划图,上面的文字新奇,饶是像他这般爱读书的人都不曾见过。还有那些奇怪的用词,她这种种怪异,都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那她到底是谁?真正的白芷又去了哪里? 孟瑛苦涩一笑,缓缓摇头,朝白芷招了招手,“王妃,来。” 白芷一听这温润如玉声音,是远尘居里传出来的声音!脑子里轰然炸开,那个和尚才是王爷?! 猛地转头看着那白衣和尚,长身玉立,一声朴素白袍,外罩着一层轻盈白纱,衬得身姿缥缈,仙气十足。他定定站在那,身子挺拔,十分随意。看似懒散,却又端正优雅,仿佛与天地相容,不争,不抢,不扭,不拧。 他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俊眉如墨,微微挑起。黝黑的眸子深沉无比,眸光却璨若星辰,像是黑夜里最亮的那一颗星星。鼻子挺而直,如刀刻一般,雅致非凡。不知是不是没有头发的缘故,只觉得他全身上下,淡的像是一幅画,唯一有颜色的,除了墨眉深眸,就是那桃红的双唇。 阳光透过雕花窗扇,投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佛光。他洁白的脸颊和耳廓在光中,好似变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白芷恐惧地与他对上了眼神,可只一眼,就像是沉进了他眼里的深海,轻盈浪花轻抚着白芷的心,一阵一阵压下了她的恐慌与焦躁,就像在告诉她,别怕,别怕。 连他轻轻的招手,都像是被放了慢动作一般,缓慢,安静。 白芷怔愣中,抬头看了一眼宣王。宣王哑然失笑,“弟媳,那才是你夫君,快去。” 按理说,此刻的白芷应该窘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那轻柔的唤声,就像是神圣的召唤,白芷脑子里空白一片,抬起脚,鬼使神差地就朝孟瑛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像是走向一个缥缈的神仙,没有窘迫,没有不安,有的只是宁静,舒心,淡然。 愣愣走到孟瑛面前,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孟瑛上前,轻轻牵起白芷一只小手,然后另一只手,在白芷的手背上轻拍。 白芷感觉掌心的温度传来,不燥不冰,舒适极了。本应该很糟糕的心情,到了此刻,却已然被一扫而空,只剩下微微的忐忑与难以察觉的悸动。 第25章 天大的福气 孟瑛浅笑着看她缓缓走来,虽然心里对她有几分怀疑,但是见她红肿的双眼,心里有些愧疚。 说到底,是他为了一己私利,将她拉入这个无爱无情的宁王府,顿时有些心疼,暗骂自己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牵起她的手,指尖冰凉,微微汗湿。低眸看向她的双眼,有一些躲闪,但更多的是他完全读不懂的情绪。 孟瑛轻轻拍了她的手背,朝宣王投去了一个歉意微笑,“皇兄,是飒兰失态了。” 宣王无奈微笑,缓缓摇头,“飒兰啊飒兰!你不该这样。” 转头看到了门口的宣王妃,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忙道:“青黎你来得正好,快来说说飒兰!” 宣王妃挺着大肚子,看起来像是有七八个月一般,刚才被白芷的行为给惊得外焦里嫩,现在才回过了神。 宣王妃缓缓走上前来,虽说是有身孕的人,但是仪态却是依旧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貌。 她走到白芷面前,笑容端庄,牵起白芷另一只手,温和地看着孟瑛道:“飒兰还真是!看看咱们妹妹多娇俏一个人儿,为了你双眼都哭红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了摸白芷红肿的双眼,动作轻轻柔柔,像是抚摸婴儿一般。 指尖传来的暖意,让白芷心中蓦然一暖,眼眶一热,有些想哭,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在眼睛本身就红,旁人看不出来。对着宣王妃微微一笑,感谢了她的好意。 宣王妃继续摇头打趣道:“他是不是对你避而不见了?妹妹不必心伤,他若还是冷落你,你就搬我那去住,就让他一人在这山上孤寂难熬!他爱做和尚,就让他做一辈子好了!” 白芷闻言,扑哧就笑出了声,悄悄瞥了一眼孟瑛,他依旧是淡然微笑,稳了稳心绪,转身对着宣王行了个礼,又朝宣王妃行了个礼,“皇兄,皇嫂,让你们见笑了。王爷对我很好,只是我与家中亲人并不亲密,无人教我如何对待夫君,这才躲了王爷许多天。” 孟瑛闻言心中一颤,她竟然在为自己开脱,想她之前还骂他是个缩头乌龟,不是个男人,这下倒是维护上了,微微有些吃惊。 宣王和宣王妃对视一眼,略微有些吃惊,然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今日他们来,目的就是为了替父皇看看二人处得怎么样。他们那皇帝老爹,自从听说他这儿媳拜堂时都撞墙了,气得差点晕过去,就差没直接向西凉发兵了。当夜大发雷霆,就要处死白芷,好在孟瑛去软磨硬泡,苦苦求情,并且希望父皇给他一点时间,他才能重新入这尘世。 皇帝老儿看着面前久跪不起的儿子,就想起了他那去世的爱妃,音容笑貌皆在眼前,心下一软,就答应了,许了孟瑛许多天的清静日子。 可是十几天过去了,孟瑛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说带人回宫请安。皇帝老儿急不可耐,逮着空就抓住孟瑛的好大哥宣王,催他去探探。但是孟轩很清楚孟瑛的性格,犟种一个,这才早早约定了月底前来。 孟瑛什么性子,他们夫妻二人可太清楚了,大家都很清楚是谁避着谁。没想到这弟媳倒是个识大体的,竟主动替孟瑛开脱,不似传闻中那般蛮横泼辣。二人这才放下了心。 四人于清风堂闲话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 后厨今日可是大展身手,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比白芷平时吃得还要好得多,生怕别人觉得咱们王府怠慢。 席间,宣王与孟瑛聊上了国事。白芷不用说话,只乖乖地吃饭,却觉着乐得清闲。偷偷向孟瑛望去,他面前全是素菜,且做法都清淡极了,而一大桌子的肉,他还真是一筷子都不碰。 脑子转了好几圈,都搞不懂,为什么一个王爷,要当个和尚。当和尚就算了,还要娶妻!难道是受了什么情殇,看破红尘,剃发出家! 白芷脑内剧情飞速旋转,竟然呆呆望了孟瑛许久。这动作被宣王妃给看了去,不由地有些好笑,还有些感慨。 宣王妃伸长着手,换了一双筷子,为白芷夹了一块鸡肉,“来,妹妹,这个人参鹿茸鸡味道不错,你那么瘦,得好好补一补。” 白芷这才回过神,忙端起碗去接那块鸡肉,“姐姐有身子不方便,妹妹自己来。” 宣王妃淡然伸回手,笑意盈盈,然后也为自己盛了一碗人参鹿茸鸡汤。 白芷见状,脑子里面猛地想到一件事情!以前她有一个堂嫂怀孕了,家里人心疼得不得了,常常买些人参鹿茸给她补身体,没补多久,就出了事,差点流了孩子。得亏那时的医疗发达,才保住孩子。事后医生说,这类大补的补药孕妇可吃不得,吃多了可能导致滑胎。 而此时宣王妃汤勺已经凑到嘴边,被白芷一声大喝给打断,“姐姐且慢!” 三人被齐齐吓到,一下齐刷刷地望着白芷。宣王妃疑惑问道:“怎么了?” 白芷也知自己刚才说话有点大声了,讪讪道:“有身子的人是不能吃人参鹿茸这样大补之品的,容易气盛阴耗,可能导致滑胎。” 宣王闻言,高高挑起眉毛,“哦?有此等说法?” 白芷抿了抿嘴,讪讪点头,“在我们那,是有这种说法的……” 宣王妃被这句话吓得小脸发白,“妹妹说得可是真的?宫里最近赐了许多,我家后厨可是天天炖呢!” 白芷笑道:“我们那是有这个说法,具体还得问问太医,还是小心些为好。” 宣王和宣王妃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最近后厨频频炖这人参汤,说是孕妇大补。而今又有一种截然相反的说法,若这说法是真的,那他宣王府的人可得好好查查了! 思考一阵,宣王朝白芷道谢:“弟媳说得对,虽然只是民间说法,但还是小心为上,本王回去就问问太医!” 饭后,休息一会儿,宣王妃便拉着白芷出去散步。 二人闲聊一阵,白芷只觉得宣王妃人温柔贤淑,又识得大体,行为举止无一不妥。再看看自己,还真是不像个古代人,不由地在心底吐槽了自己一番,又莫名觉得好笑。 走到远尘居那片竹林入口,宣王妃突然停了下来,眼里的温柔笑意顿时消散,淡淡道:“妹妹啊,你可知,你能嫁给飒兰真是天大的福气。真羡慕你啊!” 羡慕?白芷感受到身旁之人气势陡变,一时讶异,问道:“此话何解?” 宣王妃微微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26章 魔怔的白芷 送走了宣王二人,白芷一个人坐在竹林入口的大石板上,思绪万千。 微风袭来,竹叶簌簌声响,阵阵竹香拂面而来,脑子里面的一团乱麻被逐渐拂得平静。 就像那一袭白衣,浅淡的微笑,幽深的黑眸,所带来的宁静一般。 白芷也不知道为何孟瑛会给自己带来这般感受,难道因为他是个和尚,并笃定了和尚都是仁慈的。这样想着,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孟瑛从一侧信步走来,见白芷此刻竟然仰面躺在大石板上,闭着眼晒着太阳。双臂展开,一双腿耷拉在石板外,有节奏地轻晃。嘴角笑意不减,看起来十分惬意。 又是一阵微风吹来,竹影摇晃,在白芷面若凝脂的脸上,白皙如玉的脖颈间投下了明明暗暗的摇曳暗影,好似一幅水墨竹韵,泼在了她的身上。 孟瑛看得心神一荡,不禁哑然失笑,露出鲜活红唇下的洁白牙齿。 “王妃,飒兰寻你好久,你却猫在这儿享受日光。” 温和的声线传来,惬意得都快睡着的白芷,猛然一惊,啪地一下就坐起身来。 刚躺在石板上,压松了发髻,这下起得太猛,珠钗一下就被甩飞了。如瀑黑发,倾斜而下,随风飞舞。 白芷胡乱抓起珠钗,讪讪起身,身子微欠,不怎么像样地行了个梨花教她的礼,局促道:“王爷。” 然后就慌乱地挽起头发,想要复原这一头散发,可是这古人的头发可太复杂了,白芷还没学会怎么盘。这下有人在面前盯着,更是窘得思绪乱飞,怎么都束不上。最后只好揉成一团,将珠钗随便一插,才以一种诡异的纹理,固定住了头发。 孟瑛看着她的窘态,却觉得十分有趣,也不打断她。她这个样子,倒是和他本以为的相差甚远。他本以为,他们不过是因为违抗不得皇命,才被强行绑在一起。因此他尊重她,并不对她有任何行动,也不相见,不过是住在一个宅子的两个生人而已。日后送她离开,也算了却这段孽缘。 可如今见到她披头散发,就像是夫妻闺房里才会见到的一样。心中不禁动容,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妻子。 不由地怔住,可在见她最后乱成一团的成果后,更是轻笑出声,“呵呵,王妃这梳头的手艺,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白芷闻言,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知道他是在说反话,却又无力反驳,尴尬道:“呃……还好。” 正说着话,那被诡异力量暂时控制起来的一坨乱发,悄悄散落,珠钗顺着头发,滑落到地上。 白芷正要弯腰去拾,却被孟瑛抢先一步。 孟瑛缓缓起身,握着手里的珠钗,浅笑道:“飒兰帮你。” 话音刚落,孟瑛就已经转到了白芷身后。 孟瑛骨节突出的长长手指,插入微微凉意的乌发中,不由地一颤。记不清自己是多久没有摸到过头发了,久到忘记了发丝的触感。这轻轻的一触,在孟瑛心里挑起了一丝对尘世的回忆。 孟瑛细致地为白芷拢起耳后的碎发,指尖温热的触感,触到了白芷耳后的肌肤,白芷也不由地一颤。天呐,一个头发都没有的和尚,在给我梳头发,这画面想想就很诡异。 白芷的头发刚才被自己揉成了一团,打结得厉害。孟瑛也不急,就一缕一缕地替它捋开,动作轻柔,虽有拉扯的感觉,却没有一丝疼痛。 周围静得出奇,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和竹叶飒飒声。白芷也只是静静地等着,时而能感受到身后之人传来的温热气息,时而能闻到他衣衫上飘来的檀香味道,时而被温热指尖轻触。 好半晌,孟瑛才简单地为白芷挽起了发,正要用珠钗挑出贴着头皮的头发,不小心拉扯到一根茁壮生长的秀发。 因之前整个过程太过轻柔,这突然的疼痛袭来,白芷不经意地嘶了一声。 孟瑛完成了整个动作,听她嘶这一声,忙柔声道:“扯到啦?许多年未曾做过,手生了,王妃见谅。”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亮干净有磁性,像是拿着故事书给小公主讲故事的大哥哥。 明明该白芷道谢的事,却被他抢先道歉。白芷心惊,忙摆手道:“没有的,一点都不痛。” 孟瑛闻言,望着白芷浅笑,“可还满意?” 白芷轻轻摸了摸那已经束好的发髻,只束了半头,还有一半轻轻搭在背后,随风摇摆。 “下面的不用盘起来吗?”白芷轱辘着一双大眼问道。在这个时代,已婚的妇人头发得全部盘起,才算是得体正式。 孟瑛微微摇头,“在家随意一些也无妨。” 在家,他说这是家。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让白芷心间暖意流淌。她抬头望着面前这个人,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久久移不开目光。 许是被盯久了,孟瑛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轻咳了一声,“王妃可愿随我去远尘居用晚膳?” 白芷这才回过神,听他说要与她一起吃饭,鬼迷心窍地就点了头。 一路上,二人话不多,只是并肩走着,白芷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为了迁就她才走那么慢,只知道这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出了半个小时。 来到远尘居,孟瑛轻轻推开了他的房门。房间不大,从门口望去,只能看到堂屋。整个房间非常朴素,除了朝南的亮堂窗户,另外两面墙上都挂着字画。堂屋上首位放置着两把太师椅,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茶水。亮堂窗户的一侧,放置着一个古朴的木柜子,最中央的开放柜子里还放着一个牌位,由于角度问题,白芷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柜子前是一张长方形的高脚木桌,上面摆放着香炉,香炉里面插满了烧到只剩一截的香。 这个房间一眼望到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白芷心中顿感奇妙,这道门她敲了许多次,从来就没为她开过。这下竟然进来了,这让她下脚都变得有些犹豫,仿佛是要闯进别人的私家领地一般。 孟瑛则身姿飘逸的进了房间,坐到这堂屋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然后看了看门口呆站着的白芷,有些不解。微微蹙眉后,朝白芷招了招手,“王妃,来。” 他的“来”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咒语,白芷意识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走过去了。等回过神来,才猛然心惊。 进门就是淡雅的檀香味道,十分清新。檀香的味道像是封闭了五感,一进来就自觉地想要清心寡欲。 “坐。”孟瑛朝自己一旁的凳子指了指。 好,白芷承认自己魔怔了,他说什么都照做。这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一屁股坐上了孟瑛身边的另一把椅子。 孟瑛为白芷倒了一杯茶,“王妃,晚上想要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做。” “什么都可以。”白芷拘谨答道。 孟瑛轻抿了一口茶水,微微叹息,淡淡道,“王妃,我想与你聊聊,最近发生的事。” 白芷正欲吞下一口茶水,闻言,却差点喷了出来,可理智尚在,强忍回来,然后就呛进了喉咙里,咳嗽个不停。 第27章 摊牌了 孟瑛见状,忙起身递上一条纯白丝质的手帕,轻拍白芷的背,“王妃,可还好?” 咳嗽一阵,白芷才渐渐平稳呼吸,摆手道:“我没事,王爷你先坐,我正好也要跟你说这些事情。” 孟瑛这才坐了回去,淡淡笑道:“嗯,好,飒兰听着。” 白芷心跳如擂鼓,害怕的事情终归还是来了,迟早要面对的事情,逃避也没有用。深深吸了一口气,狂跳不止的心,才平静了些。 抬眸看了一眼孟瑛,孟瑛正浅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好似他永远不会生气一般,心中顿时平静几分。 “王爷,我要先跟你道歉。”白芷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首先是成亲当日以死明志,那件事给你带来了麻烦,是我不好。” 孟瑛心中疑惑弥漫开来,微微蹙眉,“王妃,虽然不知缘由,但是飒兰认为,你并非真正的白芷。” 白芷诧然,这人虽然闭门不出,却十分敏感,心里不禁害怕起来,讪讪问道:“何以见得?” “你不识我。飒兰没什么本事,但是有一颗和尚心倒是传遍四海。还有很多地方都能看出蛛丝马迹,比如,你不会挽发,你使用文字飒兰从未见过,还有许多。”孟瑛淡淡道。 白芷没想到穿越人的身份竟然那么快就被识破了,罢了,本身也没想瞒,看孟瑛的样子,什么都摊开了说,倒也没有了那紧张的感觉,不由地舒一口气。 “那,若我不是真正白芷,你会把我怎么样?” “那你得说明你到底是谁。若你是敌国细作,飒兰就会按照细作的方式对你。” 白芷闻言,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道还是实话实说,面前这个人并不好糊弄。 “我真名就是白芷,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白芷。在另一个世界我死了,然后睁眼便是在和你拜堂的时候。” 孟瑛闻言,皱眉扶额,“你是说,你是异世之魂?那真正的白芷呢?” 虽然这个世界不乏鬼魂之说,但是孟瑛却是从来不信的。可是想起面前女人的种种可疑,却又信了几分。 白芷摇头,“我不清楚,或许她在撞柱子的时候就死了,这个身体倒是她的,灵魂却是我。” 孟瑛眉毛皱得更紧了,闭眼沉思,久久不答话。他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他虽怀疑过她是被换成了另一个人,可那些奇怪的文字,又无法解释。还魂之说,太过荒谬,孟瑛一时难以消化。 等了许久,白芷有些心慌,轻声问道,“王爷,你当如何处置我?” 孟瑛依旧闭着眼,嘴里缓缓答道:“让我想想,可好?” 白芷闻言,不禁想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要问“可好?”,难道他跟一个鬼或者细作,都要讲礼貌吗? “王爷,我真不是细作,我不过一个孤魂野鬼被续了命,放我一条生路,我只想好好活着,好不好?”白芷柔声恳求,不是她卑微,是她实在想不到孟瑛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孟瑛正在烦乱之间,听她这样一说,心里立即软了几分,“罢了,若你说的是假,我会去查。可你说的若是真,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说完,孟瑛轻叹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睁开双眼,眼底满是迷雾,他望着白芷,继续道: “只是可怜了原本的白芷,是我害她就此殒命。你既然来了,就是天意,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王妃若不介意,飒兰想为她立一个牌位,逢年过节祭奠一下也好。” 白芷有些忐忑飘荡在深海的心,随着他柔声的话语,一点一点被浪花托起。眼里晦暗的情绪,逐渐变得清明。像是被摄了心魄,有些木然的点头,“怎么会介意呢?这是她的身体,我也想祭奠她,我可以和你一起为她上香。” 孟瑛看着她逐渐明亮的眸光,和渐渐湿润的眼眶,在说完这话后,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流了下来。不禁用手轻擦去她的眼泪,“王妃莫哭,你这双眼可受不住你再哭了。据我所知,从前的白芷过得十分凄苦,既然你来了,那你不妨快活一点。” 直到孟瑛用手替她擦去眼泪之时,白芷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从不是个爱哭的人,向来都是嘻嘻哈哈。在朋友面前豪爽仗义,一些豪迈的举动,常逗得人哄堂大笑。在父母面前乖顺听话,让人很放心。在老板面前活力四射,始终替老板考虑谋划,老板高兴得常说要给她加工资。 在人前流泪,那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易碎的玻璃心早已被锤炼得坚硬无比。白芷不解,为何会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慌忙用孟瑛给她的丝帕,擦干了眼泪,然后挤出一个微笑,“嗯,我会的。” 虽然白芷很快整理好了情绪,但孟瑛还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摇头道:“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随你,也不必太过勉强。” “前些日子,飒兰查清楚了一些事情。我和白芷成婚这件事情,本是一场交易。我助她离开西凉丞相的掌控,她助我摆脱父皇的压力。飒兰曾救过她母亲的性命,可是成婚前,她应当是受到了西凉丞相的威胁,要她在新婚之夜刺杀我,可她感念飒兰对她的恩情,十分不情愿。在拜堂之时,幡然醒悟,这才有了后面这一出事情。” 原来是这样,白芷恍然大悟。 “事到如今,她的母亲已死,她在世上可以相信的亲人便没有了。你可以尽情过你想过的生活,飒兰会帮助你,也算还了她的一份情谊。但是飒兰还是想请你帮忙应付父皇,最多两年,我一定会给你自由,给你一个新的身份,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给你能享用一生的财富。你的任何要求,只要飒兰能办到,我都会满足。王妃可愿意?” 白芷闻言,心中波澜四起,这条件十分优越,简直就是理想中的生活。可是为什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思考良久也没有想通,缓缓开口,“……愿意……” 白芷这两个字说得很轻,轻得像蚊子的嗡嗡声。 话音一落,她望着孟瑛缓缓点头,和脸上逐渐浮出的淡然微笑,心中怅然若失。 第28章 不想不念不碰 心中的不安很快被白芷强行压了下去。 白芷对孟瑛灿然一笑,“那就多谢王爷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白芷一定会努力去做的。” 孟瑛闻言,微微一笑,“王妃客气。” “王爷,我还有其他事要跟你讲。” “王妃请讲。” “是聚宝楼的事。我欠了聚宝楼五千两黄金,这件事白芷做的也不好,若是王爷愿意,等上一段时间,白芷定然全部还上,还付你利息,可好?”白芷眨着小鹿般的大眼,渴望地看着孟瑛。 “哦?王妃打算如何赚到这五千两黄金呢?”孟瑛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想做生意,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那个世界有许多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我相信一定可以赚到钱的。至于要做什么,我需要调研一下,就是不知道王爷肯不肯投资我,到时候你我分利。” 孟瑛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那飒兰倒想看看,王妃究竟要做什么生意?” “那聚宝楼五千两黄金……”白芷玩弄着手指,讪讪道。 “无碍,飒兰已让人还了。”孟瑛浅笑道。 白芷一听,瞬间两眼放光,身子往前探了探,“那王爷需要我写上一个欠条吗?” 白芷突然的靠近,头上的步摇叮铃作响,孟瑛闻到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不禁神思荡漾。 愣了一瞬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出了问题,将身子往后躲了躲,手里开始捏着佛珠,忙逃避视线,“你是王妃,花一点钱不算什么,宁王府还是养得起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帅呢! 白芷一瞬间,沉浸在霸总小说的美好幻象里面,可转念一想,又收起幻想,笑着摇头,“王爷,我还是会还的,等我算算利息,再给你打欠条。” 孟瑛无奈的笑了,这脑回路他难以理解,说什么还不还,女子用家里的钱,怎么会说还呢? 正在惊讶之时,白芷又继续道,“还有,那个蓝眼孩子,我把他带了回来……” “买个奴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给他找点事做便罢了。” 听孟瑛这样一说,白芷心里又有些忐忑,“我……不是想让他做奴仆的,我……想带他去寻找他的亲人……” 孟瑛:“……” 孟瑛的眉尾不禁抽了一抽,“你花五千两黄金把它买回来,就是为了带他回家?” 白芷心虚的和孟瑛对视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孟瑛见她点了头,笑出了声,“王妃啊王妃,我不知道你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在这个世界,奴仆是私有财产。你这样做,就像是抱着五千两黄金去外面撒钱一样。你可明白?” 白芷讪讪点头,“我明白,那等我把钱还完了,我就送他离开,好不好?我们那个世界,没有奴隶,大家都是平等的人,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掌心里的宝。丢了孩子,他们一定会拼尽一生去寻找。” 孟瑛摇头失笑,却看见白芷眼里晶亮晶亮的,心中动容不已,“若真有这样的世界,飒兰也想看上一看。得了,都依你,但下不为例,你若看到每个奴隶都这样,那多少个宁王府都不够你挥霍。” 白芷闻言,笑得咧开了嘴,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谢谢王爷!” 兴奋过后,白芷想起了最头痛的一件事,沉沉舒了一口气,“还有最后一件事……” 孟瑛与她聊了一下午,丝毫不觉得累,反而越聊越兴奋,她口中的世界,好似十分有趣,他很好奇她到底还能说出多少颠覆他认知的话,兴趣盎然道:“王妃请讲。” “我得罪了太子殿下。” 话音一落,孟瑛收敛了笑容,起身开始踱步,手里的佛珠不停地转着,神情严肃对白芷道:“王妃给我讲讲,那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白芷见他的表情,丝毫没有之前的轻松作态,心也不禁悬了起来,她细细回忆,为孟瑛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孟瑛神色凝重的听完,只问了白芷一个问题,“王妃,其他的我都能理解,可太子殿下究竟说了什么,才让你动手打人呢?” 这问题一问出,白芷就有些纠结,难不成让她直接说太子说他不举吗?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有些伤人自尊,犹豫半晌,神色越来不自然。 孟瑛看她纠结的样子,劝道:“飒兰只有知道实情,才能解决这个事情。王妃不妨实话实说。” 白芷抓紧了自己的裙衫,手心都有些微微冒汗,红着脸吞吞吐吐道: “他说,他说我买下那个孩子,是因为你……不能人道,我寂寞难耐,才跟他抢那个孩子……” 孟瑛:“……” 话音一落,二人就沉默了。白芷的脸有些红,只觉得臊得慌,心里担心孟瑛会不受到打击。毕竟男人嘛,最爱面子了。 孟瑛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眼里逐渐浮现出一丝傲然,宽大袖袍一拂,“呵,王妃打得好!” 白芷:“???他是太子诶!” “太子又怎样,太子就可以对女子说出此等污言秽语?打他都算轻的了!这件事你别担心,两个月后皇后的寿辰,应当是家宴,不会大办。那时,定给你一个交代。” 白芷听得立即鼓起了掌,嘴里直呼,“王爷,你好帅呀!” “帅是何意?可是将帅的帅?” “不不不!帅是一个形容词,就是说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气宇非凡……” 孟瑛被这直白的夸赞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微不可见的就红了,不自在道:“王妃可莫要再夸了,再夸飒兰的脚就落不了地了。” 白芷这才停止了夸赞,眼里却全是身前的人影。 正巧孟瑛也望向了她,四目相对,二人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自己。霎时间,万籁俱静,只能在房间里听到彼此的呼吸。 孟瑛心里开始逐渐慌乱,却久久移不开目光。直到手里的佛珠,因为手上力道的加重,变得有些硌手,孟瑛才回过神来,猛的转身,掩下自己的慌乱与不堪。 转过身后,孟瑛不断转着佛珠,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心下暗道,任何杂念只要不想不念不碰,那便不足为惧。 白芷在孟瑛转身的一瞬间,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沉默良久,二人才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第29章 走不完的竹林路 畅聊许久,已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孟瑛看着房门外灿烂的余晖,向白芷提议,“坐了许久,要不要去走走。” 白芷含笑点头,神情是掩不住的欣喜。 二人并肩在竹林中走着,孟瑛总是和白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白芷若是偏了一点,那孟瑛也会偏一点。 起先白芷并没有发现,直到把孟瑛挤到了小道外,才修整了路线。 心里不禁一阵失落,虽然他人很好,做错的事情他可以一概不究,捅下的篓子他可以尽数解决,他会认真倾听你的任何话,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却好像一分都近他不得。 忍不下心里的好奇,随意地便问出了口,“王爷,为什么要做一个和尚啊?你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孟瑛偏过头,有一瞬怔愣,眼里平和的情绪消逝,逐渐被怅然取代,“飒兰从小在寺庙长大,现在虽然还俗,但早已佛缘深埋,归不到尘世了。” 白芷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还想继续追问下去,“那为何”又要娶妻? “王妃莫要再问了,飒兰的事情不值一提。”孟瑛打断了白芷想要问出的话。 这还是王爷第一次打断自己说话,就像肖扬说的一样,他好似不想让别人打探他的过去。 “哦!好,但我觉得,你这样就是个假和尚……”白芷瘪了瘪嘴小声嘀咕。 孟瑛轻笑,“王妃说得对,飒兰的确不配做一个和尚,也不似一个常人。” 就像被悬吊在天堑之间的绳索上,不上不下,无法动弹,摇摇欲坠,惶惶不可终日。 白芷能听出他言语间那并不明显的愁绪,若是再说下去,就会触到他心中的那一层保护壳,赶紧转移了话题。 顺着竹林走啊走,走到一处山岗,山岗设有凉亭,凉亭中早已摆好饭菜。 白芷讶异道:“王爷什么时候准备的?咱们今晚在这里用膳?” 孟瑛浅浅笑道,“嗯。中午就差人准备了。这处风景甚好,一个人看久了,有些无聊,多个人也许能看出不一样的风景。” 这话若是别人说,白芷多少会觉得有些暧昧。可若是孟瑛说,白芷只听出了些许孤独。 白芷转头望去,此处正对着落日余晖,浮云皆染上了赤红与蓝紫,当真是美不胜收。 忙拍拍屁股坐下了,展露了十二分的热情,“王爷快来坐!我饿了!” 孟瑛笑着坐下,将桌上的菜重新摆放了位置。他那一边尽是素菜,而做工精致的荤菜全放在了白芷面前,“也不知合不合王妃胃口。” 白芷十分热情地将面前的菜都尝了一口,直道好吃。看着孟瑛只吃面前的清炒白菜,心下暗道,做和尚可真苦。 “王妃今日可觉得累?”孟瑛淡淡问道。 白芷摇头,“不累。” “不累也得回去好好歇一歇,眼睛又红又肿,再熬下去当心落下病根。” 一顿饭之间,时光飞速流逝,夜幕降临。 没了太阳,微风吹来,就觉得凉悠悠的,白芷不禁打了个寒战。 孟瑛精细地捕捉到了她微微的颤抖,脱下身上的长衫,轻轻披在白芷的后背,“吃饱了,咱就回。” 白芷理了理身上的白衫,檀香的味道萦绕鼻息,直教人沉醉。 二人走回远尘居,孟瑛点着灯,去柜子里摸摸找找,好半晌才拿着一个物件出来,放到了白芷手心。 是两个洁白无暇的圆形玉石,放到手心里,凉意瞬间通过皮肉传遍周身。 “这是天山寒玉,晚上睡觉用它揉揉双眼,明日定当有奇效。走,飒兰送你回落禅院。” 白芷被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包裹着,说不出任何一个不字,木然跟着孟瑛走了。 孟瑛提着灯,走在竹林小道。这一段没人掌灯,周围黑得空洞。白芷不自觉离孟瑛近了些。 孟瑛这下倒是没有躲得很远,而是任由她靠近,然后伸出一只胳膊,将手笼在了袖中,“王妃若是害怕,便扶着飒兰。” 白芷想都没想,就将手搭了上去,心中窃喜。 半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色了,这人好歹今日才见第一面,就这么巴巴地往人家身上靠,简直太不矜持了。可是又架不住对方长得帅又温柔得无可挑剔,只想靠近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条路上,白芷就在这两种思绪间拉扯,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傻傻的微笑。 孟瑛只觉抓着自己胳膊的这只手越抓越紧,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面前这小丫头,正憋着傻笑,也不知在想些啥。 见她这样子,自己也没忍住勾起嘴角。没有打扰她,只是在不知不觉间放慢了脚步,任这一条路越拉越长。 走了许久,才到了落禅院。 梨花在院子里等得打起了瞌睡,听到有声响,猛然起身,“娘娘,你可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一旁的孟瑛,忙行了个礼,“王爷。” 孟瑛淡淡开口,“去给王妃叫水沐浴。” 梨花吓得一边答是,一边撒腿就跑。 将白芷送回了院子。孟瑛才提着灯离开了落禅院,缓步走回远尘居。 走到竹林入口,轻唤了声,“肖扬。” 肖扬蓦然从黑暗中出现,“王爷。” “你派人去查一查,白芷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去西凉查?” “不,西凉不会有人关心她身上有没有胎记。去宫中找验身的嬷嬷,按例来说,嫁进皇家的女子都会被验身。” “王爷,你怀疑她不是白芷?” “小心为妙。莫要被感情左右。” 肖扬听这句话,总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怪在哪里,只是漫不经心答了一声是,后又继续问道,“王爷你把天山寒玉给王妃了?” “嗯。” “你不是一直珍藏吗?”肖扬也不太敢触及孟瑛的过去,讪讪问道。 “珍藏逝者之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肖扬:“……” 白芷躺在满是花瓣的浴桶中,把玩着手里两个天山寒玉球,笑得一脸花痴。 梨花见她这样,忍不住笑着调侃,“昨日还怕的要死,今天怎么就成这幅样子了。” 白芷笑着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告诉我王爷是个和尚呢!” 梨花也有些疑惑,“这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吗?谁会特意说呢!” “哈哈哈,好!那孩子呢?” “刚带他去洗了澡,狼吞虎咽吃了好多肉,这才睡下了。” 白芷点头,“嗯,能吃就好,能吃的人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沐浴过后,白芷让梨花为自己点了檀香。轻盈的香气满溢房间,白芷雀跃得忍不住在床上打滚。 滚了好半晌,才躺在床上用寒玉球揉揉眼睛,可一闭上眼,就是孟瑛的浅浅笑容。 不知到了几更,才面含笑意地睡去。 第30章 一辈子的和尚 这一夜的白芷睡得倍儿香,日上三竿才醒来。 如同往常一样,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着单薄的里衣,推开门看看今日的天气如何。 门吱呀一声开了,嗯,天空湛蓝无比,没有一点云彩,又是一个艳阳天。 用手稍微挡了一下日光,视线向下转移,院里是一棵高于院墙的银杏,不是纯粹的深绿,而是微黄的嫩绿。 阳光透过银杏的缝隙,洒向树下的石桌,石桌之前,是一个捧着书本,正望向她的白衣和尚。 和尚?等等,和尚!王爷怎么会在这里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有这一整个鸡窝头,没来得及多想,条件反射啪地一下就将门给关上了。 一定是自己打开方式不对,王爷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慌乱地就去翻找衣服,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孟瑛摇头失笑,继续翻手里的书。 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孟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冒昧把对方给吓到了,有些担心,便伸手敲了敲门,“王妃,可还好?是飒兰冒昧。” “没没没,不冒昧不冒昧。”房间里传来白芷慌乱的声音。 然后门啪嗒一下开了,白芷顶着一头捋不顺的鸡窝,局促又抱歉地望着孟瑛,“王爷再等我一下下。” 不怪白芷笨,连头都梳不好,实在是她这头秀发浓密,长至腰身,黑硬发质,条件挺好,就是缺一点护发素。 也不知古人怎么保养头发顺滑,不然这得每天梳上半个小时。 孟瑛自是知道她苦于梳头,笑道:“王妃若不介意,飒兰帮你。” 白芷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竟是十分娇羞的表情,动作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孟瑛随着白芷进了屋,屋里床被倒是换过了,但是窗上墙上的红双喜却还未曾揭下,心中浮起唏嘘之情。 铜镜前,孟瑛如昨日在竹林时一样,温柔细致地为白芷梳头。 白芷心中狂喜,脸上也透了三分,只是始终不敢抬眸。 孟瑛见她那憋着开心的样,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安,自己是不是太过放肆。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若是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让人误会。 可见到镜中人欢喜,实在不忍打破这一幅美好景象,敛了心绪,柔声道:“王妃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圆润了一些。” 白芷还沉寂在一份美好幻象里,被他这样一问,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道:“胖……吗?” 孟瑛轻笑,“胖?还差得远呢。再胖些就更好看了。最近的饭菜可还满意?” 白芷心里偷着乐,“还不错!对了,王爷找我有事?” 孟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王妃可终于想起飒兰了,飒兰饿着肚子巴巴等了你一早上,你倒是睡得香。” 白芷嗖一下脸通红,这突如其来的顽皮语调,让白芷的心止不住的狂跳,“王爷……是来找我吃早饭的?” “早膳也是其中一件事,吃完还有其他事。” …… 梨花安排完早膳,回来就看到王爷正在给王妃梳头,这一幕郎情妾意,再想起昨夜王妃回来后的表现,捂着嘴窃笑,然后溜到了一旁摸鱼。 肖扬不知从哪飞来,翩然落到了房顶上,问院里晒太阳的梨花,“王爷呢?” 梨花憋着笑,指了指房间里,“里面呢。” 肖扬的心里忽然就像塌陷了一块,难受的紧。望着半掩着的房门,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由轻嗤一声,是啊,他们才是夫妻两。 孟瑛耐心为白芷盘好发,选了一支与衣衫相配的紫色琉璃钗,轻轻插进了发髻,“王妃穿紫色好看。” 白芷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被撩起来了。一早上了,反反复复被撩拨心弦,别说白芷这种母胎单身的纯洁小女孩,就算是个恋爱老手也扛不住。幻想之时,脑子里面的一丝理智让白芷冷静了下来,这男人会不会是个顶级海王啊! 试探着开口,“王爷这手艺,比梨花那是一点不差,是如何习得的呢?” 孟瑛闻言,眼里晦暗了不少,愣了一瞬,淡淡道:“小时候,见母妃盘过,自然就学会了。” 据之前梨花透露的情报,宁王的母妃是当时宠冠后宫的梅妃娘娘,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听他提及母妃,白芷心里愧疚不已,“抱歉啊,王爷。” 孟瑛轻笑,“走,飒兰可从没这个点才吃饭的。” 此话虽是调侃,但是白芷却感受到了他强压下去的愁绪。 早膳就在院里的石桌上吃,平时就两人,白芷都会让梨花一起上桌吃。今日孟瑛在,倒也不好让梨花也一起,于是歉意地望了一眼梨花。梨花则笑着摆手,一脸吃瓜的表情。 孟瑛也看到了白芷歉意的眼神,淡淡道了一句,“梨花,你下去。” 梨花一溜烟儿地就跑没影了。 支走了梨花,孟瑛又淡淡道:“肖扬,你也下去。” 白芷压根儿都不知道肖扬在哪,只听王爷一声令下,铺满青瓦的屋顶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就一闪而过。 孟瑛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吃荤菜,吃相优雅,让白芷有些自惭形秽,于是不着痕迹地向孟瑛学着优雅一些。 孟瑛见她局促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趣,“王妃不必如此拘谨,该怎么吃就怎么吃,飒兰不介意。” 白芷欣喜地点点头,讪讪道:“我也没有拘谨,只是觉得大家都很优雅,来到这里,总是要融入这个世界的,学一些也没有什么坏处。” 孟瑛呵呵轻笑,“王妃能这样想,倒是难得。学自然还是要学一些,不过在家,就你我二人地时候,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你若是愿意学,飒兰给你找个嬷嬷,可好?” 白芷点头,“那当然好,不然以后出去,别人都笑话我。笑话我就算了,还笑话你娶了个不懂规矩的王妃。” “飒兰到是不介意被笑话,不过有些规矩你还真得学学。这个世界,君王是天,我听你之前说,你不愿意跪太子。我理解你之前说的人人平等的世界,可是在这个世界,飒兰暂时没有办法能帮你颠覆这个制度。蔑视君威,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重则会诛九族。所以该下跪时就得下跪,以后只能委屈你了。” 明明是自己的错误,可他这样徐徐道来,道出其中利害,然后再行劝解,听完只觉得受教了。想要继续听下去,听再多都不觉得累。 在这个世界,他是个王爷,有至高的权利。他可以命令,可以打骂,可以以性命威胁,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变成他需要的样子。可他却偏偏选择了一种,最温柔的方式,护着你,然后教你如何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心中感慨之际,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王爷,你当真要做一辈子和尚吗?” 孟瑛愣住了,若是往常,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可现在被她那一双忐忑又期待的眼神看着,竟有了一丝犹豫,不是对答案的犹豫,而是害怕伤害到她。 喉咙不由地吞咽,喉结跟着紧张的情绪上下滚动,才道:“嗯。” 第31章 谁管钱 饭后,孟瑛带白芷来到了书房。 桌案上,铺着写满了字的纸张,全是白芷之前给孟瑛的规划图,只是字更多了。 孟瑛为白芷抬来一把椅子,铺上了软垫,抬手示意白芷坐。他则坐到了白芷对面。 “王妃的规划,飒兰都看了,有些可行,有些还有待商榷。”孟瑛将纸张铺开,娓娓道来。 白芷本以为自己一时兴起的产物,是不会得到对方的认真对待。可现在人家不仅认真看了,还做了如此细致的标注。不禁感动得快要流下泪来。 她含笑朝孟瑛点了点头,眸中光彩照人。 孟瑛轻柔地摊开一张纸,是对王府正门到清风堂的改造计划。 “王妃是为何想如此改造清风堂呢?” 落实到具体的问题,白芷立即切换了状态,“清风堂是整个王府的门面,是待客的地方,也是客人们对王府的第一印象。从正门而入,花草树木多有颓败之势,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我觉得你这好歹是个王府,让人看了笑话。” 刚说完,又弱弱补一句,“虽然你不在意,但是颓败总是不好的……” “嗯,王妃说得有理,但既是待客之地,种满墙月季,是不是稍显华丽了些?” 白芷赧然,光想着好看了,没有细想这些讲究,“嗯,是,那种什么好呢?” “飒兰觉得,种一些繁茂枝叶的绿树就好。王妃若喜欢月季,那就在落禅院给你种上满墙。” 听他说要给自己种月季,白芷欣喜,雀跃着表示赞同。 “清风堂的轮值打扫,没什么问题,但是王妃想给王府大换血,这个需要斟酌。” 一说起这个,白芷就气不打一处来,微微怒道:“为什么呢?刘管家他们天天偷懒,拿了你的月钱,什么事都不做,还开赌场。谁知道吃了你多少回扣呢!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孟瑛见她生气的样子,倒是十分鲜活,忍俊不禁,“飒兰知道,这事要怪飒兰。飒兰无心理事,而刘管家他们是当年跟着我母妃一起嫁过来的,偷懒也好,贪财也罢,但是终究是忠于我的。” “虽然飒兰不理事,但是府中还是有些情报机密,利益往来。换了人,飒兰不放心。” 白芷听完更气了,“那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好多人勤勤恳恳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他们却糊弄了事!” 见她因生气而鼓起的两腮,逐渐染上红晕,孟瑛不禁想继续逗弄面前的人儿,“哦?那王妃欲如何?” “是我就把他们全开了,慢慢再找新人!不知道王爷可信任我,反正我也领着月钱,不如我帮你好啦!反正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孟瑛闻言,轻抬眼眸,对上的正是白芷诚恳晶亮的眼神。就像是口渴之时,为你捧上一杯茶水的小女孩,你在犹豫之间,她拍着胸脯向你保证,哥哥,这水没有毒的。 心中像是被极细的针尖给轻轻扎了一下,若有似无的痛一闪而过。孟瑛不禁在心中笑话自己的谨小慎微,怎比得上她一片赤诚。 白芷被孟瑛深沉幽暗的眼睛盯了半晌,感到一些不自在,脸上笑意逐渐凝固,“王……爷,我说错什么了吗?” 孟瑛回过神来,轻笑出声,“没,王妃说的有理,飒兰想了一下,换掉也未尝不可。王妃若是想做,那便做就是了。只是操持一个府邸,是十分细碎且辛劳的差事,王妃……” “我做得!辛劳我不怕!”还没等孟瑛说完,白芷就将自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脸上是十足的信心。 孟瑛被她这激情澎湃的样子给逗笑了,呵呵轻笑了好半晌,根本停不下来。 白芷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肯定是在笑自己,一下就羞红了脸,嗔道:“王爷笑话我作甚!有那么好笑吗?” “飒兰可没笑你,有这样一个夫人,飒兰哪儿敢笑话啊!” 孟瑛心情似乎不错,与平时的紧绷不一样,莫名其妙的就开上了玩笑,丝毫没有注意这样的话语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不,白芷的脸红了又红,这样一个夫人,夫人…… “王爷你若是再笑,我就生气了!” 孟瑛强忍笑意,“不笑了不笑了,说正事。” 孟瑛又与白芷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则,以决定府里的人是走是留,工钱到底怎么付。还有那后续的一系列计划,孟瑛全部细细地为白芷分析。 坐到最后,白芷都坐不住了。正当坐不住之时,下人却刚好端来了一些茶点。定是孟瑛安排的。 白芷眼睛都亮了,这还真是及时雨啊!拿起一块儿,就往嘴里塞,“王爷怎知我饿了?” 孟瑛淡然一笑,端起茶杯,轻抿茶水,“王妃将才最少打了十个呵欠,歇一会儿也好。” 白芷真是羞得慌,“这能怪我吗?我这些事都是每天写一点,才有了那么多。你这一天就要讲完,还加了那么多细则,真是吃不消啊!” 孟瑛放下茶杯,淡淡道:“也是,这些事情急不来,得慢慢规划,作长远计。” 此话一毕,二人的心纷纷沉了不少。慢慢规划,作长远计。长远,又能有多长远呢? 白芷明白心里这种遗憾的感情,由何而来。不过是自己对人家的贪念罢了,不过是从未遇见过如此温柔的人罢了。这种温柔,但凡得到一点都得烧高香了,怎么好意思再去要求更多。 猛的甩了甩头,提醒自己要振作,尽量做得好一些,以回报对方的信任。 “王爷,那个……我真的可以管这个家吗?” 孟瑛望着白芷,微微点头,“嗯。你是王妃,本就该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那……你知道的,做这些事情都是要经费的,钱……归不归我管?” 孟瑛今天的心情似是十分不错,又忍不住生了戏弄的心思,“好呀!王妃,原来你在这里等着飒兰呢~” 白芷生怕孟瑛觉得她是为了钱财,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瑛此刻只想拍腿大笑,但还是收敛,转过头闷着笑,笑到身子都有些颤抖。 白芷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小心翼翼轻唤着,“王爷……怎么了?” 半晌,孟瑛未答话。白芷则谨小慎微的走到了孟瑛面前,却看到他一脸憋笑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脚一跺,叉着腰,“哼!王爷啊王爷!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戏弄我有意思吗?” 一气之下,扭头就离开了这书房。 孟瑛直呼不妙,三两步就追了出去,“王妃莫生气,莫生气。归你管,王府归你管,钱也归你管。” 第32章 钻被子 孟瑛带白芷来到了落禅院内院,进了白芷的寝房。 白芷一脸茫然,不是说让我管钱吗?带我来寝房做甚?心中疑惑,举止上更是局促。 孟瑛一袭白衫,翩然走到了床前,一屁股就坐到了床上,然后朝着白芷招手,“王妃,来。” 只见孟瑛骨节分明的玉手,轻抚着那一床素雅的印花床褥,是自己每天睡着的地方。眼含笑意,看起来有些情意绵绵。 白芷开始有些紧张了,难道管钱的代价,是要和他圆房? 忍不住的吞咽口水,感觉两条腿梆硬,挪不动步子。虽然说,对方又帅又有钱,还温柔得让人难以拒绝。可这也太突然了,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献身。 要拒绝吗?一边想着,脚忍不住退后了两步。 可自己和他,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呀!就圆个房怎么了?这种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应该是自己赚了才对!嗯,没事儿的,脚又上前了两步。 毅然决然的抬眸,正对上了他含笑的幽深眼眸,好看,甚是好看,好看到让人沦陷。莹白如玉的脸颊染上嫣红,然后迅速蔓延到了耳根,耳朵烫得惊人。 走近两步,看到了他左手捏着的佛珠。脑子一转,他是个和尚呀!整天吃斋念佛的,会做这种事情? 不过人家已经还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现在拒绝了,会不会打击到他作为男人的自信心,从此一蹶不振,再也回不到红尘。那她岂不是罪过大了。 就这样纠结着,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整个房间除了自己的心跳,就是彼此的呼吸声。 孟瑛皱眉,柔声道:“王妃,怎么了?” 白芷被这声轻唤,给唤回了思绪,犹豫地上前。 孟瑛轻拍了床边,“坐。” 白芷:“……” 白芷一时手足无措,脑子一团浆糊,木然坐了下去,坐到了床头,离孟瑛一米远的地方。手心不停的冒汗,全身僵硬,根本不敢抬头看孟瑛一眼。 孟瑛无奈轻笑,俯身向前,轻轻牵起白芷细弱的玉手。 一阵檀香从他身上飘来,隔得如此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白芷脚尖都绷直了,紧闭双眼,任由那一颗心狂跳不止。 孟瑛拉着她的手,手心全是细汗,指间凉透。心中有些不解,她全身僵硬,根本拉不动,于是孟瑛就稍微使了点力气,把她往身边一扯。 这突如其来的大力,让白芷惊慌失措,一紧张就大喊了出来,“王爷!我还没准备好!” 正在大喊的同时,孟瑛拉着她的手,猛地按到了床边上一个按钮,随之而来的是咔哒的一声响,像是什么机关被打开了一般。 白芷恍然大悟,猛然抬头,樱口微张,一双慌乱无比的眼,紧盯着孟瑛。 孟瑛看见她眼里波光滟潋,仿佛还有一点泪光,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白芷,“王妃没有准备好什么?” 一瞬间,白芷只觉得真是窘到家了。怕是什么狗血电视剧看多了的后遗症,这都脑补了些什么啊!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脑子转过弯了,身体还没有。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泪眼朦胧,唇瓣微张,还羞红了脸。 一脸小女儿家的娇态,在孟瑛眼前暴露无遗。眼前景象过于暧昧,孟瑛身子一凛,一瞬间竟乱了心神。 二人目光相接,气息纠缠,孟瑛额头不可察觉的渗出薄汗。 愣神许久,孟瑛才回过神,猛然将身子往后倾,转过身,慌张的问了一句:“王妃,可还好?” 白芷也跟着回了神,两只手啪地一声蒙住了脸,太烫了,脸烫的像是要将手灼伤一样。尴尬掩饰道:“我还好,我能有什么事儿啊!王爷要带我做什么?” 孟瑛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佛珠转了两圈,站起身来,放下了床两侧的薄纱帘,掀开垫在床上的被褥,一个通道的入口赫然展现在眼前。柔声对白芷道:“王妃,进去。” 白芷为了掩饰尴尬,嗖的一下就钻进了被子。孟瑛也随之钻了进去。 二人顺阶梯而下,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谁都不想提及刚才的窘态。 通道里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白芷先下,走到最后一梯时,由于阶梯高度不一,一下子就踩空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孟瑛眼疾手快,一个闪身跳到了白芷面前,从身后一把揽过她的腰,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王妃,可有伤着?” 惊魂甫定的白芷,喘了两口气,才道:“没……没事。” “这里黑,扶着我。”他没有自称飒兰,而是用强硬的语气让白芷扶着他。 白芷当然没有客气,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没有走几步,孟瑛就踩了一个机关,周围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 白芷讶异,她没想到这时代还有这么洋气的玩意儿,“这是什么高科技!电灯泡吗?” “是夜明珠。是一个很简单的机关,一根承托柱,一个开合机关包裹住了夜明珠,若是总开关启动,那其他的机关也会尽数开启。”孟瑛耐心讲道。 白芷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听他讲就会觉得很有趣。 兴奋之余,丝毫没有想起要放开孟瑛的胳膊。 孟瑛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白芷抱得很紧,紧到胳膊已经触到了她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收回手。 可白芷来到这黑洞洞的地方,一是没有安全感,二是沉浸在自己吃他豆腐的兴奋之余,压根没有注意到孟瑛的动作,只觉得那是正常的走路摆手罢了。 孟瑛浅试几次,都无法挣脱,又不想动作太大,只得作罢,任她抱着。 通过一条长长的密道,密道两边雕刻着精致的浮雕,让白芷忍不住赞叹,“是不是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都会有密室?” “是。基本家家户户都有。” “那在地下不会渗水潮湿吗?” “会。这些浮雕就是为了引流雕刻的,这样能导走一部分渗出的地下水。但这只能解决一部分,还要依靠可以通风的入口,才能大致缓解。这也不能尽数解决,所以我们是不会在地下密室里放置容易潮湿发霉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 不管白芷问什么,孟瑛都会为他细细讲解。 密道尽头,是一扇上了锁的铁大门。孟瑛用钥匙开了门,然后顺手将钥匙放在了白芷的手里,“王妃要好生保管。” 白芷微笑点头。 开了门,是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箱子。孟瑛缓缓打开其中几箱,打开的瞬间金光灿灿,闪瞎了白芷的一双眼。 全是金银珠宝,白芷惊的都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哇!哇!” 孟瑛在一旁浅笑着看她蹿来蹿去,这个箱子打开看看,那个箱子打开看看。像花丛中采蜜的蜜蜂。 “王爷,这都是你的吗?” “嗯。”孟瑛轻轻点头。 “那你不是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嗯。” “真羡慕啊!” “你是王妃,你也不愁吃穿。” 白芷摇头,瘪嘴道:“这不是我的。但我一定会努力挣钱,争取挣得比你多!” 孟瑛轻笑,“好。这个地方只有你,我,肖扬三人知道。刘管家都不知道。” 白芷狡黠地笑着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谁我都不说。” “你想做什么便去,要是不够,钱庄还有。” 他轻飘飘的说一句,足够白芷震惊好几年了。 第33章 两个世界 中午,到了午膳的点。白芷和孟瑛并肩走过那一片荒芜的小花园。 梨花一脸焦急跑来,“娘娘,那个孩子,他又想逃跑,被肖扬给捉回来了。” “在哪儿呢?”白芷慌忙问道。 “清风堂。” 几人匆忙来到清风堂,只见肖扬手长脚长的斜靠在椅子上,而那蓝眼孩子则是紧紧抱着一个包裹,被逼到了角落,低着头,不看任何人一眼。 肖扬见孟瑛来了,才收敛姿势,生气道:“他偷了王妃的东西,还贿赂了家丁,就要跑。被我逮回来了!” 白芷听闻,感谢肖扬一番,然后蹲到了孩子面前,轻声问道:“你想去哪儿呀?你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送你回去。” 那孩子微微抬头瞟了一眼白芷,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有几分犹豫。于是低下头,继续闭口不言。 孟瑛也缓缓蹲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肤白胜雪,蓝色的眼睛似琉璃一般通透,睫毛纤长浓密,发根有些微卷。 见他十分不愿意开口交流,孟瑛微微蹙眉,温声道:“你若是跑出去,以你的相貌,很快就会被抓回去卖掉。” 那孩子的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有些害怕。 孟瑛伸出手,检查了他的指甲盖,骨节,然后轻轻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捏着他的脸颊,露出缺了几颗的牙齿。 然后开口,说了一句大家都听不懂的语言。 孩子的眼神顿时亮了,也用同样听不懂的语言回答了孟瑛。 众人欣喜若狂,因为这都好几天了,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白芷崇拜的望着孟瑛,还会外语,仿佛他就是救世主一般,这眼神让孟瑛有一丝小小的莫名的雀跃。 孟瑛毫无知觉地将他拉到了椅子上坐好,二人继续交流了一番。 聊了一会儿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孟瑛神情严肃。 白芷忙端上一杯茶,殷勤问道:“怎么了,王爷,很棘手吗?” 孟瑛抿着嘴,微微点头,“这孩子是北原人,也就十一二岁,被抓来辰国已经有四五年了。” “那岂不是五六岁就被拐卖了?”白芷看了一眼那孩子,只觉得怪可怜的。 “嗯。常年遭受虐待,导致他的记忆有些缺失,现在他只知道从前的家人唤他阿洛,其余一概不知。” “北原很远吗?” “远,但也不是不可到达。走上个两三月的路程,也就到了。” “可是王妃,飒兰觉得,还是不要急着把他送回去的好。” “为何呢?” “即使在北原,蓝眼睛的人也很少。据飒兰所知,北原前皇后米氏就是一个蓝眼美人。七年前,北原发生叛乱,前北原王战死,其余的人四下奔逃。有的逃掉了,有的被现在的北原王杀了。如果现在把这蓝眼孩子送回去,那多半也会成为他们捕杀的对象。” 白芷眉心紧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又看了看孟瑛,“如果我把他留在身边,会给王爷带来麻烦吗?” 孟瑛陷入了沉思,如果北原的探子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那多半会让孟瑛交出来,甚至以宁王暗中勾结北原前朝余孽为由,挑起事端。眼下最好的方式,理所当然的就是送走他,让他自生自灭。 那双眼睛太惹眼,若是出了这王府,一边是北原的人,一边是太子的人,还有些居心不良的人。这个孩子很难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活下去。 白芷看着孟瑛沉默,强行打起了精神,勉强笑道:“没事的,王爷。给我一点时间,我给他寻一个好的去处。” 孟瑛抬头,看着眼前强笑的人,有些不忍。反正最多两年,他就会送走她,给她留个人作伴,也是好的。再说这一整个宁王府,藏一个人两年,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忽然笑着开了口,“王妃误会了,哪能有什么麻烦。麻烦可不敢找上飒兰!你想留就留下来!”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孟瑛看着她那星星眼,忍俊不禁,摇头失笑,“当然是真的。” 白芷闻言,一把捧过孟瑛的手,面上是掩不住的欢喜,“谢谢王爷!王爷真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王爷!” 这个马屁拍的极其响亮,孟瑛有一些脸红。 肖扬在后面看的眉毛一抽一抽的。梨花则是憋着笑。 好不容易等白芷冷静下来,孟瑛才开口,“别高兴的太早,这孩子从小在北原长大,幼年被掳,遭受虐待,基本上是大字不识,语言也是一知半解,只能懂一些简单的话语。要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必须先教会他认字,通官话。” “要给他请教书先生吗?”白芷问道。 “这倒不用,可以每天抽一个时辰,飒兰亲自教他。” 白芷扯过孩子的小手,欣喜道:“阿洛,快谢谢王爷!” 阿洛勉强能听懂话中的意思,他也知道对方的好意,并且之前与王爷沟通的时候,王爷就已经向他阐明了现在的处境。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也感谢面前的人。 感谢的话他可说不出来,感受到握着自己手的温暖掌心,心中一暖,用极其蹩脚的语调说了一句,“我……想吃……那天的鸡肉……” 这认真又蹩脚的一句话,听得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然后白芷才惊觉,“他想吃那天那个烧窑鸡!” 梨花道:“小子还挺会吃!” 白芷笑道:“我也想吃,那天都没吃到热乎的。” 肖扬看着白芷淡淡的笑容,心里柔软了几分,掂了掂手里的剑,潇洒转身,“我去买。” 已经到了用午膳的点,看着一桌子菜,白芷却心心念念那烧窑鸡,又怕孟瑛饿着,劝慰道:“王爷,估计要排许久队,要不你先吃?” 孟瑛摇头,“飒兰不急,等等。” 果真,没一会儿肖扬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烧窑鸡。 白芷惊呼,“今天怎么那么快?” 肖扬扯着嘴角一笑,五官飞扬,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的味道,“我拿剑抵着他脖子,敢不先给我做吗?” 白芷真是心疼店家,却又抵不住美味的诱惑,给肖扬竖了个大拇指。惹得肖扬心神一荡。 然后轻轻剥开油纸,两只金灿灿的,油碌碌的大肥鸡展露在眼前。白芷迫不及待的想用手撕下一条腿,触到的时候又有点烫,赶紧缩回手,在唇畔吹了吹。 孟瑛见着这个动作,看了看她手里的肉,见她眼里的欣喜。突然就感觉自己与她,好像隔得很远。 白芷哗地扯下鸡腿,没有任何思考,第一个就递到了孟瑛面前,“王爷你吃吗?” 忽然之间,孟瑛觉得脑袋一麻。只觉得像是被悬吊在绝壁之间,底下有人在高声呼喊,“王爷,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而孟瑛的眼里,却只能看到跳下去之后的血肉模糊,万劫不复。 他淡淡笑着,一只手紧握佛珠,另一只手拿起了筷子,为自己加了一筷子素菜,“王妃你吃,飒兰不食荤腥。” 白芷觉得有些遗憾,便把腿给了阿洛。然后又分给了梨花和肖扬,二人皆是摆手拒绝。 白芷不解,顺着梨花飘忽的眼神望去,只看到孟瑛在优雅的吃菜。原来是因为主仆有别,二人不敢在王爷面前放肆。 孟瑛轻笑了声,“坐下一起吃。” 这下四人才开始瓜分那烧窑鸡,抢的是不亦乐乎。 而孟瑛却像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遥望着他们的欢喜。 第34章 正面战争 接连好几天,孟瑛都会早早地来到落禅院,一起用早膳,然后商量细则。 疲累之时,孟瑛一定会为白芷准备好点心,然后带她出去转转。 每天夜晚,白芷躺在床上都会想起孟瑛那浅浅的微笑,可是想着想着,总会一阵心慌。因为白芷觉得,孟瑛对她的好,是空洞的好,就像是浮云,伸手去抓,就会化作迷雾消散。 几天后,白芷召集了王府的所有下人,宣读了他与孟瑛制定的新规则。 底下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要把白芷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凭什么赶我们走啊?我们在王府几十年了,王爷都没说话,你凭什么?”一五大三粗的小厮朝白芷怒吼。 对方气势十足,白芷还真有点慌,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院墙,肖扬在那儿躺着,心中一下就踏实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我说的是,愿意走的走,我付你们银钱二百两。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但是要遵守王府的新规矩。” “你那什么破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定规矩了?”这次喊话的是刘二,把梨花踹下水的那个人。 “规矩我刚才已经念过了,总的来说,就是能者多得!王府不养蛀虫!” 刘二听完,捞起袖子就两步上前,气势十足,“你说谁是蛀虫?” 白芷也不甘示弱,也捞起袖子,挺起胸膛,朝前走了两步,面上带了几分挑衅的微笑,“说的就是你!一个月领十两银钱,整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你都沾。你一个喂马的,一年王府死了五匹马,所有马蹄不修,马身体污臭不堪。这就是你对待差事的态度?白拿银钱不说,还要偷偷变卖王府的家产,谁给你的权利这么做?!” 白芷说完,还瞟了一眼旁的刘管家,刘管家好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揣着手闭目养神。 刘二被这话呛的哑口无言,急急道:“王府死马……那是因为病疫,与我照料有何关?”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病疫若是早些治疗,完全可以救得回来!而你却整日烂醉,耽误了最佳时辰。不怪你怪谁?” “你……你……”刘二气急败坏,一巴掌就想呼上去。 手刚抬到最高处,就被一颗不知从哪儿来的石子打偏。刘二痛得惊呼一声,朝四周怒吼,“谁啊!他妈的,谁啊!” 肖扬嗖的一下就闪到了刘二面前,“吼什么?你爷爷我打的,怎么了?” 刘二看着面前,足足高了他一个头的肖扬,含在嘴里的话被强行吞了下去,“肖……侍卫。” 肖扬勾嘴一笑,锵的一声拔剑出鞘,“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若不是王爷吩咐了不要过于插手,否则没有办法让王妃立威,肖扬真想一刀就砍上去,哪儿还能让这群人在这逼逼赖赖。心中郁闷地飞到了房顶,只甩下一个极具威胁的眼神,震得周围的人不敢言语。 白芷这才松了一口气,要真动起手来,现在可能脸都被打歪了。 她转身面向着刘管家,问道:“刘管家,你呢?要走还是留?” 刘管家将手拢在袖中,缓缓睁眼,眼神凌厉,“王妃,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王爷还是个奶娃的时候就我在带,我陪了王爷一辈子。你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王妃,过两年王爷就会把你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只要对方不动手打人,任他说什么,白芷都不会退避三分。可这句话,倒是一刀捅进了要害。 是啊,虽说王爷愿意让她折腾,可是王爷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说了,最多两年,就会送她离开。那她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来管理他的王府,整治跟随他多年的人呢? 一个虚假的王妃,凭什么呢? 白芷僵在了原地,出神地望着面前一张张憎恶着她的面孔,一颗心不安地跳动着。 刘管家却没有放过她,继续咄咄逼人,“你了解王爷什么?你知道他为何幽居远尘居闭门不出?还是你知道他为何不问世事?” 刘管家向她步步紧逼,白芷被逼得不住后退。 “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何时掌灯?何时生辰?” 白芷又退一步,刘管家说的,她都不知道。 “他在避着何人,他心中装着何人,王妃你又知道吗?” 白芷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眶有些发热,却倔强得不流一滴眼泪。 刘管家的话,如同一把把锋利刀刃,一刀一刀刺在心上,刀起刀落,每一刀都在提醒着她的自大,狂妄,与无知。孟瑛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却对孟瑛要求了那么多。 与孟瑛一起准备了好几天对方的错处,如今却是哽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芷已然被逼至角落,往后一步,便是阶梯。 肖扬看得心惊,想下来帮白芷,可是又想起王爷说得不让插手,急的是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梨花拉着阿洛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阿洛不知为何,就是有些生气,捡了地上的小石子,就朝刘管家脚下砸去。 刘管家正骂得上头,根本没空管砸到脚上的小石子。 白芷又退一步,绊倒了身后的台阶,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后倒去。不过她此刻心里却没有惊慌,想的都是刘管家说的话。 她不了解孟瑛。她只是在满足自己想要掌控王府的欲望。 正要跌倒之际,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汗湿的背抵到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 “王妃,可还好?” 是那熟悉的声音,抬眸望去,正对上他有些担忧的眼神,那眼里迷雾重重,深不见底。 白芷讪讪道:“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刚才强忍的眼泪,却像是雪崩一般,滚滚滑落。 她觉得对不起孟瑛,对不起王爷对她的好。 孟瑛却在白芷的耳畔轻声道:“王妃别哭,那么多人看着呢。” 一边说,一边转过白芷的身体,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颈之间,任由那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 孟瑛转过头,一双眼里结满了冰霜,冷漠对刘管家道:“刘管家,你跟了我多年,也该知道我的喜恶。” “王妃与本王成婚不满一月,这些事情不知有何不妥?” “教导王妃,让王妃熟悉府中事务,本就是尔等责任。而你们却推诿,逃避,根本不把王妃放在眼里!” “你们听好了!王妃是这宁王府的女主人,是你们的主子,若再有以下犯上者,严惩不贷。” 孟瑛强硬地说完,又对刘管家轻语,“刘管家,你若自己走,你贪的钱,做的荒唐事,本王不予追究。还能衣锦还乡,安心过太平日子。” 刘管家从未见过孟瑛这样对他说话,他知道王爷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几十年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不由地感到心寒。可继续挣扎,那便是更坏的下场,当即就扑通跪下,“刘志,叩谢王爷恩情!” 第35章 麻婆豆腐 白芷不记得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等回过神来已经缩在了床边一角。 肖扬在门口心急如焚,梨花守在床边欲言又止。孟瑛为白芷端来了一碗糖水,糖水里漂浮着细碎的桂花。 “王妃,莫要再难过了。”孟瑛轻轻扶着白芷的肩。 白芷将脸埋在膝盖里,并没有抬起头,沮丧道:“王爷,我搞砸了……” 孟瑛却轻笑,“王妃难道要让飒兰一直端着这碗?” 白芷这才猛地抬起头,一把端过糖水,遂即又微微转过身子,避开了孟瑛的视线,小声嗫嚅,“多谢王爷。” “哦~王妃刚说了什么?飒兰没听清。”孟瑛逗趣道。 白芷心道,这人故意的!于是带着几分气大声道:“多谢王爷!” 孟瑛点头,“这下听清了。” 他轻轻转过白芷的身体,让她面对着他,温声道,“是飒兰不好,飒兰没有给你讲清楚这些事情,王妃能不能原谅飒兰?” 白芷诧然,明明与他毫无关系,他竟把错误揽在了自己身上,还来征求自己的原谅,一瞬间白芷更内疚了,同时又觉得他真好。 “怎么会是王爷的错呢?明明就是我……” “王妃乱说,你初入府,这些事情都该我替你打点好。现在却让你一个人忍受这些,这还不是飒兰的错吗?” 他一边说,一边轻拍着白芷的背,心里的慌乱,伴随着他轻拍节奏,逐渐平稳。 白芷忽然就笑了,含了一口糖水进嘴里,带着桂花清香的甜意漫过舌尖,甜到了心里,“那王爷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豆腐。” “你何时生辰呢?” “四月十八。” “你为什么在寺庙长大呢?” 孟瑛在这个问题之后,表情逐渐凝固,眼里又渐渐漫起迷雾,还有一丝痛苦挣扎。 白芷知道这是他的不愿提及的往事,不能逼他,得慢慢来。露出一脸骄傲的表情,微笑道:“没关系!王爷,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到你愿意告诉我那一天!” 白芷没有说谎,而是在此刻下定了决心,她想要靠近这个人。她会一直努力,努力到有一天能和他分享秘密。 孟瑛怔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清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眼神麻木的笑着,对白芷道:“糖水凉了,快吃。” 刘管家走了,带着许多银两,带着他那几个好吃懒做的后辈,走的潇洒。 当然,人也没有全部走完,起码有一半的人留下了。 白芷接手了最紧要的账房,发现账面上所剩的银钱并不多,当然这不包括地下密室那些钱财。大致整理了一下,只觉得刘管家可真是心黑,这几年的时间,最少贪了好几千两。 将此事报给孟瑛,孟瑛却道:“算了,不予追究。” 厨房的麻子也走了,只有两个家仆炒的菜还能入眼。自己吃就算了,可不能把这菜给王爷啊。大家纷纷犯了愁,一个二个垂头丧气。 白芷撸起袖子,以一种气势十足的姿态走向厨房,“这有什么难的,让我来!” 下人们嘴上不言,心里却偷着笑,你这做的不好吃,王爷他也不会直说呀。 进了厨房,白芷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食材,一眼就看到了豆腐,她想起王爷说他喜欢吃豆腐。脑子里面灵光一现,就决定是你了,麻婆豆腐! 她穿越过来这个地方,口味总体偏清淡,有些略带甜。虽然也不错,但是偶尔还是想刺激一下自己的味蕾。如今刚好有了机会,倒是可以大显身手一番。 白芷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就是川菜,可目前的条件来看,想要做出正宗川菜,还差了一点灵魂,那就是豆瓣酱。 当下情况紧急,只好剁一些新鲜辣椒替代。不过豆瓣酱这个东西,倒是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想着王爷不食荤,只好用上菜籽油。原始又喷香四溢的菜籽油倒进锅里,烧到七成热,开始滚青烟,加入这个时代特有的一种黄豆酱,蒜末,剁辣椒。没一会儿一股浓香就飘进了院子里。 周围做事的丫鬟和小厮,皆探着头往后厨里面看,一个二个看得忍不住吞咽口水。 炒香辅料后,加入切好的豆腐,加入一点从早上熬到现在的骨汤,不一会儿锅里就冒着咕咚咕咚的大泡,白芷放完了调料,勾了一碗淀粉水,锅中鲜红的油汤瞬间变得浓稠亮滑。 梨花眼睛都看直了,咽了咽口水,表情十分夸张道:“娘娘,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 白芷朝梨花抛了个媚眼儿,一副那是当然的表情。 起锅!灵魂仪式,撒葱花! 咦,好像缺了点什么? 白芷拿起筷子伸手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嗯,完全不是麻婆豆腐那味儿!但是也还不错。果然调料还是一道料理很重要的部分。 沉思片刻后,白芷才终于想起,差的是什么了。不仅差了豆瓣,还差了花椒,若是能搞到这两样东西,那川菜才算是有了灵魂。 接着又做了几道菜,鱼香茄子,干锅花菜,竹笋香菇汤,还为自己做了一个水煮肉片。 做完给梨花和肖扬留了一些,带着她的成果,昂首阔步朝远尘居而去。 孟瑛望着桌上的菜色,感到十分新奇,挑眉道:“王妃做的?” 白芷一脸期待表扬的表情,点点头,“嗯嗯,尝尝?” 孟瑛道:“好。王妃稍等。” 说罢,站起身,到柜子前的香炉点了三根香,认真拜了拜。 白芷见状,也跟着起身点了三根香,学着孟瑛的样子虔诚参拜。拜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被布罩住的牌位。 孟瑛见她的动作,不禁皱了皱眉头,“王妃为何要拜?” “你都叫我王妃了,我能不拜吗?”白芷有些调皮道。 白芷在参拜的时候,孟瑛一瞬都没有挪开眼,心乱如麻。 拜完,净手后,才回到了桌前。 孟瑛夹起了放他面前的麻婆豆腐,有一丝犹豫,这个看起来好像有点辣。 白芷一双小鹿般的眼期待的望着,“快吃呀!” 孟瑛不好拂了她的兴致,将豆腐送入口中,入口的瞬间,是一股从来没有尝过的焦香味儿,味道直刺激着大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随之而来的是一点辣味,孟瑛忍不住刨了几口米饭。香辣软滑的豆腐,混合着米香,滚进胃里。一口接一口,简直是欲罢不能,根本停不下来。 细微的辣味也随之叠加,直到辣的满头大汗一脸通红,孟瑛才停了下来。 白芷赶忙捧上甜汤,她早就料到王爷不吃辣,这一丁点辣味都能让他汗流三尺。 孟瑛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端过甜汤大口大口的就喝了起来。 白芷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孟瑛,只觉得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几分。 第36章 偶遇 白芷两手撑着下巴,得意问道:“怎么样呀?王爷!” 孟瑛灌下最后一口糖水,嘟起被辣得通红的嘴,吐一口气,“甚好,就是有些辣。” 白芷也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为他讲解,“这个是我家乡的菜色,叫做麻婆豆腐,但是缺一些材料。你再尝这个茄子,这个叫鱼香茄子。” 孟瑛正要入口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鱼香茄子?这里面有鱼吗?” 白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那老婆饼还能有老婆吗?” “老婆饼是什么?” “是一种酥饼。” “老婆是指老人家吗?” “在我们那儿,老婆就是妻子、夫人的意思。” “那老婆饼应当指的是夫人做的饼。飒兰想问的是鱼香茄子里面有鱼吗?” “没有,你放心吃!鱼香茄子是我们那儿着名的素菜,用一些简单的调料配出了鱼的味道。” 那块鱼香茄子这才入了孟瑛的口,从表情来看,那味道是相当不错的。 这一顿饭,白芷不停地为孟瑛讲解着,这些菜的做法味道。孟瑛也觉得稀奇有趣,问了许多其中细节。 饭后歇息之时,白芷摸着肚子问道:“王爷,若我要做酒楼生意,就卖这些菜色,做得做不得?” 孟瑛认真思考一番,“做得!王妃的菜色新奇,口味上佳,定会吸引不少食客。” “真的?那我可以做吗?”白芷早已知道孟瑛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想听他亲口夸夸自己。 “当然可以,只要王妃想做,那去做便是。”孟瑛斜靠着椅子,身上散发着一种懒洋洋的劲儿。 “可我还差一种香辛料,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 “王妃说来听听。” 白芷一边比划,一边道:“就那么大点儿,有青色的,有褐红色的,吃进嘴里十分麻口,却是不可多得的好香料。” 孟瑛想了许久,终是想不起有这样一种植物。于是给白芷推荐了一个人,此人唤作谷莫白,是一位隐世神医,曾经走遍大江南北,只为找寻药草,见过的植物数不胜数。他不常在京城,所以要趁早去找。 白芷拿来一张纸,记下了这个人和地址。 “让肖扬陪你去,他正好也需要去找谷大夫。” 肖扬得了王爷的命令,说是要陪王妃去找谷大夫,兴奋得一夜没睡。用热水泡了个澡,特地去找来了些干花,青黑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他最华丽的蓝青色衣衫。 次日天未亮,就已经躺在了落禅院的房顶上。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肖扬在房顶上十分煎熬,由于听力极好,床中的人翻个身,他就以为对方要起了。 可白芷崇尚的是健康养生自然醒,直到太阳升起许久,才缓缓起身。 见到肖扬时,他已经两眼通红,布满血丝。 白芷疑惑问道:“肖扬,你昨晚偷鸡去了?眼睛那么红。” 肖扬一听就来气,“你是猪吗!怎么能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懒惰之人!” 白芷:“……” 白芷心中很是怀疑,肖扬能不能好好说话。每次见他都会被狗血淋头的骂一顿,当即就骂了回去,“你说谁是猪?!你懂不懂礼貌呢!你怎么能说女孩子是猪呢?你这样是要孤独终老的,哪个女孩子能受得了你这样说!” 肖扬闻言,心中一颤,我怎么又把她给骂了,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如果可以,他真想扇自己两耳光。 待收拾妥贴了之后,白芷,梨花,和肖扬三人才上了路。 这次白芷没有犯蠢,选择老老实实地坐马车,肖扬在车厢外赶车,白芷和梨花则在车厢内享受美食。 美食是昨日就准备好的酥饼,就着清茶,那可是十分惬意。 白芷掀开布帘,调侃肖扬,“你想不想吃啊?” 肖扬白了她一眼,“没空。” 白芷可没有善罢甘休,将酥饼拿到肖扬面前晃了晃,“你若为早上骂我是猪的事情道歉,我就给你吃。” 肖扬没有想吃这酥饼,但总归还是想道歉的,于是讪讪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骂你是猪了。” 白芷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容易就妥协,心里还有几分吃惊,愣了愣神,嗖的一下就把酥饼塞进了肖扬嘴里,然后迅速缩回了车里,大喊道:“本王妃原谅你了!” 微凉的指尖微微触碰到了肖扬的唇,一瞬间像是一阵电流爬过身躯。肖扬半含着那一块酥饼,呆呆的望着前方,连马儿都忘记赶了。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这样的感觉真想再来一次,迅速吞了这块酥饼后,肖扬恬不知耻地对白芷道,“王妃,我还要吃!” 这次出来的却是梨花,她将那块酥饼悬空,“接呀,要我喂你?” 肖扬慌忙腾出一只手,接过了酥饼,无奈叹息,“我自己来。” 马车行驶一会儿,便要经过一片闹市区域。因为人流较大,马车只能慢慢行走。速度慢得白芷只想打瞌睡。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白芷正想问肖扬怎么了,却听到外面有人喊话。 “前方可是宁王府车驾?宁王殿下可在?”一沉稳的男声喊道。 肖扬看了眼对面的马车,庄重却又不算豪华,上面吊着一个牌子,大大的刻着一个“卓”字。 肖扬忍不住眉毛抽搐,有些不耐烦道:“宁王不在,车上是宁王妃。” 那沉稳的男声又喊,“卓府卓大小姐求见宁王妃一面。” 白芷在车内听着,只觉怎么也应该出去见一面,就掀了车帘一角。刚要掀开,就被肖扬紧紧攥住门帘。任白芷怎么扯都扯不动。 白芷疑惑道,“肖扬,你干嘛?” 肖扬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着面前的人喊,“宁王妃有要事在身,今日不便见客。若真心求见,还请递拜门帖。” 说罢,肖扬微微调头,丝毫不理会对方一阵青一阵紫的脸,驾马而去。 白芷好奇对方是什么人,便掀起了窗帘想要一探究竟。对方也刚好掀起了窗帘,二人对上了视线。 只见一威严大气,又仪态端庄的女子坐于车驾之内,眉宇间英气流转,倒是一个很有攻击性的美人儿。 只是不知为什么,对方的眼神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让白芷不禁打了个寒战。难道是因为被肖扬拒绝了,所以才那么恨自己。仔细想想,这样确实扫了对方的面子。 于是生气地对肖扬道:“肖扬,你干嘛不让我见?” “你见她干嘛?有什么必要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她想对你做什么?”肖扬好像更生气。 白芷怒道,“见都不见,怎么知道她要做什嘛!下次不许这样,至少得问问我!” 肖扬无奈答了一声,“哦。” 第37章 不止一个 马车颠簸了一早上,才行驶到了辰京西郊外,进了一座山,因山路崎岖,只好把马车寄放在山外村民家。而三人则选择徒步进山。 山路难走,肖扬倒是健步如飞,白芷和梨花只能歇歇走走。 休息之时,一樵夫挑着大捆干柴,从山上下来,樵夫见两姑娘细皮嫩肉,像是城里人,好奇问道:“客人们从哪里来?” 白芷扯了片芋叶直扇,“从辰京来的。” 樵夫也走累了,坐下歇息,“噢哟,果然是城里人咧!你们这样漂亮的大姑娘,可要小心咯,最近这山里有山匪出没,我们村就消失了两个小姑娘咧!” 肖扬在一旁抱着手,闻言只轻笑一声,然后继续用水囊喝水。 白芷倒是聊了起来,“那有没有报官呀?” “报倒是报了。但是那些山匪狡猾得很喃,官兵一到,就一溜烟儿地跑了,留下个空巢。抓了好几次,都只抓到几个小喽啰!”樵夫抑扬顿挫地说着,简直称得上是眉飞色舞。 “那他们抢什么?抢不抢庄稼?抢不抢财物?” “穷人家的财物不抢,但是要抢貌美的男子和女子。” “男子也抢?”白芷诧然,听过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的,没听过做压寨老公的。 “抢啊!怎么不抢,就隔壁村的二狗,长得俊美,之前还有大官特地来我们这乡下,就为了看这二狗一眼。” 这樵夫说得精彩,并没有一点羞于启齿的感觉。看来这个时代,男风盛行。 闲聊几句,几人又继续赶路。好不容易到了谷莫白自建的小屋,三人却大大吃了个闭门羹。 只见一贴着门神的门被一把沉重铁锁的锁着,门神下面贴着一张有些被浸湿的纸,上面写着,“出门采药,月底归。” 肖扬只觉得十分难堪,带着王妃白跑一趟,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白芷却不恼,享受着林间郁郁葱葱的林荫,歇了会儿,惬意道:“走,回去了。” 肖扬吞吞吐吐地问,“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白跑了呀?”肖扬尴尬道。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都要气那不得气死呀?人家说了月底回,那就月底来找呗。” 梨花掰着手指数了数,“那月底不就是这几天吗?” 白芷答道:“也是,今天三月二十七,那就过两日来。应当刚好能遇上神医回来。” 说罢,她又转头问肖扬,“王爷说你找神医本就有事,你怎么了?” 三人一边下山,一边闲聊。 肖扬支支吾吾道:“也就什么,就是请神医帮忙调理身体。” “你以前也来过?”白芷继续问道。 “每年都来,一般王爷生辰前后,他铁定在。” 白芷觉得肖扬有些不对劲,他语气不似之前那么气人,反而多了分颓意。歪着头,正对上肖扬没什么精神的眼,“你身子不好?是顽疾?” 肖扬像是被戳穿了一般,一下子慌了神,唔了一声,才慌忙掩饰道:“你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顽疾。我身子好着呢!” 一看就在说谎,白芷见他不想说,说不定是什么隐私呢,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快要日落之时,才下了山,乘上马车,回了辰京。 到达城里时,四周灯火通明,正热闹着,白芷和梨花饿的心慌,非要缠着肖扬去酒楼吃一顿。 于是肖扬迫不得已,带着她们来到了得月楼。 这得月楼可有些来头,说得上是辰京人最得意的酒楼。这酒楼有一道名菜,叫做糟卤熊掌。是将熊掌用秘制卤料卤上十二个时辰,全程小火慢卤,让卤汁的香味,细微地渗透进熊掌。一日后取出,浇上汤头,就可以上桌了。 据说这卤了十二个时辰的熊掌,有形而不散,吃起来就像喝汤一样,吸溜一下就进了肚子。但是因为工序复杂,每日出不了几份,因此都需要预定。 白芷他们理所当然地吃不到。若是以后也做生意,那这得月楼可就是竞争对手,尝不到它的招牌菜,白芷对此还是感到有些遗憾。只好点了一些别的菜。 三人没有选择包间,而是直接坐在了大堂。待上菜后,白芷看了看桌上每盘只有拳头那么大点的菜量,真是惊呆了,一条眉毛挑的极高,“就这?五十两银子。抵我一个月的例银了!” 梨花不敢下筷子,肖扬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这得月楼里是这个价,习惯就好。” 白芷本想说自己请客的,可这下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脸是真疼,瘪着嘴道:“我还想给王爷打包一点回去呢。这可根本不够吃。” 肖扬倒是吃得起劲,“你可别惦记他,这得月楼他都吃腻了!” 肖扬的话,勾起了白芷的兴趣,问道“哦?他以前常来吗?” “怎么可能,有人巴巴地给他送去!” “谁!”白芷来了精神。 “沈家小姐,沈青黎。” 沈青黎,青黎,白芷默念几遍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梨花含了一只鸡爪,见白芷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才提醒道:“娘娘你忘了?是宣王妃啊!” “哦!”白芷恍然大悟,然后猛地拍桌子,“你们的意思是她对王爷……!??” 肖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忙解释道:“呃,那是以前的事,和宣王成亲后就没了。” 白芷这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追的爱豆塌房了一样,心中五味陈杂,不太好受。可又像是吃到了什么瓜,很想继续探究下去。 一把抓住肖扬的胳膊,悄声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宣王妃曾经爱慕王爷?” 肖扬也啃着鸡爪,见她一脸认真样,想着这事全京城都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呆呆点了点头。 “那王爷什么态度?”白芷有些紧张 “你知道王爷的,他还能有什么态度,整日吃斋念佛的,根本就不管这些破事!”肖扬漫不经心道。 白芷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那日宣王妃在竹林对她说的那句话,她说,“妹妹啊,你可知,你能嫁给飒兰真是天大的福气。真羡慕你啊!” 白芷甚至想起了她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当时她看不懂也听不懂,如今才明白,那脸上写满的都是落寞与遗憾。 心里酸溜溜的,未曾察觉自己已经叹了好几口气。 肖扬和梨花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失神的白芷,皆担心起来。 肖扬心中暗叹,该怎么告诉她,像沈青黎这样的女子,可不只一个啊! 第38章 凌乱了 白芷怀着心事,这一顿吃得是没滋没味。 吃到中途,店小二忽然笑呵呵地端着一盘糟卤熊掌,和一壶酒上了桌子。 “客官!您的糟卤熊掌和胭脂醉!这糟卤熊掌和胭脂醉都是我们得月楼的特色,客官您慢用!” 三人一脸疑惑,齐声问道:“我们没点啊!是不是上错了?” 传菜的小二只负责传菜,他也不知道,于是叫来管事的。管事的姓李,头发花白,身板却端正,脸上挂着得体笑容,一看就是精明之人。李管事的说道,“是楼上包间给您点的。” 肖扬眉头都皱紧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嫌弃道:“谁要他们的?给他们送回去!” 白芷想着,既然人家慷慨相赠,不管怎么说,也得答谢一番,含笑礼貌道:“李管事,可否邀赠菜之人一见?” 李管事礼貌微笑,“客官稍候,李某这就为您问上一问。” 没一会儿,楼上就下来了人,不过并不是李掌柜,而是早上拦住马车邀相见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灵动女子。 女子将手背于身后,缓缓下楼。与平常小家碧玉的女子不同,她亭亭玉立,却丝毫不见柔弱之气。走起路来步伐稳健,脚下生风。神情冰冷桀骜,眉宇之间自带几分英气与坚毅,与之对视人皆会生出几分畏惧。 而她身后的女子,许是年纪尚小,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尽显天真烂漫之态。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坐到了白芷对面。 彼时,白芷正开心地啃着鸡爪,突然就被对面的人恶狠狠地盯着,一时间汗毛倒竖。心道,对方莫不是什么大人物?不会是又闯下什么祸了?! 有了上次太子的经验,白芷不敢怠慢,起身行礼,“二位姑娘,敢问尊姓大名?白芷初来乍到,还望见谅。” 肖扬正啃着的鸡爪都不香了,瞬间脸色铁青。猛然起身,一把就将白芷按在了凳子上,“你行什么礼啊?!快给我坐下!” 对方二人也有些微吃惊,随后被肖扬的怒骂唤回了神。 为首的女子,抱着双臂,舒展肩膀,神情里多少带了几分轻蔑,“宁王妃这礼,我们可受不起!” 那年纪小些的女子,神情雀跃,附和道:“就是就是!按规矩该我们给你行礼!” 白芷狠狠白一眼肖扬,用眼神示意,希望肖扬能给她介绍一下面前二人。 肖扬却一脸不耐烦,“这位是镇南王府长女,卓翎卓大小姐。这是晋阳侯府庆阳郡主。” 白芷这才将面前的人与脑子里的信息重合起来。 辰国有两大猛将,一是常年镇守在南边的镇南王卓云君,一是守护着北边防线的战神梅楚云。 梅楚云是当年盛宠一时的梅妃的父亲,也就是宁王孟瑛的外公。 卓云君是辰国已故皇后卓云静的亲弟弟,也就是当今太子的舅舅。卓翎则是卓云君的长女。身在将门,卓翎受的不是大家闺秀教化,而是勇武杀敌之技。在辰京素来有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美称。白芷打量着面前英气的女子,倒是和描述中的相差无几。 晋阳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在曾经也算一个闲散王爷,子嗣颇多,但基本都是庶出。直到晋阳夫人生下了现在的幺女,晋阳候才算是有了嫡女。因为生的晚,遂为其取名孟晚生,排行十一,家人都爱称呼她为小十一。圣上当时也十分高兴,于是立即封其为庆阳郡主。她也算得上是孟瑛的堂妹。面前的女子见白芷脸生,便打量了许久,眼里全是好奇。 白芷对上了她好奇的眼,被直勾勾的盯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白芷却没有躲闪,而是大方对着庆阳郡主绽放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庆阳郡主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整理思绪后道:“咳咳,嫂嫂既然不喜欢瑛哥哥,那又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呢?” 这妹妹可真会戳人痛处,白芷还在想着怎么圆,却被肖扬拍桌怒吼打断,“王爷的家务事也是你们能私下讨论的?我们走,王妃!” 说罢,肖扬拉起白芷的手腕,使劲的往外扯。 肖扬的手力气极大,将白芷纤细的手腕捏得通红。白芷这下真的有些生气了,怒道:“肖扬,你干什么?放开我!让我把话说完!” 肖扬却丝毫不理会,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面对卓翎,她一定会受伤的。不想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就只能拉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果不其然,刚才冷眼旁观的卓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肖扬,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越俎代庖啊!” 卓翎环抱着双手,姿态间尽是狂气,“我在跟宁王妃说话!轮得到你一个杂种贱奴插嘴吗?” 杂种?!!贱奴?!! 白芷诧然,虽然刚才肖扬确实不太礼貌,但也没有必要用这样的词来骂他! 肖扬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浑身僵硬,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眼里渐渐布满血丝,含着重重怒音,低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卓翎也站起了身,抬头挺胸朝肖扬逼近,“我说你是……” 白芷意识到事情不妙,这几个字说出来该有多伤人,迅速将肖扬拉到身后,挡在肖扬面前,打断卓翎说话,“卓小姐,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样会伤害到他的。” 肖扬依旧想冲上去与卓遥理论,却被白芷紧紧拉住手掌,并轻轻捏了几下,以示安抚。 白芷露出了极官方的笑容道:“卓小姐是不有什么话,与我说便是了。咱们不扯其他的!” 卓翎闻言,轻蔑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和宁王殿下成亲后,日子过得可还舒心?” 白芷没料到是关心她家事的,坦然一笑,老实答道:“嗯,还挺舒心的。宁王殿下对我可好了!” 卓翎闻言,本来的傲气瞬间荡然无存,从内心深处窜出一股无名的熊熊怒火,沿着血液烧到了大脑。 她闭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了几秒钟,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后,才缓缓睁开眼。脸上从冰冷的傲气,变成了似笑非笑表情,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语调对白芷道:“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宁王殿下向来习惯了待人温柔,不管你是谁,只要是他的王妃,他都会这样待你的。” 说罢,拉着身后的庆阳郡主,潇洒离开现场。 只留下白芷在风中凌乱。 第39章 想见他 白芷回想着卓翎刚才的话,不禁陷入沉思。 宁王殿下向来习惯了待人温柔,不管你是谁,只要是他的王妃,他都会这样待你的。 这些天被高高托起的心,忽然就被这句话击倒在地,砸得粉碎。 此前一直不明白,为何王爷对自己那么好,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现在才恍然大悟,他对自己好,或许是因为习惯与涵养,或许是想弥补对原身的愧疚,又或许是他要温柔相待的只有王妃这个身份。 仔细想来,他好像从来都是礼貌地称自己为王妃,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除了浅浅微笑,不曾见过他对自己有多余的表情。 两人好似隔着楚河汉界,孟瑛站在对岸,脸上挂着温和又疏离的浅淡笑容。白芷只想伸手触碰,却被滚滚江水所阻隔。 真是个傻女孩。白芷这样自嘲。 梨花在白芷眼前,一脸担忧地挥舞着双手,“娘娘!你怎么了?” 白芷回过神来,眼里蒙上一层雾气,尴尬笑道,“哦,梨花,我没事。” 回过头,白芷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伤心了,因为面前的肖扬,情况好像更糟。 肖扬低着头,紧攥着一双拳头,骨节因为大力而发青发白。白芷能感受到她牵着的手腕,有些颤抖。走到正面,面对着肖扬,见他一双眼睛红的可怕,眉毛像是被拧在了一起。 白芷轻轻晃着肖扬的胳膊,“肖扬,怎么了?没事?” 唤了许久,肖扬才听见白芷在唤自己,稍稍醒神,艰难的轻嗯一声,但是依旧不想说话。 白芷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挤出笑容:“嗐!既然人家酒都送来了,不喝白不喝,走肖扬,喝酒去!” 肖扬麻木地被拉了过去,心里的怒火,稍稍平静一些。 白芷为三人各自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喝酒!莫为了别人,影响自己的心情,举杯!” 肖扬木木地举起酒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梨花见二人情绪都不对,愁绪万千,她来辰京也就两年,跟着嬷嬷们在宫中学习了一年多,就被分配到了宁王府。这些大人物她只是略知一二,也没有见过,并不清楚他们之前到底有些什么过往。现在他们二人被一个卓翎就给打击成这样,劝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闷头吃菜。 梨花抿了一口杯中酒,酒流过喉咙,五官都皱成一团了,好辣,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爱喝酒。立马放下酒杯,吃了一口菜,压上一压。 胭脂醉不愧为招牌,入口香醇微甜,回味悠长。白芷灌下一杯,又倒一杯。 白芷想起今日卓翎的行径,很容易得出结论,她是个对王爷爱而不得的痴女。可是她对肖扬的态度,却让白芷怎么也想不通。 最关键的是,肖扬的反应与她的反应大差不差,都是被戳中心中痛处,被踩住小尾巴的反应。这让白芷不得不往深了细想,肖扬与卓翎之间,并不简单。 许多疑问盘旋在白芷脑海,白芷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被掩埋在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让肖扬那么痛苦的事情,就让他藏起来。 白芷举起酒杯,强颜欢笑,“肖扬,喝!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肖扬也举杯,嘴角勾起幅度,眼神却依旧涣散,“你少喝点。” 梨花颤颤巍巍也举杯,“娘娘,我能不能不喝?这太辣了!” 白芷闻言,笑出了声,“好!小孩子不喝酒,你喝甜汤,吃熊掌!” 酒过三巡,店小二又端来许多清口的甜点,说是送的。白芷夹了一颗饴糖放进嘴里,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还有发酵谷物的原始香味,味道十分不错。 三人回到王府,已到了入睡十分。 孟瑛在家等了许久,都不见几人回来,丝毫没有看书的心思,一页书看了半个时辰也没被翻动一次。正打算去找人之时,肖扬回来了。 他了解孟瑛的生活习惯,已然深夜,他没有进门,而是站在半开的窗外复命,简单讲解了今日的行踪,单单隐去了被卓翎辱骂之事。 今晚月色明朗,银光将肖扬的身影投照在雕花窗上,肖扬昏昏沉沉,身影有些飘忽。一阵清风吹来,竹香伴着酒香飘进房间,萦绕在孟瑛鼻息。 孟瑛大惊,“肖扬你喝酒了?” 肖扬用鼻腔轻嗯出声,气息有些不稳。 孟瑛紧皱眉头,捏了捏眉心,“你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你不清楚?没寻到神医,你有多危险你不知道?罢了,早些回去休息。” 肖扬晃晃悠悠,点了点头,“谢王爷,肖扬告退。” 肖扬真要走,又被孟瑛喊住了,“等等,王妃也饮酒了?” “嗯。”肖扬如实答道。 孟瑛重重叹了一口气,“肖扬你糊涂!你怎么能带王妃一起饮酒呢?是不是卓小姐为难你们了?” 肖扬今夜心不在焉,又喝得有些多,加上神经大条,根本就体会不到女儿家的心思,遂答:“卓大小姐问王妃成婚后如何,也不算为难,王妃现在应当已经睡下。” 孟瑛知道肖扬在这些事情上总是缺一根筋,好在没出什么事情,无奈摇头,“你下去。” 肖扬走后,孟瑛想去看看白芷现在情况如何,不知道她能不能喝酒,也不知道有没有叫下人给她熬醒酒汤。 犹豫再三,还是提醒自己,夜深了,不应再去佳人卧榻,扰佳人清梦。 长叹浊气后,脱掉外衫,轻轻一抛,外衫如蝴蝶翅膀一般,飘然飞向屏风,端正地挂在了那画着孩童戏蝶的屏风之上。 躺在床上,心中却不安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入眠。 这边烂醉如泥却表面清醒的白芷,在梨花的服侍下,简单沐浴后,就躺上了床。 梨花跟着折腾这一天,回到偏房,眼睛一闭,便光速入睡。 而躺在床上的白芷,脑子却是一团乱麻。一闭上眼,就是孟瑛叫她王妃的温柔声音,是他身上飘来的淡雅檀香,是他深邃眼眸中的闪闪发亮的星辰。 心中生出一种冲动,想见他! 想要见见他,听听他的声音,想要问问他,他对自己的好,真是只是因为她是王妃吗? 冲动上头,借着酒劲,未来得及披一件外衫,胡乱穿上鞋子,点了一个灯笼,就朝远尘居奔去。 第40章 沉溺失格 已是三月底,夜风仅有一丝凉意。 白芷提着灯笼,在铺满月光的小道上狂奔。那仅有的一丝凉意,也被奔跑时的热气驱散。 夜晚的竹林,除了风吹竹叶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白芷能听见自己稍重的呼吸声,和略快的心跳声。佳酿特有的芳香,伴随着竹叶的清香,萦绕在鼻息。白芷的满心,都挂在了林间小屋上。 一头扎进那透不过月光的竹林,丝毫没有惧意,反而十分雀跃。不管结果怎么样,求证的过程是欣喜的。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老祖宗的经验还是十分可靠的。白芷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酒就是有一种,能驱散心中消极想法的魔力。若是清醒时,她定会思虑诸般后果。可现在借着酒意,又有谁会龟缩着,当一个胆小鬼呢? 怀着满心期待,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远尘居。 她有进入远尘居的特殊方法,轻轻将手伸进去,一撇,院门就开了。 躺在床上的孟瑛,思绪乱得难以入睡。这突然的开门声,让他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会是谁? 肖扬?但是肖扬从来不会走门的。难道是哪个下人?会不会是王妃出事了?! 正在思考之时,传来轻叩木门的声音,由于心乱,也顾不得衣衫不整。几个箭步就冲出寝房,打开了堂屋的门。 开门的瞬间,孟瑛呆愣在了原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久久不能言语。 老实说,见到她的一瞬间,是欣喜的。 可冷静下来后,见她一身单薄的齐胸襦裙,头发半散着搭在前胸和后背,一双鞋反反穿着。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裙摆,额头在微弱灯光照耀下,能看到渗出的一层晶莹薄汗。 她站在孟瑛的咫尺之间,孟瑛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热气,还有刚沐浴后混着酒气的清香。 饶是像孟瑛这样好脾气的人,也生了几分骂人的心思。 可所有的怒气,在面对她的笑容时,都瞬间烟消云散。 她将灯笼提高,嘴角勾起,露出整齐的贝齿,眼眸里衬照着闪耀的火光,火苗跳跃,在她眼里形成了忽明忽暗的流光,像是黑夜里起舞的流萤。 她展露了十二分的笑意,仰头正对上孟瑛深邃的眸子,“王爷!” 声音里满是欢喜,孟瑛听得心间一颤。 孟瑛避过她真诚热烈的眼神,皱着眉道:“王妃深夜来此作甚?夜里凉,也不知道多加一件衣衫。” 白芷的脑子一定是被酒精麻痹了,听不出前半句的责问,只听出了后半句的关切,顽皮道:“王爷不请我进去坐坐?” 孟瑛这才回过神,接过白芷手里的灯笼,点亮了屋里的灯盏,将白芷请了进来。 今日的孟瑛,脸上没有笑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高兴,不太想说话。他扶着白芷坐下,生怕她因为喝多了而醉倒。然后又去寝房取来一件赶紧的外衫,披在白芷身上。 白芷刚才经过了两公里的长跑,热得不行,外衫刚披上肩,双肩一抖,就将衣衫抖落在椅子上。 孟瑛也在置气,又将衣裳披了回去。可白芷一边嘟囔叫唤着热,一边又将衣衫抖落,这抖落的灵活度,就像田里的泥鳅,谁也捉不住。 孟瑛扶额,“王妃,夜里凉,将衣服穿上。” “可是我热啊!让我歇一会儿!” 孟瑛拗不过,无奈摇头,“也罢,就一会儿。你衣裳湿了,若是等下吹来凉风,会吹出病来的。” 白芷笑着乖巧点头,“嗯嗯,听王爷的。” “王妃找飒兰什么事?”孟瑛有些烦躁,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白芷将身子往前一探,向孟瑛靠近了些许,“我想见见王爷,然后就来了。” 只是想见见他,不需要别的理由。 她穿得单薄,能看见白玉一般线条优美的细颈,深陷的锁骨,和胸前的一点春光。这样的穿着,在二十一世纪,就是稀松平常,可在这个时代,却是只有闺房间才能见到的景色。 孟瑛避开了视线,直摇头,语气里暗含怒意,“王妃若要见,明日便可来相见!这夜半三更,衣不蔽体,成何体统?还与肖扬去饮酒,深夜才归,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又如何是好?” 白芷现在只捡好话听,对于对方的怒气那是毫不在意,嘟囔道:“肖扬身手那么好!能有什么事呀!” 孟瑛更怒了,“你不知道他!罢了,他若喝醉了怎么保护你?!” 白芷被骂了,可脸皮却十足的厚,朝满脸冰冷的孟瑛吐了吐舌头,嬉笑道:“这不是没事吗?对了,王爷,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孟瑛皱眉,吐出一口浊气,等着面前的小丫头,展示她所说的好东西。 只见白芷伸出手,手里是用丝绢包裹着的不明物体。白芷故弄玄虚地抬眸瞅了一眼孟瑛,眼含笑意。然后又低头,一点一点极缓慢地展开那白色的丝绢。 展开的瞬间,瞬间将此物举高,托到了孟瑛面前,“噔噔蹬蹬!” 孟瑛低头一看,是一块夹杂的玫瑰花瓣的饴糖。他一眼就认出,是得月楼所有顾客都会赠送的甜点。 饴糖许是在她手里被捏久了,有些变形,有些融化。因为靠得近,孟瑛还是闻到些许清香。 不禁哑然失笑,伸手接过,含了一块进嘴里。 这糖他只吃过一次,因为嫌它过于甜腻,便再也没吃过了。如今再吃,味道却是截然不同了。 白芷享受地看着他吃进嘴里,眼含期待的问他:“好吃吗?” 孟瑛答:“嗯。甜。” 今日烦躁的心情,被这块甜进心里的饴糖驱散了。孟瑛又变回了那个平和的孟瑛。 “王妃,夜深了,快回去睡。飒兰送你回去。”他望着她期待的眼,温声细语。 白芷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噘嘴道:“我不要,我要在这儿睡!” 孟瑛:“……” 孟瑛愣住了,他不敢去深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 他这些天也在思忖,若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样平静的和美生活,定是他内心的向往。可他终不是能过上这样生活的人。 孟瑛失神地望着她微笑,扶着她站起身,“王妃若不介意,今日就宿在远尘居。” 孟瑛带她进了寝房,白芷有一瞬的退缩,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孟瑛让她躺下,她就躺下,为她掖好被角,起身就要离开,“王妃好好休息,飒兰宿在隔壁。” 白芷坐起身,一把抓住孟瑛的宽大手掌,“王爷你要走?” “嗯。王妃好生休息。” “王爷你等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孟瑛心如擂鼓,他猜到了接下来的问题,并不是一个能轻松回答的问题。 没等孟瑛开口,白芷就大声问了出来,“王爷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王妃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答案早已在心里,现在却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见他沉默,白芷就懂了。好像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她轻笑一声,放开了孟瑛的手,僵硬道:“啊!今天喝太多酒了。头痛,困了。多谢王爷收留!” 孟瑛在那一瞬间,怅然若失。为她吹灭了灯盏,去到隔壁那落满灰尘的榻上,和衣而眠。 孟瑛走后,白芷将头埋在都是孟瑛味道的枕头之间,无声大哭。 如果可以,她真想溺死在这令人沉醉的味道里。可如今,她失去了这个资格。 第41章 聚宝楼再起事端 翌日。 白芷在暖阳的照耀下醒来,睁眼是不一样的房间,却是熟悉的味道。 仔细回想着昨夜所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臊的慌,臊完之后,又是无尽的失落。 不行不行!不就是表白失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没男人还不活了! 既然被拒绝了,那就该回到自己本身所在的位置。扮演一个合格的宁王妃,作为交换,对方会给你数不尽的财富。两年以后,天南地北,逍遥快活,好不自在! 想清楚这个不亏本的买卖后,顿时浑身充满力量,立即起身,迎接美好的一天。 床边早已准备好干净的衣衫,顺手就拿来穿上了,是淡雅的丁香紫。脑子里面浮现出孟瑛为她梳头的场景,还夸她穿紫色的好看。 不由的轻笑一声,这些盘踞于她脑海的记忆,早晚会被她一点一点的踢出脑海,踢出自己的世界。 房间洗漱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连香膏都准备好了。简单梳洗后,用一根素色布条将头发拢在脑后,便出了寝房的门。 一出门就看见孟瑛端坐于堂屋正中央,阿洛正在他旁边读书习字。 阿洛最近跟几人熟悉了起来,活泼了不少,学了一些简单的官话,也开始有了交流的意愿。一见白芷出来,生出几分亲切,于是开口叫了声,“姐姐。” 孟瑛也随着阿洛将目光投向白芷。 可白芷哪儿敢去看孟瑛,直接略过孟瑛的目光。对着阿洛喜笑颜开,捏了捏那白的惊人的脸蛋,“阿洛真乖!今天学了几个字?” “十个!” “我们阿洛真厉害!” 孟瑛有些疑惑,她除了不敢看自己,其他好像都很正常,心里忽然就绞得有些痛。 孟瑛淡淡开口道,“吃早膳。” 白芷惊讶:“你们还没吃?” “等王妃一起。” 今天的早餐菜式简单,因为没有专业的厨子。 白芷一边吃,一边与孟瑛商量,“修缮和打扫轮值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儿我就出去找厨子。” 孟瑛只淡淡答道:“好。” “进门的绿树,我找人去山里移植几棵槐树和梧桐怎么样?” “好。” “两侧再各种上一排桂花呢?” “甚好。” 孟瑛道:“飒兰已经找人去宫里请了一个有经验的嬷嬷,据说待人温和,明天就会来。王妃若是不想学了,随时都可以叫停。” 白芷道:“想学。不会停的。” …… 二人一问答,没有过多的交流,谈的全都是王府之事。 阿洛听着二人僵硬的对话,还有些不习惯,可终究是交流不畅,才没有问出口。 这顿饭,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及昨夜的事情。 饭后,白芷安排完与孟瑛商量好的事情,就要拉肖扬和梨花逛街去。 肖扬见白芷第一眼,就想着她昨夜睡在了王爷房里,心里顿时五味陈杂,结巴问道:“你昨晚和王爷一起睡的?” 白芷微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翻了个白眼,“我睡他的床,他睡隔壁的榻,这算不算一起睡?” 肖扬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傻笑出来,“不算!这怎么能算一起睡呢?!” “走!跟我去做一件大事!”白芷有些故弄玄虚。 肖扬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去向孟瑛打了个报告。 孟瑛听完,没有抬头,而是低眸看着阿洛写字。半晌,才缓缓开口,“以后你就跟着王妃,不必再向我报告了。” 肖扬心里起了一丝担忧,“那王爷怎么办?” “我去调几个影卫便是。再说,一般人也杀不了我。”孟瑛淡淡道,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肖扬领了命,随着白芷一起出发了。一路上,孟瑛淡漠的表情,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好像回到了那几年,他刚回到辰京的那段日子。 三人到了集市,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烧窑鸡。好在今日排队的人不多,没等多久,三人就拿到了汁水四溢的烧窑鸡。 正不顾形象地瓜分着烧窑鸡,忽然,从对面聚宝楼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白芷虽然有点怵这聚宝楼的勾当,但想着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应该不至于又得罪了谁。 三人悄摸摸地躲到一旁卖面具的摊位后面,够着长长的脖子偷看。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少年殴打。 这少年被打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衣衫破烂,嘴里直涌着鲜血,还时不时的发出求饶的声音,“饶命!奴再也不敢了!” 这声音好生熟悉! 白芷定睛往他脸上瞧了半晌,这才想起来,是山雀!就是上次去聚宝楼,在一旁服侍的侍儿山雀。 本身看到人被打就很揪心了,这还是个认识的人,就更没办法置之不理了。 左右探了探头,应当没什么大人物。然后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肖扬,“肖扬,你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吗?” 肖扬勾着一边嘴角,眉毛挑的老高,眼睛里神采飞扬,“哼!小意思!” 梨花有些担忧地劝解道,“娘娘,你要做什么呀?” 白芷对着梨花邪魅一笑,“美女救帅哥!” 说罢,在一旁的摊位买了三个面具,分给二人戴上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群暴民,何以在此放肆?”白芷擦着腰趾高气昂大喊道。 大约有五六个打手,闻言后抬起头,盯着面前这瘦弱小丫头片子,纷纷露出了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关你什么事儿?”其中一五大三粗的大汉喊道。 “关我什么事?我乃大辰良民,遇见尔等在此对于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施暴,难道还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吗?” “手无缚鸡之力?笑话!这人把我们客人打了,坏我们生意,你说我们打得打不得啊?” “再说了!这是我们聚宝楼的事情!你从哪冒出来的?也轮得到你插嘴!”跟着又有人附和道。 白芷以丝毫不弱的气势向前两步,“若此人坏了你们的生意,那为何不报官?若是人人可以滥用私行,那要官府有什么用?如果人人都以私怨定罪,那要公理有何用?要正义又有何用?” “再说,就算是你们聚宝楼的事情。那你们为何又要在此地施刑?这里是闹市,你们这些棍棒若是伤到路人,那又当如何?” 对方的人面面相觑,领头的人站出来平静道:“这位姑娘,这聚宝楼是谁的生意你不会不知道?这还真轮不到你插嘴,我看你就是来挑事儿的,给我拿下!” 几个打手听到了命令,眼中瞬间投射出凶恶的目光,一哄而上,就朝白芷步步逼近。 第42章 誓死追随 白芷戴着一个小猪面具,身子挺的板正,不动如山。从面具的眼孔流露出自信的目光。 在几人将要接触到白芷之时,肖扬黑色身影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六个人的腹部各踢上了一脚,六人皆被踹出一段距离。 肖扬轻松回到白芷身旁,二人对视一眼,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六人这才将将回过神,开始嗷呜嗷呜地在地上翻滚嚎叫。 领头的人更是傻了眼,张着一个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瞪了白芷好一阵,才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你……你……你们简直……” 白芷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声好气地道:“不要再滥用私刑了,好吗?” 这轻拍的两下让对方抖了三抖,颤颤巍巍道:“我们……这是打自家下人,你……管不着……” 白芷叹息,“那把你家这下人,卖给我如何?” 领头大叔闻言,猛地抬头,“这……大侠……这人今儿个刚得罪了太子,惹得太子大怒,太子要我们把他活活打死。若是卖了,消不了太子的气啊!” 白芷:“……” 怎么又是太子,真是哪儿都有他! 这可把白芷给难到了,她可不想又给王爷惹麻烦。 有些纠结地来回踱步,思量半晌,拿出一袋小金珠,悄悄塞到领头人手里,然后小声道:“这样!你们做个戏。就对太子说已经把他给打死了,尸体拖去喂了狗。你和兄弟们把这一袋金珠给分了,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人,他死了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呢?” 领头大叔:“这……” “人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叔,你拿着钱把好事儿给做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情吗?太子那么忙,哪有空关心一个奴仆的生死?他不过就是当时想出口气罢了。”白芷继续忽悠。 领头大叔有些心动,拉着几个兄弟去一旁商量。本来他的心里还有些忐忑,可底下的人却一致表示赞同,与其昧着良心,打死个无关紧要的人,还不如拿了钱实在。 在与白芷商量之后,他们将山雀的衣服刮了下来,肖扬脱了一件外衫把他罩住,就这样偷偷把山雀运回了马车。 聚宝楼门口被打手们团团围住,打的火热,不过打的只是山雀的衣衫,和一块带骨猪肉。 没一会儿太子的人就来到了聚宝楼门口,问众人差事办得怎么样。 众人皆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人还在旁边呕吐,领头大叔道:“今日他得罪了太子,实在是丢了聚宝楼的脸。为表歉意,奴已将他活活打死,打成肉泥!还请大人过目!” 那人探头看了看,好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顿时胃里翻腾而起,忍不住就要呕出来,捂着口鼻急忙道:“快抬走,太影响生意了!走走走!” 这边肖扬带白芷去了一个偏僻的医馆,将山雀放于榻上,请来大夫为他诊治。 大夫为他处理完伤口,将腿用石膏固定。虽然断了两根骨头,但其余都是皮外伤,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愈合。 可最令人难受的,还得是他的半张脸,布满了无数伤口,可能没有办法恢复如初了。 山雀大约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相清秀,声音洪亮。这下算是毁了容,实在是令人唏嘘。 白芷还正想着怎么安慰他,山雀却先开了口,“多谢夫人出手相救,山雀愿以性命报之!此后山雀愿为夫人驱使,誓不背叛!” 白芷摇摇头,“说什么报不报的!命是自己的,要好好活。你若记得我的好,日后我有困难时,出手相帮便已是最大的报恩了!” 山雀眼里泪光闪烁,直摇头,“山雀的命是夫人的!夫人要山雀做什么,山雀就做什么!”,说完眼泪就顺着滚了下来。 梨花端了刚煎好的药,一进来就见他这个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哎哟,这怎么还哭上了!” 山雀顿时羞得慌,用胳膊抹了两把眼泪,扭头不看向众人。 白芷等他喝完药,情绪平复一些的时候,才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把太子给得罪了呀?” 山雀迟疑,眼里透露出惊恐,高亢的情绪促使他想骂人,可理智又压了下来,喉结滚了许久,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太子他,要带我回府。可奴不愿,去了太子府的娈童,都没能活过三个月。据说他府邸专门修建了刑房,供他玩乐。” “可奴的拒绝,惹怒了他,太子当场就要对我施暴。当时奴就想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于是打碎了茶杯,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奴终究不是习武之人,三两下就被他钳制住。他意识到被奴划伤后,勃然大怒,就用碎瓷片在奴脸上划出一道道口子!不知划了多久,他才让人把奴丢出去打死。” 白芷诧然,脱口而出,“这太子可真是个变态呀!” 山雀听闻,习惯性的想捂住白芷的嘴,终究还是不礼貌的,忙将手指放到嘴边嘘声,“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白芷被山雀的反应吓到了,左右张望。 肖扬在一旁斜靠着,擦拭剑鞘,见他这举动,也笑出了声,“放心!没人。有我听着,你们尽管说!” 白芷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喜欢搞s就算了,还要把人凌虐致死,杀人可不能忍啊!这不就是个变态嘛,还不让人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肖扬对这个话题也起了几分兴趣,开口问道:“s是什么?” 白芷顿时红了脸颊,“额……就是……山雀说的……刑具?” 肖扬道:“哦,那个啊!我见过!” 白芷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你你……在哪见过?” 肖扬道:“就那些刑具啊!我以前潜过太子府,那个刑房是真的,里面关押着不少人。确实挺残忍的。” 白芷不确定肖扬理解的刑具,和她所理解的刑具,是不是一种东西,只觉得这个话题越来越远,赶紧转移了话题。 白芷转头对山雀道:“山雀,你还有家可回吗?” 山雀猛然抬头,眼里泪光闪闪,缓缓摇头,“山雀,无家可归!” “那你可愿跟着我?”白芷浅笑盈盈道。 山雀眼里的泪水就要流出,他跪起身来,朝白芷磕了一个头,沉声道:“山雀,誓死追随夫人!” 第43章 惊天计划 简单为山雀处理完伤口后,白芷将梨花留下,然后与肖扬一起到了集市上采买。 肖扬看着手里的蚕豆,红辣椒,青菜叶,不解地问道,“你买这些做什么?要买什么让老孟去买不就好了?” 白芷背着手走在前面,头昂得老高,一脸得意,“你懂什么,这叫市场调研,我不来买,我怎么知道这市场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菜,这些菜的品质如何,价格如何?” 肖扬想挠挠脑袋,却根本腾不出手,疑惑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芷偏过头,粲然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肖扬望着这笑容,嘴角微微勾起,心都被融化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心里早已下定决心,不管她做什么,都会陪着她。 这一番采买,塞满了整个马车,将病号山雀挤在角落,无法伸展。 回到王府,将山雀安顿好之后,白芷就忙碌起来了。 肖扬也去向孟瑛报告了白芷一路的行踪。 “王妃又花钱捡人回来了?”孟瑛轻声问道。 肖扬眉毛抽了抽,“嗯。” 孟瑛摇头失笑,“也罢,好生优待。去查一查他的底细,再给他造一个新身份。” 孟瑛本以为,因为之前的事情,白芷可能会有些沮丧。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她。她来到这个世界,注定就是要绚丽绽放的花朵,自己顶多算是落在枝头的蝶,而非她的枝干,她的养分。 白芷一边刷着一口口陈旧的大坛子,汗如雨下。动起来,思考起来,只要忙碌,就会短暂的忘记那个人。 一旁的梨花见她这不要命的干法,担忧极了,大声喊道:“娘娘,你歇会儿!叫下人来做!” 白芷是在梨花喊了好几遍以后,才听到的,她愣愣抬起头,露出僵硬的微笑,“好呀!那边还有好多个坛子呢,去找人给我刷了。青菜也给我洗了,然后趁着天气好,摊开来晒……” 白芷一口气交代了许多,听得梨花云里雾里。她总觉得这几日的娘娘,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接下来的两天,白芷在异常忙碌中度过。早上要应付宫里来的嬷嬷,学习礼仪。下午安排院子的事务,捯饬自己的那一堆东西。忙碌到每日躺在床上的一瞬间,骨头就像是要散架了似的。 这样确实能让她短暂的忘记孟瑛。但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免不了想起他。 若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女子,那自己这样或许已经很幸福了。丈夫有求必应,待人温和。更别说自己还掌握着财产。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美梦。 可她是受过自由洗礼的人,从小读的是恋爱自由平等那一套。她渴望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求的是独她一份的偏爱。这只因为身份而存在的虚假幸福,她不需要。 翌日。 白芷看着自己面前的十几个坛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她耗时几天做出来的川味特产,泡菜,酸菜,豆瓣酱。接下来只要等待自然发酵,便可以收获世间独一份的美味。 做完这些,才去看望山雀。进门的时候,山雀正在拄着拐杖行走。 山雀见白芷来了,笑容得体,毕恭毕敬对白芷行了一个礼,“奴见过王妃娘娘!” 这笑容与初次在聚宝楼见他时的笑容,有些相像,但是却有不同,少了对客人的谄媚和阿谀奉承。现在的笑容倒是清爽了不少,给人感觉谦和有礼。 白芷观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于是开口问道:“山雀,王爷已经同意你留在王府了,你可想找份差事做?” 山雀淡然一笑,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欣喜,“山雀求之不得!” “那你会些什么?” “接人待物,察言观色,都是山雀从小时候就开始学的。辰京达官贵人的喜好,厌恶,山雀全都了如指掌。” “对美食可有研究?” “略知一二。” “对珠宝呢?” “略知一二。” …… 经过一系列的盘问,白芷虽然表面淡定,但是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不愧是聚宝楼专门为贵族们培养的侍儿,吃穿住行,简直样样精通。 这哪是一个奴仆啊,这简直是捡到宝了! 一边得意,一边将梨花和肖扬拉进,四人凑在一起。白芷悄悄为他们说了一个惊天计划。 听完,三人均是一脸茫然。 肖扬眉头皱了皱,“为了找个厨子,搞一个厨王争霸赛?” 梨花也怀疑道:“这阵仗会不会太大了?” 山雀认真思考一番后,沉声道:“我倒是听闻过几个爱吃的达官贵人。名厨子我也听过几个。” 白芷却一脸骄傲,“哼哼,这阵仗能搞多大就搞多大!” “现在首要的是确定这个事情能不能做?怎么做?” 肖扬抱手道:“怎么不能做,你想做便做!” 白芷有些犹豫,“王爷他一个喜静的人,这样他会不会不开心。” 肖扬却道:“你不懂王爷,他不会不开心的。” “他只会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肖扬模仿着孟瑛的表情与语气。 逗得众人憋着笑。 笑完之后,白芷心里一酸,我不懂他吗?可他又可曾想让我懂他! 白芷把寻找场地,搜寻厨子资料,打听食客意见的事情,交给了山雀。 之后便去随着嬷嬷学习。李嬷嬷是宫中老人,教导过许多嫔妃,资历甚高。可对待白芷却十分温和。 今日讲的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夫君。 “女子对夫君当温良恭顺。不可直视夫君,当低眉顺眼。不可忤逆夫君,当顺夫君之意。对夫君应当谦称为妾身。不得起得比夫君晚……” 这都是些什么糟粕玩意儿! 白芷心里吐槽,表面却笑嘻嘻。当真是一副温良恭顺的模样。 李嬷嬷很是满意这个学生,管教几十年,就没见过那么乖的学生。 送走了李嬷嬷,白芷想去问问孟瑛,厨王争霸赛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可行。 想着想着就去了。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想起了李嬷嬷的教导,若是要扮演一个合格的王妃,那就扮演彻底,于是开口道:“妾身有事想与王爷商量。” 孟瑛正在教阿洛读书,口有些干燥,听到有人敲门,赶忙喝了一口茶水,就要去开门。 可没想到,白芷这个“妾身”一喊出来,饶是孟瑛也没稳住,一口茶水呛进了喉咙管。 第44章 生不出儿子 孟瑛忙用袖子捂住口鼻,强忍住咳嗽的冲动,一只手去开了门。 开了门,是白芷一脸温良恭顺的笑意,她道:“王爷,妾身有些事想与你商量。” 孟瑛刚才还能勉强忍住的咳嗽,现在是彻底憋不住了。在白芷面前猛地咳嗽起来,一时间脸呛得通红,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白芷见状,赶忙轻拍他的背,“没事儿?王爷。” 孟瑛咳嗽了许久,才稍稍缓过劲来。对白芷摆手道:“无碍。” 稍微舒服一些后,孟瑛才开口对白芷道:“王妃,以后你不要自称妾身。” “至少在这个王府里面,你不需要学习这些规矩。” 白芷看他严肃的表情,不由的就在想,他对自己的好,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只因为身份? 怅然的情绪占据了白芷的脑海,他不想与孟瑛有过多争论,只轻轻答了一句,“好。” 白芷与孟瑛讲了她厨神争霸赛的计划,问孟瑛的意见。 孟瑛只答,“王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正如肖扬所说的那样,她真的不懂孟瑛,一点也不懂。 白芷尴尬的微微一笑,赶紧转移了话题,“王爷,我找了个临时厨子,手艺应当还不错,您将就着吃。” 孟瑛道:“好。” 正事商量完,关心了一下阿洛的学习进度,白芷与孟瑛话别,下午还要与肖扬一起去找山里的神医。 孟瑛看着白芷的背影,心里莫名隐痛,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午饭过后,肖扬只带着白芷一人,驱车前往西郊外。 车辙碾过凹凸不平的泥地,发出哐当哐当好几声响动。 郊外是村民待的地方,此等豪华的马车定会吸引村民的注意。个村汉聚在一起讨论这是谁家的马车。其中一人,便是之前离开王府的刘二。 他定睛一瞧,这马车他太熟悉了,连马都是他的老熟人。脑筋一转,王爷很少出门,倒是王妃天天巴巴的往外跑。那这车里的人,必定就是那恶女人白芷了。 刘二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眼里写满了得意,就朝一条小路飞奔而去。 肖扬带着白芷进了山,这次没有让她多走路,而是用轻功带着她一路飞,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带梨花出来的原因。 白芷这才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坐过山车,她的心随着在树间跳跃的肖扬,激烈地上下跌宕起伏。 “啊!——” “肖扬,你给我慢点!慢点!——” 肖扬却一脸坏笑的表情,“哈哈哈哈!别怕,有我在,摔不了!” 这是摔不摔的问题吗?这是心跳过快有可能猝死的问题呀! 快要到达目的地之时,白芷才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些。一落地,便抱着一棵树腿直直打颤,嘴里恨恨道:“肖扬,如果还有下次,我跟你势不两立!” 肖扬却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好啊,我等着!” 白芷心里暗道,哼,这人注定孤独终身! 来到神医谷莫白门前,果然,之前那把沉重的铁锁已经去掉。 肖扬抬手轻叩门扉。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出现在眼前。 看起来大约年过半百,身子却不佝偻,精神气十足。面无表情,眼神锐利。 他看见来人后,没有过多的言语,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进了门,谷莫白就抬手示意肖扬躺在一块木板上。 肖扬却摆手道,“不不不,谷大夫,我今日主要是带王妃来找您。” 谷莫白锐利的眼神一凛,“你不施针?” “要!但是想先请您回答一下王妃的事情。”肖扬平时的桀骜,此时竟是一点也不剩,乖的像个小绵羊。 白芷也配合着肖扬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向谷神医说明来意,“谷神医……” “王妃?和尚也能娶王妃?笑话!” 谷莫白打断了白芷,斜眼一瞟,瞪得白芷有些害怕。 白芷讪讪道:“谷神医,王爷已经还俗了。” 谷莫白却不屑的轻哼一声,“呵,还俗?他现在吃肉吗?” “不吃。”白芷摇头。 “那还个屁的俗!你既是王妃,那烦请你回去告诉他,他若执意不吃肉,以后可生不出儿子。” 白芷:“……” 生不出儿子?难道是因为不吃肉缺少蛋白质和微量元素,导致身体太差?这神医有点东西,还搞得懂营养学。 白芷微笑着赞同的点了点头,“嗯,神医说的对,白芷定为您转达。” 谷莫白见她神情里面的赞许,愣神一瞬,才缓了口气,平静道,“说,什么事?” 白芷温和地向谷神医阐述了花椒的模样,味道,以及功效。还贴心的画了一张图,上面画着花椒的叶脉形状和特征。 谷莫白接过图纸一看,捋着胡须道:“见过,此物性温,有温中散寒的功效,实乃不可多得的好物。” 白芷一听,惊喜之极,“那请问神医哪里有这个东西?” 谷莫白不疾不徐的回答,“西边,西域产这个东西。但是当地人却觉得这个东西麻口,并没有人食用。” “西域没有人卖这个东西,我是研究了许久,才知若是用对地方,它会是一味良药。等我真正研究出来它的用处,定要为它洗清污名!” 白芷喜忧参半,喜的是真的有这东西,忧的是没人卖,那就是买不到。 白芷不知不觉间就叹了一口气,脑子里面不断思考该怎么样搞到这个花椒。 肖扬捕捉到了她的失望,安慰道:“别急,王爷说不定有办法。西域王是他的至交好友。” 谷莫白也附和道,“也是,那小子铁定有办法。若是他能搞到,给我送些来,我入药对症研究。” 这消息对于白芷来说,当然也是个好消息,但是提起这个人,却又让她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痛。 白芷转移了话题,她道,“谷神医,你能帮我诊脉吗?最近总觉得有些头痛。” 白芷没有说谎,她确实隐隐有头痛,从她穿过来之后,就一直伴随着她。 谷莫白细心为白芷诊脉,“王妃可是头部遭过撞击。” “是。” “可能脑有淤血。我给你抓一副活血化瘀的药,你吃完再来找我看看。” “好。” 还没等谷神医写完药方,肖扬就脱光了上衣趴在了木板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 狂躁的大灰狼变成小绵羊,还真挺稀奇的,白芷忍不住调侃道,“你今天怎么那么乖?” 肖扬白眼一翻,“要你管!谷大夫施针可能会持续两个时辰,你去院里玩儿,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也不要乱跑!乖乖在院子里面等我,听到没有?” 白芷一边笑,一边点了点头,“好哦。” 说罢转身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下。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肖扬杀猪般的叫声,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这声音听得白芷心里一颤,不禁在想,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需要接受那么残酷的治疗。 第45章 验货 后来肖扬的叫声逐渐平息,白芷又找不到事情做,就靠着树干睡着了。 不知为何,这一觉竟然睡得异常踏实。 可再次醒来时,白芷彻底傻了眼。 痛!脑袋又被磕到了。 黑!难道这次直接磕到失明了? 缓过神后,才意识到一条黑布蒙在白芷的眼上。想伸手撤掉黑布,却发现双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挣扎一番后,捆在手上的绳结纹丝未动,于是放弃。紧张地吞咽口水,嘴里却因为塞着抹布,而吞咽困难。 周围传来阵阵泔水味儿和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令白芷阵阵作呕。 翻滚了两圈后,白芷察觉到应当是在一个促狭的空间。身下像是铺着许多干草,挪动身体时有沙沙声。底下的触感是木板。 看样子,应当是被绑架了。 虽然紧张,但白芷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舒服了,可憋死我了。” “懒人屎尿多!”另一个声音道。 白芷身处的这个空间,开始了移动,看来是马车牛车之类的。 “嘿哟!你再这样说!等你拉肚子的时候,我可不会等你!” “走!一会儿久了容易生事端。这个小美人应当能赚一笔!” “长得还是不错,就是瘦了点,再胖点手感就更好了!嘿嘿嘿!” “我可警告你,你可不能动她,如果不是黄花大闺女,钱又得折半。” 白芷明白了,这是被人贩子拐卖了。真是郁闷,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绑架呢? 刚才还在谷神医院子里,谷神医还在给肖扬诊治。以肖扬的身手,十米以内觉察到敌人,应当不成问题。但怎么就让人给绑走了? 想起之前肖扬叫得那么惨烈,难道是肖扬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这个念头,在白芷脑海里面一闪而过。随即心道,呸呸呸,乌鸦嘴,乌鸦嘴。 现在可不是关心肖扬的时候,先得想办法脱离眼前的困境。 可这群人贩子应当是惯犯,绑人的手法相当精湛,手脚全部被绑得死死的,直到到达目的地,都没能挣脱分毫。 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的路,马车终于停止了颠簸。车顶端的木板被人打开,一口清新的空气投了进来,白芷只觉瞬间舒服了不少。可还没舒服几秒钟,一大汉将白芷像扛麻袋一样地扛在肩上。粗壮的肩膀抵到了白芷的胃,白芷不由地想呕吐。 可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先委屈自己装昏了。 那二人将白芷带到一个房间,点了一炷香,就离开了。 二人离开后,白芷想着终于可以找找逃脱之法,可身上却使不上劲,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 难道是那香是迷香?有理,不然他们是怎么在谷大夫的院子里,明目张胆地把她绑走的。 然而想通这个道理也无济于事,因为白芷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挣扎半晌后,终究还是闭上了。 再次醒来,又是在那个臭不拉几的车上。敢情昨晚只是暂时歇脚,这群人绝对是惯犯!气死了! 白芷在车上直想跳脚,可应当是迷香的作用,她四肢无力,只有脑子是清醒的。 行驶一段路后,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车里面装的什么?”车外有人问道。 听这严肃的语气,像极了电视剧里官兵排查。 “车里面装的泔水和一头猪。”那两个人贩子答道。 猪你个头,你才是猪!白芷在心里怒骂,嘴上却因为麻药的缘故,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芷使出全身力气,用被捆住的手,在木板上敲出了三短三长三短的节奏。她知道古代人不懂s,但是能敲出那么又节奏的声响,也只能是人了。 “什么声音?”那官兵听见了微弱的声音,顿时警惕道。 两人贩子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嬉笑道,“官爷,是我家的猪,睡着了打鼾时,猪蹄子就会抽筋,抽出这种哒哒哒的声音。” 二人一边说,一边将马车第一层的盖子掀开,浓烈的泔水味道四下散开。然后继续挪动泔水桶,泔水桶洒了一些出来,味道更加刺鼻。官兵不由地捏着鼻子退后几步。 泔水桶挪动位置后,二人打开了中间一层车厢的门,里面真有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肥猪在睡觉,猪蹄子还在一抽一抽的,碰到木板还真的发出了哒哒响声。 白芷也在同时敲击着木板,只是越来越乏力了。微弱的声音甚至不及猪敲出的声音大。 官兵随意看了一眼,因为刺鼻的臭味,又觉得没什么异常,就放他们过去了。 白芷心道,真是无语,猪还能敲出那么有节奏的声音?于是只能眼巴巴地跟着这臭气熏天的车,慢慢走远。 不知道王爷知晓我被抓了,会不会来找我?白芷有些沮丧地这样想。 又行了一下午的路程,这破车才晃晃悠悠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白芷被扛到了一个房间,被松开了眼前的黑布条。布条掉落的瞬间,刺眼的灯光投射而下,晃得白芷有些睁不开眼睛。 适应了许久后,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为首的是个婆婆,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皱纹,穿着倒是朴素,但是眼底浑浊不堪,让人有些害怕。 其他的人像是一群打手,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露着胳膊。每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刀疤,而这群人好似还觉得刀疤就是男人的勋章一样,故意把有疤的地方露出来。 白芷头一阵晕,这么多人盯着还跑个屁啊,惹怒了他们死都是轻的,不被先后杀就得谢谢祖宗保佑了。还是先装乖。 那婆婆向白芷靠近,拔掉了塞在白芷嘴里的麻布,勾起白芷的下巴,赞叹道:“哎哟,这小姑娘水灵着呢,准备卖哪去?” “你先验验货,如果还是个雏儿,就给我们老大押回去,如果不是,就卖青楼去!”熟悉的声音,就是那两个绑架她的人贩子。 “好嘞!阿婆这就给你们验验货。”这婆婆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白芷急了,验货?怎么验? 白芷想开口求饶,想告诉这婆婆自己有钱,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嘴巴一张一张的,眼睛里眼泪咕噜就在眼眶里直打转。 老婆婆见她这样,欢喜极了,“哎哟,姑娘不怕。阿婆手艺好着呢!好生水灵的姑娘,你们老大一定喜欢这一款!” 说着,就开始动手扒开白芷的衣衫。 第46章 她被绑架了 白芷这才发现,她的外衫都已经被脱掉,只有单薄的中衣。 她用尽全身力气,僵着身子,夹着肩膀。一股绝望之情,充斥内心。 那婆婆解掉了白芷衣衫的扣子,伸进去在白芷的胸前抓了抓。 “看着瘦,还是有点料。”她一边摸着,一边评价,好似在评判商品一般。 白芷的怒气油然而生,用一双饱含怒火的眼死死瞪着她。 可这老婆婆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丝毫不为所动。也是,作为惯犯来说,没这心理素质可干不了这一行。 顺着往下摸去,粗粝的手滑过腰身,“腰也细,就看是不是个雏儿了。” 说着,就要去扒裙子。看着面前一群流着口水的男人,白芷顿时一股恶心泛上心头。 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夹紧双腿。老婆婆掰不开,皱了皱眉,疑惑问道,“不是给药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大力气?” 几个彪形大汉闻言,上前一步道,“我们帮你掰开!” 妈呀!一股死亡的威压扑面而来。咬舌自尽是怎么咬的来着?会不会被痛死啊! 老婆婆却道,“别别别!那么好的货色,细皮嫩肉的,若是伤了,卖不到好价钱。” 转头又对白芷喜笑颜开,“验个身而已,一般只有黄花大闺女才那么紧张。你们退出去,人家这是害羞!” 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看白芷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金子一样。 那群大汉闻言对视一眼,遗憾地退出了房间。 白芷蓦地松了一口气。放松一些之后,感官开始发挥作用,她感觉到触到地面的手指有一点紧,这才想起那日出门时胡乱套了一个玉指环。 这玉指环是御赐之物,定然也值几个钱。这种人贩子多半都是求财,贿赂就是最好的选择。 老婆婆一脸坏笑,“姑娘你别紧张啊,我就是看看。” 这婆婆一边说,白芷一边艰难地翻身,硬是翻了好久,才成功的翻了面。看来还得加强腰腹部的锻炼。 翻过身后,白芷用被绑着的双手,胡乱晃动,恨不得摇个花手给她看! 半晌,老婆婆才明白了白芷的意思,看到了她手指上的玉指环。 顿时笑逐颜开,“哎哟,姑娘还是大户人家呢!这玉指环值不少钱!” 说着就伸手想要将其取下。白芷却顿时扣紧了手指,阻止了这老婆婆的动作。 老婆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呃,我懂了,姑娘想怎么选?是去做黑风寨的压寨夫人呢?还是被卖到青楼接客呢?” 白芷霎时眉头紧皱,投去疑惑的眼神,就不能选第三条路吗? 老婆婆像是懂了白芷的想法,微微叹气,“姑娘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那是不可能了,黑风寨的人就在外面,我帮不了你。我也不可能就为了你这玉指环命都不要。你选!” “我劝你啊!选择黑风寨,那黑风寨主虽然妻妾成群,但是待夫人们那可都是极好的!去青楼可就不一样了,得看命!”老婆婆继续道。 白芷思考一瞬,去黑风寨做夫人的话,一般下人也不敢对老大的女人怎么样。可若是被证明不是个雏儿,那外面那群大汉会对白芷做些什么,白芷完全不敢想。 两相比较,白芷认为去黑风寨活下来的几率会高一些,于是用手指比了一个一。 老婆婆笑了,就开始取白芷的玉指环,“好嘞!你这样的,我都不用验,就知道你是个雏儿!” 白芷无语,终归是要被送去黑风寨的,一个玉指环,好歹保住了裤衩。 取走玉指环后,那老婆婆开门对那两个人贩子道:“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女子啊,好生养。那就祝寨主早日喜得贵子!” 人贩子们听了,满意地笑了。给了一袋子银钱给这婆婆,领着白芷走了。 一路上他们看得紧,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边,那日谷大夫为肖扬施完针,肖扬拖着虚浮无力的身体出来,没找见白芷。 大喊几声,无人应答,走到树下,发现一只散落的珠钗。 谷莫白也是满身大汗,疲累地跟出来,“那丫头去哪儿玩……” 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惊呼道:“不好!有迷香!”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之时,孟瑛于堂前参悟,总感觉一日都心神不宁,焦躁不安。 果然,没等多久,肖扬就双眼通红地从天而降。 他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和沙哑,“王爷……王妃她被绑架了!” 轰隆! 如一道惊雷,直直劈到了孟瑛头顶。今日的焦躁总算有了解释。一时间,孟瑛像是忘记了呼吸,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只单单重复几个字,她被绑走了,被绑走了。 肖扬猛地跪倒在地,大吼出声,“肖扬失职,请王爷责罚!!” 孟瑛这才回过神,“起来。” “请王爷责罚!”肖扬继续沉声怒吼,喊破了音,像是声带撕裂一般。 孟瑛攥紧了手里的佛珠,指节攥得发青发白,像是要把佛珠嵌进皮肉里面。他瞪着跪倒在面前的人。双眼慢慢爬上血丝,额头青筋暴起, 好半晌,他才用一种带有隐隐怒意的声音道:“肖扬,找到人,再领罪。” 肖扬猛然抬头,对上了王爷愤怒又隐忍的通红双眼,咽下一口浊气,从喉咙管发出一个音节,“是!” 孟瑛有些慌乱地走向柜子,一边在翻找着什么,一边对肖扬道:“你说说具体情况。” 肖扬向孟瑛事无巨细的讲了当时的情况,孟瑛一边听,一边拿来一份地图。 他想将卷着地图摊开铺在桌上,手却有些僵硬地解不开绳结。好不容易解开了,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他稳了稳神,才展开地图。 孟瑛在地图上指指画画,声音镇定了些,“据说西郊最近有流匪出没,朝廷已经派人去剿匪,可收效甚微。那绑走王妃的,极有可能是盗匪。” 肖扬认真听着,严肃点了点头。 孟瑛继续说道,“但是也不排除是其他可能,现在派人去西郊搜索,盘查,问问村民有没有奇怪的人出没。山里也别漏了,说不定有些什么线索。” 肖扬也冷静了些,只答:“好。” “据说最近那一批流匪,应当做的是人口贩卖的勾当。在辰京拐的人,他们不会卖到辰京,只有可能往周边的城里卖。所以要重点排查出城关口,以及沧州,青县,源城这几处。” “你负责搜山,我负责调动以前的暗部进行排查。有发现随时联络。” 孟瑛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所有可能性,转头看见肖扬苍白的脸色,微微叹气道:“你刚施了针,你把事情交给……” “不!我可以!”孟瑛话还没说完,就被肖扬打断了。 孟瑛深吸一口气,沉沉道:“也罢。不要勉强。这令牌你拿着,影阁的人随你调动。” 肖扬握着手中的墨黑令牌,若有所思,随即,他单膝跪下,朝孟瑛道,“多谢王爷!” 第47章 竟然是他 又经过兜兜转转两日的路程,白芷意识到,这两人贩子的反侦察意识强的惊人,每到达一个歇脚点,就会更换衣衫,姓名,甚至口音。 并且每当白芷感觉快要清醒之时,车厢内又会被灌入迷香。整个路程,白芷清醒的时间只占了少数。 他们只会给白芷灌一些米汤,要小解他们也不理会,白芷只能趁着清醒,躲在车厢最角落简单解决。 这一番折腾下来,白芷身上早已是臭气熏天,又渴又饿,双唇皲裂得像那干旱数年的土地。 以前不明白,新闻上那些被拐卖的妇女,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跑。 现在可算明白了,能干出拐卖人口这勾当的人,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性了。整个过程就像是一种对意志的消磨,和对奴性的驯化。日日的饥饿,滴水不沾,若是此时人贩子给你一口水,或是一个馒头,你都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这种情况,更别谈什么反抗。人只想活下去。 王爷若是知道自己失踪,会不会来找她。会不会另外找一个王妃,来填补位置的空缺。他也会如同对待自己一样,去待那个新王妃吗?一想到这里,白芷就心如刀绞。 也不知道行了几日,终于抵达了黑风寨。 意识模糊的白芷被丢进了一个小柴房,面前好像有一个身高不高的老婆婆,脊背有些佝偻。 两人贩对老婆婆道,“牛婆婆,把她洗干净,收拾漂亮一点,等老大回来,就送入洞房。” 后面的话白芷听不清,眼皮挣扎了半晌后,终于如释重负地合在了一起。 再次醒来是在浴桶里面,大大的浴桶,热气腾腾,还洒满了香气扑鼻的干花。 头顶被不轻不重的按压着,舒服得让人想抓紧脚趾。因为迷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白芷只能缓缓转头,看到一面容慈祥的老婆婆正在给自己洗头发。 这婆婆见自己醒了,开口道:“姑娘你醒了啊,头发就快洗完了,一会儿给你搓背啊!” 她的声音温和得就像是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奶奶,太亲切了。即使是在土匪窝里面,白芷也忍不住想去相信她。 “奶奶,你是谁?”白芷眼泪盈盈,问了出来。 这婆婆轻笑,“别人都唤我牛婆婆。是这寨子一个不起眼的下人罢了。” 白芷眼睛一酸,低下头,“牛婆婆,我好饿,有没有可以吃的?” 牛婆婆有些震惊,别的姑娘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孩子竟然主动问她要吃的。震惊过后,忙回道:“有有有!刚才就准备好了,只是你晕着,灌不进去。我给你洗完就端来。” 白芷抽了抽鼻子,“谢谢牛婆婆!” 牛婆婆有条不紊地继续为白芷洗头,洗完头搓背,每一个步骤都温柔细致。 “姑娘啊,你这头发长得好,皮肤也白,当真是美人。” 白芷轻笑,调侃道:“美人就被得抓来着当压寨夫人。” 牛婆婆微微叹息,“哎,是啊,姑娘也是可怜人。皮肤生得那么好,应当也是富贵人家,被拐来这儿属实是可怜。” “牛婆婆,你既知这里是土匪窝,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做工呢?” “我……”牛婆婆欲言又止,然后转移话题,“洗好了姑娘,吃饭。” 看来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愿意说,白芷只好暂且作罢。 穿好衣服,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粥吃了起来,毕竟只有吃饱,才能有力气逃跑。 粥里面放了少许肉沫,还有一些青菜。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饿,白芷只觉得这碗粥异常好吃,胜过山珍海味。 吃饱喝足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日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没有之前那种软绵绵的感觉,简直是如获新生。 出了房门,左右逛逛,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院中。这小院院墙不算很高,垫一点东西应该能翻过去。 找来几根破旧的桌椅板凳,堆叠到一起,爬上去瞅了瞅。 好家伙,这院子好像修在了一个最热闹的地方,外面全是土匪!有几个聚在一起把守的,有一列队搬运箱子的,有巡逻的,还有嗑瓜子的。刀枪棍棒,肌肉文身,一样不少。这还跑个屁! 正在白芷怔愣之时,一嗑瓜子的大胡子正巧转过了头,刚好就对上了白芷的眼神。 一瞬间,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大胡子一见美人正看着他,眼睛都直了,嘴角勾起,露出大黄牙,一脸幸福的傻笑。一边笑,一边对旁边的兄弟说,“快看,这新来的夫人,可真好看。” 几兄弟齐齐转过头来,看着白芷露出了满脸笑意。 人家投以笑意,自己当以笑容报之。强硬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将头从院墙上方慢慢缩了回来。 几兄弟乐了,在院墙外面狂吹起口哨。 忽的,小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肌肉男,一头有些带棕色的头发,发质粗硬,发量巨多,还是自然卷,看起来活脱脱一个烫了爆炸头的金毛狮王。看起来有些异域血统,肤色黝黑,五官深邃,眼睛周围黑黑一圈,好像自带眼线。 左边是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的人,只是一双眼有些细长,像是狐狸一般的眼睛。穿着青色衣衫,一只手拿着一羽毛扇,轻轻扑扇。 右边同样是一个身子精壮的男子,着一身黑色劲装。但是肌肉和体块远没有那金毛狮王夸张。健美的身材上,长着一张如精心雕刻过的英气脸庞……咦!怎么是他! 白芷万万没想到,在这土匪窝还能遇见熟人!此男子正是初次聚宝楼遇见太子时,跟在他身旁的卓遥,人称卓将军!也是卓家老二,卓翎的弟弟。 白芷懵了,这什么情况?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还跟土匪搞在一堆去了? 不过对方没有认出她,因为他们在聚宝楼相遇之时,白芷戴着帷帽,所以卓遥并不知道此人就是宁王妃。 现在搞不清楚状况,还是不要相认的好。 三人盯着那一堆桌椅板凳上的白芷,皆抱着手隐隐觉得好笑。 书生摇着羽毛扇,眯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道:“老大,你的新夫人想跑。” 卓遥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抱着手冷笑,“呵呵。” 金毛狮王道:“哟呵,这美人不错,我喜欢!” 白芷:“……” 三人打量着她,表情各异。 白芷像是被他们的目光禁锢一样,上不去,下不来。 第48章 我要嫁他 良久,白芷才晃晃悠悠地想要下来。 刚从最顶端的凳子挪动一只脚,踩到第二层上,那杂乱的桌椅板凳就因为失去平衡,而轰然倒塌。 想着之前在聚宝楼坠楼之时,卓遥那身手,要接下自己怎么说也是轻轻松松。 然而,直到白芷咣当一声摔到地上,摔得龇牙咧嘴,惊呼出声。卓遥和那狐狸书生也无动于衷,依旧是抱着手在原地,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只有金毛狮王反应过来了,上前询问了一句,“美人摔着哪了?” 没有理会金毛狮王,白芷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思考。按理说,之前卓遥对素不相识的自己也曾出手相救,现在不至于变化那么大。 难道他不是卓遥,是自己认错了?可无论是看脸还是看身材,这都一模一样!一边想着,一边死盯着卓遥。 这样直接又大胆的眼神,硬是把一脸冷漠的卓遥给盯懵了,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然后别开了脸。同时心里打起了鼓,她盯着我干嘛? 书生眯着一双狐狸眼,羽毛扇轻轻挡住嘴角,看这二人的眼神,颇有几番意思,于是调侃道:“老大,看来你这新夫人,是看上别人咯。” 卓遥连同眉毛也抽了几下,不会!这女的那么不知廉耻?麻烦,真是个麻烦! 金毛狮王闻言,看了看白芷,又看了看卓遥,微微皱了皱眉头,用十分有威压的声音道:“黑虎,你要什么样的女人,告诉我。这女人我先看上的,给不了你!” 卓遥却嫌恶道,“得了!我可看不上,我喜欢丰腴的。她,瘦猫一只!” 金毛狮王爽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好!过两天就给你送到床上!” 白芷无语,他声音也是卓遥的,就是在装!还黑虎呢!这黑风寨干脆改名为黑风动物园算了,金毛狮王,狐狸,黑虎,正正好! 一阵无语后,白芷揉着刚摔得不轻的屁股和腰,艰难起身,装出柔弱无辜的小白兔模样,眼泪汪汪道:“这里是哪里呀?人家好怕怕?人家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父母,你们把人家绑来,信不信报官抓你们!” 一边说,一边卯着劲地挤眼泪。心中不禁赞叹自己,居然还有这演戏的天赋。 卓遥被这娇声娇气给恶心到了,心道,这可太黏糊了!嫌恶地又瞥一眼。 可金毛狮王正正好被这柔弱模样给戳中了心窝窝,忙上前扶住了白芷,“哎哟,这小美人,你可别哭了。是哥哥不好,不该把你绑来,该把你请来。别哭了,咱们明日就拜堂,成亲以后,你就是寨主夫人!谁也不敢欺负你!” 白芷觉着这金毛狮王还挺好说话,于是继续装,可一听洞房,顿时不淡定了,脱口而出,“洞房?和谁?” 金毛狮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啊!黑风寨寨主金如海!不然还能有谁!” 我去你的,白芷差点骂出了声。鬼才要嫁呢!再说,我已经嫁过了,这不得犯个重婚罪啊! 虽然心里吐槽,但面上却是乖顺模样,忽然心里就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只见白芷突然之间,眼泪就大滴大滴掉了出来,然后用手袖捂着鼻子开始抽泣。 卓遥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这女的又要作什么妖?! 那狐狸书生却摇着扇子,一脸看戏的样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金如海这一见美人落泪,就又慌了,“美人,这怎么又哭了?” 白芷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道:“我娘常说,人这一生,若是不能嫁给自己爱的人,那便没有活着的意义。” 金如海眉头紧皱,“你以前有心上人?” 白芷摇摇头,“以前没有。” 金如海激动道:“没有就好,那就好办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金如海的……” “可现在有了。”白芷打断道。 三人顿时僵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白芷指着卓遥,大声道:“就刚才,小女子一见他,就再也挪不开眼了!要嫁我就嫁他!不然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芷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根据刚才金如海对待卓遥的态度来看,他是器重卓遥的。而卓遥却是用的一个假身份,他在隐瞒着什么。 这样一来,最有可能的是二人反目,闹得不可开交,自己就可以趁乱逃走。或者强行把卓遥拉下水,用他的真实身份威胁他,他多半不会置之不理。 或许还有其他情况,但是现在白芷认为,这就是最优方案。 这下卓遥彻底慌了,浓眉皱成了八字形,眼里全是怒火地瞪着白芷。仿佛在说,你什么玩意儿,想害我是! 白芷竟然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他此时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撕咬他的猎物。白芷本能地有些退缩。 金如海却在一旁犯了难。昨日在路上就听说,兄弟们给自己送来一个美人,这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没想到,这才刚见面,美人就说她看上了自己的兄弟。别提有多郁闷了。 那狐狸书生看看金如海,看看卓遥,再看看白芷。赶忙用羽毛扇挡住了整张脸,不然他真的不能保证他能憋住笑。 周围的空气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谁都不说话,大家只是互相看看,又移开目光。 终于,卓遥还是忍不住了,他对白芷道:“你这女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光天化日说出这种荒谬言论,谁还敢娶你啊!” 狐狸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忙插了一句嘴,“黑虎兄弟此言差矣。小姑娘只是大胆说出心中所爱,怎么就成不知羞耻了?再说,你这样说她,岂不是在拐着弯骂我们老大眼光不行,竟然看上了这等女子!” 卓遥怒道:“呵,这事情又与你何干?人家要嫁的又不是你,要娶她的也不是你!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轮得到你插嘴吗?” 狐狸书生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黑虎兄弟真是好独啊!你来了这黑风寨以后,就处处排挤我!明明老大说大家都是兄弟,是兄弟就要畅所欲言,偏偏你不让我插嘴,我看你是想把这黑风寨化为己有!” 白芷此刻真想端一盘瓜子来看他们吵架,窝里斗她可太喜欢了。 正在得意之时,金如海忽然一声怒吼,“你们都别吵了!此事之后再议!” 好大的声音,白芷不禁赞叹,这人练得怕不是狮吼功! 金如海说完后,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卓遥和狐狸书生也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第49章 金如海的往事 三人走了后,还不忘吩咐门口守卫把门给锁上。 现在逃跑也不是明智之举,只能将希望寄于卓遥身上了。 躺着晒晒日光浴,打了个盹儿,没多久,牛婆婆就端来了午膳。 都是一些普通的菜色,但是牛婆婆的手艺就是能做出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就像小学放学时,爷爷奶奶早已做好饭菜在家等着,菜里面还有少许黑色锅灰,是比平时稍重的盐味,和原始的烹饪手艺特有的柴火味。白芷爱极了这种味道,一口下去,能吃好几口大白米饭。 白芷赞不绝口,牛婆婆只是腼腆的笑笑,“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饭后,白芷向牛婆婆打探,“我听闻金如海妻妾成群,那为何还要娶新夫人呢?” “姑娘有所不知,这寨主啊,确实妻妾甚多,但多年来,竟无一子女,所以才源源不断地娶夫人。这些夫人都是从各地绑回来的,都是苦命人儿。”牛婆婆掩面答道。 白芷无语,那么多夫人都生不出孩子,那必定是他自身有问题,还巴巴地抢人回来,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白芷继续道:“既然都是不情不愿的,那她们有想过逃跑吗?” “我劝姑娘可千万别逃跑,他这黑风寨守卫森严,还没等你跑出去,就会被乱箭射死或者被抓回来!金如海是个两面人,你若乖乖地被他控制,那他会待你极好。可若是背叛,一个死字都不足以满足他扭曲的心。” 牛婆婆凑近白芷耳朵边,悄声对白芷道:“我服侍过的女子有十几个,其中有一半都逃跑了,可还没等到跑出去,就被抓了回来。被抓回来的基本都被赏给那些土匪玩乐。这寨子独身男子众多,狼多肉少,是什么样的下场姑娘你应当想得到。反观不跑的,倒是顿顿吃香喝辣,绫罗绸缎,除了不能离开,什么都好。” 白芷背脊一寒,看来没有贸然逃跑是正确的选择。 夜里,金如海坐在阁楼顶层,仰天对月,一坛烈酒咕噜咕噜便滚进了喉咙。 卓遥从身后现身,背着手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已然在他身边卧底许久,丝毫找不到那一堆火药的去向,看来他对自己还是不够信任。 金如海察觉到背后来人,拂袖擦去下颌的酒水,“你来了啊,黑虎。” 卓遥轻嗯一声,走到他身旁坐下,也抱起酒坛,狠狠灌了几口酒。 金如海很是满意,拍着卓遥的肩膀,豪迈地笑了,“我是个南蛮人,你们辰人都称呼我们为南蛮子。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南蛮人真的那么低贱?” 卓遥愣了愣,南蛮子吗?类似这样被定义为低贱的人,他恰好也认识一个。 卓遥拉回思绪,没想到他竟然开始吐露心声,在他心里,金如海一直是一个嗜杀残暴,视人命如草芥的土匪。心里虽然震惊,但是卓遥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回应道:“都是那群愚蠢的人,为了彰显自己有多高贵而强行给别人安上的名头。” 卓遥不知为何会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他一个镇南王之子,最恨的就是南蛮子,喊这个称呼喊得最厉害的也是他们。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脱口而出罢了。 金如海像是得到了少许安慰,继续道:“小时候,我家有六个孩子。家里没有父亲,我是老大,所以要帮母亲干活,那群猴儿调皮得很,总是背上一个,怀里一个,腿上还挂着两个。” 卓遥也想起了自己的姐姐。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生了三弟以后,便撒手人寰了,家里主事的一直都是姐姐。十几岁的卓翎,小小年纪便当担起了一家重担,别家女子都是读书赏花吟诗作对,只有她每日拿着棍棒追着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短暂的回忆之后,卓遥回答道:“有兄弟姐妹还是挺好的。” 金如海爽朗地笑出了声,“是呀,那日子虽然穷,但是并不算苦。有一日,我捡回了一个受伤的辰国人,弟弟妹妹们见他稀奇,全爬到了他身上去玩。他与我们一家人相处甚好。” “后来他伤好了,就要回辰国,走之时,说我家太困难了,要带我和我二弟去辰国谋生。母亲一听,能吃饱穿暖,大好事啊!于是含泪将我二人送走。” “我带着弟弟,跟着他来了辰国。本以为会有美好光景,而等来的却是背叛。他把我和弟弟卖了,做了辰国人的奴隶。” 金如海面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恨意。 卓遥心里有一丝紧张,他提到背叛,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吗? 金如海灌了一口酒继续说,“我挣扎了好几年,才从奴隶窝里面爬了出来,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南蛮,回到以前的家,却发现我全家人都被他骗走了,连母亲也不在了。他每次都用少量的财物,哄骗母亲,说是我给她寄回去的,就这样,全家都被他卖掉了。” “我找遍了辰国,都没能找到我的家人,和那个人渣,一个都找不到!”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所有背叛我的人,都要下地狱!全部给我下地狱!”金如海沉沉怒吼,眼睛里像是藏了无数把尖锐匕首,下一秒就要迸射而出。 卓遥顿时只觉得空气变得有些锋利,难道被发现了?全身细胞不自觉地进入备战状态,以确保自己能第一时间逃走。 可下一秒,金如海周身的凛冽气息,却陡然消散,他猛地转过头,重重地拍了两下卓遥的肩膀,“可我的兄弟们,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的!” “黑虎,你救过我,我认你这个兄弟!” 金如海望着卓遥的眼神有些放光,完全不像是愤怒或者杀意的眼神。 但卓遥依旧没放松警惕。 下一秒,金如海继续道,“所以,那美人给你了!” 卓遥:“???” 感情铺垫那么多,原来是为了送美人。卓遥只想翻个白眼,但是还是稳住了。他是很少有过感激的人,所以他不知道感激应该怎么演。 妈的,笑不出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义正严词道:“我不娶!” 金如海皱了皱眉,疑惑道,“为何不娶?如此一个小美人,人家相中了你,有什么好拒绝的!” 卓遥眼角抽了抽,“男人,志在四方,女人就是累赘!” 第50章 我叫白莲花 金如海闻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黑虎,我娶了那么多个夫人,一个都没能为我生下孩子,我早就知道是自己的问题。那些年,做奴隶的时候,他们为了控制我,就给我喂了许多药物。这些年我访遍名医,没有一人说能治。” 金如海继续拍着卓遥的肩膀,“可兄弟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你会想要孩子的。你抓紧时间生个儿子,我把他当亲儿子对待,等他长大,我把整个寨子给他!” 卓遥此刻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神情严肃非常,怎么就扯上孩子了。虽然金如海这话听的挺感人,但是他就是个办差的,还真要把自己的头婚折在这里?要是让大姐和老头子知晓,搞不好命都得折了! 金如海见他不搭话,表情也凝重起来,道:“难道你真如柳生所说?想要将这寨子据为己有?” “没有!黑虎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卓遥赶紧否认道。 怎么还扯到这儿来了,意思是如果不听他的,就会被他怀疑。 随即又向金如海解释,“我与那女子素不相识,怎么成亲?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万一他是个泼妇呢!那以后成了亲,还不得骑在我头上啊!” 金如海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使劲拍了拍卓遥的背,哈哈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一个女人都驯服不了,如何成为黑风寨的二当家!啊?” “也罢!你去与她认识认识,明天告诉我答案!”金如海说完,就潇洒地离开了。 卓遥使劲搓了搓头皮,只想狂躁地大叫出声!那个作妖的女人,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怀着满腔怒气,就来到白芷的床榻面前。 彼时白芷已然入睡,睡觉之时还面带笑意。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梦到了孟瑛。 梦里,白芷梦到孟瑛问她,“王妃想生几个孩子?” 白芷答,“生孩子痛,不想生。” 孟瑛笑意盈盈,一把搂过她的腰,在她面颊上亲了亲,“不想生便不生。养上几条猫猫狗狗,鹦鹉王八也是一样的快活。” 白芷霎时脸红,慌乱退了两步,然后盯着孟瑛神仙俊美的脸,不争气地流出了口水。 卓遥看她口水滴落在枕头上,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忽的伸出一只手,就掐住了她细嫩的脖颈。 然后越掐越使劲。 而白芷还在梦里,像是突然被什么绳索套住了脖子。绳索越勒越紧,勒得她逐渐喘不过气。她伸手向面前的孟瑛求救。 孟瑛却只是望着她淡淡地笑,然后脚下步子逐渐后退,嘴里道:“你没有名字,你只是王妃,你只是王妃而已……” 孟瑛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白芷眼泪流了下来,然后逐渐窒息。 猛然惊醒,面前有个人正掐着自己的脖子! 眼泪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心里只有一个疑问,是谁?是谁? 挣扎着用手去掰他的手腕,可对方虽然只有一只手,力量却大得出奇,像是嵌进了白芷的骨肉一般,纹丝不动。不自觉的身体挺直,脚也扑腾起来。 见到她满脸通红,张着小嘴拼命求救,卓遥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猛然放开了那一只手。 放开的瞬间,白芷猛地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如同久旱的土地突逢甘霖,世间最喜悦之事大抵也就如此了。 白芷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呵呵,不看还好,一看就更气了,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巴掌要落到卓遥脸颊之时,手腕却被卓遥紧紧握住,他一双眼里充满寒意,用冰寒刺骨的声音在白芷耳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芷闻言,有些怕他是太子党,要对王爷不利,于是隐瞒了身份,清了清嗓子才道:“不过是仰慕你的一个女子而已。怎么?有人仰慕你你就要杀人家,胆子那么小的吗?” 卓遥轻笑,“笑话,我会怕?只是你目的不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我素未蒙面,还能看一眼就仰慕?” 白芷道:“惊鸿一瞥不行啊!谁让你长得帅呢!” 卓遥向来讨厌这些婆婆妈妈的说辞,他认为世间女子都同他大姐一般絮叨,凶狠。所以从未萌生过娶妻的想法。一个母老虎已经够呛了,再来一个能要命。所以对示好的女子从来都是漠视,甚至厌恶。 他虽然不明白帅是什么意思,但惊鸿一瞥这个词,却是有些震撼到他了,这是一个女子能说出来的话吗?于是脱口而出,“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白芷愕然,夸他帅就不知廉耻了?难道是脸皮薄?死傲娇? 于是生了些戏弄他的想法,“黑虎哥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英姿伟岸,实乃人中龙凤,小女子一见倾心,有何不妥呢?” “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要我说,扭扭捏捏反倒是矫情。” 卓遥被这腻歪的声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轻笑一声,然后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就要走,“你这等恶心的女人,我是不会娶的,死了这条心!” 眼见卓遥就要离开,白芷却冷然一笑,她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衫,轻启朱唇,“那,喊你卓遥哥哥呢?” 卓遥:“!!!” 卓遥瞬间瞳孔地震,脸色突变,一个瞬身闪到了白芷面前,又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是什么人?!” 白芷艰难道:“放开我就说!” 卓遥忍下心中怒意,才松了手,“快说!不然你死定了!” 白芷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不暴露身份,道:“我也不是什么人,只不过是辰京一普通女子,偶然在街上见过你而已。” 卓遥却冷哼一声,“呵,笑话,我从不在市集逗留,你如何见到我?!” 不在市集逗留?那为何会与太子一起去聚宝楼拍娈童!还随着太子欺负人,他要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就有鬼了。白芷心里这样吐槽着。 “哎呀,那日我在聚宝楼看见了一个与太子随行的人是谁?不是你,难道是什么替身,刺客?”白芷假装逗趣道。 卓遥皱了皱眉,聚宝楼?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当时太子非说有要事相商,要约他去个清静地方,于是就去了聚宝楼。当时还和宁王妃生了嫌隙,肖扬还敢刀挟太子,简直是罪无可恕! 思考一番后,还是有些怀疑,于是与白芷详细对了一遍当时的日期和事件。 白芷骗他说自己是聚宝楼侍女,逛街时被突然绑过来。 细节全都对上了,卓遥也就勉强相信。不过还得查一查,遂问白芷,“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得去聚宝楼查一查。” 白芷心里咯噔一下,查不就露馅了吗?不过露馅了也无甚所谓,能唬一时是一时,脑子一动,遂答道,“我叫白莲花。” 第51章 狐狸书生 白莲花,平平无奇的名字,卓遥并没有起疑。他只是冷冷问道:“白莲花,你并不是真的看上我,你只是别有所图?” 白芷见对方如此坦诚,也不绕弯子,望着对方的眼,诚挚道:“很简单,我只是想逃出去而已。我不会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可以帮你,成为你的助力!” 卓遥狐疑的看了一眼白芷,思考一瞬。他不清楚今日金如海的行为,有几分是情谊,有几分是试探。 思来想去都觉得金如海真是只老狐狸!一个女人,便可以试出他到底是想另起炉灶,还是甘愿臣服。还顺便抓了条小尾巴在手里。这般老谋深算之人,怎么会把炸药的线索透露给他呢? 白芷不知道卓遥在思考什么,只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会儿流露出疑惑,一会儿又面露凶光。她憋不住了,开口问道:“行不行啊?卓将军!” 这一声催促落入了卓遥的耳里,挑起了一根敏感的神经,他立即怒喝,“我叫黑虎!哪里来的卓将军!你若是想离开这个地方,就给我演好一点,演像一点!若是拖我的后腿,我不介意立马杀了你!” 妈呀,他好凶! 他眼里透露着凶狠的目光,看起来不像说着玩儿的。白芷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若是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给踹了! 于是装乖道:“好好好!黑虎哥哥,行了!” 第二日,整个寨子就传开了,前些日子随老大一起回来的二当家黑虎,将在三日后大婚。 兄弟们喜笑颜开,见着卓遥后一个个低头哈腰,“恭喜二当家,贺喜二当家!” 卓遥不苟言笑,只是微微晗首,丝毫不在意成亲这个事情。 跟在金如海身后的狐狸书生柳生,遇见他也是连声道贺,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细长的狐狸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小弟在这里恭喜二当家了,这就取得了老大的信任,还真是容易呢!” 卓遥冷哼一声,“人各有不同,有人天生心眼多,不值得别人信任。” 柳生扇着羽毛扇,啧了两声,“黑虎兄弟,小心爬的高,跌的重!” 最后三个字,柳生吐的极重,他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拂袖而去。一路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脚底都快磨出了火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拳砸到了木桌上。 一张质朴的木桌,被砸出一个坑,柳生瘦弱的手立即冒出鲜红的血。他咬牙切齿,颧骨微微突出的脸霎时惨白,额头冒出了青筋,一双眼红的像是要喷火。 他凭什么!一个认识仅足月的人,凭什么就爬到了二当家的位置。他柳生,日日苦熬,到现在的位置都用了六年时光。 这六年里面,他从一个扫地的奴仆做起,端茶送水低头哈腰,揉肩捏背,甚至为金如海的夫人们洗脚。他学习算数,学到学堂里的先生啧啧称奇,学到官府赏识他的大人直叹可惜。他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金如海,最后爬到了这师爷的位置,管着黑风寨的账目。 这所有的一切,竟然比不过金如海和黑虎一月的交情,顿时觉得讽刺极了。 心里一酸,用手指在杯中蘸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写出黑虎二字。然后抹了伤手上的鲜血,在黑虎这两个字上大大的打了一个叉。 这小小的发泄,倒让柳生顿时释然。黑虎,要斗是,那就走着瞧! 脸上的愤怒顿时消散,眼里尽是冷漠和恨意。他从来都不觉得黑虎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只是暂时没有抓住把柄。而如今,获得把柄的钥匙已经有了! 夜里,知晓了成亲对象是卓遥的白芷,放了一万个心,躺在床上,无聊得快要发霉了,便跟一旁点着灯,为白芷缝制嫁衣的牛婆婆聊起了天。 “牛婆婆,这寨子里新娘子的嫁衣都是你在制吗?” “是嘞!这些姑娘都是从我手里送嫁的。”牛婆婆温柔答道,只是这语气听起来竟是颇为伤感。 牛婆婆将嫁衣拿在白芷身上比了一比,“应当合身,三日后才大婚,还来得及,我再绣一些纹绣。” 白芷有些感动,又有些遗憾。虽然这个身体已经嫁过了,但是属于自己的婚礼是一次都没有。伸手抚着这漂亮的嫁衣,心里却涩涩的。 不经意间抬头,见牛婆婆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白芷便开口询问了事由。 牛婆婆叹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我那儿子,长大了,不听我话。” 敢情是跟儿子吵架。白芷轻轻笑出了声,“母子二人吵架那多正常!” 说完才反应过来,惊呼出声,“牛婆婆你儿子在这寨子里?” 牛婆婆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然后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这动作怪异,白芷不解地看向她,没一会儿,牛婆婆的肩膀开始抖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在哭! “牛婆婆你怎么了?没事,怎么还哭上了呢?”白芷手忙脚乱的下了床,去扶着牛婆婆的背轻拍。 牛婆婆愣了愣,难受极了,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姑娘啊!老婆子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姑娘如此对待。” “怎么这么说呢?牛婆婆是极好的人。”白芷问道,虽然表面关心,但她内心还是慌乱了一瞬。有些害怕,怕她觉得如此亲切的婆婆,是个害她的小人。 牛婆婆摸了摸眼泪,“老婆子我造孽呀!在这狗屁的黑风寨,帮着金如海做这种坑害姑娘的事,以后死了是要下地狱的啊!” 原来是这事,牛婆婆也知道这事情是不对的,所以心中难安。白芷忙安慰道,“那婆婆你为何不……难道是你儿子逼你了?” 牛婆婆眼泪婆娑,“他没有逼我,他只是不愿意离开黑风寨。可是我离不开他,他这世界上我唯一亲人,离了这儿,我也不知该去哪。” “那再去劝劝你儿子,我跟你一起去劝。以后去外面谋一份正经差事,二人过逍遥日子多好!”白芷露出暖人微笑,温和劝解道。 “不用劝了,没用的。”忽的,从窗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白芷和牛婆婆齐齐投去目光,只见一人影翻窗而入,然后定定站在了二人面前。 是昨日见到的那瘦弱的狐狸书生! 第52章 你慢慢想 “阿生,你怎么在这个地方?这是姑娘的房间,怎可以随便进来?”牛婆婆收起了眼泪,质问道。 柳生无奈摇头,用有些责怪的语气对牛婆婆道:“娘,你怎么又说起此等事来。以后莫要再说了。” 白芷了然,“原来你就是牛婆婆的儿子。” 柳生眯起狐狸眼,微微一笑,将羽毛扇置于胸前,颔首道:“在下柳生,正是牛婆婆的儿子。深夜闯进姑娘的房间,是在下唐突了。” 此人竟然如此彬彬有礼,这让白芷大吃一惊。蹙眉细细观察,只见他嘴角虽然挂着浅淡的微笑,但狭长的狐狸眼里面却尽是薄凉。 白芷随手抓了一件外衫披在身上,然后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虽然她是个现代人,但是被一个男的闯进了房间还是怪怪的。 白芷有些嫌恶道:“你既然知道唐突,那还闯进来。” 柳生轻笑,“是,是在下的错。将才是有些问题急着想问姑娘,这才失了礼仪,冒犯了。” 白芷闻言,略有疑惑,“哦?什么事情?你问问看。” 柳生笑道:“这里不方便,还请姑娘随我移步。” 这么晚了,他是不是不安好心,白芷这样想着,正想开口拒绝他,柳生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黑色药丸,弹进了白芷口中,药丸没有丝毫阻力,直接滚落进白芷的喉咙。 白芷惊觉,瞳孔骤缩,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一阵咳嗽,“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牛婆婆在一旁见证了这一幕的发生,上前拉住了柳生的一只胳膊,惊讶道,“柳生,你做什么?你又要造什么孽?” 白芷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那药丸就像消失了一般。虽然不知道那药丸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被这样强行喂下去的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伸手就想去抠自己的喉咙。 忽然,手腕被人紧握住。抬头一看,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牛婆婆的拉扯,闪到她身前。 柳生嘴角依旧笑意不减,眼底冰寒,对白芷道:“是柳生冒犯,还请姑娘随我走。” 明明是请求,但是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怒气。柳生没有等白芷做出任何动作,就在她背上点了一个穴道,白芷忽然就全身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声,只能任人摆布。 牛婆婆惊慌得流出眼泪,“儿啊!莫要再作孽了,以后死了可是要下地狱的!” 柳生将白芷扛在肩膀上,看了眼拉着自己衣袖的母亲,“娘,不会有比这人间更像地狱的地方了。强则上天堂,弱则入地狱,这个道理,儿早已与你说过无数遍。罢了,你好好休息,不用管这些事情,她不会有事的。” 说罢,拂去牛婆婆的手,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入了院子,在一处假山之下,掰动某个机关,假山咔咔咔几声变换形态,一入口便显露了出来。 白芷看着这一幕,莫名脊背发寒,密室,监禁,一系列恐怖的词汇在脑海里闪烁。 救命呀!如果有幸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找肖扬学上几招。哪怕是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 进入通道之后,假山移动到了原始位置。花园中一人影闪现,身着紧身黑衣,勾勒出宽厚的肩膀,以及逐渐缩窄的腰身,正是卓遥。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找遍的整个黑风寨,也没找到可以存放火药的地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密室。不过他并不知道黑风寨的密室布局大概是怎样的,只能悄悄查探。而查探的重点,则是柳生。 据黑风寨的人说,三年前,正是柳生拿着精妙无比的设计图,向金如海自荐。金如海喜他大才,当即就让柳生当上了师爷,并允他如图督建这崭新的黑风寨。 也就是说,黑风寨的防御工事,基本上都是出自柳生之手。 遂卓遥埋伏在他院里探查,搜寻。却正巧遇见他回来,还当着他的面进入了密室。 卓遥窃喜,丝毫不在意柳生肩上是不是扛了一个人。摸着柳生的轨迹,便一起进入密道。 密室里,摇曳的灯火忽明忽暗,一只小小飞蛾,绕着烛光飞了许久,飞蛾翅膀被极大的投影在墙上。 白芷手脚被绑在了一把太师椅上,无法动弹。这飞蛾扑扇的影子,晃地白芷有些心慌。 心跳逐渐加速,她望着对面,隔着一张书桌坐着的柳生,好像是在算账,哒哒哒地敲着算盘。在空旷的房间里,那清脆的哒哒声格外清晰。 本身白芷并没有在意这声音,但是她不能动弹,无法言语,身体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放到最大,算盘声音传来,逐渐像是某种咒语,在白芷脑海里形成了一种节奏,就像是心脏跳动的节奏。 又听了一会儿,倒不像是算盘随着心跳,反而更像是心跳随着算盘。倘若这算盘停止,心跳也会停止一般。 哒哒—— 咚咚—— 哒哒哒。 咚咚咚。 哒。 咚。 良久,再没有听到哒的一声。 白芷在等,好像是停着心脏再等这哒声响起,可却久久没有等来。 一时间,心脏像是想要强烈挣脱某种桎梏一般,要爆裂,下一秒就要爆裂。 好痛,好痛,心脏要爆了!白芷此时只有这一个想法。 忽的,柳生走到白芷面前,一杯茶水泼在了白芷脸上。 冰凉的水,混着茶香,扑面而来。白芷才猛然回过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是什么?药物作用?催眠术?太可怕了。白芷猛烈呼吸。 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便问道:“你想要做什么?你给了我吃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只是手脚依旧被捆绑着。 柳生轻笑,“我就是想问问姑娘,你与黑虎,是旧识?” 刚目睹了这一切,于暗处潜伏的卓遥,闻言身躯一震,难道这狐狸竟是察觉了这一点,才将白莲花抓来的? 卓遥有些慌了神,早知道应该直接杀了这女人,真是个祸害。如果她说出实情,那自己在黑风寨就一定待不下去了,那这个差事就算失败。 白芷闻言,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黑虎哥哥吗?那日……是第一次见。” 卓遥松了一口气。 柳生用羽毛扇子扇了扇,又坐回了书桌前的椅子上,“姑娘,我劝你识相一点,你刚才吃的,是一种毒药,叫做仙求逝。是一种连神仙吃了,都会求着去死的药。它的痛,就像是在你身体里埋入了无数虫子,爬过你的五脏六腑,穿过你每一条经脉,将你啃食致死。”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芷真就觉得骨头里痒痒的。然后有点隐隐的痛意。 “不急,长夜漫漫,你慢慢想。”柳生道。 第53章 清泉润万物 肖扬从那日领了命,就开始不眠不休地带着影阁的人在西郊附近搜寻。 开始只是在山里搜,在离谷莫白的院子没有多远的地方,找到了白芷的外衫和一堆无用的随身物品。 肖扬顿时心痛得厉害,胸中一闷,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身旁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暗影,急问道:“肖副使,您没事儿?” 肖扬用袖子揩掉了血迹,强忍住胸腔中的痛意,抬手示意,“无碍,继续找!” 影阁的人办事效率十分高,没用两天就将整个辰京搜了一遍,最终得出白芷已经不在辰京的结论。 肖扬心急如焚,从白芷失踪以来的疲累与焦灼在此刻爆发,又一次喷出了鲜血。鲜血像是涌上了眼眶,入目通红,像是有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了脑部,顿时晕了过去。 醒来已然躺在了远尘居他的房间里。 孟瑛站在床边,蹙眉望着他,“肖扬,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肖扬艰难捂着胸口坐了起来,“肖扬早已是个活死人,这命要不要又有什么区别?” 孟瑛微微叹息,摇头,“你这么说来,那我这些年用在你身上的药不是白费了?谷大夫这些年为你的奔波也是无用的?” 肖扬闻言,羞愧十分,蓦然低下了头,他不敢去看孟瑛,“对不起,王爷,我……” “你不用说对不起,命是你自己的,你当然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但是做决定之前,你得想清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孟瑛冷声说道,语气里没有怒气,仿佛只是单纯在讲一个道理。 “我……”肖扬语塞。 “你留在王府休养,谷大夫一会儿就来。我有了一些线索,我要出城,去沧州。王府就交给你了。”孟瑛交代道。 “王爷!你要出城?” “嗯。” “不行!让我去!”肖扬急了,他深知孟瑛出城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沉了沉声音,闷声道:“王爷,你出城,就是死罪啊!” 孟瑛轻笑,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呵,如果有人能定我的罪,那就尽管让他定!” 孟瑛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肖扬一把抓住了孟瑛的胳膊,“王爷让我去!王妃是肖扬弄丢的,理应由肖扬去承担!” 正说着,谷莫白背着手进来了,眼神凛冽的瞪着床上的肖扬,像是嗓子不舒服一样,闷闷的咳嗽了好几声。 孟瑛收回手,环抱双臂,冷声问道:“你问问谷大夫同意不同意?” 肖扬一脸黑线,那不是说的废话吗? 谷莫白将药箱子往床头重重一放,吐出四个字,“绝不同意!” 孟瑛轻笑,认真对肖扬道:“没有人敢定我的罪,所以我不会有事儿,我会把王妃带回来。” “倒是你,若是王妃回来,看到你这病蔫儿的样子,那她会怎么样你自己去想!” 肖扬顿时愣住了,一个奴隶,一个路人,都会让她揪心成那样子。那她会不会为了自己而流泪,一边想着可能会,一边又想着还是不要了,他不想让她哭…… 孟瑛说完,便回房换上了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用一块黑色的头巾裹住了脑袋。 从床头的壁龛里拿出一把被黑布包裹着落满了尘埃的剑。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圈一圈绕下黑布,一把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绝世好剑缓缓展露。 孟瑛用手指轻抚着手中的剑,神情落寞,轻喃一句:“仙鲸,别来无恙。” 黑风寨,柳生的密室内。 柳生对白芷缓缓道:“姑娘,我无意害你,只要你告诉我你和黑虎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会给你解药,我可以放你走。” 暗处的卓遥,又不自觉的揪紧了一颗心。仙求逝,他知道这种药,军中常用来对待敌国奸细,即便那些人都是八尺男儿铮铮铁骨,效果都好的出奇。他实在没有办法对一个女子抱有期望。 现在的他没有办法出手救白芷,自打他进了这个密室,他就察觉到了,这个密室机关重重,他没有办法带着一个女人从这里轻易逃脱。就连自己,他也不能保证。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柳生出去的时候,摸清楚这些机关的控制,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他有任务在身,不可能为了这个女人就放弃任务。他也没有办法杀了柳生,若是柳生死了,黑风寨大乱,必然会加强警戒,甚至连炸药也有可能全部转移。 所以卓遥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期盼白芷不说,若白芷坚持不住要吐露真相,那就杀了她!用内力在她喉咙正中间一点,她便能死得悄无声息。这功法一般人做不到,柳生只会以为她是被吓死的。 白芷听了柳生的言论,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否定了这个选项。白日的时候,她思考过卓遥为什么会在这个寨子里。 卓遥是朝廷中人,家里世代都是朝廷重臣,不缺钱也不缺权,那他就没有落草为寇的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替朝廷剿匪。 自己是在西郊的山里被抓的,之前听那樵夫说,西郊有流匪,狡猾至极,朝廷屡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加上他们的熟稔的绑人手法和反侦察意识。那就说明这群他们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有谋略,还有相当大体量的土匪。 所以卓遥极有可能是卧底,潜伏至今,只为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白芷听到柳生说要放了她,就简直想笑。若柳生会背叛这个寨子,那牛婆婆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若是供出卓遥的真实身份,他们一定会为了保护寨子不被朝廷剿灭而斩草除根,包括自己。他与卓遥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再说了,他们做这种勾当,本就该被天打雷劈。她怎么能毁了卓遥的辛苦经营,怎么能助纣为虐,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迫害良家妇女呢!死也不可能! 那面对柳生的诱惑,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白芷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水,哗的就滚了出来,她猛的抽泣起来,露出一脸委屈表情,用娇滴滴的声音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我是真的喜欢黑虎哥哥!我一见他就喜欢他!我就要嫁他!你莫不是嫉妒了?嫉妒黑虎哥哥长得比你英俊!” 滴答—— 白芷的眼泪,白芷的话语,像一滴冰凉的清泉,滴入了卓遥焦躁灼热的心。浇灭了他心里的火海。 清泉润万物,连铁石心肠也不例外。 第55章 她想回家 有那么一瞬,卓遥想去救下这个叫白莲花的女人。但他是理智的,他不能让自己前功尽弃。 柳生闻言,露出了令人恶寒的笑意,“那好,姑娘慢慢想。” 说罢,柳生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继续开始敲打算盘。 起先白芷只是觉得痒痒的,也说不出来哪里痒,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后来开始有一些痛感。那痛感像是在跳跃,先是头痛,然后是眼睛烧的痛,后来又跳到胸腔,停留到腹部。 到这里白芷都还忍得住,她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对柳生求饶,“柳生哥哥,好痛好痛!你能不能放了我!我不嫁黑虎了,我嫁给你好不好?柳生哥哥!” 柳生轻笑,“你第一眼看见黑虎的眼神,并不是一见倾心的眼神,而像是见了一位故人的惊讶!姑娘,你还是说实话!” 卓遥在暗处攥紧了拳头,他没想到柳生观察竟然如此细致,也没有想到他的手段如此残忍。 卓遥竭力控制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呼吸,他想,仙求逝应该快要起效了,要发动内功的手已然蓄势待发。心里却流淌过一丝酸楚与恐惧,手有一些微微颤抖。 白芷继续求饶,“柳生哥哥,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黑虎是什么人,我见他就像见到了我年少时邻家的哥哥,他五年前就病死了!所以我才盯着黑虎看了那么久,见他亲切极了!” “哦~是这样?”柳生显然不信,他记得白芷最初的眼神,只是震惊,并没有其他情感。 白芷使劲点头,“是是是!真的没有其他。” 柳生冷笑出声,“你再继续想想!” 疼痛逐渐蔓延开来,从头顶开始,先是一阵发麻,麻痹的感觉,一浪一浪传到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恶寒,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起,全身汗毛竖起。 白芷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而后,麻痹的地方传来了灼热的感觉,皮肤一边烧的滚烫,一边逐渐被疼痛占据。 一直咬紧牙关的白芷,忍不住嘤咛一声。 这一声轻轻的女子声音,穿过黑暗,传进卓遥的耳朵里。心骤然一痛,他缩回欲要发功的手,按住自己打结的心脏。 像是曾在军营中,眼睁睁看着兄弟们送死时的心情。是自己无能,是自己无能啊! 疼痛愈发强烈,白芷开始疯狂抽动自己的手脚,想要逃脱。可那绑着四肢的麻绳纤细,一圈一圈缠绕的极紧。白芷已经痛的顾不了这些,本能地只知道挣扎,任那麻绳隔着衣服勒进她的骨肉。 “啊啊啊啊!!——” “好痛啊!!——” “救命!救救我!” 终于,白芷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嘶吼出声。尖锐的吼声本可以刺破云霄,却被阻隔在了这铜墙铁壁造的密室,形成阵阵回音。 柳生悠闲地翻看着账本,“姑娘!可以说实话了吗?” “我说了……啊……我不认识他!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白芷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卓遥在这阵阵回音中,一次次心惊不已,心愈发地往下沉。 她为什么不说实话?!明明说了就可以解脱! 白芷太痛了,痛到麻木。她像是给自己洗脑了一般,不停在心里念叨,我叫白莲花,我不认识黑虎,我叫白莲花,我不认识黑虎,我叫白莲花,我不认识黑虎…… 在疼痛中重复上千百万次,那她的脑子也只记得这句话了。 她叫白莲花,她不认识黑虎,黑虎是谁? 在这疼痛之间,柳生数次套话,她都只道,“我不认识黑虎……” 白止痛的大脑麻痹,开始虚弱的骂起了脏话。 “你们这群的人贩子!” “你们不得好死!” “生孩子没有!” “男的不长!” “永远只能充气娃娃,最多只有五秒钟!” “你们总有一天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白芷意识不清的开始唱起了歌。 此时她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简直可以拧出水来。甚至到最后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皮,哈喇子不住的流。 卓遥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语从她口中传出,眼泪莫名的就流了出来。 上一次流泪,已经是十年前了。 抬起一只手凝聚内力。 杀了她,让她解脱! 白莲花,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我卓遥敬你!服你!却独独不能救你! 这批炸药是送到南蛮去的,若是被用到战场,那不知要死多少将士!自古忠义两难全,卓遥无能! 卓遥脑子里面,不由的想起了一幕幕有关白芷的画面。 想起她从院墙上摔下来,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想起她哭的梨花带雨的面容。 想起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小女子一见他,就再也挪不开眼了!要嫁我就嫁他!不然还不如死了算了。” “惊鸿一瞥不行啊!谁让你长得帅呢!” “黑虎哥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英姿伟岸,实乃人中龙凤,小女子一见倾心,有何不妥呢?” “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要我说,扭扭捏捏反倒是矫情。” 她喊自己卓遥哥哥—— 卓遥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鼻涕不住的往手指缝隙里流出。他努力屏蔽自己的气息,不让柳生发现自己。 此刻,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她就死了,就不必如此痛苦。 白芷哭喊累了,就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下一秒就要断气。 她想起了初次见到孟瑛,那个人像是透明的一样,光能透过他的身子照到自己。 他站在那儿淡淡的笑着,朝自己招手,道:“王妃,来。” 他温声细语为自己挽发,他搀着她的手走过漫漫竹林路,他在她丑丑的字迹旁写下一个个娟秀的字,他为她讲清楚每件事的好处与坏处,他还喂她吃甜甜的桂花糖水…… 她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可他就像是幻象,离自己始终那么遥远。这大概就是初恋的求而不得,如今初恋结束了,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也快结束了。 原来这一切,竟然只是梦一场。 卓遥轻轻晃动手腕。 白芷不甘地流下了泪水。 白莲花,对不起。 “我……想回家……” 几乎是要发功的那一瞬间,白芷虚弱的声音传来。 她说,她想回家! 卓遥想收手,却已来不及,使出全身力气,将另一只全是眼泪鼻涕的手覆盖上了那只手。强大的内力刺穿了卓遥的手心。 卓遥用最快的速度将流血的手塞进衣服里,按压止血。 虽然疼痛,但是卓遥觉得自己活该。真是活该! 她从未曾放弃,他凭什么能替她做了这个决定!他凭什么要结束她的生命! 第55章 能走下去的人 灯光灰暗的密室内,烛火时不时的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只飞蛾在扑腾了几下翅膀之后,逐渐竭力,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烛火旁。 伴随着白芷一阵一阵的痛苦呻吟,黑暗中的卓遥愈发的煎熬。从开始的揪心,演变成了惊讶,再到钦佩,最后只能在心中暗骂自己无能。 柳生依旧淡定地在烛火下翻着账本书册,数次询问无果后,他闭口不言,表情凝重了起来。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不可能!一瞬的自我怀疑后,又马上否定了。 白芷早已声嘶力竭,喉咙像是要渗出血一般疼痛。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她只有这一个想法。 一夜过去,柳生翻完了一整本账目,才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他缓缓走到白芷面前,轻轻抬起白芷的下巴,端详了一下她惨白的脸。然后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是个硬骨头。 他拿出一颗药丸塞进白芷的嘴里,然后灌下一口茶水。白芷干涩的喉咙自动渴望着水源,管他三七二十一,咕噜一口就咽了下去。 柳生笑不达眼底,冷漠道:“姑娘,这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我自己制的,它能解仙求逝的毒,但是会化成另一种毒留在你体内。你若乖乖什么都不说,好好做你的二当家夫人,我便每日为你送来解药。” “如果……没解……药呢?”白芷仍然保留了一丝清醒,虚弱问道。 “受万蚁噬心之痛,直至死亡。” 白芷眼里顿时透出悲凉的恨意,这人,真是老奸巨猾,毫无人性。 柳生将浑身湿透了的白芷扛回了小院。卓遥也随着探清了这密室的构造。 彼时,天还未亮,牛婆婆已在院里焦急的等了一整夜。见到二人,急的直直跺脚,通红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声音颤抖,“阿生啊,你……这……哎……作孽啊,作孽!” 柳生却毫不在意,朝牛婆婆浅浅露出一个微笑,“娘,去备水给她洗个澡!若是金如海或者黑虎来,就告诉他们染上了风寒,休息一下就好。” 牛婆婆用粗糙的手掌,胡乱抹了鼻涕眼泪,没有应答柳生的话,决然回头,默默的去准备洗澡水。 白芷全身无力,脑子却有几分清醒。她感受着牛婆婆在她身上轻柔的按摩,无比细致用心。 待到终于能躺在床上之时,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麻木地望着床顶,语气平和道:“牛婆婆,你儿子怎么那么不当人啊。” 牛婆婆听着她虚弱无力的控诉,愧疚之意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对不起,姑娘……”还没说完,牛婆婆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白芷这才如释重负,静静睡去。 卓遥拖着虚浮无力的脚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简单处理了自己的伤口,销毁了染血的夜行衣。然后直愣愣的躺在了床上,未曾宽衣,未曾脱鞋。 闭上自己干涩肿胀的双眼,他瞬间回到黑暗中,满心,满眼,满耳都是白芷。是她阵阵嘶嚎,是她的声声低泣,是她流泪的双眸,是她染血的伤口。 下人送来了饭,卓遥麻木地含入口中,食之无味。 饭后基本上是循着本能,无意识地就走到了白芷的门外。 牛婆婆见卓遥气势十足的样子,有些害怕,于是颤抖着道:“姑娘今日感染了风寒,还在休息,二当家不如改日再来,莫要染了病。” 卓遥凛然一瞪,“既然马上要成亲,那有何见不得?” 牛婆婆被他瞪得一缩,乖乖让了路。 卓遥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见着床上背对着他,只露出个脑袋的白芷,顿时生出一阵心疼。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却在将要伸手之时,缩了回来。 “黑虎哥哥,我今日有些疲累,你请回。”白芷有气无力道。 卓遥被她突然的发声吓了一跳,他看了眼门外,牛婆婆应当在外面听着。 “呵,怎么?昨日还恬不知耻的说喜欢我,现在又不想见我了?”卓遥心里隐痛着道。 白芷无意与他纠缠斗嘴,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才会受这生不如死的痛苦,心里本就有一丝埋怨,虽然她知道,不能将原因完全归结于他,这才忍着没有发怒。 可他这一声轻嘲,狠狠的扎进了白芷的心,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洪水倾泻,泪水根本止不住,喷涌而出。 她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哭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卓遥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的安慰一下她,却怕隔墙有耳,暴露了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动作。于是假装大声道,“哼!要嫁的也是你,现在又来作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反正婚事已经敲定,你嫁不嫁由不得你!” 说罢,像是受了气一般,转身拂袖而去。 白芷窝在被窝里面,泪水浸湿了被褥,她想值得吗?不如将真相大白,撕个鱼死网破,一起毁灭,大家都不要好过! 这一日白芷的泪水都流干了,她恶毒的诅咒着所有人!她认为世间没有好人,所有人都是恶毒,自私,胆小,贪婪。 夜里,柳生当真为她送来一粒解药,还继续威胁了她一番。 牛婆婆做了好几个菜,香气扑鼻。白芷现在看牛婆婆怎么都不顺眼,即使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赌气不愿意动筷子。 牛婆婆见她不吃,心里着急。她当然知道他儿子对白芷做了什么,心里疼痛不已。她曾是个信佛的人,不积功德,坏事做尽,是要下地狱的!可是她割舍不了她的儿子,永远不能。 “姑娘,我只有阿生一个儿子,我舍不掉。可是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我也心疼你,我知道阿生放药的地方在哪里,你先吃点饭,吃饱休息好了,我带你去找找有没有解药。”牛婆婆神色复杂道。 白芷能听出牛婆婆的决心与纠结,她知道牛婆婆没有说谎。 木木然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进入嘴里,浓郁焦香,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真没出息,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觉得牛婆婆做的菜真好吃。 一口接一口,大口的吃着。眼泪也一行接一行,大滴大滴的流。 白芷蓦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日剧,里面有一句台词,“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走下去的。” 我也是能走下去的人。 第56章 小阁楼相遇 卓遥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在寨子里板着个脸逛了一整天。借着视察的名义,到处收集情报。 走着路,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没看路的黑瘦兄弟。这个黑瘦的小兄弟抬头一看,竟然是二当家!当即喜笑颜开,“哎哟!二当家,小的没长眼,没长眼。” 卓遥冷哼一声,脸色板地难看。眼前这个兄弟好像见过,“嗯,三刀,你的活做完了吗?” 这小兄弟尴尬的笑了笑,“二当家,我叫四刀!” 卓遥满脸黑线,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怒道:“取些什么怪名字,太难记了!” 四刀却满心欢喜,他早就听闻二当家身手奇好,颇得老大的青睐。他这辈子,就崇拜能打的人!就突然被二当家问了名字,开心的不得了,于是兴奋道:“是!是!二当家都这样说了,那我以后就改名为黑狗!这就好记了,跟您一样都是黑色的!” 卓遥的脸色依旧难看,一副马上就要甩袖离开的架势。 黑狗(四刀)好不容易跟偶像搭上话,怎么舍得放走他呢!当然是继续表现,争取以后能跟着他混,“哟,二当家,我看您脸色不好,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 卓遥一想这倒是个机会,于是故作深沉,“嗯,前几天抓了个叛徒,什么刑具都上了,就是问不出他的来路。”说完还皱紧的眉头,一副头痛至极的模样。 黑狗一听,表现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嬉皮笑脸的凑近卓遥,带着一丝炫耀的语气道,“这事儿好办!拷问什么的,你得去问柳师爷呀!他那里一大堆的奇药。还有他自己制的买都买不到的药。” 卓遥眼里闪过一抹光彩,“哦~那他的药放在哪里?我去找找!” 黑狗:“在东边的阁楼里,顶层就是柳师爷专用的房间。不过那房间里的药只有他一人能取,你得去问他的同意!” 卓遥:“哦!那就好办了!多谢,三刀!” 卓遥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黑狗:“……” 卓遥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侍女正在为自己上菜,见自己来了动作慌慌张张,像是在掩饰着什么。说是侍女,但其实是金如海送给他的女人,他没兴趣,于是就当成丫鬟用了,好像是叫小茹。 卓遥冷哼一声,“小茹,你刚往这茶里面加了什么?” 侍女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那个,二当家,我……叫婉儿。” 婉儿?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卓遥对这些毫无兴趣,只发出极有威压的声音,“我管你是谁!敢给我下毒,就是死!” 婉儿一听,周身瞬间打起了哆嗦,“二当家饶命啊!婉儿不敢,我没有下毒!” 卓遥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放到婉儿面前,冷声问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婉儿颤抖,猛地扑跪在地,吞吞吐吐,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是……是……是一些助兴的药,不是毒,绝对不是毒!” 卓遥一口吹掉了手指上的粉末,重重吐露出一个字,“滚!” 卓遥随意吃了几口饭,然后等到三更,换上了夜行衣,便朝那阁楼出发。 早一日找到解药,白莲花早一日解脱,那他也不必受制于人了。 白芷吃了晚饭,睡了一会儿。非要逼着牛婆婆现在就带她去藏匿解药的地方,牛婆婆拗不过,只好带她去了。 藏药的地方在一个小阁楼里面。阁楼总共有七层,据牛婆婆所说,顶层是柳生专属的配药间,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只有房间顶部的一个小窗户,堪堪能容得下一个人爬进去。 牛婆婆以往经常给柳生送饭,对这阁楼十分熟悉,带着白芷轻巧的绕过了所有守卫来到了顶楼。那小窗开在房间顶部,约有两米多的高度,白芷蹦不上去。 于是牛婆婆道:“姑娘,你灵活一点,踩着我上去。” 白芷看着牛婆婆的老胳膊老腿,狐疑道:“牛婆婆,你受得住吗?” 牛婆婆嘿嘿一笑,“受得住,受得住!我结实着呢!” 白芷也没有客气,牛婆婆蹲着,踩着她的肩膀就上去了。牛婆婆急急的起身,白芷一瞬间没有掌握好平衡,二人齐齐摔倒在地。还好二人都明白自己今日是贼,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呼痛之后起身,牛婆婆才发现自己把脚崴了,痛的有一点点站不稳。 白芷担忧道:“没事,牛婆婆,我找其他办法!” 牛婆婆慌忙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继续,只是一会儿我肯定翻不过去了。” 没有等白芷拒绝,牛婆婆就拉着白芷进行第二次尝试。这一次二人稳了许多。牛婆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白芷送上了那一扇小窗。 好在窗户那头有一张桌子,白芷欣喜得让牛婆婆先去包扎一下腿,她去找解药。 牛婆婆说解药是一个淡紫色的瓶子装着的,这个瓶子很特殊,是一个方形的瓶子,很好区分。于是白芷开始翻箱倒柜,找紫色的方形瓶子。 卓遥轻功极好,他无需通过的小窗户进来。直接飞到房顶,掀开几片瓦,就悄然落下,简直轻松。 他没有具体的信息,找起解药自然是困难许多。于是他先找起了毒药仙求逝。正在认真的分析着,忽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于是迅速隐入黑暗,暗中观察。 下一瞬,一片白色的衣角翩然而至。 竟然是她!! 然而看见她的第一眼,卓遥的心跳凝滞了一瞬,她一身单薄的白色轻纱,在月光的投射下,宛如一朵绽放的白莲花,圣洁淡雅,清丽无比。 可那悸动也仅仅存在了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窝火!这个女人,简直不知廉耻!连一件外衫都不穿,只着一件单薄的齐胸襦裙,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卓遥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她。顿时怒意上涌,她为何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难道是来找解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现在只想冲上去,揪住她的后领把她提回去,好好教她什么叫穿衣礼仪! 可白芷却先一步有了动作,只见一壁龛之中,摆放着一个浅紫色的方形瓶子,上面写着仙合丹。白芷大喜过望,当即就把这药带走。正想翻出去之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传来一声音,“娘!你怎么在这?!” 是柳生的声音! 白芷心中一惊,霎时慌乱无比。 暗处的卓遥也皱了皱眉,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57章 忍个屁呀 牛婆婆顿时慌了神,但还是强装镇定,“呃……我路过想看看你在不在,就上来了,结果崴了脚……” 柳生听牛婆婆崴了脚,皱了皱眉头,“怎么那么不小心,一把年纪了,就不要爬上爬下的。有什么事叫个人就行了,要是谁敢对你不敬,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牛婆婆心虚的笑了,“唉,这不是不小心嘛,以后不会了!” 柳生轻轻松了一口气,“那娘你等着,我去拿药酒来给你揉揉。” 说罢,柳生就要进他的配药间,掏出钥匙,打开那门锁。 里面的白芷顿时慌了神,慌乱之中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卓遥看着那露出的一片白色衣角,默默扶额,这女的是傻子!一个瞬身就落到了桌旁。 白芷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悄无声息,如鬼魅一般,没有一点声响的落到自己的面前,霎时脸色雪白,心脏狂跳,本能的想要惊叫,却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把这双鞋子给瞪到消失! 门外,见柳生去开门的牛婆婆呼的一声惊叫,“哎哟!” 柳生回头,神色焦急,“怎么了?娘!” 牛婆婆指着自己的脚踝说,“哎哟!疼,针扎一样疼!” 柳生赶紧蹲下身,见牛婆婆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赶忙脱掉牛婆婆的鞋袜,看到那肿出一块的脚踝,眼底透露出担忧的神色,“可能是伤到筋骨了,我先给你用药酒处理一下。” 牛婆婆心慌不已,只希望这点时间能让白芷躲好。 柳生说罢,急匆匆的就打开了门锁,进门找药酒。 而此时的卓遥只想心里骂了一句,妈的,这女人是铁做的吗? 本来他可以趁着刚才的间隙,将白芷带着从他开的天窗上出去。可是这个女人,像是吓傻了一样,全身僵硬,抵住桌脚,誓死抵抗。 卓遥不好弄出太大的声响,只好低下头,低声怒喝,“是我,蠢女人!” 白芷这才依了他。可正巧此时柳生进来了,卓遥来不及,只好将那天窗草草掩盖,抱着白芷躲到了一根只有一人宽的房梁上。 柳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翻找那治疗跌打损伤十分有效的药酒。 横梁之上,白芷捂着自己的嘴,猛瞪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消散。 虽然有一大堆疑惑,但白芷完全顾不上想这些。因为二人此时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卓遥伏在她身上,双臂撑在她耳旁,以一个做平板支撑的姿势,将她圈在身下。可是这房梁上方空间有限,卓遥不能完全撑起身子,二人只能竭力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对方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自己的脸上,白芷瞬间红了脸,只好尴尬地转头别开。连呼吸都收敛了些,生怕自己起伏的胸膛碰到了上方的人。 白芷不好受,那上方的人就更不好受了。 咫尺之间的幽香传来,迷了卓遥的心智。剩下就是女子洁白如玉的细颈,和她起起又伏伏的胸膛。 房顶是斜角的,与房梁大约成三十度夹角。二人头朝外,脚朝内,于是下半身能活动的空间就少之又少。 卓遥感受到自己的欲望,有隐隐抬头的趋势,于是抬高臀部,挪了又挪,可是背后抵着房顶上的柱子,实在是挪不开啊! 卓遥生平第一次后悔,没有把那些送上门的女人都要了。否则此时,他也不至于如此丢脸。 竭力撑着身子,转过头别开脸,只能期盼自己的欲望快速消退。可脑子就像根本不听使唤一样,全都是面前这女人的模样。 脑子一片混沌,卓遥实在没办法了,便在心里念起了佛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卓遥忍得辛苦,额头上渗出滚烫的汗水,一滴滴的滴落在白芷的颈部。 就这反应,白芷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心里哇哇的就想哭。妈妈呀,这是遇到流氓了!要不是情势所迫,真想一脚踹了他的命根子。不自觉的就往上挪了挪身子。 可大腿擦过的触感,更是让卓遥虎躯一震。他不自觉的咬紧后槽牙。只盼着下面的柳生快走,快走,快走啊! 二人越来越着急,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起伏越来越大。卓遥撑在耳旁的双手开始颤抖,空气就像消失了一般,怎么吸都吸不上来,他只想猛烈的喘上一口气。 白芷察觉到了他呼吸的急促,害怕这声音传到下面,引起柳生的注意,于是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卓遥的嘴。 就是这如柔夷般的纤细玉手,破了卓遥的最后一道防线。 霎时间,四目相对。 白芷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她见卓遥的眼神有了巨大的转变,从开始的焦急愤怒,无措,到现在竟然变成了释然。 妈的,反正马上就要成亲了,忍个屁呀! 顿时卸了身上的力,全身一松,就扑到了白芷身上,脑袋也耷拉在了白芷的颈项。 喷薄的热气轻吐在白芷耳畔的肌肤,白芷不禁一阵阵酥痒。简直是欲哭无泪,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情势所迫,情势所迫! 卓遥将白芷紧紧箍住,丝毫不得动弹。两具滚烫的身躯紧紧相拥,一分一秒等待时间的流逝。 直到柳生离开房间,卓遥才抓住机会,一把搂过了白芷的腰,在房顶轻轻挪开几片瓦,飞身而出。 呼—— 呼—— 直到此时,二人才齐齐长舒一口浊气。 卓遥带着白芷轻轻落在一处房顶,才歇了会儿。 白芷以手做扇,猛地给自己扇风,另一只手叉着腰,怒道:“你是不是有病?虽然那是情势所迫,但是你也不能吃我豆腐呀?你这个流氓,色鬼!” 卓遥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神色冰寒,好似刚才那股炽热完全消失了一般。听见白芷骂他,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从鼻腔冷冷出声,“哼!装!” “什么装?装什么?你……”白芷刚想激烈反驳,周围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原是柳生拿了药酒出去后,听到房间里有些微动静,回房查看,发现竟少了一瓶药。于是迅速通知了看守的兄弟,就要抓贼! 二人对视一眼。白芷抱着头,焦急道:“怎么办?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要被发现了!” 卓遥透露出嫌弃的目光,“人家就从你那个方向过来,你还回去给人家抓?蠢!” 白芷:“你……” 于是在白芷还没有作出任何反驳之前,她就已经被这浮光掠影的轻功,带到了卓遥的住处。 第58章 仙合丹 白芷进到卓遥的房间,口干舌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茶杯,咕噜咕噜灌下一杯冰凉的茶水。 卓遥在门口张望,转过头就看见白芷喝掉了那杯被下了某种助兴药物的茶水。 顿时瞳孔地震,怒喝出声,“你这个蠢女人!见水就喝,是水牛变的吗?” 白芷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给吓懵了,“我……不就喝了一口水嘛!你那么凶干嘛!” 顿时委屈上涌,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必遭那样的罪,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眼泪哗哗就流了出来,“你这人要不要那么小气!喝你一口水,你就在这里蹬鼻子上脸!知不知道我因为你都遭受了些什么!那天杀的柳生,为了套出你的情报,给我下毒……” 白芷噼里啪啦如连弹一般,将整个过程一顿输出,一边说一边委屈得直流泪。 她哭的是梨花带雨,泪如雨下,肩膀不停的抽动。激动气怒之时,甚至忍不住跺起了脚。 卓遥错愕,怒极的心瞬时柔软了下来。他都知道的,他当时就在那看着,看着她撕心裂肺的哀嚎,求救,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她说得对,都是因为自己,她才遭受了这无端的祸事。 于是卓遥只能像一只,因为犯了错而耷拉着耳朵的野狼,定定的站在那儿,任她数落,任她发泄。 白芷说累了,歇了一会儿,打算继续输出,却发现对方像个蔫儿了的皮球,霎时有些惊愕,“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卓遥眼神飘忽地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心虚的垂下眼眸,小声道,“哦,对不起。” 白芷:“……” 若是对方据理力争,那她还有输出的欲望。可现下人家态度软了下来,那骂人的话竟也骂不出口了!真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死了! “你这样道歉,怪恶心的!”白芷转身找了个坐处,憋着气道。 “哦。”卓遥气弱。 白芷皱眉,“你怎么像变了个人,平时不是很拽的吗?” 卓遥被戳穿,有些手足无措,遂转移话题,“不说这个,那你找到解药了吗?” 白芷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掏出那一个她得手的浅紫色小方瓶,摊在手心里,放在卓遥面前,“那是当然!我出马还能有得不到的嘛!” 看到那紫色小方瓶,上面写着的三个字之时,卓遥刚才压下去的暴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霎时间,卓遥周身生出了令人胆寒的凛冽之气。如果可以,他真想掐死面前这个蠢极了的女人。 “白!莲!花!”卓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念出了她的名字。 白芷一脸懵逼。 “你这个脑子是浆糊做的?!” 白芷:“啊?” “仙合丹你不知道是什么?” “仙合丹……是什么?”白芷气弱。 “极品春药啊!你这个蠢人!” “春……药??????还极品!!!!” 白芷几乎想把自己给一头撞晕过去。 一阵惊讶过后,她对着卓遥僵硬一笑,为了缓解尴尬,她又去轻轻拍了拍卓遥的肩膀,“嘿嘿,你说的对,我是蠢人,蠢人是我……” 见她这模样,卓遥凛冽的瞪她一眼,却没有舍得再骂一句,只是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门外喧闹了起来,是柳生的人,他们好像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排查。 白芷焦急地踱步,“我该藏在哪儿?有没有什么密室之类的?” “这房子柳生建的,他比你清楚应该藏在哪。”卓遥轻讽道。 “那怎么办?” “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在这里有何不可?” “可是明天就成亲了,今夜我们相见,怕是不合适!他们会信吗?” 卓遥仰着头,闭目思考了一瞬,然后猛的睁开眼,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决然。他一把抢过白芷手中的仙合丹,迅速吃掉一颗,然后将剩下的仙合丹连瓶子带药一起用内力震碎,随手一扬,这样,整个证物就化作尘埃,随风而散。 白芷被这一系列的动作给整蒙圈了,她惊呼出声,“你吃它干嘛!你说这是春药啊!” 卓遥闻言,仰头斜睨着白芷,那目光带着些许寒意,又含着几分情欲。 他缓缓开口,用完全不同于平时的语气,低哑道:“受小人所害,身中媚药,欲火焚身,遂与夫人提前圆房,有何不可?” 哦豁,遭了。 白芷猛的退后好几步,语塞道:“等等……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是说好了吗?你不能……” 话音未落,卓遥一个闪身就到了白芷面前。烛火摇曳下,卓遥高大的身影,将白芷团团笼罩。 没有给白芷任何反应的时间,卓遥冰冷的唇便覆了上来。 啊,怎么会这样?白芷的脑子已经宕机,怎么会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伸手就要推开卓遥,卓遥却灵活无比,一只手按住白芷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将白芷的一双手腕紧紧捏住。 卓遥常年习武的手臂粗壮有力,就算是蛮汉,被他钳制住也是挣脱不能。 卓遥的吻,霸道无比,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人找不到任何反击的余地。 白芷急得有些想落泪,怎么办?怎么办?忽然想起那一夜,醉酒后飞奔到远尘居,向王爷表露心迹的那一夜。 那一夜,她曾想过,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甚至是使用一些强势的手段。可是王爷拒绝得绝然,她没有一点机会。 自那以后,虽然她无数次告诉自己,王爷是她得不到的人。可是少女怀春,哪能说忘就忘。眼里是他,心里是他,梦里还是他。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白芷都没有谈过恋爱。她也曾幻想,有一天一个帅气男孩,会成为他的初恋,他们会在某个最浪漫的地方,相拥而吻。或是夕阳西下,或是花雨满天,反正不会是这里! 双手被捏到发麻,一滴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她只觉得离王爷越来越远,虽然本来就很远。 卓遥感受到了白芷颤抖的身子,以及全身僵硬的拒绝,却依旧强势地撬开白芷的贝齿,长驱直入,没有丝毫犹豫。 如同在战场的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一般,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第59章 三乱之罪 白芷就这样被钳制着,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直到扑通一声,被猛地扑倒在床榻之间。 奇怪的是,明明是拒绝的,脑子却昏昏沉沉,一阵一阵的发热。 好不容易脑子里面闪过一丝清明,她逮住机会,猛地就咬了下去。 一股血腥味顿时充斥在二人的唇齿之间,卓遥吃痛唔了一声,才缓缓离开白芷的唇。 他皱了皱眉头,眼里寒气逼人,“你做什么?” 白芷潋滟的泪眼一凛,怒瞪着卓遥,沉声道:“卓将军!成亲是假的!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不是吗?” 卓遥忍下一股直冲脑门的怒气,用极有威压的声音道:“假的?那又怎么样,等回了辰京,我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你娶进我卓家!” 白芷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可是手腕还是被死死抓住,无法动弹。只好用一双快要喷火的眼,怒视着卓遥,“假的就是假的!我已经嫁人了!不可能再嫁给你!” 白芷的嗔怒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倒是这句话,让卓遥有了失落的怅意,他拧紧眉头,低低吐出三个字,“嫁人了?” “是!” 得到了答案的卓遥,缓缓放开了白芷的手腕,晃晃悠悠的起身,在床边坐直了身子。他伸手扶额,在眉心捏了捏,恍惚间,头阵阵发晕,一颗心也如高处坠落一般,惶惶不已。 嫁人了!呵!强抢妇人之事,他做不出。 他不敢望向白芷,而是转身背对着他。仙合丹的药效还未真正起作用,现在的欲望,早已被那心头的失望而取代。 随后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忽的,外面嘈杂之声又起,卓遥的房门被急促的敲响。 二人猛的回神,卓遥转过头,眼底冰寒,伸手就要去扒拉白芷的衣服。 白芷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让他有继续的动作。 卓遥却探身到她的耳旁,用极小的气声道:“我不会动你,但是你要演得像一点。” 说罢,毫不留情的就扒掉了白芷肩膀一侧的衣服,白芷惊慌的捂住胸口,随后看到了卓遥极其认真的眼神,然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卓遥几乎是瞬间扒掉了自己的外衫,裤子,还有鞋子,只剩下贴身的衣物,然后将亵衣大敞,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与此同时,全身用内力催动,脸色瞬间红润起来,周身出了一层细汗。连白芷都忍不住惊叹,好一副翻云覆雨后的模样。 然后开了门,外面正是柳生和他的小弟们。 柳生依旧带着薄凉的笑意,晃了晃手中的羽毛扇,眯着眼,“二当家,深夜来此,属实冒犯,今日有贼人去我药阁偷药。你也知道,这寨子树大招风,还是小心为妙!” “你要搜我?”卓遥隐有怒意,喘着粗气,眼里尽是蔑视。 柳生见他状态不对,有些狐疑,“柳生职责所在,二当家见谅!” “呵!废话少说!要搜就快搜,耽误老子的事!”卓遥冷声怒道。 柳生朝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几人便一哄而入。一通胡乱搜索之后,就要打开里间的门。 “那一间不准搜!”卓遥冷寒的声音传来。 柳生却走了进来,在里间门前踱步,然后眼里闪过狡黠,“哦~为何?” “那里面是老子的女人!” 柳生浅笑着,皱了皱眉头,“噢~是女人还是贼人?” “柳师爷,你这是怀疑我藏匿贼人?”卓遥眼放寒光,瞪着柳生。 柳生丝毫不示弱,也瞪了回去,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是贼人还是女人,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老子的女人岂是你能看的?” “柳生职责所在!” “呵,你若想看那就看,若看到了不该看的,明日就来取你眼珠子!” 柳生却呵呵呵的笑了,大笑几声后,笑意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狠戾,“给我搜!” 几人猛地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啊————” 进门的瞬间就是白芷刺破云霄的尖叫。 众人:“……” 柳生听到声音,几步就跟着进去了。却在进入之后,呆呆愣在了原地。 只见白芷,一头乌黑的秀发凌乱不已,洁白如玉的香肩外露,一双手紧紧攥住被褥一角,直接发白,全身颤抖。她死咬着嘴唇,双眼通红,泪光潋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卓遥心道,演的还挺像。 周围的弟兄们纷纷看呆了去。柳生却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他用药逼供的事情,有没有败露,若是败露,金如海一定又会觉得自己使一些肮脏手段来对付兄弟,顿时有些心慌。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卓遥道:“二当家,这是有多急不可耐,明日成婚,今日就忍不了了?” 卓遥倚靠着门框,双臂环抱,低着头,浑身都散发着如冰刀一般的锋利气息,从喉咙发出有些暧昧的吟声,“呃~你莫说,真不知道这寨子里那些腌臜药都从哪儿来的,一个二个尽使些龌龊手段想爬上我的床,想借此上位,哼!可笑至极!” “我黑虎,从来不吃这一套!老子的女人,只能是老子自己选的!”卓遥昂起头,眼神里写满了狂傲。 说得跟真的一样!白芷心里吐槽。 事情发展成这样,柳生也是没有想到,心里有许多怀疑,可一时又理不清头绪,手里的羽毛扇,扇的是越发频繁。 一旁的卓遥又在疯狂的释放杀气,没有证据就拿他不得。只好作罢,灰溜溜的就带着兄弟们退出了房间。但是却没有因此离去。 卓遥知道他们没走,于是便扑到了床上,扑到了白芷的身上,在她耳畔悄声吐出一个字:“叫。” “啊?哦!”白芷先是懵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然后如蚊子一般,嗯嗯啊啊叫了两声。 卓遥无语,鬼才听得见!一手就在她的大腿肉上猛的一掐。 这疼痛来的猝不及防,白芷没有留神,霎时之间,尖叫出声。 卓遥没有停下,反倒是换着地方,使劲掐,往死里掐。 白芷的呼痛声一浪高过一浪,痛的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在被卓遥的圈起来的身下,扭着身子求饶。 外面的人听着这激烈的声音,面面相觑,这二当家,可以啊,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他才不会心疼这个女人,都怪她,全都怪她!乱了他的计划,乱了他的情绪,乱了他的心。 第60章 卓遥失控 屋外的人声,脚步声,渐渐远离。 卓遥逐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慌乱的呼吸渐渐冷静。可他的冷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仙合丹被称为极品,并非没有道理。其药效猛烈,绝对称得上一个最字。加上卓遥之前用内力催汗,药效在内力的催动下,迅速流遍全身。 即便没有仙合丹的影响,身下人窈窕的身躯,婉转的轻吟,惹人怜爱的泪眼,也是最烈的药。 一直紧绷的弦,猝然断裂,霎时间,理智荡然无存。 没有理会白芷的抗拒,蓦然就吻了上去,如疾风,如骤雨,猛烈而缠绵。 白芷刚还在为外面的人离去,而欣喜地松了一口气。 而现下,她却分毫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很快她便发现,卓遥已然失去理智。 即使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他依旧岿然不动,攻势反而越发猛烈。她用腿去踢他,却被他用腿骨猛烈压下,她的腿没有对方结实,这一下来,只感觉腿骨像是要断裂一般,痛得流泪。 他离了她的唇,喷薄热气慢慢向耳郭和玉颈转移,白芷不自觉的身子一颤,头皮发麻。 滚烫的唇触到了她冰凉的耳廓,霎时有了一丝清明,心里开始呼喊,卓遥,停下,停下。 可是身子仿佛不听使唤,伴随着急促的喘息,一双常年与兵器摩擦的手,就要去解白芷的衣衫。一条柔软的系带,缠绕在粗粝的指尖,冲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白芷一把抓住忽然松垮的裙子,死死扣住,直至将衣衫抠出了一个个破洞。渐渐地她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了挣扎,比起卓遥的羞辱,让她更为羞恼的是,她此刻竟然感受到身子愈发的滚烫,像是要沉沦一般。 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无力地伸出手臂,遮住眼睛,羞恼的眼泪,顺着眼角,一行一行地流淌而出。 她嘴里轻喊着,“不要这样,求你,求你……” 可是卓遥早已听不见。 不知道抵抗了多久,白芷轻放在眼上的手,渐渐滑落到身旁。由着卓遥一通乱摸。 “你说,你们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是不是很重要?”她绝望地将头偏向一侧,冷声问道。 她冰冷的声音传来,卓遥一顿。 “你说,我夫君他还会要我吗?” 夫君一词,比她的语气还更要冰冷,卓遥又一顿。 “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只是遗憾,不能由自己选择……” 非她所愿,非己所愿,是他卓遥怔然。 “若是能解了你的火,也算好事一件……” 嘭—— 忽的,卓遥微撑起身子,双拳猛地锤在了白芷身侧。咔嚓,身下的木板好像被这一拳头锤裂了。 “滚!”卓遥咬紧牙,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个字。 白芷诧然,先是一愣,随后黯然的眼里流过一抹光彩。她看向卓遥,他双眼红的像染了血,全身都在颤抖,牙关不停地抖。 “快!”他催促道,怒气更盛。 白芷这才迅速从他身子与床的间隙溜走,胡乱地一边系衣衫,一边跳下床。 她想夺门而出,却又怕柳生他们发现,最终只能停在外间,缩在一个有遮挡的角落,将自己蜷成一团。 卓遥在她离开房间后,就疯了。他不断地捶打着床榻,然后发出一阵阵暴怒的嘶吼。 白芷在外面听得很不是滋味,甚至是十分煎熬。 她也不知道这仙合丹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药,会不会死人?虽然理论上是不可能,可是穿越那么玄幻的事情都在她身上发生了,她不得不往坏的地方想。 房间里又传来一阵嘶吼,惊得白芷耳膜疼。随后又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又是一阵低吼,只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或许他能自己疏解,白芷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反复好几次,一个时辰过去,房间里终于没什么动静了。 但是又静得吓人,不会死了! 白芷鬼使神差的,就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死了。正要伸手推开里间的门,门哗的一声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白芷吓得手一缩,忙退后了两步。稳了稳神,才看见站在那的卓遥。 他一身白色的亵衣,已然被汗水湿透,神情里满是憔悴,眼里的血丝还没有退下去,眼底没有平时那不可一世的桀骜,反而多了一丝挫败与茫然。 “你没事……”白芷试探地想往前走了两步。 “离我远点!”卓遥一声怒喝,又把白芷给吓得缩了回去。 他步子虚浮地往前踏了一步,身子晃晃悠悠,让人想去扶他一把。白芷却又不敢去。 “我要喝水。”卓遥忽然道。 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白芷甚至有一丝欣喜,看来是危机解除了,她赶忙道:“好!好!” 慌慌张张地就去给卓遥倒茶水。 “不要动那个茶壶!”卓遥怒喝。 白芷这小心脏啊,被这一惊一乍的吓得不轻,她抚着胸口,委屈又气氛道:“你能不能小声点,吓死个人!” 不知怎么,卓遥竟然有些愧疚,转而用冷冷的语气道:“那里面有药。” “啊?药?什么药?”白芷几乎是脱口而出。 “劣质春药。” 白芷:“……” 今天是跟春药过不去了是! 随后又想到,自己之前不是也喝了这茶壶里水,那她也中了春药? 她带着疑惑的眼神,盯了盯茶壶,又瞅了瞅卓遥。 对方冷冷睥了她一眼,“所以说你蠢。” 白芷扶额,怪不得,怪不得,心中郁结像是突然找到一个宣泄口,顿时舒服了。 长舒一口气后,语气里面带着一点雀跃,眼神里恢复了光彩,“那哪里有水?我去取!” 卓遥现在不想说话,只是叹息,然后披上外衫,就要出门。 白芷赶紧跟了上去,“等等我,你去哪?” “洗澡。” “哦哦!那你给我指个路,我得先回去了!” “你也去。” “啊?为什么?” “废话少说。” “哦哦哦。”他所有的话语,在白芷听来,都像是命令,根本不容置疑。 于是她忐忑地跟着卓遥来到了一冷泉旁。与其说是一汪冷泉,不如说是一片冷泉。这里至少有大大小小的冷泉十几潭。 皎洁的月光洒在这些冷泉之上,就像是一面面精致的铜镜,波光粼粼。 卓遥将衣衫一脱,便猛地扎进了一汪冷泉里。 第61章 置她于何地 经过一夜折腾,白芷也觉得浑身黏黏腻腻的,于是选了一个背后有山遮挡的冷泉。 白芷选的这一汪冷泉,离卓遥的并不远,白芷转到一定的角度,就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卓遥。 卓遥背对着她,一身不算太深的小麦色肌肤,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双肩宽阔又结实,顺着就是那粗壮结实的手臂。背部线条流畅健美,而下就是那收窄的腰身。 呼呼,这身材可比那些健身博主带劲,白芷竟然不自觉地看呆了去。直到他又潜入水中,白芷才收回神智。 摸了摸自己绯红滚烫的脸颊,顿时羞愧不已。劣质春药也是春药,一定是春药的问题,嗯,一定是! 慌慌张张就穿着里衣进了水里。踏进冰寒的泉水瞬间,白芷忍不住嘶了一声,好冰! 一步步踏进泉水里,有些灼热的身子,随着冰寒凉的泉水,一点点得到缓解。直到泉水没过胸膛,白芷才猛舒一口气,开始认真洗澡。 泉水不算太深,顶多一米四的样子,踩在上面刚刚好。脚下的石头像是长了青苔,滑滑溜溜的,白芷格外小心。可马有失蹄,白芷还是踩到一个圆润的青苔石头,一个踉跄,脚就向前滑去,一只脚呲溜就滑进了一个像是环状物一样的东西。 白芷慌张地就想要站起来,可没意识到,一只脚已被这环状物套住,猝不及防之间,就在水里面失了平衡,身子被反作用力猛地拽入水里。 泉水被激得扑通一声响,白芷开始拼命挣扎,脚下的环状物却像水鬼的触须一般,将她狠狠圈住,然后一个劲儿的往下拽。胡乱的挣扎间,偶有头露出水面的时候,她开始大声呼救,“救……命……救……”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对面的冷泉,卓遥眉头一蹙,几乎是瞬间就从水里一跃而出,跳进了白芷洗澡的泉水里。他一头扎入水中,迅速而精准地找到了白芷,揽上了她的腰身。 躯体的温热从冰凉的水里传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如同树袋熊一般死死抱住了对方。 卓遥被箍得紧紧的,心里闪过一丝无奈,和一丝惊喜。 轻轻拍了拍白芷的背,以示安抚,然后就要浮出水面。可即将到达水面之时,却怎么也拽不动了。于是卓遥探身下去查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里生出万分疑惑。缠绕在白芷脚上的,竟是一根巨大的锁链中的一环。这锁链少说有他自己的小臂一样粗,十分沉重,结实无比。 这水里为何会有这么粗的锁链? 锁链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刚好卡住白芷的脚踝,卓遥转换着角度,试图取出白芷的脚,却有一些费劲。 白芷在水里待的时间并不短了,灌入了好几口水,就要失去意识。 卓遥见状不妙,探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潜入水中,对准她的唇,就覆了上去,将口中之气全数都给她。然后又迅速的尝试将锁链取出。 手里握着她纤细的玉足,尝试各种姿势,从将锁链脚踝转移到脚后跟,就差一点。但此时白芷状况十分不好,好似已经没有了挣扎。卓遥一急,拉着白芷就往外游去,一使劲,脚果不其然地与锁链分开了! 但与此同时,这一拉扯之间,带动的锁链,像是拉扯开了什么机关,水底一扇门,哐哐两声响就被打开。水底形成一股强力的涡流,将卓遥和白芷一起卷进了漩涡。 卓遥见情况有变,将白芷死死搂在怀中。 好在几乎是很短的时间,便被冲到了一个,像是人工修建的室内码头。卓遥眼疾手快,瞬身之间,便带着白芷上了岸。 此时白芷已经昏厥,呼吸若有若无。卓遥慌张地给白芷做起了人工呼吸。 一边按压她的胸膛,一边焦急喊道,“白莲花!白莲花!快醒醒。” 在反复尝试多次后,白芷终于有了反应,她喷出好几口水,又开始猛烈咳嗽。 白芷缓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身赤裸的卓遥,通红的眼睛,和他慌张的神色。 “你哭了吗?”白芷虚弱道。 卓遥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亏他还那么担心,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才哭了!” 结果白芷真的哭了。 卓遥:“……” “行了,哭什么啊?这不是还没死吗?”卓遥劝慰道。 白芷抽泣着,一边笑着,呜呜咽咽道,“就是因为没死才哭啊!太好了,我还活着!谢谢你,我还活着!!!” 卓遥无语,搞不懂这又哭又笑是搞哪样。 等白芷感慨了一阵之后,卓遥开始打量起了周围,这里竟是一个真的码头和仓库!修建在地下,用来藏匿货物是最好的选择。 卓遥不由得轻笑出声,心里是莫名的雀跃,“呵呵!有意思啊!” 起身就想继续打探,走了几步,发现白芷没跟上来,蓦然回头一看,她正在翘着一只脚一蹦一跳的,朝自己而来。 是取锁链的时候,自己太着急伤到她的脚了?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于是背对着白芷,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又是命令式的语气,不过白芷并没有抗拒,有人背还不好吗?猛的一跃,跳到了他的背上,将他身子重重一压。 卓遥轻笑一声,“呵,蹦什么蹦!你属兔子的啊!” 白芷闻言,听他这语气,倒是少了平时的冷寒之意,就感觉像是和他拉近了几分距离,心里轻松了不少,“才不是,我是属猪的!” “属猪的?二十了?也是,都嫁人了。”卓遥的语气有一丝落寞。 “二十嫁人是大还是小啊?”白芷好奇问道。 “二十已经是老姑娘了!我还没满二十呢!”卓遥的语气竟有了一丝温度。 “你那么小???”白芷诧异,这牛高马大,竟然还没满二十!竟然是个弟弟! “小?下个月我就可以加冠封世子了!”男人的胜负欲被莫名的激起,卓遥竟然炫耀了起来。 卓遥背着白芷一边查探,一边闲聊。 “那提前恭祝你封镇南王世子咯!”白芷真心祝贺道。 “反正你也在辰京,那时镇南王府会大摆宴席,我若请你,你会去吗?”卓遥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那么荒唐的决定,毕竟她的出身只是一个聚宝楼的侍女,身份低贱,怎么可能进得了镇南王府呢? “这……我得问问我夫君……他不让,我便不来。”白芷听他说要请自己,先是一怔,后气势渐弱,据她的猜测,王爷和卓家多多少少是敌对的关系。 “是么……”卓遥轻嘲。 卓遥或许早就知道答案,可还是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口。问出口的瞬间,他一边期待,一边又害怕。 一边期待着,她能答应,那以后也就还能见面。 一边害怕着,若是她答应了,自己又该置她于何地呢? 第62章 柳生的往事 卓遥背着白芷,顺着那整整齐齐修好的路,进到了一个像山洞一样的地方。 山洞巨大而空旷,墙上挂满了夜明珠,并不昏暗。本身一个山洞并不足以为奇,令人惊叹的是那山洞里面堆满了一箱又一箱的货物。 卓遥轻轻打开一个箱子,箱子里面的东西被油纸十分严密的裹着。他一层一层的剥开油纸,过程中,虽未见其物,却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卓遥的手忍不住兴奋的颤抖起来。 直到彻底打开,卓遥兴奋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天不负有心人啊!终于让我找到了!哈哈哈哈哈!” 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炸药! 白芷见他那么开心,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你在找的就是这个?” “嗯!或许明晚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卓遥兴奋的对白芷道。 白芷也开心的不得了,“嗯!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见到王爷了。 卓遥一听,兴奋之余,尽是不舍。 二人一边寻找出口,随便商量了一些具体的计划。总之明日的婚礼照常举行,趁晚上寨子里的人大醉之时,卓遥会让一直等在外面的伏兵,一举攻下。 若是顺利,那这一场惊天的计划行动,就算告终。 二人顺着那弯弯绕绕的水路,很快找到了出口,出去便又绕回了那冷泉。 卓遥将白芷送回那个小院,自己则有条不紊地找到潜伏在寨子里的暗线,传递情报。 彼时,牛婆婆正在焦急的等着。 见白芷一身湿着,回来赶紧为她洗了个热水澡,还是那细致温柔的按摩手法。 想起明日可能就是终结,白芷竟然生出一丝不舍,她开口问道,“牛婆婆,若是有机会,你会愿意离开这个寨子吗?” 本以为牛婆婆会犹豫,可没想到牛婆婆却坚定的拒绝了,“阿生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若是柳生也走呢?” 牛婆婆轻笑,笑得温和,是慈爱的母亲在谈论自己孩子时的笑容,“他不会走的,我了解他。若是愿意,他早就离开了。” “可我不懂,明明寨子做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可却依旧要为他效命,这样早晚会被抓的呀!”白芷疑惑问道。 “姑娘,看你是大户人家,你当不懂我们这样的人。”牛婆婆依旧笑意温和,但是眼里泛出了些许泪光。 “阿生的爹爹啊,以前是个猎户。人不太会说话,别人一跟他说话,他就紧张,然后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所以他喜欢住在山上自己搭建的小木屋,时常设下一些陷阱,猎一些灰狼山鸡之类的,肉可以拿去卖,皮毛也可以拿去卖,可以挣不少钱呢!” 看来是个标准的社恐!白芷见牛婆婆提起柳生的父亲一脸幸福,内心有些许动容,遂搭话,“后来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去山上采野菜的时候遇到了打猎受伤的他,顺手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他就送了我一只灰兔,作为回报。以后的日子里时常有猎物在我家门前,爹娘猜测人家这是看上我了,可是他却从来不敢来见我。” “莫不是个胆小鬼?”白芷调侃道 牛婆婆闻言,摇头失笑,“可不是嘛!直到有一天,他猎到了一头黑熊,把黑熊尸体从山上拖了下来,放在我家门口,然后傻傻的对我爹说,他要娶我。” 白芷藕白的双臂搭到浴桶边,枕着下巴,眸若星辰,八卦道:“然后呢?” “我嫌他木讷人傻,本是不愿意的。可是我爹爹已经把棕熊拿去卖了!还卖了八两银子!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我给嫁了!” “八两银子就把你给卖了?”白芷调笑道。 “在我们村子,这已经很多了!我们那会儿肉都舍不得吃的,爹娘说跟着他有肉吃,到底是贪嘴,稀里糊涂就嫁了!” “可成亲后,我却觉得像是捡到了宝!他呀!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是勤快的很!身子精干,猎得多少稀奇古怪的小兽,卖了许多钱,我家当时就是那个山头最富有的!” 牛婆婆满眼洋溢着笑容,带着几丝炫耀的神色,手舞足蹈的讲述着。 “一年多以后,阿生就出生了!他出生的时候呀,可胖了!跟个小猪仔似的!他爹爹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是抱来抱去,恨不得把他缝在身上!” “柳生三岁时,他爹爹说,要让柳生读书,多读点书才不会像他一样话都不会讲。于是就从山上搬了下来,在离镇子很近的地方盖了一间房屋,好让柳生去学堂读书。” “柳生也争气,喜读书的紧!经常读的不归家,我们去找他时,他时常都是趴在桌上睡着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琐碎不断,却是越过越好。” 不消牛婆婆说,白芷也从她的表情窥见一斑,可是又是遭了什么变故,才让他们流落至此的呢?白芷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牛婆婆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神色在瞬间冷凝,她望着窗外,眼神甚至没有焦点,“后来,他去山上打猎,撞见了一群黑衣人正在杀人,并掩埋了尸体。” 白芷呼吸陡然一紧,“难道是杀人灭口?” 牛婆婆眼里突然有了恨意,“是!他看见了不该看的,还被别人发现了,于是他利用设在山间的陷阱,逃下了山,就要带着我们娘俩逃跑。可架不住对方人多,没一会儿就追来了。” 白芷的心揪紧了。 “对方有轻功,我们这些普通人终是逃不掉的。于是柳生他爹说,他跑得快,他去引开他们,让我和柳生先跑。” “柳生当时十岁,眼泪汪汪的就对他爹说,爹爹可以把他们引到官府去,先生说了,官府是主持公道的地方,坏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爹当时恍然大悟,笑呵呵的,就对柳生说,还是儿子聪明,以后一定能当官儿!然后他就真的把黑衣人引到官府去了。” 白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神色愈发的凝重,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可没想到,那一次竟是永别。黑衣人和官府是一伙的!而柳生他爹挑出了这件事,反倒变成了一个替罪羊,被砍了头。我和柳生,知道实情,也变成了帮凶,变成了被通缉的罪犯。” 白芷心蓦地一痛,眉头紧锁,望着牛婆婆冰冷的面容,久久说不出话。 “我和柳生将脸抹得乌漆抹黑,混在流民堆里,逃出了那座城。我们逃了三年,他从一个大胖小子,变得瘦骨嶙峋,骨瘦如柴。后来我们被逼进荒山的山洞里,十几日不曾进食,当时柳生就说,若是现在谁给他一口吃的,那他就要给谁当牛做马一辈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金如海作为山头贼,将追兵一一剿灭,并给了柳生和我一个烤红薯。我们娘俩饿极了,把那个烤红薯连皮带肉全部吞下了肚。然后柳生便匍匐在金如海脚边,伸着手发誓,要给金如海当牛做马一辈子!” 牛婆婆讲述完这些,没有流泪,反倒是一脸平静。 “所以阿生他不会离开寨子,我也不会离开阿生。我们血肉相连,生死相依,若是要下地狱,我也得陪着他。” 牛婆婆语气温和坚定,没有埋怨,没有愤怒,就像诉说爱一般,在谈论着如何下地狱。 白芷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劝他们。她不能,也不配! 第63章 传闻不可信 翌日,春风宜人。 整个寨子忙翻了天,处处张灯结彩。艳红的绸花结满了雕窗,锣鼓喧天,黑风寨一派热闹的景象。 牛婆婆问白芷家里可有亲人尚在,白芷摇摇头,牛婆婆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那婆婆我,替你爹爹娘亲为你梳头。”说罢她拿起梳子,捋了捋白芷如瀑的墨发。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白发齐眉,四梳儿孙满地……” 白芷心里落寞之情一闪而过,好想结一次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婚礼。 卓遥也不例外,虽然连轴转好几夜没有休息了,但一想到今夜就是终结,就越发的神采奕奕,目光炯炯。 为他梳妆的婢女也是头一回见他这模样,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黑风寨的婚礼虽然热闹宏大,但是却不繁琐。因为金如海常常娶新夫人,所以东西都是现成的,寨子的兄弟也十分熟练。 三两小丫鬟进了卓遥的房间,欲为他换上喜被红烛。却是见到,那被砸出好几条裂缝的床板,还有那被单上的浓烈独特的味道,顿时羞红了脸。手忙脚乱的做完事情就赶紧溜了出去。 然后寨子里就多了一条传闻,说是那二当家新婚前夜耐不住寂寞,抢了新夫人好一番翻云覆雨,一夜缠绵。第二日床板裂了,新夫人路也走不稳,二当家却是精神百倍,意气风发,不愧是一方豪杰黑虎啊! 金如海外出联络下家,回寨子就听到了这条传闻,当即豪迈大笑,立刻找到了黑虎。 “看来黑虎兄弟对新夫人很是满意呀,昨夜就忍不住了!”金如海调侃道。 卓遥尴尬地露出一个微笑,鬼知道他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道:“满意!甚是满意!这还得多谢大哥!” “兄弟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一个女人而已,照这个样子看,过不了多久就能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认我做义父,我一定把他当亲儿子对待!”金如海拍着卓遥的肩膀。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要个儿子呀!卓遥微不可见的轻嗤一声,只道:“好!若是有的话当然好!” 金如海高兴极了,拍着一身喜服的卓遥,朗声道:“好!俊!怪不得新夫人一眼看上了你!” 整个寨子都在欢庆,只有柳生一人郁闷极了。昨夜之事处处都太过巧合,他娘为什么会在药阁?为什么会在那扭了脚?为什么会失踪了一瓶仙合丹?而黑虎又为什么会中了春药?那女的为什么又会在他的床上? 他怀疑过那女的和黑虎是一伙的,也派人去打听过这个女的的来路,可拐人的上上游只说是一颇有姿色的乡野村人,在山里一破屋拐来的。 而黑虎是沧州人,沧州敬亭山的山贼头子,五年前与金如海交好,为救金如海中了一刀,胸前有一道伤口,他也趁着黑虎洗澡时查探过,刀伤完全一致。 百思不得其解之间,他去问了娘亲,可娘亲只是支支吾吾,让他不要再作恶,便什么也不说了。 于是他周身冷寒,望着面前身着喜服,面惹桃红,明眉皓齿,眼神倔强的女人,道:“白莲花姑娘,你应当知道你身上还有毒。” 白芷淡定望着柳生,道:“嗯。” 柳生掏出一瓶药,置于桌上,“你把这个放到黑虎的酒里,”随后又掏出一瓶药握在手里,“那这瓶解药就归你了。” 白芷拿起桌上那瓶药,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药?作用是什么?你想害死他?” “呵呵,姑娘你错了。”柳生眯着眼,扇了扇羽毛扇,“我若想害死他,他早就死了。” “那你这是?”白芷自打听了柳生的过往,面对柳生就冷静了许多,没有了惧怕。 “一种令人神志模糊的药罢了。比起他的命,我更想要真相。” 白芷诧然,“你不杀他,他知道你给他下毒后,他就会杀你,你不怕吗?” “怕什么,到时候,金如海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自然会信任我。” “金如海的信任对你而言很重要?你现在不也过得不错吗?”白芷冷静问道。 “白姑娘有所不知啊!我以前快被饿死的时候,是金如海给了我一个红薯。当时我就觉得,那裹着炭灰的红薯,竟然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千万倍!而金如海,一个南蛮山贼,他野蛮、自私、残暴、作恶多端。可与我而言,他浑身都散发着金光,比那官府挂的明镜高悬还要晃眼。” 这个故事白芷昨天已经听过,昨日听完时的她满腔都是愤懑与同情,今日再听倒是冷静了不少,她和柳生,谁也不必可怜谁,大家都是同样可怜的人,各自为战罢了。 白芷微微一笑,却笑不达眼底,她收下了桌上那瓶毒药,“好,希望柳师爷说话算话。” 柳生很是满意地勾起嘴角,眼底依旧薄凉,淡淡道:“当然,若是做不到,今夜子时,白姑娘就会受蚀骨钻心之痛而死。” 吉时已到。 卓遥一身暗红鎏金喜服,胸前是一朵大红花,一顶耀眼的银冠将墨发高高束起,他斜眉入鬓,剑眉星目,刀刻般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有些许暗红,线条硬朗冷峻。 他神情傲然,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引来无数人钦羡的目光。 他身后跟着接亲队伍,八人抬着被红色轻纱罩住的宽轿,锣鼓喧天。 想着他即将去接的人儿,骤时,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遂即又被自己给否定了,如果是真的,他家那老顽固爹,还有他那母老虎都凶残的姐姐,不得打死他啊! 一行人停在了白芷的小院门前,静静的等着。 没一会儿,白芷盖上了红色的盖头,被牛婆婆牵着,一瘸一拐地缓缓出了门。 过门槛的时候,想小跳一步,一时力不支,身子就朝前扑倒。 卓遥拧了拧眉,一瞬间就闪到了白芷面前,扶住她,然后转到她的身后,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抱到了轿子里。 霎时间,一片哗然,周围响起了一浪一浪的口哨声,讨论声,笑声。 “不是!见到二当家就腿软!” “看来昨夜的传闻是真的咯!” …… 虽然是窃窃私语,但是白芷多多少少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老脸霎时通红。 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啊!传闻就是传闻,一句话都不可信! 第64章 我都要 黑风寨四面环山,寨子建在山间低洼处,寨子中心最为平坦的地方建造了黑风堂。 黑风堂周围围满了人,在锣鼓震天之中,人声嘈杂。 黑风堂前,卓遥牵着白芷的手缓缓入堂。因为伤脚不支力,她将身子的一部分重量承托给了卓遥。她的指根莹白如玉,细如葱根,紧紧扣在他掌心向上的有力大手上。 她因为信任而倾向自己的身子,和手心里温热的触感,让卓遥精神恍惚,一时只觉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在娶一位妻。 白芷脑子一片空白,虽然她知道这些都是权宜之计,但仍有些许愧疚,这不是妥妥的重婚罪嘛。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他当作何感想? 稀里糊涂的被人拉着转来转去,然后鞠躬拜堂。她的身子略有些僵硬,动作十分不到位,看起来有些敷衍。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卓遥一丝不苟的动作,和眼神里因为真挚而熠熠生辉的光彩。 拜完堂后,白芷就被送回了房间。而卓遥则留在黑风堂,招呼兄弟们吃好喝好,然后与金如海狂饮了几坛好酒。 金如海酒量甚好,一直拉着卓遥说要尽兴。卓遥想着晚上的计划,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拒绝了,“大哥,恕黑虎今夜不能一陪到底,怎能让夫人独守空房呢?” 金如海听罢,豪爽大笑,召来十几个夫人,声色犬马,沉溺其中,“黑虎兄弟说的极是!莫让新夫人等久了!” 卓遥冷面傲然,眼神轻狂,嘴角微勾,“是!大哥吃好喝好,好戏尽在今夜!” 白芷知道卓遥的计划,她本来只需要等待夜里兵起,什么都不用做。可现在柳生却是给了她一个生死抉择的任务。 白芷握着手里的瓶子,一声轻笑,她怎么可能给卓遥下毒!打一开始,她就没想过!淡然把瓶子放于床头,舒舒服服的便睡了过去。 待醒来之时,本已被自己掀开的红盖头,此时竟然又罩上了,白芷猛地坐起身来,想掀开红盖头,却被人拉住了双手。 “别动。”是卓遥的声音,他在耳畔轻声道。一股酒的味道扑面而来。 “嗯?盖上干嘛?”白芷皱皱眉头,有些疑惑的问道。 “柳生的人在外面。”卓遥轻声回答。 “那我们要继续做样子吗?”白芷也小声的在他耳边轻语。 “嗯。”他从喉咙沉沉发出一个音,带着男子特殊的喑哑,扰得人耳朵痒痒的。 白芷担心自己的毒在子时发作,到时候一命呜呼,于是跟卓遥说柳生要给他下毒的事情。 卓遥望着床头那瓶药,陷入了沉思。 柳生不善武,却是个精通算术药理的天才,他若是想杀自己,那他下毒的机会可以说随时都有。他始终都在调查自己,为的就是让金如海知道,他才是最忠心的那个人。 所以这瓶药也不会是致命的毒药,比起这个,让他头痛的,却是白莲花身上的毒。 现在如果他服下这药,就有可能获得白莲花的解药,但与此同时,极有可能神志不清,耽误今晚的计划。若是不吃,以柳生对药理的精通,就凭他根本没法在茫茫药阁中精准找到那一瓶解药。 白莲花对于他就是一个突然出现,无关紧要的路人。牺牲一个她,万无一失,那这追了三年的案子就算是圆满结束。 这个想法是基于那么年的执念和直觉而形成,也是大脑的第一反应。在理性的不断催促着他就该那么选,可卓遥却犹豫了,此时大脑里有另一种念头在撕扯,他想带着她平安回家。 白芷迟迟等不到卓遥的回答,心里有些慌乱,她反手抓住卓遥的手腕,于他耳畔耳语,“卓将军,我知你是为国为民,我虽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我也是你辰国子民。我将实情讲与你听,是因为我信你,信你会救我。我们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苦恼的好!” 白芷在赌,赌他的凛然浩气。比起信那对人间薄凉至此的柳生会放她一条生路,她更愿意相信卓遥的傲然的心性。 卓遥看向白芷坚定透亮的眼神,顿时心如火烧,真想给自己两个巴掌,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啊!为了快速达到目的,选择牺牲一个女子,放弃了思考,算什么男人!这种想法,一丁点都不该有! 脑子不受控制的翻出了一些深埋在记忆中的片段。 那年的卓遥年仅八岁,父亲南征未归,晋阳侯与父亲向来交好,送来一稀世古董花瓶。卓遥与管家的儿子于院里蹴鞠,一不小心就将那球踢进了房间,古董花瓶应声而碎。 那时的卓家,刚失了主母卓夫人,大姐卓翎也尚且年幼,父亲未归,只剩年迈的老管家苦苦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稀世珍宝还未呈送到父亲面前,就碎成了渣,管家难辞其咎,欲要领命自裁。 小卓遥却一脸不屑道:“反正父亲也没有见过,就当晋阳候没有送过不就行了?晋阳侯又不会真的来查看!” 他说这话之时,恰逢那个清雅明亮的哥哥,背着与人打架,败了下风的姐姐回到家里。闻事情始末,苦笑摇头,“阿遥呀,这么处理虽然简单,但却后患无穷。” “男子汉当善于思考,莫为了图一时轻松,而走了捷径。”他着白衣,笑容如和煦春风,驱散了卓遥心中的愤懑不平,和做错事后的心虚恐惧。 事后,他牵着自己的小手,去了晋阳侯府,赔礼认错,此事便不了了之,还讨得了晋阳侯夫人娘家的土特产。 夜里,月明星稀,他背着困极了的卓遥,卓遥小嘴喃喃,“哥哥你怎懂的那么多道理呀?!” 那眸若星辰的哥哥道:“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得。” 小卓遥昏昏欲睡,伏在他的背上,口水滴落在他肩头,“我长大后要做像哥哥一样的人……” 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白芷掐得越来越紧,卓遥才猛然回神,心中惶然,净想着省事简单,真是越长大越活回去了! 卓遥一把抱住面前的白芷,紧紧搂住,面上毅然,眼里燃起了一簇火苗,沉声道:“你说得对,我要救大辰子民,就断没有牺牲你的道理。” 白芷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谢谢你。” 卓遥苦笑,遂即眼里闪过一丝凌厉,“该我谢你。你的命也好,金如海的寨子也好,我都要!” 第65章 事发 二人互相一阵耳语,在房顶上偷看的人看来就是黏黏腻腻的新婚夫妻。 而后,卓遥掀开了白芷的红盖头,一眼惊艳,两眼呼吸一窒,随后是隐秘的渴望。 二人在千头万绪间,饮下合卺酒。然后拉下床幔,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龙凤红烛涌出红泪,灯火摇曳,嫣红的床幔之间,二人窃窃耳语。 “咱们就这样等着?”白芷道。 “嗯,柳生的人走了两个,应当是去通报了。” “那我们做些什么呢,好无聊。”白芷盘着双膝,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撑着脸。 “我可不无聊,我要听外面动静。”卓遥冷着脸,嫌弃道。 “我们这没有动静,会不会被怀疑?”白芷无聊问道。 “会!你要不叫两声。”卓遥冷冷道。 “又来,我才不要!”想起上次吃了春药的卓遥,白芷依然心有余悸,重蹈覆辙的事情她才不干。 百无聊赖之间,白芷哼起了小调。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惊起西风冷楼阙。” “谁蛾眉轻敛袖舞流年,谁比肩天涯仗剑。” …… 歌声拂过,卓遥有些焦躁的心,渐渐平息。二人静静听着,静静等着。 此时的黑风寨,一群身着黑衣,动作敏捷,训练有素的士兵,潜藏在夜色中。从四周连绵起伏的山林中,隐隐而现。 士兵们分成无数支小队,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路线,一路越过陷阱,朝寨子中央行进。 柳生带着人闯入卓遥的房内,二人对视一眼,卓遥赶紧伏在白芷的肩头,周身瑟瑟发抖。 柳生春风得意,摇着羽毛扇,眯起眼尾,“二当家夫人,听闻二当家身子不适,柳生特地来此,为二当家诊断。” 白芷双眼通红,一副惊恐作态,向柳生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解药呢?” 柳生朝周围的人打了一个手势,几人将卓遥架起,卓遥眼神迷茫空洞,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二当家夫人稍等。”柳生笑着道,同时拿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就要向卓遥扎去。 本以为只是迷幻神志的药,却没想到柳生还留了一手。白芷慌忙起身,一把吊住柳生的手,“你不是说不伤害他吗?” “你这是心疼了?”柳生玩味道。 “你说好给我解药!”白芷怒瞪着柳生,“他若死了,你还会给我解药吗?” 柳生轻笑,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瓶,放到了白芷对面的桌上,“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他的,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看见了白玉瓷瓶,白芷松了一口气,卓遥的耳朵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柳生的针就要扎下去,却在瞬间被卓遥反手扣住,与此同时白玉瓷瓶顺着一股强大的力,落到了卓遥手中,周围的人被一股强大的内力一一击倒。一瞬间,局势颠倒,柳生手里的针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柳师爷好手段啊!”卓遥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 柳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迅速镇定了下来,“你果然是装的!你们串通一气,果然是一伙的!” 卓遥顺手将白玉瓷瓶丢到了白芷手中,“别废话,你的命现在可在我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又怎知解药的真假?哈哈哈哈哈哈哈!”柳生忽然就笑了,笑得极度猖狂。 “哼!”卓遥勾起嘴角,朝着床后幽深阴暗的柜子处,冷笑一声,“是么?” 忽的,从阴暗处一黑衣人压着一浑身僵硬的妇人徐徐而出,此人正是牛婆婆。 一瞬间,柳生瞳孔紧缩,嘴巴大张,愣了好一阵,才大喘气道:“你们要干什么!” 他开始疯狂挣扎,可是在卓遥的钳制下,分毫也不能动弹。 白芷缓缓走到柳生面前,将白瓷瓶置于掌中,“我们不想伤害她,但你得告诉我这是真的解药吗?” 柳生极不甘心,他咬了咬牙道,“你先放开我娘!” “你先说!”卓遥用膝盖重重一顶,怒声大吼。 “你先放人!”柳生也不甘示弱,吼声破天。 牛婆婆被点了穴,见柳生此时的模样,眼泪急的直流。 屋里几人眼神对峙,丝毫不退让,一时间空气静的可怕。 “走水啦!走水啦!——”忽的,屋外的惊声尖叫传来。 白芷和卓遥对视一眼,已经到了撤离的时候。可还没有确认解药的真假,二人有些为难。 卓遥当机立断,沉声道:“带着一起走!” 嘭—— 刚要出门,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发出震天之响。一群人乌泱泱的就进来了。 为首的是金如海,身后还跟着几个十分能打,体型健硕的兄弟。 卓遥和白芷有一丝意外,意外金如海来得那么快。 “黑虎兄弟,这是要作甚?”金如海大摇大摆的走向卓遥走来,眼神里有一丝不可置信,步伐却是从容。 卓遥冷笑道:“柳师爷要伤害我的夫人,先下手为强,这可是大哥你教我的!” 金如海拉开一张凳子,仰躺在上面,姿势十分放松,“不是要给我看好戏嘛,你们开始!” 柳生急急朝金如海道,“大哥你看到啦!这就是黑虎,他挟持了我娘亲!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我们寨子的!这个女的跟他是一伙的!” 金如海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三分玩味,变成了十分狠戾,“黑虎,你就是这样对兄弟的吗?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黑虎?” 卓遥眼神一凌,“你这是在说笑?我不是黑虎,那谁是黑虎?” 金如海也不急,只是静静的坐着,平静的眼里深藏暗涌,然后刹那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种极快的步伐,擒住了白芷。 金如海当了多年的山贼头子,身手自然不在话下,加上猝不及防,以至于在一瞬之间,卓遥没能第一时间护住白芷。 一瞬间,白芷精巧的花冠落地,卓遥的呼吸都乱了节奏,瞳孔皱缩,心脏像是忘记跳了一般,停了好几拍,然后才缓慢的开始跳动。 “放开她!”卓遥歇斯底里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白芷被压在地上,双手被反剪着,任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能。 金如海掏出一把匕首,架到了白芷的颈项之上,锋利的刀刃,在她的玉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金如海对卓遥道。 卓遥却双眼血红,大喊一声,“修林,动手!” 金如海身后两个兄弟应声而动,将跟进来的几个山贼一一杀尽。 金如海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被人背叛的感觉又从他心底升起,他有些恍惚,那根敏感的神经被一挑而断,甚至没有去想现在白芷留着还能牵制敌人,杀意就已然遍布身体每个细胞,出自本能的就朝白芷捅了过去。 卓遥再也顾不得柳生,一把将其推开,就朝金如海扑了过去。 “不!白莲花!——” 刺破云霄的吼声,在因走水而一团乱麻的黑风寨,四下散开。 立于寨中某处高阁顶的黑衣人,闻声拧紧了两条俊眉,一颗心揪得阵阵发痛,白莲花,是她吗? 第66章 通通杀尽 且说孟瑛那日出了城,借助昔日旧部的种种关系,在各城守卫处排查,然后用影阁的情报网快速整理消息,得出人多半在沧州的结论。 沧州向来是卓家的地盘,孟瑛曾被勒令不能离开辰京,如此一来,一边隐藏身份,一边暗中排查,能调动的人是少之又少。 好在孟瑛猜想,王妃身上多少有点值钱物件,人贩子图财,定会将物件换取财物。可皇家御赐之物,全都是有官印的,遂让影阁的人于当铺排查,果不其然,让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跟着线索查到了黑风寨,却没想到黑风寨早已被官兵团团围住,如此声势浩大,想来定是有大动作。花了些时间与官兵斗智斗勇,才让影阁的人悄悄渗入。 却在等待手下打探消息之时,听到了这一声怒吼。没有半分犹豫,便循声而去。 彼时,金如海的匕首就要刺进白芷的背部,卓遥见来不及了,长长的伸出了左手,挡在了白芷背部与金如海的匕首之间。 匕首锋利尖锐,直刺穿卓遥的手掌,卓遥另一只手抓住了金如海持匕首的手腕,使其停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掌处传来,可卓遥却来不及呼痛,反身与金如海缠斗到了一起。 一时间,卓遥的鲜血四溅,溅到了白芷的火红的喜服上,和白芷惨白的脸上。 温热的触感,让白芷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她瞳孔缩紧,脑子一片空白。在呼吸凝滞了一瞬之后,声音才从她的喉咙嘶吼而出,“卓遥!——”,眼泪也夺眶而出。 朝着声源处赶去的孟瑛,也听见了这一声惊呼,是她,真的是她!心慌地不断加快脚下步子。 柳生见金如海和卓遥斗上了,慌忙去解了牛婆婆的穴,“娘,你没事儿!” 牛婆婆老泪纵横,“没事儿,没事儿!孩子你没事儿?” 柳生牵着牛婆婆就想逃走,却被卓遥的两个手下给拦住。 卓遥心中记挂着白芷的毒,大喊,“解药留下!” 金如海见卓遥分心,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朝卓遥的下腹部捅去,还捏着匕首在血肉里绞了一绞。 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卓遥痛得大汗长流,猛地后撤两步,与金如海保持了一段的距离。 卓遥的两个手下喊道,“将军快走!” 白芷见他又因为自己受了伤,心里愧疚难当,眼泪不争气的滴滴滑落,“卓遥,你快走!” 卓遥捂住自己伤口,却捂不住噗噗流出的血。他不甘地笑了,随后笑得有些猖獗,“不!你闭嘴!”转头对手下道,“把他们两个给我看好了,交出解药就放他们走。” 金如海的面色越发狠戾,咬牙切齿朝柳生道,“柳生!你敢?!我最恨人背叛我!” 柳生被震的惊了一惊,他这些年为了讨好金如海付出了全部心血,若现在放弃,那多年来的付出岂不是付诸东流了?他犹豫了。 金如海却一把揪住白芷的头发,将她从地面提了起来,“卓遥是?镇南王之子!好啊!好!假扮成黑虎骗我!你应当知道所有骗我的人都会死!” 说罢,一脚踢上了白芷的肚子。猛烈的撞击,让白芷顿时大脑空白,喉咙间一股血腥味儿蔓延开来,然后渗到唇齿,一口喷了出来。 然后又将匕首抵住了白芷颈项,“说,你是怎么伪装成黑虎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卓遥急了,他向来轻蔑的神情里面,带上了一丝恳求,“金如海你住手!你给我住手!” 卓遥一边做着安抚金如海的手势,一边开口,试图稳住金如海的情绪,“我没有装,我就是黑虎!五年前救你的的确是我,敬亭山的寨子也是我创立的!” “可你同时还是镇南王之子,我们南蛮人最大的敌人!”金如海的刀口渗透进白芷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流进了大红喜服。 “金如海,你的寨子已经被包围了,你放了他,我放你一条生路!” “笑话!老子需要你给我生路?!” 卓遥忽的在地上随意捡起一把兵器,面上的表情变得冰寒凛冽,“不然呢?你觉得你还逃得出去?” “这个女人你不要啦?”金如海面露疑色。 “一个女人而已。”卓遥向白芷投去复杂深沉的目光。 白芷心像是砰的一声被击碎,他可能是在激金如海,也有可能说的是真话。自己与他本就是萍水相逢,如今他已然尽力,自己应当感激才是,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 想虽然是这样想,心里还是不断的冒出酸楚的感觉。这些天,她以为他们成为了朋友,遂对他全然信任,什么都与他商量。如今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他们还远称不上是朋友。 她不是谁掌心里的宝,她于对方只是无足轻重的过客。 白芷朝着卓遥勾起了嘴角,坦然一笑,眼里是晶莹的泪珠,眼底是无尽的悲凉,她轻声道:“没关系,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是气声。但卓遥还是看着她的口型,知晓了她的意思。 心蓦然一痛,他没有想要放弃,他只是想转移金如海的注意力,可却伤到了她。 金如海思忖片刻,人若是被逼急了就定然会走向极端。他深谙此理,他知道这个女人对卓遥有些许牵制力,但牵制力并没有大到让他放弃所有,遂一时竟也不敢杀她。 恰巧此时,牛婆婆扑在柳生的胸膛,直直念叨,“阿生,我们把解药交出去,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咱们不作孽了,好不好?” 牛婆婆像是念经一般,在催促着他的手下叛离他,金如海敏感的神经又被挑动,一股强烈的怨气憋在胸口,又不敢直接杀了白芷,遂踢起脚下一把剑,直刺向牛婆婆的胸膛!牛婆婆一口鲜血喷在了柳生脸上。 现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对牛婆婆出手。皆是目瞪口呆。 柳生更是久久回不了神,良久,他才搂住身体向下滑的牛婆婆,齐跪坐在了地上,他朝金如海咆哮,“金如海!你为什么要杀我娘?!为什么?啊?” “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你啊!你究竟是为什么?我不算是你兄弟吗?”柳生双眼通红,青筋暴起,脸上的儒雅一分也不剩。 柳生捡起地上的兵器,摇摇晃晃的就要朝金如海捅去。 金如海被这一幕刺激的不行,他对柳生其实也当兄弟,只是柳生向来容不下其他的兄弟。如今两个兄弟齐齐用剑指着他,顿时气血翻涌,当年成为奴隶被欺压的回忆,占据了脑海,残存的理智,被仇恨风卷残云般的侵袭,想杀人,想杀光所有背叛之人! 手上的血管根根鼓起,暴怒的血液在身体里翻腾,他抬起手中匕首,就想将目之所及的人,通通杀尽! 第67章 他不是我的敌人 金如海手中的匕首,一寸一寸,向白芷的后颈插去。 卓遥一直盯着白芷,自然注意到了金如海的动向,手中兵器同时也向金如海刺去。 卓遥使尽全身内力,为的就是手中之剑快上一分。丝毫没有注意到腹部伤口的血液,已然喷薄而出。 双方之剑,不分伯仲。金如海,却揪紧了白芷的头发,往他匕首上一撞。 尖锐的刺痛从后颈处传来,死亡的恐惧笼罩了白芷本还有些许清明的脑子,白芷惊声尖叫出来。 卓遥呼吸凝滞,将剑用内力送出,乞求能在刺入之前让金如海断了气。 可金如海却用强大的内力,震偏了卓遥的剑尖。 来不及了!我又要死了。白芷这样想着。 来不及了!一瞬之间,卓遥心脏骤停。 蓦地,一道剑光袭来,银光乍现,破了雕花的窗,直刺向金如海持匕首的手臂。 金如海的手臂,于刹那之间落了地,鲜血瞬间如雨下。 白芷还在死亡的恐惧之中,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大而有力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脊背,一温润的男子声音轻轻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闻声,她不需要抬头,这个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还有独属于他的淡淡檀香味。 她重重抱了上去,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将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白芷呜呜的哭着,一句别的话也说不出,只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攥到指节发白。 她贪婪地嗅闻他身上的气味,泪水不断涌出,浸湿了他的衣衫。她能感受到他在自己秀发上轻抚的指尖,还有他那深重而急促的呼吸。良久,她才缓缓抬头,泪眼朦胧,对上了他深邃明亮的眸子,轻声道:“王爷……”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眼里暗含着一丝笑意,“没事了,我在。” 直到确认了白芷没有生命危险,孟瑛才打量起了周围的一切。 最刺痛他双眼的,就是那满目的红,红色的床幔,红色的双喜,红色的蜡烛,以及白芷与卓遥身上红色的喜服。 他大概能猜到卓遥为什么会在这寨子里,左右不过就是想端了这寨子。可却不知道为何他们会齐齐穿上这喜服。心中疑惑郁结,久久回不了神。 可这满目皆红的现场,却有人比孟瑛还要震惊。卓遥趴在地上,死死按住滋滋冒血的伤口,仰头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他紧紧抱住白莲花,白莲花也依赖地埋在他的胸口。 他早就知道白莲花有夫君,人家夫君赶来相救,这不足为奇。可诡异的是,他手中这把散着凛冽寒光的剑,仙鲸剑。这绝世名剑,世上只会有一人拥有,除了他,谁都不配使这把剑。 卓遥久久望着面前的人,直到他也转过头,二人对上了目光。可卓遥此时,因为失血过多,视线有些模糊,他极力想看清面前的人,想确认是不是他,可意识却渐渐模糊,直到满目猩红。 孟瑛的突然到来,让所有人一时都不敢妄动,卓遥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做出警惕的姿势。柳生被他的剑气击倒在地,久久没能回神。而金如海捂住自己还在喷血的手臂,嗷嗷大叫,表情隐忍痛苦。 卓遥努力想站起身,却吃力的紧,挣扎了好几次,才缓缓站起来,摇了摇脑袋,他看不清面前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中毒了,解药……在他手上……” 既然有人救她,那就再好不过,拥有这把剑的人,绝不会让她死在这里。卓遥这样想着,示意手下二人赶紧撤。 孟瑛也判断当下时机,应当立即撤离,于是一手搂住白芷的腰,另一手挥舞着剑,想架着柳生一起,闯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忽然,金如海仰天长啸,发出震天怒吼!他几步退到了墙根,在墙上一通乱摸之后,房屋的木墙内传来咔咔的响声。 孟瑛惊觉,“不好,有机关!快跑!” 卓遥的手下闻言,架着卓遥就跑。 柳生也被架着走,他缓缓摇头,露出一抹凄凉的微笑,却道,“不是机关,是炸药。”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几人堪堪退出门口,炸药就爆炸了。 巨大强烈的冲击波袭来,孟瑛将白芷死死护在了身下。 轰隆隆—— 火光漫天,火星飞舞,一朵蘑菇云于黑风寨上方绽放。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缓缓睁眼,醒来就是孟瑛宽阔的胸膛,他的手还将自己死死搂住,让白芷有些挣扎不动。 她感受到面前的人还在呼吸,顿时欣喜。轻声唤道:“王爷!王爷你没事!……” 孟瑛在白芷的呼唤中悠悠转醒,脑子昏昏沉沉,无自觉地唔了一声,他睁开眼睛,正对上白芷担忧的泪眼。她没事,太好了。 伸出一只手,轻轻拂去白芷的泪水,“飒兰没事,王妃莫哭。” 白芷却哭得愈发伤心,“你背上全是血,还说没事儿!” 孟瑛这才意识到有些许疼痛,他动了动全身的筋骨,一番感受后,松了一口气,“皮外伤,不碍事。”说完他坐起身来,一番活动向白芷证明他真的没事儿。 白芷见他还能动弹,伤口也没有血流不止,稍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然后想起了什么,惊觉道:“卓遥!” 然后起身四下寻找卓遥,孟瑛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二人的关系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一时心里有些难受,只是人命当前,顾不得那么多,也跟着一起找人。 一顿翻找后,在土堆里挖出了卓遥,还有呼吸,只是脸色十分不好,腹部的伤口还在冒血。他两名手下皆被袭来的木块刺穿了胸膛,牺牲了。 白芷难受极了,她向孟瑛恳求,“王爷,他是因为救我才会这样的,我知道他和你是敌人,但你能不能救救他……” 孟瑛不解地眉头紧锁,然后揉了揉白芷的脑袋,“别哭了,胭脂都哭花了,谁说他是我的敌人?” 一边温声说道,一边扒掉了那有些刺眼的喜服,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仔细为卓遥包扎伤口。 白芷却有些惊讶,“不是敌人吗?” “不是。”孟瑛微微一笑,肯定答道。 包扎好后,孟瑛想起了白芷中毒一说,于是又找到了柳生,尚有一口气在。 柳生清醒后,一眼就看到了白芷,他眯眼一笑,眼里的薄凉散去,是解脱,是释然。 他掏出一瓶药,虚弱道:“这是……我娘……给你的,她不会下……地狱了……” 说完,手软弱无力地就耷拉了下去。 第68章 坐飞机 爆炸现场一片混乱,充斥着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房屋倒塌的轰隆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孟瑛扒开了卓遥那两个手下的衣服,从他们身上摸出了两个牌子,然后用剑砍下两根手指,缠绕在腰牌上,揣进了衣衫里。 白芷觉得有些血腥,睁着滴溜圆的眼睛,好奇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呀?” 孟瑛温和地看向白芷,背起卓遥,在背上颠了一颠,“王妃,你的脚还能走吗?” 白芷点头,她的伤是几人中最轻的。 “我朝的士兵身上都会佩戴腰牌,以防在战场上战死后分不清尸骨。打扫战场的时候,没办法把所有的尸体都运回他们的家乡,于是就带上腰牌和一根手指,让他们落叶归根。”孟瑛一边走,一边给白芷耐心解释。 白芷听完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他们也不必牺牲。 孟瑛见她沉默不语,眉头紧锁,有几分担心,遂道:“王妃莫要多心,他们并非因你而死,士兵服从将领是天职,他们的命自有将领承担。” 白芷有些惊讶孟瑛是不是有读心术,虽然他在宽慰自己,但是生命的消亡还是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她强硬挤出一个微笑,好让孟瑛不要担心。 卓遥昏昏沉沉,他感受到有人将他背起,有人在他耳旁说话,他的声音像水流,像叮咚的清泉,像平静海面泛起的浪花。 一浪一浪的平静了他心中的焦虑,曾几何时他也相信,如果他在,那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 恍惚之间,卓遥虚弱的气声问出了口,“飒兰哥哥,是你吗?” 声音极小,只有孟瑛听得见。孟瑛驻足,心里起了不平静的巨浪,眼底深处,暗涌如潮。 白芷见他突然不走了,歪着脑袋疑惑问道,“怎么了,王爷?” 孟瑛闻声,逐渐恢复神志,“哦,没事。”然后继续带着白芷撤离。 因着背上有伤,卓遥体重不轻,走了一段路,孟瑛觉得有些吃力,便又将卓遥颠了颠,然后暗叹一口气。 阿遥,你长重了不少。他在心底无声道。 孟瑛把二人带到了与影阁约定的地点,影阁的人早已聚齐,见孟瑛归来,齐齐行礼,“主子爷,您没事儿?!” “没事。弟兄们都齐了吗?”孟瑛淡淡道。 “齐!咱们什么身手,那些兵崽子能比嘛!”一黑一人炫耀道。 孟瑛冷眼一瞥,“爆炸的范围广吗?那些兵伤亡怎么样?” “爆炸的范围不算广,那些兵崽子多数不在那一团,土匪没受过专业训练,所以伤亡不算重。” “嗯。”孟瑛将卓遥放下,示意那几个黑衣人将他搀扶着,“去找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疗,势必要把命保住,稳定以后送去沧州大营。”说完把那两个腰牌和手指塞进了卓遥的腰包。 简单的交代几句后,孟瑛将白芷打横抱起,一溜烟儿地就从众人面前离开了。 如果说肖扬的轻功像过山车,那孟瑛的轻功就像是坐飞机,就两字儿,稳当! “怕的话就抱紧我。”孟瑛抱着她,站在一树梢上淡定道。 “不怕!习惯了!你这比肖扬安全的多!”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倒是美滋滋的,手已经不自觉的勾住了孟瑛的脖子。 白芷本以为,看到孟瑛,她一定会哭上个三天三夜诉说这些日子的辛苦,可是在见到他的时候,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 嗯,除了跟他贴贴,什么都不想要了。 “王爷,你身手那么好啊?”白芷晃着脚丫子问道。 孟瑛摇头浅笑,“还行。” “那你和肖扬谁的身手更好?” “光说功夫的话,肖扬略胜一筹。但是他呀,轴得很,一根筋,不动脑子,所以他打不过我。”孟瑛语气轻松,还带了几分宠。 白芷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把脸埋进孟瑛的胸膛,“就是!他轴得很!对了,他身子怎么样了?他得了什么病?那日我听他叫得痛苦。” 孟瑛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不是病,是毒,找不到解药的毒,每年只能靠谷大夫施针才能勉强压制毒性。” 白芷心头一颤,整日里打打闹闹,吵架斗嘴,竟没想到他身中剧毒,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孟瑛的衣襟,“那,他会死吗?” 感受到她的担忧,孟瑛轻拍了拍她的背,“谷大夫医术高明,他定会找到解毒之法。只要按时施针,总能等到那一天。” 白芷轻嗯一声后,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孟瑛带着白芷一路来到一座山下的农家小舍,孟瑛抬手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断臂老伯。老伯打着灯,见面前的黑衣人,扶着一个红衣女子,先是有些惊讶,却丝毫没有惧怕。 孟瑛赶紧扯下面巾,浅笑道:“杨伯,深夜叨扰,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老人看见孟瑛的脸,顿时欣喜不已,“哎哟,王爷!你这话说的,住几晚都行啊!” 说完则邀请二人进了小院,转身朝着屋里喊,“老婆子!快起来,有贵客!” 一个子有些矮小的婆婆,一边披着外衫,一边打着灯出门,一见孟瑛,眼神炯亮,“王爷,真是稀客啊稀客,怎么还受伤了。” 孟瑛不要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受伤了,才来找您的。” “那敢情好!你还想得起我这老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孟瑛扶进了一间卧房。 进了房间,像是想起什么,才谦恭的望着白芷道:“王爷,您瞧,我这太激动了,忘了问这位姑娘是?” 孟瑛浅笑,眼神明亮,“这是飒兰的王妃,名唤白芷。”然后又对白芷道,“这位是杨伯,曾是战场老兵,这位是金婆婆,人称金花圣手。” 听他这样介绍,白芷心里窝窝的暖,掩藏不住的欣喜,向两位老人行了礼,“杨伯伯好!金婆婆好!” “嗨呀!还金花圣手呢!年轻时候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金婆婆像是十分害臊。 二位老人看着白芷,皆是心中感慨。金婆婆拉起白芷的手,轻轻摩挲,“王爷终于娶妻了,王妃水灵得紧,王爷有福气啊!” 白芷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暗自窃喜。 第69章 食髓知味 白芷举着灯,金婆婆一点点扒开粘连在孟瑛背后的衣衫,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白芷看得嘶的一声,后背发凉,仿佛那伤口长在了自己身上。 金婆婆仔细检查后,一脸沉重,“大部分伤口都比较浅,只是后腰处有一根木渣子扎的比较深。得把周围的肉剜掉一点才能取出,王爷你忍着点。” 孟瑛轻轻嗯了一声,担心白芷受不了血腥之气,又转头对白芷柔声道,“王妃要不回避一下?” 白芷却有些生气,一屁股坐在了床边,撅着嘴道,“我不要!我就在这里看着!” 孟瑛轻笑,“好,不敢看的话记得蒙上眼睛。” 白芷向他投去一个我才不会的倔强眼神,却收到了孟瑛淡淡的宠溺笑容。顿时心尖一颤,救命啊,这笑容谁能挡得住啊! 金婆婆开始细致的为孟瑛清洗背部伤口,粗糙的纱布拂过皮肉,细密尖锐的疼痛传来。孟瑛只是微微皱眉,额头渗出薄汗,手指轻轻抓住身下的床单。 他别开了头,只留给白芷一个后脑勺。他并不想在她面前,展现出脆弱不堪的一面。 孟瑛很安静,安静的不哼一声。白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他才忍住不吭声的。金婆婆每触碰一下他的伤口,他触碰床单的手指就会微微一抽。 这个微小的细节被白芷捕捉到,她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了孟瑛的大手之上,然后稍微使了一些力气,将其紧紧握住。 手背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孟瑛心头一惊。他转过头,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白芷看见了他眸里的惊讶之色,微微一笑,然后半蹲在床边,用两只手把他的大手捧在手心,“王爷,我在呢,痛的话就抓紧我。” 孟瑛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会对他这个罪人,说出这样的话。埋藏在心底的渴求,痒痒的,像是在萌发。 从四年前,他犯下弥天大罪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在世间得到一丝温暖。他想,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等待死亡,与世间的一切都割断联系,可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的贪念。 金婆婆处理完其他的伤口,开始剜那处的肉。白芷瞥了一眼,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自觉的将孟瑛的手握得更紧。 掌心的温度正正好,后腰处传来的疼痛也正正好,给了孟瑛的贪恋一个借口,他回握住白芷的手,紧紧握住。 随着疼痛逐渐加剧,孟瑛的手掌越握越重。起初他害怕把白芷给握痛了,可白芷一直轻拍他的手背,脸上笑容分毫不减,这无疑是给了孟瑛巨大的安抚。 他的手越攥越紧,像是要把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捏断,又像是想将这份温暖永远融于骨血。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的罪孽只会将这个给自己温暖的人一起拉向地狱。 白芷见他抓得那么紧,感觉他痛极了,一边抚摸着他的手,一边有些焦急道,“没事的,王爷,痛就叫出来,我在这里,我在这儿……” 她眼光泛泪,告诉自己,她在这里,在陪着他。 他不想放手啊,真的不想,他告诉自己就一次,就今晚。于是近乎贪婪的回握着白芷纤细的手,以至于看起来他全身都在颤抖。 金婆婆倒是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王爷什么人,想当年,满身是伤,好几根穿过胸膛的箭,都从没有听过他哼叫一声。今天这伤口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有那么痛?难道是自己手法不行? 就这样自我怀疑着,为孟瑛处理完伤口,敷上药,一圈一圈缠好了绷带。走出房门之时,金婆婆才瞥到孟瑛看王妃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啊! 王爷这难道是在对王妃撒娇? 终于搞懂原因的金婆婆,捂着嘴,偷笑着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提来了两桶热水。 白芷用湿布给孟瑛擦身上的汗水,心疼问道:“还痛吗?” 孟瑛接过她手里的帕子,“飒兰自己来。” “不行!你不方便,会拉扯到伤口的!”白芷眼疾手快把帕子抢了回来,眼里闪过一丝胜利的得意。 孟瑛觉得有些好笑,便由着她去。白芷为孟瑛擦完了上半身未被绷带缠住的地方,手转移到了腹部,忽的耳根一热,这下要怎么办?继续还是不继续?要给他擦下半身吗? 还真别说,王爷这身材还是很顶的,平时穿着宽松的白袍,看不出身材怎么样。没想到还是很有料的,皮肤洁白,肌肉紧实。白芷看着看着,竟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孟瑛看着白芷的手停在了自己的腰腹上,久久不动,生出了几分疑惑,在她耳边问道:“王妃在想什么呢?” 他温柔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白芷猛然回神,想到刚才自己想的这些,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我没想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难道不是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更羞了,真想遁地而逃。 孟瑛这下接过白芷的帕子,“王妃也去擦擦。这里离水源有些远,洗澡恐怕不太方便。” “我不用,我没事……”白芷还沉浸在刚才羞人的幻想里。 “哦?王妃还要穿着这身大红喜服多久?是不舍得脱?”孟瑛语气里面难得带了几分尖锐。 白芷:“……” 天呐,怎么还忘了有这一茬!今天太过惊险刺激,压根就没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喜服。 提着桶就想去洗洗换了,提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王爷,我该去哪洗?” “就在屋里洗。杨伯和金婆婆他们去休息了。” “啊?”当着王爷的面洗澡?白芷隐隐的有些期待,却还是害臊占了大头。 “飒兰不看便是。” “这?” “王妃是信不过飒兰?” “怎么会?” 说话之间,孟瑛已经擦完身子,把帐幔放下,对着白芷侧身卧下了。 白芷有些手足无措,最终还是想让孟瑛早些休息。把水桶提到了角落,一件件的脱下衣服,开始擦拭身体。 孟瑛闭眼躺着,身后传来衣衫落地的簌簌声,水流的哗哗声,还有白芷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都让他无法静心。脑子里面不断形成了一幅幅画面,香艳旖旎,浮想联翩。 孟瑛承认,今日的他有些过于放肆了。只是对于她的贪恋,让他食髓知味。 他想,自己或许有那样的自制力,在该放弃的时候决然放弃。至少现在,他真的很想靠近她,哪怕只是靠近她一点点。 第70章 表白再次被拒 白芷迅速擦完身子,换上了金婆婆准备好的里衣,倒掉了桶里的污水。 然后问题就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孟瑛床前踱步,“王爷,我睡哪儿?” 隔着若隐若现的帐幔,孟瑛转过身来,轻拍了拍另一半床铺,“睡这儿。” 白芷诧然,心里在想不会发生点什么,怔愣之间,孟瑛又开了口,“杨伯他们家小,这间客房也是临时整理的,王妃若是不愿,飒兰可以打地铺。” “愿!谁说我不愿意啦!”话还没说完,就像个泥鳅一样钻进了帐幔里。 刚钻进去,就对上了孟瑛含笑的眼神,眼里还有三分玩味。 这眼神让白芷刚还满到无处安放的勇气,霎时间烟消云散,一时间白芷坐在那,竟是手足无措,局促不安。 “王妃不必拘谨,睡。” 白芷转念一想,他们可是正经的,名正言顺的夫妻,有什么好怕的,嗖的一下,就钻进了被子里,躺在了孟瑛身旁。 感受到身旁的床,稍稍陷了下去,孟瑛这才有了实感,心里也生出几分紧张来。 “王妃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会与卓遥穿着喜服?”孟瑛尝试转移话题。 一说这个白芷就不困了,噼里啪啦一通说来,说的那是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说到最后就差没在床上跳起来。 孟瑛也坐起身来,全程皱着眉头听完,听到卓遥那一段,两条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你的意思是,卓遥跟你行了跪拜之礼?”孟瑛发问。 白直点头,“是啊!” 孟瑛若有所思,以卓遥的性子,这不可能啊!当时的情况,卓遥大可以把白芷给杀了,以保证身份不被戳穿。卓家人,向来礼教严明,且一身傲骨,要他们低头是绝不可能的。这卓遥竟然陪着白芷演戏,还拜堂成亲。 这事情越品越觉不对劲,孟瑛神色肃然,紧握住白芷的手腕,认真盯着她,“以后,别跟卓遥走得太近。” 白芷的手腕被捏的疼,还没见过孟瑛此种神色,许是卓遥跟他不对付,遂呆呆点头,“好是好,可是我还是想去感谢他,毕竟他救了我的命。他还邀我下个月去参加他的加冠礼呢。我可以不出面,只送他一份礼吗?” 孟瑛扶额,向来温和的面容出现了一丝隐忍的痛苦。卓遥都加冠了啊,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来,若是没有中间种种事端,那陪他加冠的人,应当是自己。想到这里,孟瑛心中阵阵疼。 白芷以为是孟瑛不高兴了,遂小声试探道,“我不送便是了,我也不去。反正他不知道我的真名。” “不,你去。以宁王妃的身份去,顺便替我送上贺礼。”孟瑛严肃道,目光却沉了下去。 他向来是春风拂面,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而此刻,白芷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犹豫和痛苦的神色。 她始终搞不懂他的立场,他什么都不会告诉她。她不能帮他排忧解难,甚至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害了他,白芷很不满这种被当成局外人的现状。 白芷想帮他,想陪着他,心一横,咬咬牙,便下定了决心。 她猛地捧起孟瑛的手,眼神真挚,“王爷是想夺嫡吗?” 孟瑛:“嗯???” “不是吗?那你是想报仇吗?” “王妃何出此言????”一瞬间,孟瑛脸色都变了,简直是瞳孔地震。 白芷着急地挠挠脑袋,“也不是?难道是要造反?” “!!!王妃这话可不兴乱说!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孟瑛正言厉色,声音有些大。 哪学来的?不就电视剧里学来的嘛!还不兴乱说,谁让你整天藏着掖着,还下令谁都不许提。白芷暗自吐槽。 “我是想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孟瑛想教训她的话被堵在了喉咙。 “只是你,能不能别什么都不告诉我,这样我很容易惹事。好不好?” 孟瑛怔住了,他无法开口,她说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会陪着自己,她这么单刀直入地要撬开他的心门,让他不知所措。 这通往地狱的心门,要不要让她陪自己一起呢?孟瑛犹豫了。 长久,孟瑛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眸里是深不见底的迷雾,“王妃真是多虑了。飒兰能有什么事?一吃斋念佛的闲散王爷而已。” 呵呵,又被拒绝了,白芷眼里的光彩逐渐消失,捧着孟瑛手掌的双手逐渐滑落。 “孟瑛,你这个胆小鬼。” 她直呼自己为孟瑛?孟瑛有些懵。 “既然你不愿意我掺和你的事情,就不要总是表现得对我很好的样子!你这样会让我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哼,说出来了,真爽! 孟瑛一时竟无言以对,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绵长的心痛。 “睡,王爷。”说罢立即缩回了被子,背对孟瑛,将被子蒙过头顶。 孟瑛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长叹一口气,也躺了下来。 床不大,最多只有一米五宽。二人要分得很开,是有些困难的。 不知过了多久,孟瑛传来均匀的呼吸,白芷以为他睡着了,便猛吸鼻涕,因为她已经流了许久的眼泪,却一直不敢哭出动静。 这样算来,两年时光,要一直忍受他的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实在是折磨人。 孟瑛当然也没有睡,身旁人哭着微微颤抖,他岂能不知。 夺嫡,复仇,造反,呵,他都做过。这样的他,连辰京都出不了的他,走错一步就是满门抄斩的他,有什么资格去乞求男女之情,夫妻之爱。 送她离开的计划,得加快了。 她哭得更猛烈了,床板都在微微颤抖。他伸出手,想将她揽入怀中,手却在将触碰到她时,被缓缓收回。 胆小鬼吗?她说的对,连安慰她一下,都不敢。 白芷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夜里因为被子不够大,有些凉风渗入,便不自觉的缩进了孟瑛的怀里。 孟瑛却是五味陈杂,心里难受得紧。感受到她不自觉缩过来的身子,心里才缓了几分痛苦。 轻轻将手搭于她的背上,轻拍着,像是哄小孩睡觉一般。这偷来的安慰,像是起了效果,孟瑛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第71章 我们都是蘑菇 翌日,孟瑛先行醒来,醒来之时白芷头倚靠着自己的手臂,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衣衫,脸埋在胸前,睡得十分香甜。 他轻轻拂开落在她面上的发丝,痒痒的,白芷面部不禁一抽,睫羽颤动,就要悠悠转醒。 孟瑛一时僵住,慌张无措地收回手,闭上眼装睡。 白芷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孟瑛的怀里,昨夜的委屈一股脑的就上了头。 可独属于他的味道伴随着体温阵阵袭来,令白芷一时间脑子短路,她发誓,就一会儿,等他醒了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不自觉地又朝他怀里蹭了蹭,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于是二人各怀鬼胎,谁也睡不着,谁也不愿醒。 金婆婆和杨伯备好了早膳,正准备敲门叫二人起床,开了门却发现王爷已醒。孟瑛眼神示意金婆婆,金婆婆瞬间明白,便退了出去。 杨伯疑惑道:“王爷起身了吗?” 金婆婆捂着嘴偷笑,“咱们吃就行了,别去打扰人家。” 杨伯皱眉,“你这老婆子!王爷不吃肉,下午去山上采点菌子给王爷补补。” 由于二人都在装睡,所以两人都十分刻意的保持着动作。孟瑛一只手臂,已全然麻木,却也舍不得动。 耳畔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不用去管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只是单纯的依偎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美好。 打破僵局的,是白芷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白芷窘得不想说话。好气,那么美好的氛围,就这样生生被破坏了。 孟瑛隐隐想笑,“王妃,饿了就起。” 白芷气闷地坐起身,起就起,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孟瑛,迅速的穿好衣衫就去洗漱了。 等二人收拾妥当,换好药已然是中午。午饭过后,金婆婆说要去采菌子,白芷不知道怎样面对孟瑛,于是也提出要跟着金婆婆一起去。 孟瑛担心她扭到的脚踝能不能走完这山路,却遭到了白芷的一个白眼,孟瑛顿时闭了嘴。 人走后,孟瑛微微叹气,想起昨夜她说,让他不要对她那么好。这个要求让孟瑛十分为难,他从未刻意,只是情不自禁的就想对她好。 杨伯看穿了孟瑛的心思,给孟瑛泡了一杯茶,宽慰道:“王爷,这是何必呢?好好过日子不就可以吗?” “太子觉得我是他的威胁,太子一党,天天都想抓我的错处。飒兰身不由己啊!” “干脆就反了他!这个王八蛋太子,欺人太甚!” “卓家势大,谈何容易。现在不管是南蛮,还是北原,都打得不可开交,我若挑起争斗,那便是辰国的罪人。” “哎!那王爷打算这样过一辈子?”杨伯恨铁不成钢。 孟瑛浅笑,“有何不可?” 杨伯没有再说话,只是面色沉重。 白芷随着金婆婆来到山林间,白芷被这满山的菌菇给迷花了眼。 想想也是,这地方气候温暖湿润,且人烟稀少,这满山的菌子无人采摘,自是长得极好。 白芷以前是采过菌子的,不得不说采菌子这个活动,堪称减压之最,那一朵一朵菌子长在地上,就像金子一样。她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没一会儿,篮子就快被她装满了。 金婆婆见她采得开心,一路也是喜笑颜开的。忽的,她看见白芷篮子里那黄柄青盖的菌子,皱着眉头,问出了口,“王妃呀,这个菌子可以吃吗?” 白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见手青啊!可以吃啊!我们那边卖的可贵了,味道是极好的!” “哦!这样啊!我们见它颜色鲜艳,还会变色,都不敢吃呢。”金婆婆笑道。 “那没事,一会儿我来做!保证您吃了一次就忘不了!”白芷一脸骄傲。 金婆婆见面前这个王妃,活泼开朗的紧,一点都没有王妃的架子,到是和王爷如出一辙,于是感慨道:“王妃啊,你定要和王爷好好的,王爷可太苦了。” 白芷闻言,沉默一瞬,然后挤出微笑,“那是当然的,我定会和他好好的。” 心里却道,人家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晚间,白芷和金婆婆忙活着,做了一大桌子菜。席间,因着孟瑛不吃肉,金婆婆只好给孟瑛不停地夹那菌菇。 “王妃的手艺真是好呢!”金婆婆笑得眉眼弯弯。 “那是,你能比嘛!”杨伯吐槽道。 孟瑛闻言摇头浅笑,“金婆婆当年还有金花“剩”手之称呢。” 杨伯闻言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对!对!当年啊,只要是你老婆子做的饭,定然有剩!” 白芷虽觉得有趣,但是心里装着事,淡淡附和着笑。只是没有看孟瑛,全程回避他的视线。 白芷现在只要看到孟瑛就来气,搞得好像自己没人要,非要倒贴一样。再说了,明明就是孟瑛中央空调,行为暧昧,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个标准的大海王!渣男!坏人! 一边想着,碗底都快被她拿筷子戳穿了。 饭后,孟瑛和杨伯去河里洗澡,白芷帮着一起收拾。等二人回来,白芷才和金婆婆一起去河边洗澡。 金婆婆以前从军,冷水洗澡,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可对于白芷来说,却是洗几次都习惯不了,太冷了! 洗完,白芷一溜烟的就跑回了房间,只想快速捂进被子里。 彼时孟瑛已然睡下,感受到白芷进了被窝,他缓缓翻过身来,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开口道:“你是蓝色蘑菇。” 白芷:“啊???” “我是红色蘑菇。”孟瑛道。 白芷:“???” 这什么情况?好像不太对劲!白芷疑惑的皱起了眉,“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孟瑛伸出手,捏住白芷的一边脸颊,往外扯了扯,“蓝蘑菇是晚上才会萌出吗?” 孟瑛下手还是挺重的,扯的白芷脸皮子痛。反映一瞬后,白芷猛地坐起身来,王爷这是吃蘑菇中毒了? 跳下床就去找来金婆婆,金婆婆道:“嗯,看脉象应当没什么事。我们吃了都没事儿,单单王爷中毒了,说明毒性不太强。以前我也中过一次毒,睡一觉就好了。” 白芷将信将疑的送走金婆婆,又坐回了床边。 哪知刚躺下,人就被拉进了被子里,孟瑛眼疾手快的用被子将白芷的头捂住,紧张兮兮道:“嘘,你冒头是会被摘掉的!” 白芷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还能见到孟瑛的这一面,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第72章 不认账 白芷在被子里胸闷气短,就将被子一把掀开,猛吸一口新鲜空气。但还没吸上两口,又被孟瑛拽了回来。 如此反复,白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装疯卖傻来讨自己欢心,于是怒道:“孟瑛,你有完没完。” 孟瑛却道,“嘘,真的会被摘走的!” 孟瑛揪住自己的手非常紧,甚至手心还冒出薄汗,好像他真就是个蘑菇,马上就会被人摘走一般。 白芷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一软,陪他玩起了扮蘑菇的游戏,“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冒头呢?” “等人走了才可以冒头!”孟瑛一本正经道。 白芷苦笑,“可是我快憋死了,怎么办?” “憋死也不能冒头,不然若是被人看见,你就会被吃掉。” 白芷无语,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王爷吗?此刻就像个三岁小朋友。不过转念一想,能见他这样的机会不多,还不如逗逗他。 玩心大发的白芷在黑暗中露出狡黠笑意,为了喘口气,她一边冒出头,一边道:“我可不怕被吃掉!吃了还会长出很多小蘑菇来,这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孟瑛倒没有把她拉进被子,反倒是将头探了出来,将信将疑,“真的吗?被吃掉还能长出很多小蘑菇?” “那当然是……”真的啊。 白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温热柔软的物什堵住了双唇。 !!! 这什么情况!孟瑛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让白芷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他在吻自己?为什么?是因为中毒而神志模糊?还是因为他在扮猪吃老虎!白芷一时间化作了十万个为什么,但是此刻她只希望他这个吻是清醒的。 孟瑛的吻没有持续多久,只是浅浅在唇边试探,然后分离。 白芷抓住机会,将他推得退了一点,眼里含着扑朔迷离的光彩,“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我把你吃了,却没有长出许多小蘑菇,那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蘑菇了?” 他还在纠结蘑菇?白芷有些无奈,简直是无言以对!有些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僵硬笑了笑,“呵呵。” “那我要不要吃了你呢?”孟瑛语气里含着一丝恳求。 他竟然还能把难题丢给自己?白芷怀疑他在演,可是又没有证据,气急之下,反问道:“我说不要你就不吃了吗?” “按理说是这样,可是飒兰希望有很多蘑菇陪着。” 闻言,白芷觉得孟瑛的脑子一定是被毒坏了,想去找金婆婆来压制一下。 思忖之间,孟瑛猛地又吻了上来,这次不是浅浅的试探,而是疾风骤雨一般绵密的吮吻。 他唇齿间的灵活,远超白芷的想象。若说最开始的白芷是半推半就,那在孟瑛攻城略地的猛烈攻势下,残存的理智渐渐被吞没。 鼻息间萦绕的都是他清雅的味道,唇瓣上是他愈发滚烫的温度,伴随着起伏胸膛的是他急促的呼吸。灼热的呼吸交缠,他将她的双手扣在身侧,让她推拒不能。 脑海涌起那些藏在心底的魂牵梦绕,那些不敢触碰的渴望,逐渐在心底绽放成绚烂焰火,迷幻神智,令人沉沦。 白芷用生涩的吻回应着,放肆就放肆了,她忠于自己的欲望,忠于对他的迷恋,贪婪感受着他的一切,沉浸其中。 良久,孟瑛突然停下,身子软弱无力的耷拉下来,头垂在白芷的肩颈之间。 嗯??? 这戛然而止的吻,令白芷猝不及防。 白芷皱起眉头,轻轻推了推孟瑛,他全无反应,像是昏睡过去一般。 这就完啦??什么玩意儿!!! 一股浊气堵在白芷胸口,让她憋得难受,一把将其推开,孟瑛顺着力道滚到了一侧,嘴里还嘟囔着,“蘑菇睡了……” 白芷:“……” 真是服了,孟瑛你是不是个男人,真是气死了!白芷在心里怒骂。 她坐起身来,心中郁结久久不能散去。 然而,人道是祸不单行,孟瑛无意间的梦呓,更是让白芷猝然之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孟瑛喃喃着,道出一个名字,“瑾儿……” 瑾儿又是谁?! 白芷的脑子一下就炸了,身子如坠冰窟,一股恶寒油然而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前女友?梦中情人?他怎么能在和自己激烈拥吻后,喊出其他女人的名字!还叫得那么亲切! 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心里一阵阵地绞着痛,不知该如何自处。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折服,却不过是别人的替身? 细想之下,他一个王爷,吃斋念佛,被逼着强行娶妻,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人家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不过是个契约。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心里直冒酸水。她想,她以后绝对不会再被他蛊惑,她想她绝对不要再理他,甚至想一走了之,再也不见。 心里的疑惑太多,若是不讨个说法,感觉死了都不会安心。于是就这样,没有流泪,只是干坐到天亮。 太阳初升之时,孟瑛揉着昏胀的脑袋醒来,见白芷坐着,将头埋进膝盖里。疑惑爬上心头。 “王妃,今日起得甚早。” 听着他平淡无奇的语气,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如尖刀般锐利的眼神,霎时投了过去。 “倒不如王爷你睡得香。”白芷语气刻薄。 孟瑛见到她爬满血丝的双眼,还有这很不对劲的语气,心头一慌,“王妃这是怎么了?” 白芷一声冷笑,“怎么了?我怎么了王爷你想不起来吗?” 孟瑛还真的仔细想了好一阵,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昨夜吃完菌子就睡了。 好半晌,他表情略显无辜地摇摇头,语气带了三分恳求,“王妃给我讲讲?” 呵,好家伙,忘了,还不认账! 白芷扭头就下床,胡乱披上外衫,就冲出了门。留下孟瑛在床榻上苦思冥想。 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但是想起她的表情和语气,才猛然惊觉,此事非同小可,猛地起身,追了出去。 出门,正好撞上金婆婆。孟瑛慌忙问道,“金婆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儿?” 金婆婆见他神色慌张,衣衫不整,也严肃了起来,“呀,也就是王爷你昨夜吃了菌子,中毒了,抱着王妃说她是蘑菇啊!” 就这?孟瑛显然是不信的,中间定然是漏了什么,与金婆婆简单阐明了情况,就追了出去。 金婆婆和杨伯察觉事情不对后,也跟着出去找人。 第73章 被拿捏了 今日的云层有些厚实,阳光无法完全透过,闷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白芷出了门,便漫无目的地奔跑,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 只是如果还待在他身边,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孟瑛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对她极好,嘴里温和地喊着“王妃”,为她事无巨细地考虑,却又在自己试图靠近的时候,将她决然拒之门外,那时她定然会被折磨到疯掉。 不如就这样一走了之,这里菌子那么多,拿去市集里卖,应该也能挣不少钱。或者去找份普通活计,攒一点钱,然后再做做生意发家致富,到时候钱有了,还愁找不到男人么! 脑子里想了很多出路,每条路都好像可行,简直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豁然开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神游之间,白芷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回神一看,是一片一片的荒地,地里残留着少许秸秆,看来曾经有人在这里生活,只是近年来荒废了。 那么好的田地,那么好的气候,没人种庄稼简直可惜啊!要不包下,承包给无家可归的流民种,那自己不妥妥成了一个地主!只是不知大辰律法准不准。 一边想着,一边用脚步丈量起了田地。走累了,就歇一会儿,不过不能歇太久。因为白芷发现,只要脑子静下来,就会莫名想起孟瑛,一想起他,就不争气地想要落泪。 迅速将孟瑛排挤出自己脑子,继续踩着均匀的步子丈量田土。没一会儿,云层越积越厚,竟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白芷只好自认倒霉,慌忙想找个地方避雨。可田间地头的枯树枝丫太多,不经意间勾住了白芷的粗布裙下摆。白芷无奈,只好蹲下身去解开被缠住的裙子。 “嘤嘤嘤~~” 俯身之时,却听到不远处小动物传来的嘤嘤叫声。四处查看,只见一荒田之中,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在挣扎,是一只小狗! 小狗发出嘤嘤叫声,听起来有些绝望。白芷下了田,脚下的土地与田坎上不同,软软的,似乎很有弹性。凑近了一些,才将这条小狗看得真切。是一条微黄的小狗,只是浑身被泥染黑了,就成人的巴掌那么大,看样子最多只有两个月。 小狗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白芷,不停哼叫,似乎是想求白芷救救它。 哎妈呀,它都不用求,这么可爱的小狗狗,还能有不救的道理? 拾起一根木棍就去对小狗进行救援。小狗的后腿和半截身子陷进了泥里,白芷轻轻用木棍把泥撬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双脚正在慢慢深陷。 好在小狗陷得不深,三两下就被白芷解救了出来。白芷将它高高举起,太小了,就巴掌那么大,洗了澡肯定很可爱。将小狗一番蹂躏之后,欲回到田坎上去,却发现双腿像被禁锢了一般,根本抬不起来。 白芷大惊失色,此刻才发现自己的脚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这是陷入了沼泽! 白芷不敢动了,越动越陷得快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她抱着狗,冷静思考了几秒,脑子里面迅速回忆着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自救指南。而此时身体还在一寸一寸的被沼泽吞没。 好在她还没完全忘记,躺下,增加受力面积。白芷将身体平铺在沼泽之上,这才减缓了下坠的速度。稳定以后,她开始尝试缓慢抽出左右脚。却没曾想着沼泽吸力巨大,让人动弹不得。 原本淅淅沥沥的雨逐渐变大,滴滴分明的雨水接踵而至,敲打在白芷的脸庞。小狗坐在她胸口上,嘤嘤哀嚎。一人一狗接受着大雨的洗礼。 拔了好一阵,两条腿丝毫不动,不由地有些绝望,若是没有人发现自己,那会不会永远拔不出来,饿死在这里,尸骨无存,想想就恐怖。一身鸡皮疙瘩冒出,还是继续尝试拔出。 尝试多次后依旧无果,脸上被雨水打的愈发的疼,意志力开始有些消退,她无奈跟怀中小狗聊起了天,“小狗啊小狗,看来咱两今天就要命绝于此了!” 小狗嘤嘤叫了两声,像是十分委屈。 “既然我们有缘,不如咱们就在这里结拜为家人!反正我来这个世界也没有家。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于那个宁王府而言,只是一个带有宁王妃标记的工具人。内心一阵悲戚,她愈发地搂紧了怀中小狗,从昨夜积攒到此刻的委屈,终是在这一刻化作眼泪流下,绷不住了。 小狗颤颤巍巍地爬到她胸前,伸着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它好似在为自己擦眼泪!顿时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还是你好!” 白芷斜眼睨着这小狗,原本蓬松的狗毛被打湿,这下活脱脱的就像一条灰耗子。白芷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小狗,长得真丑!” “不过嘛,如果我们是家人,你丑我也不会嫌弃你。会给你分享好吃的,也不会对你藏着掖着,我会陪着你,不管你发生什么。” 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也不必称作家人。 心中的悲戚阵阵喧嚣,却是在此时,耳畔又响起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王妃让飒兰好找!” 孟瑛立在田边,身姿如松,一袭粗布麻衣,在他身上穿出了不一样的清雅之态。他伫立昏天暴雨中,肤若莹玉,像是在发光一般。 白芷瞟了一眼,轻哼一声,然后眼神冰冷地转过了头。 哼,不稀罕他来救!骨气还是要有的! 孟瑛见她躺在沼泽里,一身脏污不堪,本身有些心疼。可刚才她那冰冷的眼神,却像是一把尖刀,直刺向了自己的心窝子。 “王妃这是何意?飒兰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王妃可否说与飒兰听。” 说罢,就想下田,把白芷捞起来。 白芷却猛地回头,语气冷漠,“你别过来。我不需要你救。” 孟瑛生生住了脚,无奈摇头,没有继续动作,反而是盘腿坐在了田边,淡淡道:“那飒兰就在这等着,等什么时候王妃需要飒兰了,唤一声便是。” 白芷闻言,一时无语至极。很好,城会玩!竟然被他拿捏了! 求他,不可能!大不了死在这!于是白芷就这样躺在沼泽上,静静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到底是白芷处境危险,有些按捺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孟瑛。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口是拔凉拔凉的,只见孟瑛,如老僧入定一般,在雨中闭上双眼打坐念经,神态自若,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白芷心里瞬间涌现想掐死他的冲动。 第74章 名为蘑菇 白芷倔强地扭过头,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一腔情意,终究是错付了! 孟瑛久久没听见她的动静,心里有些挠得慌,偷偷虚睁着一只眼,向她看去,她将脸侧了过去,看不见她的表情。 孟瑛本想与她较劲,终究是担心她身子薄弱,受不了凉,才无奈开口,“王妃,你可知你错在哪儿?” 白芷心头大惊,我错在哪?他竟然好意思说我错了!没好气道,“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没错那如何会躺在这泥地里?”孟瑛语气里有几分好笑。 “这是意外!” “那让飒兰来数数王妃的错处。”孟瑛似是心情不错。 “王妃一错在,未探清周遭境况,就贸然出走,这才走入了这沼泽之地,身陷其中。” 白芷无语,都快被气死了还要受他一番教训。 “二错在,王妃受了委屈,不将委屈说与让你受委屈的人,生生只让自己一人气闷郁结。那让你受委屈的人,你就让他逍遥法外?” 他这话竟然说得有理,明明是他不对,为什么倒是自己在这气得半死。 “这第三错,是飒兰的错,是飒兰让王妃受委屈了。” 话音一落,一团泥已经砸到了孟瑛脚边。 “孟瑛!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白芷已经气得坐了起来,捏了一团泥就朝孟瑛砸过去。 “那王妃且说说,让飒兰死个明白。”孟瑛郑重道。 “……”这人就是一团软棉花,管你使多大的力气,他都能完美反弹,让你气死。 “那好,我问你,瑾儿是谁?”白芷冷冷盯着孟瑛。 孟瑛一听这个名字,瞳孔猛地缩紧,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与迷惑,他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白芷冷笑一声,“呵,你不是要死个明白嘛!” “不过说到底,我也没资格知道你这些事,我今天就与你说个明白,这个假王妃我不做了!你的钱我不要了!我不稀罕!”白芷气急,一通胡说。 “瑾儿……是我姐姐。”与白芷的歇斯底里不同,孟瑛则是像失了魂魄,六神无主地道出了这一句话。 姐姐?白芷的怒气全部被堵在了胸口,不知道剩下的话还要不要骂出去。 “那……为何皇家的族谱里面,没有写这个人?也没有人告诉我,她现在又在哪儿?”白芷逐渐气弱。 孟瑛沉默了,很多事情他开不了口,那些皇家秘辛,那些宫中禁令,那些不堪入目的回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面前的女子诉说。 见他的沉默,白芷冷笑一声,“你明知我想知道的不仅是这些,但是你却依旧不愿说与我听。我于你而言,终究是个外人。” “王爷,你拉我上去。我不会再与你耍小性子了。” 你不值得。 孟瑛扶额许久,收回神智,三两步浮光掠影,就将白芷从沼泽中拉了出来。 “王妃,这是皇家不愿提及的往事……”他抱歉道。 白芷放下手中的小狗,锤了锤自己的腿,径直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话,“那是,王爷不必挂怀,皇室的事情,怎能随意说给我这个外人听。” 她将外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孟瑛心蓦然一痛,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那只小黄狗被突然放到地上,好像是瞬间失了安全感,蹦着小腿就朝白芷追去。可毕竟腿短,追不上,着急的叫了好几声。 孟瑛一把将小狗捞起,抱在怀里,任它的泥脚,在自己的衣衫上踩出朵朵梅花。他大大跨两步追上了白芷,“王妃不要这小狗吗?” “不要,寄人篱下,不便养着它。”白芷冷漠道。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好,她都不奢望了。 孟瑛却抱着小狗没有撒手,“你看它眼里全是你,你是它的恩人。” 白芷有一丝动容,对狗。却没有回头,一个劲的往前冲。 “王妃,你走错路了。”孟瑛温和提醒。 白芷不理,孟瑛就扯着她的袖子,往正确的路上走。 于是二人在极其别扭的氛围里,拉扯着回了杨伯的家里。 金婆婆一见二人,全身湿透,一身泥泞,还有一条狗,无奈唠叨了好几句。 “这么大两人了,还玩泥巴!还淋雨!王爷你身上可是有伤的啊!王妃身子骨也娇弱,这受了凉,不得染上风寒嘛!”一边唠叨,一边还嘱咐杨伯烧水。 面对孟瑛,白芷倒是硬气。但是面对金婆婆和杨伯,只觉得让人家操心了,忙陪着笑脸。 杨伯吭哧吭哧地烧了好几大桶水,抬进了客房,让二人洗澡。 “王妃先洗,飒兰先回避。”孟瑛抱着狗道。 “不!王爷先洗!”白芷强烈反对,她一点都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杨伯他们烧水不容易,就这些水,飒兰要和狗一起洗,所以还是王妃先洗,我们用你剩下的水洗洗就行了。” 白芷气急,好一招道德绑架,还要带狗一起,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那么赖皮,气怒道:“王爷请回避!” 孟瑛抱着狗有几分得意地出去了。堂屋中,孟瑛脱下了浸湿的衣衫,缠绕在背部的绷带,被雨水和血水晕湿,金婆婆替他取下,伤口泡的肿胀发白,看起来有些狰狞。 金婆婆唉声叹气,“王爷是怎么把王妃惹到啦?” “大概是我昨晚把她当蘑菇了。”孟瑛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敷衍道。 “你们年轻人啊,就爱闹别扭!王爷啊,王妃是个好姑娘,你可别因为过去的事情,而负了她!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回不来了。”金婆婆苦口婆心,只期望孟瑛能看开些。 杨伯嫌弃摇头,“你个老婆子懂些什么!还敢教训起王爷了?” 孟瑛细细品着这句话,心里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滋味。 沉默良久,孟瑛缓缓开口,“杨伯,我们明日就回京。” “要不再歇几天?”杨伯担心他未好透彻,劝解道。 “我是偷着出来的,逗留久了,被太子的人抓到错处,少不了要去父皇那告我的状。”孟瑛无奈扶额,捏了捏眉心。 “行!我给王爷安排!”杨伯一口答应。 白芷迅速洗完,唤孟瑛进去。孟瑛还真就抱着狗一起进了木桶。 进木桶之前,白芷晃眼瞟到孟瑛背后泡得发胀的红肿伤口,心里还是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孟瑛却表现得十分悠闲,他享受着微凉的热水,将小狗崽子高高举过头顶,温声问道,“王妃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我说了要养它吗?”白芷脱口而出,语气十分冷漠。 “可我见你喜欢它。”孟瑛道。 “喜欢也可以不养。”白芷没好气道。 孟瑛摇头苦笑,轻轻往小狗身上浇水,为它洗去身上的泥垢,“王妃莫要再气了,你喜欢,那就养。你忍心看它曝尸荒野,沦为野兽的盘中餐吗?” “王爷还真会捏人痛处。”白芷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语气轻嘲。 孟瑛见她许是心软了,于是趁热打铁,“那就给它取名蘑菇。” 白芷:“……” 第75章 出息 次日,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到了杨伯家的门口。金婆婆,往马车上塞了许多干粮零嘴,还有药物。 “王妃,这个药早晚各换一次,这些肉干是给狗准备的,还有这个柿子干,甜,你留着路上吃……”金婆婆拉着白芷的手,唠唠叨叨好半晌了。 杨伯耳朵都听起了茧,“行了!就一天的路程!啰嗦!” 金婆婆朝杨伯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拉着白芷道:“王妃有空常来看看我这老婆子!什么时候给王爷生个大胖小子……” 最后要不是王爷开口,白芷感觉金婆婆能说上一整天。 马车在山路间摇摇晃晃,晃得白芷昏昏欲睡。昨晚才拥有了名字的小蘑菇,倒是精神劲十足,一会儿拽拽白芷的衣角,一会儿舔舔孟瑛的手指。 除了外面车夫时不时的询问,车厢里有些过于安静,孟瑛已经一早上没有说话了。小蘑菇不厌其烦的往他怀里钻,他双手软弱无力的将它揽过,喃喃道:“乖……别皮……” 有点不太对劲。 孟瑛从上了车就靠在角落,一句话也没有说。白芷鬼使神差地将手伸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竟是出奇的烫手。 白芷有些惊慌,这高烧得有39度左右,担忧道:“王爷!你发烧了?我们下车,找个地方歇一晚!让大夫看看!” 车夫听见白芷的话,便停了下来,“咱们要去最近的镇子吗?” 孟瑛闭着眼,严肃地下令,“不,直接回辰京,一刻也不要耽搁!” “那你……”白芷有些担心。 “无妨,睡一会儿就好了。” 孟瑛打断了白芷的劝告。 白芷无奈,只好扶着孟瑛躺下,用水囊里的水,沾湿手帕,覆在孟瑛的额头上。 冰冰凉的触感袭来,让脑子烧得浑浑噩噩的孟瑛不自觉的轻呼出声,他喉咙涩得发痛,哑声道:“多谢王妃。” 他的道谢显得有些刻意和生疏,就像是对一个外人,白芷心头发紧,一时发不出声音,在久久的自嘲之后,才勉强道出一句“不客气。” “多谢王妃。”他又道。 “不客气。”白芷这次好的心理建设,干脆多了。 “多谢王妃。” 白芷黛眉微蹙,这人是烧迷糊了,变成了复读机!心里先是有三分嫌弃,可后来又想着多半是受了伤又为找自己淋了雨,才导致了这一次的发热,于是心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快休息。” “头硌得慌。”孟瑛闭着眼道。 “啊?”白芷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把一旁用于枕靠的软枕塞到了孟瑛头下面,“这样呢?好些了吗?” “稍好一点。还是硌。”孟瑛有气无力答道。 这么软的枕头,只好了一点点?白芷有理由怀疑他在装,于是好笑调侃:“硌得慌,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头发?” 孟瑛顿时语塞,“王妃说得有理。”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地向白芷靠了过去。 孟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只是她一早上都不理人,着实让人有些焦躁不安。 他承认自己在耍无赖,不过是想与她说说话而已。好在,利用这虚弱之躯,还是能换来些许甜头。 于是孟瑛便有些放肆了。 “我想喝水。” 白芷赶紧倒水。 “肩颈有些许酸痛。” 白芷赶紧捏肩。 白芷怎能不知他是故意的,虽然生气,但是她是个成熟的人,怎么能和一个病人一般计较呢?只是捏肩的手愈发的重了。 这让孟瑛苦不堪言,却又带着几分甜。 于是在二人一番的拉扯下,在马车的颠簸中,孟瑛终于磨磨蹭蹭,腻腻歪歪,经历了曲折迂回,斗智斗勇,还是达到了最终的目的,终于枕到了白芷腿上。 巨大的安心感打心底涌出,孟瑛枕着她的腿,舒服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快要天明,马车终于行驶到了辰京郊外。 孟瑛像是设置了闹钟一般,准时醒来。借着月光,发现自己依旧枕在白芷身上,白芷睡得正香。那小蘑菇,四仰八叉地靠着白芷,打出了鼾声。 孟瑛一时舍不得破坏这一副场景,伸手,用手背拂过白芷的脸庞,莹白如玉,细腻光滑,像是拂过一匹上好的丝绸,轻盈的手感,妙不可言。 对不起,他无声道。然后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白芷感受到面上有温热的气息,睫羽微微颤动,随后涩涩地睁开了眼。 孟瑛周身整齐,坐在一旁,面上是浅浅的微笑,“王妃,可休息好了?” 得,又变回原样了!与之前无赖黏腻的孟瑛简直判若两人,白芷已然习惯了,早就波澜不惊了。 “好了,到了吗?”白芷一副冷漠疏离的语气。 “那就下车!” 白芷探出头去看了一看,并不是城门,疑惑问道:“怎么不走城门呀?” “城门还未开,飒兰带你去讨一餐饭吃吃。”说罢搂住白芷,用轻功飞了出去。 白芷惊呼,“那车上的东西怎么办?还有我的小蘑菇!” “莫要担心,车夫会送回去的。”孟瑛笑道。 白芷被孟瑛搂着,穿梭在树林之间,她伸手探了探孟瑛的额头,好像没烧了,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热,于是逮到空隙,将额头贴上去试了试,嗯,差不多。 落在树梢上的孟瑛却是当场石化,她突然间的凑近让孟瑛呼吸一窒,瞳孔紧缩,耳根子一下就红了。 白芷只是贴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开,见他那么震惊,皱了皱眉。 也对,对白芷来说,他们已经亲过了,但是人家全忘了!不由地发出一声轻笑,“呵!出息。” 孟瑛傻了,白芷这一声轻嘲是什么意思,两条墨眉,像是要打结一般,拧得极紧,“王妃,这是何意?” 白芷一个锋利的眼刀,“还愣着干嘛!不是要去吃饭吗?快走了!” 这一路上孟瑛都没想通,白芷的话语,白芷的表情,还有她语气中的轻嘲,究竟是何意思。 甚至她呼吸间的温热,她发丝间的香气,她额头贴上来的温度,一直萦绕在孟瑛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孟瑛有些失神地带着白芷到了一河边,上了一条货船。 第76章 不要对我失望 货船是中等货船,不算大也不算小,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货物,有果蔬也有生鲜。天还未亮,就已经有人在搬运货物了。 孟瑛避开搬运的工人,带着白芷一跃而上,径直到了货船的后厨。 孟瑛从一扇小窗,身子极其灵活的潜入,只见到一块头极大的男子,在后厨忙得不亦乐乎,嘴里哼着小曲,把一屉屉热腾腾的包子馒头从锅中端起来。 转身之时,他见到了孟瑛和白芷,有一丝惊讶,但是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遂即是一个傻呵呵的笑容,“嘿嘿,王爷,你来啦!” “嗯。来讨一餐饭吃。”孟瑛声音温和,在谁听来都是如沐春风。 “王爷想吃啥?”这小胖哥傻乐傻乐的。 “问我的王妃。”孟瑛指了指身旁的白芷。 那小胖哥又傻傻地笑了笑,挠挠头,望着白芷,“王妃想吃什么?” 从他有些奇怪又呆滞的动作看来,这人有点傻傻的,是智力上或心性上的差距。白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孟瑛,她不知道该点什么程度的菜色。 孟瑛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道:“王妃尽管点,小五以前是军中伙夫,什么都会做。” 小五知道孟瑛是在夸他,傻乐着嘿嘿笑了。 白芷稍微放了心,但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就只是点了两碗阳春面,还要求加了两个煎蛋。 小五动作利索,没一会儿就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汤底清亮,青菜翠绿,上面冒着点点油花,各自放着一个色泽金黄,形态圆润的荷包蛋。 看得白芷口水直流,礼貌向小五道谢后,拿起筷子就要大快朵颐。 而此时,孟瑛却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进了白芷碗里。 白芷猛然抬头,对上了他浅笑盈盈的眼,脸瞬间沉了下来,“夹走!我不吃!” “飒兰不吃鸡蛋。” “那你就丢掉!” “王妃莫要与食物过不去。” 白芷败下阵来,不吃白不吃。不消一会儿,白芷碗底是一滴汤都不剩。 正在二人放下碗筷之时,后厨忽然被大力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响。进来一个体态丰腴,手持鞭子的美艳女人。此人一见孟瑛,双眼放光,踩着摇曳生花的步子,扭着胯走到了孟瑛面前。 白芷看她那样子都要扑上去了,可她却在即将触碰到孟瑛之时,瞬间改变了姿态,立在了孟瑛一旁,做出了一副谦卑的模样,“王爷,好久不见啊!” “嗯。”孟瑛浅笑着应答,“好久不见。” 这女子虽然动作上并没有逾矩,可那一双眼,简直称得上是含娇带怯,暗送秋波。 白芷无语,这是当她是透明人吗?看着实在有些碍眼,抓起一旁的南瓜子,头望着窗外,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忽的,手背被一双温热的大掌覆盖。白芷投以目光,是孟瑛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他牵起自己的手,对那女子道:“芸娘,这是本王的王妃。” 芸娘本不想理会这个女人,但是王爷都介绍了,也不好意思不搭腔,赶紧赔上笑脸,眼里却有几分不情愿,“宁王妃万福,在下芸娘,是此商船监工。” 白芷听着宁王妃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些刺耳,但既然是合作,就不好拂对方面子,于是挤出一个微笑,装模作样,“芸娘请起。” “王爷这次怎么想着来看芸娘了?” 芸娘这话说得有些刻意。落入白芷耳中,有几分刺耳,面上却是不痛不痒,淡然处之。 孟瑛却皱了皱眉,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悦之色,“芸娘,本王今日来,是想带王妃来讨些应季鲜果,不知时下,后宫内院,都爱吃些什么?” “这个季节多是吃樱桃,这几日的樱桃最是新鲜。”芸娘见他语气严肃,表情不悦,退却了几分。 “以前本王孤身一人,只知道修身养性。如今娶了王妃,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以后宫里那些娘娘能吃到的鲜果,作为东家,宁王府也得有一份。”孟瑛背着手,面对芸娘,沉声道。 芸娘一听这话,只觉头皮发麻,他这话是在宣誓宁王妃的地位,那自己之前的一番试探,岂不是把人得罪了。倒吸一口凉气,才笑嘻嘻地揽着白芷忙问她喜欢吃些什么。 而白芷的关注点却在于,东家,他是宫中鲜果供应商的东家。怪不得他那么有钱,钱都放地库里积灰。然后又想不通,他带自己来见这些人是何用意,难道是混个眼熟? 一阵客套后,孟瑛与芸娘说起正事,大抵是哪个大官家买了一些什么水果,托谁去西域寻找什么药草。宫里哪个娘娘最爱吃什么,皇上都赏赐了些什么。 听起来像是些八卦,可白芷觉得其中定然暗藏玄机,于是静静听着,疯狂记忆。 孟瑛还托芸娘去那些蛮荒之地多多购买一些药材。 破晓之时,货船启航,顺着运河,白芷和孟瑛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没有经过任何盘查,就驶进了辰京。 白芷觉得船舱里闷得慌,又插不上话,于是趁他们商讨一些具体事项时来到了甲板上。 清晨的河风夹杂着一些腥味儿,却并不难闻。太阳刚升起一半,红的耀眼,可谓是绚丽夺目。不自觉想起泰坦尼克号那唯美的场景,于是迎风张开双臂,竟有一种舒朗胸中郁结的效果。 正享受着,一个浪打来,白芷踉跄好几步。 忽的,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搂住白芷的腰身,“王妃,小心。”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是这姿势,颇有些像那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姿势,愣神几秒后,才猛的甩开孟瑛圈住自己的手,倔强道:“王爷就算不扶我,我也不会摔的。” 孟瑛轻笑,他当然知道她不会摔,只是当她与这朝阳,都美的不可方物,情不自禁而已。 他松开手,浅笑道,“飒兰多事了。” 二人一阵沉默后,白芷才终于开口,语气有几分调侃,“王爷带我来这里作甚?你这些熟人让我认识了真的好吗?也不怕我哪天知道了你那些不可告人的往事。” 孟瑛迎着火红的朝阳,轻笑一声,眸中透出不可言说的苦涩,“王妃想做生意,多些路子总是好的。” 至于那些不可告人的往事,王妃若是知道了,还请手下留情,不要对飒兰失望。 最后的话,孟瑛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77章 她骗我 辰京,镇南王府邸。 卓遥在沧州修养一日后,没顾得上身上的伤口,便急着回京,急着去探孟瑛在不在辰京,急着去聚宝楼找那个叫白莲花的女人。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那把绝世名剑,和那女子的面容。 如果他们有关系,那又会是什么关系?每每想到这儿,卓遥就脊背发寒。 甚至于,刚到达辰京的当晚,冒着大雨,让人抬着,就去了聚宝楼。 聚宝楼掌柜,半夜还在小妾怀里温存,就被人叫起来,急匆匆的来了聚宝楼。 彼时,聚宝楼庄严肃穆,鸦雀无声,那一个个的侍儿侍女,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管事拿着聚宝楼的名册,颤颤巍巍地举到卓遥面前,“卓将军……咱们聚宝楼……确实没有一个叫白莲花的女人……” “被赎身的,嫁出去的也没有吗?”卓遥目光比那冰山还要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掌柜见卓遥心情不佳,赶紧出面劝解,“咱们聚宝楼,不是一般的青楼酒肆,能来我们这里赎人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皆记录在案,不可能凭空少掉一人的。” 卓遥又冷声问那些低着头的侍儿侍女,“闺名,乳名唤作莲花的也没有?” 众人皆摇头。 一双拳头在衣袖下攥得极紧,骨节发白,下颌咬的都在颤抖。 她骗我,从头到尾她都是在骗我?不由地想起那日她穿上大红喜服的模样,心里阵阵发痛,喉咙发紧,不停的吞咽,连唾液好似都在阵阵发苦。 如果,那个拿仙鲸剑的是她的夫君,而仙鲸剑也还在孟瑛手中,那她就极有可能,是宁王妃。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那把剑丢了,失踪数年,也不想接受白莲花就是宁王妃的事实。 失魂落魄之间回到了镇南王府,差人去宁王府打听,结果却是宁王一直在府中吃斋念佛,悠闲自在,与宁王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他显然是不信的,如果孟瑛想隐藏自己的踪迹,那是易如反掌。他早就明白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 卓翎与三弟卓泓,这些天本陪着太后在行宫赏桃花,却听闻弟弟受伤,冒着雨连夜赶回。 进了门,湿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就赶紧冲去了卓遥的房间。 “阿遥你没事!”卓翎几乎是扑倒在了卓遥的床前,神色间尽显担忧。 卓遥失魂落魄,眼神空洞,冷冷道:“我没事,小伤。” 卓泓年纪尚小,刚满十四,生的是面容清隽,稚气未褪。 卓泓不解地看向卓遥,这一副失落之态,鲜少有过,张口就戳穿了卓遥的敷衍,“你胡说,你这样子还能叫做没事?难道是任务失败了?” 卓翎倒是不关心任务,掏出匕首就割断了缠绕在卓遥腹部的绷带,仔细查看了一番后,怒道,“是谁伤的你?” “金如海。”卓遥失神答道。 “金如海是谁?土匪头子?人在哪?死了没有?没死明天姐姐我就去把他杀了……”卓翎气怒极了,不停念叨。 可姐姐弟弟的关心,对于此刻的卓遥来说,却有些聒噪,他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姐,我没事,要睡了。” 姐弟二人觉得卓遥非常不对劲,卓遥平时虽然爱板着个脸,脾气还大,性子还极高傲,得罪的人不少。可不管对方什么人,他可从来都没怕过,当场就会把气给出了。而如今,这一脸的沮丧,那可是头一回啊! 卓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你没事!你会是人傻了?” 卓翎也忧心极了,她与卓泓产生了同种想法,“是啊!不会是傻了?” 卓遥不胜其烦,终于是憋不住了,一脸嫌恶道,“姐,你要是没事做,就捯饬一下自己,赶紧嫁出去,省的整天围着我转,碍人眼!” “……” 啪的一巴掌就呼了上去,卓翎站起身,叉着腰,一脸狠劲,“卓遥,给你脸了是!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怎么敢对我这样讲话?” 卓遥摸着有些发烫的脸颊,还是这一巴掌实在,省得每天想些有的没的,一把将被子捂过头顶,“我睡了。” 卓翎气还没消,冲上去就像再来一巴掌。却被卓泓一把拽住,“姐姐姐!他傻了,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哈!你越打就越傻!” 卓泓一边说一边把卓翎拖出房间,他不爱习武,体力不如他哥哥姐姐,这一番折腾,把他累得够呛。 卓泓一番劝说,好声好气的哄卓翎,才将卓翎的怒气平息了下来。 卓翎冷静了一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蓦然抬头,对卓泓发问,“阿泓,你也希望我赶紧嫁出去吗?” 卓泓一愣,没想到这句话对她的杀伤力还是有点大,赶紧否认,“当然不是!卓遥那个王八蛋说的话你也能听?我姐姐,想嫁就嫁,不想嫁便不嫁,我卓家又不是养不起!” 卓翎像是得到些许安慰,絮叨了几句,让他去给卓遥换药,然后失神地回了房间。 回房叫了一碗暖姜汤,对着窗外的大雨黯然失神。嫁人啊,也许这辈子都不会了。 卓泓换了干爽的衣服,才回到了卓遥的房间,替他换药。 “哥,你今天做的过了啊!”卓泓无奈道。 “催她嫁了,长痛不如短痛,孟瑛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卓遥的声音很冷,连带着卓泓的心也有些发凉。 “可她不愿意。咱们能怎么办?”卓泓无奈地问。 卓遥冷漠的眼神顿时一凛,“杀了孟瑛!” 卓泓的手停下了动作,“不可能的,太子都杀不了他。他若死了,那北境二十万大军,那梅家的人,隔天就兵临城下。更别说还有皇上那一关,你还是想个现实一点的法子!” “我是不可能放弃杀他的,明日帮我把太子请来。” 卓遥的声音含着森然冷意。卓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卓遥突然就对孟瑛起了杀心,但是他知道,卓遥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恨意与纠葛。 第二日,太子应邀而来。 “遥弟啊!这怎么还受伤了呢?”太子嬉皮笑脸,一脸不正经的模样。 “太子殿下,孟瑛出城了。”卓遥不想与他打哈哈,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将这句话吐了出来。 太子硬是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才询问起了事情原委。 太子道:“仙鲸剑早在多年前就丢失,你怎么确定那仙鲸剑就在孟瑛手里?” “那身法不会错的,一般人可使不了仙鲸。”卓遥肯定道。 “你这都是一面之词,你也知道父皇不喜欢我,我要是没有铁证,父皇压根就不会信我!”太子有些急。 “那就去查啊!查他不在的证据!你干坐着就能有证据吗?”卓遥不悦道。 见卓遥不耐烦,太子应下了这事,脚底抹油就开溜了,他可不想招惹这个表弟,发起怒来那时六亲不认。 第78章 肖扬请罪 宁王府在孟瑛和白芷回来的那一刻炸了锅。 首先迎面扑来的,就是泪如泉涌的梨花,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白芷的大腿,那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娘娘啊娘娘!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梨花只能以死谢罪了!”梨花一边哭一边含糊道。 白芷一边抚着梨花的脑袋,一边把她往上搀,“我的小梨花,行啦!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一阵安慰后,梨花才平复了情绪。转头见山雀和阿洛在一旁静静等着,脸上多少带着几分欣喜。 山雀礼貌谦卑地行礼,早已褪去在聚宝楼的那一身浮华之气,虽然脸上的伤疤让他不再是往日那般的秀美,却让他多了几分沉稳,“王妃娘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借你吉言!” 然后白芷半蹲下身,牵起了阿洛的小手,抬眸就对上了他琉璃般的蓝色眼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的读书写字啊?” 阿洛微笑着点点头,他官话说的不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将瘦弱的手臂圈上了白芷的脖颈,给了她一个拥抱,“姐姐。” 眼前其乐融融的氛围,掀起了孟瑛心底的些许波澜。他似乎觉得王府起了一点变化,开始有些像个家了。 忽的,白芷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道:“肖扬呢?” 山雀谦逊回答道:“肖侍卫应当是在远尘居。” 白芷有些急,想要见到肖扬,毕竟他身上的毒让她很是在意。 拉着孟瑛就要往远尘居去。心情焦躁之时,就容易对周遭不满。这不,心里着急的白芷,走着这远得不能再远的竹林路,那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王爷,你要是不想住在王府,你就干脆搬出去住。何必非要在这王府里面修个什么远尘居,你干脆远到天上去!这样就没人扰你了。”白芷气恼道。 孟瑛一副任她说教的模样,跟在身后,在自家宅子被人赶了,心里倒是有几分无可奈何,苦笑道:“是,王妃说得是。” 梨花在后面悄悄摸摸地观察二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此二人之间好似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最后的路,白芷几乎是小跑着去的。她远远地就看到立在门口,仰头看天的肖扬。 “肖扬!”她隔着好几十米远,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闻声,肖扬不争气的脚稍稍挪动了一点,却又被收回。他早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也知道她回来了。 他不动?不理人?白芷一脸茫然,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讨厌的事情吗?被绑之前二人不都还好好的吗?他以前也不会不理人啊? 这一串串的疑问在白芷脑子里层层加码,眸中渐渐聚拢团团迷雾,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就想冲过去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着急着,着急着,就向肖扬奔了过去。 肖扬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女子,视线逐渐朦胧了起来,眼中像是笼上一层热气,逐渐看不真切。 他面对白芷,缓身跪了下来,头伏的极低。 白芷的步子,随着肖扬缓缓的下跪,而慢了下来。 雨过天晴的阳光,十分的刺眼,透过竹林间隙,投射到肖扬一成不变的墨黑衣衫上。 白芷最后的步伐变得逐渐犹豫,她满脑子都是不解,直到立在了他的身前,她闷闷地问出了口,“肖扬,你这是作甚?” “肖扬护主不力,有罪!请王爷王妃责罚!”肖扬扑跪在地上,声音洪亮,却又带有几分暗哑。 “什么罪不罪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起来” 白芷欠身想将他扶起来,可肖扬绷紧的全身,白芷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只好向孟瑛投去求助的视线。 孟瑛自是将二人的举动看得真切,他微微叹气,“肖扬,王妃没有怪罪你,你何以给自己定罪?” “王妃胸襟似海,宽宏大量。可肖扬不能视自己无罪,请王爷责罚!”肖扬沉声道。 孟瑛无奈摇头,苦笑一声,“犟死得了!” “现在王府由王妃管家,你问问王妃怎么罚!”孟瑛的笑容里面,带有些许狡黠。 白芷却皱眉,好家伙,这锅甩的溜呀!朝孟瑛投去嫌恶的目光。 脑瓜子一转,灵光乍现,“那就罚你,将功赎罪,以后跟在我身边,作我的贴身侍卫!” 闻言,肖扬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白芷。却对上她无比认真的眼神,嘴里喃喃,“我……” 孟瑛的眉宇之间,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这次绑架之前,他的本意确实是让肖扬随身保护。他了解肖扬,他的身手极好,甚至放在整个大辰,也找不出几个对手。他虽然一根筋,但却对认定的事情有常人不可比拟的执着。有他护着白芷,那自然是极好的。 可贴身侍卫,那就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 虽是他本意,可如今听来,却是想反悔。 眉毛不自觉的抽了一抽,脑子里有一根弦跳动着令人烦躁的节奏。趁着白芷注意力都在肖扬身上,默默地进了远尘居。 白芷迟迟等不到肖扬的回答,望着他呆滞的眼神,有些发怒的问道,“你不愿意?” 肖扬有些呆愣,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了神,“不……不是……” “那是为何?”白芷笑笑,毕竟人家不愿意也不能强求,他没有在继续缠着人责罚,就已经达到她要的效果了。 “这个事情……需问问王爷……”肖扬低下头,喃喃道。 于是白芷回头就想找孟瑛,却发现他没在身后,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本能觉得他心情不好。 她有些慌张地进屋,见孟瑛望着墙上一幅画失神,那背影,处处透着寂寥。 “王爷……”她轻声唤道。 “嗯?”孟瑛缓缓转身,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迷雾。 “我刚才就是想安慰一下肖扬,他总觉得自己罪过比天还大。”白芷说出口,才觉得此话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孟瑛轻笑,“从王妃第一次出门去集市的那天,飒兰给他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王妃,你今天的安排,也算让他名副其实了。” 孟瑛说这话的语气平淡极了,一时间好像分裂出了两个孟瑛,一个在心底的泥潭里幽怨地旁观,一个戴着伪善的面具,说着违心的话。 “那肖扬跟着我,那你怎么办?有人保护你的安全吗?” “当然,飒兰这儿人还是挺多的。十七。”孟瑛唤了一声。 一个穿着白衣的光头,忽的从房顶跳下,吓得白芷花容失色,往后一缩。 第79章 毒人 从天而降的小光头,身法轻盈地落到白芷面前。 他身着与孟瑛平时穿着相似的衣袍,一个光溜得会反光的圆脑袋,咧着嘴朝白芷傻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脸蛋还挂着婴儿肥。倒是生的一副十分讨老人喜欢的模样。只是这脸与竹竿的身材搭配,总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属下参见王妃……”他甫一落地就要对白芷行礼。 却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踩到了那过长的衣角,扑通一声在白芷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 白芷从惊吓中回神才赶忙去扶他,“哎哟,你没事!摔坏了没?” 孟瑛却是在一旁,端起了茶盏,隐隐发笑,“十七初次见面,就行如此大礼,王妃以后可要多担待些。” 十七闻言,一张脸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就着现在的姿势,哐哐磕了两个头,“王妃以后多担待!” 白芷见这憨傻的劲儿,觉得怪可爱的,忙道:“好好好。” 只是在心中大大的打上了两个问号,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能保护好王爷吗?能做贴身侍卫吗?想到这里,她疑惑的皱了皱眉。 孟瑛观察细致入微,她的每一个神情,都在他眼中无限放大,他微微一笑,“十七年纪虽小,身手却是极好的,王妃不用担心。” 白芷被看穿了心思,不由地有些毛骨悚然,他这是有读心术嘛! “十七,去将衣衫换下来。”孟瑛对十七道。 待人换好衣服出现的时候,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一身黑衣的十七,矮了好大一截!搞半天他之前是穿了增高鞋,看起来才那么高,并且笨手笨脚的。 那他这样假扮的目的,是替身?白芷脑海闪过一丝警觉,难道王爷不想让人知道,他出了府?这才找个人来假扮他? 像是探查到了孟瑛的隐秘,这让白芷有些许兴奋。 在与孟瑛简单交代后,白芷想起自己被绑之前的许多计划,这才匆忙离了远尘居。 出门遇上了倚靠着土墙,怀抱双剑,仰头望天,一脸惆怅的肖扬。 他的眼睛,还是爬满了红血丝,脸色十分憔悴,看起来整个人瘦了一圈。 白芷想起他的未解之毒,不由得有些心疼,忍不住就语气温柔地开口问:“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肖扬一愣,瞳孔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暗淡了下去,“额……嗯……没……” 这般语无伦次,鬼才听得懂! “到底有没有啊!”白芷叉着腰,换回了以前与他相处时的模样,语气像是小猫挠痒般的凶悍。 “当然有!”肖扬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用她熟悉的语气回答道。 二人对视一眼,才后知后觉,不由得相视一笑。 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肖扬!以后不准再说什么罪不罪的,你现在归我管,我说你没罪,你就没罪!” 肖扬抿嘴,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巨大幅度的微笑,显得是那般张扬,可眼里却有些水光,写满了破碎。他道:“以后肖扬的命,就是你的命。我肖扬纵使粉身碎骨,也会拼尽全力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他说的认真,饱含着信念。 该说不说,白芷竟然感动得有些想落泪。这应当是世间最顶级的誓言了,生死至交也不过如此。 感动归感动,可这话的分量并不轻,白芷认为自己无力承受。哈哈哈地回避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说死,怪吓人的!” 肖扬微笑,并不答话。 白芷看着他的笑容,并不似往常,像是暗含着无限的沉重。只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 白芷走后,肖扬被孟瑛唤了进去。 孟瑛坐在太师椅上,开门见山地发问,“这些日子太子有什么动静吗?” 肖扬道:“太子的人,如同往常一样,没什么动静。只是,昨日,来了几个卓遥的人。” 孟瑛抿一口茶,微微皱眉,“嗯,卓遥对我起了疑心,那太子定会有所动作,你注意些。” 孟瑛稍稍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抬眸看到了肖扬苍白的脸色,“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好些了。”肖扬淡定答道。 孟瑛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肖扬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淡淡道:“肖扬,我知道你对王妃的心思,可是你不能。” “嗯,肖扬明白。”肖扬默默低下了头,声音暗哑。 孟瑛背着手,在堂屋中来回踱步,时而低头叹气,时而仰头望向屋顶,“你不能,飒兰亦不能。” 肖扬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王爷为何不接受呢?” 孟瑛闻言,轻笑,“你是毒人,我是罪人。还用得着问嘛!” “我会继续为你找到解毒之法。”孟瑛又道。 肖扬猛地的抬头,对上了孟瑛淡淡的浅笑眼神,眼眶有些发热,从喉咙生涩的挤出几个字,“王爷……我……”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舍得将生死置之度外吗?还愿每日把死挂在嘴边吗?” “肖扬……不愿……” “那就好。好好做事,莫要让王妃担心。只是你不能逾矩。” 肖扬听完,心里的郁结担忧一扫而空,王爷,始终是那个在雨天大雨滂沱的狗洞里,为他撑起一片荷叶的人。 那些年,他像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所有人都欲杀他而后快。只有王爷对他伸出援手,救他性命,即使后来身陷囹圄,他也不曾放弃为自己寻找续命之法。 如果说在这冰冷的人间还有一丝温情,那也是王爷给的。 肖扬单膝跪于地,俯首,用坚定的语气沉声道:“肖扬知道自己的身体,也明白自己的职责,绝不会做出,伤害王妃的事情!请,王爷放心!” 得到了肖扬的允诺,孟瑛稍稍放下一点心。他找来十七,几人一起谈了最近王府的部署。 结束之时,孟瑛想起了一些事儿,思忖之后对二人道:“王妃可能会去参加卓遥的加冠礼,那天王妃的护卫就由十七负责,肖扬就别去了。” 肖扬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十七看着二人的脸色,皆是十分可怖,他啥也不敢问,只得乖乖点头。 第80章 他们可曾圆房 太子府。 太子孟裕斜倚在一张白虎皮椅上,头倚在一美妾的怀里。美妾翘着纤细的兰花指,为他轻柔地按摩着太阳穴。 太子双眼微微眯起,怡然自得,颇为享受。另一美妾,用那莹莹如玉的手指细致的剥开深紫色的葡萄皮,伸手将那如翡翠般透亮的果肉,喂进太子的嘴里。 太子吸溜一声就将那果肉含了进去,美妾想要伸回手,却发现手指被太子含住吸吮。太子眼神暧昧,正对上美妾那含娇带媚桃花眼,顿时欲火中烧,一把将美妾搂进了怀里。 正在太子与美妾们一番耳鬓厮磨之时,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踢开。 “太子殿下,好兴致啊!昨天让你办的事办了吗?就在这寻欢作乐!” 人未至,那凛冽冰寒,怒气十足的声音就已传入大殿中。 卓遥身着深蓝色绸缎长衫,气势凛然,一脸嫌恶,踏进飞扬的步伐,步入大殿,眼底怒盛,气势骇人。 太子才燃起的浓烈欲望,被吓得顿时萎了。一把推开两个美妾,五官扭曲至极,眼底是怒不可遏。他猛地拍向一旁的桌案,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卓遥!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太子殿也是你可以随意闯的吗?” 卓遥一脸冷漠,丝毫不在意,身姿如松,挺立在大殿中央。 两个美妾被吓得滚到了地上,卓遥身后的管事哆哆嗦嗦的扑跪在地,“太子饶命!饶命啊!” 太子一边拢自己的衣襟,一边喘着粗气,心里暗骂道,这狗娘养的,天天来这套,到底谁才是太子。不过太子这话压根儿就不敢骂出口。 卓遥站在大殿中央,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儿!谈正事儿!什么莺莺燕燕的给我滚出去!” 两个美妾对视一眼,用询问的目光向太子求助。 太子无奈,又不敢反驳,向他们挥了挥手,随即大殿的人才退了出去。 人走光后,太子才起身,又卑微又无奈地对卓遥道:“遥弟!不是才受了重伤吗?不在家歇着,跑来干啥呢?” “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做,你还想不想当这个太子!那么多人盯着呢!”卓遥斜眼睨着太子,恨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太子听闻有几分委屈,“我也在认真做事的好!昨天我就派人去打听了,这不是还在等消息嘛?遥弟,你以后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好歹也是个太子啊!” 卓遥斜眼冷视,“哼!” “再说了,哪有人会在行房之时来打扰人家的!这要是以后落下病根,那我大辰可就要断子绝孙了啊!”太子继续卑微又倔强地给卓遥提出意见。 卓遥继续冷哼,“你不节制才真是要断子绝孙!” 太子道:“嗯,遥弟啊!表哥我正年轻气盛,倒是你,怎么还不纳妾?一天到晚就爱去当土匪!” 提到纳妾娶妻,卓遥心里蓦然一沉,想起那个与他穿着大红喜服的女人,他还能记起她手指的温度,肌肤的触感,唇齿间的清香。 他好像忘不掉了,无论怎样努力去摆脱,这时不时就出现在脑海的画面,可最终都会在闲暇时刻,午夜梦回时想起。 “废话少说,我是来问你事情办的怎么样?”卓遥几乎是有一些慌张地转移话题。 正说着,门口管事来报,刘志到了。 太子呼的松了一口气,真是及时雨啊,简直是救命恩人,嘿嘿的朝卓遥笑笑,“这不,消息就来了嘛!” 刘志挺着圆圆的肚子,步子谨慎地走到大殿中央,向太子跪拜。此人正是之前于宁王府任事,被白芷扫地出门的刘管家。 “刘志,说说,宁王府的状况。”太子又恢复了一副正经作态,高高坐在白虎皮椅上,蔑视着大殿中央的刘志。 卓遥也于一旁落座,手指在桌案上轻敲,有些急躁的想要听刘志所带回来的情报。 “据宁王府的下人所说,宁王这些日子确实是在远尘居念经祈福。” 太子和卓遥皆是眉头一皱,卓遥拍桌而起,“这不可能!” 刘志被吓了一跳,拂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继续道:“宁王向来谨慎,这应当是他做给我们看的障眼法。太子和将军您也知道,宁王特地在竹林中修建远尘居,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那竹林看似普通,藏在里面的暗卫高手却比比皆是,咱们这些下人,很难从中打探到什么。” 太子发怒地拍桌子,“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不尽然。虽然宁王府表面和往常一样,但是前些日子却有一个大大的不同。据我所知,宁王殿下和王妃成婚以来,都是分开住的,但前些日子府里的消息却是,宁王妃搬进了远尘居,与宁王殿下同吃同住。所以老奴斗胆猜测,前些日子,二人并不在远尘居。”刘志细细分析。 太子闻言,一股怒气又上心头,再次拍案而起,“光说这些有什么用!证据呢?” “你是说宁王和宁王妃还未圆房?”卓遥突然打断了太子的话,没头没脑的就问出了这一句。 太子瞬间懵了,这个事情重要吗?与今天说的事情有关系吗?看卓遥一脸严肃,心道,嗯,也许卓遥有他自己的思考,这定然不是没有用的线索。于是顺着卓遥的话向刘志发问,“问你话呢!” 刘志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只好如实回答,“额,老奴在王府的时日,未曾圆房!” “那他们感情如何?如何相处?”卓遥继续发问。 “开始宁王对王妃是置之不理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未见王妃一面。后来宣王来访,二人才是第一次相见。至于感情如何,老奴也说不清,宁王向来表面待人温和,对王妃也是如此,只是一来就把王府的管事权交给了王妃。想来是并不排斥的。” 卓遥闭眼认真听着,眉头不自觉的紧锁,听到最后一句,有些烦躁,换了个姿势,用一只胳膊肘撑着桌案,发出不怒自威的声音,“继续说。” 刘志不解卓遥的意图,于是问道:“卓将军想听些什么?” 卓遥冷冷吐出一句话,“宁王妃,事无巨细,全部道来。” 太子的脸不自觉的抽了抽,什么情况,难道这宁王妃才是破局的关键?嗯,甚是有理,哪有男人不爱女子的,要是这个宁王妃得了孟瑛的心,那孟瑛就有了软肋。 太子一番思考,觉得还是遥弟聪明,轻轻松松就想到了破局的关键,不由得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第81章 得力助手 于是刘志就向卓遥细细描述了白芷在宁王府的所作所为。 卓遥别的没听到,就听见了宁王妃和肖扬整日形影不离。 肖扬可是孟瑛的哈巴狗,孟瑛能让肖扬去保护宁王妃,就已然说明孟瑛对宁王妃的重视。 孟瑛、肖扬、白芷,还有白莲花,这一个个的名字,每一个都像是抹上了剧毒的药,让人五脏六腑都忍不住阵阵发疼。 面上不由的露出寒意,紧紧咬住后槽牙,身上的肌肉绷紧,无意识的发力,一下子就崩到了伤口。内伤外伤齐发,喉咙一股腥甜,鲜血不自觉的就从嘴角溢出。 太子见状,大惊失色,“哎呀!遥弟啊遥弟,都受伤了,还不好好休养,跑我这太子府来受什么气!快快快!快传太医!” 卓遥周身发出冷寒之气,怒道:“你也知道!不要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你的位置多少人盯着呢!” 卓遥虽然受伤了,但是气势一分也不减,太子心里虽然不愿意被教训,但是谁让卓家现在是他唯一的靠山呢!赔笑道:“好好好,遥弟说的对!” 今日的宁王府,下人们是热火朝天。 白芷忙得是晕头转向,这些日子王府的事务全都堆在一起,把她累得够呛。 好在之前捡了个宝,山雀。山雀在孟瑛的帮助下,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唤作尤青。 尤姓是山雀还没被卖到聚宝楼之前的本姓,小时候家穷,饭都吃不起,名字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于是家里人就按照顺序,为他起名为尤二郎。这几经辗转,得了一个名字,竟然还是宁王殿下亲自起的。 尤青别提有多感激了。比起聚宝楼那不把人当人看的严苛训练,他觉得这宁王府简直是天堂。宁王妃的善,早在聚宝楼,初次见面之时,他就已经窥得一二。而今看来,那也仅仅只是一二而已。 如他这般命贱的人,在遇上了面前这个女子之后,开始觉得,或许也可以活得有尊严一些。 他贴心地端来茶水,对白芷道:“娘娘喝茶,歇一会儿。” 白芷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得到片刻放松,心道这小兄弟还真是有眼力见。休息片刻后,她想起了他那厨神争霸赛的事情,开口问尤青进展如何,有没有合适的场地。 这可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尤青是知道白芷被绑架的事情,那日王爷正在与他谈新身份的事,晚上再去找王爷之时,就知道了这个噩耗。 那天夜里,王爷的神情不似往日那样平和,眉头深锁,不停踱步。见自己来了,他没有丝毫隐瞒,就将实情托出。 王爷将所有的身世经历一一摆在了自己面前,包括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儿。有些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他那一张张纸上却记录在案。尤青只觉这个王爷很恐怖,他这样一个小人物也能搜集出十几页纸的情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还让自己选,永远忠于王妃,还是离开王府。 尤青二话没说,就选择了跟在王妃身边,永远效命。不管是王妃的救命之恩,还是面前王爷的压迫感,他都没有其他选择。 于是这些日子,他奉王爷之命,继续办王妃交代的事情,假装王妃没有被掳走,还稳住梨花的情绪,不让别人套的任何线索。 这个任务他完成得很好,没有一丝破绽。 回过神来,尤青对着白芷微微一笑,“娘娘,合适的场地是有的,在辰京东边有一个荒废的斗兽场,面积很大,周围有高低坐席,很适合众人观看。只是那块地是官家斗兽场,后来荒废了,想要改造成集市,却因为战乱迟迟没有动手。目前那块地归户部孙尚书管着,想要用的话,得找孙尚书商讨。” 白芷听得仔细,频频点头,“嗯,明白了,户部孙尚书是。反正那块地荒着也是荒着,租给我们用一用还能赚钱,等我问问王爷可不可行,再找孙大人商讨一下。” 白芷有些担心这些官会对王爷造成影响,毕竟从明面上看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的人,万一是太子的人岂不是会害了王爷! 说完,尤青又从袖中拿出好几张纸,道:“这些是奴搜集的有名厨子。还有这些,是喜爱品鉴的食客,在辰京都颇有影响力。奴暗自打听了几人的意向,他们都十分有兴趣。” 白芷听完,内心不禁发出感慨,“哇哦,真是好员工啊!” 这些事情她并没有交代的那么细,而现在她看着一页页纸上,写满的名字,家世背景,宅邸位置,喜好,由衷的发出了赞叹,“尤青!你真是太棒了!”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太棒了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那是在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能为娘娘分忧,是奴的福分。” “不准自称奴!”白芷严厉道,“你现在是宁王府的人,不再是聚宝楼的奴隶了。以后你可是要代表宁王府的!” 虽然是呵斥,但尤青并没有丝毫恼意,反而有些窃喜,不再是奴隶了吗? 终于找到了空闲之时,白芷来到库屋,看着那之前捯饬的一罐罐的大坛子,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办,好紧张,这可是致富之路的关键啊! 迫不及待的开了几个坛子,一股股浓烈的发酵气味,扑面而来。 酸!醇!香! 急不可耐的放进嘴里尝了尝。泡菜,有些微酸,发酵的味道已经有了,味道不错,再泡些日子,会更好。 酸菜,微微酸意,伴随着晒干的青菜特有的清香,十分爽口,再腌一段时间,变成老坛酸菜,那就是另一番美味。 还有那川菜灵魂,豆瓣酱,那醇香的气味,还没尝就仿佛已经能想象到那美味了。用筷子沾了一点,放在舌尖,咸香味道顺着舌尖的味蕾蔓延,妙不可言啊!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王爷分享了!端了几大碗,就要去后厨霍霍那些豆腐们。 可走着走着,脚步却缓了下来。 为什么总是第一个想起王爷呢?明明他已不只一次地拒绝过自己了。 白芷在一顿欣喜若狂后,怅然若失。 第82章 咫尺天涯 再怎么影响心情,饭还是要吃的。他既然出钱给自己做生意,那他就是东家,新产品给他尝尝鲜,也是理所应当。 换着花样做了好几个菜,差人给孟瑛送去,而自己则与肖扬和梨花躲在屋里大快朵颐。 肖扬好似不喜欢和人共用碗筷,用碗盛了一些,在一旁自个吃自个儿的。 二人头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皆赞不绝口,可夸了半天,白芷都只是简单的敷衍几句。 肖扬戳了戳梨花的背,示意梨花问一下。梨花这才从美味饭菜中回神,“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白芷勉强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有点累了而已。” 二人都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却也没有多问。 饭后,白芷去了远尘居,询问是否可以向孙尚书租用废弃的斗兽场。 正准备开口谈正事儿,孟瑛抢先开了口,“今日午膳是王妃做的?” 白芷点点头,淡淡微笑,语气十分平淡,“嗯,王爷觉得口味如何?” “甚好,辛辣鲜香,酸辣爽口,是与当今美食都截然不同的美味……” 孟瑛一顿猛夸,听的白芷忍不住骄傲了起来,只不过孟瑛想问的是,她今日为何没来与他一起用膳。 孟瑛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并没有问出口。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他亲手将其推开,却又忍不住去渴望她的靠近。 贱,太贱了! 虽然白芷觉得今日的孟瑛,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他好像在刻意想要与她找话题。 可白芷身经百战,早就习惯了孟瑛的忽冷忽热,就这一点诱惑,还不足以让她军心大乱,整个过程只是静静听着,待他说完,微笑开口,将租借那荒废斗兽场的事情说与孟瑛听。 孟瑛莫名的有些烦躁,他刚才问的明明就是,“知不知道小蘑菇去哪了?” 却被她的“正事”给搪塞过去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很烦躁!事实上,他并不喜欢任何被别人掌控的局面。 手里的佛珠转了又转,转了又转,起码转了好几十转,才被白芷的轻唤拉回了神智。 “王爷刚才在想什么?”白芷淡淡地礼貌微笑。 “在想王妃。”孟瑛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白芷呼吸一窒,微笑瞬间僵在了脸上,啥意思? “哦!飒兰是在想,王妃刚才说的这事情,可行。”孟瑛见她的神情,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得意。 看见他眼底狡黠的光,白芷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沉了一口气,势必要扳回这一局。 常言道,天然克腹黑。真诚就是必杀技。对付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男人,就是要使用一点直白的手段! “王爷何时变得那么轻浮了?”白芷戏谑道。 没料到她开口竟是这番话,孟瑛愣了一愣,“王妃何出此言?” 白芷闻言,站起身来,侧过脸对着孟瑛,淡然一笑。 孟瑛则是闲情逸致,一脸玩味的看着她,想听她说话,说什么都好。 “我找王爷是来谈正事的,现在王爷却跟我在这东拉西扯,出言调戏。” 白芷停顿,将脸凑近端坐着喝茶的孟瑛,直到灼热呼吸近在咫尺之间。 她靠近的瞬间,孟瑛心跳像是慢了半拍。午后的阳光十分灿烂,打在她纤长的羽睫之上,毛茸茸的阴影投在一双剪水秋瞳之中。殷红的柔嫩唇瓣,如冬日在雪地绽放的梅花瓣。 她的眼眸澄澈,在那一片晶亮中,孟瑛看见了自己。 这一刻,万物皆失了颜色。 孟瑛的心跳节奏崩坏,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想拂去她耳旁的碎发,想抚上她桃红的面颊,想揽她入怀,想吻上她的唇瓣。 一切的情绪都恰到好处。白芷却猛的撤回身子,斜视着孟瑛,勾唇一笑。 “我是你的王妃,被调戏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王爷你这人呢,调戏了别人又不负责,实在可恶!” 孟瑛的心肝颤了颤,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搁那使劲憋气,忘记了呼吸。 想起刚才的失态,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嗯,王妃说得有理。 白芷见他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打起了鼓,不知道刚才的勾引有没有效果?如果没有效果,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此刻有些想要落荒而逃,于是心虚道,“看来王爷今天心情不错,就是没有谈事情的欲望,那只好改天啦!” 说罢,扭头就要走。刚要走出门的时候,一阵劲风吹过,砰地一声,门被吹得关上了。 吓得白芷一哆嗦。她猛的回过头,疑惑地瞪着孟瑛,仿佛在问,你干的? 孟瑛捏着佛珠,回给她一个微笑,好似在说,不关我的事,风吹的。 “既然春风相留,那王妃何不遂了春风的愿?” 白芷心道,遂你个头,搞些什么阴谋诡计,别以为我不知道! 心里充满了不屑,但是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王爷留我作甚?我很忙的。” 孟瑛轻笑,“自然是留着王妃谈正事。刚才的事情还没谈完。” 白芷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在一旁坐了下来,毕竟正事要紧,“哦,斗兽场的事嘛!” 孟瑛眉梢一扬,“非也!” 白芷面露疑色,“那是什么事?” “飒兰问的是,小蘑菇去哪了?” 白芷:“???” 白芷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乎小蘑菇去哪了,还是就是想跟她瞎扯淡。 反正言语拉扯之间,时光就这么被消磨过去了。 那些琐碎的事情孟瑛也没放过,直接把白芷折腾困了。白芷本身没有想睡,只想早些结束。可架不住困意来袭,孟瑛的声音轻轻柔柔,这满屋的檀香又实在宁神,竟打起了瞌睡。 再次醒来之时,竟然是在孟瑛的床上,被褥上有他周身的清雅味道,让人沉醉。 躺在床上,向窗边望过去,孟瑛就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只是阳光斜射,透过斜撑的古朴雕花窗扇,照到孟瑛的身上,将孟瑛修长的身子,投射成了长长的阴影。 微风吹起他素白的衣角,衣袂飘飘,金黄的光晕加身,宛如落入凡间的佛子,出尘缥缈。 只是这一尊背影,在白芷的眼里,却显得有一些寂寥萧索,让人有想抱住他的冲动。 白芷撑起身,发现自己睡在床的里侧,外侧的位置,微微塌陷。伸手慢慢抚过,将褶皱抚平,温度不凉也不热。 她下了床,未着鞋履,悄悄走向孟瑛。 孟瑛自是听到了那细碎的声音,轻声笑了笑,“王妃醒了?”然后转过身。 却在转身的瞬间,被白芷撞了一个满怀。 腰身被她圈住,她头顶搁在自己的下巴处,发丝的芳香扑鼻而来。 心脏在狂跳,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想给她以同样的拥抱,却在抚到发丝的时候,戛然而止。 像极了紧紧相拥,却又隔了一个咫尺天涯。 察觉了这距离的白芷,却撤回了身子,然后为孟瑛理了理暗纹淡雅的缕带,道:“王爷,缕带歪了。” 第83章 我哭了吗 白芷得了孟瑛的首肯与建议,带着尤青肖扬和梨花去看了斗兽场。 有点像个小型体育场,大体呈现一个六边形,中央是宽阔的斗兽场地,观赏视角极佳。只是杂草丛生,尽显破败苍凉之感。 白芷十分满意,对着尤青一顿猛夸。夸完之后,问题就来了。这那么大一坝子的草,要怎么除?!然后还得将座位翻新一遍,不然实在磕碜。 肖扬却抱着剑,一脸得意,“这有啥!王爷的人多的是,你不用担心这个。” “人,哪里有人?整个王府就几十个人,这不得花钱雇人嘛!还是要花不少的。”白芷嘟嘟囔囔,有些舍不得花钱。 肖扬闻言,倏然之间,宝剑出鞘,寒光一闪,只听轰轰两声,面前的好大一摊地皮加杂草,在一瞬间就被掀了个底朝天。 “哇哦!”白芷和梨花纷纷鼓起了掌,一脸崇拜。 肖扬自是很受用,哐哐又表演了两剑。飞扬的五官,勾勒出招摇的风采。 白芷看得倒是很爽,但是担心他的身体,于是赶紧制止,“孙尚书还没同意,你这不白帮人家干嘛!” 于是几人商量着去找孙尚书的日子。然后几人又去得月楼好好吃了一顿。 而此时的孟瑛在宁王府,吃糠咽菜,索然无味。吃完又觉无聊,遂去找阿洛,要强行给他加课。而后又去找那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的小蘑菇,给它安排了好一堂训犬课。直到把人家两个月的小狗,祸害得睡着了,才歇了手。 忽而又踱步到王府门口,见那刚移植回来郁郁葱葱的大树,总觉得少了些颜色。正巧遇到花工修剪枝丫,便让他将一部分的灌木给铲了,松松土,等明日他去运一些月季来。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把王府的下人吓得够呛。他们平时连王爷的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今日着实反常,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芷他们根据尤青名单,去尝了好几个名厨的手艺,收获颇丰。 归途时,路过一热闹市集,商贩们都在急匆匆的收摊子。甚至还有官兵在一旁催促。 白芷疑惑,什么情况,城管吗?这个年代也不准摆地摊? 尤青逮了一个商贩,询问一番,才了解了事情原委。 原是镇南王大将军卓云君,打了胜仗,带着随行队伍班师回朝,怕人马踩踏,这才提前疏散人群。 然而被疏散的商贩,并没有因此回家,反而是在道路两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兴奋,要亲自迎接这位大将军! 人越来越多,白芷他们竟然被挤在了原地,出不去。不过白芷也有些好奇,卓遥他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与几人挤了进去,寻了个好位置,准备一睹其风采。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们众说纷纭,有人歌颂这位镇南王的丰功伟绩,有人则说他风流成性,有人则说他只为征战,不顾妻子儿女,有人则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位镇南王啊,当年率八万铁骑,连下十二城,琼山以南的土地,都是他一寸一寸打下来的。那些南蛮子,听到他的名字都要抖上三抖……” “战功赫赫有什么用,家国利益当前,还和南蛮舞姬有一腿,透露了情报……” “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怎么想的,好男儿三妻四妾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嘛!人美娇娘自个儿愿意,你们管得着嘛!” “哟,那你倒是说说,他卓家夫人,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那南蛮舞姬突然带回来的孩子给气死的!” “是哦!可怜了那卓家儿女,早早就失了母亲!卓大小姐苦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一些劲爆的八卦呀,白芷听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肖扬,那猩红的双眼,和颤抖的身躯。 没多一会儿,伴随着土地微微的颤动和马儿的嘶鸣,阵势浩荡的铁骑徐徐而来,将要靠近白芷之时,白芷只觉得地皮抖得厉害。 除去开路的四人铁骑,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银甲,体格壮硕之人。 白芷看过去,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冷冽的气势,与傲然的神态。 纵使周围的铁骑气势十足,但是比起这为首的人,皆失了气魄,黯然失色。此人应当就是镇南王,卓云君! 队伍行进到不远处,百姓们开始欢呼,欢迎卓将军回朝。他们高高举起双臂,将白芷等人挡在身后。 白芷垫着脚尖,也望不过去,索性不看了,反正以后还是会见的。正当要放弃之时,白芷忽的就被人托住大腿,举起来了! 低头望去,正是肖扬!他将白芷抱着,坐上他的一只臂膀。白芷刚开始还有点慌张,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支撑物,却扶上了肖扬的头。 弄乱人家的发型,这可是不好的,白芷稳了稳身形,放开了手。 “无妨,王妃可以抱住肖扬的头。”肖扬闷闷提醒道。 其实白芷本可以不用抓任何的支撑物,因为肖扬的胳膊在举了她一阵后,岿然不动,稳当至极。可是在高空之中还是少了些许安全感,不自觉的就轻轻扶上肖扬的头。 卓云君率领铁骑缓缓踏过百姓为他们开的路,表情凛然,气定神闲。 走进之时,白芷看清了他的面容和表情,这硬朗的脸庞,气势刚健。除了岁月的痕迹,还真和那卓遥有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白芷觉得,他不只与卓遥相像,还和别人相像,白芷一时想不起和谁像了,只道是一张帅气的大众脸! 肖扬的身形修长,站在人群中本就是鹤立鸡群,白芷坐在他胳膊上,就显得更高了。这让卓云君不禁投来目光,看清了是一面容姣好的女子被人举着的时候,便收回了视线。 肖扬感谢白芷那过长的衣袖,遮住了他的脸庞,隔绝了他与那位受人爱戴的卓大将军的视线,将他们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看不见,就心安,心安得想落泪。 一对眼眶红得不得了,甚至肌肉都开始颤抖。 白芷觉得是不是自己太重了,压得肖扬手软,于是提议,“肖扬,放我下来!” 肖扬道:“不用。不重,一点都不重。” 声音有一些哽咽。 “可是他们都走过了啊!不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白芷挣扎着要下来,于是勾住肖扬的脖子,往下一蹦。 肖扬没料到她自己蹦了下来,身手敏捷地就将其接住,勾住腿弯,横抱而起。 白芷在落下的一瞬间,对上了肖扬的视线。那通红的双眼,霎时间,震慑得白芷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眼底的破碎让人心疼,伸手就轻轻拂去了他的眼泪,柔声道:“肖扬,你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太轻,太柔,生怕惊扰了面前这七零八落,就要四下分裂的蒲公英。 肖扬却用张扬又邪魅的五官,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他道:“啊?我哭了吗?” 第84章 卓家老爹的无奈 肖扬摸了摸眼下,有微微的湿润感,恍惚了一阵,才咧着嘴道:“还不是你太重了!” 将白芷放下,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慌忙扭过头去。 白芷懵了,是因为她很重吗?明显不是啊!可是她又不敢再去问肖扬怎么了。 想起上次在得月楼,肖扬被卓翎骂“杂种”,加上刚才在路边,路人说起什么南蛮舞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白芷脑子里形成,肖扬跟卓家有秘密,并且渊源极深啊! “肖扬!”人来人往的人流中,白芷叫住了肖扬。 肖扬缓缓回头,敛去面上的情绪,“嗯?” 白芷本有一大堆的话想问,可是见他眼底还有一丝褪不去的幽怨之时,却生生住了口,换成了一句苍白无力的“你真的没事?” 肖扬勾唇一笑,眼底被戏谑取代,“有,手臂被压麻了。” 他与王爷一样,心底都藏着不能言说的秘密。任她怎么问,他们都不会告诉她的。 罢了,一种无力感裹挟着白芷,让她有些自暴自弃。 “说女生胖,是一件很煞风景的事,这道理没人教过你吗?” 肖扬一愣,“额,没。” 白芷翻了个白眼,向前走去,尤青和梨花跟了上去。 肖扬留在原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远去的铁骑队伍,带着几分自嘲地轻笑出声。 今夜的镇南王府,张灯结彩,十分热闹。下人们忙着 卓云君面见皇上后,才终于得以归家,与儿女上一次相聚,还是四年前。 刚进门,卓翎就拥了上来,“爹!” 卓翎掩不住的欣喜,将被滚烫热泪浸染的脸颊,贴靠在卓云君冰冷坚硬的铠甲之上。宛如儿时的卓翎,在爹爹娘亲的怀里撒娇一般。 卓云君的欣喜也不亚于卓翎,轻轻拍着她的背,哟呵呵地轻笑,“我的翎儿啊,苦了你了!” 一阵寒暄之后,卓云君换了便服常衫,到卓家祠堂跪了好一会儿,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一阵磕头,然后抱着亡妻牌位诉说相思之苦。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才坐上了饭桌子,等待开饭。可左等右等,其他人都到齐了,却始终不见卓遥。 卓云君一怒之下,一巴掌拍上桌子。身为一猛将,这一巴掌的力气可不小,桌上的菜盘子都跳得嗡嗡作响,“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回事?!” 卓翎赶紧安抚道,“爹爹爹,别急,等会儿就来了!”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不守规矩的啊!”卓云君怒道。 正说着,卓遥脚步虚浮地步入大厅,脸色有些许惨白。见着卓云君,并未露出十分欣喜的神色,而是平淡地喊了一声,“爹。” 卓遥坐下之后,卓云君只闻到一股浓烈酒味儿飘来,顿时怒火中烧,压根不问三七二十一,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卓遥,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买醉?你看看你像卓家的人吗?!” 卓遥眼里没有丝毫讶异之色,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巴掌会落到自己脸上。淡定地吐出一口血,用大拇指轻轻擦掉,没有再看卓云君一眼。 卓云君一边怒吼,一边还要继续动手,却发现手脚动弹不得。回神看去,一只手正被卓泓压住,另一只胳膊被卓翎吊住,不由得暗松一口气。 “爹啊爹!你饶了他!他魔怔了!”卓泓用哀求的声音嚷嚷,表情里看起来却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身上还有伤!打不得啊!”卓翎也好声好气劝道,说是这样说,手上也没使多大的力气。 于是卓云君在二人不太卖力的劝解中,偃旗息鼓,“说说!怎么回事!” “我来,我先说!我哥不对劲,自从上次剿匪回来,他就疯了!受着伤还到处跑,嚷嚷着要杀人,每日夜了不归家,整日寻欢作乐,一副纨绔作态……” 卓泓一通控诉,心想终于有人能治治这家伙了! 卓遥冷脸,微微皱眉,“能有你纨绔?” 卓泓立马住了嘴,准确来说,他心虚极了,卓家可是武将世家,像他这样整日出入青楼酒肆,附庸风雅的男儿,是会被看不起的。 卓翎见三弟败下阵来,暗叹无能,自己顶了上去,“爹,也不知道阿遥是怎么了,从上次剿匪回来,就魂不守舍。也不好好养伤,白天就不见踪影,每晚回来都是一身酒气。依我看啊,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卓遥脸更冷了,沉沉叹了一口气,“你们不饿?吃饭!” 卓云君头痛,卓遥从小就不怎么听他的话,性子还烈,越打越不听话,越骂他越叛逆,现在若是强行让他说清楚,多半只会适得其反,于是顺着他的意思,道:“先吃饭!” 唤来几个丫鬟布菜,这新来的丫鬟们手都是颤抖的,这一家人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大的么?这拍桌子的声音,堪比房顶塌了!一言不合就动手,二少爷的脸又肿一大块,前两天被大小姐打的青紫还没退下去…… 卓云君几口就将饭吃完,看着魂魄都像是出了窍的卓遥,语气软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阿遥,你若真的看上哪家姑娘,跟爹说说,爹让皇上给你做主!” 卓遥淡定嚼着口中的菜,语气里都是冷漠,“你不如先把卓大小姐给嫁了。” 卓云君一想,也对,翎儿的婚事也耽误了许久,今年末都二十二了,这个年纪未出嫁的姑娘属实少见。于是转头又对卓翎道:“翎儿,可有看上哪家公子?爹给你做主。” 卓翎嘴角微微抽动,这该死的卓遥,又扯到我身上了!但是当着爹的面,不好发飙,于是微微一笑,“爹,你先给阿遥安排!女儿不嫁人!” 卓云君急了,这一堆儿女,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嫁人那怎么行呢!你都这个年纪了,你让为父如何面对你九泉之下的娘亲啊?!” 听他用娘亲压人,卓翎有些不开心,若不是他的过错,娘亲何至于郁郁而终,“爹,如果所托非人,那还不如不嫁。” “唉!你!这!爹怎么会让你所托非人呢?爹定会给你找全天下最好的男儿。”卓云君气得直想跺脚,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难受得紧。 卓翎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全天下最好的男儿?于翎儿而言,只有一人。” 卓云君明白了她指的是谁,瞬间闭了嘴。得,这个人是绕不过去了。 孟瑛啊孟瑛,你真是卓家的灾星啊! 不欢而散,是卓家饭局的常态。卓泓默默吃了大家都不吃的饭菜,心里只觉得好笑。 因为十次的不欢而散里,至少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叫孟瑛的男人。 第85章 得到斗兽场 翌日。 卓云君下朝后,就请求面见皇上。 皇上很是欢迎这刚打了胜仗,带着南蛮使者回来和谈的卓老将军。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卓老将军开口,就是问宁王的婚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如今南北动荡,若是能亲上家亲,臣与梅公也好共同抵御外敌啊。”卓云君试探着道。 皇上有些头疼,南边南蛮不停进犯,北边局势动荡不安,卓家和梅家,他两边都不能得罪。但是若真他亲上加亲,太子是他卓家的外甥,梅公如今年事已高,到时候还真不知道这天下是他孟家的,还是他卓家的? 皇上在凉亭里踱步,凉亭的地都快被他踩穿了,一脸十分难办的表情,“卓卿这个说法固然好,只是瑛儿他不愿意啊!” “你也知道瑛儿的性子,谁还能左右他的决定?就他现在这个王妃,都是朕腆着个老脸,千求万求才让他松了口。” “现下刚成婚两个月,据说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朕如何能拆散他们呢?” 卓云君微微蹙眉,以他对孟瑛的极致偏袒,太子若有朝一日继位,也是斗不过他孟瑛的。虽然这请求不厚道,但为了儿女,为了卓家,只得拉下脸面,继续道:“臣听闻,这宁王妃当初是誓死不嫁,实在是有辱皇家脸面,此乃重罪。再则,此女出生西凉蛮荒之地,外族人也。” “宁王殿下身份尊贵,天人之姿,岂能容下这般女子?这身份,做个侧室已然是陛下您天大的恩惠了!” 卓云君说得诚恳,正巧也戳中了皇帝的心窝子。 皇帝思考了一番,摆摆手,“卓卿,这毕竟是瑛儿的家事,朕会试着问问他。朕今日疲累,改日再议。” 卓云君只得作罢,心中暗叹,带着一肚子气俯首告退。 今日宁王府,正因为两箱新鲜的樱桃,显得其乐融融。 本着主人先吃的原则,白芷抢先给孟瑛送了去。孟瑛正在给阿洛教授课业。 白芷端着一盘红嫩的樱桃,在阿洛面前晃了晃。阿洛委屈巴巴的望了白芷一眼,想吃又不敢伸手。 白芷不解,蹙眉观察一番,只见阿洛此时,满头细汗,一双墨漆乌黑的小手,颤颤巍巍地捏着毛笔,在纸上写出一个个扭得像毛毛虫的汉字。 白芷扑哧笑出了声,“阿洛这字,跟我有的一拼。” “哦?王妃倒是以此为荣咯?”孟瑛冷不丁地呛她一句。 这语气,对一向温和的孟瑛来说,倒是十分稀奇,激起了白芷强烈的好奇心。不禁朝他望去,只见他面色铁青,一脸不太愉悦的样子。 “哟,谁惹着王爷啦?”白芷揶揄道。 “王妃最近很忙?”孟瑛背着手,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白芷。 “忙啊!当然忙!一堆事呢!” “忙到一日三餐都需要在外面吃?” 哇哦!瞧咱王爷这表情,冷漠中带了一丝怒气,一丝委屈,一丝幽怨,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活八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他这新鲜的表情,白芷非但没有觉得可怕,反而是更兴奋了。 忍住笑,挺起腰杆,“那是!既然是厨王争霸,那尝遍名厨的手艺,定然是必须的呀!” 孟瑛微微蹙眉,竟也无法反驳,“呵,那为何昨夜戌时末了才归?” “又没有宵禁,那个时辰热闹着呢!运河边的河灯放得是流光溢彩,我正值青春年华,不去看看,难道要同王爷在这竹林敲木鱼儿啊!”白芷说得理直气壮,神气极了。 阿洛听懂了,忍着憋笑。 孟瑛语塞,说到底,人家也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这个王府不该成为她的囚笼。他并没有立场,要求她陪着自己过这青灯伴古佛的日子。 气焰瞬间熄灭,沉沉叹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余光瞥到那伸着后腿挠耳朵的毛绒小狗,缓缓弯下腰,抱起小蘑菇,置于怀中,顺了顺毛,“王妃说得有理,多看看也好。只是闲暇之余,也来看看小蘑菇。” 白芷:“……”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他是个深闺怨妇,而自己则是个花天酒地还理直气壮之人的既视感呢。 总之,这茶言茶语的,还是惹得白芷一阵心疼。 “呃,王爷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 白芷觉得再发展下去,自己定要被他拿捏,于是赶紧开溜。 午后,白芷换了一身丫鬟装扮,陪着尤青去了孙尚书的府邸。 为了减少白芷的阻力,孟瑛给尤青编造了一个陵州富商的身份,让尤青替代白芷做明面上的东家。 一行人递了拜门贴,被恭敬请进了门。进了大堂,孙尚书气质儒雅,立于厅中,却是满面愁容。见人来了,才挤出笑容。 尤青与孙尚书一阵寒暄后,便说明了来意。 孙尚书闻言,面露难色,“在下虽然管着这块地,但这块地始终是皇家的斗兽场,即使荒废,在下也没有资格将其租借给他人。” 白芷和梨花扮成丫鬟,在一旁静静听着,果然,这话说得和王爷估计的大差不差。 尤青与白芷对视一眼,皆在射程之内,起身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孙尚书,这个地方荒废着实可惜呀!当初朝廷就打算铲了这里,改成商街,只不过因为前线战事吃紧,一直缺些银两罢了。可孙尚书若是能让其生财,那又何须朝廷拨付呢?” 孙尚书眼里闪过一抹光彩,放下手里的茶杯,“哦?尤老板且说说,如何生财呢?” “此处西临运河,南临零人巷,东有观荷圣地,北是禁军驻扎地。如此风水宝地,如今却荒凉无比,问题就出在这零人巷!” “零人巷外族人居多,外族人在辰京生活十分艰难,遂他们没有银子采买。只因那个地方去的人少,京城的人不爱往那边去。这就导致了他们攥着大把大把的稀奇玩意儿,卖不出去。” “若是能将人流引过去,那些外族人的手里的货物,就能变成银子,有了银子,他们就可以继续采买家乡的货物,有了新鲜玩意儿,就能引来更多的人,那时户部的税收可不止高一点半点啊!” “到时候,货物顺着运河,到达商区,禁军可以在最短的距离买到所需物品,观荷胜地也会涌入观景之人。那时还愁没银子吗?” 孙尚书听得有些激动,“尤老板是说,你的厨神争霸赛,能引来如此大的人流量?” “那是当然。这事如果能成,定会让周围的异邦人集市死而复生。若是不能成,也不会影响孙大人分毫。” 尤青一顿舌若灿花,孙尚书听得心动,忙答应去户部与其他人周旋。 临走之时,尤青还送上了一小筐樱桃和一根雪参,孙尚书眼泪都快流下了,反复强调要让尤青常来做客。 这些都是王爷特意交代要送的,送樱桃是因为孙夫人馋这一口,送雪参是因为孙府大小姐身子骨极弱,雪参对其病症有着别的人参难以比拟的效果。 于是这一件难事,在王爷的指导下,迅速又漂亮地得到了结果。 第86章 喝奶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白芷因着忙碌,渐渐抽不出思绪去想孟瑛。 白芷一行人去了斗兽场,设计场地,一阵忙碌之后,众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就近去了零人巷,巷子有许多装扮怪异的人,正是辰京人口中的外邦人。 外邦人在辰京人的眼里,多半都是不受待见的人。他们居住在尘土漫天的街道,一片一片的房屋之间,是七拐八绕的小路。 进了零人巷,肖扬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因为这零人巷,房屋杂乱,视野不佳,总会藏匿一些不受管制的人。几人走进一间稍显破败,却已经是方圆几里内最好的客栈。 进了门,一个客栈老板大汗淋漓,神色慌张的出来迎客,他带着有些口音的声音问道:“客官想吃什么?” “就上你们这的招牌菜!”白芷朗声道,向四周打探一圈,只有他们几个人。 没一会儿,老板就端着好几样菜上来,只是这老板看起来好似很着急,上菜的时候碗里的汤都被泼洒了出来。 白芷微微皱眉,这服务态度不太行呀!肖扬则是直接怒喝出声,“你怎么做事的?” 那老板颤颤巍巍道歉,“抱歉啊,客官!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 不过几人饿了,就没理会太多,吃了起来。白芷端起碗,闻到一股奶香。浅尝一口,本来还以为是汤,没想到竟然是奶茶,眼里瞬间点燃光彩,“嗯!好喝!” 穿越了竟然还能喝到奶茶,简直是意外之喜!有些怀念以前逛街人手一杯奶茶的时候了。 肖扬端着碗,见白芷脸上有些兴奋又满足的笑容,莫名的勾起了嘴角,抿嘴一笑,自己也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奶茶。 “这是南蛮人平日里常吃的奶茶。”肖扬道。 听见肖扬竟然主动介绍起了这东西,白芷觉得有些稀奇,反问道:“你去过南蛮?” 肖扬一愣,“额,嗯,我算半个南蛮人。” 肖扬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那种让人心疼的表情,又在他脸上出现。 辰京的人向来排斥外族人,可想而知,肖扬定也因为身份受了不少委屈。一想到这里,白芷有些鼻酸,但是不能让肖扬看出来,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最讨厌别人的同情了。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说,老娘我在南蛮也是有人的!”白芷高高扬起下巴,用一种十分逗趣的语气说出这话。 肖扬、尤青、梨花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是喷了,就是差点被呛死。 梨花捂着嘴笑的不行,“娘娘你才多大,还自称老娘,一点都不像一个王妃。” 肖扬捂着嘴不停咳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审视着白芷。 白芷没有回避,反而是迎上他的目光,然后拍拍他的肩,“以后我们去南蛮游玩一番,到时候就只能你做向导,最好是你能将吃住全包了!” 肖扬忍了咳嗽,一脸嫌恶,“凭什么我出钱!” “你是东道主啊!你要带我们去吃南蛮最好的东西,去看南蛮最好的景色,使劲介绍你们南蛮,我们才好回来给你宣传啊!” 她笑意盎然,眼里光彩照人,眼神里没有丝毫躲避,直勾勾的,让肖扬信了几分,“你真的想去?” “当然!就为了这口奶茶,我也得去啊!”白芷又端起碗喝了好几口。 在辰国的十几年里,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想和他一起去南蛮。这个辰国避之唯恐不及的身份,竟然让他有了些许的骄傲与自豪。 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这些年的积蓄,能够让她去玩儿多久,去哪些地方玩。不够,还远远不够! “这是牛奶,还是羊奶呀?” “是牛奶。” “那你们平时是吃羊肉多,还是牛肉多呢?” …… 白芷又继续问一些有关于南蛮的问题,肖扬都细细答来,不知不觉间,早将那些愁绪抛到九霄云外。 忽的,楼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子嚎叫,打破了这一片祥和的氛围。肖扬立马提剑,警戒四周,将白芷护在身后。 “怎么回事!”肖扬沉声问道。 客栈老板这才颤抖着上前,恳求道:“惊扰了几位客官属实抱歉!这是贱内要生了!” “生孩子你还开门做生意?不急吗?”白芷不禁疑惑问道。 “小人当然急啊!小人这是开着门等产婆呢!产婆迟迟不到,等着也是干着急,正巧你们来了,饭菜也是现成的,就想着这钱不赚白不赚啊!”老板一边擦汗,一边解释。 说话间,楼上的叫声陆续传来,一声比一声痛苦。白芷虽没体验过生孩子的痛苦,但是在那消息轰炸的现代,光是听听就能让人毛骨悚然。 不自觉的跟着这老板一起着急,“那产婆怎么还没到?这样下去很容易难产的!你怎么不上去陪着呢?” 老板汗珠一直流淌,急得转圈,“这……小人也不知道啊!已经派人去请了!这怎么还没回来!” “老板可否让我上去看看?”白芷问道,她想看看能不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客官,这,可以是可以,但客官不怕触霉头吗?”老板为难道。 肖扬也拦住白芷,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尤青劝慰道:“娘娘,这,男子都忌讳看女子生产的,认为其过于污秽不洁……” 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所以这老板才不上去守着他的夫人。人命关天的大事,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气人,真是气人,甩袖一拂,“哼!封建迷信!” 转身就上了楼梯,想上去看看,却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尤青,去附近找产婆,多花点银子,应该很快能找到。梨花跟我上来搭把手,肖扬就在门外待命。” 然后又指着老板道:“你,去烧水,准备剪刀,干净的布巾。” 每人都听到了自己的任务,然后各司其职,动作迅速。只有那老板在原地一愣一愣的。 白芷又大喝一声,“快去啊!赶紧的!” 老板也不知道这是哪冒出来的女人,突然对他下达指令。脑子有些抗拒,身体却十分老实的按照指令行动起来。 第87章 隔风相拥 上了楼,循着嘶喊声,找到了屋里正在生产的女子。 床上的女子头发早已被汗水湿透,一张脸上尽显狰狞之色,面容扭曲。她死死攥住身下床单,咬紧牙关,闷哼出沉沉的怒音。痛的受不了了,又张嘴嚎叫,叫声震耳欲聋,白芷着实被吓到了。 床上的女子见来人,并没有惊慌失措,此刻的她全然顾不上。 白芷走过去,简单说明来意,一边安抚她,一边解掉了她的下身遮挡物。 在以前家里嫂子怀孕时,全家都做了紧急接生培训。她多多少少还记得一些,垫高孕妇的背部,跟着节奏提示她使劲,一边关注着孩子的头是否出来。 梨花年纪尚小,从未见过这些场面,吓的缩在了一旁。白芷让她去催催热水剪刀还有布巾。 白芷有些现代人的知识,不至于惊慌失措,但毕竟从未实操,生怕自己担不了这个重任。看着孕妇痛苦的模样,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生怕她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柔声细语的安慰,握住孕妇的手,一边观察。在焦灼的等待之时,终于看到婴儿的头。此时白芷已是满身大汗,她觉得他甚至比孕妇本人还要紧张,但还没完,继续给孕妇加油打气。 一番折腾之后,哇的一声啼哭,慰藉了所有焦急等待的心。伴随着亲手带来一个生命的不可思议,白芷的眼泪不禁落下。 她轻轻将婴儿裹在了襁褓中,长舒一口气。 就在此时,孕妇又大声惊叫起来,“姑娘……啊……还有……” “还有?” “还有……一个……啊……” 白芷霎时慌乱无比,竟然还是双胞胎!不知道生一个和生两个是不是一样的步骤。忙不迭地将婴儿给梨花,自己继续帮助孕妇接生。 好在此时,产婆终于到了。产婆有经验,孕妇有了经验,白芷也有了经验,第二个孩子,较为顺利的就被生了出来。 是一对漂亮的小千金,母女平安,众人长舒一口气。 老板急急磕头,把白芷当成救命恩人,道了一百八十遍谢! 白芷虽然也高兴,但是有些精疲力竭,加上一身都是污物,她有些想回王府去洗个澡。 老板听说他要走,挽留了一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芷见他的样子,疑惑道:“老板不妨直说。” “小人家乡那方,有个习俗,孩子出生第一个见到的生人,就是孩子的贵人,小人想要向贵人讨要一个物什,视为平安符,保佑孩子一生顺遂平安。” “还有此等说法?” 这句话是白芷向肖扬发问,肖扬见她并没有不悦之色,于是如实答道:“是有这个说法。” 白芷觉得这个说法还挺浪漫的,微微一笑,眨了眨莹亮的眼眸,继续向肖扬问道:“那要什么样的物什才可以?” 她的笑容,纤尘不染。即使满身脏污,也掩不了她的干净纯粹。 看着她的双眼,肖扬的心紧了又紧,肖扬咽了一口唾沫,生涩地发出声音,“只要易于储存,什么都可以。一缕秀发,一个铜板都行。” 白芷闻言,眼珠子一转,就从头上拔下一对祥云状的银发簪,递到了老板手里,“这个行吗?” 老板双手颤抖,捧着发簪,“哎哟,贵人啊!如此贵重,这小人怎么受得起啊!”说完他还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 “无碍!”白芷扶起他,笑笑道:“老板,你们家的牛奶是从哪进的?我想要一些,你能给我弄些新鲜的吗?” 听闻她有所求,老板才松了一口气,想着多弄一些牛奶去感谢她。于是商量了送货时间和地点,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送她离去。 白芷回了王府,一番梳洗,泡着喷香的花瓣浴,感慨万分。 一方面,两个鲜活的生命经过自己的手来到这时间,别提有多喜悦了。另一方面,亲眼目睹了生产的血腥画面,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 以至于现在她闭上眼,就是触目惊心的血红,和婴儿的啼哭。 收拾干净,梨花问白芷,“娘娘,王爷好像在等你吃饭,要去吗?” 白芷想着今日她才帮别的女人接生,这个世界的男人又忌讳血腥,别提他那礼佛之地了。摆摆手,对对梨花道:“太远了,不去。今日我们自个儿吃。” 而在竹林等待的王爷,听到这句话,却是有些失了理智。 太远了?这能有多远?未免也太懒了些! 一个人对着这无限好的夕阳,拿起筷子,麻木往嘴里塞着饭菜。 石桌的另一半,是白芷最爱吃的,有荤有素,有甜点。 饭菜实在无味,孟瑛沉沉叹了一口气,低声喊了一声,“十七。” 十七从暗处现身,像个小青蛙一样蹲在了孟瑛面前,眼里写满了期待,“王爷唤十七何事?” “坐下。” 十七:“???” “坐下吃饭。”孟瑛面无表情道。 十七不解,但是王爷都下了命令,也不好违令。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讪讪坐下,颤抖的小手拿起筷子,端起碗将白米饭放进嘴里,他压根不敢夹菜! 孟瑛淡淡瞥了一眼,“吃菜,把这些菜都吃完,不然就罚你。” 十七:“……” 夜里,白芷有些无聊,就想爬上屋顶看星星,于是在院子里大喊一声,“肖扬!” 肖扬不出所料的出现在她面前,“何事?” “我要看星星!” “你要看便看!又没谁捂着你的眼!”肖扬一脸不屑。 白芷轻笑一声,“你这样说话,多少女子都能被你气跑!好在我早就习惯了。” “我想去房顶上看星星,你每天躺在那到底是看了些什么呀?”白芷问道。 肖扬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然后白芷就被提上了房顶。 白芷坐在房顶上,吹着暖洋洋的晚风,仰望星空,只道这样的日子真宁静。 肖扬躺在一侧的瓦砾之上,枕着手臂,静静盯着面前女子的侧颜。 不知何处传来高高低低的蛙鸣,一阵风起,扬起白芷半束的发丝,轻轻扫过肖扬的面颊,清香扑鼻,如同只有相拥之时,才能闻到的发间馨香。 不由地勾唇一笑,贪婪地享受着从她身上吹来的风。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相拥过了,知足矣。 第88章 丑媳妇不见公婆 次日,收到牛奶的白芷,已然兴奋得跃跃欲试。不为别的,只因为王爷的生辰就要到了。 白芷在送礼这件事情上纠结了很久,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能让这个清心寡欲的土豪王爷心动的。这个世界的东西对他来说索然无味,还得搞点新奇的! 于是白芷想到了做一个生日蛋糕,虽然这玩意儿对现代人来说已经是标配,但是糊弄古代人还是显得十分别出心裁。 好巧不巧,昨日帮人接生,就讨得了牛奶。原材料自己跑来了,不做也得做! 处理完王府的事务后,白芷就钻进了她新打造的厨房,这里面有宽大的玉石台面,大灶小灶若干,还有石窑,可以用来烤鸡烤鸭烤面包。 摸着这翡翠打造的台面,白芷直呼奢侈,简直是壕无人性!他本来只是问王爷什么样的材质硬度高,不黏面粉,不易沾油。结果孟瑛直接告诉她用翡翠玉石,还找工匠打磨得晶莹剔透,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好玉,但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奢侈了。 送来的牛奶是新鲜的,郊外一个小牧场,今早刚挤的。辰京人不爱吃这有些腥的玩意儿,许是没发现它的奇妙用处。那就让她来大显身手!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是骨感的。 对于烘焙来说,温度、湿度、材料、比例、时间,每一项都是决定性的因素。 花重金买来了鱼胶,自制淡奶油,却因为温度问题屡屡失败。 好不容易解决了温度的问题,搅打奶油,又成了一个难事。白芷那瘦胳膊瘦腿儿的,自然是承担不了这个任务。 于是这任务落到了肖扬头上,肖扬一开始信心满满,要说拼体力,拼速度,就没人比得过他。结果伴随着白芷多次失败,一日下来,肖扬的笑容逐渐褪去,只能心里暗叹,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竟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次日烤蛋糕胚,打发蛋清,肖扬只觉得手都抬不起来。却还要面带微笑,强撑出一副我很强,我没问题的模样。 不出所料,今日的白芷也是屡次失败。这次的失败让白芷不由的想把碗砸了。这破生日蛋糕就非吃不可了吗?吃点大饼馒头不香吗?不吃就过不了生辰了吗? 一番自暴自弃之后,白芷还是又拾起了地上的碗,看着那些失败的材料,轻笑一声,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可是老祖宗说的! 总结经验教训后,她请来了府里刚来不久的后厨们一起观摩学习品尝。 虽然白芷失败的次数很多,但总归还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王府的所有人,包括小蘑菇,都或多或少吃到了不算太完美的蛋糕。这程度对于白芷来说,虽然不算完美,但是对从来没吃过的人来说,那就是史无前例的美味。 于是在经过真正两日的厨房战斗之后,白芷终于获得了一个蓬松香甜的蛋糕胚,和奶香醇厚的打发奶油。 只等明日,王爷的生辰,大显身手! 而孟瑛却在白芷没有来看他的这几日里,抓心的难熬。 他一人站在萧索夜风之中,对月空望,时不时发出三两声嗟叹,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找她。 他人生的轨迹,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决定了。他想过,今生他会握着梅家这一股势力,作为一颗压制卓家的棋子,孤老在这竹林。 日日赎罪,夜夜祈祷。 孟瑛知道,她就在那不远的地方,只要他去找,她就一定会在。 可是他又害怕,害怕这是一种束缚一种枷锁。又害怕她看到了真实的自己,会落荒而逃。 他可以忍住不去触碰,但绝不想看见她对自己失望的目光。 这样的事,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他坠入刺骨冰寒的深渊。 于是孟瑛在思绪拉扯间,在月下冥想了一夜。 早上醒来,双腿早已麻木,外衫有些潮湿。身后一暗卫隐现,向他递上一张纸条。孟瑛缓缓展开,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午时,映雪庄一聚。父。” 孟瑛面无表情,将手中纸条烧掉,回屋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就去了信上写的映雪庄。 这让白芷煮好的长寿面,扑了个空。 “他怎么这样啊!出门也不说一声,这不白做了吗!”白芷在远尘居门口插着腰,怒骂道。 十七在门口点头哈腰,“王妃别生气,王爷这不是有事儿嘛!” “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不跟去保护他?” 白芷这怒气冲天的三连问,把十七问的一愣一愣的,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王爷去哪了,王爷又不是什么事儿都告诉我……我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王爷他不让我跟去,我也想去保护他啊……”十七也急,心里委屈极了。他认为王爷是因为不喜欢他,才不带他的。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可把白芷心疼坏了,“我,我不是冲你,我是冲那个叫孟瑛的。不关你的事儿啊,乖!” 将十七好一阵哄后,白芷一脸狠样的坐在远尘居门口,将那碗长寿面给吃完。然后气呼呼地去搞生日蛋糕了。 路上,她担心孟瑛今天不回来,就吃不到那蛋糕,于是问肖扬,“你是不是知道他去哪了?” 肖扬无奈叹息,他不想骗白芷,“呃,知道。” “知道但是不能说。对吗?”白芷有些气闷,摘下一片叶子,在手中折了又折。 “嗯。” “哎,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今天能吃到蛋糕吗?” “据往年来看,一般是申时归,不会过夜。” “意思是每年都会有这事咯?那你怎么不提醒我?”白芷转身站在肖扬面前,指着他的胸口,皱着眉头,生气极了。 “我……给忘了……”肖扬讪讪道,他也没想到,王爷会自己跑去,连王妃都不带。 见肖扬一脸抱歉的样子,数落他也没用,只好接受这个事实。 “让我猜猜,一般只有父母才会记着孩子的生辰,所以他是去赴皇上的约了,对不对!”白芷顺手扯了一根狗尾草,指着肖扬道。眼神十分有攻击性,好像不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一般。 还真被她猜中了,肖扬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呃……” 这表情一看就是猜中了,于是更生气。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见宫见过皇上呢!人家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难道说孟瑛根本就不想承认他娶了这个媳妇儿? 自尊心瞬间受到一万点暴击,再问下去便是自取其辱了! 于是放过了肖扬,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一边跑一边嚎,“孟瑛你这个王八蛋!渣男!不要脸……” 第89章 后悔了 映雪庄是建在京郊的一处行宫别苑,此庄名称取自孟瑛的母妃,曾经盛宠一时的梅妃之名。 风貌未老的景德帝,缓缓步入这阔别已久的院子,露出一个苦涩又欣慰的笑容。 身后是一头发有些花白的高公公,弓着腰,尖着嗓子道:“今年的海棠花长势十分喜人啊,若是她梅妃娘娘看到,定然喜爱非凡。” 景德帝轻笑一声,眼里的苦涩化作了几分柔情,“若是被她梅映雪这个丫头看到,这棵树就保不住了。” 漫步进了另一个院子,这院子里修建了一个大大的池塘,湖里荷叶肆意生长,少许几个品种的莲花已然盛开,点缀着这绿意盎然的池塘。 池塘里红黄鲤鱼嬉戏,窜来窜去。孟瑛一袭白衣,面目出尘,出神的向荷塘中撒着鱼食。 孟瑛练过功夫,即使背对着也能感受到有人走来。于是一把撒掉手中所有的鱼食,转过身毕恭毕敬的迎了上去。 走到景德帝面前,想俯身叩首,却被景德帝托住,“瑛儿,你还在气朕?怎的这般生分?” 孟瑛这才抬起头,郑重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敢。” 见他面目冷淡,景德帝微微蹙眉,心里深处阵阵心痛。也罢,急不来,转而露出慈祥笑意,“朕刚下朝,先用膳罢。” 饭间,景德帝侃侃而谈家国政事,孟瑛的反应只能说谦逊有礼,十分淡漠。 “太子向朕状告你,说你纵容护卫挟持太子,可有此事?”景德帝有些好笑问道。 孟瑛也觉得十分好笑,“父皇是来替皇兄教训儿臣的?” 景德帝呵呵笑出了声,“怎可能,你若真有此心,凭他那脑子岂能活到现在!” 景德帝见孟瑛面前的菜都没怎么动过,无奈也放下了筷子,“瑛儿还是不食荤腥?” “不食。” “你以后就真的只愿过这佛门生活?你这样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朕?”景德帝有些急了。 “儿臣只是习惯而已。”孟瑛淡淡一笑,宛如真正的佛门之子,看淡一切。 “那你娶那个王妃,你与她可曾圆房?” 孟瑛一怔,微微蹙眉,“此乃闺房之事,父皇不该过问。” 景德帝见他表情微变,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提高了音量,“皇家子嗣,朕岂能不问!” 孟瑛稍稍有些不悦,没有再说话。这不悦的神色,却让景德帝暗松一口气,看来并非真的无欲无求,刀枪不入。 “对了,前几日,卓老将军可是亲自来向朕请旨,要将卓翎嫁给你。”景德帝淡淡道。 孟瑛皱眉,轻笑一声,“儿臣已娶妻,他是要卓翎为妾?” “他要卓翎为正妻,让你的王妃,去做侧室。”景德帝眯起双眼,十分期待孟瑛的反应。 孟瑛轻笑出声,幽深的眸子闪烁着明明暗暗的璨光,“笑话,我孟瑛的王妃,轮得到他卓家做主?” 这个反应,深得景德帝的心。他对儿子要求不高,有欲望,有脾气,食着人间五谷,还像个人,这就够了。 景德帝心中忽然明朗,哈哈大笑出声,“好!我儿说得好!南蛮这些年像疯了一样进犯,卓家现在的确不可一世。父皇无能,当年没能好好护住你母妃还有瑾儿。但是你,朕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的!” “你需要的,尽管开口!”景德帝胸有成竹道。 孟瑛低眸,思忖一瞬,“儿臣想要父皇,还儿臣的王妃自由。” 饶是景德帝见惯了大风大浪,尔虞我诈,竟也一时语塞,一脸无奈道:“这……是看上别家姑娘了?若是现在许你们和离,卓云君那老家伙就等着你呢!” 孟瑛叹息,他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不过是试探罢了,摇摇头结束了话题。 尽管二人在朝堂上是君臣,但今日在这映雪庄,二人只是父子。即使有隔阂,但这仅存的片刻温情,也已然超越大部分皇室的亲情了。 回到宁王府之时,最后一抹余晖已从山间溜走。 没有太阳的光照,孟瑛的一袭白衣,如同月光一般清冷。 孟瑛如同往常一样,从竹林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进入,飘然落到院墙上,然后又落到了菜圃之中。 菜圃中的蔬菜零零散散,长势却不错。孟瑛查看一番,拿来葫芦瓢,浇了几瓢水,然后洗干净手,就进了房间。 屋里有两个人的呼吸,一深一浅,是睡着的十七,和肖扬。 他没有点灯,而是依着这看不清手心纹路的光,脱掉外衫,换上干净的素袍,立于壁龛之前,掀开排位上遮罩的布,点燃三炷香,虔诚的拜了拜。 “瑾儿啊,我的傻姐姐。今日父皇问起你,问你爱吃些什么。飒兰惭愧,竟不知你爱吃些什么。如今,知你喜好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你连名字都不允许被提起。是飒兰无能啊……” 檀香缭绕的房间,充斥着无尽悲凉。他背影寂寥,令人心碎。 所有的动作都被躲藏在梁柱后的白芷尽收眼底。白芷心底愧意丛生,他从来不敢言说的事,竟被自己偷偷摸摸地给听到了,属实不道德。 思虑之间,呼吸不经意加重了。孟瑛惊觉,凛冽出声,“谁!” 这呼吸法是今天下午肖扬刚教的,就是为了等王爷回来给他一个惊喜。这就暴露了?真是学习两小时,憋气五分钟啊! 有些害怕孟瑛把自己当刺客,于是讪讪走了出去。 今夜的白芷身着浅紫色轻盈的罗纱裙,青丝半挽,妆容淡雅,尽显清丽之姿。别看穿着朴素,可是她研究了好久才选出来的白开水妆容和穿搭。 孟瑛见到是白芷,暗暗松了一口气,“王妃怎的在这儿?” 他的语气有些淡漠,果然偷窥是不应该的啊!顿时有些懊恼,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瑛见她皱起的眉头,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细语道,“王妃,来。” 白芷手脚有些僵硬的走了过去,心生凉意,他刚才说瑾儿的名字不能被人提起,那自己听到了,会不会被灭口啊!脑子里面一通乱想,想到有些窒息。 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挺了下来,却被孟瑛揽住胳膊拉了过去。孟瑛朝她递来几炷香,白芷有些疑惑的接过。 “王妃既然来了,不如也来拜拜,这是飒兰的姐姐,叫做瑾儿。她命不好,十二岁便夭折了。”他的语气有一丝悲戚。 没想到他主动对自己说这些,白芷放下了高悬着的心,端举着香,虔诚参拜。 将香火插入香炉,白芷微微一笑,朝孟瑛挑了挑眉,“王爷,你刚才说不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我知道!” 孟瑛闻言,也微微挑眉,表情有些玩味,“哦,王妃且说来听听。” 白芷卖了个关子,故意不说,拉着孟瑛坐下,在他的眼睛上蒙上了一根黑色布条,“王爷等下就知道了!” 孟瑛听话照做,她柔软的指尖,滑过眉间,两鬓,耳畔。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后悔在父皇面前说出要放她自由的话。 第90章 生日蛋糕 孟瑛浅含笑意,将手置于白芷手中,稍稍压了一些重量上去。 白芷牵着孟瑛,往院中走去。院中没掌灯,跨过门槛时,白芷一门心思在孟瑛身上,自己却因为光线不足踉跄一下。 孟瑛眼疾手快,握紧她纤细的手,将人拽了回来。一来一回之间,白芷撞上了他的胸膛,额间有他的呼吸拂过,烫得白芷心跳都快了少许。 将孟瑛牵到石凳上坐好,白芷开始窸窸窣窣地点蜡烛。 忽的,一阵暖黄的光,透过黑色布条,照进了孟瑛的眼眸。 这黑色的布条并非织法细腻的上等材料,只是随意从橱柜帘子上裁切而成。在微光照耀下,影影绰绰能看到白芷的影子。 白芷忽而出现在光里,忽而消失。虽然知道她就在那里,但黑暗带来的不安全感,火光又带来微弱的期望,这让孟瑛久违地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白芷拍拍手上灰尘,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庆生现场,洋洋得意,正准备摘下那黑色的布条,整个人却被忽如其来的大力拉扯,扯得失了重心,跌坐进孟瑛的怀里。 嗯?什么情况?白芷懵然。 孟瑛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将头搁置在她的秀发上,细细嗅闻,是铃兰夹杂着茉莉的淡雅清香。 “王爷……”白芷有些疑惑开口。 “哪也不许去。”孟瑛哑声道。 “嗯?我哪都不去……” 孟瑛没有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紧紧抱住她。 白芷起初也没有挣扎,只是任他抱着,还有几分沉醉。但是看见那都滴成一坨一坨的蜡烛,她坐不住了,现在还不到浓情蜜意的时候。怯生生开口,“王爷,先办正事。” 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然后扯掉了那块黑色布巾,“噔噔蹬蹬!” 白芷十分炫耀的向孟瑛展示着她的杰作。 这个生日蛋糕做得极小,最多只有6寸。上面用绿色的奶油画了一些竹子,代表竹林。竹林中坐着一个q版小光头,正在敲打木鱼。样子十分逗趣。 孟瑛还没从刚才的失落感里抽离出来,就被这绚丽的蛋糕给晃花了眼,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白芷见他一脸呆愣,心里顿时下坠了十万八千里,试探着问道:“王爷不喜欢?” 孟瑛回过神,摇头失笑,“哪能不喜欢?只是飒兰过于吃惊了。王妃且说说,你这些天鼓捣的是何物?” “生日蛋糕!我们那过生日都会吃的东西,王爷呢,可以对着蜡烛许愿,然后把蜡烛吹灭,愿望就能实现了!” “如此便能实现?”孟瑛高挑眉毛,调笑道。 白芷嫌弃地瞥他一眼,“许个愿嘛!何必如此较真,你对着菩萨祈愿不也是图个寄托嘛!还能真实现了不成!” “施主这话,对着佛门中人说,属实是大不敬了!”孟瑛有三分笑意,一副佛门弟子,普度众生的模样。 “那你还能治我的罪?”白芷调侃道。 “飒兰不敢!这府里王妃说了算,飒兰可不想被扫地出门。” “得了!谁能扫你呀!快许愿,蜡烛都要烧完了!” 孟瑛捻起佛珠,微微一笑,淡淡道,“飒兰愿王妃,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白芷没想到竟然是个那么普通的愿望,却是与她有关,心头有些暖暖的。愣了一瞬后,才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为何?飒兰以为,既然是寄托,那就当说出来……” “不行,你第一次许愿,不知道规则,重新许,不许说出来。”白芷打断孟瑛说话,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落到孟瑛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孟瑛装模作样又许下了与刚才相同的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 白芷兴奋地点亮了周围的灯盏,用一个十分漂亮的玉盘,为孟瑛切了一块蛋糕。 “如何?”白芷盯着孟瑛,眸中倒映的火光,如星火灿烂。 孟瑛用勺子舀起一块,正欲送入口中,却停了下来,他忽然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什么做的?当然是牛奶和鸡……蛋……”话还没说完,白芷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一门心思只想搞点稀奇玩意儿,怎么就忽略了王爷不吃鸡蛋这个事情呢? 这蠢脑子!干脆剁了。 但是转念一想,鸡蛋可是蛋白质来源极其丰富的食材,他天天只吃素,这身体能扛得住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起腰杆道:“没错,就是鸡蛋。王爷你身子那么弱,就该吃鸡蛋补补!之前谷大夫说了,你不吃肉,以后可生不出儿子!” “哦?王妃觉得飒兰身子弱?”孟瑛放下了盘子,戏谑道。 “也……不算很弱……” 这该死的胜负欲!孟瑛竟然有些想脱掉衣衫,证明他的身子并不柔弱。但理智还是压下了这一股欲望,又道:“生儿子与吃肉有关系?” “谷大夫说的……”白芷转移视线,为了人身安全,立刻将谷大夫给出卖了。 “呵。”孟瑛轻轻一笑,他其实有些犹豫,还有一些无措。 孟瑛低头沉思,烛光明明暗暗,在他眼下拖拽出纤长睫毛的阴影。 白芷知道他现在不是很开心,好好一个生日,就被她搞砸了。于是牵了牵他的衣角,噘着嘴,委屈地嘟囔道:“那王爷,这蛋糕,你真的不吃?” 如果不吃,她就端走了。 孟瑛抬眸,对上了白芷有些胆怯又无奈的视线。她眼底期盼的破碎,让孟瑛喉咙一紧,说不出话。 他不愿见她这样的表情,不愿见她伤心,一点也不愿! “王妃费了心做出来的,飒兰岂能不吃?”孟瑛浅笑。 一刹之间,孟瑛见到白芷嘴角缓慢扬起,眼里的胆怯被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喜悦替代,眼底光彩熠熠生辉,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孟瑛有些恍惚,她笑靥如花,浸染了孟瑛所身处的绝壁山崖,鲜花盛开的路,不断朝他袭来。一瞬间,这些年来的坚持,像是出现了一道裂缝。 孟瑛几乎是有些颤抖地端起那一盘精致的蛋糕,轻轻含了一口,入口就是极致的香甜。 又接连尝了好几口,十二年来的第一口鸡蛋,伴着牛奶的醇香,融化在他的舌尖。 “怎样?”白芷期待地望着他,只觉得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泛起了水光薄雾。 “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孟瑛一本正经道。 白芷闻言,却捂着嘴偷笑,“这东西在我们那不稀奇,不过做得好吃,还是卖得挺贵。我这手艺还有待精进!” 孟瑛吃得认真,观察着这蛋糕的构造,他在想,为何鸡蛋做的却没有鸡蛋味儿,牛奶如何变成这绵密的口感。 良久,孟瑛由衷的笑了,“王妃说得没错,瑾儿如果还在,定然会喜欢吃蛋糕的。” 白芷使劲点头,头甩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我们那大部分的孩子都爱吃,小时候就盼着这一口,不过那时候买不起,难得吃一回。以为长大了就可以,结果人长大了,再吃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孟瑛笑笑,“可飒兰今天吃的这一口,日后回味起来也定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 二人秉烛夜谈,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凉风习习,白芷忍不住打了哆嗦。 “夜深了,飒兰送王妃回落禅院。”孟瑛噙着浅笑,柔声对白芷道。 话音一落,白芷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嗯?这么好的氛围,真的不发展点什么吗?她不理解,他是怎么能做到在这氛围中戛然而止的?开始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健全的男人了。 虽然不解,但还是逼迫自己做好表情管理,矫揉造作的扯开嘴角,微微一笑,“那就劳烦王爷了。” 第91章 看一眼便知晓 白芷今日要去赴宴,卓遥的加冠礼。 本身是下个月,但是昨日,孟瑛告诉她,因着与皇后寿辰冲突,并且恰好卓老将军也在京里,于是让国师另选了吉日。 白芷听闻这个消息,觉得仓促的同时,又有了一丝害怕。 毕竟当初并不是用真实身份与卓遥相处的。她不知道卓遥如果知晓他是宁王妃,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她将顾虑说与孟瑛听,孟瑛却将一个剑匣子交于她,道:“王妃替飒兰将这把剑送去,也算了却了飒兰的一桩心事。” 白芷有些忐忑的答应了,于是当日着一身湖蓝色盛装,坐上了宁王府华贵的马车。马车后面,还有整整一车的贺礼。 这派头,堪比娶新娘子啊! 白芷也不知道王爷和卓遥究竟什么关系,才让他那么大手笔地送礼。问他也只道是故人。 白芷躺在车厢里生着闷气,她早就习惯了。罢了,不问就不问。 “王妃娘娘,吃蜜饯吗?”十七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一脸嬉笑。 白芷闻声差点跳起来,“我,怎么是你啊,小十七!肖扬呢?” “不知道,王爷叫我来的!”十七如实答道。 白芷思量一瞬后,也大概明白了王爷的用意。肖扬与卓家好似有仇,不让他来是对的。白芷这才放下心,想要小憩一会儿。 可十七是头一回伺候王妃,不知道要如何讨王妃欢心,他还想王妃回去跟王爷夸夸他。于是隔一会儿,就会问白芷需要什么。 “王妃要喝茶吗?” “王妃嗑瓜子吗?” “王妃热不热,需要打扇吗?” …… 白芷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满脑子都是“王妃”二字。正想开口让他安静一会儿,却从马车窗口滑入一人,黑色修身的衣衫衬着他身子修长,正是肖扬。 白芷和十七都愣了,齐声开口,“你来干嘛?!” 肖扬冷瞥一眼,“十七,你回去。” 十七皱起他那一脸福相的肉肉脸,“王爷不是说,今天我来护卫王妃吗?” 肖扬朝他释放了一个凌冽的眼神,十七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往后缩了缩。 白芷道:“干嘛欺负小孩!王爷不是不让你去嘛!” “我要去,王妃由我来护卫。”肖扬咬着牙说道,一边说一边把十七给丢了出去,然后狠狠踹了一脚马屁股。任那十七淹没在飞扬尘土中。 白芷很是怀疑今天的肖扬吃了炸药,说话一脸狠劲儿,浅浅试探问道:“你与卓家不是不合吗?那为何又非要去?” 肖扬在马车一角,盘腿打坐,紧闭双目,一脸严肃,周身散发着沉沉的低压,“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对对你以礼待之。” “那你去了,事情不会变得更严重吗?”白芷很是怀疑。 肖扬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我一想到你会踏进那个地方,就浑身难受。你放心好了,我不动手,我无论如何都不动手!” “他们有那么恐怖吗?我觉得卓遥还挺好的呀。” 肖扬闻言,忽的睁开眼,尖锐的目光投向白芷,“卓遥好?你一定是瞎了眼!卓翎就更算不上是人了!还有那卓云君,表面浩然正气,内里腐朽不堪。这一家子不如死了算了。” “卓翎那个女人想嫁王爷都想疯了,她会给你好脸色吗?”肖扬喘着大气道。 白芷觉得若是那几个人在面前,肖扬真会上去把他们当成手撕鸡给撕了,“她不给好脸色就算了呗!我难道还要看她脸色过活,送完礼就走。她不至于还要当众打我一顿!” 肖扬勾起嘴角,轻蔑一笑,“难说!” “那么恐怖?”白芷觉得脊背一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十七太过单纯,一串糖葫芦都能把他骗走。”肖扬望着车窗外,说了句软话,希望白芷不要把他赶走。 但是白芷总觉得不安,不安极了。 肖扬坚决,她没有办法把肖扬赶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肖扬脸上看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 今早上王爷将剑匣子递给她时的表情,也很值得细品。像什么呢?简直就像临终托孤!虽然这个词不太恰当,但是很能描述孟瑛当时的表情。 还有要让向卓遥坦白她不是白莲花,而是宁王妃的事情,也让她这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白芷有些烦躁地闭上眼,脑子里面浮现出那日肖扬在街上偶遇镇南王回府时的表情,顺手就将面前一帷帽给肖扬戴上。 肖扬也没有反对,乖乖戴上了帷帽,遮住了脸。 白芷一路上心慌极了,就像高考临近考场时的心情。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这症状在越接近镇南王府时就越明显。 到最后,白芷竟然也有一种要赶赴战场,视死如归的表情。 到达镇南王府大门口,白芷踏着千斤重的步伐,往胸腔里鼓了一口气,僵硬的下了马车。 她不由得抓紧梨花的手,掌心直冒汗。要不是有梨花在,白芷怀疑她现在应该腿软得不能走了。 白芷从车夫手中接过那个剑匣子,怀抱着,踏入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身后是尤青在清点礼品和礼单。而她怀中的剑,王爷交代了,要隐蔽地送到卓遥手里。 遣了小厮去通报,而白芷则与肖扬在进门侧手边的花园等候。 此时卓家人正在大厅待客,听小厮来报,霎时间,人人表情皆变。 卓遥的手中的茶杯没端稳,有些烫手的茶水,撒到了他的玄色衣衫上,他道:“你说是谁?” “宁王妃。她说那礼品只能亲自交给您。”那小厮又重复一遍。 宁王妃啊宁王妃! 从沧州回来以后,他每日想着这个名字,无法入睡。 他怀疑白莲花就是宁王妃,怀疑到自己都确信了。明明只要去看一眼就明白的事情,他却苦熬着不去确认。 因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不知该怎么样面对一个带着宁王妃头衔的白莲花。 应该对她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该笑,还是该气怒?他不知道。 而现在人家却主动的找上了门,终是揭晓结局的时刻,看一眼便知晓了,该说不说,他竟然有一种释然呢,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白莲花就是宁王妃该怎么办了。 卓翎为他清理着衣衫上的水渍,他一点也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木然地抬起脚,就向那花园走去。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知道看到了花园那一抹湖蓝衣衫的倩影,停了下来。 第92章 别开生面 白芷等得有些许焦躁,便玩弄起了一旁的山茶花。手指轻轻拨弄那粉白色的花瓣,在一阵阵出神之间,将那花瓣抖落一地。 望着那弄花的背影,卓遥目光晦暗不明,迟迟抬不动步子。 卓翎和卓泓见他神色不对,便跟了上来。这下见他呆愣在这里,皆是一脸疑惑。 “哥,你站着作甚!莫不是怕了!去啊!”卓泓一脸兴奋。心道,他哥莫不是思春了。 “哼!”还没有等卓遥反应,卓翎已经迫不及待想冲上去会一会这个宁王妃了。 卓泓却一把拉住她,“姐,你可别去!人家好歹是客!” 卓翎向卓泓投去一个你算老几的眼神,看了眼卓遥,环抱双臂,轻嗤一声,“我才没那么无聊!” 卓遥却无暇理会他们的斗嘴嬉闹,放慢了呼吸,心道自己可真是越来越像个怂包了。 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卓遥向白芷走的过去。 二人隔着一条小径,小径两边各摆着一排映山红,开得正艳。小径一侧,是一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枝叶繁茂,投下片片阴翳。 卓遥放轻脚步,踏进撒着星星点点阳光的树影。肖扬感受到身后有人极其轻微地靠近,率先回了头。 白芷察觉到肖扬的动作,也跟着回了头。 卓遥的心蓦地一痛,是她,真的是她。白莲花就是宁王妃,宁王妃就是白莲花。 白芷回头,入目的就是那华贵的玄色衣衫。白芷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被炸药炸的晕了过去,心里总归是放不下。这下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卓遥,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卓遥……”白芷声音渐弱,只因她对上了冷如极地冰寒的眸子。 白芷这一声轻唤,确实让卓遥,心尖颤动。他缓缓从梧桐树的阴影下走出,阳光照在他精致暗纹的衣衫上,和他高高竖起的乌发上,衬得他面目俊朗,气势凛然。 可这春日暖阳,却能照在他的身上,照不进他的眼里。 他眼底的冰寒让白芷震颤,白芷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她所认识的卓遥,渐渐收起了浅笑的表情,变得恭顺有礼。 她脸上消失的笑意,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剐蹭着他的心。连带着之前日思夜想的折磨,这让卓遥有种忍受酷刑的煎熬。 猜测是一回事,如今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卓遥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移开了目光,“我该叫你白莲花,还是宁王妃呢?” “妾唤作白芷,按礼制,卓二公子应称一声宁王妃。”白芷微微欠身,端的是贤良淑德,温良恭谦。 她这幅模样,映入卓遥的眼里,倒是十分讽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不知廉耻,在黑风寨刻意勾引他的狐媚子而已。 “呵!好一个宁王妃啊!如你这般的不知羞耻的女人,也能入了那和尚的眼,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卓遥轻蔑的笑着,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一句话。 白芷抬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惊讶之际,肖扬的剑已出鞘。 金属划过的声音,拉回了白芷的神智,她迅速抬手挡在肖扬面前,示意他不要乱动。 转而又对卓遥道,“卓遥,我今日是来感谢你在黑风寨的救命之恩。我当时的确用了假的名字,所以我也想来找你说清楚,也备了厚礼顺道来祝贺你!” 白芷胸口有些气闷,停顿一下,继续道:“而你却出言相辱!我虽不知我到底是哪惹到了你,但是无所谓!既然你看不惯我,那我们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路边遇见,我都会躲得远远的,你也是,免得给彼此添堵!” 白芷一口气说了一串,气得不行,将手里的剑匣子一把塞进卓遥的手里,扭头拉着肖扬就要离开。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卓翎一袭红白相间的短打武服,马尾高高竖起,抱着手,立在肖扬面前,她眉宇间全是轻蔑,高扬眉梢,朗声道:“我有没有说过,你,肖扬,永远不许踏进这卓府!” 肖扬的脸被帷帽遮住,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将头扭到一侧,表示不想搭理面前这个人。 卓翎却被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激起了怒意,气沉丹田,抬手一掌拍向了肖扬的胸口。 肖扬纹丝未动。 卓翎觉得自己力道太轻,又连着猛拍好几掌。直到肖扬有一声轻微的咳嗽,她才顿了顿。 这一切尽收白芷眼底,不是她不阻止,而是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快,白芷全程只是瞪大了眼,收缩瞳孔,肖扬就已经被打到咳嗽了。 一口气堵上胸口,急声大喊,“肖扬,你怎么不还手?!” 卓翎没有停手,而是继续施以掌法。 白芷就站在肖扬一侧,见他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愿,一时心急,就朝卓翎扑了过去。 卓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扑过来,刚蓄力完成的手掌根本来不及收回,一掌就拍上了她的胸口。 肖扬从卓遥出言不逊时,情绪就已然失控了。帷帽下是他猩红的双眼,他像是在念紧箍咒一般,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可脑子里面还有另外一股声音,告诉他,好恨啊!好恨啊! 好恨啊!不要动手!好恨啊!不能动手…… 这两股强有力的情绪冲动,耗尽了他的全部脑力。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向卓翎扑过去的白芷。 白芷被拍一掌,胸中阵痛,霎时喉咙一股腥甜涌出。但是这一掌还远远不到让她失去行动能力,她不会武,但是她知道女生打架的精髓,于是伸手,一把揪住了卓翎的头发。 卓翎懵了,这什么情况?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被揪住一根马尾辫。 即使是她习武多年,也没见过如此下三滥的招式,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还手。怎么办,要一脚把她踹飞吗? 又想着杀了宁王妃会很麻烦,会给爹带来麻烦,会给太子带来麻烦,会让孟瑛冷眼以待。一想到这些,生生忍下了杀手。 那能怎么办?头皮被揪得痛,卓翎不服输地也揪住了白芷的头发。 “宁王妃莫不是山上来的野猴子?这种下作手段你也使得出?!”卓翎被揪住头发,表情扭曲道。 “谁让你打肖扬,那是我的人,能让你欺负了去?!”白芷也被揪得很痛,却不甘示弱,龇牙咧嘴朝卓翎吼道。 “你给我放手!”卓翎怒吼。 “你先放手!”白芷叫得更大声。 比起他们本人,现场的男人们才是懵然。 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她们就扭打到一起了?这真真是别开生面的一幕。 第93章 女人的战争 远尘居,阿洛拿着今日份的文章,找孟瑛批改。 也不知道是阿洛的字写得太过歪扭,还是因为什么,孟瑛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眼皮直跳。 直到十七捧着一杯茶出现在他面前,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十七,你何以在此?”孟瑛紧皱眉头。 “肖……肖副使,他说他护卫王妃……”十七颤抖着道。 孟瑛面色一僵,神情严肃,两条俊眉不禁一抽,手里的戒尺在自己手心拍打,脚下步子迈得越发急躁。 半晌,他用戒尺猛地拍向手心,咬着牙,沉声喝道:“这个肖扬!走,十七!” “去哪?”十七问道。 “镇南王府!” 此时的镇南王府,却因两个女人,扭打做一团引来宾客围观。 二人打起来之时,肖扬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将卓翎拉开,可是卓翎死死拽住白芷的头发,对着肖扬伸过来的手怒吼,“你敢动手!我立马让她变成尼姑!” 卓遥也加入战局,想将白芷拉开,却没想到这二人拽的实在太紧,不管拉谁,对方都会惊呼“痛痛痛痛痛!” 白芷一开始只是想给肖扬出一口气,但是最后被莫名激起了胜负欲。认输,那是不可能的! 卓翎心中更是愤然,还从来没有人敢揪她的头发,让她颜面扫地。对付这种赖皮,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二人手中的力度越来越重,甚至还动上了嘴。白芷没有武斗技巧,只能循着本能,又咬又掐。卓翎也不会让自己白受的这罪,以牙还牙那都是最基本的了。 卓泓在一旁倒是笑得不行,这辈子他都没见过他姐如此狼狈的模样。 卓遥和肖扬有些着急,但是此时二人势均力敌,不管拉谁,对方都会下死手。甚至二人还齐齐朝他们怒喝一声“滚”。 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写满了疑惑,就像是在问,“这架是拉还是不拉?” “你这个女人!勾引宁王殿下就够了,为何还来招惹我弟弟?”卓翎怒喝,卓遥这些天的失意,她全都看在眼里。她在看见卓遥今日望向白芷的眼神时,就全都明白了。 “勾引?你说话可是要负责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了?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的人出手,上次在得月楼对他恶语相向!我们今天是来送礼的,不是来给你欺负的……”白芷咬牙切齿,气势丝毫不输。 “不分青红皂白?你知道我们什么恩怨吗?你就敢对我动手?你才是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我不管他以前跟你什么恩怨,他是我的侍卫,他被欺负,我还能视若无睹吗……” “啊……你……贱人,狐媚子,你敢掐我?……” “掐你就掐你,还要跟你报备……啊……吗?” “小人,这可是你说的……” “啊……打人不打脸……” 战况十分激烈,甚至可以说是惨绝人寰。 卓遥:没眼看…… 肖扬:她的人,我是她的人…… 卓泓:如果现在让下注,我是不是还能赚上一笔…… 在场宾客看稀奇的有,听八卦的有,议论纷纷。宁王妃他们也是首次见,本来十分好奇。却没成想,第一次见就是在这种场景之下,真是普天之下,难得一见的奇闻。 还有那卓家大小姐向来都有精明强干,女中丈夫的美名。如今竟和一女子撕扯在地,属实不雅。 本来两方拉锯,不用拉架好像也构不成什么伤害。直到卓翎占了上风,将白芷压在身下,就要狠狠给她一巴掌时,卓遥和肖扬同时钳制住了她的左右手。 卓遥将卓翎从白芷身上拉开,冷冷道,“够了。” 肖扬扶起白芷,帷帽后的双眼通红,有些湿润,“你没事。” 白芷有些不服气,还想去继续挑衅,对着被拉开的卓翎龇牙咧嘴,“来呀,继续,我不怕你!” 卓翎袖子一撸,“笑话,难道我怕你?那就来呀!” 卓遥冷冷瞥了一眼白芷,道:“行了。” 卓遥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刺痛了白芷的某一根神经。她现在还忘不了卓遥说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委屈一下子就涌上心头,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白芷猛吸一口气,包着眼泪,狠狠瞪了一眼卓遥,从鼻腔里冷冷发出一声饱含怒意的“哼!” 卓遥皱眉,心里被压下去的情绪又被挑起,明明骗人的是她,她还有理了?这下倒像是自己错了一般,难受得紧。 “你……”卓遥想开口说点什么,话到喉咙,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干脆缄口不言,扭开了头。 白芷气极,拉着肖扬,准备离开。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哟哟哟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宁王妃吗?”太子身着华丽烫金袍服,摇着一把花鸟扇,缓缓踱步而来。 白芷十分讨厌这个太子,见他向自己逼近,也跟着退了两步。不是害怕,只是嫌弃。 “哎哟,宁王妃啊,宁王妃,月余不见,你还是这般没有规矩。”太子一脸得意道。 白芷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福身见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你们连一个撒泼的女人都制服不了吗?还是武将世家。真不嫌丢人,难道是怕了孟瑛?”太子转身对卓翎和卓遥问道。 卓家三兄妹:“怕?怎么可能怕!” 得到了这三人的准话,太子转头对白芷怒喝,“没规没矩!这南王府大小姐也是你可以动手的吗?本太子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乡野村妇!给我跪下!” 白芷一愣,跪就跪,从上次聚宝楼之后,白芷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这膝盖早晚都得下地。说是这样说,但是一想到要下跪的是人渣太子,就浑身不舒服。 不过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弯曲膝盖就要下跪,却在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给弹了一下,就像小时候被那些调皮男生的子弹打到一样,疼死了! “啊——”白芷痛呼一声。脚痛得一跳,就要跌倒。 却是在跌倒之时,眼角飘过一抹素雅白色,和一缕青檀雅香。 第94章 仇人相见 一抹明晃晃的素白,如翩然蝶翼一般,飘落在众人视线之中,轻轻托住白芷的素腰。 霎时间,四周静寂无声。除了枝头的鸟儿啼叫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只剩下白芷的心跳声。 白芷不禁鼻头一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江水奔流而来,想寻一处依托,安抚这纷乱思绪。 孟瑛利落转身,扶正了白芷的身体。翩然的衣角被风掀起,好似落入凡尘的谪仙,出尘脱俗。 白芷先是感受到一阵安心,却又在短暂的安心之后感受到了一阵愧疚,她知道她今天冲动给王爷惹事儿了,急急开口,“王爷……我……对不起……” 孟瑛低眸凝视了她一瞬,不禁笑出了声,“王妃现在脸如花猫,发如鸟巢,倒真别有一番风味。” 白芷被嘲笑,气得捶了捶孟瑛胸口。 随即,孟瑛白芷的头按到自己的胸膛,轻轻拍着她的背,“无事了……无事了……” 先前的白芷即使被卓遥羞辱,与卓翎厮打,被太子怒骂,被别人看笑话,也始终是憋住了眼泪,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可这种种的坚持强忍,却在落入孟瑛怀抱的一瞬,被土崩瓦解。白芷趴在孟瑛的胸口,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孟瑛也想将直接将她带走,找个地方好好安慰一番。可现下情况不允许,他一边轻拍着白芷的背,一边转过身,谦谦有礼对太子道:“太子殿下,家夫人今日身体抱恙,难以支撑太子殿下的教训。改日弟定当携夫人登门赔罪。”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喧闹如麻的环境,这下竟连一个开口说话的人都没了。孟瑛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瑛话落之后,好半晌,都没有人能作出反应。 没人能想得到孟瑛会来,也没人能猜到他敢直接叫板太子殿下,包括太子本人。 太子的眼角抽了又抽,脑子里面一团浆糊,这咋整呢?应了他?那自己岂不是颜面扫地。不应他,想起过去的种种,太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但是今非昔比,他孟瑛不是当年的孟瑛,我太子也不是当年的太子。于是太子决定支楞起来,说不定他被孟瑛支配的过往,就要在今日翻篇了!他挺直腰杆,高扬下巴,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宁王殿下!此言差矣,并非本宫要教训宁王妃!而是今日是遥弟的加冠礼。宁王妃到这镇南王府来闹事,扰了遥弟的加冠礼,还打了翎妹妹,这不合礼数,也有辱皇家脸面!本宫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出言相训。”太子义正言辞,自信满满。 孟瑛闻言,脸色瞬间凌厉了起来,他微微摇头,面上依旧是笑意不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太子,让太子微微有些退缩。 “哦?飒兰只让王妃转交贺礼,竟不知有此等事?皇兄可否让飒兰问清事情缘由?” 太子有些毛骨悚然,但是当着宾客的面又不得不让孟瑛将事情问清楚,扯了扯嗓子道:“你要问就问罢!” 得到回答的孟瑛,呵呵轻笑,“好!既如此,飒兰便不问家夫人了,她受了惊吓,又是被控诉之人,她的回答恐有失偏颇。” 太子皱眉,“那你问谁?” “自然是问卓大小姐和卓二公子了。”孟瑛侧身,抬手指了指卓翎和卓遥。 太子轻蔑一笑,心道,他们帮谁,想都不用想啊! 孟瑛自然的将白芷送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梨花身旁。然后转身,走向卓遥和卓翎。 而此时的二人,丝毫没有了之前的狂傲之气。卓翎低头玩着手指,就好像没有看见孟瑛似的。卓遥则是抬腿靠坐在假山之上,一派豪放的坐姿,望着远处,就好像丝毫不当孟瑛是一回事儿。 这几年里,此二人总是在想,若是有一日遇上孟瑛,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街上,或四下无人的荒野,他们都会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骂,“狗贼,背信弃义的家伙,毫无人性,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想牺牲整个卓氏家族,将他们的信任踩于脚下,蹂躏!践踏!……” 想骂的话太多,甚至不吝啬用世间最恶毒的词语去诅咒他。要是手里有把剑,那也是毫不留情的直接捅进他的心脏。千刀万剐,也不一定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可如今真见了,二人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还和当年一样,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就是芝兰玉树的样子。衣袖轻拂,人人都得赞一句清风霁月。他永远都在浅笑,好像这世间没有一点能让他糟心的事,没有能让他烦躁的人。莫名有一种神秘的安定感。 甚至此二人,已经极力在压制那种,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他们都惊讶于自己内心的冲动和表现,怎么会如此窝囊!若不是有外人,他们应当在捶胸顿足地骂自己无能。 太子也纳闷,这卓遥天天在自己面前嚷嚷着要杀孟瑛,现在见着了,怎么就那么安静。还有卓翎,平时跟个母老虎一样,嚷嚷着非孟瑛不嫁,现在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孟瑛徐徐朝二人走来,步伐轻盈,姿态优雅,他道:“飒兰深知,卓家乃武将世家,古有名将卓天风与高祖皇帝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今有猛将镇南王剿灭南蛮镇守安邦。且祖祖辈辈都是忠义之士,大小姐和卓二公子也不例外,定是不会冤枉了家夫人的。” 卓遥和卓翎,心头一动,卓家家谱他们背的比孟瑛还熟,岂能不知。可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二人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卓泓却是在这言辞之间嗅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他深知哥哥姐姐对他的情感复杂,如今他光是站在这,就能让他们二人乱了心智。现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抬出卓家的祖祖辈辈,一通胡夸,岂不是给他们二人带上枷锁,让他们在众人面前对着老祖宗发誓,绝不妄言。 卓泓脊背一寒,他开始理解哥哥姐姐,为什么会被他支配那么多年了。 第95章 卓家记忆(一) 孟瑛缓缓走向卓遥,浅笑着道:“卓二公子,飒兰托家夫人带的贺礼,可有亲自交于你手?” 卓遥本不想跟他说话,打定主意冷脸相待。可孟瑛的声音平和却有力,一如小时候安抚自己时那样。那些被自己强行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这宛如春风细雨般温和的声音,一点一滴浇透,大有萌发之势。 还记得儿时,那年的卓遥约莫只有七岁,弟弟卓泓出生一年有余,整天只知道嗷嗷直叫。那时的卓遥正在为背不下文章,而心烦不已。奶娘怎么也哄不好卓泓,这让卓遥更加暴躁。 明日就是先生检查课业之时,今晚母亲就要先行检查。可他却怎么也背不下来,若是背不下来,挨上先生两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若是在母亲面前背不下来,母亲又要流泪了。上次挨了先生批评,把母亲气晕了,躺在床上一个月,直到现在都没有下床。一想到这里,卓遥就莫名心绪不宁。 烦躁的小卓遥,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背书,可是内心又放不下卓泓,姐姐被太后召走了,弟弟除了母亲,谁也哄不住。虽然他只知道哭,但是有时候看还是怪可爱的。心一横,就决定自己哄哄。 从奶娘手中抢过弟弟,像抱个西瓜一样,笨手笨脚地将卓泓抱进怀里。 小卓泓被勒得太紧,十分不舒服,哇的一下就哭得更大声了。 卓遥急的手足无措,将娃扔给奶娘就开始朝他做鬼脸。襁褓中的婴儿可能也是觉得新鲜,竟止了哭声,开始咯咯笑起来。 卓遥大喜过望,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于是趁机接过了弟弟。弟弟也没有了之前的排斥,伸着小手去拍打卓遥的脸蛋,十分有趣。 卓遥想继续逗逗他,于是决定抱着他出门玩一玩。却因为抱娃手法不熟练,加上个子不大,跨过门槛的时候,被挡了视线,身子前倾,就要扑倒在地。 这一扑,就正正好,扑倒了一个端着饭碗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束在头顶,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衫,上面的脏污一团又一团。此人长相并不像辰国人,五官飞扬,手长脚长,长得比卓遥高了不少。 卓遥认识他,他的母亲,是一年多以前,被父亲从南蛮带回来的女子,长相美艳。而这个男孩,是那美艳女子的儿子,叫做肖扬。他们来到卓府之时,正是母亲刚生下弟弟的时候。 没有人告诉卓遥,这个男孩是什么人。卓遥只当那美艳女子是个仆役,而他只是仆役的儿子。 卓遥撞到了肖扬,以及他手里面的饭碗。砰的一声,碗落地而碎。 卓遥也摔了个狗吃屎,脸扑进了那洒落到地上的饭菜。一股酸酸的味道袭来,咦,都馊了!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卓遥手里的小团子,也被摔了出去。好巧不巧,那比鸡蛋羹还嫩的小脸蛋,就这样碰上了地上的碎瓷片,被划拉出一条血口子。 身后的奶娘和丫鬟们,一时炸了锅,一拥而上,一些人去抱襁褓中的小少爷,一些人去扶二少爷。而被撞下台阶的肖扬,却是遭到了众人的口诛笔伐,和怨毒的眼神。 “你这个下人!怎么不长眼呀!” “这下你把小少爷划伤了,我看你怎么跟夫人交代!” “这地方也是你该来的吗?快滚出去。” …… 这一声声令人窒息的责骂,让小小的肖扬,无法顾及身上的疼痛,他缓缓撑起身体,想要解释,“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要不是你端着个破碗,小少爷的脸能被划伤吗?” “可是……我……”后面的声音连肖扬自己都听不见。 他站起了身,检查了下自己的周身后,确认没有流血,才暗松了一口气。他低下了头,不敢离开,只能呆站在那儿,任他们辱骂。一双满是油垢的手,紧紧攥住并不干净的衣衫。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流泪,也没有被激怒。他看起来很乖顺,就像一条被驯化成功的狗,有些忐忑,却又安静地等待着被人责罚。 卓遥懵懵地爬起身来,拍了拍衣袖,转头看见了弟弟脸上的血痕,顿时怒火涌上心头,如破风的箭矢,直逼肖扬。 他一把揪住肖扬的衣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在下人院呆着吗?怎么会端着碗从这里走过?都怪你!都怪你!我弟弟才会受伤!” 那时的卓遥,只比肖扬小了一岁,身高比肖扬矮了一个头,气势却是胜了他十倍不止。他气得嘴唇都在颤抖,牙关都在打颤。一拳就想要向肖扬的脸挥过去。 肖扬见状,瞳孔皱缩。伸出长长的胳膊,紧紧抱住自己的脸,极速转身,让卓遥的拳头挥到了他的背上,他嘴里喃喃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求求你们不要打我……” 卓遥不依不饶,一拳一拳锤在背上,肖扬就这样任他打着。 直到接到妻子病重消息的卓云君,匆忙赶回了卓府,看到这一幕。 他在看到卓遥离肖扬离得那么近之时,几乎一时失了理智,他疯了似的冲向卓遥,一把揪起他的后领,像提小猫崽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他瞪大双眼,用惊恐的眼神逼视着肖扬,“你……没受伤?” 肖扬刚才被打得有些痛,却是忍住了眼泪。他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卓云君,缓缓摇头,“没……没有。” 卓云君拈着他的一片衣角,让他原地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外伤之后,才长舒一口气。沉声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母子二人,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说罢,提溜着还在四脚扑腾的卓遥转身离开。刚才的情形,卓云君想想都后怕,还好发现的及时,若是那小毒人流了一滴血,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于是他对卓遥怒目而视,吓得卓遥一哆嗦。 “你去惹他作甚?还敢打他?小兔崽子你活腻了是不是?”卓云君怒喝,声音极大。 小小卓遥哪能知道背后的隐情,他只知道他的父亲见到他就开始骂,却不骂那个小人,于是反驳道:“他伤了我弟弟!我就打他!就打他!” 小卓遥不仅言语乖张,表情还欠揍,这让卓云君乌云压顶的心,瞬间有了一个宣泄口。抬手就将卓遥一顿暴揍。 卓遥不爱学习,所以他的字典里,没有“乖乖挨打”这四个字! 于是尽管卓遥毫无还手之力,他还是逮着空就掐一掐,咬一咬。这让卓遥练就了一身出其不意的功夫。 可气头上的卓云君,却是吃够了苦头。那打得是一拳比一拳重,一巴掌比一巴掌响。 直到他们的救星,那宛如神一般的三皇子——孟瑛,他送姐姐回到卓府,这才救了卓遥垂危的小命。 第96章 卓家记忆(二) 年少的卓遥,被父亲追得满院子跑。卓云君有些累了,索性不跑了,拿着棍子在后面慢悠悠的走,嘴上的气势却骇人,他大喝:“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卓遥也跑得气喘吁吁,正当他以为穷途末路之时,家仆缓缓拉开古朴厚重的大门。从门外射进一道阳光,从阳光中走来一人,他一身月白衣袍,青丝如墨色绸缎,眼眸如璀璨星辰,肌肤莹白如玉,殷红的嘴唇噙着一抹浅浅笑意,两颊还有未褪去的稚气。 他牵着那个不知道又去哪打架的姐姐,徐步而来。于卓遥而言,他是天神,是佛祖,是正道的光! 卓遥再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两腿一蹬,就朝孟瑛扑了过去,连鞋子都蹬掉了。 “救命啊!飒兰哥哥!杀人啦!”卓遥满脑子都是逃命,也顾不得一手的泥垢和满脸的鼻涕眼泪口水,会脏了他的衣衫。 少年孟瑛见人朝自己扑来,没有丝毫闪躲,而是微微弯了腰,展开双臂,嘴角越扬越高,神色飞扬。 他接住了奔过来的卓遥,然后将他抱了起来,掂了一掂,取出上好的丝质手帕,揪了揪卓遥满是泥灰的鼻子,替他擦掉鼻涕,笑道:“哈哈哈!阿遥这是怎么了?哭得跟个花猫似的!” 此时卓云君从树后追了出来,最先看见他的是卓翎。她一见是许久未见的爹爹,霎时喜上眉梢,大喊了一声“爹爹”,撒开腿子就朝他奔了过去。 卓云君也许久未见女儿,接住飞奔过来的卓翎,高高举起,转了好多圈,“翎儿啊翎儿,许久不见,你竟然长得那么高了!” 父女二人咯咯笑了好一阵,才想起有客,这才朝孟瑛走了过去,揖手一礼,“臣卓云君见过三皇子殿下。” 少年孟瑛抱着卓遥,微微点头,“卓将军不必多礼。飒兰此行只是送翎儿回家,既然人送到了,飒兰也该走了。” 卓云君满意的点点头,以前听夫人说过,想将翎儿许给三皇子,去年看还是个毛孩子,今年倒是又长高不少,眉目愈发清朗,倒真算得上明眸皓齿,再长大些也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脾气秉性更是出了名的好。翎儿嫁他,定是极好的姻缘! 嗯!好!卓父的满意已经无以言表了,只是从表情中透露了些许。 孟瑛见卓云君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于是开口提醒,“卓将军,既无事,飒兰就先行告辞了。” 卓云君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无地自容,竟然在小孩子面前失态,对方还是三皇子,说不定还是未来女婿,实在是有些窘啊!轻咳了声,道:“那臣恭送三皇……” “飒兰哥哥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活不了了!”话音未落,卓遥紧紧勒住孟瑛的脖子,嚎啕大哭。 “兔崽子!你怎敢对三皇子不敬,你给我下来!快下来!”卓云君有些着急,生怕惹这未来女婿不高兴。 孟瑛却是爽朗一笑,“哈哈哈,阿遥且说说,是如何活不了?” 卓遥闻言,一手勾住孟瑛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对准卓云君,咬牙切齿道:“这个人!就是他,他要杀我!” 孟瑛见卓遥这夸张的表情,十分想笑,但是不能笑出来。他努了努嘴,浅笑道:“卓将军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从南蛮赶回来,刚在宫中复了皇命,到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阿遥你那么聪明,应当知道此时应当做什么?” 卓遥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但还是猛吸了两口气,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翘着嘴道:“我当然知道!” 卓遥转过头,又指着卓云君道:“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去喝水!” 简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孟瑛这下是真没忍住,真就笑出了声,笑得抱着卓遥的小臂都在微微颤抖。 卓云君也觉得他这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瞬间消了气,无奈摇头。刚才不说不觉得渴,现在倒是真又饿又渴又累。 与孟瑛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抱着卓翎去看卓夫人了。 而卓遥却死死抱住孟瑛,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孟瑛只好陪他玩了一会儿。 卓遥义愤填膺地控诉起了父亲的残暴,还拿起一根木条,比划着他父亲是如何打他的屁股。整个过程被他那小嘴说得是跌宕起伏。 孟瑛全程笑着听他说完,觉得这孩子真是又勇又傻。小小年纪还敢跟他父亲对打,不被打死都算好的! “那你父亲为何要打你呢?”过程中,孟瑛不解的问。 “没有理由,他就是想打我!”卓遥理直气壮道。 “你再好好想想?他是怎么见到你,然后对你说了些什么?”孟瑛尝试引导他,他相信卓将军不会无缘无故就打卓遥的。 卓遥还真就无比认真地开始回忆,一双满是泥垢,黑黢黢的手托着下巴,那模样看起来堪称一本正经。 卓遥跟着回忆追溯,追溯到了弟弟受伤的时候。他给孟瑛讲述了整个过程。尽管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孟瑛依旧从他胡乱的语言中整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孟瑛笑着微微摇头,语重心长,“阿遥,这事是你做得不好。” 卓遥闻言瞬间瘪起了嘴,皱眉怒道:“明明是那个肖扬不好!” “你平时也不抱你弟弟,所以你压根就不会抱孩子。然而你却还要抱着弟弟出去玩,并且是你自己不看路,扑倒了别人。你这个就叫贪功冒进,行事鲁莽!”孟瑛刮了刮卓遥花鼻子,语气温柔。 虽是在教育卓遥,但他温和的态度让卓遥感到十分的安心。于是他将孟瑛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还有呢,奶娘和丫鬟们也有错。照顾你和你弟弟本来就是她们的应尽之责,现在出了事情,却把责任推给一个小孩子,这事是她们不好,该罚!” “还有你爹,他也做得不对,至少应该告诉你,你为什么被打。让你被打得明明白白!” 卓遥听得直直点头,“对对对!是他的错!” 孟瑛一通分析过后,卓遥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哥哥,只觉得他浑身都在闪着金光,他眨着星星眼,道:“那飒兰哥哥,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孟瑛会心一笑,假装思考,“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是君子,就应当坦荡地去向那个小叫做肖扬的孩子道歉。” 卓遥有些不愿意的样子。但是明亮的眼睛咕噜一转,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于是噘嘴道,“那飒兰哥哥,那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孟瑛揉了揉卓遥的小脑袋,一口应了下来。 卓遥窃喜,这样明天就又能见到飒兰哥哥了! 第97章 卓家记忆(三) 翌日,孟瑛果然来了,带着卓遥去找那个叫肖扬的孩子道歉。 卓遥为表诚意,特地带了一盒太后赐的芙蓉酥。其实他的内心,只是想得飒兰哥哥的一句夸奖罢了。 二人来到下人院找肖扬,却被告知他们母子二人被关起来了。循着下人们说的地方找去,是一个破败苍凉的小院。 小院中的房子因年久失修,屋顶长满了草。院落周围荒草丛生,枯树枝芽耷拉下来,像是把整个院落笼罩在里面一样。小院的门,被一把沉重的大锁给锁住。看起来并不像有人住,一股阴森之气。 卓遥见门被锁着,疑惑道:“咦?他们不在?” 孟瑛见地上还放着一个托盘,微微皱眉,“应当是在的,这是被锁了?” 孟瑛上前敲了敲腐朽木门,不多时,门内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这步子听起来有些欢快。 门被忽然的往后一推,发出吱呀的声响。孟瑛和卓遥被吓得急急往后撤了一步。而门因为被锁着,所以只隙开了一个缝,门缝不宽,刚好能让人伸出一只胳膊来。朝门缝里望去,孟瑛看见了一头蓬乱的头发,和一只幽怨的眼睛。 孟瑛不得不承认,刚才他也被吓了一跳,这下见着是个小孩子,才放下了心。他向前一步,浅笑着道:“你就是肖扬?” 门缝里透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沾满了泥垢,让人辨不出原本的肤色,可那一只眼睛,却是在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透亮。肖扬咕噜噜转着眼睛,见来人没有给他们送饭,一阵失望。可终究是面前的人,衣着华贵,气质非凡,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打量了许久,才小声地答出一个“嗯”。 孟瑛得到了他肯定的回复,戳了戳卓遥的背,笑着道:“去!” 卓遥扭捏一阵后,鼓起勇气,将芙蓉酥递到了肖扬面前,“那个……我……对不起……” 孟瑛扶额,摇头失笑,刚才在路上练了那么久,怎么现在就说不清楚了?他又戳了戳卓遥的后背,暗示他好好说话。 “对不起,昨天是我撞了你!还对你动了手!是我的错!”卓遥不想让飒兰哥哥失望,于是大声的喊出了这句话。 只是声音过于大了,震得人耳膜生疼。此言一出,孟瑛在一旁憋着笑,卓遥低着头等着肖扬的应答。 而肖扬却是一言不发,呆呆的站着。良久,才弱弱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这问题把卓遥给问懵了,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孟瑛,想要寻求答案。可孟瑛却暗示他自己解决。 于是卓遥轻咳一声,学着大人模样道:“呃!先生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肖扬摇头,他听不懂,只是循着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你是二少爷,穿的那么干净,也不像是有人要杀你,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卓遥有些恼了,自己拉下面子来道歉,他却在那东拉西扯,说些听不懂的话,顿时就怒了,一脚踹在门上,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接不接受?!” 肖扬被吓得跌坐到了地上,透过门缝望着卓遥干净的银灰色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孟瑛出声,透过门缝,温和地对着他道:“肖扬,阿遥是诚心来给你道歉的。道歉呢,是做错事的人才需要道歉,与穿的干不干净,有没有人要杀他没有关系。你把手从门缝里伸出来,阿遥还给你带了点心。” 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温和,让人莫名的信任,还是因为肚子真的饿了,肖扬讪讪将手从门缝中伸了过去。 他期盼又忐忑,一只干燥龟裂又脏污的手,在等待的时候,微微颤抖。 直到一块做工精致,花朵模样的酥点,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突然不抖了,他看着这漂亮的点心落到他黑黑的掌心,内心震撼无比。他缓缓的慢慢的缩回手,比那路边爬的蜗牛还慢,生怕把这精巧的糕点给抖散了。 “我……我可以吃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都给你了,还问!”卓遥不理解,不懂他为何要反复确认,只觉得他磨磨唧唧,一点都不干脆。 肖扬想吃极了,但是他舍不得,只是用指甲盖掐了一点,含进嘴里。这仅仅一丝的甜,迅速在他的舌尖蔓延,席卷了他的喉咙,在刹那之间,填满了他整个心房。 他很想再尝一口,可终究是舍不得。 “吃完了吗?还有!盒子太大了,递不进去,你把手伸出来!”孟瑛在外面喊道。 肖扬把手里的糕点藏了起来,用另一只手伸出去接,直到把所有的糕点都拿进来,他拔腿就跑,给床榻上的母亲送去。 卓遥纳闷,嘟着嘴骂道,“他怎么跑了啊?还没说原不原谅我呢!” 二人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出来,决定离开。卓遥却在等着肖扬出来给一个结果。 孟瑛轻揉卓遥的头,“他吃了糕点就是原谅你了。走,下次再来看他!” “那下次,你还陪我来!”卓遥一把吊住孟瑛的手臂,提起腿,像荡秋千似的。 孟瑛也不恼,身子朝另一边倾,提着卓遥就开跑,“好啊!抓紧了,飞咯!” 二人笑闹着离去,而这一幕刚好被赶出来的肖扬看到。 他不知道孟瑛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与卓遥是什么关系。 他只是在想,他还会不会再来? 回到宫里,孟瑛倒是对肖扬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不知道卓将军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关在那破败的小院里。他想不通,于是去找母妃,想问问清楚。 彼时,梅映雪正在院子里练剑,金属划过微风,哗哗作响,气势十足。最近刚开的海棠花,被她的剑气打落,院中花瓣飞舞,美不胜收。 见孟瑛来,她没有停下,而是对孟瑛大喊,“瑛儿,把你的仙鲸剑拿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孟瑛二话没说,拿着剑就跟梅映雪比划起来。一招一式学得像模像样,甚至让梅映雪有些不服气。练剑十余载,竟然被这屁大的孩子给比下去了,真丢人。 孟瑛给梅映雪说了今日所见所闻,梅映雪的表情有点奇怪,有点难堪,又有点兴奋。她支走了下人,端了一盘瓜子,在孟瑛耳畔悄声耳语。 孟瑛认真又仔细的听着,听到最后拍案而起,“母妃是说他跟阿遥是兄弟?” “儿啊!你可小声点,这只是传闻,不准告诉别人!”梅映雪左顾右盼。 “那他被关在那倒是怪可怜的。”孟瑛沉思道。 “也是,卓将军是不可能认了他的,据说这舞姬,是南蛮人为了窃取情报才送给他的!你常去卓府,要不给他送点吃的用的,那么大点孩子,真让人心疼!”梅映雪嗑着瓜子,表情鲜活。 孟瑛听完,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第98章 搞定太子 后面的好几天,孟瑛都会带上吃食,带着卓遥,去那破败小院送东西。 卓遥乐在其中,因为他以此为由就可以见到飒兰哥哥。可是昨日被父亲发现后,他便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父亲让离他们母子二人远一点。 卓遥给孟瑛说了这事儿,孟瑛思忖半晌,道:“不让你父亲知道不就行了?飒兰哥哥不能每日都来,那如果以后我不在,阿遥你就替我送,可好?” “好!”卓遥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阿遥真乖!以后这就是你我二人的秘密!” 被委以重任的卓遥兴奋点头,自此开始,总会偷偷摸摸的给肖扬送去吃的用的。 而这段日子,也成为了肖扬日后,为数不多的温暖。 卓遥从回忆中抽离,他倚靠假山,极力逃避孟瑛的视线,却抵抗不了他温和的提问。 他问:“卓二公子,飒兰托家夫人带的贺礼,可有亲自交于你手?” 卓遥转头,轻嗯一声,冷眼斜斜地瞥这孟瑛的衣衫,却不敢看他的脸,冷漠回答:“多谢宁王殿下的大礼。” 孟瑛高高悬挂的心,微微落地,他浅笑,这笑意里面多少带了几分释然,道:“既如此,家夫人并非是来寻卓公子的麻烦,而是受飒兰所托,也代表着宁王府而来。至于太子的误会,还得问问卓大小姐了。” 卓翎闻言,身子一紧。此刻的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头蓬乱的头发,脸上刚被刮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挂彩。宾客面前,就已经够失态了,竟还被孟瑛看到,顿时无地自容。不知不觉间,就红了眼眶,一双手被搅成了麻花。 想逃。 “卓大小姐,家夫人可有动手打你?”孟瑛淡淡问道。 卓翎余光瞥到他的素雅白袍,向自己靠近,压迫感十足,不自觉后退两步,直至抵到了假山上。 可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怕?是怕他失望,还是怕他责罚?对不起卓家的,明明就是他。 于是深吸一口气,有些赌气道:“是,宁王妃先动了手!” 白芷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气头上的人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白芷也不例外。 “哦?事情因何而起?卓大小姐可动手了?”孟瑛眼底晦暗不明,而后闪过一抹狡黠光彩。 太子还在心里期盼着,卓翎直指宁王妃的罪过,势必要让孟瑛颜面扫地。 卓泓在一旁看戏似地盯着他们,兴致盎然。可听到这一句,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动手了。”卓翎低着头道。 话音一落,孟瑛轻轻笑了,然后嘶的一声,做疑惑状,“欸!不对,不对!卓大小姐可是这辰京中,久负盛名的女中豪杰。七岁能骑马,八岁善舞枪,十岁更是代表大辰出战,单挑十四岁西凉王子,一战成名,成为当时辰京的一桩美谈。” “这样的的卓大小姐若是出手,我的王妃岂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孟瑛一边问,一边缓步走到太子面前。 “这只能说明,要么卓大小姐没当真,只当做是熟人间嬉闹!要么卓大小姐与飒兰的王妃实力相当,不相上下!不然怎么落得如此狼狈模样呢?” “卓大小姐,你说呢?”孟瑛回头望着卓翎,掷地有声的问出了这一句。 卓翎闻言,猛的抬头,就她?微红的双眼正对上了孟瑛深邃的眸子。内心滔滔巨浪霎时间汹涌澎湃,不能自已。 卓泓恍然大悟,原来搁这儿等着呢!老狐狸!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他的姐姐,从小性子不服输,最讨厌别人说她比不过男儿。现在说她比不过一个女人,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果不其然,卓翎平静一些后,才道:“不过是女儿间的玩闹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才惊觉,上套了。 孟瑛眼神闪过一丝得意的光,他用一副标准的微笑,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事情很清楚了,家夫人不过是替飒兰送来贺礼,后又与卓大小姐一番玩闹罢了。远不到闹事、打人那么严重。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不依不饶,揪住不放。” 太子:“……” 太子一时间,表情扭曲,刚才好像还不是这种局面,他怒瞪着卓遥和卓翎,可压根没人看他一眼。他扯了扯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反问道:“我不依不饶?” 孟瑛微笑点头,表情从容。 太子内心升腾起一股恐惧,那种永远活在他阴影之下的恐惧。他直觉告诉他,若是再说下去,一定会被整得更惨。 宾客们都信了,自己又说不过这人,为了保住颜面,只好作罢。狠狠吸了几口气,强压住心中怒火,猛的甩了甩衣袖,整理衣襟,清了清嗓子,道:“额,呵呵呵,是本宫误会了!既是玩闹,大家就散了。今日主角是小卓将军,散了,散了!” 宾客们纷纷散去,嘴里津津乐道的都是孟瑛今日这一出戏。 卓云君在孟瑛到的时候也到了,全程目睹了这一过程。现在只剩无奈摇头,他真不知孟瑛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二个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在他面前乖的跟个小羊羔似的,即使他曾背叛卓家,伤害过他们。 白芷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这件事就被孟瑛三言两语给解决了。这让人不得不崇拜,但与此同时,白芷内心深处起了一丝疑虑。 他刚才的话语若有若无间都透露着一股威压,还伴随着阴谋的味道。她虽然偶尔能见到他使坏的样子,但是那一股狠意却是从来未曾见过的。 他深沉的就像汪洋大海,表面泛着平静的浪花,却在深处暗流涌动。 而她所看到的,仅是三两朵小小的浪花而已,还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而平静的海面下,是深不见底永不见光的海底。若是想要了解,只能放弃新鲜空气,冒着窒息的风险,潜入海底。 这让白芷对孟瑛,有了一丝距离感。 孟瑛见她愣神,走过去,想伸手拂去她面上的一缕碎发。 白芷却不自觉缩了缩身子,紧张地往后一躲。 这细微的动作,却是让孟瑛呼吸一窒。双眸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慌乱,缓缓放下伸出的手。掩饰道:“王妃,可还好?” “还好,回家。”白芷强挤出浅笑,淡淡道。 第99章 肖扬的极限 “宁王殿下请留步!”卓云君上前,拦住了准备离开的孟瑛和白芷。 孟瑛朝卓云君微微晗首,“卓大将军,何事?” “既然来了,不妨留下,阿遥今日加冠。阿遥儿时,总嚷嚷着要你为他加冠。”卓云君试探道,他还想着要与孟瑛缓解关系,不然就翎儿的性子,真的有可能一辈子不嫁。 “呵!谁要他加冠啊?!加冠自有宗庙长老!再说了,儿时戏言,当不了真!” 孟瑛正要开口,被卓遥凌厉的声音打断。卓遥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动作干净利落。他将手中剑匣递到孟瑛面前,道:“我是曾向你讨要过此剑,但都是儿时戏言。仙鲸乃天子所赐,只能随意赠予他人。卓遥儿时不懂事,宁王殿下不会怪罪!” 卓遥的语气多多少少有些阴阳怪气,孟瑛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道:“飒兰给的承诺,也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不要就扔了!” 白芷还是第一次见孟瑛有这样的表情,几分任性,几分无奈,竟然还会使小性子。属实罕见,不自觉笑出了声。 二人齐齐朝她望去,“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你们这个样子,就像三岁小儿,幼稚。”白芷笑道。 卓遥闻言,嘴嘴角僵硬地抽了抽,表情难看。 她蓬头垢面,还能谈笑自如,孟瑛心里像是有什么石头落地了一般。不由感慨,自我调节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孟瑛掏出手帕,动作自然地去擦了擦白芷鼻尖的灰。这次她没有闪躲,松了一口气。 “我脸上有东西吗?”白芷疑惑问道。 “有啊,满脸都是。”孟瑛故意这样讲,然后细致地为她擦着。 然而孟瑛自然的举止与动作,透露出来亲昵和宠溺,却刺痛在场好几人的心。 卓遥转身,失神地走掉。他们是真的吗?还是做做样子? 卓翎一脸冷漠,却已泪如雨下。她也随着卓遥离开,若是再不走,她无法保证,不会做出些什么。 卓云君想着大家依旧心存芥蒂,不能操之过急,脑子里面盘算着怎么开口送客。急忙跑出来一个下人,长老叫他过去,于是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卓泓无奈,这偌大一个卓家,平时人人都凶神恶煞,遇到孟瑛,就瞬间土崩瓦解。 这家啊,没他是不行的! 卓泓上前,谦恭有礼道,“宁王殿下,今日是卓府待客不周,还望见谅。家兄加冠,您是贵人,卓府略备薄酒,若不介意的话,还望宁王殿下品鉴一二。” 转而又望着白芷道:“卓泓已经让丫鬟备了浴汤,供宁王妃洗漱。” 孟瑛淡淡扫了一眼卓泓,想当年他还是个小奶娃,现在竟已经能说会道。也不知他们脾性如此大的卓家人,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文雅俊秀的小公子。 孟瑛留不留下来都无所谓,反正不愿意见的人也见了,不想面对的情形也面对了。于是转眼望着白芷,将这个难题交给她。 白芷朝他眨眨眼,眼神好像在说,确定要我决定? 孟瑛朝她浅浅一笑,不然呢? 像是得到了肯定,白芷撸起袖子,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不留!你们连我的侍卫都容不下,以后都不来了!” 肖扬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卓家的人,听到白芷这句话,才猛地抬头。 卓泓抬头瞥了一眼肖扬,心中微微叹息,不管是孟瑛,还是肖扬,他们的问题若不解决,那卓家永不宁日。 “肖公子当然也请留下,肖公子既是宁王府的人,那就是贵客。以后肖公子到卓府来,就是我们卓家人的座上宾!”卓泓一脸自信,目光炯炯。 肖扬在帷帽下红了眼眶,他只觉得有些讽刺,贵宾,客人,座上宾。这每一个词语都在刺痛着他的内心。 白芷走到他面前,见他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肖扬,你想留下来吗?” 他想,但是又怕。 他想去看看那破败荒凉的小院,还有没有他母亲的遗物。却又怕在这生活的点点滴滴回忆刺激着他,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白芷见他不答话,心里有些慌,求助似的向孟瑛望去。 孟瑛知道肖扬想要做什么。于是他朝卓泓问道,“东南角那小院,还在?” “还在。”卓泓如实回答。 “里面的东西呢?” “没人进去收拾过,那一片没人敢过去。” “也就是说尸骨也没人收拾?”孟瑛严肃问道。 尸骨?什么尸骨?白芷心头一惊。 “嗯。大家都怕染毒。”卓泓也不回避,如实答来。 “那今日,就让肖扬进去,收拾一下。”孟瑛叹了一口气。 肖扬的身子微微的抽动了一下,他变换了另外一个姿势。 卓泓有些为难,他道:“实不相瞒,泓还做不了这个决定,得问问父亲。” “也好,有些事情,是应有一个了结。我去找你父亲商量。”孟瑛眼底深邃,目光锐利道。 “王爷……”肖扬有些担忧地出了声。 “无碍。小事而已。”孟瑛道。 白芷戳着他的胸口道,“你可算说话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死了?!”肖扬呛了白芷一句。 “瞎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我只是以为你灵魂出窍了。” 他还能呛自己,这样白芷感到安心。初见肖扬,觉得他像一只八爪鱼,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嘴里吐出的都是墨汁。现在看来,他更像一只刺猬,满身都是刺,内里却是柔软无比,极易受伤。他永远用尖锐的语气,凶恶的外表,粉饰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这样的他,让人如何能不心疼? 白芷顿了顿,又朝肖扬靠近一步,她拉住肖扬的手腕,微微仰头,眼里是掩不住的明亮,“不要害怕,不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肖扬心头一颤,身子开始微微有些颤抖,呼吸重了不少。他猛地甩开白芷的手,从几人面前逃掉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不然他可能控制不了,一把将白芷揽入怀中的冲动。 只剩白芷和孟瑛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白芷:“他怎么了?” 孟瑛:“王妃这习惯不好。” 白芷:“什么习惯?我是想问肖扬怎么跑了?” 孟瑛摇头,“王妃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所以他是害羞了?我这不隔着衣服的吗?这也行?” “对肖扬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白芷:“???” 孟瑛:“王妃若是以后再撩拨别人,飒兰可是不依的。” 孟瑛说完,潇洒转身,只留白芷一人怔愣。 “不,什么意思?王爷,等等我……”白芷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第100章 卓遥的心意 孟瑛和肖扬,去找卓老将军商量事情了。 白芷在卓府的客房里面,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简单穿好里衣。虽然卓府为她准备了一套卓翎的旧衣,但是她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人家卓翎也不一定愿意,遂差梨花去现买一套干净外衫。 等待的时间里,白芷走向屏风,准备拿一块布巾擦擦沾湿的发尾,却隐约看到屏风后有一人,身形高大,竟是个男子! 可吓坏了白芷。她猛的朝后退了几步,尖叫出声,“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卓遥缓缓绕过屏风,走了出来,眼底寒意甚浓,让人不寒而栗。 一看是卓遥,白芷瞬间放下心。虽然她刚洗完了澡,被一名男子闯入闺房,这也是不妥的。但一想到在黑风寨,卓遥中了春药也没把她怎么样,她打从心底还是信任卓遥的人品。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白芷有些担心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洗澡。 “你放心,没人偷看你洗澡。”卓遥冷冷道。 “哦……那也不合适啊!你出去!”白芷后知后觉。 “这是我家。”卓遥提醒道。 “可是我在用啊!你这是没礼貌!不懂礼,男女大防懂不懂?”白芷有些生气。 “呵!你现在跟我说男女大防?那你在黑风寨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大防?”卓遥的眼底晦暗了不少。 一听他说勾引这个词,白芷就来气,“好啊你!卓遥!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还说我不知羞耻!你说啊!当时我们说的清清楚楚,是合作!是为了逃离黑风寨!而你今日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 “亏我还把你当朋友!我真是看走了眼!”白芷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委屈得紧。 看着白芷此刻表情,卓遥心头一酸,她的指责,竟让他难受不已。 “是你说要嫁我!”卓遥的声音有些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抬脚朝白芷逼近。 “那是假的!”白芷怀疑他是不是耳朵有问题,又重复一遍。 “是你衣衫不整,在房梁上勾引我!”卓遥又逼近了些,脸色有些骇人。 白芷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这句话,衣衫不整?没有!当时她着急解药,拉着牛婆婆就出来偷药了,哪顾得上这些,于是气怒地反驳,“我那哪里衣衫不整了?明明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还怪别人咯!” 说完这句话,白芷才发现,她被逼到了墙边,已经无路可退。 “我们亲过!”卓遥继续上前,距离白芷仅一步之遥。 “那不是你中了春药吗!你好好意思说……”伴随着卓遥的逼近,白芷开始紧张起来,心脏狂跳。因为害怕,她努力向后缩脖子,脑袋紧紧抵在墙上。 “我们拜过堂!” 卓遥声音里含了重重怒气,他一拳重重砸在白芷一侧的墙上。看起来就像将白芷整个圈住了一样。 太近了!白芷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紧张的偏过了头。 “那些都是假的!”白芷声音颤抖地吼了出来。 “可我当真了!”卓遥咬着牙从嗓子里发出沉沉的怒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将猎物蚕食殆尽的野兽,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惧。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贴着白芷耳畔说出的,震慑力十足。且不说他气势逼人,就单单品这一句话,都足以让白芷毛骨悚然。 他说他当真了!即使白芷再迟钝,也能品出这句话的含义。 白芷的心下慌乱无比,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 二人久久不言,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白芷才讪讪道,“卓……遥,你当不当真都是假的。我是宁王妃,你这是在对我不敬……” “你拿孟瑛压我?呵,呵呵!”卓遥冷笑出声,那刺骨冰寒的笑意,让人浑身发毛。 卓遥冷笑几声后,一把掐住白芷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掰正,“他根本没有碰过你,不是吗?” 白芷本想反抗,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僵在了原地,该说不说,这句话简直直戳要害。她抬眸对上了卓遥的视线,彼此都红了眼。 “你以为你是他的妻子?呵!他孟瑛不过是利用你而已!” 白芷不置可否,她都知道的,孟瑛也从未否认过。打从一开始大家就说得很清楚。 只不过是她自己,很没有用地步步沦陷。 卓遥眼睁睁看着她眼里的恐惧,一点一点支离破碎,散成飘零的星河,最终化作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地。 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两人都是。 她白芷明知是陷阱,却还是深陷进孟瑛编织的网。那他卓遥,又何尝不是呢? 卓遥伸手,轻轻拂去她脸庞的泪水,低头,用额头抵住白芷的额头,呼吸急促,用一种有些卑微的语气,柔声道:“白莲花,嫁给我。” 卓遥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恳求过谁,却是在此刻,抛却了他一贯的高傲。 “他孟瑛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卓遥道。 白芷闻言,怔愣在了原地。他的语气,并不像骗人。她没想过,卓遥会对她动情。 听着他轻柔又坚定的语气,白芷慢慢清醒。 她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卓遥,对不起,我不能!我是宁王妃。” 她用宁王妃的名义拒绝了卓遥,这让卓遥心头一酸,“孟瑛他不会不放你的走的,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有办法……”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白芷认真道。 “那是为何?”卓遥认真望着垂眸的白芷,她睫羽上还挂着些许泪珠。 “我是不了解孟瑛,他拒绝我的靠近。可你卓遥,我分毫也不了解。” 说罢,白芷冷笑一声,她自嘲般地摇摇头,然后猛地抬眸,对上了卓遥的双眼,眼眸清亮,十分清醒。 “你们,我全都不了解!你们也不了解我!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成为夫妻?” “我于你们而言,是外人,是路人。反正不会成为夫妻。” 白芷一把推开卓遥,没有再看他一眼。她坐在床边,冷冷道:“卓二公子请回,让人看见了不好。” 卓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梨花却推门而入,“娘娘,你看这一套好看不……”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眶微红的卓遥,顿时愣在了原地。 卓遥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白芷,她低头不看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梨花不知所措地看看白芷,然后又看看离去的卓遥。心中大呼,这是什么情况啊?! 第101章 他要娶你 吉时已到,卓遥的加冠礼在卓氏宗庙举行。宗庙内院正中心,放置着青铜鼎炉,鼎炉前是若干祭品。加冠的必经之路铺着红色地毯,两旁则是观礼的宾客。 太子与孟瑛由于身份尊贵,被安排在了上位。白芷着一身藕粉新衣,娴静端庄的坐在孟瑛身旁。而肖扬,则是带着帷帽,隐入人群,躲在角落。 司仪嘹亮的声线响起,卓遥着玄色华服,由长姐带领,从堂前缓缓入内。 卓遥的墨发高高束起,鬓角额间的线条硬朗,整个人如精雕细刻过的美玉般俊朗。 踏入宗庙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孟瑛和白芷,二人并坐,画面淡雅恬静,可对卓遥来说,却如同破碎的瓷片,十分扎人。 卓遥敛了敛气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青铜鼎炉前,是身形健硕的卓云君,他凝视着卓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一副慈父的面容。 角落里的肖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知不觉间,一双手攥得指节发白。 他也不自觉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这些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如今他是在奢望什么? 卓遥走到卓云君面前,低下了头,由他的太祖父为其加冠。 太祖父高龄,今年已有百岁,白发苍苍,身子佝偻,一双手更是颤抖不已。 卓遥已尽量低下身子,可太祖父年迈,依旧是十分困难。眼花手抖,一不小心,缁布冠就与木簪一起滚落在地,簪子落到地面又弹起,最终停留在了孟瑛面前。 空气一瞬间陷入沉寂,所有人都向孟瑛看去。 孟瑛低眸,面容平静,起身弯腰捡起木簪,不疾不徐走到卓遥面前,弓着身子双手将木簪递上,“卓老太公,请。” 卓老太公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哟呵呵地笑了,缓慢道:“遥记得当年……阿遥吵着闹着就要三皇子为他加冠……咳咳……嚯嚯嚯……” “老夫老了,不中用了,恳请宁王殿下代劳……”卓老太公恭敬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凛冽起来。 卓遥呼吸一顿,立即起身拒绝。卓云君也紧皱眉头,出声想要阻止:“祖父!” 太子拍案而起,朝孟瑛投来锐利目光,“太祖!卓家的事,哪儿轮得到他一个外人!” 卓老太公朝太子挥挥手,示意他坐下,“宁王殿下品性高洁,有何不可?” 孟瑛倏然之间,眼神转冷,弯下腰,在卓老太公耳旁轻声问,“卓老太公此意为何?” 声音极小,只有彼此听得到。 卓老太公思忖一瞬,微微叹息,道:“宁王殿下,你与卓家并非只能敌对,或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孟瑛闻言,原本温雅的面容,忽然之间染上一丝狠意,他咬着牙,低声怒道:“杀母之仇,誓不敢忘!” 卓老太公身子微微一抖,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一边惊呼着,一边上前搀扶。 “太祖父没事儿?”卓遥有些着急问道,然后狠狠瞪了一眼孟瑛,怒问,“孟瑛!你做了什么?” 卓老太公看了一眼孟瑛,咬了咬牙,提高了声音,笑着道:“没事!只是累了,不知宁王殿下可愿代劳?” 孟瑛转而一笑,眼底泛起迷雾,“呵!既是卓老太爷的请求,本王怎敢拒绝?” 卓遥怒道:“不需要,我不需要他的……” 话还没说完,卓遥就被卓老太公抓住了手,卓老太公颤抖着道:“卓遥,住嘴……咳咳……” 卓遥见太祖父情绪激动,生生忍住了嘴里的话。 卓翎一直注视着孟瑛,孟瑛却从未转头看过她一眼。 白芷担心老人,也凑了上来,她不安地看着孟瑛,轻声问,“没事!” 孟瑛听见她的声音,烦躁的心,瞬间找到一个依附点,他一把抓住白芷的手,紧紧握住,表情隐忍不发,却没有了平时的温和之意。 白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他逐渐握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众人扶着卓老太爷落了座,卓遥也因为卓老太爷的坚持,不得不让孟瑛为他加冠。 卓遥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孟瑛。这样的景象,在儿时,他曾幻想过无数遍。 他曾幻想成为像飒兰哥哥一样的人,他收敛脾性,认真读书,刻苦习武。一切都以他为目标,可等来的却是他手里举着卓家的罪证,要诛他们卓家九族! 孟瑛缓缓将缁布冠戴在他的头顶,插上木簪,端详一阵后,又为其正了正冠。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徳,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孟瑛大声朗读。 卓遥抬起头,正好对上孟瑛的眼,嘲讽地冷笑着。 这笑容竟然让孟瑛毛骨悚然。 片刻,他从嘴里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孟瑛,把你的王妃给我。” 话音一落,孟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底寒意升起,“你说什么?” 他们的声音极小,只有对方能听得见。 “我说,我要娶白莲花。”卓遥淡淡道。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的罪!”孟瑛咬着牙道,他嘴唇的幅度极小,甚至让人看不出他在说话。 “你们既是假夫妻,又为何要困着她呢?” “与你无关。” “我要定了。”卓遥在孟瑛耳边,一字一顿,狠狠道。 孟瑛落了座,由卓遥的叔父为他第二次加冠。孟瑛一坐下就面无表情,犹如冰雕,散发着凛冽寒意。 白芷不解,刚才还好好的,这下怎么一个人似的,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问道,“怎么了?王爷。” 孟瑛猛地转头,向白芷投来冰寒目光,“你与卓遥,在黑风寨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白芷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手里的瓜子倏然落地。她当时只给孟瑛说了假成亲的事情,隐去了春药那一段,一直都有些心虚,现在被突然这么一问,更是心慌不已。 “额,也没啥呀……我都跟你说过了的……”白芷回避视线,讪讪道。 “卓遥说他要娶你。”孟瑛冰冷开口,透着一股威压。 白芷差点没惊掉下巴,心里怒骂卓遥真是个疯子,这么嚣张要当小三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正在想着怎么回,孟瑛一把拉过白芷,就离了席。 第102章 王爷的失控 孟瑛拉着白芷一路疾走,面色凝重,最终在一假山后面停了下来。 白芷的手腕被孟瑛拽的生疼,好不容易孟瑛放开了她,她一边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一边嘟囔,一边怒视着孟瑛。 孟瑛也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僵持许久,白芷开了口,“干嘛!” 孟瑛胸口哽得慌,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让他大脑混沌不已。 “王妃可知你的身份?”良久,他才开口道。 白芷满不在意的一笑,“知道啊,宁王妃,假的而已。” “那你与卓遥是怎么回事?”孟瑛冰冷道。 白芷的胸口像是被钝器猛地撞击,郁闷不已,“王爷,卓遥跟你说了什么与我无关,那只代表他自己的意志。” 她顿了顿,挑高眉毛,扬了扬声线,继续道:“再说,你我合作关系,我只要言行得体就够了。我们早晚是要分道扬镳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永远围绕着你转?” “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我有我的自由。”白芷眼神坚毅,平静道。 孟瑛幽深的瞳孔里,掀起了波澜。他以为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他定可以平静地送她离开。却从没想过她嘴里说出分道扬镳四个字,会让他慌了神。 白芷也难以平静,孟瑛沉默的注视,更是让她难熬,她一把推开孟瑛,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却是在跨了两步以后,被孟瑛狠狠拽了回来。动作有些粗暴,单薄的脊背,抵住了凹凸不平的假山,还碰到了头,霎时间,白芷眼冒金星。 还未回过神来,清雅的檀香就环绕在了鼻息之间,紧接着,就是孟瑛势如排山倒海的吻。此刻的孟瑛,早已失了那温润的伪装,只剩下雄性原始又霸道的占有欲。 唇齿交缠,呼吸滚烫,白芷的脑海里,像是漂着一艘破烂的舟,在疾风骤雨的海面,几经浮沉,随风摇摆,摇摇欲坠。 白芷一边沉醉,一边清醒。她沉醉在他还是在乎她的美梦里,同时,她清醒的明白,孟瑛的吻只是为了保有他男人的尊严,并非只她不可。 渐渐的白芷不再挣扎,也没有给孟瑛任何的回应,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其摆布。 孟瑛停了下来,睁眼对上的就是白芷眼底的冷漠,心里深处阵阵酸楚,慌忙闭上了眼,伏在了白芷的颈项之间。 “肖扬,何事?”孟瑛突然开口。 白芷诧然,她压根没察觉到有人过来。 肖扬从一座假山后面缓缓走出,神情落寞,眼眶里染上微红。 “王爷,卓老将军有请。”肖扬哑声道。 孟瑛闻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白芷的视线,气息凌乱,淡淡道,“嗯,我去会一会,你带王妃去好好休息。” 孟瑛翩然而去,白芷像是落水的人瞬间失了力,贴着假山就滑坐了下去。她将头埋进膝盖,紧紧抱住自己。 肖扬在他们离席的那一刻就跟了上来,所有的经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自是知道她心中的煎熬。 肖扬也缓缓的坐在了白芷身旁,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担心自己这破嘴会让她更伤心。 “你……你……”肖扬实在是很想安慰一番,但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你半天你不出来的,硬是把郁闷的白芷听急了,她猛地抬头,对上肖扬小心翼翼的眼神,“你你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肖扬没料到她忽然之间的抬头,动作瞬间僵住,刚才心里顾虑瞬间被忘得一干二净,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自己都想不到的话,“你喜欢卓遥?” 肖扬就知道自己的破嘴说不出好话,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 白芷眉头都绞紧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肖扬面色僵硬,“额……其实卓遥人不错的。” “啊?你不是跟他家有仇吗?还替他们说话?”白芷纳闷了。 “我与他没仇,只是卓翎恨我。”肖扬低眸,落寞道。 这下白芷又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她害怕勾起他伤心的回忆,但又架不住太好奇了,于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你们,什么关系?可以给我说说嘛?” 肖扬抬眸,看着白芷好奇的眼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想听?” “想听!” 若是能让她不伤心了,这些破事儿,说一说又有何妨。肖扬心里想着。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芷的注意力全部被肖扬的事情给吸走了,她有些忐忑又兴奋地跟着肖扬去了。 肖扬带着白芷,绕过几座假山,然后攀爬进了一个三座假山围着的空间。他先探身下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牵着白芷下来。 “小时候没感觉有那么窄啊!”肖扬莫名有些兴奋。 其实就是假山之间一个很普通的小山洞,十分常见。但白芷在肖扬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属于孩童般的神情,她微微笑道,“那是你长高了。” 肖扬抵着角落坐了下来,将修长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个孩子。 白芷也坐了下来,只是洞穴促狭,二人对坐着,刚好能顶住膝盖,于是白芷侧了侧身,才腾出一点空间。 “小时候难受,我就会跑到这里来。”肖扬缓缓道。 “你在卓府长大?”白芷诧然,问出了口。 于是肖扬娓娓道来,那些过往。 “我娘亲是南蛮人,是一个舞姬。她虽然长得漂亮,却不愿意侍奉权贵,所以只是个奴隶。奴隶之子,生来低贱,所以我就成了南蛮人的药奴。” “药奴是什么?”白芷大惊失色,这词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给南蛮人试药试蛊的孩子。南蛮人想要制造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这军队如鬼魅煞神,有的力大无穷没有知觉,有的天生魅惑不知男女,有的剧毒无比,吐一口气都能让人立刻丧命。” “卧槽,那么变态!”白芷瞠目结舌,忍不住爆了粗口。 “但是成功的不多,大多数都死了。我是少有的,能活下来的人。”肖扬淡淡道。 “那你身上的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白芷总算想明白了,后知后觉地一阵心疼。 “嗯。”肖扬没有为其讲述那试药的过程,轻描淡写的带过,毕竟他自己也不想去回忆。 可是即使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也让肖扬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肖扬脊背发凉,浑身肌肉绷紧,牙关有些打颤。 忽的,一只温软的手掌覆上了肖扬的手背。 第103章 无药可解 手背传来的触感,温热坚定,肖扬稳了稳神。他抬眼,对上了白芷清亮的目光,不由地微微勾起嘴角。 “后来,我娘就带我逃走了。她找到了卓将军,一口咬定我是他的孩子。” “啊?你是卓老将军的孩子,你和卓遥是兄弟?”白芷诧然。 肖扬摇头,神情淡漠,“不知道呢,虽然我娘说是,但这也可能是我娘为了保全我的性命,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肖扬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转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仰头继续道,“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当时全军都知道了,消息传到了辰京,不少人以此为由,弹劾卓云君,说他勾结南蛮,试图叛变。” “恰逢那时皇上登基不久,先皇后是卓云君的亲姐姐卓云静,也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她力排众议才将此事压了下来。但那时,先皇后的要求是处死我们母子二人。” 白芷听到这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越攥越紧,掌心微微发汗,难以想象肖扬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令人一阵阵心酸。 “后来呢?”白芷问。 “后来卓云君没有杀我们,而是以南蛮俘虏的身份囚禁了我们,说是要从我们身上获取情报,研究药奴。就这样,他将我和我娘接到了卓府。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他的儿子,但是我很感谢他,救了我和我娘一命。” “那时我娘每日都在告诉我,跟着爹爹就会有好日子过,不会被人打骂,不会被逼着吃令人全身疼痛的药,不会吃不饱。我那时候真信了,是真的想当他的儿子。” 肖扬又哽咽了,他仰着头,假山缝隙透进来的一束光,落在他的脸上。白芷好像看到了他眼里泛起了微微泪光。 “后来入了府呢?他真的有囚禁你们吗?”白芷问道。 肖扬闻言,深吸一口气,眉间染上一抹痛色,“他或许有想过好好对待我们,但是他和卓夫人神仙眷侣,郎才女貌,曾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我们的出现,就象征着卓云君对他们约定的背叛。” “那时的卓夫人刚生下卓泓,身体虚弱至极,在见到我们母子二人之时,她便气闷郁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后面的一年时间里,她就没从床上下来过。” “我娘常常去向她认错,跪在门口,只求能和平共处。可卓夫人对我娘恨之入骨,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用针扎一个写着有我娘和我名字的小人,不停咒骂。” “卓云君常年在外征战,卓夫人的态度决定了卓府下人的态度,甚至还要更恶劣,没有饭吃是最基本的,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 “后来我娘也病了,他们不给请大夫,我就悄悄潜进卓夫人的院子,想求她救救我娘。那时卓夫人正在与卓翎诉说我娘的罪恶。她说我娘是浪荡贱货,勾引了不少男人,也不知道我是哪个男人的野种。每说到伤心处,都会咳血。我虽然生气,但是还是想救救我娘,于是硬着头皮,出现在他们眼前,跪下求卓夫人。” 说到此处,肖扬蓦地反手攥住了白芷的手,攥得很紧,甚至于身子都开始颤抖。 “可……可哪知道,我刚说完,卓夫人她就……她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喷的我满脸都是,她……卓夫人她就死了,就因为我说的话,她就死了!我现在都还记得那鲜血是滚烫的,她倒在我面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一夜,卓翎的尖叫声震碎了整个卓府,她揪住我的衣领,一遍一遍的说要杀了我……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极了……” 肖扬说着,身子忽然蜷缩起来,全身剧烈的颤抖,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情绪失控,他断断续续地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她……” 白芷听到这里,呼吸顿了又顿,她不敢呼吸得太大声,害怕惊扰了面前这支离破碎的人。喉咙里像是哽了什么东西,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本来只是想听八卦,没想到却是狠狠撕裂了这一片本已愈合的伤口。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抚慰面前这破碎的灵魂,想要开口安慰,可所有的话在肖扬的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得做点什么,才能让他脱离梦魇? 她身子往前扑,膝盖跪在了地上,一把揽过肖扬的头,按在肩膀上,拥抱住了他。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别怕……别怕……”白芷抚摸着他后脑勺的乌发,哽咽着道。 肖扬在一片鲜红的记忆里苦苦挣扎,像是跌落进极寒的冰湖,身体每一处都在忍受冰渣子的切割,痛的难以呼吸,身体随着冰冻凝结不停下坠,却是在快要窒息的时候,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在……”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陪着你……” 她的声音缓缓传来,如春光里消融的冰雪,化作溪流,淙淙流淌,叮咚叮咚,渐渐透过厚重的冰层,传入肖扬封闭的五感。 肖扬脑中混沌,摒弃了所有对自己的规训,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回抱住了白芷。 下巴抵住她的肩膀,牙齿不停地打颤,泪如泉涌,表情失控。 白芷不敢动,肖扬的痛苦正在通过他的身体颤抖,传递给白芷,白芷的呼吸也逐渐加重,呼吸困难。 肖扬从一开始的隐隐流泪,逐渐变成了沉重的抽泣,“后来……” “别说了肖扬!不要再去想了!”白芷打断他,不想让他继续揭他的伤疤。 “让我说……”肖扬伏在白芷肩头,无助的抽泣。 说出来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白芷拍着他的背,“嗯,我听着。” “后来,我趁乱逃回了我娘住的地方,跟她说了这一切。她却笑了,笑得无比疯癫,无比凄凉……” “她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都是她的错。她抚摸了好久,然后轻轻唱起哄我入睡的歌谣,很久很久,几乎是快要天亮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了。” “我娘用她瘦弱的指节,揉捏着我的小手,然后放到嘴边。我迷迷糊糊中感受到她的气息喷在我的手上,温热湿润,下一秒,她咬破了我的手指,饮下了我的血。” “你的血???为何要饮下你的血?!”白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血有剧毒,无药可解。” 肖扬的声音悲戚,无助,抱住白芷手臂,愈发地收紧了。 第104章 痴心妄想 狭小的空间里,肖扬收紧双腿,蜷缩着身子,轻轻倚靠在白芷的肩头。 “夜里,等卓遥加冠的吉时一过,我就可以去取回我娘亲的尸骨。”肖扬轻声道。 “你娘亲的尸骨在哪里?”白芷声音轻柔抚慰道。 “在那破烂小院里,当年我把她草草埋葬在小院的角落里。卓家人怕我的血有毒,就把那小院给封锁了。十四年了,我连一座墓碑都没能为她立。” 肖扬的声音很淡,白芷却能听出他隐忍之下的痛苦。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小小孩童,背影单薄,在幽暗的夜里,捧起一把把黄土,一点点覆盖母亲尸体的模样。 白芷想象不出他当时的表情,更没法体会他的痛苦。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只求能让他感受到些许慰藉。 她稳了稳神,扬声道:“我陪你一起!咱们把你娘亲的尸骨,选个好地方葬了,最好是离王府近的地方,这样咱们就可以时常去看她了。逢年过节带点小酒去祭奠一番,这样她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肖扬闻言,猛地抬头,对上了白芷带着浅笑又带着几分坚定的眼神,没来由的心悸。 心胡乱跳动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离白芷的距离,已经太近了!这个距离能听到她的呼吸,能闻到她发丝间的香味,能看到她脸上细微又生动的绒毛,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样的行为已然逾矩,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该那么做,他这样的痴心妄想,又置王爷于何地? 即使她不是王妃,自己身体里的毒,也不允许他再更进一步了。 肖扬咬着牙,倏然移开目光,转过头去,稍微挪了挪身子,从喉咙里生涩地挤出一句话,“我只是一个下人,王妃不必陪我做这些。” 白芷闻言,瞬间气结,胸口升起一团怒气,这个世界好像都在排斥她的介入。 她赌气般地挪了挪身子,身子朝着墙壁,鼻腔里面重重的发出一声“哼”,用脚使劲碾了碾地上的尘土,发出细碎的声响。 肖扬闻声,偷偷回头瞄了瞄,只觉得她好像在生气,却又不知道她为何生气。 白芷碾了半天泥巴,不解气,又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墙上砸去。 一颗接一颗,砸得越来越重。 肖扬被这样的行为搞得愈发的焦灼,良久,他终是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你在生气?” 白芷早就等着肖扬问她了,肖扬话音刚落,白芷就一顿输出,“是呀!我把你当友人,你把我当王妃,王爷也把我当王妃!在你们眼里我就是王妃,而不是白芷!” “这个王妃我不想做了,你们换个人做王妃!明儿我就去跟王爷谈,钱我也不要了,这王妃谁爱当谁当去!我白芷不干了!” 感受到她真是的生气,肖扬一时有些慌,“我……你……王妃……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芷:“哼!” “尸骨什么的,你瞧见了不好!” “呵!” “我没把你当王妃……额……也不是这个意思……” 白芷瞅了肖扬一眼,然后倔强的翻了个白眼。 “你陪我去行了!”肖扬慌张又无奈。 白芷不理他。 “我哪有资格谈友人这个词……”肖扬垂下眼睑,淡声道。 白芷闻言,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肖扬,“肖扬!下人也好,侍卫也好,南蛮子也好,你觉得我在乎你的身份吗?我若在意,何苦在这洞里陪你半天,脚都麻了!还讨不到一句好!” 肖扬语塞,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才发现她头顶的山岩很低,她只能用一种憋屈的姿势弯着腰。心里一阵酸楚。 他讪讪的开口,“你现在确是王妃,这我没法改变。可我肖扬可以发誓,以后就算你不是王妃,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白芷转过头,眼里带着一丝雀跃,她道,“这是你说的哈!以后我在辰京开一间铺子或是酒楼,你得来帮我揽客,帮我干苦力!” “我无聊的时候你还得陪我斟茶饮酒,谈天说地,给我尝新菜品,新糕点!” “哦!对了,以后若是不打仗了,你还得带我去南蛮游玩!” “总之,无论王爷把你当什么,卓家人怎么对你,你都不要忘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懂吗?” 肖扬抿了抿嘴,眼睛有些发酸,他讪讪点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白芷松一口气,她不求能抚慰肖扬所有的创伤,但求能让肖扬在这世间感受到一丝丝温暖,不至于独自茕茕,孤独无依。 眼看天光将暗,白芷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身子,打起精神,对肖扬道:“走!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我陪你去!” 她站起身,就要从上方的洞口爬出去。可起身太猛,身子蜷缩又太久,她一站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一阵眩晕,双腿像针扎一般的麻。脚下不稳,就朝侧边倒去。 肖扬轻飘飘地接住她,想要将她扶正。 可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洞口外面的天光呈深邃的蓝,几朵淡淡的云染上红霞,艳丽得不真实。与他这促狭又昏暗的洞窟,像是两个世界。 洞窟虽然狭小,但这里面的空间,时间,所有一切都属于他,这莫名给了肖扬极大的安全感。若是踏出这个洞窟,外面的世界则会变得分毫不受他的掌控。 忽然之间,肖扬猛地收紧手臂,将白芷圈进自己的怀里,他在白芷耳畔轻声言语,“再待一会儿。” 白芷没有挣扎,乖顺地任他靠着。可平静的外表下,却是心乱如麻。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过曲折离奇。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瑛,怎么面对卓遥,还有肖扬。 内心的挣扎,带来一股股的酸楚。思绪良久,白芷咬咬牙,她要与孟瑛有一个决断。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二人就这样彼此依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天黑的彻底,他们才钻出了假山洞窟,朝着那破败小院而去。 卓府很大,一路都掌了灯,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在靠近那小院时,灯火却没了,只有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你等一会儿,我去提个灯。”肖扬对白芷道。 正说着,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人提着灯走来,二人眯起眼看了好一阵,才看清来人,是卓遥! 卓遥提着灯向两人走来,表情写满了不悦。 第105章 偷看 看到卓遥,白芷想起他在卧房对她说的话,心头一慌,不自觉地朝肖扬身后缩了缩,想要逃避他的视线。 卓遥却目光灼灼,一点也没放过白芷。 “宁王妃,你在别人家的宅院胡乱跑什么?”卓遥咬着牙,声音里面还有一些怒气。 白芷刚想开口反驳,却被肖扬抢了先,他将白芷挡在身后,直面迎上了卓遥的目光,“找个角落休息罢了,这你也要管?” 明明灭灭的火光下,肖扬侵略又警惕的目光让卓遥心里十分不舒服,像是护住食物的猛兽,下一秒就会将迎面而上的敌人,撕得粉碎。 卓遥冷笑一声,“孟瑛可是找了你一下午,你却与他的侍卫私会。宁王妃,你真是好手段!” 白芷一听,莫名气怒,一把将肖扬拉到身后,微微仰头,怒瞪着卓遥,“我与谁私会,恐怕还轮不到卓二公子教训!你想骂我就直说,不必在这拐弯抹角地贬损我!” 卓遥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她眼底跳跃着火花,嘴里的话又吐不出来了,只能深深的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他越过白芷,走到了肖扬面前,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肖扬,“去把那女人的尸骨清理了,不要留在我家碍眼了。” 肖扬没有反驳,他愣了两秒,然后接过卓遥手里灯笼,垂下眼睑,释然道:“好,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牢笼了。” 白芷心疼他,轻轻握住肖扬的手腕,眼神坚定地望着他,“走。” 感受到她的陪伴,肖扬心头一暖,也回了她一个淡淡微笑。 卓遥见着场景,一股怒意直冲天灵盖,他啧了一声,眉头紧皱,怒道,“肖扬,你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血有多毒?那院子阴暗,不是老鼠就是毒蛇飞鼠,你想害死她不成?” 肖扬许多年未曾踏足卓家,并不知那小院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只记得母亲曾把那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说是好歹有一个安身之处。 细细一想,他那时年幼,埋葬母亲时埋的浅,也没有棺材。若是没人清理过那院子,尸体多半会被老鼠蚕食。老鼠食了腐肉,几步之内就会中毒而亡。想来那儿已然是一地的动物残骸。 他不想吓到白芷,于是转头对白芷道,“你留在这,等我出来就行。” 白芷虽然有点怕那些毒蛇老鼠的,但她更怕肖扬觉得孤独,开口道:“可是你一个人……” “你是能帮他捡骨头?还是能帮他杀老鼠?凑什么热闹!那个院子你不能进,给我留在这儿!”卓遥一把拉过白芷,怒道。 肖扬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白芷的确害怕老鼠和蛇,只得作罢。 肖扬提着灯离开,周围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今夜无月,只有满天的星光。白芷看不清身旁的人,只能大概看出一点轮廓。 肖扬的提灯渐渐远去,远到就像星星那么小的时候,忽然传来乌鸦的腾飞的声音,和凄厉的叫声。而后又传来另一种动物的叫声,吱吱吱的,嘈杂喧闹,像是有无数只的粉笔在黑板上刮蹭的声音。 白芷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不自觉的一缩,她抱紧双臂,在胳膊上不停的揉搓,以缓解自己的紧张与恐惧。 “怕?”卓遥冷声道。 “不怕!”白芷嘴硬。 说罢,白芷就要走,她想找个有墙壁的地方靠着,这样会让她更有安全感一些。可她从未踏足过这里,她不知道卓府的陈设是什么样的,只能摸着黑走。 刚挪几步,砰的一声,像是踢到了一个花盆,花盆滚了几圈后,跌下台阶,应声而碎。 “一盆花二十两银子,宁王妃。”卓遥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白芷无语,梗了半天才道,“什么花要二十两银子?你这是漫天要价!” “这是我家,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简直就是无赖行径,白芷压根不想理他,转头继续摸索着前进。 赶走肖扬的卓遥,心情大好,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他好心提醒道,“你走错了,那边是池塘。” 白芷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摸索。 “那边也不对,有阶梯。” “……” 白芷在来来回回的转圈中,迷失的方向,终于她忍不住了,朝卓遥怒道,“卓遥!你故意的是不是?!” 卓遥刚想说话,他灵敏地听到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一把揽过白芷,浮光掠影地就带着她,转移到了一道洞墙之后。 等白芷反应过来之时,她人已经到了墙后,二人挤在角落,卓遥在她身后贴得很近,姿势十分暧昧。 “卓遥!你干嘛!我警告你,你休要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就……” “嘘。”卓遥在她耳畔,示意她噤声。 白芷挣扎着想要离他远一点,可卓遥却死死钳住她的双肩,“不要乱动,你看那。” 白芷朝卓遥指示的方向望去,路上的灯光正在一盏盏亮起,有人在点灯。 白芷小声道,“这是在你家,你躲什么呢?”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卓遥的声音里莫名有几分得意。 于是白芷当真屏住呼吸,等着那点灯的人过来。 卓遥并不在意来人是谁,他只在意眼前的人,离他仅在咫尺之间。 终于,路边的灯一盏一盏亮起,白芷终于看清了来人,素白的衣袍,轻轻扬起的衣角,火光映照的俊秀容颜,是王爷。 白芷不解的回头瞪着卓遥,小声道,“藏起来干嘛?” 卓遥并不意外是孟瑛,毕竟这个地方除了他,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来。 只是,除了孟瑛以外,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你继续看。”卓遥道。 又点了两盏灯,穿过拐角,白芷发现孟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卓翎。 白芷微微皱起眉头,脚步不自觉往前挪了挪,想要透过窗扇,看得更清楚一些。 卓遥察觉到面前的人,在看到孟瑛的时候,呼吸节奏变了,情绪变了,氛围也变了,他的心也不自觉地有些凝重。 卓翎跟在孟瑛身后,瞧着他一盏盏的点灯,心里很不是滋味。 “飒兰哥哥打算永远与卓家为敌吗?”卓翎问。 孟瑛闻言,没有半分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静静点着灯,好似没有听到这一句一般。 孟瑛的漠视,仿佛给了卓翎心口重重一击,卓翎心头霎时间像是被巨石压住,根本喘不过气。 孟瑛起身,继续点下一盏灯。 卓翎蓦地眼前一花,朝前走了两步,从背后,抱住了孟瑛。 第106章 不做卓家女 孟瑛停住脚步,“卓大小姐,请自重。” “飒兰哥哥与那王妃是假的?”卓翎靠着孟瑛宽阔的背,轻声问道。 孟瑛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只是这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被他惯以为常的浅笑替代,他摇头失笑,“飒兰与王妃情比金坚,不知卓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是么?家母曾与梅妃娘娘有过旧约,翎儿誓不敢忘母亲的许诺,故,翎儿愿入宁王府为妾!”卓翎的声音有些颤抖,环住孟瑛的双手越收越紧。 孟瑛沉默,仰头看着满天星光,面露苦涩,沉沉叹了一口气,道:“翎儿,戏言而已,作不得数,放手。” 二人陷入僵持。 洞墙花窗一侧的二人看得咬牙切齿。 卓遥攥紧了拳头,做妾?亏她卓翎这蠢脑子想的出来! 而白芷在一旁心急火燎,她压根听不到!只好向卓遥悄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呀?” 卓遥一肚子气,说不出他姐宁愿做妾这种话,于是添油加醋一番,“他们在商量把你休了!重续前缘!” 白芷蹙眉,“真的?” 卓遥:“骗你干嘛!” 白芷本能并不相信,可卓翎依旧紧紧抱住孟瑛,这都抱了多久了,也不见王爷挣扎一下。 难道是真的? 倏然一阵慌乱袭来,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哦?效果卓然,卓遥莫名得意,黑夜中,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他还说,你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一提。” 王爷会说这样的话?白芷迟疑,她印象中的孟瑛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即使是知道卓遥在胡说,这样的话也还是白芷呼吸一窒。良久,她才开口问道,“他们以前很要好吗?” “他们曾有过婚约。” 差点就成了,若非母亲的突然离世,后来梅妃也出了事,他们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哪能想到如今却成为了仇人。 饶是像卓遥这般从不会悲春伤秋的人,也忍不住感慨命运弄人。 白芷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难受,孟瑛有许多秘密是她窥不见的,他的身份有过婚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她反而因为窥得他的过去,有一丝兴奋。 “后来呢?如何又没能成亲?”白芷问道,语气有些莫名雀跃,之前的些许紧张竟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娘她病逝,后来梅妃又……”说到梅妃,卓遥猛地回过神,周身气势陡然巨变,语气凝重,“你想套我话?” 哦?白芷随口一问,竟能让卓遥如此警惕。 卓遥的警惕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以往提起王爷的往事,他总是避重就轻,绝口不提。若是问起肖扬,肖扬只道王爷不让说。王府的下人更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这些事是否可以从外人口中知晓? “如果我说是,你会讲给我听吗?”白芷问道。 “呵!”卓遥冷笑,并不表态。 “你倒是说啊!” “嘘,先听!”卓遥示意白芷继续听孟瑛和卓翎在说些什么。 听个屁啊!她又听不见,黑夜中白芷翻了个白眼。 那边孟瑛用巧劲挪开了卓翎环住自己的手,继续点灯。 “飒兰哥哥,太子愚钝,不堪重用!翎儿愿以身家性命作为担保,向卓氏宗族证明,你是比太子更适合的人选。” 卓翎跟在身后,坚定道。 卓遥听得一拳锤上了墙,恨不得冲上去,一巴掌拍醒他的蠢姐姐,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瞧瞧,那人的心是何等的薄凉! “翎儿,谨言慎行呐。”孟瑛淡淡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是想说墙角的那两只老鼠?”卓翎朝洞墙瞥了过去。 嗖—— 卓翎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飞镖就飞了出去,穿过雕花窗扇,朝那竖起耳朵偷听的白芷射去。 细微的嗡鸣声传来,卓遥率先察觉,眼疾手快的揽过白芷,远离了飞镖。 黑夜中,白芷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卓遥拦腰抱起,跳到了院墙之上。 “卓遥!你干嘛!放我下去!”白芷挣扎着要下去。 孟瑛一听,竟是白芷的声音,心下一沉,她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些什么? 卓遥并没有理会白芷的挣扎,只大声吼道:“卓大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四年前的教训还没让你看清孟瑛是什么人?你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平时张口闭口为了卓家,为了镇南王府,你现在是在把卓家往火坑里推,你知不知道?” 这些话说得响亮,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芷一听,也好奇四年前发生了些什么,于是安静下来,没有再挣扎。只盼着他继续说下去。 卓翎轻笑,却是坦然,“阿遥,你持你的态度,我有我的立场,你做不了我的主!” 卓遥闻言,没想到卓翎态度如此坚决,气怒郁结,傲然道:“不行!我才是这镇南王府的世子!镇南王府的事,我说了算,不管是嫁给孟瑛,还是做妾,我一条都不可能答应!” 卓家姐弟僵持不下。 孟瑛一句都不想再听下去,他只是飞身上了院墙,想从卓遥手中抢过白芷。 察觉到他的动作,占了先机的卓遥则是快速闪避,大大退了几步。 “卓遥,莫要惊着王妃,此事与她无关!”孟瑛道,声音里有几分焦急。 无关?他把自己当局外人的态度,倒真是一如既往。 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卓遥的衣襟,思忖半晌,她够了够身子,在卓遥耳畔悄声道:“我不想见他,我们能换个地方吗?” 卓遥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喜,唇角微扬,他回了一句,“好。” “姐!既然你非要嫁,做弟弟的只好成全你!只是不能做妾,所以这王妃,我就带走了!你可要争气啊,别又让人家给拒绝了!” 呵,能让孟瑛吃瘪,这让卓遥莫名地爽!就是要气死他才好! 话音未落,人都跑远了。 孟瑛想追上去,却被卓翎拦住了去路。 “飒兰哥哥,我们聊聊!”卓翎道。 “翎儿,听飒兰一句劝,你我没有缘分,只剩世仇。莫说妻了,妾也是不可能的!” 孟瑛目光里闪过决绝,看得卓翎微微一颤。 “若我不做卓家女呢?” “也断无可能!” “因为你那个王妃?” 孟瑛一愣,望着卓遥远去的方向,蹙了蹙眉,答道,“是。” 第107章 房顶饮酒 “卓遥,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胡话!”白芷有一丢丢的生气。 “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卓遥夺得美人,出了口恶气,现在是神清气爽,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我哪有这种意思?我只不过是不想见他而已!” 白芷承认自己确实是冲动了,竟然也想看孟瑛吃瘪的样子。 恰好,卓遥也是一样,二人不谋而合。 白芷忽的就笑了,笑出了声。 笑声如银铃,悦耳动听。 卓遥也心情大好,轻声问道,“笑甚?”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通了。”白芷答道。 想通了她该如何面对孟瑛,得不到的也不一定非要得到,放手又何尝不是一片海阔天空。 孟瑛的温柔就像是流沙陷阱,让人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可这人若是非要往流沙里面跳,那只能是死路一条。绕道而行,是白芷最终的选择。 卓遥半知半解,他明白她的喜怒是因为孟瑛,却不明朗孟瑛在她心里究竟占了多重。 不过,管他呢!孟瑛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不然也不会让卓家人为他肝肠寸断那么多年。 她逃不开,很正常。 他愿意带着她一起逃离孟瑛编织的网。 “白莲花,我白天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卓遥认真道。 额,怎么忘了这茬。 白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转移了话题,“不要走远了,我还要等肖扬呢!” “不用等他了,我爹去陪他收尸了,让他们谈谈。” 卓遥寻了一处极高的阁楼,阁楼顶端中央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莹莹淡光。 卓遥将白芷轻轻放在房顶上,白芷向下望去,差点没惊得大喊一声妈妈,“这……这……这也太高了!” 只见下面漆黑一片,周围朦胧可见的建筑影子,都比他们所在的建筑矮了一大截。风吹来,呼呼地响,感觉像是要把白芷卷走一般。 “你你你,让我下去!太高了,摔下去会死人的!”白芷惊呼。 偏偏卓遥还放了手,白芷一把抱住卓遥的手臂,“等等,你要干嘛!这里掉下去会死人的!风那么大,会被吹跑的!” 白芷的头发在风中胡乱飞舞,衣衫被风吹得鼓鼓的,活像是一个热气球。 卓遥得意,扬起嘴角,“呵呵,死不了人!” 白芷却因为惊慌哭喊着让卓遥不要走远,死死抱住她的手臂,一点也不肯松手。 卓遥很是受用,心里的恶趣味一发不可收拾。他用力抽出白芷抱着的手臂,快速撤了好几步距离,轻飘飘的来了句,“等着!我去买酒!” 失去了倚靠物的白芷,心头一慌,又听他说要去买酒,气怒涌上心头,张嘴就骂了出来,“买你个头的酒,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我招你惹你了!?快带我下去,你就欺负我不会武……” 白芷一边嘴里骂,一边狼狈地朝最中央的夜明珠爬去,好歹得抓住点什么,才能有些许安全感。 等白芷好不容易爬到了夜明珠旁,终于松一口气之时,回头一望,卓遥竟然消失不见了! 留她一人在这上不着天,下不踏地的偌大房顶,独自吹着冷风。 害怕的情绪袭来,她抱着夜明珠,撕裂嗓子,颤抖着声音,对着天空大喊,“卓遥!你这个王八蛋!混蛋!不要脸!” 声音响亮,大有刺破云霄之势。 其实卓遥也没走多远,仅仅是在楼下,闻声他轻笑,愉快的情绪流淌胸间。 屋里两人,见推门而入的人,已然见怪不怪。 “哥!你把一个女子放在房顶不合适!”卓泓尾音上扬。 “与你何干?废话少说!来坛酒!”卓遥挑眉,冷声道。 虽然卓遥的语气与平时区别不大,但卓泓还是能听出来他语气里面昂扬的兴致。 是极其少有的愉悦。 屋里还有一人,他斜斜倚靠在窗旁的矮几一侧,姿势慵懒,一头披散的头发有些花白,面容却是年轻。他的衣裳并未拢好,神情疲倦,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卓遥。 “你们兄弟二人,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扰我休息。酒钱什么时候结?”这人扬起嘴角,眼神里却是十分嫌弃。 “国师何时变得这般小气!”卓遥冷嘲,径直走到角落,抱起一坛酒,取了两个酒碗,走出了屋子。 国师皱着眉摇头,“啧!” 卓泓赔了个笑脸,朝国师余靖凑了过去,给他倒了一碗酒,“国师可别生气,他向来如此不讲礼!” “啧!” 国师余靖端起酒碗,嘬了一口,挑眉问道,“楼上的女子是何人?” “宁王妃!” 国师一口烈酒还没咽下,就被这句话给呛了出来。 他立即坐直身子,“孟瑛的女人?” “嗯!”卓泓狡黠的笑着,点了点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啊!”这句话咬的有些重。 国师望向窗外,眼底流露着复杂神色。 “国师站哪一方?”卓泓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饮下,收敛了平时的恣意。 “你若问的是女人,那我可以答你。你若是其他事,我也不能答你。” 卓泓笑了笑,并不意外,“女人呢?” 国师摇头,一副悲悯之色,“她若是再不出局,不管跟谁,只怕下场都会很惨。” 卓泓深以为然。 把柄,软肋,在这权利的漩涡里,都是留不得的。 卓遥拿着上了房顶,只见白芷伏在夜明珠上隐隐啜泣。 “来,喝酒!”卓遥朗声道。 白芷不理,还有心情喝酒,亏他想得出来! 卓遥自顾自坐下,为她倒了一碗酒,递到她面前。 白芷扭过头,拒绝了。 “你若不喝,我就走了。”卓遥挑了挑眉。 白芷闻言,可不想被吓死在这房顶上,忍着一肚子气,抢过酒碗,咕噜噜灌了下去。 好辣!是烈酒。 白芷忍不住咳嗽两声。 卓遥凑过身去,拍了拍她的背,“慢慢喝。” 烈酒香味萦绕,没多一会儿,白芷就晕乎乎的,自然忘了与卓遥的芥蒂。 “卓遥,你和肖扬是兄弟,你知不知道?!”她拍着卓遥的背,郑重其事道。 “谁知道呢!” “你也觉得他是野种?可是他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他?!” 白芷说着,竟然心疼得哇哇哭了起来。 “呵!我可没说他是野种!我爹都没认,我还能去死乞白赖认这个兄弟? ” “但你们也不能说他是野种!”白芷义正严辞地教训起了卓遥。 “我没说过,那是我姐说的!” “那你姐是坏人!” “不,她不是。” 卓遥转头望着白芷,认真道。 第108章 由不得他 白芷被屋顶的狂风吹得有些冷,蜷缩成一团,她微弱地打了个嗝。 “嗯哼!我不管,我若不站在肖扬那一方,他便是孤身一人!” 白芷有些任性。 夜明珠的光呈现淡淡蓝色,沉静又平和。 卓遥向她望去,能看见她眼里还未平息的泪光,“你若以后嫁我,那她就是你的大姑子。长姐如母,不可无礼。” 白芷满脑问号,嗤笑一声,“嫁你?谁说的!” “我说的。” “不要脸!” “嗯,确实。” 白芷无语。 卓遥知道自己的这样明目张胆的挖角,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要脸的,可架不住他现在的心情实在太好,再难听的话,他也能欣然接受,甚至还有几分求之不得! 沉默半晌,卓遥没有听到白芷的声音,心里有些不得劲。 向来有话直说,有气直撒的人,心里犯起了嘀咕。若是她不喜欢自家姐姐,到时候不愿意嫁,那该如何是好? 不行,他得解决这个问题! “我姐她,其实人很好的……”卓遥向来与卓翎贬损惯了,突然要夸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然而这句话对白芷来说却有些突兀,她想许是自己刚才说她姐坏话了,才惹来他的辩白。 不管怎么说,说别人姐姐的坏话总归是不好的,于是白芷态度软了下来,“嗯,你说,如何个好法?” “她……” 她怎么样呢?卓遥只想起小时候自己犯了错,她追着自己打的模样。 白芷偏靠着头等他说下一句话,却迟迟等不来,不自觉地紧皱眉头。 “她身手极好,在京中,鲜有敌手!” 卓遥刚一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这样说了,那他的白莲花打不过,不是更怕了嘛! 白芷觉得好笑,敢情这人骨子里是个慕强的,她调侃道,“所以我那么弱,又不会武,定是入不了你们卓家的!” 卓遥冷哼,“照你这样说,那卓泓,应该被扫地出门!” 楼下的卓泓,莫名感受到恶寒,鼻腔一痒,打了一个喷嚏! 白芷也察觉到了今日的卓遥情绪挺不错,话竟然那么多,还一直在找话题,起了从他身上获取线索的心思。 “你们与王爷,儿时关系很好?”白芷试探着问道。 卓遥以为,今晚只有他和她,不会有别人掺和,却被这句话给拉回现实,气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两口灌下,“你能不能别提他!煞风景!” “他是我夫君,我不提他提谁?”白芷淡然道,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 可这句话对卓遥来说,就像是心脏中了一箭。 “你对他有情?”卓遥表情凝重。 “嗯。”白芷没有思考,自然地承认。 卓遥心脏又中一箭。 卓遥心窝子疼,毫不犹豫戳穿表象,“可他对你是假的,你能看到的好都只是表面!” “我都知道。”白芷淡定道。 白芷之所以淡定,是因为这些事情她想过了无数遍,早就接受了现实,也在心里下了决定。 “那你还……”卓遥一拳捶在瓦片上,裂了一片瓦,楼下飘落细灰。 一番对话,卓遥的一颗心,早就已然插满箭矢,满目疮痍。 内心挣扎良久,最终还是舍不得见她因此苦恼,至少想要缓解一点她的疑虑。 他无奈地长舒一口气,躺到了青瓷瓦片上,“孟瑛,我姐,还有我,我们儿时的确很好,甚至超越了亲兄妹。” “那时我们年幼,都在邸第上学,我姐小时候长得高,极有习武天赋,又是二皇子的表姐,那时的孩子都怕她怕得很!” “她从不怕事,爱打抱不平,所以时常打架。夫子年迈,压根也管不住。可说来也奇怪,她谁都不怕,却偏偏怕孟瑛,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说到这里,卓遥轻嗤,“也不只我姐,几乎是所有人都听他的话。” 他卓遥也不例外。 “哦?为何?”白芷有些好奇,她此时异常兴奋,就像刷到了别人久远时期的朋友圈。 卓遥轻笑,“呵!为何?鬼才知道!”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往那一站,就能让人感受到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卓遥有些气恼。 卓遥这话说的飘渺,但白芷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孟瑛,当时还把宣王错认成了王爷,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他只是朝她轻轻招了手,轻唤一声“来”,就能立竿见影的消除她的恐惧。 卓遥说的,应当就是那种莫名的安定感,让人信任的气场。 白芷若有所思,这种天生的谦和气质,如果是个传销头子,那得有多少人上当啊! “嗯,我大概能理解。”白芷点头。 卓遥见她能理解,竟有种遇到同病相怜病友的既视感,他继续道。 “我记得那时候,我姐每次顽皮,招惹了别人,他都能从中调解,听起来不偏不倚,却又说得别人心服口服,倒是每次让我姐捡了便宜。” “等等!那么多小孩为什么他偏偏帮你姐!” 白芷插了话,心里有点酸味儿,那时才多大啊!就如此偏袒。 “我猜是因为梅妃娘娘。” “哦?”白芷不自觉地朝卓遥凑近了些,想要听得更清楚。 梅妃,王爷的母妃,是一提到,就会让王爷脸色变冷的存在。 “梅妃娘娘,北境王梅楚云幺女,生于北境,战场上长大的。当年陛下还只是皇子,北巡之时,二人一见钟情。不过当时陛下已经娶了我的姑母为正妃,是先皇赐婚的。北境王不想将女儿嫁给陛下为侧妃,这是还闹到了先皇面前。” 白芷不禁蹙了蹙眉,这套路怎么听着有些狗血,忍不住问出了口,“那陛下爱你的姑母,还是爱梅妃?” “梅妃,所有人都知道。连我姑母也心知肚明。” “那你姑母怪惨的!”白芷附和一句。 “何止惨!她当时也不想嫁,她甚至离家出走过好几次,都被捉回来了!” 白芷:“……为何非要强迫她嫁呢!” “卓家从开国算起,在朝中势力已然发展数代了,在朝官员,有半数都与卓家有关,宗亲,旁支,数不胜数。她嫁不嫁,由不得她决定。” “你们卓家这样猖狂,陛下不会对你们动手吗?”白芷虽然懂的不是很多,但功高震主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就是因为这样,卓家才不得不去用各种手段巩固势力!不然说不准哪天就被连根拔起了!” 卓遥凝神,眼神变得凌冽,“卓家的势力先皇都没法根除,陛下也无力,他孟瑛就更不可能了!” 卓遥心里却是有一丝沉重,尽管他没有窃得天下的野心,他只想忠君,可他的立场由不得他选择。 白芷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孟瑛到底面对的是什么。 第109章 不再是个外人 “后来梅妃甘愿做侧妃,还是嫁给了陛下,二人伉俪情深。我姑母虽然不想参与他们二人的事,却还是迫于宗族压力,生下一个孩儿,就是现在的太子。孟瑛也在一年后出生。” “可怜人,你姑母~”白芷手撑着头,感慨道。 “谁说不是。” 卓遥见白芷缩成一小团,想来是冷了,于是为她又倒满一碗酒,然后大喊,“卓泓!送床被褥上来!” 白芷喝得晕乎乎的,见递过来的酒碗也没推拒,豪爽的一碗干了。然后眨着疑惑的眼,看到房顶边上支上了梯子,卓泓的脑袋探出,扔了一床被子上来 “烦死了!”卓泓道,然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哈哈哈哈!”白芷觉得他们兄弟二人还挺逗趣,放声大笑。 卓遥也扬起嘴角。 白芷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催促卓遥继续讲。 卓遥抿抿唇,回溯记忆,略过了一些曲折的故事,缓缓开口,“后来先皇逝世,陛下登基,却在立皇后时犯了难。” “本来以梅家的势力,是不够资格与卓家角力的。可架不住陛下对梅妃的宠爱。这事儿硬是拖了好几年。那时,梅妃应当已经厌倦了深宫院墙里面的明争暗斗,回忆起了战场厮杀的恣意。于是她发现了我姐,这个小小年纪,却天赋不错的孩子,许是想寄托她想做一个女将军的所求,就时常教我姐习武。” “也就是那段时间,孟瑛常送我姐姐回家。明里暗里护着我和我姐姐。我和我姐都是很能惹事儿的人,孟瑛却不厌其烦地为我们摆平事端。我爹不在,我娘性子软,所以我和我姐遇事,总是习惯的去找他商量。” “孟瑛从不嫌烦,他对我们姐弟两的细致耐心,超越了我们卓家所有的亲眷。那时我和我姐,一致认为他比亲人还亲。” 原来是那么亲的人,如今又如何成了这样,白芷不禁感慨。 “后来我娘生了卓泓,身子虚弱,那时那南蛮舞姬带着肖扬来到了卓家。我娘就病了,她开始恨我爹,日日诅咒,卓翎那时起,就很少去找梅妃练武了,日日守着娘亲。” “娘亲对那舞姬的恨,好似绵延千里之江流,怎么也倾泻不完。我每次去见她,她都要对着我倾吐恨意,我那时也不懂事,总是想办法开溜,只留我姐一人在她身边承受。后来我娘就病逝了。” 听到这里,白芷鼻头一酸,声音有些颤抖,“唔,所以你姐才那么恨肖扬。” 卓遥喉头一顿,开口变得有些艰难,“嗯。她像是继承了母亲所有的恨,而肖扬也承载着我母亲留下的所有恨意。” “那你呢?”白芷开口问道。 “儿时我恨,长大了就不恨了。只是也没法把他当兄弟。”卓遥十分坦诚,并不回避。 “后来呢?!” 白芷有些迫切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与卓家为何决裂?又为何出了家? 卓遥回想一番,表情变得凝重,许久不做声。 “问你呢!”白芷又开口提醒。 卓遥还是不答话,欲言又止。 白芷以为是他睡着了,凑过去轻轻推了推他。 却被卓遥一把抓住手腕,他声音暗哑道:“不要再问了,剩下的事,都是被下令禁止的,谁也不能说!你也不能问,也不要去打探!那都是掉脑袋的事!” 白芷看到了他眼里的认真,不自觉瘪起了嘴,还以为今日就能知晓王爷的所有。 “哦!”白芷有些不甘心地回了一句。 而后,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白芷的叹息声,一声接一声,听得卓遥心里慌乱。 他坐起身,十分认真的盯着白芷。 “既然孟瑛也不想让你掺和进来,那你就不要做什么宁王妃了,只做我的白莲花,好吗?” 白芷微微一笑,“不做!我谁都不要做,臭男人拿来干嘛,一个二个,净添堵!” 许是借着酒意,许是疲于猜测,白芷说出这句十分讨打的话,心情大好! 卓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都什么玩意儿! 白芷裹着被子,躺了下去,享受着凉凉夜风。 卓遥给她这举动气笑了,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躺了多久,白芷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巨大的疑惑袭来,她开口问道,“你听过瑾儿这个名字吗?” “瑾儿?” “嗯!” 卓遥蹙眉,认真回忆,然后悠悠开口,“未曾。” 白芷愕然,一个族谱上未曾记载,无人知晓,被孟瑛称为姐姐的人,是谁呢? 在明确知道得不到答案后,白芷释然了。 她对着天空大喊,“卓遥!谢谢你!” 惊喜忽如其来,卓遥一边震惊,一边忍不住地勾起嘴角。 他道:“为何谢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今天还是头回觉得我被这世界的人接纳了!我不再是个外人了!” 说着白芷竟然流下泪水,感动啊! 卓遥不明所以,却跟着她一同欢喜。 翌日醒来,白芷发现自己还在房顶上,朝阳红的有些刺眼。 头好疼啊!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吹了风。 侧目望去,卓遥大喇喇的躺在一旁,睡相极差。 看了眼下面建筑,这楼确实很高,吓得她心肝都有些颤动。 只好把卓遥推醒。 卓遥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心里被填的满满的,竟无意识地给了白芷一个笑容。 额,讲道理,白芷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子笑,虽然不明就里,却也回了他一个尴尬的微笑。 卓遥欣喜若狂,非带着白芷去吃早饭。 二人来到一家馄饨摊,给白芷点了超大一碗,生怕她吃不饱。 而白芷胃里烧得难受,只想吐,硬是看着卓遥将两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 一路上白芷的脚都还有些飘,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没有醒完。 二人从小门溜回了镇南王府。 白芷有种偷情的既视感。 这要是见到王爷该怎么解释呢? 然而,人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进门,她与卓遥,就被小厮半押半请地送到了堂厅内。 抬眼望去,孟瑛与卓老将军端坐堂中央,卓翎坐于一侧,连卓泓都穿戴规整,坐得端正。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卓遥与白芷同时向他投去质问的目光。 而卓泓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白芷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孟瑛一眼。 第110章 会审 堂厅内气氛十分怪异,没人说话,只能听见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白芷和卓遥皆有些尴尬,莫名抬头对视一眼,正对上卓遥雀跃的目光。 本来卓遥有一点点心虚,但一想,这是自己家,怕个毛啊!难道在自家还能让孟瑛给震慑了不成! 只不过,卓遥也不敢对上孟瑛的眼睛。 一不做,二不休,舒展了身子,转身拂袖,将一旁的一把太师椅,单手端到了白芷身后,大喝一声,“坐!” 转身自己就要寻另一把椅子坐下,却被卓老将军一声怒喝打断,“卓遥,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敢坐?” 白芷晕的很,刚想一屁股坐下,就被这一声给吓了一个激灵,身子僵住了。 “呵!这是我家,我坐个椅子还要得你允准?”卓遥眉梢一扬,一脸不驯。 啪── 话音刚落,一个瓷茶杯就摔到了卓遥脚下。 “卓遥!你这个逆子!”卓老将军怒喝。 卓遥冷冷瞥了一眼,继续坐下,屁股就要沾到凳子。 “卓遥,你先别坐。”孟瑛幽幽开口。 声音比平时还要沉许多。与儿时相差无几的语气,让卓遥明白,他要训人了。 刻在骨子里面的习惯,让卓遥微微一颤,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背着双手,一副挨训模样。 卓泓差点没笑出声,端在手里的茶水都被晃了出来。 卓老将军心里一股酸味,暗自腹诽,这人说话比我好使多了。 白芷偷瞄了一眼卓遥,微微讶异,平时只见他一副很拽的模样,没想到孟瑛一句话对他威慑力那么大呢!想到也觉得隐隐好笑。 “王妃,你坐。”孟瑛淡淡开口,声音温和许多。 白芷早就站不住了,一屁股坐了下去,瞬间瘫靠在椅子上。 有了支撑物的白芷,舒服得喟叹,朝孟瑛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却是在对上眼神的一瞬,心肝都忍不住的震颤。 只见孟瑛的眼里,爬上了血丝,是从未见过的愤怒,质问。望向白芷的时候,甚至还有一丝哀怨。 任性的后果,好像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白芷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移开了目光。 “卓遥,掳走本王的王妃,你可知错?”孟瑛沉沉开口。 卓老将军心头一颤,他说的是知错,而不是知罪,也就是说这事私了,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是邀友人饮酒,何错之有?”卓遥冷声道。 “你的友人?你可知你的友人是我夫人。寻常妇人你尚且不能掳,更何况她是位王妃。你这么做,莫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孟瑛的声音很平稳,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十足的。 卓遥蹙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他竟难得摆架子,看来是在意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白芷,眼底闪过决然。他想摆脱孟瑛的阴影,或许这是个好的机会。 正欲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飒兰哥哥,阿遥生性莽撞,我想他并不是真的不敬,还望宁王殿下体谅!”卓翎声音平和有力,不愠不燥。 这声飒兰哥哥,倒是让头昏脑涨的白芷清醒不少。虽然她理解他们儿时的情谊,但既是人,就免不了俗,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卓大小姐此言差矣,并非阿遥莽撞,是妾身莽撞,夜里邀阿遥饮酒,未曾顾及王爷颜面,还请王爷责罚!” 白芷一边说,一边离了椅子,朝着孟瑛,伏跪在地。 卓遥没想到她竟把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动容不已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愧疚。自己只是因为想让孟瑛难堪,就带走了她,却完全没想过,之后让她怎么面对这件事情。 于是也跟着扑通跪倒在地,“此事乃卓遥一人所为,与宁王妃无关,她只是被我掳走而已!” 卓老将军不禁一阵头痛,刚开始没搞懂他这儿儿女女们到底是何种关系。现在他看明白了,真是一团浆糊,乱的很呐! 他们二人互相袒护得厉害,这一连串的举动,落到孟瑛的眼中,却是十分的刺眼。 孟瑛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胸中隐隐怒气,像是快要压不住一般,就要喷薄而出。 昨夜让影阁的人找了一夜,也不知卓遥把人带哪去了!那坐立难安的煎熬,抓心挠肺的焦躁,熬得他内心如同烈火地狱。 他甚至理不清自己到底欲意何为。他不愿将她卷入这一场乱局,可那忍不住靠近的悸动,她所带来的细腻欢喜,压根骗不了人。 起初也许只是些许情愫,尚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之内。后来肖扬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危险,可肖扬全身剧毒,压根不能娶妻,这让孟瑛感到一丝侥幸。 可是卓遥的强势介入,却是让孟瑛措手不及。 他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人儿,发丝微微凌乱,好像在微微颤抖,心里一软,莫名生出许多情绪。 她心性纯良,带有异世而来的独特灵魂。这样的灵魂,让她向往的是平凡又精彩的美好生活,而非权力所带来的高高在上的,傲睨一世的优越感。 孟瑛极想留住这独一无二的美好灵魂,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让她永远不必下跪,永远平视着所有人,不必为这礼教而屈膝。 而不是将她拉入这个永无尽头的权力之争,就像他母妃一样,被磨灭了自身的棱角,在深宫院墙里香消玉殒。 可他孟瑛无能啊,改不了天,换不了地,连一个卓家都能将他制衡得死死的。 一阵阵思绪流转。 孟瑛意识到了他对白芷的情愫,不过六个字,碰不得,舍不得。 他侧眸,看见单膝跪在地上的卓遥,神色复杂。 他孟瑛做不到护白芷周全,那他卓遥更做不到。更别提,他那为毁掉卓家而倾尽一生的执念了。 “卓老将军。”孟瑛沉声开口。 “宁王殿下。”卓云君礼应。 “既你儿掳走本王王妃,那这事就交予你处理。”孟瑛声音威严。 卓云君心里诸多不愿,却碍于身份地位,恭敬应了下来,“是!宁王殿下放心。” “家法伺候!杖五十!”卓云君怒喝。 “爹!阿遥身上还有伤!”卓翎终是舍不得。 “是啊,爹……”卓泓虽然想看好戏,但也不想把他哥给打死了。 卓遥看了眼伏在地上的人,心底却是暖意流淌,声音都柔和许多,“五十便五十,我受得住!” 孟瑛虽然恼,但还是心疼,静静瞧着白芷,“王妃请起。” 没反应。 孟瑛蹙眉,起身上前,想去搀扶。却发现白芷的身子软得跟泥一样,一碰就瘫软在地。 手心传来的滚烫触感,让孟瑛心头一惊,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烫得惊人。 一时气怒郁结,抬头怒瞪着卓遥,“卓遥,现在你可知错?!” 卓遥也心头一慌,喉咙发紧,“我……知错!” 第111章 头疼之症 马车的颠簸中,白芷昏沉着醒来。 头痛欲裂,浑身酸疼,身子一边发热,一边起寒。 这是发烧了啊! “王妃感觉如何?”孟瑛见她醒来,急急问道。 喉咙吞咽也很痛,白芷艰难开口,“难受……” 孟瑛伸手探探她的额头,依旧烫手,俊眉微蹙,“那先歇着,已经遣人去请谷大夫了。” 白芷闭了眼,却蓦地想起了什么,顶着火烧一般的喉咙,哑声道:“肖扬呢?” 孟瑛神情一凛,半晌,他才开口,“肖扬,进来。” 肖扬蹑手蹑脚从马车外掀帘而入,拘谨地靠在角落,担忧地偷瞄白芷,“王爷,王妃。” 孟瑛心沉,却面上平淡,“王妃许是有话问你。” “肖扬在。” 白芷涩力咽了口水,开口道,“你娘亲的事……可妥帖了?” 肖扬一愣,“已然安置妥帖,王妃身子不适,还请歇着。” “卓老将军与你一同去的?” “是。” “那就好……下次带我去瞧……”话还没说完,白芷就难受得闭上了眼,侧身蜷缩,昏睡过去。 马车内,孟瑛和肖扬气氛怪异。 “肖扬,你逾矩了。”孟瑛沉声道。 肖扬闻言,浑身一紧,单膝跪在地上,“我……属下明白!” “你应当明白你自己的身体,毒入骨髓,浸尽精血,莫要生了这些旖旎心思。更何况,她是王妃!” 孟瑛这话说得直白,像是给肖扬上了咒枷,时时刻刻提醒他,莫要妄想。 是夜。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卓遥在祠堂跪罚。 卓云君,与一双儿女端坐于堂前,几家仆手持棍棒站在一旁。 祠堂内气氛肃穆庄严。 忽的,卓云君拍案而起,“卓遥,你可知,你今日差点害了卓氏满门!” 卓翎和卓泓皆被吓了一个激灵。 卓遥眼神刚毅,冷然傲视前方,“不知。” 卓云君气得跳脚,“若是宁王告你一个通奸之罪,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宁王可是皇室之人!你知道吗?” 卓遥面不改色,“他不会!再说,我与宁王妃清白,何来通奸一说!” 卓云君闻言一愣,多多少少放了一点心。随后又目光一冷,问道:“孤男寡女过了一夜,还清白?” 卓遥挑眉,“那可不是?有何疑问?” 卓云君真是被气着了,感觉面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搐,用手搓了搓脸,搓热乎了,才平复了些情绪。 “阿遥啊!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若想治你的罪,事实如何,根本就不重要。”卓云君态度软了下来。 卓遥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一把好手,他见父亲态度柔和,也收敛的脾气,道:“我说了,他不会。” 尽管因为立场不同,与孟瑛生了嫌隙。但他心里的孟瑛,或许会使手段耍计谋,可定不会用一个女子的声誉开玩笑。更何况,他认为孟瑛对她有情。 卓云君向来不知怎么跟他这儿子沟通,现下也一样,他拿卓遥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好用治军的手段让他臣服,于是对家仆挥挥手,大喝一声,“给我打!” 卓遥这时倒也乖巧,乖乖的就趴在地上,任他们打。 家仆们对视一眼,像是要给足彼此勇气一般,互相点了头,才开始动手。 棍棒袭来,刚开始,卓遥不禁闷哼一声。后来渐渐习惯,便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卓翎神色担忧,执袖捂嘴,眉心紧蹙道:“轻点儿!轻点儿!” 卓云君看了几眼,胸闷的紧,转过身去,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驳了卓翎的话,“重点儿,给我狠狠的打!” 五十杖过后,卓遥的屁股已然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卓云君自诩见惯了生死,在尸山血海里驰骋的人,看到了卓遥的伤,也是心头一惊,心里闷得很。 他走到卓遥面前,对脸色苍白的卓遥道一句,“阿遥,切不可再与宁王妃有联系,不能让孟瑛抓了把柄!我会为你寻一门亲事。” 卓遥痛得有些精神恍惚,却是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猛然惊醒,吼道:“不可!我不会娶的!” 卓云君没有理会卓遥的嘶吼,径直离开。 卓翎和卓泓赶紧扶起卓遥,把他架回了屋。 卓泓看着姐姐为他处理伤口,倚靠在床前,“哥,你这是何苦?” 卓遥冷哼一声,“我与卓大小姐,半斤八两罢了。” 卓翎闻言,眼尾一抽,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重了些许。 轰隆的雷声将白芷吵醒,头脑依旧昏沉。 恍惚一阵,发现是在落禅院,自己的房里。 翻身,借着闪电,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孟瑛熟睡的脸。 面容俊雅,檀香扑鼻。 他和衣而眠,只是浅浅靠在床的一侧,并没有离自己太近。 白芷叹气,牵了被角,护住他容易着凉的腹部,然后缩到角落,沉沉睡去。 翌日。 雨过天晴,太阳艳丽得刺眼。 白芷悠然转醒。 孟瑛正盯着自己瞧,见她醒来,眼眸水亮,嘴角弯起弧度,“王妃醒了?可好些了?” 许是脑子清醒了,人的思想就容易分叉,白芷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妈呀!为啥他可以长得那么好看,让不让人活了! 被俊脸迷了神智的白芷,竟然有些羞涩地翻了个身。 忍住!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孟瑛心头疑惑,这是什么反应,莫不是烧傻了? 半晌,镇定过后的白芷才悠悠开口,“好些了,劳烦王爷帮我唤一下梨花。” “唤梨花作甚?” “洗漱啊……” “你要起身?” “不然呢……” “谷大夫说了,还得修养几日,王妃莫要心急。”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瑛总觉得怪怪的,今日的王妃,要么不看他,要么只冷冷地看他,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没一会儿,谷大夫提着药箱而来,走到屏风,他问了一句,等到孟瑛的同意,才健步而入。 “王妃,这是染了风寒,切莫再去吹风了。饮酒也是不好的,吹着风饮酒,就更不行了!”谷大夫道。 白芷腹诽,我也不想啊!都怪卓遥那个蠢蛋! 面上,白芷倒是恭恭敬敬应了。 孟瑛在一旁脸色难看,他冷眼盯着白芷,仿佛要在她身上瞧出一个洞来。 白芷就算不看过去,也能感受到孟瑛周身的气压低的吓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王妃上次与谷某说的头疼之症,可有缓解?上次说过之后,王妃就被贼人掳走,谷某这才想起来。”谷莫白开口。 白芷也突然想起这事,如实答道:“时好时坏,不太严重,痛的时候睡一觉便好。” 孟瑛蹙眉,头痛?为何从未听她提起过? 第112章 全然接纳 谷大夫认真诊完脉,抓了许多药,便退出了寝房。 孟瑛记着方才所提的头疼之事,起身相送,二人行至长廊,孟瑛开口,“谷大夫,王妃的头疼之症是怎么回事?” 谷莫白背着药箱,皱了皱眉,答道:“上次肖扬施针,王妃曾问过,谷某查探一番,想来是撞击导致的淤血未散尽。” “可能治?”孟瑛神情严肃。 “谷某不敢妄言,但求尽力。” “那就有劳谷大夫这些日子留在王府了。” 谷莫白:“……” 不带一丝商量的语气,想起家里那堆未晒干的药草,谷大夫心里苦啊,平时也不见王爷这么强势啊! 白芷每日谨遵医嘱,按时吃药,没几日就好了个彻底。 王府人少,王爷不办公务,也少有往来,所以王府事务算得清静。 核算完翻修所用的钱银,白芷找来了人牙子,亲自挑选了一批年纪尚小,看起来伶俐的丫头和小厮。 年纪小,心思单纯,好培养。 只是不知道她在王府剩余的时间,能不能将他们给培养起来。 大致处理完,白芷朝远尘居而去。 孟瑛见她来,自是欣喜的。 白芷于门口礼貌见礼,面带淡漠笑容,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这些细节,自是逃不过孟瑛的眼。 蓦地,心头抽痛。 “王爷不请我进去坐?”白芷浅浅笑意。 孟瑛恍惚回神,眼神震荡,“王妃,请。” “今日来,是有些事想与王爷商量。”白芷慢条斯理,徐徐吐出。 “王妃请讲。” 白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今日王府新进了几个小丫头,王爷可要留几个伶俐的,在身边伺候?” 孟瑛摇头,微微皱起了眉,“十七一人足矣。” 白芷脑子里蹦出十七那迷糊蛋样,也不知是谁照顾谁。只是王爷既已开口,自是无需多说。 “皇后娘娘的寿辰在即,送礼应怎么送?可否请王爷告诉我皇后娘娘的喜好,禁忌。我怕到时候闹笑话。” “礼飒兰已备好,王妃不必操心。” 白芷微惊,她能掌控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像送礼这样的事情,他压根不让自己参与。 “哦,这样呀!王爷倒是细致,送礼这种事竟早早做了准备,我一点都不知呢。”白芷这句话虽是笑着说,却能听出里面多多少少的讽味。 孟瑛被这样一讽,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心头的不满,急道,“也并非什么大礼,就是西域求来的妃色水晶琉璃盏,取材于一整块的妃色水晶,十分难得,由大师打造,做工精美,王妃想看,飒兰这就去拿予你。” 见孟瑛有想要起身的势头,白芷赶忙拒绝,“不了,既然王爷已备好,那我再看也是多此一举。” 孟瑛:“非也……” “王爷,我们继续说下一件事!说完,我还得去斗兽场看看清理进度呢!”白芷决然打断了孟瑛的话。 她的态度变冷了。 前几日卓家一行之后,她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孟瑛非常清晰地能感知到。 理性来说,她的心灰意冷,倒是让二人在分离的时候都能体面。可是心中不断叫嚣的情感,又让孟瑛脑子发麻。 孟瑛就这样拉扯着,反应都变得迟钝。连白芷唤他都没有反应。 “王爷?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白芷不解,特地扬高了声线。 孟瑛这才回过神,“呃,王妃适才说了甚?” “哦,我刚才问王爷,送我出府的事,大概是什么时候?我好早些安排。” 孟瑛呼吸一窒,瞳孔紧缩,微微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掐住一般,发不出声。 白芷浅浅微笑,眼中平淡,见他表情变了,微微歪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孟瑛开口,“王妃离了王府,想去何处呢?” 没料到孟瑛会突然这么问,白芷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若是我那时有钱,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买一处小院,看看当地能做些什么生意。太冷的地方我不想去,听说琼州就很不错,气候温暖,海产丰富,瓜果蔬菜都是一等一的好。” “若是那时我穷得叮当响,就找个资源丰富的地方,先赚些钱,赚一些家底,再择安身之处。” 听起来,倒当真是美好。 孟瑛倒是很容易被这朴素的愿望,给戳中心窝子。 刚才躁动的情绪,像是被渐渐平息,他开口问,“若是那时,卓遥要娶你呢?” 白芷暴汗,这都是什么问题啊,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直开口,“王爷你也知道,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醒来就在王府了,大概是雏鸟情节,总归是对王府有些许依恋,加上王爷待我还不错,我自是没有理由与你为敌的。” “所以啊,卓家既然要对付你,我便不能嫁进卓家,一来是怕麻烦,不喜欢处理这些算计,二来……” 二来,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能站在孟瑛的对立面。 “反正,不会嫁的。再说了,我现在并没有想嫁卓遥的心思。”白芷肯定道。 孟瑛松了一口气,斟酌许久,缓缓开口道,“王妃得再等等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白芷微笑,“好。我会尽力扮演好一个王妃的。” 没有再过多言语,白芷便告退了。 留下孟瑛在原地,愣了许久。 出门时,白芷猝不及防,就被一毛茸茸的四腿生物给扑了个满怀。一条淡色裙衫上,被踩上了大大小小的灰黑色梅花。 小蘑菇吭哧吭哧地吐着舌头,一双黑眼眸亮晶晶的,写满了欢喜。 白芷躬身抱起小蘑菇,发现它一身圆滚滚的,比最开始整整大了一圈,毛色黄中带赤,愈发光滑鲜亮。 看起来,是被认真对待的小狗。 没一会儿,阿洛抱着书本来了。一见白芷,便展露笑容,蓝色琉璃般的眼,清透且独特,与大辰人全然不同。 “姐姐!可有用膳?”阿洛热情开口。 从刚开始的一言不发,语言不通,到现在,能正常开口,热情寒暄,进步速度非比寻常。 “吃过了,阿洛现在官话说得不错嘛!”白芷夸赞道。 “王爷每日教,阿洛学得慢。”阿洛十分谦虚。 虽然发音不是很标准,但是言语之间的谦礼,倒是让白芷震惊。 王爷教的极好。 她带回来的一切,王爷全然接纳,且都有认真对待。 这教白芷心惊。 可细细想来,这应当是他的秉性,与她是谁无关。 晚些,白芷带着梨花与尤青出了门,要去寻一名厨子。 第113章 血毒人 一行人来到京郊,一个偏僻的小村,来寻一人。 此人是谷大夫推荐,以前诊治之时,偶然尝过此人手艺。说是平平无奇的食材,却是能做出超凡的滋味。 路不好找,问了许多人家,才在一个扭扭曲曲的小路尽头找到此人。 看着这土糊的墙,这草席铺的顶,众人对视,好贫穷的小院。 小院中一小女孩,正蹲着摘菜。约莫只有七八岁,皮肤被经年累月的日照,晒得黝黑,眼睛却贼亮。 她见白芷一行人,衣着华贵,眼神里闪过好奇光彩,忙迎了上来。 “客们可是口渴了?”小女孩甜美的童音,露出纯真笑容,以及缺了一颗的门牙。 白芷看这孩子甚是可爱,蹲下身去,摸着她细软的头发,问道:“不渴,我们是来找你爹爹的,你爹爹在吗?” 小女孩闻言,立即瘪起了嘴,“我……我爹爹不舒服,昨夜吃了药,就不舒服,现在还没起……” 白芷转过头,与肖扬尤青对视一眼,有些不安地蹙眉。 “小妹妹,我们可以去看看你爹爹吗?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白芷揉着她的头,温和道。 小妹妹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急忙步入房间,屋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人砸过一般。 简直无处下脚,白芷和梨花提起裙摆,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进去。 刚进房间,一股浓烈的恶臭味道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作呕。 接着是男人虚弱的哼唧声。 本来还以为是尸体的恶臭味道,现在能听到人的声音,人没死,白芷大大松了一口气。 视线锁定在床上,一男子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却是嘴唇苍白,表情痛苦。 众人脚下一顿,屋里怪异至极,且不说乱,臭味弥漫,这臭味还掺杂着一丝奇怪的味道, 白芷有些担心床上的人有没有事,想上去看看,却被肖扬一把抓住衣领,给拽了回来。 “慢着!有问题!”肖扬道。 这一声隐隐的怒吼,还带着一丝颤抖。 白芷不解地望向肖扬,却见他眼神里是放大的惊恐,脸色铁青。 白芷见过肖扬强势的一面,脆弱的一面。却从未见过他脸上会有恐惧的表情。 肖扬的瞳孔急剧骤缩,上挑的眼眯成了一条缝。他大步上前,将白芷挡在身后。 “退出这个房间。”肖扬沉声。 白芷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见肖扬周身严肃的气场,还是乖巧退出了房间。 肖扬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甚至往前走了几步。 “肖扬!”白芷急声叫住他,“切莫以身犯险!” 闻言,肖扬绷紧的身子忽的一松,刚才被束得极紧的心,让白芷一句话给松了绑。 他缓声道,“无碍,对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听得出他语气里面的松弛,白芷也稍稍放心。 肖扬对着床上的人一通扒拉,检查瞳孔,手指,舌头,头发,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全部检查完后,他凝神深深地吸气,然后又长长地叹息。 忽的,他割开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近乎发黑的血,就要往那男人嘴里送去。 “肖扬!”白芷急声道。 白芷是知道肖扬的血有什么作用的,见他要喂那男人血,出于本能地阻止了他。 肖扬的手悬停在了空中,他侧过头,眼里通红,对白芷道:“信我。” 他眼里早没了之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痛苦,悲戚的神色。还有那小心翼翼,带着恳求的神情。 白芷哪能不信他,于是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肖扬僵硬的眉毛一松,转身继续将血滴进男人嘴里。 做完这些,肖扬示意大家退了出来,几人回到院落。 因为刚才破了皮,肖扬坐得很远,还不让白芷他们靠近。 白芷理解他,选了一个安全距离,抱住小女孩,以防她被误伤。 “肖扬,说说。”白芷眼神认真,她觉得这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 肖扬微微点头,长舒一口气,道:“这人在吃毒。” 众人:“???” 肖扬继续道,“南蛮有抓人做药奴的勾当,但不是谁都可以做药奴的,需要身子骨极好的人,才能受得住药性。所以他们会先筛选一批人,让他们服下药引,若是这些人服下一定剂量的药引之后,还能活着,那这人才能成为他们的药奴。” 这事儿果然不简单,白芷神色严肃,问道:“那这人?” “他服了药引,看起来应当服了好几次。好在药引不具备很强的毒性,只是试探这人的身体底子,不至于让他浑身染毒,他服了我的血,应当还有救。” 肖扬说道后面,有些咬牙切齿。 “你的血为何能解毒?”白芷急忙问道。 一旁尤青和梨花的脸色煞白,大辰与南蛮交恶,多多少少是听过南蛮这些勾当的。 “药奴分好几种。其中比较大的一支被称为血毒人。这种人在战场上十分好用,战场上的人大多有伤,只要伤口接触到了血毒人的血,那必死无疑。” “血煞又分为阴毒和阳毒,我是阴毒。而阳毒,是用阴毒人的血养蛊,然后在药奴身上下蛊,才能慢慢形成阳毒人。阴毒人的血是母毒,可以制造阳毒,也可以解阳毒。然能受阴毒之人,难以培养,少之又少,万里无一,我所见过的阴毒人仅有三人。” 听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白芷心惊,抱住小女孩的手不自觉缩紧。 白芷理清思绪后,问道:“这玩意儿,不是只在南蛮?怎么连辰京也有了?” 她内心狂跳不止,大抵有了思绪,只觉一场祸世阴谋,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形成。 所有人都沉默,肖扬撑着双腿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脑子里浮现那些药奴濒死的嚎叫,痛哭,嘶吼。 一排排大通铺,今日躺满了人,明日就有半数的人七窍流血,蜷缩着死在床上。然后又会有新一批人被送进来。 他甚至还能想起有些人的脸,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男或女。 每张脸都很生动,不管是抱头痛哭的发泄,还是咬牙切齿的抱怨,甚至还有个姐姐死前对他微微一笑。 忘不了,尽管他逃离了那地狱,他还是忘不了那种恐惧。 如今这样勾当竟又出现在辰京。 难以原谅,难以饶恕。 白芷也在思考这事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问题,思绪全然飞走。 忽的,手背上滑落一滴热泪,让她收回了神智。 第114章 又捡两人 小女孩被这严肃的氛围给吓傻了,眼泪大滴大滴掉落,一边吸鼻子,抽泣着问道:“我爹,我爹会死吗?” 白芷回过神来,慌忙拭去她的眼泪,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不会呢!肖扬哥哥救了他,他不会死,歇一会儿就好啊~” 然后又附耳对小女孩耳边说了些什么,露出淡淡笑意。 小女孩听完,展露笑容,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坐在院子一端的肖扬大声道:“肖扬哥哥,谢谢你!你是大好人,最英俊潇洒,风卢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后面是什么来着,姐姐,我忘了……” 白芷扑哧笑出了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女孩也在她怀里咯咯笑出了声。 肖扬则是一愣,看着白芷和那小女孩笑成一团的景象,像是三月春光,明媚且温暖。 刚还身处地狱的人,这下倒是沐浴着阳光,心一下子就化了。 嘴角扬起。 院里氛围好多了。 这事光凭他们几人是解决不了的,白芷转移注意力,与小女孩聊起天。 得知小女孩叫做唐星,父亲叫做唐大树。奶奶生病,常年卧床,钱都拿去买药了,家里揭不开锅。 直到有一天,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出现,说要给父亲介绍活计。而后父亲就有钱抓药,还给她带了饴糖回来。可那时奶奶还是支撑不住,终是在一个月前去世了。 “后来爹爹就病了,每日都在吃药,可他吃了药也不见好,每天晚上都要嗷嗷到夜半,还要砸东西。” 白芷与肖扬对视,对唐星说的话胸中了然。 “后来那群黑衣人还来过吗?”白芷问。 “五日前来过,说是过几日还来。姐姐,他们是坏人吗?我以为他们是大夫……”唐星甜美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芷微笑着点头,“不可轻信他们。” 又问了许多细节,无不一一印证了肖扬所说的药奴一事。 “这事,朝廷会管吗?”白芷小心翼翼道,她有些害怕,怕这事本身就是朝廷所为。 肖扬若有所思,随后十分严肃道:“这事不能报给朝廷,只能报给王爷。” “为何?” “以前就有朝臣提过要制造一批药奴,与南蛮人一较高下,朝中人也有不少人是支持的,大部分人的态度仍不明朗,只有王爷是坚决不同意。好在陛下听王爷的话,明令禁止了此事。” 白芷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那卓家人什么态度呢?他们与南蛮打得火热。” “卓家人分好几拨,暂不清楚他们的态度。”肖扬认真答。 白芷想问的其实是卓云君的态度,可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不管卓云君支持与否,对于肖扬来说都是难捱的伤。 几人一番商量,一致认为,这事情不能坐视不理。他们决定把唐大树父女二人带回去,听王爷的决断。 正当此时,肖扬灵敏的听觉,听到了响动。 “有人来了,使的是轻功。我们先撤走。”肖扬说罢,就要扛起唐大树。 “等等!”白芷打断。 这倒是探明对方底细的好机会,不能打草惊蛇,不过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她问肖扬,“你打得过来人吗?” 这什么话,他肖扬除了中毒之时,被王爷下过套,还从未有过败绩。莫名得意,扬唇一笑,“当然!” “那你能让唐大树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吗?不是有什么奇异的点穴功夫嘛!就那样的……”白芷好奇,又一脸着急。 “还真有。”她的表情怪异,却让肖扬笑得越发嘚瑟。 理解了白芷的意图之后,肖扬嗖嗖就点了唐大树的穴位。然后让白芷他们带着唐星躲得远远的,以免暴露。 肖扬则是躲在角落,屏住呼吸,静观屋内的一切。 没一会儿,两身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进来了。他们对着唐大树一番查探。 “死了!” “不中用!浪费钱银!” “辰国人身子不行啊!” “哎,这个月又交不了差!” “走!” “等等,不用把他处理掉吗?” “你傻呀!真不知道你之前跟谁干的!你把他埋了他就是失踪,官府要查的。若是病死,谁管呢!” “哦!哥说得有理。” 于是二人在屋里翻翻找找,把所有剩下来值钱的物件全部搬走,撤离了现场。 等两人走远,白芷一行人,向村里人透了口风,说是投奔亲戚,就带着唐大树离开了。 虽然肖扬知道那人身上的毒起不了什么作用,可他还是担心会影响到白芷的身体,她身子本来就弱。于是他去临近的村子买了一辆马车,独自一人载着唐大树,跟在白芷的马车后面。 路上,梨花惊奇问道,“娘娘啊!你觉不觉得肖侍卫最近好像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白芷抱着睡熟的唐星,颇有兴趣。 “我记得他以前很凶的!” “是有点!” “他现在都不骂人了!” “好像是!” “还会笑!” “他以前不笑?” “不笑啊!我那些姐妹都怕他得很!跟罗刹一样,整天抱着一把剑,神气极了!” 白芷回忆初见,确实如梨花所说,他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可小声点,他那耳朵,说不定听得一清二楚!”白芷坏笑着提醒。 梨花闻言,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惊恐。 马车在颠簸中终于到达了王府,梨花掀开车帘,得先下车,摆好马凳,却见尤青向她伸出了手,一脸笑意。 虽然他的脸留下了许多伤口,却依旧掩饰不了少年清秀的目光。 将唐大树和唐星交给府里人安顿,还请来了谷大夫为他们诊治。 白芷带着肖扬,就去向远尘居,得把今日所发生的事告诉王爷。 夜幕降临。 远尘居燃起了烛火。 孟瑛老远就听到了二人谈话的声音,伸手摆弄饭桌旁的凳子,然后出门相迎。 “王妃,可用了晚膳?”孟瑛站在门口,淡淡笑容,令人舒适。 白芷和肖扬两人都有些急,把吃饭这事儿给忘得彻底。 经过孟瑛这一提醒,才想起来,答道:“未曾用膳。” 孟瑛露出满意笑容,神情极为自然,“飒兰刚好备了膳,王妃一起?” “额……行,正好也饿了。”白芷淡淡道。 这话说得勉强,孟瑛的小心肝有点痛。 孟瑛朝肖扬使了个眼色,肖扬便撤了下去。 一进屋,见一大桌子荤菜,白芷傻眼,王爷向来用膳用得早,这哪是刚好啊!分明就是预谋。 白芷僵硬坐下,不过抵不住美食诱惑,不吃白不知! “王妃可是又捡人回来了?”孟瑛轻笑,声音温和。 刚塞进嘴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却又说的是事实,可不是嘛,又捡了两个人回来! 第115章 卓翎探病 白芷将今日所见,与孟瑛细细道来。 孟瑛拧着眉听完,表情是难得的沉重。 他沉默思考半晌后,唤来了肖扬。 “可看清来人相貌和衣着?”孟瑛问。 “一身黑,衣着看不出什么特别,一人身形高大,皮肤黑且红,棕发,额角碎发稀疏,鹰钩鼻,说话声音浑厚,气息绵长。” 肖扬一边回忆一边细说,白芷拿了纸笔,在一旁记录。 孟瑛点头,在房中踱步,“高山人长相,身手呢?” “身法一般,左手有习惯性的勾腕动作,力量上乘,看起来手上功夫比脚上功夫要强。” 孟瑛若有所思,轻嗯一声,然后继续问起了另一人的细节。 而另一人,个子瘦弱矮小,与另一人并没有什么相同特征,连使用的功法,都是乱七八糟的。 推测不出什么。 白芷想起之前被绑架时,人贩子时常变换口音,于是问肖扬,他们的口音是否能听出什么来。 “二人口音倒是相似,尾音会拖很长,我给你们学学。” 于是肖扬怪声怪气地学了起来,模仿的人难免会更加夸张地放大某一特点。 这独特的说话方式,让孟瑛猛然惊醒,曲州人。 曲州处在烟雨江南地带,气候湿润,风景秀美,丝织品丰富,又有水路,是南来北往商人扎堆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人为利往来,因此对外邦人,包容性十足。 若是有什么教派隐藏其中,而不教人发现,也不足为奇。 一通商量之后,孟瑛让他们装作不知,正常的生活,绝不能轻举妄动,他会让人暗中打探。 夜里,肖扬悄声来到远尘居,站在孟瑛窗前。 孟瑛早在之前商量时,就察觉到了肖扬的情绪不对。他知道肖扬今晚一定会来,所以一直等着。 “肖扬,可是怕了?”孟瑛淡淡开口。 肖扬欲言又止,低着头,周身没有一丝飞扬的状态,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绵羊。 不怕,是不可能的。 那些血腥又令人犯呕的梦魇,一旦被勾起,就不会被轻易平息。 良久,他才开口,“这十年来,听说他们未能养出阴毒人,他们必定会来抓我!我……王妃……我暂且护不了……” 孟瑛叹气,“也罢,我会找人护着她,你需要人吗?” “不用,我有能力自保!”肖扬自信答道。 孟瑛眼底闪过厉色,沉声道:“你去躲一躲也好。这事不能让它发展下去,顺便帮我去办件事。” 孟瑛附于肖扬耳边,悄声对他说了他的计划。 肖扬单膝跪地,“是!属下明白!” 月朗风清。 卓家大宅。 卓遥一瘸一拐的拐进了卓翎的院子。 彼时,卓翎和卓泓正在替父亲,帮卓遥物色大家闺秀。 卓遥啪地一声将门推开,大喊一声,“姐!” 巨大的响动,将二人吓了一个激灵。 二人愣愣望着卓遥。 卓泓:“大姐,这人喊你姐了诶!” 卓翎:“那便是有事求我!” 卓泓:“也是,他向来是有事就喊姐,无事就是卓大小姐。” 这明目张胆的讽刺,倒是让卓遥些许不自在,两条俊眉微微抽搐。 卓翎轻笑,对卓遥道:“说,什么事?” 卓遥理直气壮,甚至还一脸骄傲,“明日你得替我去宁王府,探望宁王妃!看看她病好了没。” 卓翎蹙眉,“凭什么?我要去探望她?” “呵!你难道不想见孟瑛?”卓遥挑眉,将孟瑛两个字咬得极重。 卓翎闻言,竟有些心动,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荒谬,“想诱我上当?笑话!宁王殿下岂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说完,卓翎瘪了瘪嘴,小声嘟囔:“又不是没去过,哪回见着了?!” 这委屈巴巴的劲儿,倒让卓遥颇有几分同情。 不过,卓遥早已习惯了,变了口风,“之前是孟瑛一个人,现在不一样了,他有王妃当家。你现在去,说不定就能见着了。” 卓遥站得有些累,又不敢坐,于是艰难地挪动步子,放松一下腿部肌肉,然后继续激卓翎,“你不会是怕了?!怕宁王妃给你下马威!” 卓翎闻言,拍案而起,怒道:“呵呵!我怕?卓遥,你也不看看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想去看,你怎么不自己去看呢?” “我这个样子怎么去?啊?” …… 二人吵翻了天。 卓泓当个戏看,看得起劲。 翌日清晨,白芷就收到了拜帖,被迫改变的一日的行程。 午后,卓翎果然到了。 被下人引进门,一路走到清风堂,倒是惊讶于府中的变化。 与之前的荒凉破败之感不同,现在倒是绿意盎然,有了人气。 虽非富丽堂皇,精巧绝伦。却植被花草摆放讲究,予人一种有清幽雅致之美。 卓翎胸口涌上酸楚,前些年,她日日递帖,开门迎她的次数不过三两次。 那时她看着破败的庭院,心想若是她,定可以替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如今这一切被别的女人做到了,难免让人有些不是滋味儿。 白芷堂前相迎,作为主人家,难免要客套寒暄,于是笑着开口,“卓大小姐稀客啊!” 卓翎冷眼一瞥,眼神里带了许多轻蔑,道:“宁王妃还真叫人操心,我现下看你精神倒是好得很!” 来者不善啊! 白芷收起热情洋溢的笑脸,只保持了礼貌笑容,“嗯,确实还不错,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倒是让卓大小姐操心了!” “呵,宁王妃啊!我昨日数了家中花猫有几根毛,前日数了院中有几片叶。你觉得我能有时间操心你?”卓翎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这直接给白芷气笑了,“卓大小姐那么忙,来我宁王府作甚,吃饱了撑的?” 卓翎轻笑,“这不是宁王妃好手段嘛,让舍弟为你挨了罚,还惹得舍弟魂牵梦萦,夜不能寐!” “不知卓大小姐说得好手段是指什么?”白芷有些生气。 “你说呢!” 白芷扬起嘴角,朝卓翎走去,“卓大小姐,我知你因为王爷对我心有芥蒂,但是我希望你清楚,如今我才是宁王妃,你什么也算不上!” “再说了,我也算嫁入皇室,是皇族中人!你从进门就对我出言不逊,你这是蔑视皇权!你懂吗?!” 孟瑛向来是卓翎的死穴,宁王妃这个位置也是。 皇权,卓翎从来不怕,却怕极了孟瑛眼里的冷漠疏离,和他决然拒绝的背影。 倏然,卓翎高高扬起了手掌。 第116章 与卓翎决裂 卓翎的巴掌就要落到白芷脸上。 忽的,一黑色身影灵活从暗处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握住了卓翎的手腕。 与此同时,用身子将两人隔开,白芷踉踉跄跄退了两步。 卓翎不在意来人是谁,只想宣泄心中怒火,转动手腕脱离了掌控。随后,一掌飞出,与那人缠斗起来。 白芷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十七,怎么不是肖扬? 疑问一闪而过,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她赶紧退得远远的。 虽然在她家打起来不好,但是卓翎也太跋扈了点,不压压她的气焰,实在是出不了这口恶气。 二人打的电光火石,听声音,可谓是拳拳到肉,非常刺激。 这让坐在一旁喝茶的白芷,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上次在卓家跟她扭打成一团,她要是真出手,自己小命多半没了。 二人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战场逐渐向四周蔓延,逐渐打碎了周围的桌椅,茶杯,摆件。 白芷这才心疼了,这都是她才买的啊! 大喝一声,“你们二人,快给我住手!” 十七听闻,瞬间就收了势。 可卓翎并不会听白芷的命令,她也没有听白芷的命令,下手是越来越狠。 掌风呼啸,卓翎一巴掌就拍上了十七的胸膛,十七被打飞出去。 硬是退了好长一段距离,喷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倒地之时,余光瞥到一抹素白。十七正正好,躺倒在了孟瑛的面前。 白芷刚想去扶十七,就看到了孟瑛,顿时有些心慌,这是不是玩大了! 卓翎见着孟瑛,心下欢喜,迅速收手,潇洒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笑着喊了一声,“飒兰哥哥!” 切~ 白芷翻了个白眼,去扶起十七。 孟瑛捏起手持佛珠,淡漠微笑,微微颔首点头,一副和尚慈悲为怀的模样,“卓大小姐。” 白芷看着十七眼睛里面泪珠都在打转了,忙问道:“是不是很疼呀?我去叫谷大夫!” 孟瑛轻声道,“先扶十七去看伤。” 听不出他语气里有什么情绪。这让白芷羞赧,这事毕竟是自己纵容的,属实不妥了。 将十七扶到门口,正要交给下人,就见他绷不住,眼泪哗啦就流下来了。 “咋啦?很严重?”白芷的心突然就跳很快,不会还打出人命! 只见十七用袖子猛地揩掉眼泪鼻涕,哭唧唧道:“太丢人了!还让王爷瞧见了!” 白芷先是松了一口气,又猛地翻了一个白眼,真想拍拍他的光脑门! 孟瑛看着十七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莫名好笑。 弯腰捡起地上一片一片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对着走进来的白芷道,“王妃小心脚下。” 白芷担心那瓷片割碎了他莹白如玉的手,忙道:“王爷!你别动,我让人来收拾!” 孟瑛笑着道:“好。” 孟瑛除了打招呼,视线就没有在卓翎身上停留过一刻。 反倒是卓翎,目睹了孟瑛对白芷情意绵绵的视线。 她有些分不清,他们二人究竟是真是假。若说是真,他们又未曾圆房,分二居。 可若说是假,那孟瑛的目光又能瞬间击碎她的美梦。 把厅内收拾了之后,孟瑛牵着白芷的手,坐到堂前,以一种主人的姿态,询问卓翎的来意,客套寒暄。 问到为何会打起来之时,白芷和卓翎都沉默了。 白芷认为孟瑛对为何会打起来的原因,应当是心知肚明的,完全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这让白芷有些狐疑。 她还发现,孟瑛今日对她的行为举止,比往常还要亲昵。是在演给卓翎看吗? 是也好!反正他们也不可能了,趁着早让卓翎死了这条心。 于是白芷大方配合。 孟瑛见二人都不说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神锐利了些许,笑着开口,“翎儿,你还记得儿时你最爱惹事吗?” 卓翎几乎是愣在了原地,语气亲昵自然,仿佛儿时的飒兰哥哥在对她说话,眼眶不自觉就红了,眼泪险些崩不住。 “一晃多年,如今你已到嫁人的年纪,切莫再行鲁莽之事了。”孟瑛语气亲切,像长辈的劝解,像亲人的叮嘱,像邻家哥哥的安慰。 孟瑛笑了笑,“若是在儿时,飒兰哥哥可以替你收拾残局。可如今,飒兰已经娶妻,不能天天跟在你身后了。” 卓翎抿嘴,眼里泪光晶莹,欲言又止。 孟瑛牵起白芷的手,置于手心轻轻摩挲,眼神锐利,“不管世人如何评论我与王妃的感情,只要她一日是我的王妃,你们就轻她不得!” “你是,卓遥也是。”孟瑛强调。 卓翎闻言,目光从白芷身上扫过去,扫到了孟瑛的身上。 两个人,都认真的凝视着她。 她紧紧咬住后槽牙,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怕眼泪喷涌而出,让人看了笑话。 孟瑛没有给卓翎喘息的机会,继续加码,“翎儿,这些年你维系着卓家宗亲利益往来,于卓家而言,做得很好,卓家人也都认可你。” “飒兰哥哥知道你很苦,也明白你想找个倚靠的心。可你的倚靠不会是我,不该是我,也不能是我。你可明白?” 卓翎含泪不语。 这些话说得决绝,白芷听得真切,却也没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孟瑛收起了笑意,清雅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冷意。 “翎儿,你可以独挡一面。” “人长大了,就得自己往前走。” “谁也护不了你一辈子。” “这些话,飒兰哥哥今日是最后一次与你讲,你可听明白了?” “以后,便没有你的飒兰哥哥,只有宁王孟瑛。”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重。 于卓翎对孟瑛十几年的情谊来说,实在太重,太重了。 重到让她难以呼吸。 卓翎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白芷看着她渐渐喘不过气的样子,轻声叹息。 孟瑛留了卓翎用晚饭,然后借口离开了清风堂。 白芷陪着卓翎哭,替她递方巾。 “不要你假惺惺!你走!”卓翎边哭边道。 白芷摊手,“你是客人,我得待客,我哪能走啊!” “你分明就是看我笑话!”卓翎根本不想在白芷面前哭,可是忍不住。 白芷细想,她与卓翎其实区别不大,都是得不到孟瑛的女人! 不禁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我笑话你作甚!老实说,我觉得你挺酷的,身手那么好,卓遥还跟我夸你呢!只是,我不喜欢你对肖扬的态度!” 白芷坦诚,并没有谁可怜谁。 这一下扯到了肖扬,卓翎混沌的脑子,产生一丝清明。 第117章 甜甜的桃子 “无论你说什么,我与肖扬不共戴天!”卓翎一边止了哭,一边咬着牙道。 “行,随你。” 对于卓翎的仇恨,白芷了然于胸,也没有强行化解的必要,见面绕着点走就行。 只是有一点,他们卓家的立场,白芷认为她必须明确。 “卓大小姐,怎么看待肖扬这样的血毒人呢?” 卓翎诧然,不解她为何这么问,“嗯?” 害怕自己说得太明显,白芷又掩饰道,“我觉得肖扬怪可怜的,从不知人事之时就受尽摧残,那些南蛮人也太不是人了!” “呵!你莫想为肖扬开脱。肖扬也好,那些令人作呕的南蛮人也好,都可以去死了!”卓翎恨恨道,眼里恨意甚浓。 “诶!卓大小姐,我听闻那些南蛮药奴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可是真的?” 卓遥被这话题激起了怒气,“行尸走肉罢了!我卓家军面对如此恶人,从未输过!” “那为何辰国不制造药奴?” 卓翎闻言,拍案而起,怒道:“战场上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对他们行此事!” 白芷被这惊人的气势给惊到,该说不说,卓大小姐的脾气,跟卓遥简直如出一辙。 听起来,她对那些制造药奴的人是厌恶的。 阳毒人需要阴毒人作为母毒,而阴毒人又极少。那想要制造药奴,就必定绕不开肖扬的阴毒之血。 这就注定了,肖扬的处境会很危险。 白芷昨夜想了一夜,终是想通了这个道理。 知道肖扬是血毒人的人不多,卓家算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因素。若是他们支持制造药奴,那对于肖扬,将是死神一般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她的态度,是否代表了卓家那一支的态度。但白芷着实松了一口气。 白芷回了卓翎一个浅浅微笑。 卓翎愣了,刚才还在为飒兰哥哥的拒绝给流泪不已,这下怎么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回过神来,倒还庆幸,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晚膳。 菜色十分丰富。 孟瑛落座于白芷身旁,朝白芷的位置靠了靠。 这偌大的圆桌,就三人,实在近得有些过分了。要是有人是个左撇子,筷子都得打架。 席间,孟瑛不停往白芷碗里夹菜,自己没动过几口。 看起来倒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只是,她吃不了那么多啊! 白芷向孟瑛投去了乞求的眼神,再吃就要吐出来了! 可咱们王爷好像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依旧没有停下筷子。 眼神交流失败,白芷从桌子底下伸手掐了掐孟瑛的腰,想阻止他这比食堂打菜阿姨还要快的手。 孟瑛动作一顿,定定瞧着白芷。 白芷也抬头,四目相对,孟瑛目光灼灼,眼底流淌着几分玩味兴致。 白芷明白了,这人故意的。 卓翎就在这样精神摧残下,没滋没味的哽完了这顿饭。 饭后,二人携手送卓翎离开。 看着卓翎逐渐远去的马车,白芷长舒一口气。下意识的将手从孟瑛手里抽出。 却在刚抽出的一瞬间,被孟瑛猛的抓住。 “王妃吃多了,飒兰带你去消消食。”说罢,拉着白芷就朝一条小路走去。 白芷死命挣扎,“放开我!你刚才故意整我!现在又来假惺惺!想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没门!” “哦?王妃竟是这样想飒兰的?”孟瑛摇头失笑,兴致又浓了几分。 “哼!阴险小人!”白芷怒。 “呵呵呵,王妃骂,飒兰就受着。”孟瑛似是心情不错。 “你现在又来装乖!” “嗯,王妃说得对。” …… 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怎能轻易放她走呢? 二人一路扭打着,吵闹着,顺着王府背后的小路而去。 王府位置偏,依山而建,所以背后是一座荒山。绿植葱郁,生机葳蕤。 二人连飞带走的走进了山里,来到一处山洞。 到达时,红霞满天,格外艳丽,山间万物都被罩上了一层暖红的薄纱。 山洞外面有淙淙溪流,奏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清澈见底,能见游鱼嬉戏。 沿途是嫩草青地,点缀着各色野花。狗尾巴草尤其的多,在夕阳投照之下,像极了小蘑菇的尾巴。 忽的,白芷像是看见了什么,朝前奔去。 好在此处地势较为平坦,孟瑛就放心让她去了,只是笑着道:“王妃当心些。” 白芷跨过灌木丛,来到一棵树下,忽的转头,扬起弯弯笑眼,呼道:“你看!桃子!” 夕阳衬照,笑靥如花。 该说是那桃子太大了,还是那脸蛋太小,竟然差不多大。孟瑛哑然失笑。 “哇呜!这桃子怎么那么大!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大的桃子!”白芷的惊呼声根本停不下来。 桃子已经红了,外面附着一层绒绒的毛,却还是硬的。 白芷兴奋地摘了两个,像个兔子一般,蹦哒着去溪边洗洗。 野外的景色当真称得上美不胜收,更何况这少有人踏足的地方,像是另一个世界,仿佛能令人忘却人间事。 白芷递了一个桃子给孟瑛,没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啃自己手里的桃子。 啧啧啧,这味道,甜!脆!果味儿甚浓。 要是放到现代,这品相,这味道,怎么也得卖个几十块一个! “味道如何?”孟瑛浅笑着问。 “一个字,绝!”白芷竖起大拇指。 孟瑛闻言,也咬了一口,然后浅浅皱起眉头,一副有些失望的表情。 “怎么?不甜?”孟瑛没有说话,像是默认。 白芷疑惑,“明明两个都是差不多的成熟度,怎么会不甜呢?这个屁股尖一点,这个圆一点。” 孟瑛摇头,“我尝尝王妃那个。” 说罢,交换了二人手中的桃子。 孟瑛毫不犹豫,就朝白芷咬过的地方咬了下去,然后露出满意微笑,“嗯,王妃这个更甜。” “是吗?”白芷一边疑惑,一边也咬下桃子。 骗子!他这个明明才是最甜的!一个桃子,硬是让人吃出了哈密瓜的感觉。 二人找了颗树,靠着坐了下来,一边赏着夕阳,一边啃着桃子。 白芷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看了看桃子,最终还是继续对桃子下了嘴。 这样好吃的桃子堪称难得,绝不能暴殄天物! 孟瑛见她这样子却笑出了声,“别吃了,那边还有其他果子。” 还有其他? 白芷立即住了嘴。 第118章 劝酒 见白芷将桃核给抠了出来,孟瑛好奇问道:“王妃这是作甚?” “保留种子啊!要是能种出来,不就不愁吃了!”白芷有些兴奋,仿佛看到了致富的康庄大道在脚下徐徐展开。 白芷与孟瑛一边寻找其他果子,一边细聊了这个世界,哪些地方适合培育这桃子,哪些地方又能卖出去,聊到夜幕降临。 白芷看着大大荷叶包着的桑葚、树莓和叫不出名字果子,心满意足。 “走!回去了!”白芷想消化一晚上,把好东西留到明天。 孟瑛却愣在原地,不愿动弹。 “怎么了,走啊!”白芷道,她可找不到路回去。 “今夜不回了。”孟瑛淡淡出声,神情平静,若有所思。 “不回了?”白芷眨眼,“在这深山老林里喂蚊子?” 孟瑛闻言轻笑,“王妃这说法倒是有趣。” “可是这山里,很恐怖啊!什么蛇啊,老鼠啊,还有蝙蝠。说不定还有凶兽!”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王妃是信不过飒兰?跟卓遥去摘星楼喝风也不见你怕,现在倒是害怕了?” 孟瑛明明是笑着说的,却莫名一股威压,让白芷不寒而栗。 白芷叹息,这个人还真是把拿捏把握的恰到好处。 说不定他吃饭夹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带自己出去消食,然后把自己带到这路都没有的深山老林,用桃子和野果为引,拖时间,直到天黑。 现在想走也走不不了,还不任他拿捏! “阴险腹黑男人!”白芷小声嘟囔。 “王妃说甚?”孟瑛没听清。 “没……” 不行,必须得反击,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白芷莫名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莫名瘆人。 孟瑛满脑问号,“王妃笑甚?” 白芷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孟瑛面前,仰头。 满面娇羞,媚眼如丝,一个小拳拳锤到了孟瑛胸口,娇嗔道:“瞧不出,王爷玩得挺野呀!” 孟瑛大气都不敢出。 见孟瑛愣在原地,白芷继续道:“走呀!王爷,歇着呀!” 瞧瞧,谁拿捏谁! 见着白芷扭着胯走在前面,孟瑛回神,忍俊不禁,哑然失笑。 呵!顽皮! 几步上前,一把抱起白芷,唰唰几声,就进了山洞。 山洞至暗,连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白芷被放在一块石板上,孟瑛从她身边离开,窸窸窣窣不知道在作甚。 莫名有点害怕,于是颤着声音小声喊,“王爷……” 忽的,火折子燃起,橙黄的光打在孟瑛线条流畅的脸上,衬得羽睫纤长,鼻梁俊挺。 “莫怕。”他道。 没一会儿,一个小小的火堆燃起,,逐渐照亮整个洞窟。 白芷这才看清,是个有生活痕迹的洞窟。 石床上铺着草席,还有一床动物毛毯。火堆处架着陶罐,柴火也充足。墙上被凿除了几个框,里面摆放着三两碗具,杯具,看起来是用的最简单的手法打造,模样却规规整整。 白芷惊叹于这个人开荒的技能,问出了口,“这是你的秘密基地?”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孟瑛往火堆里添柴,悠悠开口,“算是。” 火烧得旺了,白芷凑近了火堆。孟瑛跑去洞窟后面鼓捣了好久,才归来,归来时提着一坛酒。 看到酒,白芷有些犯呕,上次醉酒后那胃如火烧的感觉,隐隐袭来。 距离上次发烧还没过去几天,白芷有些怵,皱着眉问:“又喝酒?!” “王妃不愿?”孟瑛挑眉。 “也不是,喝还是可以喝的,只是怕又病了,难受。” 珍爱生命,远离宿醉! 孟瑛却笑了,“只有卓遥那蠢脑子才会把你折腾病了!” 这话卓遥听了会跳起来打他! 不过说得也没错,大半夜去楼顶吹风,不病才怪! 洞外边有条小小溪流,洗洗锅碗,倒是很方便。 孟瑛忙碌一阵,做妥了准备,才开了酒坛。 开坛瞬间,酒香扑鼻,还有一股果子香甜的味道。 “这是你自己酿的?”白芷好奇。 “嗯,就是今天吃得桃酿的。”孟瑛一边说,一边将酒倒进陶罐,架于火上。 “怪不得那么香!可你为何要煮?煮了就没有酒味了。”白芷问道。 “给你喝的,暖暖胃。”说罢还丢了几个野果子进去。 酒已温好,孟瑛倒出两碗,一人一碗。 白芷蹙眉,指了指酒坛子,“你怎么不喝那个?” 孟瑛怔愣一瞬,也微微皱眉,“呃,飒兰没喝过烈酒。” 白芷:“……” 白芷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这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王爷竟然没正儿八经喝过酒! 一下子,潜藏于基因里面的劝酒因子瞬间上头,这高低不得整整他! 于是顺着孟瑛的话说,“为何?你可是王爷诶!连酒都没喝过怎么行?” 孟瑛看起来有些犹豫,缓缓道出,“儿时,给皇子的酒都是特制的,喝起来除了甜,品不出什么味儿。” 白芷赶紧点头,眼里的兴味浓烈,附和道:“是是是!小孩子喝什么酒!” “后来……后来就出家了,禁饮酒。”说罢孟瑛浅浅一笑。 这……这让白芷怎么接呢?一个皇子出家,定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与卓遥说得被下令禁止的事情有关。现在问,他肯定守口如瓶,不如先把他灌醉,还不知道王爷醉了是什么样子! 想想就兴奋啊! “那现在你长大了,也还了俗,可以喝了呀!” 白芷真诚望着孟瑛,表示自己绝对没说谎。 孟瑛轻笑出声,“呵呵,喝醉了该如何?” “还能如何?喝醉了睡觉呗!再说,少喝一点问题不大!”白芷拍着胸脯保证。 “王妃等着看飒兰笑话?”孟瑛了然。 “哪能呀!”白芷心虚。 “既然王妃想与飒兰共饮,飒兰也没有理由推脱。” 孟瑛为自己到了一碗没煮过酒,浅浅嘬一口。入口,甜,酒穿喉而过,清凉又辛辣。 “怎样?”白芷一双期待的眼睛,像狗见着骨头,璨若星辰。 “还不错,有点辣。”孟瑛老实答。 孟瑛看着这双眼睛,原本的犹豫,也被一扫而空。 高高举起酒碗,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119章 王爷的表白 然而…… 孟瑛连着灌了好几碗,依旧是神采奕奕,清醒无比,走路都不带晃。 白芷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二。” 白芷失望叹气。 “让王妃失望了?”孟瑛眼里有些得意。 切,无趣! 察觉到灌不醉,白芷瘪嘴,自顾自喝着她那没什么酒精浓度的温酒。 此时的孟瑛,虽然头有些晕,却是理智尚在。 二人吹着夜风,围着篝火,聊了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孟瑛不醉,白芷一下失去了乐趣,态度变得冷淡许多。 “困了。”白芷伸了个懒腰。 孟瑛却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时辰尚早。” 白芷自顾自的开始抖落毛毯子上的尘埃,没有理会孟瑛。 白芷用一根树枝,在石床中间画了个楚河汉界,道:“你睡这边,我睡这边,不得越线!” 孟瑛意犹未尽,压根不想睡,磨磨蹭蹭的躺上了另一半石床。毛毯归白芷所有,孟瑛和衣而眠。 白芷躺在草席上,稍微一挪动就会发出沙沙声响,有些睡不着。毕竟在王府,这也是一尊娇生惯养的躯体,草席微微刺痒的触感,让人有些抓心挠肺。 不过好在白芷适应能力不错,在连数几百只羊后,昏昏欲睡。 忽的,草席发出沙沙声响,白芷立马警觉,王爷在向她靠近。 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先装睡好了。 而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只是静静停在了咫尺之间。 白芷背对着孟瑛,虽然看不见,她却觉着孟瑛在盯着自己,这样的视线让她僵硬,不敢动弹。 先沉不住气的是白芷,任谁被这样盯着也觉得毛骨悚然。 她翻过身,“王爷盯着我作甚?” 孟瑛手枕着一只胳膊,微微开口,“飒兰以为你会问我许多,可你一个都没问。” 酒气扑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芷竟然觉得他的声音在颤抖,还有几分委屈。 “王爷以为我会问你什么?” “以为你会问我,为何这里会有个山洞,为何会在这里酿酒,为何又会带你来这儿,为何这里会有陶罐,为何今日又要饮酒……” 声音越说越委屈,伴着几分醉意,听得人怪心疼的。 这些话像是在控诉,控诉白芷不陪他聊天。 他一个谨小慎微的人,问了他也不会说,所以白芷才选择了缄默不语,可现在他却在控诉自己。 白芷忽然明了,并不是他想要自己问,他只是想说,想要倾诉而已。 像是个孩子,回到家就想与最亲近的人分享今日的趣闻,被谁欺负,又收到了什么礼物。 “王爷醉了。”白芷声音沙哑。 “你就当我醉了。” 听起来,他很想醉的样子。 “那好,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吗?”白芷遂了他的意。 “能回答的,我便回答。” “那你说说,你为何会在这山里凿个洞,又为何酿下一壶酒,今日又为何突然想饮酒?” 这既视感,简直就是在哄小孩。 “王妃这问法不对,一下问那么多问题,飒兰不知该从何答起。你该先问,是如何发现这地方……” 白芷喷血,明明是他自己提的问,现在倒还讲起了逻辑。于是白芷只好顺着他的逻辑,挨着挨着问。 简单来说,就是咱们孟三岁,在王府呆的无聊,就来后山乱逛,然后发现了这山洞,又发现桃树,就将桃子酿成了酒。 他以为他会一个人,独自饮下这一坛酒。却是气肖扬与卓遥都与他的王妃喝过酒,他不能落了下风。于是带白芷来他这秘密基地,共享他这一坛宝贝。 故事平平无奇。白芷却听得沉重。 独醅春桃酒,岁岁空举杯。 他到底是有多孤独? 不需要别人多说,白芷也能推断出,王爷年少之时,必定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受尽宠爱的母妃,独爱一人的父皇,还有卓遥卓翎对他那近乎盲目的崇拜,每一项都是羡煞众人的存在。 而后竟是剃发出家,只伴古佛青灯,不闻世间繁华,终日无人对饮。 以至于,把他憋疯了,逮着白芷使劲霍霍。 莫名的,觉得他有些可怜,却也不能被他现在的行为给迷了心智。 白芷很清醒,虽然他现在又几分醉,防备较弱,可若是往前一步,仍然会被拒绝。所以她便不会去自取其辱。 当个树洞就行。 又扯了一堆,白芷忽的想起什么,蓦地问出了口,“王爷,肖扬去了哪里?” “我让他出去办事了。” “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因为血毒人的事,怕连累别人,然后偷偷跑了。”白芷有猜测。 孟瑛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有何不好?他在,你也护不了他。” 这话虽然扎心,却也是事实。 见白芷久久不说话,孟瑛怕她难过,补充道:“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你对他很重要,那他们就会把你视为破局关键,绞尽脑汁地控制你。你不能置肖扬于不顾,他又如何能至你于不顾?” 孟瑛为白芷分析起了其中厉害。 白芷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眉头深锁,“于王爷而言,我也是这般的累赘?” 黑夜中,孟瑛语塞,良久,他才开口,“非也,即使你冰雪聪明,足智多谋,武艺超群,你的对手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若我谨小慎微,处处都挑不出错处,带上百八十个身手一流的暗卫,他们又能奈我何?”白芷认为这许是破局之法。 孟瑛沉默良久,声音暗哑开了口,“不行的,芷儿。” 白芷怔愣,他忽然唤自己为芷儿,心尖尖在颤动。 “武艺高强是有些许用处,可那用处也仅有一点而已。” “这世上有些人,被称为恶人。你可知他们与常人有何区别?” 没等白芷回答,孟瑛继续道:“他们没有底线,不择手段。” “平头百姓的性命,在你心中,在你们那个时代,被视若珍宝。可是在这里,在那些恶人的眼中,蝼蚁不如!随便一个人都能成为你的死穴。” “若你真的能做到,能忽视他们的性命。确实能以恶制恶,可那时的你,便不再是你了。你会成为被各方约束的棋子,最后成为这个世界的傀儡。” “你现在想过的生活,你的追求,你那些美梦,到了那时,你便再也不敢去想,甚至对往昔的坚持嗤之以鼻,你会嘲笑人人平等是句空话,你会觉得人命本就该是贱如蝼蚁,为你所用又有何不可。” 孟瑛的话,让白芷一阵阵恶寒,在毛皮毯子里蜷缩成了一团。 “若是王妃真的愿意,那飒兰也不愿。” 孟瑛轻声叹息。 “芷儿,你教飒兰为难。” 第120章 表白了但没啥用 “芷儿,你教飒兰为难。” 这一句轻轻的话语,落在白芷心头,掀起了万丈波涛。 埋藏在心里的委屈,在刹那之间喷薄而出。 白芷坐起身来,无声的泪滚落,“那照王爷这么说,我们,我,我永远没办法站在王爷的身旁?” “你当真就那么怕?怕到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真面目,怕到不管不顾我对你的喜欢?!”白芷重重地问出了口。 白芷跪坐在石床上,双肩都在颤抖,喉咙生涩,连吞咽都变得艰难。 孟瑛起身,呼吸变得越来越沉,心断断续续的抽痛。 黑夜中,他能感受到面前的人儿在粗粗浅浅地呼吸。自己离她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她的温热,微风拂来,甚至能闻到她发丝间的一缕馨香。 可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像那填不平的山海,让孟瑛难以跨越。 他喉咙一阵一阵的发紧,不住地吞咽,强忍着冲动,道出了口,“芷儿,我怕,我怕!你一生的欢喜,远比此刻欢愉重要……”得多。 白芷脑子像是进了水,嗡嗡的,根本听不见他说的声音。 没等他说完,白芷就扑了上去,扑进了孟瑛的怀里。是熟悉的香味,是熟悉的安心感。好像这样抱着,他就跑不掉,他就属于她。 脑中残存的清醒,在她炽热的身体贴上来后,土崩瓦解。 孟瑛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本能,重重的,紧紧的,回抱住了她,感受着她高低起伏的呼吸,感受她身体微微的颤抖。 “芷儿……” 他在她耳边轻声唤。 “王爷,我想陪着你……” 白芷予他回应。 莫名的,二人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将彼此揉碎,揉近自己的骨血,然后在彼此的血肉里,生根发芽。 白芷微微抬起头,道:“王爷,我愿意陪你……”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吞没在了孟瑛灼热的唇瓣里。 孟瑛大力钳住了白芷的后脑勺,让白芷无处可躲,逃无可逃。 齿尖的磕绊像是打铁溅出的花火,滚烫灼热,明亮绚丽,四下蔓延,层层递进,一浪缠绵过一浪。 她舌尖的温软湿滑,像是令人兴奋的毒药,让孟瑛头脑愈发的上瘾。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扩张,逐渐变大,占据理智的所有地。 心中一股暖意,也在无限蔓延,渐渐填满。 辗转吸吮,唇齿交缠。 此时的孟瑛丝毫不似平时那般温和谦礼,而是强势霸道带着一丝乖张。 面对孟瑛越来越强烈的攻势,白芷逐渐化作一潭春水,渐渐的无力抵抗,只能软绵绵地搂住他的颈项,任其掠夺。 难以支撑身上的瘫软,二人滚到了草席之上。 原本的刺痒之感,却在此时如同消失了一般,杳无踪迹。 双唇浅浅分离,草席发出细碎声响,却掩不住彼此的呼吸。 却是藕断丝连,不舍离去的唇又合在一起。 白芷一声浅浅的嘤咛,更是像极致美丽的陷阱,诱人一步步踏入。 白芷逐渐迷失方向,迷失在名为孟瑛的欲海里。 却是在此时,孟瑛的吻,戛然而止。 他伏在白芷的颈窝,呼吸沉重,杂乱无章。 稍微平息之后,他颤着声对白芷道:“芷儿,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白芷愣了好久,才从刚才的混沌之中回过神。 回神瞬间,一种想哭的情绪充斥着大脑。 像是有人送了你最想要的礼物,拿到手后,满心欢喜,他却告诉你,送错了! 靠!白芷怀疑孟瑛是不是个男人! 这都能忍?!!!! 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难受的情绪萦绕不散,白芷一阵阵的委屈无法宣泄,最终躲到被子里呜呜地哭了出来。 孟瑛却是呆坐在了她身旁,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嗯,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平息。 手持菩提不停的在手中转动,一圈一圈又一圈。 有屁用! 最终还是去洞外吹了一会儿风,洗了一把冷水脸,才渐渐平息。 清醒过来,孟瑛独自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唾骂了自己几句。 看来,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到洞中,白芷已经止了哭声,安静得可怕。 孟瑛讪讪坐到她身边,屁股刚一沾着草席,旁边的人儿,便丢来一句,“滚!” 孟瑛:“……” “王妃给飒兰一点时间,可好?”孟瑛讪讪道。 “不好!” 孟瑛一阵头痛,捏了捏眉心。 “是飒兰让王妃受委屈了。”孟瑛态度诚恳,乖乖道歉。 “那在王爷没有想清楚前,请不要靠近我,不要总是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情,我这心脏受不了你这一次又一次的戏弄!”白芷拿出了一副谈条件的气势。 “呃……” “你总是这样耍我,你自己不觉得很过分吗?!”白芷怒道。 “飒兰……不敢。” “呵!睡了!”白芷将毯子捂过头顶,开始认真入睡。 说是入睡,却是心酸不已,睡不着。 孟瑛也一样,躺在白芷身旁,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万籁俱静。 孟瑛实在是难受,于是讪讪开口,“王妃。” 白芷蹙眉,别扭地将身子挪得离他远一点,烦躁地道:“快说!别影响我睡觉!” 孟瑛犹豫开口,“我……可以抱抱你吗?” “滚!” 白芷在烦躁中睡去,孟瑛却是一夜未眠。 他一夜都听着白芷呼吸声,或深或浅,或急促或平稳。 直到她睡着了,忍不住向她靠近,轻轻抱了抱她。 今夜。 对于卓翎来说,也是无比难熬。 姐姐去了宁王府,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间。 弟弟们岂能不知。 夜半,卓遥和卓泓敲响了卓翎房间的门,一瓶酒在卓翎面前晃晃荡荡。 卓翎嫌弃,“干嘛!你屁股不痛了?” “痛啊!但我觉得你比我更惨!”卓遥挑眉。 “我还能让你更惨!”卓翎一拳朝卓遥挥了过去,在方寸之间停了下来。 姐弟三人于院中赏月,一碗接一碗地饮酒。 与孟瑛不同的是,这三人皆海量,不管多少,都是无比清醒。 卓遥侧身靠着躺椅,道:“姐,她身子还好吗?” “好!比你好!她有飒兰哥哥,能不好嘛?”卓翎泪光晶莹。 二人语塞,齐齐叹息,“哎!” 第121章 盟友之道 经过昨夜的一切,白芷对孟瑛更加冷淡。 后来,甚至已经不去远尘居了,王府事务开始通过书信交流。 只是苦了十七与梨花,日日当个跑腿的。 唐大树父女二人清醒之后,在谷大夫的照料下,身子见好。 唐大树又透露了许多黑衣之人的细节,与之前推测的大差不差。 然后白芷就开始教授唐大树厨艺的征途。 厨王争霸赛,虽说请了各方名厨,但是总得有自己的人才能从中获利。 唐大树是农家汉,烹饪本就是基础技能之一。身子健硕,手上功夫不差,对刀工,火候的控制力也不在话下。 再加上王府给了他和女儿一个安身之所,竟然还有人教他厨艺。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睡着了都能让他笑醒。于是学得更加卖力。 之前白芷找来的厨子大都好相与,几名厨子经常一起研究新菜,这可让王府的下人们饱了口福。 除此之外,斗兽场的场地清理也完成,接下来就是搭台子,请久负盛名的食客参与,再用食客的名声宣传。 这些都是花大钱的工作,统筹银钱的工作自然只有白芷自己做,于是白芷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她和孟瑛那档子事儿,早抛九霄云外去了。 孟瑛却是不太好过,从那夜之后,就隐隐头痛,心悸,夜不能寐。 这才请来了谷大夫看诊。 谷大夫只看了一眼孟瑛,压根没诊脉,就轻飘飘的得出一个结论,“王爷这是忧思过重,肝火旺盛。” “如何治?” 谷大夫听完这话头疼,“额,可以喝点凉茶,或者搬出去与王妃同住。” 孟瑛斜倚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这话从何说起,这病还能与女人有关?” 谷大夫笑,“非也,是与心情有关,积郁易成疾啊!” 孟瑛:“……” 最后孟瑛缠着谷大夫,给他开了一副昂贵的药,然后让十七拿着药方去找白芷支银子了。 夜里,灯火摇曳,白芷伏案,清算支出。 “病了?”白芷抬眸,对上十七兴奋的眼。 十七使劲点头。 “哦,可是王爷并非所有银钱都在我这儿啊?!他不能这点药都抓不起!” 白芷看出了十七的小九九,他每次想在王爷面前表现,就是这个表情。 “王爷他全花了!他真的没钱!”十七开始着急。 “那你说说,他用在哪了?” 十七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完整的理由。 最终十七得到了一封被揉成团的回信,恹恹的回了远尘居。 孟瑛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骗钱可耻!” 手指抚过那四个大字,字并非这个时代的字,却又能让人明白其意,字间无锋,圆圆钝钝的,虽非好字,却是让人瞧来喜欢。 遥记得一开始,她就是这般,将对王府的规划,写在纸上,伴着糕点,恳求与自己相见。 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是有多不识抬举。 夜半。 孟瑛悄悄潜进了白芷的房间,屋里点了檀香安神,让人舒心。 白芷因为这两天实在有些累,睡得十分香甜,压根察觉不到有人的潜入。 睡得香也是因为她知道,最近孟瑛在他身边安插了许多暗卫,人身安全暂且无虞。 趁着月光,孟瑛于咫尺之间偷偷描摹她的眉眼,她好似比刚来的时候圆润了不少。心中竟有些许得意。 惬意的感觉袭来,竟然是在半盏茶的功夫里,昏昏欲睡,于是靠着床边睡着了。 神医不愧是神医。 白芷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醒来身旁无人。 五月底,皇后寿辰前夕。 皇后是去年新册封的皇后,隆宠圣眷,虽然白芷不想见到孟瑛,却是对宫里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得已,只好又找到了孟瑛。 对于白芷主动地找上来,孟瑛欣喜,却是掩饰得极好,让人以为,他这些日子一人在这远尘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些日子都用些什么奇怪的姿势入睡,以至于现在的他腰酸背痛。 待白芷问完,他只是浅浅答了一句:“王妃不必挂怀,尽量少说话就行,有飒兰在。” “你说得倒是轻松,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个性,万一说错什么话得罪了他们,那不就是脑袋搬家的事儿嘛!”白芷朝孟瑛翻了个白眼,非常不赞同他的话。 孟瑛轻笑,“那行,飒兰与你讲讲。” 真的要讲?这可不像他!白芷狐疑。 “其实很简单,只分三拨人。一拨是护你的人,一拨是害你的人,还有一拨是看戏的人。”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是很清晰明了,白芷不自觉地点头,“然后呢?” “除去请安寒暄,无论对谁,都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假话就行。” “啊?那为何分三拨人?” “皇后的寿宴,飒兰可能没法与你时时在一起,你去任何场合,尽量找到护你的人,他们会帮你兜底。” “那这三拨都有哪些人?”白芷拿起了笔,准备认真记笔记。 孟瑛却按下了白芷拿笔的手,脸上的笑容失去了温度,看起来有些寒冷。 他道,“王妃只要记住,父皇皇后,是会护你的,其他人你一个都不要信。” 白芷,“那么惨?” 孟瑛轻嘲自己,喃喃道:“可不是。好在他们势大。” “那若是他们都不在,我又该如何?” 白芷气都变虚了,看来王爷的处境,很是不妙啊! “你就闹!闹大了,然后请父皇和皇后做主。” “你记住,在皇宫内院里面,聪明才智没什么用,找到盟友才是破解之法。”孟瑛悉心为白芷讲解。 “聪明才智为啥会没用呢?”白芷不服。 孟瑛蹙眉思考一番,在想怎么解释才能让她更好的明白,“唔,比如,你夸皇后娘娘今日的簪花好看,那就一定会有坏心之人造势,问你喜不喜欢。” “如果只有一个人问,那敷衍敷衍就过了,若是问的人多,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回答,那你就不得不回答。” “你若说不喜欢,那你对皇后娘娘的赞美就是假的。若你说喜欢,皇后娘娘就会很难堪,那些坏心之人也会造势,把矛头对准皇后娘娘。” “那时,黑得也能被说成白的。就算不在这个地方给你使绊子,也会在其他地方等着你。” “简单来讲,就是有人替你造势,你才能成事。若无人站在你身后,那无论你说得再对,都会被他们的势给淹没。” 白芷听得浑身僵硬,“那么恐怖?” 孟瑛点头,“就是如此。” 第122章 处境艰难 白芷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是胡说八道,只要有人附和我,我就能赢?” 孟瑛轻笑,“王妃冰雪聪明。不过还有一招,你得学。” “什么招数?” “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就装晕。” 白芷:“……” 翌日,皇后寿辰。 天未亮,白芷起床开始梳妆打扮。 这应当是白芷穿来后穿得最隆重的一次。一身艳丽丹色外袍上,金银线镶绣着大朵栩栩如生的芙蓉,一眼夺目。 这种有些橘红的衣服,白芷一般是不敢碰的,难以驾驭。可这件衣服的颜色却是恰到好处,艳而不俗,像是绚丽夕阳。 加上内衬以藏蓝色深衣,罩着一层如雾一般的薄纱,一暖一冷,热烈与沉稳,相得益彰,衬得人出挑,又不会过分张扬。 发髻高耸入云,发饰繁复,随意动弹,就是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音,所以动作幅度不宜过大。 这头重衣服重,还又闷又热,活有一种受刑的错觉。 好在白芷年轻,在妆容上不需要太多加持,也能清丽可人。 待收拾好出门,天色还未全亮,这哪是早晨,分明是夜半。 马车已然停在门口,孟瑛没有先上去,而是静静站在马车前,等着白芷的到来。 白芷见到孟瑛,眼前一亮。与平时的清雅素白不同,今日的孟瑛着一身藏蓝锦缎丝袍,衬得他身子修长。袖间露出少许丹被看边,暗纹精致繁复,平添几分神秘而清隽的贵气。 衣物上的纹绣与白芷衣服上的纹绣,多有呼应,还是不折不扣的情侣装! 让白芷看愣了一瞬。 孟瑛也是愣了愣,二人对上的视线,随后孟瑛应了一个浅浅微笑,道:“可有不妥?” 白芷慌忙回神,脸颊微烫,赶紧别过脸,可不让他瞧见自己这样子! 孟瑛将白芷扶上了车,才钻进了马车。 今日的马车是符合王爷身份,王府最高规格的马车。车内空间很大,再多装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问题,所有的细节都十分精巧,茶杯器具等一应俱全。 孟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递给白芷。里面装着各种果脯和果仁。 白芷这些天除了必要的正事就没找过他,面对他的好意早就习惯了拒绝。 猛地一甩头,细碎的银制流苏步摇啪啪地打到脸上,扎得白芷小脸一皱,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孟瑛却被这任性的样子给逗乐了,“王妃可莫要跟飒兰置气,现在不吃,一会儿进了宫可就吃不了了。” “为何?咱们起那么早,不就是为了跟皇后娘娘吃早饭嘛!”白芷黛眉蹙眉。 孟瑛露出坏笑,“若是平时倒也还能安静地吃上饭,今日许是不行,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白芷犹豫,却也不能落了下风,坚持不吃。 马车庞大,行路慢了许多,一路晃晃悠悠。白芷起得太早,自是打起了瞌睡。而孟瑛也在一旁闭目养神。 马车碾过一个石子,车身颠了一下,睡梦边缘的白芷一时身子不稳,后脑勺撞到了马车壁,发饰硌到了头。 白芷吃痛地嘶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虽然有些痛,但是不致伤,只是把发饰给撞歪了。 人家梨花一早上的劳动成果,还没派上用场,这就给撞歪了,现在也没铜镜,又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加上没睡醒的烦躁,一时竟有些沮丧,长长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孟瑛却悄无声息地坐到了白芷身旁,十分自然地接过白芷手里的发饰。 白芷只好道一句,“有劳。” 孟瑛探着身子,为白芷插上发簪,“可有伤着?” 白芷长着大大的嘴巴,打了个呵欠,“没,这可遭罪。” 孟瑛轻笑,“是挺遭罪,母妃以前也常这样说。” 白芷噤声,不敢接这个话题。 一路无话,马车行至宫门。 两人很自然地就被分开了,仿佛一切流程都是注定好的一样。 临走前,孟瑛捏了捏白芷手心,轻声道:“遇事就找皇后娘娘。” 白芷被接去与后宫女眷一切用膳,一个人都不认识,紧张。 原本,王爷成亲之后,就应该带着王妃来宫中觐见。可是据说王爷是皇上特许,所以到现在为止,白芷才是第一次进宫。 领着白芷的是一位中年公公,刚才听人称他为蓝公公。白芷礼貌套了近乎,蓝公公告诉她,现在是要去景行宫,陪太后用饭。 据说这太后也是卓家的人,当年就不喜欢梅妃,所以对王爷也是极差的。 白芷微不可见地倒吸一口凉气。 人一进景行宫,白芷就感受到了无数探究的目光。 步入大殿,众人齐齐向她投来目光,这些目光或是鄙夷,或是探究,或是好奇,或是冷漠,基本上都不太友善。 汗! 白芷这才明白她这些日子在王府,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了。 白芷按照规矩朝高高坐在堂中的人行了个合乎规格的礼仪,她伏在地上,朗声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空气一片肃静,半晌,太后旁边的蓝公公才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宁王妃请起。” “谢太后!”白芷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太后的眼,她端着茶盏,眼里流露出的是傲慢与一丝嫌恶。 这个人,是敌人!这是白芷本能的反应。 太后让白芷落了座,坐在宣王妃身旁,宣王妃是白芷少数能对上脸的人。想起他们第一次来府里,白芷还闹了大大的笑话。二人相视一笑,她的肚子又大了不少,想来也快到生产月份了。 不过听闻宣王并不受宠,不似孟瑛有个受宠的母妃,也不像太子有个皇后妈,宣王的母亲据说只是个小宫女,生下他后不久就死了,没有母亲的帮扶,宣王向来都是个小透明存在。 有熟悉的人,这倒让白芷安心不少。 白芷又扫了一眼大殿,坐在大殿上首位,头发花白的,气势强硬的毫无疑问就是太后。 而坐在她一侧的,只能是皇后。与白芷想象地很不一样,这个皇后非常年轻,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出头。一双眼像猫儿一样灵动,她见白芷向她望过来,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含笑望着白芷。 白芷怔愣,这皇后是在给她抛媚眼吗?随后白芷回了她一个浅浅微笑。 除了皇后,白芷还扫到一个熟悉的人。 坐在太后下方不远处,端坐的卓翎。 白芷狐疑蹙眉,按理说,这是家宴,只有后宫嫔妃、皇子妃、皇妃和极其血脉亲眷能参加。卓翎最多只能算太子表妹,太后孙外甥女,她竟也能进入这家宴里来。 不由心惊,与卓遥说得不差,卓家几朝重臣,发展至今树大根深,在场的基本上有大半都跟太后一个鼻孔出气。 心生一念头,王爷的处境远比想象中的更艰难。 第123章 简单吃个早饭 白芷落座之后,还有几位宫中嫔妃也陆续向太后请安,然后落座。 一眼望过去,每个嫔妃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十分艳丽。 人到齐后,太后于大殿中央庄严开口,“早晨都是自家人,就吃简单一点。” 白芷怔然,如果她的理解没错,这个时代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处处以婆家为尊。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卓翎说成是自家人,足以见得当下的局面,外戚何等猖獗。 须臾,宫人鱼贯而入,端上一盘盘精致的早点,一人一案,每人桌案上仅有个菜色。 白芷之前跟宫中的嬷嬷学过一段时间,明白这只是餐前点,只有宫里才能这么吃。 看着这桌案上做工精致的菜色,白芷倒真有些饿了。扫了一眼全场,没人动筷子,白芷自然也不能动。 直到太后拿起筷子,浅浅尝了一口,才听见有人窸窸窣窣地拿起筷子。 白芷松一口气,终于可以开吃了。不愧是御膳,味道好极,忍不住地就多吃了几口。 然而,正在兴头上,宫人竟然开始收起了盘子。白芷满脑问号,这还没吃两口呢! 抬头望去,每个人的盘子里面基本上都没有动过,她们吃个毛线呀! 白芷这多夹一筷子的细节,刚巧被有心之人给捕捉到了。 “宁王妃这是第一次来宫里,难得吃到这宛鸟西施舌!”一道娇媚又昂扬的声线传来,顿时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 白芷也望了过去,妆容艳丽,姿态妩媚,眼神含笑,一双眼里透出的,尽是高人一等的优越。 没等人开口,坐在白芷斜对面的人继续开口,“这西施舌呀,是从南海运回来的,这玩意儿离了海水就不爱活,路途又遥远,可把我爹愁坏了。还有这宛鸟蛋啊,也属珍品,皇上可是极爱吃的,当时为了找到这批宛鸟,可是费了我二哥不少劲,好在托皇上的福,在崇礼山里找到一窝宛鸟,经过数年培育才得了这些蛋。” “宁王妃若是喜欢,本宫托人让爹爹给宁王府送些去。哎呀,瞧我这记性!我竟忘了宁王是个吃斋念佛的,想来宁王妃在府里也不沾荤腥。多有得罪,宁王妃多担待啊!” 瞧这语如连珠炮的嘴! 不就是一碗鹌鹑蛋炖花甲嘛!白芷心里翻了个白眼。 三句离不了她娘家,又是爹又是哥的,听她说这些事迹,很好推断,她应当就是淑妃,孙尚书的女儿,太子一党。 虽然王爷不肯告诉她许多隐秘之事,但这些人尽皆知的功课,白芷还是做得认真,只是对不上脸。 白芷沉了沉气,然后挤出一个大方的微笑,毕恭毕敬,“妾身多谢淑妃娘娘抬爱。得王爷爱护,妾身在王府的膳食,都是按例准备,西施舌虽难得,也是偶有得见。” “只是妾今日尝到的味道,与在王府不同,甚是鲜香味美,这御厨的手艺还真是出类拔萃!真不知这么好的厨子是如何找到的?” 白芷轻飘飘地带走了话题,将话题转到了由皇后管理的御膳房。 果不其然,有人接话,“宁王妃爱吃就好,这御膳房的厨子啊,可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特意精心挑选的,近些日子天气炎热,皇上的胃口却不减。若是往年,皇上总免不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爱吃!” “可不是嘛!妾也爱吃,特别是那鲜笋炖黄鸡,那可叫一个鲜!” “……” 众人你你一言我一语,差点没把皇后没吹捧上天。虽然不少人是跟风的,但白芷算是看明白,这应当就是王爷所说的势。在大的势头之下,看戏的人就会变成跟风的人。 淑妃在话题被带跑了之后,脸色难看,白眼是一个接一个。 卓翎事不关己,面色冷漠。 太后威严不减,在宫人的伺候下,像是漠不关心一般,淡定地用茶水漱口。 皇后则是一边接受着众人的恭维,一边关注着白芷,直到白芷又看向她,她又猝不及防几个媚眼朝白芷丢了过去。 白芷微微一愣,第二眼就不能当成巧合处理了。她领略到了皇后眼神中的得意,也朝皇后眨了眨眼。 皇后见差不多了,扬声道,“宁王妃喜欢就好,以后你常来宫里,我让御厨多做几道,让你尝个够!” 白芷颔首揖礼,“谢皇后!” 谈话间,正菜上齐,更加丰富。 白芷没吃几口前菜,这下已然饿得不行,想着终于可以吃饭了。 然而,没吃几口,饭碗又被人收走了。 白芷:“……” 怪不得王爷早上在车里准备了坚果,就不该死要面子活受罪,白芷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这次白芷知道他们为啥收盘子,因为太后吃饱了。老人家年纪大,胃口不好,吃不了几筷子就饱了。当然这个规矩明面上没有提过,想来是为了彰显太后的权威,潜移默化间流传下来的。 好在吃饱后,还有点心。 点心期间,白芷看众人斗嘴。本来看得乐,看到最后却渐渐地变得无聊。 她们所有的话题都是,谁家父亲兄弟又升了官,谁家姐妹侄女又嫁了人,谁又被皇上多关心了一句,谁又讨得了皇上的赏赐。 没有实力强劲的娘家,没有得到皇上宠爱的人,早就被淹没成为背景板,或是被拉踩的对象,让人不胜唏嘘。 “宁王妃,你与瑛儿成婚已有好几月,他待你如何?” 怔愣之中,太后忽然扬高声线。偌大的殿宇,瞬间寂静无声。 这声音比先前的闲聊还高几分,像是在提醒所有人噤声。 白芷黛眉微蹙,凝了凝神,郑重答道:“王爷待妾身,自是极好的。” 太后把玩着她那精致打理的指甲,嘴角微微翘起,睨着白芷,然后轻轻叹气,“瑛儿当年少年英才,现在却日日礼佛念经,真是可惜了这才华。” 顿了顿,太后继续道:“皇后啊,皇上可是最牵挂瑛儿的,他可有说些什么?” 皇后敛眉,她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却也不能先自乱阵脚,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她沉声道:“陛下对瑛儿上心,想让瑛儿接手些朝堂事务。” 皇上确有此意,并且是日日都在想,天天都在念。她一个皇后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太后微微眯起眼,露出了个让白芷脊背发寒的微笑,“那便好啊!做爹的总归还是疼儿子。” 太后转头,对着白芷道:“宁王妃,若是瑛儿要再入朝堂,你这身份于他并无裨益,哀家有心,想予他一妻室,入宁王府,祝瑛儿图大业。”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身子一僵。 白芷也不例外,瞳孔急缩,脑子嗡嗡的。 第124章 催生这事 “当初你入门之时,撞柱之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当时龙颜大怒,瑛儿可是在御书房跪了一宿,才免了你的罪,不然你今日可不能在这儿了!” 顿了顿,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不过哀家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这棒打鸳鸯之事,哀家做不来。既然瑛儿留你,你便留在他身边,做小,这也算我这个皇祖母仁至义尽了!” “宁王妃,你可愿意?”太后一只手指轻揉着太阳穴,这高人一等的姿态,看其余的人,就像是看蝼蚁一般。 不管是上次在卓家,还是今天,都能看出卓家有意在拉拢孟瑛,想用联姻来控制他。 这事,不能答应! 可是也不能拒绝,若是直接拒绝,以自己的身份,定是会被当做忤逆长辈,蔑视太后威严来处理。到时自己人微言轻,这具身体还有“前科”,轻易就能让他人拿了把柄。 白芷稳了稳神,告诉自己要淡定,照着王爷所说,得把这事丢给有势之人。 深吸几口气之后,白芷走到殿中,跪伏于地,高声道:“妾身多谢太后大赦之恩!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全凭父皇与母后做主!” 坐在一旁的皇后蓦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附和道:“这是好事!陛下可是最疼瑛儿了,这事定是要先告知他的,妾身定会禀于陛下,请陛下定夺!” 白芷也松了一口气,好在把这个锅甩出去了! 事已至此,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于是转头对着卓翎道,“翎儿,你可愿做瑛儿的王妃?” 卓翎的震惊,比起白芷来说,不遑多让。她没想到太后会那么直接地提出来,这就代表这事难有回旋的余地。 她虽然想嫁孟瑛,却又与她身后的卓氏宗亲不一样。 她身后那庞大的家族,想让孟瑛为卓氏所用。而她自己,想让整个卓氏为孟瑛所用。 这是最本质的区别。 想起那日飒兰哥哥对她的拒绝,她并不认为他会接受这赐婚,反而会让他与卓氏结下更深的仇怨。 好在白芷将这事丢给了皇上,皇上定不会做出荒唐的决定。 卓翎舒了一口气,对太后揖礼,“多谢太后美意。只是这于翎儿而言,是终生大事,家母走得早,父亲前两日又出征,翎儿无论如何都希望得到父亲的允准!” 太后就像换了一副面孔,对着卓翎笑意盈盈,道:“那是当然,只要陛下允了,定会召你父亲回京,你不用担心这个!” “既如此,不如将卓遥的婚事也敲定了!”太后接着道。 卓翎眼神默默扫过白芷,无声的叹息,要真敲定了,卓遥不得把房顶给掀了,但还是敷衍起了太后,然后话题就朝着给卓遥选个大家闺秀发展。 白芷心里莫名感谢卓遥。 一顿早饭硬是吃了一个时辰,又饿又累人。 饭后,嫔妃们各回各家,等待晚宴。皇后叫住了白芷,朝皇后的昭阳殿而去。 一入昭阳殿,皇后端着的笑脸的立马垮了下来,她狠狠的跺了几脚地,将颈上的串珠取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啊!!!气死我了,老妖婆!!!” 白芷被这强烈的反差给惊得愣在原地。 震惊!仪态端庄的一国之后,私底下竟是这个样子! 莫名好笑,就不自然地笑出了声。 皇后被白芷的笑声给拉回了神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起了情绪。 她轻咳几声,沉声道:“刚才的事,不许外传啊!” 白芷微微欠身,浅笑道:“是。” 忽的,皇后转过身对着白芷,表情变得正经,“你今日做得很好,没让那个老妖婆得逞!” “她也不瞧瞧她以前对梅妃都做了些什么事!还敢为瑛儿赐婚,还想拉拢瑛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臭不要脸!”皇后气得开始踱步,越讲越气。 “太后对母妃,都做了些什么?”白芷小心翼翼试探问。 “那可多了去了!所有龌龊手段都使了个遍,当众甩脸子都是最轻的,下药,诬陷那都是常事!梅妃娘娘当时被她搞得痛不欲生!最后甚至……” 皇后忽然转过头,瞅了瞅白芷,然后略带歉意地嘿嘿笑了:“剩下的都是禁令,不让说!” 白芷眼尾抽了抽,这话都听腻了。 皇后许是看出了白芷眼里闪过的一丝失望,赶忙拉住白芷的手,“我的乖乖哟,还真不是母后我不愿说,实在是皇上下了令,谁敢提就砍头!我都快憋疯了,这宫里都是老妖婆的人,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白芷微微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白芷却是在今日见太后之时,就渐渐了然。 她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电视剧她还是看过的。不就是后宫争权,互相排挤,用恶劣的手段陷害对方这样的惯用伎俩嘛! 不过这个皇后倒是让白芷出乎意料,性子竟然出奇的活泼,还是个话痨! 这不,皇后怕她没吃饱,掏出了她压箱底的零食,白芷一边吃,一边听她吐槽这宫里的女人,比宫斗剧还要精彩,那叫一个刺激! 直到景德帝来了,才终结这个话题。 面对这个天下权势最大的人,白芷立即变得拘谨了许多。 景德帝风貌依旧,气概不凡,表现十分轻松,他身上那种松弛的劲儿,倒跟王爷挺相似的,他笑呵呵道:“宁王妃,坐,不必拘谨。” 白芷落了座,景德帝又开口,“太后今日可有欺负你?” 这么直白的吗?白芷愕然,“怎么才算得欺负?” 景德帝呵呵笑了两声,“让你不舒服的,都算得上欺负。” 王爷说过,景德帝算得自己人,于是白芷就毫不客气地说了,“太后要为王爷和卓翎赐婚。” 景德帝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上依旧维持着浅浅笑意,只是空气变得冷凝。 半晌他才继续开口,“你这丫头,倒是敢说!” “请陛下恕罪!”白芷谨慎道。 “罢了,今早瑛儿还威胁朕,要是让你受了委屈,他跟我没完。” “谢陛下恕罪!”白芷松一口气。 老实说,白芷觉得这皇上和皇后脾性算得上随和,十分好相处,这让白芷一早上吊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陛下问了许多早膳的细节后,朝皇后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皇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清了清嗓子,笑吟吟对白芷问道:“王妃啊,你与瑛儿成婚已有一段时间,肚子可有动静?” 白芷诧然,刚才塞进嘴里的葡萄,被整个哽了下去。 催生这事,果然不分年代啊! 第125章 皇后有点野 白芷面露尴尬,讪讪道一句,“还没。” 景德帝听完紧皱眉头,陷入沉思,随后又继续瞅了一眼皇后。 皇后领意,委婉问道:“不知瑛儿这些日子可愿食荤腥,身子可还行?” 这……若是白芷没想错,景德帝和皇后应该不只是想问王爷的身体健康。 “王爷已经愿意吃鸡蛋了,前些日子还学会了饮酒。”白芷避重就轻。 不过景德帝听完这个回答,眉间的深深沟壑并没有消退,而是越皱越深,白芷不愿直说这个问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沉声道:“宁王妃,你记住,于皇室而言,子嗣是天大的事。朕可以饶了你之前的所有的罪过,但是不能容忍你不作为!” 不作为?白芷被莫名其妙地教育了,一脸问号。 景德帝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你住山下,他住竹林,这还不叫不作为?要么你搬进他的远尘居,要么你把他从远尘居里面拽出来!” “这……”白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说自己多次表白被拒嘛! “怎么?是你不愿?”景德帝投来极具压迫力的眼神。 “不是……”白芷慌忙否认。 “不是就好!朕再给你一点时间,你若是办不到,别怪朕又给瑛儿塞人!” 景德帝怕白芷不明白,又继续道:“你母家待你不好,没人教你,你以后便常入宫,让皇后教你!” “你要是做不到,就是抗旨不遵!” “皇后,你安排一下进宫的日子!好好教,把你那些手段都交给宁王妃,教不会拿你是问!” 皇后:“……” 白芷:“……” 这说话语气,简直让白芷梦回上辈子被老板训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景德帝在训斥完白芷不作为之后,拂袖而去。 这催生压力,可比现代残酷得多。 白芷讪讪开口,“皇后娘娘,抗旨不遵,会怎么样?” 皇后朝她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芷莫名泄气,这任务真的艰巨,她无奈地瞅着皇后。 皇后也可怜地望着她,最后伸手摸了摸白芷的头,“好孩子啊,别泄气,我教你便是。”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将箱子抬进寝房,箱子很大,刚一打开,差点没惊掉白芷的下巴。 里面竟然是满满的春宫图册! 该说不说,婆婆教自己看小黄图,这画面还是足够有冲击力的。 皇后竟一页一页地对白芷详解。虽然白芷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些东西总是见怪不怪的,但是如此坦诚的交流,还是让白芷面红耳赤。 “没有男人能坐怀不乱的,相信我!”皇后一本正经。 没有吗? 白芷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了,开玩笑道:“有没有可能是我长得丑~” “丑?瞎说什么呢你!你叫丑,那淑妃干脆别活了!”皇后提到淑妃,只想把她损到尘埃里。 “我跟你讲,越是像你这样瞧起来清纯的姑娘,男人越有征服的欲望。但是姑娘不会永远清纯,所以要让男人尝到多样的味道。” “我懂……”各种spy嘛。 皇后一边教学,还一边扒起了白芷的衣服,伸手在白芷身丈量起来。 白芷压根阻止不了皇后的猛烈攻势,两人闹作一团。下人们见状自动退了出去。 本来她还有些拘谨,直到她恍然明白,这哪是皇后啊!简直是一女流氓! 被挠得实在太痒,于是白芷开始反击。 “嗯,皆属上乘。” 白芷怒道:“等等,放开我,这是流氓行径……” 皇后却坏笑,“你若对瑛儿也那么大胆,还愁不成事?” 房间里传来阵阵女子的笑闹声。 孟瑛好不容易离开人群,担心白芷被太后刁难。打听到人在皇后宫里,才放下了心。 疾步而来,却是被拦在了门外。莫名一股烦躁。 皇后的内侍高公公,听闻孟瑛来了,赶忙出来迎接,“哎哟,宁王殿下,怎个这个点儿来了啊?” “本王久未进宫,挂念母后,听你这语气,本王来得不是时候?”孟瑛语气平和,却有不容置疑之态。 “非也非也!皇后娘娘在休息。” “这里太热,真的要让本王在这里晒着吗?”孟瑛很少用这种威压的语气讲话,实在是他有些急,急着确认她是否还安好。 高公公无奈,只好将孟瑛请了进去。 “皇后娘娘,放了我,我错了!饶命……” “那可不行……” 孟瑛在正厅坐着,就听到寝房里传来女子的笑声,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皇后才慢悠悠地从房内出来。 孟瑛起身见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闻言,鸡皮疙瘩起一身,“你这母后我可受不起!” “哼!”孟瑛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见孟瑛这使性子的模样,皇后大惊,“哎哟!稀奇!你这是急了?” “你看看你像个皇后吗?”孟瑛冷声道。 “哎哟,你这孩子!你父皇都没这样骂过我!”皇后得意道。 “行了,我的王妃呢?”孟瑛淡漠开口。 “你看看你,就是急了!瞧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可没欺负你的王妃。我可是奉旨办事啊!” “我瞧你是在宫里呆久了,憋疯了!”孟瑛冷眼。 “怎么跟你母妃说话呢!”皇后挑眉。 孟瑛沉声,“游珍珍,你比我大不了几岁,莫要蹬鼻子上脸。把你推到这位置不容易,还请你谨言慎行。” 听到对方叫自己大名,游珍珍也不敢再贫了,乖乖噤声。 没多一会儿,白芷才重新打扮了一番出现。发髻重新梳过了,衣衫也算得完整,只是面颊绯红,鬓角细汗。 孟瑛嫌弃地瞥了一眼皇后,转头对着白芷轻声道:“王妃,今日可受了欺负?” 白芷认真想了一下,道:“没。” “过来,坐。”孟瑛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白芷乖乖坐了过去,屁股刚坐下,就听见孟瑛轻飘飘道:“以后除了必要场面话,不必称她为母后。” 白芷:“???” 皇后:“!!!你你你,你不厚道!” 白芷虽然不解,却能感受得出孟瑛对皇后的态度,是对自己人的态度。 并没有丝毫生疏,像是多年知根知底的知己。 第126章 晚宴开始 在皇后那吃了午饭,孟瑛说要带白芷去宫里走走。当着皇后的面,白芷也不好扭捏,于是跟了出去。 二人闲庭信步,只是各走各的,并不言语。 “皇后没有教你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孟瑛先开了口。 教了也不能说啊,难道说皇后教自己看小黄书,于是白芷讪讪道:“没。” 见她反应依旧冷淡,一抹心酸划过心底,欲言又止。 可最终还是耐不住,孟瑛又开口问道:“父皇今日找你说了甚?” 白芷斟酌许久,也不知道要不要说。 “王妃有心事?”孟瑛打断白芷的思绪。 白芷回过神来,瞬间想通了,她一边走,一边抚着路旁开的正艳的花,漫不经心道:“既然我们是合作,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你父皇让你生孩子,还下了旨。你外祖母想让你娶卓翎。这些事你酌情处理。” 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二人走到未央宫,孟瑛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朝白芷伸手,“王妃可愿随飒兰进去瞧瞧?” 这话说的,她难道还能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不管王爷的颜面跑掉吗? 孟瑛这人越了解,就越觉得他深不见底。他每次好像都给了选择,可每次在自以为是的选择之后,都会后知后觉,根本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孟瑛想让你这样选择。 这让白芷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没有将手搭上去,而是扭头冲进了未央宫。 未央宫里种着许多海棠树,这个季节已经不开花了,枝繁叶茂,修剪的恰到好处,看得出是被精心打理过的院子。 未央宫的宫人不多,但见着孟瑛,都是笑容满面,十分亲切,“王爷!真是许久未见啊!” 孟瑛笑着点头,将白芷推到前面,“这位是王妃。” “哎哟,奴才该死,奴才参见王妃!” “奴婢参见王妃!”几名嬷嬷也围了过来。 白芷露出标准笑容,叫他们免礼后,就让他们散了,该干嘛干嘛。 这个时候孟瑛才道,这是他母妃以前住的宫殿。 孟瑛推开门,带白芷进了寝殿。 寝殿干净的出奇,不染一丝尘埃,却没有一点人生活过的痕迹。 白芷目光扫过床边壁龛里放置的两个布娃娃,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人手工缝制的,并且针脚粗大,缝的略丑。 白芷凑近了些,才看清一个娃娃缝的是个男孩儿,另一个有两条绒线编织的小辫子,是个女孩。 两个布娃娃都缝着红色的肚兜,男娃的肚兜上缝着一个瑛,而女娃的肚子上,缝了一个斜王旁,是一个未绣完的字。 白芷不自觉的拿起那个女娃娃,伸手抚过那粗陋的针脚,抬头对上了孟瑛的眼,小声开口,“瑾儿?” 白芷眼睁睁看着孟瑛的眸子涌起几分痛苦,最后孟瑛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白芷不要再说。 白芷默默将娃娃放了回去。 看来,瑾儿这个人,确实是宫中不能提及的秘密。 孟瑛拉着白芷在未央宫转了一圈,回忆起他儿时是如何在这院里练剑。 这些树上都有深深浅浅的伤痕,只是如今已经比人更高了。 虽然王爷在平淡的叙述着这些往事,言语间却不免透露出感伤。 白芷没有安慰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孟瑛走哪,她就跟着,孟瑛问话,她就简单回答。 得不到期望回应的孟瑛,心里阵阵酸涩,不禁在白芷看不见的角度,自嘲一笑。 活该! 吉时已到。 皇后的生辰晚宴即将开始。 地点在宫中一景色甚好的人造湖中心,场地并非规则的,而是有些蜿蜒。绕着蜿蜒的湖边摆满了长案短案,桌案上水果糕点琳琅满目,还有许多坚果零嘴酒水。 孟瑛拉着白芷坐到了一长案边,座次是早就安排好的,孟瑛的位置在太子之下。 除了皇亲贵胄,还有许多朝廷重臣,只是他们坐得偏远。 想到要挨着太子坐,白芷就一阵头疼。 晚宴开始,正值晚霞灿烂。 景德帝亲自为皇后主持开场,可见其重视。简单寒暄之后,开始了送礼环节。 最开始白芷还有些惊奇这些漂亮的美玉,奇石,工匠打造的精致罗钗,绣娘缝制的高级锻裙。 看到后面,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不知为何,孟瑛的礼物却被放到了最后。 终于轮到孟瑛,他缓缓将寿礼展示出来,一漂亮的妃色水晶琉璃盏,介绍了一番这是西域寻来的珍品。 景德帝表现得饶有兴致,皇后更是赞不绝口。众人连连附和,一派叫好。 其实白芷觉得,虽然这东西漂亮,但不至于碾压其他的礼物。 只能说,都是好演员! 待众人拍够了马屁,景德帝悠悠开口,“据说此物在西域也属难得,瑛儿是如何寻得?” “飒兰不才,也是托熟人才得到的。”孟瑛谦谦有礼,讲起了此物来历,一番加工,听得人连连称赞。 景德帝似是恍然大悟,开口道,“过些日子,有西域来使纳贡,会带上一批西域宝石,瑛儿你既深谙此道,不如就由你来接待西域来使。” 此言一出,现场先是寂静无声,随后又有人附和,“对!我们都不懂宝石,到时被西域老儿给唬住可不行,宁王殿下的确是绝佳人选!” 渐渐的,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大,于是孟瑛在众人的推举之下,理所当然的接下了这门差事。 须臾,人群向他簇拥而去,开始向孟瑛敬酒。 白芷也渐渐看懂了孟瑛的一手好谋划,好是好,只是她啥也不知道,真有些伤自尊。 她连附和都不想跟着附和了,躲在人群后面,跟桌上的坚果较上了劲。 期间,白芷不断感受到旁桌太子投来的阴沉目光。 忽略!忽略!惹人烦! 白芷怎么都撬不开这坚果,其实她大可以叫一旁的宫人给她剥坚果的,毕竟他们站在旁边就是为了伺候主子。 可白芷此刻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就只想将那坚果给锤爆!恨不得立马去找个锤子,把它砸的稀巴烂! 孟瑛浅浅饮了几杯,隔着人群看见白芷噘着嘴,不停摆弄着手里的坚果。剥了许久,剥不开,最后把坚果狠狠砸在地上,又开始跟下一个坚果较劲。 真是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气啊! 孟瑛有些心虚。 以皇后寿宴舞蹈即将开始为借口,推拒了大臣们的敬酒。 脚步有些急躁地回到了桌案旁。 第127章 三个荔枝 歌舞表演开始,一群身材婀娜的美人儿在舞台中央翩然起舞,惹人目光流连。 孟瑛的目光,却全程在白芷手中剥不开的坚果上。默默的,他轻松剥开几个坚果,放在了白芷的碟子里。 “王妃可别糟蹋自己的指甲了,这儿有剥好的。”孟瑛望着白芷,浅笑盈盈。 “哦,是么!那是王爷的,与我有何关系?我不吃嗟来之食!”白芷使小性子。 孟瑛轻声笑了,笑声还挺清脆。 真不知道他笑什么,见自己生气,他还笑得那么开心,真是太讨厌了! 心怀怒气,扔掉手中的坚果,又拿起另一个坚果。 却是在握住坚果的那一刻,孟瑛修长的手指覆了上来。 掌心温热。 他用一双宽大的手,将白芷手包裹在掌心,不知使了什么技法,白芷只觉得一股力量传来,通过她的手,传递到了掌心的坚果。 孟瑛松开,白芷不可思议的摊开手心,竟然看到坚果壳碎了。 白芷诧然,却还只能装作不在意。 吃还是不吃呢?这是个问题。 思忖之间,孟瑛开口,“这可是王妃自己剥的。” 白芷:“……” 吃个锤子,扔了! “糟蹋吃食可不好。”孟瑛悠悠开口。 “……” 一种别扭又莫名和谐的氛围,在二人之间蔓延。 然而总有不合时宜的人,会在此时强势介入。 太子在一旁,朝孟瑛举起了酒杯,“皇弟啊,好手段,好谋划啊!这些年你待那鸟不生蛋的竹林里,也没闲着嘛!” 孟瑛勾起的嘴角沉了下去,随后又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意,“太子殿下谬赞,日夜为子民祈福诵经,是臣弟应尽之责!” 太子被噎住,脸色阵阵幻化,好不精彩。 半晌他似不甘心,卷土重来,“宁王妃,上次聚宝楼买回去的娈童滋味可还好?” 这是什么品种的死变态! 白芷一个眼刀丢了过去,“太子殿下的脸疼吗?” “何意?”太子疑惑。 “上次打了你一巴掌,现在手还疼呢!”白芷道。 孟瑛淡定举杯,眼神惬意,似是在赞许。 太子闻言,怒不可遏,眉头提得老高,“怎么?宁王妃还想再来一次不成?” “太子殿下不介意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白芷呛他。 反正她现在心情不好,谁来谁倒霉! 只要孟瑛不喊停,她就当默许了。 太子闻言,一双握着酒盏的手,指节发白,要狠狠咬着后槽牙,才能隐忍不发。 不知空气沉寂了多久之后,太子咬着牙,额头青筋突出,皮笑肉不笑道,“好啊!宁王妃,那咱们走着瞧!” 他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 白芷有些担心地瞅了瞅孟瑛,眼神像是在请示。 孟瑛浅笑着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宽心。 他很清楚,不管她得不得罪太子,太子都会对自己出手。 白芷得到些许安慰。 歌舞不停,中途不断有人向孟瑛敬酒,还有人特地来对白芷说几句好话。 白芷陪着孟瑛一一应酬,宁王妃的派头倒是端的像模像样。 孟瑛得了差事,被人群恭维着,聊起了政事,渐渐地,有些顾不上白芷。 宴席上有大臣醉了酒,人多白芷对不上脸,只依稀记得这人好像是卓遥叔父。这人醉倒在了白芷身旁,有宫中禁卫领着人,要将人抬下去。 “来人,将卓太尉送回。”一身着甲胄的禁卫军对着后头的人道。 直到这人发声,白芷才发现是卓遥。今日他当值,怪不得没见人。 卓遥不经意地经过白芷的案旁,从冷硬的护腕中蓦地丢下了三个果子,是几颗红红绿绿的荔枝,然后扶着他的叔父悄然离去。 白芷望着桌上荔枝哭笑不得。她瞅了瞅别人桌上,没这玩意儿,不知从哪儿搞来的。 悄咪咪剥了一个塞进嘴里,甫一入口,孟瑛就有些晃悠着回来了。 见白芷一边腮帮子鼓得贼大,桌上并没有这个个头的果子,孟瑛好奇,“王妃偷什么嘴呢?” 白芷一个白眼,扭过头继续吃,刻意做出一副美味得不行的样子。 这可大大的勾起了孟瑛的好奇心,惹得他连连追问。 白芷满意地吐出荔枝核,然后将剩下两个摊在手心,给孟瑛看。 孟瑛皱眉,“卓遥给的?” “你怎么知道?”白芷挑眉。 孟瑛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儿,委屈巴巴道:“这是他叔父送给太后的。王妃若是喜欢,可讲与飒兰听。” 白芷扬眉轻笑,“自己要来的可不是这个味儿!” 孟瑛抿了抿嘴,一把抢过了白芷手中剩下的两个荔枝。 “你给我留一个呀!这是人家给我的!”白芷悄声嗔道。 “此物燥热,不可多吃!”说完,拂袖而去,不知道要去哪儿。 白芷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燥热你个头,老娘才吃了一个! 只见孟瑛朝着皇后的方向走去,皇后正与景德帝对谈,看起来其乐融融。 景德帝见着孟瑛就乐,笑呵呵开口,“瑛儿,今日如何?” “甚好!” “那便好!何事?” 孟瑛转过头望着游珍珍,微微颔首,“儿臣想向母后讨要两物。” 这个母后喊得咱们这个年轻皇后鸡皮疙瘩直冒。 强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何物?” “今日的贺礼……” 孟瑛话音未落,一翩然的小女孩就扑到了景德帝怀里,用甜腻腻的声音大喊着:“父皇!” 是淑妃为景德帝诞下的小公主,五岁了,灵动非常。 景德帝一把抱过小公主,笑逐颜开,“是玥儿啊,怎的这般无礼,快来见过母后,见过三皇兄!” 小公主忙从景德帝怀里钻了出来,福着小不点一样的身子见礼,“玥儿见过母后,见过三……皇兄……三皇兄怎的没有头发呀?” 小公主双眸晶亮,满是好奇,笑得烂漫。 孟瑛虽是笑着,眼底却泛起空蒙迷雾,闪过一丝落寞。 这四年来,他只待在王府,很少进宫,进宫也不会特地去看这个小公主。那是她还是这襁褓中的婴儿,如今竟也这般高了。 若不是他,他的姐姐,瑾儿,是否也能像面前的小公主一样,着绚丽的华服,扑进父皇的怀里撒娇,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他蹲下身子,对着小公主温和笑了,“玥儿,来。” 小公主像只兔子一般蹦哒到了孟瑛面前,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 孟瑛牵过她肉肉的小手,将手里两个荔枝放在了她手心,然后浅浅一笑,没再言语。 他起身淡淡道:“父皇,儿臣与母后单独说罢。” 景德帝点头应允。 第128章 阴谋之始 皇后与孟瑛离了席,孟瑛跟在皇后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走到僻静之处,屏退左右,孟瑛先开了口,“皇后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话音一落,皇后一脸撞了邪的表情,“你们父子俩可真有趣!他催你的王妃,你就来催我?” “谁让你们催我的王妃!”孟瑛语气略微狡黠。 “哎!谁知道呢!陛下常歇我那儿,就是不见动静!”皇后无奈。 孟瑛思忖一瞬,淡淡开口,“你从小就在宫里长大,该怎么做你应当清楚。我改日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谈到正事,皇后的神情也变得无比认真,“若是怀不上,你有其他打算?” “宣王脾性内敛,不争不抢,但却不是没有野心的人,相反,他野心极大,不好掌控。你弟弟目前位置还算得上稳妥,你还是先考虑诞下龙子,父皇身子骨算得上好,要尽快!” “若是个公主如何是好?”皇后忧虑。 孟瑛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好好养着,还能如何!” “你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 孟瑛收起了这些繁杂的思绪,回过神智,“还真是来向你讨得两物的。” 皇后闻言轻笑几声,然后做惊讶状,“还有你得不到的物件?你不会要天上的明月!这母后可给你摘不下来啊!” 孟瑛忽略她戏精的表演,淡淡道:“要今日你贺礼中的丹荔,还有……我记得往年,北原进贡了许多珍物,其中好似有一件使发丝莹亮顺滑的香膏,此物可还有?” 皇后愣住了,惊讶的嘴张了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眼里跳跃着兴奋的光彩,良久,才按捺住心中要大呼小叫的冲动,开口道:“你这老铁树也能开花?” 孟瑛淡淡白她一眼。 “你可别否认啊!你你你上心了是不是?”皇后揪着孟瑛,想问个明白。 “别问了,有没有?” 见他没有否认,皇后笑得意味不明,“有有有!想要什么都有。以后你父皇赐的好物,我全给你的王妃留着,行了!” “可!”孟瑛勾唇,目露赞许。 皇后意识到自己吹过了头,揶揄道:“好啊!你小子!耍我是!” 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你既然有心,为何不与她做了真夫妻?你打算这辈子只孤身一人,若是梅姐姐知道了,在黄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孟瑛听完,俊眉展露出难得一见的愁绪,他仰头望月,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佛珠,浅浅开口,“飒兰记得你儿时只想离开这宫墙,可后来你的心又因何而变?又是何时变的?” 皇后听完,认真思考起来,她缓缓开口,“大概是,第一次侍寝之后,我开始觉得,我是陛下的女人,我得与他同生死,共进退。” 说罢,两人都缄默不语,却明白了对方的忧虑。 静默许久,孟瑛沉声开口,“大风来,究竟是乘风而起,还是被巨浪吞噬,犹未可知。” 二人心事沉重,静静伫立在湖边。 月光洒落在孟瑛华贵的藏蓝袍子上,反射出淡淡光辉。 湖面波光粼粼,风平浪静。 而白芷这边,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孟瑛与皇后前脚刚走,太子的酒盏就端到了白芷面前。 此时晚宴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一些,大有散去的趋势。剩余的人,有几名重臣,太后与卓翎,淑妃,小公主,太子,国师,以及宫人。 “宁王妃,一人独酌,岂不无趣?让本宫陪陪你。”太子神情悠哉,笑容有些得意,像捡钱了一样。 这人一看不安好心! 但对方毕竟身份摆在那儿,白芷只好起身,笑脸相迎,“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可陪妾身饮酒。” “欸~宁王妃可莫要这样说,在民间你好歹得称我一声兄长,那可是一家人。虽然你我二人之前有误会,但一家人怎能有隔夜仇呢!来,饮下这杯酒,你我便尽释前嫌!”太子说话声音有些大,仿佛是故意的。 旁边有人朝他们看去,白芷不得不接受这杯酒。伸手端起宫人托盘里的酒,隐隐觉得眼皮在跳动,有些心慌。 这酒里面不会下毒了! 手上动作有些犹豫,推拒道:“可妾身不胜酒力,要是醉了,恐在圣上面前失态。” “这是甜酒!父皇专为不胜酒力的女子而备,宁王妃不喝,难道是信不过本宫?不会,我可是当朝太子,难道还能给你下毒不成?” 太子声音更大了些,连陪小公主玩耍的景德帝和淑妃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拂了太子的面子,说不定还会被这个大不敬的罪名。 思忖一番,白芷硬着头皮饮下了这杯甜酒。 喝完倒是没什么不适,许是自己想多了。 喝完酒,太子并没有离去,而是走到了景德帝与白芷的中间,大喝一声,“好!”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连同白芷一起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不知道是不是被所有人盯着,有些臊得慌,还是因为喝了酒,白芷觉得有微微些热,脑子有些发胀。 太子晃着步子走到景德帝面前,朗声道:“父皇,儿臣听闻这宁王妃,可是女中豪杰啊!” 景德帝立刻警觉,这一定有什么幺蛾子,可是现场所有人都看着,他只能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哦?说来听听。” “上月卓遥卓将军沧州剿匪,当时情势不容乐观,大批炸药藏在黑风寨,卓将军正因找不到在炸药藏匿地点而一筹莫展。不过,巧了,那时宁王妃刚好就被那贼人掳去了黑风寨。” “哦,竟有此等事?”景德帝的面色沉重了几分,这事他是知道的,他明白了太子的意图,心道不好! “千真万确!那时宁王妃几日不曾进食,身子虚弱至极。可在他认出卓将军之后,毅然决然就与卓将军逢场作戏,里应外合,最终找到了那批炸药的藏匿地点!” “这难道不能称为女中豪杰!父皇给了卓将军封赏,儿臣认为,可不能埋没了宁王妃的功劳,恳请父皇赏赐!”太子义正严词。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隐约能听清对白芷的夸赞。 景德帝演出一个微笑,笑着开口,“当赏!宁王妃要何赏赐?尽管开口!” 白芷被众人的视线操纵着,跪倒在地,稳了稳神,沉声开口,“多谢父皇的恩赐,妾身不敢言功!” 手心在冒汗,她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却不知哪一句话,才是陷阱。 第129章 孰轻孰重 景德帝眼神扫过太子与白芷二人,神色逐渐变得平静,他调整坐姿,气势陡然间变得不可冒犯,缓缓开口,声音变得威严,“太子说的好啊!有功之人必须得赏!” “黑风寨的炸药本是要送到南蛮,对付我国将士的,这批炸药数量庞大,若是真被金如海运到了南蛮,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有亡国之危!宁王妃此举,不仅仅是帮卓将军剿了贼匪,护了我大辰万千将士的性命,更是救国存国之壮举!” “此等义举,金银珠宝尚不足以表彰其功,既如此,那朕便赐宁王妃铁券丹书,以彰其大功!高公公,这就替朕拟旨!” 此言一出,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白芷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铁券丹书向来是颁给大功之臣,何时颁给过一个女子。况且铁券丹书甚至可以被视作免死金牌,这奖赏真是大得离谱。 太子惊得一张嘴半天合不上,却还是抢在白芷谢恩之前开口,“父皇,这是否……不合礼数?宁王妃乃一介女流……” 景德帝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太子啊,说王妃是女中豪杰的是你,要为她鸣不平的也是你,怎的现在却觉着她是一介女流了?” 太子语塞,“这……” “罢了,太子,此言既出,就断没有不作数的道理。正好也让天下人瞧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女子大义,不输男儿!总好过那些不依本分,不思进取之徒!”景德帝一本正经,气势十足。 这话是在敲打谁,在座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算盘。 太子高低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此刻的愤懑,双拳于袖中握紧。他强忍着愤怒,告诉自己要冷静,今日的目的并不在于与这女子一般见识。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半晌,太子才又重新开口,不痛不痒的道了一句,“父皇英明。” “陛下英明!”接着有人附和。 “宁王妃,还不谢恩?”景德帝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淡淡提醒道。 连白芷自己都觉得离谱,这功劳也能归到她头上?简直就是上辈子年度报告时,那些领导胡乱吹嘘功劳的模样。 不过现在也不是谦虚的时候,连忙磕头,“妾身谢陛下圣恩!” 白芷谢了恩,起身就坐。 这时,太子又冷不丁地开口,“当时在黑风寨,遥弟说情况十分危急,他身受重伤,本宫倒是有些好奇,宁王妃一柔弱女子,是如何护着一个伤者,逃出生天的呢?” 景德帝就料到太子会来这么一出,只是他不知道,白芷在孟瑛心中地位到底是怎样的,孟瑛有没有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白芷。 白芷不清楚到底哪一句话才是陷阱,只好硬着头皮答,“是王爷,救卓将军与妾身脱险的。” 景德帝心中咯噔一下,目光变得凌厉许多。 白芷没料到,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氛围陡然巨变,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许多,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白芷向太子投去目光,只见太子的面部表情就像放了慢动作一般,先是微微张嘴,眼里流露出惊讶,惊讶过后,像是一阵狂喜,最后整张脸由于兴奋,而变得有些狰狞。 他在等的竟然是这句话?白芷还有些疑惑,不知此刻发生了什么! 只见他扑通跪倒在地,大喊,“父皇!儿臣记得,四年前,宫城守备禁军异动,引起了宫人恐慌,害得母后在慌乱的推推攘攘中,失足跌下阁楼,身死于宫中。” “时任禁军统领的正是宁王孟瑛,父皇念他血脉至亲,未曾剥夺他的爵位,只夺了官身,令其禁足于辰京。而如今他却去了沧州!如此违抗圣令,简直目无王法!儿臣请求父皇明察!” 阵阵话语,如同引爆燃物的火星,霎时之间,点燃了白芷脑海里所有细枝末节的疑问。 原来他竟然不能离开辰京!他竟然是被禁足于辰京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只字不提! 以至于现在,她一句话,就将他置于死地! 白芷也扑通跪倒在了地上,忙慌慌将脸贴在了地面,生怕被人看见她似笑非笑的脸。 原来,他压根就没有信任过她…… 按理说,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想哭吗?可是现在她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甚至只想笑,笑她自己在他孟瑛眼中,只是一个不配知道他秘密的路人,甚至是连路人都不如的小丑。 孟瑛啊孟瑛,可笑我一腔赤诚的爱意,竟是秋毫之末,甚至对自己防备至极! 月牙白的指甲,一点一点抠进了地上的木板,指节渐渐发白发青。 呵!她无声的轻笑。 笑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如何为他开脱。 白芷缓缓抬头,无比镇定,声音都不带一丝颤抖,朗声开口,“父皇,妾身有罪!,请父皇治罪!” 景德帝刚还在想怎么圆,现下白芷开口,自然而然就接过话,“哦?何罪之有?” “妾身适才说谎了!来救臣妾的,并非是宁王殿下,而是他人。”白芷面不改色道。 “你胡说!卓遥说此人当时拿着仙鲸剑,身手不凡,除了孟瑛还能有谁?!”太子急了,怒吼道。 果然,无论说谁,太子都会刨根问题,恐怕还得有人做了替死鬼。那只好先杜撰一人。 白芷轻笑,眼里是平淡无光,嘴上是理直气壮,“是妾身未成婚时的情郎。” 周围嘈杂了起来,有人在小声议论这个所谓的“情郎”。 此种话语对一皇室妻眷来说,简直是惊世骇俗。舆论的方向,从孟瑛私自离京,变成了白芷的情郎。 “荒谬!哪来的情郎,你这女子,简直不知廉耻!”太子怒喝一声。 景德帝对上了白芷坚定的眼神,明白了白芷的谋划。他在意孟瑛,胜过许多,虽然有其他的方式可以为其脱罪,但白芷的方式,也不失为一种快速且简单的办法。 景德帝叹息一声,沉声开口,“太子先冷静,先问清楚实情,再下判断也不迟。来人啊!将卓遥请来!” 没一会儿,卓遥闻讯赶来,铠甲轻微的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让白芷紧张起来。 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他一会儿说什么,都死不承认就行,他们没有证据,自然是没法给王爷定罪。 卓遥老远就看到白芷跪倒在地,心下蓦地一沉。 他大概听闻了事情始末,一颗心被揪得有些疼。 一边是整个卓氏宗族的利益,一边是那个人,和他的白莲花。 孰轻孰重,他心里也打起了鼓。 第130章 冷静冷静 卓遥在白芷身旁跪下,侧眸瞥了一眼白芷,她目光里的平静,让人心生寒意。 大有视死如归之意。 景德帝调整了坐姿,又重声问了一遍卓遥,“卓将军,你在沧州剿匪之时,看见的人可是孟瑛?你可看清楚了?实话实说。” 声音很沉,暗含着威胁的意味。 卓遥心里明白,若说朝堂上有谁能真正动摇卓家的根基,那必定只有孟瑛。其余的人,也有大才之辈,却是散兵游勇,难以与卓家匹敌。 孟瑛虽然幽居竹林已久,但是暗地里对朝中势力的维护,从不曾松懈,从游氏能坐上皇后之位,就能窥见一斑。空缺的丞相位,也很有可能落入游皇后兄长的手里。 卓家一部分人想拉拢孟瑛,另一部分则是想杀之而后快。拉拢是个不着边际的事,但杀了他,却是永绝后患。 而此刻,就是除掉孟瑛的大好时机,就算杀不了他,也能让其入狱,牵制他的行动。 于情于理,他卓遥都得顺着太子的话说下去。 可偏偏,她也在这局中。 若是孟瑛获罪,那他整个宁王府,都会跟着他一起陪葬。 虽然他可能有千万种方法,救下白莲花,从此让她只属于他一人。 可那都是在赌!稍微一点点差池,就能了结她的性命。 再者,扪心自问,要他亲手杀了孟瑛,他做不到。 他恨孟瑛入骨,只是因为孟瑛的背叛。刚开始知晓孟瑛要对卓家下死手的时候,他日思夜盼,盼着孟瑛能给他一个解释。 就算没有什么理由,他只要肯对自己解释,哪怕告诉自己他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卓遥就会原谅他。 可四年了,始终没等来一个解释,甚至连一句道歉也没有。 到今天,到此刻,他依旧在等。 孟瑛死了,那他卓遥就永远等不到了。 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有事! 卓遥微微抬眸,朝卓翎的方向望了过去。他看见姐姐眼里的泪光在微微闪烁,她微不可见地朝自己点了点头。 蓦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姐弟三人,重情,重义,永远站在一起。 “回陛下,臣当时身受重伤,未曾看清那人的脸!” 在所有人或是期盼,或是紧张的目光中,卓遥掷地有声地给出了答案。 白芷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卓遥,不过惊讶也仅仅一瞬。 太子几乎是不可置信,双眼大睁着,瞳孔缩紧,“卓遥,你疯了?” 话音未落,太子一脚就踹到了卓遥身上,卓遥身子微微一歪倒,手撑到了地上。却是在瞬间,他又回正身形,面色冷傲坚毅,目光坚定。 “诶!太子怎可如此失态!”景德帝厉声喝止。 闻言,太子粗喘着大气,愤怒不解之色浮上面容,他时不时地瞅向卓遥,颇有一种要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的气势。 景德帝微微蹙眉,眼里却多了几分兴味,“那太子是如何断定此人就是宁王孟瑛的呢?” “剑!仙鲸剑,仙鲸剑乃父皇在孟瑛十岁生辰时所赐,天下间只此一剑,剑锋锋利无比,有平常刀剑所不能及之势!卓遥说他亲眼看见的!”太子赶紧抢话。 景德帝微微眯起眼,“卓遥,可有此事?” 卓遥用余光瞥了一眼白芷,冷声道:“确有此事,臣的确看见了仙鲸剑。” “那宁王妃,你作何解释?”景德帝声音尽量温和地问。 既然谎话都编了,那就得继续编,白芷继续面不改色,“那是妾身的情郎,从王爷那里偷来的宝剑。” “你可真是满口胡诌!那你的情郎在哪?叫他出来对峙啊!”太子对白芷施压。 “人已经送走,妾身也不知道他在何处!”白芷挺直腰杆,气势一点也不弱。 “是不知,还是压根没有这个人?这些都是你编造出来哄骗大家的!那人就是孟瑛!” “你也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王爷!” “你!!!”太子怒极,冲过去就想一巴掌对白芷呼过去。 下一瞬,却被卓遥紧紧捏住手腕,卓遥冷声道:“太子,莫要动手!” “好你个卓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莫不是被那下贱货给勾了魂!”太子指着白芷的鼻子骂道。 砰—— 场面混乱伊始,景德帝猛地拍案而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景德帝起身背着手,一脸威仪地走到太子面前,“太子,实情还未查清,何以妄下断论!” 太子一脸不服气,怒哼一声,理了理衣襟。 然后景德帝走到卓遥面前,“卓遥,你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 “臣绝无半句虚言!”卓遥毅然道。 “好!要是有半句假话,拿你是问!” 景德帝又走到白芷面前,停住脚步,“宁王妃,你可知你今日说的话,若是查实,会有什么后果?皇族妻眷与外人有染,这罪名可不轻!” 白芷听完,跪伏在地,“正如陛下所言,没有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名节清誉开玩笑!妾所言,句句属实!” “再者,情郎是儿时的情郎,在认识王爷之前就已存在。他来救我,只是因儿时情谊,并非有染,还请父皇明察!” 太子气得头昏脑涨,连伪装的心情都没了,“呵呵呵,你这女人,没有一句实话!谁知道你那狐媚手段都使在了什么人身上,连我遥弟都能被勾引,我看你不得了啊,不得了!” 卓遥一听这话就忍不了,咬着牙道:“太子,还请不要妄言!” 孟瑛与皇后赶回来,恰好就听见了太子这不堪入耳的辱骂。 见堂上跪着的人,孟瑛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脚下步子有些不稳。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离开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身处在了风暴之中,这着实让孟瑛心惊肉跳,全身恶寒,一阵眩晕。 一颗心沉了又沉,像是坠落无尽深渊一般,踩不着底,慌乱,无措,恐惧。 游珍珍见孟瑛状态不对,轻唤一声,“瑛儿!” 这才将孟瑛的神智唤回。 “瑛儿你冷静一点。” 孟瑛手心有些冒汗,他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我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待平复好情绪,二人对视一眼,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朝堂中跪着的几人而去。 第131章 宛如蝼蚁 孟瑛虽然心乱,却在冷静后,面色恢复如常,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浅淡却冷的笑容。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信步走到堂中央,步伐轻盈。 “太子何以对臣弟的王妃出言侮辱?”孟瑛沉声开口。 孟瑛没有先问发生了何事,而是先把矛头对准太子,好似并不在意到底发生了何事。 “侮辱?!下贱货色罢了。”太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脾气对谁撒都行,独独不能对孟瑛撒。 不禁想起年少时,他不过是辱骂了一个小宫女,便被揪到错处,还让母后一起挨了罚。 他孟瑛搬弄是非的能力,可谓一绝。莫名感受到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让人浑身恶寒。 果不其然,孟瑛双眼微微眯起,深邃的眸子透出了野兽的锐利。 “太子殿下,你可是辰国储君啊!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侮辱女子?更何况,此女子还是臣弟之妻!” “太子这番言论,实在是有辱皇室颜面,有辱国体!若是传出去,让百姓听到,这样的储君,你问问他们放心吗?” 孟瑛站得笔直,双目炯亮,视线直逼太子。 这话说得重,竟说他不配太子之位。 太子一腔怒气涌上心头,化作怒吼,“孟瑛!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莫非你还敢觊觎本宫的太子之位?” 景德帝喜闻乐见,自是没有吱声。 坐在一旁纵观全局的太后,听了这话,却是有些坐不住,一双眼死死盯住孟瑛,如同伏在暗处焦急等待的猎人。 没有理会太子的质问,孟瑛冷眼瞥过,继续道:“臣弟不敢!只是,你既是太子,就更应当谨言慎行!且不论臣弟的王妃是否真有错处,既然她还跪在这里,就说明事情没有定论。” “没有定论的事,何以恶语伤人?此乃不仁不法之举!皇祖父曾说过,君王之道,三思而后行。而你却莽撞无礼,是为无德!今日是母后寿宴,你却在这里口出恶言,可有一点仁孝之心?” “你此等行径,如何给父皇一个交代,如何给辰国子民交代!臣弟既食皇族俸禄,就有责任监督你,臣弟所说之话,还请太子深思!” “再者,太子无德,卓太傅你身为太子师,难辞其咎!” 孟瑛突然又把矛头对准了坐在一旁的卓太傅,此人正是太后的弟弟。 太子本来还想反驳,却没想到他突然就转了风向,刚刚想好的反驳话语,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回了。 卓太傅还在看戏,却没想这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实在憋屈。 趔趄着上前,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陛下饶命啊!” 太后眼里的火光都快燃起来了,她怒拍桌案,“瑛儿,太子也是你能教训的吗?” “太子无德,如何不能?”孟瑛理直气壮。 场上局势变得紧张,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啧啧啧,景德帝心中称奇,这是谁家儿子那么优秀,才思敏捷,临危不乱,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母后莫要生气,要是气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淑妃,快给母后顺顺气。”景德帝悠闲解围。 淑妃闻言,连忙上去哄太后。 “瑛儿啊!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景德帝假意安慰孟瑛。 然后又对着太子道:“太子啊,瑛儿的言辞虽然激烈,但说得也是在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裕儿你贵为储君,更是应该反躬自省,才对得起天下子民!” 太子闻言,竖起的毛瞬间被顺了下去。自梅妃死后,父皇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与他讲为君之道了。 “倒是你,卓太傅,前些日子你称病不朝,耽误了太子课业。朕看你日日称病,想来身子骨确实不行,你年岁也大了,你既喜欢那烟州瘦马,那朕便做个好人,送你去那烟州颐养天年。” 卓太傅心头一沉,惊觉景德帝在威胁他,陛下已经知道他大肆购买幼年女子,养成瘦马,卖给官贵富商行贿之事,若是不同意,那这事就会被捅到台面上,到时候别说颐养天年了,能不能得活都是问题! 卓太傅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太后,她岂能不知她弟弟什么个鬼样子。既然皇上提到了烟州瘦马,那必定是手里有证据。 太后微微叹息,别开了眼神。 卓太傅明白了太后的选择,俯身谢恩,“谢陛下隆恩!” 至此,太傅这个位子,在这场意外中,被皇上和孟瑛,从卓家手中夺了过来。 在场人无不瞠目结舌,没人会想到孟瑛会对卓太傅出手,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会被孟瑛拿来做文章。 人们或是惊叹,或是恐惧,或是愤恨。 唯独白芷,心如止水。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景德帝心情大悦,但回头一看,堂上还跪着两个人。 这个白芷,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罚是肯定要罚的,但是罚轻了,这事儿可能过不去。罚重了,他的好儿子那是妥妥的过不去! 只能想方设法,减轻她的罪责。 景德帝轻咳几声,然后对着孟瑛道:“瑛儿,太子声称宁王妃被掳去黑风寨之时,是你去沧州救了他们。而宁王妃却称,救她的人并非是你,而是她的情郎偷了你的仙鲸剑,赶去沧州相救。这事儿你怎么解释?” 情郎?她竟然用自己的名节来替自己脱罪? 孟瑛不可置信地望向白芷,她跪得笔直,神色平静,始终不看向他。 无能为力的冰寒绝望笼罩着孟瑛,母妃死的时候,瑾儿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他儿时曾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事到如今,他更是没脸以这个词自居。 他让他生命中重要的人,身陷囹圄,一次,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一想到这里,心中愧意,便如蛛网,将他死死束缚,千丝万缕,每一缕都找不到头。 他只能承认自己的无能,然后承了白芷的情。 “儿臣确实不曾离开辰京半步。”孟瑛跪下,缓缓叩首。 “至于王妃的情郎,确有此人,仙鲸剑的丢失是儿臣的纵容。” 太后闻言,刚才折损一太傅的气上来了,扬高声线,发出威严之声,“既然瑛儿你承认,那就好办了!身为王妃,竟与他人有染,不清不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恬不知耻地承认,丢尽了皇家的脸面,此等女子,容她不得!” “拖下去杖毙!” 最后一句话,太后说得轻飘飘的,宛如碾死一只蚂蚁。 第132章 异世之魂 此言一出,白芷都没反应过来,卓遥就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吓得白芷一个激灵。 他冷硬的护腕哐哐砸到地上,他声音带着怒气,有些遏制不住的颤抖,高声道,“陛下,此事因臣而起,是臣的误判,才让太子误会,请陛下降罪!宁王妃是坚贞之人,她不过是被救而已,何罪之有啊!” 一见他这个样子,太子怒不可遏,从鼻腔狠狠出了几声气。他从未想过,他的遥弟,竟然会色令智昏。太子晦暗不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所有人目光注视着白芷和卓遥,没人注意到孟瑛眼底翻涌的恨意。 “皇祖母,太子胡言乱语无端污蔑,倒可以说是年纪尚轻,太傅教导不严。您这年纪,怕是上个月的癔症还未好得完全,神智不清了!你说飒兰的王妃与人有染,可有证据?”孟瑛蓦地开口,语气淡淡的,不似在争辩。 孟瑛甫一开口,景德帝和游珍珍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朝他看去,只见他已红了双眼,向来温和的面容,是再也维持不住了。 孟瑛向来隐忍温和,对待长辈,就算不喜,也是尊重至极。 可这番言语,已经不是纯粹的讲理了,而是辱骂太后是个疯子。 他已经失控了。 多年以来的仇恨,在太后下令要将白芷杖毙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八年前,她就是这样,使了恶毒手段,给自己儿子下毒,趁着父皇昏迷之时,污蔑自己的母妃与前丞相私通,还冠上了谋逆的罪名,要将她凌迟处死,就为了一个太子之位。 白芷也觉得这话不像是孟瑛会说的,蓦地回头看向孟瑛。 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暴起,双唇紧抿,眼底是从未见过的冰冷与愤怒,胸膛起伏很大,却很慢,像是在隐忍着呼吸。 他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像是困兽之于末路,不在乎自己性命,他只想同围追之人同归于尽,谁也不要好活。 是一种绝望之感。 若不是白芷亲眼得见,她也不会想象得到,人竟会有这相差极大的两副面孔。 一面似神佛,一面似修罗。 莫名的,白芷心疼。 在白芷心里,孟瑛向来都是,一出现就能给人无尽安全感的人。虽然他不愿对自己敞开心扉,却始终是极尽温柔。 他能接纳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能接纳自己不经允许带回来的所有人,甚至是一条小狗。他连他菜圃里的菜苗都能小心呵护。 她能感受到,那些表现绝对不是表演出来的,而是刻进骨子里的温柔。 却是被人逼到了如此模样。 心抽抽地疼,想伸出手去抱抱他,想将他揽入怀里,将他的咬牙切齿全都藏起来。 对孟瑛的心疼之意,在白芷湿润的眼眶中翻涌。 孟瑛倏然回头,四目相对,像是横冲直撞的野兽,撞进一片柔软的云朵。 愤怒的宣泄,被终止。 随后而来的是一阵慌乱无措,心中宛如巨石坍塌。 如此的面目,是不是,让她失望了? 他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堪的一面。 孟瑛收起了情绪,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向白芷。 生怕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困惑,来拷问自己,你怎么会是这样的? 太后没想到会被孟瑛当面给骂了,气怒至极,拍案而起,“孟瑛,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与哀家说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现在还远不到得罪太后的时候,宫里宫外都是她的人,惹毛了她,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孟瑛收起了恨意,朝游珍珍和景德帝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太后服软,趴跪在太后面前,磕了个响头,咬着牙道,“孙儿失言,请皇祖母责罚!” “哼!”太后得意,整理整理发钗,冷眼道,“来人,把那女人拖下去,杖毙!” “等等!”游珍珍打断太后势头,跪在皇上面前,“陛下,臣妾有罪,还请陛下降罪!” 堂上一晚上心惊肉跳的重臣们,此刻已是无语,还有完没完。 皇上敛眉,“皇后何罪之有?” “宁王与宁王妃的婚事,当时是臣妾一手操办的。宁王妃成婚前有情郎一事,臣妾是知道的!臣妾也知他们青梅竹马,却做了这棒打鸳鸯之事,此事是臣妾办事不力,并非宁王妃不贞啊!”游珍珍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那你为何要为瑛儿选这一门婚事?你这样一闹,岂不是我皇室之人强抢,倒是朕这个天子不义了?”皇上怒道。 “臣妾也不想啊,只是,当时臣妾苦恼这宁王妃人选,夜里梦魇缠身,臣妾就去找国师算了一卦。国师根据卦象推演出宁王妃的命格八字,臣妾这才找到西凉白相之女。”游珍珍编不下去了,只好甩锅。 一旁看了场烂戏的国师,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了抽,在脑子里飞速过了几十个说法,在想哪个说法最合理。 众人只见他掐着手指,双目紧闭,许是在推演什么。 在白芷看来,神神叨叨的。本来视死如归的心情,拖到现在,起起伏伏,竟然还紧张了起来。 半晌,国师余靖双眼猛地睁开,年轻俊朗的面容,却是花白的头发,颇有神秘莫测的气质。 他缓缓起身,不紧不慢,走到堂中跪下,“陛下!适才臣推演一番,算得陛下即将喜得龙子,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众人:“……” 皇上先是愣了一瞬,心道这话可不兴乱说啊!遂即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哦?是吗?国师既得天意,那朕得感谢上天赐福啊!” “只是,臣算得,陛下这龙子的命神,被上古神兽驺虞守护着,神兽驺虞乃仁兽,生性仁慈,连青草也不忍心践踏。陛下若想得龙子,可不能错杀福星啊!”余靖一本正经。 “何谈错杀福星?”景德帝发问。 “宁王妃就是这福星!当时皇后找臣解梦,那时正值青州大旱,臣夜探星象,找出了其中关联。原是苍天念陛下仁德,在白姑娘身上降下一抹异世之魂,此魂魄坚毅仁善,自带福泽,命格贪狼,五行属水,示意恩泽万物。” “与宁王殿下的天权命格,相辅相成,是以,臣才将此天机透露给了皇后娘娘。却不想却是棒打了鸳鸯,是臣之过啊!”余靖作痛心疾首状。 白芷惊呆了,这人说的是真的假的,异世之魂?他知道她是穿越来的? 真是玄之又玄,也太离谱了! 第133章 疯魔孟瑛 皇上闻言,居然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开始来回踱步,“哦!怪不得!瑛儿成婚当天夜里,青州就开始降雨。” “那这么说,宁王妃被迫出嫁,一时想不通撞了柱子,也是情有可原。” “皇后为万民求来福星,也算是功德一件。” 皇上一边一本正经分析,一边来回踱步。 太后却不依这说法,“荒谬,不干不净的女子,只能是皇族之耻,竟把她当做福星!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皇儿,你若还认我这个母后,那哀家就有权管你的家事!” “母后此言差矣,皇儿怎会不认你这母后,只是朕今日才颁铁券丹书与宁王妃,您可不能杀她啊!你若杀了她,岂不是打儿子的脸嘛!”景德帝好声好气哄道。 “再说,您也听国师说了,朕还等着上天赐下的龙子呢!”景德帝笑呵呵道。 “国师所言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太后怒道。 “国师领受天意,又如何会口出胡言呢!”景德帝也扬高了声线。 余靖恭敬回道:“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止青州的雨,还有烟州连下绵延三月的小雨也停了,沧州的极寒也在宁王殿下成婚后结束,这才给了农人插苗的机会。不然今年的收成便只有往年的一半。请陛下明察!” 这描述属实夸张,然而也只有白芷这么想。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就信这些,信天子有德,就会天降祥瑞,而她就是祥瑞的表征。 太后无奈,长叹一口,朝白芷投去轻蔑的眼神,“不杀也行,但是宁王妃成婚后,就不该与你那情郎再有往来,不然你当我们瑛儿是谁呢!他可是皇子!皇上你说呢?” 景德帝附和道:“是是是!既已嫁作他人,该断还是得断,以往的事,朕就不与追究,今日就罚你受二……十杖,就十杖,以儆效尤!” 景德帝刚想说二十杖,莫名就感受到一阵锋利的视线,微微斜目,就看见孟瑛眼中的威胁,赶紧改了口。 说完,景德帝总算长舒一口气,“那此事,就这么结了……” “慢着!”太后再次扬声打断。 “这事儿可不能结!哀家可以不杀此女,但是此女行事不端,绝不能再做王妃!瑛儿,哀家这就为你赐下一门新的婚事!镇南王之女卓翎,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实乃不二人选!” “母后,这事可还未与镇南王商量!”景德帝拧眉打断。 此事他已与太后商量过,太后也应了,没想到现在太后却突然反悔,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这事儿,哀家能做主,何须镇南王呢!”太后调整了坐姿,满脸傲慢之色。 卓翎深知太后的霸道,此刻有些为难,她难以忤逆,只能默默叹息。 空气凝滞了一瞬,所有人看向孟瑛。 孟瑛垂眸敛目,然后抬眸看向白芷,她侧身对着他,依旧跪着,跪姿没有一开始挺拔,想来是跪了一晚上,累了。 经此一夜,她必定会在辰京出了名,甚至臭名远扬,这一切都拜自己所赐。 若是让太后得逞,那她便真的会成为一个笑话。 “皇祖母,父皇,母后。”孟瑛轻掀锦袍,优雅的跪在地上。 “嗯?”景德帝应了一声。 “儿臣不能娶卓翎。” 太后眼里燃火,“为何!” “儿臣患有隐疾,无法拥有子嗣,若是娶了,恐害卓姑娘一生!” “儿臣得王妃一妻,相伴相依,已是奢求,万不敢再耽误了卓姑娘!” 孟瑛此刻的面容,平静至极。 景德帝:“???” 太后:“你……” 皇后:“真的假的?” “儿臣不敢欺君罔上。”孟瑛坚定答道。 卓遥差点没跪稳,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白芷都觉得莫名其妙,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承认他不行?不算个男人? 蓦地想起他一直以来的行径,难道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切的拒绝,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那自己的示爱,就会显得极其伤人,男子皆有尊严,他没法直接告诉自己他不行,所以他只能拒绝。 脑补着脑补着,白芷甚至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太子竟然在一旁偷偷笑出了声,男人都算不上,他拿什么跟他争这太子之位。 太子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孟瑛身上,悄悄蹲在了白芷身旁,“宁王妃,没想到竟被本太子说中了,本宫府上娈童还有很多,你喜欢,本宫差人给你送去。” 白芷翻了个白眼,“傻!” 卓遥一字不落地听了去,他一个眼刀朝太子丢了过去,小声怒道:“太子口下留德。” 事已至此,太后还真不好说什么,他既无后,那把卓翎嫁过去就是一步死棋。 现下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然而最愁的,还得属景德帝,他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听到他说这句话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那是他与梅映雪唯一的孩子,如今却留不下后,他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梅映雪交代。 景德帝木木地道:“既如此,母后就不必强求了。瑛儿,朕会为你寻访遍天下名医的。” “罢了,朕乏了,今日散了。”景德帝有气无力。 原本热闹的宫殿在皇上一行人离开后,众人散尽。 只剩零星几人,都是熟识的人。 孟瑛起身,朝国师拱手一礼,“多谢国师。” 余靖将杯中酒水往地上一泼,“莫要叫我国师,叫我胡说八道即可。” 孟瑛致以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然后要去扶白芷起身。 白芷一把推开了孟瑛的手,她想自己站起来,双腿却麻的失去知觉。 孟瑛想抱她起身,却再次被她推开。 正当此时,一名宫人领着几名禁卫军上前,说要拉白芷去杖刑,被孟瑛拦住了。 “宁王殿下莫不是想违抗圣旨?”宫人尖着嗓子道。 “若是呢?”孟瑛冷冷道。 这宫人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想造反?” “若是呢?”孟瑛朝宫人逼近。 “你你你……你简直疯了!”宫人被这骇人气势给吓到。 “若是呢?”孟瑛冷眼,继续施压。 哗—— 卓遥猛地拔出剑鞘,“宁王殿下,注意你的言辞,你若再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话,我有权让你的人头落地。” “嗯,尽管……” “王爷,莫要为难人家,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罚完我也累了,想歇息。” 白芷在禁军的搀扶下起身,站在孟瑛背后,轻声打断了孟瑛的疯魔。 孟瑛心头阵痛,又让她瞧见了自己的不堪。 他不敢再开口,不敢回头,不敢看白芷一眼。 第134章 姐弟之心 卓遥陪着白芷到了行刑之地,白芷很自觉地趴了上去。 卓遥欲言又止,“你……不怕吗?” 白芷咬着牙,眼里噙着泪,摇头。 卓遥心里哽得慌,他对打手怒道:“给老子轻轻地打!” 行刑之人面露难色,“这……” “卓将军,这不合礼数,小的难以跟太后交差!”一旁的宫人尖声道。 正说着,卓翎与太后身边的蓝公公款步而来。 “阿遥,太后让你不要插手。”卓翎皱着眉,轻瞥了一眼白芷。 蓝公公道:“卓将军,还请不要插手。” 卓遥受气,将手中之剑猛地一砸,然后开始脱起了盔甲。 卓翎和白芷惊了,齐声问道:“你干嘛?!” “我陪她一起,打她一杖,就给我一杖!”卓遥快速脱掉衣衫。 卓翎急了,“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呢!” “你这样挨打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是白挨一顿打么?”白芷劝道。 “意义?要什么意义?让你受苦是我的错,犯了错就要挨罚!” 卓遥说完,往地上一趴,对着旁边的兄弟指了指自己的屁股,示意他们往自己身上打。 白芷无语,急声道:“你这人真是有病!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敌人,是敌人!我们立场不同,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啊——” 话还没说完,一棍子就落到了白芷的屁股上。 撕心裂肺的痛传来,白芷脑子一片空白,那么痛的吗? 此刻还真特么有些后悔,自己是在逞什么能! 卓遥心头一抽痛,示意兄弟们往自己身上打。 手下人互看一眼,有些为难打了下去。 “啊——”白芷又一声尖叫传来,指甲不自觉嵌进了木凳上。 卓遥怒吼,“都他妈的没有吃饭吗?再这样扣你们俸钱!” 手下人闻言也不敢放水了。 卓翎心揪揪的疼,她知卓遥上次的伤还没好。这一次,又为了这个女人挨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白芷压根顾不上卓遥,此刻她除了哭喊什么都不知道,眼泪伴着冷风胡乱拍在脸上,她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上的衣衫,呜呜地发出哭声。 不远处的城楼上,孟瑛站在墙头,迎风而立。 他表情漠然,眼神更是死寂,他只静静听着底下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女子哭嚎,没有任何动作。 国师在他身后悄然现身,轻声道:“你今日太冲动了。” “我还想更冲动一点,手刃了太后。”孟瑛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一个太后倒下,也不代表卓家就会消失不见。”余靖道。 “我知,我当然知!但是我还是想立刻食其肉,啖其血。”孟瑛看起来依旧平静。 余靖看着下方的女子,问道:“你猜卓遥陪着她挨这顿打,会带来什么后果?” “呵,这是明摆着的事,太后与太子都会将她视作要挟卓遥的棋子。”孟瑛道。 “你也可以!” 孟瑛转过头,盯着余靖,眼里冰封万里,“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余靖难得见这样的孟瑛,他不敢答话。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孟瑛说完这句话,从楼顶一跃而下。 十杖完毕,白芷牙关止不住的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孟瑛轻轻落到白芷面前,惊了周围的人一跳。 他轻轻将白芷横抱而起,白芷再也没有一丁点力气将他推开,只能窝在他怀里,止不住的颤抖。 刚走两步,白芷虚弱的轻轻拉了拉孟瑛的衣襟,“等等……我有话……同卓遥讲……” 孟瑛脚步一顿,怔了一瞬,抱着她往回走。 “放我下去……”白芷又轻轻攥了攥孟瑛的衣襟。 孟瑛全听她的话。 白芷趴跪在卓遥身旁,她无力发出声音,于是朝卓遥耳朵凑了凑。 “多谢……卓将军的情义,只是你我……从今以后只能是敌人……再无瓜葛……卓将军……保重……”白芷艰难从喉咙里发声。 虚弱的气息流入卓遥耳畔,让卓遥全身如坠冰窟。 他猛地抓住白芷的手,声音有些哑,“不行,孟瑛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他会害死你的!你跟我走,你跟我走!” 孟瑛横抱起白芷,白芷柔弱无骨的手从卓遥手中溜走。 卓遥一拳锤到了地上,扯着嗓子吼道:“孟瑛!你不要再与我们卓家为敌了可好?” 孟瑛不语,继续往前走。 “孟瑛!”卓遥继续喊,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抓住孟瑛。 卓翎按住卓遥的肩膀,阻止了卓遥。 “孟瑛!孟飒兰!”卓遥的声音沉沉敲打在孟瑛的胸口,带来阵阵疼痛。 “飒兰哥哥——” 卓遥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声音像是泄了气,他小声喃喃,“飒兰哥哥……” 孟瑛看了眼怀中不停颤抖的人,心头也跟着颤抖,却面无表情。 他脚步没有一点迟疑,头也不回,直直离开了卓遥的视线。 卓家,必须亡。 卓遥什么也抓不住,无力地跪在地上,他朝卓翎嘶吼,“姐!你去劝劝他!你去劝劝飒兰哥哥啊!” 卓翎也无力地跪下来,跪在卓遥面前,“阿遥,对不起,姐姐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到!” “他自身难保,你让他把白莲花给我,让她嫁进我卓家,嫁进镇南王府,我护她一世!绝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今天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让它再出现!” 卓遥语气逐渐变得哀求,无声的泪从眼角滑落。 卓翎摇头,眼泪随着卓遥的泪一起滚落,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她看着卓遥失神的双眼,轻轻捧着他的脸,轻声开口,“阿遥,你办不到的,你得罪了太子,太后质疑你的不忠,她白芷已经成为太后的眼中钉!你只会害了她!你与飒兰哥哥没什么不同!” “姐……”卓遥哽咽。 “阿遥……”卓翎为他擦去泪水。 卓氏宗族早已成为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身处在这漩涡中心的镇南王一家,没有退出,只有消亡。 儿时他们享受着卓氏一族的锋芒,如今却是再也逃不开,只能沦为这个卓氏百年光辉下的傀儡,被这双无形大手操控。 尽管他们心里都清楚明白,太子何其蠢顿,他们的飒兰哥哥又是何等优秀。 他们都心疼着彼此。 卓遥心疼姐姐,在这十二年里,将对孟瑛的感情潜藏在心底,为了镇南王府,为了她这两个弟弟,讨好太后,讨好叔叔伯伯,费力维系着所有关系。 而卓翎心疼弟弟,心疼弟弟的一切,心疼他挨打,心疼他受累,心疼他心伤,心疼他爱而不得,心疼他对孟瑛满腔赤诚的崇拜,最终只换来反目成仇。 姐弟二人抵着额,在冰冷又喧嚣的风中,无声地流泪。 第135章 发泄 深夜,皇后寝殿,昭阳宫。 景德帝长长叹息。 游珍珍听得难受,开口安慰,“陛下,你这都叹了一晚上气了,不累吗?” “不累。” “臣妾听累了。” “哎!” 游珍珍无语,兀自钻进被窝,被子蒙过头顶,睡了。 “珍珍,瑛儿记恨上朕了。”景德帝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那你在这叹气有什么用?”从被子里传来咱皇后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去帮朕说说!”景德帝道。 “说什么?” “说朕罚她也是无奈之举,情势所迫。” 游珍珍掀开被子,“他肯定会说,当初要他成婚的就是你,还是得怪你!” 景德帝扶额,“你还得帮朕问问,问问他不能拥有子嗣是不是真的!” “你还不了解你儿子?他怕你又给他塞人,肯定咬死了是真的!”游珍珍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分析。 “那怎么办?” “这事得从王妃下手!让宁王妃去试试他,我瞧着瑛儿是喜欢这王妃的。” 景德帝摸着下巴,思考一瞬,“嗯,有理。怎么做?下药?” “陛下什么时候会使这种龌龊手段了?”游珍珍大惊。 景德帝轻哼一声,“什么时候?这不是你的惯用伎俩嘛!” 游珍珍语塞,“陛下是在怪臣妾?” “怪你?朕怪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作甚?只能怪朕自己,怪自己没护住你梅姐姐,没把你早早送出宫去,才让你学了这些龌龊手段!”景德帝伸展了身子,斜靠在软枕上。 梅映雪一直是景德帝的心头之痛,现在听他提起,游珍珍自然是不敢再去提他的伤心事,只好起身,故作乖巧地去为景德帝,揉揉肩,捏捏颈。 “你这手艺不行啊!不如淑妃!”景德帝受不住没有章法的手法,吐槽道。 游珍珍眉头一皱,手下力道重了许多。 景德帝一边疼得哼哼,一边嘱咐,“皇后啊,瑛儿的事必须解决,不然朕晚上睡不好,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手段龌龊一点没有关系,也不许拖,朕要看到进展,做不到就是抗旨不遵!” 游珍珍头疼,“那给太子选妃的事呢?” “呵,太后中意哪家?” “曲州刺史杜尧的二女杜镜湘。” 景德帝微微睁一只眼,“哦?太后想把手伸到曲州去?” “看来是了。” “不能让他们得逞,把两任太子妃的死因传出去,杜尧定不会把女儿嫁给这等狠戾之人。” “臣妾明白。” 景德帝还在思量太后在曲州有何动作,一双温软的小手,就伸进了他的衣襟。 游珍珍如瀑青丝垂落在景德帝脸上,湿热的气息在他耳边吞吐,“陛下觉得,今日国师所言如何?” 景德帝闭目,佯装不知,“皇后指的是哪句话?” “那当然是龙子……啊……”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游珍珍便沉沦在了欲海之中。 …… 宁王府,落禅院。 孟瑛找来了医女,为白芷瞧伤,上药。 而他只敢静静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直到医女出来,他几步冲上去拦住医女,急声问道:“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伤未至筋骨,却是皮开肉绽,有发热的迹象,夜里不能离人。” “你就在旁边住下,待王妃好转,本王再送你回太医院。府里的人你任意差遣,可给家里报个信。” “谷大夫,你与姑娘聊聊,开一些镇痛的药。” 孟瑛安排完就冲进了房间,只见床上的人,面色惨白,发丝凌乱,双眼微阖。 听到响动,白芷微微睁开眼,朦胧中,看见了一身藏蓝锦袍的孟瑛,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得出,与平时不同的气息。 “王爷……请你出去……”白芷的声音有些颤抖。 孟瑛没有回答,只静静走到床边,他用丝绢轻轻地替白芷擦汗,又用手指拨开着她湿漉漉的发丝。 他道:“飒兰让王妃受苦了。” “王爷请出去……” “飒兰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罪。”孟瑛声音听不出波澜。 “孟瑛,你出去!”被无视的白芷,使尽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句。 孟瑛猛地惊醒,他这是在做什么?在对着她宣泄自己的痛苦?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孟瑛忽觉呼吸困难,连吞咽都成了问题,他咬了咬嘴唇,才从喉咙里生涩地挤出几个字,“芷儿,对不起。” 白芷并未应答,扭过了头。 “医女说,你今夜有发热的迹象,夜里不能离人……” “宁王殿下。”白芷打断了孟瑛的话。 宁王殿下,这个称呼有些生疏,孟瑛不由地心惊。 “如果有一天,我随便一句无心之失的话,就能害了你,你可会怪我?” 孟瑛一愣,刚准备开口,就被白芷先声夺人。 “你是不是想说不会?你是多大的老好人!你当然不会怪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 “我会日日活在自责之中,永永远远都摆脱不了你的阴影!” 白芷一边说,一边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换了寝衣,因为怕碰着伤口,就胡乱套上,一根带都没有系。 这下动作一大,更是衣衫不整,领口大开,只是白芷情绪太激动了,压根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 “你多伟大!你多厉害!所有人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美其名曰为我好,说什么不让我成为这斗争的傀儡!可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起,我就已经是局中人了啊!你到底懂不懂?!” 白芷气愤嘶吼,竟从床上跳了下来,屁股上伤口被猛地一扯,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到腿根,脚下一软,朝前倒了下去。 孟瑛有些被她的气势吓到,又担心她扯着伤口,一直跟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见她倾倒,瞬间闪身上前接住她。 却一不小心,扯到了她的衣袖,上好的轻纱倏然从一边肩头滑落,莹润雪白的香肩霎时外露,灼花了孟瑛的视线。 孟瑛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自己做了白芷人肉气垫。 等白芷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趴跪在孟瑛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肩头。 带着馨香的浓密的发丝垂落在孟瑛面庞,一缕秀发刚好蒙住了他的眼。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有一丝逃避的安心。 “王爷!我好恨,好恨你呐!你能不能……不要在来招惹我了……我求你……” 白芷哽咽,一拳拳捶在孟瑛胸膛。 一滴滴滚烫的热泪,落到孟瑛的鼻尖唇角,灼得孟瑛无法呼吸。 第136章 坦白 看不见她的眼神,孟瑛好像有勇气开了口,“是飒兰的私心,害了你,对不起。” 事到如今,他还是只会说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白芷一边捶着他的胸膛,一边吼。 “芷儿,你听飒兰说!” 愈发地失去理智,“我不要听你说!我不要听你说什么对不起,为我好,我只觉得恶心!” 听到这一句,孟瑛笑了,笑得苦涩,“恶心吗?飒兰也是这么认为。” 这声笑,让白芷冷静了一点。 孟瑛仰躺在地,一只手臂覆在双眼上,他苦笑着发问,“王妃喜欢飒兰什么?” 白芷抽泣着一愣,喜欢他什么?这如何说得清? 她不答话,孟瑛心头一紧。 他猛地坐起身,白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身上,屁股疼得白芷龇牙咧嘴地叫出了声。 他猛地掐住了白芷的肩头,朝着她大喊,“若我如此粗暴地对你,你还会喜欢飒兰吗?!” “你看到的飒兰,全都是假的,那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你可知真实的孟瑛是什么模样?” 白芷被孟瑛吓到了,正如孟瑛所料想的一样,她被吓得身子在努力地往后缩,眼里全是惊惧,她只想逃。 “我是获罪,被禁足于辰京,对外的罪名是我放任禁军动乱,监管不力。” “我是没有告诉你,我就是不愿告诉你,我害怕告诉你,害怕极了!”孟瑛有些语无伦次。 孟瑛死死扣住白芷的肩膀,白芷一点都挣扎不了,只有泪水在哗哗往下流。 她颤抖着开口,“你……怕什么?” “我怕你对我失望,怕你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孟瑛!”孟瑛红了双眼,嘶吼道。 “四年前,带着禁军冲进皇宫的人,正是我!不是什么乱贼,我就是乱贼!我把刀架在卓皇后脖子上,举着罪证,要父皇将卓家的人满门抄斩!” “那一夜我杀了整个皇宫四万多人!宫墙内血流成河!卓翎就跪在我面前,她喊我飒兰哥哥,她与我诉说儿时情谊,卓遥红着眼问我为何?卓云君求我放了他的孩子们!” “可我一句话也没有听,只是亲手斩下了卓皇后的头颅!” “可是杀了那么多人的我,却失败了!南蛮军不知为何,越过五座城池,兵临城下。除了卓云君,无人可领卓家军一战!” “我败得一塌涂地!” “我双手全是鲜血,害死不知多少手足弟兄,我还是失败了!” “我辜负父皇的信任,带兵闯入皇宫,是为不忠!我刀挟太后,刺杀皇后,是为不孝!我残杀无辜宫人,是为不仁!我还让兄弟们背上罪名,是为不义!” “这样的我,如何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幽居竹林,除了为我的母妃,为我姐姐,为我战友弟兄赎罪!每一夜,我都在想如何将他们赶尽杀绝!” “可是芷儿你出现了。” “你的纯粹热忱,就像一面镜子,照得我原形毕露,丑陋不堪。”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起来,生怕被你发现了我的丑恶。” “我怕极了,怕你流露出些许的失望,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足以击溃我所有精心构筑的防线。” “要我开口告诉你,我是这样一个人,我真的做不到!飒兰真的做不到!” 孟瑛渐渐松开了手,眼里的激动情绪渐渐黯淡。 蓦地想起儿时,母妃每次见父皇,都得精心打扮一番,发髻插满了簪花,明明与一身衣物并不相衬,却还是拙劣的插了上去。 美其名曰,女为悦己者容。 他又何尝不是,拙劣地精心扮演,扮演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只是想吸引她靠近一点,却又怕靠得太近,让自己这丑恶嘴脸被发现。 孟瑛垂眸。 如今他已将这个不堪的自己全然展示给她,便什么也不敢再奢求了。 他只用余光看着白芷的衣襟,他不敢抬头,静静等着白芷的宣判。 良久,都不见动静。 正当孟瑛想抬眸,白芷烫的惊人的手,捧住了孟瑛的脸。 猛地抬眸,只见白芷通红的脸颊,和噙泪的双眼。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蠢?”她开口。 孟瑛不解,“蠢?” 倏然之间,白芷有些干燥的唇就贴了上来。 好烫,她在发热。 理智告诉孟瑛,得去叫大夫,她状况很不好。 可是双唇被她笨拙又勤劳的吮吻着,他不想松开。 她滚烫的身子朝自己贴了过来,烫的出奇。 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在昏沉中的本能意识?还是她可能会接受这样的自己? 她唇齿间还有苦涩的药味,尝到孟瑛嘴里却是化成了甜。 心中莫名欣喜,他以为,她一定会对他厌弃。 她说自己蠢,又是何意呢? 孟瑛尝到了甜头,开始更大胆的进犯,这让白芷呼吸开始变得艰难,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二人的坐姿本就暧昧,在争吵时不觉得,现在看来,倒是绝妙的姿势。 孟瑛伸手扶上了白芷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隔着纱衣,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滚烫。 不行,得停下来,烧坏了可不行。 但是人的贪婪,永无止境,孟瑛无数次告诉自己,就一瞬,立刻,马上。 却都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白芷哼哼唧唧地求饶,躺倒在他的颈窝,孟瑛才觉得自己真是禽兽得可以。 赶紧叫来谷大夫和医女,被谷大夫骂的狗血淋头。 “不是说了离不了人吗!你这王府就没有办事牢靠的人吗?都烧成这样了,才来叫人!这命还要不要啦!” 孟瑛羞愧难当,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不给人添乱。 倒真有点委屈巴巴的模样。 两位大夫忙忙碌碌一晚上,才勉强降了温。 四更天了,大夫离去,孟瑛怕别人照顾不好,索性自己躺进了她的被窝,与她同床共枕。 翌日。 孟瑛就差人将远尘居的生活用品,全搬进了落禅院。 这消息很快传进了宫里。景德帝大喜,以福星之命,赏了白芷许多珍贵之物和珍稀药材。 只是白芷的高烧反反复复,人整日昏睡,几日不见好转,天气渐渐炎热,伤口有些溃烂之势。 昏睡第二日,卓泓代哥哥姐姐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是军中常用的极品药。 梨花和尤青每日在门口徘徊,还有唐大树和唐星。连阿洛和小蘑菇也是整天蹲在门口。 孟瑛将他们训斥了一顿,让他们去忙正事,“别等王妃醒来,你们什么都没做!” 说是这么说,孟瑛比他们还要急,公务都搬进了房里,基本上是寸步不离。 他想亲自为她换药,洗澡擦身,医女怕他男人粗手粗脚,把他给拒绝了。 孟瑛夜夜同白芷入眠,有时她会说梦话,梦里喊着什么,爷爷,奶奶,刘总,徐经理。 爷爷奶奶他能理解,可这刘总,徐经理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第137章 我要洗澡 白芷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个梦。 有时梦到自己还在爷爷奶奶家,捡回了一只小猫咪,爷爷奶奶非但没有生气,还拿出肉干逗弄,猫猫没多久就长大了,毛色鲜亮,爱用舌头舔舐自己的手掌。 有时梦到自己刚毕业,经验不足,许多工作处理不好,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开除,可破天荒的,领导却没有骂自己,而是认真给自己讲,错在哪里,该怎么做才比较好。 有时梦到在外面受了委屈,竟然会主动跑回家与父母亲诉,他们总抚着自己的头告诉自己没关系。 还梦到自己结婚了,梦里看不清丈夫的面容,只觉得他很高大,声音很温柔,他们养了一条小土狗,每日回家都会朝自己扑来。 梦里的丈夫手掌很大,他爱捏自己的手心。她好似在梦里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独有的沁雅香味,很宁静,很安心。 有时沉浸在梦里面,想看清这丈夫的脸,梦却戛然而止,这可把白芷遗憾得不得了。 是不是个大帅哥呢?白芷在梦里想。 不知睡了多久,又梦到了他,还是个连续剧!只是这次白芷梦到的是丈夫拿着离婚协议,大把的钞票,要将自己扫地出门。 白芷一边笑,一边哭,嘴里还嚎着,“老公,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一晚上哼哼唧唧,又哭又笑,一点也不安分,这下还突然嚎那么一句。 这可把孟瑛折腾懵了。 老公是谁?她在哭什么,笑什么? 这已经是白芷昏迷的第九天,屁股上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怎么发热,就是不见醒。 孟瑛却没有过于担心,因为她每个晚上真是太活跃了!对他又踢又打不说,话还多,有时甚至还能对谈几句! 这不,刚踢完,又往他怀里钻,嘴里喊着,“老公,你可不能丢下我,还有我们的狗!” 孟瑛都不知道该不该应,这个老公是谁,是在喊他吗? 犹豫之间,白芷不安分的小手朝他袭来,伸进他的衣襟。温热软滑的指尖划过孟瑛敏感的腰身,激起一阵酥麻,痒痒的,让孟瑛打了个激灵。 他没有阻止,而是放任那只小手继续探索,直到那只手肆无忌惮地向下,孟瑛闷哼一声,捉住了那只手。 白芷这才安分了下来。 翌日,天光还未亮,白芷醒来。 睁眼就是一片洁白宽阔的男人胸膛。 白芷缓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嘴角的口水还没干,搂着孟瑛的腰,双腿攀在他身上,活像一只考拉。 缓缓抬头,看清男人面容。 老公!哦不!王爷! 记忆涌来,自己都穿越许久了,在梦里并没有穿越过后的记忆。 看来是躺久了有一些精神错乱。 这也不对啊!王爷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还与她同床共枕,紧紧相拥! 如此暧昧的姿势,不禁让白芷怀疑,她与王爷的关系何时进展到这一步了?王爷竟然也不抗拒,这是已经把他睡到手了吗? 白芷仔细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少了一段记忆,就只记得挨了十杖,屁股开花,然后昏昏沉沉中……王爷在流泪。 流泪?他为何流泪? 正想着,她瞧见孟瑛长长又黑的睫羽一扇一扇的,像是要转醒。 本想装睡的,但是眼神就像是被他那长长的睫毛给黏住了,一对漂亮的剑眉怎么生的如此标致!嘴巴红的像是打了桃色口红,还是个冷白皮! 美貌杀人啊! 倏地,孟瑛微微睁开了眼,一双明亮黝黑的眼正呆呆望着自己。 白芷赶紧闭上眼,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在垂涎他的美色。 不过白芷还是慢了半拍,孟瑛将她的动作悉数纳入眼中。 孟瑛心头有些没底,不知她会用何种方式面对他。 心跳的有些快了,他在等着白芷的动作。 而此刻的白芷,却是感觉自己身上黏腻,头发也油了。 这是躺了多少天!不会自己每天顶着这油头垢面去揩王爷的油! 白芷瞬间不淡定了,不洗头怎么能见人呢!这尼玛真是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她故作自然地松开了手,朝后面使劲缩了缩。 孟瑛心头一紧,她的动作,如同那晚一般,她这是在害怕自己。 心中一阵酸楚流过。明白了她的心,孟瑛也不打算再冒进了,别给她吓跑了,他开口道:“王妃醒了?” 像是许久没听到过他开口,他甫一开口,早晨特有的低哑声音流窜入耳,引得白芷心中悸动。 她想说点什么,又想着自己没能洗头,那肯定牙也没得刷,说什么也不能以这幅样子见他! 白芷将被褥捂过头顶,难堪的对孟瑛道:“你先出去一下!” 她还是不愿见自己,孟瑛有些难受,轻嗯一声,起身拢上衣物就出了门。 孟瑛刚出门,白芷先是喊了一声梨花,没人应,她只好自己挣扎着起身。 然而四肢的无力和双腿根还未恢复的疼痛,远超白芷的想象。 白芷扑通一声就掉下了床,吃痛地叫了一声。 孟瑛本就没有走远,听见声音,想都没想就破门而入。 进来只看见白芷像一条蛆一样蜷缩在地上。 “王妃!如何了?”孟瑛有些急。 “好痛!”白芷声音有些哽咽,她是真的痛,本身就很痛,这下还摔了。 “哪儿痛?” “屁股痛!” 孟瑛本还想检查一番,现在她说屁股痛,还真不好下手。 他伸手揽过白芷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王妃先休息一下,飒兰去叫谷大夫。” “等等,能不能帮我叫一下梨花!”白芷可不想找个男大夫给自己检查屁股。 “嗯,梨花传膳去了。”孟瑛想说他这几天都把梨花支走了,没敢说出口。 良久,梨花才得了消息,赶来抱着白芷大哭一通。 “好妹妹!别哭了,我这不是好了么!”白芷还得去哄她。 “可把我们担心死了,王爷前几日都不曾合眼,天天守着你,也不见娘娘你醒!” 白芷一惊,“话说,王爷怎么睡我床上来了?” “娘娘你发热的当晚,王爷就没离开过,第二天他就让人把远尘居的东西搬出来了。” “然后就一直没走?” “嗯!是!” “那有人帮我洗澡吗!擦个身子也行啊!”白芷面部表情都僵硬了。 “医女有帮你擦,两三天一次。”梨花如实答道。 “两三天!这天气不得很大味儿?!” “也还……好……” 白芷欲哭无泪,让王爷挨着一个馊了的人睡觉,真是罪孽深重啊! “不行,我要洗头洗澡!” “不先吃饭?”梨花问。 “不要,我现在就要洗,立刻!马上!” 第138章 爱像凌迟 因着大夫有交代,不能随意洗澡洗头,梨花去叫水前,请示了王爷一番。 王爷也拿不准,就去找了谷大夫。 之前白芷发热,谷大夫怕她着凉,就禁止了让她洗头,现在不发热了,洗洗也无妨,但得小心不能着凉。 只是这个头疼之症,倒是真的让谷莫白有些头痛,活血化瘀的药也吃了一段时间,却没怎么见效。 于是他当场就教了梨花一套按摩头部的手法,最好可以疏通淤血,恰巧孟瑛也在一旁,将这技法全学了去。 白芷终于得舒舒服服地泡个澡,躺在泡澡桶里舒服地长叹一声。 桶里铺满了特殊技法烘过的干花,保留了香味和一定药性,香味扑鼻的同时,让白芷浑身都暖暖的。 桶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比深桶要坦一些,白芷舒服的仰躺着,闭着眼,任梨花给她按摩头顶。 “哎哟,不错嘛,哪学来的手法?”白芷夸赞道。 “谷大夫教的!力度怎么样啊,娘娘?”梨花咧着个虎牙,笑嘻嘻道。 “还可以重点!”现在的力度让白芷的头皮有些痒痒的。 “好嘞!” 梨花刚一口应好,就侧目瞧见孟瑛的衣角,大惊失色,起身想施礼。 却见孟瑛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挥了挥手。 梨花会心一笑,悄摸摸地就溜了出去。 白芷惬意哼着小曲,啥都没发现。 冰凉的发膏敷到了头顶,滑溜溜的,像是润滑了每一根发丝,还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享受至极。 孟瑛手指插入白芷的发丝间,按照谷大夫教的手法,一点一点地加重力度。 “嘶!呜呼呼,慢点!轻点!”白芷惊呼。 白芷心中惊叹,梨花这小妮子的手法怎的如此好,快赶上洗脚城的头号技师了。 上辈子成了一单大项目,客户大方地请他们整个项目组去一家口碑极好的洗脚城按摩,那可是让她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酸爽。 如同现在的感觉一样,又酸,又疼,又痒,但是酸过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肌肉关节的绝对放松,那叫一个爽! 捏到后颈时,白芷全身肌肉紧绷,双肩用力地缩着,脚趾都抓紧了,忍不住轻哼了几声。 孟瑛见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想她许是痛了,放轻了力度。 呼~ 白芷长舒一口气,舒服得喟叹一声。 “痛吗?”孟瑛开口。 白芷:“……” !!! 这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差点没让白芷跳起来。 啊!天呐!怎么会是王爷!梨花呢?! 但是理智尚在,这赤身裸体的,要是跳起来,被看光了多羞人啊。 白芷想着,表情僵硬地,就顺着木桶渐渐滑了下去。 直到洗澡水没过双唇,要到达鼻尖时,她才停了下来。 她想,她该学学游泳了。 再不济也得学会憋气。 试试。 猛吸一口,一鼓作气,就将头缩了下去。 她的停顿刚刚好,下去得突然,像一条泥鳅,孟瑛抓都抓不住。 刚没入水中,就从桶里冒出几个大泡。 孟瑛正想去捞,白芷的头哗的一声就从水中蹿出来。 虽然是做好了准备,但是由于紧张还是呛了几口水,鼻腔酸的难受。 咳了好几口水出来,白芷如获新生,转过头,愣愣地问出了口,“刚才有没有十秒?” 孟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头。 虽然他不知道秒这个计数单位,但他理解白芷想问的是什么,“许是……有!” 其实也就是下去了一瞬,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二人的视线不小心在空中撞了正着,惹得人一阵面红,白芷又缩回了水里。 “王爷……怎么会在我房里?”白芷尴尬问道。 孟瑛也赶紧避开视线,“飒兰从远尘居搬出来了,无处可去。” 骗鬼呢! “怎么会无处可去呢!”白芷无情戳穿了孟瑛的谎言。 孟瑛轻笑,“这间屋是正房。”孟瑛自然地掰过白芷的脑袋,为她继续按摩。 白芷:“……” 忘了这茬。 白芷干笑几声,“额,哈哈哈,也是,那我搬过去好啦?” “王妃不想与飒兰一屋?”孟瑛有些心慌。 这下换白芷愣了,之前不还死咬着不愿意吗?现在怎么突然想通了? 她还记得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不行的,这同房难道是因为他坦白了这个秘密,如释重负,所以才改变了态度的吗? 嗯,这样想也有道理! 他都愿意打开心结了,怎么也不能伤了他的心。 无性婚姻也是存在的,她白芷今天就要高举纯爱大旗,将他好好护起来。 她要永远陪着他,从此不让他再与孤独为伍。 “王妃住惯了,就住这间屋,于飒兰而言,没有多少区别。” 孟瑛像如羽毛轻拂的声音,将白芷拉回现实。 白芷猛地抓住孟瑛欲要缩回的手,“住!就住这儿!你只能住这儿!哪里也不许去!” 一瞬间,孟瑛的胸口浊气,像是突然间找到宣泄口,倾泻而出。 他笑了,笑出了声,甚至还有一些鼻酸。 “好,哪儿也不去。”孟瑛道。 白芷莫名感动,觉得他连掌心都在发烫。 她觉得她的王爷真傻,这样的秘密,对她来说真的算不上很大的事,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疏解欲望的方式有许多,她对生孩子也没有什么执念。 她心疼他还来不及。 她不过是喜欢待在他身边而已,喜欢他指尖在头皮按摩的触感,喜欢他身上檀香味道,喜欢他细细给自己解答所有疑问,喜欢他包容着自己的无知与任性。 喜欢他的地方太多,两只手加两只脚都数不过来。 她只觉得,这一辈子,能遇到他,真好。 白芷莫名地勾起了嘴角,忍不住笑意。 “那王妃可以告诉飒兰,为什么说飒兰蠢吗?”孟瑛有些心切地想知道那夜白芷说的话。 孟瑛这句话是伏在白芷耳边说的,声音里有几分委屈,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蠢?”白芷愕然。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蠢了?”白芷躺在浴桶边,不可置信地望着孟瑛。 孟瑛蓦地睁大双眼,眼里闪过一丝破碎的光火。 “王妃挨罚的那一个晚上。”他有些无力的开口。 白芷眨着眼仔细回想了一番。 “我记得我那天屁股太痛,回来就痛得睡着了。” “我怎么可能说王爷蠢呢!你要是蠢,天底下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你说是!王爷。” “要说那也应该是梦里说的胡话!” …… 胡话吗? 孟瑛耳畔一阵阵嗡鸣,原来她记不得了啊。 一时竟不知道他该不该高兴。 他在她心里还是原来的王爷,一个在竹林无所事事的和尚。 而不是那个双手血污,内心阴暗,满脑子都是复仇的失败之人。 可同时,他又觉着这像一场凌迟。 刀刀不致命,却割皮剜肉,痛得惊心。 第139章 喜不喜欢孩子 白芷正说着,就看见孟瑛微红的眼,眼里雾气四起,看不到生机。 怎么在她的记忆里面,王爷好像在流泪。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为什么在哭。 她仰躺着,忽然捧上孟瑛的脸,“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孟瑛回过神来,转头轻笑,“无事,许是开心。” 白芷总觉得他并不开心。 罢了,给他一点时间适应,她会陪着他慢慢变好。 孟瑛用布巾轻轻擦干头发,手里的动作依旧柔得让人心碎。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瑛带来的新发膏,白芷今日的头发顺滑得惊人,发丝间是一种好闻的清香。 让二人都有些迷醉。 孟瑛轻轻为她拢发,然后抖散,水汽渐渐蒸发。 白芷有些忍不了,真的很想抱住他,转身就朝孟瑛扑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满怀的香气扑来,孟瑛一阵晕眩。 “老早我就想这么抱你了,王爷。” 闷在胸口的声音传来,透过胸腔,直击心底。 飒兰也是,他想开口,却是犹豫地伸出手,渐渐地,缓慢地,将她搂紧。 “嗯。”他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一个字。 白芷仰起头,小巧的下巴抵在孟瑛胸膛。 孟瑛低头,只瞧见她笑意盈盈,眼尾弯弯,眼眸清亮,像是水波中荡漾的月亮。 “王爷你真是!以后不管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讲,我定会陪着你一起解决的。你不说,你我都只能自己消化,那多难受!” “这说开了不就好了嘛!嗯?是!”白芷带着反问,微微歪头。 孟瑛脑子里面的疑惑一闪而过,说开了是指何事?她不是不记得吗? 但是什么样的疑问,都抵不过她话里的安心感。 既然已经坦白,那再说一次也无妨,找个时间再细细说与她听。 此刻的他只想享受这片刻欢喜。 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好,什么都说与王妃听。” 额间的一瞬而过温热气息,还带着湿意,白芷扬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这可真是要了白芷的老命,想冲上去抱着这小光头叭叭两口,可肚子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孟瑛勾唇,笑意明媚,“饭菜都凉了。” 白芷也是真的饿了,毕竟躺床上有十日不曾正常进食。一顿饭如饿虎扑食,正吃得高兴,瞧见孟瑛好像没怎么动筷子。 白芷这才发现,可能是因为自己刚醒,桌子上全是补品,素菜极少。 真是委屈他了。 忽的,灵光乍现,他既然已经不是真的和尚,那怎么也得让他吃吃肉,不然对身体不好。 桌子上扫了一圈,从鸽子汤里面拔了一个腿儿,放进了孟瑛碗里。 “王爷尝尝!这可是整桌子的精华。” 孟瑛看到碗里的鸽子腿儿,愣了,这算哪门子的精华。 他瞅了瞅鸽子腿儿,又瞅了瞅白芷,缓缓摇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 “长期不吃肉,是有可能营养不良的,这样对你身体不好,对你的病也没有什么好处。”白芷好心劝道。 “病?什么病?”孟瑛有点茫然。 “这……就是……就……不能生孩子那事啊……”白芷在想直接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孟瑛恍然大悟,原来她的说开了是指的这事,他竟然紧张到忘了还有这回事儿了。 实在有些失态! 不过孟瑛倒是有些动容,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认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不能生也肯定是女人的问题。 即使他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有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的罪过还是只能落到她身上去。 他向白芷靠了靠,然后将白芷连同凳子一起转过来,正对着他。 “王妃一点也不在乎?”孟瑛认真问道。 白芷摇头,“孩子尽调皮!生孩子还痛!你还记得上次我在零人巷给人家接生吗?全是血,真可怕!” 白芷的声音渐渐小了,虽然她这话本意是想安慰孟瑛,虽然她是真的不在乎孩子的问题,可是万一他喜欢孩子呢! “王爷……喜欢孩子吗?”白芷小心翼翼补了一句。 孟瑛闻言,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回答。 伤到他的自尊心了?这句话不该问的,白芷追悔莫及,赶紧找补回来。 “王爷,你喜欢不喜欢都好,我都依你!但是你若想要,得听大夫的,身体底子不好了,大夫也很难办,你说是不是?所以你应该积极面对,不能放弃希望,对不对?在大夫找到疗法之前,你就应该好好补身体,多多吃肉,保持心情愉悦,用最好的面貌去面对这难关,要相信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白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想解开他的心结。 孟瑛见她这沾满油的小嘴叭叭的,嘴皮子还翻得挺快,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他本是想澄清这个事实的,但是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得太有趣了,心中升起了戏弄的心思。 孟瑛越笑越起劲,他极力保持身姿的端正,却是有些忍不住,笑得身子都有些偏了。 白芷一脸懵逼。她说错了吗?没有! 刚想开口,腰就被孟瑛搂住,一阵头晕目眩,自己竟坐到了孟瑛的腿上。 “好啊!都听王妃的,王妃让飒兰吃什么,飒兰就吃什么。”他抱着白芷,将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在她耳畔轻轻道。 好近啊,白芷莫名羞红了脸。 “那……我喂你?”白芷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 “好。”孟瑛扬眉,眼里尽是纵容。 白芷从鸽子腿上撕了一片肉下来,放在孟瑛嘴边。 孟瑛启唇轻含,轻轻嚼了两口,感觉不太好。但他还是忍着不适,咽下去。可是肉刚过喉咙,恶心翻涌,本能地反胃,呕吐了出来。 白芷忙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王爷。” 孟瑛缓了一阵,“没事,王妃再给飒兰一点时间。” “嗯嗯嗯!好,循序渐进嘛,不急不急!” 他愿意吃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其他就交给时间。 白芷心情大好,用手轻轻擦掉他嘴边的一点油星子。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嘴唇,驱散了孟瑛刚才的不适。 他盯着白芷油亮油亮的双唇,道:“嗯,循序渐渐,可以先尝试一点油花。” “对,那可以先喝一碗……” 话音未落,双唇便被紧紧地堵住。 白芷被孟瑛紧紧箍在怀里,脑袋也被他用双手钳住,不得动弹,难以呼吸。 一双沾满油的手无所适从,她不想弄脏王爷的衣服。 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才不自觉地抓紧了孟瑛的衣衫。 忘我之时,她好像感受到了……身下一个特别的存在。 …… 十七守在门口,接了门房的帖,赶紧来通知孟瑛。 却在进门时看到了这……小孩子不能看的一幕。 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颤抖着声音道:“王……爷,皇后娘娘来了。” 第140章 强行生病 听到十七说话,白芷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孟瑛这才不舍地饶过白芷,白芷将脸朝孟瑛的胸前蹭了蹭,真害怕见人。 埋进孟瑛的颈窝时,白芷才发现孟瑛的耳根连同脖颈都是红的。 哦!新发现!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脸红不红,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一个大胆的想法钻进了白芷的脑海。 孟瑛喘息着,正准备正经回十七的话,肩颈处忽的一片温热软滑,然后唇齿轻轻的雕琢,引得孟瑛周身打了个寒战。 孟瑛忘记了十七刚才说得什么了,谁来了来着? 他强装镇定,“你先出去。” 十七赶紧开溜。 一出门,就见梨花和阿洛在偷摸着笑他,十七怒了。 “好啊!怪不得你们都不去!” 他还想着在王爷面前疯狂刷存在感,这下好了,这存在感确实刷的很足了! 屋里,孟瑛并没有放过白芷。 白芷一脸无辜求饶,“不是说有客吗?王爷还不去?是谁来了?” 孟瑛勾唇轻笑,“谁来都不重要。” 白芷:“……” 又是一番唇齿缠绵。 游珍珍进了王府,并没有乖乖去清风堂等着,而是肆意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嗯,这片月季不错嘛!要是全都开了定然好看!” “这王府大变样啊!看来一个家还得有个媳妇儿!” “你们王妃真好了吗?” 下人答:“回皇后娘娘,只是今日刚醒。” “欸!这俩孩子怎么回事,竟还不来接驾!一点礼仪规矩都没有!” “哎哟,这条狗,丑了唧的,你们王爷养的?应该带我们雪球来玩玩的!” 下人低眉顺眼:“……” 游珍珍一路说个没完,嘴都说干了,都不见人来见她。 恼了。 揪着几个家仆就问路该怎么走,她要亲自去找他们。 她这气势,家仆们哪敢惹啊!这不得赶紧带路! 到了饭厅门口,就见梨花和十七守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屁孩,脸一个比一个红。 游珍珍刚想踹门的冲动瞬间消失,凭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房间里定是正在发生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游珍珍朝自己带的宫人比了个手势,他们瞬间明白了游珍珍的意思,将一张小几摆在了门口,然后去准备茶水吃食了。 而游珍珍则是坐在太阳底下,优哉游哉,享受日光沐浴。 孟瑛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有些恼,放开了白芷。 他轻轻揽着怀中的人儿,感受着她因自己而起的轻喘,心满意足。 有些失控。 他在心中莫名嘲笑自己,有时还是会被欲望掌控,也怪自己修为不够。 呼呼~ 白芷脑子有些混沌,她还是第一次从孟瑛的吻中感受到了情意绵绵。 以及某种欲望。 不禁思考起来,即使是不能生孩子也分很多种情况,真的得问问大夫该怎么办了。 “谁来了?”白芷趴在孟瑛肩头,声音软绵绵的。 “皇后。” 白芷:“……” 她猛地起身,“你怎么不早说呀!” “无碍!”孟瑛坐在椅子里,一副慵懒模样,“过来。” 白芷走了过去,孟瑛抬手为她整理微微凌乱的发髻,和嘴唇的油光。 白芷瞧见了他胸膛的两个油手印,一阵愧疚,“衣服要不要换?” “不要!” “让人瞧见了得说你不知礼!” “飒兰喜欢。” 好,你牛逼!白芷无语。 二人携手而出。 游珍珍吃着瓜子笑嘻嘻地望着他二人,“哎呀,瑛儿啊!你父皇要是瞧见你这模样,他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瞧把皇后闲的。”孟瑛眼神一凌,勾起嘴角。 白芷正要给皇后行个大礼,就被孟瑛一把抓住了手臂,“自己院子,无需行大礼。” 游珍珍嘴角抽了抽,“你过分了啊!孟瑛!” 孟瑛直接忽略,“皇后来所谓何事?” “哦!一来是给你带个口谕,陛下让你明天进宫!” “二来是替陛下瞧瞧王妃身子好些了没。” “三来,与你无关,本宫有话单独与王妃说。” 孟瑛垂眸思忖,“嗯,一二飒兰已知晓。这第三,不行!” 院里的下人有些惊讶,这可是皇后娘娘,可以这么跟她说话吗? “瑛儿啊!好歹给你母后留点面子啊!”皇后的手中的瓜子都握不住了。 白芷只觉得有些好笑,推了推孟瑛,让他去换衣服。 孟瑛走得不放心,还特地嘱咐白芷不能跟她什么都学。 白芷认为她作为一个成年人,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自信满满,压根儿不信孟瑛的话。 结果…… 孟瑛离开后,游珍珍就开始给白芷洗脑。 “王妃呀,母后跟你讲,男人就没有一个不好色的。”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那就得先抓住他的命根子!” 说着还让手下的人抬进来两个箱子,白芷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这里面装着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父皇可说了,瑛儿这事,必须解决,不然他就要问罪。” “你可不能掉以轻心,陛下看上去虽然随和,但是下手的时候那是真的残忍,我可还想在皇后这位置上稳妥地坐着。” 白芷腹诽,有那么严重? “太医今天我都带来得了,得让他们给瑛儿把把脉。” …… 一阵软磨硬泡,说动了白芷。让太医看看总是好事儿。 只是咱王爷死活不愿意。 “王爷,你不能讳疾忌医啊!”白芷扯着孟瑛的手,好生劝道。 孟瑛皱着眉将手缩回,“飒兰没病!不用瞧!” “王爷,既然太医都来了,让他们瞧瞧也好啊!”白芷苦口婆心。 孟瑛:“……” 无论他说什么,看着架势,她们也是不会信的。 于是无奈地只好让太医们轮番给他诊脉。 头疼啊! 太医们一个二个,一边皱眉,一边摇头。 这把游珍珍和白芷看得心惊肉跳,这表情,莫不是没救了? 所有太医诊完后,游珍珍和白芷忙不迭地去询问结果。 结果所有人都说,没诊出问题,然后开了一堆补药。 既然没诊出问题,那极有可能是心里问题! 游珍珍离开的时候,特地嘱咐白芷,那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有用的,一定要将这件事重视起来。 晚些,白芷正在院子里熬药,谷大夫过来了。 白芷便问了一句,“谷大夫,王爷这病你怎么看?宫里的太医不一定了解,您跟了王爷许多年,您最有发言权!” 谷莫白闻言,摇头嗤笑,“王妃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药端到孟瑛面前时,孟瑛脸都变了,吃还是不吃? 白芷的勺子都伸到嘴巴面前,“王爷怕苦?我给你准备好了蜜饯!” “一口药一口蜜饯,或者一口气把一整碗灌下去,然后迅速吃上一口蜜饯就不会很苦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在哄孩子。 孟瑛觉着,被人这样哄着也不错。 “我要一口一口的吃。”他道。 第141章 还有这等好事 苦药入喉,三分涩口,七分回甘。 更别提她喂的蜜饯青梅,酸甜适口,唇齿间充斥着青梅的果酸清香,与蜂蜜的甜,酿的恰到好处。 孟瑛斜靠在榻上,将蜜饯抵在齿间,慢慢舔舐,一副温润的陶醉模样。酸梅生津,加剧了孟瑛吞咽的次数,一颗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发出微微的吞咽之声。 这模样,端的是一副骄奢淫逸的魅惑之态。 白芷不要脸地看直了眼,两颊染起红霞。 待一颗青梅果肉被消磨殆尽,孟瑛将青梅核衔于唇瓣。 白芷立即端来盘子,孟瑛轻轻将果核吐出,留在唇边的果味回味无穷,孟瑛不经意地伸出舌头轻舔。 白芷瞧了瞧手中的药汤,都凉了,还剩半碗。 “不喂了!”将碗于长几上一放,白芷故作娇嗔。 “为何?”孟瑛微微扬眉。 “你根本就没想好好吃药!”白芷扬高了下颚,对,这人绝对没想吃药,而是故意勾引她! “是又如何?”孟瑛嘴角扬起。 “你……”白芷气怒转过头,额头却刚好撞上孟瑛的唇。 孟瑛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气息温热,“飒兰只想吃蜜饯,王妃行行好?” 白芷:“……” 这近乎撒娇的语气她还能怎的,她现在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色心,就朝孟瑛扑了上去,将他扑到了榻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孟瑛自然而然地接过她倾倒而来的身子,顺势朝榻上一躺,“王妃如此热情,飒兰可吃不消。” 哦,对!不能太激动,万一伤了他的自尊心可不好。 白芷醒了醒神,将孟瑛困于身下,威胁道:“以后不吃完药不许吃蜜饯!” 孟瑛抿嘴,“药苦,难吃。” 瞧他这委屈巴巴的模样,白芷叹息,“那就少喝点,慢慢加量。最好一口喝了,长痛不如短痛,好不好?” 她轻声在自己耳畔问好不好,孟瑛只觉得一颗心酥酥麻麻的。 有什么不好?她就算说要他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只有一个好字! 一把搂过她的腰肢,翻身将她圈在怀里,他道:“好。” 她要什么他都给。 今日窗外下起来小雨,淅淅沥沥,像是倒春寒,莫名而来的一股寒流,让空气变得清冷。 她却暖得像个汤婆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才喝的药起效了,孟瑛只觉得此刻浑身燥热。 莫名翻腾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势无可当。 孟瑛覆唇,深深地吻住了身下的人。双手颤抖着在白芷身躯上游走。 十几年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么难以忍受。 他想要的。 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如何能真的清心寡欲? 只是所有的爱与欲,在面对深爱之人的离世,与那倾天的仇恨时,显得是那么无能为力。 在竹林的日子,像是茫茫江海上的一叶孤舟,江面全是迷雾,看不见方向,即使拼命的划,也找不到泊岸之处。 每天都是死寂,每天都是遥遥无期。 而她,带着异世而来的灵魂,带着他从听说过的思想。新鲜的词汇,新鲜的文字,圆钝的笔迹,每一笔都能勾起他的儿时曾有过的好奇。 像是儿时不解蚂蚁为何要列起长长的队伍,为何天地又会下雨,为何青苗能长成稻穗,为何有太阳的东升西落? 她忽然的出现,就像岸边点着一点明光的姑娘,她唱着歌,带着笑声,呼唤着自己靠岸。 还能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吗? 什么也不必说,他只能朝着迷雾中的光亮驶去,朝着那浅笑吟歌而去。 他想,他定是可以保护好身下的姑娘,誓死也会。 孟瑛轻轻拨开白芷的衣襟,莹白如玉线条优美的肩颈锁骨渐渐显露在眼前。 鼻尖轻触白芷的肌肤,温热气息在颈项间游走,引来白芷阵阵轻颤。 淡香氤氲,孟瑛红了眼,他伏在白芷耳畔,“芷儿,你可愿?” 愿,怎么不愿? 白芷脑子只有一片粉色海洋,美色当前,她是真的急不可耐啊!甚至只想动手扒了他这一身捂得严严实实的素袍。 她伸出两只纤长的手臂,勾住了孟瑛后颈,娇声开口,“千百万个愿意。” 孟瑛呼吸一窒,竟鼻酸得想落泪,抱着她的双手,微微颤抖。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放开。 忽的,门口想起敲门声。梨花在门口询问,“娘娘,水备好了,现在沐浴吗?” 孟瑛:“……” 白芷:“……” 二人对视一秒,莫名有些烦躁与遗憾。 白芷打破了尴尬,“要不先沐浴?”她想起她今天和皇后逛了一下午的园子,出了些汗。 毕竟头一回,她还是想尽善尽美。 孟瑛与她想到了一处,轻嗯应允。 二人分开焚香沐浴,孟瑛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总有一丝心慌。 许是心里还需要做一些转变,他安慰自己。 白芷则是在担心他的病,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可能是面对女人的心里障碍,也可能是无精症。 如果是第一种,她得使使劲,没有洗太久,她就赶紧出浴,打开了皇后送来的两箱东西。 刚打开白芷就震惊了,好家伙,情趣内衣啊! 虽然没有现在的夸张,但是做工都十分精美,轻纱薄幔,水色兜衣,若隐若现,尽显朦胧之美。 白芷这方面经验并不丰富,她好好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挑选了一件石榴红的裙子。 她有些羞涩的穿上,上身是类似肚兜的小衣,经典挂脖吊带款,腰肢全露,下身是轻纱包臀,开叉到大腿,朦胧可见双腿曲线。 对白芷这个现代人来说,这衣服算不得很夸张,顶多像是跳肚皮舞时穿的舞蹈服,但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惊世骇俗,像是没穿一样! 白芷稍微梳妆了一下,就钻进被窝,将帐幔拉下,静静等着孟瑛的到来。 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脸一阵一阵的发热。 像是新婚之夜等待夫君的小媳妇儿。 说到底,他们本也就是夫妻,今日会变成真正的夫妻? 为何心里没谱?难道是因为紧张? 白芷猛吸两口气,稳了稳心神。 孟瑛沐浴完,没有穿得很严实,除去里衣,仅仅披了一件湖蓝绸缎锦袍,尽显华贵之态。 他轻手轻脚走进房间,屋里燃着香,有淡淡的檀香与松香。 穿过屏风,隐约可见帐幔中侧卧的人儿。 微微扬眉,嘴角不自觉勾起。 修长的手指轻掀纱帐,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洁白如玉的纤细双腿,和一双玉足。 视线向上,霎时间,孟瑛呼吸一窒,表情都僵了。 这…… 竟还有这等好事? 第142章 没能得逞 白芷与孟瑛四目相对,瞬间羞耻的无地自容,嗖的一下就钻进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大气都不敢出。 这把孟瑛逗笑了。 轻轻抖落外袍,躺在了白芷一侧。 白芷感受到微微下陷的床榻,心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孟瑛拽了拽被子,却被白芷死死拽住。 孟瑛哑然失笑,伸手将这裹得像蛹的白芷揽入怀中,连同被子一起。 “好冷。”孟瑛坏笑。 白芷很大方地分了一个被角给孟瑛,余下的被子依旧被拽得死紧。 孟瑛顺势钻进了那片被角,继续道:“还是冷,手冷,脚也冷。” 白芷在里面都快热死了,她哗地一下掀开被子,将被子捂住了孟瑛的脑袋,而她自己则从被子中挣脱出来。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白芷长舒一口气。 孟瑛觉得太好笑了,在被子里笑得发抖。 白芷听见了他的坏笑,浑身不自在,面红耳赤,早知道不穿了。 “王妃,飒兰快闷死了。”孟瑛从被子里发出声音。 “你自己不会伸出头来嘛!”白芷恼他。 “王妃不让飒兰看,飒兰岂敢偷看?”孟瑛裹在被子里,面对白芷,坐起身来。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看了?”白芷语气渐弱。 “哦,那你帮帮飒兰,帮飒兰隙个缝儿。” 白芷无奈,还真动手帮他隙个缝儿。孟瑛从缝中窥得春光无数,嘴角是越扬越高。 “皇后教你的?”他笑着调侃。 “你……瞎说,我自己本身就会!用不着别人教!”白芷红着脸狡辩,可不想让他占了上风。 “我去换了!”白芷被打量得愈发紧张。 “别别别!”孟瑛着急,从被子里抓住了白芷的手,然后一把将白芷也拽进了被子。 二人裹成了一个粽子,一个是黑芝麻馅儿,又黑又甜。一个是红枣豆沙馅儿,又蜜又腻。 黑暗中,白芷被紧紧抱着,耳朵贴在孟瑛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和刚沐浴完那沁人心脾的檀香。 “皇后教了你些什么?” “你想知道?” “实践方得真知。” 白芷坏笑,那她就不客气了,伸手轻轻解开孟瑛衣襟,那柔弱无骨的手开始放肆探索。 孟瑛气息变得凌乱,裹着的被子滑落,面前艳色无双的人儿展现在他眼前,灼得他眼睛有些发烫。 他呼出滚烫的热气,在她耳边轻喃。“芷儿好看。” 白芷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手上动作没有停,“那你夸夸我!” “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 孟瑛的声音开始不稳,喘息加重。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 额上渐渐渗出薄弱的细汗,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娥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 孟瑛伸出手,轻触她细腰上的肌肤。 “王爷,过奖了……”白芷声音渐弱,愈发说不出话来。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他的词话越发夸张,越发露骨,这让白芷有些招架不住。 窗外雨势渐急。 屋内喘息交叠。 正当孟瑛准备更进一步之时,窗外传来声响。 “王爷,有客。”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并非门房与十七,是白芷未听过的声音。 孟瑛恼了,沉声道,“不见。” “王爷,是急事。” 孟瑛:“……” 白芷讪讪收回手,望着面前气鼓鼓的孟瑛,“要不王爷去看看?” 孟瑛两条俊眉都打成死结了,你最好是真的有急事! 胡乱套上衣裳,披上袍子,气势汹汹地去开了门。 黑衣暗卫瞧他这面色,还真抖了三抖,这位爷从来都是谦和有礼的,能让他气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何事?”孟瑛冷声道。 “国师来访,还有镇南王府卓大小姐。”暗卫轻声道。 孟瑛眉头一皱,这两个人怎么会同时来访? “一起来的?” “前后脚到的。” 恰巧此时白芷也披着衣服出来,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暗卫有些警惕的看着白芷。 白芷见他这神情,有些不悦,“我不可以知道?” 孟瑛伸手抚摸白芷的头,凝重地挤出一个微笑,“怎么会,加件衣裳,以免着凉。” 白芷乖乖点头,飞快跑进屋给孟瑛和自己一人拿了一件衣袍。 几人匆忙来到清风堂。 国师和卓翎皆一身蓑衣,头戴雨笠,行色匆匆,一身泥泞。 白芷和孟瑛甫一入堂,卓翎便上前,跪在了二人面前。 “飒兰哥哥,翎儿请借雪灵芝救舍弟性命!”卓翎牙关都在打颤,险些说不清楚。 “你说谁?”孟瑛心下一沉。 白芷的心里也咯噔一下,有些慌乱。 “卓泓。”国师抢话。 卓翎咬唇,红着眼点头。 孟瑛蹙眉,对余靖道,“你也是为此而来? ” 余靖点头。 孟瑛拢了拢外袍,严肃道,“ 雪灵芝是肖扬的救命药,本王得给他留着,但可以问问谷大夫能不能匀一些出来。” 说着他差人去请谷大夫。 白芷不自觉地抓紧了孟瑛的衣袖,肖扬的救命药,卓泓的性命,这几个词语光是说出来,都能让她震颤。 发生了什么? 孟瑛轻轻握住她的手,看出了她的慌乱,“无碍,既然是求药,那就还有救,谷大夫有凭则。 ” 白芷确实有被安抚到,朝他点了点头。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孟瑛扶起卓翎,朝二人发问。 卓翎的状况明显不太好,脸色白得可怕。 白芷接过卓翎的手,扶着她到一旁就坐,她一点都没反应过来,神情呆呆木木的,像是丢了魂,只紧紧捏住白芷的手腕。 余靖神色也不好,他整理了下思绪,低声开口,“今日卓泓如往常一样,来找某饮酒,夜里回去时遭到了人刺杀,胸口中一剑,背部两刀,几近要害,血流不止,性命垂危,这才来像宁王殿下讨药。 ” 刺杀! 卓泓! 孟瑛的表情瞬间变得凌厉,周身气场变得冰寒,让人望而生惧。 他回头看着白芷。 这一眼,让白芷周身生寒,是一种将人推拒于千里以外的气势。 不知来由的恐惧袭来,让白芷霎时呼吸都有些迟钝。 这是怎么了? 第143章 都是他害的 谷大夫闻讯赶来,头发披散,入堂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入主题,“雪灵芝数量不多,能匀少许出来,不过哪怕是丁点也能救人性命。但它药性毒辣,没有我,你们拿去会吃死人的。” 余靖俯身一礼,“那便有劳谷大夫随卓小姐去一趟镇南王府。” 谷莫白朝孟瑛投去请示的目光。 孟瑛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点头,然后开口,“本王同去。” 白芷也投去了担忧的目光,她在用眼神请示,她也想去看看。 孟瑛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挤出笑容,“你就待王府,哪也别去,今夜寒凉,要是冷,让梨花多加一床被子。今夜别等我,早些睡。” 白芷也明白,他们行色匆匆,定是骑马来的,现在也应该是快马赶回,她追不上,只会耽误他们的时间。 再者,上次她已与卓遥讲清楚了立场,就不能再去徒增彼此烦恼了。 她乖乖点头,为孟瑛系上斗笠,披上蓑衣。 “早些回,别着凉,明日父皇还召你进宫,别给忘了。”她带着浅笑,细心嘱咐。 孟瑛难以抑制的躁动与慌乱,在她的体贴之下,得到些许安抚。 他低头,在白芷唇瓣上轻轻一啄,迅速分离,淡淡一笑,“好。” 不知为何,孟瑛这笑容给白芷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人离去,白芷的笑意冷凝在了脸上,渐渐被沉重的情绪取代。 孟瑛出门便召来暗卫,神色严肃,冷声道:“再加一倍的人手,在王府周围布防。给王妃的吃食饮水,全都要试毒!王妃出行若要出行,也再加一倍的人!王妃若有半点差池,拿你是问!” 说罢,快马离去。 暗卫被这难得的凛冽气势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忙慌慌去布防。 几人匆忙来到镇南王府。 虽是深夜,但此时的镇南王府灯火通明,下人们整整齐齐守着,一个都不敢去歇着。 几人刚踏进卓泓的院子,一道寒光直奔孟瑛而去。 孟瑛警觉,侧身闪过,反身握住了朝他刺过来的兵器,他沉声道:“卓遥,莫要发疯。” 卓遥周身散发着骇人气势,面色怒得可怕,眼里是透着刺骨锐利的冷光,杀意十足。 他身着还未换下来的铠甲,未戴头盔,高高束起的马尾,被细雨打湿,滴滴淌着水,几缕沾湿的头发贴在面上,发丝凌乱,足以见得他的慌乱。 卓遥开口,“是你做的?” 孟瑛无语,挥手示意谷大夫进去诊治,他冷瞥卓遥,轻掀嘴皮,重重吐出一个字,“蠢!” 卓遥皱眉,气势弱了几分。 “把枪放下。” 卓遥乖乖收了枪。 “若是我做的,我来作甚?”孟瑛嫌弃地看着卓遥。 卓遥垂眸,他说的有理,但他惯会蛊惑人心,他不想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但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又很想相信,他的飒兰哥哥是君子,是磊落之人,不会做出这等事,更不可能伤害他的弟弟。 多年来,这两种情绪一直在他心底拉扯,让他有些疯魔。 “你来作甚?”卓遥收敛了气势,话语却是冰冷。 “我来验证一个答案。”孟瑛不疾不徐解下斗笠。 卓遥皱眉,上前一步,朝孟瑛逼近,“你知道是谁?” “你自己不也有猜测?何须等我口中的答案!” 孟瑛冷静地盯着卓遥,这眼神让卓遥心里发虚。 是啊,他有猜测,只是他不敢相信。 孟瑛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卓遥,转身进了卓泓的房间。 谷莫白正在诊治,除了剑伤刀伤,还有插在里面的箭簇。 太医们都不敢取,但谷莫白在军中待过,对待这种箭伤,心得颇丰,利落取下了箭簇,未拉扯伤口。 “如何?”孟瑛问。 “失血过多,先用药吊着性命,能不能得活,看他自己。”谷莫白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起伏,毕竟他见惯了生死。 说罢,没等卓翎和卓遥围上来,谷莫白便去写方子了。 孟瑛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卓泓,原本清隽又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血丝,原本能说会道的嘴唇发白发乌,渐渐失去了生命的鲜活。 孟瑛看着他,一瞬间,竟然像是看到了白芷,一个躺在病榻上的王妃。 霎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脚底升起寒意,蹿遍全身,通体发麻。 强行凝神,将衣衫拢得更紧了些。 孟瑛用手帕包着,拿起一旁带血的箭簇,将它擦拭干净,仔细端详。 卓遥进屋见到这一幕,便冲上来抢这枚箭簇。 孟瑛将箭簇握在手中,闪身避过,见卓遥一脸愤懑表情,摇头叹气。 “孟瑛,东西还我!这是我弟弟遇刺,我得找到凶手!”卓遥怒道,眼神里都是杀意。 “怕是你知道凶手,也无法动手!不如送我,我帮你动手!”孟瑛正了正身姿,一脸淡漠,眼里却透出凶光。 “你这话何意?”卓遥仇视着孟瑛。 “你好好想想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孟瑛好心提醒。 卓遥觉得很可笑,他知道孟瑛指的是谁,他嗤笑,“怎么可能,阿泓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孟瑛也觉可笑,“本王与他,不也是亲生兄弟吗?” 卓遥一时无言以对,他想过,这是太子的恐吓与威胁。 他在警告自己,若是不忠,那整个镇南王府,将无一幸免。 孟瑛包好箭簇,准备离去。与卓遥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卓遥,卓泓不过是个局外之人,他的下场已然如此。离她远点,这是飒兰对你的不情之请!” 孟瑛轻拍两下卓遥的肩膀,卓遥侧眸盯着落在肩膀上那是手。 儿时只觉得这只手什么都能做到,能写出铁画银钩的好字,能雕出栩栩如生的人偶,能挽弓,能挥剑。 却不知这轻轻两拍,竟有千斤重。 离她远点吗? 卓遥望向床上躺着的卓泓,一动不动,一片死寂。 卓翎通红的双眼,没有一点光彩。 心蓦地抽痛起来,都是他害的!全都是他自己害的! 若不是他将孟瑛的事告诉太子,也不会让她遭了罚,也不会让卓泓如今危在旦夕! 他不是个好弟弟,不是个好兄长,也不是那个能让白莲花托付终生的良人。 “我答应你。”卓遥哽咽,手中的长枪渐渐滑落,最后发出哐当一声响。 孟瑛叹了一口气,离开房间。 余靖最后瞥了一眼床上的卓泓,朝着卓翎的方向深深鞠躬,“若有消息,烦请卓大小姐卓二公子派人通知,余某在摘星楼恭候!” 最后再沉重地看了一眼,余靖咬了咬牙,决然离去。 余靖追上孟瑛,“宁王殿下准备回府?” “不,去你摘星楼。” 第144章 不眠之夜 余靖与孟瑛骑马来到摘星楼。 余靖不解的问道,“你不回去?” 孟瑛解下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屁股坐到了窗前。 “来点酒。”他道。 余靖虽然此时心情跌到谷点,却还是因为孟瑛这奇怪的行为给转移了注意力,恰好他自己也想喝,便抱来了两坛酒,一人倒上一碗。 “是烈酒,你喝不来。”余靖皱着眉,看窗外的细雨落得软绵绵,莫名烦躁。 孟瑛没有听任何劝告,而是猛的灌下一碗酒,大喊一声,“十七!双云!” 十七从窗口倒吊着出现,担忧地问,“王爷何事?” 孟瑛拿出那箭簇,递给十七旁边,坐在窗台上的暗卫双云,“你拿这东西,去找零人巷的林铁匠,把它熔了,与各路军械比对,查出来路。” 暗卫得令,嗖得一下消失。 十七忙问,“我呢?王爷!” 孟瑛仰头叹了一口气,道,“回去告诉王妃,今夜我不归,让她早些休息。” 待诸事安排好后,孟瑛又灌了一碗酒。 余靖蹙眉,“你明日不是还要进宫吗?喝得烂醉如何是好?” 孟瑛并不想回答余靖的话,而是反问余靖,“我不是让你不要与那孩子来往吗?” 一提起卓泓,余靖又急又怒,他站起身,吼道:“摘星楼大门开着,我能拿他如何?!” “不给他开门,他就在门口哭哭嚷嚷,也不肯走,我能拿他如何?” “他与别家公子生了嫌隙,喝得烂醉,我差人送他回家也不肯,就在我这摘星楼赖着,我能拿他如何?” “我越不见他,他就越执拗,天天来,日日来,路过的人还以为我这摘星楼门口多了个叫花子!我能拿他如何?” 余靖渐渐红了眼,他心里越发没底,这孩子要是死了,那他又该如何? 孟瑛算是听明白了,他没有再去数落余靖的不是,因为他也处于同样的困局。 孟瑛垂着头,任高处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吹着他的面上,越发冷凝。 “他都来找你做些什么?”他没头没脑的问着,想要找到些许慰藉。 “鬼知道!”余靖胸口起伏很大,他气恼道:“一天叽叽喳喳没说个正事儿,吟诗作对,谈天说地,东拉西扯,什么都说!” 什么都说啊!现在他什么都说不了。 余靖的心口像是被堵住了,无法呼吸,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宣泄。 他提起一坛酒,咕咚咕咚灌下去不少,却依旧没能舒解心中郁结。 喝完他晕乎乎地靠在窗边,朝孟瑛发问,“你又为何饮酒?” 孟瑛有些无力,他低垂眼眸,有气无力的道:“你知道吗?我竟然还敢奢求与她花好月圆。” “我真是无耻!” “太子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他提醒了我,我不配!” 孟瑛越想越发寒,他今日差点就与她做了真的夫妻,将她拉入这修罗地狱,让她与他一起在炼狱里万劫不复! 余靖嗤笑,他不理解,“不过是一个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你有何不好?” “打理家事,照顾你的饮食起居,陪着你有何不好?至少她身份尊贵,衣食无忧。没有颠沛流离,没有深仇大恨,就算你败了,她也大不了就是一死!” “人生在世谁最后逃得了一死?!” “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难道不就是嫁一个好男人吗?” “你这样将她拒之于门外,她难道不会更委屈吗?” 余靖真的不理解,他曾经颠沛流离,见过多少女子,为了嫁个好人家,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孟瑛又灌一口酒,笑了,苦涩的摇摇头。 把她关在宅子里吗? 整日只绕着自己转,把她脑子里面的想法,挖出来,扔掉? 换成今日夫君吃什么?今日夫君有没有添衣?夫君处境艰难,是否要为他纳一门侧妃?或者自己变成侧妃。 像是供养一尊佛像,每日摆上上好的贡品,只虔诚烧香,不问她的喜好。 她若真是这样的女子,那也未尝不可,可她不是。 孟瑛回忆起来许多细节,他还记得他在远尘居,第一次展开那些信纸。 光怪陆离又莫名其妙的想法,陡然间跃于纸面之上。 看似不着调,细想却又为之惊叹。 他想知道更多,想听她细说,想与她畅聊。 她总是笑眼弯弯,一双好奇的眼实在清澈,她总会认真听自己讲话,会在不懂的时候发问。 自己有疑惑,她也会认真与自己讲解。 她口中的世界绚丽,她幻想着在这个世界实践。 她有好奇心,有追求,有无限的善意,有独属于她的自我,有勇敢的心。 而这些,若是成为了他孟瑛的妻子,将通通都没有! 他孟瑛不能在她还懵懂的时候,剥夺她灵魂,把她变成他的房中之人。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他便永远只能处在地狱,身后没有哪怕是一丁点,能将他拉回来的净土。 想到这里,孟瑛有些释怀。 他这几天因为害怕被她厌恶,而失去了理智,以至于,长久以来的坚持,功亏一篑。 做好了决定,孟瑛便不再迷茫。 “这点委屈,比起她一生来说,实在太轻。”他咽下辛辣烈酒,说得云淡风轻。 余靖依旧不解他的选择,摇着头,嗤笑一声,“就算你放她走,她就一定能比现在过得好?你确定她不会从一个狼窝跳进另一个狼窝?” 孟瑛勾唇,眼里目光灼灼,坚定道:“她不会,她在哪儿都不会把自己过得太差。” 他是这样坚信的,没有他,她也会很认真的生活。 只是他有遗憾,遗憾得想流泪。 片刻美好还真就只是片刻,仅仅只有一日光阴。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 白芷有些心神不宁,一方面是担心卓泓,毕竟认识,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初中生的年纪,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另一方面,她想起孟瑛的眼神就有些怵,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盘踞在她的心里。 渐渐的,开始滋生,迅速蔓延。 直到十七在窗外带来了话,“王妃,王爷今夜不归,他让你早些休息。” “卓泓怎么样了?”白芷担忧道。 “谷大夫说,看他自己造化。” 白芷心头一酸,卓遥得多难过啊,她不能去看他。 白芷稳了稳神,继续问道:“那王爷明日进宫要换的衣物怎么办?他在哪?我给他送去。” “别……王爷特意交代,让王妃今晚哪也别去!”十七原话转述。 白芷心生疑窦,却也不想添乱,替他收拾好衣物,妥帖的放进包裹,让十七送了去。 然后上床睡觉。 失眠到天亮。 第145章 被困住的人 翌日,孟瑛一身酒气地进了宫。 御书房内,景德帝见孟瑛这副模样,大惊失色,忙让人去准备醒酒汤。 “你……这……你何时学会酗酒了?这简直荒唐!”景德帝急的直想跳脚,随即又觉着他这儿子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等事,担忧的问道,“瑛儿,发生了何事?” 孟瑛头痛欲裂,伸手扶额,他什么也不想回答,只自说自话,“父皇,我要送王妃走。” 景德帝闻言,怒目而视,“一个女人,何至于此!” 孟瑛嗤笑,“那我母妃,对你也仅仅是一个女人而已,对吗?” 景德帝被抓了痛脚,住了嘴。 “父皇也不必羞愧,你是帝王,女人于你而言,本就是附庸之物。”孟瑛从指缝中睨着景德帝,轻飘飘的道。 “朕从未这样想过!对你母妃,绝对没有!”景德地有些急,矢口否认。 孟瑛也不继续激他,他不言语,只淡淡看着他的父皇。 即使他的父皇认为他对心爱的女子珍惜极了,孟瑛也清晰的记得,他的母妃,当年是如何被缴收兵器,不再舞刀弄枪,开始读书写字,绣花弹琴。 他还记得她母亲最后的日子,眼里空洞无光,步履矫揉造作,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夜里却一边绣花一边流泪。 她渐渐的被规训成了皇后的模样,仪态端庄,母仪天下。 只是,再也没陪他练剑了。 孟瑛的缄默不言,让景德帝愈发心慌,他这儿子连沉默都利用得恰到好处。 “哎!行行行!送走就送走,你要怎么样都随便你!只是现在这个时机并不好,你刚回绝了太后,她定然不会放过你。” 孟瑛微不可见的叹息,然后轻声道:“嗯,那便明年开春。” 孟瑛这才开始与景德帝聊正事。 中途,皇后端着醒酒汤而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瑛儿怎么喝那么多酒?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游珍珍还记得昨日二人那柔情蜜意,她许久没见过孟瑛那种神情,她还以为终于有人能陪陪他了。 结果晚上就喝得烂醉! 孟瑛并不回答游珍珍的问题,只谈正事,“皇后这些日子对淑妃好些,莫要与她争宠。” 游珍珍一脸不悦,瞅了瞅景德帝,“凭什么!你小子还管你爹的房事来了!” 景德帝忙安抚游珍珍,“皇后,听话。” 孟瑛饮下一碗醒酒汤,眼神里恢复几分锐利,语气冷硬,“我需要让她在太后面前失宠。” 游珍珍蹙眉听着安排,这小子绝对是心情不好!惹不得!趁早溜了。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聊了许久,直到天黑。 夜里,景德帝让人送孟瑛回府,却被他拒绝了,“恳请父皇收留几日。” 孟瑛不想回王府,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由他挑动而起的心。 只好冷一冷,晾一晾,兴许她就淡了,就忘了。 于是景德帝放出口风,与宁王畅谈学子入仕选拔。 二人于御书房谈了谈三天三夜,好不尽兴。 三日后,景德帝颁了一道轰动朝廷的旨意。 此旨有三,一是赞扬宁王聪颖过人,献策有功。二是,解了宁王的禁令,还了他的自由身。三是让宁王任了礼部侍郎一职,辅礼部尚书组织今年的科举。 此消息一处,朝野震动,终究是要变天了,官员渐渐收敛锋芒,夹起尾巴做人,此乃后话。 白芷屁股的伤还没好得完全,所以她这几天也没出门。 她一边等着孟瑛回家,一边等着卓泓的消息,心急如焚。 却听宫里有人来报,王爷要歇在宫里。 这是好事呀! 他总算肯走出竹林,接受她情意,与他的父皇聊天下大事,白芷大悦。 一切事务都在向好的一面转变,白芷也不能借着养伤偷懒。 于是召来尤青,了解现在斗兽场的进度。不得不说,尤青真是一个妙人,小小年纪,能力不俗。 在她躺着这十几日里,斗兽场的场地已经打理出来,该修补的也修补好了。 接下来就是布置场景,场地。关于场地,白芷有些想法。 厨艺大赛,既是味觉盛宴,也得是视觉享受。不能在那台子上搭建太过笨重的灶台,得找工匠订制方便展示的灶。 她预计一番,这比赛估计得等到初秋时节,那时不算凉快,也不算太热,甜品,冰饮,也得准备一些,然后去参赛。 到时候新式的糕点横空出世,定会闪瞎众人的眼,折了馋人的舌。 与此同时,她让尤青打探,位置比较好的酒楼以及铺子。 做完这些,她就去了后厨,分别教不同的厨子们做甜品,做川菜,以及她上辈子刷到的各路美食博主的做法。 唐大树不愧为谷大夫推荐的人,他做菜讲究一个快,火力极猛,还挺适合做川菜。他对火候以及调味料的掌握,有着极高的天赋,学起来那真是手到擒来。 只是他有时会觉得全身一阵发麻,谷大夫猜测,是那血蛊引药的后遗症,谷大夫为其调配了药物,可以缓解他的症状。 而唐大树的女儿,唐星也在王府开始学习起了认字,与阿洛一起,刚好有个伴。 阿洛的官话越说越流畅,甚至开始有些出口成章之势。 白芷一边替他高兴,一边羞愧不已,她竟然开始有些听不懂阿洛说的话了。 于是她去了书房,书房有许多还未来得及整理的书籍,是孟瑛从远尘居搬下来的。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阅一二,竟从书里哗哗掉下好几页纸。 白芷俯身捡起,发现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是同一个字的多种形态。刚开始有些看不懂,仔细研究后才发现,竟然是这个时代的字和现代字的演变过程。 上面写着无数种文字演变过程,有用丹红墨水圈着的,也有划了一条小杠的,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纸张数量之多,能叠出厚厚一搭。 白芷轻笑出声,当初让他看自己这些不着调的东西,真是为难他了。 白芷伸手又翻到用上好的绸布包着的一本书,打开才看见,是她当初还没有见到王爷时,送到远尘居的信,上面写着自己对王府的想法规划。 每一张,都被按照时间顺序保存的极好。每一张纸下方,还放着另一张写满了批注的纸。 随意翻到一页,胸中触动。 王府仆役文化普及,可每隔七日腾出时间,教授王府仆役习字,读书识字使人眼界开阔,遇事也能扩展思路,降低受蒙骗的概率…… 下方批注,受益匪浅,南山战乱无休无止,南山流民颠沛流离,狗奴乃南山所拾,其母见榜不识文字,贼人指鹿为马,哄她孩子可换来千斗米,却不想亲手将狗奴送入虎口,其母当场殒命,幸得某与肖扬路过,解救狗奴,后为其更名为十七。 若其母识字,定能得一线生机。天下人人识字,飒兰之愿矣。 白芷拂过这墨干的笔记,感慨万千分。 与她想的一样,王爷生于帝王世家,胸中有沟壑,眉间显山河。 怎可能甘于偏居竹林,日日焚香伴佛呢? 他只是被困住了而已。 第146章 想你二字 原来十七的身世竟是这样,那孩子又傻又纯良,真招人疼。 白芷拿着那些纸张看了许久,无不惊叹于孟瑛的心思细腻与惊艳的才学。 她莫名的心情很好,觉得自己好像离孟瑛又近了一点。 想起昨晚的未尽之事,蓦地脸红心跳,呼吸一紧。 明晚他会回来吗? 白芷满怀期待,一边想着他,一边又蹦跶去了厨房,给自己搞了杯芋圆珍珠奶茶,折腾完已经是深夜了。 蓦地想起刚来王府时,那时候还给王爷和肖扬做点心呢! 话说,好久没见到肖扬了。 “十七!”白芷大喊一声。 十七陡然出现,咧着个嘴,“怎么了,王妃?” 白芷递给他一杯珍珠奶茶,“尝尝!” 十七脸色有点青,试毒吗? 虽然他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十七心一横,早晚也是要为主子而死的,只不过他想死在王爷面前,不过王妃也是主子,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完成王爷交代的事就是好事! 一咬牙,咕咚猛灌了一口下去,“啊!烫烫烫!!!” 白芷笑弯了腰,“哈哈哈,你喝那么急干嘛!” 说着白芷也给自己盛了一杯,正要浅尝一口,却被十七拦住。 “怎么了?”白芷问。 十七紧张道:“再等一会儿!” 白芷:“???” “太……太烫了!” 好!都依他! 十七也是个小光头,她现在看着光头就觉得可爱! 白芷撑着下巴等奶茶凉一些,闲时开口问道:“你知道肖扬去哪儿了吗?” “好像是去了曲州!” 白芷了然,他果然去查药奴的事儿了,有些担忧,“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儿了?” 十七喝完觉得没有任何不适,才终于放下了心,他舒展眉目,又喝了一口奶茶,真甜,真好喝,嘶哈一声之后才回话,“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白芷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这可把小十七急坏了,“你别不信啊!肖扬哥哥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咱们影阁的人十几个人都拿不住他!” “那么厉害?!”白芷看十七眉飞色舞的样子,也跟着他一起夸张起来。 “嗯!据我所见,除了他自己,从来没有人能伤他分毫……” 小十七越说越起劲,驱散了白芷的些许担忧。 今夜也依旧下着小雨,微凉。 白芷洗漱完后,便上床了。许是昨夜未眠,今夜她睡得香甜。 接连两日,白芷都怀着这样的心情等待着,每天都做了点心,等着孟瑛归来。 一等就是三日,直到那圣旨传来。 白芷激动的有些难以言表,她跪着叩谢圣恩,高兴得嘴角根本收不住。 她看着那一车车的赏赐,寻找着孟瑛的身影。 宫人却传话道:“宁王殿下刚谋了差事,有许多要务要处理,今夜可能也不会归。他特意托咱家嘱咐您,让您自个好生养伤,别等他。” 白芷讪讪应下,什么要务,连回家一趟都不行? 白芷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失去理智。他既然能有机会得到这差事,那就不能束缚他的手脚,她得让他有展翅的空间,无后顾之忧。 “那劳烦公公告诉我,宁王殿下他歇在哪?我给他送些糕点与换洗衣裳去!”白芷温和有礼的问那宫人。 “还请宁王妃不必费心,宁王殿下与陛下在一处,怎会饿着他,凉着他呢!” 也对,白芷不愿多想,只打理好府中事务,像往常一样等着他。 她也说不清为何,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她这心却怎么也无处安放。 想着想着,忽觉头顶有雨滴落,不知不觉竟走进了雨里。 白芷回过神来,轻拍了自己脸颊,不能将心思全放在他身上,得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明日,她便得出门去忙其他事了。 可就在皇帝下诏的当晚,辰京就出了大事,户部尚书在宫城门口遭遇了刺客,贼人未缉拿归案,辰京开始戒严并宵禁。 飞骑将军卓遥未能履行禁军护卫之责,守卫宫墙安全,被降职并停职在家关紧闭。 次日,白芷正要出门,就被暗卫拦住。 “王妃,王爷说这两日辰京有贼人为缉拿归案,让你这两日先不要出门。” 白芷:“贼人?哪来的贼人。” 暗卫为她解释一通后,她才了解的事情的原委。 “可是总不能贼人捉不到,我就永远不出门?!” 暗卫答不上白芷的话,连忙俯身道歉,“属下奉命保护王妃,王妃什么时候可以出门,王爷说了才算。” 白芷有些恼,即使是孟瑛的安排,她也觉得不太舒服。 只是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给孟瑛添乱。想想那些等着夫君出征的妻子,聚少离多本就是常态。王爷是要做大事的,她不能耽误他! 白芷忍下一口气,拧着眉道,“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属下不知。” “那可以给我送信给王爷吗?” “这……可以。” 白芷气鼓鼓的跑回去,准备写上长长一封信给孟瑛,控诉他都不给自己捎个信,可千言万语,最终只凝成了两个字。 想你。 她做了糕点,将信放在精致的食盒里,托人送了去。 而她只能待在王府里枯等。 暗卫按照吩咐给孟瑛送去了食盒。彼时,孟瑛正在摘星楼与余靖商讨正事。 孟瑛得了食盒,脸色沉重的打开,是素白的米糕,和一封信。 这米糕与当初他还在远尘居时,收到的米糕差不多。他一直想问,为何那时肖扬的点心五颜六色,千奇百怪,而他的只是最简单的素白米糕。 想到这里,他淡淡勾起唇角。 他轻轻展开那封信,“想你”二字赫然跃于纸上。 蓦地,心猛地抽痛,一时竟有呼吸不畅之感。 他简直是在作孽。 孟瑛俯首伏于桌案,将脸埋在臂弯,久久不愿抬起头来。 余靖瞧他这模样,没好气道:“真是搞不懂你!” “飒兰无需人懂。”孟瑛将脸埋在手臂里闷闷的出声。 余靖摇头,“孙尚书那事你做的?” “非也,是他们户部内斗,飒兰只是将他们引到了卓遥的地盘上。”孟瑛继续埋在臂弯里,有气无力道。 “你可真阴险。”余靖面部一抽。 “过奖。”孟瑛机械地回答着,满脑子都是“想你”二字。 第147章 卓泓的梦 镇南王府。 卓遥被停了职,他莫名松口气,因为他的弟弟还没醒来。 卓翎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夜,双眼血丝遍布,眼下鸦青一片。 卓遥领完罪,刚进家门,管家就冲了上来,焦头烂额,“二公子啊!你快去劝劝大小姐!她已经熬了三天三夜了,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卓遥一听,神色越发冰冷,边走边卸甲,丢给一旁的小厮,大步流星就朝卓泓的院子去。 他气势凛冽的进门,还没等卓翎说一句话,就迅速点了卓翎的穴。卓翎反应不及,瞬间倒向卓遥。 卓遥将她拦腰抱起,丢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并嘱咐侍女好生照料。 而他则替代了卓翎,守在卓泓的床前,生怕他哪一刻没了呼吸,或者醒来见不到人。 卓泓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他八岁时候,哥哥姐姐在饭桌上大吵一架。 理由是哥哥喜欢吃腌制的蚕豆,家里的存货刚好吃完了,姐姐没能及时给他备上。 哥哥向来不讲理,喜欢吃的东西会一直吃,每天吃,直到吃腻,若是哪天没有吃到,他就会浑身难受。 他向来对事情从一而终,直到他厌弃,或者死亡。 喜欢的人也不例外。 那天吵完架之后,哥哥就离家出走了,让姐姐哭了好几天,姐姐愧疚得连忙采买了百十斤蚕豆,让后厨腌制。 可即使豆子腌制好了,哥哥也没找回来,白白让自己吃了一整年的豆子。 一年多过后,叔父到沧州带兵歼贼,歼到了那沧州敬亭山上,哪成想那贼匪头子,竟然是哥哥卓遥。 据说他去年离家出走后,就去了沧州,占山为王,当起了土匪头子,并给自己取名为黑虎。 这可把家人气坏了! 可卓遥这蠢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说自话,大肆吹捧自己的“丰功伟绩”,说他如何从一个只有三个手下的小贼,兼并山寨,成为一方恶霸的。 姐姐气坏了,说要用家法罚他。 但是我知道,姐姐定然舍不得。果不其然,她又对卓遥道:“只要你向我认错,我就放过你!” 卓遥什么人,去死可以,认错不可能! 他大吼,“我没错!你打死我!” “姐姐不懂,好好的镇南王府公子你不过,你去做山贼做甚?” 他一脸不屑的扭过头,“哼!做镇南王府公子,能找到飒兰哥哥吗?卓家的人会去找飒兰哥哥吗?” 姐姐当场石化,手中的棍子也丢了,然后哭得歇斯底里。 飒兰哥哥啊!这个人我没见过,却是对他万分熟悉。 哥哥姐姐每日对他的吹捧,简直就像和尚念经。哪顿饭若是少了他的名字,我吃饭都吃不香! 我甚至想过,这个飒兰哥哥是不是个什么邪教之人!也太能蛊人心智了! 后来我偶然对别人提起这个人,却发现他们噤若寒蝉,并且开始疏远我。 后来我渐渐知道了,哥哥姐姐口中的飒兰哥哥,竟然是叛贼余孽。 我不敢相信,他门口中那么美好的哥哥,竟然是叛贼。 我不死心地到处打听,直到遇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少年,我才知道我天天打听的这事儿有多可怕,它甚至可能让我家人万劫不复。 我闭了嘴。 但我发现这个少年也是奇怪,明明年纪不大,头发却是花白的。他很喜欢喝酒,也喜欢望着天。他不让我到处打听这个叫飒兰哥哥的人,却是愿意与我聊他的过去。 他给我讲飒兰哥哥的往事,给我看他写的文章,起初我不知道好在何处,却是在日积月累的读书之后,窥得其中真章。 后来,这个头发花白的年轻人当上了国师,夜观星象,日夜颠倒,头发白的更多了,实在是有些显老。 我常去找他聊天,因为我觉得他说话不好听,但是却中肯。不像我的哥哥姐姐,只会夸他们的飒兰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 后来有一日,皇帝陛下翻出一桩陈年旧案,为当年的梅妃与三皇子翻了案,并且迎回了三皇子,也就是飒兰哥哥,并封他为宁王。 我隔着人海远远的看着他的轿撵,惊讶于他竟然是个和尚。 我满心欢喜,终于见到他了!哥哥姐姐那些日子激动地难以入眠,日日递帖拜访,却始终被拒之门外。 直到不久之后,在一场宫变中,哥哥姐姐还有我,我们三个人的梦,破碎了。 飒兰哥哥要杀掉我们,整个卓家都成为了他的敌人。 那时我才十岁,第一次体会到了痛彻心扉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哥哥姐姐一定比我还要痛,姐姐大病一场,我那脾气不好的哥哥,看起来却冷静得可怕! 只是他再也不吃豆子了,脾气愈发的暴躁,对他的飒兰哥哥,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 他开始日日发誓,一定要亲自杀了他的飒兰哥哥。 我倒是觉得,他真是孩子气,因为他做不到,压根儿做不到! 饭桌上的话题,依旧是他,只是称呼变了,不是飒兰哥哥,而是孟瑛。 我渐渐感受不到哥哥姐姐的快乐了,他们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无端发怒。 我想改变这个现状,却发现这是一个死局。 我们与孟瑛,是世仇。 后来,哥哥去沧州剿匪,回来之后他又变了,变得更恐怖了。 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空洞的望着,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直到他加冠那日,我明白了,他爱上了孟瑛的王妃。 有时候,上天就是爱捉弄人。 不管是哥哥的敬佩与爱慕,还是姐姐的仰慕与依赖,都是死局。 我希望有一把刀斧,能一刀劈开这死局。 若是有,要我的血肉也行,要我的灵魂也罢,我也想为哥哥姐姐斩断这孽缘枷锁。 卓泓悠悠转醒,全身像是被凌迟一般的疼痛,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 卓遥靠着床头,仰头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卓泓发不了声,抬了抬小拇指,轻轻戳了戳卓遥的大腿。 卓遥猛地惊醒,见卓泓睁了眼,一时竟高兴的说不出话。 良久,才吐出几个字,“要吃什么,哥给你拿!” 卓泓腹诽,蠢,当然是要喝水啊! 他抬手指了指水杯,卓遥忙慌慌的去倒水,一双手竟然有些抖得厉害。 他尽量轻地将卓泓扶起,却还是疼得卓泓龇牙咧嘴。 “你醒了就好!” “对不起,哥错了……” “哥错了……” 卓遥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眼里通红,全是愧意,这让卓泓差点把自己呛死! 毕竟他从没听过他哥哥说对不起几个字。 第148章 年少轻狂 距离王爷那夜一走,已有六日。 白芷等来了卓泓平安无事的消息,却没有盼来孟瑛。 梅雨季节总是湿漉漉的。 白芷觉得即使裹着被子,也没有一丝暖意。许是被子潮了,霉了。 连同她这个躺了半月的猪一起发霉。 待不住了。 她得去找工匠,得去买木炭,得去看铺子。 她还想去看看卓泓,还有他。 但是暗卫们看得紧,她竟然生出一种被软禁的感觉。 于是她差人向宫里传了话,说是想念皇后娘娘,想进宫向皇后娘娘学习。 没一会儿,宫里就差人来接了。 宫中,可把皇后娘娘给高兴坏了,皇后拉着白芷的小手说不出的亲切。 游珍珍十分好奇,“那日送你的衣物可有试过?” 白芷耳根一红,“有试过,只是……” 白芷给游珍珍讲了那日被打断的情况,游珍珍惋惜得直想跳起来。 “不过没事,过几天等他忙完了定会回去,那些衣服你换着花样的穿,另一箱里面是极好的药,这些手段使上,不愁他不就范!”游珍珍拍着胸脯保证。 白芷一边打哈哈附和着皇后,一边袒露心声,“可是我觉得,若是喜欢,应当不需要用药!” 游珍珍听完却蹙眉,表情变换十分精彩,“这说得对……也不对!” 白芷:“这话怎么说?” 游珍珍:“这话对天底下大多男人来说倒是没什么问题。这世上有七成的男人,你就算什么也不做,单朝他眨眨眼,他都想把人给扒光了。” “还有三成男人,他虽然想,但是他不会做。他们以克己守礼为铭,这些人尚且称得上是君子。” “可像陛下还有瑛儿这样的人,除了守君子之礼,他们还自以为是,别扭至极!” 白芷不解:“别扭至极是何意?” 游珍珍努了努嘴,回忆道:“我爹爹是前丞相,十一岁我就被送进宫,当时陛下才刚登基,梅姐姐和陛下觉得我年纪太小,说等我长大些就把我送走。” “然后我在陛下和梅姐姐的庇护下,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后宫生活。那时瑛儿才六岁,小小一个,像个白白胖胖的面团子,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喊我游美人!” 白芷莫名笑出声,她竟然能想象到缩小版的王爷是什么样的。 “但他年纪小,却已经初见锋芒。我记得那时他们刚学骑马不久,瑛儿是最小的皇子,却学得快。陛下夸他天资好,就赏了他一匹汗血马小马驹。” “这一匹汗血马,长得可真是漂亮,浑身银白,马额有祥云状纹,马身有闪电纹。瑛儿喜欢的不得了,为它赐名白鹤。” “瑛儿照料得仔细,连马草都是从西域运回来的。一日陛下兴致大起就要考校皇子们马术,瑛儿却久久不愿意上场,理由竟是他的白鹤只有在吃了马草半个时辰后,才能跑得最快。” “可半个时辰后,这比试都完了。当时我们怎么劝瑛儿都不听,就要等着那半个时辰过去。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哥哥们领先一圈又一圈,他自己焦急得在地面抠洞,也要等!” “结果半个时辰后,他的哥哥们都跑完了,他不出所料的输了。但他依旧跑完了十圈,不得不说,当时他的马虽然还是仔马,却是真跑得快!” “当时陛下不理解,问他说,马匹就算没有达到最好的状态,也是可以跑的,为何要死等呢?这不就输了吗?你这马,矫情!” “他小小年纪,却答,输是因为飒兰没有改变父皇考校的时间,没有提前让它吃草,没有去改变哥哥们比赛的时间,不是因为我的白鹤一定要等半个时辰!” “陛下闻言,哈哈大笑,只留下一个字,狂!” 白芷听得汗颜,这是一个六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自己六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皇上的评价确实没有错,王爷小小年纪,在遇到问题时,竟然最先想到的是改变外因,却绝不会先改变自己内心的想法。 简直是个偏执的完美主义者。 该说是年少轻狂,还是年少轻狂呢! 游珍珍继续道:“陛下对他的评价是狂。但是陛下也跟他一模一样,他们心里认定的事,绝对不会改变。他们宁愿绕着远路,也不会沾染心中追求的净土!这秉性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就像陛下坚持要送我出宫一样,那些年梅姐姐去了以后,我为了爬上他的龙床,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他说无动于衷就无动于衷!” “那最后怎么成的呢?”白芷好奇。 游珍珍得意一笑,“下药啊!下猛药!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五迷三道,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还有个屁的坚持!” 白芷:“……” 白芷真是受教了,不过皇后说得没错,王爷这人,只要不是他坦然接受的事情,不下猛药是绝对不可能就范的! 白芷与皇后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未央宫门口。 游珍珍走到一颗槐树面前,停住了脚步,哈哈大笑起来。 “皇后娘娘笑什么?” “我啊……我在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芷:“???” 游珍珍笑了许久,才勉强停了下来,拍着白芷的肩膀道:“你知道,瑛儿小时候最怕什么吗?” 白芷来了兴趣,双眼猛地睁大,亮起了好奇的光彩,“什么?” “掉牙齿!” 这个答案惊掉了白芷的下巴,“为何呢?” “他说……哈哈哈哈……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牙齿也是!” “每次掉牙齿他都能哭好久!然后边哭边把他们埋起来!” 虽然很好笑,但是这个原因,却猛的戳中了白芷的泪点。 他如此珍惜他的父母,连掉个牙齿都能哭成这样。 那他后来,却失去了母亲,剃度出家,还有那个姐姐。 他从无比骄傲的少年,渐渐失去一切,到最后一无所有。 鼻头一酸,白芷的眼泪就绷不住了。 霎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曾经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后来却被一点点掏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慢慢地填满他的内心,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让自己去填。 白芷这一哭,把皇后急得手忙脚乱的。 皇后捧着她的脸,哄了好久,才把她哄好。 下午吃过糕点,白芷就出宫了。 出宫的马车上,白芷让梨花换上她的衣服,她则换上一身男装,溜了出去。 她得去办她自己的事,还得去见一见王爷。 没有什么见他的理由,她只是想抱抱他而已。 第149章 自欺欺人 白芷逃离了马车,当然,为了安全考虑,还顺路拐了个小十七。 白芷先是去找尤青看了两间铺子,不甚满意。 随后又去买了许多补品和糕点,朝卓府而去。 平时总是坐马车出行,今日换成走路,瞬间感觉双腿是纸糊的。再加上之前屁股开花,外伤好了,内伤犹在,现在走的腰也有些痛。 二人来到卓府门口,白芷却不打算进去,她不知道见到卓遥该怎么反应。 于是只是简单问了门房卓泓的情况,然后放下食盒,就离去了。 小十七一路左顾右盼,紧张兮兮,就想找个缝隙出去通风报信。 白芷十分警惕地盯着他,“你不用去报信!你告诉我王爷在哪儿,我就自己去认罪。相反,如果你偷偷去报信,那王爷肯定会责怪你们办事不力,到时候全都得挨罚!” 十七眼珠子一转,有理! 于是他便踏踏实实的,被白芷用一只烧窑鸡收买了! 两人达成共识,蹦蹦跳跳的离去。 上次刺杀一事后,卓遥被降职,负责宵禁一事,和夜里辰京的安全。 他刚用完晚膳,正在穿甲,就听门房来报,宁王妃给卓泓送来了礼。 心里莫名漏了一拍,想追出去,却想起了躺在床上的卓泓。 脚下步伐开始犹豫,她都已经到了门口,却没有进来见自己,已经说明了对方的态度。他实在不该再去招惹。 可转念一想,他本就要去换防,不过是顺路而已,不接近她不就行了嘛! 于是穿戴整齐,拿着兵器,骑马追了出去。 他们果然还没有走多远,而卓遥则是保持着非常远的距离,走走停停,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卓遥随行了一路,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因为白芷身边除了那个小光头,就没有其他人跟着了! 真不知孟瑛是在搞什么鬼!在这多事之秋,竟然只让一个孩子跟着她。 那他不跟着都不行了! 十七告诉白芷,王爷今晚会去孙宅探望孙尚书,于是二人便朝那去了。 从卓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等走到城里天马上就暗了下来,此时已经接近宵禁,路上的行人稀少,卓遥可以轻松地跟着他们。 路上卓遥顺道去交了班,交完班,说是要去巡逻,没有管手下的副将,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留下两副将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卓遥在无人的大街上快马追上,虽然他并不想让白芷知道他跟在后面,但是马蹄声还是太大,白芷本能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杀了卓遥一个措手不及。 白芷回头就瞧见拐角处,那还在转身的马尾巴,和一杆散发着凛冽寒光的长枪。 这杆枪她认识,在卓家堂厅她就见过,是一把在夜里都能发光的好枪,能使这杆枪的她只想到了卓遥一人。 不过除了白芷,十七当然也早有察觉,这人在跟着他们。 十七握住手中的剑,紧张问道:“王妃,怎么办,后面那人跟着我们,他好像很强!” 闻言,白芷轻笑,她总觉得卓遥是个秉性刚直的人,不会对她做什么。 若她不是王妃,他们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可现在她既是宁王妃,她就不能再去招惹他。 忽视! “你又打不过,去招惹他干嘛?”白芷笑着对十七道。 十七眉头一皱,急了,“我怎么打不过!我也很厉害的!不然王爷怎么会派我保护王妃你呢!我当年也能从影阁里面脱颖而出,在王爷身边保护他好……” 十七越说越兴奋,只想证明自己很行! 白芷一边笑一边夸他哄他。 夜幕降临,一会儿宵禁之后,店家都会关门,白芷提前买了两盏提灯。 二人走到孙家大宅,这里看起来好像很安静,只有两盏灯笼静静的亮着。 十七让白芷等,他去看看王爷有没有来,白芷只好蹲在孙家对面等着。 时不时能传来马蹄声,她知道,卓遥并没有离去。 提灯忽闪着照在青石板上,散发着淡黄的光圈。 在整条街道上,除了那孙家门口的灯笼,就只有这一处光亮。 虽然她并不希望再与卓遥有什么牵连,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这看不到人的大街上,他的存在,令她很安心。 火光闪动,蓦地,水渍在青石板上荡漾开来,渐渐地,一圈一圈又一圈,沾湿了整个地面。 下雨了…… 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白芷又往角落退了退,退到房檐下,只能遮挡一半的身子。 她心里只盼望着十七快点回来,也盼望着能快点见到孟瑛。 不一会儿,十七回来了,咧着嘴笑呵呵,“王爷马上就来了,听说孙尚书特地摆了宴,邀请了王爷。” “你从哪儿打听来的呀?” “嘿嘿!王妃你这就不知道了!王爷出门都是要派人先查探铺排的!这才能保证顺利、妥当、安全!这附近有我们的人!” “那么谨慎!” “嗯,是呀!不然很危险的!” 白芷觉得她这么跑出来有些危险,顿时有些心虚。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驶来,一前一后,是孙家的马车。 孙尚书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拍拍肚子,很是开心的样子。 而孟瑛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小厮们提着的灯照在他身上,照的他面容清俊,浅笑盈盈。 孟瑛下车便看到街对面有两盏灯火,定定的站在那,并不看不清是谁,许是找孙家有事儿的。 白芷心头一喜。 热恋中的人,怎受得了一刻分离。 她想马上差十七去告诉他一声,她想见他了。 却是在下一刻,马车里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芊芊玉手。 接着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白衣美人,从马车里探出了头。 美人含羞低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在下到最后一阶时,她的身子一个踉跄,就扑在了孟瑛的身上。 细雨在微弱的灯火中连成丝线,一丝一缕,是绵长的银线,是锋利的金丝。 呵! 白芷形容不来此刻是何种心情。 她很清醒,清醒的知道那个美人是孙家二小姐,清醒的知道孙家二小姐身子向来不好,清醒的知道是孙家二小姐主动扑上去的,清醒的知道这对孟瑛来说不过是应酬而已。 可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心里就是如洪水决堤一般,挡不住的心酸。 她以为他终于接受了她,她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了。 她还能清晰记得他那日是如何与她耳鬓厮磨,缠绵喘息。 她甚至还能想起他手指拂过的温度与触感,他周身淡雅的清香,还有耳畔令人痴醉的话语。 怎么仅一个晚上,他就不再回家了?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啊! 如果说他是忙于公事,那她送过去的信,却也没有一封回信!甚至一句贴心的话! 他孟瑛那么细腻的人,难道会想不到这些吗? 他想不到吗?! 他真的会想不到吗?! 他明明只需要告诉自己他的行踪,就能打消自己无端的疑虑与猜忌,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偏偏不那么做! 这不是疏远是什么? 亏她还日盼夜想,等着他回家。 白芷嗤笑,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只是她白芷的一厢情愿,一念痴望! 怀中油纸包着的糕点,被扔进了不深不浅的雨水里,浸湿,瘫软,融化。 同她的期许一般,渐渐消失不见。 第150章 一路相随 白芷提着灯快步转身走掉。 十七不解地跟上去,“王妃,怎么走了?不见王爷了嘛!” 白芷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也不知道是抹的雨水还是泪水。 “哦,王爷在忙呢!等他忙完!”白芷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 只是她呼吸愈发凌乱,鼻头一阵一阵的发酸,眼眶热的惊人,仿佛冰凉的雨水落了进去,都能被灼得蒸发。 她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像是落荒而逃。 孟瑛见着对面两点灯火,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心中有疑,盯着看了好一阵,才恍惚看见有一个身材薄弱的男子,而另一个是个光头。 怎么看起来像是十七呢? 一种恐慌之感袭来,霎时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孟瑛一阵阵的喉咙发紧。 “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孙尚书见孟瑛愣在了原地,开口提醒。 孟瑛恍然回神,瞬间收敛的思绪,“哦,孙大人,飒兰失态。” 孙尚书笑呵呵道:“宁王殿下在看什么,那许是躲雨的路人罢了,这个时辰都宵禁了。” “嗯,也是。只是这绵绵细雨,此二人无伞,定会浑身湿透。”孟瑛微微蹙眉,眼含担忧。 “宁王殿下真是菩萨心肠!请!”说着,孙尚书将孟瑛邀进了宅子。 孟瑛攥紧了手心的拳头,拼命让自己回神。 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孙尚书,请。” 卓遥藏身于漆黑的雨巷中,目睹了一切。 他立于高头大马上,摇头轻声嗤笑。 原来孟瑛他,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 至少此刻,他还是让白莲花受伤了。 白芷与十七走的方向,正是卓遥的方向,卓遥朝一旁巷子里退了退,等待着白芷走过巷子口。 白芷与十七走过巷口,衣衫尽湿,即使能听到马儿的嘶鸣,白芷也没有停留一瞬,甚至加快了脚步。 孟瑛也好,卓遥也罢,她统统都不想理会! 她本就不该去招惹他们,王公贵族,他们的利益与仇恨,没有哪一样东西是她白芷有的。 她不过是一个借尸还魂,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人。 她现在只想藏起来,去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每日都平凡又能新奇的度过罢了。 若是能遇到相伴一生的人,那便与他携手共进,若是没有那也无妨…… 可是…… 可是…… 无论她怎么畅想,脑子里面都是孟瑛的模样。 他在迎风招展的春柳嫩芽下朝她浅笑,他在烈日炎炎的夏日蝉鸣中轻摇扑扇,他在金桂飘香的高朗秋风中登高遥望,他在冰寒地冻的大雪纷飞里裹裘温酒。 若是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那她白芷就可以想象天高地阔。 可是他出现了,这个世界好像变得局限,局限到只要有他就行了。 白芷在细雨中,无声的蹲下,包在眼里的泪水,终究还是没忍住,混着雨水一起,滴落在水凼中。 这些日子里的求而不得,终是在此刻爆发。 白芷将头埋进膝盖中,咬着衣服,呜呜哭了出来。 “王妃,你怎么了?不舒服?我背你回去!” 十七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有得到自己的回应,他好像都快急哭了。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那马始终在原地转圈圈,虽然焦躁,却也不会再离自己更近一步。 一阵冷风袭来,吹在白芷湿透的头顶,有些凉,这让白芷清醒了几分。 十七年纪小,淋雨淋久了会感冒,今天私自把他拐出来,已经是害了他,不能再不归家。 卓遥要上班,在这儿守着自己,若是又挨罚,那多不好。他刚被降了职,他弟弟也还在生病,心情一定很糟糕。还要来这儿守着自己哭,真是难为他了! 要是自己又感冒了,那时不管是梨花,还是谷大夫,还有他都是又忙又累。自己还要白遭罪,到时候又得病上几天,多耽误时间。 在这里自暴自弃,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这世上除了孟瑛,还是有不少人会为自己操心的,她不该这样伤害自己。 这样想着,白芷一咬牙,站起了身。 她撑着袖子,擦干了脸上的雨水,提起灯,就朝卓遥的方向奔了过去。 卓遥看到那团灯火向他跑来,下意识的就想掉头离开,身后却传来了她的声音。 “卓遥!你等一下!” 一时间,卓遥眼眶一热,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同他说话了。 白芷小跑着过来,将手里的提灯递给卓遥,“卓将军巡城辛苦,天黑路滑,这灯你拿着,小心些!” 卓遥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有些为难,翻身下了马。 “愣着干嘛!拿着呀!”白芷挤出笑容。 卓遥他不需要灯,但是却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握住灯柄,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指,冰凉又温热。 提灯淡黄的光晕在她的脸上,她的眼尾有些红,鼻头也是红的,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想开口说谢谢,白芷却抢先说了话,“多谢卓将军相护,我有护卫的,卓将军不必再送。” 白芷说完撒腿就想跑,刚跑出两步,手腕就被抓住,被卓遥一把扯了回来。 “你……” 白芷刚张口说了一个字,一厚实的披风,就盖在了白芷的头顶。 卓遥将长长的披风包裹在她头顶,在下巴处紧紧打了一个结。 咳咳,差点没把白芷勒死。 “不要淋湿了,回去!” 卓遥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快走,自己则将灯笼挑在长枪之上,翻身上了马。 白芷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十七快步离开。 而卓遥并没有走,依旧跟在二人身后。 宁王府建在城边上,此时已宵禁,白芷和十七遇到了盘查。 几个士兵觉得他们鬼鬼祟祟,就想把他们抓回去盘查。 十七大怒,“大胆,谁敢动手!这位是宁……” 白芷掐了一把十七,现在暴露身份,这些人肯定又会嘴碎,到时候传到太子等人的耳朵里,又免不了抓王爷的错处。 于是白芷好声好气道:“这位军爷,我们是到城里探病的,表哥病入膏肓,大夫说活不了两天了,我与表哥情同手足,实在舍不得他。这才误了时辰,各位军爷可否行行好?” “行个屁!这下雨还要当差,怎么没人给我们行行好……” 这士兵话还没说完,一杆银枪就抵在了喉咙,额头一滴冷汗渗出,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你当差的态度?”卓遥骑在马上,冷声道。 这士兵一看竟是飞骑将军卓遥,瞬间吓软了腿,“将军饶命啊!” 卓遥冷哼一声,对着其他人大喝,“军法处置!” 然后他们乖乖放白芷他们二人过了关。 卓遥依旧跟了上去。 在荒无人烟的树林里,一前一后,亮着两盏灯。 他们只静静地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悠悠的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让白芷安心到极点。 就这样,白芷安全到达了宁王府。 而后,外面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是卓遥离去的声音。 第151章 何苦回来 白芷刚回家,就赶紧蹿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亮着灯。 白芷整理好情绪,然后哗地推门进去,“我的梨花宝贝儿,我回来啦!” 进门却是看到一个着湖蓝锦袍的和尚,怒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 白芷的这心忽然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破碎一般,一块一块的爆裂。 白芷:“……” 孟瑛红了眼,“王妃好胆量!” 他的声音中带有怒气,比平时还要大声许多。 白芷一副可怜模样,“我就是呆不住……” “你知不知外面很危险!”孟瑛的胸膛剧烈起伏,带着怒意的声音越来越大。 从未听过他这么大声说话的白芷愣了,她不得不承认,她被吓着了。 于是,潜藏于女性身体本能的基因觉醒了。 “你吼我??!!”白芷直视着孟瑛的双眼,目光里燃了火,丝毫不退让,“我不过就是为了去看你一眼,你竟然吼我?!” 孟瑛:“……” “怎么?怕我看到你与别的女子举止亲密,卿卿我我?” 白芷向前逼近,孟瑛微不可见地蹙眉。 “还是怕我影响你的公事,所以来向我兴师问罪?” 孟瑛神色复杂,小小地退了一步。 “还是你因为我偷偷出府违背了你的意愿,所以你不开心了?” 孟瑛:“飒兰没……” 白芷满眼委屈,却又一脸倔强,“你凭什么吼我?!!” 孟瑛被白芷突如其来的气势给震懵了,毕竟这辈子还没有哪个女子能这样对他说话。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呆愣在了原地。 二人吹胡子瞪眼好一阵。 白芷倏地委屈起来,眼泪如滚珠,哗哗地滚落了下来。 孟瑛一愣,霎时间,心如刀割,讪讪开口,“对不起,飒兰……” 话音未落,孟瑛就被白芷推攘出门,而后啪地一声,孟瑛碰一鼻子灰。 白芷利落锁紧门窗后,才开始解下卓遥系在身上的披风。 黑夜无光,白芷现在才看清楚是玄黑的披风,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瓶和祥云,寓意平安如意,是她姐姐绣的。 白芷将它叠好,想着洗干净了给他送回去。 白芷解掉束发,头发半湿,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不管有没有卓遥这披风,她白芷今天都是一只落汤鸡,彻头彻尾的落汤鸡罢了。 窗外传来孟瑛的声音,“王妃,让飒兰进去可好?” 白芷梳着湿发,并不理他。 “王妃,热水来了,是否要先沐浴?” “王妃,先喝上一碗姜汤,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 孟瑛一个人在门口叽里呱啦说了许久,白芷也不带理他一下。 孟瑛无奈地叹气,想破门而入,却又怕吓着她,只能背着手踱来踱去,地板都被他踩出了个洞。 梨花与几名小厮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都在颤动。 被下人笑话,这还是头一回,真是反了他们了!孟瑛对他们怒目而视,几名小厮瞬间吓得不敢动弹。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孟瑛,他抬手指了指梨花,示意她将门给喊开。 梨花会意,一边敲门,一边喊,“娘娘,水凉了,先沐浴!” “姜汤也凉了,娘娘您开开门!” 没动静。 孟瑛像是瘪了气的青蛙,焉头耷脑的,委屈巴巴。 明明他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却是连自己的寝房门也进不去。 那可不行! 他孟瑛今日就要重振一家之主的威风。 他提高音量,开口道。“梨花,你今日何故与王妃互换衣物,助她逃跑?” 梨花陡然一惊,她本以为王爷不会追究,“奴婢……奴婢……是……” 梨花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孟瑛表面严肃,嘴角却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继续喊,“十七!” 十七嗖地现身,鞠躬站在孟瑛面前。 “跪下!”孟瑛大喝。 梨花和十七唰的一声就跪下了,梨花没见过这世面,吓得浑身发抖。十七挨过罚,倒还算淡定。 “你们可知今天这事儿错在哪儿?” 孟瑛声音愈发地大了,不只是为了说给白芷听,他也确实想教训一下这两个小家伙。 他的处境不好,踏错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梨花猛地磕了几个响头,“王爷饶命,梨花不该擅自做主,助娘娘脱逃,王爷饶命啊……” 正在梨花哀嚎之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孟瑛,梨花是我的人,你凭什么罚她?”白芷愤愤道。 十七瘪嘴,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倒是也救救我啊! “做错了事就得挨罚!”孟瑛也不退让。 “冤有头债有主,做错事情的是我,是我逼他们俩这样做的,你来罚我呀!”白芷十分冷静道。 孟瑛却突然扬起嘴角,“好啊,就怕王妃不肯认罚。” 一边说着,他一边昂首阔步走进的房间。 白芷一脸黑线,这腹黑男人真是不要脸! 房间里,白芷端坐着,十分冷静道:“说,王爷要怎么罚我?” 孟瑛端起一碗姜汤,凑近白芷嘴边,“王妃先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白芷扭过头,“不!” “既然王妃不愿喝,那喝下它对王妃来说便是罚,王妃说了要认罚的。” 这什么歪理! “沐浴也算罚,王妃说话可不能不作数啊!不然飒兰只好去罚梨花和十七了。” 白芷:“……” 简直是无耻之徒! 白芷恨恨地抢过姜汤,一口干了,简直比喝酒还要豪迈。 “王妃先沐浴。” “那请你出去!” “飒兰无处可去。” “呵呵。” …… 二人唇枪舌剑好一阵,白芷是真的说不过这个人,只好就范。 罢了,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撒气啊! 把他推到屏风后面,自己就跳进了浴桶,今日心情不佳,她并没有心情享受这花瓣,迅速洗完,开始擦起了头发。 孟瑛丝毫也不介意白芷的洗澡水,白芷起身后,他也跳了进去。 不过孟瑛洗的很快,白芷还在擦头发,他就洗完了。 他浑身还冒着热气,贴过来为白芷攥干头发的水分。 白芷在镜中,看着他的轻柔,又觉得好笑。 “王爷不是躲我吗?又何苦回来?” 孟瑛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第152章 心软了 孟瑛愣了一瞬,没有回答,又继续擦起了头发。 “我那天还以为你接受我了,原来并不是。”白芷自嘲一笑。 这句话让孟瑛心头一阵刺痛,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反复无常。 “难以想象你那天还抱我吻我,今日却搂上了别的女子。”白芷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语气却平淡。 “飒兰没有!那是无意……”这事孟瑛倒是想狡辩。 “那你解释给我听啊!”白芷忽然地转过身,泪眼婆娑,“你解释给我听,你为什么不回家?” 白芷仰面,任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声音颤抖,很轻很轻的询问,“王爷,你不要我了吗?” 霎时间,孟瑛胸口像是钝器击中,闷闷地疼,不能哭喊,也无法宣泄。 手中的桃木梳顺着柔顺的发丝滑落,落在地上,砰砰两声响。 她问自己,不要她了吗? 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 孟瑛像是突然被卷进了那滔天的飓风,多年来粉饰太平,被猛地撕开一道裂缝。 许多年前,莲山寺门前,缥缈的晨烟,枯黄的松针,潮湿的石板路,和一个嚎啕大哭的光头小女孩儿。 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求自己不要走,哭着喊着,在地上打滚。 “瑛儿不要瑾儿了吗?” “瑛儿不是瑾儿的弟弟吗?” “爹爹娘亲也不要瑾儿了吗?” “瑛儿能不能不要走,瑾儿想跟弟弟玩……” “明天我想和瑛儿一起去采蘑菇……” “姐姐不采红蘑菇和蓝蘑菇,只采瑛儿爱吃的,瑛儿你不要走好不好?” “瑛儿不要姐姐了!呜呜呜!瑛儿不要姐姐了……” 光阴流淌能带走许多细碎之事,却带不走被孟瑛一遍一遍刻进骨血的伤。 孟瑛的心在颤抖,怎可能,不要她。 他只是不能要,要不起。 可现在的他,望着她含泪的双眼,要她与不要她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微微抬起手,想为她拭去泪痕,却又在半途收回。 白芷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孟瑛的回话,有些无力地垂下双手。 她站起身,抿嘴苦笑,“不要就不要。” 说罢,垂袖而去。 屋中灯火摇曳,火星子啪地炸出火花,她的湿发拂过孟瑛的手指。 凉的孟瑛心颤。 蚀骨的心痛袭来,让孟瑛霎时无法呼吸。 流光瞬息之间,他鼓足了勇气,又泄了气。 脑子在飞速运转,考虑着各种后果,身体却是僭越,代替他做了决定。 他一把拉住白芷的手,将白芷拉进了自己的怀抱,他从背后抱着她,嘴里不停颤抖,“要……我要……我要的……” 白芷却对他这种捉摸不定免疫了,她不信,“我不想要了。” 孟瑛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他压根没想到该怎么办,混乱之中,他脱口而出,“我……我我……我不举……” 白芷:“……” “我……我怕你不要我……我不敢说……”孟瑛只想捶胸顿足,他在说些什么啊! 白芷彻底无语,这让她怎么接下一句。 “芷儿原谅我好吗?” “我不会不回家了,我去哪儿都跟你讲,好不好?” 孟瑛声音依旧颤抖,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白芷皱眉叹息,“可是我之前都与你讲过我不介意的。” 孟瑛慌乱极了,“可是……我……飒兰介意。” 白芷细想,又觉得不对。 “可是那天我明明感觉到了的。”白芷一边说,一边伸手向孟瑛身下探去。 孟瑛急的汗都要流出来了,他慌忙抓住白芷的手,“这……时灵时不灵……的……” 白芷真是被过山车一般的体验给折腾得没脾气。 她因心疼他不能说重话,又因气他不想说软话。 “芷儿,再给飒兰一点时间可好?”孟瑛稍微冷静些了。 这话是白芷第二次听说了,上次是在山洞里。 她想,她还是太急了,没能替他考虑周全。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对我忽冷又忽热的,再这样下去,我得被气死。”白芷没好气道。 孟瑛下巴锁在白芷的肩头,犹豫了一瞬,他道:“好。” 今日的情绪,像一阵风一样,陡然离去,这让松懈下来的白芷,困意来袭。 她转过身,环抱住了孟瑛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好困,可头发还没干。” 孟瑛在她背上轻拍,然后把她抱到了床上,将她的头放到自己腿上,如瀑青丝垂落于床边,孟瑛继续为她挑弄头发。 “你睡,等你发干了,我就睡。”孟瑛轻声诱哄。 “我不,一起睡。”白芷嘟囔。 “不行的,谷大夫听了要骂人。”孟瑛的表情很认真,动作轻柔极了,直让人犯困。 “那我陪你聊天。”白芷努力眨眨有些干涩的眼,争取不让自己睡过去。 “好啊。王妃想聊什么?”孟瑛勾唇问她。 “想听听你那礼部侍郎具体管些什么呀?父皇为什么不给你封一个更大的官儿?或者一个更有实权的官?” 孟瑛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他认真地回答,“管礼乐,管外交,管科举,管的可多了。这个官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有用。” 白芷又困又好奇,她索性翻了个身,趴在孟瑛腿上,“说来听听?” “这天下命脉一半是兵掌握的,另一半则是读书人掌握的。礼部管着科举,则手握着读书人进入朝堂的命脉。能办上一届科举,就能提拔不少人才,你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他们会涌泉以报。但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孟瑛说着,有些惆怅。 “喔~我懂了,要让自己人分去他们的权利对吗?” “王妃聪慧!”孟瑛轻笑。 “那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太后吗?” 孟瑛沉默半晌,道:“并不只是太后,是许多人。” 白芷也大概明白抱团取暖的道理,有些无奈,她问道:“那我可以为王爷做些什么吗?” 她上次进宫就明白了,那些能在宫里说得上话的,背后都有一股势力。 她没有母族的支撑,于孟瑛而言,算不得任何一点助力。 她有时会想,若是孟瑛娶了那些世家贵女,会不会轻松的多。 孟瑛轻笑,“你的存在,犹如明灯。你无需做什么,只要你在,于飒兰而言,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这话听起来好听,但这时的白芷并不理解其中意义,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如梦初醒。 二人又闲扯几句,白芷实在是没有扛住困意,睡了过去。 孟瑛等到了白芷的发丝干透,将她好好放在床上,在她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这几日忙碌,心不静,孟瑛唇边的胡茬浅浅冒出,刺在白芷的面庞,把白芷弄醒了。 半梦半醒之间,白芷勾上孟瑛的脖颈,紧紧搂住,一顿哼哼唧唧,始终重复这一句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孟瑛很愁,他一人时,尚能冷静思考。可在她面前,他所有的冷静,都会瞬间溃不成军。 今日的心软,又该怎么圆呢? 第153章 被捧在掌心的人 翌日白芷睡到日晒三竿起,孟瑛早已不在身旁。 “王爷呢?”白芷一边伸懒腰一边问梨花。 “点卯去了。” 真是苦了他,昨天熬夜,今天还要去上班打卡,通勤时间还长,白芷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娘娘,这次可多亏你给我求情了,不然我一定要像小十七一样挨板子!”梨花嗑着瓜子儿道。 白芷猛地回神,“什么?十七被罚了?” “对呀,今早,打的嗷嗷叫!” 白芷心头很不是滋味儿,明明是他的错,却还让十七挨了罚。 端了两盘新鲜的荔枝就朝十七的房间去。 到了门口,白芷甚至开始心虚。不过人做错了事还得要自己承担,硬着头皮地敲了敲门。 房间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能力的“请进”。 白芷讪讪推门进去,十七赤裸上身,背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疤痕。 十七没想到来人竟是白芷,慌张的一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被子碰到伤口,痛得他嗷呜一声叫起来。 “你你你,王妃怎么是你?!!”他还以为是哪个兄弟呢! 白芷一脸愧疚,“那个,十七啊,快来吃荔枝,这是今早刚到的,可甜了!” 十七从被子中探出一个头,“这……那么珍贵的东西,能给我吗?” “能!怎么不能!”白芷端着果盘,好声好气,姿态卑微。 “王妃可不能这样,你是主,我是仆,我可承受不起的!”十七什么时候受到过主子的这等待遇。 “这有什么!昨天明明是我做错了事,还让你挨了罚,是姐姐不好,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十七大惊,“这这这……王妃怎能是我姐姐呢!我我我我我可受不起啊……” 正说着,一个圆圆的荔枝就进了他的嘴,霎时间,香甜的味道在味蕾绽放,让十七不自觉的睁大的眼,“呜!好吃!” “对!以后想吃就来找我,悄悄的,不然我怕不够分!”白芷道。 “嗯嗯嗯,多谢王妃!”十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这年纪啊,正适合当我弟弟,改天我跟王爷说,你就是我弟弟,他绝对不敢打你了!他要是打你,我就跟他急!”白芷拍着胸脯保证。 十七倏地就落下了眼泪,“我以前也是有姐姐的,不过她被饿死了。我还有弟弟,还有爹爹,他们都被饿死了。要不是王爷和肖扬哥哥,我也会被饿死的。” 白芷想起孟瑛在纸上的批注,瞬间对面前这个孩子带有十二万分的心疼。 还真是世人皆苦呐! 白芷湿了眼眶,“你要是不介意,我当你姐姐。” 十七止了哭,用一双晶亮的眼望着白芷,“真的吗?王爷会骂我的!你是主子,我不行的!” “你这孩子!你想啊,家人是不是生活在一个院子里?我们也生活在一个院子里,那我们不是家人是什么?是主是仆,不过是因为差事不同而已,你的差事是保护我,我的差事是管这个王府,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安心的,好好养伤,有我在,王爷定不敢罚你!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跟阿洛一起读书,我要出去的时候,你就贴身保护,好不好?” 十七忍着哭点头,“那,我可以喊你王妃姐姐吗?” 白芷眼眸一亮,“当然可以呀!” “那这些荔枝都是给我的吗?”十七问。 “当然!你还想吃些什么?姐姐给你弄来?” “想吃那个,那天晚上的,有茶味,还甜甜的那个。” “珍珠奶茶?” “对对对!” “好!你好好养伤,我一会儿就给你送来!” 白芷十分惬意,觉得自己可真是会哄孩子呀!又白得一个弟弟! 今天王爷倒是让出门了,但是白芷可能是天生反骨,她今天偏不想出门,只想在家等着他回来。 她去厨房考校了一番,发现这时代的人,学起东西来,那真叫一个心无旁骛,效率贼高! 她这几个厨子,单拎出去,谁不得扛起一座酒楼呀! 评委也都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除了场地,就是宣传,她已经有些期待她的厨神争霸赛了。 孟瑛今日也挺忙,不过他还是尽快处理完事务,赶回了家。 他不想再看她哭了。 回家路上,他乘着马车,遣人快马将谷大夫请了出来。 二人在树林中相遇,孟瑛将他请上马车。 “王爷,什么事不能在府里说?”谷莫白一脸懵逼。 孟瑛身后靠着一个金丝软枕,淡淡道:“想请谷大夫帮飒兰做件事。” “何事?” “太医开的温补药,王妃今后定会时常给我吃,烦请谷大夫,把王妃的药给换了。”孟瑛说得十分轻松。 谷莫白听完,却皱起了眉,神色十分严肃,“换成什么药?” “消减欲望的药。” “王爷,你……这……”谷莫白神色大变。 “谷大夫莫劝。” “恕谷某直言,这样的药若是长期服用,不可谓不伤身啊!” “无碍。” “王爷你这是要砸谷某的招牌啊!” 孟瑛垂眸轻笑,“不会太久的,谷大夫用量轻一点,也不会伤了飒兰身子根基。” “哎!我谷某真是……” 孟瑛摇头失笑,“王妃房里还有一箱稀奇药,也全给她换了。” “哎呀呀呀!王爷你……真是快被你给气死!”谷莫白恨不得甩头离去。 “王妃的头疾如何?” “难办啊!谷某猜王妃的头颅里面有淤血,虽然不严重,但日子长了,恐有神志不清,或者记忆错乱之险。” 孟瑛闻言,眉头紧锁,“这该如何治疗?” “开颅取出。” 孟瑛是听过开颅这种手段的,百中存一,九死一生。 “没有其他办法?”孟瑛咬了咬牙。 “谷某认为,保守治疗的好。王妃的头痛虽偶有发生,却不严重,吃些活血化瘀的药,是有可能治愈的!但开颅风险实在太大,没人拿得准。” “那便先如此。”孟瑛沉声道。 回到王府,等待孟瑛的是一桌,集五位大厨,五种菜系的盛宴,还有各式各样的甜点。 人刚踏过门槛,就被请到了榻上,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 左边一颗荔枝,右边一口珍珠奶茶,再来一口蛋糕。 齁甜! “王妃,再吃,就吃不下饭了!”孟瑛哭笑不得。 “也对,吃完饭再吃!”白芷笑意盈盈,暖人心脾。 席间,白芷为他讲着这些菜的名字和来历。 奇闻异事,奇趣杂谈,孟瑛向来是喜欢听的,从小就喜欢。 他听得认真,听着听着,只觉得心窝窝的暖。 兴起之时,他夹起一道叫做蚂蚁上树的菜,爽滑的粉条裹着细碎的“蚂蚁”,一口下去酱香浓郁,动物油脂特有的香味,在舌尖绽开。 十二年了,口中的荤食香味与记忆中的合为一体。 恍惚之间,他好像这十二年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在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三皇子。 第154章 她说什么都好 饭后,白芷张罗着把今天做得甜点和新菜色都分给大家尝尝。 府里人高兴得就像过年一样。 白芷满心欢喜,要是等过年,那该多热闹。 也不知道过年有没有腊肉香肠吃,上辈子在她老家,那可是饭桌上必备。 正这样想着,白芷停下了脚步,没想到后面的人却哐当一下撞了上来,二人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白芷不解地望着身后之人,“王爷,你在想什么?” 孟瑛一脸奇奇怪怪的表情,欲言又止。 这神情出现在王爷脸上那可真是太奇怪了,有点委屈,又有点哀求,还有一丝忐忑。 “王爷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呢?我听着呢!”白芷温声细语。 咱白芷一见孟瑛这副样子,可又兴奋了,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磨磨蹭蹭好半晌,孟瑛才吞吞吐吐,“想请王妃帮飒兰……剃发……” 白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想起皇后说他小时候最怕掉牙齿,莫名心疼。 “好……好啊!” 孟瑛露出一个浅淡又苦涩的微笑。 一切准备好,白芷拿着剃刀不知该如何下手。 “王爷都还俗了,要不,咱不剃了,留着,等它长长。”白芷劝道。 孟瑛愣了一瞬,淡淡开口,“还不到时候。和尚这身份于飒兰有益。” 白芷了然,他心里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那直接剃不会痛吗?你等我一下!” 白芷记得上辈子男人剃胡须都是要抹泡沫的,撒腿儿就去取来了发膏,发膏黏滑,可以减少肌肉与剃刀的拉扯。 冰凉的发膏落到头顶,孟瑛瞬间寒毛竖起,全身肌肉都变得紧张起来。 白芷轻手轻脚下了第一刀,孟瑛不自觉地耸起了肩。 他果然害怕这个。 “王爷别怕,乖啊~”白芷动作很轻柔。 “王妃是如何瞧出我怕的?”孟瑛不解地问道。 白芷微微一笑,他生气或紧张之时总会自称我,而不是飒兰。 “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天上下来的仙女,所以我什么都知道!”白芷只想逗逗他。 孟瑛闻言轻笑出声,“哦!原来王妃是仙子啊!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什么?” “前些日子飒兰的种的大豆叶黄枝枯,已是回天乏术。飒兰只好虔诚向上苍祈祷,希望上苍能救救我的大豆。今早飒兰去看,它竟然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现在飒兰才知道,原是上苍派来仙子相助!” 白芷目瞪口呆,“你这……就离谱!”简直是离了个大谱。 “有何离谱?王妃不就是飒兰的仙子吗?” 白芷微微红了脸,娇嗔道:“你这不合乎逻辑,我一直都在府里,若我是仙子,那为何你的大豆会叶黄枝枯?” 孟瑛又笑了,笑声清脆,“那许是飒兰惹仙子生气了。” 行,土味情话还是你会说!白芷重重一巴掌拍到了孟瑛的肩上。 “仙子力大,还请手下留情!”孟瑛将肩膀一沉,一副很痛的样子。 这样子,真欠打啊!白芷又噼里啪啦一顿打。 二人闹个不停,孟瑛心情大好,闹够了才想起他们现在在剃头。 这下孟瑛的心情倒是没之前沉重了,他开口问道,“仙子还知道何事?” “知道你害怕掉牙齿。” 孟瑛突然没了声音,白芷以为这句话触及到他的雷区了,转到他身前望着他。 “我让王爷想起不愉快的事了吗?”白芷蹲下身,直视着孟瑛的眼睛。 孟瑛看着面前的一双剪水秋瞳,里面写满了对自己的心疼,还有小心翼翼。 他抬手,揪起白芷的两边脸颊,往两边扯了扯,笑得狡黠,“这位仙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白芷:“……” “仙子再瞧瞧飒兰,哪里像是不开心了?”孟瑛继续捏着她的脸蛋,柔嫩弹滑,很好捏。 “你可放手!”白芷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继续给他剃发。 “飒兰儿时确实害怕掉牙齿,连小小的伤口都怕,剃发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为何会那么怕呢?”白芷发自内心的好奇。 孟瑛顿了顿,开口道:“飒兰掉第一颗牙的时候,流了许多血,但是当时还挺兴奋,拿着那带血的牙齿就去找母妃。” “结果她看着那颗牙齿,什么话也没说,就疼得在地上打滚,当时把父皇急坏了,召来了好多御医。我也吓坏了,却不知道为何。” “后来御医散了,母妃才召我进去。她说……” 说到这里,孟瑛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 “说了什么?”这只说一半,可把白芷给急坏了。 “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子血肉相连,所以若是我身上任何一处受了伤,都会痛在她身上。我当时还真信了。” 白芷:“……” “而后我每次受一点伤,让她发现了,她都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所以后来我越来越小心,不管是比武练剑骑马,我都尽量不受一点伤。我生怕受一点点伤,就会让我母妃痛不欲生。” 白芷大惊,能这样教育孩子?虽然夸张,但是却十分有效。这让白芷大开眼界!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了事情真相。其实那日我母妃她牙痛,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吃多了蜜饯,见着我的牙,突然想起来痛罢了。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她装的。” “虽然我也恼她,但是许多习惯还是刻进了骨子里。剃发虽然不痛,但飒兰觉着,就像从自己身上割肉一样难受。” 白芷望着手里的细碎的发,心疼!他那么爱他的母妃,当时又是抱着何种心情剃度出家的呢? “要不不剃了?”白芷声音有些哽咽。 “这剃了一半,这让飒兰如何见人?”孟瑛调侃。 也是,这下白芷下手就更轻了,温温柔柔的,一边剃一边就抽泣起来。 孟瑛蹙眉,“王妃为何流泪?” 白芷抽了抽鼻子,“夫妻不也同心吗?剃你头发,就像我秃了头。” 夫妻同心吗? 孟瑛咀嚼着这几个字,咬了咬唇,有些鼻酸。 白芷难受地为他剃完头,擦干净了他身上的碎发。 绚丽晚霞飞满了天。 白芷抬手为孟瑛擦去脸上的碎发,柔软的手在孟瑛脸上摩挲,拂过他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 “以后你痛我也会痛,你难受我也会难受,但是你开心我也会开心,所以你要天天开心好不好?” 孟瑛垂下眼帘,望着面前的人,澄澈的眼眸,柔情似水。 胸中一种冲动在翻腾,气血上脑,就咬上白芷柔嫩的唇瓣。 有什么不好呢?她说什么都好。 第155章 流言四起 翌日,孟瑛醒了个大早。 身旁人还在熟睡,孟瑛却睡得不好。 谷大夫刚起,就被孟瑛气势汹汹地逮住,“谷大夫,昨夜的药你换了吗?” “换了啊!” “那怎么不起效?” 谷莫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难道不是王爷你让谷某用量轻一点?哪儿能那么快起效!” 孟瑛扶额:“那就再加重一点。” 谷莫白没有答应,只给了个白眼。他并不想加大剂量,于是转移了话题,“肖扬回来了。” 孟瑛闻言一惊,“先来找你?受伤了?” “小伤,走路脚磨破了皮而已。还有一点水土不服起疹子。” 孟瑛松一口气,那他现在应该躲起来了。 正想着什么时候去问问他结果,白芷的声音就隔着老远传来。 一回头,她披头散发,朝自己奔来,“王爷!肖扬回来了!他在哪儿啊?!” 孟瑛微微蹙眉,“你如何知道?” “十七跟我说的!” 孟瑛视线下移,只见白芷手里还捧着一只,油纸包好的烧窑鸡。 孟瑛扶额,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白芷见孟瑛不答话,不知道他怎么了,又问了一遍,“王爷,肖扬在哪儿呀?” 孟瑛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挤了个笑容出来,“不知。” 白芷显然不信,“怎么会呢?他不是去哪都会跟你报告吗?” 孟瑛腹诽,他哪儿知啊! 闲扯几句,孟瑛就匆忙去点卯了,再不走就迟到了,为此还特地骑了快马,而没有坐马车。 白芷瞅着孟瑛翩然而去的背影,一脸茫然的问谷大夫,“他是不是不太开心?” 谷莫白只想遁地而逃。 白芷又逮着谷莫白问肖扬在什么地方,伤的如何,嘘寒问暖一番,什么正经回答也没得到。 倒也不是谷莫白隐瞒,而是肖扬本就是一个喜欢藏起来的人,特别是在受了伤以后。 谁也找不到他,除了孟瑛。 白芷只好作罢,正打算离开,脑子里面又想起了一些事儿。 “谷大夫,我有一事相求。”白芷喊住谷莫白。 “王妃何事?” “想找谷大夫讨些药。” “何药?” 白芷掰着手指认真细数起来,“额,一是春药的解药,二是迷药的解药,三是可以快速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药,四是关键时候可以救命的药。” 谷莫白敛眉,“王妃这是?” 白芷笑笑道:“这不是王爷处境危险嘛,我虽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也不想给他添麻烦,能自救的时候,就尽量自救。” 上次绑架的事对白芷来说仍心有余悸,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谷莫白舒展眉目,作揖一礼,“王妃有此心,实乃王爷之福。” “谷大夫谬赞。” “王妃放心,谷某明日就可交付于你,是一些通用的解药,不保证能解所有毒,但是大部分毒还是不在话下。只是……” “只是什么?谷大夫尽管开口。” 谷莫白抚着胡须道:“只是这经费嘛,并不低。” 白芷舒一口气,“嗨!这算什么问题,谷大夫尽管报来便是。” 谷莫白心中大喜,有钱真好!这王府待着还是舒服啊! 晚些时候,白芷出门做事去了。 十七休息没来,跟在身边的侍卫多了好几个,白芷一个都不认识。 在马车上,白芷一一问他们的名字,但是却对不上脸,得慢慢来。 没到一个地方,他们会停一会儿,与人交接一番,然后才继续走。 白芷好奇问他们,“你们在交接什么?” 赶车的小哥好像叫郎纪,白芷一问他,他就会脸红,根本不敢直视白芷,看起来是个社恐。 他道:“在……交接前面的路况。” 白芷:“哦~那你知不知道肖扬在哪儿啊?” “这……属下不知。” 罢了,逼社恐说话,是不道德的!白芷暗戳戳闭了嘴。 白芷先是去了尤青府邸。 这府邸是为了坐实尤青陵州富商的身份,特地为他置办的,可谓豪奢与雅致并存。 孟瑛之前告诉白芷,若用宁王妃的身份行事,多半会遭人打压,甚至会受人报复。 于是白芷也给自己胡编了个身份,尤青的表姐,方便行事。 今日尤青花钱雇来了一些妇人家和闲汉,散播了一些言论。 当天酒楼里就有了各式各样的传闻。 “青州第一大酒楼来了名厨子,说是与东家不合,要来辰京自立门户。” “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胆量,辰京卧虎藏龙,他来也只是别人的垫脚石!” “可我听说得月楼的主厨也与东家不合,听说皇后娘娘极喜爱那得月楼的菜色呢!估计要进宫当御厨了。” “哎,我倒是希望能有个新鲜的酒楼,辰京这些年,都是这些老酒楼,都吃腻了!” “就是!银钱是越卖越贵,味道是越来越差!” “可不是嘛!听说啊,辰京的大酒楼都被林家给收了,没人能跟他们争!但凡有人要与他们争,都被他们干掉了!” “那林家什么人撑着的!太子表亲,镇南王表姐庆平郡主,嫁给了大商贾林士臣。可那庆平郡主红杏出墙,养了个白面小生,叫狐奴,那长得可比女人还美……” …… 白芷躲在角落,一身男装,听得认真,吃瓜的眼神越来越清澈。她不过是散播了一部分消息,没想到发酵得那么快,还带出了不少隐秘八卦。 正兴奋着,后面的话却不对劲了。 “那宁王妃与庆平郡主比起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是是是!我可听说了,这女子欺宁王爷不举,公然将情郎养在府中,还养了许多娈童,简直放荡至极啊!” 白芷:“……” 这能忍?说白芷就罢了,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说王爷不举这事,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那多伤人! 正想拍案而起,从背后发出砰地一声巨响,随后是碗碟碎裂的声音。 白芷错愕地扭过头,只见刚才聊八卦的那一桌,连同桌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靠,真吓人! 白芷快速扫了一眼,竟然是卓翎! 她缓缓将手里闪光的剑收回剑鞘,冷脸道,“擅议皇族,你们可知是何罪?” 那几个八卦兄弟吓得直哆嗦,“不不不,小的不敢!卓小姐饶命!” “若是下次再让我听到,就不只是恐吓了,滚!”卓翎恐吓道。 白芷与梨花对视一眼,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帅啊! 为表感激,白芷点了这酒楼最贵的一道菜,让小二给卓翎送去。 然后提着打包得满满当当的精致食盒,去东门大街司务厅给孟瑛送饭去了。 第156章 自我 没多久,白芷一身小厮模样站在司务厅门前等通报。 堂厅内正在议事,孟瑛坐在次位,浅抿一口茶水,听得认真。 “西域此番前来,纳黄金千两,良驹百匹,绵绸二千张、细麻布四百张,马鞍、象牙、犀角若干……” 礼部尚书年纪不算大,约莫三十来岁,名为游铭,是当今皇后的长兄,前丞相之子。 他听完汇报,沉默一瞬,身子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对孟瑛道:“宁王殿下说说看,这礼单如何?” 孟瑛礼貌微笑,“飒兰没见过世面,不知如何,还请游大人提点。” “欸,王爷这话见外了不是?” “哪里哪里!飒兰不过想听听游大人意见。” “不,还请王爷勉开金口。” “游大人,你说。” 游铭:“你说。” 孟瑛:“你说。” …… 二人拉锯了半盏茶的功夫,时间久到,底下的人眉间都长出了皱纹。 直到有衙役悄悄向孟瑛禀报,门口有个小厮,提着食盒,说是宁王府的人。 孟瑛眼眸一亮,立即坐直了身子,“那要飒兰说,这礼单不够。” 游铭慌忙收住推拒的话,“哦?差什么?” “差美人!”孟瑛一本正经。 “美人?美人送谁?送陛下?”游铭眼神染上几分紧张。 “镇南王世子,卓遥!他正值适婚年纪,长相英俊,未曾娶妻纳妾,太后十分操心,做孙儿的总得为皇祖母排忧解难。” 游铭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宁王殿下真是一语中的啊!” 原本太后定的人,据说是佣兵十万的凉州大将军之女,可若真让这门婚事成了,那对于他们卓家而言真是如虎添翼。现在选个实力较弱的,又不喜战争的西域亲家,半路截胡,太后这手棋就死了。 游铭不禁赞叹孟瑛的心思活泛。 议完事后,孟瑛匆忙就去找那所谓的小厮,他想可能是白芷送来的食盒,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裙摆都雀跃得飞扬起来。 一脚刚踏入客厅,孟瑛就被一个青灰色衣衫的“小厮”给紧紧环住了腰。 发间的香味扑鼻,孟瑛下巴搁上去蹭了蹭,轻笑道:“谁家小厮如此俊朗?” 白芷仰头,嘴角飞扬,露出一抹坏笑,“王爷讨厌!人家可是背着王妃偷偷来见你的!” 孟瑛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哦!不经王妃的同意,就擅离职守,本王可得罚罚你!” “王爷想如何罚我?”白芷一脸期待的模样。 孟瑛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不自觉咬了咬自己的唇瓣,下一瞬就将双唇覆了上去。 嗯,简直是礼崩乐坏!孟瑛心头想。 “啧啧啧,王爷,你可还记得这是何处啊!”游铭的声音在门外想起。 白芷正投入其中,就被这声音下了一个哆嗦,瞬间满脸通红,耳根子都烧得慌。刚才的大胆在一瞬间荡然无存,羞得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孟瑛也没好到哪去,他尽量平复情绪,轻轻拍着白芷的肩头,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游大人有何指教?” “没没没!在下岂敢!”游铭一副狡黠笑意。 “那游大人请自便!”孟瑛继续抱着白芷,淡淡道。 游铭没有想走的意思,他就想看孟瑛吃瘪的样子,莫名好笑,“王爷呀,你还不打算放开怀中的娇人儿?这可是礼部,让人瞧见了,明天街头巷尾就会传你宁王爱好男色的传闻。再怎么说,本官也是你的顶头上司,怎么也得管管!” “游铭,奇香楼的那个妓子你还想不想纳进门?”孟瑛一脸调侃道。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行,惹不起,惹不起!我就是来问问你,卓遥那事,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孟瑛嫌弃的瞥了一眼他,“游大人,明天飒兰要进宫。” 游铭嘴角抽了抽,“行行行,那在下便不打扰王爷雅兴。”说罢,拂袖而去。走到门口还提了一嘴,“纳妾这事儿,先别告诉皇后啊!” 人走后,白芷才悄悄探出头,满脸通红,眼里水雾氤氲。 孟瑛看得心头一紧。 “那位就是游大人?他不会误会了你真的喜欢男人?”白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他比谁都精!不用管他,他可不敢乱说话。”孟瑛漫不经心道。 二人坐下来,享用白芷从酒楼打包回来的吃食。 孟瑛边吃边评,“这味道,属实一般!不是咱家做的?” “这都被你吃出来了!我去酒楼买的!” 白芷还给孟瑛说了,他在酒楼听到的流言蜚语,还有卓翎帮他们出气的事情。她说的时候小心翼翼,只隐去了不举这个事情。 “翎儿倒是爱管闲事!”孟瑛随口一评。 白芷却突然包起了泪水,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你为什么要叫她翎儿!叫得那么亲!你从来都只叫我王妃的!你是不是对她还有情?!” 孟瑛赶紧咽下口中饭菜,慌忙哄道,“是飒兰的不是,飒兰不该这样喊的,以后飒兰只叫她卓小姐,可好?” 白芷扭头,故作生气模样,“哼!” “再说了,你不是‘小厮’吗?如何又成王妃了?” 这人玩spy还挺沉浸!白芷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一番笑闹着吃过一顿午饭,孟瑛十分享受这种闲暇时光。 孟瑛突然开口问道:“芷儿今日来,不只是为了送这吃食?” “这你都能看出来?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白芷愕然。 “不是说,夫妻同心吗?”孟瑛轻笑。 这句话白芷还是受用的。她觉得他们就像新婚燕尔的夫妻,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腻在一起,当他肚子里的蛔虫也无妨。 白芷点点头,“不是说肖扬回来了吗?他们都说只有你知道他在哪儿,我想看他有没有受伤?” 孟瑛苦涩一笑,虽然有些话他好像不用说,却控制不住地说出了口,“你呀你!还真是不管飒兰的死活,你就不担心飒兰拈酸吃醋?” 白芷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抿了抿嘴,有些底气不足道:“若我有逾矩的行为,让王爷不舒服了,烦请王爷指出,我一定改。” “但是肖扬于我而言,是侍卫也是友人,他救过我许多次,待我极好,我无法置他于不顾。” 孟瑛闻言轻笑,他拉起白芷的手,将她抱道自己的腿上,开口道:“芷儿说得好,是飒兰糊涂了。” “万般经历,千种情感,才能成就一人。” “若只因芷儿嫁与我为妻,就让你六亲不认,那真是飒兰的罪过。” “但你应当知晓他有什么心思,切莫给他一种虚妄的幻想。” 白芷眼泪包不住地点头,她本以为这样的话,称得上是离经叛道。 她万万没想到,对于“自我”这一回事,她一个现代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古代人通透。 白芷忽的就给了孟瑛一个熊抱,伏在他颈项,轻声道,“王爷通透啊!我想通了,你可以叫卓小姐翎儿!” 孟瑛不解,“怎的?” “因为那是你生命中抹不去的一部分,就是因为有这些经历,才有现在的王爷!” “我喜欢现在的王爷,就不能将其从你生命中剜掉。” “但是王爷以后只能喜欢我一个,不然我就不依!到时候,我定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孟瑛一边感慨,一边在想画个圈圈是什么鬼玩意儿。 半晌,他轻笑,“好,依你,都依你。” 第157章 调戏 白芷与孟瑛腻腻歪歪好一阵,孟瑛才答应带她去看肖扬。 于是,咱孟侍郎就翘班了,把游尚书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据说,肖扬喜欢躲在山里,还是辰京西边一座荒山,肖扬的母亲也是葬在那个地方。 从东门到那座山,贯穿了整个辰京,路途有些远。 白芷在马车上无聊,决定对孟瑛展开“治疗”。 提不起兴趣的人,就得多体验体验各种场景,说不定某种场景就能激起他的兴趣。上辈子在发达互联网上学到的段子,终是有用武之地了! 白芷一边想着,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她发现了,王爷可能是有心理障碍,基本上不愿意与她赤身相见,除了亲亲抱抱,很难再进一步。 像今天这种场景,就很适合刺激他一下。 孟瑛见面前这丫头片子笑得瘆人,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不自觉朝马车角落缩了缩。 然而…… 下一秒…… 白芷还是如饿虎扑食一般,哇呜一声,朝孟瑛扑了上去。 外面赶车的两个小伙子,只听车厢里面咚的一声,然后面面相觑。 孟瑛一个擒拿手,就握住了她的双腕,扬高眉梢,道,笑得揶揄,“王妃想做甚?” 白芷朝孟瑛眨眨眼,含娇带媚,可怜巴巴,声音娇软道,“王爷你捏疼我了~” 孟瑛哭笑不得,前一秒似猛虎,下一秒似狐兔,这可真折腾人。 他正襟危坐,道:“本王乃礼部侍郎,还请这位小兄弟自重,不然治你一个白日宣淫之罪!” 还演起来了!白芷更来劲了。 白芷噘着嘴,挤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那大人你放了小的好不好?小的一定乖乖听话,给大人当牛做马,唯大人马首是瞻!” 孟瑛轻扬嘴角,放开了钳住她的双手,“嗯~甚好!” 白芷歇息一阵,决定再次发起进攻,“王爷你热么?” “不热。” “我觉得你热。”白芷手指轻轻触上了孟瑛的衣襟,在他的胸膛画圈圈。 “本王并不觉得热。”孟瑛按住他的手,又往角落缩了缩。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白芷抽回手,继续挑弄衣襟,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层一层又一层。 孟瑛呼吸越发深重,到最后无奈苦笑,猛地抓住她的手,“小兄弟不是说要做牛做马?怎的这就开始不听话了?” “对呀,人家没骗你啊~”白芷眨眨眼,一脸狡黠坏笑。 孟瑛瞬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直蔓延到了耳根子! 他抄起一旁的软枕头捂住了脸,曲起双腿,狠狠对白芷道:“王妃!从现在起,不准再开口说话!不然罚你……罚你不准吃晚饭!” “你好凶哦!”白芷才不怕没晚饭吃,她还伸手摸了摸孟瑛的脸蛋。 哪成想,还没捏两下,就被孟瑛擒住双手。孟瑛眼疾手快,就将白芷翻了个身,将她的双手捆到了车厢前方的绳结上。 白芷恍然大悟,“哦!难道王爷喜欢s ?” 孟瑛没好气问道,“何为s ?” 白芷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解释,她朝孟瑛勾勾手指,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 孟瑛好奇,还真凑了过去。于是白芷在他耳畔解释了一番。 如果说刚才孟瑛的脸只是蜜桃一般红,那现在应该就像熟透的番茄,马上就炸了! 他一个软枕就将白芷的头给包住,“王妃,今晚可没你的饭吃!” 白芷在枕头里一边呜呜的求救,一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任她怎么喊,孟瑛都不再理她。 无聊到极点,就睡着了。 孟瑛在冷静下来之后,却是心思焦虑,一路叹息。 等白芷再次醒来,是遇到了城郊的排查。 排查的士兵说,刚又有一名朝廷大员遭人行刺,现在已经封城,不让出城。 赶车的家仆道:“此乃宁王殿下的车驾,你们也要查?” “还请宁王殿下见谅,卓遥职责所在!”是卓遥那没有温度,充满气势的声音。 家仆向孟瑛请示。孟瑛盘腿而坐,手握菩提手持,面露不悦,声音暗哑,“让他查。” 白芷一脸哀求,“王爷帮我解开啊!” “不解。” 白芷没想到他竟耍起了脾气,有些急,“这幅样子让人见了可不好啊!” “王妃不是胆子很大吗?”孟瑛莫名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白芷无语,欲哭无泪,苍天啊!她这是为了谁啊! 卓遥掀帘而入,白芷觉得实在丢脸,将脸死死埋进角落。 卓遥见孟瑛,微微颔首行礼,转头见一个身板瘦弱的男子被束住了手腕,一脸不解,“王爷这是擒了贼?” “夫人顽皮,教训一下罢了。”孟瑛恢复了淡淡笑容。 “夫人?”卓遥冰冷如霜的面容,起了皱褶,“宁王妃如何会做这番打扮?王爷如何证明他不是贼人?” 白芷真是想流泪都流不出来,这辈子真是没丢过那么大的脸,她没好气道:“是我是我!别查了!快出去!” 还真是白莲花的声音,卓遥一时懵了,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卓将军可查完了?”孟瑛淡淡下逐客令。 卓遥朝孟瑛投去一个利刃一般的眼神,怒火中烧。 孟瑛只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卓将军,请。” 卓遥没有立场再待,只灰溜溜的下了车。 马蹄扬起,惊起一阵黄尘。 卓遥望着这两条车辙,气得咬咬牙,他恨不得找来两把大刀,将车轮子给他砍折了! 马车颠簸许久,终于来到了这荒山脚下,孟瑛这才把白芷取了绳结。 白芷抬起手腕上两条大大红痕,“你看,你看看!这是家暴!简直就是家暴啊!” 孟瑛看了两眼,心虚地回避眼神,理不直气不壮地道:“谁让你对本王动手动脚……” 白芷一边说,一边锤在了他身上。 孟瑛也不还手,任她对自己实行“家暴”。 走到山里时,孟瑛阻止了白芷的张牙舞爪,轻轻牵起她的手,他道:“路有些滑,王妃小心。” 白芷刚进入山里,就觉得凉悠悠,阴森森的。也不再闹了,认真地走起路来。 跟在一旁的,还有六七个暗卫。 “肖扬为什么喜欢躲在这种地方,怪恐怖的。”白芷问道。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种地方他会比较舒心。” 白芷想起肖扬的经历,也觉得理解,感慨道:“他这一生,都不能像常人一样生活。” 孟瑛闻言,手掌握得紧了些,“是啊。” “他会不会每日都活在时日无多的恐惧里?”白芷问。 孟瑛苦笑,“会。” 孟瑛觉得今日吃的醋,有些好笑,他着实不该拈这个酸。 面对肖扬,连他都没法做到心如铁石,更何况是他那浑金白玉的王妃了。 肖扬这个孩子的命,实在太苦,太苦。 第158章 美如画 山路崎岖,加上雨水天的湿滑,白芷和孟瑛的脚下都沾满了泥泞。 白芷撑着孟瑛的手,走得小心翼翼,却还是脚下打滑。 天空飘下蒙蒙细雨,透过繁茂枝叶,凝结成更大的水滴,一颗颗精准砸到白芷脸上,沾湿了额角碎发,冰凉又“惊喜”。 “为什么这雨只淋我,不淋你?”白芷一脸不解,对孟瑛道。 孟瑛浅笑,“只要王妃在心中默念,淋不到我,淋不到我,念上二十七遍,雨就不会淋你。” 白芷:“你当我三岁小孩儿?” “王妃不妨试试。”孟瑛扬眉。 虽然听上去就很离谱,但是配合他胡扯,也没什么坏处。 白芷扬高眉梢,“试试就试试!要是无效,今晚就罚你不能吃饭。” 孟瑛:“……” 白芷开始念念有词,双手合十,开始向上苍祈祷,“淋不到我,淋不到我……” 一遍,两遍,三遍…… 二十六,二十七。 什么也没发生! 白芷佯装发怒,双手叉腰,回头就想找孟瑛算账。 回头的瞬间,却是一抹青翠逼人眼的绿,映入眼帘,遮住了头顶。 好大一柄芋叶伞啊! 白芷这才注意到,周围长满了高高矮矮的芋叶,玉露垂落,像是流水线上的珍珠,顺着伞脉,杂乱又有序的跳动,最后像是精灵一般,钻进泥土,躲藏起来。 恍惚之间,像是误入了绿野仙林。 淡薄的雨雾,像是给这茫茫的翠绿,罩上一层纱衣,雾得朦胧,又绿得真切。 而他一袭素袍,撑着一柄芋伞,于这翠绿之中,浅笑盈盈。 他立于这仙林之中,像是收束了天光,又散发着天光,美的突兀。 这写意的美感,国画大师见了,那不得灵感爆发,四下奔逃地找纸笔。 白芷不禁看呆了去,心中惊叹,这人加滤镜了! 孟瑛见她愣着,微微蹙眉,“王妃?” 白芷忽的就冲进芋伞之下,扑向孟瑛,把孟瑛撞了一个趔趄。 “我逮到一个仙子!”她展开眉眼,笑得灿烂。 身后的暗卫慌忙移开了目光,这两人看不得。 “姑娘认错了,在下乃凡夫俗子。”孟瑛一如既往地配合她“抽风”。 “我有火眼金睛!绝不可能认错!” “在下倒是觉得姑娘目盲,竟把一凡夫俗子认成仙子!” “我不瞎!” “你瞎!” …… 雨势稍急,芋伞被雨滴砸得叮叮咚咚响,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滴落,绽开,再顺着伞脉,颗颗滴落进泥土。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一滴雨水,顺着蜿蜒的石壁,滴进阴暗的洞窟里。 年仅九岁的少年肖扬,衣衫褴褛,蜷缩在洞窟一角,双眼无神,数着雨滴。 好饿。 好饿。 今日是卓夫人的头七,也是娘亲的头七。 卓夫人和娘亲,都是他害死的。还有卓家十几个家仆,也被他害死了。 他好像不该活在这世上。 可他害怕,若是死了,自己的身体可能被野狗吃掉,野狗可能会被灰狼吃掉,灰狼可能会被老虎吃掉,老虎可能会被棕熊吃掉,棕熊可能会被卓将军抓住,与府里的人一起吃掉。 那卓将军和卓府的人都会死。 他喜欢卓将军的,不想让他死。 卓将军带他来到这个叫做辰京的地方,他第一次住上干净的房间,有厚厚的被褥,这被褥上没有血没有尿,还有淡淡的香味,他好喜欢。 刚进卓府,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扑进了卓将军怀里,大喊着爹爹。 她笑的好好看,像是以前大通铺的一个姐姐,她给过自己一个好硬的馒头,她说她咬不动了,让自己帮她吃掉,第二天她就不见了。 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牵着卓将军的手,指着他问道:“爹爹,他是谁呀?” 肖扬记不清卓云君的表情,只记得他的话,“他叫肖扬,以后就在院子里生活,你要离他远一点。” 这漂亮的姑娘听完,大喊一声,“肖扬!” 肖扬愣了,不知所措,躲到了娘亲的身后。 “我叫卓翎!你长得好像我弟弟啊!我弟弟叫卓遥!但是你比他高,你几岁呀?” 肖扬更不知所措了,他拉着娘亲的裙摆,讪讪问道:“娘,我……我几岁?” 娘亲想了一阵,“七岁了。” 卓翎一脸明白了的表情,“噢!你比我弟弟大一岁!比我小一岁!若阿娘肚子里的弟弟出生,那你就比他大七岁!但是阿娘说了,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是个妹妹也好!阿娘说了,这院子里我最大,我是长姐,弟弟妹妹们都得听我的,你也要听我的!”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肖扬并没有完全听懂,满脑子都是弟弟、妹妹、弟弟、妹妹这几个词。 卓将军说,“你可以在这院子生活,但是呢,不要靠近别人,离得远远的,不然他们都会死!” 肖扬欢欣鼓舞的点头,而后他总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两姐弟,打架。 没错,就是打架。 好像没人阻止他们,他们能从早打到晚。 卓遥个子还矮,完全打不过卓翎,但他很努力,每天都能与木桩对砍许久。 有一次卓遥趁着家仆不在,靠近肖扬,问肖扬,“你是吃什么长那么高的?” 肖扬支支吾吾,“吃硬馒头……” 卓遥一脸严肃,“真的吗?” 肖扬点头。 后来卓夫人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公子,卓遥与卓翎也不打架了,天天忙着去看小公子。 卓翎一想到府里又多了一个小不点,会成为她的手下,她走路就更拽了。 卓遥有时候拿着木剑,想来挑战一下肖扬,都被管家给制止了,有时候,他还会挨上几鞭子。 那段时间,肖扬觉得这里就是天堂。 可好景不长,有一夜,卓夫人披头散发,冲到了母亲的房间,一柄剑直指母亲的喉咙。 卓夫人面色惨白,嘶哑着开口,“他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说过今生只有我的!” “你是哪里来的女子!你为何要勾引他!” “你是不是骗他的?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对不对?这个孩子只是个野种而已,对不对?” “他根本就没有与你发生过任何苟且之事,对不对?” “他是辰国镇南王,他对南蛮子恨之入骨,怎可能对你,对你……” 母亲将他拦在身后,然后扑通跪了下来,泪眼婆娑,颤抖着到:“卓夫人,你冷静一点,他确是遭人陷害才有那一夜的。” “都是奴的错,奴卑贱!但求求夫人,奴什么都不要,只求有个遮风避雨之所,只求他能救救我儿身上的毒。” 肖扬害怕极了,也跟着跪下来磕头。 第159章 一缕天光 卓夫人失神的走了,母亲抱着他痛哭流涕。 “扬儿啊,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 从那以后,肖扬与娘亲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日两餐逐渐变成一日一餐,饭越来越酸,有些食不下咽。 但肖扬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母亲心疼他,问:“儿啊,这你能吃下去?” 肖扬点头,“比糠面好吃,还有味道。” 后来,卓遥与他打了一架,卓将军回来了,把他与母亲关进了一个小院。 饭菜虽然不好,但母亲利用小院里的寸土之地,种了些野菜,味道还不错。 有一日,卓遥来看肖扬,身后还带了一个哥哥。 肖扬第一次见这哥哥,有些愣神,这哥哥长得好高,好漂亮! 头发很黑,眉毛很黑,眼睛又黑又亮,嘴唇很红。一身白衣镶着金边,像是在发光。 他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他不知该怎么形容。 他时常与卓遥一起来看肖扬,还会带上许多点心。 那些点心太好吃了,好吃到肖扬根本舍不得吃。于是他把点心放进一个盒子里,埋在树下,藏起来。 等他有朝一日想起来的时候,这点心已经长满了青色毛霉。 他吃了一口,然后被娘亲狠狠打了一顿。 娘亲病了,起不了床,只能在床上发出痛苦呻吟。 肖扬听说病人是要找大夫的,大夫能治百病。于是他翻出了小院,去求卓夫人。 卓夫人听完,一口血喷在了他的脸上,好烫好烫的血啊! 卓翎惊声尖叫起来,肖扬吓得不行,逃回了小院。 母亲听完,竟然笑了,笑得让人害怕,她喃喃道:“我害了她,我害了卓将军啊!” 说完,她咬破了肖扬的手指,然后抱着肖扬,给他唱歌。 直到,渐渐倒下。 卓家来了十几个家仆,说要捉到肖扬这罪魁祸首,给卓夫人偿命。 他们拿着刀,拿着棍棒,肖扬害怕极了。但他不敢反抗,他怕受伤的手指沾染到别人。 卓将军跟他说过的,绝不能让他的血害人性命,若做不到就把他送进大牢。 大牢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是大通铺吗?有很多血和很多尿吗?每天都会吃让人很痛很痛的药吗? 他不想去,死也不想去。 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却不知谁在他背上砍了一刀。 霎时间,鲜血四溅。 这一刀很重很重,重到他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周围的人都倒下了。 这些人,全都是他杀的!全部都是啊!! 卓将军若见了,会赶自己走吗?他好害怕,好害怕啊! 于是肖扬一头扎进暗无天光的夜色。他一路逃,逃进了山里,钻进了一个看不见光的狗洞。 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人了。 他想死的,于是他喝下了自己的血,没死成。 那就不喝水! 可他在这洞里呆了几天,每天都在下雨,洞里日日渗水,在他睡着时,偷偷滴落在他嘴里。 他想,不能让野狗吃掉自己的身体,再去害其他人,于是他捡了许多小石头,堆砌在洞口,阻止野狗。 做完一切,他终于放心瘫软在洞里,等死。 等啊等,等啊等—— 咦,怎么这洞顶上有个小洞? 是被雨水冲出来的洞吗? 从这个洞里投进一缕光线,正正好投进肖扬的眼里。 忽的,一个明亮如星的眼眸向洞口凑了过来,挡住了光。 然后外面呼喊的声音,“在!在!在!在这里!我找到了!” “三皇子小心啊!这太危险了啊!咱家这心肝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无妨!无妨!哈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 接着,肖扬辛苦搭建的洞口被破坏,一缕天光投了进来。 那个漂亮哥哥,撑着一大大的芋伞叶子,正朝着自己笑。 “来,肖扬!”他道。 肖扬吓得赶紧往后里缩了缩,但他实在太饿,他的躲闪,没有丝毫作用。 他只能虚弱地开口,“漂亮哥哥……你走……我有毒……会害死你……” 那漂亮哥哥思考一瞬,然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能动吗?你能动就自己出来,如果我动手抓你,那说不定真会被毒死呢!” 于是肖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听话地钻出狗洞。 “抬上来!”漂亮哥哥大喝一声。 接着有许多人,端着大大小小的盘子,放到他面前。 有香蕉,有苹果,有桃花酥,还有鸡腿,有馒头,有米饭,还有许多他根本就不知道名字的东西。 肖扬傻了,口水止不住的流,“我……我可以吃吗?” “尽管吃!”他撑着芋叶,宽袖一拂。 “可我害了人……他们都死了……我不该活……” 漂亮哥哥笑了,“那你就当最后一顿,吃饱了之后,你想怎么样我就帮你怎么样!” 肖扬觉得他真是个大好人,于是如饿虎扑食,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 太好吃了! 这辈子他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那哥哥始终站在一旁,笑着道:“慢点吃,慢点吃!” 肖扬终于吃撑了,他道:“我吃饱了,你可以让我死了吗?但是我死了之后,你得把我藏起来,不能让野狗吃掉我的尸体。” 孟瑛疑惑道:“哦?为何?” “野狗吃掉我的尸体,那野狗可能会被灰狼吃掉,灰狼可能会被老虎吃掉,老虎可能会被棕熊吃掉,棕熊可能会被卓将军抓住,与府里的人一起吃掉……” 孟瑛听懂了他的逻辑,然后笑意逐渐僵在了脸上,他蹲下身来,长叹一口气。 “那你可不能死掉!” 肖扬歪着头,“为何?” “人死了之后是要入土的,入了土就会被蚂蚁和地虫吃掉,地虫会被鸟儿吃掉,鸟儿会满天飞,播撒种子,种子会长成粟米大麦,会被全天下的人吃掉,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要死!”孟瑛一本正经。 肖扬大惊!可真是太可怕了! “那……那我怎么办?” “你好好活着,永远不死,也不让别人伤到你,不就好了吗?” “那要怎么样,才能不让别人伤到我?” “你要是成为天下武功第一人,那就没人能伤到你了!” 天下武功第一人? 天下武功第一人。 天下武功第一人! 肖扬问了许久,许多许多问题,每个问题他都给出了答案。 比如,“那要是有人总是想靠近我怎么办呢?” “那你就骂他!狠狠的骂!装出很凶的样子,他就会被你吓跑!” 小小的肖扬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如梦初醒。 肖扬缓缓睁开眼,洞中的雨还在滴答滴答落。 洞外传来声音,“王爷,你确定他会躲在这?” “嗯,还骗你不成!” “这是洞那么小,小蘑菇住进去还差不多!” 白芷一边说,一边扒开了洞口的青草。 一缕天光投射而入。 她撑着一大大的芋伞叶子,正朝着自己笑。 “肖扬啊!终于找到你了!” 第160章 曲州传闻 肖扬见白芷凑近,瞬间就像受到惊吓的猫咪,大吼出声,“你干嘛!快走开!走走走!离我远点!” 肖扬身处洞中,声音又极大,把白芷的脑瓜子都震得嗡嗡的。 吓得白芷向后退了几步,好在孟瑛在背后接住了她。 “靠!肖扬,你那么大声干嘛!耳朵聋了你负责啊?”白芷堵住耳朵,一脸嫌弃。 “肖扬,可不该对王妃这么说话。”孟瑛好笑提醒。 肖扬立即从洞里钻出来,偷瞥一眼白芷,一脸愧意地道歉,“是属下冒犯!只是……还请王妃离得远一点,我……” “怎么?” “我……起疹子了……”肖扬声音渐弱。 “我离你八尺远呢!谷大夫说只要不碰到伤口就没事!你饿了没?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肖扬的眸子瞬间亮了,嘴角扬起,“嗯!” 白芷提着食盒,孟瑛替她撑着荷叶,她觉着有些不便,提议道,“这雨下得真磨人,得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嗯,附近有山洞。”孟瑛引着众人朝山洞而去。 白芷微微惊讶,明明有山洞,他却只在这狗洞里面歇息。又想着之前他在卓家的秘密基地,又觉理解,或许这种狭小的地方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肖扬,你要是喜欢这山里,让王爷给你修座小木屋,洞里面潮湿,待久了难免长疹子!行?王爷!” 孟瑛扬唇轻笑,“钱不都是你在管嘛,飒兰早已穷困潦倒。” 二人在前面走,荷伞之下,白芷挽着孟瑛的胳膊,眉梢高扬,一脸明媚笑意。 肖扬走在后面,看愣了去。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也是,他回来的当晚便去了远尘居。远尘居黑灯瞎火,桌上都积满了灰,当时心里就明白什么。 下人们说,王爷搬去了落禅院。 肖扬一时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一颗心,翻来覆去,五味陈杂。 但他大抵是开心的,在他心里,他们郎情妾意,天造地设,本就是夫妻。 他不该肖想任何事。 想到这里,他只微微勾起了嘴角,不动声色的嗤笑一声。 到达山洞,燃起火堆,白芷将不多的珍馐一字排开。 肖扬坐得远远的,并不凑近。 白芷无奈,只好拉着孟瑛,退的远远的。 肖扬也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酒足饭饱,寒暄一阵,孟瑛与肖扬谈起了正事。 “王爷,我此去曲州,确实发现了不少怪事。但我摸不透其中脉络。” “嗯,你只管讲,细枝末节也不要放过。”孟瑛严肃道。 “曲州向来商客南来北往,贸易不绝。据曲州刺史言,往年在运河停靠的船只上万,今年足足少了三成。” 肖扬谨慎看了一眼孟瑛,得到孟瑛一个坚定的眼神,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我暗访许久,打听到一则传闻,说是当初修建运河之时,征调民夫百万,劳命伤财,致数百万亡魂沉尸河底,而今亡魂吸收月华,意识复苏,要向踩着他们尸骨谋利的人复仇。” “本来没什么人相信,可不久后,曲州好几家大商家里发生的离奇案件,家里陆续有人死去。有吊死的,有头有四肢皆无的,有二人互掐而亡的,还有人用巨大铁钩勾住上颚而死的。死相无不凄惨,耸人听闻。” 白芷被肖扬描述这场景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孟瑛将她搂紧,在她手臂上轻拍着。 “此事闹得曲州人心惶惶,后来那些大商就不做生意了,开始信教,辗转信了许多异教,好像还真让他们找着了。但是无论我怎么查,都查不出这个教的名字。” 孟瑛皱眉,“亡魂吸收月华,意识复苏。呵,那有可能是叫月华教,或是奉月教!” “啊?起名那么敷衍的吗?”白芷吐槽。 “对呀,不然他们编那一则传说干嘛!”孟瑛笑笑。 白芷举一反三,“那他们的头领是不是叫什么月华仙子,奉月真君?” 孟瑛笑笑:“极有可能!” 肖扬瞧着他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好像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于是他强势开口,继续道:“但后来还有更诡异的事情!” “何事?”白芷和孟瑛被吸走了注意力。 “奇怪的事多了,有人为保自家太平,兴起了一种跳河的祭祀方式。据说只有青年男子、美貌女子与孩童跳下去才有用。更有甚者,富贵人家会绑着一串壮汉,投入湖底。但更奇怪的事发生了,据说献祭了十几人的这富商家中,遍地开满金花,足足有黄金千两。” 白芷、孟瑛:“……” “后来曲州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要么失踪,要么跳河。但自始至终,都没人听说,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教会,以及这个教会具体信仰什么。” 孟瑛拧了拧眉,“看来这群人不缺钱,只缺人。肖扬,壮年男子,美貌女子,孩童,这几个词你听起来熟悉吗?” 肖扬喉咙有些紧,“熟悉,都是做药奴的上好材料。” “河底查了吗?”孟瑛问。 “查了!”肖扬猛的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河底什么都没有,连一具尸骨都找不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官府没有追查吗?” “查了,什么也查不到!” “跳河的时间、地点呢?” “传闻说满月天跳才有用,地点嘛,在什么地方跳河的都有,没有规律!” 又细细问了许多细节,孟瑛长叹一口气。 “看来是有人想窃国啊!”孟瑛揉了揉眉心。 “那么严重吗?”白芷和肖扬异口同声。 “古往今来,此等异教之徒层出不穷,成不了大气候?”肖扬补充道。 孟瑛苦笑摇头,“这次有些不一样。” “这群人最先攻击的就是运河,他们想激起民愤,证明我孟家的暴虐残忍,横行奡桀。” “再者,药奴可是南蛮人的制胜法宝,为何会传到我辰国?” “除此之外,他们不缺钱!南蛮穷兵黩武,以战养战,他们没有钱来辰国做这些事情。所以定是有人向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以助他们成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孟瑛一直想不通,四年前的宫变,那一个夜晚,南蛮军怎么忽然就能兵临城下,他苦思冥想,有了猜测,却始终找不到证据。 现在确是对方按捺不住,自己先冒出了头。 “既然他们有动作,又有钱银,那据点也不止曲州,辰京附近想来也有。” “肖扬,再探。去河的下游探,去支流口探,再去探探他们遍地开出的黄金是什么样的黄金!” 肖扬点头,“属下明白。” 白芷却皱起了眉头:“王爷你真是个黑心老板,人家才刚回来,怎么也得休息两天呀!” 孟瑛听着她温和的声音,忽的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紧张了,紧张到双手都在冒冷汗。 孟瑛缓和一阵,轻笑一声,将她揽过怀里,“好,听你的。” 肖扬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真特么腻歪! 第161章 祈丰殿倒塌 夏日蝉鸣,烈日灼心。 斗兽场已准备就绪,厨王争霸赛渐渐成为茶余饭后人们讨论的焦点。再发酵一段时间,等天凉一些,定是热闹非凡。 白芷一袭青色男衫,切好一盘盘的西瓜,招呼着收尾的工人们。 工人们喜笑颜开,“哎哟!这瓜真甜嘞!” “咱们啥时候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 “尤姑娘真是大好人嘞!” 她现在是以尤青表姐的身份做事,因着女子身份不便,才以男装示人,大家都表示理解。 起初他们都对这指挥他们干活的女子嗤之以鼻,奈何她给得实在太多了,再狂野的心,也抵不过以情动之,以理服之,以利诱之。 每隔三两日就会有稀奇物犒劳,或是吃的,或是用的,还有给婆娘孩子的小玩意儿。家里人得了这些小玩意儿,那别提有多高兴了。以至于后来每日人才到巷子口,孩子都等着接自己回家了! 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在外务工,可不就为了家里的婆娘与孩子嘛! 但这尤姑娘虽说心善,却一点也惹不得,有个哥们爱喝酒,有次喝酒误了事,尤姑娘二话没说,就将人给开了,硬是一次机会都没有给,无论怎么求情也没有用。 当时有多少人也觉着她不近人情,但奈何她给得实在太多!日子久了,大家也悟出来了,只有做工做得好的人,才能得到更多。 白芷分完瓜,摇着蒲扇,朗声道,“这是尤老板特地从西域买回来的,只有王宫贵族才吃得到呢!” “哟!尤老板大善人啊!” 白芷摇扇,“今天干完大家就早些回去休息,歇息两日,尤老板在城北买了两间酒楼,需要修缮,若大家愿意跟着尤老板继续干,后日辰时去尤老板家集合……” “那必须得去啊!以后不管尤老板有什么活,我们都跟着干!” “对对对!跟定尤老板了!” …… 这边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白芷长长舒一口气。 天气虽热,却抵不过心情好。 最近忙了些,王爷也忙,二人皆是早出晚归,只能每晚相拥一刻,闲聊半晌。 但即便如此,白芷也满足不已。 只是,她不知道王爷的病该怎么治疗,也去咨询过谷大夫。谷大夫看起来无能为力,只道要有耐心,不可操之过急。 肖扬又去了曲州,虽然苦了些,但对他来说,让他没有顾虑,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芷坐上马车,迎接她的首先就是十七叽叽喳喳的嘴,“王妃姐姐!那瓜极难得,你给他们吃!” 白芷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王府昨日不是都分过了嘛!你可是昨天才吃了一整个啊!” 十七委屈地闭了嘴,“喔~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白芷想起今晚有河灯游船,御驾亲临,她也不得缺席。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早了些,要不去尤青宅子里歇一歇……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声音,“王妃姐姐,前方有车驾!” 白芷想得出神,毫不在意道,“让他们先过。” 白芷的马车腾出道,忽的,外面传来十七的声音,“王妃姐姐,前方的车驾好像是宣王妃!咦,她怎么不坐宣王府的车驾?” 白芷闻言,立马探出了头,前面是一辆朴素的马车,宣王妃沈青黎正挺着个大肚子,艰难的上车。 白芷不禁起了疑,宣王妃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要生了,这个时间怎么还随意出门,马车也不选那最好最舒适的。衣着十分朴素,像是刻意的这样打扮的。再看她的神情,脸色有些惨白,神色紧张,眼尾微红,像是哭过一般。 总之,很奇怪! 不管是出于好奇心,还是道义,白芷都不能放着不闻不问。 “皇嫂?你这是要去哪儿呀?”白芷恭敬迎上前。 沈青黎闻声回头,眼里泪光还没散去,楚楚可怜模样,倒真让人有些心疼。 她忍住眼泪,努力挤出笑容,“原是宁王妃啊!我……” 沈青黎刚想开口,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哽咽得说不出话。 这把白芷看着急了,“皇嫂,妾身不问了,可别急坏了身子……是我不好,不哭了哈!” 沈青黎一边哭,一边摇头,哽咽道:“不是,是我不好……宁王妃可愿陪我一会儿……” 白芷当然是没法拒绝,于是上了宣王妃的马车。 一路上沈青黎哭泣不止,马车又颠簸,白芷看着她的大肚子,心里担心极了。 好半晌,沈青黎才平复了情绪,与她细细说来。 昨夜,接近竣工的祈丰殿突然塌了。 白芷今早听到这一消息,还问了王爷。孟瑛将她搂在怀里,陪她感慨一番,并让她不要担心。 现在看来祈丰殿牵扯极广,怕是并不只是意外。 祈丰殿本是景德帝为来年的春祭而造,奉命督造的就是沈青黎的父亲。如今祈丰殿塌,沈家与许多工部大官难辞其咎。 也难怪沈青黎如此担心,只是白芷不明白,为何宣王不陪着沈青黎一起来。 “皇嫂,你这大着肚子,宣王为何不陪你一起来?” 沈青黎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自嘲的意味,她摇摇头,“趋利避害,人之本性罢了。” 说罢她又觉得不妥,赶紧住了嘴,转移话题,“刚才是我胡言乱语,宁王妃别多心。” 白芷倒是猜出了个大概,兴许是宣王不想受到波及,遂让沈青黎不要探望。 但毕竟是沈青黎娘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马车摇晃着到达了祈丰殿外圈,事故现场被士兵一圈一圈的围着。 白芷扶着沈青黎,想问问士兵能不能进去找沈大人。 士兵们岿然不动,像是听不见一般,这可把沈青黎急坏了。她哭得泪眼婆娑,胸口气得一抽一抽的,就差没有下跪了。 白芷看着她的肚子就害怕,这孕妇情绪激动起来,可太让人担心了。以防万一,白芷便差人去通知宣王了。 白芷正想办法,就看看许多伤者被抬出,有人断了手脚,有人血肉模糊。刚被抬出士兵的包围圈,就有家属扑了上来,他们痛哭流涕,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 “孩子他爹呀,你这断了双腿,以后让孩子们怎么活啊!” 担架上的人双腿都被截去,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不敢看他的家人一眼。 几个小萝卜头扑在他面前,哭声震天。 年纪最小的是个小女孩,她抽泣着问,“爹!你的腿呢?” 小女孩的哥哥抹了一把鼻涕,也抽泣着,“爹的腿断了啊!” “断了还会长出来吗?”小女孩继续问。 大哥走过去,抱着小女孩道:“断了就是没了!”然后转头对着担架上的人一眼,“爹!没事!以后我养家。” 白芷朝这男孩看过去,约莫十岁,瘦胳膊瘦腿儿。一旁的妇人哭得直不起腰。 卓遥领着士兵们,押着好几人出来,这次不是抬出来的,而是走出来的。 沈青黎一见人,嘴里大喊着爹爹,然后就扑了上去! 第162章 头顶绿油油 士兵听到动静,才不管什么弱柳扶风的孕妇,唰唰唰的兵器就凑了过来。 十七年纪虽小,胆量却是非凡。只见他利刃出鞘,于电光火石之间,就弹飞了好几名士兵手里的剑。 十七怒了,“你们可知她们是谁就敢亮兵器!” 这架势可真吓人!吓得白芷赶紧护住了沈青黎的肚子。 沈青黎像是失了神,只满眼焦急的望着他父亲,仿佛忘了自己是个孕妇。 卓遥见这边有骚动,看了过来,他本想上前制止,却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白芷扯上关系。 他皱了皱眉头,十分为难的让士兵将他们打发走,然后撇过头,根本不想与白芷对上。 白芷本也不想与他对上的,她在躲卓遥,也明白卓遥在躲她。只是她很清楚,有时忙碌到太晚的时候,他的马蹄声总会一路相随。 而现在,白芷见沈青黎的状态,有一种见不到她的父亲,就誓不罢休的势头。 无奈,稍微求助一下应该不过分! 于是白芷踮起脚尖,从高大的士兵缝隙中探出头,压低声音喊道:“卓将军!卓将军!你能过来一下吗?” 卓遥:“……” 卓遥背对着白芷,无奈扶额,他发誓他真的不想与她说话的,也不想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可她都喊他了,他能拒绝吗? 不能! 他气势汹汹,快步走到白芷面前,见着她求助的眼神,心里竟莫名的雀跃,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地扬起。 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卓遥连忙抿了抿嘴,拉下嘴角,“宣王妃,宁王妃,此处危险,还请离远一点!” 沈青黎悲戚地求卓遥,“卓将军,能不能让我与父亲说说话?就说说话!” “嗯!就一会儿!很快就说完了!卓将军行行好!宣王妃还怀着皇孙呢!”白芷挑眉,附和道。 卓遥本是难办,但好在白芷给了他台阶,让他松一口气,“沈大人乃朝廷重犯,此事本不合理法,但不及陛下的皇孙重要,宣王妃,请。” 沈青黎终是见着了父亲,扑在他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爹爹!你这让女儿如何是好啊?” 沈父满眼心疼,“青黎啊,莫哭!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其他事再做打算!” “爹爹,我要如何才能救你?”沈青黎着急得想跺脚。 沈父悄声对沈青黎道:“你劝劝宣王,弃暗投明。” …… 二人聊了一阵,白芷和卓遥在一旁守着,互不相望,沉默无话。 卓遥奉命拿人,不可能让他们聊太久。没多久,就命人将二人分开。 沈青黎依依不舍地看着士兵押走他父亲,一时血气上头,昏了过去。 这把旁边的白芷吓坏了,连忙唤来十七,将其扶住。 白芷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这可怎么办,这孩子不会有事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叫出了声。 卓遥刚走出几步,就听到白芷的呼叫,吩咐手下将人押走,他闪身来到白芷身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芷急坏了,脸色煞白,她语无伦次地问卓遥,“卓遥,这怎么办?宣王妃孩子快生了,她孩子还有两个月就出生了,会不会早产?有太医吗?有产婆吗?” 卓遥还没见过她那么急的模样,一时心疼,忙对手下道,“你去找夏军医,你去找太医,顺路找个产婆。” 安排妥当后,卓遥才眼神坚定地对着白芷道,“没事,莫要慌张,不会有事的。” 白芷沉了几口气,咬了咬唇,朝卓遥点头。 卓遥再次给了白芷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横抱起沈青黎就朝营帐走去,“我营帐就在附近!” 卓遥步伐稳健,走得很快,白芷也小跑着跟上。 营帐中,军医没一会儿就到了,替沈青黎把了把脉,对卓遥道,“脉象不太稳,应是气郁滞阻,孩子嘛,属下把不准,还得请太医来看看。” 白芷虽然急,但也明白军医常年遇到的都是外伤,对孕妇来说,实在是专业不对口,于是开口道,“那劳烦军医先准备些应急物品,干净的纱布,止血药物……” 军医闻言,面露肯定之色,“宁王妃请放心,属下立即去办。” 送走军医,白芷这一颗心依旧跳个不停,女子生产,都是要去鬼门关走一遭。她有过一次接生经验,更是明白其中艰险。但若是早产,没有现代的医疗环境,孩子就很难保住。 白芷着急地来回踱步,卓遥也跟着着急,前不久他才体验过这种看着别人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感受,他深知是何等煎熬。 可着急没用,卓遥一把将白芷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冷茶水,“你先别急,太医马上到。” 茶水冰凉,端到手里,却是让白芷冷静不少。她一口饮下,解暑的同时,也解了不少心中的焦躁。 她望着卓遥,挤出微笑,轻声道:“谢谢你,卓遥。” 卓遥轻轻扬起嘴角,眼里的锐气柔了三分,嘴里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卓遥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她怀的毕竟是皇孙。” 二人也不再多言,各自缄默不语。 空气中三分尴尬,三分焦躁,却又心照不宣的和谐。 然而,沈青黎一声梦呓,却是让二人从沉默中惊醒。 沈青黎面色苍白,嘴里却喊着,“飒兰哥哥……” 白芷一口茶水呛进了喉咙管,然后急促地咳嗽了起来。 她只觉得头顶绿油油的。 卓遥就更尴尬了,想轻拍白芷的背,帮她顺顺气,却又觉着不好,讪讪收回手。 白芷忍住咳嗽,“她喊的什么?” 卓遥微微蹙眉,“你不是听到了吗?” 白芷:“……” 她当然知道,沈青黎在未嫁给宣王的时候,对孟瑛是有情的,但那已是往事。 万万没想到,这人如今已然是王爷的皇嫂了,梦呓时还在喊王爷的名字。 这真是离了个大谱! “她……你们儿时有那么好?这都成亲了还忘不掉?”白芷不禁问出了口。 卓遥并不想参与女人的这些麻烦事,但白芷都问了,总不能不答!也只得讪讪开口,“额,孟瑛的烂俗本性罢了,处处留情,没什么好稀奇的!” 白芷蹙眉,“哼!烦死人了!王爷也好,你也是!” 卓遥挑高了眉,“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与我说实话!”白芷有些生气。 “我这就是实话啊!当年孟瑛他就爱这样,对谁都好,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女子本就多,这也能怪我?”卓遥那是又委屈又气。 “那人家都嫁人了……这还叫他名字……这不妥啊!”白芷也是一时昏了头,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卓遥:“这事我能有什么办法?要骂你回去骂孟瑛啊!骂我算怎么回事?!” “我骂你了吗?” “骂了!” 白芷气弱,“……好嘛,我骂错了……” …… 争论之中,太医到了。 第163章 双生 太医替沈青黎扎了几针后,她的情况才逐渐稳定下来。 总算是有惊无险,白芷和卓遥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太医交代了,孕妇身子不稳,不宜颠簸,还得等着宣王府的人找来一辆舒适的马车接走,这事才能算完。 正值午时,卓家奴仆给卓遥送来了食盒,一人份。卓遥很大方的将食盒让给了白芷,自己则去军中讨了份餐饭。 卓遥吃完回来,竟然瞧见十七与白芷同食,一脸不悦,早知道就自己与她一起吃了,白白便宜了这个光头小子! 将手里带回来的大饼丢给十七,不悦道:“下人与主子同食,这就是你们宁王府的规矩吗?” 十七一听也不开心了,“王妃姐姐叫我同食,与你何干?” 卓遥来了劲,冷笑一声,“王妃姐姐?你既然知道她是王妃,还敢叫她姐姐?孟瑛就是这样纵容下人的?” 白芷翻了个白眼,“好啦!吃个饭而已,不至于,不至于!卓将军没吃饱一起吃?” 卓遥一把将十七给提溜走,自己一屁股抢了他的位置,还丢给十七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转头对白芷道:“好啊!就是没吃饱!” 十七拿着手里的大饼,气得像个青蛙。 白芷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吃着。 卓遥目不转睛盯着白芷吃饭,他莫名想起她穿着一身嫁衣的样子。想起了他们在黑风寨,他是黑虎,她是白莲花,他们已然拜堂成亲。 如果那是真的,那现在与她同食,也是再平常的事,不过是万千平凡日子中的一天罢了。 而现在,竟然像是偷来的片刻。 只一个片刻,就像那燎原的星火,一触即发,点燃了那隐于深夜里的情愫。 白芷被一股灼热的视线盯得发慌,表情越发僵硬。终是忍不住,白芷开了口,“卓将军,一直盯着别人瞧怕是不好!” 卓遥没有移开目光,直直对上了白芷的眼。 他深叹一口气,从脖颈间取下一枚雕成鹰状的玉佩,做工精巧,玉质剔透。 他将玉佩摊在手心,递给白芷,“送你。” 白芷嘴角抽了抽,“不要。” “拿着!”卓遥声音冷硬,颇有几分气势。 “这我怎么能收呢?”白芷推拒。 “又不是定情信物,你怕什么?!”卓遥扬眉,提高了声线。 此话如此直白,还真说中了白芷的担心,她狐疑地问,“那你莫名其妙送我东西干嘛?” 卓遥皱眉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敛眉,“我就是想送!我总觉得,喜欢一个姑娘,就要送东西给她,不然如何证明我喜欢这个姑娘呢?” “这难道不叫定情信物?”白芷急于反驳,脱口而出。 卓遥眼光拂过白芷的脸,垂下眼帘,哑声道:“定情信物是两情相悦才有的,而我不需要你心悦于我,我只是想送而已。” 白芷有些难办,她好像明白了卓遥的逻辑,但是她不能收,“我不能……” “白莲花!从一开始,就是你骗了我!我如今什么也不要,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卓遥打断了白芷话。 卓遥压低声音的怒吼,就像是一盆冷水,从白芷头顶浇下,让白芷瞬间清醒不少。 往事重提,这让白芷有些气恼,她据理反驳,“我骗了你的事,对不起,我已经向你道歉了!” 卓遥按捺住心中翻腾的情绪,扶额冷笑了一声,“秋猎后,我会请战出征,会离开辰京。我们或许永远不会相见了。” “孟瑛现在是众矢之的,要害他的人不在少数。这玉佩你拿着,若是需要相助,就拿着这玉佩去找卓翎,她会帮你的。” “你跟着他,总得替他谋划不是?” 白芷也冷笑一声,“卓遥,就算我要替他谋划,也不会滥用你的情谊!” 她始终没有接下。 卓遥一时间心如死灰,她连这仅有的一丝好意都不愿接受,谈何于她的回忆里占据那一席之地。 卓遥站起身,漠然离开了营帐。 白芷于帐内,却是焦躁不安。 她胳膊肘撑着长案,本想闭目养神,脑子里面却不断蹦出那些在黑风寨的回忆。 越想越愧疚,她抱着头,纠结得想把头发都抓掉。 卓遥抚着那块玉佩,左右都安不下心,他找来一堆银丝,将那块玉佩紧紧缠绕,绕成了一个发簪的形状。 他莫名发狠,咬紧了后槽牙,这玉佩她白莲花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沈青黎终于醒了过来,此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白芷长舒一口气,她将才一直担心赶不及晚上的游船。 卓遥也闻讯而来,解释了一番事情始末。 “宁王妃,多谢你。”沈青黎的声音有些虚弱,好像这时候才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孩子没事儿?” “没事!健康着呢!你摸摸,应该能感受到胎动!” 沈青黎伸手一摸,还真感受到了,她露出浅浅笑意,有一些小小的激动,“宁王妃,他真的在动,你要不要摸摸看。” 白芷将手探了过去,隔着那圆滚滚的肚皮,像是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在对她招手。 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她想起了零人巷她接生的那对双胞胎,“太好了!皇嫂肚子那么大,说不定是个大胖小子,或是一对双生子呢!我上次在零人巷替一户人家接生了一对双胞胎,他们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爱了!” 此言一出,沈青黎眼神蓦地就变了,笑容凝固在她脸上。 连身后听他们聊天的卓遥,也是眉头紧锁。 只是白芷并未察觉到这细微的氛围变化。 快要日落之时,宣王终是来了,却是带着一身酒气。 他来时,未曾说一句体己的话,先是将沈青黎数落了一顿,质问她为何要擅自出府去见她父亲,沈青黎委屈得直落泪。 白芷听得浑身发毛,劝了几句,却并无效果。 左右是人家的家事,于是她与卓遥退出了营帐。 刚出营帐,卓遥就冷言冷语的开口,“你说错话了。” 白芷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啊?” 卓遥就知道她不明白,于是耐心解释给她听,“皇家是不允许双生子存在的。” 不允许双生子存在?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在白芷脑子里炸出一道闪电。 她脑子在飞速的思考,嘴却不停使唤地先问出了口,“为何?” “辰王朝曾经有双生子篡位的历史,所以但凡一胎得二子,就会杀掉其中一人……” “等等!等等!那若是龙凤胎呢?”白芷不可置信地开口问。 “未曾听过有此先例,但也可能是出生就被杀了。女子对皇室来说,算不得稀奇。” 白芷脑子里面那些细碎的回忆,如穿针引线一般,被拼凑起来。 那些皇家秘辛,那个族谱上没有名字的女孩,那个不能被提起的存在。 他的姐姐…… 瑾儿…… 第164章 醋味太浓 傍晚时分,日月星辰同辉。 赏河灯之处早已戒严,列列军队将百姓隔绝在了百米之外。 河岸两侧花灯缱绻映照,伴随着温热的风,杨柳飞舞,宽阔的河道被风卷起浅浅波澜,像是洒满碎金的鱼鳞。 河中游着大大小小的华美画舫,排成一列。 孟瑛站在渡口,长身玉立,绯色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面上没有一丝疲惫之色,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见着白芷,他便笑着迎了上来。 白芷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就朝孟瑛扑了过去。 孟瑛微张双臂,结结实实的搂住了她。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怎的这般狼狈?” 白芷赧然一笑,“我来晚了吗?” “不算太晚。可有带衣裳?”他伸手捏了捏白芷脸颊,满眼宠溺,“你这样子见了父皇,多少得挨几句骂。” 白芷点头,“还好带了,我没想到会耽搁那么久。去哪儿能换?” 孟瑛牵着她,浅浅一笑,“随飒兰来。” 画舫共两层,孟瑛带白芷上了二层,一间客房内。 白芷在梨花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整个过程跟打仗似的。 孟瑛缓缓越过屏风,梨花正要为白芷梳发,孟瑛却盯着白芷头顶,看了好一阵,然后伸手取下了白芷头顶上一奇奇怪怪的发簪。 这发簪被银丝一圈一圈细密地缠住,丑的惊人。 “这是何物?”孟瑛好奇开口。 白芷循声望去,“咦?这是何物?不是我的东西啊!” 孟瑛狐疑地将银丝一圈圈绕开,一个血色的鹰状玉佩展露于眼前。 白芷一见此物,面部肌肉忍不住的抽搐,卓遥这狗东西! “额,这……这是……”白芷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 “卓遥送你的?”孟瑛微勾嘴角,眼底流过晦暗不明的情绪。 “额,哈哈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爷你呢!”白芷尴尬笑笑。 孟瑛呵呵轻笑两声,将玉佩拿在手里把玩,“卓遥倒是舍得,这玉佩是天下罕见的血玉,是当年佛家大师开过光的,赠与世代忠勇的镇南王,天下只此一块。” “那么珍贵?”白芷愕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解释,“不过我没有收,明日我就差人还给他!” 孟瑛嘴上却并不饶人,“此物作为传家宝都不为过,卓遥为何将此物送给王妃你呢?” 白芷急的红了脸,心里咒骂着卓遥,真是百口莫辩,“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 “哦!飒兰没记错的话,你们今日一人在祈丰殿,一人在斗兽场,八竿子打不着!王妃今日又是为何晚到?” 孟瑛朝白芷逼近,语气虽然没什么波澜,白芷却觉得压迫感十足。 “这是因为今日偶遇了宣王妃,不得已陪着她去了祈丰殿,然后才遇到卓遥的……”白芷急躁地解释。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倒是孟瑛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让白芷一肚子气,于是继续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的那些风流韵事不也一大堆吗?让人家为你魂牵梦绕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都嫁人的女子,梦里还能喊你飒兰哥哥,一个二个喊得那叫一个亲密!哼!现在倒还好意思数落起我来了!” “哪个嫁人的女子?”孟瑛狐疑蹙眉。 “呵!自己去想呗!你出去!我要挽发了!”白芷手脚并用把孟瑛推出了房间。 孟瑛:“……” 孟瑛靠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但一想她今日遇见了宣王妃,就能将一切捋顺了。 孟瑛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沈青黎吗?那可就麻烦了。 他抬手望着手里的玉佩,卓遥的殷殷之情,让他莫名心烦,心烦到有些失态。 等白芷收拾完毕,宫人早已在门前等候,而孟瑛已经先行入席。 孟瑛竟然不等她!白芷霎时更加气怒,心想着绝对不能理他,要是对他笑一下她就是狗! 晚宴伊始。 宣王姗姗来迟,酒气并未散尽,两颊酡红。 景德帝当场龙颜大怒,“轩儿!你怎么回事?你不知今日有夏祭?还敢喝得酩酊大醉!宣王妃怎么没来?” 宣王被骂得抬不起头,连忙俯身认错,解释道宣王妃待产,身子不适。 景德帝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将宣王教训得太惨,罚俸三月,然后让他归了位。 宣王领罚谢恩,起身时,宣王朝孟瑛投来视线,是一道让人恶寒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目光。 孟瑛微微蹙眉,却没有移开目光,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空气中像是散发着硝烟的味道。 白芷也看见了宣王恶狠狠的眼神,想着定是沈青黎心里还有孟瑛的缘故,才让这二人生的嫌隙。 还能怪谁!只能怪孟瑛他自己呗! 白芷与孟瑛并排坐着,越想越气,索性将桌上的食物调换了位置,素的都在孟瑛那边,荤的全归了白芷。 做完这些依旧不过瘾,沾了酒水,在长案上画出一条三八线。并丢给孟瑛一个“敢越线就打死你的”眼神。 孟瑛哪儿能不知道她在干啥,也沾了酒水,在长案上写下“虎妻”二字。 晚宴上,景德帝寒暄几句后,就是标准的歌舞表演。 白芷本身对歌舞并不感兴趣,也不通音律。 可今日的舞姬,一身异域装扮,腰肢敞路,眉眼深邃,美的夺人眼球,美的动人心魄。她们于画舫中央,随着音律起舞,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白芷都不禁看迷了眼。 连白芷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在场的男人更是看得血脉喷张,蠢蠢欲动。 白芷忍不住偷瞄孟瑛,却正好对上孟瑛水雾氤氲的眼神,白芷一时囧红了脸,慌忙移开视线。 景德帝看时候差不多,就找了借口,带着皇后开溜,船舱里只剩下皇亲贵胄。 也不知道是故意这样安排,还是顺其自然,这些舞姬扭着扭着,就扭到了男人们身边,为他们添酒布菜。孟瑛也不例外。 白芷扫了一眼宴厅其他人。嗯,还好,尽管眼神流连,却没有动手动脚,算得上正派。 除了太子!人都搂进了怀里。 一舞姬缓缓来到孟瑛身边,娇俏媚笑,声音甜腻,“宁王殿下,奴家为您倒酒。” 孟瑛微微蹙眉,然后伸出手指挡住了杯口,开口道,“姑娘乃塔乐玛信教徒,本王不信塔乐玛之神,还请姑娘理解。” 这姑娘一听,翘着的嘴角,以光速拉了下来,然后起身扭头就走。 这姑娘变脸速度震惊得白芷说不出话。 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孟瑛,这拒绝人的理由也真算得上别出心裁! 第165章 烟火易逝 没有舞姬的打扰,白芷总算能好好吃饭了,可孟瑛灼热的视线让她浑身有些不自在。 白芷本来选择了忽视,一个人也吃得自在。可吃着吃着,她就觉得此刻的孟瑛,就像在桌下等着捡骨头的小蘑菇,那期待的眼神,让人……有些难以拒绝。 终是忍不住,白芷先开了口,“你看着我干嘛!” “想吃肉……”孟瑛的表情有些委屈。 信你个鬼! 白芷咂咂嘴,作出一副十分美味的样子,“这鸡腿真香啊!” 孟瑛无奈,微微叹息,然后看起了歌舞。 白芷见他看歌舞,略有几分失望,吃东西的动作变得越发夸张,生怕弄不出点动静。 孟瑛扬了扬嘴角,鱼儿上钩,徐徐开口,“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 白芷:“哦。” “霞衣席上转,花岫雪前朝……”孟瑛又补了一句。 “妾身吃饱了,就不打扰王爷吟诗的雅兴。”白芷忽然起身,柔声道,还朝孟瑛福身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不得体之处。 孟瑛摇着头哑然失笑,也追了出去。 夜晚,河道两岸的花灯更是绚烂,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白芷虽然是跑出来了,在这船上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河风吹来,带着淡淡的鱼腥味儿,白芷趴在栏杆上,看着百米之外一对一对的花灯移动,莫名一股委屈情绪涌来。 夏祭,祭的是河底的河神,祈求的是它带着生机,流入大地,滋润万物。人们会在河里放下带着期许的花灯,将愿望告知大地。 她连愿望都想好了,却没料到还能与孟瑛吵架。 虽然这些日子来,她与王爷如胶似漆,却是隐隐能感受到隔阂。 他在愁着许多事,有些事他愿意讲,她便听着。他不愿讲,她便等着。 她总觉得日子还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好气! 要不要自己先服软?她无论如何,还是想将自己的愿望说与河神听,万一实现了呢! 一阵夏风袭来,画舫微微晃动,白芷偏了偏步子。 却在下一刻,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最熟悉的清雅檀香味道,令人无比安心。她无需睁开眼,亦能知道是他。 “怎的还哭了?”孟瑛在她背上轻拍。 “你好过分!”白芷埋在他胸口,声音哽咽。 “对不起,都是飒兰的错。飒兰让王妃受委屈了。”他轻声诱哄。 “嗯。” “是飒兰先有脾气,才让王妃生气的。” “嗯。” “是飒兰不该夸那舞姬舞姿动人,故意让王妃吃味的。” “嗯。” 一阵沉默。 “没了?”白芷抬起头,泪眼朦胧,楚楚动人。 “还有什么?王妃提醒一下?” “沈青黎!” 呃,孟瑛扶额,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认下这个错,半晌,他才开口,“嗯,那便是十来岁的飒兰长得过于英俊,才惹得王妃生气了。” 白芷一把推开了孟瑛,娇嗔道:“你可真不要脸!” 孟瑛伸手揉了揉鼻尖,笑得爽朗,笑得灿烂,“王妃说的是。来,随飒兰去一个地方!” 游船灯火闪烁跳动,缱绻映照,他笑得好看,明眸皓齿,墨眉微扬。 白芷有一些恍惚,好像这样的笑容才是真正的他,这样的笑容本就该属于他。 十几艘画舫是连着的,孟瑛牵着白芷奔过一艘又一艘画舫,来到了最后一艘画舫,二人跳入一叶小舟。 像是去探险,这让白芷有些期待。 只是白芷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叶小舟,竟然要自己动手划! “王妃,快划!” “手酸!划不动!”白芷没好气道。 “手酸也得划,放烟花的时辰片刻即到,错过了岂不可惜!” 他这兴奋劲儿,简直像个孩子。 那还能怎么办!都上了这条贼船,只能划呗! 二人辛苦卖力好一阵,才划到一个河湾处。 白芷觉得自己手都在颤抖,明天一定会因为乳酸堆积过多,而抬不起手。 “就这儿?”白芷瘪嘴,此处平平无奇,她极不满意。 孟瑛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桃子,递给白芷,“先歇会儿,再等等。” 白芷接过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直接入口。 刚咬下第一口,鲜桃的香甜汁水在口中炸开,白芷眼前,一束焰火咻的一声,划破黑夜,腾空而起,瞬间点燃了这个夜空。 霎时之间,星月都为之失色。 白芷含着桃肉,哇都哇不出来,手脚也不酸了,只兴奋得手舞足蹈。 一簇又一簇的烟火接连绽放,目不暇接。 孟瑛枕着双臂,躺靠在船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芷,以及沦为背景的烟火,嘴角翘起。 白芷喊累了,也跟着孟瑛一起躺下,枕着他的手 臂,一起看这烟火。 “王爷,今天我没有收卓遥的玉佩。”白芷忽然觉得自己该解释清楚。 “飒兰知道。” “那你还生气!”白芷有些委屈,“我以为你生气了,不会再理我了。” “没有生气,飒兰只是觉得,自己对你的好,不及卓遥那小子罢了。” 孟瑛实话实说,卓遥给了这玉佩,就相当于给了白芷镇南王府的信物。这昭示着,若是白芷有难,他愿意举镇南王府的力量,不计立场的帮助她。 而他孟瑛,好像什么也做不到。 白芷抱紧了孟瑛,“王爷瞎说,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明天拿去还给他!” “不必还!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孟瑛狡黠一笑。 “这样好吗?”白芷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什么不好!这玉有大师加持,能驱邪避祟,护人身体康健。你身子弱,随身带着,说不定还能治头疾呢!” “那么玄?”白芷并不想迷信。 “卓遥小时候,可是从来没生过病的。长大了,便不知了。”孟瑛有些感慨。 白芷将信将疑地点头,又叭叭给孟瑛讲起了今日遇到宣王妃,和祈丰殿的事。 “王爷你是没看到,那些被压到的工人好可怜,有人四肢都断了,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活。那男人还养着四五个儿女呢!那个小女孩还问他爹爹腿会不会长出来,光是听着就怪心酸的……” 孟瑛今日的心情本是极好的。 可听到这一段时,扬了一晚上的嘴角,却僵在了脸上,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耷拉了下来。 “王爷,你说,那好好的房子,怎么会说塌就塌呢?” 孟瑛喉咙有些紧,他咽了咽口水,“许是……许是木材被虫蛀了……” “那沈青黎她爹爹会怎么样?” “会被处刑。”孟瑛有些机械地答着。 “那是他贪污了修筑的银钱嘛!” “嗯,罪有应得。”孟瑛微微松一口气。 “只是可怜了那些不知情的工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无端被卷入这一场灾难。”白芷感慨。 一时之间,孟瑛的心先是被一双手捏紧了一般,闷得发痛,像是要窒息,无论吞咽多少次,他都觉得喉咙被堵住了,根本开不了口。 隔了好半晌,他才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 第166章 最好的愿望 白芷听他声音不对,撑起身子,想看看孟瑛怎么了。 却在下一秒,后脑勺被孟瑛死死的按着,然后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孟瑛的吻,猛烈又突然,让白芷呼吸困难。白芷忍不住捶了捶他的胸口。 孟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毫无知觉。 直到白芷手脚并用地开始挣扎,孟瑛才恢复了理智。 “王爷你……”白芷觉得孟瑛的情绪不太对劲,找到间隙,她想问问他。 可孟瑛并不想就此放过白芷,此刻,他不想让白芷看见他的狰狞面孔。 孟瑛翻身将白芷压在身下,收敛了情绪,他的吻变得缱绻缠绵,难舍难分。 小舟在河上浮浮沉沉,双眼缝隙是烟火的明明灭灭,唇齿之间还残留着鲜桃的香甜味道。 白芷的双臂不自觉就缠上了孟瑛的腰,她觉得今天氛围很好,许是能有所进展,于是她灵巧的小手,继续向下探索游走。 一路畅通无阻,白芷心花怒放,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白芷的手都有些颤抖。 然而,不出意外,还是半路杀出一只拦路虎,一把握住了白芷的手。 孟瑛有些无措地离开了白芷的唇瓣,将头埋进白芷的肩颈间,颤抖着开口,“……别碰……” “碰一下嘛!小气鬼!”白芷微怒。 “不行!” “不刺激一下,怎么知道不行?难道是我不合你胃口?”白芷反省道。 “呃……非也……”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胸大的?还是苗条的?” “闭嘴!” 孟瑛只觉得头痛,谷大夫的药已服一月,最开始根本不见效,现在好不容易有些作用,这一下感觉又被打回原形。 白芷翻过身小声嘟囔,“小气鬼……” 白芷也不敢说得大声了,孟瑛从来不让她碰他的身体。关于这一点,白芷甚至有一个恐怖的猜测,她觉得也许他小时候遭受过非人对待,像太监一样被净了身,或者是什么天生残疾,真是越想越可怕,越想越可怜。 想到这里,白芷不再强求,满心愧疚地拍了拍孟瑛的背,“没事儿啊!没事的,这样也挺好!” 如此反复,孟瑛想笑又想哭。 白芷正宽慰着孟瑛,眼角忽然觉着灯光明亮了不少,起身向四周望去,竟看见一盏盏河灯,从上游漂流而来。 届时,宽宽的河道,飘满了一盏又一盏的花灯,每一盏花灯,都承载着美好的愿望。 “哇!好美!王爷你快看!!!”白芷惊声呼叫。 孟瑛闻声,也坐直了身子,长舒一口气,“嗯,甚美。” “我也要放河灯,快带我去!”白芷将手探进河里,扒拉了几下。 “就知道你想去,飒兰早已备好了,来。” 孟瑛不知从哪儿掏出两盏花灯,以及纸笔,准备妥当后,让白芷写下她的愿望。 二人背对着彼此,各自写着自己的愿望。 白芷实在贪心,她想长富贵,又想人长久,想他身体康健,还想日日与他相伴。可这张纸就那么大点,挑来拣去,最终写下一句,“愿王爷,无事绊心弦,所念皆如愿。” 孟瑛的笔却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并且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爱欲与理智间挣扎,日日夜夜煎熬。 对于她的热忱,他心知肚明。他知道,即便是她知道自己的所有,也不会弃他而去。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忍,不忍将她拉入深渊。 今日倒是卓遥的玉佩提醒了他,提醒着他这个什么都不敢付出的人,他不配。 袖口中卓遥那一枚玉佩好似在发烫,衬得他的心冷硬如霜。 孟瑛自嘲一笑,提笔写下了他的决定。 “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 孟瑛将纸小心翼翼的卷好,放入花灯。 白芷巧笑嫣然,轻启朱唇,“王爷写的什么?” 孟瑛掩掉眼里情绪,转头又像没事人一样,对白芷浅浅一笑,“看了就不灵了。” 白芷扬眉,轻哼一声,“不看就不看呗。我写的愿望是最好的,你看不到才是亏了!” 孟瑛哑然失笑。 二人将花灯轻轻放在河中,然后静静等着,等着他们的愿望汇入灯流,最终化作一点星火,消失不见。 回程途中,孟瑛没有再让白芷划船,白芷一路都撑着下巴,欣赏河灯,乐得自在。 二人回到那连成一列的画舫,皇亲贵戚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饮酒,或赏月,或看灯。 白芷心情甚好,在画舫间穿梭,像一只快乐的兔子。 在蹦跶到最后一艘画舫时,白芷正回头与孟瑛说话,没注意身后,一头就撞上了人。 白芷回头,看清来人后,才慌忙行礼,“妾身冲撞了宣王殿下,还请宣王殿下宽恕。” “此乃……小事,宁王妃今日救了青黎,青黎,青黎她……”宣王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 “皇兄喝醉了,不妨早些回去歇着?”孟瑛也上前跟着寒暄几句。 宣王一听,神色一凛,像是瞬间清醒的几分,“哦?早些回去?本王在此处碍着皇弟的眼了?” “皇兄何出此言?臣弟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而已。”孟瑛有些不悦,却神色从容。 白芷一听,只觉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 “皇弟又何必装蒜呢?祈丰殿的事,难道不是皇弟要置我于死地?” 白芷愕然,愣在了原地,祈丰殿的事情是王爷做的吗? “祈丰殿的事是因为沈大人贪污银钱,偷换朽木,与本王何干?”孟瑛上前,将白芷拦在了身后。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孟瑛啊孟瑛,这些年来我谨小慎微,不帮太子,也不帮你,只求个安稳!为何你还是要针对我!我不过是没有母族帮扶,我做错了什么?”宣王有些失控地怒吼着。 好在这艘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不然得闹出不小的动静。 孟瑛皱眉,沉沉叹了一口气,“飒兰从未针对过皇兄,只是皇兄难道以为,强娶了沈家女,就能将沈家为你所用?” 宣王一听,瞬间怒目而视,“强娶?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兄心里明白……” 话音未落,宣王的拳头就挥到了孟瑛脸上。 第167章 一起赎罪 这一拳并不轻,鲜红的血顺着孟瑛嘴角渗出,他微微蹙眉,伸手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 白芷慌忙上前扶着孟瑛,“宣王殿下,你要作甚?父皇的禁卫军在此,你不可造次!” 宣王却失了智,一把猛地拽住白芷的手臂,想将她提开。 宣王力气不小,捏得白芷痛呼出声。 孟瑛本想与宣王好好谈谈,却不想他竟然对白芷动了手,一时血气上头,紧紧捏住了宣王的手腕,眼神冷冽,咬牙道:“皇兄,放手!” 宣王不屑瞥了孟瑛一眼,挑衅道,“你奈我何?” 孟瑛怒了,紧紧捏住宣王的手腕,膝盖往他腹部踹了过去,“给我放手!孟!轩!” 宣王痛得有些咬牙切齿,使劲一推,将白芷退了好几步。身后是阶梯,白芷一步踩了下去,恰好就崴了脚踝。 脚腕剧痛传来,白芷条件反射的蹲下去按住脚踝,然后痛呼出声。 孟瑛闻声,回头见她崴了脚,来不及与宣王缠斗,利落地一脚将宣王踹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来到白芷身边,轻揉着她的脚踝,“痛吗?” 白芷点头,瘪着嘴,“痛!” 检查完伤后,孟瑛抱歉地拍了拍白芷头,“没事了,我们先回家。” 白芷点头。 “三皇弟不来陪本宫坐坐就走嘛?刚才找你喝酒都找不着人!”太子的声音从画舫二楼传来。 孟瑛怀抱白芷,抬头望去,太子在二楼,斜倚栏干,一把花鸟扇轻摇着,身旁是面色复杂的卓遥。 “恕不奉陪!”孟瑛嫌恶地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就转身离去。 “三皇弟,你这样走了,岂不是太不给脸!”太子有些怒,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孟瑛依旧不理,径直离去。 太子终是忍不下这口气,大喝一声,“来人,拦住他!” 几名禁卫军闻声,将去路堵住。 白芷有些担心,勾着孟瑛的脖颈,在耳畔轻轻地问,“王爷,他们要做什么?” 孟瑛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笑容,“他们不过是想羞辱飒兰出出气而已,别担心。” 白芷乖巧点头。 太子与卓遥从二楼缓缓而来,端着一杯酒,举到孟瑛面前,“来,弟弟,皇兄我啊,可是一直等着你喝酒呢!” “没兴趣,太子有话直说!”孟瑛不悦道。 太子举起酒杯,仰头一杯饮尽,“好啊!弟弟爽快,那本宫且问问你,是如何让那祈丰殿倒塌的?” “臣弟可没能力推到一座高楼,太子莫要信口雌黄。” 太子眯着眼,笑得瘆人,“想来也是,毕竟三皇弟你啊,从小嘴里就是广施仁政,博爱乐民,又岂会置那祈丰殿两百多条人命于不顾呢?” 孟瑛抱着白芷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起白芷说的那残肢断骸的画面,想起她说的失去四肢的工人。 如今被人当着她的面,揭穿了他伪善的面具,实在有些无地自容。 他轻笑几声,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朽木之案定会水落石出。太子这么急着给臣弟定罪,莫不是心虚,怕查到自己头上?太子放心好了,那些银钱的下落,臣弟定会不遗余力的追查!” 太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笑话!与我何干……” 太子正想反驳,白芷却听得有些烦,她打断道:“太子殿下!妾身受伤了,还请太子殿下让王爷带我回去疗伤!” 太子说话,何人敢打断,今儿个还是头一回! 他怒不可遏,吼道:“你一个妇人,哪有你说话的份!” 卓遥听不下去了,开口劝道:“太子殿下,铜雀斋的诗情姑娘还等着你呢!” 一听这话,太子猛然回头,怒瞪着卓遥,满眼都写着“你究竟帮谁”的质问。 卓遥微微颔首避开目光。他也是心有余悸,之前卓泓被刺杀的事,让他在太子面前有些束手束脚。 太子深吸几口气后,朝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们恭敬让出一条道,孟瑛抱着白芷,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没能羞辱到孟瑛,这让太子浑身不自在,他转头望着靠在椅子上的宣王,挑了挑眉,开口道:“皇兄啊,孟瑛害你,你还打算坐山观虎斗吗?” 宣王嗤笑一声,他抬头是笑非笑的盯着太子。 这张脸他可真熟悉,夜夜入梦的面孔,如何能不熟悉。 宣王恍惚之间记起,儿时父王落难,带着梅妃与三个儿子东躲西藏。那时他九岁,孟瑛五岁,孟裕六岁。 六岁的孟裕与街头的乞丐置气,硬说自己是皇族。乞丐们东一嘴西一嘴,这消息就传开了,引来了追兵,险些让他们一家人送了命。 而后来,父王问起消息是如何走漏之时,孟裕却将所有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他嘴笨,也不敢反驳,只能颤抖地等待责罚。 可孟瑛,总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他总是理直气壮,义正严词地站出来,好似天不怕地不怕,他说要为自己查明真相,这才免了责罚。 孟裕的污蔑一次又一次,孟瑛的拯救也是一次又一次。 而他孟轩,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不断承受着孟裕的作恶,同时又衬托着孟瑛的光辉。 往昔记忆闪过,孟轩自嘲着摇了摇头,他仰头,借着酒,终是吐出了藏在心底过年的恨。 “孟瑛让我嫉妒。而太子殿下你,让我厌恶!” 孟瑛背着白芷,上了马车。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心里都隔着一道坎,却没有人开口问。 白芷闷有些难受,祈丰殿若是王爷一手操控,那她之前在船上的控诉,岂不是深深伤到了他的心。 太子与卓家的步步紧逼,让她理解王爷的身不由己。 她想起那个让人有些窒息的吻,忽的就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挣扎。 她想自己也不算小孩子了,权利斗争意味着什么,她从前可能没法想象,但现在却是逃不了了。 她既然选择与他一起面对,就断不能,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白芷想通了,想通了她该如何做。 她牵起孟瑛的手,靠在他的肩头,温声道:“王爷,我明日去将祈丰殿的伤亡名单整理出来,人若是死了,就看看有没有家属需要赡养。若是没死,就给他好好治伤,看看怎么样才能帮助他们更好的活下去。” 听她这样一说,孟瑛的胸口像针扎一般难受。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座下木板,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白芷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继续与他十指相扣。 “王爷,有什么罪孽,我们一起承担。我会陪着你一起赎罪。” 孟瑛终是没有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转身紧紧拥住白芷。 嘴里喃喃着:“不要……我不要你陪……” 第168章 厨王争霸赛 白芷只记得那一晚他很沉寂,只温柔地用药酒揉着她的脚踝,时不时回答一个“嗯。” 当白芷说想与他共进退的时候,他沉默了,一言不发。 那一夜,一向好眠的白芷,半夜突然惊醒。孟瑛不在身旁,而在窗边。 他仰头望着窗外明月,冷月清辉洒下,衬照着他俊雅的面孔。 蓦地,他滚下两行热泪,像是有些难以呼吸,他微微张了张嘴,双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白芷只见他流过两次泪,第一次是皇后寿宴,屁股开花的那个夜晚,至于他为什么哭,她忘了。 第二次,便是今日。 她已然下定决心,愿意与他一起承担这些罪恶,可孟瑛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不愿。 白芷始终不能理解这个男人的脑回路! 她认为,爱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夫妻就应当同甘苦,共患难。 这很难吗? 她虽然怨,但又理解像这般偏执的人,别人劝是没用的,得让他自己慢慢想通。 被子一捂,第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白芷清晰地记得,从那天以后,她与王爷之间,好像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夏日在白芷自制的水果茶与冰镇杨梅汤陪伴下,飞快地过去。 皇后娘娘爱惨了她做得冰饮品,时常招她进宫,二人像是闺蜜一般,谈天说地,无所不谈。 可能是天气太热,太后的癔症又犯了,总是在宫中撒泼,闹得鸡犬不宁。 淑妃时隔多年又重新获得皇上的宠幸,骄纵不已。连带着孙家在朝堂上说话也硬气了起来。 工部因祈丰殿倒塌,从朝廷到地方,一共查处三十几个官员,许多职位被空了出来。 意外卷入祈丰殿的无辜百姓,被辰京中一富商救助,不得不沉重悲痛地面对新生活。 但是祈丰殿如此浩大一个工程,被贪污了数以万计的黄金,却是没能从涉事的大官家里面搜出来。 钱都去哪了?这可让景德帝和孟瑛有得忙。 虽说查案这事远不该由孟瑛负责,可从先帝在位那时起,七成的官都能与他卓家沾亲带故,他们把持着朝政,就连皇帝都形同虚设。 此种境况,景德帝谁也不敢信任,除了北方领军二十万的梅家,以及当年被污蔑的游氏一族。 于是孟瑛这些日子便忙得不见人影。 一日夜里,卓家三姐弟共用晚膳,桌子上摆的依旧是卓遥和卓泓最爱的菜。 卓翎往卓遥碗里夹着好东西,叹息口气道,“太后昨日清醒了不少,她让你娶凉州将军的女儿,可听说陛下想让你娶西域的公主,你作何意?” “母亲祭日后,我便请战出征,他们爱嫁谁就嫁谁!我管不着!”卓遥冷漠道。 卓翎微微蹙眉,她理解卓遥不想接受联姻的心,却不知该怎么推拒这婚事,“姐姐明白,可你这婚事,好像是飒兰哥哥提的!” 啪—— 话音一落,卓遥猛地拍上桌子,桌上的盘子被弹得离了桌。 他目露凶光,恨恨道:“他若是想逼我,我就去把白莲花藏起来,让他永远找不到!” 卓翎、卓泓:“……” 惹不得,真的惹不得。二人都知道,他卓遥做得出来这种事。 饭桌上一阵沉默。 忽的,一支箭矢破窗而入,还绑了一笺信纸。 卓遥瞬间警觉,利落展开信纸,上面写着,“箭簇已熔,铜锡为六四比。” 姐弟三人纷纷紧皱眉头。 卓遥不自觉握紧了拳头,“锡矿用量那么大,除了南蛮,就只有凉州了。” 卓翎面色不太好看,她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敲着碗边,“也就是说,刺杀阿泓的人,要么是南蛮人,要么是凉州人。能获取到这种级别的武器,多半是军人,而不会是江湖人士。” “那……凶手极有可能是……太后?”卓翎有些不敢说出口。 卓泓手撑着额头,“哎,我早就猜过了这个可能性,太子也应当是知情的!” 三人一阵沉默,这件事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一汪深潭。 谁也没有说什么,却都心知肚明,那潭底正在卷起的风暴。 初秋。 白芷的厨王争霸赛,在辰京的街头巷尾刮起了一阵风。 先是有辰国各方名厨的加入,为此赛造足了势头。 后有有名食客对此种形势,或是大肆批评,或是高调赞扬,甚至引发了一场论战,赚足了群众的讨论度。 就这样,在极高的讨论度中,厨王争霸赛迎来了初赛。 厨王争霸赛的赛制也简单,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每场比赛根据人数分组。 初赛和复赛由十名评委试吃,给出评分,所有选手比赛完之后,按分数择优,最后选择六人进入决赛。决赛需要由另外三十名现场观众一起参与评选。 进入决赛的六人都有奖,决出排名后,前三甲的奖品是白银三千两、二千五百两、两千两。 若是此次名厨们能打响名声,那以后请他们主厨的酒楼,定会犹如那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白芷拥有独家密制豆瓣酱和泡菜,以及十名精心培养的大厨,那叫一个胸有成竹,稳操胜券! 然而,在初赛第一天,却马前失蹄,遭遇了一次惨败。 报名的厨子有近一百人,初赛要三日才能完成。 白芷很小心翼翼地只派出了两人,想先试试评委们的口味接受程度。 初赛当天,白芷扮成尤青身边的小厮,跟着由青一起品尝了每一道参赛作品。 总的来说,只吃到了一两道比较惊艳的菜,其中一道菜她很熟悉,是出自得月楼的掌勺大厨张华春。其他的作品,味道并不出挑。 而自家的两位厨子,虽算不上顶级,但是味道在众多作品中,也远远算不上差。 关于这一点,尤青与他有同样的感受。二人心头存疑。 他们作为主办方,若是输了,丢人先不说,这整个厨神争霸赛那都是白办了。 于是一日赛程完后,白芷与尤青就想请评委们吃饭,探探他们的口风,以及实际的评判标准。 二人最先想到的是赵昭,赵昭是辰京有名的才子,爱写话本,喜好对女子评头论足,对各家吃食也是极为挑剔。 虽说这人说话赤口毒舌,经常得罪人,但是他评价过的人或物,不出几天就会成为议论焦点,可谓是话题制造机。 二人来到赵昭歇息的客房,正打算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呻吟声,淫靡入耳,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时间点,都要在这里乱搞一通,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 白芷与尤青对视一眼,在一旁躲了起来,等着看里面究竟是谁。 第169章 王爷真厉害 没等多久,房间里面逐渐变得安静,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芷和尤青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他们好奇的探出头,想看看究竟是谁。 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整理着发髻,摇曳身姿地走出房间。看上去着实有些年纪了。 待人离开后,白芷才小声开口,“看起来是个富婆!” “何止富婆呀!她可是庆平郡主啊!”尤青补充道。 “是她啊!就是嫁给辰京首富林士臣那个?” “是呢!” “这不年纪应该挺大了嘛?怎的还能和赵昭勾搭上!”白芷讶异。 “庆平郡主向来如此,不缺男人,只是为何会找到赵昭,就值得深究了。” 二人心知肚明,林家林士臣,乃辰京第一大商贾,可以说掌控着辰京人的吃穿住行。 即便他们不知道,白芷举办厨王争霸赛的目的是什么,却也不能让这名厨的头衔落到别家。 而庆平郡主此时找到赵昭,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二人冲进去找到了赵昭,只见他神色间有一抹疲倦,并不想搭理二人。 尤青先开了口,直接质问,“赵公子,敢问刚才那妇人,与你何种关系?” “何种关系?尤老板怕是管得过宽了!”赵昭有些不悦。 尤青听他语气不善,上前一步,扬高的声线道,“赵公子!尤某请你来,是让你品鉴佳肴的,而不是让你来搅浑这一摊水!” 赵昭被戳穿,也丝毫不怒,露出不在意的笑容,道,“个人口味这事,尤老板如何能左右得了呢?” 白芷很是不爽这种收了人钱,还倒戈的行为,吐槽了一句,“可不是?赵公子年纪轻轻,却甘愿侍奉有夫之妇,这口味也不咋地!” 赵昭闻言,一时气怒,“呵?这位兄台,你可知她是何人就敢口出狂言!你知不道你刚才这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我当然知道她是庆平郡主!只是某不知赵公子是贪图美色?钱财?还是图个刺激?” “以你赵昭的风流名声,并不缺女人,想来你并非只为了美色!若是公子求的是财,我家主子就可以给,何必舍近求远,伏于人下?还是说,你就好这一口?”白芷认真与他分析道。 赵昭似是被踩住痛脚,瞬间怒了,“什么叫伏于人下!我赵昭一个男人……” 赵昭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话锋一转,“你们能出多少钱?!” “我们有诚意,你需要多少?尽管开口!”白芷豪爽的与他谈判起来。 赵昭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五,“五千白银。” 闻言,白芷和尤青有些发懵的对视了一眼,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太多,而是他们认为,对于辰京首富来说,这五千白银打发一个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怎么?太多?最少四千两!”赵昭有些心虚,继续强撑着架势。 白芷抱着手,云淡风轻地道:“五千两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事儿,我只是不理解你一才子,相貌不差,才华也不差,怎么就愿意委身人下?区区五千两就能让你倒戈,我该怎么信你才好呢!” 赵昭将手中折扇哗地展开,冷笑一声,“尤老板,我知道你有钱,但你可曾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那是庆平郡主,皇亲贵胄,并非普通的地头蛇!庆平郡主嫁入林家,将那林士臣害得半残,自己成天在外逍遥快活,横行跋扈,没人管得了!在下不过一小人物,如何能反抗得了她!” “劝你们也别挣扎了,你们这比赛,只要有她的人,你们就赢不了!在这辰京里,没有公道,只有卓家。” 白芷思考一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是说,我所有的评委,全都已经被庆平郡主收买了?” 赵昭没好气道:“大差不差!即使庆平郡主什么也不做,也没人愿意去得罪她!光凭我一个人,无法左右胜负!” 白芷明白了,这是一种无形的威压,是一种辰京人习以为常的规则。 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这一点。 为了以防万一,白芷还是让尤青给各个评委都送了银子,能拉拢几人,就拉拢几人。 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事,不然整个比赛都会泡汤! 夜里。 白芷失眠了,孟瑛还未归,她洗漱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破除庆平郡主在众人心中的权威。 三更十分,孟瑛带着一身疲惫归来。 进门时小心翼翼,她一向能睡,他生怕扰了她的好梦。 刚进门,白芷就迎了上来,像平常妻子那样,为孟瑛宽衣,嘘寒问暖,“王爷你可回来了,饿不饿?” “不饿,怎的还不睡?遇到何事?”孟瑛一猜她就有心事。 白芷担心孟瑛太累,笑笑道,“没什么大事,王爷早些休息,明日你还得上朝。” 孟瑛将她圈在怀里,呵呵笑出了声,“你若睡不着,我又如何能睡得好?” 白芷:“我哪有睡不着!” “往日这个点你早该睡了!” 白芷:“……” 逃不过孟瑛的洞察,她还是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的对孟瑛讲完。 “我好笨,竟然连这种事都能疏忽!”白芷捂着脸,自责又愧疚。 二人坐在床上,孟瑛从身后环住她,他双手握住白芷的手腕,将她的一双小手放在掌心轻揉。 “王妃切不可妄自菲薄,世间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 “不止王妃,连飒兰也是,飒兰大部分的失败,都来源于人心难测。要成一件事,关键就在人,可每个人都能有万千想法,着实让人头疼。” 孟瑛说的是实话,此刻竟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 “那又该怎么办呢?”白芷顺着问了下去。 “去了解这些人,了解他们因何而惧,因何而乐,又因何躁动不安。” 白芷大概理解这句话,让孟瑛继续说下去。 “要直接改变那些评者对权贵的恐惧,难!但是辰京又不只她一个权贵!” 听到这里,白芷瞬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哦!对哦!再找一个权贵来不就可以改变风向了嘛!可是能找谁呢?” 白芷明白孟瑛是不想出面的,所以只能想其他人,可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更权贵,又愿意帮她的人了。 呃,她还真想到一个,她讪讪开口,“卓……卓……卓……” 孟瑛知道她想说谁,啪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不许想卓遥!他一个犟驴子有什么用!” “额,有理!” “庆平郡主与林士臣育有一独子,庆平郡主爱的紧。只是此子,行事纨绔,最厌恶庆平郡主的浪荡。” “哦~明白了!” 白芷再一次醍醐灌顶,激动得在孟瑛脸上叭叭亲了好几口,“王爷你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这又夸又亲的,让孟瑛有些愣神,好半晌,他才抚摸着被亲过的地方,胸口微微发热。 第170章 芙蓉水榭 翌日。 白芷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逮庆平郡主与林士臣的儿子,林崇。 白芷打听到林崇厌恶其母,不爱回家,所以在花楼长住是很经常的事。而他最近常去的花楼,叫做芙蓉水榭。 他已经在这里面住了半月有余,为了躲她娘,他完全谢绝见客。 而这芙蓉水榭不是普通的花楼,准确来说,是一个达官贵人聚集风雅之地,类似一个会员制高端酒店,美人消遣只是其中一项附加服务而已。 因为住得人大部分都有头有脸,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得实名认证。 所以白芷要找到林崇本人,是很难的,不过总得试试才知道结果。 白芷与十七乔装一番,一身俊雅公子扮相。不过那是在白芷眼里,在别人眼里,就是两个小屁孩装大人。 梨花很直接地指出了问题,于是白芷穿上了加厚的鞋子,塞了一些“肌肉”,抹黑了皮肤,找谷大夫要了些让声音变得暗哑的药,这才稍微像个男人了。 芙蓉水榭。 大殿入门,白芷与十七就让人给拦住了,“敢问公子贵姓,府上住何方。” 白芷揖手一礼,“在下陵州尤琮,此到辰京,是受舍弟邀请而来,听闻这芙蓉水榭风景极好,想来一试究竟!” 门房小厮也客气回答,“哦!咱这芙蓉水榭绝非一般客栈能比拟的,只是敢问阁下之弟是何人?” “东街尤府之主尤青。” “东街尤青?哦!在下有所耳闻,可是最近办那厨王争霸赛的尤老板?” “正是!”白芷松一口气。 “原是尤老板兄长,是在下招待不周,公子请歇息片刻,咱这就去让人给您选一处院落。”门房小厮客气将白芷请到一旁就坐。 这么容易?白芷有些讶异。 果不其然,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细细想来却是合理的,他都没问自己要住多久,也不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院落,这并不是待客之道。 尤青是初到辰京的富商,对于这些本地企业来说,资料甚少,颇为神秘。按照这芙蓉水榭的严谨程度,他们现在应当是着人快马加鞭去尤府求证真伪了。还好让梨花去了尤府蹲守,不然就得穿帮。 白芷虽然知晓了原因,但在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她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昨日让尤青送了钱给评委,也不知道他们今日能否公正评判,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于钱财收买,还得请到林崇来压制他母亲的威压。 最好是在今天内就能解决。 焦灼之中,白芷总觉有一股视线一直盯着她,让她浑身都很不舒服。 举目望去,只见一伏于桌案写写画画的男子,此男子皮肤微黑,因是坐着的,只能大体判断出他的体块不大,一张脸有些消瘦,下巴尖,颧骨微突,脸上骨骼感分明,显凶,长得有些像猴子,却意外和谐。 他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白芷。这人是在画她! 白芷作为一个有肖像权意识的人,本能的感受到了被冒犯,于是她冲过去一把按住了桌上的宣纸,怒目而视,“你在画什么?” 男子被按住了作画工具,本能地也不爽道:“装什么装,既然要来这地方,连规矩都不懂吗?” 他的语气十分恶劣,瞬间激怒了十七,“你什么态度!怎敢这样与我家王……主子说话?” 十七情绪激动,差点说漏了嘴。 男子十分敏锐,在十七说话卡壳的时候,明显眼神一亮,可眼里的光稍纵即逝,他轻嗤一声,“哦,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手拿开!你挡我干活了!” 白芷不悦道,“未经同意,还请兄台不要画我的画像!” “大姐!这是我吃饭的活计!我不画我吃什么!滚滚滚!”男子语气不善。 “你得先说这画像是何用途?说了我……等等,你刚才喊我什么?大姐?”白芷乔装那么久,被人一眼戳穿,一时有些懵。 这男子翻了个有些欠揍的白眼,“切,你以为你装的多像?大姐!看好了,这画像是芙蓉水榭每个入住的人,都得留存成册的!行了?” 白芷瞬间反应过来,“你们芙蓉水榭搜集这些信息干嘛?” “你管那么多!我就是拿钱做事!不就是有点臭钱吗?还不是两个鼻子一个眼,丑的出奇!放开放开!”这画工男子吹胡子瞪眼嫌弃道。 白芷想着大事要紧,要是在此处与他争吵,说不定就进不了这芙蓉水榭的门。 忍住,忍住!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白芷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画工兄弟,劳烦把我这有点臭钱的人画得俊俏一点!” “啊呸!这点钱就想收买……” 白芷又掏出一锭银子,结结实实堵住了这兄弟的嘴。 白芷这次就站在他旁边看他画,不得不说,这兄弟画得确实很像,简单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神韵,堪称天才。 “画的不错!”白芷不禁赞叹。 画工轻嗤一声,然后指着画中人的脖颈处,“这儿画得不太像,在下这手五行缺金,画得一般。” 白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人是在威胁她,给他钱,不然他就要戳穿自己的性别。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白芷强忍一口气,又掏出一锭银子,重重放在了桌上。 画工得意一笑,轻盏一笔墨,在喉结处添了一笔阴影。 画工画完不久后,就有人领着她入住芙蓉水榭,这次的服务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从口味,喜好和个人习惯问得清清楚楚。 整个芙蓉水榭,是绕湖而建,水中立着一朵又一朵的芙蓉,可谓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她住的院子,在一处高台,是离湖是最远的,院落里倒与外面的芙蓉景观不同,竟是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墙边是艳丽三角红梅,另一边的花园里栽种的是茂密的粉色月季。 噢!这浪漫的粉花,简直美到了白芷的心坎里,搁以前这绝对是一个网红打卡景点,恨不能掏出手机咔咔来几张自拍。 一入房间就是扑鼻而来的檀香,嗯,她喜欢! 桌上放了些吃食糕点,竟然全是她爱吃的!喜欢,太喜欢了。 就连房间格局,被褥填充,帐幔颜色,色彩搭配,都恰到好处的符合白芷审美。 太巧了,巧得让人害怕! 这些需求,她之前并没有说与别人听!大数据也不能如此了解她啊! 等等等,这事虽然细思极恐,但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 差点就被勾走了注意力,她首要目地是要找林崇啊! 第171章 画工兄弟 没来得及休息一下,白芷就出门找起了林崇。 但这芙蓉水榭占地面积极广,院落稀松,也不知道那林崇住在哪个院落! 芙蓉水榭的安保做得是相当到位,入住者不想见的人,他们一个也不会放进来,并且他们也不会将入住者的信息透露给他人。 这让白芷有种大海捞针的感觉。 不过好在王爷昨夜给自己上了一堂课,再严密的组织也存在漏洞,就是人心。有人傻,有人坏,有人贪,有人心软。人心万象,突破口也是多多的。 白芷见路边一个洒扫的婆子,顺口聊了几句,“哎,老人家,我阿娘若是活着,和你年纪应当差不多大!” 婆子闻言,瞬间停了手里的动作,与白芷聊了起来,“咋地,富贵人家的夫人也命不好?” “可不是嘛!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真是后悔没多陪陪她啊!” “可怜的娃!你也莫要太多伤怀,生死有命,也怪不得你。” 白芷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她手里,“也是,扰了阿婶的活计,一点心意而已,也算对阿娘尽孝了。” 这洒扫婆子推拒半晌还是收下了,二人闲扯一番,白芷开口问道,“这芙蓉水榭风景是真不错,我想去散散心,若是能觅得知音畅谈一番,也不失为一种消解。想问问阿婶,何处能寻觅知音?” “东边有个琵琶楼,每日都会有乐伎在那弹唱,乐伎雨娥堪称辰京第一美人,年轻公子哥都爱往那儿去,为与她对谈,能一掷千金呢!还有公子哥为了她,一住就是半月!” 这描述倒是挺符合林崇,白芷决定去看看。 人还未到琵琶楼,袅袅琴音先入了耳,宛转悠扬,美不胜收。 再凑近一些,竟有个穿着华贵的公子被拦在了外面。 白芷好奇开了口,“敢问各位公子为何不进去呢?” “别提了!那林家小子一人霸占着那雨娥姑娘,不让我们进!” “一个臭商贾,贱人子而已!” “嘘!嘘!你可小声点儿!他最忌讳别人提他娘了!” …… 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白芷了然于胸,这描述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她现在与其他人的处境是一样的,也进不了这楼,见不了林崇。 她试了多种办法与侍卫套近乎,皆无甚效果,就算她带着十七这个绝好的打手,硬闯也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帮自己,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白芷咬咬牙,内心有些焦灼,她必须在今天见到林崇! 心里焦灼之时,脚就会控制不住地动起来,她沿着湖边筑起的木桥,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如何才能见到林崇。 正在出神之际,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钱工头,算我求求你!你先预支一月工钱给我可好?半月!半月就行!” 声音很熟悉,白芷越过拐角望去,是早上偷画她的画工,他手里怀抱着卷起来的纸张,应该是画作。 被称为钱工头的男人一脸不悦,“哎呀!咱们这儿没这个规矩!你才刚来不到一月,我如何预支给你啊!你若收了钱跑了可如何是好!” “我把我的画作押给你,这些都是我引以为豪的佳作!我若跑了,你拿去定可以高价卖出!”画工急慌慌道。 白芷这才看清他个子不高,说话时脚总喜欢一踮一踮的。 钱工头被扰得莫名烦躁,“我没有余钱支给你,你走!” 画工依旧不依不饶,他拉住钱工头的手臂,不让他走,“钱工头,我跪下给你磕头行不行?!” “不行!”钱工头怒了,大手一挥,一不小心就把画工抱住的画作,哗的一声全部挥进了水里。 钱工头回头看了一眼,叹息摇头,然后径直离开。 画工看着落入水中的画作,瞬间红了眼,他没有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些画作在水中,一点点浸湿,吸水,然后下沉。 他们看起来都很淡定,只有白芷慌了! “噢!噢!噢!十七,快快快!快捞起来!” 十七闻言,踏着荷叶,如蜻蜓点水一般,飞速抢救了水中画。 白芷也飞快冲了过去,“那荷叶底下还有一副!” 忙活半天,好不容易二人才将那些画作全部捞起来。 画工却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不值钱的玩意儿,捞它作甚!” 白芷可没时间理会他,她正忙着将化作一幅幅摊开,晾干。 刚摊开一幅画,白芷就惊了,“哇哦!你是什么神仙大大!这画不得了啊!不得了!” 白芷不懂如何欣赏画作,但这画作展开的瞬间,却是实打实的给了她一种别样的视觉冲击力。 她觉得这画总共就画了三笔,一笔是磅礴浩渺的沙漠,一笔是缥缈朦胧的烟尘,一笔是火红的落日。 寥寥三笔,就描绘出一幅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 “啧啧啧!他不要卖给我!捡到宝了。”白芷坐在地上仰头,一脸兴奋地望着这画工。 画工的眼神却像是看个傻子一般,虽然也有人说他的画还不错,但是卖钱的时候却只能卖出几文钱的价格。 他不自觉轻嘲,“呵,莫要在那演戏,我收了你的钱,就不会揭穿你身份有问题……” “哇哇!这一幅也是绝妙!这一幅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画工兄弟挑了挑眉,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你有病……” “这个也好!这不就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嘛!666啊!” 画工兄弟莫名的,眼有些酸。 “这个,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画工兄弟伸手捏了捏眉心,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这个美人也画得太好了!” “这个也美极了,我九漏鱼,想不出什么诗句可以描述了!” …… 终于,在白芷一声声的极尽赞美中,画工兄弟迷失了自我。 “这一幅,叫做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画工缓缓开口。 他开始给白芷介绍起他的画作,一幅一幅,本身他还有些羞于启齿,但是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停不下来。 他忽然想起,他曾经也这样滔滔不绝的为别人介绍这些作品,得到的回答却是“此画潦草至极”。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声如蚊蝇,他道:“你,会买吗?” 白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买啊!你想卖多少钱?” “我想要五十两银子。”画工试探道。 白芷茫然眨了眨眼,“诶?那么多画你就卖五十两?” “不然咧?” “这样,这些我全都要了,我给你一百两,你告诉我一些这芙蓉水榭的事儿,可行?” 白芷本以为他会拒绝,毕竟这芙蓉水榭对待不遵守规则的员工十分残忍。 可这人却一口应了下来,“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只要我知道!” 白芷:“!!!很好,我该如何称呼兄台?” “在下魏良,字行远!” 第172章 惊天大秘密 白芷与这画工魏良谈了许久,她大概也对这人有了些粗浅的认知。 魏良是个有才华的人,但也只是空有一身才华,他心中满是怀才不遇的愤懑,与对这不公世道的怨怼。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缺钱。 白芷窃喜,她现在啥都没有,就是钱多。 魏良收了钱,对白芷当然是全盘托出,他说,这林崇在这芙蓉水榭住了半个月,全是为了这个乐伎雨娥。 雨娥出身卑微,生的花容月貌,性子却冷傲,钱财并不能使之心动。 林崇钱多人也闲,每日变着法地讨这雨娥开心,这几日来,每日他都要找魏良,为这雨娥姑娘画上一幅美人图。 该说不说,白芷觉着自己运气是真好,于是午饭过后,装扮成画工模样,就随着魏良进了这琵琶楼。 “今日怎的两个人?”一位倚在窗边的清贵公子,懒懒地出声。 刚入楼,白芷就遭到了质问,魏良这人,十分机敏,他抢在白芷前头答道,“回林公子的话,小人往日作画,为画出雨娥姑娘的清丽之姿,用色不过七种。今日小人却想画出姑娘的艳丽,用色约莫得多上七八种。这才找了个帮手,替小人洗笔研墨。” 林崇闻言,微微眯起双眼,依旧有气无力开口,“清丽与艳丽,好啊,甚好。” 白芷偷瞄过去,只见林崇这人靠在窗边,浑身像是没长骨头。眉眼之间全是郁色,他不知在望何处,一双眸子像是聚不了焦似的。给人一种忧郁倦懒之感。 而这雨娥姑娘,也真是名不虚传,她一袭天青素袍,清丽又优雅,双瞳里透出来的冷漠,又让她看起来倔强又神秘。 美人啊,美人!白芷不自觉被吸引了目光。 “不过,今日我有贵客,你得画快些……”林崇声音,打断了白芷思绪。 魏良讪讪开口,“小人……尽量……” 魏良展开画纸准备开画,白芷一边留意林崇的动静,一边帮他拿出各色颜料摆放整齐。 白芷自以为摆的还不错,却被魏良的笔杆子啪啪打在手上,白芷不解地瞪过去,魏良嫌弃地瞅了她一眼,然后开始重新摆放起颜料。 这个动作被林崇身边的小厮看到了,他开口,“搞快些,别一会儿耽误了贵客!” 魏良嘿嘿笑起来,一副讨好的表情,“好好好!我们这也是临时搭的班子……” “哼!快些!” 魏良开始提笔作画,他一句临时班子,倒是让白芷的手忙脚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雨娥姑娘今日并没有弹琴,而是用一方丝绢手帕轻轻的擦拭着琴弦。 林崇也不看她,只看窗外,“雨娥姑娘为何不愿嫁与林某呢?” “雨娥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林公子罢了。”雨娥声音极度清冷。 “是因为林某母亲的原因!”林崇自嘲道。 “公子想多了。” …… 看来这个林崇很厌恶她母亲的所作所为,以至于,在心上人面前因此抬不起头。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利用他与庆平郡主恶劣的关系,可以请他出席厨王争霸赛,其他评委定会跟着他调整自己的评判标准。 但光这一点还远远不够,她不清楚林崇究竟是打心底厌恶她母亲,还是表面嫌恶,实则母子连心。 白芷决定再等等,再多了解林崇一点,就多一分胜算。 魏良正全情投入在画作里,他的画确实不错,画中人虽是坐着,但却有一种动态之美。 画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崇所说的贵客到了。 但当白芷看到这名贵客之时,不禁感慨,觉得世界真是太小了,在这儿竟然也能遇到太子! 好在今日白芷特地扮丑,而太子这人十足的颜狗,长得丑的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白芷这才能蒙混过关。 太子一身暗金袍子,贵气非凡,但看在白芷眼里,却是怎么都不顺眼。 太子进门,先是屏退左右,只留了一个贴身侍卫。林崇也很自觉的屏退左右侍人。 魏良和白芷对视一眼,决定先撤退。雨娥也抱起琴,福身准备离去。 林崇朝她点点头,也允了魏良和白芷的告退。 然而,白芷心里那隐隐不祥之感,还是实打实的发生了。 就在太子看到雨娥那一刻,眼睛瞬间亮的像狗看到了骨头,他几步就走到了雨娥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黏上了她,“此等美人,本宫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林崇微微有些不爽,眼神终于聚上焦了,“太子,自重。” 太子闻言,有些恋恋不舍,他勾起嘴角笑着摇摇头,“正事要紧!” 雨娥趁势赶紧说了声,“雨娥告退。” 太子坐上椅子,折扇一展,“诶,美人别走!弹一曲来听听!” 说罢,太子又注意到了一旁的魏良,他兴趣盎然的开口,“这是画美人图吗?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魏良闻言,只好双手将美人图呈了上去。 太子细细欣赏一番,“啧,画的不错,继续画完,画得好当赏!” 在权势面前,白芷只好跟魏良一头哈腰,“是,小的这就画。” 一曲唱罢,太子命令雨娥为他斟茶,眼神片刻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林崇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殿下,今日约某,所谓何事?” “温瑜啊,好歹我们也算得上表亲,怎能如此淡薄?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消遣吗?”太子笑得淡然,一副真是来找他消遣的模样。 林崇皱眉,病恹恹的眼神里,总算有了点凶光,“消遣需要带近卫军?还要带上个飞骑将军?” “温瑜可莫要误会本宫,本宫这身份马虎不得啊!你说是!”太子尬笑起来。 林崇不太想与他继续谈下去了,严肃道:“也是,太子殿下直说!” 太子闻言神色一凛,“温瑜,我要你支持我,源源不断地支持。” 林崇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我林家的钱,全在我母亲那儿,太子殿下为何来找我要钱?” “温瑜呐,你可莫要唬我,你母亲,庆平郡主只有林家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你爹难道不是已经交给你了吗?” 林崇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呵,你们卓家人,好黑的心!我林家的那些钱,即使只有一半,那也足够养活一城百姓年,养上数十万军队一年半载!” “你如今来跟我要钱,那就是我母亲没钱了?太子殿下,这些钱到底哪去了,林某真不敢想!” 太子听他这一番话,没有半分掩饰,眼里的杀意越来越浓。 白芷也惊了,这与王爷说得祈丰殿贪污案不谋而合啊! 昨日庆平郡主收买赵昭,连五千两白银都拿不出,足以见得她是真的没有钱了。 而庆平郡主是太子的金主,太子像个吸血虫一般,吸走了林家半数的财产,并且这些财产不翼而飞。 乖乖!她好像听到了个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 第173章 被围了 “你林家的产业难道没有仰仗庆平郡主在京的势力?”太子笑着道,笑得有些瘆人。 “太子殿下这话怪好笑的,若不是卓家人垄断了辰京的产业,林家又何须仰仗她庆平郡主呢!”林崇语气里染上了怒气。 “本宫不想与你谈这个,你就说你当如何做,不管怎么样,你爹和你娘是夫妻,卓家与林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们当初沾了卓家的光,才有今日的辉煌,现在想退出,门儿都没有!也别想着天高海阔,换个地方逍遥!” 林崇扶额,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想要多少?” 太子:“每年黄金十万两。” 林崇:“太子殿下为何不去抢?再说了,这对我有何好处?” 太子:“我能保证,你和你们林家能活得好,不然都得死!” …… 二人谈判一番,不仅林崇十分无语,连白芷也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究竟在干嘛? 白芷不得不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曲州的邪教,南蛮的药奴,消失的大批钱财,这些有关联吗? 钱财供养邪教,邪教制造药奴,药奴来自南蛮。但这样做太子又能得到什么呢?他已经是太子了,身份尊贵,大权在握。 虽然大体能联系上,但细想又有很多地方想不通。这事说不定与王爷查的有关,她得好好跟王爷聊聊这些事。 待他们二人谈完的时候,太子兴致勃勃查看了魏良的画作。 “画得好啊!温瑜,这画就送给本宫了!可行?”太子不要脸地向林崇索要这画。 林崇经过刚才一番谈判,脸色变得很臭,但又不得不搭腔,“太子殿下自便。” 太子拂袖离去,楼下卓遥站得笔直,见人下来,冷冷开口,“什么事谈那么久?” 太子呵呵一笑,“谈风月之事,你要听吗?” “不必。”卓遥不屑。 “遥弟,这个地方风景不错,凉爽至极,今晚就歇这里了!你安排一下守卫。”太子伸了个懒腰,吩咐道。 卓遥虽然不情愿,但毕竟是上班,他只能应下。 “还有一事,一会儿这楼里会出来一个美人,和两个丑画工。今晚,你与飞鹰二人,一人去请美人,一人去让那两个画工闭嘴。你们自己选!” 太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很明显,两个画工听到了太子的秘密,他要灭口。 “你的影子呢?这不是我的职责。”卓遥不愿,平时这些脏事儿,都轮不到他来做。 太子闻言也皱了皱眉,“不知道啊!这个鬼地方的戒备,好像比我想象中严密!” 卓遥一阵头痛,上次卓泓刺杀事件后,他就对太子有了猜忌,但是他变得越发忌惮太子的残忍,与六亲不认。 他是不会选择帮太子去请女人的,因为他很清楚太子嘴里的请是什么意思,“请”完,还要在他门口听一夜嚎叫,有时还得附加一条“收尸”的工作。 所以卓遥很干脆地选择了杀画工这一项,对面的贴身侍卫黑鹰,没什么意见,机械地应下了“请美人”这一项工作。 经此谈判后,白芷决定先按兵不动,她得与孟瑛商量一番,不然就算得了林崇帮助,撬动了辰京的商业格局,引来太子猜忌,那就不是一个厨王争霸赛的事儿了。 白芷与魏良从琵琶楼离开的时候,卓遥就派人跟了上去。 魏良人穷,一听白芷要请他吃饭,当然是很没骨气的跟去了,美其名曰讨论画作。 刚回院子,尤青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昨夜送的银钱有用,今天派出参赛的人全部晋级,这才让白芷松了一口气。 白芷记得孟瑛说今日会在郊外设宴应酬,不会归家。 自从王爷当官后,这种事儿就常有。偶尔白芷也会想,他们男人的应酬多多少少都会有美女相伴,不过王爷他那方面有点障碍,应该不用担心……! 每次这样想完,她又说服自己,夫妻间要信任!要信任!要信任! 所以她今晚无需回王府,就算回王府,也见不到王爷。若是急于想见他,一是在孟瑛上朝的路上等着他,二是通过十七向影阁的人传递消息。 白芷不想等到明天,所以她写了短短一封信,让十七传递给孟瑛。 十七将信放在接应地点,打上记号,便回去吃饭了。 而她自己,则是整理着今天听到看到的,以及计划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魏良对于今日发生的一切,也大概理顺了。他一边享受着白芷提供的饭菜,一边开口分析,“你不是个普通商人?你像是识得太子?” 白芷闻言,回过神来,“你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画工啊!” “我还真就只是一个画工,只不过太有才华而已!”魏良自信道。 白芷也摸不清他的底细,莫名对他警惕了几分。 “你为何突然不去见林崇了?”魏良好奇问道。 白芷蹙眉,“与你无关,你就不要多问!不然这顿饭也没得吃!” “那好,我换个问法!你看起来好像很了解太子,我对太子的人品也有所耳闻,大姐你觉不觉得,我们出来的太轻松了!你知道我们今天都听到了些什么吗?”魏良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饭,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讲出来。 白芷也忽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太子会来灭口,心头突然涌起这个预感,且一发不可收拾,她猛地拍案而起,“十七!我们走!” 魏良闻言,“诶诶诶!带上我啊!” “所以你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来蹭饭的?”白芷问道。 “是又如何!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魏良一脸淡定。 十七探查了门外的情况,脸色煞白,“我们被围了!” “外面多少人,身手怎么样?能逃吗?”白芷慌忙问道。 “我能数出来的有十八个兵士。更远的地方有多少人我不清楚,要硬闯吗?”十七道。 “不不不,不能硬闯!”白芷与魏良齐声道。 “硬闯必死!太子带了很多人,今儿个你没看到吗?”魏良分析。 “那如何,魏良,这个院子你熟悉,还有没有别的路?” 魏良思考一番,“你这院子是唯一不邻水的院子,周围全是旱地,难!” 白芷:“……” …… 几人焦灼讨论着,如何求救,如何送信,如何逃跑,忽然小院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谁…… 三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第174章 敌人友人 白芷住的小院里还有两人,是王府喂马的家仆六子,和老马夫老杨头。 正值落日时分,二人刚吃过晚饭,正悠闲地在院中享受果子。 六子丢了一个枣进嘴里,“甜!这个地方不错,这差事该让我幺弟来,每次都是我,回去他又要闹!” 老杨头闻言,也尝了一个枣,“是甜!他太年轻了,粗心!要是能佐点酒就更好了。” 正聊着,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白芷魏良与十七在房里也听见了敲门声,三人皆是惊惧,十七第一时间握上了剑柄,站到了白芷身前。 六子心情不错,笑呵呵地吼了一声“来啦!” “门外只有一人,要阻止他吗?”十七问这句话时,已然蓄势待发。 白芷摇头。 “倒也不必,不是来杀我们的。”魏良慌乱了一瞬,又恢复了冷静。 “何以见得?”白芷问道。 “芙蓉水榭住的都是达官贵人,现在天还没黑,外面都是路过的杂役和赏景之人,就算是太子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来杀人。”魏良认真分析道。 魏良:“外边的兵士应当是借着为太子防卫之名,对我们实行监视,现在我们就算走出去,他们也不会动手。兵士与杀手不同,他们只执行军令,军令都是有名目的,不会有人下这种没名没目杀两个画工的军令。” “你脑子还挺活泛!”白芷夸赞道。 正说着,六子进来了,他恭敬对白芷道:“主子,外面来了个姑娘,说是叫雨娥,今日在琵琶楼丢了东西,想问问主子有没有瞧见?” 白芷与魏良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虑。 “这雨娥姑娘,什么底细?太子的人?”白芷问道。 “不知,我在这里面待了半月有余,她的行踪,只在自己居所和琵琶楼往返。近半月以来,与她有过接触的,不过林崇一人。她一弱女子,你怀疑她?”魏良略微不解,但他认为警惕是对的。 “门外那姑娘才不是弱女子,她会功夫!”十七突然插嘴。 “啊?”白芷和魏良异口同声。 “我……我……我应该打得过……”十七支支吾吾,一双眼写满了不确定。 “应该?”魏良扶额,而后一声叹息。 “放她进来,她若是杀手,此刻又怎会在那儿傻等着!正好看看她什么目的。”白芷做了这个决定,然后顺势往茶水里抖了一些粉末。 十七领略了白芷的意图,躲到暗处警戒起来。 六子将雨娥领进了门,雨娥神情淡淡,朝白芷欠身行礼,“尤公子,今日雨娥在琵琶楼丢了一枚玉佩,为此特来叨扰,不知公子可有瞧见?” 白芷抬手示意雨娥入座,礼貌应答,“在下未曾见过,不过姑娘别急,你细说说,是如何丢的,在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白芷还顺手为雨娥添了茶水,“雨娥姑娘,请用茶。” 雨娥淡淡瞥了一眼,然后缓缓抬手,端起茶杯,凑于唇边。 白芷在茶里加了一些软骨散,是谷大夫特制的秘方,无色无味。他们对雨娥知之甚少,必须要防她一手。 眼瞧着茶杯距雨娥的唇于咫尺之间,雨娥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 砰地一声,雨娥手中的茶杯,便落到了屏风之上。 霎时间,房间内杀意腾然而起! 情势转变太快,白芷与魏良本能地躲到了角落,抄起手边能当做武器的家伙,进入防备状态。 十七瞬身而出,利剑之刃顺势而出,银光一闪擦过雨娥扬起的碎发,直指她的咽喉。 十七高悬的心一落,得手了! 白芷的心也随着起起落落,她攥着手里的武器,指尖渐渐发白。 雨娥却在此时,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她轻巧地往后一仰,柔韧的腰身弯成拱形,瞬间躲开了十七的攻击。 与此同时,雨娥顺势灵巧地倒翻跟头,一脚踹上了十七的胸膛。 十七虽然没有被这一脚踢退,但却被分散了注意力。等他回过神来,雨娥小小的匕首已经从背后,抵上了他的喉间。 “十七,你太懈怠了。”雨娥从背后冷声道。 十七大惊,“你认识我?!” 不仅十七惊讶,白芷也惊得合不拢嘴,半晌,她才回过神,“你是何人?快放开十七!” 雨娥并没有回答白芷和十七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问,“她是你主子?那她就是王妃?” 白芷担心十七的安危,清了清嗓子,厉声道:“正是!我就是宁王妃,有什么话你与我说便是,放开他!” “王妃误会!属下乃影阁之人,唤作伊娥。”雨娥说着,放开了十七,并推了他一把。 十七往前踉跄几步,然后惊讶的回头看着雨娥,“你是伊娥?” 白芷慌忙上前接住他,“熟人?” 十七挠挠后脑勺,委屈地小声嘟囔,“嗯,影阁的人,我还以为伊娥是个老婆婆呢!我又……输了,王妃姐姐能不能不要告诉王爷……” 白芷扶额,这孩子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对。 雨娥听着话并没有任何不悦,而是用一种冷淡的神情对白芷道:“王妃,请你速速离去,太子要杀你。” 说罢,她转头对着一旁的魏良道,“至于你,知道了我身份的人都得死。” 魏良被这个女人冷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忙躲到白芷背后,“大姐!救救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白芷也回头瞅了他一眼,有些难办。他不能听凭他的一面之词就信任他,也不愿随意了结他的性命。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正在白芷犹豫之时,雨娥开口道,声音毫无温度。 她同时将手中的匕首一掷,直直朝魏良扔了过去,或者说,是朝白芷扔过去。 白芷刚回过头,就看到匕首朝自己刺来,她非练武之人,大脑并不能迅速反应,于是她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砰—— 刀兵相接的声音传来,十七一剑挥开了雨娥的匕首,“这里王妃姐姐说了算!她没让你动你就不许动!” 雨娥被十七这一举动给隐隐激怒,她冷冷掠过眼神,走到一旁,缓缓捡起了自己的匕首,轻嗤一声,冷语道:“杀个人而已。” 白芷稳了稳神,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雨娥。 白芷从她身上的敌意,这女人并非敌人,却也不是友人。 她挡到了魏良面前,“雨娥姑娘,我且当你是助我的好了,我们几人现在被太子围了,逃出去才是最紧急的事,其他事容后再论!” 第175章 别哭,我没事 雨娥虽然心里不服白芷,但她既是王妃,她就无法反驳她的决定,咽了一口气,忿忿地道:“是。” “雨娥姑娘,外面被太子的人围了,对方人数众多,你对这芙蓉水榭熟悉,可有小路可以逃出去?”白芷好声好气地问。 雨娥冷冷开口:“芙蓉水榭为保证客人安全,是不允许私布暗卫的,但是明卫可以。太子的近卫有百人,其中不乏高手,就我们几个人,硬闯是不行的。” “但据我所知,这屋里有密道。”她继续开口。 “密道???!!!”众人震惊。 “但这院子是近来才建好的,建得十分机密,你是第一个入住的人,我并不知道密道入口在何处。”雨娥道。 太阳已落下一半,她不知太子什么时候会来取她的命,她不愿再拖延一秒,白芷开口吩咐,“那就找!!好在院子不算太大,大家分头找!” 连连荷叶挤满了湖心,一眼望去,绿得惊人。 卓遥立于湖心亭中,环抱双手,双目平静,遥望远方还剩一半的火红落日。 他在等,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从不喜拖泥带水,今晚他只想早些处理完那两个画工,早些入睡。 落日一点一点被遮蔽,隐入远山,渐渐的,最后一抹余晖被黑夜吞噬。 今夜无月,却是满天星河。 卓遥卸去轻甲,只留赤色里衣,轻装上阵。 他带着两名副将,慢悠悠来到白芷的院外,看守的士兵将雨娥也进去的消息告诉了他。 副将开口调侃,“这雨娥姑娘也要杀吗?杀了怪可惜的。” “不杀,杀了太子一晚都不会消停。”卓遥冷冷道。 卓遥跳上院墙,看着院中正在点灯的人道,“院中两人,不是画工,一会你们去把他弄晕。屋里四人,有两人有功夫。” 说完,卓遥迟疑了一瞬,为何两个画工会住那么好的院落?还是说,他们是替这院落的主人画像,才留于此? 四人中有两人呼吸深浅不同,是练过武的。两名画工他见过,平平无奇,那剩下的二人又皆会武。 也就是说,雨娥极有可能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乐伎! 这芙蓉水榭,连太子的暗卫都无法进入,还埋有暗桩,看来并非只是简单消遣之处而已! 芙蓉水榭非林家的产业,也非卓家的产业,它明面上的东家,是一个刘姓老板,多年来只做了这一处生意。 卓家也曾起疑查过,却从未抓到过任何把柄。要么这位刘姓老板是清白的,要么他背后之人深不可测。 而今,雨娥若是暗桩,那前者就可以排除了,只剩后者。 卓遥起了疑心,看来得把这个雨娥抓起来拷问一番。 计划未变,即使里面有两个练家子,卓遥也自认为不是他的对手,自信得压根没想要偷偷摸摸,甚至是蒙个面。 院中的仆役与马夫已经被敲晕,房间内几人找得焦灼,十七与雨娥听到了动静。 “来了,只能拼了。”雨娥冷声道。 几人停止了翻找,以最快的速度锁好门窗,进入警惕状态。 十七率先到门口戒备,小声道,“有三人!王妃姐姐,你先躲起来!” 魏良赶紧缩到了老后面,白芷随手抄起一旁的假山顽石作为防身武器。 听脚步,对方好像不打算隐藏,想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突入,十七与雨娥躲到了门扇之后,准备等对方冲进来的时候,反手一击。 屋内一时静的可怕,白芷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卓遥也确实没有遮掩,他能听出门后戒备的呼吸声,没有任何犹豫,将剑插入门缝,一把斩断了门栓。 轰的一声,门被踹开,屋内被猛地灌入一阵温风。 烛影摇晃,明明灭灭间,全神贯注紧盯着门口的白芷,好像看见了卓遥的脸。 怎么会是他?! 仅仅只跨入门口一步,卓遥剑影起落,率先就朝门后的十七劈了下去。 “卓遥——” 白芷早晨吃得变声药现下已然失效,她这一声呼喊传出,急促而清亮。 霎时间,即便卓遥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及时收了手。 十七也收了势,闪身躲过。可躲在另一扇门背后的雨娥却并未收手,一把小臂长的匕首刺了过来。 几乎是在白芷声落下后的一瞬间,雨娥的匕首便没入卓遥的腹部。 剧痛传来,卓遥本能抬手握住剩下半截匕首,阻止了雨娥刺得更深。 白芷几乎是目睹了全过程,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她来不及呼喊,她踉跄着越过桌椅,踢翻了摆放花瓶的凳子,瓷花瓶应声而碎。 她冲到了卓遥身边,用身体托住了他微微摇晃的身躯。 与此同时,卓遥的两名副将也冲了进来。见卓遥被刺,二人愤怒拔剑,势要与屋内之人一决死战。 “住手!关门!不要声张!”卓遥气息微微紊乱,却淡定的安排着。 两名副将对视一眼,收了剑。 十七瞬间明白了此刻局势,闪身拦在了雨娥与卓遥中间,阻止了二人的继续战斗。 “呃……”卓遥不自觉,从喉间发出一声痛吟,匕首还插在卓遥身上,伤口在渗着血。 看着从他指缝间渗出的鲜红,白芷瞬间红了眼,她转头对他两名副将道,“快快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不必,我能走。”他看着白芷,冷声道。 “纱布,止血创药,大夫……我去找大夫!”白芷一边扶着卓遥,一边道。 “别出去!别让人发现我受了伤!”卓遥厉声打断她。 卓遥本以为自己能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可行走时的阵阵疼痛,却让他忍不住将更多的体重压到了白芷身上。 卓遥虽说没有孟瑛高,却也相差无几,加上身材健硕,体重自是不必说。 白芷纤瘦,撑住卓遥的胳膊,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走了几步,卓遥疼得越发厉害。脚下都是花瓶的碎瓷片,他想抬脚避开,却是脚下发软,身子一个踉跄,往前扑了过去。 白芷闪身上前,用身子支撑住了他将要倾倒的身体。 “卓遥……”白芷的声音有些颤抖。 卓遥胳膊搭在白芷肩上,此时他的额头已渗出细汗。细密的阵痛传来,他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他稳了稳身形,抬起头,就见到她眼含热泪。顷刻之间,有一种冲动,他想将她搂入怀里,这样或许就没那么痛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他微微勾起嘴角,挤出微笑。 “别哭,我没事。” 第176章 血没白流 情势转变太快,魏良这辈子都想不到,他还能遇到这些事儿。 太子,王妃,杀手,林家,卓家小将军,芙蓉水榭…… 这其中任何一个秘密,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哎,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他不禁自嘲,但他绝不想死! 在场的人,看起来都很不好惹,只有那个王妃,好像能给他带来一线生机。 刚才找密道的时候,瞧见了应急用的药品,魏良见机行事,取来了药品。 白芷将卓遥扶到榻上,赶紧接过药品,“这匕首能拔吗?拔了会不会大出血?” “拔!”卓遥作势就要自己拔掉。 这举动把白芷吓坏了,赶紧按住他的手,“别别别,稳一点……” “我看还是先让卓将军将衣衫褪去,看看实际伤口再说!”魏良从一旁插嘴。 “你有经验?”白芷认真问道。 “以前当过仵作,略懂一些。”魏良也不隐瞒。 站在一旁的副将见他们就要对卓遥动手脚,大喝出声,“你们到底什么人?将军,别信他们!” “无碍,他们可信,你二人警戒外面的情况。”卓遥抬手制止。 副将闻言,也不多说什么。虽然卓遥的人稍微放下戒备,但气氛依然焦灼。 雨娥的气势非常凛冽,散发着杀气,“别人要杀你,你还要救人家,王妃好大的心!” 白芷正小心翼翼将卓遥伤口周围的衣衫割开,只随意应了一句,“雨娥姑娘,此事与你无关,我自有把握。” “他可是卓家人!如此好的机会,可以除掉一个飞骑将军,你却还要救他!你可知他们是王爷的敌人!你这种人,凭什么做了王妃?!”雨娥浑身散发着杀意,渐渐朝白芷和卓遥靠近。 卓遥感受到他的杀意,皱紧了眉头,他忍着痛,想撑着身子坐起来,以保持一个戒备状态。 就算白芷不会武,也能感受到她来者不善。她轻轻拍了拍正在挣扎着要起身的卓遥,眼神示意他躺好。 白芷站起身,迎上了雨娥的目光,“雨娥姑娘,你既然是影阁的人,那你就该知晓你的主子是谁!我告诉你,今天这人我要救,就无论如何都得救,就算你的主子,他孟瑛站在这里,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雨娥一时愣神,她尊崇的主子,在这个女人嘴里,竟是这般,“你凭什么……” 白芷没时间与她纠缠,打断了她的话,“雨娥姑娘,请你站到十步以外!你若靠近,我必不客气!十七!” 十七闻言,拦在了雨娥面前。卓遥的副将也担心卓遥的伤势,拦在了中间。 雨娥忿然怒视着白芷,即使她不服,她现在也没办法动手了。 白芷在魏良的帮助下,为卓遥扒开了衣衫,伤口在胸腹中央偏右。 “这个位置很危险,偏一毫厘就到了肝上。”魏良分析道。 “少废话,快拔了。”卓遥有些不耐烦。 “你以前当仵作面对的都是死人,他是活人,你有把握吗?”白芷问道。 “死人活人差别不大,一会儿我拔了,你快速按住伤口,以防失血过多,得用掌心,使点劲,懂吗?”魏良教了白芷一个手势。 白芷望着卓遥,抿了抿唇,眼里有些忐忑。 卓遥此刻,虽然疼得全身是汗,神智却是清醒,他觉得这伤不算太重。 他眼神镇定的望着白芷,止住声音的颤抖,温和开口,“你别怕,我以前这个位置受过同样的伤,那时都没有事儿,现在也不会有事的……” 白芷朝他说的位置看去,果然还能看到一道浅浅的疤,不仅如此,他身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疤痕。这么多伤都没能取走他的性命,如今也不会有事儿! 她想起了那块保他平安的玉佩,她从颈项间掏出来,还有温度,“王爷说这玉佩是大师开过光的,定能保你平安。” 说着白芷想将玉佩取下来。 卓遥见她戴着,不禁扬起了唇,“别取,就戴着!你就在我身边,你戴着,我一样能得到庇护。” 白芷不经意间与他对上了眼神,又慌忙移开。 霎时间,心生愧意,他眼里的情义,她是一点也承受不起。 白芷对魏良点头,坚定道,“你拔,我都记住了!” 魏良仔细观察找好了角度,他可不想搞砸,多讨得一分这个王妃的欢心,就多得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他朝白芷示意,白芷朝他点头。 魏良忽的发力,将匕首猛地抽出,滴成一溜的鲜血猛地甩了几滴在白芷的脸上。 卓遥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不自觉攥住了白芷的一片衣角 白芷来不及惊惧,以最快的速度就将叠得厚厚的纱布,一把按上了卓遥的伤口。 “按住,别松手!”魏良道。 白芷死死的按住,卓遥痛得紧紧皱眉,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他咬紧牙,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白莲花……你……轻点……” 魏良道:“不能轻,按住了!” 白芷也不知道该轻还是重,瞬息之间,鲜血渗了上来,染红了手中厚厚一叠的纱布。 白芷慌了,“这这这怎么办!魏良,你看看,还在渗血!” “压住!” 白芷听话地按住,生怕松一点就让血给冒了出来。 可她的内心却一点也不能平静,特别是见那鲜血一点一点的浸满整个纱布,莫名的恐慌笼罩着她。 卓遥痛过一阵,痛得有些麻木,渐渐适应了一些,他忽的就感受到压在他身上的那一双手在微微地颤抖。 卓遥伸手抚在了白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别怕,死不了。” 看着那继续渗出的血,白芷依旧不能回神。 卓遥继续拍她的手背,从喉间断断续续出声,“别怕……没事……死不了……” 卓遥想起当年抱襁褓中的卓泓睡觉,都没能那么耐心过,莫名轻嗤,“你真是比我弟还难哄!” 白芷被这句话拉回了神智,她怒道,“血都快流干了,还胡言乱语!” “流干了我就不是卓遥!你可以赌赌看!”卓遥眼里闪过一丝自信光芒。 白芷:“……” 白芷依旧笑不出来,只是手不再抖了。 不过在卓遥说完这句话后,这血就不流了。白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还真就是个玄学! 白芷这才小心翼翼扶他坐起来,然后为他上药,一圈一圈缠上绷带,连手上的伤口也没漏过。 她的气息总是浅浅靠近又离去,惹来卓遥一阵又一阵的失落感。 卓遥一颗心起起伏伏,慌慌张张,却又莫名雀跃。 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今天这血,也不算白流了。 第177章 自我挣扎 受伤对卓遥来说,已是家常便饭,适应了身上的疼痛后,他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 “你扮成这鬼样子,来这鬼地方作甚?”卓遥开口。 白芷正轻手轻脚为他擦拭着身上的血迹,冷不丁被他这么犀利一问,她才想起她今天是干嘛来了。 “我来找林崇,想来探探他的底。”白芷给卓遥清理完,开始清洗自己手上的血渍。 卓遥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所以是林崇没找到,却听到了不该听的?” 卓遥一番细想,又怎么都觉着奇怪,“这么简单的事,孟瑛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你又何必来涉险?!” 白芷闻言,一时愣住了,在刚知道雨娥是影阁的人时,她确实有许多疑问,但先前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多想。 现在一想,雨娥知道这院子有密道,也知道人手部署,她同时又是影阁的人。也就是说,这芙蓉水榭极有可能是孟瑛的产业。 但孟瑛的产业不少,她只知道一些,但他都不是明面上的东家。这芙蓉水榭不过是其中之一,他不说也正常。 偶尔,他也会主动提起他的产业,像是药材、茶叶,他都有涉及。白芷听得出,他这些产业基本上都不在辰京,最开始白芷以为是辰京基本被林家与卓家垄断,才让王爷难以在辰京立足。 现在想来,王爷只是不想让别人发现罢了。 白芷叹息,这个别人也包括她。 “叹什么气!”卓遥见她不说话,又一脸无奈的叹气,不解地问。 “不说我,说你!你怎么跟太子交代?”白芷转移了话题。 此言一出,魏良不自觉往角落缩了缩。 卓遥不加思索,扬唇道:“我瞧见你外面还有两人,用他们的尸体就行了,太子不会查的。” 白芷心头一凛,张了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半晌,白芷才开口,“有没有其他办法?” 卓遥转头看了一眼魏良,抬手指着他,“把他杀了,可以少杀一个仆役。” 白芷沉默了。 这个时代的奴才命,不值钱。 她早知道,会有这种时候的。她选择与孟瑛一起,就无法避免这种选择。 利与弊,她清楚的很。两条贱命,平息事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其实她不用纠结的,奴才为主子而死,是理所当然,是应该的,甚至可能是他们自愿的…… 她蓦地想起老杨头昨日给她带了两个红鸡蛋,说是孙女满月,叫做尧尧,生下来时可瘦小了,都以为活不成,没想到这满了一月,竟然长了肉,越发圆润了。 六子早晨赶马时还说,下次这种美差,可以带上他弟弟。她还与他争论一番,当面批评了他弟弟脑子不灵光。 嗯,老杨头年纪大,连孙女都有了,该体验的都体验过了,体验过了…… 六子,听其他下人说,他看上了冬梅。他还未娶妻,他还未娶妻啊…… 那就让魏良死,他不过是个会画画的人,萍水相逢而已,萍水相逢而已…… 白芷想得焦灼,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去杀!”雨娥冷冷的声音传来,拉回了白芷的神智。 雨娥走到白芷面前,起了将才捅卓遥的匕首,擦了擦上面的血。 她一步一步逼近魏良,眼里杀意冷寒。 魏良欲哭无泪,不仅哭不出来,他还想笑,他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命如蝼蚁,命如蝼蚁啊!” 命如蝼蚁。 白芷垂眸,她像是默认了,这或许是必经之路,为了爱一个人的必经之路。 雨娥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手起刀落,像是伐树,像是挥锄。 刀尖高悬,却是距离魏良咫尺之间的时候,停了下来。 白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她握住雨娥的手,“等等,我有其他办法!” “此人本就该死,他知道了太子的秘密,知道芙蓉水榭的秘密,他早晚会死!” “他死不死,由不着你来决定!” “王妃如此庸弱,怎堪当大任?”雨娥嘲讽道。 “如果杀了他就叫做能堪当大任,那你的大任还真是容易!”白芷与雨娥争吵起来。 雨娥大怒,杀心已起,断没有收手的道理,她抬手,又朝魏良刺了过去。 白芷两只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使尽了全身的力,攥得指尖发白,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四只手在空中颤抖着较量,白芷拦在了中间,她咬着牙,“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卓遥见雨娥的刀尖对准了白芷,顾不上伤口疼痛,几步冲了过去,“你这个女人发什么疯!” 十七也冲上去阻止,“伊娥,她是王妃,你这样王爷是不会放过你的!” “滚开!”雨娥对十七与卓遥怒喝。 雨娥不听使唤,正因为她是王妃,她才不能容忍。连杀一个人都不敢,如何助王爷夺得天下! 卓遥赶紧将白芷揽在身后,护住了她。 白芷在他身后喘着粗气,她不想理会雨娥的发疯,她只想试试还有没别的办法,“卓遥,用两个假人可行吗?我不想杀他们?让你的人把他们运出去,我们做得真一点,这样能不能骗过太子?” 卓遥皱眉,他虽然不解,却也认真回答,“能骗一段时间。” “那就一段时间!夜里我们立刻再去找别的尸体!”白芷急声道。 “我能帮你糊弄过去,但是这样太麻烦了!”卓遥道。 麻烦!就因为麻烦?!她不理解。 “不能因为麻烦!就害了两条性命啊!”白芷抓狂。 卓遥愣住,是挺麻烦啊!杀了最简单!他不理解。 “杀了,一了百了!”雨娥道。 “不准!你们真是狗东西!!”白芷怒了。 众人:“……” 魏良却是笑着看这出戏,他一脸戏谑又薄凉的笑着,他不闪不躲,仿佛此刻要取的不是他的命。 几人僵持不下。 忽的,咔哒咔哒的几声,像是从墙体传来。 屋内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四顾,咚的一声,从一边的木墙上忽的陷下去一块,接着拼凑在一起木条依次朝两边撤开,哒哒哒的声音传来,从陷下去的空洞升上来几人。 是孟瑛! 他神色冷得可怕,眼神是少有的锐利,甚至还有一丝狠厉。 他扫了一眼屋内,一眼就看到了白芷那双带着愤怒的眼。 他面色一沉。 忽的就冲了过去,一把将白芷揽入怀中。 第178章 被局势驯化 孟瑛是宴请西域来使时,听闻芙蓉水榭被围了。 白芷去芙蓉水榭找林崇,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孟瑛知晓她的行踪,还让人将她安排在了新修的院子。 可万万没想到,日落之时,这院子就被太子的人给围了。 孟瑛来不及多想,连忙安排了几个绝色舞姬,招待西域使者。 他与礼部尚书游铭则是匆匆赶来了芙蓉水榭。 孟瑛搂住白芷的手越收越紧,喘着粗气的胸膛起伏极大,初见她时,竟喉咙涩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吓死他了! 他将才在路上都不敢去想,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是好? 游铭在一旁长舒一口浊气,刚才在路上孟瑛的脸色实在太臭,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以为他活不过今晚了,好在现在没出什么大事,他讪讪开口,“王妃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啊!” 白芷却不开心,她使尽全身力气,挣开了孟瑛的怀抱。 孟瑛还沉浸在将才的惊魂甫定中,现在又见她神色不对,连忙抓住她挣开的手,胸膛起伏并未平息,“王妃……因何事不悦?” 白芷抽出手,不悦道,“你的人好大的架子!” 孟瑛看了一圈屋里的人,扫过卓遥,见他赤裸上身,腹部有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知道卓遥不会害她。 目光越过卓遥,见雨娥一脸愤愤不平,十七一脸为难,一旁还有个陌生男子。 “十七,你说!”孟瑛道。 十七混乱的复述了整个过程,虽然说的颠三倒四,但孟瑛还是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孟瑛听完,只觉得脑瓜子疼,他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匕首往雨娥面前一丢,匕首砸出哐当的声音。 雨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有些不敢看孟瑛。 这是要让她自裁啊! 雨娥闻言,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只是咬紧了唇,双肩都有些微微颤抖。 白芷却惊了,开口劝阻,“不至于,王爷!也就是意见不合!不至于要她性命!” 孟瑛捏了捏眉心,一把拉过白芷,把她按到椅子上,孟瑛也于一旁的椅子就坐,二人正面朝着雨娥跪的方向。 孟瑛伸手轻轻将白芷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先消消气。” 虽然他动作轻柔,但白芷很清晰的知道,他生气了! 他的脸绷得很紧,面色阴沉,浑身散发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雨娥,你不知密道在何处?”孟瑛沉声开口。 雨娥闻言,内心微颤,“属下……” “如实说!”孟瑛猛地拍桌,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属下知道!”雨娥被吓得脱口而出。 “这芙蓉水榭养着百来个暗卫,你不知?”孟瑛声音更沉了些。 “属下……知道!” 孟瑛咬了咬牙,忍下一口气,“那你为何不用?” “属下……” “你说不出口,让本王替你说可好?”孟瑛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着十足的威慑力。 “你想趁乱杀死王妃。”孟瑛眼神一凛,闪过一丝杀意,随即恢复了平静,“不是吗?” 雨娥闻言,猛地磕了一个头,她急着道,“属下只是不愿见主子爷……耽于温柔乡!此女庸弱,她对主子爷的大业,毫无裨益!反成累赘!” 语毕,卓遥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觉得她太过危险,浑身都散发着杀意。她在混乱中刺向魏良的那一刀,实则是刺向白芷的。 白芷也回忆起了点点细节,一阵后怕。 孟瑛站起了身,怒斥,“本王的大业何时也轮得到你一奴才指手画脚了!耽于温柔乡?照你这说法,本王此生就该是天煞孤星,不能得一妻相伴终老?” “笑话!你觉得本王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到如今,你既已做了此事,便不会再有回头路了!” 孟瑛盯着雨娥,眸子冷了又冷,寒了又寒,“你自裁,留你全尸。” 雨娥闻言,一丝绝望漫过胸口,她缓缓伸手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白芷狠狠掐了一下孟瑛的胳膊,向他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孟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朝雨娥瞥了瞥眼。 他这眼神是啥意思?白芷愣了一瞬,然后恍然大悟。 白芷赶忙也扑通跪在了雨娥身旁,“王爷,请留雨娥姑娘一条性命!” “她要杀你!你还替她求情!”孟瑛配合。 白芷趴在地上,哀求道,“非也,只是妾身找林公子有迫在眉睫之事要谈,而林公子钟情于雨娥姑娘,若是雨娥姑娘出了事,难保不会影响林公子心性啊!” 卓遥也想起一个重要的事儿,太子今晚还让飞鹰把她绑床上去,她死了,今天这事儿可能瞒不住。于是开口道,“她不能死,太子要她!” 白芷蹙眉,本能地有些不爽,太子是个变态狂,若她落到太子手上,指不定会被怎么折磨。 雨娥一听,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匕首就要自裁,“雨娥不愿侍奉太子!谢主子爷多年的栽培之恩!” 白芷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抢过她手里的匕首,“雨娥姑娘,莫慌,还可以商量的!” “妾身与雨娥姑娘并无过节,说她要杀我未免牵强,将才她说的是气话,她这是对妾身恨铁不成钢啊!还请王爷不要杀她!”白芷说着,声泪俱下。 雨娥不解白芷为何要替她说话,茫然地看着白芷。 孟瑛背着手,开始来回踱步,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嗯,这芙蓉水榭还是维持平静比较好。” 又走几步,他忽的转身,对雨娥道,“雨娥,你不想侍奉太子,本王有一计。” “何……计?”雨娥声音有些颤抖。 “今夜去找林崇,太子自会给他三分薄面。”孟瑛道。 雨娥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是让雨娥如坠冰窟。 她都懂,只是还自欺欺人罢了。 良久,雨娥磕头跪谢,“谢主子爷的栽培,雨娥明白了。” 白芷也明白孟瑛话里的意思,胸口闷得慌。 她的王爷很厉害,厉害到令人害怕。 他利用了雨娥对自己的恨意,将她逼入绝境。然后引导自己陪他演了一场戏,让自己施恩于雨娥,又利用太子相逼,亲手将雨娥推向了林崇的枕席。 这是要将雨娥这枚棋子,置于林家,然后还要她记得白芷的恩。 在这一局里,他借白芷的手,将一个女孩推入了深渊。 白芷惶恐不安。 她好像在被现在的局势,一点点地驯化。 第179章 打不过就加入 孟瑛处理完雨娥的事情,才转向一旁的游铭,问道:“游大人,雨娥算得上你芙蓉水榭的人,飒兰此举逾越,望游大人见谅!” 游铭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闻言,轻笑两声,打趣道,“王爷言重了!林公子家财万贯,英俊人才,咱们雨娥姑娘也是芙蓉皎月,才华绝世!此二人实乃佳偶天成,璧人一对!我可是听说,林公子为了雨娥姑娘一掷千金,这份情意,雨娥姑娘倒是该珍惜啊!” “雨娥你从小孤苦无依,无父无母,这样,我游铭收你为义女,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决计不让人说你半点不是,你看这样可好?我游家如今虽衰败,却也是百年世族,比他林家是一点也不差,你嫁过去也不用担心他们敢辱你……” 游铭嘴皮子很溜,语如连炮珠似的说了一堆,话说得漂亮,但是在白芷听来,每一句都是在提醒雨娥,她的立场,她的靠山,或者她的任务。 雨娥并不在意游铭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愣神,然后偶尔偷瞄孟瑛。 孟瑛从头到尾,未曾看过她一眼。 雨娥不懂,他曾经也曾对她好过,可后来,却不知不觉变得冷若冰霜。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游铭对雨娥说完了,忽的话锋一转,朝着靠在榻上的卓遥狡黠一笑,开了口,“飞骑将军,我想你也听到了,芙蓉水榭是我游家的产业,这是个秘密,特别是对太子。你说说,我们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卓遥微微皱眉,直直对上游铭的目光,冷声道,“你可以试试杀不杀得了我!” 此话一出,房间内气势陡然剧变,卓遥与两个副将警惕了起来,游铭身后两名蒙面的黑衣手下也开始警戒。 孟瑛有些头痛,今日宴请使者,喝了他们进贡的烈酒。刚才太过紧张,没来得及感受醉意,这会儿放心了许多,一下子就醉意上头。 他头有些晕,一下就靠到了白芷的肩头,他将手里一瓶药塞到白芷手中,在她耳畔耳语了一番。 白芷越听越心惊,瞳孔缩紧,莫名地手心开始冒冷汗。 她一阵恶寒,这也是要成为他妻子的必经之路吗? 孟瑛说的事情,她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 她起身,缓缓走到卓遥身旁,坐到了卓遥的榻边。 卓遥见她走来,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如擂鼓。 如果她要自己的命,该如何是好?卓遥忍不住的想。 他竟然莫名地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真的会面临这个选择。 老实说,他没有办法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命给她,他放不下他爹,卓翎,卓泓,放不下他的镇南王府。 可她也不是一个能让人轻易忽视的存在。 白芷与他四目相对,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逃避,二人又迅速避开了视线。 白芷攥着手指,犹豫一阵,她缓缓抬眸。卓遥的额头与两鬓,还在渗着细汗,他微微皱眉,偏过头,不敢看她。 他的伤口应该还在痛。 白芷喉咙有些紧,她说不出口。她朝孟瑛的方向看去,孟瑛手肘撑着桌子,一下轻一下重的捏着眉心。 白芷咽了咽口水,还是开了口,有些哽咽,有些颤抖,“卓遥,你……会保守这个秘密的,对吗?” 卓遥不语,即使他会保守这个秘密。可他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对太子的背叛。 蓦地,他轻笑一声。 他懂了孟瑛的用意,孟瑛之所以让白芷来问,不过就是想利用他对白芷的情,逼他承认背叛太子。 他的飒兰哥哥,终究还是找不回来了。 卓遥转头望着白芷,眼里渐渐染了红,“白莲花,你是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吗?” 卓遥的问题,像是一根尖刺,扎进白芷的心。 她是心甘情愿的吗?她也在问自己。 白芷抬手,缓缓展开手掌,掌心放置着一颗药丸,她红了眼眶,手掌微微颤抖,她哑声开口,“卓将军若不愿保守秘密,还请服下此药。” “你会保守秘密的对不对?”白芷又补一句。 王爷说,他只要开口承认他会保守秘密,他就会相信卓遥。 他只要说一个字,就能免去毒药的威胁。 卓遥看着她眼里的恳求,微微勾起嘴角,“你若不愿被他利用,可以来找我。” 说罢,一把夺过白芷手里的药丸,扔进了嘴里,喉结一滚,咽了下去。 白芷猛地睁大了双眼,眼中情绪复杂,“你……” 游铭眼里流转着得意之色,大赞道:“卓将军爽快!” 卓遥翻身下了榻,“几日一解?” 孟瑛沉沉开口,“七日。” “我要两具尸体!太子夜宴将归,不能再耽误了。”卓遥提出要求。 孟瑛沉沉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白芷道,“王妃,飒兰有些饿,里屋的柜子里放着果脯与坚果,你去取一些来,可好?” 这是在支开她。 白芷朝魏良望去,魏良坐在地上,一脸毫不在意的神情。她叹息一声,垂眸,“好。” 不过是萍水相逢,她救不了他。老杨头和六子也得死一个,该如何与他们家人交代呢? 白芷进了里屋咚咚咚地翻找起来,她刻意将动作放慢了些,她在逃避。 直到装上了满满一盒的果脯,白芷才慢吞吞从里屋走出来。 晃眼一看。 咦?! 怎么会这样? 魏良还活着! 他正坐在地上,目视前方,一脸平静。 白芷小跑了几步,越过遮挡地座椅板凳,才看清地上躺的人,竟然是游铭身后的那两个蒙面黑衣人。 这两个人成了替死鬼! 卓遥的副将,正在将二人往外拖。 白芷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她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整个屋子的人都平静得可怕。 每个人眼里都像是平静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每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舒适放松的气场。 卓遥也是,孟瑛也是。 她一步步踏入他们构建的和谐氛围中,仿佛她才是那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她忽的挂上笑脸,生怕被人发现了,那格格不入的面孔。 她将手里的果脯奉到孟瑛面前,“王爷,尝尝。” 孟瑛伸手捻起一块果脯,含入舌尖,“嗯,甚好。” 白芷朝他笑笑。 孟瑛一愣,这样的笑容,真是比鬼还难看! 两名黑衣人在一番整理后,被拖出了门口,看着他们的身体越过门槛,起起伏伏,最终只剩一双脚。 “等等!”白芷忽然开口。 白芷举起一旁的灯,朝二人尸体走去,她蹲下身,扯下他们的面巾。 指尖抚过之处,还是热的。 她至少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 一人是个国字脸,面上许多条疤,面相显凶,看起来不好惹。 一人长得普通,形容不出特色,看起来年纪不大,像上辈子的同桌。 嗯,记住了。 白芷看完后,缓缓走回了孟瑛身旁,也尝了一块果脯,然后笑着对孟瑛道,“王爷,这个更好吃。” 孟瑛神色晦暗不明,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嗯,我尝尝。” 第180章 谈妥 这一晚,白芷与孟瑛还是歇在了芙蓉水榭。 魏良被看管了起来,孟瑛将他交给白芷全权处理。 白芷与孟瑛沐浴完,静静躺在床上,窗外蝉鸣蛙叫断断续续。 天气温和,不需要盖被子,也不会感觉到冷。 窗户未关,时不时起一阵清风,吹来青草的味道,檀香的味道,王爷身上的酒味,还有血的味道。 白芷还能想起,卓遥离开时,换上一件干净衣裳,挺直了腰杆,像是没事人一样的走出房间。 他受了伤,还得假装没事人一样去糊弄太子。 雨娥今夜,也应当会宿在林崇的院子了。 孟瑛今晚没有抱她,没有哄她,他只是很安静地躺在旁边,又像是在等待宣判。 可今夜的白芷,也没有开口。 谁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瑛的呼吸逐渐平稳,白芷以为他睡着了,翻身望着他。 她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之前王爷什么都不愿让她知道了。 知道得越多,越会身不由己。 她今日能为了孟瑛,配合他演戏,逼着卓遥服下毒药,漠视手下人之死。 明日,她就会为了孟瑛,一点一点被同化,直至完全丢弃自我。 白芷抬手,沿着他面部的崎岖,于咫尺之间游走,却始终不敢触摸他的肌肤。 白芷讪讪收回手。 却是在下一秒,孟瑛一把抓住她正欲缩回的手。 白芷一惊,本能地想将手扯出,却被孟瑛死死攥住。 孟瑛强硬地拉着她的手,覆上他的脸,唇,喉结,锁骨,胸膛,一点一点,向下游走…… “王妃,怕?”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 “不怕!”白芷几乎是本能地说了出来。 孟瑛继续拉着她的手向下,抚过腹部的沟壑起伏,白芷能感受到他渐渐急促的呼吸。 “你可以逃走的。”孟瑛在她耳边灼热吐息。 “我不会逃的。”白芷坚定开口。 孟瑛继续手上的动作,让她的手在自己的下腹部流窜。 孟瑛也不知,为何那么热的天,她的手却如此冰凉。拂过他肌肤的每一寸,都能带来一阵战栗。 继续下去就是禁区,孟瑛平时严防死守,白芷从未偷袭成功的区域。 孟瑛咬了咬牙,咽了咽口水,“即便是人间炼狱,你也愿意做飒兰的妻子?” 白芷思考了一瞬他说的人间炼狱是什么样子,孟瑛握住她的手捏得越来越紧,像是怕她逃走一般。 白芷被捏痛了,回过神来,“是妻子,也是棋子,对吗?” 孟瑛愣住,王妃这个身份,本来也逃不出桎梏。 在这一盘棋里,他是棋子,他父皇是棋子,太子亦是棋子。人人皆棋子,而下棋的人,是权利。 孟瑛咬牙,“是。” 凡是爱,总要付出代价。 白芷想象不出人间炼狱是何种景象,但她以为,她可以面对。 “即便是人间炼狱,我也愿意做孟瑛的妻子。” 白芷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听起来只是允诺,而不是勾人心魄的情话。 忽然之间,孟瑛无力至极。 他可以得到一个妻子,却也正在亲手抹杀那个叫做白芷的姑娘。 他放开了白芷的手,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将她拥住,“对不起,是飒兰不好,飒兰今晚做了许多混账事儿,你忘记好不好……” “飒兰不该借你的事,将雨娥送给林崇……不该让你去逼迫卓遥……也不该让你为难的……”孟瑛一直在道歉。 “我没怪你……”白芷淡淡道。 白芷总觉得这种安慰显得十分无力,她回抱住孟瑛,转移话题,“那个雨娥姑娘喜欢你?” 孟瑛一愣,她在逃避,但也顺着她的话答了下去,“额……嗯……” “那你干嘛还把人家送给林崇!她该多伤心,女子并非工具。”白芷淡淡道。 “是飒兰的私心,飒兰不喜这人,甚至是厌恶。”孟瑛叹了一口气。 白芷诧然,孟瑛竟然也会说出厌恶这种话,“因何厌恶?” “她或许并非喜欢飒兰,她只是想同化我,想将我拉进深渊,她希望我能同她一样怨恨这世间,但飒兰做不到。然后……我就把她送给了游铭。游铭早就想将她送给林崇了,可她不愿……”孟瑛答得老实。 “还有卓遥,我知道他会保守秘密,就算为了你,他也不会向太子告密。但此事关系甚大,我必须给游铭一个交代。若是我们去逼卓遥,以他的性子,绝不会那么轻松地就服下解药。所以飒兰才出此下策,利用了你,对不起……” “至于那两个下人,今夜无论如何都得死两个人,死谁都不重要,他们刚好是死士……” 孟瑛小心翼翼地解释。 白芷听完孟瑛的解释,心里的压抑也没好到哪去,“我都懂,就是难受……” “飒兰明白……” 飒兰也很难受…… 二人在黑夜中紧紧相拥,像是冰雪天地里无处依托的小兽,疯狂且贪婪地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翌日,白芷顶着个肿眼泡找到了林崇。 二人于琵琶楼听曲谈天。 今日的林崇不再像昨日那样,目中无焦,今日的他是目光灼灼,特别是看雨娥的眼神。 “尤公子,在下听你话中之意,是要我与母亲敌对?你这要求,可谓是大逆不道啊!”林崇瘫在榻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白芷闻言,平静道,“林公子听了在下的狂悖之言,却没有将在下扫地出门,想必也是动了心。” “令堂与令尊分居多年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林公子与令堂不合也是人尽皆知。在下既然要在辰京做生意,还是花了许多功夫的。” “若把辰京比成一个大烧饼,那它卓家占了七成,林家占了两成,剩余所有商贾加起来不到一成。其中酒楼又占去了卓家基业里的三成。” “若是在下能从中分得两成,加上林家的两成,才有了撬动他卓家剩下那一半的能力。” “如今你们林家就跟卓家僵持着,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正所谓不破不立,不如就把水搅混了,再从中获益。” 林崇眯起了眼,“你只是想我帮你搅浑水,谁又能确保我也能从中获利?” “林公子年纪轻轻,怎甘于困于一潭死水?在下想做的,不过是将这一潭死水变成活水,至于池中的鱼儿,是想安乐到死,还是想鱼跃龙门,在下可管不着!人生在世不就怕没有机会,现在你我既能创造机会,又何不试一试呢!” …… 白芷说得慷慨激昂,口干舌燥。 林崇也越听越起劲,终于在一日的交谈后,二人达成了合作。 今日初赛第三日,白芷剩下的厨子,在送了钱之后,也全部晋级。 接下来就是三日后的复赛了! 第181章 要不要爱他 清晨。 秋风送爽,朗日高悬。 白芷陪着晋级复赛的厨子们,商量下次比赛的菜色,以及出场秩序。 商量完,已是午时。 用完午膳,白芷朝着一间柴房而去。 柴房里,关着魏良。 柴房空旷,有一方小桌,两条凳子,一扇窗户。 窗户很小,位置很高,人逃不出去,却能洒下令人满足的阳光。 魏良躺在窗户投下的阳光之中,惬意的享受着,人生最后的时光。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芷与十七相继而入。 魏良恍然回神,他知道,死期将至。 死亡威胁,好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十分淡定。 他双手枕着头,瞥了一眼白芷,轻笑,“呵,大姐,没想到你长得竟是这般清雅秀丽!像什么呢?嗯,让我想想,像是不染尘埃的白莲花!但是嘛,你这脸色看起来却像糊了烂泥!真臭啊!哈哈哈哈!” 十七怒喝,“你怎么跟王妃说话呢!轻浮!” 白芷并不怒,她也没有心情同他打趣,她轻声吩咐十七,“将他绑起来。” 十七照做,利落地将他绑到了柱子上。 白芷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匕首精细又轻巧,很适合女子使用。 白芷看着手中闪着银光的匕首,抿了抿嘴,然后高高扬起,猛的朝魏良胸膛插去。 “妈呀!!!!大姐!!!!!” 魏良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白芷在距离魏良胸膛一拳之距停了下来。 “大姐!!!你捅这个地方他死不了人啊!!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就行行好,给个痛快!好?”魏良欲哭无泪。 白芷不语,面无表情,呼吸又深又缓。 “你听我话,朝左边一点。”魏良开始指导白芷应该往哪捅。 白芷也还算配合,将刀尖左移了一点。 “再往左一点。”魏良道。 白芷又往左移了一点。 “移多了……回来一点……” 白芷往回移了一点。 “对,就是这儿!” 十七在一旁见这场面十分诡异,一个人正在教别人怎么杀自己,真是太滑稽了! 白芷神色严肃,微微点头,又抬手朝刚才那位置捅去。 魏良心一惊,也坦然接受了。 白芷的刀尖右悬停在了一拳的位置,她茫然抬头,“该用多大的力?” 魏良:“……” 十七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魏良此刻真是无语到了极点,“要不你让小兄弟代劳?” 白芷一听这话,就怒了,大吼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魏良:“……” 白芷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吼道:“你为什么不求饶?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魏良皱了皱眉头,“你好啰嗦!要杀便杀!” “你就那么想死?”白芷开口。 “不想啊!但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求饶有用吗?”魏良说得洒脱。 白芷背着手,开始绕着柱子缓缓踱步,语带讥诮,“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们这个时代的人,面对死亡真的能那么坦然?” “噢!哈哈哈哈哈,坦然,这个词很妙!哈哈哈哈哈!”魏良笑了起来,笑得越发大声。 白芷与十七搬了根凳子,坐到了魏良面前,冷冷看着他笑。 魏良笑够了,一点一点收起难以平复的情绪,由于笑得太激动,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甚至于憋红了眼。 “你是王妃,对?”魏良垂头道。 “是。”白芷并不回避,干脆的答他。 “你这一身衣裙,纯白胜雪,是常人根本穿不起的料子,若是染了血,那便再也洗不干净了,不可惜吗?我见过很多像你这般的世家小姐,她们谁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其实你只需吩咐一声,我便会在顷刻之间人头落地!人头落地后最多不超过一盏茶,我就会被拖出王府埋葬,或是乱葬岗,或是黄土地。你完全可以让我死得悄无声息!”魏良平静道。 “但是你没有!”魏良突然大声起来,“你根本不想杀我!看你刚进门时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哪有人穿得一身雪白来杀人的,哈哈哈哈!” 白芷闻言微微勾起嘴角,却是笑不达眼底,“是,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老实说,我也可以给你喂下毒药,让你永远也无法说出秘密。但我又不得不杀你!” “我知道你杀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向宁王爷证明,你可以留在他身边嘛!让他觉得你可以为他所用!” 魏良一语中的。 白芷也很淡然,她想了两夜,也想通了这个道理。 她在为了做孟瑛的妻子,驯化自己。 而杀死魏良,就是驯化自己的第一步。 抛却自己对整个社会系统的认知,重新融入这皇权专制的时代,成为一个统治阶级,以孟瑛的利益为最高的主旨,不顾一切,扫除可能影响他的所有障碍。 这是做他妻子的必经之路。 多么完美的自我pua。 白芷想到了这一层,却不想承认,她缓缓开口,“人总是要融入环境的,在吃人的时代,学会吃人,不是应该的吗?这个世界,难道不是杀伐果断才能成为英雄吗?” 魏良皱眉笑了,“哈哈哈哈!你这话真实在,又真好笑!被吃的人,与成就那些杀伐果断的人,都是如我这般的蝼蚁。左右世界是他们的,是你们这样的王公贵族的!” “你说我能坦然送死?不可能,不可能坦然的!” “有谁能真的不怕死,不过是无奈罢了!” “我不过边陲小县一小吏之子,十岁,我爹因派系斗争获罪,我被流放充军。十一岁,我年纪小被当做诱饵诱敌深入,侥幸活了下来。十二岁,流亡北境,被贼匪劫掳,沦为奴隶,吃不饱,穿不暖。十四岁,逃离贼窝,投奔庶姐,却被姐夫卖给了敌对之人。四年折辱,磨去了我的所有,十八岁时,活着或死了,对我已经无甚区别。如今十年过去,苟延残喘至今,未能给父亲立碑,没能找到一知心人,什么都没能做成……” “人生短短二十八年,没有一次我的命能被自己掌握。就像那日,我不过是因为被请去画了一幅美人图,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 “我做错了什么?” 魏良垂下来头,轻笑一声,“其实,那天夜里我很感谢你。像我这般的蝼蚁,杀伐果断的人不是英雄,救我命的才是!” 白芷沉默了。 她第一次犹豫,要不要不顾一切地去爱孟瑛? 第182章 蔓月美人 白芷啪地一声将手中匕首砸到地上,“老娘不干了!” 魏良:“……” 十七去端了盘葡萄进来,往嘴里使劲塞,“王妃姐姐,吃葡萄了……” 魏良依旧被绑在柱子上,一脸无语的看着二人。 白芷吃着葡萄,吐着葡萄籽,翘了个二郎腿,“我不杀你,但是我得保证你不会泄密。” “嗯,任你处置。”魏良松了一口气。 “那你便为我所用!我瞧你脑瓜子不错,只要你做得好,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报酬!”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嗯,做我的入幕之宾,为我谋划,为王爷筹谋!”白芷放下手里的葡萄,端正了身子。 魏良抬眸,正对上了她眼里的星星之光。 他被出卖过很多次,这条贱命也被践踏很多次,在无数个苦不堪言的日子里,他早已变得不愿相信了,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人,不信自己。 “我能信你吗?”魏良蓦地开口。 这话好像该她问才对! 白芷不解,却也答了话,“其实你现在,也只能信我了,不是吗?不妨试着相信我?” 魏良低下头笑了,笑得开怀。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没信你呢!”白芷伸手拿出一颗毒药,“服下这一颗药,然后发誓,‘我魏良永远不会做出伤害王爷的决定!’说一千遍,我就信你!” “啊?你这做法,是不是有点……蠢?”魏良歪头疑惑。 “你说不说?不说今晚没饭吃!”白芷吃着葡萄,言语威胁。 魏良犹豫半天,却也没办法,他被绑着,口干得很,见他们吃葡萄更是心生羡慕。 说便说! “我魏良永远不会做出伤害王爷的决定!” “我魏良永远不会做出伤害王爷的决定!” “我魏良永远不会做出伤害王爷的决定!” …… 一千遍。 魏良还真说了一千遍,说完时日已西斜,白芷叫人做了一只烤鸡,准备三人分享。 孟瑛今日回的算早,正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到了移栽的那片月季花下。 花匠老李正在修剪枝条。 孟瑛见那移植回来的花儿,焉头耷脑,不禁有一丝不快,他浅笑着出声,“老李,这花儿是大坪地的蔓月美人,怎开得这般萎靡?” 老李一边擦汗,一边小跑过来,“王爷恕罪啊!蔓月美人这花娇气啊,小的前些日子为这花去了大坪地,特地学习了该如何养这蔓月美人,还带了些土回来。” “可有进展?”孟瑛问。 老李指着那一片片的花,“王爷你瞧,这是辰京本地的松石土,这土种什么都好,就是养不了这蔓月美人!松石土种出来的花,花瓣稀少,还发黑发乌。这是大坪地的土,要比那一片好多了,至少花瓣颜色鲜丽!” “只是嘛,再怎么比,也比不上大坪地土生土长的蔓月美人。小的费心费力,一刻不敢懈怠,也只能将它养成杯口那么大,可大坪地的蔓月美人,沐浴阳光,恣意生长,却是朵朵都能长成碗口那么大!哎,难呐!” 大坪地的蔓月美人,孟瑛见过,满山遍野,一片橙红缇色,招摇又热烈,美的动人心魄。 贫瘠土壤,开贫瘠之花。 孟瑛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看来是王府容不下它。” 孟瑛感慨一番后,开口问道,“王妃今日回来了吗?” “王妃今日没出门。” “没出门?那怎么不来迎我?”孟瑛诧然,往日她早就蹦出来了。 “不知,王妃今日都在柴房,呆了一整日了。”老李答道。 “什么?”孟瑛大惊,没有等人回答,他便大步流星,朝柴房而去。 柴房关着魏良,他昨日说交给她全权处理,她难道…… 孟瑛何尝不清楚她心中所想,他曾在爱她爱得无法自拔时,阴暗地想过,将她变成自己的同类人,她就会永远陪着她。 可他舍不得,王府中的蔓月美人,与那真正的蔓月美人,相似的也只有名字罢了。 孟瑛心里忐忑,脚下生风,他砰地一声踹开了柴房的门。 白芷正拿着匕首,要去割鸡腿,忽的一下门被踹开,魂儿都吓没了。 白芷一脸懵逼地望着他,她愣愣眨了眨眼,“王爷,何时回来的?” 孟瑛见她手中握着的匕首,朝着魏良,一股怒气攻上心头,一个箭步冲上去,丢掉了她手中的匕首,拉着她就开始往外头奔。 只留下魏良与十七,面面相觑。 “王爷!你……你捏痛我了……”白芷苦兮兮。 “你想干嘛?你想杀了他?”孟瑛怒问。 “是……也不是,我……我拿匕首是为了吃鸡?” “吃鸡?”孟瑛一脸狐疑,抓起了她的两只手掌,好一双油亮亮的爪子啊! “对啊!” 孟瑛一时哭笑不得,伸手扶额,然后捂住眼睛,笑了出来,真是…… 白芷见他一系列迷惑动作,自己也迷惑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孟瑛拿出丝帕,慢慢细致地为她擦去手上的油,边擦边摇头失笑。 “王爷你受什么打击了?”白芷急切关怀道。 “飒兰真是小瞧你了!”孟瑛坏笑着道。 这话什么意思,说得白芷都有点慌,难道是吃醋了?吃魏良的醋?不至于! 但是先服软总是没错了,“我没想与魏良一起用晚膳的,我就是先垫垫肚子。” 孟瑛闻言,扬起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恣意,“哦,那怎么不来接我,连飒兰回来了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回来得那么早!早知道就不……” “就不什么?”孟瑛抓着她擦干净爪子,垂眸望着她。 “就……不吃鸡了。”白芷抬眸,莹亮如水的眸子里,全是孟瑛。 孟瑛的眸子乌黑,像是深邃的夜空,白芷一与他对望,就有种要深陷其中的错觉。 她昨夜本已经下定决心要杀魏良了,今日又变了卦,就像雨娥说的,庸弱不堪的她,怎么成为他的王妃,怎么担起重任? 可她既然救下了魏良的命,现在又没有找到他非死不可的理由,她真的下不去手。 她还没来得及去想,如何与孟瑛解释,如何与他达成默契,如何不委屈求全地去爱他…… 她什么都没想清楚,他又忽的出现,一个眼神,便让人无法自拔。 这叫她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眼泪哗就不听话的滚了出来。 “怎的哭了?不哭……不哭……” 孟瑛愣住,他没料到她突然之间眼泪就滚了出来,一时慌了神,慌忙拿手擦去她两颊的眼泪。 第183章 传销头子 白芷被这么一哄,就哭得更厉害了,根本停不下来。 白芷以前没觉得自己爱哭,她一直挺能忍的,被同学欺负也好,与爸妈吵架也好,受了老板的气也好。 可是在孟瑛面前,哪怕丁点儿的委屈,她也根本绷不住。 “呜……我……我也不想哭……可……我停不下来……”白芷抽泣着道。 孟瑛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一把将白芷揽过,紧紧抱在怀里,“好,那就哭。” 这一句话过后,白芷将脸埋在孟瑛胸前,丝毫不顾形象,哇呜哇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哭声透过胸腔,一阵阵地撞击着孟瑛的心脏,孟瑛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从太阳西斜,哭到日落西山,白芷才堪堪止了哭声。 “哭累了?”孟瑛哑声开口。 “哭饿了……”白芷依旧抽泣。 孟瑛哑然失笑,“想吃什么?” “想吃辰京最贵的菜。” 孟瑛笑笑,“好。” 二人一路来到得月楼,最近刚取消了宵禁,即使夜晚,也热闹得很。 小二满脸抱歉地说,“糟卤熊掌需要预定,且每日限量,今日的量已经预定完了。” 孟瑛倒是难得摆起了谱,他面色沉静,“让你们掌柜的来一趟。” 掌柜的闻讯匆忙赶来,一脸不悦。本身就忙,还真是破事儿多。 一进门,见那个那个正襟危坐的和尚,一身贵气。瞬间变了一副面孔,猫着腰道,“哎哟,什么风把王爷您给吹来了?将才是奴才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孟瑛也不多言语,“本王难得来一次,想尝尝你们的糟卤熊掌,却听小二说需要预定,真是深感遗憾。不巧,不巧!” “有有有!王爷来哪儿需要预定啊,小的现在就去给您安排!您稍等,稍等!” 待人退出后,白芷才望着孟瑛僵硬一笑,“糟卤熊掌制作需要十二个时辰,他们数量有限从哪变出来呢?” “从别桌挪。” “权利还真是好用啊……” 孟瑛心头一顿,淡淡答道,“是。” 一桌菜上齐,白芷随意吃了几口,就失去了兴趣,开口品评,“王爷爱吃吗?” “腻得慌。”孟瑛不爱大油大荤。 白芷不想吃了,提出想去摘星楼看星星,孟瑛摩挲着她的头发,笑着应允。 摘星楼是有专门的观星台的,可白芷心头压抑,只想去那房顶感受一下刺激。 上了房顶,她又想喝酒,孟瑛虽然怕她又像上次那般发烧,但她想要的,他都应允。 卓泓依旧是爱赖在摘星楼,见孟瑛与白芷,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又觉得兴奋雀跃。连忙奉上了好酒,还有大毛氅。 待二人爬上房顶,卓泓忍不住伸着脖子偷听,被余靖一番呵斥,“闺房情话,你听了作甚?” “好奇啊!你难道不好奇,那端正儒雅的翩翩君子是如何说情话的?”卓泓满眼兴奋。 余靖竟然也闭了嘴,端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房顶上的瓦片警告似的哐哐掉到地上,二人才收敛了许多。 白芷饮下半碗酒,就被孟瑛夺走了酒碗,“王妃不妨同飒兰说说,在愁何事?” 白芷瘪瘪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定定盯着孟瑛,“我没能杀掉魏良,我下不了手。” 孟瑛顿了顿,轻声笑了,抬起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飒兰以为,王妃很有勇气。” 白芷一听就不高兴了,伸手使劲推了推孟瑛的胸口,“你这是在讽刺我,你明明知道这是优柔寡断,若再有一次,谁能说得准会不会害了你!我这般软弱的人,怎么配做你的妻子!” “王妃是如此定义软弱的?”孟瑛严肃起来。 “是!”白芷很气,甚至是恼羞成怒。 孟瑛怔住,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拉起白芷的手,“你先与飒兰说说,在你们那个世界,你的上辈子,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杀掉一个人?” 他脾气那么好,总是平心静气,搞得白芷也不好意思耍赖皮了,她收敛了脾气,像是给小孩儿科普一般,给孟瑛讲起了上辈子,“我们那儿啊,要是遇见坏人,我们会报警,警察叔叔会把坏人抓走,然后审问,然后交给法院,法官再来判罪……” 孟瑛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待她说完,细细斟酌了一番,缓缓开口,“嗯,既是如此,那你轻易就把魏良杀了,那警察叔叔法官叔叔的多年辛苦,不就白费了吗?” 白芷愣了,眨眨眼,他说得好有道理! 孟瑛柔和地望着白芷,“飒兰无法想象你曾经存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飒兰只知道,王妃能如此重视一人性命,说得出人人平等这样话,那必定是一个法治高高凌驾于人治之上的世道,是一个和平又富足的世道。” “你是那肥沃土壤养出的娇花,怎可为了飒兰一己之私,就对这世道卑躬屈膝?飒兰于心不忍啊!” “魏良该不该死,你有你自己的决断,那是你思量后的结果,是你镌刻在骨子里的是非善恶。你没有因利益裹挟而杀魏良,便是你的清醒,你的原则,你的骨气!” “飒兰知道你是为了我而改变,飒兰荣幸之至,又惶恐之极!” “飒兰爱妻,爱的绝不会只是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妻,我要她会思考、能决断、有喜怒、还能知心!而不是一个全心全意只为利益局势存在的女子!” “飒兰以为,像那样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但我孟瑛,绝不会允许连妻子沦为被权势操纵的棋子,若是办不到,那便是我孟瑛无能!” 孟瑛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甚至惊动到了楼下喝酒的二人。 白芷:“……” 余靖正与卓泓下棋,听得他这一番豪言壮语,蔑笑一声,“他在吹牛!” 卓泓不以为然,默默落下一颗棋子。 孟瑛说完,胸口起伏剧烈,他把自己给说气了,回过头见着一脸惊诧的白芷,心中那一股升起来的气焰,瞬间就被湮灭。 他伸手捏了捏白芷的脸蛋,“吓到你了?” 白芷赶忙摇头,这如一块巨石的压抑,被他这一番话狠狠击碎。 她一把抱住孟瑛,撒娇道,“你这张嘴,怎么不去做个传销头子!真会唬人!” 孟瑛回抱住白芷,胸口的起伏还未平息,她身上的幽香传来,她甜腻的声音入耳,如一剂良药,瞬间疏解了这几日的郁结。 他轻拍着她的背,“不要为飒兰委屈求全,飒兰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