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默》 第1章 切磋 一阵清风拂来，吹散了山顶上薄薄的晨雾。一名身着蓝色道袍，挽着发髻的中年道士盘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缓缓地吐纳着。他的胸口没有明显的起伏，气息却异常悠长。他双目紧闭，眉毛和长须都挂着不少晶莹的露珠，也不知道他在此坐了多久。 中年道士忽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睁开了双眼，那精光四射的目光中掺杂着些许迷惑的神情。沉吟了片刻后，他伸出双手，快速地掐算了起来，随后眉头又皱了起来。 此时一名青年道士走到山顶，对中年道士叫道：“师父，该吃早饭了。” 中年道士对青年道士的叫唤置若罔闻，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若有所思。 青年道士走到中年道士的身前，看见他的样子，便问道：“师父，你一早就在算卦啊？” 中年道士抬头看了一眼青年道士，说道：“对啊。刚才我忽然觉得有点心烦意乱，便掐指算了一卦。” 青年道士说道：“师父，你算出来的是什么卦？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好卦？” 中年道士把右手收回，缕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须，说道：“卦象是赤口，卦语为六畜多作怪，病者出西方，更需防诅咒，诚恐染瘟皇。” 青年道士不解地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怎么会出这样的卦象？” 中年道士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泰极生否也说不定。”随即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们这些身处穷乡僻壤的方外之士，又何必操心那么多？走，回去吃早饭去。”说完他从大石头上站起来，和青年道士并肩而行，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向下走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一间道观前面。这间道观规模比较小，看起来也比较破旧，大门上方挂着一个字迹斑驳的牌匾，勉强能看出白云观三个字。这名中年道士，正是这间白云观的住持一清道长，青年道士则是他的弟子凌虚。 一清说道：“凌虚，今天早上你可有吩咐凌云做早课？” 名为凌虚的青年道士说道：“我在做早饭之前就叫凌云去做早课了，刚才出门去找你的时候他才练到第三套动作呢，现在应该还没做完。我们去看看他，顺便叫他一起去吃早饭。” 两人举步迈入道观，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凌虚说道：“怎么没见凌云这小子？难道他又偷懒了？”他略一思考，便大步朝一间房间走去。一清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跟在凌虚的后面。 凌虚来到房间里，果然见一名少年背对着房门坐在椅子上。这名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短卦，头发也没有结成发髻，一头纷乱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少年正聚精会神地盯住前方的一件事物，专注肃穆的脸上映着幽幽的蓝光，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凌虚和一清已经进入了房间。 凌虚看到少年的样子，猛地往前跨出一步，朝少年的脑袋打了一拳，口中愤愤地喊道：“凌云你这个臭小子又在偷玩手机！” 凌云在猝不及防下吃了凌虚一拳，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捂着头上的大包，涨红着脸对凌虚大声说道：“大师兄你干嘛打我？我做完早课才玩的。” 凌虚冷笑着说道：“我出门去找师父的时候你才练到第三套动作，这短短的十来分钟你就能完成全部五套动作了？” 凌云被凌虚识破了谎言，气焰一下子就消退了，只是还嘴硬，小声嘀咕道：“今天是周日，是我的游戏日，我不就是提前了一点玩吗？大不了待会再把早课补上。” 凌虚左手叉腰，右手往前一伸，对凌云说道：“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就算是周日，也要做完早课才能玩手机。你今天违规了，罚你今天一整天都不能玩手机，把手机交出来。” 凌云把手机藏在身后，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师兄，我知道错了。不过我正在做任务呢，如果任务今天内完不成就要降等级了，你让我完成这个任务再说。” 凌虚说道：“凌云，你没听说过吗，玩物丧志啊。你如此沉迷于游戏里的虚拟世界，还怎么能沉下心来修行？快点把手机交出来。” 凌云不服气地说道：“大师兄你就知道说我，你自己不也经常玩游戏玩到三更半夜吗？我玩游戏还不是你给领进门的？” 凌虚尴尬地朝一清看了一眼，发现他微笑着立在门口，根本就没有打算插手管这件事情。 凌虚说道：“我已经是大人了，你还是小孩，怎么能跟我比？别说那么多废话，快点把手机交出来。”说话间他横跨一步，伸出右手，抓向凌云身后的手机。 凌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同时右手肘往下一压，抵住了凌虚的右手。 凌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小子，还敢反抗？今天大师兄就好好地教训你一下。”他右手一翻，抓住凌云的右手肘往外甩去，使得凌云露出了后背。他再伸出左手，朝凌云左手拿着的手机抓过去。 凌云连忙旋动身体，避开凌虚的左手，同时把右脚往后蹬出，踢向凌虚的脸部。凌虚嘿了一声，低头避开这一脚，同时伸出右手，扣住了凌云的右脚。凌云右脚被制，却慌而不乱，左脚用力跳起，用左手肘飞撞凌虚的脸部。 凌虚笑骂道：“臭小子，你是嫉妒我这张帅气的脸吗？怎么老想打我的脸。”他话说得快，动作更快，左手早已收回，钳住了凌云的左臂。凌虚的身高本来就比凌云高出不少，这下子他右手提着凌云的右脚，左手抓住凌云的左臂，把凌云整个人凌空提了起来。 凌虚问道：“怎么样，你小子服了没有？” 凌云哼了一声，猛地把腰一弯，用左脚踢向凌虚的腰部。这一脚势大力沉，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凌虚皱了皱眉，实际上他已经控制住凌云的身形，只要他把凌云往地上一摔，即可破解凌云这一脚，但是他又怕伤到凌云，无奈之下，他只好双手运劲，把凌云整个人往远处抛了出去。 凌云身子翻转了几圈，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他心中知道大师兄手下留情，口中却不肯服输，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凌虚。凌虚拍了拍双手，咧嘴笑道：“好小子，再来！”说完又向凌云扑了过去。 凌云不敢再跟凌虚硬碰，用灵巧身法围绕着屋里的桌子和椅子进行躲闪。这些桌子椅子和这个道观一样年久失修，凌虚怕自己不小心打碎了桌椅，根本不敢碰到桌椅。这样一来，桌子椅子都成了凌云的盾牌，他不断地在桌椅上翻下滚，跟凌虚斗了许久，饶是凌虚修为比他高出不少，也拿他没办法。 师兄弟两人经常这样打闹比试，一清早已司空见惯，也不出言喝止他们，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凌虚内心开始焦躁起来，心道：小师弟比我小了十多岁，居然能跟我斗这么长时间。师父还在旁边看着呢，如果我不能尽快制服他，我这大师兄的脸还要不要了？转念间，凌云又滚到桌子底下，避开了凌虚的一击。 凌虚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臭小子，我把桌子劈碎了，看你还怎么躲？”，说完举掌朝桌子直劈下去。这一掌虽然速度不快，但带出来的劲风把地面的灰尘都刮了起来，大有连桌子带凌云一掌打碎的气势。 凌云大惊叫道：“大师兄你疯了吗？这张桌子可是太师父留下来的古董，你怎么敢毁坏它。”话虽如此，他却不敢冒险，连忙在手掌落下来之前窜出桌底。 凌虚对劲力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手掌拍在桌面时他已经把劲力给卸掉了，看似力大势沉的一掌打在桌面上只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桌子丝毫无损。凌虚紧接着化掌为爪，抓起桌子撞向凌云。 桌子的体积较大，凌云无法左右腾挪闪躲，只好高高跃起，从桌子上方跳过去。凌虚见状，伸脚一踹，把一张椅子踢向凌云的落脚点。 刚才桌子椅子都是保护自己的护盾，现在反而变成了攻击自己的武器，凌云心底无奈至极，只好在空中伸出右手抓住椅子的靠背，将椅子固定在地面，准备翻身落地。凌虚不待凌云落地，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抓向他左手的手机。 凌云连忙抬高左手，想要避开凌虚的一抓。凌虚身高臂长，他一抬右手，便拍在凌云的左手手腕处。凌云无法再拿稳手机，手机脱手往上飞出。凌云嚷道：“我不会让你抢走手机的。”他控制双脚落在椅子上，然后用力跃起，想要赶在凌虚之前把手机抢到手。 没想到凌虚根本就没有出手去抢夺手机，凌云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手机，他拿着手机落到地面，得意地朝凌虚晃了晃，说道：“怎么样，大师兄，闹了半天手机还是在我手上啊。” 凌虚手里拿着一件事物，也朝凌云晃了晃，笑嘻嘻地说道：“小师弟，你看这件东西眼熟吗？” 凌云定神看了看，喃喃地说道：“确实好眼熟啊，跟我的腰带好像啊。”说完他下意识地朝自己腰部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腰带已经不翼而飞了。 凌虚哈哈大笑道：“什么好像？这条就是你的腰带啊。”原来刚才他趁凌云高高跃起去抢夺手机时，用巧劲把凌云的腰带给解了下来。 两人说话间，凌云的裤子由于失去了腰带的束缚，刷的一声滑了下来。凌云恼羞地提起裤子，脸红耳赤地说道：“大师兄你太卑鄙了，快点把腰带还给我。” 凌虚笑道：“小师弟，你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想要腰带吗？接着。”说完他便把腰带朝凌云抛过去。 凌云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去接腰带，手机被凌虚轻轻松松地拿走了。凌云接过腰带，匆匆忙忙地系好。打是打不过了，他正想在嘴巴上找回场子，却听到一清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吃早饭了，不然饭菜都凉了。”凌云不敢再多说话，偷偷地朝凌虚做了个鬼脸，然后往厨房走去。 第2章 传统 厨房的桌子上摆着一大锅粥、一大盘馒头和两盘青菜。凌云先盛了三碗粥，招呼道：“师父、大师兄，快点来吃，不然粥都凉了。”然后他左手捧着粥，右手抓起一个大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凌虚把一碗粥端到一清跟前，自己再拿起一碗。他看着凌云狼吞虎咽的样子，皱眉说道：“小师弟，你就不能斯文一点吗？搞得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成何体统？” 一清笑道：“凌虚你忘了吗，你在他的这个年纪，吃相也没比他好多少。” 凌云虽然嘴里塞满了食物，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道：“大师兄，你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待己啊。” 凌虚红着脸说道：“吃这么快还敢说话，小心噎死你。”他又转头对一清说道：“师父，咱们快点吃，不然粥真的要凉了。” 师徒三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吃着早饭。此时一只大白猫跳到饭桌上，喵地叫了一声，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凌虚见状说道：“小白来了，我给你弄点吃的。”他起身盛了半碗粥，然后掰碎了半个馒头拌到粥里，再把这碗粥放到小白面前。小白半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凌虚赞叹道：“小白的吃相真优雅，比某人强多了。” 凌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已经吃了三碗粥和五个馒头，听到凌虚又在挖苦自己，他抹了抹嘴角，看了小白一眼说道：“大师兄，我看你取名字的水平可不怎么样啊。从我记事起这只白猫就已经是这么大只了，你还叫它小白？我看应该叫它大白还差不多，哦不对，它这么胖，应该叫它肥白。” 小白颇通人性，听到凌云说它胖，浑身的白毛都竖了起来，喵呜一声扑到凌云脸上狠狠地抓了几把。饶是凌云修为不弱，也被抓了几道伤痕出来，疼得他哇哇直叫。 凌虚哈哈大笑道：“小师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小白这名字是师父起的，它的年纪可是比你还大呢，而且当年它还是个小猫，叫小白当然没问题了。”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而且你不知道小白最讨厌别人说它胖吗？真是活该啊。”他忽然脸色一变，捂嘴说道：“糟了，我刚才说了胖字，会不会也冒犯到它了？” 果不其然，小白转过身子，喵了一声朝凌虚扑了过来。凌虚连忙伸出双手抓住小白，但手上也被它抓了好几下。凌云见状也哈哈大笑起来。 饭桌被搞得一团糟，一清也不恼怒，他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完，说道：“凌虚、凌云，待会你们到祖师殿来找我，我有点事情要安排。”说完他放下粥碗，长身而去。 凌虚凌云两人连忙安抚好小白，把厨房收拾妥当，一同来到祖师殿。一清正对着祖师殿内供奉的真武大帝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便转过身来，点头说道：“你们来了。” 凌虚和凌云对视了一眼，齐声叫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一清把两人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凌云身上，对他说道：“凌云，你应该再过几天就满十六岁了。” 凌云说道：“对啊，师父你不说我都忘了。师父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该不会是要送生日礼物给我？” 凌虚在一旁笑道：“当然有生日礼物了，而且还是大礼呢。” 凌云有点怀疑地说道：“真的吗？以前我过生日都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呢，怎么今年就有了？大师兄你可不要欺骗我幼小的心灵啊。” 一清说道：“说是生日礼倒也没错。” 听见师父也这样说，凌云拍手笑道：“太棒了，今年我终于有生日礼物了。”他转念一想，又说道：“不对啊，如果有生日礼物，不应该是在生日当天才送出的吗？这样才有惊喜啊。难不成师父是想让我自己挑选礼物？师父你真是太体贴了，这样虽然失去了神秘感，但是能自行挑选自己喜欢的礼物也不错呢。让我好好想一想，要点什么礼物好呢？” 看到凌云认真思考的样子，凌虚笑得腰都弯了。一清也莞尔说道：“凌云，我说的是生日礼，可不是礼物，你别想太多了。” 凌云失望地说道：“什么嘛，害得我白高兴一场。师父，那你说的生日礼到底是什么？” 一清说道：“我们白云观有个传统，年满十六岁的弟子都要下山去进行历练。你小时候大师兄也下山历练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只有我带你，你不记得了吗？” 凌云撇嘴说道：“这么久远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原来过生日不仅没有礼物，还要被赶下山去啊。” 一清说道：“这场历练当然不是要把你赶下山，你历练完之后可以再回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在外面发展，我有一位师兄就是下山历练之后就决定不回来了。你从小在山上长大，除了偶尔到山下的村子逛逛，就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了。你出去转一转也好，可以增长自己的见闻和阅历。如果你决定不再回来了，也不妨给我们打个电话通告一下，以免我们挂念。” 凌云连连摆手说道：“不会的，我肯定不会留在外面的。我从小就在山上长大，又没有别的亲人，师父和大师兄就是我的亲人，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回来的。” 凌虚笑道：“等你见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凌云本来想反驳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啊？但是转念一想，大师兄已经回来了，他可没有留恋外面的世界。他只好把话头一转，说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通过手机看过了。” 一清说道：“网络上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真实的，想要真正的去了解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身体力行。” 凌云问道：“那我得出去历练多久啊？” 一清说道：“随心。当你想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回来，如果你一直不想回来当然也可以。” 凌云转了转眼珠，说道：“那我当天下山，当天就回来行不行？” 一清捋须笑道：“当然可以。” 凌云挠了挠头，说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我肯定是下山一日游啊。” 凌虚笑道：“你真的不想去外面看看？机会难得哦。” 凌云歪头想了一下，说道：“好，也许我可以在周围转几天再回来。不过师父，这白云观的规矩也真够残忍的啊，让一个未成年人独自下山去历练。” 一清说道：“这个规矩已经沿袭几百年了，在古代十六岁可以算是成年了。” 凌云又问道：“那如果一个弟子入门时已经超过了十六岁，他还需要下山去历练吗？” 一清说道：“我们白云观从来都没有收过年龄超过十六岁的弟子。大部分弟子都是自小在观里长大的，我和你大师兄也是如此。” 凌云说道：“原来咱们白云观挑选弟子的条件这么严格的啊，怪不得咱们观这么人丁单薄。” 一清说道：“凌云，你这是把因果关系搞反了。白云观地处偏僻，一直都没有什么香火收入，也没什么名气，自然很少有人来这里出家。所以我们一般都是收养一些孤儿来做弟子。” 凌云说道：“原来咱们观就是个孤儿院啊。” 凌虚说道：“什么孤儿院？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我的家，师父和小师弟你就是我的家人。” 凌云点头说道：“嗯，没错。师父和大师兄就是我的亲人了。对了师父，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这是第一次独自下山，有什么规矩、戒律是必须要遵守的吗？” 一清说道：“咱们白云观属于正一派的分支，原本规矩就没有全真派那么多。而你实际上还没有授箓，算不得是真正的道士，所以也不用专门去记什么戒律、清规。只需要遵纪守法、做一个好人就行了。” 凌云迷惑地说道：“师父你和大师兄都是道士，为什么我不能是道士？” 一清说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和你大师兄做了道士是遵循自然，你没有做道士也是遵循自然。” 凌云听得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头，说道：“师父，我知道这是道德经里面的话，可是这跟我做不做道士有什么关系啊？我没明白。” 凌虚接口说道：“小师弟，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一点，多了些生活经验和领悟，自然就懂了。” 凌云说道：“大师兄，这么说你肯定懂了，你给我解说一下。” 凌虚摆手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凌云气鼓鼓地说道：“不说就不说嘛，又拿道德经里面的话来搪塞我。” 一清说道：“凌云，学道不必急于求成，一切顺其自然。”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对了，你今天的早课还没完成呢，赶紧去把剩下的功课做完。” 凌云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去，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师父，那我下山之后还要每天做功课吗？” 一清用手指指向凌云的左胸，说道：“随心即可。” 凌虚笑道：“要是随他的心，他肯定选择偷懒啊。” 被凌虚识破心中想法，凌云脸一红，朝凌虚做了个鬼脸，转身跑掉了。 一清看着凌云的背影叹了口气，凌虚说道：“师父，你是舍不得小师弟下山吗？” 一清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凌虚，这几天就请你准备一下凌云下山所需的物品。” 凌虚知道师父一向比较喜欢小师弟，只是他不太愿意表达情感。当下凌虚也不再多说，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第3章 下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凌云的十六岁生日，也就是他要下山的日子。 吃过早饭后，师徒三人又来到了祖师殿。一清说道：“凌云，今天就是你下山历练的日子了，你可做好准备了？” 凌云说道：“我也就几套衣服，随便收拾一下就好了，没啥好准备的。” 一清笑道：“你下山就不用再穿我们观里的衣服了，凌虚已经给你准备了几套便服。我问你准备好了没，指的是心理准备。” 凌云说道：“心理准备啊？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下山后在附近转一转，差不多就回来了。”然后他对凌虚说道：“嘿嘿，大师兄，你给我买了啥衣服？赶紧拿出来给我看看。” 凌虚笑道：“小师弟，你放心好了，每一件衣服都是大师兄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我这就拿过来给你试一下。”很快地他就拿着一个背包回到祖师殿，把里面的事物一件一件地拿出来。除了几套衣服以外，还有鞋子、水壶、雨衣以及洗漱用具等日常生活用品。 凌虚搓着双手说道：“小师弟，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你准备好在路上用的，你赶紧看一下喜不喜欢？” 凌云换了一套衣服、裤子和鞋子，对着自己的这身新行头左看右看，对凌虚说道：“大师兄，这不是最平平无奇的t恤、运动裤和球鞋吗？你还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凌虚笑道：“我说得没错啊，都是我精挑细选买了最便宜的。” 凌云翻了翻白眼，说道：“网上卖的衣服更便宜，你怎么没在网上买呢？” 凌虚双手一摊，说道：“我也想啊，不过咱们这里太偏僻了，网上买不包邮啊。” 一清挥手制止了还想说话的凌云，说道：“凌云，你应该知道咱们白云观基本上没有什么香火收入，主要只靠种植农作物和挖取药材来维持生计，所以咱们观一直都过得比较清苦，你就不要再抱怨你大师兄了。” 凌云低头说道：“我知道了师父。不过大师兄，你干嘛要给我买红色的t恤？我又不喜欢红色，像道袍那样的蓝色多好啊。” 凌虚耸耸肩说道：“就是因为红色的t恤不好卖，所以卖得最便宜啊。” 凌云顿时无语了。 一清说道：“凌云，你看一下除了大师兄给你准备的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是需要带在路上的？赶紧收拾一下，早点出发。” 凌云搓了搓手，说道：“嘿嘿。师父，路费和生活费总得给一点？” 一清说道：“历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发挥自己所学到的本领，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外面生活下去，从而增长个人阅历和社会经验。如果给你钱让你坐汽车、住宾馆，那这样的历练就意义不大了。所以啊，你就别指望能有什么路费、生活费了。” 凌云无奈地耸了耸肩，把背包收拾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我去厨房拿点吃的总可以。”说完他便背着书包去了厨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凌虚看着凌云那鼓鼓囊囊的背包，说道：“你小子到底装了多少吃的？不行，我得去厨房看一看。” 凌云说道：“大师兄，你不用去啦。我也就拿了厨房里一半的食物而已。” 凌虚闻言叫道：“一半？那不是我们两个礼拜的食物储备了？” 一清说道：“算了凌虚，反正我们也没有给凌云准备路费和伙食费，就让他多带点食物好了。”凌虚见一清这样说，也只好作罢了。 凌云笑道：“嘿嘿，还是师父对我好。” 一清说道：“凌云，下山之后你打算先去往什么地方呢？” 凌云说道：“我也没想好呢。”他看了一眼真武大帝的塑像，忽然突发奇想，说道：“不如让我来问一下真武祖师。”一清和凌虚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只见凌云走到真武大帝塑像跟前，朝真武大帝拜了拜，然后拿起香炉里的一根残香，说道：“我把这根残香抛到空中，它落到地面时香头指向的方向就是我要出发的方向。这就是真武祖师给我的指示啦。”凌虚听他这样说，觉得有点荒唐，却又无从反驳，只好由他。 凌云口中喃喃说道：“真武祖师请给我指示。”然后他把残香往空中一抛，静观结果。 残香掉落地面，又弹起来一下，最终静止不动。一清等师徒三人一同围过来查看结果，发现香头直指向西方。 凌云拍手说道：“是西方，真武祖师让我往西方走呢。” “西方？”凌虚忽然想起三天前一清算的那卦，他皱了一下眉，低声对一清说道：“师父，你还记得那段卦语？病者出西方……” 一清摆手打断了凌虚的话，说道：“既然这是真武祖师的指示，那就顺其自然。”他又对凌云说道：“凌云，你在此等一下。”说完他便回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清手里拿着一叠符纸和一壶朱砂回来，塞到凌云手中，说道：“凌云，虽然你平时疏于练习符咒之术，但这些符纸你最好也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他想了一下，又把自己发髻上的一把剑型桃木发簪取下来，扯了一根绳子，把发簪系在凌云的脖子上，说道：“这把木剑虽小，却是咱们白云观代代相传下来的重要法器，你可要好好保管哦。” 凌云连忙说道：“师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弄丢了可怎么办。而且你怎么忽然又塞给我这么多符纸？我这不就是出去逛几天吗，很快就会回来了，还能碰到啥危险不成？” 凌虚插嘴说道：“出来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安全第一嘛。师父让你带着，你就带着好了。” 凌云笑道：“既然这把木剑是白云观世代相传的信物，师父把它传给我，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是白云观下一代住持了？” 一清说道：“木剑只是借给你的，你回来之后还要还给我。” 凌云眼珠一转，笑道：“师父，你就不怕我留在外面不回来了吗？” 一清也微笑着说道：“顺其自然。” 凌云把木剑塞入衣服里面，又把符纸和朱砂都放进背包里，说道：“师父，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回来的。” 凌虚说道：“师父真是大方啊，连祖传的法器都借给你了。我这个大师兄也不能太小气了，我把这个送给你。”说着他脱下左手的护腕，扔给了凌云。 凌云接过护腕，用鼻子闻了闻。凌虚见状叫道：“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云笑道：“这个护腕被大师兄你戴了这么多年，我闻一下看臭不臭。” 凌虚气急败坏地道：“你这小子别不识好歹。这护腕是我以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你别看它黑黝黝的毫不起眼，那可是用犀牛皮和钛铬纤维混织而成的，防护能力极强。要不是看你第一次独自下山，我才不舍得给你呢。” 凌云说道：“知道了，知道大师兄对我好了。”他把护腕戴到右手，说道：“我以为这护腕我戴起来会有点松，没想到倒挺合适的。” 凌虚骄傲地说道：“这护腕的韧性和弹性也是极强的，你不用担心它被我撑大了。” 凌云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兄，护腕都是成双的，怎么你才给我一只啊。” 凌虚连忙把右手藏到身后，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你别得寸进尺了。” 凌云哈哈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说完他收敛起笑容，对一清和凌虚行了个礼，说道：“师父，大师兄，我这就下山去了，你们多保重。” 一清说道：“你第一次下山，万事都要小心一点，记住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凌虚也叮嘱道：“我的手机号码别忘了，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凌云一一答应了，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此时传来一阵猫叫声，小白慢慢悠悠地走进了祖师殿。 凌云惊奇地说道：“小白，你也知道我今天要走，专门过来跟我道别吗？” 小白瞟了一眼凌云，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凌云伸出双手，弯下腰想把小白抱起来。小白却越过凌云的双手，跳到他的肩膀上，然后在他身后的背包上趴了下来，还扭了两下身子，让自己趴得更加舒服。 凌云回手摸了摸小白，哭笑不得地说道：“小白，原来你不是来跟我告别的啊？你趴在我的背包上，难不成你要跟我一起走？” 小白喵了一声，似乎是回答了凌云的问题，然后它便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凌云说道：“你还把我的背包当成你的窝了？赶紧下来，我才不带你这个累赘去历练呢。别的不说，你躺在我背包上就给我增加了十几斤的负担。”他话刚说完，就被恼怒的小白狠狠地扇了几个巴掌，把他打得哇哇大叫。 凌虚虽然觉得很好笑，但还是因为一清的卦语而为凌云担心，他知道小白一向比较听一清的话，便对一清说道：“师父，小白这样跟着凌云不太妥？” 一清说道：“小白很有灵性的，它选择要跟着凌云应该不是无理取闹。”他又对凌云说道：“凌云，你便把小白带上，也许有小白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好运。” 凌云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是也不敢违背师父的吩咐，只好答应了下来。小白在背包上伸了个懒腰，继续打起瞌睡来。凌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向一清和凌虚道了别，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