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特警穿越,带四只萌娃炸翻古代》 第1章 是人是鬼 雷阵雨过后,丁家村后山坡下,围满看热闹的村民。 “老天爷啊,只听说恶事做尽遭雷劈,咋把简氏这样的苦命人也给劈了!老天还真是不开眼。” “备不住老天是在帮她,摊上那么个难缠狠毒的婆婆,成天挨打受累,不如早死早超生。” “造孽啊,只怨她命不好,肚子又不争气,生个儿子,还和她一样是个傻的!” 简宁只觉周遭乱哄哄的,吵得脑阔疼…… 她不是在围剿境外大毒枭时中弹跌落山崖,已经殉职了吗? 人死不能复生。 她一定是到了阴曹地府。看来地府也不乏吃瓜群众嘛,那么她这新鬼是被围观了? 脑补被各种恶鬼围观的画面后,她暗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本想大杀四方,威慑群鬼。 结果,摔了个屁股墩,还把围观村民吓一跳。以为诈尸了,怪叫着四散奔逃。 也有胆大的村民:“你是人是鬼?” 简宁眨眨眼,她也很想知道,是人是鬼。 正困惑…… “娘亲?” 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 是在叫她吗?简宁转过头,看见三个小丫头跌坐在泥泞里,个个瘦骨嶙峋,跟豆芽菜似的,面上还挂着泪痕。 大的五岁左右,两个小的三岁左右,像是一对双胞胎。 三个豆芽菜愣愣看着她,有个小点的咧嘴想哭不敢哭的样子,被大点的拉着在悄悄往后稍…… 两小只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恶鬼,可另一只似乎想向她靠近,又有点犹豫,把简宁给整不会了。 所以,她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娘你是不是没死?” “没死吗?” 简宁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娘能说话,娘没死,噢!”小豆芽发出一声欢呼,“我娘活过来了她没死。” 小豆芽连滚带爬扑向她,嘴里还喊着:“爹,娘没死,娘没死,爹爹快醒醒……” 简宁被动地抱住扑到怀里的小豆芽。 “娘,爹爹哭晕了。”小豆芽搂着简宁脖子,手往旁边一指,简宁这才发现,泥地上还躺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 怎么个情况?给她彻底整不会了。 四下看看,头上有蓝天,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高山,还有不少古装村民在探头探脑向她张望,她好像明白点什么。 老天! 两眼一翻。 她还是死了算了…… 简宁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还睡着一个病殃殃的小豆丁。 “娘,你醒了?” 她刚坐起,先前扑到她怀里的小豆芽从门外跑了过来,笑嘻嘻地仰面看着她。 “娘要不要吃豆饼?三妞给你拿过来,三妞可以照顾娘亲哒。”小豆芽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愉悦,抱个小凳子跑去桌子前,给她拿来了半块豆饼。 “娘,这是爹爹偷偷给娘留的早饭。”小豆芽献宝似的把半块豆饼递过来。 简宁刚要开口,头嗡的一下,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真的穿越了! 原身叫简秀姑,缺失幼时记忆,心智也不全,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和简宁差不多大,是丁家养女,后给老四丁有田做了便宜媳妇。 至于丁有田那人,说起来让人一言难尽。用他娘孟氏的话说,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生于庄户人家,却手无缚鸡之力,送他念,连续三年童生都没考过,气得他娘在家跳脚大骂。 骂完还逼着他和原身领上四小只,把他一家六口打包撵去后山刘瞎子家,他娘怪刘瞎子信口开河,说他天资聪颖若走科举之路将来能位及宰相,能给她挣个啥诰命回来。 结果白瞎了银子,他娘在刘瞎子家门口赖地打滚,闹着要刘瞎子退回供他念书的钱。不退钱,他娘把他一家扔在了刘瞎子家,他居然厚着脸皮真带着一家在刘瞎子家白吃白住了三天,最后是里正出面将他一家接回。 总而言之,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废物点心! 唯一可取之处,知道疼老婆护崽女,原身挨揍他只要撞见了,便使出他娘赖地打滚那一招,扯着嗓子嚎叫他娘要败家了。还言之凿凿,打死他娘子家里还得花费银子给他续弦,不是败家是什么? 简宁通过原身记忆,看到他把孟氏赖地打滚的一招一式学得惟妙惟肖,简直没眼看,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想到自己穿越过来替代了原身,今后要和那样一个废物泼皮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是不是头疼?三妞给娘揉揉就好了。”见她抚额,小豆芽忙踮起脚尖在她额头轻轻摸了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记忆,激活了这具身体里的母性,当三妞小手触碰到简宁额头,她心里荡起一股暖流,竟有了母女连心的感觉。 “娘的三妞可真乖。”她情不自禁抱起三妞搂在怀里,贴了贴三妞的小脸蛋,又用额头抵在她额上蹭了蹭。 三妞开心得咯咯笑,虽然瘦得像根豆芽菜,抱在手里没几两肉,一双眼却晶亮晶亮,分外灵动。 “娘好像醒了,我听到三妹在笑,我们快去看看娘。” 因为有原身的记忆,简宁听出外面说话的人是大妞。 “我不要进去,娘变得好丑,脸黑黑的,好吓人。” “不怕,二妹,娘最疼我们,跟姐姐进去。” “哼,乱讲,娘一点都不丑。”三妞挣脱简宁滑下床,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二姐,你再说娘丑我……我以后不和你玩了。” 听到三妞维护自己,简宁心里甜丝丝的,小丫头是她穿越过来后头一个关心她的人。她正要把她们三个都叫进来,大宝在边上动了动,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 简宁抱过大宝,小家伙病了几天了,今早突然转高烧说起胡话。原身慌了手脚,找了一圈没看到丁有田,只得硬着头皮跑去找孟氏,去时正赶上老二夫妻也在。 老二的丈人过世,这份人情往来钱省不了。 孟氏黑着脸甩出两百文钱,跟被剜了心头肉似的,正没好气呢,原身哭着跪倒在地。一听又要钱,还是给个傻儿冶病,孟氏上前就扇了她几个大耳光,又摁着她抡起鞋底一顿狠抽。 抽完还不解气,孟氏冲她啐了口,说马上要打雷闪电了,求她不如去后山求雷神开恩。 原身心智不全,闻言信以为真,简宁推算下时间,前后恰好吻合,或许雷电撕裂空间,让两个平行时空意外有了交集,她体内弹头或许又在那个时空节点引发磁场,导致跑去后山的原身被雷电劈中,几乎和她同一时间滚落山崖。 第2章 一块穿越 两人一死一生,她现在这条命是原身给的,几个幼崽她没理由撇下不管。她探了探大宝额头,看见自己手背黑黑的,还有枝状纹路,这是雷电留下的印记,想必脸上也是如此,难怪二妞说她变丑了。 “娘,二姐她知道错了,她不会再嫌娘丑。不对,娘本来就不丑,娘最好看了。”三妞从外面跑进来,又把半块豆饼递到简宁嘴边,“娘,吃豆饼,娘快吃嘛。” “娘不饿,拿去和两个姐姐分着吃,听话,啊?” “娘!”大妞牵着二妞跟了进来,“二妹她胆子小,娘别生二妹的气,二妹你自己跟娘说。” “我,我没嫌娘丑,我不嫌。”二妞不敢看简宁,眼睛盯着三妞手里的豆饼,悄悄咽口水。 “娘不生气。”简宁招手让大妞二妞过来,把三妞手里的豆饼分成三份,她知道,原身和四小只包括丁有田那个废物在内,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顿饱饭。 二妞接过豆饼,啊呜一大口。 三妞大妞先是不肯吃,直到简宁假装生气,两人才开动。三个丫头吃完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得简宁心里直发酸。 “娘,哥哥脸好像比先前红一些了,哥哥会不会死?”大妞抬头看着大宝,一脸紧张。 “不会,娘会治好大宝。” 简宁除了是特警,还是“鬼手神针”乌阿婆的传人,她把大宝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给他切起脉。 “哇,娘会治病啊?娘看上去好厉害。”三妞化身无脑吹。 “娘……”大妞眼里有一丝困惑,她毕竟大一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娘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是不是感觉娘变了?”简宁笑笑,说:“娘以前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今天被雷劈后反而想起来了,以前娘就会给人看病,娘真的很厉害的。” “我就知道我娘最厉害。”三妞皱皱小鼻子,神情很是骄傲。 大妞眼睛也亮了下,四小只现在除了太瘦之外,其实底子都生得好,毕竟他们有个生得像妖孽一样的爹,只要营养跟上来个个都是美女帅哥。 简宁感觉自己赚到了,笑意刚染上眼底,心里就咯噔一下。 通过大宝脉象,简宁发现他脑部有淤血堵塞,她快速检索一遍原身的大脑记忆库。大宝三四个月大时原身背着他干活,他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新奇,分明是个健全正常的婴孩。 她再往后检索,大宝快五个月时赶上秋收,原身白天也要下地干活,大宝交由孟氏照看。期间有几个晚上大宝都是跟着孟氏睡的,原身和废物男想接回大宝,还被骂一通。 该死的老太婆! 不用想简宁也知道,大宝后脑那几天定是磕肿了,孟氏怕老丁头怪责,把这事给瞒下了。 最可恨的是,她搜索完那段记忆,之后大家发现大宝有点痴傻,孟氏竟把责任推到原身头上,说什么傻娘生傻儿。 原身心智不全不会辩解尚可原谅,但丁有田那废物点心是干啥吃的?自己儿子生下来傻不傻心里没点逼数? “你们爹爹呢?” 大宝病着,她也刚死里逃生,那个狗东西却不知死哪去了。 大妞:“爹爹偷了爷的酒给哥哥擦身子退烧,被奶叫去了。” 难怪简宁闻到大宝身上有淡淡的酒味,那废物还知道酒能起到物理退烧的作用,算他勉强还有点脑子,只是这个办法对高烧作用不大。 二妞:“娘,爹爹会挨打吗?” 打死活该!那废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老太婆嫌他跟嫌烂狗屎一样。要是孟氏真把他打死了,倒替简宁解决一个大包袱,她巴不得。 不过他好赖是四小只的亲爹,她也只能在心里咒骂他一下,同时也有点好奇,在原身的记忆里,老丁头和孟氏好像都不大待见丁有田。尤其孟氏,每次看到他想起供他念书白瞎的那点钱,俩眼珠子瞪得都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把他叫去能有什么事呢? 总不会是良心发现,打算拿钱给大宝治病? 简宁想想,觉得不大可能,要能拿钱早拿了。求人不如求己,她还是自己上山采些草药来,把大宝病给治好。 如果运气爆棚,有幸采到灵芝,再配合针灸治疗,大宝脑部淤血就能化去,做回正常儿童。 想到灵芝,她不由想到师傅送她的百草间,里面不但有自带的灵泉池还有多种药草,其中就有一株上五百年的灵芝。 只可惜这次围剿毒枭团伙,她为救队长武言旭被一枪爆头,中弹部位恰好是百草间所在位置,跌落山崖时她看见她的百草间轰然倒塌,成了一片焦土。 简宁暗叹口气。 然这口气还没沉到底,仿佛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她眉心轻颤一下,随后她看到了她的百草间,并且还升级了,多了部队的武器弹药库和药品库。 而原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她的医药箱,堆放的个人物品和储存的食物,以及她种植的果园全部都在。 太神奇了! 百草间居然有再生自动修复功能,还能升级跟着她一块穿越。 大宝这下有救了。 简宁喜出望外,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支走三个丫头,正院那边就隐隐传来丁有田的干嚎声…… 正院堂屋里。 丁有田又在撒泼打滚,他爹娘给了他两条路,一是休了简氏,让简氏带着大宝滚去后山老屋,从此和他们老丁家再无瓜葛;二是他带着全家分出去单过,此后死活也与他们无关。 两条路他都不选,最后还把他娘的绝招给使出来,惹得躲在院里偷听的两房嫂嫂和侄子们直翻白眼。 孟氏更是气得牙根发痒,她素来恨他立不起,没个男儿样,每每看他学自己赖地打滚就恨不能拍死他。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报应?到处死人偏不死你!早知你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当初真该把你扔进粪坑里,省得白糟蹋粮食喂大你这废物。” 第3章 被分家了 孟氏一口牙都快咬烂了,她生了六个儿子,庄户人家就指着生儿种田发家,从前她走出去腰都挺得板直,尤其刘瞎子说她这四儿能位及宰相后,有阵子她连里正都不放在眼里,家里好吃好喝的也都先紧着他。 不想他却是堆扶不起的烂泥,她没好气地朝他啐了口! “娘!要是打儿子一顿你能解气你就打,只要不把儿子一家分出去,不让儿子休妻弃子,儿要那样做了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啊!娘啊,你就容了她母子!” “闭嘴!雷都劈不死的贱皮子到哪都死不了!你如铁了心要护着那丧门星,不愿休了她,就带着你那一窝歪蛋赔钱货滚去后山老屋住!我眼不见心不烦,权当白养你一场。” “爹!爹你说句话。”丁有田转而求老丁头,连着给他爹磕了几下响头,“简氏是爹带回来的,她打七岁多进咱们家的门,看在她这些年尽心侍候全家老少的份上,爹你就留下她,儿子求你了爹!” 老丁头闷声不响抽着旱烟,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表情。早两年他就有心把四房一家分出去,他这四儿不知道咋回事,饭没见比别人少吃一口,可身子骨就是不认账。光长心眼子不长肉,长的还全是些歪心眼子,顶个屁用! 庄户人凭的是勤劳和力气吃饭,他这四儿既没力气干活手脚还慢,别人半天能干完的话他要一天,干点重活还吐血,吐完还得费钱给他抓药。 老丁头原指着等两年看他能不能中用,不说中举当个大官啥的,好歹给他考个秀才回来,日后在家办个私塾不但能赚钱,一家人走出去脸上也有光。 结果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他不能让四房再拖累一大家子,可他给出的两条路丁有田都不干。后山老屋几间草棚顶的土屋荒废好几年,四面漏风,等进入冬天哪里住得人? 不分出去,休妻弃子他更做不到。他爹当年把简氏带回来,简氏还只有现在大宝这个岁数,打进他们家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隔三差五还被他娘毒打。 他要真把简氏休了,把傻儿子丢了不要,那可是做下孽了,余生他都别想求得良心上的安宁。 “爹!娘!儿子求求你们了,你们给简氏,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往后儿子一定多干活少吃饭,儿子下死力干活保证再不吐血,吐血也不要爹娘抓药,儿子只求爹娘能……” 老丁头不动声色瞟眼孟氏,孟氏心领神会。 “闭上你那粪坑!”她厉声打断丁有田,“瞧你那死没出息的样,我还不怕告诉你实话,你就是休了那丧门星,撵了那歪蛋,这个家也早已经容不下你!” “到今年冬月你就二十六吃二十七岁的饭了,站起来也是七尺高的汉子,可论劳力论本事,你们兄弟六个里你哪样能拎出来和人比?你六弟同样也没力气,可他好歹还有张嘴皮子,还能在镇上酒楼跑个堂,月月还能往家拿例银。你呢?你能干个啥?你这辈子就会护着你那专下歪蛋的傻媳妇,难道你想要爹娘养你全家一辈子啊?” “趁早给老娘滚,滚得远远的,往后再别登这个家的门!” 孟氏原以为这番话对他来说犹如五雷轰顶,甚至做好他要继续撒泼打滚的心理准备,等了半晌没听到动静。 转过头,见他直勾勾地瞪着他爹,不知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她不耐烦地骂道:“你是傻了不成?有屁快放,放完快些滚!” 丁有田看眼他娘,浓眉凤眼下高挺的鼻梁透着几分冷意,随后瞪着他爹问道:“娘说的可是真的?你们早想放弃我这个儿子了是不是?你们是吃定我的性子,料定我干不出休妻弃子这样的事,早打定主意要把我们一家踢出去对么?” 老丁头瞅他眼,抬起右脚,磕了磕了烟嘴,随后不慌不忙地卷起烟袋,起了身。通常这样表示他做好盘算,要开始发话了。 “老四,你也莫怨爹娘狠心,要怨就怨你身后无主梁,后继无人。咱们这一大家三十几口人,张张嘴都要吃要喝。你那一房六口人,两个傻的,三个赔钱货,你也是不中用的,养着你们这家人我和你娘能指望你们啥?除了拖累一大家子人,啥都指不上你们那一房。” 话说到这份上,丁有田破天荒的没哭没闹,他起身爬起,还弹了弹身上尘土,凤目微眯道:“怪道这两年爹常在儿子跟前念叨,地里的苗,拔掉坏的,好的才能长得更好。想来在爹眼里我们四房就是地里的坏苗,不能让我们这些坏苗影响到整片地里的庄稼,既如此,我同意分出去。” “啊呸!”孟氏偏头又冲他啐了口,“还由得你同不同意?同不同意今儿都得带着你那一屋烂货滚出去。” 他深黝如墨的瞳眸暗了暗,沉声道:“娘放心,分出去了,日后我便是带着一家讨饭也隔过爹娘的门!” 孟氏吊起眉眼讥讽道:“我自己裤裆扯出来的玩意,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大能耐?笑话,你就是讨上门,老娘也一棍子给你打出去!” “爹,你说。”丁有田掷地有声地道:“分我哪些东西,分完我一家马上搬走,绝不多留一刻。” 老丁头就等他这话,心里早合计好,不急不缓道:“除去后山旧屋,后山五亩地也归你,家里细粮分你六十斤,粗粮两百斤,腊肉再分你三块,青菜两筐,鸡蛋二十个,农具一套,灶屋用具一套。另外你现在住的屋子里的东西都归你,别的你就别指望了,能给你的爹都给了,往后我和你娘也不用你这一房赡养,你们分出去后有啥没啥也别到我们跟前来说。” “就这些?”丁有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后山那五亩旱坡地,根本种不出粮食,只能种个烟叶。可烟叶在他们当地并不值钱,就算长势喜人,卖几个钱交掉官税剩下的钱,粮食都买不回几升。 侍候那几亩地,白赚个累。 孟氏桌子一拍:“还就这些,这你还不满足是?你想把你爹娘血吸干才满意啊?” 老丁头喝住孟氏,“你先闭嘴,听他说,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第4章 黑心烂肝 说就说,丁有田冷冷一笑,反正爹娘已决定要将他们一家扫地出门,该争的他一定要争。 腰板一挺,他朗声道:“家里好田十五亩,爹娘既铁了心把我们四房分出去单过,六个儿子,田理应分做六份,一房两亩半。还有家里的银钱,扣掉修建如今住的房子所需款项,每年支出收入多少粗略算算,爹娘手里多的不说,至少余有五六十银子。” 他一口气把这些年林林总总的进项开支报了出来,大到建房与各房婚嫁红白喜事,小到买口针线,气得孟氏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我也不多要,爹娘分我五两银子总分得?老屋修缮雇工要使钱,大宝看病抓药……” “啪!”他话没说完,肩上挨了孟氏一鞋底。 要不是老丁头让孟氏先闭嘴,早在他提出要分田时她就想打死他,后听他又提到钱,还精准的算到她手里的余钱,她再也忍耐不住脱下只鞋扑过来,气急败坏地赏了他一鞋底。 “这家里你见过谁有个头疼脑热就抓药的?是你娘还是你爹?一个歪蛋死了就死了,熬得过去是他的命,熬不过去也是他的命!你还想要田要钱,我呸!” 孟氏手中鞋底几乎戳到他鼻子上,“黑心烂肝的,生了几个赔钱货,你要田要钱干啥?上面三房和五房哪房没有儿子?你张口前就不想一想,你六弟还没成亲,他成亲要钱,你的几个侄子念书将来成亲也都要钱。这些钱打哪来?不都得指着那些田和那点钱吗?” 她越说越气,越气越忍不住想要打死他。 “平日里跟条死狗子似的,下地干活不见你上心,背地里算计你爹娘和兄弟你倒有本账了!我竟瞎了眼,没看出你是这么个黑心烂肝的东西!” “行了,死人都知道守副棺木,烂米不烂糠,总要有一桩。”老丁头摆摆手,示意孟氏别再多言。 方才丁有田算的账他也暗惊讶,万没想到这个在他眼里干啥啥不行的儿子,心里竟然揣着一本明镜似的账,到底是没白送他念过几年学堂。 不过账目算得清楚,在他看来顶不了什么大用,钱到了腰包只要会点数谁都能知道自个兜里几个钱,干活是把好手才顶用。 他也知道这样把四房分出去,是亏了四房,脚一跺:“罢了,再分你两只鸡,休要再多说一句,就这样了。你娘方才说的话没错,你六弟和你侄子,日后念书成亲都指着家里那点田。你少打主意,打也白打,能给你的都给了,不能给的你说再多也白费劲,趁早省省。” “你个讨债鬼哟,我真是前世欠了你的……”见丁有田一张嘴便损失两只鸡,孟氏气得抡起鞋底,照他背上一通乱抽,“还不快滚,还赖在这干啥?带着你那一屋贱货烂货死得远远的,永远不许别再登这个家的门槛半步,滚!给我滚!” 爹娘如此偏心,丁有田虽心有不忿,但也知道爹娘是铁了心不会再分他田产和半个铜板。 尽管知道无望,临出门,他还是看了他爹一眼,指望能从他爹眼里看到一丝温情,能多少再分他点东西。 然而他失望了,他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和厌弃…… 院子里,大房刘氏和三房高氏笑得嘴都合不拢,四房这样分出去他们几房都占了大便宜,两人都觉得早该把四房分出去,省得拖累大家。见丁有田从堂屋出来,她俩忙迎上前将他扯到一旁。 刘氏压低嗓门道:“老四,爹娘手里真有五六十两银子?你是瞎蒙的还是无意中偷听爹娘提到的?你跟大嫂说句实话。” 高氏也道:“早上二哥他们要走两百钱,娘先前还说这个月盐巴都买不起了,接下来怕是要让大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那话到底准不准成?” 丁有田双手抱胸,眯起狭长的凤目,眸光在她俩面上扫了扫,忽而脖子往前一伸,她俩忙扭头支愣起耳朵。 “二位嫂嫂猜?” 他说罢,哈哈大笑两声,抬脚就要走。 “老四!”刘氏一把拽住他,“大嫂可一向都是向着你的,那老屋房顶都塌了半边,你真甘心这样被撵去那边啊?大嫂都替你们一家愁死了,分出去可咋过啊?要不你再去求求爹娘,不答应,你就赖地不起,你不是最会学娘撒泼打滚的嘛。” “就是。”高氏也说:“你又不是捡来的,和你大哥三哥一样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要我死都不出去,三嫂是真心替你抱不平,可我们都做不了爹娘的主。想帮你也有心无力,是不是啊,大嫂?” 丁有田好像被她俩的话给感动到,她俩赶紧趁热打铁,正要问他是不是亲耳听到过爹娘说的有那么多钱,不想他却点点头道:“二位嫂嫂提醒得对,都是一个爹娘养的,我不甘心。” 说罢,他掉转头,跑去堂屋门口,一屁股坐到地上,拍打着两腿嚎上了:“爹!娘!大嫂三嫂都说你们分家不公正,今儿不给我分田分钱我死都不走……” “街坊四邻都来给我评评理啊,哪家爹娘如此偏心,都是爹生娘养的同胞兄弟,枉我爹还给我取名有田却不分我半亩地,这是存心要绝我四房活路啊……” 他这一闹,唬得刘氏高氏肠子都悔青了,生怕爹娘被他闹得转了心意,后见他喊破喉咙爹娘也没出来。两人猛然开窍,爹跟娘这是故意躲着不出来呢。 既如此,她们也不客气了,一人拽只胳膊,连推带搡,拖起他就往旁边院子走,边走边互相指责。 高氏:“你明知他喜欢闹腾,偏还唆使他闹,你安的什么坏心眼子?” 刘氏:“你比我少说了一句啊?还替他抱不平,这下好,他要是死活赖着不走,闹着要田要钱,到时就把你们三房的田产全部分他好了。” 高氏一听,嘴巴都快气歪了,丢开丁有田,指着刘氏骂道:“凭什么分我们三房田产?你算老几?轮得到你来做这个家的主啊?” 刘氏也不是善茬,两人平时就面和心不和,各有各的小九九,她哪能容高氏指着自己鼻子骂? 当下也丢开丁有田,指着高氏骂上了。 她俩互掐上,丁有田倒消停了,他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起好戏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等她俩发觉被丁有田消遣了,欲找他算账,旁边偏院传来二妞的哭声,接着又响起高氏幼子丁权杀猪般地嚎叫。 第5章 全部打死 偏院里。 大妞三妞和丁贵丁权打成一团,三妞还死死咬着丁权的胳膊,二妞在边上吓得哇哇大哭。 事情起因是,大妞带着二妞三妞要去爷奶那边找丁有田,三房的丁贵丁权哥俩拦着不让她们去,还说他们一家被爷奶给赶去后山破屋子了,马上就要滚蛋。 丁贵丁权这哥俩是家里的小霸王,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在爷奶跟前很受宠,小哥俩都信誓旦旦跟孟氏表过态,四叔无用不能给奶挣个诰命回来,他俩能。还说将来要把爷奶接去京城享清福,哄得孟氏心花怒放,小哥俩如今是孟氏的心头肉,是老丁家未来飞黄腾达的希望。 大妞不敢惹他俩,因为无论对错,奶只会打她骂她。她拉着二妞三妞准备回去,他俩又拦着,还推她们,让她们马上滚。 三妞气鼓鼓地瞪着他俩,丁权不高兴了,踢了三妞一脚,说赔钱货还敢瞪他,还说她娘是雷都劈不死的贱皮子! 丁权这话激怒了三妞。 骂她可以,骂她娘不行! 她像只愤怒的小鸟一样,一头撞向丁权。 就这么着,三妞和丁权打起了,打不赢,她就咬,然后丁贵帮丁权,大妞帮三妞,四人打成了一团。 丁有田率先赶到,扯开他们后,丁权恶人先告状,撸起衣袖说三妞咬他。丁有田还在查看他胳膊呢,高氏三步并做两步扑过来,一把扯过三妞。 “啪”一声。 她甩了三妞一巴掌。 嘴里骂道:“我让你咬人!” “高月兰!”丁有田抱起三妞,见她脸都被扇红了,清俊的面庞翻滚起怒气,“你好歹是三妹的伯娘,怎下得如此狠手?还有没有点人性?你这毒妇!” 高氏平素欺负简氏母女欺负惯了,加上宝贝儿子被咬,情急之下忘了丁有田还在边上,顺手给了三妞一巴掌。这会被小叔子指名道姓骂做毒妇,她又羞又恼,正不知如何自处,孟氏急火火的声音传了过来。 “权哥儿哭啥,谁惹着权哥儿了……孟氏一迭连声喊道。 “奶,三妞咬我,都给我咬破皮了!呜呜……”丁权嘴一瘪,哭着朝她跑去。 “反了天了!这还得了,死赔钱货还敢在这家里横行八道……”孟氏扯起丁权衣袖一看,真破了皮,好深的牙印,气得她三角眼一瞪,人还没走拢边,就指着高氏下令道:“给我抽烂三妞的嘴!看她二回还敢咬人不。” “娘!”丁有田知道他娘一向偏心,但没想到她偏成这样,不由冲她吼道:“三妹脸都被打红了,只怕会肿,娘的心就这么狠吗?” “赔钱货打死两个还只一双!” 孟氏冷哼一声道。四房本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早上简氏让雷劈已经连累她被乡邻戳脊梁骨,搞得她一肚子火。现在三妞居然又咬伤她的爱孙,依着她的脾气都想几脚踩死三妞。只让高氏抽烂她的嘴在她看来已是便宜三妞了。 她牵着丁权过来,见高氏犹犹豫豫站着没动,一拳打在她背上:“你是死人啊,还站在不动? 高氏被捶了拳后,当下便去丁有田怀里抢夺三妞。 丁有田自然不会让她抢去,三妞也奶凶奶凶地瞪着她,尖叫道:“别碰我,坏人,你走开!” 高氏硬要下手生抢,三妞怒了,她本是四小只里胆最肥的一个,又知道高氏把她从爹爹手里抢去是要打她,故而照着高氏脸狠狠挠了一爪。 “好你个三妞,看我不打死你!”高氏脸被她挠一爪,火辣辣地疼。 “反了反了,你个小贱皮子,好大的狗胆!”孟氏见状,气坏了,冲过去一把扯开高氏,不由分说先捶了丁有田几下,再又去拽扯三妞,丁有田一边护着三妞一边吼道:“娘今天要打三妹就先打死我!” “呜呜,不要打爹爹……”一直忍着没哭的三妞哭了起来,她泪汪汪地看向孟氏,“奶,不要打我爹爹,要打打三妞……” 大妞二妞也哭着扑过来,一边一个抱着丁有田的大腿。 “你们一个个的嚎丧啊?” 孟氏素来痛恨丁有田护妻女,她自己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没出嫁前被自己娘打,出嫁后被婆婆打,她娘打她比她婆婆还狠,抓着头发在地上拖,在墙上撞,这世上有几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可没见她爹护过她。 老丁头更没护过她。 偏她这四儿与众不同些,动不动为了那窝歪蛋赔钱货跟她急赤白眼的,今儿还跟她叫上板,还以死胁迫起她来。 想死,好,她成全! 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狗屁能耐护住三妞! “我让你护,让你护,看我打不打得死你……”孟氏向来心狠,盛怒之下下手更没轻重,她手脚并用,对着他又抓又踢,又用头撞,然后一把将三妞从他怀里拽了下来。 “我让你护!” 话落,一掌将三妞打趴在地。 三妞爬起,鼻血糊了一脸,丁有田急眼了,他把被打懵的三妞还有大妞二妞都圈在自己怀里,瞪着他娘怒吼道:“儿今日算认得娘了!娘有本事把我们父女四人全打死!” 孟氏看他那样活像要把自己一口给吞了,气得跳脚大骂:“你当我不敢打死你们是咋的?横竖你们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我今儿就打死你们,看谁能把我怎样!” 她说罢,眼四下一睃,欲找趁手的家伙收拾他们。 二妞又吓得哇哇大哭上了。 此时,土墙外已围了好些村民,有村民起哄道:“丁孟氏,打死自己亲儿亲孙女也要被县太爷砍头的,你可想好了,不怕砍头你尽管打!” “放你娘的屁!”高氏惯会在孟氏跟前讨好卖乖,转过身指着围观村民大骂,还捡石子砸他们,“滚!哪凉快哪待着去!” 孟氏没找到趁手的家伙,衣袖一撸,欲下手扇他们,不想让驱赶村民的高氏撞了一下,又被她踩了一脚。 “你作死啊!”气得她揪住高氏,“啪”的赏了她一耳光,直接把高氏给打傻了。 “看着我干啥?权儿要你这个娘有什么用?”孟氏气得鬓边几根白发都支愣起来,高耸的颧骨使她看去异常凶狠,她几拳将高氏打到丁有田他们跟前,叉起腰嘶吼道:“还不给我狠狠教训他们,打死抽烂这些没用的废物!” 高氏挨了打,满腔怒火,这下有了宣泄口,她第一个拿三妞开刀,谁让三妞咬她儿子惹出这许多事来,她气急败坏扯过三妞,高高扬起了手。 她执行的是孟氏的命令,丁有田绝望之下捂住大妞二妞眼睛,自己也闭上了双目。 这一刻,他心里恨极了孟氏! 但高氏的手没能落下来,被简宁接住了。 第6章 大快人心 高氏根本没把简宁放在眼里,她虽然惊讶,简氏被雷劈一回居然劈出了豹子胆,居然敢护崽,敢跟自己对抗了。不过她没往心里去,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还暗得意,娘正好要收拾你们一家,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挨揍。 她随手一挣,欲抽出手先赏简氏一巴掌,没挣脱;再挣,还是没挣脱,且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瞬间如铁箍一般,疼得她脸都变了色。 定睛再一看,这才发现,眼前的简氏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大半边脸黑漆漆的,面上纵横交错着纹路,看她的眼神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敢动我女,我要你的命!”简宁抬起右脚,一脚踹飞了高氏。 扒在院墙外围观的众村民惊得目瞪口呆。 “天啦,这还是简氏吗?被雷神劈一回,脑子清醒了?变得这么凶悍?”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一大家子没几个好东西,不过简氏要倒霉了,老孟氏只怕要活撕了她!” 众村民齐齐看向孟氏,简宁扣住高氏手腕时,孟氏背对她们用手指沾了口水在往丁权手臂上抹,丁贵也围在她边上,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她转过头,正好看见简宁一脚踹飞高氏。 她还没反应过来,丁贵丁权怪叫一声,朝简宁冲了过去。 “宝儿娘,当心!”丁有田迟迟没听到高氏的巴掌声落下来,却听到了自家娘子的声音,睁开眼瞧见简宁一脚踹飞了高氏,只觉胸中大为畅快。 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喝彩呢,就见丁贵丁权对着简宁冲了过去。 其实不必他提醒,简宁也能听声辨位,她抱起三妞,双目含煞,转身一脚踹飞丁贵,接着又拎起丁权甩向高氏。高氏被她一脚踹在肚子上,捂着肚子刚艰难地站起来,又被丁权给砸倒,母子俩倒在一堆,哭声连天。 孟氏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她最爱的孙子,一个被踹飞,一个被丢了出去,方如梦初醒。 怒吼一声,她气势汹汹扑过去欲活撕简宁。 “宝儿娘,你们快跑,为夫替你们挡着,快跑。”丁有田见他娘目露凶光,情急下扑过去想拦住她,被盛怒下的孟氏一巴掌扇出老远。 “贱皮子,三天不打皮痒痒,看老娘不揭了你的皮!”她撸起衣袖,凶神恶煞地扑向简宁。 “找死!”简宁冷哼一声,抱着三妞飞身而起,一脚将孟氏踢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简宁这还是留了情的,落脚时卸去了九分力道,毕竟孟氏是原身的婆婆,她初来乍到不熟悉这边律法,想替原身照顾好四小只她首先得保护好自己,不然那一脚下去孟氏至少得卧床三月。 饶是她留了情,孟氏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是让自己欺压十几年的媳妇给摔的,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贱皮子!我要你命!”她爬起朝简宁扑去,简宁脚一抬,抵在她胸口,“再动一动,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她语意森冷,周身散发一股说不出的冷凝之气,双眸如淬了冰碴一般。 孟氏见她一副凶残的样子,一时还真不敢动,但就这么服软被拿捏住不是她的风格,她两手往腿上一拍,一屁股坐到地上,捶着胸口嚎上了。 “老天爷啊,你咋不劈死这个大逆不道的贱皮子,这天底下哪有做媳妇的敢动手打婆婆的道理啊!有旺他爹啊你还管不管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简宁轻蔑地扫她一眼,孟氏就是搬出天王老子都没用,原身本就有把子力气,她又喝了灵泉水,吃了百草间里储存的食物,体力已得到补充。现在别说来个老丁头,就是孟氏把地里干活的几个儿子全部叫来,一起上,也不够她打的。 “丁孟氏!我看得真真的,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关人家有田媳妇啥事?你少诬赖好人。” “是,我也看到她自己摔倒的,不关有田媳妇的事。” 围观村民七嘴八舌,好几个人替简宁作伪证,气得孟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些年她仗着自己生了六个儿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常把绝户挂在嘴上。 替简宁作证的,都是家里暂时只有女儿或孙女的人,他们一个个恨透了孟氏,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孟氏气不活了,正要破口大骂那些村民,眼角余光瞥见丁有田爬了起来,转而指着他骂道:“老四你个怂货软蛋玩意,你就眼睁睁瞧着你媳妇欺负你娘啊?你要还是我儿,你给我往死里打她!打烂她!” 丁有田二话不说,直接一头又栽倒在地。 他晕了晕了,娘啊!恕儿不孝了,自求多福…… 刘氏看他装死,也脚底抹油悄悄溜了,免得一会孟氏拿她开刀。 “娘。”三妞偎在简宁怀里说:“爷奶给我们分出去了,我们以后不要跟他们住了,娘带我们走好不好?” 三妞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也听不清周围人的声音,她半边脸肿得老高,耳朵和脖子上都糊了鼻血,把简宁给心疼坏了。 她搂着三妞,柔声道:“好,乖女,娘带你们走,回头娘给你上了药就不疼了,以后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简宁饶过孟氏,一手抱着她,一手牵起大妞,眼往丁有田一睃,他立即爬起,抱上二妞准备闪人。 “站住!” 一声冷喝响起。 老丁头一张脸铁青,外面闹成这样他在屋里再也坐不住。 看到他,孟氏一骨碌爬了起来,拍打着两腿哭道:“有旺他爹啊,这贱皮子如今是上了天了,她想骑到咱们脖子上,想吃了咱们全家呢,你可要给我做主哇……” “爹,我要请族老来,爹娘分家不公正,这家得重新分。”丁有田觉得自家娘子如今很无敌,有娘子给他们撑腰,看谁敢动他们? 有了倚仗,说话理直了,气也壮了。 但他爹没理他。 老丁头是个颇有心计的庄稼汉,当年农闲时他在白沙镇卖烟叶,中午掏出带的豆饼蹲在地上啃时,过来一女娃子,瞧着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和家中四儿看去一边大,两眼盯着他手中的豆饼直咽口水。 他看女娃子眼神就知不对劲,穿得破破烂烂估摸着是逃荒难民,要么和家人走散要么被家人丢弃。问姓啥叫啥只会摇头,自己哪里人几岁也说不清,虽然迟钝脑子反应慢,但天生有把子力气,一筐烟叶能轻易提起来。 他一寻思,带回家不仅能帮着做家务,将来还能给四儿五儿做个媳妇儿。 就这么着,他把简氏领了回来,因是捡来的,又看她生得秀气,便给她取名叫简秀姑,无论对内对外一直说是简氏全家饿得奄奄一息,她爹娘为救幼子幼女当街卖大女儿,苦苦哀求有人能买下简氏,发发善心给他们全家一条活路。 老丁头说自己心里不落忍,正好卖了烟叶手里有钱,就买下了简氏。里正还为他的善举竖过大拇指,他也因此被村民们一直高看一眼。 这些年简氏从没忤逆过他们,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儿一反常态,他一眼看出她眼神清明,断定她因祸得福被雷公电母给劈清醒了。 他倒不担心简氏清醒了能找回家人,也不担心她家人找上门来索要聘礼,他养大简氏,家中粮食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担心的是简氏揭露当年真相,让他丢了面子,反正四房已被分出去,以后眼不见心不烦。他不想节外生枝,放他们一马,也算是安抚了简氏。 老丁头心里有了计较,把孟氏赶回屋后,扫眼丁有田和简宁,“你们把这个家搅得鸡飞狗跳,辱嫂欺侄,眼里无父无母,如此大不孝,请谁来都没人会替你们说话。我今不和你们计较,趁早给老子滚!” 简宁急着回去给三妞上药,小丫头有点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又担心大宝,所以不想再纠缠。 丁有田还想据理力争,跟他爹掰扯掰扯,简宁已抱着三妞走了,他也只得赶紧跟上去。 “宝儿娘。”从主院出来,丁有田跟在简宁屁股后面,神采飞扬道:“为夫往后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先前你踹高氏那一脚实在……” 简宁回过头,面无表情:“往后稍,再往后,还往后……行了,以后不管在哪,离我三尺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完了,娘子清醒后好像很嫌弃他。 怎么办?他好想哭。 嘴刚咧开,简宁脑后像长了眼睛,“憋回去!” 第7章 废物点心 荒草丛生的老屋院子里,丁有田望着坍塌一大半的屋顶,心里哇凉哇凉的。再看看身边的四个娃,个个面黄肌瘦,病的病,伤的伤,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用过。 眼睛酸涩,他微昂了头。 娘子警告过他,再看到他流泪撒泼就要一脚踹死他。 “爹爹,你别难过,我喜欢这里,娘一定也喜欢,还有二妹三妹和哥哥。只要不和爷奶他们在一起,住再破的屋子我们都喜欢。” 五岁的大妞已经懂得看脸色,在今天的“战役”中她也多处负伤,头发被丁贵揪掉一大把,额头青了一大块,胳膊和腿上到处是新伤叠旧伤,背上还用布带子背着昏睡的三妞。 为让爹爹开心一点,她又问大宝:“哥哥,你也不喜欢和爷奶住一起,喜欢这里对不对?” 大妞把尾音落得很重,她知道大宝通常会回答最后一个字。 简宁给大宝打过退烧针,又用灵泉水喂过药,他看去好些了,但人还没什么精神。听见大妞问自己,他脸上露出一点憨笑,“对。” “爹爹,我没说错,哥哥也喜欢。” “我不喜欢。”二妞嘴一撅,“这里好破,爹爹,我们不要住这里,我们回去好不好?” “二妹,回去丁贵丁权老欺负我们,爷奶也不喜欢我们,不光打我们骂我们,有时还不给我们吃饭。一会等娘来了,我们帮着娘把这里收拾干净就不破了。” 大妞长得像娘,看着她,丁有田不由想起过去的简氏。那时候他们一家还住在这边老屋,七岁的简氏也总是用布袋子背着三岁的六弟,从早到晚都在帮着他娘孟氏做家务,还经常被罚不许吃饭。 想起简氏受的苦,想起一家人经常挨饿,想到三妞被打他眼睁睁瞧着却无能为力,丁有田再次深感自己很无用。 民以食为天,简氏虽然清醒了,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从前天塌下来有他爹顶着,不必他劳神,现在分出来他是一家之主,往后一家人的生计压在他肩上,他不能不做打算。 不然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他爹娘那儿是半点指望不上。 先前他们前脚刚走,他爹后脚就打发刘氏去地里叫回了大哥丁有旺,把分给他们的东西紧着送了过来。 为省一顿晚饭,多一天都不容,天底下上哪去找这样薄情的爹娘! 他忍住心头酸楚,收拢思绪,扭头叮嘱大妞,“爹去帮你娘拿东西,你在这看着大宝和二妹,爹跟娘一会就转来。” “爹爹快去,我会看好哥哥妹妹,不会让他们乱跑的。” 大妞的懂事多少令丁有田心里得到丝安慰,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分出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他不必再担心几个娃总是挨打遭人欺负了。 “田哥儿!” 从老屋出来,没走几步丁有田听到有人叫他,侧目一看,刘瞎子拎着壶酒从左侧开满山花的坡上过来。 他视线在刘瞎子手中酒壶上打了个转,眉一扬,眼底阴霾散去大半,面上还带出了一丝笑意,“老瞎子,又去找马捕快喝酒?” 哪怕他身着粗衣布服,负手而立往那一站,也难掩其卓越的风华。 刘瞎子愣了愣,只觉他冷不丁一笑,遍地山花都失了颜色,同时也敏锐捕捉到他笑容中透着几分叵测。 翻翻眼,他把酒壶抱在怀中,走近一脸八卦地问道:“你还笑得出,一家子都被撵出来了,你不该为往后的生计发愁么?” 丁有田笑而不答,眸光看似不经意地掠过他怀中酒壶,嘴里淡淡道:“想必马捕快今日休沐,喝你的酒去。” 整个丁家村只有马捕快,肯听刘瞎子酒后天一句地一句的摆龙门阵,整个丁家村也只刘瞎子会酿酒,且酿出的酒甘冽而清香,醇厚而味浓。别人不知道,丁有田是知道的,这老家伙是收集后山半山腰上的露水精酿而成。 后山名曰云雾山,山腰上终年雾气弥漫,山顶和山下却无一丝半缕,他们当地人早见怪不怪。 刘瞎子好酒远近闻名,早年因嫌买来的酒呛鼻不好喝,后自己苦心钻研,还真叫他酿出与众不同的美酒来。他也不拿去卖,自酿自喝,曾有人出高价买他的酒曲配方,被他一口回绝。 往日丁有田见刘瞎子拎了酒是迈不动道的,定要缠着讨上几杯酒才肯罢休,难得今日没问他讨酒喝,话落音已步履轻快地抬脚往坡下走去。山风吹得他束发的蓝色方巾在头顶飘飞,他扎在裤腰里的半身衫也被风吹得向后狂飚鼓起一个苞,猎猎作响。 望着他背影,刘瞎子摇摇头,嘴里叽哩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都被风吹散了。 丁有田下了坡,走到半路碰到简宁。 简宁身上挂满粗布袋子,他迎上去接过了两个最大的布袋,一左一右挂在自己肩上,并自觉的落后她三尺远的距离。 狗东西! 简宁看他面带喜色,忍不住心里暗骂,这狗东西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啊,一会阴一会晴。 先前他们回屋,看到大宝好些了,某人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狠狠自我表扬了一番,乐得眉开眼笑;跟着他大哥送来东西撂下一句,娘说今晚不做四房的饭,他闻言顷刻变脸,跳起脚骂完他爹娘骂他大哥,除去老六,他把丁家人骂了个遍,撒泼的劲头仿若孟氏上身,看得简宁脑阔痛。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简宁收拾了些轻便的东西,打发他带上领着四小只先过去老屋。走时他还愁眉苦脸,被分出去搞得跟天塌了似的,像没断奶离不开爹娘的幼童,整得简宁都怀疑自己以后是不是要养五个崽? 结果,那狗东西去老屋打个转来,又像捡到宝一样,这是要闹哪样? 暗鄙视下某人后,简宁正要加快步子,身后传来喘气声,回头一看,他脸都红了,看得她嘴角直抽抽。 这样的废物点心她要不要考虑赏他一碗药? 第8章 真是命大 “宝儿娘,别,别管我,你自先去……”丁有田说着把两个布袋撂在了脚边草地上,他得歇会,实在太沉了。 简宁压根没想管他,爱逞能必须让他逞到底,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后,她快步往前去了,离老屋还有一箭之地时,她听到院子里传出一个妇人的笑声,走近又听到大妞在和一个男孩说话。 进去一看,认得那妇人是田氏,老丁家还住在老屋这边那会,田氏就嫁到了后山的马家,住在她穿越过来的山坡边上。 田氏是个性格爽朗的人,比原身大八岁,大儿子都十三了,小儿子马小豆和大宝同年,今年七岁,正手舞足蹈教着大妞如何跟人打架。 “田姐姐,你来了。”简宁笑着打声招呼。 “哎哟妹子啊,今儿的事我从娘家一回来就听说了,你还真是命大,要是撒手去了这几个娃儿可就遭老罪了。” 田氏边说边帮着她把东西往屋里拿,马小豆也跟了进来,两眼一个劲儿地盯着简宁瞧。 “看啥?叫简姨。”田氏一掌呼在他头上。 “简姨。”马小豆笑嘻嘻地叫了声,他两天前跟着田氏去了姥姥家,上午他两个哥哥都围观过简宁,他没在,所以看到她脸上多了印记觉得很稀奇。 “这臭小子,别在意,小豆他爹说了,等时间一长这些印记就消了。” 简宁笑道:“我知道,我也算是因祸得福,现在反而清醒了。” 田氏亦笑道:“你要早点清醒多好,人善被人欺,打架分家的事我才听刘瞎子说起,那家人就该狠狠治治他们。至于往后的日子你也别太担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呢没啥好东西能送你的,今儿从娘屋回来我娘给了我一袋番薯,我给你拿来半袋。” “这玩意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了吃,是个稀罕物儿,我二哥从玑国带来的。家里还有活,我得回去了,你慢慢收拾,一会我让小豆他爹拿些干草过来,屋顶不盖好夜里下雨可住不了人。” “不用叫马大哥,我和……我和宝儿他爹能弄好。” “跟我还客气啥,他今儿休沐,跟刘瞎子在家喝酒呢,等喝完我让他过来。你先忙着,家里缺啥短啥打发大妞上我家说一声,啊?” 她叫上马小豆走了。 简宁看了下她拿来的番薯,也就是红薯,红薯在她穿来的大宴国居然是稀罕物?她随手挑了几个种在百草间。 虽然个头都不大,但胜在新鲜,早晚用灵泉水浇一遍,要能长出苗,移栽到那几亩旱坡地,不但可以做全家人的口粮,晒干了还能给四小只和马家哥仨当零嘴。 田氏家日子并不好过,她男人在镇上衙门里当捕快,没有固定月银,只有伙食补贴,每年约十两纹银,仅够勉强养家糊口。 她刚嫁到丁家村的头几年,丁家老屋还没打井,洗衣服挑水都得去后山溪边。原身那时要洗丁家全家人的衣物,经常背着老六去溪边,田氏只要碰见了都会搭把手帮着一块洗。 如今拢共一袋红薯,田氏还给她送来半袋,这是想着他们一家日子更艰难,礼轻情义重呢! 简宁心里暖暖的,抬头看了眼挂满果实的苹果树,有些已微微泛红,两只喝了灵泉水的鸡在树下悠闲散着步,公鸡昂头挺胸神气得如君王一般,下一秒就被她掐着脖子扔出了百草间。 等简宁把放进百草间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清扫完主屋,铺好床,丁有田才到家,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进屋一屁股瘫坐在地。 “爹爹,别坐地上,凉。”大妞搬来小板凳,大宝对着板凳呼呼吹了几下,指着凳子:“爹,坐。” 简宁白他一眼,把三妞从大妞背上抱下来,“累坏了?” 大妞摇头:“不累,三妹很轻的。” “爹!”大宝指着红薯,看向丁有田,“吃!” 丁有田缓过劲来,拖过袋子,看了看,不认得是啥玩意,他拿出一个,“这是何物,哪来的?” 简宁给三妞掖着被子,头也没回道:“番薯,也叫红薯,是田姐姐拿来的,你去生火先煮……”想起院中水井得清理了才能用,于是改口道:“算了,不用煮,你去灶屋生火,把红薯埋在灰堆里煨熟后扒了皮就能吃,先煨几个给孩子们垫垫肚子。” “可是马捕快家的田氏?”马田氏以前和自家娘子有些往来,丁有田是知道的,“若是马田氏送的,她家光景也不好,老大麦哥儿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咱们不能白受她的恩惠,要不回她几个鸡蛋?” “回头再说。”简宁给三妞掖好被子,转过身没瞧见二妞,其他人都在,她问大妞,“二妹呢。” 大妞愣了愣,接着跑到院子里一看,也没人,脚一跺,快急哭了,“娘,二妹会不会一个人跑回爷奶那边去了? 大宝摆手,见她急,跟着急,越急越说不出话。 简宁搂住大宝,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二妹在哪?” 大宝点头,手往屋后一指,简宁喊了两声,起身在屋后堵到二妞。 看到简宁,二妞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嘴闭得死死的。 “二妹,娘叫你你听到没?” 见简宁沉着脸,她摇头,跟着又点头,眼里一下盈满泪水,主动把藏在背后吃剩半个的红薯拿了出来。 简宁叹气,“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敢生吃,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想吃可以跟娘说,要先问过娘,能不能吃,可不可以吃。不能悄悄拿了躲起来一个人吃,这样很不好,知不知道?” “娘,我错了,呜呜……” “不许哭。娘不喜欢动不动哭鼻子的人,错了怎么办?” 一个声音飘过来,“快告诉你娘,错了改过。” 简宁转过头,丁有田立即往后稍,但简宁并没当着孩子面说他什么,反而就着他的话说:“爹爹说得对,错了就要改过,告诉娘,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 “嗯,娘,我错了,以后再不了。” 二妞泪眼汪汪,某人心里却开出花来。 娘子刚刚夸他了,是不是代表娘子恢复记忆清醒后并没嫌弃他? 刚咧嘴想笑,一道冷眼刺了过来。 “生火去!”简宁牵着二妞手,转身看见丁有田唇角笑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孩子犯了错,当爹的一旁偷着乐,要不是孩子们在跟前,她真想一掌拍死他。 丁有田灰溜溜地往灶屋去了。 第9章 都死绝了 他生火煨红薯,简宁清理井,他们特警部队经常在深山老林里执行任务,有时一蹲就是几个月,因此她在百草间里放有很多工具,其中就有污水井清理器,具有可伸缩的把手和弯曲的刮板,还有手提泵和污水井清理桶。 二妞在灶屋守着丁有田煨红薯,大妞和大宝则跑来帮简宁,简宁让大妞领着大宝清理井周边的杂草,并叮嘱他俩不要靠近井口,然后才下到井底作业,并在井口结了一层静音网,外面听不到井里的声音,但她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有工具清理水井就快,积压的淤泥,被简宁一桶桶直接倒在了百草间里的药田上,直到出来的水彻底变清,她才上来拿了桶来绞水。 令简宁没想到的是,大宝很轻松的就能提起一满桶水,这还是在病中呢,比废物爹强多了。 “宝儿真能干。”简宁笑眯眯地夸道。 受到表扬,大宝两手抱着简宁大腿嘿嘿笑,因为脑子跟不上,影响了他的语言表达,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更习惯用肢体语言。 “大妹更能干,不但可以照顾哥哥妹妹,还知道关心娘。”简宁在井下作业时大妞隔会就喊声娘,知道她平安无事才放心,“你们都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会把你们全部养得白白胖……” 额,白可以有,胖就算了。 “娘!”二妞自灶屋探出头喊道:“红薯烤香了,爹让娘瞧瞧是不是可以吃了?” 烤红薯的香味把三妞都勾醒了。 她皱皱小鼻子,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娘。 简宁把她抱在怀里,先喂了碗灵泉水给她,再掰了红薯喂到她嘴里。 被娘抱着投食的感觉好幸福,三妞不时扬面冲着简宁微微笑,笑容透着一脸的满足。 大宝抱着红薯坐在小板凳上,学着他爹和大妞二妞,吹几口吃一口,吃得口水长流。 丁有田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先是在笑,笑着笑着眼睛酸涩起来,便赶紧起身往外走。 娘子最讨厌动不动哭鼻子的人,他还是做点娘子喜欢的事,他先把自己手洗干净了,又打了盆水进来。 简宁给四小只洗过手和脸,让丁有田在家看着孩子们,她准备上山去打点野味晚上给大家做顿好吃的,另外还要把屋顶的事解决。 丁有田执意跟着去,山上有野兽他可不放心他娘子独自上山。 简宁想想,很爽快的答应了,随后交代大妞,看好哥哥妹妹。 大妞重重点下头,发现二妞不见那会她非常自责,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姐姐,没有看好二妞。 丁有田跟在简宁身后上了山,一错眼的功夫简宁不见了,急得他大喊:“宝儿娘!”刚喊一声,简宁声音传来:“别鬼叫,埋头割草,天黑前得把屋顶盖好。” 听到娘子声音就在附近,丁有田放下心来,开始专心割草。 “宝儿爹,你快过来瞧瞧。” 隔会,他听到简宁在叫他,循声找过去,简宁手里搂着她从百草间里取出来的军用帐蓬,他接过看了看,又抖开让简宁帮着扯平。 简宁做为一名特警,做事历来谨慎小心,这也是他们特警队队长武言旭对每个特警的要求。因为每个细小的失误,都有可能给个人以及全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哪怕丁有田是个连考三年都没考过童生的学渣,她也事先用药水化去了帐蓬上的文字和图案,又故意划破几处地方,事后再用无痕胶粘上即可。 “果然有破损,咱们运气不错,这应该是营布,能防雨,正好可以用来盖屋顶。” “什么营布?”简宁没想到他还能知道营布,也乐得装宝。 见她不懂,丁有田腰不自觉地挺直了,“军士扎营用的,几个月前背面山脚下驻扎过军营,是平南王手下的将士,偶尔也有士卒上山捕捉猎物,多半有人在山上扎过营,这是他们扔了不要的。” 他又看了看,说:“不妨事,用针线绞几针,遮在屋顶上,上面再用草爿盖严实了,再好不过。” “那赶紧割草,咱们分头割,一会再回到这里会合。” 由于捡到宝,又在娘子面前露了回脸,丁有田的精气神一下上来了,割起草来浑身是劲。正埋头苦干呢,听到一声响,回头一看,一只野兔倒在树下。 他上前捡起兔子,左瞧右瞧,没看到伤口,竟是撞死的不成?他心中有些疑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就权当自己运气爆棚了。 “宝儿娘!宝儿娘!”这等好事他急于跟他娘子分享。 简宁应声而来,他献宝似的递过兔子,简宁眯着眼睛笑,这兔子中了她的飞针,被她扔过来的。 “咱们挖个陷阱,这兔子挺肥的,兔头用来做诱饵,剩下的带回去,一半分给田姐姐,一半咱们自己吃。” 兔头也是肉,丁有田心里很不舍,以前农闲的时候,他爹也经常领着他们兄弟几个上山挖陷阱。但十有九空,山上野物精得很,后来他爹心疼从嘴里省下来的肉饵,也就不再瞎耽误功夫了。 可惜了一个肥兔头。 不过娘子说啥就是啥,他认命地挖起陷阱。 等简宁割下兔头,削好竹签,他还只挖了一个浅浅的坑。简宁嫌他手脚慢,亲自动手,三下五除二搞定,把洒了灵泉水的兔头扔在陷阱里,周边做了记号,两人又割了些草,砍了些竹子,简宁还顺手采了不少草药,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喊他下山。 丁有田已从大妞嘴里得知她懂医术,他一直想问她,是哪的人,老家还有没有亲人。因简宁一直对他凶巴巴的,没敢问。 现在他捡了只兔子,娘子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下山的路上他大着胆子问了。 简宁:“……都死绝了!” 他一听往前紧走了两步,“幸好你们一家逃荒出来了,也不知这些年你爹娘和你弟弟妹妹可还好。” “全死绝了!” “娘子怎知道……”丁有田话没说完便醒悟,娘子定是恼恨他们卖了自己,故当他们都死了。 简宁确实当她爸妈都死了!她家在一个小镇上,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异了,然后各自再娶再嫁,还是门对门的邻居。 简单说,就是一个楼道里的两户人家,互换了女主人。 父母各自再婚后,简宁多了后爸后妈,再后来又多了弟弟妹妹,却反而没了家。父母都不想要她,说好两家各住一个月,每回都把她推来推去。常常她敲这边门门不开,敲那边门门也不开。 后来有天她爸妈说带她去省城走亲戚,把她领进一家粉馆,给她叫了碗混沌,两人先后去上厕所,结果一去不回。 第10章 败家玩意 那天乌阿婆带走了简宁,后来据她自己告诉简宁,她之所以收养简宁并认她为徒,是看她被父母遗弃后不哭不闹,异常冷静,可见心性受过一定磨炼,这样的人意志坚强,对她的脾气。 乌阿婆把一身本领悉数教给了简宁,并送她一个随身的百草间,正因此,简宁后来才被招入特警部队,成了一名特警兼军医。 “娘。”从山上下来,简宁一进院子,大妞就告诉她,“田婶婶让小麦和小豆哥哥拿了干草来,说衙门里有事,小豆哥哥的爹爹被叫走了。” “好,娘知道了,你爹在山上捡到一只撞死的兔子,晚上咱们烧兔肉吃,还有一半送给田婶婶家,你和大宝一块去送。” 听到有兔肉吃,大妞立刻贴着三妞左耳,大声把这好消息告诉给三妞,四小只都高兴坏了。 爷奶家每月吃一回肉,但没她们的份,平时她们只在丁贵丁权碗里看到过肉,而她们只能在过年才能尝到一点肉腥味。 简宁收拾兔肉,二妞三妞围在边上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二妞,对着生兔肉已经开始咂巴嘴馋得流口水了。 看到自己娃开心,丁有田干起活来也格外有劲,等简宁收拾完兔肉他已编好两块草爿,简宁看他手法还挺娴熟,没废到家,算是有点用。 简宁前世所在的特警部队驻扎在边境,当地村民喜欢用麦秸编织各种手工艺品,她因为个人兴趣爱好专门跟老乡学过,只是从没编过草爿,但她看丁有田编了会也就会了。 丁有田心里却犯了嘀咕,他娘子以前是会编草爿的,何故还用先看他如何编?不过他很快释然,因简宁上手后越编越快,或许对失忆的人而言,失忆前的记忆更深刻。 所以,他这相公反变得陌生了? 他眸光暗了下去,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他们的儿女,那是母子天性使然,他这相公怎么办? “娘!”院外响起大妞的声音,她和大宝送兔肉回来,身边还跟着田氏家的老大马小麦。 “小麦哥哥来了。”她进院后告诉简宁,“田婶婶让他送了梯子来,还有兔肉田婶婶不收,让爹娘拿去换钱。” 田氏想着他们翻修屋顶会用到梯子,怕他们没有,特地让马小麦送过来,另外还包了一包炒菜用的姜葱蒜等佐料。 马小麦是丁家村的孩子王,他爹是捕快会些拳脚功夫,他二舅又是津门县镖局的一名镖师,那些红薯就是他二舅带来的。马小麦自幼跟着他爹和二舅学了点功夫在身上,论打架村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马小麦从不欺负弱小,还很爱打抱不平,丁贵欺负别人就被他修理过,孟氏为此还曾找上门,结果被护犊子的马捕快轰跑了。 马小麦进院子后放下梯子,看眼大妞放在简宁脚边装着兔肉的篾篮,闷声道:“简姨,我娘说谢谢你,让你拿去镇上换钱,说往后家里使钱的地方多着呢。” 其实丁有田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这么肥的一只兔子,换点钱好歹能买些粮食回来,只是他还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娘子就做了决定。 现在想想,他娘子好像不会当家过日子呢,不过这话他只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可没有胆子说给他娘子听。 简宁编着草爿,两手不得闲,她扫眼篾篮看向马小麦说:“你拿回去,告诉你娘,她要再退回来,她送我的红薯我也退给她,梯子也不用你家的了,那包调料也一并拿回去。” “好嘞!”马小麦一下开了笑脸,连篾篮都不要了,扒掉盖在兔肉上的叶子,拎起半边兔子撒腿就跑。 边跑边又回头喊了两句:“一会我再来,我也能帮你们盖屋顶。” 路上有村民看见他拎着半边兔子喜滋滋的,问哪来的?他大声告诉别人丁四叔在山上捡到只撞死的兔子,分了他们家半边打牙祭。 这事很快传到孟氏耳里,半边兔子啊,两个败家玩意,她心疼得跟剜了她的心头肉一样,气得在家拍着桌子大骂:“黑心烂肝的,没想着孝敬爹娘,给家里侄子们打打牙祭,倒拿去孝敬别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的!” 她在家足足骂了他们半个时辰。 刘氏高氏也气坏了,她们气老四分出去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气他没想着把兔肉送过来,送过来就算她们吃不到嘴里看看也是好的,更让她们生气的是,没了四房这么个拖累她们更累了。 原本该简氏干的活现在统统落到她们头上,简氏在的时候她们还能躲个清闲,脏活累活哪轮得到她们来干?想到累得半死晚上还没一顿好饭吃,而简氏今晚却能吃上香喷喷的兔肉,她俩肠子都快气断了,进进去去不觉带上怨气,摔摔打打的。 正在气头上的孟氏跳起来一人给了一拳,怒骂道:“你们是不是也想滚出去?滚去那破屋看冬天冻不死你们!冻不死你们也饿死你们!当野兔天天有得捡呢?眼皮子浅的贱骨头,一天不讨顿骂浑身难受!” 两人一想对啊,到了冬天,那屋四面漏风,老四一家就算抗冻捱过这个冬天,没有田,分的粮食吃完了,一家子迟早也得饿死。 她们现在虽然累点,吃得差点,可好歹能安稳度日,不用担心冻死饿死。尤其高氏,想着爹娘要送她两个儿子上学堂,日后等她儿子考上状元做了官,她就能跟着儿子离开乡下去享福了,再也不用受死老太婆的气。 她儿子的福只她这做娘的能享,死老太婆想享她儿子的福,做梦去! 老屋那边,天还没落黑主屋房顶已修补完毕,主要有了马小麦的帮忙进度大大提升,他跟个猴儿似的在房顶上蹿来蹿去,异常灵活。 简宁起先还担心他踩空掉下去,后来发现那小子居然有点轻功在身上,很会找落脚点,几下就协助丁有田把坍塌坏掉的竹片拆掉,把新的补了上去,帐蓬布也在丁有田的指导下被他压得平平整整,等丁有田把编好的草爿铺上去他帮着层层扎紧,修补工作便大功告成。 丁有田看着焕然一新的屋顶,激动得直搓手,原来那边建房他只负责编草爿,其余工作从没上过手,今天则是由他带领马小麦共同完成。自己动上手才发现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而且娘子看他的眼神明显大不同,他干起活来更有积极性了。 晚上做饭,和从前住在老屋时一样,简宁掌勺,丁有田烧火,以前他和老六就总爱帮着简宁干活,为这他没少挨孟氏骂。 四小只还是头回看到爹娘一起做饭,挤在灶台边叽叽喳喳兴奋不已,因为晚上不但有兔肉吃,娘还给他们做了一大锅白米饭,一会他们还能喝到米汤。 第11章 一家之主 米汤哦,他们只看到丁贵丁权喝过,还是掺了杂粮的米汤,那哥俩每回喝起来一脸陶醉,今天他们终于也能尝到米汤的滋味了。等简宁揭开锅盖,四小只踮脚用力吸着鼻子,大米的清香钻入鼻子吸到喉咙里,味蕾都舒泰了。 “哇,好白啊!”二妞三妞看着碗里的米汤惊叹道。 “一人一碗,慢慢喝,小心别把碗碎了。”简宁心里稍有点遗憾,看来得赶紧想办法赚钱买些白糖回来,眼下只能让他们喝原滋原味的了。 没放糖,大米的清香更浓郁,原来米汤是这个味道,二妞喝完还在咂巴小嘴回味,四小只都喝得异常满足,大宝和三妞这会也明显好转起来,精气神都强多了。 饭焖好了,简宁再次揭开锅盖,四小只一看更兴奋了。 白花花的大米饭呢,爷奶那边都从没见过,二妞三妞开心得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大宝乐得绕着她俩打圈圈,大妞则在边上咯咯笑个不停。 简宁注意到丁有田面上也带着笑,起先她还以为自己没掺粗粮他会心疼,会认为她是不打算过日子的瞎造,而她仅仅只是想着搬家头一天,一家人理应吃顿好的。 “家里就这么点粮食,往后你有什么打算。”简宁见他似乎从没担心过怎么过日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娘子不用忧虑,为夫自有打算,绝不会让你们饿着。”他说得胸有成竹,不像信口胡诌,可简宁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赚钱的门道。 没等简宁再问,他自己主动说了,“刘瞎子酿酒是一绝,只是采集山中露水量不多,也麻烦。今日娘子打上来的井水倒不错,我尝了,还带点甘泉的味道,用来替代露水只怕酿出来的酒口感会更好。” 废话!打上来的井水她悄悄滴了灵泉水在里面,当然带有甘泉的味道,能用灵泉水酿酒固然好,问题是她不会,丁有田也不会,难道他是想跟刘瞎子合伙? 简宁心里想着,百草间里的红薯如果不能发芽,能酿酒卖也是一条出路,若生意好还能攒下钱送大宝去念书。给大宝治病她暂时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把米饭铲进木桶里,剩下的软锅巴铲起后,她给四小只一人团了坨锅巴,又顺手给丁有田也团了一坨。 丁有田让她吃,她斜眸瞟他一眼,意思很明显:给你就吃,少废话。 娘子还是心疼他呢,丁有田读懂了她的眼神,心里暖暖的,他嚼着锅巴把自己的打算讲给简宁听,从前没分家他不必动这些脑筋,现分出来了该打算的都得打算起来。 “等过两日家里都收拾好了,我把刘瞎子请家来吃顿饭,我打算跟他合伙,他只需出酒曲,拿四分利,我们拿五分利,剩下一分利给老六,他负责卖酒。” “刘瞎子出酒曲拿四分利他能干吗?” 丁有田看简宁的眼神像看个傻子,主意是他出的,卖酒也由在镇上酒楼跑堂的老六负责,又不用刘瞎子交出酒曲配方,给四分利他还嫌多了呢。 自己这是被一个废物点心嫌弃了?简宁差点没忍住想给他头上来一锅铲。 晚饭上桌,总共两个菜,一大碗青菜,一大盆红烧兔肉,兔肉除了盐巴和调色的酱之外,简宁还在药品库里悄悄抓了点甘草陈皮加在里面,做出来色香味俱全。 简宁的厨艺相当了得,乌阿婆不喜下厨,经常都是去外面饭店或粉面馆随便吃点,简宁感念她收养自己,又教自己医术和武功,便在网上搜集了很多食谱,一有空就苦心钻研,慢慢手艺也就练出来了。 盛饭时简宁稍犹豫了下,然后第一碗盛给了丁有田,她既决定替原身抚养四小只,就必须给他们营造一个至少表面看起来温馨有爱的家。 丁有田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她又处在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若她这做母亲的轻视一家之主,会让孩子们觉得父母不和,那么势必会令孩子心灵饱受摧残。 她自己儿时尝过的滋味,不想让四小只再品尝。 四小只都端坐着,面对满满一碗白米饭,谁也没开动,这是在那边形成的习惯。一家之主不动筷,不发话,他们是不敢动的,哪怕兔肉和米饭再诱人。 丁有田有生以来头回感受到一家之主的尊严,他清了清嗓子,说:“这是咱们一家人头回坐到一起吃饭,今儿你们娘辛苦了,爹爹先给你们娘挟菜。” 他给简宁挟了几块兔肉,又给大妞挟了几块,“大妹也辛苦了,爹娘上山去了,大妹在家带着哥哥妹妹收拾房间,做得不错,你们个个都不错,都应当表扬。” “开吃,敞开吃,今儿这顿管饱管够。”他给几个孩子依次挟了菜后,发话道。 这顿饭吃得四小只和丁有田满嘴流油,兔肉又香又酥还有嚼劲,这才真正叫过做日子,他感觉自己之前都白活了,他此时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他要让一家人天天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甚至更好的日子! 而四小只很多年后,想到生平头次吃的这顿饱饭还记忆犹新,兔肉的香味仿佛还萦绕在唇齿间。 第12章 被嫌弃了 吃过饭,简宁收拾碗筷烧洗澡水,水烧上后,她和丁有田还有大宝大妞一块把东屋的小床搬到主屋。简宁本来还打着腹稿想着怎么跟丁有田提,让他领着大宝睡,她自己带着大妞她们睡。 结果不等她开口,丁有田主动说了他带大宝睡,主要他考虑到大宝七岁了,两张床,东屋没拾掇好之前只能他带着大宝睡。 全家洗完澡,四小只在床上玩,简宁和丁有田一人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各自床前,一个编着草爿,一个编着玩偶。二妞三妞不时爬到简宁和丁有田背上嬉闹,大妞和大宝则在两张床上蹦来跳去,这晚丁家老屋飘出的笑声很多路过的村民都听到了。 前世简宁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家庭氛围,四小只又不停叫着爹和娘,每叫一次,她都无比满足地扭头应一声。 当大宝在小床上再次叫她时,她笑吟吟地应着转眸看过去,无意发现灯光下,仅用一根木簪半挽着长发的丁有田美得不像话。 吃饱喝足的他,不仅气色分外好,一双如墨黑瞳也比星辰还要灼亮耀眼,配在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俊颜上,却丝毫没有女气,反显得异常清贵。 但对打小爹不疼娘不爱的简宁来说,美男不是她的菜,她更欣赏成熟稳重睿智的男人。 她无意识地侧目又瞟眼丁有田,不想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娘子,你若觉得为夫好看尽可正大光明的看,你我夫妇一体,想看随便看便是。”丁有田戏谑道。 被抓现形,简宁不觉恼羞成怒,“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什么?” 四小只把头埋进被子里,咯吱咯吱笑个不停,他们听不见听不见…… 丁有田见她耳根微红,唇角笑意更深了,“娘子不用担心变丑了为夫会嫌弃你,家有丑妻如有一宝,何况如今娘子举手投足自信从容,即使貌若无盐身着麻衣布裙在为夫眼里也胜过天仙。” 他娘子从前就不经逗,一逗耳根和脸就微红,但是怎么办呢,娘子越害羞他越喜欢逗她。 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简宁凶狠地剜他一眼,谁貌若无盐了?她可是警队一枝花,原身长得和她很像,即便现在脸有瑕疵,那也是瑕不遮瑜,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废物点心来嫌弃? 这还真是一村人没嫌弃一个癞子头,一个癞子头倒把一村人给嫌弃了! 狗东西!她决定给他添下堵,眼下没钱是这个家的大问题,她不能一个人为此闹心,得让他也愁上一愁,因此不带好气地问道:“你说和刘瞎子合伙,本金从何来,总不会天上掉下来? 他唇角笑意未减,“娘子勿需操心,为夫自有办法。” 谁是你娘子!简宁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会变钱不成?” 简宁还真是好奇他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钱,她都没办法。百草间里基本都是些寻常药草,唯一值钱的灵芝要留给大宝治病不能动,能指望的只有那个陷阱。以前从未走空过,但逮不到大家伙也卖不了几个钱。 本来她还指着从武器弹药库里搞架无人机和激光狙出来,上山搜寻人参或老虎啥的,换点钱也好置办几亩地,这一世过下田园生活,安心养娃远离腥风血雨也不错。 可没想到,她进不去武器弹药库,只要靠近就会报警,提示非法闯入,搞得她一头雾水。 明明是她随身物里的东西,她却不能用,想不通原因她也懒得再去想,所以丁有田说他自有办法,她心里竟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要说变钱倒也不是变不得,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以前为夫是不去想这些事。其实凡事只要肯去想,办法总会有。” 狗东西能不能不要老把为夫挂在嘴上?要不是怕四小只成为没爹的孩子,简宁是真想一拳砸烂他的狗头。 算了,她也懒得再问他,免得被他一口一个为夫气出内伤。 她不问,丁有田倒主动跟她说了,刘瞎子孤家寡人一个,是有些压箱底的碎银的,平白找他借他未必肯,可如果让他的钱生钱,以后他不用再出门装瞎子给人摸骨看相,将来老了也不愁没钱花。再者,赚了钱,本金二一添作五,该他出的他还是会补给他,只要他能讲出个具体的子丑寅卯,刘瞎子必然动心。 这不是借鸡生蛋吗?简宁听后觉得丁有田还有点脑子,看来倒是她小瞧他了,要是他肯把这点脑子用在读书上,不说童生,只怕秀才和举人都考下来了。 不过有孟氏那样的娘和那几房嫂嫂,他若做了官只怕有一大批善良的百姓会遭殃,还是不做官的好,只要这狗东西能借来鸡生下金蛋,简宁也乐得坐享其成。 她知道丁有田是有些歪心眼子的,希望他能中点用,让她省点心。 第13章 人还没死 玩偶编好了,简宁用墨点了睛,让四小只各自挑选自己中意的,大宝挑的孙悟空,大妞挑的织女,二妞挑的何仙姑,三妞挑的嫦娥。简宁简单给四小只讲述了一下四个玩偶的故事,小孩子对神话剧通常都感兴趣,听完四小只再看看手里的玩偶,开心得飞起。 丁有田也听得津津有味,先前他脑子里一直想着事,并没注意简宁在编什么,这会听完再看看四小只手里的玩偶,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沉吟会,他心里有了主意,凤目含笑看向简宁道:“娘子手真巧,可是从前跟人学的?不知娘子可愿把这手艺教给村里愿意学的人,然后咱们低价收上来,再拿到镇上或津门县等地转手卖掉,娘子以为如何?” “……再说。” 这狗东西还真是狗啊,脑子随便一转就是生财之道,要是生在她前世所在的时代,简宁毫不怀疑他会是妥妥的高富帅。看来她得重新审视丁有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并非全然是个废物点心,还是有点用。 丁有田此刻看简宁也像看一座宝藏,他心里另还有个主意,又笑问道:“娘子的老家在南边,是大宴国的吗?” 简氏初到丁家时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但他们说的话简氏能听懂一点,所以他不确定他娘子是不是大宴国的人。 简宁假装凝神想了想,摇摇头,皱眉说道:“不是大宴国,我只知道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那叫南湾村,后来被水淹了,很多人家连屋带人被冲走,剩下的逃了出来,一路上又死了不少人……” 她眯起眼,好像陷入难以忘怀的往事中,整个人笼罩在光影里,光线模糊了她脸上印记,从丁有田所在位置看过去,她一张侧颜清丽绝伦,超凡脱俗,可也带有一点难以言喻的伤痛。 从前他只觉简氏娴静温婉,一双眼犹如林中小兔,总是带着惴惴不安,让人心生怜惜,总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她,逗她开心,此刻也是。 “娘子……”为让简宁高兴一点,他又道:“好在娘子一家都逃了出来,过去的事别再去想,眼下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的生计。为夫倒是有个主意,刘瞎子除了算命偶尔也去酒楼里说书,若是为夫把娘子先前说的故事写成话本子,拿去和他交换,合伙酿酒的本金岂不是有了,娘子以为如何?” 简宁眼睛一亮,这狗东西歪心眼子还真多,她一下来了兴致,“行,我从小听了很多故事,以后我说你写,要不干脆现在先写一本出来,你明天拿去诱他答应合伙,后续话本子他想要就得拿钱买,或者直接从分他的酒钱里抵扣也行。” 说干就干,家里有笔没纸,简宁直接劈了竹子来,先从西游记第一集写起。她说的时候特意把三妞抱在怀里,以免她听不真切,一家人围在一块听得聚精会神,直到讲完两集竹子用完,四小只还没睡意,缠着她还想听。 “明儿再说,都睡觉去。” 简宁把四小只按进被子里,看看剩下的草也不多了,她和丁有田又接着编了几张草爿,才各自上床安歇。 夜深了。 四小只早已进入梦乡。 丁有田也倒床就睡了,忙碌一天的简宁却久久无法入睡,山村的夜晚格外宁静,风透过墙体裂缝吹进来带着泥土的清香,而她脑子里纷纷扰扰堆满凌乱的思绪,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睡着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好些她过去的战友,她能看到他们,可他们却看不到她,无论她怎么喊也没人理她。 正纳闷,场景一晃,她眼前多出一张床,床上躺着他们特警队的队长武言旭,他一动不动躺在那,还插着鼻饲管。 武队这什么情况? 简宁刚要上前看个究竟,耳边忽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然后她一下自梦中惊醒……远处还真有马蹄声朝着丁家村方向而来。 丁有田也被惊醒,乡野之地,鲜少有马蹄声,何况是这个时辰。 他翻身坐起,挑亮了油灯。 简宁见外面天色将明未明,掩嘴打了个哈欠,准备再睡一会,合上眼想起刚才的梦境,一下又没了睡意。 马蹄声在山坡那边停了。 须臾,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夜空,跟着响起几个孩子的哭声。 “是田姐姐!会不会是马大哥出事了?”简宁掀被下床,她想起大妞说过,小豆哥哥的爹爹被衙门里的人叫去了,多半是出事了。 她穿上衣裳打开门,丁有田赶紧拿上灯跟在她后面,路上影影绰绰有几盏灯火也在朝着土坡方向移动。 “……他爹啊,你就这么撒手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田氏哭得呼天抢地,不少村民被惊醒,原本静谧的山村渐沸腾起来,吱呀开门声,犬吠声,陆续响起。 简宁赶到马家时门口已围有几个村民,她进去一看,马福全跟个血人似的躺在临时卸下的门板上,左边半拉肩膀和腰腹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粗布,上面渗满黑乎乎的血,脸上也呈现黑气,显见中毒而死。 屋里还有几个和马福全一样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其中一个看上去气宇轩昂,像是个头儿,既使与其他人身着同样的装束,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另外还有个挎着药箱的老郎中,正在劝田氏节哀。 田氏趴在马福全身上哭得死去活来,马家哥仨跪在边上,一个个也哭得稀里哗啦的,看得简宁眼里也弥漫起雾气。 人死不能复生,大家都在劝田氏节哀,不要哭坏自己身体。简宁也在边上劝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恍惚看到马福全眼皮动了下,出于医者本能,她掀起马福全眼皮看了看,忽叫道:“马大哥没死,瞳孔还未完全扩散,还有救!” 田氏哭声戛然而止。 “岂有此理!”老郎中是镇上普仁堂医馆的老板,闻言气乎乎地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小娘子是质疑老夫么?未必人咽没咽气老夫都诊断不出?” 第14章 医术精湛 简宁没功夫跟他解释医学上的假死现象,救人要紧,她果断命令马小麦给他爹渡气,自己则立即按压马福全胸部给他做着心脏复苏。 马小麦是个聪明伶俐的,他二话没说按照简宁教的,一口一口拼命给他爹渡着气。 老郎中情绪激动,还想再说什么,被那领头的黑衣人用眼神制止。 此人姓霍,名锦成,是当朝太子殿下身边的一等侍卫,他爹又是太傅,身份贵重。他看简宁施救手法奇特,举手投足全无半点乡野村妇之态,一张脸看去也古怪得紧,不觉好奇,想要看个究竟。 数月前,霍锦成奉太子之令带人私下寻访古玩珍宝,用于寿宴在即的皇上做为寿礼,并觅得一幅前朝大儒的真迹,不料走漏风声被雍王知晓。 雍王府暗地里养有一大批江湖高手,他派出人马一路围堵追杀,将霍锦成带的一众人等杀得只剩下三四人。日前霍锦成带着剩下的人护着几箱珍宝往白沙镇而来,因为他听闻平南王手下有将士在这边驻扎,平南王一向拥护太子,此事又不宜张扬,他原想借几个骁勇的兵士扮做百姓悄悄护送珍宝上京,结果来了才知道人早撤营走了。 不得已,霍锦成拿着太子令牌去镇上衙门调人,在家休沐的马福全因此被叫了去。凌晨一行人刚出白沙镇便遇到袭击,马福全肩上中了一枚毒镖,腰腹又被砍了一刀,危急关头太子派来接应的人及时赶到,护住了珍宝。 因马福全身手不错,表现不俗,若不是他奋勇抵抗,给皇上准备的寿礼只怕多半不保,故而霍锦成亲自将他送到普仁堂救治。奈何马福全体内毒性已经蔓延,腰腹那一刀伤口又太深,导致失血过多,送去时已奄奄一息。 老郎中表示无能为力,最多只能尽力保留他一口气,至于他能否撑到家和家人告个别,他不保证。于是霍锦成又命人驾车带上老郎中护送他回家,半路上老郎中就宣布人已没了。 现在简宁居然说人没死,还煞有其事的做起施救工作,气得老郎中胡子一翘一翘的。 丁有田是在场人当中里最能理解田氏感受的,毕竟昨天早上他才经历过丧妻之痛,他心里替简宁捏了把汗,给了田氏希望万一没能把人救活,对田氏而言无异于第二次伤害。 田氏两眼瞪着马福全,一动不动。 一屋子人都屏息静气,看着简宁和马小麦在忙活,马小豆和马小米也愣愣看着马小麦和他们的爹爹,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田氏忽大叫道:“动了动了,眼睛眨了!没死没死,老天爷啊……”她想抱住简宁,惊喜交加下却昏了过去。 几个妇人忙抢上前将她抬去了里屋床上,嘴里还一迭连声惊叫着:“眼睛真的眨了,真的活过来了,老天啊,真是开了眼了……” 一屋子人都骚动起来,要不是众目睽睽,丁有田都忍不住想冲上去抱着自家娘子欢呼了。 老郎中羞愧得无地自容,虽然搞不懂,明明瞳孔已经扩散又没了脉搏的人如何起死回生有了反应,但事实摆在眼前,马福全眉心都皱了起来,容不得他不信,最后他只能归结为自己老眼昏花没看仔细。 “老朽昏庸无能,差点误人性命,惭愧惭愧。”他拱手对着霍锦成和简宁各作了几下揖。 霍锦成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先生不必过于妄自菲薄。” 简宁也道:“我幼时曾拜过隐世高人为师,恩师医术出神入化,我仅学得一点皮毛,恰好知道有种假死状态而已,老先生实在没必要过于自谦。” 原来如此,老郎中心下释然,隐世高人岂是一般人能比的,随便指点一二都能让人受益匪浅,何况还是高人的徒弟。 他一下感觉面子上过得去了。 简宁让霍锦成手下的人把马福全抬进西屋,丁有田和马小麦还有老郎中也跟了进去,简宁看向老郎中肩上挎的药箱,他立即取下双手奉上,“名师出高徒,简娘子医术精湛,老朽自愧不如,一应药品但用无妨。” 老郎中姓杨,他已从村民口中得知简宁姓氏,高人之徒能把人从黄泉路上强行拖回,他服气。 简宁借口师傅叮嘱过医术不能外传,把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马小麦给她当助手,并趁马小麦不注意,偷偷把她医药箱里的药品拿出来放进了杨郎中的药箱里。 她先用银针封住马福全几处穴位,再给他注射一针抗毒血清,又打了麻药,随后解开他肩上缠绕的白布,用手术刀剔除伤口周围发黑溃烂的皮肉,上了药后敷上药棉,再用杨郎中药箱里的粗布绷带,自腋下绕过肩背层层包扎,她用的螺旋反折包扎法,此法适用肢体粗细不等处。 最后是缝合腰腹上的刀口,马小麦全程看着没有多一句嘴,还找出一件短褂不时替简宁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缝完针,简宁给马福全验了血,趁马小麦不注意又从医药库里取出一袋血浆,挂上吊瓶输上血,她才大喘了口气。 “简姨,累坏了?”马小麦怕惊扰到他爹爹,小声问道。 简宁夜里没休息好,一番操作下来确实累到几近虚脱,她微点下头,轻声叮嘱道:“出去后不要和任何人提及我如何施救你爹爹的,包括你爹娘,能做到吗?” 马小麦“嗯”了声,“我懂,一个字都不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简姨你尽可放心,我保证不说。” 丁有田在外守着门,他娘子的医术不能让人偷窥去,心里暗戳戳地替简宁做好了职业规划。简宁救活马福全必然在丁家村引起轰动,要不了多久只怕十里八乡都会有所耳闻。日后他开酒坊,他娘子开个医馆,再捎带搞搞副业,玩偶和话本子也是笔收入,何愁赚不到大把银子。 有了银子,头一件事他要带大宝去寻访名医,不对,他娘子就是名医,他突然醒悟过来。只是不知道他娘子能否治大宝的病?大宝三四个月大的时候是正常孩童他心里不是没有数,对他娘也不是没有过怀疑。 其实私下丁有田曾经问过孟氏,却被孟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因没有证据他也只能做罢。 第15章 添油加醋 田氏清醒后得知简宁在西屋救治马福全,她扑嗵一下给丁有田跪下了,还扯着马小米和马小豆也给他跪下,嘴里一个劲地谢着丁有田,倒把丁有田整得不好意思了。 “嫂子快快请起,从前你对我家娘子就多有照拂,昨日又雪中送炭,嫂子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你我两家不需如此客套,快快请起!” 他双手虚托起田氏,又扯起马小米和马小豆,田氏低头抹着泪,心中百感交集。先前马福全一身是血的被送回来,听闻人已经去了,她只觉天都塌了!此刻仍悬着一颗心,直到简宁和马小麦从房里出来,简宁对她点下头,“好些休养些时日即可痊愈,我过两日再来给他换药。” 田氏还未开口,霍锦成便抢上一步,拱手对简宁揖了一礼,“今日幸得简娘子妙手回春,不然因霍某令田大嫂一家失了顶梁柱,霍某心中实实难以安生。” “好说。”丁有田莫名不喜他跟自家娘子搭讪,揖手还了一礼道:“我家娘子脸色不好,想必累了,我们先告辞。” 说完,也不管简宁同不同意,他扶着简宁就往外走,田氏醒过神追上来喊道:“妹子大恩姐姐记下了,容后再报!” 简宁也不喜与生人客套,因此并未怪他自作主张,出门后才甩开他,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四小只都醒了,正在各自穿衣服。 “大妹,你娘累了,让她在屋里好生歇歇,你领着哥哥妹妹去把院里的草拔了,爹去给你们做早饭。” “娘怎么了?”大妞二妞齐声问道。 “了…娘…”大宝也急得不行。 三妞听力还没完全恢复,稍迟了半拍,“娘!”她扑向简宁,“娘你怎么了,病了么?” 简宁搂着她道:“娘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娘让你们爹爹给你们熬白粥,一人再煮一个鸡蛋。” 早餐必须搭配一个鸡蛋,保证营养,丁有田依言照办,给他们一人煮了个鸡蛋,自己却没舍得吃,还瞒着四小只说煮好自己就先吃了一个。 简宁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是巳时,她从床上坐起,看到小床上堆放着两匹布,一匹花布,一匹青色布,还有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一包红糖。 这些都是霍锦成去镇上买了又专程送到马家的,霍锦成是个细心的,看过马家光景,知道他们日子过得艰难。买的都是普通农家适用的,连布匹都是送的极普通的,送上好的怕田氏舍不得用转手卖掉。 田氏把所有东西分做两份,让马小米和马小豆哥俩给简宁送了过来,马家兄弟送来时丁有田刚从山上割回一大捆干草,他给简宁煮了三个红糖鸡蛋,搁锅里热着,自己又上山割干草去了。 大妞在院里听到简宁起床的动静,扭头往灶屋跑去,二妞三妞和大宝也跟了去。等简宁从房里出来,看见大妞和大宝一人端着碗一边,二妞三妞一左一右围着,两人不时叮咛,“小心,别打碎了。” 简宁忙迎上前,接过碗,二妞抢着说:“爹爹给娘煮的糖水鸡蛋,娘快些吃,还热着呢。” 四小只早上喝的白粥配昨晚剩下的兔肉,一人又吃了一个鸡蛋,并不眼馋这碗糖水鸡蛋。 “鸡蛋一天只能吃一个,吃多了不消化,你们是小孩吸收能力好,娘吃一个,剩下两个你们分着吃了。” 大妞说:“娘吃一半,剩下一半留给爹爹吃,早上爹爹说他吃过了,可我们都没瞧见他吃。” 简宁说:“行,给你们爹爹吃,他人去哪了?” “爹他,他……”大宝抬手指下院外,想说什么一时又没组织好语言,二妞打下他的手,“你别说话,我来告诉娘,爹爹上山割草去了,还修整好了鸡窝。” “二妹!”简宁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大宝是你兄长,以后不许对兄长无礼,下次再这样娘就要罚你了,记住没?” 三妞在二妞打大宝时已准备伸手打二妞,见简宁板着脸训二妞,虽然听不真切,但也知道做错了,赶紧将手悄悄背到身后。 二妞眨巴两下眼,泪水一下涌上眼眶,想起娘说过不喜欢动不动哭鼻子的人,又忍住没让泪水掉下来。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了。” 娃不教不行,她不能让四小只任何一个长歪了,前世简宁有家人形同没有,对四小只她是真的当成了自己的亲身骨肉,她珍惜他们每一个。 简宁刚吃完一个鸡蛋,丁有田背着一捆干草又回来了,她把碗递到他手上,“赶紧吃,吃完我们一块上山,再多割些草砍些竹子回来,过两日还要修补墙体裂缝,事情多着呢。” 丁有田只吃了一个,剩下一个分给四小只吃了。 他俩上山后,大妞带着大宝和二妞三妞在院里继续拔草,此时在丁家,刘氏正在向孟氏学舌,添油加醋把她听到的讲给孟氏和高氏听。 孟氏听完拍着桌子骂道:“这下作的娼妇哟,把我们老丁家的脸面都丢光了!哪有正经女人去按压别的男人胸脯的?老四这怂货软蛋,悔不该生下来没把他给掐死!” “还有呢。”刘氏说:“那马田氏得了人好些东西,分了些给老四家,两匹布呢,一匹青色一匹花色,还有满满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 “呸!”高氏道:“一屋赔钱货,她们配穿花布吗?还有那青布,一个歪蛋能捡贵哥儿的旧衣裳穿穿就不错了,哪配穿新衣?娘……” 她又对孟氏说:“过几日娘不是要送贵哥儿和权哥儿去学堂吗,正好拿那匹青布给他俩一人做身新衣裳,去学堂里穿得太寒酸惹人笑话,招人笑话倒是事小,就怕他哥俩以后不愿再去学堂念书,这样就不能给娘挣回啥诰命了怎么办?咱老丁家也不能指着他俩扬眉吐气了。” 孟氏一听,这不得行!她还没嫁给老丁头前,和娘家村里的几个姐妹去庙里进香,走到半山腰上,听到后面有人吆喝,某某官员家的诰命老夫人上山进香,闲人回避。 当时那场景她至今记忆犹新,山道上乌央央跪了一地的人,那诰命老夫人坐在轿里,前呼后拥的,好不风光。 高氏瞅眼刘氏,又道:“大嫂身上的秋裳袖口都磨损了,我的也是,那匹花布四弟妹如今的鬼样子穿着白白糟蹋了。三个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的,更没给她们穿的道理,要穿也得等日后去了婆家,由婆家给她们做才是。” 刘氏一听自己也有份,当下便怂恿道:“三弟妹说的是这么个理,按理四弟妹嫁到咱们丁家,她倒是穿得,可她如今那副样子穿不穿的都没什么。娘,既使四房分出去了,他们也依旧是娘的儿子儿媳,得了好东西理应孝敬爹娘,没有他们自己揣起来的道理。” 孟氏并不关心她俩穿啥,没有让她们衣不蔽体就不错了,不过刘氏最后几句话打动了她,分出去了也依旧是她的儿子儿媳,得了好东西理当孝敬她,最主要那匹青布必须拿回来给她两个爱孙做新衣裳,那可关乎到她的诰命,必须拿回来! 说去就去,孟氏解下裤腰带上的钥匙去灶屋打开柜门,舀了粗粮细粮各一半,吩咐老五媳妇在家准备午饭,她领着刘氏高氏急火火地往后山老屋去了。 第16章 山中灵狐 半路上高氏忽想起昨日简宁凶残的模样,她哎哟一声,捂着肚子道:“娘,大嫂,我内急,憋不住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刘氏一眼看穿她,撇撇嘴道:“三弟妹是怕了?有娘在,你怕什么?再说了,咱们又不是去找他们吵架,只是去拿回他们理当孝敬娘的东西罢了,你要不去可没你的份了。” 孟氏眼一斜,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你愿去便去,不愿去便滚。” 高氏是真的有几分怕了简宁,但她更怕那匹花布拿回来没自己的份,当下只好硬着头皮一起去了。 “老四!”孟氏一进院子就厉声喊道。 见她们三个闯进来,四小只赶紧跑到一堆,大妞伸手护住大宝和二妞三妞,颤声道:“爹爹和娘上山割草去了。” ”娘马上回来。”她又补了一句道。 高氏一听简宁不在家,立刻来了神,抬脚就往正屋奔去。东西简宁已经收进箱子里,她一下翻了出来,抱上两匹布就要往外走,三妞冲上去夺她手里的布,被她一掌推倒在地。 大宝看她推倒三妞,一声不吭上前照她肚子上猛推一掌,大宝有些力气,高氏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没等她反应过来,孟氏揪住大宝头上的小揪揪,一把将他拽倒在地,抬脚想要踹他时大妞扑了过来。 她抱着孟氏脚喊道:“我们分家了,奶不能打哥哥,不能拿走我们家的东西。” 三妞此时爬起又去抢夺高氏手中的布匹,一向胆小的二妞居然也知道护食了,看见刘氏拿了鸡蛋和糕点,她尖叫着冲了过去。 之前二妞嫌老屋太破旧,但现在让她回爷奶家去住她也一万个不愿意,没有什么比吃饱喝足更重要,现在刘氏要拿走他们家的鸡蛋和糕点,她一时忘了害怕,只知道不能让刘氏把吃的东西拿走,她对着刘氏又打又踢。 “这是我们家的,不许拿,放下,不要脸,抢我们家的东西……” “个赔钱货,我打不死你!”刘氏气坏了,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二妞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喊:“娘!娘!大伯娘抢我们家的鸡蛋和糕点,娘快回来啊!” “谁抢你们家的东西?”院外响起马小麦的声音,他爹醒了,他过来是想告诉简宁一声,没想到赶上孟氏她们在抢夺他家送给他们的东西。 “放下!”马小麦冲进去看到她们手里的东西,脸一沉,“这些是我爹拿命换来的,简姨救了我爹的命,我娘让我送来可不是给你们的,快点给我放下,不然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十三岁的马小麦个头已经很高了,又有些拳脚功夫,孟氏她们是知道的。但他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也没将他放在眼里,拿了东西就要走。 马小麦一看她们这么不要脸,抄起凳子拦在门口,怒喝道:“谁再敢往前一步,我认得她,我手中凳子可不认得!” “你敢!瞧把你给能的,你咋不上天?”孟氏指着他脑门道:“我就问你,日后你讨了媳妇成了家,别人送你的东西你爹娘拿不拿得?要是你爹娘拿了你还有意见不成?” 马小麦让她一通连珠炮般的逼问问傻眼了。 一寻思,这孟婆子说的有道理,别人送他的东西,莫说爹娘问他要,就是爹娘不开口他也会给爹娘送去。 哼,见他被自己几句话给唬住孟氏暗得意,给刘氏高氏丢个眼色,就要领着她们走人。 “站住!”马小麦喝住她们,撂下凳子,劈手从高氏手里抢过花布,说道:“那你们也不能全部拿走,还有糕点和鸡蛋,只能拿走一半。” 高氏虽然心疼花布被夺了去,但好歹青布到手,她担心简宁回来鸡飞蛋打,赶紧抱着那匹青布抬脚走人。 刘氏却不干了,她可是为着花布来的,那花色她一看就喜欢。她珠儿已经许了婆家,那花布给她珠儿做身新衣裳,日后她珠儿嫁到婆家,有身从娘家穿过去的好衣裳,也好不叫婆家人小瞧了去。 她把鸡蛋和糕点递到马小麦跟前,“既是你家拿来的,要分也由你来分。” 马小麦把手中布匹递给大妞,刘氏一把从大妞手里抢了就跑,马小麦气得抓起一个鸡蛋照她后脑勺上砸去,待要撒腿去撵她被孟氏死死拖住。 被抢走两匹布,鸡蛋和糕点他不肯再分给孟氏。孟氏一听,既然不分谁也别想吃,她嚷嚷着送到她儿家的就是她儿的,她儿的也就是她的,她宁可打碎踩烂也不给几个赔钱货吃。 她边骂边抢夺鸡蛋和糕点,四小只围上来拉的拉,扯的扯,马小麦因她是个老妇人,又是个长辈,嘴上说着狠话,对着她到底下不去手。孟氏对着四小只倒是下得去手,这个一巴掌,那个一脚,马小麦护了这个护不住那个,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都被孟氏踩了个稀巴烂。 最后在二妞的大哭声中,她得意地扬长而去…… 后山上。 简宁看看割的草砍的竹子差不多了,捆紧藏好,抬脚又往昨日挖的陷阱那边走去。 丁有田想劝简宁别浪费时间,他压根没抱任何指望,只想着赶紧回去把东西屋的屋顶翻修好。 但简宁已挎着背篓往上爬了,他只得认命地跟上去。 结果两人还没走到陷阱边就听到动静,且动静还不小,这下丁有田来劲了,跟在简宁后面跑上前一看。 好家伙! 洞里除了三只斑鸠和两只野兔之外,还有一只成年银狐。 银狐被竹签戳破肚子,看去奄奄一息,见到简宁和丁有田那一瞬间,它居然对着他俩作起揖,满目焦灼,还流下泪来。 我去!这狐狸难道开了灵智? 简宁眉一扬,蹲下看着银狐道:“你要是能听懂人话,有求于我们就点下头。” 她话音落,银狐立即点了点头。 “咦,果然有灵畜不成?”丁有田暗自称奇,刘瞎子装有一肚子后山灵畜的故事,回回去镇上说书说的也都是后山灵畜,从前他只当他胡编乱造或者酒后胡言,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全是瞎编。 “娘子能否救活它?” “血都快流干了,它强撑着一口气,多半是为了幼崽。” 第17章 狐仙上身 简宁自己现在也是母亲,不觉动了恻隐之心,要不是为了幼崽,这种开了灵智的银狐根本不会以身犯险,尝试去抓陷阱里的斑鸠和野兔。她把银狐提溜上来,悄悄给它喂了点灵泉水,然后让它带路去找它幼崽。 银狐朝山腰上爬去,爬一会,停下歇一会,又回头看看简宁,似乎担心她会跑掉。 但简宁可没想跑,她还惦记着银狐那身皮子呢,想跑掉的是丁有田,他望着雾气缭绕的山腰,几次想开口劝简宁放弃。不过到底有些顾忌那银狐是开了灵智的,担心被报复,最后捡了根树枝当拐杖跟在后面慢慢往上爬。 终于,银狐支撑不住倒下了。 它眼睛看向简宁,张嘴呼哧哼哧地喘着气。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上它视线,简宁竟然秒懂了它的眼神,“洞穴就在这附近是?那咱们打个商量呗,我会找到你的幼崽,不管几只我替你养着,但你的肉身得归我,因为我也有崽女要养,没意见就闭上眼安心去。” 说完,她摸摸银狐脑袋,它果然慢慢阖上了眼。 简宁两世为人,已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一旦咽气魂魄与肉体便会分离。这只银狐毛发又长又软,毛尖呈黑色,可不能浪费这么好的皮子。她从百草间取出手术刀,将狐狸皮完整剥了下来。 至于肉,留下当肉饵好了。 她把剥下的皮子和肉身扔进百草间,丁有田此时也跟了上来,两人在附近找了找,很快在左前方一个树洞里找到银狐幼崽。 不多不少,刚好四只,看上去出生才个把月,还只长了点浅浅的毛发,一只黑色,一只红色,两只白色,勉强都能站立,像四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儿。 四只小崽子估计饿慌了,也不知道怕人,简宁把它们抱出来后,黑色的幼崽滚到丁有田脚边,伸着舌头在他脚脖子上舔来舔去,另外三只则围着她脚脖子各种舔。 丁有田抱起脚边那只看了看,是只公的,他知道狐狸和人一样,都是公母一起养崽,掉进陷阱的是母狐,这四只幼崽的爹只怕早死了,他摸摸幼崽脑袋,笑道:“你这小孽畜倒知道讨好我,也罢,既然你们无父无母了,以后我和娘子就养着你们,我叫有田,你索性叫有地!” 这什么脑回路?有田有地亲哥俩呢? 简宁暗翻个大白眼,把四只小崽子扔进背篓,带回家能不能养活看它们造化,反正她没食言,她只承诺找到它们并带回去养着,可没保证养活养大。她甚至有一丢丢后悔自己一时同情心泛滥,这四只崽子可是食肉动物,养着它们等于是从自己崽女嘴里抢食给它们。 不过后悔也晚了。 返回陷阱,取了斑鸠和野兔,她把一块滴了灵泉水的银狐肉扔在陷阱内,又把破坏掉的皮层修复好,再去取了先前藏好的干草和竹子,这才打道回府。 “说来也真是神了!”丁有田一路走一路说道:“这后山野物都精得很,以前十天半月也不见有掉进陷阱的,娘子这般好运,会不会是昨日娘子被雷劈晕时恰好将公狐劈死了,那公狐的魂魄附在了娘子身上,所以娘子醒后开了智运气也好了。” 简宁听得心下暗惊,猛回头看他,倒把他吓得脚下一滞,显见方才他是不经意随口那么一说。 “你才狐狸精上身!瞎说什么!” 朝他飞去一眼刀,简宁加快了步子,两人一前一后下得山来,撞见刘瞎子。 刘瞎子穿得利利整整,手上拿了把折扇,右肩还挎着布包,丁有田一见便知这老东西要去镇上说书,他早上从马家回来就把话本子给他送了过去。 看见他俩,刘瞎子倒坦然得很,上前打过招呼,又冲丁有田挤挤眼,笑道:“放心,今儿不管赚多少回来分你一半。”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用你分一文钱,回头我找你有正经事,晚上等你回来再说。”丁有田笑眯眯地道。 这时有村民经过,看见简宁和丁有田,便告诉他俩,孟氏带着刘氏高氏去过老屋,让他俩赶紧回去看看。 简宁一听,大步往家赶去,一进院子四小只喊着娘扑了过来,马小麦也上前替她拿下压在背篓上的一大捆竹子。 “娘!田婶婶送我们家的东西都被奶带人抢走了……”大妞把事情经过讲给简宁听后,马小麦挠挠头,一脸内疚地说道:“简姨,对不住,我没护好他们几个,我爹爹醒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他准备回家,守在这是怕孟氏杀回马枪,四小只会挨打。既然简宁回来了,他惦记着他爹,也该回去了。 “不关你事,你稍等会,先别急着走。”简宁叫住他,“等你丁叔来了再走,昨儿我下了套,套了几只斑鸠和野兔,你带只斑鸠回去让你娘给你爹炖上补补身子。” “真的?简姨你怎么下的套,咋一次套了这么多?下次你可不可以带上我一块去?” 四小只听说娘一下套上几只斑鸠和野兔,也没再哭丧着脸,但二妞想想还是好气,那么多鸡蛋让奶给碎了,几包糕点她一块也没尝过呢,她担心奶还会来抢斑鸠和野兔。 “娘!”她挂在简宁腿上晃着小身板,“娘跟爹不在家的时候,二回奶再来抢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简宁刚抱起她,丁有田背着背篓同着马小麦进来了,马小麦去迎的他,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简宁瞥他眼,说道:“凡事有一就会有二。” “懂了。”他放下背篓,脸阴沉沉地转身出去了。 简宁也放下二妞,拿去他背篓上面盖的草,拣了只最大的斑鸠给马小麦,他接过道声谢,欢天喜地拎着跑了。 “娘上爷奶那边看看,你们好生在家待着,别乱跑。”简宁撂下背篓,忽想起里面还有四只小肉团,一路上安安静静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别是死掉了。 她把上面的草拿掉,四个小东西齐齐仰面看着她,向来不大喜欢小动物的简宁这一刻心也被萌化一丢丢,她把四个小东西拎出来,除去二妞背着两手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其余三小只都惊喜地围了上来。 第18章 夺回失物 大宝大妞三妞很快一人锁定一只小银狐,三人都以为是小狗儿,尤其大妞三妞搂在怀里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只黑乎乎的“有地”没人挑中,它也不去讨好二妞,眼睛滴溜溜转着似在找寻丁有田。 简宁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瞅了它一眼,脑中掠过母狐作揖流泪的那一幕,暗想着,它们的母亲开了灵智,只怕它们智商也不低,打小养着更易驯化,以后还能帮着看家守护四小只,要是野性难改大不了宰了或扔回后山。 再说丁有田,出来径直去里正家借了铜锣和鼓槌,拿着去了田间地头,各家男丁无论老少都在地里忙着秋收。他敲响铜锣,扯着嗓子大声道:“在下恳请各位乡亲父老帮我评评理,我爹娘把我们一家分出去,半亩地没分给我们,今儿还趁我和我娘子不在家,我娘带着大嫂三嫂跑去抢走了马田氏,为答谢我家娘子救命之恩送来的谢礼。因麦哥儿拦着,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抢不去,我娘一怒之下全给碎了,你们说有没有这样干的,该不该把东西退还给我们?” 老丁头最是爱面子,让他这么当众一闹气得面色铁青,老大老三和老五也都气乎乎地瞪着丁有田。 “还有这事?”有那眼红老丁头家日子过得比自家好的村民,当下便面露鄙夷之色,朝着老丁头喊道:“分家田都不分凭啥去抢东西?还让不让老四一家活了?” 族里的丁三爷也说道:“老四媳妇把人救活了,人家送去一点谢礼有啥眼热的?老四家还四个娃呢,再怎么说也不该把鸡蛋和糕点给碎掉,这不糟蹋东西吗?还糟践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老丁头眼一瞪,凶巴巴喝斥老大几个,“看啥看?不干活了,不吃饭了?长俩耳朵光张着闲事了?啥都要听一耳朵,把你们能上天了!都给老子干活去!” 他这话明着是吼几个儿子,实则意有所指,气得丁三爷脸一垮,“我不过多嘴说句公道话,听不听在你。” 说罢,丁三爷埋头割起稻谷,不打算再理会他家闲事。 老丁头暗哼一声,悻悻说道:“我只管田间地头里的事,家里的事我一概不管。要事事都要我来管,我还娶个婆娘干啥?” “没指着你能管。”丁有田看向他爹道:“我也没指着娘会把抢去的东西退回来。分家那日爹亲口说的,不分我田,也不分我一文钱,但以后你和娘不用我们这一房赡养,我们一家过得好与不好也不许去爹娘跟前说道,这些话还作不作数?若是作数,各过各的日子,往后就是不相干的人,今后娘若再上我家去抢东西休怪我报官,到时当贼捉了别说我没提前知会爹一声。” “你敢!” “有何不敢?”丁有田“咣当”敲响锣鼓,又大声把刚才那番话说给众乡亲听了遍。 他盘算着闹了这么一通,他爹好面子今后必不让他娘再去抢东西,被抢走的也就算了,但简宁可不打算放过。那一大家子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让他们把布拿去做新衣?她闯进正院堂屋时,刘氏高氏手里拿着布正往自个身上比着,笑得嘴都合不拢。 乍见她闯进来,高氏吓得忙搂紧布匹想夺门而出,简宁伸脚绊倒她,在她倒地前,她怀里的布匹已到简宁手上。 冷哼一声,简宁目光如刀看向刘氏。刘氏昨日可是亲眼见过,简氏如今是连婆母孟氏都敢揍的人,她惹不起。但又实在舍不得到手的花布,嗫嚅着正想说点啥,还没开口呢,一旁气歪嘴的孟氏,桌子一拍,指着简宁骂道:“好大的狗胆,给我放下布,滚出去!” 简宁也不答话,走去桌前,猛起右脚高过头顶,一脚落下,厚重的实木桌被她一脚劈成两半。 坐在桌旁的孟氏,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以后谁再敢上我那抢东西,这张桌子就是她的下场!” 此刻的简宁看去杀气腾腾,犹如活阎罗一般,唬得刘氏脸都白了,慌忙把手中布匹往她怀里一塞,转身想跑,孟氏“嗷呜”一声,吓得她脚下一软,一头倒了下去。 倒下的位置还不太好,鼻子磕在门槛上,疼得她五官错位,捂着鼻子哀嚎不止。 “你个杀千刀五雷轰的哟……”孟氏扯着长腔也哭嚎上了。 高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起昨儿挨的那一脚,后槽牙都疼了起来,最后索性两眼一翻,软软往地上倒去,闭目装起死来。 简宁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抱着两匹布出了堂屋,躲在外面偷看的老五媳妇陆氏见她出来,扭身往灶屋去了。 谁想简宁跟了过去,她脸都吓白了,慌忙摆着手道:“我,我可没上你那儿,不信你回去问一下便知。” 简宁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自顾用银针几下捅开柜门上的锁,拿个篮子往里捡着鸡蛋,感觉到身后陆氏嫉恨的目光,她心里忽生出一丝恶趣味。 捡满一篮鸡蛋,简宁转身看向陆氏。 “弟妹。” “嗯。啊?” “我拿回被打碎的鸡蛋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四嫂拿便是。” “四嫂?你瞪大眼好好看看,我真是你四嫂吗?” 陆氏眉一挑,还没明白简宁这话什么意思,简宁默念声口诀人已躲进百草间,一个大活人就在她眼皮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嫂?四嫂!” 陆氏惊慌四顾,下一秒,简宁笑盈盈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倏忽一下又消失不见。 “啊妖怪!有妖……” 她尖叫着刚想跑,被简宁一掌劈晕在地。 陆氏一向表面装好人背地里使阴招,原身没少在她手上吃亏,简宁嫌恶地扫她一眼,揣着两匹布提上一篮鸡蛋扬长而去…… 第19章 街头偶遇 马家。 田氏坐在灶炉前往灶膛里添着柴,满脸欢喜之色。 隔会,灶上瓦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田氏起身揭开盖,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丝丝沁入心脾。 她捅熄两根明火,转文火细煨,估摸着差不多了,灭了火,拿个大碗盛了一多半出来,剩下的用三个小碗盛了,招呼三个儿子各端一碗去吃,自己把那一大碗拣进食盒给马福全送了去。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躺在床上的马福全睁开了眼。 “小麦他爹,我扶你坐起来喝碗肉汤,补补身子。”田氏把食盒放在床边凳子上,笑眯眯地伸手就要去扶他坐起。 “不用,我自己来。”马福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目光都没有温度,他接过田氏递过来的碗,用木勺搅了搅,浓眉微拧,“哪来的野味?” 他看向田氏,目光如炬。 “大宝他娘在后山下套套的。”田氏眉眼舒展,笑道:“要说丁老四两口子分出来后运气是真好,昨儿个他俩在山上捡了只撞死的野兔,今儿又套了几只斑鸠和野兔,秀姑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秀姑?替我包扎伤口的?”他没说是救他的,而是问的包扎伤口的,因为这种包扎手法他熟悉。 “可不是她吗,我是真没想到简妹妹竟然有这等本事,从前也就是看她可怜顺手帮过她几回。今儿要不是她,这会咱们家还不知乱成啥样,我都不敢想。” “她姓简?”马福全黑红刚毅的脸上,有了丝表情变化。 “快趁热吃,这姑姑鸟营养好着呢。”田氏没察觉他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兀自开心地说着简宁被雷劈后的变化,说着说着又大骂起孟氏。 真是臭不要脸!田氏从马小麦嘴里得知,孟氏带着刘氏高氏抢走了布匹,砸碎了鸡蛋和糕点,她还不知道简宁已把布匹跟鸡蛋都夺了回来。 简宁把东西拿回去时四小只高兴坏了,他们有新衣穿了,爹娘又带回斑鸠和野兔,天天可以吃上香喷喷的肉了,另外还有玩偶和毛茸茸的小狗儿,这样的日子他们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呢。 丁有田也没想到简宁能把东西拿回来,其实他要想拿回来也不是难事,只是后续会有很多麻烦,毕竟他了解他娘。不过他没说什么,反正先前他当着他爹把话说得很明白,要是他娘再来闹事他不会客气。 “娘,你给我的小狗儿取个名字好不好。”三妞挑的是红色的银狐,自挑中一直抱在怀里没放下过。 “叫个什么名呢,娘想一下哈。”简宁摸摸小银狐,眉一挑,有了,她大声说:“叫元宝怎么样?” “嗯!”三妞重重点下头,“听娘的,就叫元宝。”她用手指逗弄着元宝,咯咯笑道:“元宝,元宝,以后你就是我的元宝了……” 简宁给大宝那只取名招财,大妞那只叫进宝,至于那只黑色的小银狐,打丁有田回来一直在他脚边各种转悠,走哪跟到哪,像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还是叫它有地好了。 午饭简宁掺了粗粮,爆炒了一只斑鸠,又用斑鸠肉丝和青菜做了一大锅汤,还算丰盛。 一只斑鸠三只鸡,吃天上飞鸟,享人间美味,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四只小银狐也不挑食,简宁把青菜肉汤拌在杂粮饭里煮成糊糊,它们居然一扫而光,吃得倍儿香。 但或许是血脉上的压制,四只银狐小崽子尽管才出生个把月,还肉乎乎萌哒哒的,可家里另外两只养生却瞪着它们,不敢靠近,眼神始终带有一点警惕。 简宁看在眼里倒也没犯愁,眼下还不用担心它们会互相伤害,她收拾了一下打算全家都去镇上逛逛,主要是把那张银狐皮卖掉,然后顺便考察一下镇上有几家酒坊,也捎带看看有没有别的可做的生意。 丁有田提议把剩下的一只斑鸠和两只野兔都拿去卖掉,简宁没同意。崽崽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说兔油还能拿来炒菜,等多套些猎物二回再拿去镇上卖也不迟。 四小只还是头回跟着爹娘去镇上,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不已,你追我跑不知不觉走了一半路程,剩下一半路程二妞和三妞被简宁放进了她和丁有田背的背篓里。 到了镇上,四小只看什么都新奇,一会跑去这个摊前看看,一会又跑去那个摊前瞄瞄,简宁不时叮嘱别跑远,生怕被人贩子给拐去。 “前面街口转弯过去就是鼎盛酒楼。”丁有田指着前面告诉简宁,他们打算先去酒楼找老六丁有兴,让他帮着介绍买主。 “简娘子!”没等他们走到街口,迎面过来两个年轻公子,其中一个锦衣华服,看去气度不凡,他又冲丁有田揖了一礼,面上带着笑意,“丁兄。” 丁有田一眼认出是霍锦成,神态自若地回了一礼,老神在在地唤了声:“霍兄。” 他一身粗衣布服气势上却一点不输对方。 “阁下是……霍公子?”他换了身衣服,简宁愣怔一会才认出是在马家见过的黑衣人。 “正是在下。”霍锦成朗声一笑,随既介绍起身边同伴,“这位是杨兄,杨瑾瑜,普仁堂杨郎中的孙子,亦是在下的旧相识,几年未见,没想到在此地遇上。正打算寻处茶楼叙叙旧,不想又遇见简娘子一家,相请不如偶遇,今儿在下做东,不知简娘子和丁兄可否赏脸?” 简宁正要拒绝,丁有田却一口应承下来,“如此便叨扰了。” 既然他一口应下来,简宁有气也只能先憋着,主要他们跟人并不熟,又拖家带口的,她还不知道丁有田这么喜欢占便宜,悄悄瞪了他一眼。 丁有田明明看到了却装没看到,因为他心里有他的盘算,霍锦成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放着这样的人不宰天理不容! 杨瑾瑜对着简宁拱手揖礼道:“简娘子医术高超,在下佩服之至,昨日在下外出收购药草去了,今儿一回来就听太公说起简娘子,言谈间对简娘子赞不绝口。在下还想着哪日登门拜访一下,不想这么快就遇上,幸会,幸全!” 简宁见他一身淡雅青衣,言谈举止间隐带有淡淡的矜贵之气,站在鲜衣怒马的霍锦成边上非但没有相形见拙,反衬得自身温润如玉,心中对他颇有好感,于是微微一笑道:“太公谬赞了。” 杨瑾瑜和霍锦成自幼便相识,他曾做过太子的陪读,霍锦成的父亲是太傅,他自己父亲则是朝庭言官,两家一向交好。他父亲一心想他能走科举之路,但他无心仕途,反而醉心医术,这几年一直窝在小镇上跟在他祖父身边历练。 他对自己祖父都赞不绝口的人,自然十分敬佩,也存了讨好结交之心,去茶楼的路上见简宁抱起三妞,于是主动抱起二妞,霍锦成看在眼里暗对他挤了下眼,知道他动了拜师的念头。 第20章 有点贪财 祥瑞茶楼。 刚进茶楼丁有田就听到刘瞎子的声音,“菩提老祖手拿戒尺,咣咣咣,照那孙猴子头上连敲三下……” 刘瞎子说书声情并茂,配上形象生动的肢体语言,博得满堂喝彩,肩头搭块毛巾的店小二都听痴了,瞧见他们进来还磨磨蹭蹭没有第一时间迎上来,直到眼角余光瞅到柜台里的老板身形动了,才一溜烟跑上前。 “客官楼上雅座请!”跑堂的店小二都是伶俐人,一看走在头前的霍锦成就直接往楼上雅座带。 “说的什么书?”霍锦成颇为好奇,顺嘴问了句。 “西游记。”店小二边将他们往楼上雅座带,边殷勤给他们讲述起西游记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丁家村后山的云雾山上,有块大石头突然炸开,你们猜从里面蹦出个啥?” “猴子,孙猴子!”二妞指着简宁一脸骄傲地说道,“这是我娘说的,我娘昨晚跟我们说的。” 刘瞎子改了开头,他把花果山改成了云雾山,当地人都知道云雾山,听起来自然更吸引人。 “没错,蹦出个石猴。”店小二只当简宁是听说书人刘瞎子讲过西游记,霍锦成和杨瑾瑜也是这般认为,霍锦成让店小二上了一壶好茶,又叫了满满一桌糕点跟小吃。 茶点上齐后,他见四小只并没露出馋涎欲滴之色,目光也没在吃食上多作停留,心下对简宁和丁有田又高看了一眼。 闲谈中,他问起简宁一家来镇上采购啥?丁有田抢在简宁前开口,告诉他是来卖银狐皮。他一听,“哦”了声,丁有田已从背篓里翻出了银狐皮。 “这倒是块上品。”霍锦成是识货的,也没问他们从何得来,心下想着加工成坎肩送给母亲正好。 他愿出五两银子买下银狐皮,简宁不清楚古代行情,丁有田心里有数,这块皮子拿去县城最多也就卖到二两银子。他嘴上笑呵呵地说着货卖有缘人,不在意钱多钱少,表面绷着实则心里早乐开花。 简宁听他语气就知道他们这是赚了,也一下明白他为什么答应来茶楼,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买卖自由,谁会嫌钱多咬手呢? “霍公子还真是个爽快人。”简宁毫不掩饰此刻内心的愉悦,毕竟他们手里没有一文钱,她欢欢喜喜接过霍锦成递上的银锭子,见色泽温润,含银量至少达到97以上,笑容更灿烂了。 见她这般欢喜,在场的三个大男人各是各的心思。 丁有田:娘子喜欢钱,以后他就努力赚钱讨娘子欢心。 霍锦成:这妇人有点贪财,倒是他高看了她。 杨瑾瑜:看来拜师有望,改日得备点厚礼登门拜访才是。 霍锦成虽对简宁有点看法,但面上并没显山露水,他心里想着简宁不过一乡下妇人,而他在此最多逗留两三日便启程回京,往后和简宁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言谈间还是很客气,一直面带微笑。 原本霍锦成可以立即启程返京,只是他办事历来谨慎,到衙门借人实属无奈之举。因着马福全太过骁勇,他担心引起雍王手下那些人的怀疑,若他们查出马福全是捕快,万一雍王告到皇上那势必连累太子。 当今皇上是位圣君,自登基以来与民休养生息,国力蒸蒸日上,否则老丁头一家也盖不起新宅。若是皇上知道太子为给自己筹备寿礼,纵容手下惊扰地方官府中的人,一定会问罪太子,所以他才决定多盘桓几日,观察一下再走不迟。 茶楼对面就是衙门,说是衙门其实不准确,小镇上是不设衙门的,但当地百姓习惯称之为衙门,事实上是一个办公地点,主事的是镇君,手下有一名书吏,另有一个捕头和几个捕快而已。 丁有田目的达到,略坐会,喝了两口茶,便借口还要去找老六,不打扰他俩叙旧了,起身告辞。 霍锦成也没多挽留,倒是杨瑾瑜想跟简宁多攀会交情,极力想留他们多坐一会,最后见实在留不住,还把他们一家送到了茶楼外。 “那姓霍的眉眼有点冷淡,娘子可察觉。”从茶楼出来,丁有田便对简宁说道。 “你管他冷不冷淡,他冷他的,理他呢。”简宁腰包里揣着银子,这是她穿来后赚的第一笔钱,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需要添置哪些必需品,才不愿浪费精力想别的。 见娘子这般说,丁有田笑笑,也没再说别的,但下意识地往对面瞄了一眼,霍锦成能调动在家休沐的马捕快为其办事,必是镇君点了头,可见他有些来头。不过转念想想,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又没强买强卖,况且五两银子是他自己出的价,便是他告到镇君那也不能治他们的罪,管他是冷是热呢。 一家人开开心心去逛街,路过杂货店,简宁买了两斤白糖,又给四小只一人买了块麦芽糖,四小只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吃到麦芽糖,一个个高兴坏了,简宁留意到除去二妞,其余三小只都只吃了半块,剩下的半块悄悄揣了起来。 在镇上转了一圈,简宁心里大概有了谱,镇上只有两家酒坊,因乌阿婆好酒,所以简宁通过色泽就知道酒的优劣。 优质酒无色透明,无沉淀物,无悬浮物,镇上那两家酒坊卖的都是劣质酒,看来这卖酒的生意做得。 既然打算做,简宁觉得有必要找下老六,了解一下销售渠道,只是去了酒楼才知道老六告假回丁家村了。 但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撞上老六,老六是今儿听说了简宁被雷劈,一家人又被分出去了才告假回家的。 看到他们,老六上前打过招呼,又仔细看了看简宁,确认她恢复记忆,只是脸上留了印记别的都好,他明显松了口气。 “四哥,四嫂,有件事你们得提防着点,娘要请吴仙姑捉妖,因为五嫂说四嫂是妖怪!娘说四嫂八成被后山的树精山怪附身了,你们当心娘会带吴仙姑上门闹事。” 没见到简宁之前老六还有几分忐忑,毕竟陆氏说得有鼻子有眼,不过见到简宁后他已经放下心来,哪有妖怪会用背篓背着娃儿,手里还牵着一个,笑得一脸温和的。 “来就来,我不怕。”简宁嘴上说得若无其事,实际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她不过是异世一缕亡魂,万一那什么仙姑真有两把刷子,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呢。 第21章 被指为妖 “我娘不是妖怪!”大妞二妞在简宁话音落后异口同声道。 大宝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摇着两手表示不是。三妞没听清她六叔说的什么,但大妞二妞说的她听清了,气得大声说道:“我娘才不是妖怪,说我娘是妖怪的自己才是妖怪!” “对!”大妞二妞再次异口同声道。 简宁本来还暗懊恼不该一时兴起捉弄陆氏,惹来麻烦,见四小只这么维护自己心里莫名有了底气。 前世她就相信玄学,对鬼神之说也存敬畏之心,不过对跳大绳的仙姑神婆啥的压根不信。这一世或许她自己死后穿越了,又或许潜意识里害怕失去亲情,所以才会有那么点担心。 但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简宁本是死过一回的人,她是怕仙姑真有道法将她逼出原身身体,或将她魂魄收进什么法器里,她担心四小只没了她这个娘往后的日子会遭罪。 “老六,五弟妹好端端的为何会这般说?”丁有田话是问老六,眼睛却看向简宁。简宁没好气地道:“这还有用问,你爹原来想让我做老五的媳妇,她打过门后一直看我不顺眼,我要是妖怪我早把她一口吞了,还由得她在那胡说八道吗?” 老六点点头,早先他爹娘对四哥抱有期望,一心指着他四哥将来高中状元跳出农门,又怎会愿意将简氏配给四哥呢?要不是他爹娘后来看四哥不是读书的料,四哥自己也闹着非简氏不娶,如今四嫂就该是五嫂了。 他道:“我也是这么跟爹娘说的,四嫂要是妖怪早吃人了,奈何爹娘不信。” 丁有田一时倒忘了这茬,那陆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背地里一向爱挑唆他娘对他娘子不满,过去他娘子挨打十回有五六回是她挑唆的,从不放过任何令他娘子挨打的机会。 “她信口雌黄不要紧,只是嘴一张,半两银子没了。”吴仙姑在十里八乡颇有点名气,丁有田知道几百文钱根本请不动她,想到爹娘把自己一家分出去一毛不拨,却舍得花重金请仙姑,心里不由有些怨气。 “不知道爹跟娘是咋想的,算了,随他们闹去,横竖出不了事。”老六是请假回来的,还要赶着回镇上,他说罢又拿出半吊钱给简宁,“四嫂,这是我攒的体己,都是客人打赏的,爹娘不知道,你收着,莫嫌少,好歹是我一点心意。” 他提到钱,简宁笑了,“不用,今儿我们赚了钱呢,你要不信问你四哥。另外我们还有桩好事找你,让你四哥跟你说。” 丁有田把打算跟刘瞎子合伙开酒坊的事跟他一说,他当即拍着胸脯打包票道:“这好办,我们老板一直想要他酿的酒,只要四哥能说服他合伙,你们酿多少酒我们老板全部收。” 简宁说:“事情还没成,你回去先别跟你们老板说。” 老六说:“这个自然,我等你们信,这半吊钱四嫂还是收着,老屋几年没住人,房顶修缮啥的都得使钱,就当我孝敬哥嫂的,千万莫跟我见外。” 他回来后没去老屋看过,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把主屋屋顶翻新完毕,况且他是四嫂带大的,又一向和丁有田亲厚,说什么也要把半吊钱塞给简宁。 “那四嫂先替你攒着,等将来你娶媳妇再给你。” “嘿嘿,娶媳妇还早着呢,我先走了。”说罢,他捏捏大宝脸蛋,兴冲冲地走了。 简宁他们回到家,还在院门外,里面就响起“嗷嗷嗷”的声音,大妞一喊“进宝”三妞跟着喊“元宝”,等丁有田打开院门,四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缠着各自主人欢天喜地摇着尾巴,卖着萌。 有地照例黏着丁有田,走哪跟到哪,丁有田搬出两把凳子,和简宁坐在廊下编草爿,它就趴在他脚背上静静看着。 隔会,当丁有田伸手去拿干草,它居然屁颠屁颠跑去用嘴叼把干草往他手里送,喜得丁有田拎起它搂在怀里好一顿搓揉。 “娘,元宝会笑,它刚眯着眼睛对我笑了。”三妞开心得大喊大叫,她和大宝大妞一起用麦芽糖在喂他们各自的小伙伴,看到元宝舔着糖抬头冲自己笑后,她乐得手舞足蹈。 “元宝,乖,笑一个给我娘看看。”她把元宝抱到简宁跟前,用麦芽糖逗着元宝,自己咯咯笑个不停,没一会,元宝果然眯着眼咧嘴笑了。 “呀,这小东西还真的会笑呢。”简宁刚才看到有地帮丁有田叼干草倒不觉得稀奇,她见多了警犬干这些事,可生活中亲眼看到动物开笑脸她还是头一回见证。 二妞也伸着脖子在边上看,小脸上满是好奇。 “二妹。”简宁问她,“哥哥姐姐和妹妹一人都有一只,你想好了,真不想要吗?” 二妞咬着唇有些犹豫。 “你要是怕自己照顾不了,娘会帮你的。” 二妞看看有地,想了想,说:“我不想要黑色的。” “那爹问下大宝愿不愿意跟你换。”丁有田叫过大宝,问他愿不愿意把他的招财给二妞,让他和自己一起改养有地。 大宝心里有些不舍,但想想能和爹爹一起养有地,他又愿意了。他把招财抱给二妞,二妞开始还有点怕,不敢抱,在简宁鼓励下才慢慢克服心理障碍。 有地既归了大宝,简宁便给它改名叫毛球,大宝还剩有麦芽糖,分了二妞一点喂招财,自己拿剩下的喂毛球,到吃晚饭的时候不仅他跟毛球打得火热,二妞和招财也培养出了感情,搂在怀里半天不舍得放下。 “田哥儿。”天刚擦黑,刘瞎子拎着一包糕点登门了,还在院里就咋呼上了,“啥正经事找我?” 简宁迎出来,笑盈盈地道:“刘大哥,知道你来,锅里还给你热着一碗兔肉,你屋里请,我去给你端上来。” 刘瞎子一听有兔肉,把手上糕点往随后跟出来的丁有田怀里一塞,转身边走边说道:“我去拿酒来,有肉没酒怎么行,我去去就来。” 待他取了酒来,倒在碗里,简宁一看色泽清亮透明,就知是极品好酒,“你们先吃着喝着,我再去炒盘青菜,马上就好。” 刘瞎子在她出去后,直接用手抓块兔肉扔进嘴里,一口兔肉下肚,摇头晃脑道:“唔,不错不错,这兔肉你娘子炒的?” “味道妙?”丁有田笑道:“我娘子如今可了不得,不仅医术高明,还装有一肚子的故事,早上给你的话本子就是我娘子说给我听的,包管你说一辈子书也说不完。” 刘瞎子斜眼看着他道:“这顿是鸿门宴?你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我老瞎子看得一清二楚,从实招来,你打的啥坏主意?” 第22章 谈妥合伙 丁有田没打算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说了合伙事宜,他还给刘瞎子的酒取了一好听的名儿,云山翠。 云,取自云雾山。 山翠,则来自刘瞎子的大名,刘瞎子本名叫刘山翠,他其实并不瞎,只是给人摸骨算命时好弄玄虚,总爱把俩眼珠子翻得只剩眼白,时间长了便被人称之为刘瞎子。 如果今天丁有田没去镇上,没亲眼看到刘瞎子说书博得满堂彩,他可能还会跟刘瞎子绕下弯子,等他喝高兴了才提合伙的事,但现在他料定刘瞎子会答应。 刘瞎子果然如他所想,一口答应下来,只提出一个条件,用西游记全本做为丁有田那一半的本金。 “没问题。”简宁正好端着青菜过来,她在青菜里加了香茹丁,百草间种有香茹,云雾山也有野生的,当地人称之为雷惊蕈,主要用来做药膳,能健脾开胃,化痰理气,却鲜少有人把它当做一道菜来食用,更没人会放在青菜里一起炒。 刘瞎子尝过连连点头,“妙啊,想不到雷惊蕈和青菜一道炒味道如此之妙,怪不得田哥儿当年闹着非娶你不可,还和利哥儿干了一架,要不是兴哥儿帮着他,老瞎子也在一旁拉偏架,他早被利哥儿揍扁了。” “呵呵。”刘瞎子干笑两声,瞟眼丁有田,又道:“如今看来你还是个有福气的。” 简氏虽心智不全,但生得俊俏,还天生有把子力气,手脚也勤快,加上有一起长大的情份在,故而老五丁有利一开始并不肯相让。兄弟俩为了简氏打得头破血流,这事当年在丁家村也算是家喻户晓,老五直到现在都还记恨丁有田,平日里也不大搭理他,看到他总是黑着张脸,没个好颜色给他。 陆氏嫁进门当天就知道了这事,找老五闹过几回,老五从不惯着她,闹一回揍一回,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今儿更惨,她先是被简宁吓得半死,后又被一掌劈晕,醒来慌慌张张跑去地里报信,扯着嗓子一路喊着简氏是妖怪,惹得在地里劳作的村民纷纷侧目。 老五只当她又在拈酸吃醋,加上丁有田才跑来闹过一通,害得他们被老丁头喝斥,心里正窝火呢,她算是撞到枪口上,被老五摁在田埂上一顿暴揍,还被揍成了乌眼鸡。 此刻,老屋这边欢声笑语,老丁家堂屋里却烟雾缭绕,陆氏顶着一只乌青的眼眶,在向一个干瘦的女人描述着简宁当时的情形。 干瘦女人叫吴凤仙,是老大丁有旺奉孟氏之命刚从邻村接来的仙姑,她老神在在地盘腿坐在椅子上吸着旱烟,老丁头也在吸,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劣质烟草味。 “仙姑,你看我那四儿媳妇是被什么山精树怪附身了?有把握降服不?”孟氏在陆氏话音落后一脸担忧地问道。 吴凤仙眼一斜,对她问的这话非常不满,拉长脸道:“你去方圆百里打听打听,本仙姑可不是没名没号的,你们若不相信本仙姑那就另请高明!” 说着,作势要走。 老丁头轻咳一声,孟氏忙摁住吴凤仙,赔笑道:“仙姑莫怪莫怪,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担心附身的妖怪道法高深吗?万一要是……那不白糟践钱,打了水漂不是。” 吴凤仙吸着烟,眼又往她一斜,待喷出口烟雾,手中烟杆戳向她道:“要不本仙姑说你就是猪脑子呢,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知道啊?本仙姑一进你们村可听说了,你那四儿媳妇下套套到好几只斑鸠和野兔,还给后山马田氏家送了一只肥斑鸠,你去后山问问,看本仙姑有没有扯谎,切。” 她轻嗤一声,偏头嗒嗒吸着烟,面上带出对孟氏的不屑。 老大丁有旺耷拉着眼皮道:“是咧,我们从后山过来好几个人跟我说了这事。” 天老爷啊! 昨儿送野兔,今儿送斑鸠。 简氏想干啥? 一屋人坐卧不宁。 孟氏直接“咚咚”捶了几下胸口,仿佛送出去的肉都是剜的她的心头肉,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恨不能活剥了简氏才解恨! 吴凤仙眼往她一睃,心里有些瞧不上她这作派,腰身一挺,拿腔拿调地说道:“你也犯不上跟她怄气,她现在是被附身了,但不管她被什么山精树怪附身,本仙姑出马没有降服不了的……” 说到这,她扫了一眼屋内在坐的人,见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听她讲话,不觉端正坐姿,接着道:“待本仙姑降妖伏魔之后,简氏还不是任由你们调摆,想搓圆搓圆,想搓扁搓扁,那几只斑鸠和野兔,还有两匹布,还能是谁的?不都得送到这个家里来。可要再拖下去,她今儿东家送一点,明儿西家送一点,到时只怕连骨头渣渣都剩不下喽。” 吴凤仙这话一语中的! 孟氏原本压根不舍得花血本请她这尊大神,四房分出去了,简氏被妖附不附身的和她没关系,哪怕死了跟她都没关系,她才懒得管呢。可是刘氏心心念念不忘到手的花布,她听陆氏说简宁是妖怪后,于是给孟氏分析,四弟妹肯定是被妖怪附身才变得如此凶残,只要请仙姑收走附身的妖魔鬼怪,四弟妹就还是从前那个任由她们搓圆搓扁的面人儿。 听她这么一分析,孟氏一想,是这么个理,降服妖魔不但能让简氏主动乖乖的把两匹布送来,还能出出胸中的恶气。不过这事她一人做不了主,等老丁头他们收工回来后她把这事跟老丁头一说,老丁头召开了家庭会议,几乎全票通过刘氏提出的请仙姑提议。 现在筹码又加重了,多出了斑鸠和野兔,孟氏看向老丁头,老丁头微点了下头,她立即开箱取出三百文定金交到吴凤仙手上,剩下的事成之后一手付清。 吴凤仙收了钱,让他们把心放在肚子里,约定明儿一早去降妖伏魔,临走又卷了老丁头半袋烟叶,嘱咐他们早些安歇,养足精神,明儿等着看好戏。 第23章 忘年之交 送走仙姑,孟氏想起斑鸠和半边野兔还是肉疼得紧,老丁家的人个个都很气愤,一只斑鸠的营养价值顶得上三只鸡,凭啥让田氏得了这天大的便宜? 孟氏打头,咬牙切齿骂着简宁,大家跟着骂,骂着骂着怒火转移到田氏头上,一个个又骂起田氏,高氏更是恶狠狠的诅咒,田氏一家人不得好死! 田氏被骂得在家连打几个喷嚏,她端着一盆洗脚水出来,脸上带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她家男人不知抽什么风,她侍候他洗脚十几年了,今儿居然破天荒的跟她客气起来,向她道了声谢,还说她辛苦了。 虽然田氏觉得自己做的都是份内的事,但付出被自家男人认可,他还知道她辛苦了,不得不说这感觉怪好的。 “仙姑,你这是打哪来啊?”她出来泼洗脚水,看见和她娘家一个村的吴凤仙提着灯笼打她家门前过,便叫住了她。 “是桂芝啊。”吴凤仙站住脚,她跟田氏的老娘关系不错,两人聊了几句,她告诉田氏,简宁被山精树怪附了身,老丁家请她来降妖伏魔,她过来了解情况收取定金,明天一早再过来施法降妖。 “你别听那家人瞎咧咧,简家妹子好好的,附什么身呀?你别阴沟里翻船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吴凤仙把陆氏说的原封不动复述一遍,又叮嘱她,“你小心着点,别吃人嘴短,我可听说她今儿给你送了只斑鸠,昨儿还送了半边野兔,那都是迷魂汤,仔细哪天被她挖了心肝吸了血。” 田氏脸冷了下来,她刚刚是心情好才跟吴仙姑打声招呼,毕竟是她娘家村里的人,事实上她对她没什么好感,道声好走不送,她扭身回了屋。 回屋后,田氏跟马福全说起这事,说完骂起老丁家的人,简氏在他们家做牛做马十几年,要真被妖附了身早把他们一家全收拾了,哪还轮得到他们来诬陷自己! 骂完老丁家的人她又骂吴仙姑,骂她只认银子不认人,莫说简氏没被妖附身,就算附了身,那也是好妖,她可不喜欢别人诋毁她家的救命恩人。 马福全皱着眉头道:“仙姑神婆都只会招摇撞骗,他们喜欢被骗随他们去,你跟着生什么气,气大伤身,没必要。” “吴仙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你要是担心就打发小麦去告诉她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我才不担心,我只是气他们找简妹妹的麻烦,不过你说得也对,我还是让小麦去知会她一声。” 马小麦如今对简宁很是佩服,又会医术又会下套,他很愿意跑这一趟,他过去时简宁正在跟刘瞎子讲西游记,百草间里有她存放的各类书籍,她只要照本宣科即可。 她说,丁有田写,仍是用竹签,四小只都围坐在边上听得聚精会神。 马小麦也听入神了。 直到简宁说完两集打住,他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回去谢谢你娘,简姨没被啥山精树怪附身,让她放心,没事的,啊?” 马小麦还有点失望,他刚听了西游记,倒真希望可以见识一下变化多端的妖怪,对附身啥的都非常好奇,如果简姨被附身了他还想拜她为师呢。 刘瞎子在马小麦走后也起身告辞,他看上去有点喝高了,走路摇摇晃晃,简宁让丁有田送他回去,他摆摆手。 “这点酒对老瞎子来说,才哪到哪啊,不过老瞎子嘴馋,侄儿媳妇手艺不错,明儿一早少不得再来蹭一顿,不白吃。”他拍拍丁有田肩膀,“明早接着喝,老瞎子再带壶酒来如何?” 丁有田咧嘴笑道:“你要没带酒我可不让你进门。” 刘瞎子嘿嘿笑了两声,哼着小调,晃晃悠悠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他穿着给人摸骨算命的长袍,左手用麻绳提着一坛酒,右手拿着画有八卦图的平津帆,果然来了。 丁有田笑道:“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请了你,依我说往后别干那些招摇撞骗的事了,好好酿酿酒,闲了去说说书,不比神仙还快活啊。” 刘瞎子嚷嚷着饿了,没理他,径直奔饭桌而去。 知道他要来,简宁做了腊肉焖饭,又熬了一锅青菜斑鸠肉丝粥,照例给四只银狐幼崽喂的青菜肉丝糊糊。 “腊肉还可以这样焖饭?”刘瞎子尝了一口,大呼过瘾,他给简宁和丁有田各倒了碗酒,“既合伙做生意,往后索性多添副碗筷,老瞎子就在你们家搭伙吃饭可使得?” 简宁刚要开口。 丁有田抢先道:“使得,四分利减两分用做伙食费。” 刘瞎子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随后看向简宁,“侄儿媳妇怎么说?” “我觉得宝儿爹说的没问题啊。”简宁笑眯眯地道。 刘瞎子叹气,“成!谁让侄儿媳妇手巧,老瞎子又嘴馋呢!只是有言在先,要是哪日饭菜做得不合口味,别怪老瞎子摔碗骂人就是。” 丁有田笑道:“骂我可以,骂我娘子不可以,你若敢骂我娘子别怪我破口大骂你家祖宗八代。” 刘瞎子跟他爹老丁头一般大,但他跟刘瞎子说话一向很随意,两人其实是一对忘年交,且他对刘瞎子有救命之恩,这还是他七岁那年的事。刘瞎子有回喝多了劣质酒,上了头,失足掉进河水里,正好丁有田从后山拾柴路过,虽然他没啥力气,在水里却跟个泥鳅一样,他一头扎进水里把他拖了上来。 那年要不是他,刘瞎子旱鸭子一个早没命了! 也就是从那之后,刘瞎子才跑去他家,上门游说他爹娘送他去念书,说他能位及宰相。 丁有田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事,刘瞎子也没说,所以没人知道他曾对刘瞎子有过救命之恩,连原身也不知道,简宁自然更不知道了,她一脸无害地剜眼丁有田,笑嘻嘻地道:“怎能动不动骂人祖宗八代,要骂也是骂祖宗十八代。” 刘瞎子再次叹气,用手指指他俩,还没开口呢,外面院子门被“咚咚”拍响,随既孟氏的声音传了进来,“老四!开门!快开门!不开砸门了!” 第24章 仙姑降妖 “别怕,有娘在。”简宁第一时间安抚四小只,嘱咐他们各自看好自己的小宠物,待在房里别出去,因为出去了她还得分出精力照顾他们。 大妞点头,她知道他们出去帮不上忙,还会扰乱娘的心神。 “还有爹,爹也在呢。”丁有田一直在笑,狭长的凤目里,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简宁之前说的话,让他感觉很俏皮,也很新奇,当然更暖心。 这样的娘子,别说被妖附身,就真的是妖他也认了! “娘子!”他叫住要去开门的简宁,“等为夫去开,不管遇到什么事,为夫与你同在,荣辱与共,患难与共!” “喂喂喂,我说两位,别你在他在的,我老瞎子也在好不好?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好歹也把我老瞎子当个人看看行不行?” 简宁和丁有田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气得他俩眼珠子翻得只剩眼白,在他俩出去后拿上平津帆也跟了出去,嘴里还嘟哝道:“走喽,看热闹去喽!” “老四!你死屋里了不成!再不开门真砸了……”孟氏扯着嗓子在外叫嚣,老丁家老老少少都出动了,后面还乌央央跟了一群来看热闹的村民,马家仨兄弟也在人群里。 “给我砸!”孟氏正要命令老大他们几个把门砸开,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刚抬脚要闯进去,吴仙姑“嗯”了一声,她立马止住,脸上堆起笑,“仙姑请,仙姑请!” 吴凤仙今日装扮和昨晚大不同,可谓是全副武装,穿着花花绿绿的仙姑装,肩上插着五面画满符咒的令旗,一手拿把桃木剑,一手拿个降妖忤,看去像模像样,很有几分逼人的气势。 她昂头挺胸迈进院子,孟氏紧随其后跟了进去,一进去瞪着丁有田就骂上了,“杀千万的败家玩意!野味多金贵呀,那田氏是你亲娘老子啊?不知道孝敬你爹娘……” 老丁头瞅见仙姑脸垮了,于是咳了两声,心里也怨老婆子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等仙姑降服附身在简氏身上的妖孽,再收拾他们不迟。 至于这么心急吗? 妇道人家就是这么沉不住气。 他不悦地瞪了孟氏一眼,浑然忘了他花血本请来的仙姑也是妇道人家。 “仙姑,就是她,这就是我家老四媳妇。”孟氏反应过来,得先忙活正事,她指着简宁,一脸气愤地告诉吴凤仙,“被雷劈过后根本不把我这婆婆放在眼里,从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被邪魔附身了,快快拿住她!” “我娘子没有被附身,不劳仙姑大驾了,从哪来回哪去。”丁有田挡住简宁前面,沉声道。 老丁头睃眼自己几个儿子,老大老三老五就准备上前拖走丁有田,不料身形刚动,一个两个“哎哟”叫着跪倒在地。 “哈哈哈……”马家哥仨骑坐在院墙上,马小麦手里拿着弹弓,兄弟三人乐得哈哈大笑。 “好你个兔崽子!”老大丁有旺站起身,袖子一撸,抬脚气冲冲的要去收拾他。 “谁敢动他!”简宁一声清喝,在院子角落里捡起三块磊鸡窝剩下的砖头,一掌下去,三块砖头齐齐断裂。 “这就是下场!” “老大!”孟氏推了丁有旺一把,“闪一边去,别耽搁正事。” “你也闪一边,别碍手碍脚。”吴凤仙不满地瞥眼孟氏,看她挪去一旁,这才朝简宁看去。 她目光灼灼盯着简宁,方才简宁露那一手,在她看来不过是有几分蛮力,她压根没把简宁放在眼里,打算从心理上先对她施以压迫。 简宁直视着吴凤仙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她是穿越的…… 仙姑神婆啥的能不能对她有所制约,她搞不清楚,暗暗凝神运气,先静观其变好了。 刘瞎子搂着他的平津帆懒洋洋靠在土墙上,带着看热闹的表情。 吴凤仙见简宁眼里没有一丝畏惧之色,便闭目并起两指对着简宁画着符咒,身子也跟筛糠似的急速抖动起来,然后甩开手脚又蹦又跳的围着简宁绕了三圈,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念叨些啥。 绕完三圈,她再次看向简宁,简宁也看着她。 就这点道行?正要开口劝她别丢人现眼,就见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还没看清她是怎么操作的,符纸便燃起一团蓝色火焰,看得围观村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吴仙姑名不虚传啊,简氏会不会真被附身了?” “怕什么,有仙姑在,再说咱们跟简氏无冤无仇,真被附身要害人也只会害老丁家的人。” 村民们七嘴八舌,没人感到害怕,一个个表现都很兴奋,很多人还是头回看到仙姑现场施法降妖,觉得比看大戏还精彩过瘾。 简宁若无其事地看着吴凤仙,刚才画的符咒念的咒语对她一点用都没有,看来这劳什子仙姑是个骗子。 看她耍会宝好了,就当看猴把戏。 “呔!”吴凤仙用桃木剑挑着符纸指向简宁,大声喝道:“本仙姑在此,妖孽速速离开简氏的身体,本仙姑饶你不死!” 简宁纹丝不动。 “妖孽速速现身离去!”吴仙姑手中桃木剑朝简宁又递进几分,都快戳到她鼻尖,还有符咒烧成的灰飘到她脸上。 简宁皱皱眉头,伸手抓住桃木剑,吴凤仙心下暗惊,想抽回剑,但她哪有简宁力气大,桃木剑被简宁夺过去。 看似轻轻一捏,桃木剑断成两半,被扔在了地上。 围观村民再次发出惊呼! “简氏霸气!” 吴凤仙没想到今日遇上硬茬了,不过没关系,没了桃木剑她还在降妖杵,还有三清铃。她从怀里摸出三清铃,一手摇铃,一手举起降妖杵,围着简宁张牙舞爪跳起了大绳,口里还念念有词。 她手中破铃铛不时在简宁耳边晃来晃去,这特么是噪音好吗?简宁忍不下去了,把戏也看够了,吴凤仙手中铃铛再次晃到她耳边,被她一掌拍飞了。 不好,这妖孽道行如此高深,桃木剑和三清铃都奈何她不得,看来只有使出杀手锏了,不然今儿跟头可就栽大了。 吴凤仙双手举起降妖杵,口中念念有词,随后降妖杵竟然腾空而起,众人下巴都要惊掉了,简宁也微眯了眼,抬头看去,降妖杵好像在她头顶上方,但不知为何忽然晃了晃。 “咣当”一声,降妖杵掉了下来,不偏不斜砸在吴凤仙头上,砸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她还从未出过这样的洋相,在大家的嘲笑声中,她爬起举着降妖杵恶狠狠地朝简宁头上砸去。 “找死!”简宁一脚将她踹到了院门外。 第25章 套到野猪 孟氏“嗷呜”一声率先反应过来,她气急败坏地扑过去跟吴凤仙撕打上了,“你个杀千刀的骗子,还我钱来!” 论打架,干干瘦瘦的吴凤仙和孟氏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选手,但退钱不可能,打不过,她不会揪头发啊?她一把拽住孟氏头发破口大骂道:“你才杀千万!你才是骗子!全家都是骗子!她压根没被妖魔附身……” 骂到这,吴凤仙想起昨晚田氏说的话来,她还真阴沟里翻了船,简氏没被妖魔附身她如何降她? 一屋都是骗子!大骗子! 害她毁了一世英名,她越想越气,气冲上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时竟反败为胜占了上风,反将孟氏压在身下,左右开弓扇了她几个大嘴巴子。 扬手待要再扇时,刘氏高氏陆氏扑了过来,尤其刘氏更为卖力,主意是她出的,害怕孟氏回头找她算账,她扑上来逮着吴凤仙一顿暴揍,最后还将她肩上散落在地的令旗踩了个稀巴烂。 吴凤仙战斗力本就弱,何况她们婆媳联手,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吃饭的家伙式还损毁好几样,亏大发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挣脱她们狼狈而逃,鞋还跑掉一只,被刘氏捡起来照她后背用力甩了过去,打得她一个趔趄好险没滚落山坡,担心她们婆媳追上来她鞋都没顾上捡,跌跌撞撞地跑了。 “我的个天啦!”孟氏想起三百文定金,两手往腿上一拍,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上了。 老丁头铁青着脸,打她边上过时,没好气的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领着几个儿子下地干活去了。 老五丁有利边走边回头瞄了眼老屋翻新的屋顶,又扫了眼嘴角噙着笑意站在简宁边上的丁有田,想着他如今不用下地干活,每天还能吃上肉,突然觉得分家未必是个坏事儿。 好戏散场,看热闹的村民也拍拍屁股散了。 刘瞎子走上前道:“你们这还有几天拾掇,等拾掇好了老瞎子再来搭伙,另外还得雇两三个人,这事你们去张罗,老瞎子就不管了,走喽。” 简宁看着他手中平津帆上的八卦图,心里一动,起先她认为吴仙姑是骗子,蓝色火焰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种化学物质,但降妖杵腾空可见那仙姑还是有两把刷子。 至于腾空后为何转向砸在吴仙姑身上,一定是有人暗中助她,她怀疑这人是刘瞎子,找个机会她得问问。 “简姨,你今儿上山吗?”马小麦领着两个弟弟跑过来问道。 “上,还要割些干草砍些竹子来。” “我去帮你们割草,割完草你能教我下套吗?” “当然可以。”简宁莞尔一笑道。 “我也去!” “我也去!” 马小米马小豆举手叫道。 简宁转身见四小只抱着银狐幼崽出来了,她摸摸马小豆脑袋,“你就别去了,在家跟大宝他们玩。” 马小豆瞬间被银狐幼崽吸引,不去就不去,他跑到大妞跟前,伸手想摸进宝,结果小家伙背一弓,奶凶奶凶地瞪着他。 大妞说:“进宝跟你还不熟,没关系,一会熟了你再摸它。” 马小豆连连点头,眼睛在四只银狐幼崽身上睃来睃去,稀罕得不要不要的…… “呸!”院门外,孟氏朝着简宁啐了一口,爬起看见刘氏,两眼一瞪,伸手就要去打她。 刘氏尖叫一声,撒腿跑了。 “死猖妇!让你瞎出主意,让你嘴欠,看老娘打不死你!”孟氏骂骂咧咧地撵着她走了。 陆氏看眼简宁,扯着高氏慌慌张张跟着走了,唯恐走慢一步落到简宁手里,吴仙姑说简宁没被妖怪附身,她实在想不通昨日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通她懒得再想,反正暗暗打定主意,往后离简氏远点,那是个狠人,今非昔比,她惹不起躲得起。 “简姨,你会不会功夫?”上山的路上马小麦问简宁,走在后面的丁有田也支愣起耳朵。 “会一点,小时候教我医术的师傅也教过我武功。” “那以后早上我们一起练功行吗?我以前每天早上都跟着我爹爹练,我可以把我会的教你,你也可以把你会的教我,行不行?” “没问题,咱们互相学习。” 他说的正合简宁心意,她本就计划要教四小只武功,先前还担心丁有田问东问西,毕竟原身进丁家时才七岁多点,一下又会医术又会武功难免让人生疑,这下倒省了口舌。 几人在山上割了草砍了竹子,然后去了陷阱那儿,结果收获比昨天还大,居然套到一头大野猪,简宁目测足足有三百多斤,另外还有几只斑鸠和野兔,有两只野兔毫发无伤还是活的。 马小麦马小米喜得一蹦三尺高,冷静下来,马小麦扑嗵往地上一跪,对着简宁连磕几下响头。 “简姨,你收我为徒,我一辈子都听你的,求求你了。” “你倒机灵。”丁有田今日反而沉得住气了,没有昨日那么激动,在他想来定是灵狐肉的功劳,他让马小麦先起来,“你想拜师得先问过你爹娘的意见,要拜也要正经拜。” “听你丁叔的,回去问过你爹娘再说,只要你爹娘同意了,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简宁笑盈盈扯起他,她还是蛮喜欢这小子的。 陷阱里的野猪刚死不久,还有微弱的哼唧声,估计出来觅食掉进来的,几百斤的大野猪简宁一人就将它扯了上来。 重新弄好陷阱,她又帮着马小米在另一处挖了个,再把悄悄取出来洒了灵泉水的灵狐肉分了他一块,扔在陷阱里。 下山时,几人用竹子抬着野猪,简宁走在前面,丁有田和马小麦走在后面,他俩是轮着抬。 从山上下来,路过村民瞧见了,纷纷跑过来围观,得知是下套套住的,啧啧惊叹简宁和丁有田真是走了狗屎运。 但也有人在想,是不是这个季节的野物嘴特别馋,所以易得套?于是,有几人已经悄咪咪地跑回家拿了工具上山挖陷阱去了。 第26章 让搬回去 回到家,一进院子,四小只和马小豆唿啦围了上来,四小只没见过野猪,不认得,但知道是肉,眼睛都看直了。 “哇,野猪,大野猪。”马小豆认得,口水都滴下来了。 简宁去灶屋拿了木盆和尖刀出来,先把猪血放干净,她告诉马小麦,“猪肉可以清除人体内的灰尘,等凝固了,晚上我去给你爹换药时带一碗过去,另外猪头咱两家一家一半,一会你拿半边回去。” 这头野猪简宁也没打算卖掉,决定熏成腊肉留着冬天吃,肥肉还能炼成猪油。放完猪血,刮猪毛,分解猪肉,作为特警部队的一名军医,她驾轻就熟,手法到位,没多大功夫已处理完毕,给丁有田都看傻眼了。 他摸摸下巴,寻思着,娘子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简宁给了马小麦半边猪头和一条猪后腿,喜得马小麦连声大叫:“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别乱叫,现在还不是,等以后拜了师有你小子叫的时候。”丁有田也喜欢马小麦的机灵劲,看眼自己儿子,他忍不住悄声问简宁,“娘子,宝儿你能治吗?” 昨晚大家都入睡后,简宁已着手给大宝开始治了,这会听他问起,也没想再隐瞒他,点头道:“能,而且能治好,晚上等他睡了我再给他扎针,有得个把月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丁有田听了激动坏了,兴奋之下一把抓住她左肩,简宁侧目,眼往他一睃,右手尖刀作势要往他手上扎去,唬得他忙缩回手,讪讪笑了两声。 给你脸了是? 简宁恶狠狠地剜他一眼。 …… 简宁和丁有田下套套到一头大野猪,连同马家哥仨拿回半边猪头和一条猪后腿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不一会便传遍全村。 天啦,野猪啊! 不是斑鸠,不是野兔,而是几百斤的野猪啊! 老丁家的人听到消息跟炸了马蜂窝一般,在地里劳作的老五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爹!”他冲老丁头嚷嚷道:“老四这狗日的,不是风吹大的!斑鸠野兔就不说了,那半边猪头和猪后腿难道由着他想送就送啊?” 老大老三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不约而同看向老丁头。 “爹,老五说得有理。”老大丁有旺道:“当年要不是爹发善心将弟妹买回来,她早不知饿死在哪了!爹跟娘辛辛苦苦将他们拉扯大,虽说分出去单过了,可没断绝父子和兄弟关系,哪有日子过好了不顾爹娘跟兄弟的道理?” 老三丁有成道:“大哥说得对,他们要不认爹娘,不认兄弟,两人加起来多少斤就用多少斤的猪肉来抵。” 老丁头这会觉得把四房分出去急了点,失策了,谁能想到简氏恢复记忆后这般能干,不仅会医术,还会下套,也不知她如何下的套,能套住一回是运气,接二连三套住凭的可就是下套的技巧了。 “老大,你跑一趟,就说我说的,老屋冬天住不得人,让他们一家搬回来,今天就搬,快去。” 丁有旺一秒没耽搁,拔脚快步往老屋去了,他一路还气鼓气胀在心里骂着老四和简宁的良心让狗吃了,全然忘了他们被分出去那天他去送东西,撂下东西就走的时候了。 老屋院门虚掩着,隔得老远丁有旺就听到院里传出的孩童笑声,他推开院门进去,丁有田坐在廊下在编草爿,简宁拿着裁剪好的花布在往大妞身上比,大妞手里抱着……狐狸崽子? 他眼一转,发现四小只居然一人有只小狐狸崽子,二妞手里还拿着半块糕点在喂狐狸崽子。 这才几天工夫,四房日子竟过得这么好了?连一向馋嘴的二妞都不稀罕糕点,舍得拿去喂狐狸崽子了? 一时间,他心里是又恨又妒,更令他生气的是没一个人搭理他,他就不信他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没人看见他。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人搭理他,简宁回屋缝衣服去了,四小只在院里逗弄狐狸崽子,丁有田在编草爿,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 “老四!”他开口带了几分脾气。 丁有田抬目扫他一眼,然后没了然后,他继续跟那编着草爿。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一秒也不想再多待下去,不带一丝好气儿地撂下一句:“爹让你们今天就搬回去!” “我们不回去!” 他话音落,大妞二妞异口同声喊道。 “不回去!”三妞也大声道。 大宝摇手,又摇下头,“不…回!” 反正话已带到,他转身准备走,丁有田开口了:“你回去告诉爹,要不想过安生日子大家都别想好过,再来生事我便一纸诉状递到衙门里去。” 丁有旺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大步去了。 回去地里,他把丁有田的原话一字不漏说给了他爹听,老丁头还没发话,老五先发飙了。 “爹,你发句话!我还不信了,就算二哥不在,我们哥仨还收拾不了区区一个妇人,单拳难敌四手,她再有把子蛮力还能一打三不成?” 老丁头冷冷瞅他一眼,这个二愣子,遇事就知道吵吵巴火的,也不动脑子想想,做大伯的要真把弟妹给打了,他老丁家在这个村子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急,把四房分出去不正因为急了点才坏事的吗? “咋的!你们一个二个看着老子干啥?都不干活了?从今往后不想吃饭了?都给老子干活去!” 老五还想说个啥,稍一愣怔,老丁头俩眼珠子便瞪了过来,他到底还是不敢跟他爹硬犟,只得先闷头干活。 傍晚,孟氏领着老大老三老五并他们各自的媳妇,雄纠纠气昂昂闯进田氏家,她往田氏家堂屋门口一站,叉着腰勒令田氏赶紧将半边猪头和猪后腿拿出来,否则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田氏并非软柿子,她两手抱胸看向孟氏,挑衅道:“哟,那你来晚一步,都吃下肚变成屎了,你要不要?要的话回去取个盆来我拉给你,只要你吃得下。” 冷哼一声,接着道:“你脸哪来的那么大,东西是你给的?还是我上你家抢的?我呸!几十岁的人了,越活越不要个逼脸……” 田氏早看不惯她,现在她送上门来找骂挨,她岂会放过?当下扯着嗓子香的臭的一通乱骂,她一人对孟氏和她的三个儿媳妇都没落下风,何况还有她三个儿子在边上帮腔。 老大老三老五见状,也开始帮腔,还扬言要去灶屋搜。田氏压根不带怕的,她让马小麦去把菜刀取来,马小麦取来后,她手拿菜刀往自个脖子上一横,“我看哪个敢动?动一下我立刻抹脖子,死了都要拉你们一个垫背。” 这时,马福全弯着腰挪到了房门口,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腹部,视线在老大老三老五面上扫过,冷声道:“你们是当马某死了吗?” 第27章 上门明抢 田氏想着他那么重的伤,居然强撑着下了床,心疼坏了,也恨死孟氏了,还有丁家的老大老三和老五。 她男人没死呢,他们就敢大摇大摆欺上门,这要是她男人昨儿没救回来,她孤儿寡母的只怕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田桂芝可不是好欺负的,我跟你们拼了!”她举着菜刀朝孟氏他们冲了过去。 “别!”杀人偿命,马福全担心她一怒之下干出傻事,想冲出去阻止,结果急切间用力过猛,不但迸裂伤口,自己还一头栽倒在地。 “他爹!”田氏扔了菜刀,扑向他。 马家兄弟喊着爹爹也奔了过来。 “没,没事。”马福全被他们扶起,坐在地上,他一手捂紧腹部,一手指着丁家三兄弟,“你们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吓唬谁呢?你都这样了我们还怕你不成?”要说以前丁老五还有点虚他,现在他可不怕,扭头又对老大说:“大哥,那么些猪肉他们家不可能这么快吃没了,你去灶屋搜,我和三哥守在这,不能白便宜了他们。” 老大二话不说朝灶屋走去。 “给我站住!”田氏起身喝住丁老大,指着他们厉声道:“你们这是要明抢是?当我马家田家人都死绝了是不?小米!去你姥家把你几个舅舅喊来,我看今天谁吃了豹子胆,敢上我们家抢东西!” “好!”马小米抬脚飞快去了。 “三弟你也去。”马小麦已经悄声叮嘱过马小豆,去把简宁叫来。 “我去追二哥。”马小豆也飞快跑去了。 田氏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她二哥还是个镖师,拳脚功夫不比马福全弱,老大一时还真不敢动弹。 “说谁抢呢?”老五看他大哥怂了,马上指着田氏道:“我四哥一家只是被分出去单过,爹还是他们的爹,娘还是他们的娘,我们也都还是他们的兄弟。拢共一头猪,我们自家人还分不过来,哪轮得到你们来享用?便是你兄弟来了也得讲个理!” “对!没错,是这么个理。”孟氏来了神,来前老丁头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终归还是四房的亲爹娘,哪有爹娘做不得儿女的主的?她腰杆一挺,“野猪是我四儿和四儿媳妇套的,别说叫你兄弟来,你就是把里正叫来我们也是有理的一方。” 她说着冲田氏啐了一口,又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吃我们家人套的野猪吗?赶紧交出来,别废话!” “我师傅给我的,谁敢上我家来抢我抽谁!”马小麦跑回房里拿出了他爹惯使的九节鞭,拉开架式,大声喝道:“想要得问问我手中的鞭子答不答应!” 马小麦一回来就跟他爹娘提起要拜简宁为师,田氏以为他一时兴起想跟简宁学医,拜就拜,她没意见,马福全也赞同,所以这会他直接叫上了师傅。 “我呸!”孟氏指着马小麦骂道:“你要不要点脸?为了口吃食师傅都叫上了,她能教你啥?教你下套啊?拿根破鞭子吓唬谁呢?”她说罢掉转身命令老大,“愣着干啥?还不进去搜!” 老大一动,马小麦跟着动,但他被老三老五拦下了,田氏要去拦住老大,又被孟氏和她的三个儿媳给缠住。 眼看丁老大朝着灶屋去了,马福全皱眉想着,这要是从前,他的xl激光狙在就能阻止丁老大。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他用惯的xl已握在他手中,来不及多想,他抬手朝着丁老大脚下开了一枪。 “臼”一声响,带起一片尘土。 与此同时,简宁正在百草间里,给刚冒出尖的红薯嫩芽在浇灵泉水,她恍惚听到武器库有轻微异动,回头瞟了眼,风平浪静,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没在意。 马家这边,丁老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然后惊恐的发现他脚下地面冒出一个大坑,坑边缘的泥土还有烧焦的痕迹,他差点一脚崴进坑里。 方才那声响大家都听到了,不约而同停了手,接着都发现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坑。 大家心里正疑惑呢,马福全的声音响起,冰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丁有旺,你若再敢往前一步,那个坑就是你的下场!” 他眼睛看着丁老大。 “爹?”马小麦一脸惊喜地跑到他边上,“爹你用的什么暗器?” 听他这么一问,孟氏和丁老大他们明白了,原来是马捕快用了什么古怪的暗器,他们都没想到他伤成这样还这么厉害,看来今天明抢是抢不成了。 但就此放手,孟氏一万个不甘心。 这时,早听到马家动静的后山村民陆续过来了,孟氏见状,立即使出她惯用的招数,往地上一坐,拍打着两腿哭诉起来。 后山住的大多是外姓村民,田氏平素人缘不错,她以为大家都会向着她,但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肉多金贵啊,她家连着两天不是斑鸠就是野兔,今儿还得了野猪肉,别人眼馋都眼馋不过来哪里还会向着她? 不但不向着她,还有人趁机数落她。 “田氏你也真是的,简氏年轻不懂事,未必你也不懂?好东西她给你你还真敢接着,换我我可不敢。老丁家一大家子人,想也想得到,他们怎会由着简氏胡来?依我说,你赶紧把东西退给人家,为那么点吃的闹起来也不好看。” “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简氏再跟你要好,可她到底还是老丁家的儿媳妇。她婆婆自然做得她的主,赶紧退了。” 田氏气得两眼发黑,简氏一家是被公婆扫地出门的,她一片好心把东西送给她,她要是就这么让孟氏拿了去,她岂不是辜负了简氏的一番心意? 她正要开口怼回去,有人替她说话了。 “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热,也不想想,简氏一家被撵到老屋,钱没一文,田无半垅,那时你们谁伸手帮过他们一把?只有田氏送去半袋番薯,那个时候她可没想过回报,她又不是能掐会算,人家简氏现在运气好,知恩图报,有什么可眼热的?她婆家人又拿什么脸面上门来讨要?” 替田氏说话的是常氏,和田氏一样是个强势能干的妇人,以往田氏跟她交往并不多,没想到反而是她站出来替自己说了句公道话。 “你放屁!” 眼看大家都在帮自己说话,都喊着让田氏把东西交出来,不想常氏这时候跳出来坏了自己的事,气得孟氏想要撕烂她的嘴,可还没等她爬起来简宁就来了。 第28章 异世相逢 简宁身后跟着丁有田和马小豆,丁有田肩上挎着简宁用竹子编的药箱,简宁一进来直奔田氏。 “田姐姐,我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她抓着田氏手道。 “简妹妹……”田氏抽出手一把搂住她,自打她嫁到丁家村,还从没被人欺上门来,更没被人当众指责过,泪水一下没绷住,夺眶而出。 “小娼妇!她是哪门子的姐姐?”孟氏一拳打在简宁背上,指指刘氏高氏,叉着腰冲简宁尖声叫道:“这才是你正经的嫂嫂,要叫姐姐也该当叫她们,你这吃里扒外的贱皮子……” 她骂得唾沫星子直喷的。 简宁眼微眯,视线扫过孟氏身后的老大老三和老五,个个面带不善,有几个儿子撑腰,难怪孟氏胆肥了,敢动手挑衅自己。 三个青铜而已,她压根瞧不上。 “我小猖妇,你老猖妇吗?几十岁了说话这么没有口德,嘴巴这么臭,你吃屎长大的?我有金山银山我乐意给谁给谁,你气怄?那你也只有干气干怄的份!气死你个死老太婆!” 她学着孟氏双手叉腰,说一句往前进一步,逼得孟氏不由自主连退好几步,在场之人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枚土鸡蛋。 如今的简氏也太猛了? 后山一些村民,只听说她被雷劈后性情大变,当天为护几个娃还踹过老孟氏一脚,他们都半信半疑的,还以为说的人夸大其词,眼下看来倒有几分可信度。 这简氏真是变泼辣了,今非昔比啊! “四弟妹,你就这么跟娘说话的?”丁有旺端出了老大的架子,又不满地扫眼丁有田,“你是个死人啊,由着你媳妇忤逆娘,你要不管我这做大哥的少不得替你管了!” 老大给自己撑腰了,孟氏底气一下上来了。 “你个雷都劈不死的贱皮子,我让老四休了你!” “休我?”简宁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你这个老毒妇,自己吃得膘肥体壮的,再看看你这三房儿媳妇,个个瘦成竹竿了!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自己,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居然挑唆自己儿子休妻,我看你就是根搅屎棍,你不妨问问你四儿,看他听不听你这老毒妇老巫婆的!” “老四!”孟氏鼻子都快气歪了,恶狠狠地瞪着丁有田,双目跟淬了毒液一般。 丁有田还没有表示老五已按捺不住。 “老四你个软蛋,你管不了婆娘老子替你管!” 他一拳照简宁面上挥过来,简宁头一偏,身子一侧,反手抓住他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结结实实打趴在地,跟着踏上一只脚踩在他背上。 “动一动,肠子给你踩出来!” 众村民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简氏真是狠人啦,不仅敢骂婆婆,还敢动手揍小叔子。要不是吴仙姑都奈何不了她,并说了她没被山精树怪附身,只怕大家又会多想。 马福全被马小麦扶着靠坐在墙上,他看着简宁,嘴角微微上扬。昨儿醒来他看见肩上的包扎法,还只是怀疑,这会他已确认无疑,方才简宁那招过肩摔还是他在警校任教时教的。 “你个贱妇你踩啊,踩啊!”被个妇人踩在脚底下,还是差点成为他娘子,原本任他骑来任他打的妇人,气得老五俩眼珠子血红,双手用力抠着泥土,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简宁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抓起他随手一丢,好巧不巧丢进了马福全用激光狙炸出的土坑里。 “好你个贱妇!” 老大扬手想掌掴简宁。 “贱皮子!” 老三也怒骂着抬脚想踹她。 无一例外都被简宁轻松解决,先后被她扔进土坑里,孟氏不敢正面刚她,却直奔袖手旁观的丁有田而去。 没等她用头撞上丁有田,简宁已拎起她后脖领,一把拽倒她,跟拖死狗似的,将她拖到土坑边,甩在挣扎着刚要爬起来的丁老大身上,母子俩倒下去压在老三老五身上,皆哀嚎怒骂不止。 简宁拍拍手,“不服的起来再打!” 简氏威武! 众村民暗咋舌,一人放倒三个壮汉,这战斗力谁还敢不服?先前帮着老丁家说话的人悄悄溜了。 刘氏高氏陆氏也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吱声,她们三人长期受孟氏压迫,动不动还被自家男人揍,这会一个个心里暗爽,竟没一人上前去扯起孟氏和自家男人。 丁老大他们也只敢嘴上叫骂,没有再跟简宁动手的意思,简宁命令他们滚蛋,并警告他们,再敢来马家闹事绝不轻饶。 待人都散去后,简宁同着田氏欲扶起马福全,丁有田抢在她前面一步,他可不想他娘子去扶别的男人。 马福全腹部纱布已被血染红,需要再次缝针,简宁依旧只留下马小麦在房里,丁有田尽管不情愿也只能退守在房门外。 简宁给马福全注射了局部麻醉,马小麦见他爹睁着两眼,便拿件褂子挡住他爹视线,怕他看到简宁缝针会觉得疼,还给他讲起西游记的故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马福全在简宁拿出针筒时嘴角已微勾,他不是别人,正是简宁他们特警队的队长武言旭。 那日,简宁挡在他身前被一枪爆头,那颗子弹穿透简宁后脑钉进了他额头,简宁跌落山崖他奋不顾身想拉住她,纵身一跃时又中了一枪,与简宁先后跌落山崖。 醒来,他就成了捕快马福全。 虽然身处异世大陆,但能重遇自己的老部下,他心里还是挺欣慰的,碍于马小麦在边上,他暂时还没办法跟简宁相认,心里有很多疑惑也没办法问。比如简宁的针筒,先前凭空冒出来又莫名消失的xl激光狙。 “马大哥。”简宁边包扎伤口边叮嘱他道,“好好卧床养着,你这伤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养伤期间不能再下床,有什么事打发小麦去叫我就行,千万别再逞能。” “简……妹子,谢谢你,辛苦你了。” 简宁抬眸,对上他视线,他双目如深不见底的幽潭,给简宁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原身原本就见过马福全,她倒也没多想,又叮嘱几句,挎上药箱转身出去找田氏去了。 第29章 前世今生 马福全没固定月银,受伤在家休养一文钱没有,只不过霍锦成给镇君打过招呼,他伤愈后依旧还是可以在镇上当捕快,并给了田氏二两银子当家用。 但田氏心里还是发愁,担心人走茶凉,十天半月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故而当简宁跟她说起想雇她帮着酿酒,每日按一百八十文结算工钱时,她激动得一把抓住简宁的手,未语泪先流。 “我的好妹子,你让我说啥好,当年我不过顺手帮过你几把。也没帮你什么大忙,就捎带手洗过几件衣裳,我可真没图你回报啊!” “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能不知道田姐姐是个啥样人吗?今天的事你别放心上,我是真缺人手,还得再雇一个手脚麻利的人呢。以往除了田姐姐我也不大和其他人来往,田姐姐可有推荐的人选?” “有有有!”田氏连说三个有,她推荐了常氏。常氏男人是个痨病壳子,又有五个儿女,家中日子比谁都过得艰难。 好在常氏能干,家中田地卖了给男人看病抓药了,她就自己在屋前屋后开荒种菜,每天天不亮挑去镇上卖,卖了钱换回粮食这才勉强维持住一家人的生计。 “我熬好药就去跟她说,她一准愿意,这事包在我身上。”田氏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简宁和丁有田走后,她把熬好的药端去房里,跟马福全提起这事,一个劲儿的夸简宁。 马福全喝着药,眼里满是笑意,喝完她伸手接碗时,他说道:“善有善报,娘子一向心善,她也是……” “你叫我啥?”田氏打断他道。 “娘子啊!”古人不都这么叫的吗?他平时基本不看电视,还是简宁值班看电视时他路过值班室,偶尔瞄过几眼,电视里古人都是这么叫的,为必叫错了? 田氏嫁给马福全十几年,今儿还是头回听他唤自己娘子,从前没孩子的时候,他不得不叫她时都是称她为屋里的,有了孩子,他叫她孩他娘,或叫她麦儿娘。 庄户人家都是这么喊的,只有丁有田喜欢喊简氏娘子,但他到底是念过几年学堂的人。以前她听丁有田这么喊简氏,还暗羡慕过来着,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马福全这样叫自己。 没想到,这人从死门关打个转,性情倒变了,知道体贴关心人了。 马福全看她神态扭捏起来,脸都羞红了,便知道自己没叫错。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田氏心里暗惊,不为别的,只为田氏和他前世乡下的妻子生得一模一样。 武言旭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本姓也姓马,叫马鸣,和马福全一样都是不苟言笑的人。他父母在他两岁多时双双因车祸过世,他七岁那年被村里一户姓武的人家收养,改名换姓为武言旭。 武家只有两个女儿,收养他后全家供他念书,唯一要求是让他娶自家的大女儿武娟。他考上警校参加工作的头一年,返乡和武娟领了结婚证,在武娟生下孩子后他只回过一次家,此后再没回过,但每月工资大部分都如数寄回了家。 特警队很多人不知道他已婚,包括简宁。他从不跟人提及自己的妻女,武娟也很少给他打电话,偶尔打电话来除了叮嘱他注意身体,告诉他女儿如何如何之外,再没其他话可讲。 那天跌落山崖,他突然想到了家中的妻女,他是个合格的特警,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心中不无遗憾。醒来看到田氏,明白自己的生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延续后,他已决定弥补上一世对家庭的亏欠。 看田氏神情明显喜欢自己叫她娘子,他不妨多叫叫,于是他又叫了,还一本正经的,“娘子,晚饭做红烧肉,等我好了,我去山上打猎,以后咱家不会缺肉吃的。做一大锅,一会大舅哥他们来了好好招待他们,让孩子们也吃顿饱的。” 说到打猎,马福全想起xl,也不知道下回还会不会出现。 田氏听他又叫自己娘子,脸更红了,含笑剜他一眼,嘴里说了句,“看撑不死你们!” 说完,脚步轻快地带上房门自去了。 …… 老丁家又在召开家庭会议,之前老丁头他们收工回家开过一次,会议结果是既然四房一家不肯搬回来,猪肉要不到,干脆上马家把猪头肉和猪后腿要回来。 老丁头想得很好,他们毕竟是四房的爹娘,肉这么金贵的东西他们有权去要回,没想到无功而返,老大几个还在简氏手上吃了大亏。 他嗒嗒抽着烟,面色铁青。 孟氏打离开马家一路走一路骂着简宁,这会仍在骂,但她心里彻底明白了,简氏真的变了,再不是过去任她拿捏的人了。虽然讨厌还是一样的讨厌,甚至比过去更讨厌,但是完全不好欺负了,恨得她牙根痒,只想现在就把简氏抓来像过去一样暴打一顿,不然胸口这口恶气实在难消。 “闭嘴你!”老丁头嫌她聒噪,骂来骂去还是几句现词,他瞅眼几个儿子,再扫眼几个儿媳,“你们有啥主意没?” 没人吱声,老大想想,说:“主意还得爹拿,我们听爹的。” “养你们有什么用,什么都要你爹拿主意,你们都是猪脑子吗?”孟氏忍不住又开口骂上了。 “硬的不行,要不……”高氏看眼自家男人,见他没有拿眼瞪自己,便继续说道:“要不来软的。二哥二嫂跟老四两口子一向处得不错,等他们回来让他们去和老四说说看。不过…… 她欲言又止,孟氏骂道:“有屁就放!” 高氏牙一咬,道:“搬回来我想着没必要,简氏如今我看她老虎都打得死,真要回来不定把这个家闹成啥样,只让她往后套着猎物上交一半孝敬爹娘便是。” 陆氏一听忙道:“三嫂说得对,上交猎物孝敬爹娘就好,省得搬回来娘看着她生气,别把咱娘给气坏了。” 她对简宁还是有阴影,始终想不通简宁是如何嗖一下不见,嗖一下又显身的。 还是躲着点好。 老丁头觉着高氏的主意不错,“那就这么着,等老二两口子回来再说。” 他一锤定了音。 第30章 第一桶金 田氏在灶屋里,对着半边猪头犹豫好一阵,最终还是割了一半,用树叶包了搁在篮子里提去了常氏家。 常氏脾气不好,爱打骂女儿,所以过去田氏不喜和她交往。今忽然登门,常氏眉眼淡淡的,看她拿出猪头肉,脸色一下变了,带出几分薄怒。 “快些拿回去,别讨不自在,我可不是为图你这点肉才帮你说话。我家虽穷,一年到头肉也能吃上几回,没人稀罕你的。” “你看你这人,总要容我说句话?我可不是为给你送这点肉来跑这趟的,有事求着你呢。” 常氏脸色好看了点,语气仍是淡淡的,“新鲜,你能有啥事求到我头上的。” 田氏把简宁和刘瞎子合伙开酒坊,打算雇两个人,每日按一百八十文结算工钱的事跟她说了。 “我头一个想到你,也不单单为着你今儿帮我说了话,而是你属实能干,这后山我也就瞧得上你做事,去不去在你,你给我句准话我好去回复她。” 常氏每日辛苦挑菜去镇上卖,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镇上守着菜摊,有时一天还只卖个十几文钱,眼下有这么好的事她如何不干?不光她听了欢喜,她那痨病男人听了也激动得咳个不停。 “你消停点,瞎跟着激动啥。”常氏忙轻轻拍着她男人的后背,又让大丫倒两碗茶水来,一碗给自己男人,一碗给田氏。 田氏要不喝怕她见怪,一口饮了,放下碗道:“那我打发小麦去回她信了,这事就算说定了,我还得回去做饭,一会我兄弟要来,走了。” 她从常氏家出来,马小米领着他三个舅舅和姥姥过来了,她忙迎上前,“娘,你咋也来了。” “我不能来?”她娘眼皮一翻,白了她一眼,“成日说我重男轻女,怨我只疼你哥哥跟弟弟,咋的,现在知道有哥哥跟弟弟的好处了?遇到事家里没个男人能行吗?” “事情都过去了,已经解决了,知道你们会来,孩他爹让我做锅红烧肉好好招待你们呢,快跟我上家里去。”田氏边说边接过她大哥手里提着的半袋棒豆面,又亲热地挽着她娘道:“你们来便来,带什么东西呀,如今我家也不缺这点粗粮。” “你缺不缺是你的事,女婿受了伤我们哪好空手来,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倒是你得了好东西也不知道想着点娘家人,教人欺负了倒知道回娘家搬救兵了。” “娘!这不是孩他爹受了重伤需要补身子吗?不然我能不想着你们?不过呀,往后我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往后孝敬娘的时候多着呢!” 她把简宁要开酒坊的事跟她娘说了,但没说每日按一百八十文结算,只说八十文,怕她娘管她多要,留了个心眼子。 “天啦,一天八十文?一月下来一两多银子啊?快赶上你二哥了,闺女啊,往后你可得帮衬点娘家,多想着点娘家人,啊?” 田氏的几个兄弟听了也替她高兴,她二哥才从国外走趟镖回来,这几日都在家歇着,路上已经听马小米讲过,丁家人欺上门索要猪肉一事,他听了很是生气。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何况还不是他们送的。 他问田氏:“妹子,一会还要不要我们上门去给你出口气?” 田氏摇头,把简宁揍了他们,替自己出过气的事说给自家兄弟和她娘听了,她娘兀自啐了口,骂孟氏和她几个儿子臭不要脸。她还不知道老丁家请吴凤仙作法这事,也不知道吴凤仙在丁家村丢了人,田氏也没打算告诉她。 几人有说有笑回到家,田氏她娘和兄弟一进屋先去看了马福全,一番交谈下来,都觉得过去沉默寡言的马福全变了,面上有了笑模样,还是马小麦说起他们才知道马福全差点死了,救回他的和送野猪肉的以及请田氏做工的人,竟然都是简氏。 马小米并没跟他们说这么多,只说他爹受了伤,被人救了,包括送野猪肉的,他都没有点名道姓,所以他们听马小麦说了才知道。 “桂芝啊,那简氏可真真是你们家的贵人,你可得踏踏实实帮她做事,别偷奸耍滑。该咱得的咱拿着,不该咱得的别起贪念,记住娘的话,知道不?” 田氏她娘特地跑去灶屋叮嘱田氏,又责怪她,“女婿差点死了也不说往家里报个信,今儿我们要没来女婿还不得埋怨我们,他若对你娘家人生了意见能有你的好?真个不懂事。” “放心娘,你女婿打死门关转一趟回来,如今跟过去大不一样了,他不会计较的。” 锅里的红烧肉滋滋冒油香气四溢,勾得田氏娘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她家老二虽是镖师,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都要好,但肉也不是天天能吃上的。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听田氏说一会让她带碗回去给她爹尝尝,她一张脸笑成南瓜花,但又担心女婿会有意见,结果饭菜上桌,马福全当着他们的面喊了声娘子,嘱咐田氏先盛一碗出来留给老丈人,一会让丈母娘带回去。 他一声娘子把他丈母娘喊得老脸一热,田氏脸上也火辣辣的,但心里可是美滋滋的,香喷喷的红烧肉吃到嘴里都尝不出啥味了。一屋子人只她二哥听了不当回事,毕竟他在县城镖局里做事,县城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早听得习以为常。 田氏娘想着女婿对女儿好,她心里高兴,少不得对女婿越加嘘寒问暖,几次想往他碗里挟红烧肉都被田氏二哥劝阻,做为镖师他还是知道一点,有外伤不宜吃太过油腻之物。 马福全自然也知道这点,田氏却是才知道,原来他让她做红烧肉是专为款待自己娘家人,再看向他时眼里都能滴出春水来,便是初嫁他时也没有过如此含情的目光。 简宁这边晚上也做了红烧肉,虽然刘瞎子说了这两天暂时不来搭伙,她还是让丁有田上他家把他请了来。 刘瞎子的味蕾彻底被简宁征服,并且他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因他以往去镇上说书也好,算命也好,都会自备酒水,镇上很多人知道他酿的酒是极品,包括他算命的一些大户人家。 今儿他特地去酒楼茶楼还有大户人家里谈了生意,带回十来张订单还有一包定金,光定金就有一五百十两纹银。 这还没打铜锣开张先有了进项,简宁一高兴,连敬他三杯,又给丁有田递了眼色。两人频频敬他酒,简宁打定主意灌醉他,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看今儿早上到底是不是他出手暗中帮了自己。 第31章 夜半拜师 刘瞎子三杯酒下肚,如丁有田所说,开始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看似有了醉态,但喝到后面他还是这般。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好像不大可能。 简宁酒量也不差的,如果说刘瞎子是酒圣,乌阿婆就是酒仙。她师承乌阿婆,况且还有灵泉水可以解酒,论拼酒,刘瞎子应该拼不过她。 但简宁想套他话也难,加上马家三兄弟来了,她只得暂时放弃。 马家三兄弟过来,一是给她带话,告诉她常氏答应了,二是来听她讲西游记的。 依旧是简宁说,丁有田写,说完两集,简宁不再说。安排四小只先去睡了,马家兄弟也回去了,刘瞎子听故事时也在自斟自酌。故事听完,他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就着西游记里的故事开始满嘴跑火车。 简宁和丁有田编着草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但慢慢简宁一颗心提了起来。丁有田所谓的刘瞎子酒后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经简宁翻译成21世纪语言,他说的是宇宙里有无数个星球,每种生物死后都会去往其他星球,而每个星球都有保护层,别的星球科技再发达也无法探测到其他星球上的生物。 他所言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趁丁有田上茅房的功夫,简宁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道:“那有没有可能,一个中元大陆的人死后,魂魄去往另一个中元大陆,但并没重新投胎,而是直接借尸还魂呢?” 她本来还想说借尸还魂后还会拥有原身的记忆,又怕这样会暴露自己,才忍住没问,并垂下眼睑,避免刘瞎子看到她的面部表情。 刘瞎子听后并没看简宁,而是轻晃着碗里的酒,语不惊人誓不休地道:“自然有,据说还有能撕裂结界来去自由的高人。” 简宁按捺住心跳,笑道:“那刘叔会不会是那样的高人?” 她问这话的时候想到恩师乌阿婆,在她将要去特警队报到的前几天,乌阿婆穿着自己准备的装殓衣服,拿了一个空骨灰盒交给她,说自己大限到了,让她给自己发丧,然后隐进随身空间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她真希望乌阿婆是刘瞎子说的高人,撕裂空间去了另一个星球,最好是她现在所在的这片大陆,那样她们师徒没准还能再次相见。 但是可能吗? 她心里觉得没有可能,也只能想想,不能当真,撕裂空间听上去都不大靠谱。 刘瞎子嘿嘿笑道:“老瞎子也是道听途说的,可没有那样的本事,要有的话还能在这穷乡僻壤待着?早撕裂结界到处去转悠逛上一逛了。” 就算不是高人,简宁觉得刘瞎子也是个奇人,还是个满腹经纶的奇人。想到他曾给丁有田算过命,她心里萌生一个念头,何不让丁有田拜他为师? “刘叔,你看你孤家寡人一个,百年之后连个披麻带孝的都没有,不如你干脆认大宝他爹做义子如何?” “侄儿媳妇,你这也太狠了,是想把我这把老骨头榨干啊?搭个伙四分利变两分了,这要认个义子只怕一分利都没了。” “不可不可。”他连连摇头。 “那改做徒弟。”简宁嘻嘻笑道。 “跟我学摸骨看相还是学说书?他是那块料吗?除去这两样之外老瞎子别的可不会。” 在今天之前,简宁以为刘瞎子就是个江湖术士,现在她可不这么认为,普通人哪里会说出撕裂结界这样的话?想都想不出。 总之,刘瞎子今晚所言,给她的感觉是个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的奇人,既然他说过丁有田走科举能位及宰相,等赚了钱干脆让他重走科举之路,她这也是为四小只打算,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山野之地。 “说谁是不是那块料呢?”丁有田上茅厕回来,听了一句两句在耳朵里,进门就问道。 “说你。”刘瞎子道:“你娘子想让你拜老瞎子为师,摸骨看相说书你都不是那块料,这话老瞎子说的。” 他一脸傲骄之色,大有你能把我咋的意思。 丁有田笑道:“你说的不作数,不过你若是一分利都不要,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拜你为师,勉强跟你学一下,只要你不怕我日后抢了你的饭碗。” 刘瞎子撂下碗筷,抹把嘴,抱上竹签准备闪人。 打丁有田边上过时,他抽出一块竹签,照丁有田头上“啪啪啪”敲了三下。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丁有田敲开了刘瞎子家的门。进门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咚咚咚”给刘瞎子连磕了三个响头。 刘瞎子身着长袍,正襟危坐在一把鸡翅木的圈椅上,此刻两人面上全无一丝平日玩笑的模样。 丁有田起身给刘瞎子倒了半杯茶,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口称“恩师”,态度十分端正。 刘瞎子接过茶放在桌上。 丁有田又倒了第二杯,他品了口;接着第三杯,他才满饮。 至此,礼成。 丁有田最大的心愿就是拜刘瞎子为师,甚至故意连续三年没考过童生,目的不外乎逼刘瞎子收他为徒。但是刘瞎子依然不肯松口,理由是自己生性懒散,不愿误人子弟。 先前他临走时拿竹签在他头上连拍三下,丁有田当时并没多想,后来和简宁编着草爿闲聊到西游记,他才猛然顿悟。 “恩师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既拜了师,丁有田言谈间恭敬多了,可刘瞎子却不高兴了。 “我想改就改,为何不收,就是不想被束缚,从前在我面前如何说话往后还是一样罢,真是麻烦!” “确定么?”丁有田肩膀一下松垮下来,讲真,他也不习惯正儿八经地跟刘瞎子说话。 刘瞎子瞪了他一眼,“我一生最怕麻烦,这授课没有固定时间,我几时想教便教,我想教时你若有一日不到或是迟了,师徒关系便算断了,你可记下了?”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 “老瞎子还你三个响头。”他说着就要起身把响头还回去,唬得丁有田忙道:“行行行!你说了算,徒儿听你的便是。” 刘瞎子哼了声,进屋拿了本书甩给他,“自己先拿去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丁有田翻开看了看,如获至宝,刘瞎子给他的是本讲谋略的书。儿时他第一次听刘瞎子以说书的方式,给他讲有关谋略的故事时就非常感兴趣。 后来丁有田去镇上念书,有时放学在镇上碰到刘瞎子,他对先生所讲有疑惑时,回来的路上问起刘瞎子,他大骂先生屈解圣人之意,误人子弟。而他所解说的,往往三言两语,丁有田便能明白其中深意,且十分认同。 打那时候起,他对刘瞎子就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第32章 有些来历 简宁原来睡觉一向警醒,这两晚因为银狐崽子总是时不时叫唤,白天它们有四小只陪着还好,到了夜里可能思念公狐母狐就爱叫。好在叫声不大,不足以扰民,她也就懒得管。 半夜丁有田下床出去她有听到动静,以为他上茅房,但他几时回来的她睡沉了一点没听到。早上醒来看见他合衣躺在床上,油灯亮着,他怀里还搂着本书,她不觉挑了挑眉。 简宁对自己有些不满,这要搁从前,他夜里挑灯看书总会有声响发出,她不可能完全听不到。这可不行,睡得太死家里万一进贼都不知道,看来是现在的农家生活让她放松了警觉性。 环境果然能改变人。 她决定先去院里打套拳,这是从前每天清晨的必修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不能再懈怠,否则拿什么来保护四小只。本打算叫醒四小只跟她一块练,想想还是等他们营养跟上来再说,况且今天时间紧任务重。 既然收了定金,上午得把剩下的几间屋顶翻新好,再把墙缝糊上,下午还得去镇上买些酒瓮来。 她轻手轻脚开门出来,刚练一会马小麦翻墙跳了进来。 知道丁有田和大宝他们还在睡觉,所以他也没出声,只打了个手势,便一板一眼地跟着简宁练起来 一套拳还没打完,四小只都穿戴整齐出来了,昨晚他们上床睡觉时简宁有跟他们提起过,以后早上会教他们练功,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他们都记着呢。 简宁先让他们站桩,以静站的方式培练气息,这是学武的基本功,当初乌阿婆也是这样教她的。 马小麦自觉充当了助教,还挺负责,简宁倒省了心,而且他是有功底的,拳打得呼呼生风,无形中也提高了四小只的积极性。 丁有田睡到日上三竿方醒,他醒来的时候,简宁在马小麦相助下不但翻新完剩下的屋顶,还和好稀泥在糊墙缝了。 院子里,大妞带着大宝他们在清除杂草,四只小银狐都知道认主了,甩在小尾巴跟在各自小主人后面团团转。毛球估计是四小银狐中的老大,目前看智商也是最高的,不仅帮着大宝拔草,还知道学着大宝把泥土甩掉,把大妞她们三个眼馋坏了。 但自己的小伙伴在她们各自眼里都是最棒的,无可替代的,三个丫头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小伙伴不如大宝的而沮丧,反兴致盎然的在简宁提议下组队搞起比赛,比哪队最先完成指定好的拔草任务。 丁有田醒来听到四小只欢快的笑声,出来一看,妻儿忙得如火如荼,连两只鸡都在院墙边的草地里悠闲捉着虫子,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却睡到此时才起,自觉有愧,太不称职了。 他匆匆洗漱完,以最快的速度用过简宁给他热在锅里的早饭,随后一边帮着糊墙一边告诉简宁晚起的原因。 简宁得知他半夜去了刘瞎子家,并正式拜了刘瞎子为师,心里还有点惊讶,昨晚听丁有田说话的语气她还以为他瞧不上刘瞎子,不愿拜其为师呢。 现在看来他不但愿意好像还挺开心,做为一个学渣拜师回来竟挑灯夜读,这刘瞎子到底有什么魔力令他有这样的改变?她感觉刘瞎子这人不简单,昨晚她也没想太多,这会回过神琢磨琢磨,刘瞎子一个乡村算命先生似乎懂得太多了。 这不正常,刘瞎子一定有些来历。 她看去不经意地问道:“他是外来的还是一直在丁家村的,是没成过亲还是……鳏夫?” “成过亲,家人都死于瘟疫,后来他便靠算命说书四海为生。再后来到了我们丁家村,觉得此地风水好,于是置下房屋住下了。” 丁有田说完,跟着问简宁,“娘子怎么想起问这个,是担心师傅教不了为夫吗?娘子万不可小瞧我师傅。”他压低声音道:“师傅年轻时游历过很多地方,有着一身的学识和本领,可不单单只会算命说书酿个酒而已。” 原来如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怪刘瞎子懂得多,简宁心中不再有疑问。 “师傅,一会我们上山吗?”马小麦问道。 “你小子还没拜师叫什么师傅?”已经拜过师的丁有田不自觉拿出长辈的架式,“你还没弱冠,拜师得等你爹爹好了,当着你爹娘的面给我娘子敬过茶才算礼成,现在别浑叫。” “是,师公。”马小麦抱拳嬉笑道。 “你小子还浑叫,是不是欠你爹揍你了!”丁有田眉梢眼角也浮着笑意。 简宁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在21世纪师傅都是随意叫的,再说马小麦一早过来忙活到现在帮了她很大的忙,叫叫无所谓,小孩子家家的,随他高兴就好。 “你跟我们家用午饭,吃完咱们便上山。”本来今天她是不打算上山的,后想到下午要去镇上,索性去看看,要是再逮到大家伙顺便拿去镇上卖了,换了钱一家人都得买双新鞋子,昨儿在镇上倒是忘了买鞋。 马小麦自昨儿挖好陷阱已在期待猎物,要不是昨晚跟简宁说好今儿一早来帮她修整屋顶,一大早他都想独自上山去看的。 因为不用再割草,吃过午饭,简宁和丁有田把四小只都带上了,幸亏她改变主意来了,远远听到野猪叫唤声,还夹杂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帮马小麦挖的陷阱套到一头大野猪,有村民听到动静找过来发现了,简宁和马小麦赶到时他们正五花大绑将野猪弄出了陷阱。 是丁三爷家的两个儿子,昨儿他们也上山挖了陷阱,但啥也没套到,准备下山时听到有野猪叫唤声,这才循声找过来。 “放下!这是我的!”马小麦怒气冲冲上前找他们理论,“要脸不要,你们竟敢偷我家野猪,小心我告到里正大叔那,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丁三爷家的两个儿子都红了脸,老大搓着手,强自镇定地说道:“你这娃怎么说话的呢,谁偷你的了,这不是好心帮你弄上来,一会准备抬去村里问问,看是谁家下的套,我们可没想要你的。” “对,谁想要你的,跟谁没吃过肉似的。走走,哥,好心没好报,别管他,咱们走。” 老二扯扯老大衣袖,两人面红耳赤灰溜溜地走了。 第33章 新增成员 尽管保住了猎物,马小麦同学还是很生气,要是晚来一步他俩肯定把野猪偷走了。简宁安慰他道:“算了,他们也还算老实,要是一口咬定这是他们下的套,咱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来反驳他们,走了就算了。” 马小麦一想,好像有道理,他们要真死皮赖脸还得费老大劲去跟他们争,算他们识相,心中气不觉消了一半。 丁有田带着大宝他们后上来,看到又逮了一头大野猪,四小只都非常兴奋,三妞往陷阱里瞄了瞄,兴奋地叫道:“哇,里面还有一只野兔子,快看呀,好大一只呢!” “还有一只斑鸠。”马小麦下到陷阱里,在陷阱角落里又看到一只斑鸠,他财大气粗地道:“斑鸠留给我爹补身子,大宝大妞,野兔送给你们了,要不是师傅给我肉铒啥也套不到。” 四小只齐齐摇头,大妞笑眯眯地说:“谢谢小麦哥哥,我们家还有两只兔子,本来都是活的,后来可能看到我娘杀猪被吓死了。” 其实昨日那两只兔子是被简宁弄死的,因为都是母的,野兔不易养活,万一越养越瘦不合算,所以她干脆咔嚓了,宰了吃肉好得多。 她又悄悄拿出块灵狐肉,帮着马小麦把被破坏的陷阱复原好,抬上野猪去了自己那边的陷阱。到了那边,上前一看,乐了,敢情野猪这两天都组团来的,坑里也趴着一头死翘翘的大野猪,比昨儿那头还肥。 另外还有一只受伤的灵猫。 “我去找点草药给它止血,然后放生了。”灵猫可是一级保护动物,简宁想着能放生还是放生。 她借着采草药隐进林子里,从百草间拿出医药箱给灵猫上了药,又采了把草药捣碎敷在灵猫伤口上。 “走,以后不要再掉进陷阱里了,这回只是一点轻伤,下回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揉揉灵猫脑袋,放下它,转身准备离去。可灵猫一口咬住她的裤脚,长长的尾巴在草地上扫过来扫过去,它看着简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虽有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感激。 “唉,你不用谢我,那陷阱是我弄的,咱们就算两不相欠。” 灵猫松开了简宁裤脚,简宁走了几步感觉它在跟着自己,她回过头,灵猫往后退了一步,又定住。 “走,别跟着我了。”简宁加快步子没再理会它,她回去时看见丁有田带着马小麦和大宝在用树藤扎竹筏。 这倒是个好办法,她立即加入,很快扎好两只竹筏,他们用竹筏拖着两头野猪下了山。 快到山脚下时,丁有田无意发现那只灵猫悄咪咪地跟在后面,他喊简宁回头看,“娘子救了它,它似乎想报恩不愿离去,要不干脆带回去养着,还能抓耗子。家里晾了许多的野猪肉,也怕耗子偷嘴呢。” 简宁皱眉,灵猫性情异常凶猛,谁知道能不能养熟。不过这只灵猫看上去岁数倒不大,或许可以试着养一下? 她还在犹豫,丁有田已打着响口唤它上前来,灵猫先是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定住打量了一下冲着它拍手欢呼的四小只和马小麦,最后还是慢慢靠了过来。 简宁叮嘱四小只,“它愿意跟让它跟着,你们先都不要摸它抱它,小心被它抓伤知道吗?” 四小只均点头表示知道。 他们拖着两头大野猪进了村,看见的村民羡慕死了,好些小孩跟在后面跑,还有小孩先跑去马家报信去了。 马小麦头昂得高高的,一脸骄傲。 快到他家时,马小米和马小豆听到消息欢天喜地跑了过来,田氏随后也迎了出来。 “天老爷啊!你们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咋一下又套到两头大野猪啊?”田氏喜得声音都打着颤。 “就是,简氏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都是乡里乡亲的,有秘方别藏着掖着呀,也教教我们。” “每天不走空,一准有秘方,简氏你发发善心,我家娃几个月都没尝过肉腥味了。” 好几个村民围上来七嘴八舌哀求道。 简宁最讨厌道德绑架,秘方自然是秘而不宣,必须藏着掖着的,公开了还叫什么秘方?不过她也知道,每天不走空属实扎眼,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本人倒不怕,可备不住谁生了坏心眼子伤害到四小只,她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把眼睛长在四小只身上。 算了,反正后山野物多,又不是她家的,于是她告诉大家,“秘方我确实有,我在肉铒上抹了我自己调制的秘水,想要的晚上可以拿棒豆来我家换。一斤棒豆换一杯,另外,我大量收购棒豆,价格嘛……” 她看向丁有田,古代价格她还不清楚。 “三斤棒豆两文钱,有愿意换的晚上来换就是,但丑话说在头里,只要上好的棒豆,谁要以次充好,二回我家永远不换他家的棒豆,都听清楚没?”丁有田大声道。 棒豆也就是包谷,大宴国称之为棒豆。 一斤棒豆拿去镇上只卖半文钱,丁有田开出三斤两文钱的价格可把村民高兴坏了,一个两个抢着表态一定拿最好的上他家去换,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回去准备棒豆去了。 简宁他们拖着野猪回到家,灵猫跟了进来,看到四只小灵狐崽子它刚要把身子匍匐下去,简宁立即喝斥一声,警告它不得伤害灵狐崽子,否则这个家容不下它。 灵猫竟然听懂了,它不再理会灵狐崽子,径直朝屋子走去。它大摇大摆在几间屋子转悠一圈,好像视察一样,随后跳上廊上的一把椅子,闭目养起神来,看来是打定主意赖在这不肯走了。 简宁去灶屋取了块野猪肉,让丁有田拿上去里正家把牛车借来,她打算一会赶着牛车把野猪拿去镇上卖掉。 丁家村只里正家有辆牛车,丁有田去的时候他正在院里套车,听说他们一家要去镇上,里正笑道:“正巧我也要去镇上,顺路捎上你一家便是,拿什么东西呀,拿回去给娃娃们吃。” 里正开始说啥也不收野猪肉,两人推了半天,后来丁有田佯装生气道:“老叔要不收,我一家只好拖着野猪走去镇上了,告辞! 如此这般,里正才收下了野猪肉。 第34章 人靠衣装 出发去镇上前,简宁想想还是不放心,让四小只把小四只抱进西屋,东西屋还没收拾好,万一小四只有二哈属性也不怕它们拆家。 锁上西屋房门,简宁把两只鸡也被关进鸡笼,又去灶屋数了数悬吊了满屋的野猪肉。原本打算熏成腊肉,她嫌麻烦,用盐巴腌制了,吹成风干肉也不错,还省事。 临走前,她叮嘱大模大样盘踞在椅子上的灵猫,让它看好家,要来了贼,赶跑就行,千万别伤人。 灵猫看着简宁,没给出任何反应,但简宁感觉它听懂了。 头回坐牛车的四小只兴奋死了,以前孟氏偶尔也会雇里正家的牛车去镇上采购,但只带丁贵丁权,他们只有跟在牛车后面跑着目送丁贵丁权远去的份。 牛车好神奇咧,坐在上面不用自己两条腿走就能前行,四小只打坐上牛车小嘴叭叭的,一直停不下来,直到里正开口才像被摁了暂停键。 娘跟他们说过,大人说话小孩不要吵,更不要打断大人的话,大宝头一个摇着手示意大家安静。 “老四家的,听说你自制的秘水能诱野物上套,还愿以三斤两文钱的价格大量收购棒豆用来酿酒。好哇,你这可是干了件大好事,咱村很多人家的日子都能好过点,老叔代表全村人谢谢你,谢谢你和大侄子了。” 里正听到这消息时很是开心,大宴国几十年没有战事了,虽说如今国泰民安,但乡下人的日子依旧过得清苦。要是丁家村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他做梦都会笑醒。 简宁笑盈盈地道:“老叔你太客气了,我们也是图省事,与其去镇上买不如就近买咱们村里人的,图个方便而已。” 里正道:“老叔明白咧,你们去镇上买能省下不少钱,这是分利给大伙,你们尽管放心,要是哪个不开眼的,不识好歹,敢以次充好,老叔一定给你们主持公道。” “如此谢谢老叔了!”丁有田拱手谢道。 里正牛鞭一甩,牛车哒哒哒地往前跑去。 不多时到了镇上,他把他们一家送到老六在的酒楼,约定好回去还是在此等候,这才赶着牛车去办自己的事了。 来福酒楼的老板愿以一两银子收下野猪,简宁闻言眉心微蹙,一张银狐皮卖了五两银子,这么大头野猪才一两银子,她心下有些不乐意。 酒楼老板张麻子看眼简定和丁有田,伸出两指道:“我最多再加二百文,这还是看在小六一向伶俐手脚勤快的份上,你们二位要不愿卖尽可拖去别处。” 丁有田见老六露出一点笑容,便应承下来。 简宁想着真要拖去集市上卖也费事,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更高的价,所以没说什么,算是成交了。 张麻子数了钱给他们,又让老六上壶茶水来,老六在简宁他们来的时候已跟他们打过招呼,一会老板会跟他们商谈供酒一事。张麻子在刘瞎子来他酒楼说书时品过云山翠,一直念念不忘,还曾去丁家村找过刘瞎子,愿以高价买他的酒曲配方被拒了。 现在能从简宁他们手上购买云山翠,把云山翠酒引进他的酒楼,他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但他提出一个条件,他愿先签五年供酒合同,并支付定金,只是云山翠不得在白沙镇其他酒楼饭庄出售,他来福酒楼必须拥有绝对的垄断权。 这可不成,别说刘瞎子已跟其他酒楼签了协议,定金都收了,就是没签,简宁也不愿只做一家的生意。 丁有田同样不愿意。 他拱手道:“抱歉,张老板,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二回有机会咱们再合作,今儿先告辞了。” “别呀老弟!”张麻子急了,刘瞎子其实头一个找的他,也是因他想垄断没谈成。他自认出的价高,来福酒楼又是镇上生意最火爆的一家。他原想抻刘瞎子几天,今儿一早便听说,其他酒楼好像和刘瞎子谈妥了供酒一事,他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你们真跟其他酒楼签了协议,毁约的赔金我来支付,成不成?” 他拱手连连揖礼。 丁有田拱手还礼道:“这不是赔不赔偿的问题,协议是我师傅签的,他老人家从不做出尔反尔的事,只能跟您说声抱歉了!对不住,张老板。” 张麻子不得已,既如此,他也不能因为别的酒楼有了云山翠抢走他的生意,只好也签定了一份供酒协议,并支付了二十两定金。 从酒楼出来,简宁和丁有田带着四小只去逛了成衣店,每人都买了身新衣裳新鞋袜,简宁又买了针线,昨儿她给三个小妞裁剪好了花衣,可家里居然没有一口针,所以今儿她们三个都还穿着从前的粗布旧衣裳。 有句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三个小丫头此刻都穿上了同款的粉嫩衣裙,还是绸缎面料,腰身都系着粉色缎带,二妞三妞开心得打着旋甩起裙摆咯咯笑,三个打扮一下都美得跟小仙女似的,看得丁有田眉眼笑弯弯。 简宁打扮起三个丫头不遗余力,赚钱可不就是用的,她又给她们一人买了身浅绿色的裙子,她自己买的一身素色棉布衣裙,给丁有田买了两件长衫,同样是棉布的,不过都是质地上佳的棉布。 一家人打扮一新从成衣店出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尤其是丁有田,他不再是农夫装扮,头上束发方巾改成了纶巾,一副儒生打扮,看去异常清隽俊逸,连简宁都忍不住多瞄两眼,暗道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 “还要买酒瓮和大锅?”丁有田看见前面有家卖坛坛罐罐的,抬脚过去了。 简宁带着四小只跟了过去,老板娘是个膀大腰圆的大妈,简宁跟她杀价时她坚定摇头,表示已是最低价,不肯再让步。 “大姐。”丁有田微微一笑,“我们不是做这一单买卖,往后生意好了,少不得还要再来你家的。” “成。”大妈笑眯眯的,二话不说让了价,并约定明天上午,把现有的六个大酒瓮和两口大锅先给他们送过去,剩余的缓两日再送。 简宁暗鄙视丁有田,买个酒瓮而已,居然乱抛媚眼使上美男计。 贱人!渣男! 东西采购齐全,他们去了来福酒楼等里正。 里正接上他们一家时,也被丁有田和四小只的颜值惊艳到,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独漏了简宁。 丁有田凤目微眯,斜视着简宁,一脸得意。 简宁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她现在不过是珠玉蒙尘但绝对不掩其光好吗?她不否认里正大叔是个好人,只是眼神不大好的样子,看来改日她得给里正大叔送瓶眼药水,治治眼疾才行。 第35章 有钱骚包 牛车进村后,正赶上在地里劳作的村民陆续收工回家,看到丁有田一家穿戴一新坐在牛车上,大家纷纷热情打着招呼,重点是猛夸四小只,因为简宁他们收购棒豆一事已传遍全村。 谁家大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娃呢,况且四小只鸟枪换大炮,打扮得跟城里富贵人家的小娃儿一样,他们也乐意夸上几句。 有些人乍听到,简宁和丁有田以三斤两文钱收购棒豆这事,根本不带相信的。他们都知道丁有田一家被分出来,手里可是没有一文钱。就算套了两头大野猪卖个二三两银子,他一家人还要生活呢,哪来余钱收购棒豆? 这会看他们全家又置办了新衣,有那担心的直接开口问道:“老四啊,你们买棒豆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不能赊欠?” 丁有田朗声道:“自然是钱货两清,绝不赊欠,大家尽可放心。” 有村民又问:“是有多少收多少吗?还是先到的先收,后到的不收了?” 简宁笑道:“放心,我们长期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此言一出,村民黑红的脸上都笑开了花,直夸他俩是活菩萨,一些人在心里盘算起自家能换到多少钱,换了钱也给自家娃做身像样的衣裳来。 老丁头父子带着一身的疲累走在路边,听到后面的骚动,回头看时,牛车载着丁有田一家缓缓驶了过来。 老五看到儒生打扮的丁有田满面春风坐在牛车上,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狠狠吐了口唾沫。 老丁头也在心里暗骂他们一家骚包,有几个钱不知道攒着买田,等入冬野物少了,看他们一家如何度日。 泥腿子还想指着酿酒讨生活,那是庄户人干的事吗?生意有那么好做的吗? 哼!还以高价收购棒豆,到时酒卖不出去看赔不死你们! 败家玩意,打了几只野物,吃了几天饱饭,飘上天了! 老丁头脑子里浮现,他们酒砸在手里哭天喊地的一幕,心里突然做了决定,不让老二两口子上他家了,以免惹祸上身,日后被他们一家给缠上。 路上不断有人和简宁他们打着招呼,牛车经过老丁头家时,惊动了拿着簸箕在院里收晾晒好的青菜的刘氏高氏。她俩引颈往外看去,见老四一家穿得光鲜亮丽,脸上一下都变了颜色。 陆氏从灶屋出来,不知道她们在看啥,走过来,顺着她们视线看过去。当看到大妞她们三个头上绑着粉色发带,身上穿着粉色衣裙,坐在牛车上,一个个笑靥如花,开心快乐得不得了时。再想想自己女儿,灰头土脸正搁灶屋里烧着火,四岁多了连花布都没穿过一块,大妞她们却穿上了绫罗绸缎,那是绸缎的? 她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难受极了。 刘氏高氏心里同样不好受,简氏身上穿的虽是素色新衣,可缀有手绣的紫罗兰花瓣,她们形容不出简氏此刻的样子,只知道看上去和她们不一样,和村里其他妇人都不一样。 孟氏从房里出来,见状大骂道:“你们一个个跟那打啥野眼呢?老娘一时眼不到你们就偷懒,是不是皮子又发痒想讨打了?” 她边骂边走了过来,但牛车已远去,她啥热闹都没看到,气得一人给了她们一拳。 有热闹也没想着喊她出来瞧上一瞧。 刘氏几个挨了打,心里有气,也懒得跟她说啥,各自干活去了。 牛车到了后山,简宁一家下了车,谢过里正,他们回到家,简宁推开院门,一眼看到四只小银狐崽子趴在灵猫身上在嬉戏玩闹,灵猫眯眼露着一脸的姨母笑。 什么情况? 她还没搞清发生什么事,四只银狐崽子见小主人回来了,撇下灵猫欢天喜地朝各自小主人扑了过来。 灵猫“嗖”一下蹿上椅子,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简宁检查了一下西屋的锁,没坏,开门进去,见窗户敞开半扇,看来四只灵狐崽子是被灵猫从窗户叼出去的。她心里忽冒出一个念头,为必灵猫和母狐是对跨越种族的好姐妹? 她跟着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她放生灵猫时,它眼里流露的感激之情是伪装不出的,不过她还是得小心提防着点,万一如她所想灵猫有可能是来替母狐报仇的。 简宁一向对动物谈不上过多的喜欢,尤其不喜欢猫科动物,虽然灵猫不属于猫科一类,但看上去相似,反正她不喜欢就对了。 她不喜欢,丁有田喜欢,因为他一进灶屋就发现两只被咬死的老鼠。他极恨老鼠,饿极了书本都啃,为奖励灵猫,他在简宁做饭时悄悄藏了块野猪肉扔给灵猫。 有了这块野猪肉,一人一猫很快建立起革命友谊,灵猫视线总是有意无意追着丁有田转。 晚饭简宁做了一锅清炖免肉,又给刘瞎子炒了碗野猪肉下酒,刘瞎子来时依旧带了壶酒,另还拿来一袋东西和一杆秤。进屋看到丁有田,他说了句人模狗样,随后把手中布袋甩给他。 布袋很沉,丁有田差点没接住掉地上,他打开一看,是一袋串好的铜板。扎好布袋口,他笑道:“我们备了铜板,足有二十多两,师傅拿来的这些以后也用得着,我让娘子一会兑银锭子给你。” 张老板买野猪肉时他想到收棒豆得备铜板,所以连同定金都是让他付的铜板。 “日后一并算,不急在这一时。”刘瞎子道。 “那也成,我去帮娘子端菜,师傅你先坐着,饭菜马上来。”他一进灶屋,简宁就问他,“我才想起来,之前给你师傅四分利是不需要他负责销路,现在订单基本都是他谈来的,要不我们拿四分,他拿五分,你看如何?” “娘子多虑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有我一口吃的,断饿不着师傅,日后便是赡养师傅也是该当的,不须如此过细。” 他话音落,大妞大宝跑了进来,他俩也是来帮着端菜的,看到他俩,丁有田又道:“回头得找许木匠打两张床,明儿把东西屋拾掇出来,大宝住东屋,大妞她们三个住西屋,还要添置几床被子褥子,多的是要使钱的地方呢。” 简宁闻言一下愣住了。 第36章 各生欢喜 大宝挪去东屋,大妞她们挪去西屋,那主屋岂不只剩下她和丁老四了?虽说她穿越过来顶替了原身,可她毕竟不是原身啊! 脑阔痛,要不将就一下? 这几天相处下来,简宁感觉丁老四也没那么差劲,关键长得还玉树临风,一袭长衫衬得他身姿挺拔颀长,纶巾上垂下的两根缎带非但没让他显出酸腐的书生气,反添了几分精明干练。 嗯,有点像87版红楼梦里的贾琏,连笑起来色咪咪的味道都差不多。简宁一下想起他冲着卖酒瓮的大妈媚笑的样子。 贱!真贱! 明明是个老大妈,张嘴就管人家叫大姐,这样的贱人她不拍死他算他走运,还想跟她同床共枕,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一会许木匠要是来换棒豆,简宁决定找他打三张小床,现在主屋的大床搬去东屋,让丁老四带着大宝睡,她和三个丫头一人一张小床好了。 这个家要添置的东西真的还挺多,原有的两张床和桌椅板凳还是被分出来那天,老丁头打发老大他们几个搬过来的,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破烂货,少不得要重打。 另外还要添置冬衣,等大宝好了明年开春得送他去念书,花钱的地方真的还蛮多的,眼下首先任务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前世简宁靠工资吃饭,压根不用操心赚钱的事,跟着乌阿婆时每天也只用想着把书念好,把医术和武功学好,再钻研厨艺把饭菜做好就行了。哪用像现在一样操这么多心?养娃还真不容易,她越发想念养大她的乌阿婆。 饭桌上,四小只都改口叫刘瞎子师公了,尤其三妞叫得最勤,一口一个师公,叫得刘瞎子额上皱纹都舒展开了。 “师公,早上我们跟着娘练武了,以后每天早上都会练哦。”三妞笑眯眯地问刘瞎子,“师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练,练好了武功以后就不会被坏人欺负了。” 她说完没等刘瞎子接话,跟着又摇摇头道:“师公不练也没事哒,等三妞学好了可以保护师公,要是有坏人敢欺负师公三妞就揍他!” “好好好!”刘瞎子捋须开怀大笑,笑着笑着眼底拢上阴霾,但随即被他隐去,他冲三妞伸出大拇指,大声道:“三妞是这个!师公就等着三妞练好武功保护师公了,嘿嘿。” 简宁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只当他是想起死于瘟疫的家人,怕是他也有个活泼伶俐的小女儿? “夫子,往后您老人家就是我们的长辈,我们的家人,这四个娃就是您的孙子孙女儿。”师傅即为老师,刘瞎子收了丁有田为徒,简宁想着叫他一声夫子应该没毛病。 “嗨,老瞎子就山野一算命的村夫,哪里当得起夫子二字,还是叫我刘叔或者老瞎子罢。” 恭敬不如从命,简宁跟着唤了声刘叔,刘瞎子满意地点点头,视线掠过四小只,他转向丁有田,“三个丫头都还没取大名的?” 刘瞎子知道,大宝的大名叫丁承,还是丁有田喜得儿子那年缠着他给取的。他想着丁有田既然叫有田,他儿子自然要继承他的产业,故给大宝取名为丁承。 丁有田自己其实想给大宝取名叫丁耀,他觉得刘瞎子取的名还没自己取的名敞亮,但那年他第一次考童生落榜,他娘讥讽他,童生都没考过的货,还想指着你儿光哪门子的宗,耀哪门子的祖。 最后大宝还是叫了丁承。 再后来大宝被发现是傻的,以至大妞二妞三妞出生后一直这么顺嘴叫着,连册籍上都写着丁大妞丁二妞丁三妞。 刘瞎子不提起丁有田一时还没想起,他们这一房分出来该自立册籍这事,遂说道:“还是烦请师傅你给三个妞儿取个大名,明儿我便去找里正自立册籍。” 他让刘瞎子取,刘瞎子也没客气,捋须沉吟会,三个丫头大名新鲜出炉,依次为:丁姝、丁佳,丁瑶。 简宁觉得挺好,直接姝儿,佳佳,瑶瑶,叫了起来。 三个小丫头也对自己的名字非常满意,师公师公地叫着更甜了。 刘瞎子酒还没喝好,就有性急的几个村民扛着棒豆来换钱了,简宁和丁有田起身迎了出来。 四小只吃得差不多了,也撂下碗筷跑了出来。 村民们陆陆续续扛着棒豆来了,有说有笑的,田氏和常氏也过来帮忙了,她俩负责过秤,丁有田负责登记入账,简宁只管分发钱。 正忙得不亦乐乎,丁三爷领着他两个儿子也来了,进门就喝令他两个儿子跪下。 “三叔,你老这是干什么?”丁有田心里有数,情知是为着野猪一事,人家既然来请罪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起来,想必他俩也不是存心的,事情都过去了。” “不,四哥,我俩是起了贪心的,如今知道错了,我们自打嘴巴,往后必不再干这样黑心的事了!” 丁三爷的大儿子说罢,冲着简宁和田氏磕了几个响头,他弟弟也满面羞色照做,两人对自己下手还真狠,左右开弓啪啪照自个脸上扇着,都下了大力。 简宁没吱声,毕竟他们想昧下的不是她陷阱里的野猪。 “行了行了,都是穷给闹的!”田氏早听马小麦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着马福全性情变了,她这两日心里快活,加上又得了头大野猪,她也大度起来。 “大兄弟,快起来罢。”她上前扯起丁三爷的两个儿子,“知错就行了,咱人穷志可不能短,往后改了就行。” 如果丁三爷不带着他俩来请罪,村民们都不知道这档子事,他俩回去后也是担心田氏会把这事传开,索性硬着头皮跟丁三爷主动交代了。丁三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在家已鞭打过他俩,两人后背都被抽出血了,此刻听了田氏的话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丁三爷脚一跺,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众村民因手里有钱了,又能拿棒豆再跟简宁换秘水,往后也不愁套不到猎物,心情一好,就能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说起话来都十分宽容了。 “唉,田氏说的没错,都是让穷给闹的。” “几个月不食肉味难免动心,换做我说句实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诱惑呢。” “是咧,毕竟是头大野猪,不是一把青菜,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动心。算了算了,以后有简氏和丁老四在,咱们日子都会好起来,你们爷俩快回去拿棒豆来换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呢。” 虽然大家这般说了,丁三爷仍觉自己没脸来换,后来还是简宁让丁有田跑了一趟,亲自带钱去他家换了棒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当下,换了秘水的村民提出拿钱买点肉铒,简宁便把撒了灵泉水的兔肉剁成小丁块,按一文钱的价格卖了。她不喜欢别人对她怀有感恩戴德之心,收了钱只是交易,双方都没心理负担。 田氏常氏告辞要走时,简宁叫住她俩,跟她俩交了个底,好教她二人做起事来心里也踏实。 简宁说:“明日正式开工,咱们手上目前已有十几张订单,都付了定金的,销路这块你们不用担心,往后还会把咱们的云山翠卖往县城各大酒楼饭庄,你们放心跟着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听说已经有十几张订单了均喜上眉梢,尤其常氏,她心里其实一直担着心,怕干不了几天他们付不起工钱,白开心一场呢。 简宁又道:“今儿幸亏你们来帮忙,算小半天工,一人给你们结算三十文钱,我有言在先,你们也别推辞。往后在生意这块咱们公事公办,不论交情,只论干活多少,要是哪日有事请假不能上工或迟到,我也会扣罚的,两位姐姐到时别见怪就好。” 她说着给她俩一人数了三十文钱,因她把话都说在头里了,且清楚明白,两人也没跟她客气,收了钱都表态有事不能来那日会先知会一声,没上工自然也不能白拿钱,迟到了扣钱更是该当的,她们没二话。 谢过简宁,两人开开心心有说有笑转去了…… 第37章 勃然大怒 田氏一到家,马小豆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催着马小米快点走,他心心念念惦记着去听简宁讲西游记,先前便吵着要跟田氏一块去。田氏没让他去,留他在家和马小米一块陪着马福全。 哥俩刚出门碰上马小麦,原本田氏打算把野猪肉卖掉,过日子得细水长流,但马福全没同意。好东西干啥不留着自己吃非要拿去卖掉呢?在他指挥下,马小麦协助田氏把一头大野猪宰杀了,田氏打发马小麦把猪头和一条猪后腿连同猪下水一起,给自己娘家送去了。 马小麦也惦记着听西游记,要不是他姥姥强留他吃晚饭,他一早都赶回来了。 哥仨半路又遇到丁有田,简宁想着丁三爷带着两个儿子过来请罪,这是舍了大脸面,不管他有没有换棒豆的意思好歹去问一下,她拿了五百文钱和洒有灵泉水的兔肉丁让丁有田跑一趟。 丁有田因着上回丁三爷帮他说过话,心里还记着他的情,也愿意跑这一趟。 马家哥仨头回看到他穿长衫,感觉他整个人看上去和平时不一样了,至于哪不一样他们也说不清,只知道反正好看就对了。 “丁四叔你上哪去,今儿不讲故事了吗?”马小麦喊住他问道,要早知道今儿听不成故事,他还不如留在姥姥家听二舅摆龙门阵,讲些跑镖路上的所见所闻呢。 丁有田捏捏马小豆的脸蛋,笑道:“我去三爷爷家有点事,你们先去,一会等我回来我让你们婶婶给你们讲便是。” “好咧,丁四叔那你快点回来,你穿长衫真好看,比刘爷爷穿得好看。”丁家村除了刘瞎子还没人穿过长衫,马小麦也不算拍马屁,他是真心觉着丁有田穿得比刘瞎子好看。 哥仨到了丁家老屋,看到穿戴一新的四小只哇哇叫个不停,马小豆伸手去摸三妞头上发带,笑咪咪地夸道:“三妞,你今天好漂亮啊!” “别摸。”三妞头一偏,搂着元宝道:“我有大名了,师公给我取的,我叫丁瑶,以后叫我丁瑶。” “瑶瑶,你能听到了吗?”简宁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方才马小豆说话声音也不大。 三妞愣了愣,跟着点头笑道:“娘,我好了,我听到了。” “哇,瑶瑶你能听到了,太好了,以后我不用大声跟你说话了,真好。”马小豆笑嘻嘻地伸手又去摸元宝。 三妞往后退了一步,不让他摸元宝,并告诉他:“你不许叫我瑶瑶,瑶瑶是我娘叫的,只有我们家的人才可以叫我瑶瑶。” 马小豆依旧笑嘻嘻的,“那我做你家里人好不好?以后你做我娘子,等我长大了娶你,行不行?” 三妞想想,摇头道:“不行,我不要做你娘子。” “小豆哥哥,我可以做你娘子,进宝也可以让你摸。”二妞抱着进宝往马小豆怀里递。 马小豆两手往后一背,“我才不要摸,我也不要你做我娘子,我就要三妞,就要瑶瑶做我的娘子。” 二妞瘪嘴想哭,马小豆立即说:“好哭鬼,瑶瑶从来都不哭,真麻烦,动不动哭。” 他一口一个瑶瑶,三妞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随后看向简宁,“娘……”简宁手脚麻利地擦着桌子,边擦边道:“小豆哥哥喜欢你才这么叫,名字取来就是给人叫的,没关系的,啊?” “就是,我就喜欢叫你瑶瑶,瑶瑶,瑶瑶……”马小豆喊来劲了,一兴奋,嘴里“嚯嚯嚯”地叫着打了一通乱拳。 二妞“扑哧”一声笑了。 三妞也笑得眉眼弯弯,耍宝的马小豆太招人笑了。 满屋人都在笑,独马小麦有点没眼看,他这个傻弟弟永远记不住一招一式,只会乱打一通。 “有田兄弟!”许木匠扛着一袋棒豆来了,在院里喊了声,简宁撂下抹布迎出去,热情招呼道:“许大哥,快进来,正好我还有事找你。” 简宁给他打过秤,数了钱给他,然后跟他说起自己要打三张小床,许木匠只当她是给大妞她们三个打床,一口应承下来。并且只收取木料费用,工时费都免了,说是简宁和丁有田开酒坊,高价收购棒豆为大家谋了福,他不能不知好歹,权当帮忙了。 他执意不收工时费,简宁便取了一块野猪肉给他,又拿了洒有灵泉水的免肉丁给他。他推辞不过,千恩万谢接过告辞而去。 他走后没多久丁有田回来了,同他一块来的还有丁三爷和他的大儿子,丁三爷是个讲究的人,嘴上说是怕把丁有田的长衫弄脏了,才让自己大儿子扛了棒豆送过来,实则他是要过来亲自感谢简宁的。 父子俩坐了会,同样千恩万谢地走了。 简宁洗了手过来开始给大家讲西游记,马家兄弟早等不及了,刘瞎子也一直等着。简宁讲到五百年后孙悟空被唐僧救出五指山,大喊着师傅飞奔向唐僧时,马小麦格外激动,他跟他二舅去过县城,看过耍猴把戏的,当下学着猴儿的动作对着简宁连喊了好几声师傅,逗得他两个弟弟和四小只哈哈笑。 讲完两集,简宁照例打住,刘瞎子突然问了句:“这话本子是谁写的?” 简宁脱口而出:“是一个叫吴承恩的。” 刘瞎子瞅了简宁一眼,简宁对上他视线那一刻莫名心慌,感觉他眼神好像能洞穿她的内心。 好在刘瞎子没再问什么。 马家兄弟走后,刘瞎子叫上丁有田去了他家上课,简宁带着四小只去洗漱,洗好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从百草间摘的大苹果,说是晚上来换棒豆的村民给的,自己也拿了一个啃。 大宝之前吃过苹果,大妞她们还是头回吃,啃得那叫一个香,三妞啃了几口问简宁,“娘,这个叫什么呀?” “叫,红果,也有人管这叫苹果。” “噢,红果果。”三妞自动忽略了苹果,“红果果真好吃,吃完以后还有吗?给爹爹留了没?” “还有一个给你们爹爹留着呢,你们想吃娘明天托人去县城里多买一些回来,让你们吃个够。” 吃完苹果,简宁让大妞带着二妞三妞先睡,她用灵芝煎水给大宝服了,然后开始针灸。等收针的间隙闲来无事,她又在百草间里摘了个苹果,采了把具有美白去斑功效的草药,捣碎调制成面膜,以便早日消除脸上的黑斑和枝状纹路。 如今她也算是一个ceo了,该注意的形象还是得注意,调好面膜,她先去给大宝拔了针,大宝和四小只都已经入睡,她敷上面膜拿出那匹青布,比照给丁有田买的另一件长衫裁剪好,再给大宝也裁剪了一件长衫。 裁剪完,她拿出先天裁好的花布和针线,挑亮油灯给大妞她们缝制起衣裳。大妞她们三个的衣裳大小,是比着她们的旧衣裳裁剪的,简宁在领口袖口加了圈小荷叶边,衣摆右侧加了垂有两根飘带的蝴蝶结。 她这边在灯下缝衣裳,那边丁有田和刘瞎子对坐在灯下,大眼瞪着小眼,丁有田面上带有一丝薄怒,他一心想学权谋之术,昨晚刘瞎子还给了他一本这样的书,但今儿刘瞎子改变主意了,不肯教了。 两人用眼神博弈半晌,终是丁有田先开口,他盯着刘瞎子道:“你一向痛恨出尔反尔之人,为何今日反打自己的脸,做起这等出尔反尔之事?” 他也不叫师傅了,直接用“你”称之。 刘瞎子眼神暗淡下去,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平头百姓走科举之路,将来谋个一官半职做个清官,不但能造福一方还能护妻儿周全,这有何不好?” “学权谋就不能护妻儿周全了?恕徒儿不能苟同!恰恰相反,学了权谋,方能更好的护住妻儿。徒儿不才,但也知道古往今来,官场中不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辈!一个人若有智无术,身陷官场如何躲得过明枪暗箭?若躲不过,妻儿岂不是要跟着遭殃?官做得越大,妻儿遭受的无妄之灾便更大!如此,倒不如一生做个平头百姓的好!” 刘瞎子闭目捋须沉吟半晌,方缓缓道:“唉,智者,术所以生也;术者,智所以转也;智为术之体,术为智之用。罢了,你既一心想学,必先依我一个规矩,学了不得献与帝王家,这点你能做到我便教你。” 丁有田微一哂,“师傅你在跟徒儿说笑吗?徒儿连个王孙贵族都不认得,上哪献与帝王家去?” 眸光流转,他又道:“莫不是师傅所学曾经献与过帝王家么?” “休得胡说!”刘瞎子勃然大怒,“从古到今有几个谋士有好下场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要知道祸从口出,你这般信口开河,想到什么张嘴便说,胸无半点城府,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少有的措辞严厉,丁有田不由起身抱拳揖礼,正色道:“师傅教训得是,徒儿知错了,从今往后必谨记师傅今日之教诲,话出口前必先惦量清楚,师傅尽可放心。” 刘瞎子拂袖下了逐客令,“今儿我乏了,回去好生反省!” 第38章 分工明确 皓月当空,树影婆娑,丁有田负手而立在半山坡上,夜风轻拂他纶巾下的发带,翩跹起舞。 他视线没入对面层层叠叠的山峦,儿时的他和现在的马家兄弟一样,每天惦记着听刘瞎子讲古往今来的故事。也就是打听刘瞎子讲故事起,他知道了世界不是只有丁家村白沙镇这么大。 那时村里很多孩子都爱听刘瞎子讲故事,他总是和老五抢着去后山拾柴禾,就为能偷偷溜去听故事。偶尔秀姑也会和他一块去,刘瞎子讲的山精树怪的故事再吓人,秀姑听了总是一脸懵懂,从来不带害怕的。 再后来,刘瞎子有时会讲些历朝历代名人的故事,每次他讲到忠臣被陷害他们都很气愤,年长他几岁的马福全更是气乎乎的发誓,他要练好武功,等他长大他要杀尽天下奸臣。 可是奸臣脸上并没有刻字,如何辩忠奸呢?刘瞎子总是笑眯眯地反问他们。并告诉他们,智勇双全,智在前,勇在后,靠智谋取胜兵不血刃才是上策。 偶尔有兴致,刘瞎子会跟他们讲些有关谋略的典故,当年他曾说过除去一个对手,刀不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这叫借刀杀人。只要用对计谋,四两可拨千斤,蚍蜉也能撼动大树。 马福全不屑于这种伎俩,他只崇尚武力,但丁有田却深深迷恋上智术,如能兵不血刃为何要拼个你死我活?借刀杀人不香吗? 他从年少时起便缠着刘瞎子要拜他为师,不但屡屡遭拒,此后刘瞎子更是再没提起过任何有关谋略的典故,哪怕他再死缠烂打他也不开金口。可不管他如何胡闹,刘瞎子也从没像今晚这样对他疾言厉色过。 月光下,丁有田眉眼仿若用笔墨勾勒过一般的精致,不过眼底光芒却分外锐利,此刻他心中隐有一种感觉,他师父定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往与经历。 罢了,师傅既已答应教他智术,他用心学便是,如今晚这般话不过脑脱口而出之举实不可再犯。 他抬脚往自家走去,进屋看到脸上敷着厚厚面膜的简宁,脚下一顿,话到唇齿间又咽了回去。 简宁抬眸扫他一眼,复低眉专心缝起衣裳。 他也不多话,拿了书本,坐在桌子对面就着油灯看了起来。 …… 翌日,简宁照例起了个大早,领着四小只在院里练功,马小麦也照例一大早翻墙跳了进来。 只是有个小插曲,他跳进院时,灵猫突然蹿过来要扑他,好在被简宁及时喝止住。 等丁有田起床,他们一家吃过早饭,田氏携同常氏一块到了。 隔会,刘瞎子也来了,他交代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首先浸泡棒豆,要浸泡十二个时辰。 简宁一听傻眼了,之前刘瞎子只交代买酒瓮和大锅,早说她昨儿就把泡棒豆的木盆一并定购了。 “家里木盆怕是不……” 她还没说完,刘瞎子道:“木盆,木甑,一会都会到,今儿只要把棒豆浸泡了,再雇人多砍些干柴,捡些柴禾来即可。” 简宁说:“砍柴我能行,不用雇人。” “我家小麦也可以。”田氏说:“他一早在这边打了个转,猴急着上山去了,一会在山上能找着他。” 常氏道:“我家老大也能帮着砍柴,我和田家妹子就带着几个小的上山捡柴禾。” 田氏常氏都表示,不用雇人再花冤枉钱,她们家的老大帮忙也不用另外支付工钱,半大孩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商议好了,简宁开始分工,丁有田和刘瞎子还有常氏在家留守,等着送货来的人,然后常氏和丁有田负责浸泡棒豆,她则和田氏带着四小只去叫其他孩子,一块上山砍柴拾柴禾去了。 第39章 这病能治 田氏回家叫上了马小豆,留马小米在家照顾马福全,再让马小豆去叫常氏家的老大。常氏家的老大和马小麦一般大,每日在家帮着常氏种菜,马小豆去叫他时他正拿个木桶在菜地里浇水。 常氏的男人丁平顺听闻简宁和田氏来了,忙迎出来告诉她俩,说他大儿丁盛马上来,请她们稍等一会。 简单两句话,他说得连咳带喘,简宁看他气色便知是久病之人,不过嘴上还是问道:“大哥,你是着凉了吗?” 田氏道:“他这是痨病,不传染人,可也治不好的,要靠药养着。” 简宁微微一笑,“痨病不是绝症,能治,一个月见好,最多半年便可痊愈。” 丁盛同着马小豆从后院菜地过来,恰好听到简宁这话,简宁把马福全从鬼门关救回来他们一家人都是知道的,他一把抱住他爹大叫道:“爹爹!爹爹!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你的病能治能治啊!” 丁平顺眼含热泪,连连点头。 “我去告诉娘,让她高兴高兴。”丁盛说完撒腿跑了。 “这孩子,平时跟个大姑娘似的,害羞,不爱言语,今儿是太高兴了。”田氏说罢,揩揩眼角,随即又抓着简宁手道:“我的个亲妹子呀,你咋这么行咧,连痨病都能治,我们都没敢跟你提。常姐姐说她男人的病是治不好的,怕跟你说了你治不了心里过意不去,特叮嘱我不让我跟你提呢。” 简宁笑笑,抽出手在她肩上拍拍,又扭头冲丁平顺道:“放心大哥,这是肺上的毛病,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吃过午饭我就来给你治。” 丁平顺激动得连咳不止,他大女儿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眼睛却看着简宁,满是感激之情。 “娘!娘!” 丁盛跟阵风似的跑进丁家老屋,常氏看到他,眉一挑,刚要斥责,就听他说:“我爹的病,能,能治。半,半年就能痊愈……”他手朝丁有田一指,“丁家婶婶说的!” 常氏听了,激动得手脚无处安放,半晌反应过来,对着丁有田就要跪下。丁有田忙侧身避开,不受她的礼。 “常嫂子,快别如此,我娘子会医术,治病救人是医者本份。况且如今你我两家的关系也不比过去,你只管宽心,我娘子即说能治肯定就能治,放心好了。” 他不受礼,常氏也跪了,还一把拽着丁盛也跪下。其实她听闻简宁把马福全从鬼门关救回来后,也曾动过那么一瞬间的心思,想要找简宁给她男人看下病。后想着她男人是痨病,从没听人说过痨病能治,她也就打消了念头。 常氏拉着儿子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大声道:“大兄弟,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听凭你和弟妹差遣,如有任何怨言天打五雷轰!” 丁有田道:“快起来,这般说便是见外了。” 刘瞎子捋须微微笑着,打听说简宁能治痨病,他没吱过一声。 常氏起身,揩了揩泪水,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扫帚。左右闲着,丁盛来前她在打扫院落,丁盛见状,习惯的准备上前帮她,却差点被她一扫帚扑倒。 “还不快些上山去帮着砍柴!” 丁盛让她喝一嗓子,醒过神,转身跑转去会合简宁她们一块上山去了。 简宁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往山上去,沿途不断有下完套从山上下来的村民,一些村民听说酿酒还需要柴禾,都说得闲了帮她砍些送去。简宁一一谢过。 又往上走了会,就见马小麦一手提只野兔子下来,看见他们,马小麦兴奋地甩着两只野兔子大叫道:“师父!娘!又套到两只大野免!” “哎呀,这秘水真是神了,我今儿只要套到一只就心满意足了。” “妈呀,他是昨天放的套?这一大早就套到两只大肥兔,等下午我再上来看看,没准晚上我家也能吃上肉了,哈哈。” 几个村民站在山道旁比马小麦还兴奋,甚至讨论起套到野物晚上是爆炒还是清蒸,说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田氏也啧啧称奇,笑得嘴都合不拢,她紧走几步迎上马小麦,接过兔子,顺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快帮你师父砍柴去,你师父替你拿着斧子呢。” “师父,你那里我也去看了,里面有兔子还有斑鸠,我帮你把陷阱弄好了,一会砍完柴我再陪你去取猎物。”他压低声音告诉简宁。 简宁笑眯眯地点头。 “田姐姐,中午你和常姐姐帮着我一块做饭,以后都包中饭,包括你们的家人,不能来的可以带一份送回去。” 这也太豪横了,虽说乡下人谁家请人帮忙做个啥事,都会管顿饭,可天天管,还开工钱,把田氏给整不会了,嗫嚅半响方道:“那,那我吩咐他们少吃点。” “那可不行。”简宁乐了,“吃少了哪来力气干活?敞开吃,顿顿有肉,管饱管够。” 马小麦欢呼一声,接着说道:“师父,我分你一只野兔,中午吃我的野兔。” 简宁笑道:“我那坑里不有吗,入冬以前天天都会有的。” 田氏乐呵呵地道:“有你师父的秘水在,敢情以后吃肉跟吃青菜一样稀松平常,想吃天天有。” 临近中午的时候,简宁看看柴砍得差不多了,她还悄悄扔了好些大树根在百草间里,她让田氏带着孩子们原地休息,她和马小麦去了陷阱。 陷阱里除了野兔和斑鸠,竟然还收获了两只野羚羊,马小麦当即跑去自己那边,隔会简宁听到他大喊,“师父,我这边也有一只!” 弄好陷阱,两人扛着羚羊下来,简宁告诉田氏,回去用羊骨熬汤给马福全喝了对他身体恢复有好处。 田氏欢喜得不知说什么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抓着简宁肩膀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昏。 “好了,你再晃我就要被晃晕了。” 简宁笑嘻嘻地推开她,随后指着扎好的两捆干柴告诉几个小的,“你们几个组队,佳佳瑶瑶一队,小豆和五丫一队,各拖一捆干柴。” “不,我要和瑶瑶一队!”马小豆抓起绳子递到三妞手上,一脸讨好地笑道:“瑶瑶,我俩一队,你拉着绳子就可以了,我力气大,我在前面拖,好不好?” 第40章 有好戏看 简宁有点无语,在昨晚之前,她从未发现马小豆对三妞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昨晚三妞穿了新衣让他眼前一亮?那也不对啊,三妞和二妞是双胞胎,昨天两人穿着一样的新衣,但他明显只对三妞感兴趣。 打从今儿见到三妞起,这家伙一直把瑶瑶二字挂在嘴上,此刻更是明目张胆献起媚来,连田氏都觉没眼看。 “你力气大,你帮娘来背柴好了。”她说道。 马小豆瞟眼田氏,“我还是小孩,只能帮比我小的。”他说罢,转向三妞,面上浮起笑容,“瑶瑶,我可以帮你,我有力气。” 田氏脸垮掉了,臭小子,以后一准娶了媳妇忘了娘! 三妞道:“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可以,我和二姐一组。” 二妞得意地冲马小豆扮了个鬼脸。 他们回到家,常氏和丁有田已经浸泡好棒豆,足足泡了十几盆,院西角还摆放着两个大木桶,简宁过去看了看,桶内有块木板,桶身下方还插有一个竹筒管道。 “这是木甑,师父说最后从竹筒里流出的水就是酒了。”丁有田告诉她道。 哦,原来这个是蒸馏桶,古人的智慧也是蛮令人惊叹的,简宁已经开始期待酒从竹筒里流出来的那一刻了。 “你问过师父没,这些东西一共花费多少钱?”简宁看到除了木盆木甑还有十几个大簸箕。 “师父说没花费几个钱,是咱们在茶楼看见他那日他路过木器店顺便订购的,我找送货来的伙计悄悄问了,伙计也不知道具体多少钱,等日后结算时一并算好了。” “对了,还有个事。”丁有田说:“院里还要砌三个灶台,吃过饭下午再砌。” “午饭我们来做,你陪师父去说说话,以后中饭咱家都包了。” “行,一切悉听娘子做主。” 田氏常氏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三个人分工合作,一顿饭很快做好,炖了一大锅羊肉萝卜,萝卜是常氏让丁盛回家拿来的。在简宁处理好羊角拿给她,让她研成沫每日让她男人用温水冲一勺饮用,说能平喘理气,她听后执意打发丁盛回家挖了一筐萝卜送来。 吃过饭,简宁取了药箱同着常氏去了她家,之前在丁盛来告知常氏的时候简宁已经给丁平顺切过脉,他其实是肺结节并非肺结核,可能古代空气质量好,他病了多年常氏又没让他再做过重体力活,所以他的病情并不严重,三个月基本能好。 简宁先给他注射了一针抗生素,因为他有点炎症,所以最近咳得较厉害,再把事先从百草间医药库取出来的药,用纱布包着的乙胺丁醇交给常氏,告诉她每天吃一次,一次吃三片。 常氏看到她给丁平顺注射很是惊讶,她还是头回看到有人这样治病,不过可能这就是简宁不同于别的大夫之处,要不她能治好这种病别人不能呢。 田氏一激动爱抓着简宁哭或摇晃,常氏激动起来好下跪,她膝盖刚要弯下去,简宁眼明手快一把搀住了她,“常姐姐,你可千万别折我的寿,你这些年给大哥照顾得很好,他的病情不算特别严重,不用半年,顶多三个月就能好。” 丁平顺听了泪水一下夺眶而出,这些年为给他治病抓药,家里田地都卖光了,为免自己拖累家人,他几次想寻死,都因常氏盯得严没有死成。 可贫贱夫妻百事哀,最近这两年多来,常氏脾气日渐暴躁,两人偶尔也会争吵,气极了什么剜心窝子的话都说过。事后冷静下来又抱头大哭,孩子们也躲一旁悄悄哭泣。 丁平顺没想到自己还有能痊愈的一天,一迭连声冲简宁喊着活菩萨。常氏抹着泪,也哭得稀哩哗啦的。 下午,简宁和丁有田他们在院里和泥准备砌灶时,丁三爷的大儿子丁阳用竹筒装着一筒麂子血,也就是鹿血,另还拎了块麂子肉来了。 “四哥,四嫂。”他一进院冲他俩喊声四哥四嫂,喜滋滋地说道:“我和我弟天蒙蒙亮去放的铒,心里一直惦记着,上午在地里干活都没心思,险些又挨我爹一顿鞭子。快到吃饭时辰,我俩实在没忍住,跟我爹说了通好话,跑到山上一看,居然套到一头麂子。我爹说麂子血是个好东西,打发我给四哥四嫂送来一竹筒,还有这块麂子肉,给大宝他们尝尝鲜,喝水不忘挖井人,这都是四嫂的功劳,我爹让我好好谢谢四哥四嫂呢!” 他说完,又掏出两文钱,嘿嘿笑道:“另外再买两杯秘水。” 简宁也没跟他客套,爽快接过两文钱和他送来的东西,笑盈盈地道:“回去替我们谢谢三叔,我多给你几杯秘水,把这竹筒给你灌满,不另收你钱。” “谢谢四嫂!”一竹筒秘水啊,马上秋收完了,他有的是时间上山下套,可以多下几个套,这个冬天不愁肚里没油水了,丁阳兴奋得直搓手。 等简宁把竹筒灌满灵泉水拿给他,他接过说:“来前我爹吩咐过,下午地里活不多了,他一人干得了,要是你们这有啥活我们能做的,让我和我弟帮着一块做,砌灶这活我兄弟俩拿手,我们一会就过来。” 简宁想说不用,还没来得及说他已兴冲冲地跑了,隔会,还真领着他弟丁健带着工具来了。 “地里的活你爹一人能行吗?”简宁问道。 丁健说:“没问题,粮食收得差不多了,我家还可以换上百斤棒豆,我爹说等你们出了头酒再来换。” 丁三爷此刻一人在地里干活乐呵着呢,还哼起了小曲,把老丁头父子几个气得快吐血了!丁阳丁健先前可是拎着那头麂子来地里给他爹报过喜的。 那头麂子又肥又大,要不是丁老大扯住老五,冲他兄弟俩当时那得意劲儿,老五都打算直接扑过去动手抢的。 父子几个在心里暗骂丁三爷,老丁头更是让他小曲哼得憋屈死了,他打算去地头边抽袋烟,顺顺气,转身看见老五拿眼瞪着丁三爷,他眉头一皱,张嘴大声骂道:“眼皮子浅的东西,你盯着别人家的地看啥?别人地里长金长银跟你有啥关系?你要眼馋敢伸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爪子!狗东西!” 他这话火药味十足,周围明眼人都知道,老丁头明着是骂老五,暗地里骂的是丁阳丁健,大家伙不约而同看向丁三爷。 这下有好戏看了,不少人心里想着,这俩脾气暴的老家伙一会动起手来,只怕人脑都会打出猪脑来。 第41章 不请自来 丁三爷和老丁头是族中连了宗的兄弟,现任族长是丁三爷的大哥,在乡下特别是大宗族里族长威望还是蛮高的,族里人管族长叫丁大爷,他的兄弟也顺理成章被唤做了二爷三爷。 其实丁三爷年龄并不是特别大,才四十五岁,比他大哥小了十五六岁。他和老丁头在族里的叔伯兄弟都多,真要干起架来搞不好最后会发展成同族火拼的局面。 丁三爷不傻,丁老四一家被分出去日子越过越好,有田媳妇铁定不会把秘水给老丁头他们,现在全村人都在等着看老丁头家的笑话,要是他这时候跟老丁头干架引发族内火拼事件,就会盖过老丁头家的事,而且被人看笑话的也就不是老丁头一家了。 他才不上当。 他已经教训过丁阳丁健,他兄弟俩也得到了马家人的谅解,今天早上他大哥还夸他事情处理得当,没有仗着他这个大哥的势欺压村里外姓人,给他长了脸。 现在他俩儿子托有田媳妇的福,套到了一头麂子,老丁头这是被气到了故意找茬呢。 那他再气气他好了! 丁三爷故意问旁边干活的人,早上有没有拿着有田媳妇配的秘水去下套,要是下了,收工赶紧上山去看看,没准跟他家一样也套着了一头麂子呢。 他提起这事,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人兴趣一下转到秘水上,有人就说了:“有田媳妇真是个能人咧,许木匠说他家大小子随便弄了个坑,打个屁的功夫回去看看就套到一只姑姑鸟,山上野物兴许就喜欢有田媳调的那个秘水味儿,一套一个准,马家的麦哥儿和有田媳妇今儿一人还套到只大羚羊呢!” “那我得赶紧干活,干完去看看,兴许我那坑里能套到两只姑姑鸟呢。” “不扯淡了,干活,收工我也上去看看,运气好今晚就能吃上肉了。” 想到有肉吃,大家伙一下干劲十足,老丁头父子心里那个气哟,明明有秘水的是他们家的人,还是从前他们家最不看好的那一房的人,结果现在全村就他们一家得不到秘水,你说气人不。 气人就对了! 丁三爷又哼上了小调……刚哼没两句,听到村口有马蹄声传来,好些人扭头往村口看去。 马车过来后停在了路边,车帘被掀开,杨瑾瑜从车上下来,走向蹲在路边抽烟的老丁头,他拱手作揖道:“老伯,跟你打听一下,你们村有个会医术的简娘子,请问她家怎么走?” 老丁头心里正火大,一听他打听简氏,眼皮都没抬一下,给他来了不理不睬。 难道这老伯是聋子? 杨瑾瑜正疑惑,有认得他的村民过来打起招呼,“这不是镇上普仁堂的小杨大夫吗?小杨大夫,你不会是来请有田媳妇上你们医馆去坐堂的?那你算是请对人了,她医术可不得了,连痨病都能治咧。” 杨瑾瑜道:“我家太公倒是有这想法,只是不知道简娘子愿不愿意。方才听你说,简娘子还会治痨病是吗?” “那可不,我们村的丁平顺患痨病好些年了,有田媳妇说能治,顶多三个月就能痊愈。” 一些村民还不知道这事,闻言直呼简氏这是要上天了,怪不得连普仁堂的杨老大夫都要请她去坐堂。 厉害了,有田媳妇。 村民纷纷夸丁有田有福气,娶了个牛逼哄哄的媳妇儿。 老五看他爹一眼,心里有些怨他爹,原本那应该是他丁老五的媳妇。当年爹要把简氏给了他,村里这些人还想用一文钱来换秘水? 想屁吃呢! 给一两银子他都不换! 杨瑾瑜没想到简宁医术这么逆天,更加坚定了要拜她为师的念头,问清她家地址,拱手谢过,坐回马车,朝丁家老屋去了。 老屋里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有了丁阳丁健的相助,三口灶台得一半了。这兄弟俩干活都是把好手,加上简宁和田氏常氏又都是手脚异常麻利的人,马家哥俩和丁盛以及四小只,在丁有田的指挥下负责和泥,把这当成了好玩的游戏。 四只小银狐跟在各自小主人边上,不时也来上一脚,成功把自己玩成了小泥狐,引得四小只不断尖叫。 只有灵猫百无聊赖,在廊上滚过来滚过去,千方百计想吸引四只小银狐过去跟它玩耍,被无视后,干脆四仰八叉躺平了,直到杨瑾瑜踏进院门,它才一骨碌翻身坐起,虎视眈眈盯着他。 “丁兄,打扰了。”杨瑾瑜一进院子,首先看到长身玉立的丁有田,上次他就觉着他长相不俗,此番看他换了长衫气质更是出尘,心下直觉他非池中物,语气不由多了分恭敬。 “在下不请自来,万望见谅!” “杨兄?”丁有田抱拳还礼道:“不知杨兄今日光临寒舍……”当注意到杨瑾瑜身后站着的伙计两手拿满礼物,他眉一挑,“可是来找我娘子的?” 简宁已闻声走了过来。 “简娘子,在下冒昧了。”杨瑾瑜说罢,又冲丁有田拱了一礼,回道:“正是。” 简宁道:“不知杨公子找我何事?” 杨瑾瑜本想说奉太公之命来请她去坐堂,但看到她家院子摆放的家伙式,估计这是要开酿酒坊,只怕是请不动了,不过来都来了,自然还是要说的。 果不其然,他说了来意后被简宁婉拒了。 “我不过一乡野妇人,承蒙太公看得起,还请转告太公,家中孩子还小,脱不开身,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 “杨叔叔,你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玩泥巴?”三妞对这个眉眼温和的叔叔挺有好感。 二妞也因为他上回抱过自己,热情发出邀请,“杨叔叔快来呀,很好玩的。” 杨瑾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笑眯眯地应声好,撩起长衫下摆往腰带里一塞,再挽起衣袖兴致勃勃加入了和泥大军。 伙计:“……” 他这是被自家公子给忘了么? 他看看简宁,又看看丁有田,他俩也被自来熟的杨瑾瑜搞得很无语,又不好开口撵人,上门总是客,何况还是带着礼品来的客人。 伙计倒也机灵,东西带来了自然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他放下右手提的礼盒,然后把夹在左腋下的几匹布往简宁怀里一塞,挽起衣袖也加入了和泥大军。 他家公子都和上泥了,他一个做伙计的在边上袖手旁观,回去一准被太公打死! 第42章 想要拜师 简宁猝不及防被塞了礼物在怀,她两手都是泥,布匹上沾了泥印,退也不好退了,只得先收下。寻思改日再买些礼物去看杨郎中,总不能白要人家东西,顺便也感谢一下他请自己去坐堂的好意。 田氏常氏和丁阳丁健,此刻对简宁佩服得五体投地,普仁堂的杨郎中都要请她去坐堂,想到自己能帮这么厉害的人做事,他们一个个做得更来劲了。 “四嫂。”丁阳道:“这三口灶得不少柴禾,等秋收完我兄弟俩也没啥事了,要不我俩包下三口灶的柴禾,不用你花钱,给我们秘水就好了,成不成?” 简宁道:“没问题,等入冬猎物少了,你们再拿柴禾来我就付钱。” 丁阳丁健一听老高兴了,三口灶要的是柴烧,就四嫂这为人他们相信,给四嫂干活四嫂绝对亏不了他们。 灶砌好后差不多到了饭点,简宁留他们兄弟用饭,但他们家今晚有麂子肉吃,他们哪里肯留。这晚不但他们家,村里好些人家家里都飘出了肉香味。 简宁给了田氏常氏一人两百文钱,多出的二十文是给她们两家孩子的,辛苦一天,又是帮着拾柴禾又是和泥的。 两人只要了一百八十文,多给的都不肯要,常氏还要退回八十文,说是每日只付她一百文即可,直到把诊费药费扣完。 简宁根本没打算收她诊费药费,药都是医药库拿的,又不花她的钱,权当丁平顺是有医保的人好了,何况常氏还让丁盛拿来一筐萝卜,她把八十文硬塞给了常氏。 “说好的一百八十文,你要不拿我可不敢雇你了。你替我做事,我给你男人看病,就当是我给你们的彩头好了,以后凡是替我做事的,不光自己,包括家人,我都给看。当然,我希望我们大家都健健康康,连偶尔的头疼脑热都不要有才好。” 她又拿了半边兔肉给常氏,问她要不要秘水?常氏摇头,她说自己没功夫去山上下套,她家丁盛也没那本事,还是别浪费秘水了。 “我可以教丁盛,也可以帮他一块挖陷阱。”马小麦说道,这一天下来他和丁盛处成了好哥们。 丁盛眼里也有期待的光,简宁便笑道:“成,我明早拿给你,你再叫上丁盛一块去挖陷阱。” 常氏因简宁家有客,主动留下来帮她做饭,打发丁盛拿上简宁给的兔肉回去,她男人丁平顺做顿饭还是可以做的。 有她帮着做饭,丁有田只好去陪客,因有四小只在,杨瑾瑜又是个喜欢小孩子的,所以尽管丁有田和杨瑾瑜不熟,气氛还不至于尴尬。聊到后面两人居然还越聊越投机,上回丁有田举手投足就给杨瑾瑜留下了不是寻常庄户人的印象,这回多交谈几句又发现他言谈间颇有见地,分明是读过书的人,心下不由好奇,丁有田怎会没有半点功名在身。 “丁兄是没有入仕的打算吗?”他忍不住问道。 天下读书人莫不是为了入仕才读书的,丁有田一开始自然也不例外,一朝高中,不但能改变命运还能光宗耀祖。但后来他迷恋上智术,又听多了刘瞎子讲古往今来忠臣遭小人陷害的历史典故,深感没有智术傍身做官也是个高危职业。 真正让他放弃功名的是第一次去县里参加童试,前一刻钟县太爷还是主考官,后一刻县太爷就因贪污受贿下了大狱,只等秋后问斩。家中女眷被全部发卖。 而县太爷之所以走上贪污受贿之路,只因县太爷的爹娘极其贪财,这才给了想贿赂他的人机会。他想着自己若是做了官,以他爹娘和他家人的性子,只怕比起县太爷的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搞不好累及他的妻女被发卖为奴为妓,索性便胡乱答一两题绝了入仕之路。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和爹娘断了来往,他娘子清醒后虽爱财却是取之有道,刘瞎子又终于收他为徒,他自然要另作考量。 只是他有何打算没必要告知杨瑾瑜,是以微微一笑,模棱两可地道:“以前没有,以后未知,一切随心意。” “哦,若丁兄有意入仕,在下倒还能尽点绵薄之力。”杨瑾瑜曾是太子伴读,丁有田要是参加科举考试,他是可以通过太子事先拿到考题的。 镇上普仁堂杨郎中的孙儿在朝为官,丁有田也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杨瑾瑜是太子伴读一事,还以为他是想借助他爹在京中的人脉帮助自己,他不屑于要这样的帮助。 “在下虽不才,但若想入仕,也必不假他人之手,多谢杨兄美意。” “不不,是在下唐突了,思虑不周,丁兄万勿见怪。” 杨瑾瑜一心想跟着简宁学医,精进自己的医术,自然存了讨好丁有田之心,听他这般说也醒悟自己之前所言确实不当,面上不觉带出羞愧,心中对丁有田又多了分敬重。 丁有田知他是一番好意,故而也没见怪他。 饭菜做好,常氏没肯留下用饭,因有外客在,简宁也没强留她,打发大妞去请刘瞎子,大妞回来说,师公让留饭菜,有事要晚点来。 吃饭时,伙计不肯上桌,说自己只是个伙计,没有跟少东家同桌的规矩。简宁气笑了,“在别处我管不着,在我家都是一样的人,没有贵贱之分,快些坐了,别让我多说。” 丁有田也喊他落坐,莫惹他娘子生气。 杨瑾瑜暗稀奇,他还是头回听说人没有贵贱之分,不过客随主便,他也道:“小四,简娘子让你坐下你就快些坐下,哪那么多话。” “怎么,你在家中也是排行老四?”丁有田问道。 小四道:“是,小的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简宁问他,“你在普仁堂当了几年伙计了?有十八没?” 小四笑道:“正好十八,学了两年徒了。” 说到学徒,杨瑾瑜打蛇随棍上,躬身长揖一礼道:“简娘子医术高超,在下实在佩服得紧,如蒙不弃,在下愿拜简娘子为师,定潜心钻研,必不辱师门,还望简娘子成全。” 丁有田以为简宁会一口拒绝,没想到她却说:“先吃饭,这事我会考虑,三天后我再给你答复。” 第43章 引发众怒 简宁第一次见杨瑾瑜对他印象便不错,有些人短暂接触就能知道品性如何,有些人接触时间再长都始终无法看清。 杨瑾瑜属前者。 最主要是简宁希望乌阿婆在中医学上的造诣,能在这个世界得到传承,以及她带来的现代医学能在这个世界慢慢普及,这样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 杨瑾瑜无疑是个不错的人选,以他的身份去做这些事不会显得那么惊世骇俗,也能替她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口舌与麻烦。 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他的拜师之请,是因为简宁还需要侧面打听了解一下他。 饭桌上,简宁看似随意地问了他几个对症下药的病例,他知道简宁是在考核他,每次回答前必先咽下嘴里的饭菜,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并非指饭桌上不能说话,而是嘴里含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 杨瑾瑜对各类药材名信手拈来,对答如流,他太公让他从收购药材辨认药材学起为的就是打好基础。 简宁微颔首,心里更有底了。 饭后,杨瑾瑜告辞,带着小四刚走刘瞎子就来了。简宁见他衣袖和鞋袜上都有点湿痕,估计他是去河边洗衣去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有了打算。 马家兄弟在家吃过饭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丁盛,他是被马小麦叫来听西游记的。 “瑶瑶,这个蛐蛐儿给你,我给他取了个名叫小瑶瑶,你说好不好听?”马小豆一来径直跑到三妞跟前,献宝似的拿出一四四方方用泥巴做的蛐蛐窝,笑得一脸的邀功谄媚。 丁盛有些诧异地看了马小豆一眼,这蛐蛐是他的,马家兄弟上他家喊他来听故事,马小豆进屋发现他的蛐蛐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以为他喜欢慷慨给了他,没想到他要来是为了讨好三妞。 他倒无所谓,菜地里多的是蛐蛐,这只送给马小豆就是马小豆的了。只是他没想到马小豆看起来那么喜欢的东西,转手随便就给了三妞。 三妞对蛐蛐兴趣不大,但对泥巴做的蛐蛐窝感兴趣,那团泥巴里面有很多弯弯曲曲供蛐蛐爬行的通道,她一边用手指轻戳着趴在里面的蛐蛐,一边咯咯笑道:“不好听,叫小豆子,小豆子好听。” 马小豆猛点头,“好,听你的,就叫小豆子。” “我看看……”二妞挤上前,那蛐蛐在三妞几戳几戳下不耐烦了,从洞里探出头来,两根长长的触角一动一动的,吓得二妞一手将泥巴团打翻在地。 “哎呀!跑了,我的蛐蛐……”三妞见蛐蛐从泥巴窝里掉出来,一蹦一蹦地往房门外跳去。 “别跑!“三妞追了上去。 几个孩子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 蛐蛐几个跳跃蹦到了廊上,此时天光尚还微亮着,丁盛嘴里“啾啾”叫着正要扑过去逮住蛐蛐,在院里散步的大公鸡张开翅膀冷不丁跑了过来,几啄几啄就把蛐蛐吞进肚里了。 “都怨你!”马小豆气愤地推了二妞一下,二妞“哇”一声哭了,跑去灶屋找简宁告状。 简宁刷着碗筷问了事情经过,引导了几句,然后让二妞自己去解决,并说自己相信她能解决好。 等她从灶屋出来,看见几个孩子又都有说有笑玩做一堆了。 她抬脚正要进屋,有村民拿来了柴禾,知道她家酿酒需要大量柴禾,接二连三不断有村民送来柴禾,很快墙角堆得小山一般高了,都是村民收工后上山在陷阱里取了猎物,顺便拾的柴禾。 简宁心里着实感动了一把,大多数村民都是懂得投桃报李的,她也没吝啬,直接用秘水换柴禾,并告诉他们,以后想要秘水可以用物交换,柴禾也好,青菜也好,只要是用的吃的都可以。 准备讲故事前,简宁把鸡赶进鸡窝,把灵猫也扔进杂物间关了起来,虽然灵猫很有灵性,她说什么它好像也能听懂,不会去主动攻击人,但架不住有些村民害怕,万一等下还有人来,尤其是老人,被它吓得摔一跤跌伤了可不好。 这晚讲的是“三打白骨精”,马小麦几个正听得聚精会神,灵猫在杂物间叫起来。简宁以为院里来人换棒豆了,刚起身,听到灶屋那边传来“咣当”两声响。 她暗道不好,急步出来,直奔灶屋,进去看到一黑影出了后门朝院墙边跑去,欲翻墙而逃。 她轻叱一声,足尖一点,一个纵身掠过去,一把将那人从墙头拽下来,踩在了脚下。 “贱人!有本事踩死你五爷!”那人被简宁死死踩住,扭动身子破口大骂。 简宁听着声音有点熟悉,一时倒想不起是谁。 “老五?”丁有田一听便听出是老五丁有利的声音,前院廊上挂有灯笼,他取了灯笼过来,往简宁脚下一照,满脸怨毒瞪着他的人不是老五又是谁? 简宁脚下略一用力,他随既嚎叫起来。 “他把咱们新买的两口锅给砸了,拿绳索来,绑了去见里正。” 丁有田应声好,还没转身,就听马小麦道:“拿来了,粗麻绳。”马小麦跑来,帮着简宁结结实实把老五捆了起来。 老丁头得知老五偷偷跑去砸了老四家酿酒的两口锅,被老四夫妇捆着押到了里正家,气得在家大骂老五蠢东西! 骂完还是不得不带着老大往里正家来。 里正家围了好些村民,老五依旧还被绑着扔在堂屋地上,不少村民往他身上吐着口水,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他。 简宁要是酿不成酒,村民就换不了棒豆,他这是公然与全村人为敌,大伙儿如何不恨他! 田氏常氏闻迅赶来,更是恨不能扒了他的皮! “等天明送去衙门,让他去吃牢饭!” “先打四十大板,打得他皮开肉绽,看他二回还敢使坏不!” 村民个个义愤填膺,老五此时方才知道害怕,明白自己犯了众怒,他不想见官,也不想吃牢饭,吓得面如土色,正不知如何是好,他爹老丁头和丁老大走了进来。 老丁头一进里正家院子就被人吐了一口唾沫,还被人指着鼻子骂缺了大德了,唆使儿子干这样的坏事。 “天地良心,我爹都不知晓,是老五自己……”老大丁有旺话没说完,斜刺里不知谁踹了他一脚。 昏暗中他也看不清是谁。 第44章 赔银五两 老丁头从院里到堂屋听了满耳朵骂他的话,他自知老五干了犯众怒的蠢事,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爹啊,我不要见官不要下大狱,爹你救救儿子,救救儿子呀……”老五看到他爹和大哥来了,犹如看到救星一般,拼命扭动身子哭得涕泪横流。 简宁还以为他有多硬气呢,没想到如此稀松软蛋,她当着老丁头的面踩着他肩膀,厉声喝道:“闭嘴!再吵吵给你嘴缝起来!” 说完,她脚下略一用力,老五痛得张嘴刚要嚎,又咬紧牙不敢出声,害怕简宁一怒之下真会把他嘴巴缝上。 老丁头看得眼皮抽了抽,自己儿子被个妇人当众踩在脚下,随意喝斥,这比打他脸还让他难堪。 “二蛋,你自己个说这事咋解决。”里正瞥眼老丁头,黑着脸道。 二蛋是老丁头的小名,很多年没人这样叫过他,今儿被里正当众叫这么一嘴,他脸上登时便有些挂不住。但也明白,里正若不是气极了,也不至于如此。 “还能咋办,照价赔。”他压着怒火道。 “照价赔?”丁有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老丁头,“爹,你说得可真轻巧,买两口锅人家可不给送,我们自己往返镇上来回一趟得耽搁多少时间,误多少事,这都不算钱的么?” “那你说,该赔多少!”老丁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道。 “你是我爹,我也不能管你多要,就五两银子,多一文我不要,少一文也不行。不然……”他扫眼一脸不可置信瞪着自己的老五,唇角微勾,笑眯眯地道:“我便送老五去见官。” 简宁没想到他对自己爹能这么狠,张嘴敢要五两银子,倒让她一下来了兴致,好想知道老丁头和孟氏能不能把这五两银子吐给他。 “你咋不去做强盗?五两银子,你做梦!”老五一时没忍不住,简宁“嗯”一声,他立时闭嘴不言,只恨恨瞪着丁有田,那神情看去恨不能咬他一口肉下来一样。 老丁头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把老四一家分出去那日他张嘴就要五两银子,敢情老四这是在借机讨回分家银呢!偏生他还一口一个爹地叫着,气得老丁头想一掌拍死他! 里正和众村民都知道,丁有田一家被分出来没田没钱,老丁头是甩一包袱一样把他们一家踢了出来,压根没想过要管他们的死活。如今两口锅丁有田开价五两银子,大家伙也都心知肚明他这是在要分家银。 于是,大家伙都帮上了腔。 “要我说,该管你爹要十两,简氏做牛做马十几年,我们都看在眼里,脏活累活都是简氏干的,五两银子太少了,起码得十两!” “没错,简氏多能干啊,丁老六都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十两银子还便宜他们了!” 众怒难犯,老丁头毕竟吃了几十年的饭,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脚一跺,牙一咬,他命令老大回去取五两银子送来,还喝令他快去快回,担心送晚了村民七嘴八舌到时五两银子变十两,那可就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什么?” 老大回去跟孟氏一说,孟氏气得一蹦三尺高。老丁头走时没让她跟着去,也不许家里其他人跟去,她要去了一准撕烂丁有田的嘴。有钱贴村里不相干的人,高价收购棒豆,掉过腚就来吸自个爹娘的血,她这是生了个什么冤孽啊! 孟氏拍着大腿,毒话毒话咒骂着丁有田和简宁。 “娘,你快些拿银子,迟了五两可就变十两了,爹还跟那等着呢。”丁有旺心急如焚,去得迟了,怕五两变十两,也怕爹骂他这点事都办不利索。 孟氏知道老丁头的脾气,再不情愿,再剜心掏肺,哪怕血压飚升到两百毫米,也不得不开箱取了五两银子甩给他。 “老天爷啊!那是两口金锅还是银锅啊……天老爷啊你咋不劈死那忤逆不孝的畜生……你发发善心收了他全家,让他们天打五雷轰都不得好死……”老大走后,孟氏一屁股瘫坐在地,拍打着地面哭嚎上了。 她一天到晚哭穷,动不动说要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现在五两银子说拿就拿出了,躲在院里偷听的刘氏高氏陆氏心里都恨透她了,没一人进去劝她,巴不得她哭死才好。 那边丁有旺去后把五两银子递到老丁头面前,老丁头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压低声音喝道:“拿给我做什么?一个二个蠢得要死!” 直接拿给丁有田他眼不见为净,白花花的银子叫他瞧见了,再舍出去心上跟被钝刀缓缓拉过一般,生疼生疼! 领着老五从里正家出来,老丁头越想越生气,冷不丁抬腿,一脚将老五踹得滚出老远。 并骂道:“狗东西,这五两银子日后分家从你五房扣出来!” 老五委屈死了。 他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替爹娘替全家出口恶气? 赔了钱全赖他一人头上,他被简氏那个贱妇揍了一顿不算,爹还踹他,踹得他屁股蛋子老痛老痛了。 他揉着屁股一瘸一瘸回到家,陆氏带着一双儿女窝在里屋没出来,生怕碍了他的眼招来无妄之灾,不过还是没躲过一顿毒打。 老五口渴,想喝水,桌上茶壶空的,没倒出一滴水。 “人呢!死哪去了!”老五桌子拍得山响,陆氏慌慌张张跑出来,拎上茶壶去主院灶屋烧壶水转来,倒了一杯给他。 老五端起茶杯就喝,被烫得失手打碎了茶杯,陆氏见状想跑让他一把揪住,摁在地上一顿狂揍。 陆氏被揍急眼了,不管不顾扯着嗓子骂开了。 “你个怂货软蛋,在外头受了气只会回家来找补,有本事谁给你气受你找谁去!你冲我耍什么威风?丁老五,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 破口大骂的结果是被揍得更狠。她的狼哭鬼嚎惊动了孟氏,跑过来一瞧,见她被老五揍得满地打滚,孟氏心里一下舒畅多了,撇撇嘴,撂下一句“打得好”后,扭着身子走了。 第45章 灵气乍现 简宁他们回到家,刘瞎子带着孩子们在院里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马家兄弟和丁盛也都在,都等着她回来继续讲西游记。 田氏和常氏也跟了来,她们要去灶屋检查泡着的棒豆,怕老五使坏往盆里扔了沙石泥块。真要那样就难搞了。回来的路上她俩想起这事,一路骂着老五砍头的。 好在她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两人因家里都有伤病患者,叮嘱一下各自孩子听完故事早些回家便转身走了。 今晚多亏了那只灵猫,要不是灵猫预警及时,没淮老五还真能干出扔沙石泥块之举。简宁开锁把灵猫放了出来,这家伙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她固定时间投喂,自己能抓着老鼠,但简宁对它还没完全放下戒备之心。万一她之前的猜测是错的,这家伙和公母狐不是朋友而是仇敌,跟来就是为了干掉四只小银狐怎么搞?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有些动物可是很记仇的,比如狼。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防着点好。 马小麦几个已经等不及要听故事了,之前正讲到精彩地方呢,等简宁接着之前的讲完三打白骨精,马小麦问道:“孙悟空为什么非要认唐僧做师父?回花果山当美猴王不快活吗?他那么厉害,应该拜个比他更厉害的人当师父。” 丁盛点头,赞同他说的。 大妞道:“唐僧救了他,不然他还压在五指山下。” “噢,对,我忘了,我爹说过救命之恩当、当、当……”马小麦挠挠头,脸都憋红了也没想起后面的话。 “当涌泉相报。”马小米接道。 “对对对,当涌泉相报!”马小麦乐得一把抱起二弟马小米,原地旋了好几圈。 马小米性格像马福全,平时不大吱声,但三兄弟里属他主意最多,用他们二舅的话说,他是马小麦的狗头军师。 三兄弟走时马小麦直接把他架在脖子上,让他骑马马驮着他回家,马小豆差点没把马小麦的裤子给拽下来,简宁把四只小银狐关进杂物间时,还听山坡后面传来马小豆的叫喊声:“大哥我也要骑马马,我也要骑马马……” 凌晨,天还未亮,简宁带着四小只起床练功了。 四小只依旧练站桩,四只小银狐在廊上趴成一条直线,微眯眼打着盹,似乎都还没睡醒。 灵猫也懒洋洋趴在椅子上。 这把椅子差不多成了它的专属座椅。 隔会,马小麦带着马小豆来了,他让马小豆和四小只一块从站桩练起。 马小豆站在三妞身后,没站几分钟就用手指去戳三妞,三妞扭头怒视他,他安静两秒,又去戳,这回让马小麦发现了。 他直接把马小豆拎到院外,关上了院门,转回来继续跟在简宁后面比划着。简宁今天打的是太极拳,打着打着,她忽觉丹田有股微弱的灵气在流转。 简宁所炼以真气为主,这股灵气不是她的,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原身还是修仙一族? 她凝神静气,一招一式引导着那股灵气与自己的真气会合,感受到灵气渐强她拳法不由越来越快,渐渐整个人化做了一团旋转的光圈,看得马小麦和四小只傻了眼,都忘了惊呼。 廊上,四只小银狐也瞪大了眼,一脸懵逼地看着旋转的光圈。 察觉有异,灵猫跳下椅子,顺着四小银狐视线看过去,惊得一下直立起来,同样一脸的懵逼。 光圈渐渐慢下来,简宁收势停下后,灵气也慢慢流回丹田,此刻她感觉浑身精力充沛,她竟然无意催动了原身体内的灵气,可惜原身幼时记忆缺失,无法得知她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娘!” “师父!” 四小只和马小麦齐齐喊道。 三妞拍着手,“娘你好厉害,我也要练成娘这样厉害的人!” “我也要!”大妞二妞同声道。 “……要!”大宝也憋出一声。 “师父。”马小麦上前一步道:“这是什么拳法,我也要练。” “这是太极拳,想学我可以教你。”简宁看向四小只,“你们想练就要先打好基础,饭要一口口吃,武功也要一步步练,没有一日登天的知道吗?” “好了,你们接着练,娘去做饭了。” 她刚进厨房,丁有田也起来了,看到他进来,简宁眉头一皱,昨晚她转钟才睡,睡时他还未回。她以为他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没想到他能这么早爬起来。 “怎么不多睡会?” “哪能让娘子一人辛苦,为夫别的帮不上,生火添柴……” “你能不能不要把娘子为夫挂在嘴上?你!我!他!会不会说?” “娘子不知道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吗?” 好,看在他昨天拔了铁公鸡的毛,要回五两银子的份上,她忍了。 早饭做好,马小麦和丁盛却不肯吃,两人都说娘特地叮嘱过了,不许跟她这蹭吃蹭喝。 “已经做了你们的,不吃浪费了。”简宁招呼他俩过来一块吃,然后把准备好的肉铒给了马小麦。 他俩刚端上碗,田氏常氏来了。 “我让他们吃的,做都做好了,留到中午就成了剩饭剩菜,不但没营养吃了对身体也不好。”简宁怕她们责备马小麦和丁盛,赶紧解释道。 常氏还是戳了丁盛一指头,又满脸感激地告诉简宁,“你可真是神医,盛儿他爹早起说感觉好多了,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 简宁笑笑,“哪有那么立竿见影的,多半是丁大哥的心理作用。” 常氏田氏都没听懂前面一句,但后面一句她们听懂了,丁有田则默默看了简宁一眼,他知道自家娘子识得几个字,可说出立竿见影四字他还是有些惊讶到。 简宁注意到了丁有田看自己的那一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转念一想,说漏就说漏,日子长着呢,要是每说句话都是先思量该不该说,还不得累死她。 她没想着补救或解释,反正被困扰的人不是她,爱咋的咋的! 不过偏偏田氏笑道:“妹妹到底是读书人的娘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不像我们睁眼瞎一个。” 既然田氏搬来了梯子,她也就踩着梯子往上爬了,简宁装作脱出而口的样子道:“我也就认得几个字,我爹是秀才,原来在家办私塾的。” 原来如此。 丁有田才知道他老丈人原来还是个秀才,他娘子一直对她家人的情况讳莫如深,难得今天肯提上一嘴,丁有田似有所悟,他总感觉娘子恢复记忆后有些瞧不上他,敢情是嫌他不会读书童生都考不过么? 他嘴角不由噙了抹笑意。 第46章 想结亲家 “师公。” “师公。” 刘瞎子一手提口大锅一手抱个木甑来了,四小只自改口叫上师公就特别黏他,每次他来四个都会围上去,他也十分享受四小只绕膝的快乐,每次都乐呵呵的。 大宝接过了他手里的大铁锅,丁有田迎上来接过了木甑,简宁和田氏常氏已把泡好的棒豆和水分离开了,只等他来架锅起火。 “只有一口锅就先煮一锅的,先把酒曲拿出来,酒曲在木甑里头。”刘瞎子让丁有田拿出酒曲,这木甑和铁锅是他自己用来酿酒时买的,原本可以三口灶一起开火煮的,少了两口锅,只能暂时先煮一锅了。 他指挥简宁她们把泡好的棒豆放进木桶里,锅中加水再把木桶放进锅里,然后生火煮棒豆,再让她们把酒曲捻碎放在盆中备用,另烧一锅水备用。 头锅棒豆快煮好时里正来了,他一早驾车去镇上帮简宁他们把锅买来了,一共买了五口锅,每口灶上下需要两口锅,总共是六口锅,之前简宁还少买了三口锅。 “大叔,辛苦了。”简宁由衷谢道,昨儿里正主动提及自己今儿要去镇上办事,顺便帮他们把锅买回来。 他如果有事要办哪能回这么早,多半是特地帮他们跑了趟。 “跑个腿辛苦啥,又不用我两条腿走路,你们为村里人办了件大好事。托你们的福,咱村昨儿好些人家都吃上了野味,开了荤,以后卖棒豆也不用去镇上,还能多卖几个钱。我替你们跑趟腿算个啥,再有跑腿的活儿随时言语,啊?” 里正还有事,说完自去忙了。 三口灶都是带风箱的,简宁和田氏常氏各负责一口灶,她们在外面拉着风箱闲话家常,刘瞎子则利用这段时间在东屋给丁有田授课,东西屋田氏和常氏都帮着拾掇干净了。 田氏边拉风箱边道:“哎呀,我家小麦他爹就好刘瞎子酿的这口酒,我还真是好奇,这棒豆到底咋变成酒的?你俩知道不?” 常氏道:“我也好奇呢,又没往里添水,便是添了水煮出来也是糊糊,反正我是搞不懂,看老四媳妇知不知道。” 两人都看向简宁。 简宁也不清楚酿酒的工序,她想了想道:“咱们用木桶蒸饭盖子上不是会有水蒸汽吗?就是水珠,可能那水珠就是酒,最后应该是从木甑上的竹筒里流出来。” 两人“噢”了声,想想,每回用木桶蒸饭盖子上确实好多水珠,可那也没多少啊,常氏说:“呀,这岂不很浪费棒豆?” 简宁笑道:“酒糟可以做成药膳,不会浪费,加几个鸡蛋,再加五克川芎,十克桃仁,十克香附,还有盐巴即可。能活血通经,散寒消积,还有风湿冷痛等都可以治。” 两人听说有这么多功效,先是一喜,随后又都摇头。 常氏说:“好是好,就是费鸡蛋费药材,要那么些好东西来配,不值当。” “也可以直接用温水兑来当茶水喝,对身体有好处。”简宁又告诉田氏,“等马大哥伤口愈合了可以适当让他喝点,能活血。” “丁大哥不能喝。”没等常氏问,简宁便道。 刘瞎子估摸着头锅棒豆煮得差不多了,出来让简宁暂停添柴,等另两锅煮好,他让她们把煮好的棒豆倒进簸箕摊开冷却,冷至常温,然后让她们把捻碎的酒曲均匀洒在棒豆上,再把洒有酒曲的棒豆拌匀,拌匀后搁进酒瓮,再倒瓢凉白开进去,最后用块布扎紧酒瓮口,密封发酵一个月。 听说要发酵一个月,田氏常氏都有点失落,两人还以为马上就能煮酒,不成想还要等上一个月。 刘瞎子道:“今儿把泡好的棒豆全部煮出来,再接着泡明儿的,一个月后所有订单都要按期交货的,延误了可是要赔钱的。” 三人都道:“放心,误不了。” 刘瞎子点点头,背着手去了东屋,她们仨继续煮棒豆,最后倒进棒豆里的凉白开都是用的灵泉水,酿出来的酒口感会好上几倍,简宁想像着一个月后刘瞎子品尝过酒后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笑啥呢?”田氏道:“一个人闷着笑,说出来也叫我们跟着开心开心啊!” 简宁愣了愣,随后指向在院里玩耍的马小豆和四小只,“我是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发笑,昨儿小豆拿了只蛐蛐来,献宝似的给了我家瑶瑶,结果蛐蛐儿让鸡给啄了。” “这有啥好笑的。”田氏话音落,眉一挑,又喜上眉梢地看向简宁道:“要不咱们给三妞和小豆他俩订个娃娃亲,我看小豆怪喜欢你家三妞的,如何?” 呃,感情的事得两厢情愿才行? 古人都喜欢包办的吗? 简宁迟疑会,说道:“他俩才多大啊,等他们长大,如果你情我愿,双方都愿意我没二话,定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给我女儿嫁过去。可瑶瑶或者小豆不愿意,咱们跟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没用,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得互相看对眼才好呢。” 常氏点头,她和她男人第一次相面,她一眼就相中动了心,如果不是年少动了情的,这些年守着个病秧子只怕她早支撑不住垮掉了。 田氏也觉简宁说得有道理,她初次和马福全相面,她是相中了,但她感觉马福全并没相中自己,不过是家中光景不好,由不得他挑三拣四。 早些年她心里也有过缺憾,不过现在好了,马福全自鬼门关打个转回来像是开了窍,知道疼惜她了,她如今每天都跟泡在蜜罐里一样。过日子可不得你情我愿才能过得有滋有味吗? 煮好第二锅棒豆该忙活中饭了,简宁正想着中午做点啥呢,马小麦和丁盛来了,两人都兴冲冲地,马小麦扛着一头麂子,手里还拎着一只肥野兔。 “娘,师父。”他进来撂下麂子,“爹说麂子肉好吃,让我拿一半给我姥送去,还有这只兔子也给我姥送去,另一半让我拿给师父打平伙。” 打平伙? 简宁眉心微蹙。 第47章 疑为穿越 乍听到打平伙这话,简宁内心有点小激动,这太像现代人说的话了,古人应该不会说打平伙? 联想到马福全出事那天的情形,她发觉自己当天有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杨瑾瑜的太公按理说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郎中,很可能真的马福全确实死了,醒来的和她一样是个穿越者。 如果马福全首先经她确认已经死亡,那么之后再有生命迹象,她一准知道死而复活的是个穿越者。再一个是她潜意识里的优越感作祟,认为古代医疗水平落后,医者不知道有假死现象,或许她犯了一个主观上的错误。 简宁看向田氏常氏,却见她俩神色自若,其实田氏常氏也是第一次听说打平伙这话,但马小麦既说了他爹让他拿给他师父打平伙,而灶房又叫伙房,所以她俩猜也猜得出是个什么意思。 马福全在镇上当差接触的人多,她们只当他是从外面听来的话,并没有大惊小怪,一个去灶屋拿刀,一个拎起麂子递给简宁让她来宰杀。 宰杀分解动物简宁是专业的,手法又快又好,看得她俩不时惊叹,感觉自己又学到了。 简宁没再去想马福全这事,田氏和常氏都没什么反应,她也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反正饭后她要去给马福全换药,到时再说。 “娘,我在师父这吃了饭再去我姥家行不?”马小麦问。 简宁抢在田氏前面说道:“行啊,吃了再去,饿着肚子走十几里路也难受。” 田氏笑骂道:“我看你是在你师父家蹭吃蹭喝蹭习惯了,都快把这当自个家了,等你爹大好了给你正经办个拜师宴。” 马小麦兴奋得蹦了起来,“太好了,我师父的武功看上去比我爹厉害,等我学会师父的武功,以后我就是天下第一名捕!” “看你那点出息。”田氏哭笑不得,剜眼自个儿子,忽想起问简宁,“你会武功?我还打量他是要跟你学医术呢。” 简宁道:“那是你儿子以为的,其实我就是力气大,会瞎比划几下,怎么可能强过马大哥。” 田氏也这么认为,简宁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强过自家男人,她男人重伤之下还能使暗器把泥地砸出一个大坑来,还是自家男人厉害,她眉眼不觉染上了笑意。 饭后,田氏常氏和丁有田一人负责一口灶,继续煮着棒豆,简宁挎上药箱先去给丁平顺打针,再去马家给马福全换药。 走进马家院子,简宁忽想起马福全出事当天自己做的那个梦,心不由漏跳一拍,她有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猜想惊吓到。 不,不会的。 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穿越这种事的几率应该跟中彩票头奖差不多?就算真是穿越者,大概率也不会是武队。 绝对不会! 她真是想多了。 “马大哥,谢谢你让小麦送来打平伙的麂子肉。”管它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简宁给马福全换药时装作不经意地顺嘴提道。 “这般说便是见外了。”马福全眉眼纹丝不动,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倒是和原主记忆中的马福全差不多,但武队说话也是这调调,给简宁整不会了。 还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竟然觉得马福全和武队的神韵有点像,难怪第一次给马福全换药的时候,她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正打算再试探他一下,马小米喊声“简姨”问道:“我哥说老多的棒豆,要煮到好晚去了,那你今晚还讲西游记吗?” “讲!也不会太晚,你们来就是的。”简宁说完看了眼马福全,他听到西游记完全没反应,看来真是她想多了。 不管是不是武队,只要是个穿越者,听到西游记都不会无动于衷。 心里有点空,感觉有点失落呢。 她走后,马福全眼底滚上笑意,他现在有伤在身,暂时还不打算跟简宁相认。等伤好他要组建一个古代特警队,到时再给她一个惊喜也不迟。 第三天,简宁留下丁有田和田氏常氏在家煮棒豆,她一个人去了镇上。她给杨郎中带了只野兔和斑鸠,又在百草间摘了一袋苹果,她先在普仁堂周边的店铺打听了一下。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杨郎中和他的孙子杨小郎中都是好人,每月还义诊两天,对一些没钱抓药的人,杨小郎中还会拿草药给人做样本,让买不起药的病患家属自己去山上找寻草药。 打听清楚后,简宁去了普仁堂,还没走到大门口,前方街道突然一阵骚乱。须叟,一匹受惊的烈马横冲直撞过来,街道两旁的路人摊贩尖叫着纷纷避让。 几个小摊贩的瓜果被路人碰翻,滚落一地。 “大舅!”一个幼童忽横过街道往普仁堂这边跑来,眼看受惊的烈马快到跟前了,小四一只脚还在普仁堂内,见状吓得肝胆俱裂,悲怆地大喊道:“俊哥儿!” 电光石火间,简宁扔了手上的东西,在一片惊叫声中,飞身而出,一手抱起幼童,一手抓住缰绳,使出太极绝技“千斤坠”死死拖住了烈马。 一声长嘶过后,烈马四蹄缓缓落下,街道两旁的人还没缓过神,马腹上栽落一人,右手臂还插着一枚箭。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普仁堂里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杨瑾瑜,他两眼往街面上一扫,看到了简宁,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他一边让身后的伙计将人抬进去,一边急步朝简宁走来。 小四这时也恍若大梦初醒。 “简娘子?真是简娘子啊?”他冲过来从简宁手里抱过吓傻的小外甥,一个劲地谢着简宁,“谢谢你谢谢你,今儿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搭救,我家俊哥儿不死也得残。” 杨瑾瑜出来晚了,不知道发生何事,视线在他俩面上打了个转,随后冲简宁长揖一礼,“不知简娘子来了,有失远迎,快些里面请!” 伙计抬着坠马之人打他们边上过,他斜目扫一眼,面色一凛,“云锦兄?快快快,快抬进去!” “是霍公子?” 简宁也认出受伤之人是霍公子,而且他胳膊上中的是毒箭,流的血黑得像墨水,她忙捡起扔在地上的东西,抬脚跟着杨瑾瑜进了普仁堂。 第48章 简宁解毒 霍锦成被抬进里间救治,小四在外间陪着简宁说话,一大肚子的妇人满面惊惶打街对面匆匆奔来,嘴里一路喊着:“大俊!大俊……” 妇人是小四的三姐,是普仁堂斜对面杂货铺的老板娘,她男人进货去了,她带着儿子大俊在店里做买卖。大俊平时没事就爱来普仁堂找他大舅,她刚听人说有个男娃娃差点被惊马给撞了,又发现儿子没了踪影,这才找了过来。 “娘!”大俊听到娘的声音,从小四怀里挣脱下来,张开双臂朝大门口跑去。 “你吓死娘了!没事瞎跑啥?”他娘拽着他照屁股就是几巴掌,“让你瞎跑,让你瞎跑!” 大俊咧嘴“哇”的哭了。 “三娘!你咋回事,跑我们店里来训子了?要训回家训去!”普仁堂的大掌柜不满地冲她喝斥几句,又瞪眼小四,“大家伙都忙着,你倒会抱着两手玩,普仁堂容不下你了是?” 大掌柜说罢,睃了简宁一眼。 他瞧着简宁不像是来看病买药的,但看她落落大方,穿戴干净整洁,虽背个背篓,手上还提了袋东西,眉目间却完全没有乡下妇人未经世面的局促不安。 因拿不准简宁的身份来历,他倒也没敢多说什么。 小四知道简宁是少东家的贵客,以后没准还是少东家的师父,万万怠慢不得。他忙将他三姐母子送到店门外,他三姐还想抓着他问话,“我要招呼贵客,你先回,我一会再去找你。” 打发走三姐母子,小四转回店内,拔高声音冲简宁打了千儿,赔笑道:“对不住了简娘子了,少东家这会忙着救人,招待不周,勿要见怪才好。” 小四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大掌柜听的,好叫他知晓他是帮着少东家在招待客人,他可没闲着。 简宁也知道他的意思,她打量着店内陈列的草药,笑盈盈地道:“没事,我随便看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第一位,若杨瑾瑜扔下伤患者,为拜师求艺只顾忙着对她献殷勤,那她真要见怪拂袖而去了。 小四搬来凳子,“简娘子坐,我去砌壶茶来。” 他刚要转身,里屋响起杨郎中的声音,“哎呀简娘子来了不早说,快快有请……”说话间他人已从里屋出来了,“老朽有失远迎,简娘子莫怪,莫怪!” 简宁道:“老先生客气了,霍公子还好?” 杨郎中侧身,手朝里屋道:“老朽不才,实在汗颜,正要劳简娘子大驾去看看,请!” 简宁看他眉眼间隐忍着急忧之色,也没拿乔,立即移步跟他入内,老郎中边走边道:“箭头浸有六味混合蛇毒,其中一味老夫实在查验不出,已暂且用银针封住毒素防其蔓延。简娘子乃隐世高人之徒,想必能查验一二。” “我尽力。” “简娘子!”杨瑾瑜见她进来,当即单腿下跪,抱拳揖礼道:“锦成兄命悬一线,求简娘子救他一命!” “快起来。”救人要紧,简宁也不去扶他,自顾上前查看霍锦成的伤势,他面上已浮现淡淡黑色,除去手臂上的箭伤,左侧臀部也中了一箭,还有半支箭头插在上面,和手臂上一样流的墨汁一样的黑血。 简宁看眼杨郎中,他会意,手一挥,让所有人撤出里屋。 “少东家留下。”简宁叫住杨瑾瑜。 祖孙俩闻言俱是一怔。 “是。”杨瑾瑜心头狂跳,简宁稳得一批,显见她能解霍锦成所中之毒。今日登门,此刻又独留下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简宁借放背篓的机会,侧身拿出百草间里的药箱,也没避着杨瑾瑜,当他面先给霍锦成注射了一针血清。 杨瑾瑜知她是隐世高人之徒,见她手上针筒虽诧异,却没多问,只介绍已查出的五种毒素:“金环蛇、银环蛇、尖吻蝮蛇、眼镜王蛇和海蛇,另有一种尚未查验出,故未敢下药。” 简宁点头,注射完血清,她让杨瑾瑜先去配那五种蛇毒的解药,自己用药棉取了霍锦成手臂上的血样,进到医药库化验,检出另一味蛇毒是鸡冠子蛇。 鸡冠子蛇剧毒无比,是最可怕的蛇毒之一,但不会立即致命,身上没有伤口毒液也进不到血液中。可一旦通过伤口进到血液会慢慢腐蚀皮肤,还有可能造成双目失明。 简宁给霍锦成把了下脉,发现他中箭后用内力护住了心脉,不然他根本支撑不到普仁堂毒素已抵达心脉,早一命呜呼了! 杨瑾瑜转来时,霍锦成面上黑气肉眼可见消散一多半,他望向简宁满目惊叹,不等他问,简宁便告知他,另一味是鸡冠子蛇毒。 简宁拔掉霍锦成身上银针和手臂上的毒箭,再用剪刀剪去他臀部箭伤四周裤料,拔出断箭,丝毫没有半分扭捏之色。因为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伤势轻重,看得杨瑾瑜心里更为佩服。 “好了,把草药捣碎给他敷上。” 杨瑾瑜道:“鸡冠蛇只是听闻,从无人见过,不知用何药解之?” 他听闻鸡冠蛇长相奇特,头上长着好像公鸡一样的肉冠,还能发出“咯咯咯”类似母鸡一样的叫声。扭说此蛇脾气古怪,会主动攻击人,会喷毒雾,还会飞。遇到此种蛇要赶紧跑,不能打,谁打谁倒霉! “正因为此蛇不常见,我师父当年配制了一些药片,我随身一直带着。”简宁拿出用纱布包的药片,“我已喂他吃了一片,每日服三片,饭前服用。” 杨瑾瑜打开纱布,看着简宁给的白色药片,啧啧称奇。拿去给他太公看时,杨郎中还特地戴上老花镜,细细查看。 “这么小小的药片就能解毒,妙哉!奇哉啊!隐世高人真是不同凡响,可惜老朽有生之年无缘得见。”老郎中摇头晃脑叹息道,深深引以为憾。 简宁从背篓里拿出野味和苹果,“承蒙老先生贵眼高看,只是家中幼子丢不开,老先生好意只能心领了。” “是老朽思虑不周,简娘子万万不可这般说。”杨郎中已知孙儿有意拜她为师,遂直言问道:“不知简娘子能否收瑜儿为徒?” 第49章 正式收徒 杨郎中心里早有数,不过是把事情落到实处而已。 简宁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看眼杨瑾瑜,直接道:“令孙人品端方,我今日来就是应他拜师之请,收他为徒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杨瑾瑜立时上前,先给简宁磕了三个响头。 老郎中要在“来福酒楼”摆上一桌,他早打探清楚,来福酒楼的伙计丁老六是简宁的小叔子。简宁也没拒绝,她知道古代的人对拜师很讲究,借此机会让更多人知道杨瑾瑜是她徒弟没坏处,因此欣然前往。 老六丁有兴看到简宁来,又得知普仁堂的少东家杨瑾瑜拜自个四嫂为师了,自然觉得面上有光,跑前跑后张罗得倍儿欢畅。 老郎中请了镇君和几个镇上有头有脸的乡绅作陪,在大家见证下,特地换过一身新衣的杨瑾瑜重新行过拜师礼,奉上茶,正式成为简宁的徒弟。 镇君和那几个乡绅,看简宁年纪轻轻比杨瑾瑜大不了几岁,心下都纳闷,杨瑾瑜做为普仁堂的少东家为何还要拜她为师? 几人经老郎中一番解说,得知简宁是隐世高人之徒,不但把马捕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能医治痨病,查验老郎中都无法查出的蛇毒,顿时对她刮目相看,纷纷套起近乎。 简宁不喜寒暄客套,语气淡淡的,甚至干脆装没听见,好在有杨瑾瑜在一旁插科打诨,大家也只当隐世高人之徒有牛逼的资本,倒没人见怪她的冷淡疏离。 临走前,简宁给了杨瑾瑜一本医书,这书是当年乌阿婆给她的,上面所写都是繁体字,记录有上百种疑难杂症,还标注有人体各个穴位的插图。 “你拿去好好看,不懂的先标记好,等我每月……逢六,每月逢六我会来教你,注射、开刀、缝针以及解剖,但有一点,对外不得说是我教的这些,日后行医只能说是你我师徒共同探讨出的,能做到吗?” 杨瑾瑜虽不理解她为何要这般做,但基于尊师重道之法则,他郑重点头,“徒儿谨遵师命,绝不违背。” 他和太公送简宁出来时,大掌柜也堆着一脸笑迎了上来,他一直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多亏留了个心眼,没得罪主家的贵客。 “太公,马车已备好,在外候着呢。”他殷勤说道。 杨郎中点点头,又吩咐杨瑾瑜:“瑜儿,再送送你师父。” “不必了送了,都请回。”简宁背着背篓上了马车,背篓里除了她自己一来镇上给四小只买的一袋零食之外,还装满了杨瑾瑜买给四小只的糕点和糖果。 杨瑾瑜执意要送,简宁让他留下照看霍锦成,他中了混合蛇毒要一个月才能完全康健。杨瑾瑜想着霍锦成去而复返定有要事,担心是与自家有关的事,这才作罢。 “小四,车赶稳当些,别颠着我师父。”他转而叮嘱小四。 “公子放心,小四一定赶得稳稳当当的。”小四是自己跟大掌柜求了这趟差事,大掌柜因先前数落过他几句,自然也愿卖他这面子。 小四驾着马车没走多远,看到他三姐一手牵着大俊,一手挽个布包候在路边,他扭头冲马车里的简宁说道:“简娘子,我三姐在路边,她想见您一面。” 简宁掀开布帘,三娘牵着大俊上前,她已经听街坊和小四说了是简宁救了她儿子,她第二胎没保住流掉了,第三胎还在肚子里,眼下就大俊这么个宝贝儿子,因此格外感激简宁。 她递上布包道:“简娘子,多谢你救了大俊,我也没啥好送的,就几样玩具和两包糖,都是自家铺子里的,你要不嫌弃还请收下。” 简宁看她大着肚子踮着脚,忙接过下了车道:“我当时正好离得近,又天生有点蛮力,不用这么客套,小本经营也不易,快些拿回去。” 三娘如何肯,定要她收下,还摁着大俊让他给简宁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儿子今天要真没了,她都没法对她男人交代。 简宁推脱不掉,又着急回家,只得收下。 路上她解开布包看了下三娘送的玩具,有竹蜻蜒,有小风车,还有几个布偶。简宁想起自己给四小只编的草人,他们四个睡觉都搂着,布偶相比编草人要易得多,而且做布偶她更拿手。 刘瞎子隔三差五来镇上说西游记,她不如带着田氏常氏做些西游记里的布偶,到时就放到三娘店里卖,要是卖得好也是笔不错的收入。 小四谨记杨瑾瑜的叮嘱,车倒是赶得稳稳当当,就是慢慢悠悠了些。但再慢车轮也在往前滚动,日子也在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出酒这天。 田氏常氏一大早结伴有说有笑地来了,两人气色看上去都特别好,马福全的伤已痊愈,被她压着在家多休养了几天,今儿一早迫不及待去了衙门。丁平顺的病虽没大好,可如今也能上山自己挖陷阱做些体力活了。 她俩来时简宁一家刚坐上桌吃早饭,她炒了盘红薯叶,后山那几亩旱坡地已栽种上她从百草间移栽的红薯苗,因每天用灵泉水浇灌如今长势十分喜人。 “这红薯叶味道不错,二妹你也尝尝,别太挑食了。”大宝见二妞光挟肉吃,用简宁备的公筷挟了一筷子红薯叶搁到二妞碗里,抬眼发现爹娘和大妞三妞都瞪着他。 半个月前他说话已没那么费劲磕巴,眼神也比过去清明些,但完整的一句话说出来还是不那么流畅,这会他一口气说了三句话,一点没打磕巴,他自己没意识到,简宁他们却都愣住了。 “大宝,你再说几句娘听听,随便说什么都可以。”简宁眸底盈了雾气,她知道自己能治好大宝,可这一天到来时还是忍不住激动。 大宝稍一愣怔,随后看了眼爹娘和三个妹妹,眼神清洌,微微笑道:“娘,我想我已经大好了,这都是娘的功劳,谢谢娘。” 丁有田撂下筷子,一把抓着简宁左手包在掌心,连声道:“太好了娘子,宝儿他好了,他好了,他真的好了!” “谁好了?大宝吗?” 第50章 美酒酿成 田氏常氏在院里忙活出酒前的准备工作,听着屋里动静不对,两人一块走了进来。 当着她俩和四小只的面,简宁也不好太下丁有田的面子。再者,许木匠把床打好送来后,她安排他跟大宝睡,他也没跟她闹过别扭。看在他懂事的份上,此刻的忘形,她也就包容了,任他紧握着自己的手。 田氏常氏进屋看到这一幕,都觉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人家夫妻手拉手在自个孩子面前没什么,叫她们撞上让人家多难为情,两人忙侧转身暗自忍笑不止,直到听到大宝开口才又转过身。 “是,二位伯娘,我娘已经给我治好了,辛苦二位伯娘每日帮着我娘操持,侄儿多谢二位伯娘了!”说罢,大宝穿着简宁给他裁剪缝制的长衫,起身走过来,像模像样地给她们揖了一礼。 “哎唷哎唷,我的乖侄儿啊……”常氏一把拉起他,“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娃,一天学堂没上过,难为你话说得这般周全,倒叫伯娘我不知说啥夸你才好了。” 田氏眼眶都湿了,四小只刚搬来老屋是啥样子她当天是见过的,如今个个养得娇皮嫩肉,她真心替简宁高兴。 扯扯常氏,她说道:“让他们一家先好好吃饭,咱们忙咱们的去。” 大宝彻底好了,大妞二妞三妞异常兴奋,尤其大妞,这几年她又要管哥哥又要管两个妹妹,以后她只用管两个妹妹了,不对,她还有哥哥可以护着她了。 “哥。”她冲大宝喊了声,甜甜笑了。 “嗯。”大宝应了声,老气横秋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大有往后哥罩着你的意思。 简宁感觉他就像一下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言谈举止都有了质的飞跃,其实大宝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变化,一是每晚听她讲西游记,二是自搬去东屋和他爹一块住,刘瞎子有时就在东屋给他爹授课,他爹也经常在东屋念书。 潜移默化下他天天受着熏陶,压迫他语言神经的淤血肿块一旦完全化去,他能无障碍进行语言表述了,每天一点一滴积累的能量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等他们用过早饭,刘瞎子才姗姗来迟,他昨晚贪杯喝多了,进来便把一包要换洗的衣服很自然地递到简宁手上。自上次简宁发现他洗衣服湿了鞋袜,之后隔两三天上他那拿换洗衣物,有得几次他干脆自己主动送来了,省得她跑一趟。 “师公。”大宝恭恭敬敬向他揖了一礼。 “宝儿已经完全好了。”丁有田咧嘴笑道。 “好好好!”刘瞎子连说三个好,“可喜可贺,今日出的酒一定更为甘醇,开始!” 首批十几坛发酵好的棒豆已被田氏常氏搬到院里,刘瞎子让她们把发酵好的棒豆舀到三个木甑里,再把一块木板放进木甑内,一边高一边低,低的那端对准接酒槽;然后在木甑口裹圈布密封,上面放口天锅(铁锅),将木甑抬到灶上铁锅里,再在上面那口天锅里加入凉水,随后点火进行蒸馏,并不断把天锅里的热火换成凉水。 里正和族长还有好些村民都涌来看热闹,里正还买了炮仗,只等出酒那一刻点燃炮仗为他们添个喜庆。 当酒蒸气上升遇到装有凉水的天锅,就会液化滴到接酒槽并顺着竹筒流出,当酒滴出那一瞬间,里正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点燃了炮仗。在里正放的炮仗快爆完时,丁有田和刘瞎子也点燃了他们准备的炮仗。 炮仗声中几辆马车徐徐进了丁家村,除了头批来取酒的买家,还有普仁堂的马车。 “到底还是晚来了一步,要不是锦成兄磨磨蹭蹭早到了。”杨瑾瑜也带来好多炮仗为师父庆贺。 他们原本可以赶在出酒前抵达丁家村,结果快到村口时霍锦成突然抽风,喝停马车冲他道声对不住后径直下车就往回走,搞得一向好脾气的杨瑾瑜也来了火,调转车头追上去拦着他定要问个究竟。 过去的一个月里,简宁两次上门传授他医术,霍锦成都避而不见。今儿他好不容易说服他一块来,不管怎么说他师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认为霍锦成应该当面跟他师父道声谢。 他所认识的霍锦成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一直没搞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师父有成见?直到他以绝交逼迫他说出缘由他才吐口,竟是为了简宁剪掉他裤子看了他的腚。 杨瑾瑜闻言哭笑不得,反问他,自己也是郎中,若有大姑娘小媳妇屁股伤到了危在旦夕,自己做为郎中是救还是不救? 他好说歹好才把他劝了回来。 见他仍黑着一张脸,杨瑾瑜道:“咱们是去庆贺的,你别板着臭脸,我师父又不是故意要看你的光屁股,你那屁股……” 霍锦成瞪着他道:“你若再提此事,不用你提绝交我先跟你绝交!” 杨瑾瑜赔笑道:“罢了,我不提,从此不提。一会到了你有点笑脸,要不是我师父你现在就算不死,一双眼也瞎了。” 霍锦成哼了声,心里还是别扭,还是觉得简宁不知羞耻,又贪财。他要不是一个月前在回京途中接到太子飞鸽传书,让他留在达洲郡内寻访大宴国曾经的第一谋士南洋子,他早回京了,永生不见简宁都好。 两人到了丁家老屋,还在院外,杨瑾瑜就让小四点燃炮仗。 “瑾瑜来了。丁有田听到炮仗响出来迎接,自杨瑾瑜拜了简宁为师,改口叫他师公,他也不客气地唤他瑾瑜了。 “霍兄也来了。”看到霍锦成,丁有田也客气地抱拳揖了一礼。 霍锦成一月多未见丁有田,今见他换了衣着,竟显得格外的丰神俊朗。因着简宁的缘故,连带着看丁有田都不顺眼,虽不致绷着脸,可也没个笑模样给他。 丁有田这会心情好到爆,自动忽略了他的冷淡,“瑾瑜,霍兄,你们还真有口福了,这回我师父酿的云山翠,比他从前酿的好喝上数倍。”他将他俩迎进院子,边走边又说道:“先给你俩引见一下我师父。” 刘瞎子在和里正说话,丁有田领着他俩朝刘瞎子走去…… 第51章 唇枪舌剑 丁有田对自个师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他心目中,刘瞎子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会酿酒说书摸骨算命,简直无所不能。 不然他也不会想着介绍给杨瑾瑜和霍锦成认识。 杨瑾瑜还好,师父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师公的师父就是他的长辈,自然更要见见。他如今对四小只的宠爱都近乎变态了,隔三差五就会命小四驾着马车,专程给四小只送来吃的玩的,还给老屋添置了好些家具。 太公每月给他的例银他几乎全花在了四小只身上,连太子从前赏赐他的一些小玩意儿,如玉坠子玛瑙手串啥的他都给了四小只,只不过简宁知道后统统拿去还给了他。 理由东西太贵重,怕给四小只宠坏了,以后只想着坐享其成,所以杨瑾瑜知道他师父其实不贪财。 喜欢钱财并没错,天下有几人不爱财?只要取之有道没毛病。 可霍锦成却说简宁是放长线钓大鱼,连简宁收他为徒都被说成了居心叵测,他对丁有田的酿酒师父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是怕拂了杨瑾瑜的面子才跟着一块过来。 “师父,瑾瑜来了,这是他的朋友,霍公子。”丁有田领着他俩过来,“这是我师父,这是我们村的里正老叔。” 霍锦成看到刘瞎子一眼认出,这干巴巴的半老头儿,是上回在祥瑞茶楼说书的,他和丁有田一样,哪怕是瞟过一眼的人都能过目不忘。 “莫非丁兄除了卖酒还要承继尊师衣钵说书不成?这是要把天下人的钱都一网打尽啊!”霍锦成话里不无嘲讽的意味。 丁有田闻言,面上笑容微一滞,随即反唇相讥道:“霍公子想必有着鸿鹄之志,而丁某不过区区一乡野村夫,哪敢惦记天下人的口袋,又岂是丁某能惦记的!”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天下人的口袋除了皇上谁敢惦记?他这番话有给霍锦成扣帽子的嫌疑,听得霍锦成脸一下黑了。 他不过随口一说,除了讥讽一下丁有田之外,可没有别的意思,他霍家也戴不起那样重的一顶帽子。 觊觎皇权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心下一凛,他冷笑道:“丁兄好利的一张嘴,杀人无形啊!” “哎哎,酒来了……”杨瑾瑜也不知霍锦成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跟丁有田唇枪舌剑斗起来,看见田氏用托盘端了几碗酒朝他们这边过来,忙岔开话题,“来来,尝尝我师父他们酿的酒……” 里正不明就里,也没听出他们话里的硝烟味,在里正眼里,普仁堂的少东家和锦衣华服的霍锦成,都是丁家村的贵客,他忙上前两步,亲自从托盘里端了两碗递到杨瑾瑜和霍锦成手上。 “快品品,这可真是好酒,哎呀,有田和他媳妇可真是能干!咱村有他们这样的能人,何愁全村人过不上好日子呀!” 简宁现在除了收棒豆还收茭草,也就是高梁,村里种茭草的人家也不少,因为茭草耐旱耐涝,又不挑土地,再贫瘠的土地都能顽强生长,产量还高。 老丁头家后山那五亩旱坡地,早先在种植烟叶前也种植过茭草,但那玩意儿吃多了拉屎不出,忒难受。村里其他人家种植茭草,除了掺杂大米留少量自家吃之外,其余基本都拿来喂猪或拿去镇上卖给养猪的人家了。 比烟叶还卖不上价。 如今简宁还是按棒豆一样的价收购,可把全村老少给乐坏了!除了老丁头一家,全村谁不把她当活菩萨一样敬着? 霍锦成也是个有几分好酒的人,御酒他也是品过的,还是皇帝老儿赏给他爹当朝太傅的。但他可不认为丁家村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地,能酿出什么美酒佳肴。 初来白沙镇那会,他又不是没在镇上酒楼里喝过当地的酒,跟潲水差不多,难喝还上头。 不过里正手里的碗,递都递到面前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瑾瑜笑眯眯接了,更何况田氏还在边上看着,她男人可是被他借调去替太子爷卖过命的,他还险些害人家当了寡妇。 于是,他硬着头皮接了,皱眉一瞧,他眼一下睁大了。 面前的酒清澈透亮,碗底没有一丝浑浊,一口酒下肚,郁结在胸的闷气似乎都消散殆尽,还满口余香绕齿。 “果然好酒,再来一碗!” 他话落音,田氏立即笑吟吟递过一碗,并道:“我家小麦他爹生生死死就好刘瞎子酿的这酒呢,能不好喝吗?” “那是,老瞎子酿的酒,不说能卖给全天下的人,至少方圆百里的人还是能赏老瞎子一口饭吃的。”刘瞎子似笑非笑道。 霍锦成面上一哂,敢情这小老头还护徒呢? 丁有田凤目微眯,斜扫了霍锦成一眼。 这家伙敢在他师父心上栽刺,他不介意给他点苦头尝尝。 …… 简宁和田氏常氏,在自发帮忙的村民帮助下,很快把前来取货的几家买家的酒都搬上了马车。 几位买主尝过酒后纷纷竖起大拇指,除了结清当前货款,又都争抢着付了下批酒的定金,并且全部加了量。 简宁吩咐在院里摆几桌席面,留大家伙吃饭,除了里正族长和杨瑾瑜霍锦成之外,凡帮忙的村民一律请。 这下热闹了,好些村民从家里搬来饭桌,拿来碗筷,比过年还欢腾。院里三口灶上的铁锅都煮上了野味,香气四溢。 满院大人笑,小孩欢叫,场面那叫一个喜庆! 院墙外,丁贵丁权望着在老屋门口捡炮仗的小孩,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嗅着飘出来的肉香,两人馋得直流口水。 “哥,等下我们也进去吃。” “嗯。四叔四婶家,别人吃得我们也吃得。” 小哥俩已经去镇上读书了,今天夫子外出会友放假一天,哥俩是看见村里来了马车,又听到炮仗响被吸引来的。 “我们如今是读书人,肯上他们家吃饭是给他们脸。”丁贵说完自己都觉得十分有道理,全村除了他四叔上镇上念过几年书之外,现在就只有他们哥俩了。 “走,哥带你进去吃肉。” 他拉着丁权雄纠纠地往院里走去…… 第52章 给点苦头 三妞眼尖,看见丁贵丁权往自家院里走,抱起元宝跑过来拦在了门口:“谁让你们来的?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两个。” “屁你们家,这是爷奶的房子。”丁贵突然想起老屋是爷奶的房子,虽然分给四叔四婶一家了,可房子还是爷奶的啊? 爷奶的也就是他的,他一下有了底气。 “你个赔钱货敢挡小爷的路,给老子让开,不然揍你!”丁贵晃晃拳头,斜目看着三妞,见她穿着漂亮的衣服,还抱个毛绒绒的小狗,他老想要了,刚才猛一眼他还差点没认出三妞。 “把这小狗给我,小爷就不跟你计较。给我!” 他伸手想要抢,三妞身子一侧,“你敢抢我让元宝咬你。”元宝狐仗人势,“嗷嗷”奶凶奶凶地冲丁贵叫着,听上去还真跟个小狗儿叫的声音差不多。 “敢咬我我给他扒了皮吃肉。”丁贵压根没将这么大点的小狗儿放眼里,而且在他的世界观里,一直以来凡好玩好吃的东西,三妞这样的赔钱货是不配跟他争的。 老丁家小霸王的称号不是白给的,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在丁贵心里根深蒂固,他早忘了被简宁一脚踢飞的事了。 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不给他抢! 这样的事儿他从前可没少干。 “住手!”大宝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毛球,“你们两个,出去!” “你个傻子,敢叫小爷出去……咦,你个傻子还穿长衫了?”自己去镇上读书了奶都没给自己做长衫,大宝这个傻子不读书倒穿上了,丁贵气坏了,“把长衫也给我脱下来,小爷还没穿你凭什么倒穿上了?脱下!” 大宝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丁贵,这怕才是个真傻子。 “哥,他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不傻了,真奇怪。”丁权说道。 丁贵可没觉得,他这会只觉生气,特别生气,从前他让大宝往东大宝绝不敢往西,今天居然敢不听他的命令!他决定给他点教训,一拳朝大宝打去,嘴里叫嚣道:“敢不听小……” 他话没说完,大宝身子往旁边一侧,让过他那一拳,跟着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丁贵被他踹得摔了个狗啃屎,门牙都磕掉一颗。 “哥!” 丁权上前一步,大宝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小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看着大宝,丁权不知怎么就生出怯意。 “给我等着!我去告诉爷奶。” 他转身跑了。 丁贵爬起,呸的吐掉一口带血的痰,刚才是他大意了,让大宝钻了空子,他怎会打不过一个傻子? 他哇哇叫着冲向大宝。 结果头上挨了一下,又摔了个一个狗啃屎,还搭上剩下的一颗门牙。 灵猫落地,抬起右前爪在脸上抹抹,抖抖身子,纵身一跃。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一下闪没了影。 “瑶瑶,大宝,怎么回事?”简宁听村民说丁贵丁权在院门口闹事,她忙赶了过来。 听到她声音,丁贵一下想起她踢自己的那一脚,爬起飞快跑了。 大宝:“娘,没事。” 三妞:“没事。” 哥说没事就没事,人生头一回被亲哥护的感觉真好,三妞悄悄冲大宝吐了下舌头。 “我听说丁贵丁权来了,刚跑出去的是谁?”简宁对丁贵丁权没什么印象,凭背影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大宝:“已经解决,没事了。” 好,她崽说没事便没事,她看他俩也不像吃了亏的样子,于是不再多问,转身忙活去了。 饭菜齐活,开席了,院里摆了六桌,每桌都上了一坛云山翠,简宁和丁有田请里正先说几句。里正黑红的脸上笑开了花,却执意让最大的功臣刘瞎子先说几句。 刘瞎子摇头笑道:“我老瞎子只会说书,别的可说不来,这么大的场合你就别让我老瞎子出丑,万一说错话让外面来的贵客笑话了。” 霍锦成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这对师徒有完没完? 里正轻咳两声,扯起嗓子大声道:“好,让我说我就说几句,咱们丁家村平时连一辆马车都难看到,如今几辆马车排着队的来了!这不单是老四一家的荣耀,也是咱们全村的荣耀!因为老四夫妇是咱丁家村的人!他们自己日子过好了,还带着全村老少一起往好日子奔。咱们喝水不忘挖井人,往后我希望大家伙儿多念着他们的好,有啥能帮把手的都帮把手,能不能做到?” 村民齐声道:“能!能!能!” 里正手一挥:“好了,废话不多说,开吃!” 席面挺丰盛,每桌都有一大钵子野猪肉炖萝卜,爆炒兔肉,清蒸斑鸠,腊肉炒大蒜,还有猪血小葱汤和清炒红薯叶。 霍锦成看着满桌的肉菜,心里想着回去后得跟太子说说,如今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这么好,都是皇上的功绩,太子辅政,自然也功不可没! 太子仁善,大宴国的臣民有福了。 他心里一高兴,不觉频频举杯,这酒比宫里的御酒还好喝,他一人就订了五十坛,权当报答简宁的救命之恩,而且是一手交清全部货款,付了三百两银票。 杨瑾瑜也很高兴,之前因霍锦成和丁有田起了口舌之争,他还暗后悔不该强拉霍锦成过来,没想到他还照顾了他师父这么大单生意。 “锦成兄,来,再敬你一杯。”他伸手去拿酒坛,丁有田抢先一步,“我来倒。”他起身给他俩各满上一杯,在给霍锦成倒酒时,他袖口遮住了酒杯。 觥筹交错,杯来盏去,宾客喝得正欢,霍锦成忽啮牙起身离席,大步往后院茅厕去了。 隔会,他回到席上,屁股刚沾到椅子,牙一啮,又急急起身去了后院。 如此往返几次,丁有田皱眉问道:“霍兄,你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用不用叫我娘子过来给你切脉诊断一下?” 霍锦成摇头,他可不想再让简宁碰他,自打来到这儿他还没跟简宁正面对上过,连订酒都是让杨瑾瑜代劳的。 再说了,杨瑾瑜难道不会切脉? “谢丁兄关心,我很好,即便真有不适还有杨……”话没说完,他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又往茅厕去了…… 第53章 阿蛮将至 霍锦成一趟趟地往茅厕钻,成功引起简宁的注意。 起初,她以为是他酒喝多的原因,有些人喝口水都要上厕所的,但他这也太频繁了,显然不对劲。 在他又一次往茅厕钻时她朝他们这桌看过来,这一看发现丁有田斜吊眉梢瞟了霍锦成一眼,唇角微勾出一丝报复后的快意。 简宁满脑黑线,想起先前听田氏提过一嘴,他和霍锦成好像起了点龌龊,人家好歹是他们的大主顾,不带这样搞人的。 霍锦成连跑七八趟茅厕,拉得腿都软了,某处还火辣辣地疼,他揉着肚子从茅厕出来,抬眼看到简宁双手抱胸站在茅厕外。 他犹如被雷劈了一样,他在里面拉得惊天动地,这女人守在外面岂不全听了去? “跟我来。”简宁说完掉头朝灶屋后门走去。 简短三个字,似乎带有不可抗拒的魔力,他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喝了。”简宁递了碗水给他,他尝了口,又咸又甜,“给我喝的什么东西?”他眉头都打结了。 “放心喝,我不会毒死自己的大主顾。”简宁盯着他喝完,拿过把凳子,“坐下,把裤子脱了。” …… 这女人也太不知羞了? “快点,别磨蹭。”简宁已经举起针筒,“没让你全脱,把裤子拉下去一点就成。” 她一脸坦荡,他还是犹豫不决。 简宁道:“要不我让小瑾来给你打针?我教过他,他在马屁股上做了实验,用不用我叫他来?” 霍锦成眼一闭,果断拉下裤子,上回的事他可听说了,杨瑾瑜把针头都扎断了,还险些挨了一马腿。 这女人居然唤他小瑾,师徒关系而已,用得着叫这么亲密? 也就瑾瑜仁厚,好骗,看到什么好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买来送给这女人的孩子。 “嘶!”他抽口气,忍不住抱怨,“你轻点,会不会打针?” “你会你自己打?一个大男人打个针都怕疼,人家马大哥伤成那样可都没哼一声。”简宁拔出针头,拿棉签摁了会,再擦了擦,然后将棉签扔进了灶炉里。 “好了,可以提裤子了。”简宁扭过头,见霍锦成还老实跟那坐着,她留了包药片在灶台上,“一次吃一片,要是还没好,间隔两个半时辰后再吃一片,最多吃个两三片就好了。” 简宁出门,丁有田进门,他进去一眼看到霍锦成在提裤子,想到刚出去的简宁,他眉眼阴鸷地盯着霍锦成,“你在这做什么?” 霍锦成看到他,一下想起好像就是喝了他倒的酒,自己才开始狂拉稀。迎上丁有田视线,他给了他一下自己猜的眼神,还故意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拿上灶台上的药片,神清气爽地昂首而去。 如果他不是这般惺惺作态,丁有田或许还会想歪,加上又看清他走前拿的是药片,便明白简宁给他打过针了。他之所以找来也是看他这趟茅厕上的时间较长,想着已经教训过他了,去房里拿了止泻药过来准备给他的。 上回大妞腹泻,他娘子给大妞打了一针,吃了一片药就好了。 简宁给针筒药水,白色药片都过了明路,说是杨瑾瑜给的,是杨瑾瑜曾经跟一个大月国的人学的西医。她和杨瑾瑜通过气,两人说法一致,所以简宁现在备了好些常用药在家里,还让丁有田用繁体字标明了用法用量。 其实繁体字简宁基本都认得,只是她不大会用毛笔写字,不然根本不用丁有田代劳。 霍锦成回到席上,杨瑾瑜问他:“怎的去了这许久,可感觉好些了?” “我被人下了药,你真不知道?”霍锦成反问他道。 天地良心,杨瑾瑜想说他一开始是真不知道,后来他一趟趟地跑茅厕他也就知道了。可丁有田说只是想给他吃点苦头,一会自己会拿药他,那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装宝,故作惊讶道:“你是不是想多了,这儿每个人都跟你无冤无仇,好好的人家给你下什么药?” 说到底,霍锦成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证据。不过通过这事他是真发现杨瑾瑜医术不行,还太嫩,他多跑几趟茅厕那女人就知道他闹肚子,得吃药打针。而杨瑾瑜坐他边上,却不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拍拍杨瑾瑜肩膀,“看来你的好师父对你藏了私,你还是多留个心眼,别她给你卖了你还替她数钱。” 杨瑾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下午来提货的马车陆续进了村,杨瑾瑜和霍锦成告辞回去的路上,不断看到有马车往丁家村方向去,比上午的多出一倍还不止。 马车里,杨瑾瑜拍拍简宁送给他太公的一坛酒,斜目问霍锦成,“你说这云山翠要是成为皇家御酒,我师父会不会成为大宴国的女首富?” “三百两,我已经报了她的救命之恩,一个月后我来提货,运去京城我只说去了趟大月国,我可不会帮她任何忙。” “你送去京城总不会不送太子爷几坛?太子爷要喝了,你觉得他不会呈给皇上喝吗?若是皇上喝完还想喝,派人去大月国买,欺君之罪你确定你能承担?” 霍锦成倒没想过这点。 怎么办,他能要求退还货银吗? “你说一个月后来提货,达洲郡这么大,你想好上哪去寻人了吗?”杨瑾瑜又问道。 “先去津县,太子有细作在雍王府,皇上寿诞那日,雍王接到密报,说是有人在津县亲眼看到过南洋子。” “去了无异大海捞针,你一没见过他,二没画像,怎么找?”杨瑾瑜有些担心他,“况且,雍王手下的人也在津县找他,要是再被他们盯上,万一你要有个好歹阿蛮怎么办?” 阿蛮是霍锦成的女儿,今年七岁,得知他受了伤天天找他父亲闹,跳着脚要来白沙镇找爹爹,他父亲被闹得没办法,数日前已将阿蛮送出京城,不日将抵达白沙镇。 这倒是个麻烦事,他总不能带着女儿去津县,那样太危险……有了,他眼前忽一亮,“这样,阿蛮来后,烦请你把她送去你师父那,待在你这她肯定会闹腾,在你师父那有小孩子跟她作伴,相信她待得住,我去提货时再带她走,如何?” 第54章 要搞事情 这厮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杨瑾瑜揉揉额头,已经开始替他师父感到头疼! 去年他母亲五十大寿,因他父亲恼他不愿入翰林院,偏要回乡跟着太公学医,父子俩见面每次都闹得不愉快,所以他回京没在自家住,反跑去霍锦成那儿住了几天,对阿蛮小姐是深有体会。 那可是个活祖宗! 马车进了镇,在普仁堂门前停下后,杨瑾瑜和霍锦成从车上下来,二人抬脚正要往店内走去,忽见前方街面上起了骚动。 一群佩刀捕快押着几名五花大绑的人犯过来了,其中一中年儒生装扮的人满身血污,样子极其狼狈,有百姓往他们身上扔着烂菜叶,被官差押着的能是什么好人。 霍锦成只一眼,便认出那儒生是雍王府网罗的江湖败类,臭名昭着的采花贼罗俊贤,人称玉面蛇君。擅制各种蛇毒,前番他所中毒箭上的蛇毒正是出自此人。 他迅速闪进马车,杨瑾瑜见状站在马车旁未动,叮嘱小四也暂别急着驱动马车。小四并未注意霍锦成又回到马车上,还只当自家公子要看热闹,乐得也跟着瞧上一会。 打头阵走在最前头的捕快是马福全,玉面蛇君正是折在他手里,今儿他一大早到衙门应卯,一来就感觉气氛压抑,一问才知道,最近几天镇上接连有年轻女子失踪。 因怕引起百姓恐慌,镇君暂时封锁了消息,一面打发人去县衙汇报请求支援,一面命捕头率手下几名捕快暗地里查访。 马福全建议捕头再次去报案的人家勘察现场,捕头一直对他较为倚重,便带着他再次去了其中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女子是半夜被掳走的,他在现场进行地毯式搜索勘察,没发现任何线索。 心下不由暗叹,要是从前惯用的气味追踪在就好了,当时他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和上回一样,手上便多出一枚追踪器。 他问女子家人要了女子常用的一方手帕,出来又正好赶上县衙派了人手过来,靠着气味追踪器他带人追到了镇外一座废弃的破宅子,将玉面蛇君及他手下几个弟子团团包围起来,一网打尽了! …… 丁家村。 老丁家又在召开家庭会议,这次会议主题,讨论要不要把老屋收回,将四房一家赶出丁家村。 打头的仍然是孟氏,她搂着缺了两颗门牙的丁贵,没说上两句就跑偏题了,大骂起四房一家,翻来覆去炒现饭来来回回总是那几句,听得高氏不耐烦了,嫌她每次抓不住重点,只会把大家带偏。 口水骂干管啥用?四房一家又不会少块肉,她忍不住道:“娘!不是讨论要不要收回老屋吗?不如举手表决,同意收回的举手,少数服从多数。” 她说着瞟眼坐在角落里的老二夫妇。 老二丁有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但老二媳妇方氏是个有主意的人,之前孟氏背着老丁头,让人带话叫他们夫妇回来,她愣是压着老二守足七天送她爹上山才归家。 两口子回来当天,就被孟氏逼着去找简宁和丁有田要秘水。方氏同着老二去后压根没提这档子事,她在路上就叮嘱老二去了也不许提,提也白提。 方氏知道,要能给,四弟妹早给了,哪用巴巴地等到他们回来再去要。不给,他们提了也白搭。 去过一趟老屋,亲眼见证四弟妹的变化,以及四房现在过的日子,这些天方氏一直在怂恿老二跟爹娘提分家。老二死活不松口。 爹娘尚在,提分家乃大不孝,别的他都能依着方氏,唯独在分家这件事上不吐口,气得方氏这些天正跟他怄气,此刻夫妻两个虽坐在角落里,可谁也不理睬谁。 看到高氏朝自己这边瞟了一眼,方氏道:“爹娘把四房分出去我们二房没在家,爹娘也没问过我们的意见,所以老屋爹娘是收回还是不收回,我们二房也没权利说话,一切任凭爹娘做主,不过……” 她话峰一转,又道:“四弟妹如今在村里很得人心,今儿来提货的马车足足有二十多辆,要是真把他们赶走了,可就断了全村人的财路,他们不得恨死咱们啊?要是遭全村人恨了,那咱们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爹娘还是要考虑清楚的好。” “敢情被打掉门牙的不是你儿子,你不心疼,所以跟这说风凉话呢。”高氏瞪了方氏一眼,“他们大口吃肉的时候,可有想过给爹娘送口汤喝?宁可帮衬村里不相干的人也不帮衬自家兄弟,许他们做初一不许我们做十五啊?村里人爱说啥说啥去,还能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啊?顶破天说上个把月慢慢也就不说了,怕个啥?谁家还没个破事给人说的!” 孟氏道:“是这么个理,老三家的说得没错,从来风言风语谁还能年头说到年尾的?他们走了,咱们一家终归在村子里住着,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一直闷头抽烟的老丁头面上也有了几分动容,高氏有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们大口吃肉的时候连口汤都没想着送给他尝尝!之前他还以为他们酿的酒卖不了几个钱,搞不好还会砸在手里,所以一直冷眼看着,哪怕老二媳妇回来告诉他,四弟妹记恨婆婆打聋三妞耳朵,不肯给他们秘水,他也没动过收回房子的念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他们做起势搞发财了,却半分好处不给自家人。他倒要去问问老四他们,问问村里人,这样眼里无父无母的不孝子,他做为老子凭什么要把房子给他们白住着?他赶走他们村里人又凭什么来恨他们? 打定主意,他用力磕磕烟嘴,卷起烟袋,起了身。 “啥也不说了,也不用你们举手表决,房子是老子的,他不孝敬老子,老子就把房子收回来!他们不是有钱吗?有本事他们去镇上置办房屋去,老子算他们能耐!” 老丁头一声令下,全家出动,他背着两手一路绷着脸,领着二十多口人浩浩荡荡朝着老屋去了。 路上有村民瞧见这一大家子往后山去了,虽然搞不清什么情况,估摸没好事,便扯飞腿跑去跟里正通风报信去了。 丁家老屋。 蒸馏酒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老丁头打头走了进来,身后乌央央跟着涌进一大群,老五丁有利一进院率先发难,大吼道:“老四!这屋爹要收回了,带着你全家滚出老屋!” 第55章 拿房契来 这家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简宁正要上前跟他们理论,被丁有田给拦下了,“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理会,我来跟他们说。” 他这回居然没自称为夫,也没唤她做娘子,简宁一时倒没察觉,他自己心里有数。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较什么劲,是他阻止杨瑾瑜医治霍锦成的,他娘子也不过是给霍锦成打了一针而已,但他心里就是别扭,就是不痛快。 “爹,你到底想干啥?”丁有田走上前压根没正眼瞧老五,面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连问他爹话都问得漫不经心,似乎根本没把他们的到来当回事。 老丁头看到他这样子火气一下上来了,原本进来看到一院子的人,他心里还有丝纠结,还想着要不要彻底撕破脸? 此刻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一激,气呼呼地咬牙吼道:“我不是你爹!你别管老子叫爹!你现在本事大到天上去了,这么有能耐你别住老子的屋,给老子滚出去!” “爹的意思是断绝父子关系么?”丁有田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要断绝也行,须得立字画押,否则儿子可不敢再轻信爹的话。” “四儿啊,你说啥咧?怎么跟你爹说话的?谁要断绝关系?”孟氏语气亲昵,脸上堆着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几房儿子儿媳惊得目瞪口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些日子孟氏只是听说老四一家过得如何如何,今儿走来亲眼看到坡下停的一溜马车,进院后又看到那些商户围绕在简宁跟前讨好卖乖,她心思一下活泛了。 那贱妇笼络住她四儿才享有这份荣光,笼络人谁不会呀,她的四儿她凭什么让简氏一人霸占着?她想得挺好,认为自己只要给老四一点好颜色,就能挽回老四的心。 她也是头回发现自己特么还有能屈能伸的一面,其实向儿女低头并不难嘛,这有什么的,她只要哄住四儿,回头不但能把卖酒的钱收入囊中,往后这些买酒的商户不都得围着她团团转?还有村里这些人更会上赶着巴结她,今后这些人都得统统看她脸色任她拿捏。 这么一想,她语气越发宠溺,“娘的四儿呀,以前都是娘不对,娘不该下手没轻重打了三妞。事后听说三妞耳朵聋了好些天,娘知道后偷偷躲起来哭了好几回,怎么说三妞也是娘的孙女儿,娘能不心疼么……” 她说着还真霸蛮挤出几滴泪,扯起衣袖揩揩泪,她四下看了看,看到四小只站在廊上一脸戒备地看着这边,她冲三妞招招手,“三妞呀,过来,来奶这儿……奶的乖孙女,快过来……” 三妞毕竟是三岁多点的小娃儿,她从没听到奶用这么和蔼的口气和她说过话,身不由己地抬脚刚要过去,大宝扯住她,摇了摇头。 “奶是装的,别信她。”二妞悄声说,三个丫头里她心眼子是最多的,她才不信一向凶神恶煞的奶会突然对她们好呢。 “奶肯定是想哄咱们家的钱,别上她的当,哼!” 三妞听她这么说一下醒过神,气愤的大声喊道:“奶骗人,我才不要过去,奶根本不喜欢我们,上回还来我们家抢布,踩碎我们家的糕点和鸡蛋,奶是坏人!” 孟氏气得想吐血,她看得清清楚楚,三妞本来是想过来的,是大宝那歪蛋扯了她一下,天杀的!还有二妞那贱蹄子在她耳边挑唆了几句。 天生扶不起的贱胚子! 她在心里暗骂,脸上却努力维持着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方氏都看不下去了。偷眼瞧了下公爹和其他人的反应,见大家伙神色和来前都有了变化,连老五都收敛了怒色,包括老二也眼含期待。 敢情一个个全指着孟氏能打动老四,好分得一杯羹呢,方氏心里暗冷笑,更加坚定了想要分出去脱离这家人的念头。 他们一家勤扒苦做年头累到年尾,凭什么供着三房的丁贵丁权去念书?未必他们将来出息了,做了官了,还能孝敬她这伯娘不成? 方氏越想越气,不由狠剜了丁老二一眼,又拿眼去瞟老丁头。 老丁头确实如方氏所想,乍听老婆子转了风向,冷不丁跳出来对老四示好,他按捺住了心火,也想看看结果。要是老婆子能打动老四回心转意固然好,打动不了再赶走他们也不迟。 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又怎瞒得过丁有田?他唇角扯出一丝冷笑,眯眼盯着孟氏道:“三妞说的娘可听到了?三岁小孩都知道娘在骗她,从爹娘将儿子一家撵出来那日起,亲情已断!今日你们来得正好,就此机会请众乡邻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我们这一房与你们断绝所有关系,我早已立字为据,便是今儿你们不来迟两日我也会找上门去!” 丁有田说罢从怀里摸出写好的断绝书,一式三份,抖开给各位乡邻看了看,随后递到老丁头面前,“我已画了押,在爹还没画押之前,我还是叫您一声爹,画押之后你我就是普通村民关系,我就该唤您一声丁老伯了。” “孽障!你这个畜生!”老丁头被他一声丁老伯喊得五官都挪了位,气得当即咬破拇指抓过断绝书在每份上都落了印,落完印同样举起给众乡邻过了下目,随后把其余两份扔给丁有田,大声道:“现在给老子马上滚蛋!” 丁有田不慌不忙揣好断绝书,尔后看向老丁头道:“丁老伯说笑了,您老说这院是您的,可有房契?只要拿出房契我丁某二话不说,带着全家老小立即走人,绝不多停留一刻。” 此言一出,院里一片哗然,很多人还没搞清状况,丁三爷率先反应过来,他站出来大声道:“这老屋的房契在里正手里,不属他丁二狗家的私产,属村里的。也不止他家这座老屋,还有……” 他点了好几户人家的老屋,“都是属村里的,只不过没人管,一直由最先占据的人家住着,不信一会去问里正,问族长。” 里正恰好踩着他的尾音大步走了进来…… 第56章 买断亲情 三十三年前丁家村还不叫丁家村,叫榆树湾,因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成千上万的百姓居无定所,四处流亡逃窜。 大宴国皇帝统一中原后,丁氏一族正好流亡到榆树湾,见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榆树湾几乎成了一座空村,丁氏一族便在榆树湾定居下来,之后又改名叫了丁家村。 当时全国上下这样的情形很普通,后来官府下了通告,凡占了房屋的一律不属私产,重新登记造册的房契,统一由各村各镇的里正镇君保管,属公有物,以便原主万一回来也好归还,所以很多人后来攒了钱都另起了房屋。 老丁头早忘了这事。 他忘了刘瞎子没忘,在老五砸破铁锅丁有田讹了他爹五两银子后,他便想到没准哪天老丁头会来闹事,会将丁有田一家赶出老屋。所以事先告知了丁有田,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别糊里糊涂真搬离了老屋。 里正来时手里拿着老屋的房契,房契还是上一任里正交到他手上的,上面戳有老丁头过世的爹爹落的印泥,白纸黑字注明着房屋所有权归属村里,他爹爹领着一家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 “二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想让你爹在九泉下也不得安宁是?”里正走到半路又有村民前来报信,告诉他老丁头要将丁有田一家赶出老屋,他又回去特地翻出房契赶了过来。 他将房契举到老丁头眼皮前,怒斥道:“好好看看你爹戳的手印,你有什么权力赶走老四一家?我做主了,从今往后这座老屋给老四一家住着,你丁二蛋再敢来闹事休怪我翻脸无情!你可听清楚了?” 说罢,又道:“得罪全村人于你有啥好处?” 老丁头板着脸道:“既便他能继续住,这些年房屋前后修缮与加盖的几间屋子花费的银钱,他得给老子补上来,否则说破大天老子也不干!” “对,得把钱补给我们,不然老娘死给他们看!”孟氏眼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肯定是好不了了,断绝书都画押了,她也变脸了。现在重要的是把钱要到手,想到上回损失的五两银子她至今胸口还隐隐作疼。 老丁家的人齐声嚷嚷起来,高喊着让丁有田把钱补给他们,老五还扬言不给钱就要再砸铁锅。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简宁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老五说要再砸铁锅她目光森冷地朝他看了过来。 前世威胁过她的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她看老五是皮子又痒痒了,她不介意给他松松皮。 老五此刻仗着人多,胆也肥了,恶狠狠地叫嚣道:“怕砸锅就补钱啊,把钱补给我们谁乐意费劲巴拉地去砸你的锅,老子还嫌手疼呢!” “你谁的老子?”简宁脸一沉,正要动手教训他,丁有田发话了,他淡定开口道:“行,你们开个价,只要合理,我照付。” 丁三爷低声劝着简宁:“算了,老四家的,眼下酿酒才是正经事,赶紧打发他们走,权当破财消灾了。” 简宁一想也是,再拖下去最后一批酒蒸馏出来天都黑了,她瞪眼老五,今天算他走运,下次犯她手里再收拾他不迟。 她看向老丁头,等着他开价。 乡下带买地一起建座二进的新宅子,满打满算五十两银子也就到头了,但老丁头居然给老屋开价五十两,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都以为丁有田会拒绝,大家等着看老丁头被打脸。 结果,却听丁有田道:“行,我再加五十两,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还是从前那话,即便讨饭都要隔过你们屋门!” 他说罢,让简宁拿一百两银票给他们。简宁也没扫他面子,一百两买断亲情,买断他们跟四小只的关系,她觉得值了! 老丁头听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还加了五十两,心里后悔得要命,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再后悔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总不好打反口让人指着他鼻子骂,只能自认倒霉。 谁知道他这四儿现如今这般财大气粗。 失算了,悔啊! 孟氏眼下还没反应过来,一门心思等着收银票,她打出娘胎哪见过银票啊?还是面额一百两的! 当简宁冷着脸将一百两银票甩过来时,她抢上一步接过来贪焚地盯着银票,看了一遍又一遍。老大媳妇刘氏凑过来刚想瞄一眼,立刻被她瞪眼臭骂了一通,惹来众人哈哈大笑,刘氏一张脸羞愤得像煮熟的虾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老丁头一家走后,丁有田将另一份断绝书交到里正手上,这份是要送去镇衙里做存档的。而此时镇衙里,马福全被县衙来的关捕头悄悄叫去了一旁。 “马兄弟本领了得,仅凭手帕上的气味便能追踪到人犯,在下实在佩服得紧,最近县里有桩棘手的案子,在下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可否请马兄弟协同我们一块前往县里追踪人犯?” 没人知道马福全是靠高科技,气味追踪器找到的玉面蛇君藏身之所,还真以为如他自己所说是天赋异禀,鼻子出奇灵敏的缘故。 最近津县接二连三走失多名幼童,搞得百姓人心惶惶,县太爷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接到镇衙告急时,县太爷心里还在骂着,自己这都火烧眉毛了,幼童丢失不是小事,要是破不了案,给不了百姓交代,一旦闹到达洲郡他这县太爷吃不了兜着走。 他自己这还缺人手呢,有心不管,转念一想,到底是他管辖下的乡镇,横竖他这儿目前也没任何头绪,万一下面的案子能破,功绩也是他的,说不定还能抵了县内这桩无法破的案子之罪。 如此这般一思量,他才及时派关捕头带了一帮捕快衙役前来相助。 关捕头最近也压力山大,他手上线人都撒了出去,至今却没一丁点眉目,县太爷给了他七天时间,再破不了案他得卷铺盖走人。 武言旭不像简宁一样爱看各类古装剧,但三国和水浒他还是看过的,对古代人见面打招呼的礼节及说话方式都基本了解,他抱拳道:“只要镇君同意,马某即刻随同关捕头前往。” 第57章 异世相认 关捕头在找马福全谈这事之前,他已经找过镇君,当时镇衙的何捕头也在边上。上回替太子爷办的那趟差事何捕头也去了,但除了镇君没人知道是替太子爷办差,霍锦成嘱咐过镇君不得泄露半个字,为着全家的身家性命他自然不敢胡咧咧。 何捕头手下就马福全一个得力的捕快,那天凌晨送马福全回去,田氏和三个娃儿的哭声他一直记忆犹新。马福全身体刚好,他心里不大愿意放他去县里办差,去了也是替他人做嫁衣裳,顶多赚几个外水钱,万一有个差迟遭罪的却是他本人和他的家人。 他把上回马福全差点死掉的事跟关捕头说了,建议他先征求一下马福全本人的意见,镇君同样也是这意思,让他先问过马福全。 关捕头以为这事多半没戏了,又不好回去跟县太爷提,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们这帮人是吃干饭的,想到七天期限只得硬起头皮找马福全碰碰运气。 没想到马福全一口答应了,他大喜过望,拍拍马福全肩膀,咧嘴笑道:“没这么快,人犯提去县衙,这会还在审,还要写卷宗,撰写公文,时辰还早呢,关某先请兄弟们去喝顿酒,把何捕头也叫上,走。” 叫上何捕头,这顿酒钱自然落到何捕头头上了,但何捕头也不会自己掏这钱,他把人带去了张麻子那。张麻子心里暗骂娘,面上还得笑脸相迎,好在镇衙已招待这帮县里来的公差用过午饭,还是在他酒楼里点的饭菜打包送去的。 张麻子吩咐厨房炒几样小菜上来,份量也不用太多,这帮人吃过饭了主要是来喝酒扯闲篇的。酒自然也不必上什么好酒,十来号人呢,白喝谁还给你上好酒? 没想到酒上来后,关捕头尝了口,直接吐了。 “店家,拣好酒送几坛上来,当关某带兄弟们来吃白食的吗?”他自怀里摸出两块碎银拍在桌上,“给老子拣你们店里最好的酒送上来。” 见到银子,张麻子装模做样瞅了眼桌上的酒盅,转目冲老六佯怒道:“不长眼的狗东西,店里不刚到了几坛好酒么?还不快些给差爷们换好酒来。” “好咧!”老六堆起一脸笑,“差爷们稍候,小的马上给几位爷换刚到的好酒来。”话落,毛巾往肩上一甩,手脚利落地抱走桌上的酒坛,顺势也扫过两块碎银,一溜小跑着去了。 县里当差油水就是比镇上足啊,何捕头心里暗感慨,他掏了银子,何捕头自觉面上有光,没白吃店家的,腰杆都不觉直了几分。 待新酿的云山翠上来,关捕头看色泽就知是上等好酒,一口酒下去,眼都瞪圆了,立马起身亲自给何捕头和马福全斟了满酒杯,“想不到这么个小镇居然有此等好酒,来来来,满饮此杯! 马福全是个极自律的人,一会要骑马回去即便是云山翠他也绝不贪杯,酒过三杯便把酒盅倒扣了过来,“各位慢喝,马某就不奉陪了,还得回去跟家里人打声招呼,一会也好早点启程。” 关捕头估摸着等他回来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吩咐手下衙役,去把他骑来的快马给马福全牵来。马福全跟着衙役一块去了镇衙,骑上马往村里去了。 他回去除了跟田氏交代一声,主要还想着找简宁问问,两人同为穿越者,简宁又比他早穿来,或许他经历的事简宁也经历过。 那些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的东西,都是部队武器库里的,武器库是他最熟悉的,那些东西能凭空冒出来一定在某个地方藏匿着,得想办法找出来。不然万一有个突发状况需要用到枪支弹药,到时凭空冒不出就不好搞了。 多个人多条路,两人集思广益,总比一个人办法多。 他甩着马鞭,夹着马肚,一路快马加鞭朝着丁家村跑去,路上不时有拖着酒的马车与他擦身而过…… 落日余晖洒满山坳,斜坡上绿油油的红薯叶在秋风中摇曳生姿,简宁身着素色衣裙一手提桶一手拿个木瓢站在坡地上,手一扬,木瓢中的灵泉水如花瓣散开,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滴洒在红薯叶上。 如今村里好些人家都种上了红薯,除了田氏常氏是简宁赠送的,其余人家都是花几文钱在她手上买去的。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前世乌阿婆就教过她,所以白送的事她是不会干的,除非是她的长雇工。 她用灵泉水浇灌的红薯地是全村长势最好的,此刻,她站在坡地上望着红薯苗,马福全牵着马站在山坡上望着她。 后山不少人家烟卤里袅袅飘起了炊烟,山坳里静悄悄的,简宁提起木桶,转过身,瞧见牵着马的马福全,她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马大哥,回来了。” 打过招呼,简宁见他没吱声,心里知道这人一向是不爱言语的,也没见怪,又笑着说道:“田姐姐已回去做饭了,快回。” 说完,她抬脚就走。 “985!” “到!” 985是简宁的警号,当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出985时,身体先于大脑给出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放下木桶,“啪”的立正敬礼,一个标准的军姿,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 山坳里,寂静无声。 喊完“到”的简宁顷刻石化。 静立几秒,她猛一下转过身,两眼死死盯着马福全。 下一秒,马福全丢开缰绳,立正敬礼,同样一个标准的军姿,继而嘴角微勾出了一丝笑意。 “武队?” 简宁不可思议地喊出了这一嗓子。 马福全牵上马缓缓朝她走来,等他走到简宁跟前简宁还不大敢相信,直到他抬手又敬了个礼,简宁才“扑哧”一声,抡起拳头照他胸口捶了一下。 “武队,你太坏了,我怀疑过的,我真的怀疑过的,可你还跟我装宝,我居然被骗过去了,居然傻傻的被骗过了……” 她脸上带着笑,笑着笑着泪水淌了满脸…… 第58章 分离空间 简宁没想到自己还会掉泪,她以为她的眼泪,前世四岁之前已全部流干。那时候,她敲右边门,门不开;敲左边门,门也不开,她哭着喊爸爸妈妈没人理睬她,再后来她慢慢不哭了,以至被父母带去省城丢弃也没流过一滴泪,这才得到乌阿婆青睐。 人生总是有得有失,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从前跟着乌阿婆练武,无论多苦多累她没哭过脸,到了部队训练再严苛她也没掉过一滴泪,这会却哭得稀哩哗啦,跟个孩子似的。 “傻丫头,你哭什么?”武言旭也是头回看到她流泪,“咱们都好好的,该高兴才是。” “谁说我哭了,我是喜极而泣。” “哦,你就这么高兴看到我,荣幸之至。”他耸了耸肩。 “武队!”简宁抹干泪,瞅眼对她而言还是略感陌生的马福全,小声叽咕道:“也不知你本来就坏,还是马大哥给你带坏了,学得油嘴滑舌。” 武言旭正色道:“以后没有什么武队,我就是马福全,马福全就是我。不管到了任何地方,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是!”简宁习惯性的应道。 “言归正传,我找你……”马福全简明扼要说了事情经过,从执行任务出事那天说到现在,他总结道:“武器库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否则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咱们不惜任何代价一定得找出来。不能让武器库落到居心不良的人手里,不能小看古代人的智慧,轻视敌人无异于自我毁灭。” 简宁听他说完四下瞅瞅,没人,于是笑道:“武队,不,马大哥,你说凭空冒出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她摊开双手,默念声口诀,下一秒手上多出了医药箱,再默念一声口诀,医药箱消失了。 马福全点点头,面上带出恍悟之色,“以前大家都夸你会收纳,每次出发前也没见你比别人多背了一个包,到了目的地你总能随时拿出很多玩意儿来,原来是有个收纳的空间,难怪。” 他说完,试着像前两回那样在心里想着枪支追踪器,然这回失效了,手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他问简宁,就知道凭空不靠谱。 简宁笑而不语,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子弹贯穿了两人的头部,而她中弹位置恰好在百草间,所以……她的百草间两人能共享? “马大哥,你闭上眼,我试试看能不能带你进去。”简宁只是猜测,并没把握,没敢把话先说死。 马福全听她这么说,也没多问,依言闭上了眼。 “好了,进来了,快睁开眼。” 耳边响起简宁欢快的声音,鼻中嗅到水果香气,马福全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清幽的环境里,他一眼看到了部队的武器库,来不及问什么他大步走了过去。 报警声没有响起,一块控制面板赫然横空出现在他面前,他抬手熟练地操作几下,武器库大门无声开了! 他回身冲简宁摆了下头,示意她跟上来。 好,她随身空间里的武器库,她居然要被邀请才能入内,这算不算队长欺负人? 叹口气,简宁抬脚跟了上去。 武器库前世简宁也进去过几回,都是经队长授权后进的,此刻进到武器库看到琳琅满目的各色先进武器她仍被震憾到了! 简宁在武器架上,挑了把自己从前惯用的激光手枪扔在果树下,她怕自己下次进不来,等会再捡起来带出去。 “你看看架上。”等她转来马福全下巴朝武器架上点了下,被她拿空的位置枪又回来了。 “这应该是自动补上的。”简宁边说边又去果树那边打了个转,枪没了,自动归位了。 “不用藏,我已经给你永久授权,你随时可以进来了。” “啊,真的?” 太好了,军人没有枪好比学生没了笔,有枪终归多分安全感,如果共享空间能分离成两个,而她空间里的东西一样不少,那他们就拥有两个武器库该多好? 一人一个用起来也省事,不会麻烦。 刚冒出这念头,她脑子里“叮”的一声,随既响起系统提示音,问她是否需要分离空间? 她看了看马福全,他在查看武器,显然系统提示音只她一人能听见。不知道分离后她这边武器库会不会保留,她还在犹豫,又是“叮”的一声,系统提示音再起,经过授权的武器库永久都存在。 这样的话不分离是白痴。 分,肯定分,只是不知道如何分离? 系统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才想着不知如何分离,系统便提示已成功分离完毕。 她看向马福全,马福全也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告诉简宁他收到了系统提示,她朝他点了点头。 简宁把他带出了自己的百草间,出来看到他的马在草地上吃草,她记得原来从老屋捉的鸡都被她扔进了百草间,怎么他的马进不去?她带他进去时他手里牵着马绳的啊? “我再试试。”马福全看她眼睛落在马身上,牵上马绳默念系统给的口诀,人不见了,马还在。 “马进不去没事。”他出来后说道。 “你那个和我那儿一样吗?” “只有武器库和泉水,够用了。” 马福全告诉简宁,不久的将来他会组建古代特警队,问简宁要不要归队? 简宁想了想,摇头。 她现在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不会像她爸妈丢下她一样丢下四小只。 陪伴,不是一天里短短几个时辰,而是朝夕相处,直到他们各自长大成人。 “别忘了你是个军人!” “那是前世,我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在哪片土地上,只要你入过伍,扛过枪,你永远是名军人,军人的职责永远是保家卫国!” “若有战,召必回!” 她的回答,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他点头:“不愧是我带过的兵。” 说完,他翻身上马,甩下一鞭,一人一马朝着山坳后面跑去了…… 第59章 爹娘不和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何况还是比他乡高出几个位面的异世相遇,简宁曾经认为这比中彩票还难上数万倍,没想到却成了真。 按理她应该很高兴,确实她也高兴,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一丝惆怅? 她站在半坡上,直到一人一马完全消失在她视线里,才提上桶慢慢往家走去。 院子里,大宝带着三个妹妹在清捡着碎小的垃圾,四小灵狐长大了点,看去更加毛茸茸了,毛球和元宝忙死了,这两货会学着大宝和三妞把捡起的垃圾叼进撮箕里,忙得不亦乐乎。 招财跟进宝两只纯白的估计是老三老四,会认主,但帮忙干活还不会,只知道屁颠颠地跟在大妞二妞后面瞎跑。 “娘!”看到简宁进来,四小只齐齐喊了声,原本窝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灵猫看到简宁,立即跳下椅子尾巴竖得跟杆旗帜一样,迈着优雅的小步子朝简宁走了过来。 简宁撂下桶子,它立即跳进桶里,贪婪地喝着剩下的灵泉水。 这货就是冲着灵泉水来的,除了不会开口说话之外,无论你跟它说什么它都听得懂,每天早上还有板有眼地跟着简宁学打拳,一招一式学得忒像,如果它哪天化成人形简宁都不带意外的。 “今天娘给你们做拉面,咱们吃拉面好不好?”简宁会做各类面食,一个月三十天,乌阿婆有十五天都是以面食为主,所以做面食她更拿手。 从前武言旭就最爱吃她做的拉面。 四小只只吃过面疙瘩,还是和着青菜一起煮的粗粮面疙瘩,记忆中很难吃,一个个表现得兴致缺缺的样子。 “娘,我来揉面,我洗了手的。”大宝自告奋勇要替她揉面,简宁耐心教着他,男孩子学会做饭也不是什么坏事。 面团揉好需醒发,简宁趁这时间去做肉臊子,以往她只要一进灶房做饭,丁有田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放下先来帮她烧火,这次来烧火的变成了大妞。 “你爹呢。”简宁随口问了句。 “爹在看书。娘,爹是要再去考试吗?爹爹能不能考中?” “他认真学了应该能……” 要是拜了刘瞎子为师,第四次都还考不上童生,简宁觉得他可以直接以死谢罪了! 活着简直浪费空气,还浪费她的粮食。 “娘明天送大宝去念书,以后每晚让哥哥教你,二妞三妞再过两年也要跟着学,你们都必须学会认字,不能当个睁眼瞎。娘会陪着你们一块学,好吗?” “真的?我也可以念书?” “如果有女子学堂娘就送你去,没有也可以在家跟着哥哥学认字。” 大妞想了想,说:“有学堂我也不去,我还是跟着哥哥学认字,这样白天可以在家帮娘干活 简宁笑了,“有女子学堂必须得去,不求你给娘考个女秀才回来,但必须要学会认字。” “学认字我愿意,学会认字就能看话本子,爹爹以前最爱看话本子,每次都看得哈哈大笑。” “他哪来钱买话本子?哦,是你师公借给他看的对。” “是娘给爹爹买的,娘你忘了吗?” “啊?噢,没忘,有些是你师公借的。” 原身哪来钱给他买话本子?简宁赶紧搜索记忆库,搜索完她有些无语了。 从前老丁家卖烟叶卖粗食,都是原身和丁有田一块去镇上卖,她在记忆库里看到两人每次卖完货,原身都会拿一文钱给丁有田去买话本子,偶尔还会给丁有田买点零嘴。 回来的路上,丁有田一路走一路给原身读话本子,原身挑着担不时还要往他嘴里投喂,自己却不舍得吃一口,这哪里是夫妻,根本是养了个大崽啊? “剁剁剁……” 简宁剁肉比平常任何时候都用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为什么要把自己活得那么卑微! “娘,你是不是不高兴?”大妞突然问道。 “没有啊,娘有不高兴吗?” “娘浇水回来好像就不太高兴,是因为爹爹没有帮娘去浇水,娘生爹爹的气了吗?” “没,没有的事,就几亩地,娘一人浇得过来。娘没生气,娘高兴着呢,咱家酒今天又订出去那么多,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大妞倒提醒简宁了,今天一下午丁有田似乎都不大搭理她,平时她去浇水他都会跟着,她做饭他也会来烧火,难道她哪里得罪他了? 不能啊,他断绝亲情要她给一百两银票,她眼都没带眨一下立马给了,他有什么理由生她气? 想不明白,简宁也懒得再想,爱生生去,她又不是原身,她才不会惯着他。 炒好肉臊子,简宁去拉面,四小只围在桌前,看到她几摔几打,一团面就变成细长细长一根根的面线了,个个惊讶得不得了。等面条下锅再捞到碗里,配上肉臊子,吃到嘴里四小只皆“嗯”一声,发出异常满足的声音。 独丁有田面无表情,不过吃完主动收拾碗筷拿去灶屋洗了。 二妞:“爹爹都不跟娘说话。” 三妞:“是娘不跟爹爹说话。” 大妞:“爹爹不跟娘说话,娘也不跟爹爹说话。” 大宝:“有区别吗?” 简宁:“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别瞎猜,爹爹看书累了,有时累了话就少一点。你们谁去师公家看看,怎么师公还没来吃饭,要不你们四个一起去叫师公过来吃面。” 四小只走后,简宁去了灶屋,进去直接对着丁有田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在家里当着孩子的面给我管理好你的情绪,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和,这会对他们心灵造成伤害。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无意中觉得受到伤害,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给我打哑迷。我没功夫跟你玩这套,你要再这样搞我就生气了,我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自己惦量!” 丁有田其实早已释怀她给霍锦成打针这事,他只是想看看他的秀姑到底还在不在意他的感受,能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感。此刻看她板着脸走来跟自己叽哩咕噜说了这一大通,他心里高兴坏了,一双凤目望向简宁不觉顾盼生辉。 “严重是多重?娘子得让为夫掂量一下才能知道。”说罢,他两手在清水里浸了下,甩甩手,作势上前就要来抱简宁。 第60章 撞见亲嘴 这弱鸡是在调戏她吗? 敢上手了,呵呵,她给他机会,就看他有没有这能耐。 简宁直接气沉丹田,双腿如铅柱一般牢牢抓住地面。丁有田原本只是玩笑,但见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胆一下肥了,还真上手来抱了。 这段时间营养跟上来了,他感觉自己行了,以为轻轻松松能抱起。结果左抱右抱,最后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却始终无法撼动简宁分毫。 “娘子,你是女人吗?” “你是男人吗?” 简宁不知道男人你说他什么都行,唯独不能说他不是男人,说他不是男人他非得跟你犟赢不可!丁有田想起刘瞎子说的四两拨千斤,以巧取胜,一条路走不通时硬闯只能是徒费力气,得想个捷径。 有了,他扯扯两手衣袖,冲简宁笑了起来,双目水光潋滟,看似要攒劲再试一次,却突然变招挠起简宁痒痒来。 原身怕痒,简宁一下破了功,被他轻松打横抱起。 “哈哈哈哈哈快放下来,别挠了哈哈哈哈……” 他抱起了右手还在简宁背心里轻挠着,比起胳肌窝和双腰,原身背心更怕痒,他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为夫是不是男人?是不是?” “哈是是是……求你了,别挠了哈哈……”简宁自己也是怕痒的,她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暮色笼罩着灶屋,她面上被雷劈后的枝状纹路在药膜作用下早淡化,加之黄昏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她一张笑靥落在丁有田眼里,分外娇俏可人。 美人在怀,丁有田哪里还把持得住,耳中又听得她求饶,头一低,他情不自禁落下一吻。 笑声戛然而止。 简宁瞪大两眼,脑子在这一瞬间处于宕机状态,待回过神,手还没扬起,一个小身影闯了进来。 “哇!你俩在亲嘴啊?”小身影转身往院里跑去,边跑边大声嚷嚷着:“简姨和丁叔叔在亲嘴儿快来看啊,简姨和丁叔叔在亲嘴儿……” 马小豆不知兴奋什么,蹦着高的叫着喊着,四小只半路遇到刘瞎子,簇拥着刘瞎子走进院里恰好撞上他在大喊大叫。 “你爹你娘不亲嘴儿吗?”大宝一脸淡定,从前他爹没事老黏着他娘,还在灯下用木炭给他娘描过眉呢,他早见怪不怪。 大妞知道这是羞羞脸的事,但她听了很开心,她还以为爹娘不像从前那样好了,一直也搞不懂爹跟娘为啥不睡在一张床上了,可又不敢问。现在爹跟娘亲嘴了,说明他们还和从前一样好? 她心里高兴,眼睛却瞪着马小豆,“不许喊,关你什么事,你爹你娘同样也亲嘴,大人都会亲嘴,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人家俩夫妇亲嘴关你个小屁孩啥事?”刘瞎子笑眯眯地,抬眼见简宁从灶屋出来,他笑道:“快给老瞎子也整碗拉面,老瞎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简宁脸上火辣辣的,好在不是大白天,不然一张脸都没处放了,她一边应着一边快步去房里端了小簸箕出来,里面搁着留给刘瞎子的拉面。 “娘,娘!”二妞三妞跟过来,追着她问:“娘跟爹真的亲嘴了吗?” 二妞三妞虽才三岁多点,可老丁头家几十口子人,从前一大家子人住一块,小孩又多,她们和大妞一样知道亲嘴是羞羞脸的事,可也是爹跟娘要好才会亲嘴儿。 两人跟进灶屋。 二妞:“小豆子都瞧见爹娘亲嘴儿了,我们都没瞧见。” 三妞:娘可不可以跟爹爹再亲一次让我们瞧瞧。” 说完,怕简宁不答应,她又戳着元宝的小鼻子,“元宝乖,快帮我求求娘,让娘再亲爹爹一下好不好……” 简宁狠剜一眼,低头往灶膛里添柴闷笑的丁有田,方才要不是马小豆突然蹿出来,她非揍得四小只此刻都认不出他不可! “小豆看错了,娘迷了眼,你们爹爹是帮娘吹了下眼睛呢。快出去玩,去听师公讲故事去,一会娘再给你们讲西游记,快去。” “娘子,撒谎骗小孩可不好。”两个丫头一脸失望地出去后,丁有田仍不知死活地挑衅道。 简宁冲他挥挥拳头,咬着牙道:“想死我成全你!” 面条煮好,捞出锅,简宁又洒了香麻油和胡椒粉,胡椒是百草间里种植的,采摘后自己擂成粉末的。这个时空里的调料还是较为齐全,香麻油镇上店铺都有得卖,只是一般农家很少有人买来用而已,镇上人家用的都较少。 “这什么呀,我也想吃。”马小豆吃过饭来的,闻见香味儿又馋了,好在简宁做得多,知他只是嘴馋尝个鲜儿,故拿碗给他装了一碗,汤多面少,多了他也吃不了。 “简姨,我要去念书了,我爹让我娘送我们都去念书,大宝去不去?”马小豆挑起一把面,看向简宁问道。 简宁笑道:“去,明儿就送他去,要不一起,吃完你回去跟你爹娘说,明儿一起去。” 马小豆对着面呼呼吹了几口,偏头道:“我们要等我爹回来再去,我爹去县里办差了,已经走了。” 马福全一行押着人犯已经出了镇,再行数里前面就是夹堡坳了。 夹堡坳地势极其险恶,两边都是连绵望不到头的大山,层层叠叠,当中仅有一条可供一辆马车勉强通行的羊肠小道,还是弯弯曲曲的大急弯小道。 小道两旁要么是万丈深渊,要么是悬崖峭壁,每年总有几辆马车失事坠落,不熟悉此间道路的马车跑得稍快点拉不住了,不是连人带车坠落就是撞上峭壁,同样都是车毁人亡。 离夹堡坳还有五里路时沿途就有官府设的木桩告示,再往前行,每隔一里路都会有告示,提示过往车辆马匹减速慢行。 马福全骑的镇衙的一匹老马,一干人犯除了罗俊贤关押在囚车里,其余几人都戴着木枷锁用绳索串成串步行着,马福全压阵走在最后,关捕头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 离夹堡坳还有二三里地时,囚车里的罗俊贤背微挺了起来,马福全凭着职业军人的敏感,察觉出不对劲,他悄悄升空了一架无人机。 第61章 打入虎穴 马福全操控着无人机往夹堡坳上空飞去,这是特警部队最先进的智能无人机,不但有热感应功能还带有红外线探测,哪怕光线不好也能看清全貌,且像素超清,能全息看到无人机里的画面,还能拍摄数百米远的地方。 只要是活物能喘气的,就能感应并锁定。 无人机升到夹堡坳上空后,全息感应画面立刻出现一个带感叹号的红点,这是智能无人机发生了异常。 马福全点进去全息画面出现一堆红点,他不断放大画面,发现道路两边山林里埋伏有人,大致数了数,竟不下四十人,其中十来个人手里都拿着弓箭,看样子是为劫囚车而来。 难道真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囚车里的人和县城作案的是一伙?马福全第一眼看到玉面蛇君,便发现他长得十分像几年前被击毙的,一个境外拐卖妇女儿童团伙的小头目。 当他听关捕头说县城最近有多名儿童失踪后,他心里不由把镇上失踪女子和县城失踪儿童,这两起案子挂上了钩,所以一直关注着罗俊贤的一举一动,没想到还真发现他不对劲。 收回无人机,马福全打马上前,压低声音告诉关捕头前面有歹徒埋伏,并说了自己对两起案子的怀疑。 “马兄弟,你怎知有埋伏?难道你还有千里眼不成?”关捕头听了很是震惊,心里极为矛盾,不是他不相信马福全,主要劫囚车这事,几十年都未曾有过。 一个采花贼而已,谁会跟官府对抗来救他?还几十个人?他一面难以置信,一面又希望是真的,因为这样说明马福全怀疑两起案子有关联是对的,还真是一伙有组织的歹徒。 马福全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动用了高科技,他不问就算了,问就还是天赋异禀,确有千里眼,反正一会事实会证明给他看。 “不瞒你说,马某确有千里眼,还请关兄不要声张,马某不愿招摇。” “你还真有千里眼?”关捕头下巴都要惊掉了,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道:“那怎么办,咱们还没他们人多,要不先退回镇上,明儿白天再走?” 马福全道:“马某仅仅只是怀疑两起案子是同一伙歹人,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要想知道也不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某有个主意……” 关捕头听完,沉吟会,随后吩咐原地休息片刻。命令一下,那些步行的捕快衙役,纷纷坐到路边草地上歇起脚来。 隔会,队伍再次出发,刚走没几步,两个捕快拌起嘴来。一个叫王大的非说赵老三顺走了他一锭银子,理由是休息时赵老三挨着他坐在一块,叫嚣着要搜赵老三的身。 两人吵着吵着扭打起来,关捕头策马过来,不问青红皂白一人给了一鞭,命令他俩不得再吵闹不休,有事待回到县衙再说不迟。 王大不干,说等回到县衙银子早被他转移了,并说那锭银子是他留给家中老母度日的,跪求关捕头允许他现在就搜赵老三的身。 关捕头怒了,“你说搜就搜,你算老几,敢违抗老子的命令!”说罢,他抡起手中鞭子,又赏了他一鞭。 王大也是个有气性的,大喊大叫道:“你办事不公,谁不知道赵老三是你小舅哥,他昨儿赌输了钱,定是他摸去的,你不让我搜身我就是不服!” 关捕头又是几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他嘴里仍叫骂不休。 “算了算了,关头,这就是个浑不吝,赶路要紧,莫耽搁了大家伙的功夫,回去再跟他细算账不迟。”有捕快上来劝道。 关捕头用鞭子指着王大道:“老子今不与你个浑人计较,回头看不扒了你的皮!” 队伍继续前行,离夹堡坳快到一箭之地时,马福全用xl干掉了一个弓箭手,随着中弹之人惨叫声响起,埋伏在两边山林中的歹徒“嗷嗷”叫着冲下山来。 “咻咻咻……” 昏暗中,数十枚利箭带着破空声射了过来。 妈的!还真有不要命敢劫囚车的!关捕头此时对马福全佩服得五体投地,关键人家这么大的本事还这么低调,真正的高手果然都是深藏不露的。 马福全用xl接连干掉好几个弓箭手,那帮人愣怔片刻,依然还是亡命般地往前冲,很快这帮人就冲了上来,双方好一番恶战。关捕头身手不弱,更兼手下有几名狠人,再加上马福全,没人知道他使的什么暗器,但却百发百中。 对方阵营中虽然也不乏高手,但都忌惮马福全手中的暗器,不敢靠近囚车,眼见自己兄弟相继倒在马福全暗器下,罗俊贤绝望了。 “别管我,快撤!”他自被抓后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马福全是怎么找到他的,还被一帮衙役用板子打得半死,觉得自个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前来劫车那帮人的头领听到他喊,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看似在犹豫要不要放弃。 就在这时,王大突然反水,哇哇叫着挥刀逼退守护囚车的几名衙役,并劈开了囚车,如此一来,那帮人精神大振,很快有几人奋勇冲了过来。 “好兄弟,跟我们走。”罗俊贤拉上了王大,见他得救,前来劫囚车的那帮人开始且战且退。 马福全和关捕头等奋勇厮杀,但仍被他们给逃脱了。 简宁在马福全升空无人机时就感觉到百草间有异动,她借口上茅房出来闪进了百草间,进到武器库发现少了架无人机,后又发现少了把xl激光狙,她心里纳闷极了,难道分离后武器库仍是共享吗? 她连问好几遍,系统整个跟死掉一样,静寂无声。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系统只说可以分离,分离后她空间里原有的东西不会少,可也没提示过不是共享。 算了,这破系统,能分离出来,哪怕武器库共享也比不分离方便。 她再回去接着讲西游记,因想着马福全又是无人机又是xl,担心他遇到危险,故事讲起来都心不在焉。直到百草间再次有异动,她又借口去了趟茅厕,看到无人机和xl归位才放下心来。 “师父,我觉得孙悟空越来越不行了,随便哪个妖怪都打不过,我都快不喜欢他了。”马小麦在她第二次从茅厕回来后说道。 刘瞎子嘿嘿两声,笑问他道:“那你有想过是什么原因没?他为何连个小妖怪都打不过了?” 马小麦挠挠头,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厉害了呗。 “我知道!”马小米忽道。 第62章 有钱惹祸 刘瞎子让马小米说说看,简宁也好奇他的答案,四大名着她最不爱看的其实是西游记,只不过小孩子喜欢她才讲给他们听,所以她也没想过孙悟空为什么连小妖怪都打不过。 马小米道:“妖怪都是神仙的坐骑,都有神仙的法宝。” “娘。”大宝看向简宁,“神仙这么厉害,随便一个法宝孙悟空都对付不了,那他大闹天宫的时候,这些神仙都跑哪去了?” 呃,这个问题还真把简宁给问住了,想想也是啊,大闹天宫时谁都制不住他,最后玉帝没办法才请西天如来佛祖来降服他。 难道那些神仙对玉帝藏私,怕自己太厉害了引起玉帝忌惮?还是说不想当出头鸟? 搞不懂,脑阔疼,想不明白的事她从来不多想,老实回答道:“娘也不清楚,可能他大闹天宫的时候,正好这些神仙都不在家。” 她说完瞥见丁有田闷头在笑,心里不悦,“你要是知道你给孩子们讲讲你的高见呗。” 丁有田笑眯眯地道:“为夫和娘子想的一样,这些神仙恰好都不在家。” 马小麦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孩子都跟着哈哈笑,尤其马小豆笑得最响亮。 刘瞎子慢悠悠地道:“所以老瞎子说写这个话本子的是个妙人儿,凡神仙坐骑孙猴子都打不过,打来打去就打死了一个不是神仙坐骑的白骨精。” “娘,我的元宝会不会哪天也变成妖怪?”三妞忽道,小脸上满是担忧。 “不会的,瑶瑶。”马小豆马上安抚她道:“你又不是神仙,元宝不会变妖怪的。” “可你娘说我是小仙女。”三妞眨巴着眼,怎么办,她好担心,她可不想元宝变成妖怪。 “田伯娘那是夸你长得好看,并不是说你真是天上的仙女,懂吗?”简宁看她真的很担心,忙耐心跟她解释道。 马小麦说:“仙女都会飞,能在天上飞,你会飞吗?” 三妞摇摇头,这下彻底放心了。 讲完两集故事,孩子们跑去院里玩游戏,丁有田跟刘瞎子去了东屋授课,简宁回自己屋端过装碎布头的簸箕扎着布偶。 现在村里除去田氏常氏之外,好些个妇人一有闲都在扎布偶,简宁教会她们后自己倒很少扎了,她只负责提供碎布然后收购她们扎的,再转手卖给小四的三姐。 每个布偶刨去成本她能净赚八文钱,集腋成裘,这也是笔不小的收入,连带着小四的三姐都发了笔小财。因为刘瞎子每次去镇上说书,都会带几只西游记里的布偶给她们做宣传,他还找人抄写西游记,卖掉的钱也会分一半给简宁。 西游记如今在津县各乡镇已经小有名气,不单是白沙镇,就连县城和其他乡镇的一些商家,都会跑到小四三姐的杂货铺来进布偶。 方氏也在家悄悄扎布偶,她是背着孟氏她们扎,换的钱都入了自己的私包。她也只有晚上才得闲功夫躲在自己屋里扎,一个布偶刚扎得一半,就听孟氏扯着嗓子在堂屋叫骂起来。 为着那一百两银票,刘氏陆氏都打上了主意,她俩娘家人晚饭时一前一后跑来借钱。两家跟商量好似的,连借口都一样,都是小儿子娶亲急需钱。 老丁头夫妇手里攥着银票,亲家开口了,一人要借二两银子。借,不知猴年马月能还上,不借又伤了亲家之间的和气,跟剜心掏肺似的借出去了四两银子。 这俩亲家前脚刚走,孟氏就跳脚骂起两房儿媳,认定是她们嘴快打发孩子回娘家通风报信了,不然亲家哪知道她得了一百两银票? 两人自然打死不会承认,刘氏道:“娘,我娘家离得近,村里好些人都认得我娘家人,肯定是有人眼红咱家得了一百两银子,偷偷跑去我娘家跟我娘家人说了。我是丁家大儿媳,生是丁家人,死是丁家鬼,娘家再富有我也捞不到半点好处,未必我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会干胳膊肘朝外拐的事呢?” 陆氏听她这么说不乐意了,“大儿媳怎么了?大儿媳是丁家人,我们五房三房二房的就不是丁家人了?我娘家离得也不远,谁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跑去我娘家说了,这账可别算到我头上,这白花花的银子借出去,不说娘心疼,我还心疼呢!” “闭上你们那粪坑!”孟氏烦死了,心疼死了,她自己也是做媳妇过来的人,从前在娘家时她娘那样打她,可嫁到老丁家但凡娘家人有所求,她还不是一样想着能帮尽量帮点。 她压根不信她俩的话,可没证据她也拿她们没辙,只能骂骂泄泄心头怒火,不然咋整?她总不能拿块石头去打天! 她又继续扯嗓子骂上了。 刘氏陆氏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担忧,她们不能再让孟氏这样叫骂下去,因为她们都清楚孟氏的套路,骂到最后不挑唆她们男人揍她们一顿是不会罢休的。 “诶,也不知简氏那贱妇给了里正什么好处,他处处向着她和老四,今儿一大早还赶着牛车去镇上帮他们买锅呢。”没等刘氏陆氏转移孟氏的怒火,高氏就帮着祸水东引了,“对了,有人还看见他下午去了刘家村,娘,你说会不会是里正告诉大嫂娘家人的?” 高氏之所以帮着说话也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她两个儿子送去念书了,她今儿才没好意思跟娘家通风报信,上回回娘家她娘还在她跟前念叨,说想置件冬衣,可她大嫂不同意。高氏的爹过世了,她娘跟着大哥大嫂过,她也想让她娘来借钱买冬衣,不然她才不会帮着说话。 因为不关她的事,所以她说的话孟氏倒是信了几分,连在抽闷烟的老丁头面上都有些动容,他慢吞吞地来了句:“里正确实过于偏袒他们。” 想起里正三番五次当众叫他二蛋他心里就窝火,他丁大有又不是没名没姓,他都五十来岁当爷爷的人了,还叫他丁二蛋真个不是人养的玩意!谁还没个小名,他里正没有吗?丁铁蛋比他丁二蛋又好听到哪去了? 第63章 孟氏挨揍 “我操他奶!”老丁头冷不丁咬牙爆出一句粗话,不但把孟氏和三房儿媳吓一跳,他自己也惊到了。 怎么把心里想的话脱口骂出来了?当着孟氏倒没什么,可毕竟三房儿媳在,他这老公公居然当儿媳面爆了粗口,不像话。 他自觉老脸挂不住,讪讪偏过头,嗒嗒又闷声抽上了旱烟。 “里正那老不死的,天打雷劈的!”孟氏反应过来他是骂的里正,跟着也骂上了,“他娘过世咱家人情可不比别人送的轻,如今倒偏袒起那贱妇来,也不知那贱妇私底下给了他多少好东西,不然他能一门心思偏袒她?还巴巴把房契给拿来,我呸!” 孟氏越想越气,“还有丁大柱那狗东西,房不房契的关他屁事?偏他跳出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显得他能似的!要不是他多一嘴,要不是里正那老不死的拿出房契来,今儿咱兴许还能借着收回老屋这事儿,逼着贱妇和老四多拿出几两……” 骂到这孟氏突然卡住,接着她掉过脸看向老丁头,“当家的,你咋不开口多要点?你要五十,他们给一百,倘若你张口要一百兴许咱家现在手里就有二百两……二百两啊,天杀的!五十两,你咋想的?” 想到足足少得了一百两,被亲家借去的四两银子,在孟氏心里一下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转而把火力对准老丁头,喋喋不休抱怨上了。 “你能!你当时咋不张嘴?谁灌你哑药了?”老丁头为张嘴少要了,心里已经非常懊恼,恨不能扇自己一顿嘴巴子,好不容易把这口气霸蛮悄悄咽下去了,没想到这会让孟氏又挑起他心头的刺,不由也来了火。 “你当时问过我吗?你但凡问过我一声,这会我也不来怨你……”孟氏年轻时和老丁头也是拌着嘴打打闹闹过来的,平时她若做错事,老丁头踹她一脚,给她一拳,骂她几句她都不带回嘴的,要回顶多也是心里暗骂几句。 但眼下她自觉是老丁头做错了,这些年她又仗着自己给老丁家生了六个儿子,打婆婆过世后日益威风起来,早已经淡忘了老丁头揍她的时候了,唠叨起来没个完,那嘴跟机关枪似的一个劲的突突突,突得老丁头不耐烦了。 “闭上你那粪坑!”他一声闷吼,眼底怒火几欲夺眶而出。 孟氏若就此打住,也就风平浪静,但当着几房儿媳,老丁头无故凶她吼她,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她做错事,她不犟嘴,任老丁头数落。 可今儿她占理,还不兴她说上几句?二百两银子天上有掉啊?得在地里洒多少汗水才换得回这二百两银子? 不能想,一想血压狂飙,直接把牙关就给顶开了! “死老头子你吼啥?凶啥?但凡你张嘴前跟我打个商量,讨过我的主意,莫说你张嘴五十两,你便是张嘴四十两三十两此刻我也不来怨你,我屁都不带放一个!” 老丁头没好气地道:“我跟你商量啥?我用得着讨你主意?看把你能上天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 孟氏被他这几句话噎得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老头子当着儿媳这是半点面子不给她啊,她好赖是这家的女主人,是给他生过六个儿子的人!说话这么扎心,家里有个啥事她连商量的资格在他眼里都不配有吗? “丁二蛋!你说话咋能这么扎人心窝呢?你没良心啊,我嫁到你家……” “你叫我啥?你再叫个试试!” “丁二蛋!丁二蛋!丁……” “我操!”老丁头脱下只鞋,如恶虎一般扑过摁倒她,抡起鞋底一顿暴抽,边抽边骂道:“抽死你个贱妇!反了天了,瞪鼻子上脸的货,不揍你你是不认得老子是谁了……” 这要是搁别人揍孟氏,几房儿媳要是袖手旁观,过后免不了要被孟氏穿小鞋。可公公揍婆婆,她们哪敢插手?刘氏高氏陆氏心里大呼痛快,一个个在心底暗给公公呐喊助威。 打她,打狠些,打死她! 要是给她们每人发面小红旗,允许她们喊,她们准能把自个胳膊摇断,把嗓子喊破。 尤其刘氏陆氏,先前她俩还担心孟氏唆使自个男人揍自己呢,万没想到这会竟是孟氏被她自个男人给揍了! 三人推推掇掇磨磨蹭蹭走了出来,心里都万分不舍这千载难逢的热闹,都想多看几眼孟氏挨揍的熊样子,往日她们挨揍孟氏可是光明正大的在边上摇旗呐喊。 高氏临出门还回头瞟了眼,让公公揍得满地打滚哀嚎的孟氏,心里骂了声蠢货。她娘从前对她几个嫂嫂也不好,结果她爹一过世,兄弟几个分了家,几房嫂嫂谁都不愿她老娘跟着自家过。她老娘曾经那么厉害的人,如今也沦落到看几个儿媳眼色过日子的份上。 她心里暗哼一声,孟氏的苦头还在后面呢,还妄想指着她儿来给她挣诰命,真是蠢到家! 孟氏挨揍无一人前来帮她,她不由悲从中来,哭嚎声更加惊天动地,养儿有个啥用?自个亲娘挨揍他们哪个敢……她猛想起老四丁有田来。 从前她挨揍,只有丁有田敢哭着冲上来护她,抡起小拳拳往他爹身上捶,不准老丁头欺负她。 “娘的四儿啊,老四啊,娘的四儿啊……”这回她倒是情真意地唤起了她的四儿,一声接着一声的。 在东屋听刘瞎子援课的丁有田让她喊得连打几个大喷嚏,听得简宁暗皱眉,想想,放下布偶,起身拿了件衣衫给他送过去,又去灶屋给他和刘瞎子炖上药膳,用来做夜宵。 简宁知道丁有田有点弱症在身,看在一起搭帮过日子的份上,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相公,这些日子她一直暗中替他调养着。她在坛子里舀了些酒糟出来盛在土钵子里,打入两枚鸡蛋,又舀了勺杨瑾瑜给的蜂蜜,再加入灵泉水放灶上文火细煨。 酒糟具有提神解乏的功效,尤其丁有田这样体质虚弱,少气乏力的人长期服用是有很大益处的。 丁有田出来上茅房,路过灶屋,看见她又在给自己炖药膳,想到先前自己不过打了个几个喷嚏,她便送来衣衫,他凤目不由微眯了起来,跨进灶屋道:“娘子有心了,多谢娘子时时想着为夫,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眸光潋滟,眼底似有星辰大海在闪耀,照得满室生辉。 第64章 小心下堂 爱美之心人皆有知,美男谁不爱看? 哪怕美男不是简宁的菜,也不妨碍她乐意多看两眼,更不妨碍她反调戏他一下。 来啊,互相调戏,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前世为执行任务简宁扮过不少角色,包括酒风尘女也是扮过的,无论扮演什么角色事先都有专人示范指正,所以论起调戏人她至少比丁有田专业。 “相公,何以言谢呀,不过炖个药膳,这不是为妻的本份么?” 她斜眸,眉一挑,风情万种,声音更是媚得滴出水来,看得丁有田心神一荡。他何曾见他娘子流露过这般撩人的姿态? 情不自禁跨前一步,手还未上搭她肩,他忽想起师父刚刚授课讲的蛇蝎美人计,顿时脑中警铃大作。 “娘子头发该洗洗了,都油了。”伸出的手就势上移,在她发髻轻落一指,“看,油了。” 说罢,他又扫眼炉上土钵子,“用点心,光有心还不成,不然等为夫哪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了,娘子容易成为糟糠妻。” 一本正经放完厥词,他两手往身后一摆,洋洋得意地往茅房去了。 奶奶个腿! 老娘成天侍候你们一日三餐,烟熏火燎的,头发不油才怪!简宁瞪着他后背,如果眼睛能射出刺来,某人已变成了一只刺猬。 悻悻然收回视线,她顺手摸了把头发,还真有点油。 架锅,烧水,洗头洗澡,四小只也都该洗洗了。 院里三口大锅都点火烧上了水,以前廊上挂的是灯笼,现在老屋院里及各屋都用上了节能灯。简宁也是无意发现医药库里有好多带电池的节能灯,还有声控小夜灯,大多是可以直接悬挂的,医药库里还有插座可供充电。 这些东西的出处都落在了杨瑾瑜头上,师父的锅杨瑾瑜不得不背。 马家仨兄弟和丁盛及丁盛的妹妹小丫,此刻都还在院子里玩耍,马小米提议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马小麦很热衷于当老母鸡,孩子们邀请简宁来当老鹰。 简宁欣然同意,有她的参与,孩子们的热情空前高涨,尖叫欢笑声此起彼伏,连腼腆的丁盛都不时尖叫有声。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听着他们的欢笑,简宁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儿时的她也曾看过别的孩子们玩这游戏,但那时的她极度内向孤僻,即便有人邀请她她也不会参与,她更愿意望着天空发呆。 那时候她常常在想,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后来她还真等来了神仙,那就是她的恩师乌阿婆。 直到遇到乌阿婆,她教她医术,教她武功,供她念书,她自己有本事,强大了,自信心一点点有了,性子才一天天开朗起来。 “好了,该去洗发洗澡了,今天玩到这。”水差不多烧好了,简宁宣布游戏结束。 “小弟,来,大哥二哥给你抬轿子,上来。”马小麦和马小米蹲下身子,用双手交错搭了轿子。马小豆“噢”了一声,跑上前,利落地抬脚跨坐上去,两手搂着他大哥二哥,扭头冲三妞喊道:“瑶瑶,等我长大给你抬花轿!” 这倒霉孩子,简宁暗笑,给三妞抬轿子送嫁吗? 简宁用滚水化开一块茶枯用于洗发,茶枯真是杨瑾瑜送的,包括蜂蜜,茶枯是压榨茶油后的果渣,是纯天然的洗发品,对头屑头油脱发掉发都有一定效果,是非常好的养发护发佳品。 四小只洗完澡都穿上了简宁缝制的睡衣,款式是常氏帮着裁剪的,按照简宁画的现代睡衣睡裤的草图,只是妞扣变成了布盘扣。 常氏针钱活极好,并且在这方面的领悟力也极为惊人,有时简宁想要做个什么式样,自己画不好,也说不清,只描述个大概,她便能试着用手比划出她想要的那个式样。 如果开个裁缝铺,简宁想她会成为一个有名的服装大师。 很多人对自己的潜能并不清楚,或是清楚却因各种原因得不到发挥,慢慢没了用武之地,久而久之变成了芸芸众生中平凡普通的一员。 或许,大千世界,千人千面,就是这般。 第二天,常氏一大早过来了,得知今天简宁他们要送大宝去镇上学堂念书,她不声不响连夜给大宝缝制了一件长衫。 “你几时去扯的布啊?”简宁见是崭新的宝蓝色面料,针脚细细密密,跟缝纫机踩出来的一般无二,很是惊叹了一番。 “早几日我让盛儿他爹去镇上扯的,不是单为给大宝做衣裳才去的,主要是自家都需要添置秋冬衣裳了。要不是你帮衬了我们,莫说添衣裳,生活能不能维持下去都两说。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踏实收下才好呢。” “我不跟你客气,我欢喜着呢,这就让他穿上给你瞧瞧。” 不得不说常氏眼光挺好,说是让她男人买的,她男人那也是按她说的标准买的。宝蓝色一般人驾驭不了,但大宝偏成熟稳重,他十分适合宝蓝色,穿上俨然一翩翩少年,气质绝佳,比之丁有田,大有青出于蓝而胜无蓝之势。 “侄儿谢过丁伯娘。”发髻上系着两根与衣衫同色发带的大宝,端端正正给常氏揖了一礼,脆生生地谢道。 “哎哟,这学堂还没去便有了读书人的那劲了,真好。”常氏打心眼里开心,觉得大宝这孩子日后定有出息,突然一下也动了让丁盛去读书的念头。 “他叔。”常氏转头问丁有田,“这念书一年得多少银子啊?” 丁有田道:“一年六两,加上午饭钱以及年节给夫子送礼的钱,左不过八两银子。” 常氏飞快盘算了下,她如今单是帮简宁做酒,一年下来约有三十五六两银子,加上一家人做布偶挣的,还不算卖野味的钱,供丁盛读个几年书,要能读出来,供个十年也是没问题的。 “那你等着,我去叫你哥,领上盛儿跟你们父子一块去。”她说罢,跟阵风似的扯脚飞快往家去了。 第65章 别叫四叔 丁盛听到娘说要送他去读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仅他傻眼了,他爹丁平顺也呆愣住了,读书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肖想的事吗? 直到常氏催促父子俩道:“快点啊,你俩干啥呢?赶紧换衣服,洗把脸,动作麻溜的,老四他们还跟家等着呢!” 父子俩这才如梦初醒,一通手忙脚乱,换个衣裳父子俩几次头撞到一块,感觉双脚都像踩在云彩里,那么不真实咧。 老天爷啊,谢谢你老人家了!丁平顺在心里不断给老天爷磕头谢着恩,别说他家这一脉,整个丁氏家族几十年来,也就出了丁有田这么一个读书人。 还是个童生都没考过的。 可就这样的,人家读过几年书,就知道拉着刘瞎子合伙酿酒,这不发了大财吗?可见读书有用,怪道人家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从前丁平顺没病那些年偶去镇上卖粮食,每听到一些读书人说这话他也就听一嘴,从没肖想过自家有朝一日也能出个读书人。 “好,读书好啊,能读书真好!” “那可不。” 见他欢喜,常氏也跟着开心,她今儿也是突然兴起这么个念头,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想呢,一切都是命!那天孟氏欺上马家门,她平素很少去凑热闹,即便凑热闹也难得开口说句话。 那天也不知怎么了,路过马家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信步就进去了。进去看到田氏那么强势的人,不过因着男人倒了,那些人便七嘴八舌数落她。想着自家病殃子男人,一时心有不忿,忍不住就开口说了几句公道话。 没想到田氏这么承她的情,更没想到简宁和丁有田这么有本事,简宁不但治好她男人的病,每日还给她开出这么高的工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她一定是前世积善行德了,这一世才让她摊上这么几个大贵人。 她原不过顺手帮人一把,最后帮到的却是自己。 “盛儿娘,穿这身去学堂行吗?”丁平顺看看儿子,又看看自己,父子俩身上穿的都是常氏新做的衣裳,只不过都是庄户人家的式样。 父子俩看上去都有些局促不安。 常氏低头揩揩涌出来的泪水,替父子扯扯衣摆,欢喜道:“怎么不行,丁贵丁权也是穿着这样去的学堂,镇上有些读书的娃儿也是这般穿的,我在镇上卖菜时没少见。” 拉起丁盛手,常氏又道:“盛儿啊,娘也不求你能念出大名堂来,娘只想着你四叔四婶都是能人,他们既送大宝去念书,跟着他们走准没错儿。你是兄长,在学堂里多照顾点大宝弟弟,凡事多顾着他一点,知道不?咱做人得知恩图报,记住没?” “娘,儿子记住了。” “好,娘让你爹扯块布回来,晚上娘再给你做件长衫。” 丁盛眼睛一亮,跟着又黯淡下去,“费钱,还是不做了,穿这身挺好。” “一件两件咱家现在都做得起,这都是托了你四叔四婶的福。”常氏说着开箱取了铜钱出来,又拿了块布交给丁盛,“娘看你四婶给大宝备了书包,晚上娘再给你做一个,今儿先用这块布包着纸笔书本,就这样。” 常氏他们到了简宁这,见马家三兄弟也穿得利利整整的,原本他们是要等到马福全回来再领他们去上学的,是马小麦听见丁盛要去,跑回去跟田氏说干脆他领着两个弟弟跟丁叔一块去得了。 简宁本打算带上大妞她们几个送大宝去学堂的,见人多了,搞得去学堂跟赶集似的,便打消了主意,改让丁有田带着他们去。 丁有田和丁平顺领着五个孩子刚到村口,里正赶着牛车过来了,听说他们送几个娃去镇上念书,咧嘴笑了,村里一下多出五个念书的娃,直呼好,并让他们全体上车,说赶巧了,昨晚他才冲刷过车,干干净净的,让他们放心坐。 几人刚坐上车,高氏正好送丁贵丁权到了村口,平时都是孟氏送哥俩到村口,昨儿孟氏挨了揍浑身酸痛,这会儿且起不来床呢。 “等一下!”见有顺风车,高氏扯着哥俩飞快到了跟前,哥俩一屁股坐上车,也不跟丁有田打招呼,眼睛都盯着大宝穿的新长衫和他挎的书包。 高氏也瞅见了大宝的书包,这是要送傻子去读书?她打量了大宝几眼,大宝目不斜视,他爹写了断绝书,他跟那边的人都没了关系,何况对高氏他没一点好印象。 哼,傻子就是傻子,连人都不知道叫。 高氏故意照丁贵丁权额头一人戳了一指,“叫四叔啊,咋不知道叫人?” “别。”丁有田道:“要叫叫丁叔,可当不起四叔。” 丁贵呸了声,“鬼才想叫你。” 丁权也跟着呸一声,“对,我们才不想叫你。” 马小麦瞪眼冲他俩晃晃拳头,吓得他俩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 高氏白眼马小麦,又白眼丁有田和大宝,丢下一句“真是给脸不要脸”后,帕子一甩,昂头走了。 高氏一到家就蹿去孟氏房里,“娘,猜我刚碰到谁了?” 孟氏早饭都是刘氏端到床前吃的,高氏进来时她正躺床上哼哼叽叽,故意哼给在堂屋抽烟的老丁头听的。见高氏闯进来眉飞色舞的,张嘴还让她猜她碰到谁,她这浑身痛着呢! 眼一瞪,便骂道:“死猖妇!你碰到你死鬼爹了,你爹咋不把你带去!” 高氏一下愣住,心里暗骂回去,脸上却又不得不挤出笑道:“我碰到老四了,他领着……” “你记性让狗吃了?这个家里有老四这号人吗?” 高氏转话倒也快,“我碰到丁有田了,他领着大宝去念书呢,娘你说他咋想的?看见娘送贵儿权儿去念书,他莫不是眼气,把大宝也送去,想让大宝压他俩一头,跟娘较劲吗?” “他也配!”孟氏气得一下坐了起来,“他自己都不是那块料,我看他是钱多烧的,有那闲钱……” 想到丁有田再有闲钱,从今往后她也别想从他手里抠出一文来,想到钱,不由又想到昨儿少要了,心口直觉堵得慌,捶着胸口又骂上了老丁头。 坐在外面抽烟的老丁头听她又提起这茬烦死了,但昨儿的气性已过,他也不会再去揍她。他搞不懂孟氏哪来这么好的精力,打年轻时起便是这样,每次他气头上揍了她,过后几天乃至小半月都别想消停,她会反反复复叫骂,直到她觉得找补回去搞赢了才罢休。 烦人,真个烦死了! 老丁头磕磕烟杆,卷起烟袋,照桌上一丢,起身背着两手出去躲清静去了…… 第66章 谁更厉害 镇上学堂其实是座私塾,夫子姓莫,四十八岁了,前年还在参加科考。老夫子每三年都会考一次,从未高中,他教的学生倒是出过不少榜眼探花和举人。虽没出过状元,但仍有不少人家慕名送孩子前来就读。 丁有田也是莫夫子的学生,莫夫子对他印象还挺深刻,主要他相貌出众,莫夫子觉得他文采也好,甚至认为是他所教过的学子里最有天赋的。可就是命运不济,和自己一样。 莫夫子看到丁有田很是热情,见面先是替他惋惜,继而动员鼓励他继续考,并拿自己为例,立志有生之年定要高中不可,大有活到百岁考到百岁之志。 “听夫子的,学生来年二月再考。”丁有田笑道。 “如此便好!好此便好!等你考上童生,来年九月你我师生结伴同去征战考场,若能同时高中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快哉!快哉矣!” 一妙龄女子端了茶水款款进来,瞟了眼丁有田,娇声唤道:“师哥,请用茶。” “这是……明月?小明月?转眼长这么大了,当年还是这么高点的小丫头呢。”丁有田比了下身高,又笑道,“说婆家了?几时出嫁?到时师哥让你嫂子给你添份嫁妆。” “师哥!”莫明月微红了脸,“干嘛见面就取笑人家,讨厌!”她脚一跺,转身跑了。 莫夫子道:“这丫头心性高,还没说人家咧。” “我若没记错,明月得有十八岁了?”这么大还没说婆家,他娘子十八岁都生大宝了。 “随她去,这几个娃都是来念书的?”莫夫子指指大宝他们几个,丁有田笑道:“正是,这是小儿丁承,这是马小麦……” 丁有田一一替他们做着介绍,丁盛见他和夫子说话谈笑自若,再看自己爹爹,见到夫子话都说不出,畏畏缩缩的,他突然有些后悔让他爹爹来,他应该跟马家兄弟一样跟着丁有田来就好了。 大宝丁盛与马家哥仨统一入读和字班,丁贵丁权哥俩只比他们早入学几天,也在和字班。总共四个班,天、地、人、和,先生就莫夫子一个。通常他在哪个班授课,其他三个班的学子便自修,中午饭在私塾吃,包午饭一起一个月是六百文钱,比丁有田读书时多出一百文,但按年一次性交齐则是六两银子。 丁有田和丁平顺给大宝丁盛都是按年交的束xiu,马家哥仨因田氏只给了丁有田二两银子,则是先按月交的,而此刻田氏为着三个娃读书心里老愁了,一年得花费十八两银子,还不带年节给夫子的礼钱。 她搞不懂马福全为啥想起要送娃读书,以前也没听他提起过这样的打算,她和常氏一样一年能挣三十五六两银子,加上马福全一年的十两,一家人本来可以过得很好,还能给三个娃攒下娶亲的钱。 虽然马福全说了不用她操心几个娃读书的钱,可她能不操心吗?她突然觉得生儿子是个亏本的事,转而羡慕起简宁和常氏,还是有女儿好啊,女儿跟娘贴心。不像她家仨小子,宁可捧着两手玩,打死也不会帮她扎布偶,笨手笨脚也扎不好。 从前不挣钱日子艰难,如今能挣钱了日子还是艰难,这钱怎么总也感觉不够用,啥时不用为钱发愁该多好? 整个上午田氏情绪都不高,到了中午直接就气爆了,马小麦居然领着马小豆回来了,哥俩说读书不好玩,不肯再去读了。田氏问那交的钱呢?马小麦回说钱弄丢了,气得田氏抄起烧火棍撵着他从村尾追到村头,村头又追到村尾,足足绕着丁家村追了三圈,还没追上。 田氏气得发了狠话,说他敢回来看不打断他两条狗腿。马小豆跟着跑去把这话报告给了马小麦,马小麦还是挺爱惜自己两条腿的,他跑去山上看到套到了一只羚羊还有一只野兔,他把野兔扔在自家院子里,扛着羚羊去了镇上。 马小麦直接去来福酒楼找了丁老六,把羚羊卖给了张麻子,又向丁老六打听县城怎么走?得知他要去县城找他爹,丁老六劝了半天没劝住,他撒腿跑了。 不是往丁家村方向跑的,丁老六怕他真个去县城,嘴长在他身上,便是他没告诉马小麦,马小麦问别人也能问到。 老六托人带话回来给简宁,带话的人还没到,杨瑾瑜先把霍锦成的女儿阿蛮送到了。 昨儿霍锦成在镇上看到罗俊贤被抓了,担心雍王手下还有人也在白沙镇,怕他们知道自己行踪给太公和杨瑾瑜带来麻烦,跟着收拾东西去了县城。 阿蛮今儿上午一早就到了,偏偏今儿病患多,这活祖宗一上午给杨瑾瑜整得够呛,给太公也气得半死,哭闹起来扯着嗓子嚎得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得见。 不得已,杨瑾瑜只得抽空给她整到他师父这,另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师父,实在是没法子,锦成交代了把他女儿送到师父这,我但凡能有法子我也不来麻烦师父了,还请师父勿怪。” “怪你你能把她给弄走吗?” “……不能。” “那不得了,怪你也没用,放这,回去忙你的去。” 阿蛮可能初到乡下,看什么都新奇,尤其对灵猫和小灵狐喜爱得不得了。但灵猫压根不让她靠近,她转而逗毛球,大宝念书去了,毛球正好落单,她想抱毛球,毛球啮着刚长的小奶牙凶她,不给抱。 “哼!”她手指过灵猫和毛球,“你们全是坏东西!”随后腰一叉,抬脚就要踹毛球。 “你踢它,它要是把你脚趾头咬掉了我可不管。”简宁一看就知道阿蛮是个被宠坏的小朋友,好言好语是没有办法让她听话的。 “敢咬我我爹爹会把它大卸八块!” “那我就会把你爹爹大卸成两个八块,你要不要试试看?” “你打不过我爹爹,我爹爹很厉害的。” “你爹的命是我救的,你说是我厉害还是你爹厉害?” 阿蛮被她给问住了,杨瑾瑜送她来时跟她提过,简宁救了她爹爹的命,所以到底是她爹爹武功高的人厉害,还是能救他爹爹命的人厉害,这问题还真把她给难住了。 这时,带话的人到了。 田氏得知马小麦要去县城找马福全,倒也不着急,十四岁的半大小伙去就去,去了上衙门打听一下能找着他爹,没啥好担心的。 她这里是不急,阿蛮一听急了,她一上午缠着杨瑾瑜闹,就只一个目的,要他送她去县城找爹爹。这会又缠上田氏,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田氏,扯都扯不脱,搞得田氏望着她脑阔疼。 第67章 前往县城 阿蛮虽小还只六岁多点,却已经会看人下菜碟,她敢在普仁堂任性胡为,是因为她跟杨瑾瑜熟,知道杨瑾瑜是她爹的朋友。如果简宁一上来对她非常热情,她这会早大闹天宫了。 正因为简宁没有表现出热情,大妞几个也因她上来就指猫骂狐对她持观望态度,所以她清楚自己闹多半不管用。她在杨瑾瑜那儿闹被送到这了,要是在这儿闹还不知会被送到哪去,搞不好给她整回京城去她离爹爹更远了。 阿蛮看得很通透,这儿没人在乎她,闹是不管用的,她就瞄准田氏开炮,各种糖衣炮弹齐上阵,小嘴叭叭的特能说。 “姨姨,你长得真好看,比皇宫里的娘娘还好看,阿蛮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姨姨这么好看心肠又好的人,阿蛮都好久好久没看到爹爹了。好姨姨,你带我去县城找爹爹好不好?” “啊唷,这丫头还知道皇宫呢,说得她好像去过一样。”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去过?没准人家进出皇宫跟咱们上茅房一样易得。” 几个领了碎布片的村妇哈哈笑了起来,皇宫对身处穷乡僻壤的乡下人而言,如天宫一样遥不可及,她要提起县衙府衙还能威慑一下人,皇宫,大家只能呵呵了。 阿蛮的丫鬟梅香见她们笑话自家小姐,气红了脸,跺着脚道:“你们凭什么笑话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没有撒谎,她都去过宫里好几回了!” “好了。”简宁道:“你家小姐都没急你急什么?你这样护她反会让她变得越发骄纵,你这是捧杀懂不懂?她们又不认得你家小姐,也没有恶意,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玩笑话而已。” 梅香撇撇嘴,她只是生气那些人质疑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本来就去过皇宫。太子妃娘娘是她家小姐的亲姑姑,她家小姐想去皇宫难道还去不了? 简宁倒是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霍锦成是富商,没想到是来自京城的达官贵人,搞不好还是皇亲国戚,不然阿蛮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进出宫殿? 阿蛮才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她继续磨着田氏。自霍锦成外出替太子寻觅给皇上的寿礼,整整半年没回过京城,阿蛮实在想爹爹了,“好姨姨,你一点不担心你家小哥哥碰到坏人吗?上次我爹爹都碰到坏人了,还受伤了呢……” 田氏道:“那是你爹爹有钱,坏人才打他主意,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又是男娃,哪个不开眼的坏人会打他主意?把他抓去还要管他饭吃,疯了差不多。” “坏人只抓女娃吗?”阿蛮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看来梅香没骗她,本来她想拉着梅香她们自己去。但梅香说她俩都是女娃,万一问路遇到坏人把她们抓去卖到青楼,那地方进去就别想出来,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她爹爹了。 怎么办?来前她还指望过简宁,简宁救了她爹爹,她以为可以求着简宁带她去,可简宁好像不大喜欢她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把希望放在田氏身上。 “姨姨,你知道吗,宫里有好多小太监,他们都没有小鸡鸡,小鸡鸡都被坏人割掉了。你不怕你家小哥哥被坏人抓去割掉小鸡鸡,然后卖去宫里做太监吗?” 田氏这下被她给唬住了,虽然她有三个儿子,可她也委实不想她任何一个儿子被抓去做太监啊! “做太监很可怜的,天天挨打,有时候还没饭吃。”阿蛮见她似有所动,赶紧趁打铁道。 梅香都有点佩服自家小姐了,竟然能想到这上头去。 不过好歹是官家小姐,这样一口一个小鸡鸡的真的好吗? 梅香听着脸都微微发烫。 “妹子……”田氏看向简宁,她被阿蛮说得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原本她一点不担心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呀,我上午去镇上打油,好像是听说最近县城里丢了好些男娃娃呢!”那几个领了碎布片的村妇,坐在简宁家廊上一边扎着布偶一边说着白话,其中一人突然想起说道,“是个衙役说的,当时还被边上另一个给骂了,不许他谣传。” “啊,真的假的啊?”田氏这下彻底慌了,“妹子,小麦他爹昨儿说要去县衙办差,你说会不会县城里真丢了好些男娃,缺人手才把他调过去帮忙的啊?” 简宁也有点拿不准,她穿来一个多月了,知道大宴国近三十多年没战事,老百姓如今大多能安居乐业想必卖孩子的就少,可只要宫里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保不齐一些坏分子就会把主意打到十几岁的男孩头上。 “这样,田姐姐,你去拿件小麦穿过的衣服给我,我带上果果去找他,找到就带他回来。”果果是三妞是给灵猫取的名字,简宁一招手,它立刻跳到她怀里。 “我去拿。”马小豆飞快跑去了。 “姨姨,带上我带上我,我保证听话,求你了姨姨。”阿蛮立刻抱着简宁大腿哀求道。 简宁:“我不一定去县城,如果半路找到他就回来了。” 阿蛮:“那也带上我好不好?我很机灵的,我保证不给姨姨惹麻烦。” 这丫头可真能磨人,简宁想着要是一路找不到马小麦,势必要去趟县城,到了县城把她丢给她爹也好。 “你确定你爹爹在县城吗?你杨叔叔告诉你的?” “嗯。我确定。” “那去了你怎么找他,县城那么大。” “我知道,我小的时候我爹爹怕我被拍花子的拐去,爹爹跟我说过,如果被拐去了,不要哭不要闹,不管被拐到哪儿,只要能逃出来,去‘鼎’字号当铺报我爹爹的名字他就能找到我。” “你爹爹不错啊,防范意识还挺强。那行,不过我有言在先,要是半路找到他了我们就回来,能不能答应?不能就别去。” “能,能。”生怕她不带自己去,阿蛮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马小豆拿来了马小麦早上去学堂前脱下来的短衫,简宁拿过叮嘱大妞等丁有田从刘瞎子那回来,让他明早记得喊大宝准时起床。虽然四小只每天早上跟她练功已经习惯早起,但她晚上有可能不回来,担心他们万一睡过头就不好了,别搞到第二天上学就迟到。 “简姨,我也想去。” “去你个头,滚一边去!” 马小豆刚开口,被他娘一把拎走了。 第68章 独门暗器 阿蛮终于达成所愿,出发去镇上刚开始还蹦蹦跳跳,没走到一半路程速度慢了下来。简宁见状无奈蹲了下来,她立刻爬到她背上,还不忘吹下彩虹屁,搂着简宁脖子笑嘻嘻地道:“姨姨,你最好最好了。” “比你爹还好?” “我爹爹第一好,姨姨第二好。” “那你娘呢?你娘排第三了?” “我没娘,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都没见过我娘亲。” “那你还挺可怜的。” “姨姨,我不可怜,我爹爹可疼我了,我爷爷奶奶还有姑姑都很疼我。” “哦,你爷爷是干嘛的?”简宁随口问道。 “我爷爷是太傅,我小姑父是太子。” 我去!来头这么大?简宁顿觉上回的灵狐皮要价太少了,早知道霍锦成家世这么豪横至少应该加个零,不,两个零。 亏了,亏大了,奶奶个腿。 到了镇上,简宁先去普仁堂借了辆马车,做为全能特警她是会骑马的,赶马车则是前两回来给杨瑾瑜授完课回去时跟小四学的。 “师父,借一步说话。”杨瑾瑜把她叫去一边,看眼守在马车旁一脸紧张瞪着他的阿蛮,面带难色道:“锦成在县城有事,不方便带着阿蛮,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还是让她在我这算了。” 简宁“哦”了声,看眼阿蛮,想想,说道:“没事,等我带着她先找到马小麦,找到了我再领她去见她爹一面,她很久没见到她爹了,等见过面我再带她回来。” 杨瑾瑜神情一下轻松了,高兴地道:“这样也好,阿蛮应该是有半年没见到锦成了,等见到锦成,他让她跟师父回来她一准能听。” “简娘子。”小四跑过来,一脸开心地道:“太公命我送简娘子去县城一趟,还是我来赶车,有段路不太好走。” 简宁道:“不必了,替我谢谢太公,他老人家应该是担心我不认得去县城的路,我早几年去过县城的,知道路呢。” 小四跟简宁处熟了,又感激她救过自己外甥,太公让他送简宁一趟他听了满心欢喜,他是很愿意跑这一趟的,闻言不由有些失望。 “姨姨,我们快走。”阿蛮生怕简宁不带她去了,跑上来拉着她往马车边拽去。 “那我们走了。”简宁把她抱上马车,赶着车驶离普仁堂便找人打听了去县城的路,原身压根没去过县城,她自然也不知道路,只是不方便带小四才说自己早几年去过。 赶着马车出了镇,简宁见路上没什么人,就是有人一般也不会注意天上,便放了架带气味追踪器的无人机。这是今天早上武器库更新后出的一款新型无人机,触屏下方有气味识别口能存储气味,嗅探器采用的飞蛾天线,蛾是昆虫中最敏感的化学传感器。 “姨姨,那是什么呀?”她刚放出无人机阿蛮正好把头探出来瞧见了。 她镇定自若地回道:“那是我的独门暗器千里眼。” “千里眼?哇,姨姨你好厉害,那你能用它看到我爹爹在哪吗?” “能,你先坐回去,别一会不小心掉下去了,看到你爹爹我会叫你。” 阿蛮这下觉得简宁比她爹爹厉害一丢丢,难怪她能救她爹爹。缩回头,她转过脸看着趴在旁边坐垫上眯着眼的灵猫果果,刚想凑过去,果果一下睁大眼,眸光里没有一丝善意,显然拒绝她靠近。 气得她抱臂瞪着它骂道:“你这个丑猫猫,长得丑死了,没有我奶养的雪球一半好看。我才不乐意跟你玩,姨姨!”她又探出头问简宁,“果果是猫吗? 是不是猫简宁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不属猫科动物,她感觉更像鼬类。不知道什么鬼,当初明明是她救了果果还放它回归山林,但它跟着他们回家后,一直以来家里它最喜欢的人却是丁有田而不是她。晚上只要丁有田去了刘瞎子家,估摸着快回来了它就会跑去外面等着他,真是邪了门了。 马车过了夹堡坳,又跑了差不多五六公里后,果果开始焦燥不安,跟着无人机也发出警报。简宁点开全息感应画面,放大后看见左前方山谷中有座二进的农家庄院,地图显示离她现在所在位置只有16公里,差不多快到县城了。 想要救出马小麦,必须先搞清他被关在哪间屋子,简宁想了想,转身掀开帘子,见阿蛮睡着了。难怪半天没听到她说话了,这小家伙,算了,趁她睡着先把马车收进百草间,借的马车别给人整丢了。 只是不知道马能不能进得去,上回马福全的那匹马就没进,她试了下,结果只她和阿蛮还有果果进去了,阿蛮还是悬浮状态,保持着睡眠姿式,她头部旁边还出现定时器,显示她只能待六个小时,时间一到会自动弹出。 简宁看着阿蛮若有所思。 随后她抱着阿蛮出来,用迷药迷昏马,再试一下,这回连马带车都进去了。 看来她这百草间只小型生物能带进去,大点的得迷昏才行,而且还有时间限制。 她先把一脸懵圈的果果踢出百草间,再拿上自己原来放在百草间里的一个背包,然后抱着阿蛮出来。叫醒她后,简宁放下她,问道:“你可不可以帮姨姨一个忙?” 阿蛮揉揉眼,四下看看,“咦,马车呢?” “马车我藏起来了,现在我要去救马小麦,你要不要帮我?” 阿蛮打着哈欠还没完全清醒,直到简宁问第二遍她才猛点下头,眼睛一下都亮了,“要,我要帮,怎么帮,姨姨。” 简宁跟她细细讲了一下,问她记住没?她看样子是完全清醒了,笑道:“我记住了,放心姨姨,我肯定能行。” “好样的,姨姨相信你,等姨姨化个妆咱们就出发,救出马小麦姨姨再送你去找你爹爹。” 简宁从背包里翻出化妆品,快速给自己化了妆,化完妆变成了一个满脸麻子皮肤黑黄黑黄的中年妇人,看得阿蛮拍手欢呼:“哎呀姨姨变成个丑婆婆了。” “对了,从现在开始就叫我婆婆,千万别叫错露出马脚,走。”她领着阿蛮朝山谷中的那座庄院走去…… 第69章 被打傻了 简宁和阿蛮下了县道,一前一后往左侧山道上走去时,她忽叫住阿蛮。真是百密一疏,才过了个把月的农家生活,竟忘了细节。 真该死! “婆婆忘了给你也倒饬一下,你怕不怕脏的?”她问阿蛮。 “不怕。”阿蛮两眼放光,满是兴奋期待。 简宁打乱她头上一侧的小揪揪,又往她脸上身上鞋面上抹了些灰,再撕碎裙摆,几下下来,光鲜亮丽的小姑娘看上去变得有些狼狈不堪了。 她打量会,满意地点点头。 “婆婆教你的都记住没?” 阿蛮用力点头,“都记住了,放心婆婆,我一定好好表现。” “好,婆婆相信阿蛮是个好孩子,走。” 前面拐个弯就是那座两进的庄院了,简宁低声道:“阿蛮,看你的了。” 阿蛮回头冲简宁笑笑,挤挤眼,随后抬脚朝前跑去,边跑边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死蹄子,给老娘站住!再跑等老娘抓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快站住!”简宁扭着腰身骂骂咧咧的在后面撵着她,面上一脸狠厉。 原来静谧的院落有了动静,一高一矮两个壮汉自东厢房出来,高个朝矮个的丢个眼色,示意他开门出去看看。 阿蛮跑到门口,见门还未开,她朝院子右边跑去,嘴里继续大喊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个死蹄子,老娘非抽了你的筋不可!”简宁追过去也继续骂道,眼看快抓到阿蛮,阿蛮忽掉头又往回跑,还慌不择路地推了她一把,那矮个的壮汉出来看到这一幕,喝道:“干什么的?” 阿蛮惊慌失措地瞅他一眼,也不答话,一头朝敞开半扇院门的院子跑了进去。 简宁追过来也待跟进去,被那汉子喝住:“喂喂,你这婆子,干啥?想干啥?乱闯啥咧?” “我抓我女儿关你什么事?给老娘闪开!”简宁凶恶地冲他一瞪眼,作势就要闯进去。 “去你娘的!”那汉子拽住她一只胳膊往后一扯,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与此同时,阿蛮跑进院见高个汉子站在东厢房门口,她径直跑过去就要往房里钻,还想往床底下钻,被那高个汉拎起甩在了院子里。 “哎哟!”这下真把阿蛮摔疼了,她蹬着两腿哭骂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要让我爹爹把你们抓起来千刀万剐!呜呜……” “你爹爹是谁,干啥的?”高个皱眉冷声问道。 “呜呜,我爹就是我爹,我爹爹是有钱人,我家是卖酒的,家里可有钱了,等我爹爹让人抓到你们,呜呜,我让爹爹打死你们……” 高个汉眉眼一松,他瞟眼阿蛮,抬脚往院门口走去。 简宁和矮个汉正在院门外撕扯,她拖着那汉子不给他走,那汉子推了几把都没能把她撂倒。 “咦,你这婆子倒有把子蛮力。”他不耐烦了,正要一脚踹飞她,高个子出来喝住了他。 “怎么回事?”他眼往简宁睃来。 “这位爷,打扰了打扰了。”简宁冲他胡乱福了一礼,“小女跑进贵宅了,老身要进去抓她,这位爷不让,还推了老身一把。待老身进去抓小女出来,还请行个方便……” 她说着话就要往里闯,高个往前挡了一步,这时阿蛮在里面喊叫起来:“她不是我娘,她是拍婆子,是恶人!” 阿蛮喊完往后院跑去,两个汉子赶去抓她,简宁趁势也溜进去嘴里大呼小叫骂着,跟了上去。 后院灶屋廊下,一个妇人坐在那择着菜,阿蛮闯过去一路踢翻了几个菜盘,一头扎进了灶屋。灶屋里,一个汉子正往盆里倒着开水烫鸡毛,另有一少年拿着刀在切萝卜。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马小麦,他额头嘴角都破了,鼻青脸肿的,样子看去挺惨。而那烫鸡毛的汉子也不是别人,正是捕快王大。 高个率先追进灶屋,阿蛮绕着长长的木案板跟他兜着圈子,一边骂一边抓起案板上的青菜萝卜砸他,气得他须发怒张。 这时,矮个和简宁也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简宁一眼看见马小麦,心里一喜,正准备掏家伙动手,阿蛮被高矮个两人围堵给抓住了。 “给我放开她!”简宁冷声道。 “你这拍花子的臭婆子,口气倒不小,老子看你是嫌命长了!”矮个子待要举起阿蛮砸向她,王大见状,“哎哎兄弟兄弟,使不得使不得……”他上前劝阻道:“咱们罗爷不是最喜欢雏吗,这丫头细皮嫩肉的,不如留着等罗爷回来再发落,如何?” “放我下来你这恶人,快放我下来……”阿蛮扭着身子大喊大叫道。 “放下她。”高个觉得王大说的有理,王大现在可是罗爷的红人,又烧得一手好饭菜。且这丫头虽小,但长得水灵,养个几年长开了正好受用。备不住罗爷受用完还能赏给兄弟们乐呵乐呵,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这些……”简宁无耻二字还没说出口,眼角余光瞅见马小麦瞪着自己目带鄙夷之色。她猛想起自己化妆易了容,要不给马小麦一点暗示,待会动起手来他要趁混乱跑了,到时还得到处去寻他。 遂改口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大爷,何苦为难老身,老身可不是拍花子的,这真是老身的女儿简秀姑。老身叫田桂芝,小水村人,不信几位爷去打听打听!” 田桂芝是田氏的名字,田氏娘家叫小水村,简秀姑又是原身的名字,这些马小麦都知道。她报出这些后,马小麦才惊觉眼前这婆子的声音略有些像他师父的声音。再看眼睛也像,他心里顿时有数了,师父来救他了。 马小麦面部的细微表情被简宁尽收眼底,马小麦既以知道自己来救他了,那还有什么客气好讲。 然而,还没等她动手,马小麦却突然跳出来,蹿到她跟前,指着她喊道:“她不是小水村的,肯定是拍婆子,我姥才是小水村的,我从没见过这婆子,她说谎!” 简宁眉一挑,马小麦是疯了还是被这些人打傻了? 第70章 电子屏幕 马小麦说完连冲简宁眨了几下眼,简宁瞬间秒懂,这是另有隐情啊,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知道一点,眼下她需要配合马小麦。 “你个小逼崽子,你娘才是拍婆子,老身跟你无冤无仇,你诬陷老身干啥?”她作势要打马小麦。 “谁诬陷你了?你本来就不是小水村的,还有,你这么老,怎会有那么小的女儿?明显是骗人!你就是个拍婆子!”马小麦边说边悄悄给王大打了个手势。 王大是奉关捕头之命打入这的卧底,他冲简宁说道:“你这婆子不老实,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小姑娘家境不错,岂能是你这丑婆子的女儿?要给你送衙门去,一顿板子下来保管你半条命就没了。” 说罢,王大又对高个道:“依我说,也别给她送官了,今儿厨房忙不过来,让她留下帮忙,不然到点咱吃不上饭不要紧,可罗爷他们回来得吃啊!让罗爷他们饿肚子就不好了,兄弟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啥?让老娘给你们帮厨?” “让你帮厨咋了?”高个凶巴巴地冲简宁一瞪眼,“不送你见官就不错了。”他把阿蛮也往前一推,交代王大,“给她也找点活做,动作搞快点,罗爷他们说话就回来了。” “嗯嗯,放心,我保证把他们几个管得服服帖帖,明明白白的,误不了事,尽管放心。”王大点头哈腰道。 简宁装做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阿蛮也大声吵闹,两人被王大赶去洗菜,简宁给阿蛮使了个眼色,阿蛮故意撅着嘴好像极不情愿,简宁揪着她耳朵骂道:“都是这你死蹄子,害得老娘被人扣在这做苦工,这下你满意了?我让你跑,让你跑?” 阿蛮这小丫头倒是天生演戏的一块料,哎哟哎哟叫得挺像那么一回事,高个矮个心里最后一点顾虑打消了,叮嘱王大几句,甩手走了。 他俩一走,马小麦立即指指王大,用嘴型告诉简宁是自己人,王大也朝外面指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外面就一妇人,这好办,一把麻醉手枪就能解决。 简宁出去打个转,进来笑眯眯地道:“解决了,在打盹,没半个时辰醒不了。阿蛮,你出去守着,有人来就咳两声。” “好咧。”阿蛮愉快地接受任务跑了出去。 简宁对马小麦道:“好了,先说说你的情况,你是怎么回事,让人揍成这副熊样子,真给你师父我丢脸啊!” 马小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了下大致经过。他从镇上一路打听着往县城去,走到半路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有人在路边撒尿,赶车的在等那个撒尿的人。他上前打声招呼,本想搭个顺风车,结果没说上两句话眼前一黑,被对方用迷药给迷倒了,醒来就到了这儿。 马小麦说到这,王大接过话道:“这小子是真虎啊,你说你搭啥顺风车,把自个搭到狼窝里来了。” 王大告诉简宁,那两人把马小麦弄到这来后,罗俊贤说马小麦年龄超了,原本等他醒了打算放他走的。结果他醒来就骂,还动上手,他哪是那帮人的对手?打不过,他就报了他爹的名号。 在马小麦心目中他爹马福全是超级大英雄,他以为他报了他爹的名号,那些人会吓得屁滚尿流,殊不知罗俊贤正是拜他爹所赐才被抓,夹堡坳一战还折损好些个兄弟。 这儿原来负责做饭的厨子就是罗俊贤的堂弟,也是外面那妇人的汉子,昨儿死了。罗俊贤得知他是马捕快的儿子,准备用他和马福全做场交易,具体什么交易王大不得而知。 “在下是奉关捕头之命打入这的,是关捕头和马兄弟定的计策,虽然在下救了罗俊贤那厮,可此人心思缜密,有点反复无常,好像并不完全信任在下。” “罗俊贤是谁?刚才那高个子吗?”简宁问。 “不是,他出去接批货去了,在下估摸着他说的货应该是指失踪幼童,这座庄院里应该还关押着早前失踪的幼童,马兄弟的猜测没错,镇上失踪女子和县城失踪幼童这两起案子,都是他们这伙人干的!” “你是根据饭食确定有幼童关押在这的?” “你师父真是聪慧。”王大看眼马小麦,继而又道:“正是,厨子死了,在下正好会做饭,今儿早饭午饭都是在下做的,但有一小半的饭食不知去向。” 他叹口气,“关头和马兄弟都还不知道,昨儿抓的人是臭名昭着的玉面蛇君罗俊贤,此人十分会用毒,那些孩子也不知被半押在哪。再者,晚上还有一批孩子会被送来,所以现在暂时还不能动手,咱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把消息送出去。” 简宁默默洗着菜,魂魄离体飘到了武器库,她想着自己即与马福全共享武器库,试试看能不能在墙上刻字传递消息。 进去后发现墙体根本无法刻字,都是虚拟的。 唉,古代没有手机,传递消息还真是个头疼的事。 [叮!请问是否需要发送消息?]简宁被脑子里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吓一跳。 废话,当然需要。 [叮!好的,请默念你将要发送的消息。] 简宁半信半疑把这儿的情况默念了一遍,接着她看到武器库墙体上出现一个宽大的电子屏幕,她方才默念的话全部转换成文字出现在对话框内。 几乎是立刻马上,屏幕对话框内现出马福全的回复。 [叮!收到!请发送定位。] 简宁这才发现屏幕居然是触屏的,右下角有个加号,点开加号和微信一样,果然能发送位置。 [叮!收到!我立刻部署,行动暗号照旧。] 真是离了个大谱! 这也太玄幻离奇了,魂魄回体,简宁告诉王大,“我有办法把消息送出去,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找出那些孩子的藏身之处。” 王大道:“他们还不一定能放你走,你如何传送消息?庄院里除了刚才那两人还有几个在睡觉,身手都十分了得。若是硬闯难免打草惊蛇,将会功亏一匮,得想个两全的法子送你出去才行。” 简宁微微一笑道:“我说了我有办法,我有只灵猫,在庄院外守着呢,只要我召唤它就能进来,可以随时把消息送到马捕快手上。” “那太好了,你可真是位奇女子啊!如此一来,咱们……”他话没说完,外面响起阿蛮的咳嗽声。 第71章 脑子坏了 阿蛮见那妇人皱了几下眉头,好像要醒了,忙咳了两声跑了进来。她刚进来,庄院外传来马嘶声。 王大道:“罗爷他们回来了,动作都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他边说边往外走,走到门口那妇人正好睁开眼,前院也走来一人。 “兄弟,辛苦了。”来人冲王大打着招呼。 王大心里暗骂,他本想出去看看前院的情形,看看他们是否扛了些麻袋回来啥的,但这人来了后院分明是拦着他不让他出去的,便指指茅房,笑道:“做个饭辛苦啥,去撒泡尿去,半个时辰后开饭。” 等他从茅房出来,见后院门口守了两个人,不过这下他至少能确定被关押的幼童应该都在前院。 可前院也有很多间屋子,楼上楼下一间间找也挺费事耗时,这些狗日的还真他娘的警慎,防他跟防贼似的。 不管了,先把消息传递出去要紧,县太爷有令,不管是死是活,七天内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好在老天把马小麦送到了这,他师父又找了来,他忽想到马小麦的师父是如何找到这来的?难道是误打误撞? 误撞来的几率几乎不可能,哎呀,先前忘了问。他进到灶房悄悄给简宁打手势,指指马小麦,又指指灶屋,简宁一看明白了,她往案板下指了指,王大低头一瞧,咦,案板下趴着一只像猫又不大像猫的玩意儿。 简宁做了个吸鼻子的动作,王大明白了,这玩意鼻子灵敏,嗅着马小麦气味来的。他心里一下踏实了,有这玩意儿在还愁找不出那些被关押的幼童吗? 呵呵,王大暗笑罗俊贤这厮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 昨晚他救了罗俊贤,今儿一觉醒来,他或许反应过来昨晚那一幕像是一个局,故而把马小麦交由他看管,想借此考察他,哪知马小父师父找了来,还带来个能传递消息引路的玩意儿,这是老天在帮他们要收了这帮恶人呢! 他指下灵猫果果,示意简宁可以让它去通风报信了,简宁比了个手势让他放心,她原本带果果来只是为掩人耳目,没想到还带对了,她轻轻踢了果果一脚,她已经跟它耳提面命过了,让它去侦查那些幼童关押在哪。 果果领命而去。 这货自那日看到简宁练功,在灵力催动下身形快成一团光影后,日日便跟在简宁身后操练,加上灵泉水的作用,如今快如鬼魅一般,王大只觉眼前晃了一下,啥也没看清它便没了影。 当落日余晖铺满后院,有人来催饭了,饭菜正好也得了,除了帮厨那妇人之外厨房其余人等一律被留在后院,王大想去上菜被劝阻,少不得又在心里暗骂罗俊贤一番。 [叮!有消息来了。] 简宁在灶屋扒饭时听到系统提示音,她进到武器库瞄了眼,马福全告知他们已出发,并提到一件事,他说罗俊贤很像几年前被击毙的贩卖妇女儿童的境外小头目,担心他会不会也是穿越而来且携带有重武器,提醒简宁不要轻敌注意防范。 这倒是个意外情况,简宁知道那个犯罪团伙的小头目,当年是她打入那个组织卧底将他们一举摧毁的,她记得那小头目也姓罗,叫罗敬轩。这个叫罗俊贤,要真是穿越而来还真不好搞了。 天黑后,罗俊贤来了后院,隔老远就喊道:“哎呀王贤弟,底下兄弟不懂事,慢待了慢待了。 简宁冷眼瞧着,还真酷似罗敬轩,可惜此刻她化妆易了容,不然可以凭借他看到自己的反应观察一下他是否是穿越人士。 王大道:“我就一小捕快,拳脚功夫也不好,蒙罗大哥不弃,给在下一栖身之所,已是感激不尽!何谈慢待。” “王贤弟说这话便是在怪罪愚兄了,不过愚兄给你备了份大礼,权且算做赔罪。”他说罢,拍了三下手掌,下午简宁见过的那高矮个的两人,一左一右搀着个干瘦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娘!”王大急迎上前,双膝一软,欲跪倒,却又硬生生挺住了,“娘,你咋来了?”他强忍愤怒,牵过他娘一只手问道。 “儿啊,不是你让他们接为娘上这来享福的吗?”他老母反抓住他的手道:“顺儿啊,好好的咋不在衙门干了?关捕头……” “关捕头待儿不公!”王大担心老母说漏嘴,截住话道:“他小舅子摸走儿给娘的半块碎银,儿要搜身,他不让,还用鞭子抽儿,儿不想跟着他干了!娘你过来看,以后儿就在这做伙夫也不错,没想到罗大哥还把娘给接来了,实在太好了。” “谢谢你啊罗大哥。”他扶着他娘往灶屋过来,冲着罗俊贤道。 “些许小事比起贤弟的救命之恩,何足挂齿。”罗俊贤呵呵干笑两声,随后问王大他娘,“老太太,如何,罗某人没骗你,你儿子王顺真没干捕快了。” 老太太点点头,拍拍王大手道:“儿啊,娘听你念叨几回了,说那关捕头处事不公,不干就不干了,往后好好跟着这个罗公子做事,别三心二意,啊?” 王大眼眶湿润了,他听懂了他娘的话,他娘看出姓罗的这伙人不是好人,是叮嘱他好好跟着关捕头干别三心二意咧。 他从未在他娘面前提过关捕头处事不公,所以他娘一开口他心里便有数了,他用力点着头:“是!娘放心,儿会跟着罗大哥好好干的。” 罗俊贤抬手压着王大肩膀按了按,随后视线朝阿蛮看去,他眼神阴恻恻的,阿蛮真给了简宁意外惊喜,她原还担心她一害怕会扑向自己。结果她扑是扑了,却不是扑向自己,而是一头扎进王大他娘怀里。 “姥姥。”阿蛮人小嘴甜,她一手搂着王大他娘一只胳膊,一手指向简宁,“我不是她女儿,她是个拍婆子,姥姥你送我回我家去好不好?我爹爹会给你很多很多银子的,真的,我爹爹会报答你的!” 罗俊贤阴阴笑道:“小妹妹,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阿蛮眨眨眼,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道:“叔叔,你叫我小妹妹,又自称叔叔,你脑子是坏掉了吗?要记得看郎中吃苦药药哦~” 第72章 惊现石室 简宁在心里暗给阿蛮点了个大大的赞!这孩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很糟糕,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眼睛像长在天上,好像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一样。 事实证明,有些人不能仅凭第一印象给人下死定义,阿蛮算是给她上了一课,不得不佩服古人总结的至理名言。 三人行必有我师。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成长的过程,哪怕对方是个孩子,学会欣赏别人,也能相互影响相互成就。 她自问自己在阿蛮这个年龄,不一定会比她做得更好。她只叮嘱交代过她一遍,在她没说任务结束前不得暴露各自身份,看来阿蛮是牢牢记住并做到了。 这丫头还真特别适合做特警特工呢。 “去去去!你,还有你……”王大担心罗俊贤对阿蛮动手,忙推了她一把,又指指简宁和马小麦,“你们都去,去把碗筷收了洗了,眼里得有点活,别啥事都要喊着才动一动,可没人会养闲人。” “儿啊,娘不做闲人,不能让你罗大哥白养着,娘也去帮着收一下。”王大他娘说着就要同简宁和阿蛮一块去前院。 罗俊贤打了个哈哈,笑道:“老太太,你就不必去了,你老要不愿闲着,往后帮着择择菜,扫扫院子即可。” 他没叫住简宁和阿蛮,但喝住了马小麦,或许因手里有了老太太这个人质,他对王大倒没那么戒备了,只叮嘱他看好马小麦,“这小子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没我命令不得让他往前院瞎跑。” 王大躬着腰,很狗腿地道:“诶,放心,我一定看严他,绝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罗俊贤点点头,“好,我还有事,你忙着,回见。” 简宁提着篮子和阿蛮去前院收了碗筷过来,一进后院看到那帮厨的妇人,老神在在地坐在廊上拿根剔牙棒在剔牙。 要不是先前听她和来催饭菜的人说过话,简宁都要怀疑她是哑巴了。 一道黑黄光影掠过,下一秒果果出现在后院茅厕边上,见简宁望向它,它两只前爪便在地上刨了几下。 不是,茅厕下面有地窖? “哪来的野猫子?”那妇人嘀咕一声,手一扬,一枚袖箭朝着果果飞去。 简宁急射出飞针撞向袖箭,又自篮子里抄起盘子掷向那妇人,跟着足尖一点,在盘子落地前已纵身掠了过去,稳稳当当托住了盘子,看得阿蛮下巴都要惊掉了! 王大也是。 他恰好打灶屋出来,惊得瞠目结舌。 身手敏捷,快如闪电,这是个老妇人能做到的事? “别愣着了。”简宁喊道:“快把她绑了,堵上嘴,拖走藏起来。” 马小麦闻声小跑而出,见状忙帮着王大一块,像拖死狗似的将那昏迷的妇人拖进了灶屋。 “嗷~嗷~”果果的呻吟声响起,简宁转眸看过去,它左后腿插着那枚袖箭,浑身都在抽搐。 这倒霉玩意! 早知道她不出手了,就不能老实待着原地不动,没事瞎蹿啥。 袖箭淬了毒,简宁将体内灵气聚于掌心,直接用灵气替它把毒从伤口处逼了出来,再撒上药粉,缠了圈纱布。 “试试看,能不能动。” 果果学着简宁每天练功前做下热身运动,它先撑直身体,抬抬右前爪,再撩撩右后腿,四脚挨个活动下,身子再一抖,一纵,瞬间上了房顶。 “你就得瑟!” 简宁白它眼,捡起地上篮子把碗碟送回灶屋,拿上空篮出来,往房顶瞄眼,打个手势,果果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前走去。 “你别跟去了,去后罩房陪着奶奶说会话去,一会我再叫你。”简宁对阿蛮道。 阿蛮很乖地嗯了声,“姨姨,小心哦。” 简宁笑笑,摸摸她脑袋,提着篮子去了前院,等她收了碗筷出来,抬头四下一看,见果果猫在左侧耳房房顶上,见她看过来,它抬起一只前爪朝下指了指,接着又做了几下刨坑的动作。 螓首轻点,简宁挽着篮子行至无人处,提气上了房,几下蹿到果果那儿,先将果果扔进百草间,让它去饱饮灵泉水,以资奖励。 耳房里有几人把守着在推牌九,简宁敲敲门,“谁?干啥?”里面有人问道。 “郎君让给弟兄们送点水果来。”简宁学着那妇人的声音道。 “芬娘啊,进来。” 简宁提着一篮苹果进去,一刀疤脸见是她,随口问道:“怎是你这婆子,声音还挺像芬娘的。” “芬娘让老身替她跑趟腿,她上茅房了。”简宁递过一个苹果给他道。 屋内共五个大汉,众人见她一个老妇人,也没将她放在心上,一个个从篮子里拿着苹果,“这啥果子,没见过。” “老身也没见过,听芬娘说是苹果,好吃着呢,脆甜脆甜的。”简宁嘴里说着话手上一点没耽搁,话落一人赏了他们一颗麻醉弹。 捡回苹果,前后没用上五秒简宁便找到地窖入口,就在牌桌下面,揭开木板,用节能灯照了照,下面是长长的楼梯,她挽着篮子顺阶而下,快到底时有声音传来:“谁?” 两个大汉自暗中闪出。 简宁故技重施,他俩伸手来篮中拿苹果时被她一枪一个放倒,右转进去,是间石室,壁上有烛台,燃着一支粗大的蜡烛。再往里走时,又出来两个汉子,被她用同样的方式放倒后,她继续往里走,过了五间石室,每间两人把守,第六间应该是最后一间了,从走过的位置来看,第六间是在后院茅厕正下方。 简宁运气推开石门,门开后,入目是冒着袅袅雾气的温泉池,池边摆了一圈的莲花灯,四壁墙角镶嵌的铜烛台上还燃有四支大蜡烛,照得满室透亮。 这间屋子居然空无一人,按理不应该啊?简宁用排除法快速查看一番,查到第二遍发现池边莲花灯其中一盏,第二层有片花瓣形状异于其他花瓣,没有后仰,而是微朝内弯曲。 她试着转了下花灯,左转不动,右转不动,摇摇那片花瓣,发现竟是活动的,她抽掉花瓣,池中水如被风吹动一般,瞬间涌往池子边缘,眨眼功夫池子里一滴水都没了。 她正惊讶,只听咯吱一声响,池子中央石板一分为二,如推拉门一般缓缓分开,现出一条长长的石梯。 想起马福全的提醒,简宁没敢大意,她拿出一把口径58毫米的突击步枪,这款枪由聚合材料制成,重量轻,耐用,以气动和气冷机制确保射击时的准确与高射速,能满足各种需求,无论是突击还是近战冲锋都可。 她端着枪一步步朝下走去…… 第73章 并肩作战 石梯尽头石壁前立着一男童,约五六岁的样子,头顶顶着铜蜡台,两手垂着,两眼珠子一动不动,看去似笑非笑。 不会是死孩子? 简宁心一沉,默默走上前,俯身看了看,愤怒顿时充斥于心。 禽兽不如啊,这孩子活着时被注入了水银,看皮肤色泽死去不久,太尼玛没人性了! 吹熄烛火,简宁连人带铜蜡台一并放入百草间,没有僧人超度这孩子魂魄永世无法超生。 她往右边过道走去,过道中间,一边一个,又是五六岁的男童,头上同样顶着铜蜡台。 疯子!这人一定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简宁将这两个男童也放入百草间后,加快脚步沿着过道七拐八弯,眼前突然一下豁然开朗,她面前出现一座亭台楼阁。亭内盛开着不知名的鲜花,栏杆上爬满藤蔓植物,最离谱的是头顶有片星空,星空中还有一轮圆月,明晃晃的。 这什么高科技? 她凝神静气,端着枪,一间间屋子看过去都没人。走上亭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何人敢擅闯老夫禁地?” 循声看去,简宁这才发现园中花簇旁的草地上,坐着一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头儿,他右前方还躺着七八个男童,看上去都只五六岁,不知是死是活。老头左手边有一条长长的皮鞭,面前有一药鼎,咕噜噜响着,再一看,老头袍子下空荡荡的,没了双腿。 该! 她冷声道:“送你上西天的人!” 老头“哦”了声,“多少年没听到有人说要送老夫上西天了,呵呵。” 他手刚要动,简宁一把飞针射出,随即上前一脚踢飞了鞭子,冷声道:“此刻听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这人渣,竟然用孩童来炼天龙再生丹,真是该死!” 简宁在乌阿婆给她的医书上,看到过天龙再生丹的记载,但记录不全,只记载着其中一味主药材,简宁依稀记得必须是七七四十九个五至六岁的男童,且还有月份时辰规定。 老头听简宁提到天龙再生丹,肌肉猛地抽了抽,声音陡然拔高:“你也知道天龙再生丹,确有其丹对不对?我真的可以再生出双腿是不是?是不是啊?” 见他无比激动兴奋,简宁直接将他“突突”了! 尼玛!都不确定的事就敢下毒手,为了自己能生出双腿,竟然牺牲无辜孩童来炼制丹药,畜生不如!她急步上前查看那些孩子,万幸都活着只是昏迷了,她将这些孩子全部放进百草间后,抬头看着星空。 她以为老头是王者,没想到是个青铜,那头顶星空月亮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高科技而是幻象? 简宁正要移步月亮下细看,右脚忽一紧,“告诉我,天龙再生丹不是真有其事?” 老头还挣着口气不肯死去,紧紧拽着她脚问道。 “去问阎王爷!”简宁又给他“突突”了几下,这下他彻底死透透了,她挣脱脚,刚一脚踢开他,眼前忽一暗,接着哗啦一声响,滚落一大串发着光的珠子。 简宁捡起一颗看了看,再抬头,就是一间很大的石室,那些星星月亮竟是由一颗颗夜明珠幻化而成,也不知这老头用的什么邪术。她拾起所有夜明珠,又随手捡起老头皮鞭扔进百草间,再拎起老头朝过道那儿走去。 这老头必须交由官府曝尸七天七夜,给死去的三个幼童父母一个交代,以慰孩童超度后的在天之灵。 她拎着老头走上过道,转身发现园中鲜花藤蔓已尽数枯萎,她出去的时候,将之前中了麻醉弹的家伙一律“突突”了,这些帮凶都该死! 简宁从耳房出来,罗俊贤同着一人迎面走来,几乎同一时间,简宁扣动板机,对面也甩出暗器。 双方都完美避开攻击,简宁足尖一点,拎着老头蹿上房,先给马福全发射了行动暗号,打了一颗信号弹。 信号弹刚打出,庄院内外一片骚动,有人高喊在房顶上,顿时无数利箭暗器带着破空声朝房顶射来。简宁几个打滚跳跃间眼看快到后院,一个孩子清醒后被弹出百草间朝着房顶往下滚去。 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庄院内的人已打起火把,箭如雨般往房顶射来,简宁甩出老头长鞭打飞箭和暗器,再卷住孩子扯了回来,还好随手捡了这条鞭子,她把老头扔到后院,一手抱着那孩子一手提枪跳了下去。 几个拖刀的家伙涌来后院,这么急着送人头吗?简宁反手几发子弹送他们上了西天。 庄外大门口也响起枪声,马福全和关捕头带人在攻打正门,简宁把守后院,火力全开。 王大提着佩刀急冲冲过来,后面还跟着挥舞两把菜刀的马小麦。 “这儿交给我,你俩把人带去后罩房。”简宁杀得性起,不断有孩子清醒后被弹出百草间,昏暗中王大也搞不清这些孩子打哪冒出来的,看到一个直接扛走一个。 “师父,王叔一个人可以,我要和你一起。”马小麦叫道。 “好!”简宁拿了把xl给他,示范几下他就能用了,一枪放倒一个,激动得蹦了起来,“师父,这什么呀?” “独门暗器。” 别问,问就是独门暗器。 涌入后院的人越来越多,罗俊贤想逮住马小麦和马福全谈判,简宁直接甩出几枚手雷,炸得他们哭爹喊娘,又换了把冲锋枪,想到这帮人助纣为虐拿孩童炼天龙再生丹她下手丝毫不留情,枪管喷出一条条火龙很快压制得无人再敢上前。 她和马福全两头夹击,打得罗俊贤率残部往二楼逃窜,龟缩在窗后放毒箭。简宁与马福全合兵一块,没有只言片语,仅一个眼神,两人便迅速背靠背,两条火龙分射向二楼窗口。 关捕头率着一帮捕快衙役将手中刀挥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断箭落地声不绝于耳。 远处县道上燃起一长串火把,宛若移动的火龙朝着庄院而来。 一衙役发现后大喊道:“关头,快看!” 关捕头扫了一眼,虎躯一震,“是城防兵,一定是县令大人带城防兵增援我等来了,兄弟们,冲上楼去,活捉玉面蛇君,冲啊!” 马蹄声声,一人率先拍马赶到,不是津县县令何大人,而是手持银枪的霍锦成。 第74章 蛇君被擒 大宴国凡县郡以上都有鼎字号当铺,个别较为繁荣的小镇上也有,鼎字号名义上的大老板是霍锦成,实际真正的老板是太子殿下慕容宽灏。这些当铺除了赚钱换取活动经费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用来收集情报和联络。 太子的老爹慕容海是结束五国纷争,统一中原的大宴国的开国皇帝,在做皇帝之前只是庆国一个卖十八变的小商贩。 十八变是用两根细竹签和纸扎的小玩意,拿在手里甩一甩可以变出不同的形状,一个十八变售价八文钱,而每天利市要交三文钱,有一天因太子他爹只卖出一个十八变,为了三文利市钱和城吏起了口角,失手打死了城吏,之后便扛起造反大旗踏上了通往皇帝宝座的光明大道。 太子他爹造反期间就是用当铺做为联络站,建国后他的儿子们也都热衷于开当铺,从太子到有夺嫡之心的雍王睿王齐王,以及其他没有夺嫡之心的王爷皆在全国各地开设有当铺。因他们不是明面上的老板,皇帝老爹就算知道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雍王网罗的江湖人士罗俊贤等人,一入津县便引起了鼎字号人的注意,昨儿霍锦成一到津县,这边的管事便向他汇报,津县失踪幼童或许是雍王手下这帮江湖败类所为。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他们查到这帮人在城外山庄的落脚点。 霍锦成今儿一早便派出人严密监视城外这所庄院,要求务必做到人赃并获,只要证实幼童失踪案是这帮人所为,那他们的主子雍王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雍王也会因此遭受皇上责罚,这是太子喜闻乐见的。 下午,简宁带着阿蛮一下县道,立马进入霍锦成派出的人马视线里。其中一个叫霍业的是霍锦成的家奴,是去年被他派到津县鼎字号来历练的。霍业并不知道阿蛮被送来了津县,他还挺疑惑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后见阿蛮和简宁好像在做戏,两人又一前一后混进了庄院,他心里困惑得要命,搞不清那一老一少是敌是友。 当另一拨跟踪罗俊贤的人,一路从城里跟到城外,在与霍业他们会合交换线索时,霍业提到了简宁和阿蛮。他让回去报信的人带话给霍锦成,问问看那一老一少是不是霍锦成安排的人,并说了小姑娘看上去挺像小主子阿蛮。 霍锦成得知后心急如焚,还以为阿蛮从杨瑾瑜那儿偷跑出来,落入了罗俊贤那帮人的手里,再加上有了确凿证据,所以他拿着太子令牌去找守正借来了城防兵。 在马福全和简宁内外夹击跟罗俊贤他们厮杀上后,霍业就派人回去禀告了霍锦成。此刻他拍马赶到,缰绳一勒,胯下白马一声长嘶,竟四蹄腾空而起,跃过被马福全用手雷炸塌一半的院墙,如杀神一般落在院里。 “阿蛮!” “爹爹?”阿蛮从马小麦身后探出头,“是爹爹!是我爹爹来了,我爹爹来了!” 阿蛮欢呼着跑了出来。 “回去!”简宁一声急吼。 阿蛮掉头就往回跑,幸而她反应快,跑得也快,刚转身,一枚毒箭落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罗俊贤,狗贼!”霍锦成手中银枪一抖,怒指向二楼,“尔等已被团团围困,识相的赶紧滚下来束手就擒!” 已经带人冲进去的关捕头,被箭雨死死阻挡在一楼,听到他喊话后,关捕头正要准备组织人马发起新一轮进攻时,在二楼做困兽之斗的罗俊贤却突然开始了反攻,率人杀了下来。 与此同时,县道上又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条更长的火龙出现在县道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庄院方向而来。 达洲郡是赵王的封地,赵王是雍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大宴国的皇子都有着自己的私人军队,只不过人数控制在五百人以内,超过五百人会被视为有不臣之心。 霍锦成料定来的是赵王府里的兵士,达洲郡虽是赵王的封地却不由赵王治理,而是由朝廷的官员治理。赵王此时率兵前来无非是想搅混这摊水趁乱放跑罗俊贤,只要罗俊贤跑了即使他们从这找出失踪幼童,过后也是死无对证。 罗俊贤在简宁发出信号弹,马福全和关捕头带人攻打前院时就已放出信鸽,他知道,自己今天只有奋力冲杀出去才能逃出生天,因此下手十分狠辣,招招都是杀招。他使的铁扇,内设机关,藏有无数毒针,关捕头手下几名衙役被毒针射中,惨叫连连。 “杀进去活捉罗俊贤!”霍锦成对着跟进来的城门校尉喊了一嗓子,随后跃下马,他下马时注意到马福全和简宁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霍锦成此时还不知道和马福全冲进去的妇人是简宁,只是发现他俩用的是同一种奇怪的武器,且两人交替走位配合十分默契,像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老伙伴,看得他心里打了个大问号,不知他俩用的什么鬼东西,这般厉害,怎么前番护镖没见马福全拿出来用? 罗俊贤等人在两把冲锋枪的交织火力下,一个回合不到又躲回了楼上,他心里十分懊恼,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竟折在一个妇人和一个捕快手里!那妇人还杀了他大哥风清子,江湖上从来没有过这妇人的传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她与那捕快使的又是什么古怪的兵器? 他百思不得其解。 楼下,简宁和马福全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又在霍锦成眼皮下上演了蛇行走位,两人交替用冲锋枪压制住楼上放毒箭的人,相互掩护着冲了上去,用手雷炸开了二楼的房门。 在现代武器碾压下,罗俊贤身边几个喽罗全被打成了筛子,最后剩他一个,被简宁和马福全一人一枪打中双腿,跪跌在地。 霍锦成命人将他绑了,关捕头亲自动手,他手下好几名衙役被他用毒针封喉,他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 罗俊贤被拖下楼时,赵王带着手下也赶到了。 第75章 赵王败走 赵王殿下驾到,霍锦成,津县县令何一鸣等齐上前见礼,何一鸣比霍锦成还早一步去找守正借兵,两人是一块领着城防兵来的。 霍锦成见过礼便问道:“不知殿下所为何来?” 赵王眸光自罗俊贤面上掠过,慢条斯理地道:“本王是专程前来捉拿罗俊贤这狂徒的,他拐走了本王府内一名歌伎,未免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岂能容他?来人!” 他手一挥:“把这狂徒押走!” “岂慢!”霍锦成唇角微凝起一抹冷笑,“近日津县多名幼童失踪,现以查实系此贼所为,津县父母官何大人亦在此,王爷府上歌伎被拐,理应一并交由何大人带回去审理,方才妥当。” 赵王冷哼一声:“霍锦成,莫非你是在教本王做事不成?” 霍锦成:“不敢,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赵王:“若本王府上歌伎被拐,本王连捉拿审问这狂徒的权力都没有,日后赵王府岂不成了人人可欺的软柿子?待本王审过之后自会将他送交何大人,带走!” 他手下几名军士闻言,上前就欲带走罗俊贤,何一鸣给关捕头丢了个眼色,关捕头立即横刀拦阻。 他手下捕快衙役见状也纷纷抽刀横在前面。 “怎么,你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跟本王作对?”赵王眼如刀子般落在关捕头身上。 关捕头面不改色道:“我等吃的是衙门里的饭,此贼是县令大人命我等限期捉拿的要犯,我等也只是在奉行公务,何谈做对不做对。” 众人都心知肚明,人一旦任由赵王带走,只有一种结果,暴病而亡。 县令何一鸣抱拳,冲着赵王不卑不亢地道:“下官虽是一介县令,但也是朝廷任命的一方父母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这帮贼子搅得津县百姓人心不安,民怨极大。下官以奏报洲府大人,这会只怕洲府大人的折子已在去往京城的路上,还望赵王三思。” 赵王脸色难看极了,“本王只知他拐走本王的歌伎,却不知他还搅得津县百姓不安,不知他做了什么引发民怨,何大人可有确凿证据?” “证据在此。”王大拎着风清子,领着那帮孩童走了来,马小麦押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妇人跟在后面,王大把风清子甩在罗俊贤脚下,向关捕头复命道:“属下幸不辱使命,这八个孩童都是被这帮贼子掳来的,为的是用这些孩童炼制天龙再生丹,另有三个孩童已然遇害。” 他话音落,马福全和简宁,将那三个顶着铜烛台的孩童用块门板抬了过来,因阿蛮和其他八个孩童在,两人将这三个孩童用衣衫盖住了。 霍锦成和何一鸣上前揭开衣衫看了几眼后,面上均变了色,何一鸣盛怒之下再不顾忌赵王,手一挥,“带回县衙!” 原本赵王对何一鸣说的,洲府大人的折子已在上京的路上还持怀疑态度,如今见罪证确凿,心里思量着只怕他们早盯上风清子和罗俊贤这帮人,并掌握了一定事实,今夜不过是来收网而已,故提前知会了洲府也是有的,所以也不敢再正面硬刚,只怪这帮人太蠢,他还是赶紧回去通知他三哥做好应对之策,看能否截住洲府大人的折子要紧。 赵王心里骂着这帮人蠢,却不知这帮人之所以敢胆大妄为,实则皆因他之故,要不是他在他们面前大包大揽,说达洲郡是他的封地,既便把天捅个窟窿也平安无事这话,这帮人又怎敢如此猖獗,恣意妄为呢? 他带着自己府上卫队甩手悻悻而去。 罗俊贤在见到自己结拜大哥风清子死后,已然心如死灰,他本来还存有一线希望,打量简宁就算下到地窖也进不了最后一间密室,只要风清子不死,雍王就绝不会放弃他们。 因为风清子是南洋子的同门师哥,是仅次于南洋子的谋士,雍王的母妃能获帝宠,雍王能一步步入了皇上的眼,全是仰仗风清子替他母子做的筹划。 风清子一死,他必将成为弃子,所以赵王拂袖而去他连喊都没喊上一声,只拿眼死死盯着简宁,实在想不明白这不起眼的妇人是何方神圣,不但能潜入第六间密室,还和马福全一样手持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导致他们功亏一篑。 “阿蛮!蛮儿!” “爹爹!” 赵王带着人马一走,霍锦成立马奔向阿蛮,他一把抱起扑过来的阿蛮,“你怎会到此?那婆婆是何人?” 阿蛮搂着他爹脖子,笑盈盈地望向简宁,“婆婆,任务结束了吗?” 简宁听她还叫自己婆婆心里对她更为喜爱,她笑着点点头,“结束了。” 阿蛮欢呼一声,接着道:“那我可以叫你姨姨了吗?” “可以。”简宁背着两手笑看向霍锦成,“你女儿不错,我真是对她刮目相看。”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女儿。”霍锦成轻哼一声,他这会已然猜出眼前的妇人是简宁,心下暗忖,这女人实在不简单,除了会行医,还能与马福全联手对敌,关键配合得天衣无缝,对敌时的沉着冷静绝非一个普通农妇能做到的。 除了惊叹,他脑子里的问号也越来越大,他有种感觉,简宁和马福全的关系不简单。但这两人除了是一个村子的乡邻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他实在想不出来。 或者是丁家村的人不简单?他脑子里闪过丁有田,闪过那个会酿酒的刘瞎子,闪过他们那天怼他的画面。 完了,他怎么有种那个村子藏龙卧虎的感觉? 简宁见自己夸阿蛮一句,他居然大言不惭顺竿往上爬,不由“哦”了声道:“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阿蛮勇敢机智,想必不会害怕打针,也不会觉得打疼了把气撒到医者头上。” 霍锦成脸一下黑了。 “姨姨,打针是扎针吗?”阿蛮一脸认真地道:“阿蛮不怕扎针,阿蛮生病了也扎过针,不疼。” 简宁笑笑,意味深长地瞟眼脸拉得更长的霍锦成,抬脚朝马福全父子俩走去。 第76章 双头蛇怪 马小麦眉飞色舞的向他爹讲述着自己这大半天的经历,从下午到现在实在是太精彩太刺激了,他晃着简宁给他的那把xl,这玩意有点像他的弹弓,但比他的弹弓牛逼多了。 “爹,我感觉这个和你上回用的暗器有点像,要是照着地面打肯定也能打出一个大坑。我试试。” 他说着抬起胳膊,xl却从他手中凭空消失,他耳边响起他爹的声音:“好了,还给你师父,那不是用来玩的。” 哇噻,他爹手法这么快的吗?他都没看到他爹出手,东西就没了? 转头看见简宁过来,手上空无一物,再看他爹手上也没有,他挠挠头,问道:“师父,那暗器我爹给你了? “嗯。”简宁笑着点头。 马小麦看看他爹,再又看看简宁,这两人现在给他的感觉犹如天神一样,他都不知要佩服哪一个了? 算了,两个他都佩服。 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师父,两人一样厉害。 马小麦此刻幸福感爆棚,他没想到先是师父来救他,接着他爹又带着人出现。而且他爹还拿着和他师父一样的暗器,他无法形容当他看到他爹和他师父背靠背共同御敌时的感觉,只觉老带劲老过瘾了。 当然,最带劲最过瘾的是被两个牛逼的人,同时罩着的感觉。 “你是回县衙还是跟我们一块回去?”简宁问马福全,又侧目看眼还在打扫战场的关捕头和几名衙役,那些中了罗俊贤毒针的捕快和衙役,她在马福全遮掩下已经替他们注射过血清,用灵泉水喂过药片了,关捕头正在询问他们几个感觉是否好点。 “一起回,这边事了了,我去跟老关打个招呼咱们就回。”马福全抬脚刚要过去,被霍锦成给叫住。 “马大哥。”霍锦成抱着阿蛮过来,很自然地把阿蛮送到简宁怀里,对着马福全做了个请的手势,把马福全喊去一旁道:“马大哥这么好的身手有没有想过干捕快屈才了,来我们鼎字号做个二掌柜,今后跟着我干如何?” 霍锦成能调动公门中的人,还能调动城防兵,带队来的城门校尉对他比对何县令还恭敬,马福全自然知道他身份不简单,拱拱手道:“谢公子抬爱,马某只会干个捕快,但日后公子有能用上马某的地方马某一定尽力。” 马福全听田氏絮叨过,霍锦成给他们送银子送了好些东西的事,顺带又提了一嘴,再次谢过他。 “不值一提,应当的。”他不愿跟着自己干,霍锦成心里极为遗憾,而且马福全给他的感觉似乎和上回不大一样了,至于哪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是个难得的人才就对了。 虽说人各有志,可霍锦成还是想争取一下,特别是想到他和简宁使用的……是暗器?要是这暗器能用到大宴国的军营,让兵士人手一支,从今往后何惧外敌入侵? 他们大宴国不去吞并侵占别国就不错了。 “马大哥,别急着把话说死嘛,要实在不愿助我一臂之力,我绝不勉强,只希望马大哥能好好斟酌一下。” “公子言重了。马某说过,只要公子用得上马某一定尽力,又岂会不愿助公子一臂之力呢。”马福全知道他能调动公门中人,把自己意思表达到了即可,他朝简宁看了一眼。 简宁见他望过来,明白他这是不想再跟霍锦成交流下去,便冲霍锦成喊道:“喂!我们马上要走了,你是打算让阿蛮跟着你还是让我带回去?要让我带回去的话,你抓紧时间陪你女儿多说说话。” 怎么当人爹的,简宁白了他一眼。 这女人,他没名没姓的吗?还敢拿眼瞪他,他才跟她做了笔大生意,就不能给他个好脸? 过河拆桥。 他抬脚过去从她手上接过笑嘻嘻的阿蛮,在她小脸蛋上捏了捏,对着女儿,他面上一下有了笑模样,连说话声音都柔和了,“蛮儿乖,爹爹有事不能带着你,一会跟着你姨姨上她家好不好?她家有小哥哥和几个妹妹可以陪着蛮儿,爹爹忙完立刻去接你,行不行?” 瞧这话说的,还你姨姨呢,简宁忍不住又想冲他翻白眼。她可是看在她好徒儿的份上才帮他带阿蛮,怎么到他这,搞得他们两家好像关系挺亲密似的,还整得跟亲戚一样了。 简宁以为阿蛮会拒绝,毕竟小家伙闹了半天才跟她爹见上面,这么快分离哪会愿意啊。 没想到…… 阿蛮搂着霍锦成脖子,爽快地点点头,声音还挺愉悦:“好哒,蛮儿听爹爹的,爹爹要早点来接蛮儿哦。” 鼎字号二十几号人也都还没走,霍业牵了马过来,他没想今儿看到的还真是自家小姐,笑眯眯地对阿蛮道:“放心小姐,等公子忙完一准会马上去接小姐的。” 霍锦成刚有个要把阿蛮往简宁手上送的动作,阿蛮自己主动就往简宁怀里扑过去,小嘴还挺甜,“姨姨~” 真是欠了你们父女的! 简宁认命地抱过她,想起霍锦成的身份背景,一下想到那张卖亏的银狐皮,五两银子,当时还觉得挺美呢,以为自己赚大发了,实则亏到了姥姥家。 不过想到银子,她一下又想起那些夜明珠,按照前世的规矩,这些都得上交,她不由看向马福全。 马福全在和关捕头说话,霍锦成翻身上马准备带上他的人走了,简宁也抱上阿蛮朝马福全那边走去,还没走拢边,她眉心忽跳了下,跟着又是一下。 怎么回事? 她凝神看去,是风清子的那根鞭子,她随手扔在了百草间,不知何故那鞭子扭动起来,像条蛇一般。鞭梢甩过来甩过去,惊得躺在草地上养神的果果一跃而起,直立着小身板,跟看怪物一样的瞪着那根鞭子。 简宁用阿蛮挡住他人视线,侧身从百草间里抓出鞭子,那鞭子一到她手上仿佛活过来一般,顺着她手臂迅速缠上她的腰,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对着马福全将阿蛮抛了过去。 她刚把阿蛮抛出去,鞭子一圈又一圈已快缠绕到她胸部,鼻中同时嗅到一股腥臭味,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鞭头。 怎么冰冰凉,滑溜溜的? 她心中骇然,手心不由一紧,定睛看去,她手里紧紧抓着的鞭头,变成了有着两个脑袋的蛇头,正张开嘴朝她吐着长长的信子。 第77章 阿蛮出手 不是乱盖的,马福全前世能做到特警队长,各方面的综合能力超强,反应自然也极快。他放下阿蛮,手中多出柄弹射匕首,他拉开拉环,按动按钮,一枚泛着寒光的双面匕首朝着简宁手上的蛇头飞去。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一切也在电光石火间结束,当霍锦成和关捕头他们发现不对劲时,蛇头已然齐刷刷地连根而断掉落在地。 随着蛇头被斩断,缠在简宁身上化成蛇身的鞭子也软软垂下,简宁一口气还没松到底,腰上陡然又一紧,蛇身又缠绕上来,且来势比之前还汹涌,眨眼间将她缠得动弹不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最令她惊诧的是,那蛇居然又生出一颗新的双头,四目冰冷怨毒,张嘴又吐出了长长的信子。只是没等它喷出毒液,马福全已掏出一件军用背心迅速将它双头都给死死蒙上了。 霍锦成和关捕头及王大等衙役都奔了过来,众人协力都没能将它从简宁身上拽扯下来,被马福全蒙住头的蛇怪似乎更恼怒了,它缠得越来越紧,简宁脸色都变了。 马福全一手紧紧拽着套住蛇头的背心,一手摸出匕首,正要斩断蛇身,阿蛮忽叫道:“不要!” 她跑过来,抬手轻抚着缠在简宁身上的蛇身,大家只看到她嘴巴在动,但渐渐那蛇安静下来,简宁也能喘上气了。 大家都看着阿蛮,她两眼亮晶晶的,小嘴动会停会,动会停会,隔会,她仰面看向马福全,“伯伯,你放开秋哥,他不会再伤人哒,他会乖乖的。” “蛮儿!”霍锦成一脸惊讶,“你怎知道它叫秋哥?你一直在跟它说话吗?它能听到你说话?” 阿蛮看着她爹,眨眨眼,神情看去迷茫而困惑,显然一切都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她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些。 果然,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感觉看到它很亲切,似曾相识,自然而然的知道该怎么跟它说话,对吗?”简宁接上她的话道。 “嗯,对哒。”阿蛮点头,“爹爹,就是姨姨说的这样。”她又扬脸对马福全道:“伯伯,放开秋哥,它不喜欢被蒙着头。” 众人面面相觑。 “放开。”简宁道。 穿越本身就很玄幻,前世在她生活的那个时空,据说也是建国后动物才不允许成精,但谁能保证之前不能呢?不是还有白蛇传这样的传说吗?谁又能保证那只是一个传说而非真人真事呢? 看来阿蛮身世不简单,保不齐霍锦成是这个时空里的许仙,想到他没准上了一条蛇,简宁不由恶趣味地瞟了他一眼。 被她莫名瞟上一眼,霍锦成居然从她眼里看到她心里,没好气地砸过一句:“别瞎猜!” 阿蛮的娘可不是一条蛇。 马福全松开了蛇头,它哧溜一下蹿到阿蛮身边,蛇身盘成一圈,蛇头朝着阿蛮连点了几下,又晃了晃脑袋,似乎极为欢喜。 “不是一条鞭子吗,怎么变成一条蛇的,还是双头蛇?”马小麦觉得太神奇了,他也听刘瞎子讲过不少云雾山上动物成精的故事,以前都是当神话故事听的,难道动物真能变成人形? “师父,西游记是不是真的?”他问简宁,“石头里能生出猴子,动物能变成人?” 简宁笑道:“我只知道西游记是一个人编出来的故事,动物能不能变成人我也不知道,但就算能,也仅仅是个别的。如果动物都能成精变成人还要人干什么?别多想,啊?” 鞭子缠上简宁才变成蛇,在场的人大多都看到了,都觉得这事匪夷所思,若不是亲眼见证,谁敢相信世上有这般离奇的事发生? “这鞭子哪来的?”马福全问道。 “是那断腿老头的。”简宁说完一下沉默了,鞭子不会无故变成蛇,只有一种可能,鞭子是蛇变的,那老头能降伏蛇把它变成一条鞭子,还能用夜明珠搞出幻象,那么厉害的人会是青铜,会那么容易被她搞死吗? 她忽然不确定起来,早知道把那老头烧成灰了,正要让阿蛮问下秋哥,看它是否知道老头什么来历,就听霍锦成道:“那老头难道是风清子?” “风清子是谁?”简宁问。 霍锦成道:“我没见过,只是听人提起过,是个很厉害的谋士,和南洋子是同门师兄弟,还是南洋子的师兄。但南洋子比他更厉害,是辅佐皇上打下江山的奇人。” 飞鸟尽,良弓藏,想必那南洋子没什么好下场,简宁对这南洋子没兴趣,她想知道的是风清子,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担忧,明明死透透的人,但就是觉得这么厉害的人,不会这么轻易被她搞死。 “不好!”关捕头忽叫道,“马兄弟,速跟我回县衙。” 他拉上马福全就要走。 “怎么了?”马福全边跟他走边习惯性地对着简宁摆下头,示意她跟上。 有衙役牵过两匹马,关捕头拽住缰绳,急火火地道:“传闻风清子和南洋子的师父是大宗师,能御风而飞,有金刚不败之躯,若那老头真是风清子,兴许也炼成了金刚不败之躯,速速去县衙。” 马福全跃上马,朝简宁伸出手,简宁正要递过手,霍锦成道:“你不管阿蛮了?你一个女人跟去凑什么热闹,带阿蛮回去,我们跟去看看就好了。” 简宁瞪他眼,抓住马福全的手,上了马。 女人怎么了?有本事别让女人给你生孩子,有本事自己带阿蛮。 “阿蛮,先跟着你爹爹,姨姨办完事再去接你。” “姨姨等一下!”阿蛮跑上来,“秋哥让姨姨别去,它说风清子每个月有两个时辰很弱,不然姨姨打不过他的。但他现在真的死了,要是不死秋哥身上的封印不会解除。” 原来是这样,那老头还真是风清子啊?秋哥被他封印自然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是她走运还是风清子倒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青铜,居然把一个王者给反杀了! 第78章 借尸还魂 关捕头不相信一条蛇的话,毕竟他没亲耳听到,一切都是阿蛮这小丫头转述的,况且那条蛇是跟着风清子的,万一它说谎呢? 做为捕头,他一向视手下的捕快为兄弟,那些成家立业的捕快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亲眼看到跟着何县令回去的捕快们平安无事,他终归不放心。 他要赶回县衙,马福全决定跟去看看。简宁想着来都来了,索性一块去看看也好。 简宁去,阿蛮自然吵着要跟去,最后霍锦成干脆叫上他的人也一并跟去,他带着阿蛮乘一骑,简宁与马福全共乘一骑,马小麦跟着关捕头已先行去了。 秋哥看到他们把自己给忘了,急了,它扭到霍锦成胯下白马边,蛇头对着阿蛮不停点着,像在作揖恳求她别丢下自己。 马福全和简宁共乘的那匹马看见它,惊得马腿打滑,大声嘶叫起来,而霍锦成的那匹白马却异常冷静,只是默默瞅它一眼,霍锦成心里很得意,不愧是他花重金从关外购来的良驹,他摸摸马脑袋,又扫了眼在安抚马儿的简宁。 简宁安抚好那匹马,喊声“走了”,一夹马肚,马福全甩下一鞭,马儿驮着他俩往前跑去了。 一个妇道人家跟着瞎起什么哄?霍锦成不知道丁有田怎么想的,放任自家娘子在外瞎跑,还带着他女儿。 不成体统! “爹爹。”阿蛮侧身看向他,“秋哥说它可以带我们去,不用骑马。” “哦,不是我们带它,是它带我们吗?你问下它,如何带。” 阿蛮嘴巴动了动,随后告诉他道:“秋哥说它会飞。” 霍锦成勾了下唇,飞就算了,别半道给他们摔下来,他倒不怕,他怕给自己女儿摔残了。 “你让它去县道边等着,别吓着赶夜路的人,一会你跟姨姨回去她家路过时再让姨姨带上它好了。” “好哒。”阿蛮叮嘱完秋哥,霍锦成便看到它朝着县道那游去了。 真是怪事,直到现在霍锦成都还是不敢相信,他女儿居然能跟一条蛇无障碍交流。 “蛮儿,你是如何知道自己可以跟它说话的,爹也没见你发出声音啊,光看你嘴巴动了。” 因怕马跑快了颠着阿蛮,霍锦成带着阿蛮慢悠悠地跟在几辆马车后面,马车里塞满罗俊贤手下死去的那帮人的尸体。 阿蛮笑嘻嘻地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我是用肚子跟秋哥说的,声音在小肚肚里响。” 他闺女厉害了,居然会腹语,还是无师自通,这到底随了谁? 随他好像不大可能,他和他爹都没这天赋,想起简宁看他的眼神,他脑中浮起一个柔弱美好的女子。 不!不可能。 花氏怎会是条蛇?她若是条蛇,当初就不会被几个无赖地痞追得喊救命。 他很快摒弃了这种想法。 …… 县衙。 虽然已是亥时,县衙里还是围着很多百姓,大家都是听说官府抓到了拐孩子的人犯来的。 关捕头带着马小麦一马当先头一个赶到,他还在大门外就听到里面老百姓的骂声,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带着马小麦进去,看到罗俊贤和那妇人像两条死狗一样趴在大堂上,两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百姓们都指着他俩骂,而断腿已死的风清子反被扔在一旁无人理会。 “大人,属下有话回禀。”关捕头走上堂道。 “讲来。” “此人兴许是风清子。”关捕头指着风清子道。 “风清子?”何一鸣也是听过此人名号的,罗俊贤自被拖上堂来始终一言不发,是以他并不知晓那死去的人是风清子。 “何以见得,是谁人所言?”他问道。 “是霍公子说的,属下也无从得知是真是假,但若真是风清子,只怕未必真的死了。” 他的话引起百姓一阵骚乱,有胆大的跑上去伸手在风清子鼻子下探了探,扯着嗓子道:“死了死了,呼吸都没了。” 简宁和马福全此时也到了,跟着是护送尸体的马车,最后是霍锦成和阿蛮,霍锦成被问起是否能确定那是风清子时?他摇头,“我只是听闻雍王手下有个极厉害的谋士,是个没了双腿的人,并不确定是不是就是此人。” 在场的除了罗俊贤和那妇人,没人见过风清子,都无从得知他的身份,但简宁可以证实,他为了生出双腿拿孩童炼制天龙再生丹,是拐孩子的主犯无疑。 死去的三个孩童父母都在堂上,听闻自家孩子是被那死去的断腿害的,尤其三个被害孩童的母亲,呼天抢地扑过来捶打着他。 “麻烦让开一下,我先查看一下他是否真的死了。”简宁话音落,衙门里的仵作欲待说话,被关捕头用眼神制止。 简宁撩起风清子眼皮,仔细反复查看,瞳孔扩散,胸膛都被打穿打烂,这样还能复活的话,这个时空里的人类估计都得死光了,因为那实在太逆天了,除非他能魂穿附体,否则绝无可能复活。 检查完毕,她直起腰,冲马福全摇摇头。 不管是不是风清子,把孩童做成烛台都该千刀万剐,哪怕人已死,何县令仍下令吊在城门口曝尸三天三夜。 简宁看着堂上三个悲愤欲绝的母亲,想着自己现在也有四个娃,她得为孩子们积善行德,原本来的路上她想告诉马福全来着,或许是心底一点贪恋作崇,毕竟那是夜明珠不是玻璃珠子,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会她决定交出去,想要钱她可以自己去挣,还是自己挣来的钱才花得心安踏实。 她找关捕头要了个布袋子,悄悄把夜明珠拿了出来,然后把马福全喊去一边,交给马福全,并主动展开了自我批评。 马福全接过布袋,苦笑道:“我现在是捕快马福全,已经不是你的队长,你不必向我检讨的。但做为朋友,做为一个老大哥,我还是要对你给予表扬,你做得对,需要钱,我们可以自己挣。” 他掂掂布袋,又道:“我把这些玩意交给老关,让他去挣这个功劳,你没意见?” 简宁摇头,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说他现在不是她的队长后,她心里空落落的,特别难受。 马福全悄悄把布袋交给了关捕头,他是镇上的捕快,幼童案是县里的案子,这份功劳与其他领不如交由关捕头,他们那帮兄弟也辛苦了,特别是那些搬动拖运尸体的,让他们领俩赏钱也好打点酒喝喝。 退堂后,何县令让几名衙役把马车里的尸体搬到院子角落里,明早这些尸体也都要吊去城门口让全城百姓看看,作恶者的下场。 事情了了,简宁他们准备打道回府,关捕头带着王大等人送他们出来,没人注意到身后院墙那堆尸体里,其中一具尸体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第79章 阿蛮坑爹 风清子三十二年前炼功走火入魔,为保命他毅然决然地砍断了自个双腿,他已经三十多年没体会过用两条腿走路的滋味了,一直靠着秋哥御蛇而行,所以才会用幼童来炼制天龙再生丹。 但他并不确定天龙再生丹是否真有效,他只是在古书上看到过此类记载,和简宁一样他看到的也不全面。除了他师弟世人没人听说过什么天龙再生丹,简宁是他头一个碰到的,除了他和师弟之外知道天龙再生丹的人。而另一个知道此事的人,他师弟南洋子,早在助大宴国皇帝打下江山后销声匿迹,连他师弟的家人也在一夜间尽数被屠。 数月前,风清子接到密信,信上言道他师弟在达洲郡一带,是以他才率人来了达洲郡,并意外巧遇替太子外出收集寿礼的霍锦成,这才扯出了马福全和简宁这些人。 因为御蛇飞行到底惊世骇俗,且只能夜间出动,白日里终归是不方便。 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他是懂的,世上多的是隐世高人,比如他和南洋子的师父。太过招摇惊拢到百姓,必会招致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围而攻之,保不齐那些人里就会有隐世高人的徒弟。 好汉难敌双拳,猛虎也架不住一群狼。 故而他还修炼了移魂大法,只是一直以来他还是挺爱惜自己打娘胎带来的臭皮囊,并不愿屈居于他人躯体内苟存。 每月初七戌时是他功力尽失的时段,因而他才会潜入密室内,原以为上面耳房有人把守,下面几间密室也有人当值,最后一间温泉莲花池开关更是机密,可谓万无一失! 谁料机关算尽,终有人闯入,还是手持他从未见过耳闻过的暗器,命也! 当简宁持枪对准他时,他不得不用上了移魂大法,在简宁第二次开枪打烂他的肉身时,他魂魄已附在了一个孩童身上,还随着那孩童进入到简宁的百草间。 风清子不知道简宁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自己体内开拓一方空间,还能种植药草果树。因不知简宁底细,他没敢轻举妄动,唯恐被简宁察觉到有生魂侵入,一直老实龟缩在昏迷的孩童体内。 直到简宁出了耳房,遭到罗俊贤等人袭击,跃上房顶后他感觉机会来了,他可不想附身在孩童身上。但自己冒失飘出又恐被简宁发觉,魂魄除了唬人并无任何实际杀伤力,万一被简宁收了他的魂魄他可就真的芭比q了。 风清子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简宁根本看不到魂魄,因担心被她挫骨扬灰又急于出去,无计可施下他不慎弄醒了那孩童的魂魄,这才误打误撞随着那孩童肉身被弹出百草间。 被弹出后,风清子附身在了被简宁打死的一个大汉身上,这大汉功力不弱,但在风清子眼里却不够瞧了,他还是想夺回自己残破的肉身,缝补缝补再把这大汉双腿锯下缝上去,如果成功了,岂不比费神费事炼制劳什子的天龙再生丹强一百倍? 风清子心里有了这层打算才隐忍未动,且他是强行附身,时间仓促根本不容他精挑细选,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并不高。受这具身体限制,他原来的功力一时半会也无法施展,不然他早出手了,哪里还会耐着性子封住五识,骗过打扫战场的衙役和验尸的仵作,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刻,风清子睁开眼,他对自己现在的肉身并不满意,在马车上时他本打算换具颜值高点的肉身,但无奈没有一具看得上眼的,他把主意打到了罗俊贤头上。 风清子的相貌本就不俗,看来看去也就半死不活的罗俊贤,算是勉强能入他的眼。 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 他重又阖上双目,心内暗自嘿嘿冷笑。 兄弟,对不住了! 衙门外,霍锦成把阿蛮交到简宁手上,抱拳道:“小女就有劳简娘子了,不胜感谢!” 简宁暗翻白眼,客气话谁不会说?光说客气话有啥用?又不能当衣穿当饭吃。 “感谢就不必了,我也不是白替你看孩子,又不是看一两天呢,房屋费看在你是我徒儿朋友的份上就免了,可饭钱得付?看娃的辛苦费也得付?我不问你多要,二十两。” “二十两?” “一百两!” 阿蛮完全无视了他爹一副被雷劈的表情,笑嘻嘻地搂着简宁脖子道:“姨姨,我爹爹有的是银子,想要多少都有。” 简宁笑眯眯地捏捏她小脸蛋,嘴上道:“乖,姨姨疼你。”心内暗道,那你倒是替姨姨再多要点啊,二十两她还是下了狠心咬牙开的口,竟比个娃娃还不如,人家小娃儿都知道一张嘴就是上百两呢。 看着自个女儿亲昵地蹭着简宁额头,霍锦成一头黑线。 坑爹啊! 果然女生外向! 这女人也太可恶!太贪财了! 但下一秒霍锦成就被打脸了,何知县追出来叫住了简宁和马福全,关捕头把一袋夜明珠交上去时并没把功劳据为已有,何知县对简宁和马福全没有藏私的行为赞誉有加,并让师爷呈上赏银,一人赏了他们二两银子。 霍锦成这才知道简宁上交了一袋夜明珠,这女人还当真与众不同,他从未见过简宁这样贪财却不昧财的人,一时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面对赏银,简宁是不会推却的,前世出任务也是有津贴补助可拿,况且她现在的身份是老百姓,她又实实在在出了力,该她得的她自然不会客气。 她拿眼看着马福全,得队长拿了才轮到她,这点规矩她懂。 马福全到底是公门中人,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几句,以前马福全外出办差也是拿了银子回去的,田氏又知道这事,赏银他自然也是要的。 他接了赏银,简宁跟着接过,阿蛮见她得了赏银笑得眉眼弯弯,呀,原来姨姨喜欢银子啊? 于是,阿蛮小朋友立即看向她老爹,娇声催促道:“爹爹,快拿银子给姨姨,快点拿呀~” 第80章 队长高升 霍锦成身上银子不多,只有银票,虽说二十两变成一百两,但难得有人能带得住自个女儿,这钱,他认了。 他摸出一百两银票,阿蛮是认得银票的,没等他主动递过来她已伸手一把拿了过去。 “姨姨。”阿蛮小朋友怕简宁不认得银票,用小手点着银票一脸认真的地道:“这也是银子哦,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可以买漂亮的衣衣。” 说完,她献宝似的递到简宁手上。 简宁眉开眼笑地接过揣进怀里,再又搂紧她在她小脸蛋上狠狠“啵”了一下,乐得阿蛮咯咯大笑,跟着也学她的样儿在她脸上也“啵”了一下。 这还没完,她搂着简宁脖子又道:“姨姨,等爹爹来接我的时候我让爹爹再拿一百两给姨姨,好不好?” 好,当然好,能不好吗?这下卖亏的银狐皮连本带利捞回来了,还得是小阿蛮啊! “小可爱,姨姨真是爱死你了!”简宁用前额蹭着她额头,笑道。 一百两就爱死了? 霍锦成先是有些无语,继而猛省悟过来,这一百两是她亲自己女儿一下又多出来的,可不是先前已经付过的饭钱和辛苦费。 这该死的女人! 不过是亲一下,他兜里银票又少了一百两。 霍锦成感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天知道他女儿被那女人哄得一时兴起,会不会突然开口送她黄金万两? 那可是要破产的,不带这么坑爹啊! 正好关捕头让人牵了两匹快马过来,霍锦成为转移阿蛮注意力,轻咳一声,对着简宁道:“骑马太颠,小孩受不住,正好你领了赏银,我让人给你们叫辆车,坐马车回去。” “不要。”简宁拒绝得干脆利落,有的马不骑花钱雇马车她脑子又没进水。 “不要不要!”阿蛮也道:“秋哥可以带我们飞回去哒。” “啊,秋哥能飞?”马小麦本来在欣赏关捕头让人牵过来的那两匹快马,闻言扯飞脚过来,“真的假的,你个小丫头不会骗人?” “先别告诉他,让他急一会。”简宁附耳阿蛮,悄声道。 “嗯。”阿蛮点头,小手交叠抱在胸前,鼓起腮帮子,小嘴闭得紧紧的。 一副我就不说急死你的样子。 霍锦成见自己女儿这么听简宁的话,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和是简宁能带住阿蛮,让他没了后顾之忧;忧的是阿蛮以后会不会跟简宁太亲,反不认自己这个老爹爹了? 不过眼下他也没其他人可托付,杨瑾瑜根本带不住阿蛮。 罢了罢了,他还是眼不见心不烦,走远一些,也省得自家女儿又瞄上他口袋。 保银子要紧。 他抬脚朝马福全走去,何县令一直在跟马福全叙谈,不会是想调他来县衙? 霍锦成没猜错,他走过去时就听见马福全道:“恭敬不如从命,属下听候调令。”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且津县是个大县,单衙役捕快就有近百人,在县衙马福全能发挥的能量更大,身份也由捕快升为捕头,他想组建古代特警队来县衙任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没有现代交通工具,但上下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镇上离丁家村不到七公里,县城离丁家村也就二十五公里的样子,骑马来回还不会有堵车这档麻烦事,再好不过。 霍锦成还存了想继续说服马福全的心思,见他在自己眼皮下居然三言两语与何县令达成了共识,他心里懊恼却也不得不违心恭贺道:“马大哥高升,可喜可贺,何大人真是慧眼识英才啊!在下佩服,佩服!” 马福全道:“马某依然还是那话,无论捕头捕快马某人只会干这个,也只适合干这个,今后霍公子用得上马某之处,马某绝无二话。” 何县令此时还不知道霍锦成是鼎字号明面上的大老板,但他去找守正借兵时事先言明了,要抓的那帮贼人是雍王府养的江湖客,守正当时还有些犹豫不决。可霍锦成去后,不过须叟,守正二话不说借了兵。 虽然他尚不清楚霍锦成的真实身份,可这位是连赵王都敢正面硬刚的人,他一介小小县令,今儿敢在赵王面前强势的把人带回来,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是知道的,多少也是借了点霍锦成的势。 官场上打滚的人粘上毛个个都比猴子还精,他这会也主动上前打着哈哈,对霍锦成道:“只要在本县境内,只要是不违反大宴国律法的事,霍公子尽管来找本官,本官同样绝无二话。” “好说,好说,日后少不得有打扰大人的时候。”霍锦成听他这般说心里略微受用了些。 简宁和马福全他们告辞回去时,简宁带阿蛮乘一骑,马福全和马小麦共乘一骑,霍锦成还不知道简宁会骑马,见她一手抱着自个女儿一手拽着缰绳,上马动作轻盈娴熟,又被暗暗惊到了! 他怎么发现这女人啥都会? 他对简宁的好奇心越来越大,要不是时间不早了,他真想拉住她好好盘问一下。 “跟你爹再见。”简宁提醒阿蛮道。 “爹爹再见。”阿蛮急于去见秋哥,急于想知道一条蛇是如何带他们飞的,连嘱咐她爹早点来接她这话都忘了说,反一个劲催着简宁,“姨姨,快走呀,走,姨姨。” 这女儿没要头了。 算是白养了! 目送他们离去,霍锦成脸色黑成了锅底。 城门已落匙,是关捕头拿着县令亲批的放行条文,亲自护送他们出的城。 快到那座庄院时阿蛮用手拢在嘴边,看起来她在大声呼喊,简宁他们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但右侧前方草丛如风吹麦浪般晃动起来,转瞬一条长虫扭啊扭的扭到了他们跟前。 “秋哥来了,姨姨,秋哥来了,快放我下去。”阿蛮兴奋地大叫。 “他真能飞吗?你没骗人?”马小麦问阿蛮。 阿蛮看向简宁,简宁点点头,她立即道:“我也不知道啊,是秋哥自己说它可以带我们飞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试试?来呀!” 第81章 一盏灯火 两匹马自打秋哥出现,四蹄一直“嗒嗒”的原地打转,要不是简宁和马福全有经验,一直轻抚着马肩隆,两匹马可能早撂挑子了。 秋哥也自觉地往草丛里稍了稍,它看上去也就碗口粗,简宁和马福全都觉得不大安全,再说它也驮不起四个人。简宁让阿蛮问它能否再变成鞭子,要能变成鞭子带回去还行,这么长条大蛇带回去她担心吓到四小只,更担心养在家里会吓到村民。 她家现在每天人来人往的,养条大蛇在家似有不妥。 阿蛮有些失望,小家伙心心念念想着秋哥带她飞呢,但她更担心简宁不带秋哥回去,她跟秋哥交谈一会,看向简宁,“姨姨,秋哥说它变不回去了,它自己不会变,是那个坏人给它变的。” “师父,没事的,你和我爹爹骑马,我带阿蛮妹妹骑蛇。”马小麦少年心性,对新奇的事物都好奇,一脸跃跃欲试的,要不是被他爹按着,早跳下马去了。 “不行,夜里风大,阿蛮受不住的,又不是几里地的路程。”骑马简宁都是让阿蛮面向自己坐的,再说秋哥到底不是飞机,安全系数还有待考证。 “姨姨,秋哥想跟我们回去,别丢下它好不好?”阿蛮可怜巴巴地望着简宁哀求道。 “带回去,它被人驯养久了,可能一时半会不适应野外生存。”马福全看秋哥怕惊扰到马,自觉往草丛里稍了稍,觉得它还是有灵性,放归山林时间长了激发出野性,只怕会为害一方。 “要不我带回去养着。”他又道。 “田姐姐会害怕的,还是我带回去。”简宁想着马福全白天要去县衙,马小麦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足以应付突发状况,还是自己带回去稳妥点。 至于四小只,回去先做做工作看,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他们还是选择骑马,让秋哥尾随在后。 秋哥开始还是老老实实游走在路边草丛中,可心里憋屈啊,明明它飞起来比马儿快多了,这样慢吞吞地它可不习惯,蛇身一挺,它突然腾空而起,腾空后的秋哥瞬间变成庞然大物,身子粗了好几倍。 “哇!” “哇!” 阿蛮和马小麦同时发出惊呼。 这货还能变粗?简宁也是啧啧惊叹,马福全倒是挺淡定,他原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自穿越后刷新了他很多观点,早见怪不怪了。 两个孩子的惊呼让秋哥来了劲,它尾巴一甩,宛若游龙一般,往半空中蹿去,眨眼变成前方一个小黑点。 阿蛮“哇哇”干呕起来,惊天动地的,这是晕马? 简宁赶紧勒住马,轻拍着她背心,正考虑要不要喂她一点药,秋哥又飞回来了,落在草丛中瞬间变回碗口粗大小的长虫,探起脑袋,一脸关切地望向阿蛮,再又看向简宁。 明明它不会开口吐人言,对上它视线,简宁却读懂了它的意思,一如灵狐和果果那样。 万物都是有灵性的,眼睛又是心灵的窗口,不管是人与人,还是人与动物。简宁从秋哥眼里看到它不会伤害阿蛮,甚至它非常关心阿蛮,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秋哥和阿蛮有什么关系,但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怨情仇,她只要知道秋哥对阿蛮对他们都带着善意就行了,谜底总有揭晓的一天。 简宁弃马,带着阿蛮还有马小麦上了蛇身,马福全在空间里拿了件带帽子的迷彩服给马小麦穿上防风,自他有了空间后他原来的个人背包出现在空间里。 尽管眼下还不是深秋,今晚也没风,可飞起来风就有了,简宁也拿了她原来的迷彩服给阿蛮套上。她和马小麦一前一后把阿蛮夹在中间坐着,马小麦和阿蛮都没见过迷彩服,晚上也看不清,两人只知道他们没见过这样的衣服,阿蛮咯咯笑道:“小麦哥哥,我的这件和你的一样耶。” “当然一样了,你这件也是小麦哥哥的爹爹刚刚拿给姨姨的。”简宁搂紧她,秋哥腾空而起后她兴奋得哇哇大叫,哪里像晕马的人? 简宁严重怀疑自己被这小丫头片子给骗了,看来这小家伙是想体验一把骑蛇飞行的滋味呢。 马小麦更兴奋,这大半天的经历,足以让他在小伙伴面前吹嘘好一阵子了,他不时哟嗬哟嗬地叫着,惹得阿蛮也跟着叫。 “背着点风,当心风灌进肚子里。”简宁真是心累,又要摁着阿蛮,又要不时扯着嗓子提醒他俩。 不过有了飞行工具就是爽啊,不多时他们已到了丁家村村口上方,马小麦和阿蛮感觉还没飞过瘾,两人一致要求飞回去看下马福全到哪了然后再飞回来。 简宁估计马福全还没到夹堡坳,他一人骑匹马还要带一匹马,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她出来小半天了,自穿越过来她还是头回和四小只分别这么久,大宝今天又是头一天去学堂念书,此刻到了村口她着急回家看看,便收了他俩的迷彩服,并驳回所求。 “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到此为止,你娘在家还担着心呢,你赶紧回去给你娘报个平安,好教她放心,阿蛮也要回去洗洗睡了。” “回去我娘会打断我两条腿,我还是先去师父家等我爹爹。”不知马小麦是真怕还是想跟秋哥多待一会,他跟着简宁去了老屋。 远远的,简宁看到自家院子里亮着灯,心里不由一暖。 前世,乌阿婆走后,房子留给了她,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去家里窗口永远黑漆漆的,何曾有人给她留过一盏灯火?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她抱上阿蛮领着马小麦快步朝前走去,没走几步瞧见坡上一人快步迎了下来。 “回来了。”丁有田伸手去接阿蛮。 阿蛮还没见过他,却顺从地倒向他怀里,人小鬼大的阿蛮或许猜到他是简宁家的叔叔,嘴甜地喊了声:“叔叔好。” “嗯。”丁有田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又告诉简宁,“锅里热着水,饭菜也有,常氏田氏帮着做的。” 这人,她走时都不知道自己今晚能不能回来,他竟给她烧好了热水,简宁猝不及防被狠狠感动到,她也轻“嗯”了声,抬目看他,他却轻挑起眉头,随后张开左臂下意识地护住简宁,轻喝道“娘子,小心!” 第82章 敢咬宰了 下面山坡上草丛分向两旁倒去,秋哥本来探着头,听到他声音赶紧蛰伏,不再动。 它受制于风清子住在雍王府时,曾无意惊吓到雍王妃,雍王一怒之下差点命风清子活剥了它。而简宁连风清子都能杀掉,对强者它自然存有畏惧之心。 “叔叔,是秋哥,它跟我们一起回来的。”阿蛮看着丁有田的脸色,语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 简宁暗称奇,这小丫头高门大户里娇养大的,竟也知道讨好人,是环境变了,还是小孩子心性使然,不得而知。 “娘!你回来了。”四小只都还没睡,听到动静,大宝领着三个妹妹出来了。 田氏常氏还有梅香也都跟了出来,田氏一见马小麦,直奔他而来。 马小麦倒也没跑,见他娘扬起手,背过身打算老老实实挨几下子。但田氏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在他背上拂了拂,像是掸扫灰尘,嘴里还是骂道:“小兔崽子,有能耐别让你师父去找,死在外面才好呢。” “嘿嘿。”马小麦转过身笑道:“我爹也回来了,娘我们去村口等爹爹。” “你爹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田氏嘴上说着,人已扯上马小麦往坡下去了,走几步后想起来又回过头大声谢过简宁。 她只当简宁他们几个是坐马车先回来的,也没多问别的,只问马小麦是不是真跑去县衙找到了他爹。 “不是的……”马小麦眉飞色舞,跟他娘讲起自己这小半天的遭遇。 这头简宁谢过常氏,让她赶紧回去了,她家丁盛今儿也是头天入学,可她放下家里的事守在这陪护四小只等候自己回来,这份情她记下了。 常氏走后,简宁跟四小只说了秋哥的事,着重说了它不会伤害人并能飞行,她和阿蛮还有马小麦都是骑着它回来的。本打算他们要实在不能接受,她就带秋哥去后山找个山洞让它住下来,结果四小只听完三妞率先发出欢呼。 “噢,太好了,它在哪呢?娘你快让秋哥出来呀!” 大宝也老成持重地点下头,“今天夫子说了,百善孝为先,娘说养我们就养着,儿子听娘的。还有爹的。”他看眼丁有田,又补上一句。 大妞跟着“嗯”了声。 只二妞面露怯意,期期艾艾道:“可,可是蛇会咬、咬人,五叔原来就被蛇咬过……” 简宁没去纠正她叫错了,孩子还小,一时半会改不过口也正常,只告诉她道:“娘不会让它咬到任何人,它要敢咬人,娘宰了它!” 蛰伏在草丛里的秋哥听了蛇背一凉,它发誓,它从未咬过人,也不会主动去咬人,为表心迹它主动游了上来,昂起头不停点着,像在求收留。 阿蛮“次噢”一声,跑上去一把搂住它,三妞见状也想过去,被大宝给拉住。 “先看看,别急。” 这小子,防范意识还挺强。 简宁摸摸大宝脑袋,笑道:“没事,秋哥性子好像挺温驯,放心,你们瞧阿蛮都不怕。” 大宝松开手,三妞撒腿冲了过去。 “娘。”大妞问:“阿蛮真能跟秋哥说话吗?” “嗯,能。” “为什么呀?”大妞又问。 “能就是能,哪有那么些道理可言。”大宝老神在在地说罢,背着两手朝秋哥走去。 他见阿蛮和三妞两个女娃娃都不怕,搂着秋哥玩得正嗨,他也不甘示弱,直接伸手朝秋哥头上摸去。 这个头摸下,那个头摸下,他摸到哪个头,秋哥就低眉顺眼地阖上双目,还往他怀里拱了拱,十分亲昵友好,喜得大宝一把搂住它就往院里拖。 大宝随原身本来力气就大,几十米的长蛇拖起来毫不费力,秋哥一进院就盘起了身子,四只小银狐也不害怕,元宝和毛球最先靠近秋哥,在它身上蹭来蹭去,连被二妞紧紧搂在怀里的进宝都不淡定了,挣着想要下来也上去蹭两蹭。 “果果呢?”丁有田没看到果果,看向简宁问道。 “它应该还先回来,跑哪去了,果果~”简宁装模做样四下找寻,接着指指丁有田身后,“瞧,在那儿呢。” 丁有田回身,果果一下跃到他怀里,不过小半天功夫没见,它欢喜得不行,亲热的在他脸上脖子上到处蹭,丁有田忽福至心灵道:“你这孽畜,莫不是我头两年曾救过的那只小猫?” 两年前,有天丁有田从地里回来,到家后简氏给他拉到一边,先是指指阴沉沉的天,然后告诉他大宝还没回来,她担心一会下大雨,怕大宝淋了雨会生病。 那段时间六岁不到的大宝,每天被孟氏指派去后山捡柴禾,丁有田听说大宝还没回,安抚她两句后拿把镰刀去了后山找大宝。他在山上听到有微弱的哼叽声,以为是大宝伤着了,循声找去发现是一只被藤蔓缠着右后脚的小野猫。 看样子被缠住很长时间了,他用镰刀割断藤蔓,又解开缠在猫足上的细蔓条,那天他急着找大宝,心思都在大宝身上,早把这事忘九宵云外了。 果果在他话音落后在他身上蹭得更欢了,简宁道:“看来你还真救过他,我说呢,他怎会跟你那么亲,原来是这样。” 丁有田看向简宁,笑眯眯地道:“看来哪日为夫也得救娘子一救,这样娘子才会跟为夫亲,是这样么?” 话落,他自己先觉得永远不会有这一日,只有娘子救他的份,哪轮得到他来救他娘子? 他以为简宁又会冲他翻白眼,但并没有。简宁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好啊,那我等着。” 她说完朝灶屋走去。 梅香和抱着进宝的二妞站在一旁,两人都还不敢靠近秋哥,梅香瞧见简宁去了灶屋,赶紧冲阿蛮喊道:“小姐,快过来,跟奴婢去洗洗罢。” 简宁洗完出来,见院里只三妞还在跟秋哥玩耍,丁有田在东屋给大宝辅导功课,简宁没回来时他一直在辅导大宝,只时不时出去打个转看她回来没。 大妞在她屋里扎着还没完成的布偶,二妞带着进宝也在边上陪着她。 “姝儿,放在那,娘一会来做,你去洗洗睡。” “娘,我们都洗过了,姐姐自己洗的,田婶婶给她打的水,我和瑶瑶是梅香姐姐帮我们洗的。”二妞道。 梅香似乎挺勤快,几个孩子都睡下后她又来帮简宁扎布偶,简宁一边耐心教着她一边叮嘱她道:“多谢你替我照顾孩子,但往后你只管好你家小姐即可,这家里别的事不用你做,我是为着你好,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83章 婢女多情 梅香没想到自己帮着做点事没落到好反落个不是,早知道她什么都不做还乐得图个清闲。自己带着小姐住在这样的农家,她家公子自不会亏待这一家子,还不晓得她家公子会给这一家子多少好处呢。 老实讲,今天在来的路上,梅香是带着优越感的,压根没把乡下人看在眼里。她是京城土生土长的丫头,只不过家里穷爹娘为给她哥娶亲,才把她卖去霍府当了丫鬟。 初进简宁家的院子,梅香要不是看在简宁和三个丫头,都生得标标致致穿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他们府上刚买进的乡下人的土气,她早摆出京城人的气势反客为主了。 她觉得简宁有些不识好歹,她是丫鬟不假,可她是太傅府上的二等丫鬟,如今又是孙小姐最为信赖的贴身丫鬟,这回还是孙小姐指名道姓非让她跟着来的,等回去就会晋升为一等丫鬟,走出去身份可比普通百姓高得多。 早知道她不装勤快了,当她愿意替她家做事呢?还不是看在这家的……算了,不要她帮她就不帮好了,她放下手里的布偶,抬脚想走,简宁叫住了她。 “你在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我家里一切得依我的规矩来,打这会起,我不要再听到小姐奴婢这样的称呼。如果让我再听到,那我只能把你送去普仁堂,或者送去县里鼎字号,你记住没?” 丁家村拢共四十几户人家,没有一户乡绅豪强,自然也没人家里请得起下人。个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梅香要总把奴婢挂在嘴上,又总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阿蛮,时间长了,家里三个丫头的心态难保不会被她搞乱。 三个丫头要么无形中觉得自己低阿蛮一等,要么会以主人的身份反过来使唤轻视梅香。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简宁想看到的。 她也知道,若一旦梅香被她退回去,那么霍府必将不会再重用这样的下人,以后她或许只能在霍府做个洒扫丫鬟了。 严重点,签了死契的,搞不好还会被发卖。 为着梅香好,简宁希望她最好听进自己的话,老实守好自己定的规矩。 梅香可不想被退回去,她还等着跟小姐回京晋升一等丫鬟呢,但这个乡下妇人太厉害了,完全不像她以往接触过的乡下人。 真是讨厌!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奴…我记住了。可是,小…阿,阿蛮要不高兴奴…我叫她名字怎么办?”她期期艾艾道。 “阿蛮那儿我会跟她说,她是个好孩子,能听进去,必不会为难你,放心。” “那我歇哪?” “跟阿蛮或者姝儿睡都行。” 简宁安排二妞三妞睡一张床,给她主仆二人腾了张床出来,她要愿意跟大妞睡也随她。 “那我去歇息了。” 梅香从她房里出来,路过东屋透过新换的窗棂往里瞄了眼,大宝因要早起练功还要去镇上学堂,已经被简宁命令睡下了。丁有田还在外间灯下读书,从梅香所站角度看过去,他侧颜如画,说不出的清贵雅致。 乡下竟有这般俊美的男儿,她心不觉又怦怦跳了起来。 黄昏时分,丁有田从刘瞎子家听完课,携同刘瞎子一块走进院里时,梅香头一眼看到身着月白锦袍的丁有田就暗自惊讶,她家公子和杨公子都是生得极好看的人,但丁有田比之他二人更加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尤其他唇瓣含笑,对着她微一点头,眸光如水好像淌进她心里,搞得她心似小鹿,乱碰乱撞。 梅香摁着自个的小心脏,恋恋不舍地抽回视线,慢吞吞地回了西屋,中途差点被趴在廊上椅子里睡觉的果果吓一大跳。 回到房里,她静静站了片刻,最后选择还是和大妞一起睡。躺到床上,她轻轻盖上被子,鼻中嗅到被子上散发的晒过阳光的味道,心下暗哼,那乡下妇人还挺爱干净的嘛。 她瞪眼瞧着窗户上用竹筒做的风铃,脑子里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在说这家的女主人很厉害,别东想西想;一个说只是想想又能怎样?长个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何况……梅香越想越觉得丁有田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对她有意,冲她笑起来那双眸子像会说话一样。 想来想去,想得她自己不好意思,害羞的用被子蒙住了头脸。 一忽儿,她猛拽下被子坐了起来。 奇怪,这家的男主人为何在东屋读书,不在主屋呢? 难道他根本瞧不上那乡下妇人? 不行,她得去看看…… 梅香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去,她害怕自己这样跟做贼一样出去,会被那只丑猫袭击,而且院子里还盘着一条蛇呢。 算了,明天再打探。 由于有了新发现,她更兴奋了,躺在床上半天半天没睡意。 夜渐渐深了…… 月黑风高,县衙院角的尸体堆里坐起一大汉,他先是伸了伸懒腰,接着抬起右腿,再又抬起左腿,然后左右腿交替抬起落下,反复几次,这才跳下尸堆。 他姥姥的!有双腿的感觉就是好啊,唯一不爽的是那些变硬的尸体硌得他后背疼,他又活动了一下肩背,这具肉身和他匹配度不高,严重影响他功力恢复,关键这大汉形象他还不喜欢,完全没有一点他从前仙风道骨的感觉。 不行,得马上换掉。 他足尖一点,蹿上房顶,猫着腰往大牢那边摸去。 大牢里,关捕头在自斟自酌,今晚当值的本该是王大,但他一向体恤下属,今儿王大老娘让罗俊贤逮了去,他命他回去好好安抚安抚老人家。 得幸关捕头替了王大,不然王大今晚命休矣,风清子是认得关捕头的,知道他做为一个捕头拳脚功夫厉害,依着自个现在的武力值硬拼不一定拼得过。 略一思索,他跑去前院泼油放火,点燃了那堆尸体,随后扯着嗓子大喊县衙起火了!起火了! 由于幼童失踪案搅得人心惶惶,三班衙役捕快连着几日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今晚重案得破,人犯或死或抓,除留下几个当值的,其余人等皆回去歇息了。 听到县衙起火了,关捕头也没多想,留下一人看守双腿尽断的罗俊贤,自己带着另外几个衙役匆匆往前院奔来,边跑边还砸巴着嘴,脑子里还在回味云山翠的滋味,自喝过云山翠别的酒入喉根本提不起劲。 风清子成功调离关捕头后潜入牢房,三下五除二干掉了看守罗俊贤的衙役。 “魏大牛?你他娘的没死啊?”罗俊贤原本以为自己此番在劫难逃,没想到他的手下魏大牛居然没死,还潜入牢房来救自己了,他不由仰天大笑。 “啊哈哈哈哈……天不亡我也!” 第84章 异想天开 罗俊贤笑,风清子也嘿嘿笑,随后一声不吭地拿过钥匙开了锁,扛起他就往外跑。 “还有芬娘,一并救了,大牛!”罗俊贤隐隐听到芬娘在女囚那边叫喊,风清子只做没听见,扛起他跃上院墙,一路朝着南山城隍庙狂奔而去。 到了城隍庙,风清子学了几声鸟叫。 须臾,一个小道士开门探出头,风清子道:“去把城隍爷挪开,打开密道,快。” 城隍爷下面有个密道,只小道士和他师父风清子知道,小道士满脸惊疑,却也不多话,迎进他俩,动作利落地搬开城隍老爷,拿个火折子在前面带路。 “大牛,你真是出息了,几时整了个这么个藏身之所,竟一直瞒着我,行啊你!”罗俊贤兀自夸道。 下到密室,风清子将他往地上一扔,嘿嘿笑道:“贤弟,此处可还满意否?” 罗俊贤被他扔在地上正要冒火,猛听他叫自己贤弟,抬眼看去,脸还是魏大牛的脸,只要眼里的笑…… “大哥?你是风大哥?” “嘿嘿,嘿嘿嘿……” 小道士此时亦嘿嘿笑了两声,朝风清子点下头,躬身退了下去。 “大哥何故笑得这般瘆人?”罗俊贤背皮隐隐发麻,脑子急速盘算着,他竟不知道风清子练成了移魂大法,成日里兄弟叫得亲热,背地里竟对他藏了一手,他若早知道…… 想到自己原本也是在劫难逃,早知道又能如何? “罢罢罢!横竖是一死,与其死在官差手里倒不如死在大哥手里,动手!” 他合上双目。 “且慢!” 不等风清子动手他跟着又睁开眼,他不甘心啊!他这辈子除了好女色之外,从未主动伤过他人性命,他不甘就此死去! “大哥!好歹兄弟一场,何苦非要害我性命?留小弟一命,日后小弟定为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这副皮囊能为我所用,你应该感到无上荣幸才对。” “可小弟双腿已残,大哥何故放弃大牛一双好腿,难道大哥还想再做个断腿之人吗?” “嘿嘿,这个就不劳贤弟操心了。” “不!不不!啊……” 片刻后,风清子扔掉蒲团,自石室拿了个药箱出来,动作娴熟地替罗俊贤医治起伤腿。 鸡叫的时候,小道士端着早餐下来了,放下托盘,他拖起魏大牛的尸体又上去了。 密室里,一身道袍的罗俊贤在打坐,头顶袅袅冒着白雾,面上再也看不出一丝轻浮之气。 没错,这是换了内核的风清子,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罗俊贤的肉身竟与他高度契合,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打完坐,用过早餐,小道士又下来收托盘了,见他神清气爽,满面红光,小道士喜道:“如今师父怕是天下无敌了?” 风清子唇角勾出一丝弧度,随即又敛去,并轻叹了口气。 “师父何故叹气?”小道士不解,问道。 “这世上能人异士甚多,若不是亲眼所见为师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在自己体内开拓出一片天地,还能用来藏人纳物,这究竟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这怕是做梦。” “嗯?”风清子转目看向脱口而出的小道士,似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他皱眉来回踱了几步,忽而猛一下站定,陡然道:“没错,做梦!梦里可不是另有一番天地?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笑得密室嗡嗡作响。 笑罢,他又疯狂来回踱着步,嘴里不停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梦境就在脑子里,可不是天地万物都装得?有了有了,我只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如何留存梦里的天地,把它变为一个别人看不见,自己却能用的空间即可!” 他越想越兴奋,自他见识到简宁的空间后一直在思考这事,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不想让小道士无心一言给点破,他用手指着小道士嘱咐道:“从今儿起不必再送饭食,为师要闭关,直到把梦境里的天地变成空间永久留在脑子里,别人能做到的事为师一定也能!” 说完,他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简宁在他笑声中结束了一天的晨练,她转过身,看了看练桩的四小只,四小只脚上都绑上了沙袋,沙子是她去河边淘来的,晒干后缝在了布袋里。 她先从大宝开始,踢了踢他下盘,他双脚稳稳抓牢地面,纹丝未动。再是大妞,二妞,三妞。 除二妞稍有晃动,大妞三妞都稳稳站住了。 检查完四小只,她又纠正了一下马小麦的动作,这才去灶屋做早饭。 四小只练完功,大妞她们回到房里,阿蛮和梅香才起来。三小只看到梅香在给阿蛮穿衣服都挺惊讶,二妞对着打哈欠揉眼睛的阿蛮道:“你不会自己穿衣的吗?我和瑶瑶都是自己穿,我们比你还小呢。” “我家小……”梅香摇摇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有身份的人是不用自己做事的,自然有人替她做。” 三妞:“什么事都可以替吗?” 梅香:“那当然,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的。” 三妞:“吃饭拉粑粑也别人替吗? 梅香:“你故意的,这么恶心,这些当然得自己做,别人哪替得了!” 三妞:“是你自己说的,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阿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还有些起床气,边打哈欠边往梅香身上倒。梅香抱住她,侧目看向三妞,“我可没说吃饭拉……”眼珠一转,她又道:“对,是我说的,我说错了。有些事可以替,有些事不可以替,比如吃饭,上茅房,睡觉啊,这些别人都没办法替。” 说到睡觉,梅香装做猛然想起似的,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你们爹娘好像都不睡一个屋的?” “关你什么事!”大妞二妞三妞齐声道。 院外,丁有田起床了,他在跟大宝说话,梅香听到他声音,装作内急,把阿蛮放床上一放,“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跑出去了。 梅香跑去灶屋打了盆洗脸水,又拿了杨柳枝和香胰子,因不知道哪根是丁有田的洗脸巾,她干脆扯了自己的搁在盆里,然后端了出去,正好在院子廊上堵住丁有田。 腰身一挺,她扬面摆出自认非常迷人的笑容,娇声道:“丁大哥,洗脸水给你打好了,快来洗。” 第85章 小豆爆料 梅香到底是高门大户家里的丫鬟,洗脸巾半边浸在盆中,半边搭在水盆边,摆在那,一眼望去,熨熨贴贴,清清爽爽。不似丁有田他们平日毛巾胡乱一把浸泡在盆中那样。 香胰子和杨柳枝则整齐摆放在用竹筒做的洗漱筒盒中,她俏生生地立在那,含羞带娇地望着丁有田。 人与人之间是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磁场的,当某人对你格外关注时,哪怕对方视线来自你身后,你的大脑波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 昨儿丁有田便隐隐察觉梅香这丫头有点不对劲,他不过当她小孩儿,又怜她年纪小小就给人做了使唤丫头,到了自个家怕她拘束因而才对她多了分和善。 如果说昨儿他还只是怀疑,此刻见她这般姿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丫头! 丁有田自己也是有三个女儿的人,本不忍沉下脸苛责小姑娘,怕伤了她的体面,可若放任她这般又恐她越发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正为难,大妞三个换过衣裳同着阿蛮出来了。 梅香捂着肚子跑后,大妞见阿蛮不会穿鞋,主动帮着她把鞋穿好,四个丫头有说有笑地跑了过来。 “咦,梅香姐姐,你就上完茅房了?”阿蛮朝梅香跑来,丁有田立即冲她招手笑道:“快来,叔叔替你洗把脸。” 梅香正不知如何回阿蛮话,见状忙道:“可不敢劳动丁大哥,还是让……”想起简宁立的规矩,加上梅香也不愿当着丁有田的面轻贱自己,遂咬牙硬着头皮道:“我来,阿蛮,蹲下,咱们洗香香了就去吃早饭。” 侍候人梅香是专业的,掬捧水先湿了阿蛮脸蛋,再拧帕子轻揩去她眼角的眼屎,阿蛮头扭来扭去望向背着书包过来的大宝,注意力被他分散压根没注意梅香改了称呼。 “大宝,你又要去学堂念书啊?”阿蛮叫道。 大宝止步,微皱起眉头,什么叫又要去学堂念书?基本天天都要去的好吗? “你长了手,应该自己洗脸。” 说完,大宝朝灶屋去了,毛球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脚边,阿蛮又叫道:“你去学堂我替你看毛球呀!” 大妞她们一人有只小银狐,阿蛮羡慕死了,昨晚大妞就跟她说了,等白天大宝去了学堂她可以跟毛球玩,所以她一早就惦记上了。 大宝没吱声,头都没回一下。 二妞道:“你连洗脸都不会,我哥才不会放心让你看毛球呢。” 阿蛮不服气,“洗脸有什么难的,谁说我不会,我洗给你看。”她抓起毛巾,“呀,这不是我的洗脸巾,算了,我就拿这个洗,看我会不会洗。” 她抓着毛巾往脸上一通乱擦,水洒了一地,衣裳领口袖口胸前顷刻湿了一大片。气得梅香瞪眼二妞,忙拖着她回房换衣裳去了。 “娘。”大宝进了灶屋,简宁已给他备好碗筷,昨晚睡前他就告诉过简宁,夫子让他们自己带碗筷。 昨儿丁有田忘了这茬,几个孩子都没备碗筷,都是用的夫子家的。 “怎么就把书包背上了,还没吃早饭呢。”简宁说着要把装着碗筷的布袋往他书包里放,他一手摁住书包一手去接简宁手里的布袋,“我拿着,搁书包里会把书给压皱了。” “那也行,走,先去吃早饭,昨儿娘没送你,吃完早饭今儿娘送你去学堂。” “不用。”丁有田走来笑道:“高山老叔说了,往后村里上学的娃他每天早上赶着牛车送。” 丁高山是里正的大名,简宁听他提到牛车便知道说的是里正,她边把早饭放进食盒边道:“里正老叔一天好多事,怎好麻烦他天天送,要不咱们自己买辆马车如何?” 早饭桌上,一家人围绕马车兴致勃勃讨论开了,刘瞎子也支持他们买辆马车,有了马车无论去镇上去县里都方便多了。 阿蛮看大妞她们三个说到马车眼睛发亮,看她们很喜欢的样子,头一偏,叉着腰,豪爽大气地说道:“我家里好多马,马车也有好多,我让我爹爹给你们一人送一辆。” “姨姨。”她又扭过脸看向简宁,“不用买,我让爹爹送几辆给你们。” 梅香也一脸得意,马车算什么呀,她家公子送得起。 简宁心里暗笑,昨儿她问霍锦成要饭钱要带娃辛苦费,霍锦成一张脸都稀烂,还好几辆马车呢,只怕她爹听了会哭晕在茅厕。 “你倒大方,比你爹强。”丁有田也想起卖那张银狐皮时,霍锦成掏钱一脸肉疼的表情。 他今儿穿的依旧是那件月白色的锦袍,这是杨瑾瑜正式拜简宁为师后特地在成衣店给他订制的,简宁也有一件,她本打算今儿送大宝去学堂,也特意穿上了。 别说,两人穿上同色锦衣,坐那还真挺养眼,常氏一进院子就注意到,啧啧称赞道:“瞧你们夫妇两个,跟金童玉女似的,两人咋都生得那么好看呢?” 丁有田笑吟吟地看向简宁,见简宁听了常氏的话耳根又微有些红了,他眼底笑意更深。 梅香心里暗翻白眼,觉得常氏就是个马屁精。 马家哥仨跟在常氏丁盛后面走了进来,马小麦练完功回去后换了衣裳,哥仨都背上了书包,因为他们老爹马福全下令必须去念书,最低要求是得学会认字,不能当个睁眼瞎。 马小豆一上来就笑嘻嘻地告诉三妞,“昨晚我爹我娘也亲嘴了,哈哈,我起来上夜被我瞧见了,我爹还给我娘揉肩膀,我娘脸红得跟鸡冠子似的,哈哈哈哈……” “这臭小子!”常氏饶有兴致地逗着他道:“那你瞧没瞧见你爹娘钻被子?你可要留神注意着点,等你爹娘钻了被子你很快就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另有来送布偶的大婶也笑问:“你爹有没有给你娘脱衣裳,有没有把你娘压在床上哼哼叽叽的呢? 村里已婚大嫂们扎堆闲聊时最爱说些个荤话,各种荤段子也是信口就来,还常逗着两三岁的娃儿套问人家爹娘隐私,以此为乐,村民们也都见怪不怪,简宁每每听了都远远避开。 前世她还跟着自个爸妈住在小镇上时,那些家属区大妈也是这样,且从来不顾忌边上是否有小孩儿,只管自己说得上嘴说得开心,看来无论现代古代都一个样啊! “行了,别逗乐了。”简宁扫眼梅香,笑着对常氏和那妇人说道:“这还有小姑娘在呢,说话收着点,别叫人家小姑娘难为情了。” 常氏和那妇人见梅香脸确实红了,低头往碗里扒着饭,便都笑着赔礼道:“是我们疏忽了,莫怪莫怪,我们都是粗人,说话不过脑的,不说了不说了。” 大宝看看简宁,又看看丁有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86章 无名之火 马小麦有两个弟弟,丁盛也有两个弟弟,大宝也想要弟弟,哪怕只有一个都比没有要强。他听常氏话里的意思,爹跟娘钻被子就会有小弟弟小妹妹,那样的话得爹跟娘睡一屋才行? 大宝之前只是弱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也就是说他有八岁,心智却只有三四岁,但不代表他没记忆。从前他们跟着爷奶住时爹娘一间屋,他们兄妹四人一间屋,那时候爹跟娘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为什么现在要分开睡? 关于爹跟娘分开睡这事大宝问过他爹,还是简宁刚安排他跟丁有田睡东屋的时候,那时候他语言表达能力还不行,他记得他爹的答复,说是自己晚上要读书,会影响到他娘休息。 大宝回想了一下,觉得不是他爹说的这么一回事,他总结的结论是,娘变强了,爹没变,这样看来他爹有点危险啊,搞不好会一直跟他睡东屋,那样他想要个小弟弟的希望岂不是会落空? 不行,他得给他爹打下气,鼓励鼓励他爹。 临去学堂前,大宝特意对丁有田道:“爹,加油,你要让娘对你刮目相看才行,最好给娘挣个诰命,这样你才有机会。” 大宝一脸你不加油会一直睡东屋的表情。 丁有田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笑道:“行啊,现学现卖上了,刮目相看还是你爹我才教你的就用上了。” 大宝:“爹尽力就好,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给娘挣诰命的。” 丁有田在他额头弹了一指:“想多了,我娘子的诰命自有我给她挣,轮不到你小子来操这份心。” “走,你爷俩说啥呢。”简宁收拾好了出来,昨儿她没送大宝,今儿准备送他到村口,丁有田也跟了去。 他们一家三口刚出院门,迎面撞上田氏,她看上去容光焕发,简宁想起马小豆的话,心下暗道,男人果然都狗得很! 里正赶着牛车已停在村口,正和牵着马的马福全在说话,昨儿两匹马,一匹马福全送去了镇衙,一匹骑了回来。看见他们一家过来,马福全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喊了声:有田老弟,弟妹。 简宁侧过脸叮嘱大宝上课好好听夫子讲课,别走神,没理睬马福全,跟没听到似的。 直到里正驾着牛车走了,她全程看都没看马福全一眼,倒是丁有田过意不去,跟马福全寒喧了几句。 回去时,丁有田问她,“娘子是不是对马大哥有何意见,他跟娘子打招呼娘子都没张他,他好像有点不自在。” “他是我什么人?我干嘛一定要张他?明明看见我跟我儿子在说话他瞎打什么招呼,谁有空搭理他。” 丁有田看看她,继而说道:“田氏在我们最难的时候帮过我们,娘子不是一直跟田氏很要好吗?这关系一旦搞僵以后再想处好就难了。” “我不用你教我做人做事!”简宁说完加快步子朝前去了。 老屋院子里,常氏在打趣田氏,田氏走来才知道马小豆个大嘴巴瞎咧咧,把他们两口子那点事都说给人听了。这要是搁从前田氏是脸不红心不跳,要知道她也是村口说荤段子的一员猛将,如今也不知咋回事儿,平日里想起马福全她心里都甜丝丝的,有时干着活都会突然发笑,这会听常氏打趣她,脸一下红了,还啐了常氏一口,骂她没羞没臊。 “哟,你他娘的老黄瓜刷绿漆装啥嫩呀,还真是奇了,这脸还真红了呢?你家小豆子说你男人亲你一口,你脸红成了鸡冠子我还不信,你这什么情况?” 简宁走到院外正好听到常氏这话,默默站立片刻,她扭身往红薯地那边去了。 丁有田望着她背影挑起眉,田氏常氏都挺能干,眼下生意正红火,他隐有些担心简宁会迁怒田氏,村里再想找个田氏这样能干的妇人不容易,也不知道马福全到底哪得罪了他娘子,他准备有机会找马福全问问看。 因还要去刘瞎子家上课,他也就没跟过去,他娘子这会心情不好跟过去也问不出什么,还容易讨顿骂。 他抬脚进了院子。 “丁大哥。”梅香在常氏打趣田氏时躲进了西屋,估摸着丁有田他们差不多该转回来了她又出来看了看,正好看到丁有田一人走了进来。 “我沏了壶茶,刚晾好了一杯,我这便给丁大哥端过来。”梅香说罢扭身去了灶屋。 常氏夸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还挺会侍候人。” 梅香才十四五岁她也没多想,只当这丫头跟着阿蛮住在丁家,知道讨好主人家呢。但田氏不同,她如今和马福全正处于蜜月期一般,先前她打西屋窗口过又撞见梅香在对镜描眉,当时还纳闷来着,不知她在乡下打扮给谁看,这会瞅见梅香看丁有田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双眸子太不安份了,她想着得提点简宁一下才好。 “咦,简妹妹呢,不会跟着大宝去学堂了?”她见只丁有田一人转来了,便问道。 “她去地里了,就来。”丁有田说着话头也没回,径直回屋拿了书本就走,他可不敢喝梅香专为他沏的茶。 “丁大哥!”梅香端了茶出来,只看到他一抹衣角消失在院门口,她还想追出去,被田氏给叫住。 “你这丫头,人家不稀罕喝你沏的茶你还追个啥呀?你要闲着没事过来帮我们盯着这口灶多好。” 因每天都有发酵好的一批棒豆,每天都要酿酒,简宁去了地里,她和常氏要盯着三口灶,两人倒也忙得过来,只不过顺嘴喊她一声,并没指着她能帮,但梅香开口却把她给气着了。 “你倒会指派我,那又不是我份内的事,我凭啥听你的。”梅香冲她翻了个白眼。 “嘿!我指派你了吗?我说没说帮?你愿意帮就帮,不愿帮拉倒,个小丫头片子,你还翻白眼给谁看呢?再翻个试试?” “算了算了,她一个半大小孩子跟她计较啥。”常氏忙扯住田氏,“哪来的气性,大早上的,看来你男人昨儿没把你侍候好啊!” “去你的!尽瞎说。” 哼!梅香眼一甩,端着茶去了主屋。 第87章 三妞神复 几个孩子都在主屋,大妞在扎布偶,二妞三妞在翻花绳,阿蛮在逗着跟大妞的招财玩耍的毛球。 梅香进来把茶盘搁在桌子上,端着原本倒给丁有田喝的那杯茶递到阿蛮嘴边,阿蛮就着她手抿了口,摇摇头,表示不要喝了。她头一仰,剩下的自个饮了。 “我也要喝,梅香姐姐,我要喝水。”二妞喊道。 “要喝自个倒。”梅香可不负责侍候她。 “我给你倒。”阿蛮想起简宁叮嘱过她,小朋友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先前大妞帮她穿鞋,二妞三妞也都帮忙递了鞋的。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碎了杯子,她哪配你给她倒茶,还是我来倒。”梅香赶紧倒了半杯茶,斜吊着眉眼递到二妞跟前,“喝,见人拉屎屁眼子痒,别人干个啥你都要跟着凑热闹。” 大妞扭头看了眼梅香,孟氏也爱用这话说她们几个,直觉爱用这话说人的都不是良善之人。只是想到梅香也不会在她们家长住,因此皱了下眉头,没说啥。 二妞接过杯子,果然只喝了两口便要把剩下的泼掉,三妞叫道:“别倒,我来喝掉。” 三妞把剩下的喝了,自己下床送回杯子,二妞想起来质问梅香,“为什么说我不配她给我倒茶?我娘说了,人都是平等的!” 梅香可没听过这话,她戳下二妞额头,“我说不配就是不配,阿蛮她爷是太傅,知道太傅是干啥的不?是教太子读书的,太子以后可是咱们大宴国的皇帝!阿蛮她爹还是一等侍卫,你爹你娘是什么?” “我爹是丁有田,我娘是简秀姑。”三妞大声道。 大妞笑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太傅和侍卫是个啥,但她知道皇帝很厉害,她娘说的西游记里的玉帝是天上的皇帝,地上的皇帝远在一个叫京城的地方,她以前总听孟氏提起。 孟氏心心念念想要当诰命夫人,总碎碎念叨求着家里供奉的菩萨保佑丁贵丁权早日高中皇榜,让京城里的皇帝老儿给她封个诰命。 大妞笑,梅香也笑,她笑丁有田的名字,没想到那么俊的一个人儿有这么个土得掉渣渣的名字。 她俩一笑,几个小的不明就里也跟着笑,阿蛮本来还想问梅香来着,她觉得梅香今儿说话怪怪的,见她们都在笑也就忘了问,不但跟着一块大笑,还笑得最响亮。 “这些丫头啥事这么好笑?”常氏往主屋这边扫眼道。 “那小狐狸精进去了,兴许说啥好听的话哄骗她们几个呢,呸!”田氏啐口,接着悄声告诉常氏,梅香那小妮子惦记丁有田。 “我呸!”常氏听了也啐了口道:“这外面来的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她敢打歪主意老娘活撕了她!” 田氏正要接腔,忽“呀”一声,惊得险些跌倒在地,她手指着杂物间方向,两腿发软,哆哆嗦嗦上牙磕着下牙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这是怎的了?”常氏说着顺她视线望过去,也吓得一声尖叫,手中烧火棍都吓得失手掉落在地。 秋哥从杂物间爬出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俩,果果蹿下椅子,冲秋哥龇牙挥着两只前爪赶着它。 果果这货很会仗人势,先前简宁练完功就命秋哥去杂物间,白天不得待在院子里惊吓到人。 万物都有灵性,秋哥不能待在院里,而果果可以,无形中果果便觉得自己更受主人宠爱。这会见秋哥敢擅自出来,它摆出宠猫的气势赶着秋哥,要是简宁在跟前它会毫不客气扑上去,拳打脚踢给秋哥一个厉害看看的。 听到院里的动静,梅香率先出来,一见之下,她不屑地冲田氏又翻了个白眼,还指着她给秋哥下令,“咬她!” “梅香姐姐!”四小丫头也出来了,阿蛮斜目瞪着梅香,“你为什么让秋哥咬人?我不喜欢你了。” “哎哟,我哪能支使得动它呀,这不是闹着玩儿吗?它也不会听我的,我跟大嫂闹着玩儿呢。”梅香听阿蛮说不喜欢自己了,唬了一大跳,都怪那两个乡下妇人,大惊小怪,她暗暗又瞪了她们两个一眼。 “田婶婶,常婶婶,别害怕,秋哥不会咬人的。”三妞边说边跟着阿蛮跑向秋哥。 “阿蛮,你让它回杂物间去待着,我娘不让它白天在院里玩,别人看了会害怕的。”大妞说道。 “嗯,好哒,我跟它说。”之前大妞帮阿蛮穿鞋时她就问起过秋哥,已知道简宁白天不让它出来,所以很爽快地哄着秋哥去了杂物间。 “我们留在这陪秋哥玩会。”三妞看秋哥好可怜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她们几个,刚刚肯定也是听到她们笑才忍不住出来的。 “天老爷啊!”院子里,常氏抚着自个胸口心还怦怦跳,“这咋又整条长虫回来了,奇了怪了,这些个东西偏都通人性,咋都听简妹子调摆啊?” 昨晚田氏跟马小麦去村口等马福全,马小麦跟她说了自己的遭遇,说了他爹和简宁并肩作战的事,但没提他们是骑秋哥先回来的,怕惊到她娘,所以田氏也不知道秋哥的存在。 “要不说她能带着咱们两家奔好日子呢,那能是一般人吗?从前我就纳闷她咋那么大的劲,没准她爹跟我二哥一样也是个镖师,会功夫呢!” 田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要不简宁咋能跟她男人一样会拳脚功夫,还那么胆大,一个女人敢闯进坏人窝里救她儿子,她想着一会等简宁回来问问她。 后山坳里,简宁望着昨儿马福全牵马站的那片山坡,脑子里浮现他敬礼的那一幕,昨儿乍见时的震憾又萦绕心头。 她微眯起眼,脑海中身着古装的马福全,一忽儿又变成了身着军装的武言旭,两人交替在她脑子里浮现,渐渐又合二为一。 其实若换掉古装马福全和武队还真挺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武队未婚,穿过来顶替了马福全,他如今就是田氏的男人,他并没做错什么,她有何理由生他的气? 第88章 二妞被罚 生气的理由,简宁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一直以来她不愿直面这件事。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都清楚,自己对武队的感情,早已超越下级对上级,同事与同事之间那种单纯的友谊。 简宁以为自己早走出童年阴霾,但事实上童年父爱母爱的缺失,很多时候将会伴随人一生,并决定了她在感情上始终处于被动位置。刚穿来时如果不是三妞主动扑向她,她不会张开双臂接纳她,接纳四小只,前世要不是乌阿婆主动提出让她跟她走,她也不会跟她走。 乌阿婆是个话极少的人,简宁从未看她开过笑脸,但她对简宁的关爱是实实在在的。她没有户口本,乌阿婆也没为难她,让她回去找她爸妈要什么的。乌阿婆有很多神通广大长期找她求医问诊的患者,她通过那些患者的关系,直接把简宁的户口从她家乡小镇转出来落到了自己名下。 乌阿婆认她做孙女,还给她起了个小名叫乌丫。 除了武队之外,简宁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还有这么个小名,这是她两世为人迄今为止做得最为主动的一件事。 在简宁想来,她告诉他自己的小名相当于某种暗示了,因为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和武队心意相通。她能感觉他心底装有很多不可言喻的事,她渴望走进他心里,却一直被动地等着他先开口。 直到简宁牺牲前那一刻,她都不清楚武队对自己是个什么意思,有时候她觉得武队对自己和对别的同事不一样,有时候又觉得他对任何人都一样。 但此刻,她清楚了,明白了,所以她生气,她愤怒!他明知她是穿越而来,明知她是简宁而非简秀姑,可他依然在伤愈后迫不及待和田氏滚了床单。 终究是她错付了! 狗男人!狗男人!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简宁情绪瞬间失控,她揪住一根红薯藤连根拔起,随后挥舞着红薯藤将整片地里的苗打得如天女散花般,七零八落,四下飘零,最后又抬足向连锦起伏的后山狂奔而去! 她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直到累了倦了,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才一头扑倒在草地上,放声痛哭上了…… 酣畅淋漓哭过一场,她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明眸慢转,她打量着四周。山高林密,她处在群山环绕中一片绿草青青的洼地,四下开满了浅白色的小花,定睛细看,哪里是什么绿草,分明是野生的胡葱。 由于没人采摘,大多都略微有些老了,但嫩的也有,做为特警人员她背包里多的是工具。她拿出军用工兵铲把一些嫩的连根带土铲起,移栽到百草间里,再又割了好些嫩的扔进百草间,打算带回去包顿饺子。 辨认方位找到回家的路对简宁来说小菜一碟,她先去了趟陷阱,大宴国几十年来没有战事,丁家村又没猎户,山上野物繁殖快,尤其野兔和斑鸠,如今村民都不用去镇上卖,套到野物直接送来她这,张麻子隔天就会打发人套着马车来取货。 她在陷阱里取了羚羊野兔,下山路过红薯地,愣了愣,待醒悟是自己的杰作后,她对自己深感无语。 至于吗? 为了一个男人? 去他的武队!现在在她心目中四小只才是最重要的! 她上前查看了一下,意外发现土地里冒出一点红色,她扒开泥土,拽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薯,这才个把月的时间居然长了这么大。 可惜了可惜了,真是该死! 她把一些被破坏掉的挖了出来,剩下的修整一番,又灌溉了灵泉水,好在大多还能抢救。只是这样浇水太麻烦,要是能埋管道把河水引到这,岂不省事? 不过管道是个麻烦事,古代就算资源丰富也需要人去开采,治炼钢铁不是个简单的事,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算了,她也就是想想,大不了还是费点事耗点时间,她拎着羚羊野兔,又在百草间拿了胡葱和布袋出来,把红薯装上,回家去了。 田氏常氏还有大妞她们几个,得知简宁中午打算包羊肉胡葱馅的饺子,都没什么反应,因为她们都没听过饺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待简宁简单描述过形状,阿蛮率先跳脚拍掌欢呼道:“噢,是扁食,我最喜欢吃扁食,姨姨最好了,我也要包,我会包,我跟孙妈妈学过,我能包的。” “得了小……”梅香瞟眼简宁,及时把“姐”字咽回肚里,“你哪会包,放锅里一煮全开了,一会还是我帮着包。” 阿蛮叉腰,刚要发怒,简宁道:“想学是好事,姨姨可以教你,但你要发脾气姨姨就会罚你去面壁思过。另外,在姨姨这,你和大妞她们都是一样的,不是什么小姐,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要慢慢学起来自己做,知道吗?” 有关阿蛮不会自己穿鞋洗脸这些事,二妞在早餐桌上都已经给她爆料了。原本简宁不想多事,阿蛮家境好,家里下人一大堆,又只在她这住个把月,她犯不上操这份心。但想着阿蛮打小没有娘,小姑娘其实也还机灵乖巧,她忍不住还是想管上一管,哪怕只在她这住几天,该管她也得管。 “娘,她喝水都要梅香姐姐喂,什么都不会做,笨死了。” “佳佳!”简宁瞪眼二妞,“阿蛮是姐姐,不许这样说姐姐,现在不会做不代表她一直不会。绑上沙袋去院里给我扎半个时辰的马步,扎完告诉娘错在哪了,以后要不要改,快去!” 见她罚了二妞,梅香怕牵连自己忙表态:“以后在这我让阿蛮自己喝水,自己吃饭,这些她自己都能做,都会做的。” “姨姨,我才不笨,我爹爹说我是世上最机灵最聪明的。”阿蛮还是头回被人指着鼻子说她笨,有点小受伤,眸光都黯淡了。 简宁道:“姨姨知道,不光机灵你还机智勇敢,又重信守约,我们阿蛮是个好女孩,一会姨姨让佳佳给你赔礼道歉。” 阿蛮问:“二妞妹妹叫佳佳吗?” 简宁笑道:“嗯,二妞叫丁佳,三妞叫丁瑶,大妞叫丁姝。” 阿蛮拍着掌道:“哇,她们的名字好好听,我有三个妹妹,她们都比我小,都是我妹妹。” 简宁问她:“那你大名叫什么?” 第89章 田氏提醒 阿蛮晃晃小脑袋,说道:“阿蛮啊,霍阿蛮。” “大名也叫这个?” “对啊,爹爹说是我娘给我取的。” “那你喜欢这名吗?” “我爹爹喜欢。” 阿蛮没说自己喜不喜欢,只说她爹爹喜欢,简宁挺很意外的,她以为高门大户会很注重给孩子取名,像霍锦成还有杨瑾瑜名字都不错。 杨瑾瑜自拜她为师后便主动跟她说了自己的家世,说了他父亲是朝廷言官,自己曾是太子伴读,还说了他的梦想是进入太医院当名太医。 简宁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结交了两个官二代,并且这两人也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当然她徒弟各方面在她眼里相较霍锦成都更胜一筹。 对霍锦成这人,简宁谈不上好感与恶感,但这会对霍锦成的父母她心里倒是有点看法。她只听阿蛮提及过一次她奶的雪球,除此之外阿蛮再没提及过她爷奶。 小孩子是最知道谁喜欢自己或不喜欢自己的,她估摸着因为阿蛮是女娃所以可能不受爷奶喜爱,否则从京城送来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连个贴身妈妈都不指派?只打发一个半大的小丫鬟跟着呢? 看来,无论是农家还是高门大户,都是重男轻女的。 古往今来都一样,至少前世和她一样的九零后的爷爷奶奶辈,很多都还是重男轻女。 她记得,小时候住在一个家属区的那些爷爷奶奶,别人家的媳妇生了孩子,他们问起生个啥?别人回说生个儿子,他们会使劲说好!生个女儿则淡淡说,也好。 简宁无法理解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穆桂英和花木兰还有杨门女将不都是女的?这也更坚定了她要把大妞她们三个培养出来的决心。 丁有田自刘瞎子家转来,看见二妞在扎马步,上前问起,二妞道:“我说错话,娘罚我的。” 她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腿上还绑着沙袋,院里又支着三口大锅在酿酒,眼下才进入十月,气温还较高,时间长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落。 丁有田看在眼里,点点头,道:“错了认罚,还要好好想想,错在哪,不要认了罚过后继续犯同样的错,知不知道?” 二妞“嗯”了声。 丁有田抬脚朝灶屋那边走去,走到廊上,又回过头,看了看在烧火酿酒的田氏常氏,想着得赶紧请人搭个棚子才行,不然等天气凉了起风了,挨冷受冻不说,赶上雨天还耽搁事。 他进去灶屋看到简宁在揉面,忙去洗了手来,自告奋勇接替揉面工作,又见简宁面色好转许多,显见情绪稳定了。 “中午是要做拉面吗?”他问道。 “不是。姨姨说做扁食。”阿蛮抢着说道。 “扁食?”丁有田皱了下眉,从前他在镇上读书时夫子家也做过一回素菜扁食,他读书时是家里吃得最好的,故而那回的扁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极难吃,还带点苦味。 他一下揉面都没了劲。 “还是做拉面。”他看向在剁肉馅的简宁。 简宁道:“可以,给你单独做拉面,你想好了,别后悔。” “不后悔。”他答得很干脆,顷刻间浑身都是劲,娘子肯单独给他做拉面,可见他在娘子心目中的地位提升了,心里一下美滋滋的。 简宁百草间里种有多种药草,很多药草都可做为食材中的香料,她去后院打个转来手中多了茴香八角桂皮和花椒,她用花椒桂皮和八角注入灵泉水熬过后,再把散发香气的水先后分三次揉进肉馅里,最后又用姜片胡葱白倒进油锅,油香后再倒入胡葱茴香拌的菜馅里,一大盆香喷喷的饺子馅就调好了。 丁有田单是看着肉馅就已经有些许悔意,不过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何况他还可以退而求其次,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对简宁道:“拉面也不必单另做肉臊子了,就用这个扁食馅炒炒还能省点事。” “那就索性更省事一点,下回再给你做拉面成不成?今儿都吃饺子。”简宁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后悔了,看在他昨晚倚门等自个的份上,她给他个面子不揭穿他。 丁有田闻言嘴都笑得能挂油瓶了,但同时他也记住了一个教训,凡事不能轻易盖棺下定论。 准备包饺子了,梅香挨着丁有田坐下,一口一个丁大哥主动教他包,身子不受控制的主动往他身上贴,唬得丁有田忙借故起身,“我还是去烧火酿酒,喊马家婶子来包,这玩意我学不会。” 他起身去叫田氏,田氏干活手脚是真利索,一会功夫就包得像模像样了。简宁心里暗感叹,幸亏今儿丁有田提醒了她,当时她虽怼了丁有田,但心里是听进了他的话,不然她也不会在听到常氏打趣田氏后躲出去,要真当着田氏面发作了只怕这会她肠子都会悔青。 田氏不仅能干,关键她一直拿原身拿简宁当好姐妹看待,心眼也实诚,她逮个机会,趁着梅香带阿蛮去茅厕时,悄声把梅香的那点小心思告诉了简宁。 “你可别大意了,得盯着点这小妖精,没事就在房里描眉抹粉的,男人可没几个顶得住浪蹄子勾引的。” 简宁很想问她,她说的男人里包不包括马福全?想想,还是忍住了。田氏或许了解马福全,却不可能了解武言旭,连她都未必了解武队,搁以前她还觉得多少了解些,现在可不敢肯定,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会跟田氏这么快滚了床单。 面对田氏的好意提醒,她笑了笑道:“男人的心若不在你这,再防也没用。反过来,若他心里有你,不用防。且看他如何做。” 简宁并不担心,她和丁有田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况且梅香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搁在前世也就是个初中女生。小姑娘情窦初开,一时迷恋帅哥,就像追星族喜欢某个男明星一样,她能理解。 如果真让梅香嫁给丁有田,哪怕是做正妻,她也未必会愿意。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姑娘,姿色也不错,她能愿意嫁给一个有着四个娃的人吗? 只怕她自己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单纯觉得丁有田生得好看,一时动了春心而已。 不足为虑。 第90章 老丁头悔 半个时辰到了,简宁叫回二妞,问她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她答得挺好:“我不该说阿蛮姐姐笨死了,娘讲西游记的时候说过,每个人都有长处,每个人也有短处,我以后不说别人短处了。” “好,光知道错还不行,还得做到,娘希望你二回不要再犯错,能做到吗?”二妞毛病较多,是最让简宁操心的,跟猪八戒一样,认错比谁都会认,犯错也比谁都会犯。 看她满头汗水,简宁也心疼,可手上沾满面粉,没法替她擦汗。准备叫过大妞替她擦时,阿蛮主动上前拿自己的帕子替她擦起来。 二妞道:“阿蛮姐姐,谢谢你,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的。” 阿蛮摇摇头,笑嘻嘻地道:“没关系,我不生气啦,我陪你去换衣服啊,我可以帮你的,梅香姐姐教我穿衣服了,我会了。” 两个小朋友手牵手愉快地去了。 饺子包得差不多了,简宁让大妞领着二妞去叫常氏的几个孩子过来一块吃,常氏的男人丁平顺早上搭里正的牛车去了镇上卖菜,他如今依然还在吃药,但身子已经好多了。 乡下人勤快惯了,能坐着绝不躺着,他在家闲不住,之前常氏种的菜地他全部接管了。每天去了镇上首先去给张麻子送青菜,张麻子酒楼原先有固定送青菜的,现在全部改用了丁平顺家的。 当然,他不单是看简宁的面子,还有普仁堂的面子。他是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杨瑾瑜的老爹又在京为官,他青菜收谁的都是收,反正店里要用到,而多个人脉日后就多条路。 丁平顺卖完剩余的菜,就在镇上等着丁盛大宝他们放学,然后同着他们一块回来。他中午饭从家里带了去,家里中午就剩大丫和两个弟弟还有最小的妹妹小丫,简宁只要做了好吃的就会打发大妞去叫他们过来一块吃。 “我也要去。”三妞抱上元宝要跟去,她一去,阿蛮也嚷嚷着要去,最后四个小朋友有说有笑一块去了。 老屋山坡下,老丁头又被孟氏喋喋不休烦得出门躲清净,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屋这边,瞧见大妞她们几个出来,又瞧见二妞往他这边打了眼望,他鬼使神差地冲二妞招了下手。 二妞一开始并没看清他是谁,只是瞧见有个人站在那无意瞟了眼,见他冲自己招手才认出是老丁头。 “哎哟,我要上茅房,你们先去,我就来。”二妞捂着肚子道。 “好,你快去,我们先走了。”大妞道。 待她们走了,二妞犹犹豫豫朝老丁头走去,先前她似乎瞧见老丁头在对她笑,在她心目中爷给她的感觉跟神一样,全家谁不敬着爷啊!何况爷从没凶过她。 二妞一直都记得,有回丁贵丁权当着她和三妞的面在喝米汤,两兄弟故意喝得咂巴咂巴响,馋得她直吞口水。那天爷从地里收工回来看见了,瞪着丁贵丁权,骂他俩不会背着人喝,偏要端到她们跟前来显摆,命令他俩把剩下的拿给她和三妞喝。 虽然丁贵丁权使坏,一口气喝干了她根本没尝到,可她记住了爷对她的好。 爷又不是奶,她恨她奶,可从不恨爷。 她走过去,看着老丁头,到底还是喊了声:“爷,你叫我?” 老丁头听她喊自个爷,老泪一下差点没绷住,他心里悔啊!悔自个不该急着把四房分出去,分出去也不该不给他们分田。当初他也知道那样把四房分出去是亏了他们,所以没好意思叫里正叫族长过来做个见证,心里还挺担心他那四儿会死赖着不走。 但扪心自问,四儿一家分出去要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他这个做爹的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饿死冻死吗? 不能! 他只是想逼着他四儿自立,很多人不是逼出来的?当今皇上都是! 他老丁头可不是一般没见识的山野村民,想当年他还只七八岁那会,他爹农闲时也曾在告老还乡的大户人家家里当过雇工的,他还跟着他爹去过两三回。他爹最大的心愿是要送他去念书,要不是赶上战乱,他爹从雇主家领了工钱回家的路上,原本打算供他念书的钱袋被兵卒给抢了,他也会是个读书人。 要是念了书,他哪会是今天在地里刨食的老农民? 老丁头至今记得全族举家逃乱的路上,他爹推着平板车仰天悲呼:“老天爷我日你个仙人!未必我老丁家就出不了一个读书郎?” 他爹在大户人家家里当雇工,见识了有钱人过的日子,也知道了乡下人唯有通过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临死前还在念叨,他没能让自己儿子读书,叮嘱老丁头日后娶亲生了子,一定得让他孙子们念书。 老丁头自己其实没那么多想法,他从战乱饥荒年代过来的人,最大的心愿能有口安稳饭吃到老就成。 后来他娶了孟氏,不想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孟氏恰好是个心大的,也颇有那么点见识,娘家村里又有个在前朝官员家里当过老妈子的人,常跟孟氏念叨诰命夫人的八面威风,她自己去上香又曾亲眼目睹诰命夫人的气派,在听刘瞎子的话后就一个劲的鼓捣他送四儿去念书。 尽管四儿不争气,不中用,可老丁头真是为了逼他一把,不然当初他不会不请里正不请族长来做个见证。为的就是留下后手,在四儿一家日子过不下去时好拉他一把,免得其他几房说空话。 对!他就是那么想的,他就是为他四儿好,老丁头越想越激动,也越想越后悔,他怎么早没想到这理由? 都怪孟氏那臭婆娘,成天在他跟前瞎叨叨,把他给带偏了,整日想着巴望着四儿的酒卖不出去,把酒砸手里好让他们看个开眼笑,解口心头恶气。 谁知道,如今他四儿的酒卖得这么红火,整日来拖酒的马车一辆接一辆。不说酒了,单是村民卖棒豆卖茭草卖野味,一年下来就不知能挣多少白花花的银子,给他的那一百两算什么? 屁都不算! 不能想,越想老丁头越觉亏得慌,不怪死老婆子成天在家骂他,还好他今儿想到一个好理由,断亲书算个啥? 打断骨头还连筋! 他不信他四儿会是铁石心肠,从前他揍孟氏他四儿都会哭着帮孟氏打他,只要他放下当爹的姿态去跟四儿把话说开!说透!四儿一定会回心转意,还有救还有救,一切都还来得及。 “爷,你叫我有事?” 第91章 开始盘账 二妞见老丁头招手叫自己过来,来了他又不说话,可他眼里有她曾经极度渴望得到的关爱,忍不住就又叫了声爷。 她不知道她一声爷,令老丁头莫名有了勇气和信心,他看着面前的二妞,面色红润,穿着漂亮的衣裳,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半分过去惹人厌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富家小姐,可见四儿一家子如今生活得有多好,要不是他逼了四儿一把,四儿一家能有今天? 自觉自个有功劳,老丁头腰板不由都挺直了,面上也带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听说大宝病治好了,去念书了?” “嗯,我娘给哥哥治好的,我娘可厉害了。” 再厉害还不是老子当年捡她回来赏了她口饭吃,要不是老子她早不知饿死在哪了!老丁头心下想着,没良心的东西,不感念他的恩,一朝清醒过来还唆使他四儿和他离心。 老丁头心里有气,面上还不得不维持着笑容,过去他哪里会稀罕四房的娃叫他声爷?如今听了竟然想流泪,他觉得自个真是太贱了! 可人活世上,谁不为张嘴?谁不图个名?四房如今能大把挣钱,是村里的红人儿,连里正族长都高看一眼,上赶着巴结,他这个做爹的又凭啥不能放低姿态先示个好? 有奶便是娘。 不丢脸! 他又笑眯眯地问二妞,“那你爹成天忙个啥?” 二妞道:“爹爹跟师公读书,天天都读。” “啥?”老丁头一听急了,“师公是谁?谁是你爹的师公?” “师公就是师公,原来我们叫他刘爷爷,爹爹叫他老瞎子,后来爹爹让我们叫师公,爹爹自己叫师父。” 老丁头差点爆粗,心里急得不行,这四儿真是烂泥啊!还是这么不务正业,原来让他念书他偏要看话本子,如今放着好好的生意不下死力去钻去经营,又去念什么狗屁的书,他是读书那块料吗? 考了三年,白瞎了他好几年的钱,他看他是鬼摸了脑壳,要不就是有几个钱飘了,不知道自己姓啥叫个啥了。 糊涂东西! 定是受了刘瞎子的唆使,对,一定是刘瞎子使坏,刘瞎子当年说瓢了嘴,这是哄着他四儿想让他继续念书,指望他将来考个功名好为他刘瞎子正名呢! 他这四儿到底还是嫩啊,没他这当爹的在背后托着他看来是不行,老丁头急得嘴上快长泡了,但凡四儿读书还有点指望,他能不舍得继续供他再念一年吗? 一只鸡的钱都舍出去了,他还会在乎一个鸡蛋的钱不成? 尽管心里急得要命,老丁头面上却一如继往的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任何多余表情,甚至还挤出一丝笑,他下巴朝老屋那边点了点,“回,爷没事,爷就是想你们几个娃了,过来看一眼。” “你想爷不?”他又多问了一嘴。 二妞先是摇摇头,跟着又点头,“想!” “好娃。”老丁头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你是爷的乖娃,比大妞三妞强。回,爷看着你回。慢点走,别摔着了,回。” 二妞感动坏了,也高兴坏了,爹跟娘一直都是夸大妞三妞比她多,还是爷好,终于有人夸她比大妞三妞强了。 “爷你也回,我还要去常婶婶家,我娘今儿包了饺子,羊肉馅的,可香了,爷你一会也来吃,我走了。” 二妞说完蹦蹦跳跳地跑了。 臭丫头!赔钱货! 才夸你两句就往你爷心上捅刀子! 老丁头快气疯了,他不知道饺子是个啥,但他知道羊肉,他有那个脸去吃吗?明知没有他吃的份还让他去吃,他也不知道二妞是坏还是蠢。 总之不管是坏是蠢,都是随了简氏那败家玩意,常氏家一窝穷崽子,羊肉这么金贵的东西喊着他们去吃,不给你吃个底朝天才有鬼! 丁平顺那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家打根上就是些忘恩负义之人,和他们家打得火热迟早有吃亏的那一天。 看来简氏那败家玩意,不把他四儿挣的那点家底败光是不会撒手啊,老丁头气乎乎地背着两手回家去了。 为着那一百两银子,他动手揍了孟氏,这两天孟氏算后账吵得家里鸡飞狗跳。她不是说他没讨她主意吗?那好,他这便回去讨她主意,省得有个啥事她又闹个没完。 二妞走半道上撞着大妞和大丫他们几个,常氏家原来是村里最穷的一户,现在几个娃气色较过去好了许多,常氏手巧,又给他们缝制了新衣,他们走出来再也不是过去那般穷嗖嗖的样子了。 一帮娃儿有说有笑,阿蛮和三妞是最活跃的,就数她俩声音最大,笑声最响。三妞除了睡觉,基本和元宝形影不离,阿蛮总想要抱元宝,奈何元宝是认了主的,只要她伸手就会啮牙凶她。 不止元宝,大妞的招财,二妞的进宝,还有小主人不在家的毛球,个个都如此,气得阿蛮回去立马冲去杂物间。 可秋哥太大只了,她又跑去找果果,叉着腰跟果果斗了半天嘴,最后还是简宁拎着毛球去了灶屋,拿把刀恐吓它,再不对阿蛮小朋友友好一点,就剥了它的皮。毛球这才不情不愿让阿蛮抱着它。 饺子出锅,梅香起初面上还不自觉带出一丝不屑,认定不可能比太傅府上包的好吃,结果一口下去,眼珠子都瞪圆了,好吃得差点把舌头给咬掉。 丁有田一个饺子下肚,频频点头,这远比拉面好吃,常氏家的几个娃平时都较拘束,今儿也渐放开了些。阿蛮是吃得最欢的,她果然喜欢吃饺子,也不用梅香喂了,自己用筷子吃得挺好,简宁发觉她的接受与适应能力都超强。 吃完饺子,简宁叫上丁有田回屋盘账。一直以来,简宁管钱,丁有田记账,前面他跟简宁说院子得加盖棚子,还要买马车,买了马车还得雇人每天接送几个娃,得盘下账,看下总共赚了多少。 丁有田拿了算盘和一杆小秤,简宁拿了装钱的匣子,其实匣子里只装有一点碎银子,银票和一整锭的银子她都藏在了百草间,只有放在百草间才是最稳妥最让她放心的。 第92章 扩建酒坊 钱匣子的钥匙只简宁有,丁有田没问她要她也没给,反正他需要用钱只要用在正当的地方她也不是不给他,毕竟他们是这个家的男女主人,酿酒生意又是丁有田想出来的,赚的钱他自然有支配权。 简宁背着他拿钱匣子时,已把百草间里的钱票和银子全部拿出来放进了匣子,所有赚的钱都在里面,差不多快装满一盒子。酒水订单一小部分是刘瞎子拉来的,另外一大部分是老六丁有兴拉来的。 头半个月,老六只拉来零星几个散单,简宁本来都考虑要不要分他一分利了,结果后半个月他一下突飞猛进,势不可挡了。 张麻子在津县也开有酒楼,因他爹娘不愿离开镇上,镇上的酒楼又是他第一家酒楼,故而被设为总部。半月前老六被调往分部跑堂,简宁原以为他在县城人生地不熟更拿不来单子了,结果恰恰相反。 津县位于三县交界之地,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老六用竹片做了好些传单,买了一筐馒头,请了一帮街头的小叫化子每天帮他四处散发,并让那些小叫化子满街喊着西游记孙悟空的家乡云雾山的美酒,以此做为噱头。 县城也有说书人在说西游记,都是从刘瞎子手里买去的话本子,西游记如今在津县一带还挺火,老六让小叫化子把需要订购的人直接带到来福酒楼找他,凡拉来人者除了能再领一个馒头,还另赏一文钱。 简宁搂着钱匣子过来在丁有田边上坐了,心里还在想着她小看了老六,跟着便发现她何止小看了老六,她更是小看了丁有田!账本放在边上丁有田瞄都不瞄一眼,他嘴里念个数,手指在算盘上扒拉几下,念个数,又扒拉几下。 她拿过账本,注意听他报数,连报一串压根不带错的,账本仿佛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天啦,这是学霸级的大佬啊? 这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而她不过是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占了科技领先的优势,外加多了一个百草间。 不,她不可妄自菲薄,她会武功,会医术,她也是很强的!只不过她不擅长速算速记,每个人的能力大小不同罢了。 丁有田算着账,却没错过她每个细微的面部表情,知道她被自己震憾住,唇角不经意地微勾了起来。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强悍! 他还没拜刘瞎子为师前,刘瞎子就教了他速记。 一通扒拉下来,丁有田指着算盘示意简宁自己看,简宁偏头一看,上面数字是五零九,她压低声音问道:“五百零九两银子?是咱们净赚的?” 丁有田报数的时候,简宁听他扣除了购买棒豆和田常二位的工钱,还有酿酒的损耗以及购买所有酿酒用具的花销都扣除了,那么剩下的这个数应该是他们净赚的。 酒是刘瞎子定的价,一斤售价一百六十文,刘瞎子说这样大多数好酒的平民百姓也能喝得起,在大宴朝一两银子是一千八百文。他们收购棒豆是两文钱三斤,一斤棒豆能出六两酒,再去掉头酒尾酒的损耗,一斤五两酒是有的。 “这简直是暴利啊!”简宁低呼,满目欢喜。 丁有田看她一眼道:“单从酒的品质上来说,按理一斤一百六十文卖便宜了,师父他老人家是想让这酒走入寻常人家饭桌上,不然还能赚更多。” 新丰美酒斗十千。 一斗酒价值十千钱,简宁初听刘瞎子定价也觉便宜了,镇上劣质酒一两都要三文钱,不过薄利多销,她挺知足的。 简宁让丁有田拿秤称了一下碎银子,又数了数匣子里的银票,一些订银不算,扎布偶的碎银收入也抛开,还余有三百九七十两多点。 “差不多,那边给了一百两,大宝念书花去几两,昨儿收粮食又花了点,这个数是对的。” 丁有田点点头,放下秤,欲言又止地道:“我今儿听师父说茭草一斤只能出三两酒,我们按棒豆的价格收的,订出去的售价也没变,师父说茭草酿的酒更容易醉人,度数越高出酒量越少,要不把售价提一提,一斤提到二百八十文如何?” “行,但已经订的不变,做生意得讲诚信,反正也不亏,就说之前的价是回馈他们,后面再订得按二百八十文的价格。”简宁说着拿了二百两银票,又捡了几锭银子,一并给到丁有田手上,“拿去给你师父,还是按四分利给他,还有买锅买用具的钱,他是你师父,跟着我们吃是应当的,往后我们给他养老都是应当应份的。” “娘子真是深明大义,我丁有田何德何能,能娶到娘子这样的贤妻。”丁有田笑吟吟地上前一步,简宁手里钱匣子往他胸口上一抵,“站那说话,别乱动。” “我是把钱放回去。”丁有田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开钱匣子,把方才简宁给的银票和银锭子放了进去,“师父说了,他孤家寡人一个,要这许多银子也没用,放家里还怕遭贼惦记,说让我们替他收着,他要用时再管我们要便是。” “那也成,正好我想再添三口灶,咱们把院子往外面推一点,扩建一下。另外在后院再挖个地窖存放酒,前院还要搭棚子,还有马车也是当务之急需要添置的。多的是要使钱的地方,这么一算,这几百两银子剩不下多少了。” “那也没法子,该当花的省不了,搭棚子挖地窖这些我一会去找三叔里正他们,只是添灶要雇哪些人娘子可想好了?” “你问下里正和三叔,让他们两家商量着出三个人,另外让三叔赶马车怎么样?”小四有回赶马车送简宁回来,路上碰上丁三爷,当时是简宁在赶车,她停车捎上了丁三爷,没想到丁三爷是个赶车的老把式,路上还曾指点她来着。 丁有田笑道:“行,一切听凭娘子做主。” “哟,老六来了。” 院子里田氏常氏在跟老六丁有兴打招呼,丁有兴点下头,问了声:“丁大哥和秀儿嫂在不?” 断亲书里丁有田这一房和那边所有人都断绝了关系,故而老六当着人都称呼他们为丁大哥和秀儿嫂。 田氏指指主屋,“在里面呢,去。” 老六朝主屋走去,进门掏出订单和银票,喊了声:“四哥,嫂子。” “你来得正好,我跟你哥刚盘完账”简宁让丁有田把他的一分利秤给他,约五十一两银子。 简宁以为他会把银子拿回去给孟氏收着,不想他却道:“嫂子替我收着,这份收入我爹娘不知道,我打算日后自己开家酒楼。” 老六也是有点主见的,他在张麻子那跑堂知道生意做好了能赚大钱,早有自己开酒楼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本钱,如今他帮简宁他们拉生意能赚到钱,心里早寻思好等攒够钱自己当老板。 第93章 粮食告急 不错不错,简宁没想到老六还有这份心气,本来她也有心想提点老六一下,把这些钱拿回去上交都成了公中的,万一日后娶亲连生几个女儿,这些钱可都打了水漂。 他们四房就是前车之鉴。 她所想的也正是老六想的,他道:“四哥四嫂的例子摆在这,我四哥之前就不说了,可四嫂自打进我们家,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爹娘做得太过,不止你们寒心,我也寒心,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起来。” 丁有田眉一挑:“什么叫四哥之前就不说了?你四哥我没为那个家出力啊?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嫂子是你哥我命定的娘子,所以她才会到那个家来,你哥跟你嫂子夫妇一体,她为那个家做出的功劳也有你哥我一半,懂否?” “你能要点脸不?”简宁问他。 “脸要多了岂不变得厚颜无耻?”丁有田如今也摸准了简宁的性子,料定她不会当着老六的面给自己难堪,故而又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道:“有些脸不要也罢。” 简宁没想到他竟敢当着老六的面撩骚,她凶狠地剜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但落在老六眼里,非但没觉着她眼神凶巴巴,反觉出别样的风情。 四哥四嫂这般恩爱,他看了心里挺欢喜,从前四嫂给他的印象永远低垂着眼睫,永远在忙忙碌碌,听到他娘扯嗓子便惊得手脚无处安放。 “真好。”他忽笑道。 “什么东西真好?”丁有田问他。 老六道:“我才刚说了东西吗?四嫂又不是东西,我是觉着四嫂如今这样真好。” 什么叫她不是东西?简宁发觉自己这是躺着也中枪啊,无语…… “差点忘了正事。”老六在自个额头拍了一掌,接着道:“前儿你们让我收粗粮,我抽空去了好几个村子,拢共收了不到五百斤,好些人家都要留着度日的,镇上县里头粮仓里卖的价高出一倍不止,我来讨你们个主意,是买还是不买?” “暂不急着买。”简宁手指在颧骨上点了点,沉吟道:“得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才行,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那儿一亩地能产上千斤粮食。” “这如何可能?”丁有田和老六异口同声道。 “是真的,好像是用了一个什么办法,具体我不大记得了,我得想一想,原来亩产三四百斤的能增产到上千斤。” 简宁知道杂交水稻能增产,可不知道具体如何实施,丁家村好多人家里的棒豆茭草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人家也都是自己留着吃的,粮食产量低还真是问题。 忽而她眉一挑,她想起一件事,前世部队驻扎在边防地区时,她闲时跟老乡学编玩偶,有个老乡家有个读小学的孩子,那孩子有天问她一道应用题,孩子的妈妈找了本书让她当草稿纸。后来那书孩子的妈妈说不要了,她记得是一本农业类的书籍,上面好像记载有杂交水稻,当时被她顺手放进了背包,应该还在她背包里。 简宁装作思考,站那一动不动,魂魄离体迅速飘到百草间打开背包一看,果然那书还安静躺在背包里。她翻了翻,一下找到棒豆杂交的方法。 “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想起来,多少还有些印象。”简宁魂魄回体后笑道。 丁有田和老六对视一眼,简宁说得煞有其事,丁有田心下不由抱了期望,他望向简宁道:“娘子的家乡真是神奇,日后要能陪着娘子回去走上一遭才好。” 简宁心里暗想着,他要真去了她前世所在的那个时代,只怕会被满街跑的汽车给吓死。 老六道:“我去看下大妞她们,略坐会得赶回去了。” “不急。”简宁道:“我今儿包了饺子,就是扁食,还有好多肉馅,我去给你再包一碗,吃了再走不迟。” 简宁给老六包了二十多个,剩下的留给大宝马小麦他们,老六一个饺子下肚,大呼道:“等明儿我开酒楼,嫂子把这手艺传我。” “没问题,我会的还多着呢。” 丁有田瞟眼简宁,问道:“娘子离家也就六七岁,哪里会记得这许多的东西?” 简宁一怔,继而道:“你能不看账本把账记得一清二楚,连哪日我们买了什么东西,哪怕只花了一文钱都记得,我就不能记得小时候吃过做过的事了?” 丁有田被她驳得哑口无言。 老六还要赶回津县,吃完饺子,卸了粮食,简宁拿了三百文钱塞到他手上。他推辞着不要,简宁定要他拿着,“这是嫂子给你的,你踏实拿着,不会从你放在我这的钱里头扣的,安心拿着。” “小六谢谢嫂子了,那我回了。” “嗯,路上小心,张老板虽然是我这的客户,但他到底也是你的老板,还是不要太张扬,免得别人有话说。” “没事儿,那些小叫化子带人来,有些人还顺便在我们酒楼里点餐呢。” “人心难测,别的伙计看了该眼热了,你自己提防着点,待人和善些,但也不用太过忍气吞声,凡事还有嫂子给你做主。” “我知道,谢谢嫂子,我回了。” 老六自小是原身带大的,跟原身的感情比他亲娘孟氏还深厚些,听了简宁的话心里暖哄哄的。想着嫂子过去就疼他,只是过去嫂子对他是无言的关爱,如今嫂子能言会道,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特别熨帖。四哥真是个有福之人,他得跟四哥说说,要惜福,万不可亏待了嫂嫂。 他把心里想的话给丁有田说了,丁有田心里正冤着呢,他发觉他娘子只对他一人特殊,只排斥他一个人,想必还是嫌他不中用,看来大宝说得对,他还得加油让娘子对他刮目相看才行啊! 老六走后,简宁装做刚刚想起来,他告诉丁有田,可用分期播种的方法调节棒豆开花期,使母本的雌穗和父本的雄穗花期一致,再隔离,采粉,授粉等。 丁有田听了眼睛一亮,“这不是杂交吗?” 第94章 商议增产 论种田,丁有田绝非庄稼好把式,但不代表他不懂庄稼。简宁说到采粉授粉他就能想到杂交。他说得一脸淡定,简宁听得是老脸一热,总觉得这两字打他嘴里说出来意有所指。 转眸见他神色坦然,便知是自己想多了,心下亦跟着坦然,她道:“好像我是记得他们说什么杂交水稻,凡粮食都能通过人工辅助来增产,我只想起棒豆是用这样的方法,别的没什么印象了。” 丁有田略略想想,觉得她说的或许可行,丢下一句,“我去找三叔和里正他们,看他们如何想。” 说完,他抬足匆匆去了。 民以食为天,丁三爷和里正一听能增产,这是大好事啊!他们年少时都是打战乱饥荒年代过来的,深知粮食的重要性。 若真能增产,一亩地能收获上千斤粮食,以后他们哪里还用担心会再饿肚子,而且是对子孙后代有利的大好事,两人积极讨论起分期播种调节开花期的可能性有多大来。 丁有田心情也少有的激动,他想的是粮食若果真能达到增产,功在当下,利在千秋。往小里说,村民手中有了余粮,他们家酿酒再不用担心缺少粮食;往大里说,大宴国周边大大小小有不下十来个国家,还有不少游牧蛮夷部落,单是通过卖粮大宴国就能率先富强起来。 他也是庄户人出身,兴致盎然地参与其中和他俩热议起此事,里正和丁三爷都是庄稼老把式,两人一致觉得此法没准能行。 “不错啊老四,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想法就是多。”里正老叔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 丁有田笑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家娘子说的,她家乡那边都是这样提高粮食产量的。说是所有农作物都能通过人工来增产,只是她离开家乡时尚还年幼,只记得棒豆是这样,别的不知道。” 丁三爷“哦”一声,继而道:“都是地里的活,咱们干了大半辈子了,别人能琢磨出的,咱们多琢磨琢磨也就是了,活人还能让泡尿给憋死不成。” 里正点头,又想起问丁有田,“你是特为这事来的?” 丁有田摇头,“另还有事,如今手上单子压得多,好几家都催着要货,我和娘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增设三口灶,想着让你们两家出三个人。还打算把院子扩建一下,后院再挖个地窖存放酒,前院也要搭棚子,还请两位老叔帮侄子张罗一下人手。” 里正和丁三爷听了心下都是一喜,里正当即道:“人手好办,眼下农闲村里多的是人,交给我们两个老家伙了,保准给你办得明明白白,也不用你出工钱,乡里乡亲的,管两顿饭,赏口酒喝就成。至于帮工,我家老大媳妇翠姑还算能干,手脚虽比不上田氏常氏二位,但人勤快,不懒,让她去如何?” “行,翠姑姐干活我是知道的。”丁有田点头,又看向丁三爷。 丁三爷家的老大丁阳说了个媳妇,是田氏娘家小水村的,田氏娘早把她闺女跟着她女婿的救命恩人酿酒,一天八十文收入的事说给自己几个老姐妹听了,于是丁三爷也就知道了田氏她们一天有八十文收入这事。 八十文,一月下来一两多银子啊,他一拍大腿,“高山哥,老四家雇工一天开的八十文工钱,还管顿饭,你家真只出一人?你家要只出一人,那我家可出两人了。我就两个小子,让他俩都去,要是敢偷懒,老子打断他们的腿!” 里正道:“这是长久的活计,你俩儿子都去帮工,年后不种地了?可不敢耽搁老四家的事儿,别年后去种地撂挑子不管了。” 丁三爷道:“那不能够,地我一人能种,酿酒坛坛罐罐多,妇人家到底力气小,也得要两个男人帮着搬家伙不是。” 丁有田听他提到八十文皱了下眉头,他家可不是出的八十文,不过工钱向来是根据个人能力开的,他家老六一开始在张麻子那的工钱比别的伙计就少一半,也是后面慢慢加上去的。何况眼下他们得买高价粮酿酒,新雇的人工钱得酌情减点,后面再添加不迟。 于是他也没说别的,只对丁三爷道:“三叔,我家准备买辆马车,我娘子还打算请你帮着赶马车,接送几个娃儿上学下学呢。” “那也没事。”丁三爷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激动得面部肌肉都抽搐了,有银子还怕买不着粮食?他道:“地我租给别人种,自己收点租也就是了。” 对,租给丁二蛋一家去种,他家不是儿子多吗?累死那一家狗日的!往后他一家靠着手艺讨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活让那老狗领着他儿子们干去! 里正此刻更关心的是粮食增长的事,他老婆子腿脚不好,其他两房儿媳也不能干,他家出一人能挣点银子帮衬一下家里他已经很满足了。庄户人到底还是要以侍弄庄稼为主,都去干别的挣钱了谁来种庄稼? 没有庄稼吃个屁! 里正还是挺有大局观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帮你张罗人手,明儿早上就能动工。这事赶早不赶晚,早干完了早踏实,省得赶上雨天还得停工误了你们的事儿。” 丁三爷道:“我父子三人,现成就有三个了,再张罗十个差不多了,挖地窖是个体力活,人少了可不成。咱们分头去张罗,我去找我大哥,让族里出些壮劳力,这一天天托老四一家的福大伙都吃上肉了,轮到出力的时候也该出把子力了。” 两人分头张罗去了,丁有田回到家跟简宁说起雇人和工钱的事,他的意见粮食增产没研制出来前,他们得买高价粮,工钱可以适当减点。 简宁也是这个意思,田氏常氏是第一批员工,两人又属实能干,更何况田氏是最早向他们一家伸出援手的,眼下酿酒原材料告急,工钱自然也得酌情增减。 她做事向来不藏着掖着,她也知道田氏是怕她娘找她多要钱,故而才说八十文一天这事,当丁阳丁健和翠姑听到消息赶过来时,简宁把他们叫到一块简短开了个会。 第95章 学堂闹事 简宁开门见山先说了自己的要求,和田氏常氏一样,干一天活拿一天工钱,无故迟到早退第一次扣五文钱,第二次扣十五文钱。 至于工钱她也讲得明明白白,如今粮食短缺,成本增加,原来她给田氏常氏开的一百八十文一天,依旧不变,但他们三个后来的,丁阳丁健每天暂定一百二十文,翠姑一百文;若他们三人当中谁能力突出她会加工钱,并不是一成不变。 又说,日后生意越做越好的话,酒坊再扩建,做为跟着她做老了的人工钱还会涨。总之一句话,她希望大家把酿酒当成自己家的事,劲往一处使,赚了钱她不会亏待大家。 简宁其实并不在乎多开几十文少开几十文这点子事,只是有竞争才会有动力,田氏常氏知道自己工钱拿得比他们三人高,干活会更上心;而他们三人知道自个工钱比她俩低,也会比着她俩卯足劲的干活。 田氏常氏除了自家男人之外,从未对外说过自己的工钱是多少,别人问起也是含糊带过,两人都想着财不外露,也担心别人管自个借钱,是以村里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她们拿的多少工钱。 丁阳丁健原本以为是八十文一天,他们外出帮工有时一天也能拿到这个数,但简宁这儿是长久的活计,他俩对八十文一天都非常满意了,听到一百二十文,且干得好还能再涨。两人心里都憋了劲,不信他俩还干不过田氏常氏两个妇道人家,对简宁当下开出的工钱已是十分满意。 只翠姑心有不悦,回家跟她男人说起,田氏常氏每日一百八十文,连丁阳丁健都是一百二十文一天,唯独给她开一百文一天,觉得简宁办事不公,也不给她公爹面子,好歹她公爹还是里正呢。 翠姑男人听了也颇有微词,里正知道后骂了他俩,“眼皮子浅的东西,正经活还没干上一天呢,眼睛先盯着别人拿多少钱了,你跟别人能比吗?那田氏早先租种别人家的地,庄稼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常氏自个开荒种菜,成天背去镇上卖,风里来雨里去的,愣是把个家给撑起来了,她俩干活那股子狠劲你哪个比得过?” 里正气乎乎地瞪眼翠姑,又道:“人家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你去的,你要看不上那一百文你趁早别去,多的是人抢着去!” 翠姑一听,吓一跳,天上可没一百文钱掉下来,即便有,也不定轮得到她去捡。更何况田氏常氏能干她是知道的,尤其田氏,她男人是捕快,从没功夫下地干活,家里也无半亩地。田氏嫁过来租种别人家的地,大着肚子都还在犁地,这些都是她早些年亲眼目睹的,她可比不了。 “我也就是说说,可没说不愿去,再者我也没上外头说去,不过跟自个家里人念叨一下,这么好的事我哪能不愿去。” 里正道:“要去就好好干,明儿跟她俩一起干上活,要是你样样不比她们差,她们干多少你干多少,也能比得过丁阳丁健,你再来跟我说话。到时我自会去跟老四媳妇理论,凭啥单给你开最少的工钱?现在把你那嘴给我闭紧,少瞎咧咧! 翠姑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里正不再搭理她,满脑门子都在琢磨粮食增产一事,他找村里几个庄稼老把式问了,有说可行,有说不可行的。可不可行总得试试才知道,喜极三元(西红柿)可不就是打过枝后结的果实才多,里正决定再去找丁三爷说道说道,实在不行自个闷着头先搞搞也成。 学堂里。 和字班乱成一锅粥,大宝把丁贵摁在地上,马小豆和马小米摁着丁权,马小麦在边上狂给大宝和自个两个弟弟加油打气,不时还踹丁贵丁权一脚。 事情起因是丁贵实在不爽大宝比自己穿得好,他都没穿长衫大宝凭啥穿?他正好又坐在大宝后面,后面一排就坐着他和丁盛还有马小麦,马小麦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至于丁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便悄悄拿毛笔在大宝背上画了几道杠。 丁盛瞧见丁贵的举动,很是矛盾,大宝丁贵都是他的堂弟,他娘让他顾着大宝一点,他爹又叮嘱他在学堂里少张闲事,别惹祸上身。他一时犹豫不决,丁贵见他没声张胆子更大了,又提笔画了几下,不想被坐在大宝旁边的卢大俊回头瞧见喊了起来。 卢大俊是小四的外甥,也是新近入学不久的,大宝有回跟着简宁去三娘店里送布偶两人见过面。简宁救过大俊,他自然是向着大宝的,大宝从前心智未开任由丁贵欺负,如今可没那么好性,他回身给了丁贵一拳。 两人扭打起来,大宝本来力气就大,几下将丁贵打倒在地。丁权想帮忙,马小麦惊醒后喝令马小豆和马小米将他拦截住。陈夫子闻迅从天字班赶过来,不问缘由,先各打三十大板,命打架扰乱课堂秩序的五人统统去廊上面壁思过。 陈夫子转回天字班讲完课返回来后,问起事情经过,丁贵谎称是丁盛撞了一下,他手中笔才会碰到大宝衣衫。丁盛没想到他会攀扯自己,气得脸都红了,两人争执起来,夫子问起后排的马小麦,马小麦倒实在,老实承认自己睡着了,没瞧见。 最后马小麦被罚面壁思过,至于参与打架的五人被罚把自个姓氏抄写一百遍,不写完放学不准回家。 丁字繁简一体,笔画少,易写,马字笔画多点,这可把马小豆马小米给愁坏了,好在大宝仗义,这哥俩是替自己出头,写完自己的,他又替他俩写,总算赶在放学前写完。 丁平顺在私塾外候着他们,远远看见他们几人出来,迎上前一眼发现自个儿子情绪不对,又见大宝和马小豆马小米的衣衫都破了,他悄悄扯住丁盛问咋回事儿? 丁盛小声把事情经过讲了遍,说到丁贵攀咬自己,他咬牙切齿,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等着,别落我手里,终有一日我会找补回来。” 丁平顺忙道:“可不敢惹事,他们奶不是好惹的,还有他们大伯五叔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咱们家刚好起来,犯不着跟他们生那闲气,往后躲着他们点便是。” 丁盛侧目看他爹一眼,垂下头没再说话。 第96章 有缘无份 马家哥仨在通往丁家村的路口停了下来,决定在这儿等他们老爹,昨儿马福全从县里骑了两匹马回来,一匹是他从镇衙骑去的马,一匹是县令大人特地给他配的公务马,方便他去县里当差后往返用的,还是关捕头特地去马厩里给他挑的一匹好马。 昨晚马小麦问过他爹,知道是县太爷给他爹配的专属坐骑,故而带着马小豆马小米在路口候着马福全,一会好搭便马一块回家。 大宝跟着丁平顺父子先行走了,丁平顺从怀里摸出一包麦芽糖,给了丁盛一块,另一块给大宝,大宝摆手:“多谢伯伯,我不喜吃糖。” 小娃儿哪有不喜欢吃糖的,丁平顺只当他客气,因没买多少,马家哥仨在他还舍不得拿出来呢,他还欲往大宝手里塞时,丁盛道:“他家啥好吃的没有,他不稀罕别硬塞了。” 大宝听他这么说,也没解释,他一件新长衫被丁贵弄污了,打架又扯破了,心情不好,不想吃而已。 丁贵哥俩的心情也不好,尤其丁贵,从前他哪里在大宝手上吃过亏啊,今儿居然打不过大宝,眼角都被大宝打青一块,衣服也同样被扯破了,回家肯定要挨骂。 想到回家指不定要挨骂,哥俩都挺郁闷,又觉读书没有他们想像中的好玩,以前村里只他两兄弟来镇上读书他们觉得还挺荣耀,现在连丁盛都来读书了,还跟大宝一样穿着长衫,他们觉得读书已经不能让他们拥有无上荣耀了,两人都有点想打退堂鼓。 马小麦瞧见他俩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喝了声道:“哼哈二将在不在!” 马小米:“在!” 马小豆:“在!” 马小麦点点头,手一挥:“给我上!” 因为丁权,马小麦被罚面壁思过,他决定给这哥俩一个教训,马小豆一马当先,嗷嗷叫着朝丁贵丁权冲了过去。 “有本事一对一!”丁贵揪住马小豆叫嚣道。 “谁跟你一对一!”马小米是三兄弟当中性子最好的一个,但他一向唯马小麦马首是瞻,又见丁贵敢揪着马小豆,他对他鼻子就是一拳,跟着把他扑倒。 马小豆也压了上去。 丁权想帮又不敢帮,他知道他哥俩打不过他们哥仨,干脆撒丫子跑了,边跑边喊道:“你们给我等着!” “怕你啊!”马小麦捡了块石头砸他,砸在他脚后跟上,砸得他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个狗啃屎。 “给我揍他!”马小麦知道丁贵不扛自己揍,倒也没动手,只指挥两个弟弟揍他。 丁贵本就被大宝揍得鼻青脸肿,这下又被马小米和马小豆联手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马福全赶到喝住马小米他俩,他会被揍成一个猪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马福全问道。 丁贵本想向他投诉马小麦他们,又想起那年他奶领着他找上马家,反被马福全轰跑一事,便打消了念头。 擦把嘴角上的血,他丢下一句:“我回去告诉我爹,你们给我等着。” 马福全把马小豆马小米抱上马背,又问了遍:“为什么打架?”马小麦边往马背上爬边道:“他欺负大宝,用毛笔在大宝背上乱画。” “那也不能靠打架解决问题,送你们念书是让你们来学文化的,不是让你们跑来打架的,听到没?”马福全道。 马小豆:“爹爹,我会写马字了。” 马小米:“我也会。” 马福全脚一蹬,跃上马背,侧过身,反手在马小麦头上揉了揉,问道:“那你呢。” “我认得马字,对了,还有丁字。”马小麦嘻嘻一笑,搂着他腰道:“爹爹,我能不能不读书,我一坐在课堂上就想睡觉。” 马福全道:“别废话,不读书,不识字,长大能干什么?你今儿不学会两个字?就是睡你也给我在课堂上睡到十八岁。” 说完,他甩下一鞭,马儿驮着他父子四人往前跑去,打丁贵身边过时,马小麦“哟嗬”一声,气得丁贵捡块石头想砸他们,又没敢,捡起又恨恨扔掉了。 没跑多远又撵上丁权,丁权听到马蹄声回头看了眼,见马福全骑马带着他们哥仨,又气又羡慕。坐在最前面的马小豆得意洋洋地冲他叫道:“哟嗬哟嗬,你哥在后面,被我们打哭了,你乖乖在这等他!” 马福全有点头疼,这三个便宜儿子太皮了,前世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压根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管束孩子。 但这一世,他想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算了,慢慢来。 “大宝!是大宝他们,大宝~”快到丁家村时,马小豆看见大宝丁盛他们,挥手大叫道。 “吁!”马福全缰绳一勒,马缓缓慢了下来。 “爹爹,今儿早上小豆把你和娘亲嘴的事说给三妞她们听了。”马小米看见大宝,想起早上的事,便扭头告诉马福全。 “这臭小子。”怪不得呢,马福全脑中浮现早上简宁眉眼冷淡的样子。 “马伯伯。”大宝鲜少见到马福全,因此对着他揖了一礼,恭敬地叫了声。 丁盛眸光一暗,他只想着大宝见了他爹没揖礼,却忽略了大宝喊他爹伯伯,喊马福全马伯伯。 “马伯。”丁盛想着自己如今是读书人,得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学着大宝,也揖了一礼,喊道。 马福全“嗯”一声,点点头,又跟丁平顺打了声招呼,想着离村不远了他干脆下马步行,牵着缰绳让他们三个坐在马上。 “大宝,你要不要坐下马?” 马小麦问大宝,大宝侧目看向马福全,马福全笑道:“想坐我抱你上去。” 他把大宝抱上马,大宝又拱手揖了一礼:“多谢马伯伯。” 马福全见他一副少年老成持重的样子,暗替简宁感到欣慰,这一世,简宁有了家,儿女双全,他心中如释重负。 其实,他何曾不知道简宁的心意,只是他是有家世的人。两人先后穿越过来,又都各自有家,偏偏田氏还和他妻子生得一模一样,无论前世今生他们注定有缘无份,命中注定他们只能是一对志同道合的战友。 他相信简宁迟早会归队,她骨子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液,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第97章 一起蹭饭 丁家村村口,四个衣着鲜亮的小女娃在猜丁壳比赛,两两一组,阿蛮和三妞一组,大妞和二妞一组。每猜一次,谁赢了,谁就可以往前跨一步。 游戏是简宁教大妞她们玩的,她们三个又教会了阿蛮,目前三妞遥遥领先,她每猜赢一次乐得尖声大叫,元宝也扬面冲她露出萌萌哒的笑,在她脚边蹿来蹿去,蹦得比她还欢快。 四个小女娃子脚边都跟着一只小银狐,毛球也不那么排斥阿蛮了,每每阿蛮赢了往前跨一步,它也跟着往前蹿一下。还跟个小狗儿一样,原地打转追着自个尾巴咬,像在替阿蛮欢喜不过的样子,喜得阿蛮不时大叫:“毛球~~我的乖毛球~~” 阿蛮的这份快乐并没能维系太久,她们是奉简宁之命来等大宝丁盛和马家兄弟的。上午的肉馅还很多,简宁打发她们来接他们几个去吃饺子的。 马福全刚把大宝从马上抱下来,毛球就跟枚炮弹似的弹进他怀里,蹭着他胸口“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像在求安抚。 如今四只小银狐都学着村里狗的叫声,听上去还真跟狗儿叫得差不多,村里人都以为是四只小狗崽子,但马福全拎起毛球看了看,认得是只小银狐。 他把冲自个龇牙咧嘴的毛球还给大宝,又看了看其他三只小银狐,笑道:“这是你们娘给你们抓回来的?” “是的,马伯伯。”三妞抱着元宝扬面看着马福全,“马伯伯,我可以骑马马吗?” “可以啊,来,你们两个小子先下来。”马福全抱下马小豆和马小米,再又抱起三妞,“马伯伯抱你上去。” 他抱起三妞,一下想起自己的女儿,小春天。 武娟给他们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叫春天,他每每看着女儿照片,心中也曾泛起过回家看看的念头,可总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自小在武家长大,一直视武娟武萍为亲姐姐亲妹妹一般,养父突然提出让他娶武娟为妻,还说不娶就是忘恩负义。 他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遭人唾弃,只能娶了武娟,心里却一直为此别扭,为此纠结。他也知道不是武娟的错,也并非真的忙到没有回家的时间,他只是说服不了自己,离家越久越没有勇气回家面对妻子。 但中弹跌落山崖那一刻,想到妻女他后悔了,也明白了,世间所有的执念,都是画地为牢,既苦了自己,也苦了身边的亲人。 “瑶瑶,我替你抱着元宝,不然你会从马背上掉下来的。”马小豆伸手要三妞把元宝递给自己。 “我不要,那我不坐马马了。”三妞一手搂着元宝一手搂着马福全的脖子,“马伯伯,我不坐马马了,元宝他不喜欢别人抱它。” “好,那就不做,伯伯抱着你,也上你家吃饺子去,欢不欢迎?”他笑呵呵地道。 他话音落,三妞还没来得及开口,马家哥仨先欢呼上了,“噢噢噢,爹爹跟我们一起去,太好了,太好了……” 马小麦左腿往前跨了一步,扬起右手臂,大声喊道:“冲啊!吃扁食去了!冲啊!” 马小米向来最听马小麦的号令,他一跑,马小豆跟着跑,然后是马小麦,哥仨这一跑,原本还想骑马的大妞二妞也跟着跑了,一直指着大宝怀里的毛球大骂的阿蛮见状,叫着“等等我,等等我”也跟着追了上去。 “老哥。”马福全见丁平顺背着背篓准备往他自家方向去,便喊道:“一起去,都乡里乡亲的,咱哥俩也难得聚在一块吃顿饭。” 三妞也甜甜笑着喊道:“伯伯,跟我们一起去,我娘做的扁食可好吃了,大丫姐姐他们中午都在我家吃过了。一起去,伯伯。” “去,爹。”丁盛也拽拽他爹衣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爹。 大宝慢条斯理地道:“我娘特地让她们几个在这等我们,都一起去,我爹娘见了肯定欢喜。” 一个二个都在邀请他,盛情难却,丁平顺没再推辞,跟着他们一并去了。 “哟,马老弟,这哪阵风把你给吹到这来了?”刘瞎子正好在院子里,他下午和丁有田去了趟镇上,把另外三套酿酒的设备都拖了回来,丁三爷父子也都在。 一下午的功夫,他父子三人把三口新灶也盘好了。 马福全在家养伤期间,刘瞎子上门看过他一次,赶上他在睡觉,刘瞎子连口水都没喝,略站会就走了。这下看到他来,很是高兴。田氏更是欢喜,又见他抱着三妞进来,眉眼带笑的,心下想着,他们已有三个小子,自家男人莫不是想要个女娃子了? 这么一想,她神情不觉扭捏起来,眼底也似乎染上了春色。常氏见了暗称奇,这还真老黄瓜刷上绿漆了,老夫老妻的,作啥呀。 她本欲打趣田氏几句,见到自家男人同着丁盛大宝随后跟了进来,稍愣一下,忙迎上前,笑吟吟地道:“今儿可是奇了,连你都串上门了,正好我们同着简妹子包了许多的扁食,我也学会了,赶明儿咱家也包一顿,回请他们一家子。” 丁平顺听她这么一说,心安不少。原本被马福全和三妞大宝架起来,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自在,又担心常氏会责备他不请自来,刚在院门外他帮马福全拴好马还想打转身来着,是丁盛硬拽了他一把,他才被迫跟了进来。 马福全放下三妞,对着刘瞎子抱拳拱拱手道:“我听小麦他娘说了,上回老哥去看过我,多谢多谢,今儿咱们不醉不归,好好痛饮一番,敢不敢?” 他知道从前的马福全都是管田氏叫小麦他娘,他又一向严谨,当着人便也这般叫了,还笑眯眯地瞟了田氏一眼。 田氏心里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她家男人看重她,怕自个在外改了称呼她会介怀。事实上她心里欢喜着呢,他要当着人叫她娘子,她一张脸还真不知往哪放。 她回了他一个,我懂的笑脸。 “有何不敢?”刘瞎子听他这般说,腰身一板,你哪回喝赢过我老瞎子了?” 马福全手指点了点,“今儿非喝趴你不可!” 第98章 口头警告 刘瞎子哈哈一笑,论喝酒,马福全跟他勉强算是旗鼓相当,但想喝赢他谈何容易?迄今为止,除去他师父之外,喝酒这一块还从未有人赢过他。 马福全也不行,每次只叫得凶,最后喝趴的总是他,却从没服气过。 丁有田见马福全又叫嚣着要挑战他师父,便让三妞去告诉简宁,师公和马伯伯要喝酒,让简宁多整几个下酒菜。 三妞应着跑去了灶屋。 灶屋里,简宁正在淘米,虽然又包了近两百个饺子够吃了,但丁有田上午念叨了句,说饺子虽好吃,吃完感觉还得吃几口饭压压才舒服。加上丁三爷父子也在,既便丁有田没打发三妞来说,她也在准备煮饭炒几样菜了。 “告诉你爹爹,娘在准备了,另外让马伯伯把他们家的饭桌搬来用一下。” “已经去了。”田氏笑呵呵地走了来,“他们要下六博呢,打发小麦回家去取六博,我让他父子一块去了,顺便把饭桌搬过来。” “还得是我姐呀,样样都替我先想到了。”简宁笑道。 “我们能不替主家想着吗?常氏也打发她男人回家割些青菜来,我娘每回只要看见咱村的人,总托人给我捎口信让我眼里有点活,别事事等着主家开口吩咐才动一动,生怕我丢了你这里的好差事呢。” “能请到你们两位姐姐帮我做事是我的福气,只要你们不弃我而去,我是断不会舍下你们另请他人的。” “我可记住你今儿的话了。”常氏也走了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别他日有了好的,忘了今儿的话,把我二人给撵了。” 自简宁给他们几个开过会,把各自工钱落到明处后,田氏常氏心里便都一个想法,简妹子是个狠人,要搁别人,工钱有高有低只会藏着掖着,哪会当众说得明明白白。 两人都清楚,简宁连里正都不怕得罪,敢给翠姑开最低的工钱,自己干活若不上心,她是不会留情面,毫不犹豫开除自己的。 院子里,丁三爷父子在拉风箱烧火酿着酒,刘瞎子在边上指导着他们,田氏常氏这才抽出空来帮着简宁备晚饭。常氏想起先前马福全抱着三妞乐呵的样子,笑着打趣田氏,“你家男人怕不是想再要个女娃子?一会盯着你男人点,别让他喝醉了,喝醉了晚上可啥也干不了了。” “你就嚼蛆,也不怕烂了舌头。”田氏红了脸,佯怒啐了她一口。 简宁见她嘴里骂着常氏,一双眸子却生动起来,含羞带娇的,显见常氏的话她听了很受用。简宁其实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这个世界没有武队,只有马福全,还是有家室的马福全。 若马福全抛妻弃子,那才是真正渣得不能再渣的渣男! 道理虽然明白,可这会心里依然难过,要是人人都能管得住自己的心,想必没人愿意让自己成天活在难过中。 简宁没办法装做若无其事和她们说笑,她只能装做对她们说的不感兴趣,她拿了块腊肉下来扔在锅里,又提过灶上铁壶往锅里倒了些热水,再从墙上取下一把竹筅用力刷着腊肉,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忙碌的样子。 “对了,简妹子。”常氏忽然眉一挑,压低声音道:“先前梅香那丫头说,你和丁老四是分房睡的,有这事吗?” “听她瞎说,没有的事。” 为着四小只的名誉,简宁也不能承认她和丁有田只是名义的夫妻,她觉得梅香过份了,她以一个丫鬟的身份住在这,她并没欺负她,使唤她,还好吃好喝招待她,只让她侍候好阿蛮即可。 看来她是对她太好了,以至她都把自己活成这个家的大小姐了,还搬弄起她和丁有田的是非来。 真是老虎不发威,她当是她病猫。 简宁决定找梅香谈谈,她可以不管她爱慕丁有田,毕竟这个时代允许男人三妻三妾,未婚女子有权喜欢有妇之夫,那是她的自由,她管不着,也不会管。 当然,丁有田若想纳妾讨二房什么的,她是不会同意的,她不可能让他搞出一堆庶子将来和四小只争财产这些破事来。 如果丁有田日后有了两情相悦之人,只要对方人品好能善待四小只,她可以成全他们拍屁股走人。 但那人不会是梅香,她打算去警告一下梅香,若想在她这待到阿蛮走那一天,就给她管好自己的嘴。 简宁从灶房出来,看见丁有田和刘瞎子都围在三口灶那儿,谈笑风生的,孩子们也都在院里玩耍,却不见梅香。她转去西屋,在窗外看见梅香在对镜梳妆,这还真是把自个当成大小姐了。 “梅香……”简宁没跟她拐弯子,直截了当给了口头警告,最后道:“我无意为难你,在这个家里你依然可以只用管好你家小姐的事,但你要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给你找些事做,你也不得不做,除非你现在就去普仁堂,或者去县里找你家公子去。你自己惦量清楚。” 她说完冷冷盯着梅香,梅香不敢和她对视,嘴上应着知道了,心里却暗嘀咕,她又没说谎,本来你俩就是分房睡的嘛。 马福全和马小麦回家搬来桌子,拿来了六博,也就是象棋,只不过没有象、士、帅、炮,只有将、马、车、卒,而且将可以到处走动,不用窝在老巢里。 丁有田早先就会下六博,不过是个臭棋篓子,原来的马福全压根不带跟他玩的,但他拜刘瞎子为师后刘瞎子每天也教他对弈,他棋艺已是突飞猛进,此刻不由技痒,连声喊着马福全杀上一盘。 现在的马福全本身也是象棋高手,他原以为可以轻松拿捏丁有田,结果半个时辰过去简宁她们要摆饭了,马福全看棋盘双方呈胶着之势,谁也没占上风,便宣布和局。 “名师出高徒啊,今非昔比,不错不错。”他笑呵呵地夸丁有田,丁有田却拱拱手道:“承让了。” 马福全一脸愕然,“什么承让?你赢了?” 第99章 败给有田 刘瞎子捻着一撮稀疏的胡子,斜目瞟向马福全,“败象已显,回天无力,你今连我徒儿都干不过了,可叹!可叹啊!” 他又扫眼丁有田,毫不掩饰对他的肯定和赞赏。 “怎么可能?”虽说六博和马福全会的象棋有点出入,车只能直行不能后退,但总的来说也是两方博弈,白天他在镇衙看何捕头他们对弈,先观看过一局才挽袖上阵的,连擅长六博的书吏都败给了他,他怎会输给丁有田? “来来来。”他看简宁上过饺子打屋里出来,便冲她招招手,“你来看看,是和棋还是我输了?” 六博不同于围棋,在大宴国属平民都喜爱的大众游戏,很多庄户人闲时用树枝和小石子,再在地上画个棋盘就能对弈。小孩子也常玩,是老少皆宜的一款游戏。 丁有田和马福全年少时偶尔也凑在一堆玩,有回他被马福全杀得节节败退,原身简秀姑那天正好背着老六从河边洗衣转来,路过时看见丁有田在和人下棋,老六也用小手指着他四哥要过去玩,她便背着老六过去站在丁有田边上。 秀姑当时看了会,突然弯下腰,拿起丁有田用草编成车形状的棋子,往右边移动别住了马福全的马腿,自那后丁有田他们才知道秀姑会下六博,但秀姑自己却一脸茫然。 有段时间,丁有田常带着秀姑,借口去打猪草去拾柴禾,骗过他娘孟氏后领着她偷偷溜去大杀四方,征战村里的小伙伴。秀姑说不清自己为啥会下六博,也不会教他下,可她就是知道该怎么布局,如何落子,还常替他赢别人,连马福全都不是对手,输给了他们好几块豆饼。 那时候,丁有田下棋输了找秀姑替他出头,被人欺负打架输了也回家搬秀姑帮他报仇,村里一帮孩子常笑话他俩,说秀姑是他的小媳妇儿,秀姑对他也是有求必应。 直到有一回,天快落黑了,他带着秀姑在外和人下六博忘了时辰,孟氏发现鸡还没关进窝,秀姑也不见人影,骂骂咧咧地出来找了一圈,最后在村尾找到他们。 他娘孟氏那天一手夹着哇哇大哭的老六,一手揪着秀姑头发将她一路拖回了家,丁有田赤脚在后面跟着追着,一路认错求着他娘饶了秀姑,到家又赖地打滚不让他娘再打秀姑,从那之后秀姑再没跟他一块出去和人下过六博。 但秀姑会下六博,当时村里很多丁有田的小伙伴都知道,马福全自然也知道,他还曾是秀姑的手下败将。所以这会他叫简宁过来帮他掌眼丁有田并不意外,他只是替马福全捏了把汗,担心简宁不理睬他,当众给他难堪。 简宁并没有,无论象棋还是六博她都精通,因为她师父乌阿婆都擅长,她过来瞄了瞄棋盘,这时候的六博还没有楚河汉界之分,两边分别是九条直线和五条横线,象征着九五至尊。 “输了。”说完,她又补了句,“收了先吃饭。” 她语气淡淡的,不亲不疏,丁有田放下心来,加之今儿小试牛刀赢了马福全很是开心,打发马小麦和大宝他们分头去叫里正和族长来作陪后,他也帮着张罗摆饭上饺子去了。 “吃了饭继续啊,三局两胜,别赢了一局当过年。”现在的马福全和过去的马福全有个通病,输了棋是定要扯着对方再接着干的,田氏也知道他这个毛病,见自家男人这回输给了丁有田,她笑道:“吃过饭再收拾他,从前他可没赢过你一回,定是你大意了。” 简宁也知道马福全输了棋不会轻易放手,原来在特警队时他常和部队司务长余大海,绰号余大炮的下棋,输了不到夜里十二点不会偃旗息火,赶上节假日司务长没回家两人还常常干通宵。 她估计今晚他会拉着丁有田下到很晚,提前取出几盏节能灯挂在了廊上和灶屋及饭厅里,反正这些东西都有出处,全部落在了她的好徒儿杨瑾瑜头上。 “呀,这什么灯笼,照得跟白日里似的,这么亮?”丁三爷父子还是头回见,不约而同问道。 马福全抢先回道:“马灯,一些郡县里的大户人家都用这个。” 丁三爷父子听了,心下都感叹,丁有田一家这是成了大户人家的节奏啊,跟着这样的主家干活往后自己一家日子也绝不会差,父子三人心里都舒坦极了。 待坐上桌,尝过简宁包的扁食,又品了云山翠后,父子三人心里越发舒坦了。丁三爷当着一桌人的面就吩咐两个儿子,“往后在这个家里眼里有点活,多干点死不了人,瞅人家田氏常氏啥活都帮着干,你俩也给我勤快着点,别只干份内那点子事。一会吃过饭,把院里那鸡窝重新给垒一下。” 鸡窝是丁有田垒的,还是搬过来的第二天随手修整了一下,他那天去给刘瞎子送话本子顺便找他要来几块砖,又找了些石块,仅把坍塌的地方垫了砖,塞了石块。有回半夜下雨,淋得两只鸡直叫唤,害简宁半夜爬起把两只鸡捉去了杂物间。 当初分的这两只鸡都只两斤多点,一公一母,是分家那天老大丁有旺捉来送到他们原先住的偏院里的,简宁还指着它们下蛋孵化小鸡崽呢,一直想着要重新修整鸡窝却一直给忘了。 这会听丁三爷提起,她笑吟吟道:“瞧我这记性,总把这事给忘了,多谢三叔想着,一会少不得辛苦两位兄弟了。” 她又看向丁阳丁健道。 两人均表示这点活捎带把手的事,一点不辛苦,这顿扁食和美酒吃得兄弟俩异常满足。 丁三爷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搁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这都是托老四夫妇的福啊,丁二蛋那老狗真是没福气,放着这样好的儿子儿媳不知道宠着,还亲手把他们给推了出来。 丁二蛋啊丁二蛋,你还真是个眼皮子浅没有福气的狗东西啊! 丁三爷心里正念叨着老丁头,老丁头和孟氏就领着几房儿子儿媳并几个孙子,闯进了院子。 第100章 人间极品 老丁头上午躲清静出来溜弯,二妞一声“爷”让他生出重续亲情的念头,他回去讨孟氏主意。孟氏听了,有那么一瞬间,觉着老丁头是真不要脸! 心内狠狠鄙视了他一番。 断亲书都盖戳了,银子也拿了,斩断的亲情还能捡起来再缝补上?还带这么玩的? 个死老头子! 能捡起缝补上自然好,对他们家有百利而无一害。孟氏鄙视完,忙问他说动丁有田的筹码是啥?有没有把握? 老丁头见她两眼放光,言语间对自己又有了倚重,不自觉便挺直腰杆,拿出一家之主的口吻,冷哼一声,说啥筹码?他是丁有田的爹,孟氏是丁有田的娘,没有他俩哪来的丁有田?他还能从树上结出来,从庄稼地里长出来不成? 又说他们生养他,辛苦养大他,况且分出去又不是啥都没给他!老屋虽没地契,可那也是他爹他娘当年占下的!分了粮食给他,老屋也给了他,区区一百两想买断生养之恩?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他话锋一转,四房现在有出息,能挣大钱,他们做爹娘的犯不上跟自个儿子置气,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白给外人看了笑话去!况且是个人就会犯错,他们做爹娘的也不例外,以往他们做得不对的地方改就是了,难道还不许他们改正错误了? 孟氏脑子少有的灵光了一回,深刻领悟了老丁头那番话的中心指导思想,他们生养丁有田一场,他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儿子,又不是用东西南北风把他吹大的,生养之恩那是钱能买断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完全可以用此做为后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使这招。如今他们四儿能挣钱,他们做爹娘的得认回这个儿子,不过是认个错罢了,这有个啥,她老孟氏的脸面可没有银子值钱。 老俩口打定主意,为表诚心,给足四儿排面,决定晚上全家集体出动,上门去给四儿认错。 他们前脚商定妥当,后脚丁贵丁权放学归来,两人哭哭啼啼把今儿在学堂里发生的事哭诉了一遍。 丁贵丁权可是孟氏的爱孙,她还指着他俩给她挣诰命呢,她一口一个小逼崽子的骂着大宝,骂完解了气,又安抚丁贵丁权,长衫算什么?等爷奶认回四房一家,以后凡大宝的好东西她都会拿过来给他哥俩,他们家套到的野味她也会先紧着他哥俩享用。 丁贵丁权没想到回家非但没挨骂,奶还安抚他们,以后还要把大宝的新衣服都拿给他们穿,还有好吃好喝的都是他们的,哥俩激动之下再次拍着胸脯向孟氏表态,他们以后一定给她考个状元,挣个诰命回来! 孟氏听了这话提气,暗想着大宝从前就傻,就算治好了,读书多半也会随老四,上啥学?不过是跟他爹一样白瞎银子罢了。 她想着待认回老四,得跟老四掏心窝子的说道说道,不如省下送大宝上学的银子好好培养丁贵丁权,日后他哥俩高中状元,他们老丁家全家都能跟着沾光,对老四家的生意也会有帮助,她还能做主让丁贵丁权以状元郎的身份,给老四家的酒命名为状元及第酒。 孟氏这会一进院子,一眼看到在院子里用餐的马福全他们饭桌上摆的酒壶,这可是日后的状元及第酒啊! 听听,状元及第酒,听着都带劲,她面上不由浮现笑意。 老丁头也笑眯眯的,见里正板了脸要站起来,他忙抬起两手摆摆,“先吃先吃,你们吃你们的,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放心。你们只管安心吃你们的,我们绝不打扰,我们一旁等着,不着急。” 丁有田见他和孟氏一脸和气,一时猜不透他们葫芦里卖的啥药,猜不透他也懒得猜,反正断亲书衙门里都备了案,里正和族长这俩见证人都在,他们一会要敢闹事,里正和族长自不会坐视不管,不如且等等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 外面院子这桌都是男人,马家哥仨和丁盛也在外面这桌,四方饭桌上加垫了一块大板子,正中摆放着两个大盆子,里面装着用凉白开滤过一遍的饺子。丁贵丁权进来便闻到了饺子馅散发的香气,两人皱皱鼻子使劲吸着。 今儿晚上他们吃的杂面糊糊,就着酸酱菜,肚子里没一点油水,哥俩眼睛盯着饭桌上两盆快见底的饺子,馋得直吞口水。 老丁头说了不打扰他们吃饭,还真就不打扰,他领着几个儿子走去一旁参观着酿酒的六口灶台,孟氏带着几房儿媳也跟了过去。院子四角都挂有节能灯,照得亮堂堂的,这啥宝贝物件啊?他们或围着节能灯或围着灶台,品头论足,指指点点,除去二房的方氏,其余几房个个都咧嘴笑着。 方氏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她近日对老二是越发失望,早上老二竟让她上交做布偶挣的钱,说是家里供两个娃上学不容易,让她别藏私,气得她在跟他拌嘴时头回说出了和离这话。 两个上学的娃又不是他们二房的娃,她凭啥将油灯下熬着眼睛辛苦挣来的钱拿去贴他们念书? 她斜目瞟向老二,感应到她视线,老二也扭过头看向她,面上带着憨厚的笑,他心里想着,爹娘一会认回老四,他就跟老四要盏这亮堂堂的东西送给方氏。 他可不想和离,兄弟几个都没人和离,他要和离了往后还怎么做人?不说在外没法做人,在家在兄弟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你干啥?” 丁盛突然喝了一声,方才,他刚舀了几个饺子到碗里,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从他碗里捞走了两个饺子。 丁贵迅速分了一个给丁权,另一个“啊呜”一口塞进自己嘴里,一个饺子下肚,他眼泪嗒嗒掉了下来。 呜呜,太好吃了!奶平常给他吃的啥呀? “哥,我还想吃,我还要。”丁权也哭了,他是馋哭的,一个饺子还不够他塞牙缝。 丁贵伸手从碗里抢食之举,震惊了里正和族长,两人心下都想着,这什么娃呀?真是丢丁家村人的脸! 第101章 私闯民宅 小孩子哪有不馋嘴的,孟氏对此不以为然,反在心里骂丁盛个穷逼崽子,不过两个扁食,叫啥?喊啥?还不是靠着抱她四儿大腿全家才有口饱饭吃! 孟氏气哼哼地想着,等认回四儿头一个就开掉常氏,这家人以后想登她四儿家的门槛做梦去! 她凶狠地瞪了高氏一眼,用眼神制止了她想把丁贵丁权拉过来的举动。她倒要看看,两个娃在那哭哭啼啼的,那一桌人谁还好意思吃得下去,又有谁会主动向他们家示好,把扁食端给她两个爱孙。 “哥……”丁权哭兮兮地扯住丁贵衣袖,丁贵想要再抢,可丁盛已有了防备,先前他是出其不意才得手,而且这会里正和族长都黑了脸,丁阳丁健见他蠢蠢欲动想靠过来,也怒目瞪了他一眼。 还有马家哥仨,个个面带不善。 他自知这会要再过去抢,肯定会挨揍,不然他真想连盆一块抢走。 丁权见他没动,一下又哇哇大哭上了,边哭边喊道:“呜呜,哥,我要吃扁食,我要吃扁食嘛……” 在座之人没一人搭理他哥俩,丁有田更是稳得一批,从前这哥俩没少欺负自家孩子,三妞还因为他们曾被打聋一只耳朵,况且丁有田来年准备应试科举,他是不会再和那边扯上任何关系。 一旦沾上关系,将来他入仕,迟早满门抄斩。 断得干干净净绝了他们的念头,方才能保全他们,也能保全自己一家。是以,丁有田该吃吃该喝喝,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哥俩一个。 而刘瞎子向来对老丁头一家敬而远之,每回孟氏撞见他都会照地上猛吐口水,念念不忘送丁有田读书白瞎的几两银子,总要追着他骂上几句才甘心。 有时丁贵丁权跟在她身边,也会捡起石子砸他,这小哥俩的德性只配吃屎,哪里配吃扁食。 他师徒二人都没张他哥俩,丁三爷父子做为他们的雇工,主家没发话他们自然不会吭声。再者,前回丁三爷不过替丁有田说句公道话,反被老丁头当众怼了,一点面子都没给他。另外他也担心,他若拿扁食给他们哥俩,保不齐孟氏和老丁头会跳出来骂他,看不起谁呢?当他们家吃不起扁食吗? 两头得罪人的事他丁三爷绝不会干! 至于马福全,先不说前回孟氏趁他有伤在身,带人上他家明抢这事,单说丁贵刚才动手抢的举动已经令他很反感。 给几个饺子事小,把这俩孩子惯坏了事大,会让他们以为想要的东西,只要动手抢,只要放声大哭,别人就会双手奉上。 此风不可长! 剩下里正和族长,他俩都是极注重脸面的人,老话说饿死不吃嗟来之食,丁贵当着他们的面都敢动手生抢,足可见老丁头家教不严,他们心里厌恶嫌弃这家人还来不及,哪里还会主动拿吃的给他哥俩。 别人都没表示,丁平顺父子更不会动了,这时,跟着简宁她们在房里用餐的大宝出来了,他手里端着碗,拿着筷子,脚边还跟着毛球。 丁权哭声立止,还面带疑惑朝他走了两步,但大宝压根没看他,他蹲下身,把碗里的几个饺子拨在地上,毛球甩着尾巴立即开吃,啊呜啊呜吃得嘎嘎香。 呜呜,狗都比他们吃得好,这下丁权直接嚎啕大哭上了,孟氏气得脸都变了色,老丁头暗给她丢脸色,提醒她忍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 孟氏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她可忍不住,她要忍着不说非气爆不可!她三步并做两步抢上前,扯过丁权,嘴里骂骂咧咧道:“你饿死鬼投胎啊?八百年没吃过好吃的是咋的?家里短你那口吃的了?非丢人现眼上赶着要吃那口上路食不成?” “咳咳!”里正被她那句上路食噎得咳了两声,脸都涨红了,这话他可不爱听,“二蛋家的,你说啥呢?来来,你把话给我说明白,啥叫上路食?” “这不是骂孩子,顺嘴骂的话吗?”老丁头见势不妙,忙上前打圆场,“哪家做大人的气极了骂孩子不骂这话?从前我爹娘没少用这话骂我,就是你丁高山的爹娘,也骂过你这话,就是一句骂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妇道人家见识,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别计较,啊?” 老丁头抱拳拱手,赔着一脸笑道。 族长筷子一撂,桌子一拍,怒斥道:“丁二蛋!你打量我们全是傻子不成?关起门来你在自个家打骂孩子,挺尸也好,吃上路食也好,你骂出花来看谁会跟你多那个心?你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 里正这会吃得差不多,也没了喝酒的兴致,他起身看向老丁头:“不用我提醒你,断亲书我可都交到衙门归档了,你今儿带着一家老小闯到这属什么行为知道不?” 他一脸义正辞言,搞得老丁头有点懵,下意识辩解道:“就算断了亲也是乡里乡亲的街坊,上门走动走动算个啥,还能犯法不成?” “你们这属私闯民宅,只要告官,一告一个准。”马福全白天在镇衙,闲着没事翻看了这边的律法条例,不管哪个时代私闯民宅都属犯罪。 “啥?”老丁头忍不住掏了掏了耳朵,他在这座老宅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进这院居然成了私闯民宅,他属实想不通,也没法想通。 “老四啊!”老丁头不想再跟里正他们废话,他直接戗到丁有田跟前,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别人不知道爹的一片苦心,都怨爹心狠,可爹为了啥?爹真是为了逼你自立才不得不狠下心推你一把啊!爹可以对天发誓,你一家真山穷水尽吃不上饭了,爹不会眼睁睁看着坐视不理,不然爹当日为啥不请里正请族长做个见证?为的就是封住你兄弟们的嘴,到时好伸手拉你们一把啊!” 说着,老丁头做势揩了揩挤不出泪的眼角,又道:“当初你几个兄弟总在爹跟前念叨,其实也不怪他们,你立不起来,对他们属实是负担,将心比心,他们有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大丁有旺也适时站了出来,“老四,大哥要向你道声对不住!爹确实是被我们几个说得没办法了,才狠心把你一家分出去。你要怪就怪大哥,千万莫错怨了咱爹,他心里可一直最疼你,真的!” 所有人都看向丁有田,简宁在里面也坐不住了,老丁头一家的无耻已经刷新了她的认知,她站在廊上,抱臂看着丁有田,看他如何回应。 第102章 牢底坐穿 丁有田此刻的眼神,和他一家被赶出来那天,他临出门前回望他爹那一眼,从他爹眼里看到的眼神一个样,只有无尽的厌弃。 “丁老伯。”他慢悠悠开了口,“今儿我就不追究你带人私闯民宅了,但不代表下回不追究。我家不欢迎你们,二回你们要再不请自来,可别怪我没事先打招呼。” 他衣袖一甩:“请回,好走不送!” 丁三爷见他这般说松了口气,他和老丁头是光着屁股一块嚼着草根长大的小伙伴,老丁头啥德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不要脸了!为了侵占儿子财产这是啥话都敢往外喷啊!他生怕丁有田会上老丁头的当,被他一番假话给打动。 好在丁有田头脑还清楚,不错不错,他在心里暗给他竖了大拇指。 田氏常氏也在心里骂老丁头和孟氏死不要脸,这家人的花样多得也是令她俩瞠目结舌,断亲书手印摁了,银子也拿了,还厚着脸皮跑来想认回儿子,那还要断亲书干啥?还送去官府备啥底? “呸!”常氏剜了老丁头一眼,照地上啐了口。 老丁头可不管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眼下认回四儿才是最要紧的事,只要他认回四儿,这些人往后不都得求着他,看他的脸色求他赏他们口饭吃。 他可是能屈能伸的! “四儿啊,你看你咋还不相信爹说的,你可是咱村头一个走去镇上念书的娃,爹心里要没有你这个儿子能送你去念书吗?你好好想想,要没有爹逼你这一把,你今天能立起门户?当然,爹跟你娘也有错,还有你几个兄弟,今儿爹不是带着你娘还有你的兄弟们,特地上门来给你赔不是了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娘一把年纪都亲自登门给你认错了,你还要咋样?” 老丁头想着只怕是其他几个儿子还没有表态,忙喝斥老二老三老五过来给他认个错,老五此时看着那六口灶台心里高兴着呢,老四如今家大业大,爹娘认回老四往后这些都是公中的,公中的他也有一份。 认个错算啥,又掉不了一块肉,他兴冲冲地过来了,开口还叫上了四哥。自打丁有田不惜以死胁迫爹娘娶了简氏后,他这些年从未叫过他一声四哥,他自认很给丁有田面子了。但丁有田自顾和马福全喝酒,恍若未闻一般,瞟都没瞟他一眼。 老二也上前道:“老四,爹说得没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咱们做儿子的哪还能真的记恨爹娘一辈子呢!” 丁有田对他这二哥感到很无语…… 方氏有回来领碎布说过,他娘子那天去找孟氏要钱给大宝治病,当时方氏准备帮他娘子说话来着,是他二哥悄悄扯了方氏一把,把她给扯走了。 当时简宁也在边上,她对着丁有田点了下头,方氏的确有个想帮原身说话的动作来着,老二或许是赶着去丈人家,或许是怕方氏多嘴惹恼孟氏,总之他把方氏给扯走了。 丁有田之所以和他二哥较为亲厚,是因为其他兄弟干完农活扛上锄头就走了,只有他二哥每次会留下来帮他一起干完,同着他一块回家。 老二对他的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他二哥别的都好,唯独愚孝这点他不敢苟同,日后待他们几个都分了家自立门户后他会还回去,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只能一视同仁,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丁有田!你别给脸不要脸!”老五一下没绷住率先发难了,他手朝丁有田一指:“你以为自己长能耐了是,有几个臭钱连爹娘都不放在眼里了,要不是秀姑清醒了调配出秘水,凭你也能让你一家人吃上肉?要不是她给你带来好运,你就等着吃屎你!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算个什么东西你,自个兄弟的媳妇你都抢,要不是你死活闹着非秀姑不娶,今儿她就是我媳妇,这里的一切也都是我丁有兴的,有你啥事?你还跟我摆上架子,爱搭不理的,你算个屁!” 孟氏听他说罢,手照大腿上连拍几下,又抬足狠狠跺了几脚,她悔啊悔死了!都怪老丁头,最后是他改了主意把那贱人许给了老四,她指着老丁头劈头盖脸大骂上了。 那边,陆氏也尖叫着冲上来撕扯老五,朝他面上就是一爪子,疼得老五嘶的一声,反手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摸把脸,火辣辣地疼,陆氏爬起又一头撞向他,这下给他气得,揪着她摁地上一通狂揍。 古代没有家暴一说,不过男人打女人,马福全看不下去。他刚要动,简宁冲他摇摇头,他又看了下田氏,田氏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陆氏快要气炸了,自家男人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那番话来,这是没把她当人看啊,她尖声怒骂着,哭喊着,她的儿女也扯着嗓子哭嚎上了。 一时鸡飞狗跳。 把戏看够了,简宁正要上前将他们全部打将出去,马福全出手了。他一把揪住老五,老五提拳挥向他,他没躲,不过卸去了他一半的掌风,受了他一拳。然后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同时“咔嚓”两声卸了他两条胳膊,又喝令马小麦拿绳索来将他绑了。 田氏叫着扑了过来,马福全右颧骨挨了老五一下,无论现代古代,袭警都有罪,他悄声告诉田氏,“无妨,我是故意受他一掌,这样才能抓他去衙门关他几天。” 老五被简宁和马小麦捆了个结结实实,疼得满地打滚,简宁一只脚踩在他断臂上,足下微一用力,他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简宁拍拍他脸,“你敢打衙门里的捕快,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让你牢底坐穿!这辈子你就老死在大牢里!” 啊?老五一时忘了手臂上的疼痛,扭头冲老丁头孟氏大喊道:“爹!娘!我不要坐牢啊!快想办法救救我,我不要坐牢不要坐牢啊!” 老丁头和孟氏在老五被马福全撂倒在地已停止对骂,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一个想法,不至于?他们五儿就打了马福全一下就要把牢底坐穿? 那马福全还打了他们五儿呢! 第103章 家门不幸 孟氏认定简宁在吓唬他们,马福全不过一个捕快,打了也就打了,又不是打了官老爷,还能有罪? 她才不信。 不过老五也真让孟氏生气,来前再三叮嘱过他们几个,此番他们是来求和,是来说好话认回四儿的。让老五一闹,把她跟着带偏了,不知道老头子还有招没招,她不由看向老丁头。 老丁头鼻子快气歪了,一盘好棋全让老五和孟氏给搅了,他想着只要孟氏和几个儿子态度跟他一样诚恳,就算今晚四儿不动摇,心里多少也会思量思量,往后他们再多走动走动,一来二去这亲也就认回来了。 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眼见闹到这一步,从前对他高看一眼的里正和族长,此刻看着自己这一大家子人都跟看臭狗屎一样,老丁头突然就泄气没了认回老四的心劲儿。 他凶狠地瞪眼孟氏,心内暗骂一句,败家娘们!随后怒斥老大,“还愣着干啥?没用的玩意,你五弟被人欺负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不成?给老子动手!” 这亲是认不回了,老丁头也不想认了,但老五是家里的壮劳力,不能白让马福全个臭捕快给打了。他和孟氏一样,可不认为打个捕快还能有什么罪。 他发了话,老大手一挥,喊声“上”,率先嗷嗷叫着扑向马福全。 老二稍犹豫一下,老三已经扑了上去,他也跟着扑了上去。 马福全轻松将他们三个全部撂倒在地,马小麦咆哮着想冲上去,被他娘给扯住。 “逞啥能,你爹能对付,给我消停待着。”田氏从前见过马福全一打三打四,对付老丁头家几个庄稼把式,她相信他能行。 族长在丁有旺扑上去时扫了丁三爷一眼,丁三爷会意,下巴冲自个俩儿子一点,丁阳丁健身形刚动,马福全已经把他们三个全撂倒了。兄弟俩看他这般威武,显见是用不上自己帮了,也就站着没动了。 丁有旺见自个三兄弟一齐上都没干过马福全,一时恼羞成怒,爬起时顺手抄起先前马福全坐的凳子,怒吼一声,欲砸向马福全。 简宁一见,飞起一脚将凳子踢向孟氏,跟着一个后空翻,再又一脚放倒丁有旺,跟着倒提起他抡向老二老三,再次将他们打趴在地。 马福全怕伤着他们,下手太轻,对付老丁头家这帮极品,还是她专业。打就打狠点,省得他们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挑衅,搞得她烦死了。 简宁三下五除二将他们一个个胳膊全卸了,阿蛮跳脚拍着手,大叫道:“姨姨你好厉害,一打三耶~” 她本来被梅香拘在房里,见四小只都出来了她哪里还待得住,梅香只好带着她出来观战。不观还好,一观之下,被简宁横扫三个壮汉吓得合不拢嘴,腿肚子都在打颤。 “姨姨,我让秋哥出来吓他们好不好?”阿蛮又叫道。 “不要!”大宝担心秋哥出来惊到里正伯伯他们,再者,院门口此时已涌来一些看热闹的村民,“我娘和马伯伯随便一人都能对付他们。” 老丁头和孟氏见自己四个儿子都在地上哀嚎打滚,孟氏又被板凳砸到脚,疼得她跌坐在地,抚腿哭骂着。老丁头眼珠子也一下红了,他冲简宁骂声贱人,撸起衣袖欲教训她。 “住手!”丁有田厉喝一声,下意识地刚要上前拦住他,离老丁头所站位置更近的里正已经快步挡在了前面。 “丁二蛋!还敢说你们不是来闹事的吗?再不带着你一家滚出去,信不信我把你全家赶出丁家村!” 里正一向待人较为和善,鲜少有怒目发威的时候,此刻瞪着老丁头,气得须发怒张。 “往后再敢登老四家的门槛,我便召开全族大会,将你丁二蛋这一支,革除族谱,你自己掂量着,好自为之罢!”族长也气哼哼地发了话。 老丁头没想到自己一家吃了天大的亏,里正和族长都不向着自己一家,一个要将他全家赶出丁家村,一个要将他全家革除族谱,一时气血翻涌,牙齿咬得“咯吱”响。 “赶出去!逐出族谱!”几个围观的村民纷纷喊道。 老丁头一脸灰败,他一家是如何沦落到人人共愤的地步的?他竟不知道他们一家如今这般不得人心,他视线不由转向还在哀嚎怒骂不休的孟氏。 老话说妻贤夫祸少。 都是这贱妇不贤,惹得家宅不宁,老丁头铁青着脸扑向孟氏,不由分说将她一通狠捶,下手毫不留情面,揍得孟氏怒骂连连,“丁二蛋你个天杀的哟,你打老娘做甚,有本事你揍那贱人……” 老丁家的几房媳妇眼瞅着孟氏又挨上揍,个个表情丰富极了,丁贵丁权想过去帮他们奶,被高氏给揪住。 “要打回去打去,别在我家院里打,都给我滚出去。”简宁说着啪啪几下接好老大他们三个的胳膊,拎起他们直接甩了出去。 老丁头抬眼见她朝自己走来,心里想着要是让简宁给揍了或甩出去,既便不被赶出村革除族谱,往后在村里也没脸见人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两眼一翻,从孟氏身上滚落下来,歪着嘴斜目抖手抖脚抽起风来…… “老头子你咋了?”他此举没吓到别人,倒把孟氏吓坏了,也不计较他刚才下死手揍自个了,她看着抽风的老丁头,碰又不敢碰,吓得惊慌失措,只知道扯着嗓子哭。 “爷!”二妞突然跑了过来,哭喊着:“爷你怎么了?娘,你救救爷,救救爷!”她转而扯住简宁裙摆,跪地求起简宁来。 “你给我起来!给我记住,他不是你爷!你要再叫他爷,今儿就跟他们一块回去,你愿意跟他们回去吗?” 二妞愣愣看着简宁,摇了摇头。 大宝几个跑了过来,全都气乎乎地瞪着二妞,丁有田上前扯起二妞,“记住你娘的话,往后你再叫乱叫,爹跟娘都不要你了。” 二妞呜呜哭了起来,可她还是不明白,爷都说了,不会看着他们一家饿死,她是相信他爷的。 爷好可怜,爹跟娘都不管爷,她边哭边瞅着浑身乱抖的老丁头,哭声越发大了。 简宁也不想老丁头在自家出事,她上前看了看,老丁头心虚,眼睛不自觉躲着她,简宁一下了然于胸,她抱臂嘴角噙了笑,“这病发作得急,要想保命,只能把两个脚掌剁下来,去拿把斧头来。” 她看向丁有田,丁有田一下会意,治病哪有用斧头剁脚掌的?他朗声道:“好,我去拿。” 第104章 救治画师 孟氏闻听简宁之言唬得魂飞天外,两个脚掌齐根剁了岂不成了废人?往后瘫在床上屎尿都得靠人来接,老大他们几个年后要下地干活,现今也要外出帮工找钱,说来说去最终还不得靠她一人? 不行,她一把年纪了她可侍候不了他! 想起才刚老丁头还凶神恶煞狠揍过自己,孟氏一下打定了主意,她手一抬,冲丁有田喝道:“慢着!” 老丁头让简宁一吓,本想翻身爬起,听她一喝,又继续装上了,他倒想看看孟氏出什么花招。 “老头子啊,莫怨我心狠,要怨怨你自个,要不是你瞎出主意,这会你能躺在这?与其往后半死不活让人侍候着,不如一了百了……”孟氏啼哭两声,甩把鼻涕眼泪,又道:“你放心去,逢年过节我会让老大他们带着……” 她话没说完,老丁头装不下去了,气得爬起抡圆胳膊照她面上扇了一掌,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老丁头一脚踹倒。 孟氏反应过来,扯起嗓子刚要嚎,院门外一阵骚动,霍锦成和杨瑾瑜率先走了进来,他俩身后还跟着一帮人,其中两人还抬着一副担架,这帮人后面还跟着何捕头和两名捕快。 “爹爹!”阿蛮看见她爹,跟个小鸟一样飞扑过来,他接住阿蛮,抱起她问道:“这儿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我好啊,姨姨家来了好多坏人,被姨姨打出去了,这还有两个。”阿蛮手朝老丁头和孟氏一指。 霍锦成一身的锦衣华服,他顺着阿蛮手指的方向看向老丁头和孟氏,吓得他二人都垂了头。 “丁兄。”霍锦成转目去看丁有田,“若丁兄不介意在下多事,在下便替丁兄料理了他们如何?” 丁有田淡淡道:“多谢,赶出去也就是了。” 霍锦成冲自己带来的那帮人摆下头,他们立即如狼似虎般扑向老丁头和孟氏,跟拖死狗一样将他二人拖起扔了出去。 刘氏高氏等见状,赶紧带着各自孩子齐齐朝院门外溜去。 天啊,老四咋结交上了这等人物啊?孟氏爬起,脑中晃过一身锦服的霍锦成,实在想不明白她家老四咋和这样的人打上交道的。 “狼心狗肺的东西!”老丁头爬起,看见孟氏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她踹得滚下坡去,又回首望着自个家从前的老屋院门。 他知道,从今往后,这个院子他再也进不去,他家四儿也是他惹不起的人了…… 院内,简宁在查看躺在担架上受伤的人,是个细皮嫩肉生得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看着顶多二十出头,右手掌被利器削断,仅剩一点皮肉连着。 “他自己已经用了上好的金创药止血。”杨瑾瑜道。 “简娘子!”霍锦成放下阿蛮,单腿跪地抱拳道:“在下恳求简娘子妙手回春,无论如何保住小施手掌,不管多少酬金,在下定然照付,分文不少。” 简宁瞪他眼,吩咐将人赶紧抬进她住的主屋,除了杨瑾瑜余者一律请了出去。 马福全自觉把守在外。 何捕头见状,也和那两名捕快一并把守在门外。 “马老弟,恭喜了。”何捕头从怀里掏出县衙来的公文,下午马福全前脚走,后脚调他去县衙的公文就到了。 镇衙的想往县衙调,县衙的想往洲郡府调,这等好事落在马福全头上,何捕头是既羡慕又真心替他高兴。 他拍拍马福全肩膀,“兄弟,往后可别忘了咱们镇衙这帮兄弟啊,有机会也拉兄弟们一把,让兄弟们也荣光荣光。” 马福全道:“好说,或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又能一块共事,静候佳音。”马福全想要成立古代特警队,他看何县令也是想要有番作为的人,既便何县令不同意成立特警队还有霍锦成。 霍锦成应该是能跟县令大人说上话的人,他不由朝霍锦成看去,霍锦成此刻焦灼不安地搓着手在院里走来走去,小施是太子派来送画像的画师,也是太子身边最受宠最得力的小太监。 南洋子的画像遭到雍王府派出的人抢劫,小施情急下毁了画像,如今只有保住小施的手掌,才能重新画出南洋子的画像。在来简宁这之前,他已经找了县里几个最有名气的郎中,无一例外,他们个个摇头,表示自己学艺不精,无法保证小施能重握画笔,纷纷让他另寻高明。 不得已,他率人将小施先送至普仁堂,心里想着要是太公救不了再把人送去简宁那儿。太公看了摇头,让他赶紧送往简宁这来,莫要再耽搁了。 简宁只咐咐把人抬进去,也没说能不能治好,他心里没底,阿蛮叫他几声他都没注意。 “爹爹,姨姨包了扁食,好好吃的,爹爹要不要吃吃看?”阿蛮抱着他腿晃了晃道。 “爹爹用过饭,不饿,不吃。蛮儿乖,别吵爹爹,跟妹妹她们玩去,让爹爹静一会,等下爹爹再找你。” “霍公子。”马福全喊了声,“放心,有田媳妇肯定能接上他的手掌,放心就是。” 马福全知道简宁百草间有医药库,里面有些医疗器械,接断掌这样的手续难不倒简宁,从前有特警腿被炸断,也是仅剩皮肉,经简宁接上修养几月照样下地走路。 他对简宁有信心。 霍锦成想的可不仅仅是接上,接上还得能用,不然成个摆设拿不了笔管啥用? 房内,简宁已在缝合小施断掌,每个细小的血管都要一一比对,错不得分毫。杨瑾瑜一手拿个节能灯替她照着亮,一声都没敢吭,生怕打扰到她。 “瞧我这记性。”何捕头拍下额头,凑近马福全,低声道:“听送公文来的衙役说,昨儿夜里县衙起火,后清点少了具尸体,罗俊贤那厮也被人劫走了,连今儿一早悬挂在城门的风清子的尸体,都让一帮人掠去了。县太爷封锁了消息,如今知道这事的不多,你去后只怕有得忙了。” 何捕头听马福全说让自己静候佳音,一兴奋把这事给忘了,这会想起赶紧告诉他道。 “还有这事?”马福全一听,眉头拧了起来。 第105章 扶助农业 两军对垒,参战人数众多,打扫战场难免会有遗漏,有个把人侥幸存活下来也是有的。可昨晚风清子和罗俊贤那边总共四十来号人,按理不可能有人存活。 怎么回事? 难道活过来的又是一个穿越者? 马福全很快摒弃了这种想法,穿越者死而复生,重获第二次生命,劫狱冒险的几率不大,只能是存活者。 风清子的尸体被抢走,活过来的自然不是他。 能是谁呢? 他在脑中回忆着身手特别厉害的人…… 看他好像在思索的样子,何捕头和另两名捕快视线也就转开了,这一转开才发现院子里各处挂的节能灯。心里都很奇怪那是什么油灯,居然将院子照得这么亮堂。 何捕头他们三人是先去了马福全家,吃了闭门羹才打听到马福全在丁家老屋,他们转来丁家老屋在坡下遇上霍锦成他们,这才撞到一块。进院子后注意力又被老丁头一家分散,这时不仅他们注意到节能灯,霍锦成带来的那帮人也注意到了,并指给霍锦成看。 霍锦成也是头回看到这么亮这么怪异的东西,说是油灯或蜡烛,看不到火苗,说不是,又能照亮。 丁有田见他盯着节能灯面露困惑,心下也生出几分困惑,因为简宁告诉他节能灯是杨瑾瑜送的,他有回问过杨瑾瑜,杨瑾瑜说是霍锦成给他的,他觉着好便送了几个给他师父。 可这会他看霍锦成的表情像是头回见到节能灯,把他整不会了,不知道怎么个情况。正要上前问霍锦成,马福全过来了,他把霍锦成请去了一旁说话。 院子里一帮人都在议论节能灯,马福全自然也注意到,他知道霍锦成和何捕头他们不好糊弄,这些人都是去过洲郡那边的,他要再说那边的大户人家都用这个就会穿帮,所以他把侧重点放到了发电制作灯泡上。只要他能发电制作出灯炮,这些人也就不会再追问节能灯的出处。 “霍公子。”他小声说道:“要是霍公子想制做马灯并不难,马某从前跟人学过,这个倒可以为公子效力。” 哦?霍锦成果然很感兴趣。如今皇上宠幸雍王母妃,爱屋及乌,连带雍王在皇上跟前也很得脸,大有越过太子的势头。若奏报太子,经太子点头拨下经费制出此灯,这可是造福百姓的事,不但能提升太子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也能加重太子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 “此……马灯,不知需要些什么材料来制,看着可不容易。”他眼里含有期待,一时倒把画师的事暂且抛在了脑后。 马福全因为个人兴趣,学过机械电子工程,灯泡是利用电的热效应原理,电流通过有电阻的导线时会产生热量,热量多时会使导线变红而发光,这种导线就是灯丝了。 古代虽然没有铁丝铜丝,但是有金丝,很多官员用金丝绣官服,而且金丝导电性能更好,把金丝连在一起形成闭合回路,涂上清漆,没有清漆用布条把金线包裹起来也行,之后把金丝多缠绕几道,缠绕的圈数越多,发电产生的电流电压越大。 不过他没跟霍锦成说这么多,说了霍锦成也不懂,他简单说道:“只需要霍公子备齐三样东西,磁石,金丝,大风车,有这三样剩下的交给马某,马某就能制做出马灯。” 这三样对霍锦成都不是难事,他一口答应,因着这事他心情愉悦不少,一时有了酒兴,他朝丁有田他们那桌做了个请的手势,“过去喝两杯,在下要好好敬下马大哥,不仅身手了得还有这般本事,实实令在下佩服。” 他同着马福全过来,酒桌上,里正和族长还有丁三爷在商议分期播种增产一事,他一听粮食还能增产,一下又来了劲。 “恕在下打断各位一下,几位老叔说的是粮食增产的事吗?”他客气地问道。 里正听他主动问起,忙道:“是,但不是我们想到的,是有田跟他媳妇想到的,说是凡是粮食都能通过人工增产,一亩地能增产上千斤粮食呢!” 霍锦成眼睛一下亮了,民以食为天,粮食若能实现大幅度增产,这可是比发电制出马灯还要大得多的功绩,也是更受百姓爱戴称颂的事,他立即表态:“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身为大宴国子民,这等利国利民之事在下必须鼎力支持,你们尽管放手大胆在各自家中田地上研种,若研种失败一应损耗全由在下赔付,在下断不会少你们分文,凡用了几亩地栽种,登记在册,在下事先支付你们赔银;若研种成功,除了上缴的官粮之外其余收成全归你们自己,事先赔付的银两也算做赏银,在下只是略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里正族长面面相觑,他们之前讨论的正是这个事儿,商议着是开荒来试种还是各家出点地来试种。开荒村里好地基本没剩下啥了,用自家地栽种,万一失败,颗粒无收,不但官粮交不上全家还得饿肚子。 霍锦成的提议,好比打瞌睡有人送来枕头,里正族长齐齐起身端杯敬他,两人还不忘拉上丁有田。这可是丁有田家的贵客,这事也是由丁有田和他媳妇最先提议的,此刻,在他俩心目中丁有田和简宁都是丁家村的福星,是福星给他们村带来了贵人。 丁有田也很高兴,他师父在边上,自然也要叫上他师父,但刘瞎子好像又喝迷登了,他扯扯刘瞎子衣袖,他竟然一下跌坐到地上了,嘴里还嚷嚷着:“倒酒,给老瞎子满上,满上……” 几人都笑起来,特别是马福全,“老瞎子,我说今晚喝趴你,这还没喝多少呢你就趴下了?还能不能行?要不行咱们改天再拼?” “没,没趴……拼,当然,要拼了!”他歪歪斜斜地爬起,一屁股坐下,没坐稳,这回连人带椅倒在了地上。 丁有田和马福全忙放下酒碗去扶他,霍锦成淡扫了他一眼,之前他就觉得丁家村这么个不起眼的村子,似乎能人辈出,当然,除了醉熏熏的刘瞎子之外。 第106章 心生怀疑 主屋内,简宁终于缝合上最后一针,好久没有这么费过眼睛,包扎好伤口,她给小施挂上点滴,又拿出几包药片交给杨瑾瑜,说了用量用法,叮嘱他点滴打完再开门,然后一头倒在床上。 杨瑾瑜两只胳膊也酸得不是自己的了,他长舒口气,活动活动了一下胳膊,坐在担架旁守着小施。 今儿他从头到尾目睹了简宁做手术的全过程,心下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他师父的缝合技术异常熟练,看去沉着而冷静,以前怕不是缝合过上千起这样的手术,否则绝不可能做到这样。 他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能拜这样的能人为师,他心中对师祖那位隐世高人也更为钦佩了。 看来他还得努力,要想达到师父目前的水平不知还要多少年,不过他想应该也用不了十年八年,师父看上去这么年轻,只要他勤奋苦学苦练,他相信有个四五年应该差不多能单独完成缝合手术了? 点滴打完,杨瑾瑜抽完针,按简宁每次的吩咐藏好一应用具,然后打开房门,让霍锦成叫人把担架抬出去。 里正和族长他们个个好奇得要命,他们可都没听说过断手还能再接上的,等在这为的就是亲眼见证一下,等小施被抬出来后,他们盯着他手腕上的纱布,手还真接上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小施还没醒,简宁也没出来,他们只能问杨瑾瑜,但杨瑾瑜两个胳膊酸疼,“我师父累坏了,说要休息一会,我也是。” 他没跟丁有田客气,让他给自己安排间屋子先躺一会,休息一下。 丁有田让大宝带他去了东屋,自己抬脚进了主屋看简宁,见她闭目躺在那,面色苍白,显见是累坏了,看得他心疼不已。 自打简宁穿越过来,丁有田偶也有过疑惑,只是他从不愿去深想。先前霍锦成盯着节能灯面露困惑,使得他不得不正视他娘子的变化,不过现在他不打算再去问任何人。 他师父刘瞎子说过,碰上想不通想不明白的事,先闷在心里,慢慢去看,去想,总会有看明白想通的那一天。 此刻,他看着简宁,眼前的妇人明明和他娘子一模一样,可她会的似乎超出了他娘子的能力范围。他娘子从前到他家顶破天七岁多点,七岁多的女娃清醒过来会拳脚功夫倒说得过去,原来他娘子就力大。会点医术认得草药,记得粮食增产等事都勉强说得过去。 可缝合断腕,又有着节能灯这样古怪的东西,不能不让他多思多想了,难道他娘子真是山精树怪附了体? 以丁有田一个古人的智慧,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穿越这样离奇的事,他能想到的只有山精树怪附体。 算了,既便娘子真是山精树怪附体,那也是个善良的山精树怪,他也认了。 默默替简宁掖好被角,他轻手轻脚出屋带上了房门。 见他出来,大宝领着大妞她们迎上前,“爹爹,我们能进去看下娘吗?” 丁有田在大宝头上抚了抚,“等会,你们娘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会,对了,你杨叔叔怎样了?” 大宝面上有点失望,他们好担心娘呢,好想进去看看。不过爹说娘需要好好休息会,他还是决定等下再去看。 “杨叔叔没睡,他只是躺在床上,在和阿蛮的爹爹说话。”他告诉他爹道。 “爹去看下。”丁有田在东屋门口碰上阿蛮,阿蛮正要过去主屋看简宁,见到他,阿蛮喊了声,“叔叔,姨姨醒了没?杨叔叔说姨姨睡着了。” “还没醒,要过会,去和大妞她们玩。”丁有田人还没进去,霍锦成已经听到他声音迎了出来。 “丁兄,你娘子还没醒吗?你估计还得多久?”他问丁有田,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小施的手还能不能用,杨瑾瑜这他问不出来,因为简宁没说他也不知道。 丁有田因着他来,老丁头他们才走,所以先前对他还挺客气,可这会他娘子都累得虚脱倒床了,他不关心他娘子身体上来倒先关心他娘子醒没醒,这就让他有点不爽了,话说出口也就不那么中听了。 “我娘子累倒了都拜霍兄所赐,至于她几时醒在下没必要告诉你?” 他目光从霍锦成面上扫过,径直朝房里走去。 霍锦成跟了上去,“你娘子医术高超,在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县里的郎中无一人能治。除去你娘子,天下怕是没人会缝合断掌,不然在下也不愿来打扰你们,在下一定会重金酬谢的,还望丁兄宽恕一二。” “放开我!放开我!” 老五在院子里叫喊起来,他在老丁头装抽风,听到简宁说要剁掉他爹双脚脚掌才能保命后吓晕了过去,当然他不是因为担心老丁头才晕,他是怕简宁也会剁掉他的双手或双脚。 他一直蜷缩在暗处,大伙都把他给遗忘了,他一叫才想起他还在。 何捕头他们看过小施手掌,准备回去镇衙了,马福全正在送他们,听到老五喊叫,他让何捕头他们等等。 上回孟氏带几个儿子上他家抢野猪肉,属老五叫得最凶,马福全又恨他动手打女人,以殴打官差罪名将他交给了何捕头他们,他如今升调去县衙里,何捕头和他关系一了又亲厚,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何况按照大宴国律法,殴打官差轻则关押十天,重则关押一个月,何捕头为让他多吃点苦头,胳膊故意没给他接,还吓唬他道:“捕快你都敢打,你小子这条命算是活到头了,关你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老五没想到他就打了马福全一拳真要抓他去坐牢,吓得哭爹喊娘,后又大声求起丁有田,不惜喊上四哥,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瞎喊什么,谁是你四哥?你再乱叫,我让我爹关押你一辈子!对了,我听说到了衙门里首先还要打一百杀威棒,你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要是被打死了,就不用坐牢了。哈哈” 马小麦笑道。 何捕头命跟来的两个捕快提上他走了。 第107章 欲建医馆 里正和族长以及丁三爷都是习惯早睡早起的人,不过这晚他们都没走。之前简宁救活马福全,治好丁平顺,包括医好大宝,在他们和村里人看来多少都带有运气成分在内。 其实说白了,是几千年的传统观念作祟,他们骨子里抗拒承认一个女郎中这样的事实。哪怕简宁调制的秘水真能让他们套到猎物,开酒坊扎布偶实打实的为他们带来收益,他们也把一半功劳记在了丁有田头上。 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离不开丁有田的帮助。 加上简宁自己不愿招摇,别人问起都捎上杨瑾瑜,或搬出隐世高人曾教过她一点医术,是以一些村民还认为她是得了普仁堂杨郎中祖孙的帮助,自己并没多大能力。 但断掌再接这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硬技术,里正和族长活了半辈子还是头回见证,人的手掌掉了可以跟缝补衣裳一样地缝上去,他们一定要亲眼看看一会小施醒了手指能不能动。 要是小施一会醒来手指能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愿意放下成见,接受并承认简宁这个女神医。 两个小老头心里不约而同盘算起一个主意,想让简宁在村里办个医馆,一直以来村民生病大多都是硬扛着,实在扛不过了再去镇上就医。平时一点三病两痛,也大多采用老祖宗留下的土方子,治好治不好都是命! 过去村里一些老人孩子,生了病得不到及时医治,或死或夭折。大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要不是简宁穿过来他那条小命没准早交代了。 简宁其实并没睡,她只是眼睛酸涩,长时间站立让她有些虚脱,魂魄离体进入百草间用灵泉水调养去了。丁有田进入房间,在她床头默默看她好一会,她都能感受到,并察觉到他对自己起了疑心。 今晚她也是事急从权,救人要紧,来不及多想。不过她并不担心,大不了推到杨瑾瑜头上,实在不行,或者……她索性跟丁有田坦白,他要能接受,往后他们就是一对名义上的夫妻,她可以一直帮着他养娃。 若他不能接受…… 简宁想着他要不能接受,自己还可以重操旧业,去做个女捕快。 脑子里闪过这念头,她心里一阵绞痛。 她要是一走了之,四个娃怎么办?养了这么久,他们早不知不觉融入她的血液中。 一旦离开,竟如剜心剔骨般,生疼生疼。 她舍不下四小只,其他三个还好,独二妞,如果不能好好引导,长大没准会成为第二个孟氏那样的人。 想来想去,简宁决定不管如何,先静观其变,丁有田那能搪塞尽量搪塞过去,拖到四小只长大一点,性恪养成了再说。 院子里,田氏常氏烧好水,把明天酿茭草酒要用的茭草(高梁)泡上了。丁阳丁健明天才上工,也主动过去帮忙干上了。 和棒豆不一样,茭草得用温度较高的热水浸泡,否则很难将茭草蒸熟蒸透,若不能蒸至开花状,酒曲很难透过茭草皮将淀粉转化为酒。 这些刘瞎子一早告诉过她们,两人都记住了,幸亏她们记住了,不然简宁在休息,刘瞎子今晚不知何故竟然真的喝醉了,还醉得人事不省,丁有田指挥马福全已将他背去大妞她们那屋休息。 泡好茭草,田氏常氏领着丁阳丁健又在酿昨儿泡好的棒豆,下午垒新灶推院墙,尘土飞扬,暂停过一阵,还有几锅棒豆酒要酿,常氏打发丁平顺领着丁盛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几个娃呢。 阿蛮跟着大妞她们和马小麦哥仨在玩游戏,居然没缠着他爹霍锦成,霍锦成在东屋听着外面不时传来她的笑声,心里是既欣慰又有点不是滋味。 杨瑾瑜这会老享受了,霍锦成带来的那帮人里有两个在帮他揉捏胳膊,舒服得他合上眼都快睡着了。隔会,他睁开眼,瞧见霍锦成守在小施边上愁眉苦脸的,他笑道:“你是没看见我师父缝合时那份沉稳熟练,要是手掌接上不能用,师父应该也不会费那事去帮他接的,放心。” 霍锦成瞄他一眼,“你说了不算,没听到你师傅亲口说,我这心放不下来。” “你敢小看我,我可是我师父唯一的高徒,大宴国未来的妙手神医。”他又对两个给他揉捏胳膊的人道:“你们能给未来的神医揉胳膊,这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份,别觉着委屈,不是谁都有这份荣幸能替神医揉捏的。” 霍锦成摇头,“真是近墨者黑,什么人带什么徒弟,你这脸皮厚得快赶上你师父了。” “那也比你强,一边瞧不上我师父,一边又总是求到她头上,连你这条命都是我师父救的,要不是我师父剪开你……” 见霍锦成拿眼瞪自己,杨瑾瑜笑着打住,没再往下说。 “不是她厉害,是这个村人杰地灵,你知道,马捕快居然能制作马灯……” 他把马福全能发电制灯,里正他们能通过分期播种提高粮食产量,这两件事跟杨瑾瑜粗粗说了一下。 他不说还好,一说,杨瑾瑜想起自己还没跟他打过招呼,便示意他附耳过来,悄声跟他叮嘱起节能灯一事。 丁有田走来,见两个大男人在交头接耳,看上去很是亲昵,这画面实在辣眼睛。又见躺在担架上的小施生得细皮嫩肉,再一想,霍锦成十分紧张此人,便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一言不发,探究地看向他俩。 霍锦成和杨瑾瑜从他眼里读懂了两个字:断袖。 两人都变了脸,不约而同齐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有田摸摸鼻子,“我想哪样,我什么都没想,也没说啊?” 说完,丁有田也没给他俩解释的机会,扫眼还未醒的小施,唇角含笑昂首走了出去。 他是应里正族长之请进来看下小施醒没醒的,出去摇头表示还没醒,里正说:“还早,再等等。” 族长也说再等等,里正瞅眼丁有田,“要是那人醒后手指能动,你媳妇这医术可就真的了不得,要不在咱村里办个医馆,房屋由村里来建,明儿你们正好要挖地窖,人都帮你喊齐了,顺便一起把坐诊的医馆也给你们搭建好,就在这院外划块地如何?” 第108章 不可小觑 霍锦成追着丁有田出来,听里正提到挖地窖,他心里忽一动,随后径直走向里正:“我父亲有年突发奇想,在家中后院挖地窖,下面又挖火坑,给土地升温,那年还真让他种出了喜极三元(西红柿)。只是结的果子小,也没结多少。” 里正眉一扬,和族长对视一眼,问道:“公子说的是六月栽种的六月柿?” 霍锦成点头:“对,我们习惯叫喜极三元,有些地方叫六月柿。” 丁三爷看向里正和族长:“给土地升温是个办法,就是费老大劲挖个地窖来种粮食没那必要,种点自己想吃的反季节的瓜果青菜还行。” 霍锦成笑笑:“我的意思不妨先挖个地窖,试试分期播种能不能行,要能行,开春后再大面积种植,岂不是更好。” 马福全听他说的类似于大棚种植,看来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小觑的,他正要开口,就听丁有田拍着掌道:妙啊!我觉得霍兄这提议可行,只是不必那么麻烦,我瞧霍兄这通身的气派,缺什么独不可能缺银子,何不打造一座琉璃屋来试种棒豆,下面再挖火道点火升温岂不更省事。” 大宴国已经有烧制琉璃的技术,宫里就有很多琉璃灯,民间也有琉璃花灯,一些大户人家家里多半也挂有琉璃灯。 马福全头个赞成,丁有田说的也是他方才想说的,棒豆需要日照,等到冬日里阳光也是有的,打造琉璃屋来试种比挖地窖种植更易成功。 霍锦成倒没意见,反正真正出银子的不是他,一会他就给太子写密信,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凡是利国利民的事,太子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敢问公子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家里做何营生?”里正问道。 霍锦成稍稍迟疑一下,道:“家父是私塾里的夫子,至于在下……就是个生意人。” 里正“哦”一声:“那也定是做大生意的人。” 族长和丁三爷都点点头,不是做大生意的说话哪能这么财大气粗。 丁有田摸着下巴,阿蛮从京城里来的,她和梅香都提到过皇宫,已有村民当笑话讲给丁有田听过,所以他一下猜到霍锦成的父亲只怕是太傅。没想到这家伙来头这么大,居然是太傅家的公子哥,这家伙不在京城里养尊处优跑这穷乡僻壤之地来做甚? 他又想到刘瞎子答应教他权谋术时曾要他立誓,学成一辈子不献与帝王家,当时他还没有入仕的念头,还暗笑他上哪认识王孙贵族去。 那么现在,霍锦成算不算? 他想霍锦成跟帝王家一定是沾边的,还有那个小施不知道什么来头,能让霍锦成那么紧张他。 最奇怪的是他师父刘瞎子,从来不醉酒的人,早不醉晚不醉,偏偏今晚大醉,还嚎啕大哭过一阵。 这一切太不正常了。 眼下他也只有闷在心里,且看且听,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简宁开门出来了,霍锦成一个箭步朝她迎了上去,“简娘子,不知……” 他话未说完,简宁手一伸:“我可不是活菩萨,手掌不白接的,拿来。” 他眼角抽了抽:“银子好说,我得先知道小施的手还能不能用?” 简宁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很闲?给他接上当摆设呢?好好休养两月,之后每天坚持做复健,百天后基本没事了。” “当真” 里正和族长及丁三爷都站了起来,三个人眼里都放着光,难以置信地盯着简宁,齐声问道。 简宁点头:“他还年轻,又及时用了上好的金创药,百天后不说恢复如常,基本是无碍了,主要还得看个人的身体素质,也有可能一两个月便恢复。” 霍锦成大大松了口气。 “爹爹!”阿蛮跑来,拽着他袍子,扯了扯,“快给姨姨拿银票,姨姨要买马车,还有……”她转身指着马小麦大宝他们几个,“给小麦哥哥,小米哥哥,小豆……” 阿蛮不知道自己和马小豆谁大谁小,她手朝他们几个划了一圈,“给他们都送辆马车,还有给叔叔……” 没等她手指向丁有田,霍锦成一把捂住她嘴,提起往肋下一夹,抬脚进了东屋。 杨瑾瑜笑得打跌,暗冲双脚乱蹬的阿蛮竖大拇指,霍锦成放下阿蛮,手仍捂在她嘴上,一脸认真地告诉她:“蛮儿,你不会想成为街上乞讨的小叫化子?要是爹爹没银子了,就养不起你,你会变成小叫化子,天天都会饿肚子,也没漂亮的衣裳穿了,你要变成那样吗?” 阿蛮摇头。 霍锦成松开手,她说声“不要”后又一把捂住自己嘴,不过须叟,她拿开手,“我不会变小叫化子,我可以给姨姨当女儿,给大妞她们当姐姐,姨姨家的扁食好好吃,爹爹你还没吃呢,要不要吃吃看?” “好。”霍锦成确实饿了,他晚饭还没顾上吃的,“去问姨姨还有没有,有的话给爹爹煮一大碗。” “还有我。”杨瑾瑜道。 “好哒。”阿蛮跑到门口又返回,看看她爹和杨瑾瑜,不确定地问了句:“会不会给姨姨家吃穷?” 问完,她一把捂住自己嘴,眼睛盯着她爹。 霍锦成一头黑线:“不会,你姨姨有的是钱,比爹爹和你杨叔都有钱,永远都吃不穷,快去,让她多煮点。” 阿蛮跑出去后,霍锦成问杨瑾瑜,“你说我要不要考虑把阿蛮送回去?放在这里我真担心以后她还能不能是我女儿。” “在你担心这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师徒的诊金给付了?你可亲口说了重金酬谢,不好食言自打嘴巴的,快拿来,我和师父都累倒了,也有我一份。” 霍锦成伸手入怀,摸出一百两银票甩过去,“不少了,够她买两辆马车了,至于你,你若敢伸手,我可不保证我这张嘴能保守秘密,那马灯我还头回见呢。” 说罢,他往床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那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怕丁兄知道?谁送她的?” 杨瑾瑜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你跟个妇人似的这么八卦,请问你家太傅大人知道吗? 第109章 动弹不得 霍锦成好歹是个七尺高的男儿,被他戏之为妇人他倒也没生气,他只是好奇什么人给简宁送的节能灯,还送了这么多,不仅院子里各屋都挂得有。 这玩意看上去没琉璃灯精致,胜在里面不是烛火,也不知是个啥,而且比琉璃灯亮堂。他想不明白简宁为什么要隐瞒,还要让他来背这口锅。 既然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背了锅,他当然有权利知道究竟谁送给简宁的,他可不认为简宁自己打哪买来的,要是买的大可以直言,何必藏着掖着呢? “你就不好奇是谁送你师父的吗?也不好奇这玩意打哪买的?” “不好奇。”杨瑾瑜摇头,医术之外的他都不关心,该他知道的师父不会瞒着他,师父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他身为徒弟尊师重道是他的本份,有毛病吗? 他觉得没毛病。 小施醒了。 杨瑾瑜跳下床跑去叫来简宁,简宁正准备和面,两手都是小麦粉,她过来时里正和族长他们都围在了小施边上。 “你动动手指,看能不能动?” “对啊,你动一下。” 里正和族长都让他动下手指,霍锦成让他且慢,他记得简宁说过头两个月要好好休养,能不能动还得问下简宁才是。 “手指头试着动一下是可以的,但手腕不要动,更不要用力。”简宁叮嘱道。 几双眼睛都盯着小施,他右手食指缓缓的,一点一点翘了起来,这下可把霍锦成和里正他们高兴坏了,差点没把屋子给抬起来。 里正和族长还有丁三爷齐齐对简宁竖起大拇指,只差没当场叫她神医了,里正向她提出办村医馆的事。身为医者,简宁也希望自己平生所学能得到施展,不过人性这一块她也很清楚,不事先有个交代,以后难保个别村民不在背后攻击她。 “我可以答应坐诊,也可以教大家认识一些药材,我幼时拜过一位隐世高人为师,学过几年医术,但缝合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还有我徒弟的。其实我俩是互相学习,缝合术是我俩共同探讨出来的,另外还有他祖父,镇上普仁堂的杨郎中,他也指点过我们很多。” 丁三爷道:“那也相当厉害了,还是幼时学过的,要是跟着你师父多学几年那可真是大神医了!” 马福全接过话道:“我当年离家去东阳县拜师学艺时,我师父曾说过,天赋异禀的人,一招一式看眼就会,永远都不会忘。但天赋异禀的人世间极少,有田媳妇大概就是我师父说的那种人,一学就会,换个平常人只怕十年八年都学不会,也学不了那么多。” 杨瑾瑜听他这般说,心下暗暗攒劲。学医这一块,他是不是天赋异禀他不知道,但简宁和太公都夸他有慧根。他打算以后先拿家里的养生开刀,都说勤能补拙,他还不信了,只要他勤学苦练三年还不能单独完成缝合术。 他心里想着要拿养生开刀时,果果正好从外面溜进来闯进他视线,它也是个好热闹的,哪热闹爱往哪钻。先前里正族长他们来后要不是简宁吩咐它守着秋哥,别让秋哥出来吓到人,它早蹿出来了。 这会让杨瑾瑜扫一眼,它莫名觉得脊背发寒,龇牙冲杨瑾瑜凶下,夹着尾巴又溜去找丁有田去了。 丁有田在平常摆饭的房里主动接替简宁揉着面,里正和族长两家来人打着灯笼接他们来了,他俩又过来跟他打声招呼,约好明儿一早带人过来动工挖地窖,随后告辞而去。 里正和族长他们在半路上碰见陆氏,陆氏挽着个包袱,怀里抱着她两岁多的小女儿,里正问她这时候上哪去?她也不答话,径直匆匆去了。 陆氏抱着女儿是往娘家去,先前孟氏被老丁头一脚踹下坡,腰摔伤了,一条腿也动弹不得,是被老大背回去的,一路上不停喊着痛。 到屋后,老丁头骂骂咧咧,非但不肯拿银子送孟氏去镇上看郎中,也不许她喊痛,更不许她发出半点声音。 孟氏因为理亏,老老实实忍着痛一声不吭。 大家开始都没想起老五,后是陆氏大儿子想起他爹还在老屋。 老丁头打发老大过去看看,老大悄悄过来探听动静,恰好听到何捕头说,老五敢打捕快他那条命算是活到头了,关他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后又听马小麦说要打一百杀威棒,打完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他当场腿就软了。 丁有旺亲眼看到老五被何捕头他们带走后,才连滚带爬跑回去报信,孟氏触了老丁头的逆鳞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老五是死是活,声都不带吭一声儿,只敢在心里骂。 此时,要说老孟氏最恨谁,不是老丁头,是简宁。 她恨不能抽她筋,剥她皮,啃她的肉才解恨! 更令她崩溃的是她腰无法动弹,下不了床,也无法站立,内急只能喊几个儿媳妇。老大媳妇刘氏首当其冲,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两腿哭道:“我的个老天啊,娘动不了,我哪来力气给娘把屎把尿,除了简氏家里哪个女人搞得动娘啊!” 最后孟氏把尿尿在了床上,气得老丁头脱下鞋狠抽了她十几下,抽完还不许她哭,说是她敢哭他就敢让几个儿子把她扔去后山喂狼。 孟氏短时间内好不了,屎尿都得在床上解决,老二媳妇方氏可不想侍候她,头一个挽着包袱回了娘家。 陆氏看她回了娘家,心里暗一寻思,老五心里惦记着简氏,明天全村都会知道,她在这也没脸待下去了。再一个,就算老五挺过一百杀威棒,多半也会落下病根,搞不好还会残。再关个十年八年放出来,那人还有啥用?她守在这还得给老孟氏端屎把尿。 她才不干。 匆忙收拾好东西,抱上两岁多的女儿,叮嘱老大,等她走后再去告诉爷奶,她要跟老五和离。 两个儿子老丁头不会让她带走,让她带,她带回去她娘家也容不下。至于女儿,她不忍抛下她在老丁头家活受罪,只能带了回去。 里正他们经过老丁头家,听到刘氏高氏都在放声大哭,她俩情况一样,娘家兄弟都分家了,回去嫂嫂们容不下,想到孟氏瘫在床上要靠她俩,两人只觉眼前发黑,没有活路了。 第110章 价值四百 老丁头被满屋的尿骚味烦死了,他可不觉得自己待孟氏过份,比之孟氏的狠毒他觉得自己还不及她十分之一! 他命令老大几个把孟氏挪去柴屋,又让老大媳妇刘氏给他把床上褥子换了,老大迟疑会道:“偏院老……”他及时把老四的“四”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偏院还有间空屋,要不暂且挪去那屋。” 老丁头怒了,“老子还没死呢,你就等不及做起老子的主了?往后这家你说了算呗?” 老大缩缩脖子,不敢再说别的,忙招呼老二老三先去柴屋清理一下,兄弟三个用两条长板凳搭块门板,再铺上干稻草给孟氏弄了张床,然后将孟氏挪了过来。 孟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沦落到这一步,抓着老大手一个劲的流泪,哭得老大心里难过死了。可他不敢忤逆老丁头,只能叫过刘氏,又让老三叫来高氏,让她俩给孟氏换下尿湿的脏裤子。 刘氏高氏烦死了,当着各自男人面也不敢发作,但脸上可没好颜色,手脚也没个轻重,气得孟氏张嘴就骂。 说到底,她现在还是她们两个的婆婆,又一向欺负她们欺负惯了,伸手便下死力照她俩身上掐着,边掐边咬牙骂道:“等老娘好了,看不剥你们的皮!” 刘氏高氏吃痛,当着老大老三不敢发作,可也不愿再靠近她,胡乱给她套上裤子,扯都没扯上来,便将被子盖上抬脚走了。 孟氏气得大骂,骂着骂着又骂到简宁头上,若不是简宁她何至落到这一步,何至惹得老丁头如此恨她! 老大几个不想听她骂人,赶去老丁头那边商量老五的事去了,孟氏又扯嗓子喊着丁贵丁权她最爱的两个孙子,可高氏哪里准他二人去柴屋看她?非但不许他二人去,还狠狠啐口,巴不得老孟氏自生自灭,快点死在柴屋好摆脱她这个大麻烦。 孟氏在柴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一遍遍咒骂着简宁。 此时,丁家老屋却一片祥和,简宁带着梅香在包饺子,她边包边给马小麦和四小只他们讲着西游记,丁有田在边上记录。 院子里,霍锦成带来的那帮人在廊上排排坐,竖起耳朵听着简宁在讲西游记;马福全和杨瑾瑜在下六博,田氏和丁阳丁健还在酿酒,常氏则在灶屋给刘瞎子煮醒酒汤。 霍锦成在东屋陪着小施说话,说了会,小施乏了,他叮嘱他好好睡会,起身准备去院里看马福全他们下棋。打丁有田书桌边过时,心里一动,随后去了简宁他们那屋。 “丁兄,可否借你笔墨纸砚一用,在下想给家父去封书信。” 丁有田头也未抬:“用便是。” 简宁斜目扫他一眼:“先把诊金付了。” “没错,重金酬谢,你自己说的。”丁有田这才转目看向他。 “我说你俩,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别开口闭口把银子挂在嘴上成么?你们村盖琉璃屋试种粮食,制马灯,不都得我掏银子?大头我都认了,还少得了你们那点。” 他话音落,阿蛮道:“姨姨,我爹爹没银子了,爹爹还说我要当小叫花子了。” 大宝看眼阿蛮:“那你还吹牛,还说让你爹爹给我们送马车。” 三妞扯扯阿蛮:“你不会当小叫花子的,我可以少吃点,分你一半。” 大妞点头:“我们少吃点,分你一半,你别怕。” 二妞迟疑会,也道:“我,我也可以分你一点。” “还有我们。”马小麦举手喊道。 “对!”马小米马小豆哥俩也跟着举起手。 阿蛮看看他们几个,忽然“哇”一声哭了,唬得霍锦成忙上前抱起她,“爹爹跟蛮儿说笑的,爹爹怎会没银子呢,爹爹有的是,不信你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心里老内疚了,没想到自己无心一言会让阿蛮真的担心上了,忙把一叠银票递到她手上。 “爹爹不会让蛮儿当小叫化子的,爹爹有的是银子。” 阿蛮一下破涕为笑,紧紧拽着一叠银票从她爹身上挣着下来,跑到大宝跟前,晃着银票大声道:“大宝你看,我没吹牛,我爹爹有的是银子,我可以送你们一人一辆马车的。诺,这张给你,这给……” 她兴高采烈给大家分发着银票,简宁笑嘻嘻地朝霍锦成望去,他一张脸快烂完了。 该!谁让你没事骗小孩子。 简宁笑归笑,笑完拿帕子擦擦手,将阿蛮分发出去的银票都收了回来,“阿蛮乖,银子要靠自己挣,拿去还给你爹爹,不然你爹爹一会会哭晕在茅厕,姨姨可没功夫去打捞他。快还给你爹爹,让他把诊金给姨姨就行了。” “那要给多少?”阿蛮偏头问道。 简宁捏捏她小鼻子:“给多少那要看你爹爹的良心了,先拿去给你爹爹,小孩子不能拿这么多钱在手上的。” 阿蛮跑过去把银票交还她爹,霍锦成揣进怀里:“诊金我已经给瑾瑜了,怎么他没交到你们手上么?” 丁有田“哦”一声:“付了多少?” 霍锦成扭头看眼在下棋的杨瑾瑜,微一哂道:“五百两,够得上重金了?” 他说完,去东屋给太子写密信去了。 等他写完,唤来一个机灵的随从,打发他连夜送往京里交到太子殿下手上。 随从领命去后,他正要去看看饺子好了没,杨瑾瑜冲了进来,他一把揪住他衣襟把他拖到门外,把之前他给的一百两银票拍到他脸上,大声质问他:“来来,你说说看,这是五百两吗?还是说你霍大公子有权利把一百两改定为五百两,我竟不知道你霍大公子几时当上了户部尚书,有这等权利了!” 简宁和丁有田都过来了,霍锦成不慌不忙推开杨瑾瑜,正正衣冠,异常淡定地道:“一百两是给简娘子的诊金,另外四百两么……” 他视线转向廊上挂着的节能灯:“这些马灯极难制,在下也是花重金购来的,当初瑾瑜死活缠着在下,非要去了十几盏。没想到今儿会在简娘子家看到,实实令在下惊讶,瑾瑜竟舍得把这些马灯送与他师父,这马灯一盏八十两白银,不知简娘子觉得这些灯可值四百两?” 第111章 想当后娘 真尼玛无耻! 杨瑾瑜捂脸,心下很是佩服霍锦成,能把无耻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他方才棋下到一半去上茅厕,路过简宁他们那屋,想起诊金还在自己身上,便掏出给了简宁。 简宁随口问了句,不是五百两吗? 杨瑾瑜这才怒火中烧找上霍锦成,这不是赤裸裸地挑唆他和他师父的关系吗?偏霍锦成还作死,不但没有悔意,反堂而皇之拿那些灯来威胁他。 无耻啊无耻!他恨恨瞪眼霍锦成,冲他挥了挥拳头。霍锦成斜目瞟了瞟他的小拳拳,连他一根手指头都别想撼动。 简宁觉着一百两诊金绰绰有余了,她只是被杨瑾瑜硬喊过来的,听霍锦成拿节能灯说事,她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懒得跟他计较,转身接着包饺子去了。 丁有田倒是很高兴,他上前拍了拍霍锦成肩膀,暗为自己先前对简宁心生怀疑感到愧疚。 霍锦成看他掉头跟在简宁身后去了,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马灯谁送简宁的,但简宁包着不让丁有田知道,他便认定这里面有鬼名堂。 饺子包好,霍锦成的那帮随从,人人有份。 丁有田自觉去灶屋烧火,让常氏赶紧回家休息,明儿一天还有得忙呢。 常氏把煮好的醒酒汤端来给简宁,简宁接过,转头喊梅香把簸箕里的饺子端去灶屋煮了。是她家主子和她主子带来的人要吃,自然该她去煮。 梅香答应着端上簸箕去了灶屋,她家公子在,她自然也想着好好表现表现,否则她才不会帮着去煮。 她一脚跨进灶屋,没想到丁有田会坐在灶膛前生着火,先前她虽然被简宁的凶残震憾到,但这会她偷瞄着丁有田,炉火映照下,他一张侧颜俊逸绝伦,看得她心似小鹿,怦怦乱跳。 梅香家虽是京城的,可只是平头百姓之家,她被卖到霍府为奴,霍家嫡子庶子加起来倒有十来个,做丫头最好的出路无非是被主子看中抬为姨娘。但打她进到霍府,她压根没有机会近身侍候各位公子,不然她也不会把目光转到孙小姐阿蛮身上。 而且,高门大户里的妾室不好当,上头还有主母压着,一个不小心犯了错,主母想发卖便发卖了,跟个物件儿似的,贱如草芥。 别看梅香年岁不大,心性却不小,她讨得阿蛮喜欢后,见霍锦成的机会倒是多了几分,霍锦成又是霍府的嫡长公子,只不过冷得像块冰。在霍府也没人敢谈及阿蛮的娘亲,梅香只知道阿蛮的娘是个异族女子,和她家大公子是私定终身生下的阿蛮。 平时梅香正眼都不敢瞧下霍锦成,哪敢打他的主意?她最好的出路是服侍好阿蛮,升为一等丫鬟后才有可能被指给府里有头脸的小厮,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就是这般了。 不过现在她可不这么认为了,丁有田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笑起来温润如玉,说话又和善,虽然有几个娃,年龄也比她大了十岁不止,又还是乡下的。可人家有家业啊?三个女娃以后嫁出去,或是和她一样卖去大户人家家里为奴,非但不会成为她的负担,还能给她赚到一笔银子。最主要,丁有田还识文断字,没准以后还能高中皇榜,这可比嫁个小厮强上数倍。 这么一盘算,梅香把简宁忘到了脑后,水烧开了,她往锅里下饺子时故意抬高手腕,沸水溅起,她惊呼一声,身子一歪,朝丁有田倒去。 “小心!”丁有田亦惊呼道,沸水溅起时他本能地往后仰了一下,梅香这一倒,恰好倒在他怀里,并将他扑倒在地。 他伸手去推梅香,梅香却就势紧紧搂着他,田氏恰好进来,见状暴喝一声:“干啥呢?你这小贱人看我打不死你!” 田氏怒不可遏,一把抓过灶上锅铲,丁有田忙推开梅香爬了起来,伸手冲田氏喊道:“田姐听我说,不是你以为的……” 梅香害怕田氏,躲在了丁有田身后,还拽着他袍子,轻声哭泣,简宁走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怎么回事?”她看向丁有田。 “娘子,听为夫跟你说,事情不是田姐姐看到的……” “我看到的哪样?”田氏气冲冲地打断他,“两个人都搂在一块了,这会还护着这小妖精,你呀你呀,大兄弟,你真让人失望!” 丁有田越急越说不清,他脚一跺,去掰梅香的手,边掰边道:“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别一味啼哭啊,快跟我娘子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说啥?马家婶子都看到了,你还让我说啥……” “啊?你,你怎可以,这般胡说?” 梅香偷眼瞟简宁,见她一言不发站在那,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反没有那么慌了。事情反正已经成这样了,丁有田有嘴也说不清,她打定主意搅混这滩水,捂脸嘤嘤哭上了。 四小只和阿蛮还有马家哥仨闻声闯了进来,阿蛮问:“梅香姐姐,你干嘛哭啊?谁欺负你了?” 大宝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人欺负她了?” 马小米喊道:“大宝,她想给你们当后娘!我娘骂她小妖精,我都听见了,肯定是她勾引你爹爹了。” “去去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胡说什么?”田氏照马小米背上就是一掌,“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合,都出去玩去。” 田氏将他们几个赶了出去。 二妞叫道:“我们才不要后娘,丑八怪!我爹爹才不会喜欢你!” “对,长得像猪八戒。”马小豆也喊道:“瑶瑶和她娘亲都是仙女,你那么丑还敢给瑶瑶当后娘,你做梦去!” 霍锦成和杨瑾瑜还有马福全也走了来,梅香看眼她家公子,“哇”一声大哭上了,接着捂脸跑去了后院。 “没事,你们去下你们的棋,扁食一会就好。”简宁上前往锅里下着饺子,又喊丁有田:“添柴啊,愣着干啥?” 田氏也忙给马福全使眼色,拉着他一块往外走,又招呼霍锦成和杨瑾瑜,“没事没事,去下你们的棋,扁食好了会叫你们,我去看看出酒了没。” 他们都出去后,灶屋只剩下简宁和丁有田,简宁手中锅铲指向丁有田,朝后院丢了个眼色,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还不快去看下你的小心肝,别一会跳粪坑了。” 第112章 打个商量 丁有田举起右掌:“娘子,为夫可以对天发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是为夫有任何冒犯梅香姑娘……” “你慌什么?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我能想什么?”简宁打断他,眼一翻,“再说了,发誓要是管用的话还要衙门干什么?干了坏事直接对天发个誓就好了,切!” 丁有田把事情经过跟她讲了一遍:“……然后田姐姐进来看到她倒在我身上,就是这么个事情,为夫要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你是觉着我被雷劈过没劈死,认为你也有这么好的运气是?”简宁面上冷了下来,“丁有田,咱们打个商量。” 丁有田心一沉,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你说。” 简宁很认真地道:“你要对那丫头有意,我成全你们,咱俩和离,你带她走,我还可以给你们二百两银票,孩子以后我一个人养。你可以每月回来看他们一次,不,两次,行不行?” 合着就多他一个? “不行。养育孩子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你不用负责的,真的,我不会怪你。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别急着拒绝,给自己一个机会,成不?” “娘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娘子坚持和离,为夫一定会如实告诉大宝他们,是娘子不要为夫了,把为夫赶走的。娘子,你确定还要和离吗?” “丁有田!”简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要不要脸?梅香才多大?你都可以当人家叔叔了,还跟她搂搂抱抱,我呸!真不要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不对她眉来眼去,无缘无故她一小姑娘能缠上你?怎么不见她去缠她家公子,不去缠我徒儿,偏来纠缠你?哼!我好意给你留面子成全你们,不知好歹是不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简宁张牙舞爪瞪着他,手中锅铲差点没忍住,想一锅铲砸烂他的狗头,看他还敢不敢招蜂引蝶。 丁有田一脸淡定:“敬酒要吃,罚酒该吃也得吃。” “你!你到底想怎样?” “娘子想怎样?” “你耳朵塞驴毛了?我想怎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要跟你和离!和离!” “请问娘子和离的理由,为夫也好跟大宝他们有个交代。” “你……你不守夫道,勾引无知少女,不要脸!” 丁有田“哦”一声,唇角慢慢弯了起来,“敢问娘子莫不是在吃醋么?” “什么?” 简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我吃你个大头醋,就那么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我能吃她的醋?”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怎么可能吃醋?她只是感觉胸口被梅香和丁有田堵了口气,不上不下,噎得她难受。 敢情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不是说古代女子都是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她给刘瞎子送去醒酒汤,转来灶屋进门时可看得清清楚楚,梅香两手紧紧搂着丁有田,丁有田也紧紧抓着她的手。 搁现代,梅香也就是一未成年的初中女生,怎么敢这么大胆,惦记四个孩子的爹?肯定是丁有田这混蛋跟她玩暧昧,给了她某种暗示,否则她怎么敢? 真是个狗东西! 她才不会吃梅香的醋,她压根没把梅香放在眼里,她只是看不惯丁有田,没错,她就是单纯看不惯丁有田不知检点,仗着皮相好,欺骗无知少女。 饺子在锅里翻滚,丁有田见简宁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唇角不觉弯得更高,他舀了小半瓢冷水倒进去,看眼简宁,忍笑试探道:“娘子即知她是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想必也不再疑心为夫会对她有何非份之想了?” “娘子貌若天仙,只要不是瞎子……” “瞎子惹你了?” 他话说一半,刘瞎子一脚跨了进来,不高兴的拉长脸瞪着他。 “师父,你说你早不早晚不晚偏这会一脚踏进来,捡起半截话就兴师问罪。徒儿见过捡东西的,可没见过捡骂的,再说徒儿骂谁也不敢背后骂师父啊!” “嗯,不是骂我老瞎子,那是骂你媳妇了?” “师父!” 丁有田唬得手中烧火棍差点掉在地上,他忙摆摆手,“我更不敢骂我娘子,师父莫要乱讲,借我一个胆儿也不敢。” “嗯?更不敢骂你媳妇?就是说你更怕你媳妇,不把老瞎子放在眼里了?” “哎呀!” 丁有田丢了烧火棍,起身对着刘瞎子长揖了三下,求放过。 刘瞎子脸拉得更长了,“你手中还少了三柱香,要多三柱香,我老瞎子就该吃供品了。” “扑哧!”简宁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罢了,惹不起躲得起,丁有田冲刘瞎子拱拱手,夺门而逃。 他一走,刘瞎子朝简宁挤挤眼:“开心了?我老瞎子替你教训了劣徒,锅里扁食有没有老瞎子的份?” 简宁抿唇一笑:“当然有,没谁的都不可能没您的,您这会酒醒了一会还喝不?” “我老瞎子怎么可能喝醉,马福全那小子放了狠话要喝趴我,他身子骨才痊愈,老瞎子给他留面子,装醉避开他而已。” …… 饺子煮好了,霍锦成一个饺子下肚,阿蛮一脸期待地问道:“姨姨家的扁食是不是特别好吃?” “爹爹饿了,这时候吃什么都好吃。”霍锦成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一口气干掉三十四个才撂筷子。 他那帮随从一个个狼吞虎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纷纷竖起大拇指,杨瑾瑜更是不必说,他觉得他师父包的扁食可以开店了,保管宾客如云。 小施醒来也吃了十来个,简宁没给他放辣椒,他坚持自己用左手拿勺吃的,吃得满头大汗。简宁知道麻药过后他手腕会异常疼痛,她让杨瑾瑜把之前她给他的药拿出来,里面有一包是止痛药。 小施问她:“吃止痛药会不会影响伤口恢复?” 简宁摇头:“你这个不会,反而疼痛刺激不利于伤口愈合,但也不要多吃,头三天每天特别痛的时候吃一片半片就好。” 霍锦成临走前悄悄问简宁,“梅香那丫头怎么回事?” “没事,可能煮扁食的时候被开水溅了一下,等会我给她看看。”简宁不信她还治不了梅香,留下她,顺便也看看丁有田还敢不敢浪,他要敢浪让她逮到,正好借故将他扫地出门。 第113章 下定决心 小施除去右掌,腿上也有伤,来前已有郎中替他医治包扎过。被抬出门前,他深深地看了简宁一眼,似乎想将她的容颜刻在脑海里。 他虽年轻,绘画天赋却极高,原本以为自己右手彻底废了,没想到一个乡野妇人能有这般神奇的医术,心中对简宁充满着无限的感激。 临出门前,他又回望了一下简陋宽敞的农家院子,在他被抬出去后刘瞎子转目望向院门,皱了皱眉头,眼底似掠过一抹,不可言喻的痛楚之色,转瞬即逝。 “蛮儿,爹爹走了!”霍锦成朝阿蛮喊了声,阿蛮叉着腰不知在和大宝争论什么,听到他喊自己,扭头冲她爹摆下手,说声知道了,没有再理会他。 霍锦成摇摇头,想想,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你回来一直霸占着毛球,不给我抱,不让它跟我玩,你就是个小气鬼!”阿蛮说着气呼乎地跺下脚,“你还不给我分饭吃,大妞她们都给我分,就你没说给我分。哼,我讨厌你!除非你把毛球给我抱一下,我就原谅你!” 大宝:“我有说过要你原谅?” “蛮儿,不许无礼。”霍锦成过来抱起阿蛮,“大宝是兄长,蛮儿不可以对兄长无礼,爹爹走了,过两三日会再来看蛮儿,到时爹爹给蛮儿买只小狗儿来好不好?” “真的?”阿蛮照她爹脸上“唧”亲了口,又指着大宝脚边的毛球,“我要跟毛球一样的黑色的小狗儿,不,要比毛球好看的,毛球丑死了,我才不稀罕跟它玩。” “爹爹最疼蛮儿了。” 她照霍锦成脸“唧”又狠亲了一口。 霍锦成胸口一暖,想着女儿心里还是有他这个老父亲,还没来及表示啥,阿蛮踢打着两腿道:“放我下来,我要去找秋哥玩,放我下来爹爹。” 阿蛮挣脱下来,一溜烟跑了。 好,他自作多情了。 霍锦成目光落到大宝面上,见他正看着自己,他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蛮儿要是不乖,等叔叔来你告诉叔叔,叔叔会训斥她的,放心,啊?” 大宝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一如先前他给丁有田同情的眼神一样。 阿蛮能听她爹爹的才怪,大宝心里想着,但还是点了点头,嘴上却道:“我不会告状,也不会和阿蛮吵嘴,她比我小。” “好,像个当兄长的。”霍锦成勉强笑道,他被大宝方才同情的眼神扎得心里老大不自在,没想到他堂堂一品带刀侍卫,竟让一个小孩子给同情了。 他转目四下扫了眼,没见梅香,先前也没见她帮着上吃食,倘或真的烫伤严重简宁必会跟他说,可见那丫头服侍阿蛮不上心,他心里对梅香存了不好的印象。 跟简宁和丁有田打过招呼,他匆匆走了。 “妹子。”田氏在他走后,忙拉过简宁,将她扯到一旁:“你心也忒大了点,怎的不打发了那小妖精,让霍公子把她一并带走,还留她在家里干啥?” 简宁笑着拍拍她手:“我知道田姐姐是真心为我好,替我着急,放心,金簪子掉在井里头,该是谁的便是谁的,别人拿不走,也强求不得。” 说到强求不得,她不由想到队长,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 不过她已经想开了,她自幼不得父母关爱,即便马福全要带她走,她也放不下四小只。她不会做出她父母那样的事,弃四小只于不顾。 丁阳丁健捡完场,过来告辞,简宁让他们等等,她回屋取来一串铜板,数了一百八十文给田氏,待要给丁阳丁健一人二十文,他俩说啥也不要。 丁三爷已经先走了,哥俩摆摆手,都表示,明儿才正式上工,今儿不过是搭把手,帮着垒灶又都管了饭,还蹭了顿好酒喝,再拿钱的话回去定被自家老爷子打断狗腿。 他俩执意不收,简宁也没强求,日后做得好再以分红的形式补给他们是一样的。 “我们也先回去了。”田氏叫过马小麦哥仨,又叮嘱和丁有田在下六博的马福全,明儿还要去县衙赴任,早点回去。 “知道,我一会就回去了。”马福全看下天色,视线转向简宁,“给她娘几个拿盏灯,路上别绊着。” “不用不用,要啥灯呀,这点路闭着眼都能走回去。”田氏忙叫住简宁,同着马小麦三个有说有笑地去了。 简宁看眼马福全,他两眼已盯着棋盘,全神贯注下着棋。刘瞎子在边上边咪酒边观战,因着他之前醉倒了,马福全也不拉着他拼酒了。 “娘。”大宝走过来,“秋哥在房里闷了一天了,现在可以放它出来透下气不?” “可以,你今晚不温书了吗?” “要的,我领秋哥出去抓老鼠吃,等它吃饱回来就温书。” “它应该吃饱了,果果出去给它抓了老鼠回来,娘也扔了吃的给它,不用带出去了。” 自打有了果果,家里老鼠慢慢都看不到踪影了,几个灵宠里果果是越来越得简宁青睐。 只不过果果始终跟丁有田更亲,此刻正趴在他脚边,舒适地眯着眼呢。 简宁去了西屋找梅香,在窗外看见她托腮坐在桌前,桌上还搁着她带来的梳妆匣。她痴痴看着镜中的自己,看入神了,这是以为自个有多美呢? 其实梅香心里委屈死了,她本以为她跑出去,丁有田会追出来,结果她在后院等了好久,望眼欲穿也没见他出来。 这会她心里想着,丁有田多半是怕简宁那个母夜叉,喜欢肯定是不会喜欢的,要真喜欢两人能分房睡?她去简宁住的屋子和东屋仔细侦查过,完全确定了两人是分房而居的。 丁大哥太可怜了,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还被压制得死死的。 也是哦,那女人凶巴巴的,连男人都打得过,就丁大哥那斯斯文文的样子,哪里禁得住那女人几下拳脚。 不行,她一定要把丁大哥抢过来,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就该以夫为纲,怎么能反过来压在丁大哥头上,真是讨厌。 换了她就不会,她会事事以丁大哥为先,什么都听丁大哥的。她爹说过,女人不能惯,一惯就会上房揭瓦,依她看,丁大哥因为打不过那女人,所以事事惯着她。 这可不行,她得找丁大哥好好说说,那样的女人要不得,趁早休了为妙。 梅香拿起眉笔,细细描起眉来…… 第114章 一起拉钩 这是对丁有田还没死心? 简宁莫名有点气,惦记谁不好,干嘛非得惦记她四个娃的爹?难道古代也流行萝莉爱大叔的戏码? 那也不对啊,通常大叔应该是个大富豪才对,丁有田连乡下土财主都算不上,这梅香脑子是进水了吗? 与其惦记丁有田还不如惦记霍锦成,他不但是鳏夫背景又豪横,惦记他至少还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优势,只要梅香真心待阿蛮,何愁搞不定霍锦成? 哪怕做个小妾,也比傍上丁有田的日子要过得香? 简宁没好气地敲敲窗,走去房门口:“时间不早了,给阿蛮洗洗带她睡了。” “大晚上的描什么眉。”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丢下这一句,转身给大妞她们几个打洗脸水去了。 梅香被她冷不丁冒出来吓一跳,也让她后面那句话臊得满面通红,见简宁走了,她捂着胸口暗吐了口气,又抓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才起身去寻阿蛮。 几个孩子这会都在院子里围在秋哥边上,刘瞎子也颇感兴趣地盯着秋哥,丁有田趁马福全琢磨落子的空隙,跟他讲了秋哥的来历。 刘瞎子捋须笑道:“若老瞎子所料不差,此蛇能听懂人言,假以时日能进化为虺,最后还可进化为双头蛟。” “莫非来自蛮夷那边的勾蓝瑶寨?”丁有田年少时听刘瞎子讲起过勾蓝瑶寨的传奇故事,当地人擅长驯蛇。 马福全听到勾蓝瑶寨,抬目看了他师徒二人一眼,他们特警队曾千里迢迢追去勾蓝瑶寨抓捕过罪犯,在湖南永州市江永县。当地民风过去确实彪悍。 秋哥听丁有田提到勾蓝瑶寨,快速爬行过来,昂起双头看向他。 “你这孽畜,你若想回去自去便是,看着我做甚?”丁有田心下暗思,秋哥不是会飞吗?勾蓝瑶寨虽不在大宴国境内,但距丁家村也算不上远,骑快马尚且只需两天功夫,飞去的话怕只要半天即可。 秋哥眼神流露出一丝伤感,甩甩头,又爬了回去。 “阿蛮,过来,跟我去洗洗,该睡了。”梅香走来站在廊上冲阿蛮招手,她现在喊阿蛮喊得十分顺口了。 看到她,二妞头一个怒目瞪着她,大妞三妞也斜目看向她。简宁端了盆水出来,冲她们喊道:“都过来洗脸洗手,早点睡。” 梅香牵着阿蛮往灶屋走去,二妞朝她啐了口:“丑八怪!” 阿蛮扭过头:“丑八怪说谁?” 她本意是问二妞,说谁丑八怪。结果二妞误以为她骂自己丑八怪,“你才丑八怪,你俩都是丑八怪!” “佳佳!”简宁本来蹲下身去了,闻言又起身,把二妞拉到廊上,“跟谁学的这么牙尖嘴利,阿蛮和梅香都是客人,不能对客人这么不礼貌。要是娘带你去别人家做客,那家的小姐姐小妹妹也这样骂你,你会高兴吗?” 二妞摇头,却一脸不服的小声道:“可是,可是她想当我后娘,她勾引爹爹。” 简宁沉下脸:“越说越难听了,这是小孩子该说的话?一会去娘房里,娘再好好好跟你说说,先过来洗脸。” 阿蛮气鼓鼓的,见简宁训斥了她,也就不再说什么,跟着梅香去了灶屋。 “梅香姐姐,什么是勾引,你真的想给二妞她们当后娘吗?” 梅香朝外面瞄眼,示意她别出声,打好洗脸水,她领着阿蛮去了后院,这才小声道:“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嫉妒我们是京城里来的,又比她生得好看,特别是小姐,你比她们三个都生得好看。她们的娘还不许奴婢叫你小姐,说在她家就得守她家的规矩,你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 梅香撇撇嘴:“还不是因为她们是乡下人,身份低贱,她们的身份别说跟小姐比了,就是比奴婢都比不过。若是奴婢天天叫你小姐,她们听了会不舒服,会觉得小姐身份高贵,显得她们身份低贱呗,不然还能为什么。” “可姨姨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哎哟小姐,她哪会跟你说真话,奴婢是服侍小姐的人,能不事事想着小姐,向着小姐吗?别人可不会像奴婢这样事事都为小姐着想。小姐好了,奴婢才能好,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阿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梅香给她洗过手脸,又另换盆打了洗脚水,仔细替她搓揉干净两只脚丫后,她把阿蛮两脚搁在自己大腿上,拿过干帕子给她揩干脚丫上的水,她又俯身嗅嗅阿蛮脚丫。 “嗯,洗香香了。” 阿蛮被她逗得咯咯笑:“梅香姐姐,脚丫子不臭么?” “奴婢觉着呀,小姐放屁都是香的,谁敢说小姐脚丫子臭,奴婢头一个不能答应。” “那我放个屁给你闻闻呀。”阿蛮笑得更欢畅了。 梅香心虚地朝灶房里瞄了瞄,压低声音道:“今晚奴婢跟小姐说的话,小姐放心里便好,千万不可说给别人知晓,记住了吗?” 她给阿蛮抱回西屋,大妞她们还在前院洗脚,等她自己洗漱完回到房里,见大妞三妞也回屋了,两人都坐在阿蛮床上,阿蛮正和她们翻着花绳,开心不过。 唉,梅香暗叹口气,她家公子至少有八百个心眼子,怎么她家小姐这么没心没肺,掉过脸就跟她们玩到一堆了。 小姐这性子随她家公子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随了她那个异族娘亲。 不过小姐没心眼才好,更易哄骗,不是吗? 拿捏住小姐,梅香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她又打开梳妆匣,拆散了头发,拿把梳子对镜慢慢梳理起长发来。 阿蛮她们翻会花绳,二妞回来了,眼睛红红的,显见哭过,进门便跟阿蛮道歉:“阿蛮姐姐,我不应该跟你吵嘴,你能原谅我不?” “能,我可以原谅你,我也没跟你吵嘴,只是问你丑八怪骂的是谁,你前面就骂过一遍说梅香姐姐是丑八怪,可梅香姐姐一点都不丑,你以后别骂她是丑八怪可不可以?” 二妞扭头看眼梅香,梅香也正盯着镜中的自己,此刻虽然虽施脂粉,镜中少女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她简直都要爱上自己了。 哼,居然说她丑八怪,分明就是嫉妒她生得好看。 二妞还是不愿跟梅香认错,她转过头,对阿蛮点点头,“嗯,我不说了。” “来,拉钩钩,拉钩钩了才算。”阿蛮伸出小手指。 第115章 武功秘芨 二妞也伸出小指勾住她的,两人摇晃着手臂,哈哈笑起来,阿蛮又冲大妞三妞叫道:“还有你们两个,我们都来拉钩钩。” 几个小朋友拉着钩钩笑成一团。 梅香回头,见状轻嗤一声,也没理会她们,转过身托腮盯着镜子,慢慢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简宁在二妞回房后拿过装碎布的篾篓,本想扎布偶打发下时间,忽想起要是一会还有人来领碎片被秋哥吓到不好,于是又起身出来把秋哥喊去了后院。 “你自愿跟到我家来的,这阵子只好委屈你避着点人,等地窖挖好,以后你就守在地窖里,没外人在的时候可以上来透下气,玩耍一会。” 秋哥昂起蛇身,双头朝下点了点。 前院里,丁有田和马福全还在下六博,两人都盯着棋盘在沉思,刘瞎子坐边上喝着酒,桌上还摆了碟酸泡菜,他喝着小酒,嚼着酸泡菜,不时摇头晃脑,看去很是惬意受用。 简宁从后院过来,视线落到他们几个身上,心口忽一凛。 她感觉很久很久以前似曾见过这一幕,也是这样的农家院子,这样静谧的夜晚,他们三个坐在灯下,好像一模一样的场景她多年前就曾见到过。 前世她也经常有这种感觉,每次都是心口忽一凛,然后就会觉得某件事多少年前曾经经历过。 以前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这会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人出生前,像看电影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看了一遍,所以才会偶尔有这种感觉? “娘子。”丁有田抬眸,看见她站在那出神,便问道:“你站那想什么,想入神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明儿要采买的东西,明儿早上跟着牛车一块去趟镇上,你们别下太晚,早点歇着。” “就下这一局。”马福全道。 简宁回屋没多久,他们棋局散了,马福全又输给了丁有田,“好家伙,你现在长进不少,改日再下。我还不信了,下不过你这手下败将。” 丁有田笑笑:“胜败乃兵家常事,马大哥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我随时欢迎你来挑战。” “好,棋盘放你这,等哪日得了闲,我再好好跟你杀几盘。”他起身,眉一扬,又道:“对了,老五最多关他十天就放出来了,不用担心。” 丁有田笑而不语。 马福全走后,刘瞎子朝自己家方向指了指,丁有田点头,收好棋盘,叮嘱大宝早点休息,别看书看到太晚,又去简宁房里跟她打了声招呼,这才随着刘瞎子往他家去了。 果果想跟着他去,刘瞎子回头眼一瞪,它立马站定没敢动了。 到了刘瞎子家,刘瞎子烧了一锅滚水,放了很多药草在浴桶里,待水温冷却一些后,他拿出一个木匣,打开捡了一枚黑黝黝的丸子递给丁有田,命他服下丸子再去桶里泡上半个时辰方可起身。 丁有田也没多问,拿起丸子看了看,在今晚之前他已经连续服了大半月另一种红色的丸子,服了这枚黑色丸子后,自去桶里泡着,没一会只觉通体舒泰,泡完出来,感觉整个人异常精神,身子骨似乎都轻盈不少。 “师父,你给我吃的什么灵丹妙药,之前的都没感觉,怎么今晚不一样,现在只觉浑身松快。”他笑嘻嘻地说完,手一伸,“再给几粒。” 刘瞎子眼一瞪:“药也是浑吃的?你要想筋脉尽断,自去匣子里取了吃去便是。” 说罢,他甩了本册子给丁有田,“拿回去好生仔细看看,明儿再告诉我看到些什么。若是什么都看不到,明儿把册子还我,以后也不用看了。” 丁有田翻开,见是本画册,粗粗翻了下,里面画的都是些道士,或坐或站,各种姿势都有。有些手里还拿把剑或者树枝。 “画的都是道士啊,也没有文字,这什么册子?” “回去静下心再看,要是明儿你还只能看到这些,为师也没办法了。” 丁有田拿上册子回去了,远远看到果果趴在院门口等着他,看到他回来,果果撒着欢的迎上来。 他搂着果果回了家,院里廊上灯亮着,主屋和东屋都熄了灯,他拿上灯去了灶屋,翻开册子,静下心,盯着看来看去什么也没看出来。 一个时辰后,他打了个哈欠,起身打算回屋,他把节能灯挂回廊上时,册子从他袖中掉落,他也未察觉,自回屋睡去了。 简宁一觉醒来,从房里出来,在廊上看到丁有田掉落的册子,她捡了起来,以为是昨夜霍锦成那些随从掉在这的,心里想着会不会是武功秘芨? 既然掉在她家,说明跟她有缘,她一个没忍住,信手翻开看了看。连翻几页,见都是些道士,连文字都没有。 什么鬼东西,她耐着性子又定睛看了会,感觉看了个寂寞。正要合上,眼前晃了下,好像她方才盯着看的那个道士手动了下。 怎么回事?她凝眸细看……动了,真的动了,那道士像是在练功,简宁体内那股灵气也随之涌动。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到了一处空旷所在,跟在那道士身后一招一式比划了起来。 “娘!” 大宝起来,轻手轻脚出屋,见她站在廊下出神,上前扯扯她衣袖,轻喊了一声。 简宁回过神,忙收起册子,“起来了,娘先去把热水烧上,你先练着,娘马上来。” 大妞三个也起床了,她们如今都形成了生物钟,到点即醒,四小只自觉绑上沙袋去站桩。 简宁生火烧上水出来,回想着先前那道士的一招一式,竟然沥沥在目,她不自觉演练起来。 马小麦来后,一言不发跟在她后面比划着,以往简宁练的招式他都能勉强跟上,今儿却怎么也不对,看起来很简单的招式,他比划来比划去就是不对。 不单是他,果果也跟不上,同样一脸懵逼。 马小麦挠挠头,只得暂且放弃,想着等下再问简宁好了。他开始打之前简宁教他的,打完一遍,简宁还在练,她越练越发觉精妙无穷,体内灵气无形中似乎都变得充沛了。 第116章 有辱斯文 简宁练完,马小麦问她今天练的啥功夫,他完全跟不上。简宁让他问得一愣,细想,好像她练的不是武功,因为根本没用到一丝内力,而是用的灵气。 她心里有种感觉好像能隔空打物,她试着用方才所练的招式,果然能把灵气全部汇聚到两根手指上。她让马小麦看好了,然后并起两指对准昨天被丁三爷父子扒掉的一堆土砖,心随念动,灵气瞬间化做一道光,击向那堆土砖。 “轰!”尘土飞扬,那堆土砖顷刻化为泥渣。 马小麦和四小只见状齐声低呼,简宁自己也被震惊到,她居然可以运用灵气隔空打物,杀伤力似乎超过了激光狙。 “师父,为什么那些土砖会碎掉?刚是你出手了吗?”马小麦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没看见一束白光?”简宁自己是看见了的。 马小麦摇头。 简宁又问四小只,他们也摇头。 难道那束光只自己能看见?简宁忽想起吴凤仙的降妖杵,当时明明在她头顶上,不知何故晃了晃,随后掉落下来砸在了吴凤仙的头上。 她将那日在场之人过滤一遍,最有可能暗中出手帮她的只有刘瞎子,原本那日她就曾怀疑过,她朝东屋看了眼,想着一会问下丁有田,如果那本册子是刘瞎子给他的,上回帮她的是刘瞎子没跑了。 “我练的不是武功,是什么具体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再教你,你先接着昨日教你的练。”简宁说完,又叮嘱四小只好好练功,这才朝灶屋走去。 “咯咯哒~咯咯哒~”昨儿丁阳丁健加固后的鸡窝里,响起母鸡欢畅叫声。 四小只眼睛齐齐看了过去,果果率先扑向鸡窝,马小麦紧随其后。两只鸡如今已不惧怕果果,看到它来母鸡仍趴在窝里欢叫着。 “走开,我看下。”马小麦把果果扒开,手伸进鸡窝,在母鸡肚子下摸了摸,摸出三颗鸡蛋。 “哇塞!”他举起鸡蛋朝四小只晃了晃,“你们家的母鸡下蛋了,我拿给师父去。” 他撒腿朝灶屋跑去,四小只没站够时间还不能动,眼睛都跟随他一路望向灶屋。 “师父,你们家的母鸡下蛋了,下了三个!”马小麦兴冲冲的把三颗鸡蛋递给简宁。 “呀,真的下蛋了。”虽然个不大,但简宁却当宝贝一样捧在掌心,看了又看。 她把三个鸡蛋做了标记,又拿了几个买的全部带壳煮了,并告诉马小麦,“今儿这三个家里鸡下的蛋,你和大宝分一个,另外两个四个妹妹分,这三个我做了标记的,要是一会我走开了,你分给他们,记着别拿错了。” “保证记住,坚决完成任务。”他两腿一并,“啪”一下,抬手给简宁敬了个军礼。 只是样子有点滑稽,不像小战士,倒像个小特务。 简宁笑笑,故意问:“哪学的,这什么呀?” 马小麦咧嘴笑道:“我爹爹早上教我的,说是和作揖一个意思。师父,我爹爹早上又开始练功了,我看他练了下,和他以前练的不太一样。” “你爹爹会的师父都会,都能教你,师父会的你爹爹不一定会,比如方才师父练的你爹爹就不会。师父比你爹爹厉害一丢丢,你不用想着换师父。” “我没想过换,一日为师终生为师。”马小麦是真没想过换师父,在这跟着简宁练他还能当助教,有四小只陪同一块练武让他感觉更有意思,也更有积极性。 他出去接着练功去了。 马小麦刚走没一会,丁有田进来了,他起床睁开眼,本想着再拿昨儿那本册子看看,结果满屋找遍也没找着。 虽然他记得很清楚,昨儿没忘在灶屋,不过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找找。 “你在找什么?”简宁见他一进来两眼到处睃,心里知道他多半是在找那本册子,嘴上还是问了句。 “昨儿师父给我一本册子,早起没看到了,晚上还得还给师父的,不知落在哪了,真是奇怪。” 果然是刘瞎子。 简宁从怀里摸出那本册子,“落在廊上了。” “我说呢,我记得明明没落在灶屋。”他打开翻了翻,“不知道这什么破玩意,一个字都没有,除了道士还是道士,师父还让我看了告诉他,能看到什么。” “你先深呼吸一口,然后抛开脑中一切杂念,盯着道士看,不要眨眼,能看多久看多久,试试看能看出什么来。” 简宁给他做了下深呼吸的示范,他照着做了,静下心,定定看着册子上的道士,两眼一眨不眨,直到快流泪了才闭目仰起头。 “没看出什么吗?”简宁问。 他摇摇头,“娘子看过了?可是看出了什么?” “我以为是阿蛮爹爹的那帮随从掉的,打开看了一会,那些道士能动的,看着像是武功招式,但又不是。没经过你师父允许我打开看了,你说你师父会不会生气?” “不至于,娘子真能看到那些道士会动?为何为夫看不到?”丁有田不信邪,又试着深呼吸一下,再定睛看到眼睛酸涩,然而那些道士像跟他做对一样,纹丝未动。 “算了,看来得有慧根,我跟师父说下,娘子能看到道士动,让师父把册子借给娘子……”他话没完,忽打住,凝神想想,接着道:“师父原来说过,这世上有些修仙的人,修练到一定程度靠着一把剑便能飞起来,跟娘子说的西游记里的仙人一样。那孙猴子能驾着筋斗云在天上飞,修仙的人也可以踩着剑在天上飞,为夫从前还当师父……” 他话没说完再次打住,看眼简宁,晃晃手上册子,又道:“娘子还是不要借这册子看了,想必娘子是有慧根的,要是真修成仙人飞走了,为夫和大宝他们怎么办?还是不看的好,这册子就是个害人的东西。” “我也没说要借来看,我可不想当仙人,不过……” “不过什么?”丁有田一下紧张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能御剑飞行,也蛮过瘾的。” “过瘾?” “就是痛快!你想想,要能在天上飞,跟秋哥一样,想去哪就去哪,闲着没事飞去京城打个转估计都要不了多久,岂不省事。” “痛快个屁!”丁有田不觉爆了粗口,“娘子可见过有人大白天在天上飞的?保不齐让人当成妖怪一箭射杀了,不然为夫也不能说这册子是害人的东西。” “相公,你好歹也算是读书人,有辱斯文啊!” 第117章 被揩油了 爆粗口这事,对分家以前的丁有田而言属家常便饭,什么荤的腥的都是信手拈来,再正常不过。 他看不到册子上的道士在动,学不了御剑飞行,但他舌剑厉害,曾经在镇上专卖活禽的西街口,他以一己之力完胜五六个大娘,那五六个大娘联手愣是没能干过他。 论撒泼打滚,他深得孟氏精髓,比几个大娘更专业,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外喷,把几个大娘惊得目瞪口呆。 被分家时,孟氏把他说得一文不值,其实不过是他的缺点在孟氏和老丁头眼里被无限放大,大到完全盖过了他的优点。 孟氏和老丁头心知肚明,论嘴皮子功夫,老六还是丁有田带出来的。那时候,家里卖余粮卖活禽等,别人挑去镇上要花一天功夫才卖完,他只需要半天,还能比别人多卖点钱。 可有一样,他没力气,别人一人能干的事他得两人,恨得孟氏咬牙切齿,每每打发他去镇上卖东西还得给他搭上秀姑,多费一个劳动力,耽搁多少事儿。 简宁因烦他开口闭口把为夫挂在嘴上,闲时还特地搜索过秀姑和他日常相处的过往,发现平时无论大事小事,他总是挡在前面护着秀姑。每每他说为夫时,秀姑眼里的惊慌会慢慢隐退,一双眸子会重现单纯懵懂,似乎天塌下来都有丁有田这个为夫替她扛着。 一来二去丁有田便养成习惯,但事实上,他也就是耍耍嘴皮子,一旦碰上只讲武斗不讲文斗的人,他手一挥,便招呼秀姑上,自己则在边上为秀姑摇旗呐喊,加油打气。 简宁不得不承认,他和秀姑还真是一对异常奇葩又互补的夫妻。从前两人一块去镇上卖货,往西街口一坐,虽自着粗衣布服,但却是一对俊男靓女。丁有田又能吆喝,心算又快,秀姑不言不语,可她能看懂丁有田给她的任何暗示,只要丁有田那里生意谈成,她这里已把客人的货备好递了过去,手脚异常利索。 他们生意红火自然惹得其他人不快,文斗,秀姑从不参与,只静静坐在一旁。但若碰上想武斗的,丁有田只要往边上一闪,秀姑二话不说,抄起扁担便上,都不用丁有田招呼。 丁有田舌战能完胜五六个大娘,秀姑一根扁担舞得呼呼生风,也曾打得几个壮汉满地找牙。 除去不敢跟孟氏和老丁头硬刚,其余人想对丁有田动手,秀姑会像护眼珠子一样护着他。哪怕遇上硬茬,她也不带怂的,每回都是丁有田见势不妙,扯上她飞跑。 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互相欣赏相互依赖着走过来的,所以秀姑被雷劈死那日,丁有田悲痛欲绝之下才会哭到晕死过去! 简宁穿越过来,秀姑失而复得,还因祸得福开了心智,使得丁有田如获至宝,自然担心她修仙一去不返。他有个同窗,家里是镇上的,因痴迷修仙,留下一封家书,背上包袱去了舜皇山寻访仙人,至今未归,生死不明。 此刻,丁有田听简宁唤他相公,出言讥讽他,凤目微眯,唇角勾出一丝促狭的笑意,趁着简宁揭开锅盖捞出水煮蛋的功夫,他一掌轻拍在简宁屁股上。 “为夫不过说了个屁字便有辱斯文了?难道娘子从不放屁?” 简宁被他冷不丁揩了油,脸顷刻红成了六月柿,羞怒之下,她顺手抄起锅铲就欲修理丁有田,不想大宝练完功走了进来。 “娘!”大宝脚下一滞,似受到惊吓。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扫眼他爹丁有田,语气带出不满:“爹爹,你又干了什么离谱的事惹娘生气了?” “呃,你爹爹他……他笨死了!你师公给了他一本册子,他翻来覆去看不明白。”简宁讪讪放下锅铲道。 “哦。”大宝又扫眼他爹,手朝他爹一伸:“我看看,什么册子。” “你是我生的,是我儿子,你爹爹我都看不明白你小子就能行了?”说归说,丁有田还是把册子拿给了大宝,并把简宁告诉他的方法也告诉了大宝。 结果,大宝只盯着看了一小会,眼睛便亮了,不过他只能看到道士微动了一下下。 合上册子,大宝递还丁有田,并淡淡说了句:“我是娘生的。” “不愧是我儿子。”简宁笑得眉眼弯弯。 丁有田不信邪了,大宝都能看到偏他看不到,他又拿给大妞她们三个看,除去二妞,大妞三妞都和大宝一样,能看到道士微微在动。 难道只有二妞是他亲生的? 丁有田斜目看向简宁,四目相对,简宁读懂他的意思,垮了脸,一个转身,将枚飞针射进他臀部。 猝不及防之下,疼得他怪叫一声,捂着半拉屁股乱蹦乱跳。 “丁叔,你屁股长疮了吗?”马小麦见状问道。 “对。”简宁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丁有田一下,笑眯眯地道:“你丁叔长了恶疮,离他远点,小心被传染。” 马小麦是个心眼实诚的孩子,听简宁说会传染,本打算上前关心丁有田一下,闻言立即后退半步。 连带着想扑过来的果果都后退了几步,一脸懵圈地看着丁有田。 “你爹才生了恶疮!”丁有田心有余悸地揉揉屁股,他还没搞清状况,以为自个臀部被马蜂蛰了,方才明明很疼,莫名又没感觉了。 什么马蜂这般厉害,竟能透过长衫叮进他屁股,他也是服了! 早餐端上桌,那三个鸡蛋马小麦挑出来,剥了壳后,用刀整整齐齐一分为二。又另拿了三个鸡蛋,剥了壳,同样一分为二,分装在两个碗里。 “你猜,哪个碗里的鸡蛋是我师父家养的鸡下的?”他让阿蛮先猜。 阿蛮正跟大宝生气,她爬起来后先是去看了秋哥,然后一直跟在大宝边上,等着交接毛球。毛球不肯跟她亲近,她认定是大宝使坏,小嘴撅得老高,抱臂气鼓鼓的一声不吭。 家里的两只鸡,喝的是灵泉水,四小只又每天给它们捉虫子吃,那只母鸡下的蛋个虽不大,但蛋黄却金黄金黄,大宝一看便知,他故意指着另一个碗里的,“这个。” “这个!”阿蛮根本分不清,但大宝指东她指西,反正不和大宝一样就对了。 第118章 暗中相助 马小麦宣布阿蛮猜对,阿蛮欢呼一声,心情一下雨过天晴。 大宝一脸淡定,昨儿简宁把二妞叫去房里给她讲道理,他在东屋都听到了。阿蛮小朋友是他们家的客人,他又是个男孩子,是她们几个的兄长,理应做个表率。 让着阿蛮一点,哄她开心一下,娘也可以少操点心,何乐而不为。 他默默拿过半个自家母鸡下的鸡蛋,从容不迫地吃起来,丁有田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的心眼子看来是随了自己,他慢慢眯了眼,眸中满是兴味十足的笑意。 吃过早饭,简宁想着家里需要安排一下,还是晚点再去镇上,她送大宝去村口等牛车,丁有田也跟了来。 他们刚到村口,里正赶着牛车到了,牛车上还坐着几个去镇上卖野味及家中活禽的村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都热情打着招呼。 主要是夸大宝。 无论什么赞美之词大宝照单全收,不骄不躁,有模有样,拱手作揖一一谢答。 高氏领着丁贵丁权也匆匆来了,村里七个去镇上念书的娃,里正早上都会统一送。 里正告诉丁有田和简宁,人都安排好了,一会族长会把人领过去。 两人谢过里正,一家三口都笑嘻嘻的,丁贵丁权哥俩脸色却不大好,孟氏被丢到柴屋离他们住的屋子近,昨儿夜里孟氏叫骂了大半夜,吵得哥俩没睡好。一大早他俩想去看奶,高氏没让,哥俩心里都有点不痛快。 毕竟,奶是真心疼他俩。 看到简宁和丁有田,丁贵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冲他娘高氏发起飚来:“你现在心里痛快了,奶摔伤了,下不了床,还被爷赶去柴屋住。爷不拿钱给奶请郎中抓药,你也不管奶,以后我和弟弟长大我们同样不管你!” 高氏一掌拍在他头上:“送你念书都念到牛屁眼里去了,搞不清谁是你娘谁真正对你好是?” “老三家的,牛得罪你了?骂孩子便骂孩子,捎上我家牛干啥。”里正不高兴了,沉下脸道。 高氏对里正有怨气,怨他昨儿没向着他们家说话,闻言也不辩解,帕子一甩,昂头走了。 待里正赶着牛车带着大宝他们也走后,丁有田迟疑会,张嘴问简宁要一两银子。他没说要银子干什么,简宁也没问,回到家马上取了二两银子给他。 昨儿丁有田对老丁头一家的态度简宁还是挺满意的,孟氏虽然活该,但不管怎么说,简秀姑是吃他们家饭长大的,二两银子仁至义尽了。 “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能让她知道是你在背后帮她,托马大哥把银子捎给老六,让老六回来一趟,送她去镇上普仁堂,太公看跌打损伤还是有一手的。” 丁有田什么都没说,接过银子,给简宁长揖了一礼,转身匆匆赶去路口等马福全去了。 不管怎么说,孟氏终归是他娘,断亲书只是于法上限制他们再来吵闹,但血缘不是一纸断亲书能斩断的。 院子里,翠姑早早到了,在和大妞几个说着话,阿蛮在边上逗着毛球,毛球对她爱搭不理的。看见简宁出来,视线扫了过来,小家伙忙摇尾舔舔阿蛮鞋子,喜得阿蛮一把抱起它,乖毛球叫个不停。 翠姑瞧见简宁,笑嘻嘻地迎上前,简宁跟她打过招呼自去忙活了。饭堂里的碗筷还未收拾,翠姑坐在廊上和大妞她们几个又聊上了,跟那等着被安排干活。 这就是翠姑和田氏常氏的区别,她二人刚来做活时,没等简宁安排自己就知道先找别的活干。 不过简宁给田氏常氏开的工钱要比翠姑高,翠姑拿多少工钱干多少活无可厚非,理是这么个理,可她心里还是觉着不舒服。说到底,她不是十全十美的完人,人性的缺点她也会有,她能做的是调整好自己心态,只要翠姑做好份内的事她是不会为难她的。 简宁收拾好灶屋的活路,丁三爷父子同着田氏常氏一块来了,丁三爷告诉简宁:“族里安排人去抬石头去了,我大哥说就在你家老屋边上搭间医馆,建医馆的人不用管饭食,你只管挖地窖的人一顿午饭就可以了。” “抬石头是用来夯医馆地基吗?”简宁随口问了句。 丁三爷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对,这你也懂,了不起。” 前世特警部队驻扎在边防地区时,简宁看过当地居民用打过孔的石头串上绳子,众人合力拽紧绳子抬起石头往上抛,石头落下重重砸向地面,反复数次,方可夯实地基。 “我看见过。”她笑道。 “对,丁二蛋起新宅时,那年你还没和老四成亲。”丁三爷想起当年的简秀姑,不由心生感概,谁能想到从前那个不敢正眼瞧人的女娃子,竟然是个女神医啊! “三叔,一会人来了,安排好家里的事,你跟我们一起去趟镇上。今儿要把马车买回来,你去帮我们掌掌眼,我们年轻不懂挑马,还得你出面才行。” “成,你们既雇了我赶马车,去买马车就是我份内的事,晚上我便赶上车去接大宝他们下学,准保把人稳稳当当给你送回来。” “不单是大宝,还有马家兄弟和丁盛,他们五人以后每日上下学都劳烦三叔一并接送了。从今儿算起,每月我给三叔开八十文工钱可使得?只早晚接送,别的时间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另管顿午饭。” 丁三爷一拍大腿:“这天上掉馅拼的好事儿,太使得了,便是不管午饭都成。平日里你们或去镇上或去县里头,招呼一声,我随叫随到,不用你们另加工钱。” “谢谢三叔。饭是一定要管的,不多你这一张嘴。” 田氏常氏一来,已经把活给丁阳丁健还有翠姑,安排得明明白白。六个人,一人管口灶,丁阳丁健昨晚帮着酿过酒,差不多都上手了,田氏给翠姑安排在自己边上的灶,这样好随时帮她盯着点,也能随时指点她。 丁有田回来后跟简宁商量,还是把秋哥的事跟丁阳他们几个交个底,以免家里人多了,万一挖地窖惊到秋哥它跑了出来,到时吓到大伙就不好了。 简宁想想有道理,田氏常氏已经知道秋哥的存在,丁阳他们还不知道。她带他们三个去杂物间看了秋哥,又叮嘱果果在家看好秋哥和四小银狐,并交代田氏常氏若他们中午没赶回来,让她二人酌情看着办饭菜招待大伙。 “别想着替我省,干的是重体力活,灶屋里腌制了许多的野猪肉,别舍不得拿出来,饭也别掺粗粮,得让大家伙吃饱吃好,拜托二位姐姐了。” 第119章 马市挑马 田氏常氏听简宁这么说都笑了,村里不管谁家盖房还是有点别的大活路,里正或族长招呼一声,大家伙都会来帮忙。至于管饭,哪家不是整一筐豆饼配点菜糊糊,份量足够就齐活了。 只有简宁,每回都是整饭菜,还荤素搭配,饭还得是细粮。亏得她会挣钱,不然家底都会赔掉! 两人笑着告诉简宁,不必那么费事,按村里老规矩办谁也没话说。再一个,现在村民肚里大多都不缺油水,丁家村四面群山环绕,不愁没有野物上套,想吃肉让他们晚上回家吃去。 简宁知道一筐豆饼和青菜糊糊能省点钱,可她又不是管不起一顿饭,良心上她还是不愿苛待了帮忙的村民。 准备出发去镇上了,阿蛮纠结起来,她好不容等到大宝上学去了,还没和毛球玩够。她想留在家里,可大妞她们都去镇上玩,搞得她也想去。 阿蛮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去镇上,刘瞎子来了,他一副说书人行头的装扮。看见他来,简宁忙去给他端来热在锅里的早饭,丁有田打过招呼后反躲去了一旁。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把册子还给刘瞎子,主观上他不想简宁学什么修仙,怕她学后乱了心性。西游记里有几个仙家是成家立业的?别修着修着把人给修得四大皆空了。 但简宁有修仙的慧根,大宝大妞还有三妞只怕也有,且简宁本人对修仙有较强的意愿,他又觉得应该成全她。 “老四。”族长领着十来号帮着挖地窖的人来了,他按下心事,领着人去了后院。 这一耽搁,阿蛮跟毛球又多玩了一会,等简宁他们去镇上便也开开心心跟着去了。 阿蛮去,梅香自然也跟去,何况丁有田也去,她心里更是十二万分高兴,早早都梳妆打扮好了。 一行人到了村口,里正居然坐在牛车上抽着旱烟在等他们。送大宝他们去学堂的路上,他想起简宁昨儿说过今天要去镇上的,问起大宝才知道,他们要安排家里的事,晚点再去,所以他在此候着他们,专程又为送他们去镇上跑了一趟。 到了镇上,刘瞎子先下了车,里正随后直接将简宁他们送去了镇东头的骡马交易市场。 简宁来过镇上几次,这边的巷子她也来过,只不过逛到一半就打转了,前面半条巷子都是卖粮食和各类农具的,后面半条巷子才是骡马市场。 每家铺子前都有人在招揽生意,看了几家丁三爷都摇头,这几家都是骡子多马少,还都是弱马。别说丁三爷,丁有田不懂马的都没瞧上。 “几位客官这边请……”一伙计见简宁他们朝自家店铺过来,忙堆起满脸笑迎上前,“客官可是要买马,本店有从漠北来的良驹,一周前到的,客官若想买马可算是来着了。” 伙计见丁有田气度不凡,殷勤跟在他边上,将他们引去了后院。 店老板也跟了过来。 后院还真拴着七八匹高头大马,几个丫头看了都挺开心,很快各自选定自己喜欢的马,纷纷叫喊着让简宁买自己挑中的马。丁三爷一一认真看过,从马的头部到肩背再到四肢到四蹄,均摇头不大满意。 店老板和伙计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嫌丁三爷多事,又看他一副庄稼佬的装扮,心里越发瞧不上,那伙计说话直觉就不客气了。 “恕我直言,你这老儿,你要不懂挑马别跟这装模做样,就我们店里这些马你要看不上眼,别说全镇,就是全县你也挑不到中意的马了!” 店老板点头,认同自个伙计所言。 丁三爷也不生气,背着两手又去看别的马,看了一会,停在了一匹马跟前。 那马看去无精打采,毛发也不光亮,眼睛都半眯着。 伙计见状冷嗤一声,摆出一副:看,他说的,那老儿不懂装懂。不过伙计也知道,丁三爷是简宁和丁有田请来掌眼的,心下虽不耐烦,脚下还是跟了过去。 “哎呀,你老有眼力,这匹马也不错的,只是来的路上受了点风寒,买回去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伙计道。 丁三爷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马,看完他斜目看向伙计,慢吞吞地道:“将养几日真能好?要是能好……” 伙计一下来了神,这马来的当天就病恹恹的,请兽医看过后说是感染了风寒,治了几天也没见好,再拖下去越养越瘦,最后怕是会砸在手里。 “这可是新到的马里头最好的一匹马,你老还是些儿眼力的,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买回去精细喂养的,要不了几日准保生龙活虎。” “你看看这马眼,多大啊,眼睛大的马那都是良驹来着。你老要瞧得上,我们老板早有言在先,看在这马感染风寒的份上,可稍稍让些利,你们可算是捞着大便宜了。” 伙计不遗余力地推销着。 店老板给伙计丢了个眼色,意思他们要是买的话还可酌情再少,随后自去招揽别的客人去了。 简宁和丁有田见丁三爷真对那马感兴趣,两人对视一眼,也双双跟了过去。 丁三爷年少时也是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因不愿一辈子窝在穷乡僻野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他十六岁便离乡外出闯荡。先是在一官老爷府上当了几年马童,后又学着赶了几年车。随着年岁增长开始思念家乡,在外折腾一番,看了外面的世界,心安定了,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才回村娶妻生子消停下来。 眼前的马是匹好马,但肯定不是感染风寒,他也拿不准生了啥病,暗给简宁丢了个眼色。 简宁不是兽医,但特警队也是养有军犬的,有时外出执行任务需要用到军犬,经常在野外潜伏好几天,她担心军犬患急诊得不到及时医治,所以闲时常和兽医请教,自己也买了些兽医类的书籍研读,一般的病她也是能看能治的。 她先检查了一下马的口鼻耳朵,又在马肚子下仔细摸了遍,几种常见的病症都被排查,想起马通人性,丁三爷既然看中此马说明是匹良驹,不如试试看能否和这马用意念沟通,让马自己给她点提示。 第120章 交易成功 简宁轻抚着马的颈部肩部,然后看向马儿半眯的眼睛,意念交流的前提是必须四目相对。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抚摸令马感到舒适,原本半眯的马眼居然眯成一条缝了。 尼玛,马都不看她还怎么意念交流? 没辙了,简宁无奈地拍拍那马:“伙计,你到底哪有毛病,给个提示行不行?” “只是受了点风寒,不是啥大毛病。”一旁的伙计赔着笑脸道。 简宁没理他。 “马儿,你睁大眼,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哪不舒服我能治好你的。” 伙计看简宁的眼神都变了,心下暗道,这小娘子莫不是个傻的?马要能吐人言主动说出自个哪不舒服,还要兽医干啥? 简宁抚着马的颈部,这马颈部很长,和肩部衔接良好,她记得从前教她骑马的教练曾说过,马在跳跃的时候需要通过颈部来保持身体平衡。反之,如果颈部过短,与肩部衔接处过深,就会给马前肢增加重量,很难让马保持良好的后驱驱动力。 按理是匹好马,丁三爷没走眼,可惜了了,她不可能买匹病因不明的马儿回去。 “臭马马,快告诉姨姨你哪儿疼,姨姨能给你治的,快点说!”阿蛮忽指着那马下令道。 大妞二妞三妞也指着马七嘴八舌叫喊起来,看得伙计暗翻白眼,这家人怕不是集体有病,他都有点后悔迎他们进来,白瞎功夫了。 “这马漠北来的,可能和咱们不通语言。”简宁最后抚抚马颈,准备要放弃了。 这时二妞忽绕到马屁股后头,左看右看,伙计不耐烦地喝道:“快走开,仔细它尥蹶子踢伤你。” 丁有田忙拉开了二妞,二妞看向简宁喊道:“娘,马会不会是屁屁痒,肚子里长了长长的虫子?” 二妞还住在爷奶家时,有阵子她总是屁屁痒,每天也是病恹恹无精打采的,后来杨郎中下乡义诊,里正让村里的小孩子都去村口领汤药,她喝了后拉了好多虫子出来。 有天她感觉屁屁还在痒,伸手去挠,不想从屁屁里扯出一条长长的虫子,吓得她甩出老远,这事她一直记着呢。 简宁听了二妞的话皱起了眉头,这马都成年了,不会是马蛔虫病,难道是长了痔疮? 动物因不会直立行走,通常是不会长痔疮的,但马要是长时间只能吃干草,饮水不足会导致粪便干燥,排出来的阻力变大,久而久之,长痔疮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她心下寻思的时候手一直在轻抚着马的颈部,那马让她摸得眼都快合上了,看去昏昏欲睡。 伙计担心马会倒下,这马连续几天都不大进食,不然也不会肉眼可见的瘦下来。他本来都想放弃这单生意了,见简宁对这匹马好像恋恋不舍,见状也忍不住想最后再争取一下。 只要简宁把马买下,出门后倒下便跟他们无关了,他扯过拴马的绳子,怕简宁再轻抚几下那马真会倒下。 病马一旦倒下很难再站起来。 “小娘子要中意这匹马价格好说,这不是小马驹,长蛔虫是不可能的,只是这马儿才刚吃得太饱,让小娘子这一通摸都有些犯困了。” 令伙计意想不到的是,他话音一落,那马四蹄往前一跪,居然趴下了。 但马眼却在趴下的这一瞬间睁开,并看向简宁,带有一丝求助之意。 “这马不能要,趴下了。”丁三爷摇摇头道。 伙计特么气得想破口大骂了,这马早不倒晚不倒,关健时候来这么一下,真是晦气! 简宁转眸看阿蛮,阿蛮是个小机灵鬼,她一下抱住简宁大腿,语带撒娇地道:“姨姨,这马好可怜,买下它好不好?姨姨,买下她。” 这马颜色和元宝有点像,棕红色的,三妞喜欢它和元宝一个颜色,也抱住简宁另一条腿:“娘,咱们买下它。” 伙计看看简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这马买来三十两白银,要不是受了风寒,没有六十两买不去。小娘子若诚心想要,十八两给你了。十八两你只有赚没有赔的,买回去好好将养着,要不了多久准保毛光水滑。” 丁三爷见那马虽然趴下了,精神倒没萎靡,马眼还一直看着简宁。想着简宁医术精妙,要能治好这马,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便趁机压价。 “你这马都趴下了,哪里还值十八两银子,买回去还得使钱请兽医瞧瞧,顶多十两银子。” 丁有田想着简宁要是不打算要早走了,于是故意道:“去别家看看,要是买回去死了岂不冤枉。” 简宁摸摸阿蛮和三妞脑袋,笑道:“只要孩子们喜欢,多几个钱少几个钱也不值当什么,这样,不说十八两,也不说十两,总不好让店家亏太多,十五两可使得?” 店老板此时进来了,一眼看到那马趴下了,心中先是一惊,听简宁提到十五两又是一喜。这马压根不是他从漠北进来的那批马,而是他在半路上从一汉子手里买下的,只花了区区八百文钱。 “十六两,这可是漠北良驹,我这马多,生意也忙,没那么多心力去调养它。十六两就成交了。” “它要能站起来我给你十六两,要是站不起来,白送我也不要了。”简宁说罢,让阿蛮和三妞松开手,她也不去扯马绳强行拉它起来,只轻抚着它肩背,喝道:“起来,我带你回家!” 店老板和伙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快到手的银子飞了,两人盯着那马,只望它能争点气自己站起来。 大妞她们几个也兴致勃勃看着那马,阿蛮和二妞三妞还跳脚大喊着:“马儿马儿快起来,快起来呀!” 不知那马是能听懂人言还是受了惊吓,众目睽睽下,它打个响鼻,随后慢慢站了起来。 几个丫头一见之下,都拍手欢呼起来,店老板也暗舒了口气,最后以十六两银子成交。另外配备车辕子等,一起是三十八两银子,简宁算了下,如果马按正常售价五六十两,一辆马车差不多要八十多两银子,相当于买部国产车的价格了。 交付了一半银子,店家让他们一个时辰后来取马车,反正马银已收了,马就算再度倒下起不来了也跟他无关。 第121章 娘是神医 从马店出来,丁三爷告诉简宁,那匹马身材匀称,四肢粗壮,腰部摸着也柔软,且四蹄大小一样,像摞起来的酒曲块,极有可能是匹千里马。 “哦,那要治好了岂不是赚大了?”丁有田面上一喜,看向简宁道:“娘子可有把握治好它?” 简宁听说有可能是千里马心里也非常欢喜,先前那马趴下看着她时,那一瞬间,意念相通,她读懂了马的求助。 她捏捏二妞脸蛋,笑道:“佳佳说的没错,马屁屁痒,它生了痔疮,不是什么大毛病。” “娘,什么是痔疮?”二妞扬面问道。 “这个嘛……”简宁又捏捏二妞的小鼻子,“就好像鼻孔里长了团多余的小肉肉,堵住鼻孔出气了,让它很不舒服。时间长了小肉肉还会长成大肉肉,它就会更难受。” 她这么一说,二妞明不明白不知道,但丁有田和丁三爷却秒懂了,敢情是马屁眼里长了多余的肉疙瘩。 丁三爷差点想张嘴问她,你也没看咋就知道?可简宁是个小媳妇,他一做长辈的问这话有点不适合。 他没问,丁有田替他问了。 “娘子又没看那马的屁股,如何断定?” 梅香心想简宁肯定是瞎猜的,为让丁有田厌恶简宁,她趁机落井下石:“十八两都够普通人家一年多的嚼用了,买匹病马回去,要是治不好,这银子可就打了水漂。” “你这丫头,你怎知道治不好?就不兴说点中听的?”丁三爷不满地瞪她一眼道。 简宁笑笑,喊了声三妞:“瑶瑶,告诉你爹爹,娘为何能断定。” 三妞稍一愣怔,继而喊道:“因为我娘是神医!” “对,姨姨是神医!”阿蛮跟着喊道。 大妞和二妞也喊道:“还是很厉害的神医!” 丁有田摸摸鼻子,他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谦虚的?又见几个娃高喊神医惹来路人侧目,他轻咳两声道:“别喊,别叫,就是神医咱们也不能骄傲,尤其不能自满,这世上能人多得很,知不知道。” 果然,梅香得意地撇撇嘴,她就知道丁大哥根本看不上简宁,就算是神医,就算会接个断掌又怎样? 丁大哥都说了,世个能人多得很,有什么可骄傲可自满的!她忍不住偷眼去瞟简宁,不想简宁正斜眸朝她看来,吓得她小心肝一颤,忙扬目假装看向别处。 前面到了卖粮食的店铺,简宁问了好几家的价,都一样,棒豆居然卖到三文钱一斤。 黑!真黑啊!丁三爷他们往年把棒豆背到镇上卖,这些商家收购他们的棒豆,三斤才给到一文钱。掉过腚,卖出去,一斤就卖到三文钱。 再往前走,转个弯,是小四三姐的店铺。简宁因见三娘在店内同着一个姑娘在说话,故而没进去打扰,不想三娘一抬眼,看见了她,偏头高喊了一声:“简娘子!” “三娘。”简宁笑盈盈抬脚入内,和三娘说话的姑娘转过身,目光落到她身后的丁有田面上,那姑娘浅浅一笑,冲他福了一礼,“见过师哥。” 看眼简宁,她又冲简宁福了一礼:“这位想必是嫂嫂,明月见过嫂嫂。” “这是莫夫子的女儿,莫明月。大宝就在她家学堂里念书。”丁有田微一笑,给简宁做了介绍。 听说是大宝夫子的女儿,简宁面上笑意更深了,又见莫明月打扮得清新淡雅,心下更加喜欢。 “明月?这名真好听,夫子到底是有学问的人,明月妹妹真是人如其名,不仅生得明眸皓齿,还知书达礼,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一番话简宁说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虽说看在大宝夫子的面上,或多或少带了点恭维的意思在内,可也是真话。 明月给她的第一印象确实挺好。 三娘只知道简宁家的哥儿和她家大俊同在莫夫子那念书,却不知道她相公是个读书人,还是莫夫子的学生,她拍下手,对简宁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今儿要不来,我还打算托明月妹妹告诉你家哥儿,让你明儿来镇上找我一趟呢。” “哦,什么事?”简宁问。 三娘指指隔壁的铺子:“冯大娘和秦老伯要搬走了,店铺要打掉,你不说想在镇上买家商住两用的宅子,让我帮你留意着吗。” 简宁是有这打算,她不知道自己和丁有田能否搭帮着过一辈子,所以必须有套自己的宅子,最好是商住两用的,这样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也不至于没个落脚处。 隔壁是裁缝铺,生意一直不错,简宁问三娘:“好好儿的他们为何要卖掉?可知道要价多少?” 三娘先伸出一根指头,再又摊开手掌,“一百五十两,他们俩可是有福的人,儿子做了官了,要接他们二老去享福了。” “对了。”三娘看眼丁有田,又笑眯眯地道:“他们家的哥儿和你家相公应该一般大,早几年被点了榜眼,兴许你相公还能认识,叫秦什么来着,秦……” 明月抿唇一笑:“秦薏帆,两位师哥是同一年入学的。” 丁有田眉一扬,秦薏帆他知道,当年两人关系还不错,在所有学子里算是跟他走得最近的。 “大姐可知他在哪个州郡任职?”他问三娘。 “白牙郡,挨着咱们达州郡,好像是在竹岭县,如今是县太爷了。”三娘说罢,脸转向简宁,“他们家的宅子多的是人抢着要,都说是风水宝地,可老俩口卖谁不卖谁也是有讲究的,首先得人品好,面相看着也要好,要是瞧不上眼,他们还不卖,你说稀奇不。” 隔壁老俩口简宁见过,冯大娘是个很随和的人,秦裁缝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脾气的确有些怪异,只怕是他提出的要求。 三娘见她蹙着眉头,拉过她手笑道:“你要有意,我陪你们过去问问看,就你们夫妇这条件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家相公生得这般俊俏,又是他家哥儿的同窗,老秦头一准乐意,要不我说巧了呢。” 眼下,简下手上倒是不缺这一百五十两,昨儿给小施接手掌赚了一百两,不算之前霍锦成付的看护阿蛮的费用,单是她扎布偶赚的也攒下了几十两。最令她动心的是隔壁宅子出了榜眼,风水好,买下来让大宝也沾沾好运,再说他们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乡下。 “行,过去看看。” 第122章 看不起谁 丁三爷没跟去隔壁裁缝铺,他借口抽袋烟躲去了一旁。秦家卖个房子都要相看买主,可见是讲究的人。他虽是乡下老汉却也是个有傲骨的,不想因为自己入不了秦家人的眼,从而搅黄了简宁和老四买屋的大事。 他蹲在路旁默默抽着烟,看着秦家两层楼的门面屋,想着简宁和老四如今一百五十两的房屋都能随便相看了,心中更坚定了让丁阳丁健好好跟着他俩干的决心。 靠种田,饿不死,可也富不了。 乡下人一辈子辛苦劳作,想在镇上花一百多两买套屋,几代人省吃俭用都别想攒够钱。 能不饿肚子,一日三餐能敞开肚皮吃就不错了。 哪敢宵想在镇上买屋这等美事。 老话说行行出状元,这话还真不假。远的不说,单说丁有田,虽不会读书,不能像秦家哥儿一样考中榜眼,当个官儿。可人家脑子灵泛,有眼力,当初死活闹着要娶简秀姑,不惜和老五翻脸,全村人当时谁不背后笑话他? 丁三爷那会都拿他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家两个儿子,说他不好好念书,也不肯下力干活,为个傻妞还和自个兄弟反目,惹得全村人看笑话。 想到这,他暗叹口气。这人啊,有三节草,还真是谁也不知道哪节好。当初笑话丁有田的人,如今都被啪啪打脸,包括他自己。 谁能想到简秀姑遭雷劈后因祸得福还开了心智,一朝清醒过来这般厉害,可见丁有田是个有眼力的,定是一早看出秀姑有大能耐。 有眼力,能识人,这也是本事,还是大本事! 除去秀姑,还有那刘瞎子,过去村里哪个瞧得上刘瞎子?正经放着田不种,成日靠着一张嘴混饭吃,在乡下人眼里那都是好吃懒做之辈,是遭人唾弃的! 从前丁有田总追在刘瞎子屁股后头跑,村里人没少说过那娃没出息,都料定丁二蛋和孟氏送他念书是白瞎了银子。后来书果实没念出来,村里人也开了眼。 可有出息不全在念书上,丁三爷觉着丁有田这娃还是相当了不起,别人都没想到拉着刘瞎子酿酒来赚钱,偏偏他想到了,还搞起势了。 事实证明,还是他们这些泥腿子没眼光。不过丁三爷觉得自个比丁二蛋那老狗强了那么一丢丢,年少时外出闯荡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开了眼界,知道要想富靠种田是不行的,顶多有口安稳饭吃。 徐徐喷出口烟,丁三爷想起老丁头,不觉嘿嘿笑出声来。 丁二蛋啊丁二蛋,你还真是个没福的,要是把老四一家分出来好好待他们,不把路走绝,今日老四夫妇若真买下裁缝铺,他们还能不把你接到镇上来风光风光? 裁缝铺里,老秦头还在裁剪衣裳,之前接的活走前得给人家赶出来。三娘和莫明月领着简宁他们进屋后,他只抬目瞅了眼,便又垂目专注于手上的活路。 “大爷,大娘。” 大妞二妞三妞齐声喊道。 冯大娘笑眯眯地应了声,老秦头眼皮抬了下,算是给出回应。 阿蛮拉着梅香手,没吭声。简宁看看她,想起阿蛮初到她那儿,也是不知道打招呼叫人的。 但这不代表阿蛮不是个好孩子,她只是没娘教她,又或许是她爷奶不待见她,所以她心里排斥老者。 “秦老伯,冯大娘,这是我朋友简娘子,这是她相公,他们想相看你们家的屋子,我领他们过来瞧瞧。”三娘笑嘻嘻地道。 听到简娘子,老秦头抬头朝简宁看过来,前回杨瑾瑜拜简宁为师,杨太公也是打算请他作陪的。因他儿子中了榜眼,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只是那回他夫妇二人走人家去了,回来后杨太公专门还上门跟他提起过这事。 对简宁他有所耳闻,当然是从杨太公嘴里得知,连杨太公都敬佩的人,还让自个孙子拜其为师,他自然好奇。 丁有田见他看过来,拱手笑道:“秦伯父,秦伯母,打扰了。” “打扰了。”简宁亦笑道。 “噢。”三娘跟着道:“简娘子的相公是你家哥儿的同窗,还有这位。”她拉过明月的手,“这是莫夫子的女儿,明月姑娘。” 明月款款上前一步,给他夫妇二人各福了一礼。 老秦头点点头,他知道莫夫子有个女儿,但没见过,他儿子在莫夫子那念书时明月还小。他视线落在了丁有田面上,丁有田又拱手揖了一礼:“秦老伯,晚辈丁有田,和薏帆兄同在‘华庭书院’共读过四年,听闻薏帆兄今做了竹岭县的县太爷,可喜可贺。” 丁有田的名字老秦头听自个儿子提起过,知道他跟自个儿子要好,也知道他连童生都没考过,他儿子当年还替他惋惜过来着。 老秦头淡淡“唔”了声,童生都没过的人他可没兴趣搭理他,只是又多瞅了简宁一眼。 简宁却转开目光,拉下了脸。 老秦头对丁有田的态度莫名令她很生气,瞧不起谁呢?亏得他儿子只是做了个县太爷,要是做了知府眼睛还不得长到天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拂袖而去了! 丁有田注意到自家娘子不开心了,还是为着自己跟别人生气,心里反美滋滋的,他压根不在乎老秦头对他的态度。他连续三年没考过童生,不说别人,单是孟氏的百般辱骂已令他对此刀枪不入,早练就一颗无坚不催之心。 终有一日,他会让自家娘子以他为荣。 眼下么,倒没必要争一时长短。 “哎哟,瞧我,光顾着和明月姑娘说话,倒忘了你们是来看房的,真是失礼,莫怪莫怪。”冯大娘原本拉着明月在说话,见自家老头对儿子昔日同窗如此冷淡,心下过意不去,暗骂声死老头,上前带着商量的口吻道:“我领他们去后院还有楼上看看?” “可。”老秦头吐出一字。 “跟我来,都来,咱们先去后院瞧瞧。”冯大娘一手一个,牵着二妞和三妞,热情招呼着大家伙都跟她去后院。 第123章 由你做主 三娘拽着简宁跟了上去,做生意的人都擅于察言观色,她自然看出简宁不高兴,凑在她耳畔悄声说道:“别理那老倔头,咱是买他家房,又不是买他这人来使唤,跟他置气不值当。” 简宁斜肩撞她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明月跟在后面,偷偷看了简宁一眼,在她十二岁那年曾见过简秀姑,她跟她娘去西街菜市口买菜,那天丁有田和秀姑也在菜市口,不过他俩是在卖菜。她娘认得丁有田过去是自家书院的学生,便领着她走了过去。 她永远记得那天,丁师哥眯着狭长的凤目,亲切地叫她小明月,说她长高了,还夸她越长越好看了。丁师哥对着她笑的时候,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笑容更是如春风般和煦,看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那天她还悄悄打量过坐在菜摊后面的秀姑,正揣测她是丁师哥的什么人,就听丁师哥告诉她娘,他成亲了,娘子叫简秀姑,还拉过秀姑让他喊她娘师母。 印象中,丁师哥的娘子好像和正常人不大一样,当时还躲在丁师哥背后连看都不敢看她母女二人一眼,和眼前落落大方看上去又干练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要不是三娘叫她简娘子,明月都要怀疑丁师哥是不是娶了继弦。 “师哥,你们是打算搬来镇上住吗?”明月轻声问着丁有田。 “看我娘子如何安排,不过暂时应该不会。”在今天以前丁有田从不知道他娘子有在镇上买房的想法,现在知道了他心里是极为赞同的,并迅速规划好了,家里生意丢不开,房子买下来可以先租出去,这地段的房屋一年下来至少能租个二十几两银子,有个三四年就回本了。 “嫂嫂,我从前见过的。” “啊,噢,对,你见过,在菜市口。” 其实明月想说的是,从前她见过的和现在的不一样了,事实上她并不记得简秀姑长什么模样了,只是从气质上判断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梅香牵着阿蛮走在最后面,明月和丁有田说话时的神情落在她眼里,她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暗骂明月不要脸,狐狸精,人家丁大哥可是有妇之夫,想勾引丁大哥还不够格! 很多人在批判别人时都是会自动规避自己的行为,梅香就是如此,她忘了自己也惦记丁有田,还想着一会她可要提醒简宁,别让明月钻了空子。 秦家后院拾掇得很干净,中间四四方方一天井,天井右侧靠台阶处打有一口深井,左侧台阶上面是一排菜地,种有绿油油的萝卜菜。菜地边上是茅厕,从门缝下能看到里面洒有石灰粉,用于防虫防腐的。 “去厨房看看。”冯大娘挺喜欢二妞三妞这对双胞胎,一直牵着她俩的手。 秦家厨房也很大,进去中间一条长长的案板,还有两个专门用于洗菜的木盆。厨房边上是摆饭的房间,同样很宽敞,一张小饭桌,几张小板凳,另有一个五斗柜,简宁估计他们是当橱柜用的,里面多半摆放着碗碟。 后院除去厨房和吃饭的房间,另还有三个较大的杂物间,里面要么堆放着各色布料要么挂满了做好的衣物。 “有些人衣裳做好了还没来取的。”冯大娘见简宁打量着那些衣物便笑道。 “我再带你们去楼上看看?”她问这话时先看向简宁,随后又看向丁有田,征询着他俩的意见。 三娘拍拍简宁肩膀,“我店里没人守,我就不陪你们上去看了,有明月陪着你们是一样的,我在自家店里等你们,一会再去我那坐坐。” “好,你快去。” 简宁笑着颌首,她和丁有田看了下面院子心里都挺满意,冯大娘又领着他们往楼上去,大妞她们还从没见过家里有两层楼的房子,三人都非常好奇,单看她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简宁便知自家三个崽女很中意这儿。 上面共有四间卧房,还有一个临街的过道,窗外支着几根竹竿,冯大娘介绍道:“这儿可以晾晒衣物被褥,不过被褥我都是直接搬去天井里晒。” 她又领他们一一看了四个房间:“这间是我和老头子住的屋,这间是我儿子住的,这间是我儿子的书屋,另外这间是我两个女儿未出嫁时住的。”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两人均感到无可挑剔,现在就看别人愿不愿意卖给他们了。 “秦伯母。”简宁他们还没开口,明月朱唇一启,先行问道:“若是我师哥他们欲买下,价格可有商量的余地?” 她问的也是简宁想问的,不由含笑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冯大娘笑道:“不怕你们笑话,这事老身做不得主,得我家老头子点头。不过依老身看问题不大,他要有半分不愿卖你们,便不会让老身领你们来看。” 她对简宁一家是相当满意,说罢,视线落到梅香身上,又问简宁:“这是你妹子还是……” 阿蛮道:“不是,这是梅香姐姐,我是阿蛮,霍阿蛮。” “大娘。”大妞笑道:“梅香姐姐和阿蛮姐姐是我们家的客人。” 二妞:“我们还有一个哥哥,在镇上念书。” 三妞:“我哥哥叫丁承,也叫大宝。” 冯大娘点头:“好,好,你家六口人,够住了,那我们下去讨老倔头的主意。” 下楼时,简宁有意慢了半拍,她一慢,丁有田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趁机丢了个眼色给他。 四目相对,只一眼,简宁明白他懂了自己的意思,或许是共同养娃朝夕相处形成的默契,很多时候仅仅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告诉他,要是老秦头不愿意,不勉强。虽然她很中意这儿,三个崽女也喜欢,可买房眼下并不是当务之急,别人若不愿卖他们,何苦强人所难。 出乎简宁意料的是,冯大娘问老秦头意见时,他头也没抬,只说了句:“你看着办。” “死老头子,你让我看着办我就卖给他们。”冯大娘拽拽二妞三妞的手,“不但卖给他们,看在这俩娃儿的爹是我儿同窗的份上,我做主了,一百二十两,可使得?” 第124章 母危速归 老秦头眼皮一翻,视线在二妞三妞面上来回扫着,冯大娘悄悄捏了捏她俩的手,两娃会意,甜甜一笑:“大爷,爷爷。” 他视线本已收回去,听到有人唤他爷爷跟着又看向她俩,原本叫他大爷的二妞迟疑会,又试探地喊道:“爷爷。” 老秦头面上一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前喊他爷爷的三妞又改口道:“大爷。” “重叫!”他垮下脸道。 三妞愣了愣,回头看简宁,简宁用唇形告诉她:“叫爷爷!” “爷爷。”三妞重喊一次。 “一百两。”老秦头嘴里蹦出一句。 “个死老头子,想当爷爷想疯了你!”冯大娘笑眯眯地剜了老秦头一眼,转过身又告诉简宁和丁有田,“成了,一百两,这两娃金口啊,一声爷爷二十五两,合起来就减了五十两,只要一百两了。” 丁有田当即代表全家人拱手谢过,简宁也由衷祝福道:“你们一定会儿孙满堂的。” 老秦头闻言,丢了手中剪刀,叹了口气。 冯大娘面上也没了笑容。 “怎么回事?”简宁问道。 老秦头下巴朝冯大娘点了下,示意她来说。 “唉!”冯大娘也叹了口气,看眼丁有田,又看了下二妞三妞她们,摇摇头道:“你们夫妇都四个娃了,我儿子膝下还空空如也,成婚都七个年头了,死活不纳妾,我那儿媳妇也不知咋回事,名医看了不少,都说她身子没毛病,这没毛病咋老怀不上呢?真真是愁死个人!” 老秦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宁,“能医否?” 他这般问,简宁就知道他听说过自己,这不孕不育是男女双方都要检查的,而古时候的人是不可能接受不育症的。她怕自己说秦薏帆也要一起检查才能确定能否医治这话,老秦头多半会把自己一家给轰出去。 斟酌会,简宁道:“我得先见过你儿子儿媳,才能确定能不能治。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但凡有一线可能我定会尽全力让你们二老抱上大孙子。” “好!”老秦头道:“我立马找人修书……这不现成的人吗?”他看向丁有田,做了个楼上请的手势,“来来,贤侄跟我上楼,我儿房里笔墨纸砚都有,烦劳替老朽修书一封,让他二人尽快择日回来一趟。” “老伯客气了,理应效劳。” 丁有田请他先行,尔后提起长衫,紧随其后往楼上走去。 “不,就写几个字。”老秦头在丁有田研好墨,提起笔后,语气坚决果断的下令道:“母病危,速归!” “确定?” “写!” 丁有田提笔刷刷几下,写完,拿掉镇纸,吹吹墨,恭敬递到他手上。 他拿着左看右看,眉头都快拧成结了:“你这写的是字还是鬼画符?” “晚辈按你吩咐写的,薏帆兄看了便知,接到此信他若不回,房屋售价我加倍付你。” “这么快写好了。”简宁见他二人没多大功夫就下来了,迎上前问了句。 “识字否?”老秦头看来是不相信丁有田。 简宁点下头:“认得不多。” “念。”他把信甩给简宁,简宁打开一看,居然用的草书字体,恰好乌阿婆喜欢写草书,没想到丁有田写的草书字体竟和乌阿婆写的有几分神似,她脱口念了出来:“母病危,速归!” “啥?”冯大娘一拍大腿,“个死老头子,你咋不说父病危?” “他能信?” “说我能信说你就不能信了? 老秦头傲娇地冷哼一声,夺过简宁手上信件,拢进袖中,说了声“等着”之后,两手往后一背,出去了。 “死老头子!看咱俩谁能活过谁!” 这老头,简宁也是服了。还有丁有田也是,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写。她剜眼丁有田,扬了扬拳头,意思:要是有朝一日他敢这么咒自己,看她不打得他满地打牙。 丁有田一脸无辜,老头儿一定要那么写,他不过是个代笔人,他有办法? “师哥,原来嫂嫂这么厉害,不仅是个女医,还识文断字,且能识得草书,我爹都未必认得几个,当真是了不起。”明月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乡下妇人怎会如此厉害? 整个“华庭书院”只有丁、秦二位师哥喜欢草书,她不知道的是,秦薏帆的草书是丁有田教的,丁有田则是打小跟着刘瞎子学的。 丁有田拜了刘瞎子为师后才知道,其实刘瞎子一早就打算收他为徒,以前不收,是觉着他心性未定,没到时候。虽然没收他为徒,实际上却一直在教他,他能写得一手好字,全得益于刘瞎子的严格要求和悉心栽培。 至于他娘子,原本就认得几个字,如明月所想,他又经常教她。每每他伏案练字,他娘子就坐在边上做针钱活,那时候他练草书刚开始是被刘瞎子逼迫的。刘瞎子还哄骗他,学会草书技多不压身,以后万一没饭吃了,还可以当成画符冒充江湖术士,混俩钱也强过饿死。 后来他自己渐渐喜欢上草书,还常把得意之作拿给他娘子看,并教她读自己写的字,还告诉她是什么意思,也不管她能否听得懂。 所以,他娘子认得几个草书并不稀奇。 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简宁也道:“明月妹妹,没你说的那么玄乎,我不过是幼时跟人学过几年医术,厉害的不是我,是我师父。”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大妞道:“去叫三叔公进来,别让他久等了。” 简宁让大妞把丁三爷叫进来,他们既要买房,少不得要等老秦头寄了信回来,再去趟衙门,能今天搞定的事就今天搞定,绝不拖到明天。 丁三爷被三娘叫去了她店里,他过来时三娘挺着大肚子也一并来了,得知一百两拿下了裁缝铺,她很是替简宁高兴:“这下好了,大俊昨儿回来说起大宝,哥俩可要好了,以后成了邻居更要好了。” “对了,昨儿学堂里的事大宝回去跟你说了没?”学堂打架的事三娘也是今儿才听明月告诉她的,大俊回来只字未提。 “学堂里什么事?他跟人打架了?”简宁昨儿看到大宝面上有青紫,他说是不小心摔了跤,是摔的还是打架打的,简宁一看便知,只是大宝不愿说,她尊重他,相信他,给他上了药也就没追着多问。 明月见她也不知道,便把昨儿打架的事又讲给她听,她因大宝是丁有田的儿子,她爹说起时特地多问了几句,所以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 “我儿子打赢了还是输了?”简宁急火火地问道。 第125章 少女情怀 明月被简宁给问住了,显然她没料到简宁的侧重点会在输赢上,不是应该问为何打架,她爹爹又是如何处理的吗? 看来,是她高看了简宁,到底是乡下妇人,见识还是浅薄了点,甚至有点,粗鄙? 她不由看向丁有田,却见他唇畔似噙有一点笑意,丁有田已经猜到大宝定是和丁贵干架了,而且干赢了。 昨晚他注意到丁贵脸上好几处淤青,嘴角还破了,比大宝严重多了,大宝青了那么一点根本不算啥。 而简宁此时心里想的,和明月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昨晚她也没去留意丁贵丁权哥俩,她这会急的不是大宝被人打了,而是大宝把别人给打了。 大宝力大,马小麦又会拳脚功夫,乡下孩子在镇上读书爱抱团,比镇上孩子更团结。 这点她是知道并深有体会的。 要是大宝他们把人打了,他们做父母的不闻不问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不好了。 前世她在家乡小镇上念完了一年级,镇上很多孩子的爸妈北上广打工做生意去了,一些条件好点的家庭嫌弃镇上师资力量薄弱,要么把孩子送去县里念书,要么送去市里省里就读,镇周边乡下的孩子则大量涌往镇上读书。 这么一搞,几乎每个班里的乡下孩子占了一半甚至一多半比例,镇上念书的孩子大多则为留守儿童,或是家里条件一般父母没有任何门路的。 简宁听学校老师说过,从前镇上一个班里顶多三两个乡下孩子,一个个话都不敢讲,老实得很。现在倒过来了,乡下孩子一多反成天抱团欺负镇上留守儿童,常成群在放学路上拦截镇上留守儿童,强行翻口袋翻书包抢钱什么的。 不给就揍你! 简宁也遇到过几回,那时候她上学放学都是独来独往,性格又孤僻,几个乡下女孩还是高年级的,在路上拦着她问她要钱去网上网。 偶尔简宁身上也是会有五毛或一块把钱的,是爸妈甩给她的午饭钱,让她中午不必回家,自己在外买个馒头啥的。五毛钱,也就够买一个馒头,还被抢走了,她累计共被抢走三块钱。 三块钱,对那时的她而言已经是笔巨款了,她还为此饿肚子,她爸妈不知怎么知道了,联手将她一顿暴打,骂她是没用的东西,废物一个。 父母的恶言她并不在乎,早听腻了,但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再有乡下孩子拦住她抢钱时,她亮出了削铅笔的小刀,扬言谁上前她就划谁的脸。 再后来,她被父母带去省城遗弃了。 校园欺凌不是小事,无论是大宝他们把别人打了,还是别人把大宝他们打了,如果他们做父母的不重视这事,不去解决这事,对孩子的成长都会带来一定影响。 “原来大宝被人打了,真没用。”阿蛮在简宁话音落后来了这么一句。 昨儿她跟在大宝后面争抢毛球时,就看到大宝额头青了一小块,她问过大宝,大宝没吭声,她还以为他是在哪儿蹭的呢,没想到是让人给打了。 她心里居然觉得挺开心,谁让他一回来毛球就不跟她玩的,哼,活该。 阿蛮小盆友心里想着,等晚上见了大宝,她还要当面笑话他,可她忘了大宝的三个妹妹还在边上,大妞倒没说啥,只是不高兴地瞟了她一眼。 二妞直接向她开炮:“你才没用,你衣服鞋子都不会穿,什么都要梅香姐姐帮你做,你是最没用的!” “就是。你最没用,还敢说我哥。”三妞也气鼓鼓地瞪着她道。 “佳佳,瑶瑶,你们两个……”简宁话没说完,阿蛮脚一跺,指指她俩:“我不和你们玩了,我找杨叔去。” 她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小姐!”梅香情急下脱口叫着小姐,抬脚追了上去。 简宁也跟着去追,三娘见状,打了自个嘴一下:“哎呀,都怨我多嘴,好好儿的提这事干嘛。” “大姐,莫自责,怨不得你。要说怨,这事还是我跟你说的,要怨也当怨我多嘴才是。”明月一脸歉疚地看向丁有田,“师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小孩子,一会就好了。”丁有田说罢,看向二妞,“你忘了你娘昨儿跟你说的话了,怎么老是改不了,一会等你娘来了,主动认个错。还有你,丁瑶,也是一样。” “哎哟,多好的两个娃儿,说自家娃儿干啥。”冯大娘可喜欢二妞三妞了,忙拉着她二人手道:“大娘家里也没啥零嘴,走,大娘领你们买去。” 她扯上她俩,想起梅香唤阿蛮小姐,皱下眉头,又道:“那女娃子是你们家啥亲戚?看着像富家千金,脾气挺大,不是好相与的。” 丁有田上前一步:“秦伯母,多谢了,在家吃过早饭来的,这会她们也吃不下,再说一会店里来人取衣物,你和伯父都不在可不成。心意领了,二回再说。” “谢谢大娘,我们不吃。” 二妞三妞齐声说。 “不走远,就在门边上几步路……”冯大娘话没说完店里来人了,他们要搬走的消息都放出去了,早先订制了衣裳的人听到信自然会赶来,要是哪不合身还得及时修改呢。 三娘也回去自家店里招待客人了,她把大妞她们三个都带去了自家店里玩,裁缝铺前面店堂里只剩下丁有田丁三爷和莫明月了。 明月神情变得微妙起来,她自十二岁那年见过丁有田,脑海里时不时便会浮现他一双含笑的眸子, 少女情怀总是诗,偶尔想想,不代表什么,不过是出自本心的幻想,一点痴念罢了。 风一吹,也就散了。 但不曾想到,丁有田领着大宝几个又来她家学堂了,而且现在的丁有田,看去活脱脱像是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相较过去整个人都有了质的飞跃。 这几日,明月茶饭不思,丁有田的影子总在她眼前晃悠,搅得她心神不宁。前儿她无意听到大俊和大宝说话,才知道大俊的娘和大宝的娘认识,两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明月正好也认识三娘,常在三娘店里买些针头线脑等物,三娘知道她是夫子的女儿,自家又有学龄前的幼子,自然有意结交,两人关系一直处得很亲密,近来她更是三天两头往三娘这跑,没想到今儿还真让她撞上了丁有田一家。 “师哥,年后你真打算再去应试么?”明月按捺住心跳,微红了脸问道。 啥?老四还想着要考童生? 第126章 户主非她 丁三爷听了心上一震,他把自个缩在角落里,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尽量不去引人注目。 刚开始他想不明白,丁有田这娃咋又兴起考童生的念头,要能考过早过了,何必白瞎功夫再去折腾。转念想到,从小到大,那娃看似不着调,办的事却没一件含糊的。 当年娶秀姑,事实证明秀姑如今不简单,人家可没娶错;追着村里人人都不看好的刘瞎子跑,结果大家也看到了。刘瞎子可不单只会靠嘴招摇撞骗,人家实打实的会酿酒,也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 是了,他猛然醒悟,丁有田为何要考童生了,只有先考了童生才能考秀才。中了秀才,可以免官税免徭役,日后若是大宴国和周边其他国家起了烽烟,大宝是不必服军役的。 这娃真是能啊,丁三爷服气,就是担心他考不上,不由忧心忡忡朝丁有田看去。这一看,发现明月不对劲,那丫头咋含羞带娇的?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还是夫子家的姑娘,也不知回避男子,就在这瞎攀谈个啥? 他心下不喜,刚要重重咳两声,提示一下他俩,丁有田已意识到明月还是待嫁的大姑娘,自己这般和她面对面的交谈有损姑娘家的清誉。 借口去看看大妞她们,他让丁三爷在这稍坐片刻,尔后抬脚径直往三娘店铺去了。 明月脸一红,知道他在避自己,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心里有了想走的念头,脚却生了根。 下回,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哥呢,裁缝铺虽成了丁师哥的家,但也不知他们何时搬过来。 心一横,她竟又跟去了三娘店铺。 再说阿蛮,她拢共只去过普仁堂两回,一回是刚从京城来的时候,一回是简宁带她去借马车,她居然没跑错地方。 镇上不比乡下,街上人来人往,不时还有推着独轮车的小商贩,简宁怕追急了她跑快起来撞到人会跌倒,只在后头跟着喊着,让她慢些看着点路。 阿蛮跑进普仁堂,掌柜是认得她的,看见她气鼓鼓地闯进来,头一下大了,忙告诉她:“霍小姐,少东家跟你爹爹去了县里,帮你爹爹照顾伤患去了,你怎又来了?和谁来的?” 杨太公在里间给病人看病,看完正好送客出来,瞧见她,脸一下也垮了。 “哼!” 阿蛮脚一跺,冲杨太公重重哼一声,扭身跑了出来。 她一出来,被梅香和简宁堵住了。 简宁看她出来,猜到杨瑾瑜多半跟去县里照顾小施去了,她盯着阿蛮:“你要真想走,一会我送你去你爹爹那儿,你可想好了。” 梅香才不想去,她赶紧告诉阿蛮:“你爹爹忙得很,哪有时间陪着你,而且你爹爹那儿没有小孩子跟你玩,也没有毛球和秋哥,你不会真想去?” 阿蛮垂了头,嘟哝道:“也没有果果……” 其实阿蛮生气的不单是二妞三妞说她,而是看到冯大娘总是牵着她俩,让她很难过。 她奶从没牵过她的手,更没抱过她,爷也是一样,他们每回看到她只会生气。 当然,她也生气,同样也不理睬他们。 “那你还要不要去?”简宁问她。 阿蛮摇头:“姨姨,我们回去,我想毛球,想秋哥,还有果果了。” “你要想回姨姨那得先保证,下回不许一生气就跑,要是没人注意到,你跑出去被拍花子的捂住口鼻抱走了怎么办?姨姨怎么跟你爹爹交代?” 阿蛮抬头看简宁,见她面带愠色,长长的眼睫眨巴眨巴几下,老实认错:“姨姨,我再不瞎跑了,跑丢了再也见不到爹爹,也见不到毛球和秋哥果果了。” 杨太公出来,看见简宁,捋须笑道:“简娘子,进来坐,快进来。” 昨儿太公看了小施接好的手掌,心下对简宁的医术已经不是用佩服能形容的,极力邀请她入内叙谈一番。 掌柜的,还有普仁堂坐诊的几位郎中都出来了,一个个都往里请着她。 “不了,太公。”简宁亦笑道:“改日再来打扰,今儿不得空闲,实在抱歉。” 她冲几位郎中也点点头,表示歉意,随后牵上阿蛮,梅香见状,赶紧牵上阿蛮另一只手。阿蛮一下开心了,她也有人一边一个牵着她,晃着两只手臂,她咯咯笑起来。 简宁带着她回到裁缝铺,冯大娘送走客人在和丁三爷说话,看见阿蛮,冯大娘指着她道:“你这女娃子,一生气便往外跑,这习惯可不好,得改。” 阿蛮盯着她道:“不要你管。” 说罢,她甩开简宁和梅香的手,跑去三娘铺子找大妞她们玩去了,她听到她们在隔壁铺子说话,早把自己才说的不跟她们玩了这话抛到爪哇国去了。 梅香也跟去了三娘的铺子。 简宁告诉冯大娘,阿蛮这孩子不错的,只是打小没了娘,难免任性一点,方才冲撞了她,让她别见怪。 冯大娘听她这么说,表示理解,她为人本就随和,哪里会跟个小孩子计较,她家老秦头才是真正不好相与的。冯大娘也不傻,她家老头子说是看在两个娃喊爷的份上,主动减了五十两的房屋售价,个中缘由根本不在这上头,她心知肚明。 死老头子定是打哪听说了简娘子的能耐,否则断不会有如此大的手笔,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冯大娘不由期待起来,不说抱上大孙子,哪怕有个孙女儿也好哇,最好一胎生两个,有对二妞三妞这样的女娃子也不错的。 老秦头打驿馆送了信件转来,先同简宁和丁有田商定了腾房屋的大致日期,才带着他们去镇衙。镇君和何捕头看到简宁来都挺欢喜,她替小施接好手掌一事,经由何捕头与那两名捕快早在镇衙传开,房屋转让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只是在落户时简宁发现失策了,她最早萌生买屋的念头为的是自己能有个退路,但丁有田是她名义上的相公只她自己清楚,别人可不清楚,户主理所当然落的是丁有田的名字。 简宁很快想通了,她本是异世一缕亡魂,万一哪天又莫名穿走了也是没准的事,落丁有田的名字也好,反正他跟那边的断亲书都在镇衙备了底,只要他不另娶,房屋迟早也是大宝的。 老秦头看到镇君和书吏都对简宁客客气气,又听说她替人接好了断掉的手掌,接上手指还能动,老怀大为畅快。 真乃奇女子也! 看来他抱孙有望抱孙有望啊! 第127章 阿蛮改口 从镇衙出来,明月自觉再跟着他们有点说不过去,正苦恼呢,不想简宁提出去学堂看看,她大喜过望,还没来得及开口,丁有田摇摇头,先说上了。 “不必了,这会夫子在授课,大宝也在念书,娘子想知道的事为夫一会告诉你。” 他说得胸有成竹,简宁误以为大宝私下跟他爹说了学堂里打架的事,心里还有些吃味。臭小子,还是跟他爹亲啊,都没跟她讲实话。 “师哥,我出来有一阵子了,得家去了,恭喜师哥买了新宅,日后再来拜访。”明月说罢,羞答答的又瞟眼丁有田,仅向简宁轻点下头,便转身而去。 这几个意思? 简宁皱了下眉头,只跟师哥告辞,向师哥道贺,她这嫂嫂是摆设?是空气不成?又或者,这个时代的规矩就是这样,只需要跟一家之主打声招呼即可? 这姑娘还真是喜怒无常啊,好好的,莫名对她冷淡了,简宁想了想,好像是在她问大宝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后,明月就不大搭理她了。 看来明月以为她只关心输赢,担心自己儿子吃亏,她不过是情急下脱口问的,细想想,问的也确实有点问题,容易引人误会。 既然是自己的问题,她也就释怀了,待丁有田告诉她,昨儿大宝应该是和丁贵干架了,她才知道自己方才还错疑了大宝,以为是他主动跟丁有田说的。 老秦头还要赶回去做衣裳,拱拱手,也告辞而去。 “马车应该差不多装好了,去取了车,买了粮食,早些儿回去。”丁有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提议先去把车给取了。 他们去后,马车果然已经装好了,简宁看过后,还算满意,车轮是用槐木做的,丁三爷介绍槐木耐用结实,抗腐蚀承载能力都挺强。车幔布用的青布,很普通,不打眼;车厢也够宽敞,坐垫裹着厚厚的暗红细格绒布,简宁用手按了按,不但软和还有较强的回弹性,老板还命人在车顶四个角,各挂了一盏小巧精致的红灯笼,看上去很是喜庆。 “噢,这是我们家的马车,我们家有马车了,真好看!”大妞二妞三妞拍着手掌兴高采烈。 “噢,姨姨家有马车了。”阿蛮不甘示弱,也跟着拍掌欢呼。 车行老板以为自己赚了大便宜,接过简宁递来的另一半银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殊不知丁三爷把马车赶走后,简宁立马查看了一下,果然马长了痔疮,好大一坨,回去得马上动手术割除才行。 简宁先去米行买了两百斤大米,一千斤棒豆,让老板装好车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走。在等米行伙计装车的空隙,她把灵泉水逼到几个手指上,看似在抚摸马,实则悄悄把药和灵泉水趁机喂进马嘴里了。 不知道那马是知道自个有主人了,想表现一下,还是灵泉水和止疼止痒的药起了作用,准备出发时它看上去精神多了。 简宁和梅香带着四个孩子坐在车厢里,丁三爷赶车,丁有田坐在丁三爷边上,送粮的马车跟在后面,简宁坐在车里忍不住掏出官府盖了大红印章的购房文书来看,以后在古代她也是有房的人了,虽然户主不是她,名字还是简秀姑,但架不住她心里还是高兴啊! “娘,有我们的名字吗?”大妞问。 “当然有。”简宁指给她们看:“丁承,这是大宝的名字,丁姝,丁佳,丁瑶。”她念一个,先点下名字,再在她们各自额头上点一下:“以后娘抽时间教你们认字。” “姨姨,我的名字呢,哪个是我的?”阿蛮着急了,没听到自个名字,她一下站了起来。 “快坐下。”梅香扑哧一笑,忙扯了她拘在自己身边坐好,“你又不是他们家的人,怎么会有你的名字,你的名字自然是和你爹爹一起。” “啊,可我们现在住在姨姨家啊,为什么不能有我和梅香姐姐的名字。” 阿蛮这话梅香爱听,她的名字嘛,她想迟早会有的,哼! 丁有田在外说道:“小阿蛮,你给我儿子做媳妇,做了我们家的媳妇,你的名字就会在我们家房本儿上了。” “真的?哇,太好了耶,那我给大宝做媳妇,叔叔,你现在就把我的名字添上去好不好?” 丁有田逗她:“你得先叫我爹爹才能给你添上去,还有,你姨姨以后也不能叫姨姨了,得叫娘才行。” “爹爹!娘!”阿蛮小盆友毫不扭捏,丝毫不带犹豫的,还颠着小身板欢呼道:“噢,我有娘了,我也有娘了,娘!” 她挣开梅香,一下扑到简宁怀里。 丁有田听她叫自己爹爹,几乎能想像到霍锦成一张脸臭成啥样,不觉开怀大笑。 丁三爷也跟着乐呵。 “不许你乱叫,这是我娘,不是你娘。”二妞不高兴了,伸手要推开阿蛮。 三妞也想推,手伸出去,看眼简宁,立马又缩了回去。 “丁佳,丁瑶。”简宁想起自己还没说她俩呢,板下脸道:“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以后不许取笑别人的短处,要是别人取笑你们的短外,你们是不是也会觉得伤心难过?” 三妞认真想了想,继而摇着两手,“可是我们没有短处啊?” 简宁抚额,叹口气,看来三妞压根不懂什么是短处,她只能拿丁有田当反面教材了。 “怎么没有,你们的爹爹连着三年都没考过童生,要是别人笑话你们爹爹笨死了,你们听了会不会难过?” “娘子!过了啊!”丁有田大声抗议,哪有在娃面前这么败坏他这个当爹的形象的。 “好,不说你,说我行了。”简宁转而道:“娘被雷劈后,脸上是不是留下过印记,佳佳当天还说娘变得好丑,脸黑黑的,好吓人,瑶瑶,你还记得不?” 三妞点头,眼睛一下红了,想起那天二妞那样说娘她听了很生气,一下明白了。 “阿蛮姐姐,我错了,我再不说你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阿蛮搂着简宁,反问三妞:“那我可以叫姨姨娘吗?可以我就原谅你,我们还是好朋友。” 阿蛮没娘,简宁挺心疼这孩子的,也没说她什么,只轻抚了一下她的头。 大妞笑道:“喊了娘你就要给我哥做媳妇。” 阿蛮理直气壮:“我本来就说了给大宝做媳妇啊!” 三妞笑了,“那你叫,是你娘,也还是我娘,我们都可以叫娘。” “娘!”阿蛮毫不含糊,脆生生地叫道。 “哎!”简宁应得也不含糊,让孩子留下一份有过娘的美好记忆也不错,她确实也挺喜欢阿蛮。 除去二妞,大家都笑起来,只二妞不开心,阿蛮不但跟大宝抢毛球,现在还跟她们抢娘。 真讨厌! 第128章 改成茶楼 二妞的反应简宁看在眼里,暗叹了口气。 四个娃,二妞是唯一令她头疼毛病又多的一个。认错快,犯错同样也快,看似胆小,实际胆肥得很,只是她本能的懂得趋避利害。 算了,好赖都是自己的娃,慢慢教,性格养成前能掰过来多少是多少。只能是这样了,不然总不能塞回去回炉再造! 到家了,丁三爷跳下马车,连拍了马头好几下,乐呵呵地看向简宁道:“真是匹好马,还在病中呢,载着四大四小爬了老长的坡,气都不带喘的。不错不错,真是好马!” 那马似乎知道丁三爷在夸它,羞涩地垂了头,亲昵的在丁三爷身上蹭了蹭。 乐得丁三爷哈哈大笑。 进了院,简宁一下惊住了,这什么情况,秋哥居然在拉风箱帮着酿酒?忙得一肚子劲。 果果四仰八叉地躺在廊上,跟个大爷似的,它边上是四只小银狐,和它一样的姿势一溜儿躺平了。 大妞她们三个一进院子,除去毛球,其他三只都飞快跃起奔向各自小主人。 阿蛮则飞跑去了秋哥边上,目光已完全被秋哥吸引,根本无暇关注毛球是否理她。 丁三爷把马车赶进来了,那马确实是匹好马,见了秋哥居然若无其事,丝毫不带怂它的。倒是送粮来的两个伙计吓坏了,马也嘶叫着不肯进院,丁三爷让他们把粮食卸在大门外,剩下的不用他们管了。 “秋哥这怎么回事啊?你们挺能耐的,还能使唤动一条大蛇干活了。”简宁走过去问道。 丁有田也跟了过来。 “这事呀,都是那果果的功劳,我们可没那本事。”田氏笑嘻嘻地道,接着跟简宁和丁有田摆了摆事情经过。 一共六口灶,简宁不在,田氏和常氏轮着管两口灶,两手同时开弓,拉动两口风箱。果果见了,跑上来帮忙,有模有样地拉了几下就跑了。 隔会,它又跑回来用嘴咬着田氏的衣袖不停拽着她,田氏赶了几次都没能赶走它。丁健说果果可能想拉她上哪看看,让她不妨跟过去看下它到底想干啥。 正好柴禾添得差不多了,火也正旺,田氏便起身跟着去了,丁健也跟了过去。果果把他们带到了杂物间,然后做了个拉风箱的动作,秋哥蛇头也跟拉大锯似的,来回拉了几下。 田氏两手一拍,问丁健,莫不是果果想让秋哥帮他们去拉风箱?丁健说要不起下一锅灶时放秋哥出来试试看。 结果,就是简宁回来后看到的情形,秋哥拉得还真不含糊,一张嘴咬累了换另一张嘴,双头也是有好处的。 “大伙儿可稀罕秋哥了。”翠姑笑吟吟地道:“只要不放出去吓着村里的小孩子,以后在这院里不用关起来了。” 还真是,后院挖地窖的村民,挑着挖出来的土,成担成担倒在前院推倒的院墙边上,用于之后垒院墙用。村民挑着担来来回回没有说害怕秋哥的,还有跟秋哥打招呼夸它能干的,夸得它更卖力了, 人心是最易带动,也最难带动的,田氏告诉大伙秋哥不会攻击人,还能帮着干活,又领着大伙亲眼看到它在帮着干活,大家一下也就接受了它。 丁有田点点头,来了句:“以后秋哥算是带口粮了。” “你的意思以后我得给它开工钱,顿顿大肉供着它呗。”简宁嗤了一声,笑道:“我不收它房钱白给它住着就不错了。噢,对了,说到这个,咱们今儿回来急了点,是不是得先找个牙行,这样等秦老伯他们搬走也好跟着租出去,不至于白空在那。” “之前为夫也想过这样,后来想想,还是不租算了,等他们搬走改成茶楼如何?让我师父跟咱们自家铺子说书成不?粗略算算,每年下来能挣不少银子,远比租出去合算数倍。” 这家伙还真是狗得很啊,怎么她没想到这点? 简宁一肚子的故事,百草间里还有本“聊斋”和“三国”,茶楼开起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娘子以为如何?” “行,当然好,中午还可以让大宝他们回去吃饭,我和田姐姐常姐姐她们轮着去给他们做午饭,学堂里的饭菜能有什么营养,孩子们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田氏常氏知道他们在镇上买了房,以后中午自家娃儿还可以不用到学堂用餐,两人高兴得差点把简宁给抬起来。 吃过午饭,简宁把马牵去了后山坳,说是去溜马,实际上给马做了痔疮摘除手术。到了傍晚,丁三爷套上马车准备去接大宝他们时,马儿的精神越发好了,下午还进了不少干草料。 “三叔,去茶楼给刘叔也一并接回来。”简宁叮嘱丁三爷道。 田氏悄声问简宁,“捎上丁贵丁权不?” “空车都不捎。”简宁回答得很干脆,原本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和小孩无关,可那俩小子打小坏得冒烟,要怨就怨他们奶和他们的娘好了,打小没教他们与人为善,最终只能自食恶果。 如果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是打了全天下好人的脸! 丁三爷扎好腰带,坐上马车,长鞭一甩,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意气风发的高光时刻。看得丁阳丁健哥俩莫名感动,眼眶都红了。 “瞧你那熊样!”丁阳见丁健眼红红,虚踹了他一脚,“听哥的,往后跟着四哥四嫂下死力干活,你要敢偷懒看哥不扒了你的皮!” 村子里,老丁头心里烦,等饭吃前照例又背着两手出门溜会弯,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扭头一看,丁三爷驾着一辆崭新还挂有灯笼的马车过来了。 “二蛋,上哪去,用捎你不?”丁三爷看见他,故意喝住马,大声问道。 老丁头见他神采奕奕驾着马车过来,心里原本嫉妒得要死,暗骂他不知给镇上谁家做了马夫,轻狂得不知自个骨头几斤几两重了,正要啐一口走开,却听他开口邀请自个上车,心里突如其来的那个感动哟,把老丁头激动得都快流泪了。 还得是他大牛兄弟啊,心里还是有他这个老哥哥,还是敬重他的。 老丁头悄悄甩把泪,递了只手给丁三爷,丁三爷也作势伸手要来拉他,却又突然缩回去,反手在自个额头轻拍了一掌。 第129章 狗屁公子 “哎呀,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们今不是父子关系了,我也不便捎你了。这马车是有田侄子和秀姑买的,专为送大宝他们上学下学用的,请了我日日接送他们,托我有田侄子的福啊,往后我同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都不用下地干活喽~” “啥?这马车是那畜牲买的?”老丁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可不敢这么说,就算不是父子关系了,那也是族里的后辈,留点口德。” 老丁头抬起一只脚,滚字还没骂出口,马车猛然动了,丁三爷早防着他,他踹出去的脚收势不住,用力又过猛,一下扑倒在地,被马儿后蹄扬起的漫天灰尘给湮灭。 “哈哈,对不住了,二蛋哥~” 老丁头还没爬起,耳边飘来丁三爷嘲弄的话语,气得他血压直线飙升,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狗日的丁大牛,看翻车翻不死你个畜牲!”他瞪着远去的马车,恶狠狠地咒骂道。 马车后顶上两盏鲜红的灯笼,燃成了老丁头眼底的两簌火苗,他弯也不溜了,黑着脸回了家,还在院里就听到孟氏的叫骂。 老丁头目光阴沉地打量着自家的两处院落,这个家从前多兴旺啊,如今老二媳妇闹着要分家,上午方氏娘家人托人捎来口信,不分家就等着和离。老五媳妇也放了话要和离,他五儿还关在大牢里受苦受难呢,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都是让孟氏成天里叫骂给骂霉了! 他目光落在院角的柴禾垛上,三步并做两步奔过去,抽出一根干树枝直奔柴屋,一脚跨进去,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孟氏看到他提着树枝进来,满脸阴霾,如欲噬人一般,她已经憋了一天一夜,屎尿拉在身上无人管,好不容易憋到老丁头出门溜弯,放开嗓子还没骂过瘾呢,谁想老丁头这么快打了转身,吓得她高喊着老大老二快来救命! 老大老二外出帮工找钱去了且没回呢,无人救得了她,倒是她自个救了自个。老丁头本就被丁三爷气得脑仁发胀,再让满屋臭气一熏,又见她短短一天功夫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突然恶心到了。 他竟和这么个东西过了大半辈子! 老丁头嫌弃地扔下树枝,突然没了揍她的兴致,心里暗戳戳的想着,等老大老二回来让他们把孟氏扔回她娘家去,可不敢再让这妇人败坏他家的气运! 出了柴屋,老丁头只觉口鼻胸中满是那股子恶臭味,要不是被丁三爷气着了他也不能来寻孟氏晦气,忍不住又在心里破口大骂丁三爷。 明明是他四儿买的马车,却让丁三爷驾着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这个亲爹反而连边都蹭不上。 狗日的丁大牛!不得好死! 丁三爷在老丁头的咒骂声中驾着车进了镇,还没到学堂,远远瞧见,背着布褡裢的刘瞎子和丁平顺在学堂外说着话。 “老哥,可巧撞上了,不然我还得去寻你。”丁三爷驾着马车过来,“吁”的一声,勒住了马车。 “三叔公,这谁家的马车?”丁平顺和老丁头一样,只当丁三爷又重操旧业替人赶上马车了。 “老四家才置下的,你身子才好,往后别风口里等着了,娃们以后有我接送,你尽可放心。”丁三爷乐呵呵地道。 刘瞎子围着马,前后左右打量会,抬眼问他:“这马你帮他们挑的?”他也知道丁三爷年轻时做过马倌,赶过几年马车,点点头,不等丁三爷出声又竖起大拇指:“没白喂几年马。” “老哥也懂相马?”丁三爷有些意外,没想到刘瞎子还有这本事,“老哥觉着这马值多少银子?” 刘瞎子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 丁三爷脸刚要垮,只听他道:“价值千金。” “这么说这马买着了?”丁三爷知道是匹好马,也知道千里马一食能尽粟一石,可先前这马吃得并不多,他不知道马长痔疮也会影响食欲,只道马是好马可未必是千里马。 这会听刘瞎子说价值千金,不是千里马又是啥? “老哥可相看准了,难道真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真替主家捡了天大个便宜。 “你心里不有数吗,何必多问。”刘瞎子边往马车上爬边又问他:“多少银子买下的?” “十六两。”丁三爷拉了他一把,又往马车里扫眼,看向垂着双肩低眉耷眼的丁平顺道:“里面坐不下了,一会你坐我边上,一块回。” “还是我老瞎子坐外边儿,他那身子骨禁不住风吹。”刘瞎子掀开布帘又坐了出来。 丁平顺想说不必了,嘴张张,又咽了回去。 学堂里还没散学,丁三爷和刘瞎子唠着嗑,唠着唠着就把丁有田在镇上买了新宅,还要把新宅改成茶馆给他说书这事说了。 “这么说,往后我老瞎子在镇上也有落脚点了?嘿嘿,这个徒儿没白收,算他有良心,还能想着老瞎子。” “何止有落脚点,还有人给你做饭呢。”丁三爷告诉他,往后几个孩子都不必在学堂里吃午饭了,简宁她们会轮着来镇上给他和几个孩子做饭。 丁平顺心里正酸着,想着都是一样的人,丁有田夫妇不仅置了马车还在镇上置了房屋。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胸口酸气还在冒呢,猛听到丁三爷说简宁她们中午会轮着来做饭,这么说他妻子常氏也会来?常氏来了,那屋他自然也去得,等同于他在镇上也有了落脚点,心中不觉又欢喜起来。 快散学了,学堂门口人陆续多起来,有镇上一些有头脸的人家家里的下人赶着马车来接小主人回家的,也有普通平民家里望孙成龙手上拎着吃食等小孙孙下学的爷奶。 华庭书院虽是私塾,因出过举人进士和榜眼,后期得到镇上乡绅资助重修了,已形同于镇上的半个官学,莫夫子近期也有意再招揽几位落弟秀才来任教,整体规模还是不错的。 叮叮当当铃声响起,学堂大门缓缓开了,陆续有学童出来,丁三爷挤在最前面,看见大宝他们几个出来,学着那些下人冲他挥手喊道:“公子,这儿,这儿呢!” 狗屁的公子! 丁贵丁权也瞧见了丁三爷,丁贵暗啐一口,大宝跟他们一样都是乡巴佬,怎么就成了公子了? 第130章 整不明白 马家哥仨看见马车兴奋死了,得知往后丁三爷每天都会赶着马车接送他们,马小麦一声令下,哥仨将大宝抬上了马车。 “刘爷爷,你坐里面,我和丁爷爷坐外面。”马小麦想学赶马车,又央求丁三爷,“丁爷爷,教我赶马车,回头我让我娘给你做双鞋,如何?” 丁三爷乐道:“你小子公然想抢我饭碗啊,行,你要真想学,爷爷我教你。” “放心,我不会抢爷的饭碗,等我学会了,你老要想歇一天我还能替你呢。”马小麦跳上马车,喜滋滋地道。 丁贵丁权哥俩想着里正的牛车他们也是能坐的,当下也没多想,抬脚就要往车上爬。丁三爷给马小麦丢了个眼色,马小麦立刻推开他哥俩,喝道:“去,这是我师父家的马车,有你们坐的份啊,滚一边去,别叫小爷动手。” 居然没他俩坐的份,丁权一下气哭了。 丁贵恶狠狠地瞪眼马小麦,掉头对丁权道:“哭个屁!他们家能买得起什么好马车,咱们回去让爷给咱们也买一辆,买辆比他们家更好更大的!” 马小豆在里面掀起小窗子,冲丁贵丁权做了个鬼脸,“你们家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还买马车,吹牛你!” “丁贵,快看,牛在天上飞,八成是让你吹上去的?”马小麦一脸不屑地看着他道。 “我看看,在哪?”马小豆真以为天上有牛在飞,忙把脑袋探了出来,“在哪在哪……” “傻瓜。”马小米脑袋也探了出来,指着天上道:“那不是,满天都是,都是让丁贵吹上去的!哈哈哈……” 马小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捂着肚子仰面大笑,马小麦也跟着笑,丁三爷摇摇头,马家这三个崽子真能闹腾,他让马小豆和马小米进去坐好。 扬臂甩下一鞭,马儿迈开四蹄朝前跑去。 “哥,三叔公真的不捎咱俩,呜呜……” “屁的三叔公,他就是马屁精,回去告诉爷去,让爷收拾他!” 丁贵哥俩回到家,立马把这事告诉了老丁头,老丁头一听,气坏了!拉着他哥俩去了族长家。 四儿如今他惹不起,可这事族长得管管,都是一个村的,一个族里的,凭啥连外姓马家的崽子都可以捎上,却不捎同族同根的丁贵丁权哥俩。 他吵吵巴火的让族长给他主持公道,族长牙根一咬,手朝他额头一指:“你呀你呀,这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里正每天赶着牛车送村民去镇上,分文不取,那是因为他是里正,要没点好处给到大伙,有个啥事大家伙能买他账?” “捎你,那是人情,不捎你,那是本份。你哪来的脸理直气壮要人家非得捎你家两个娃不可?要不你来做这个族长,我让贤。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命令人家非得捎你家娃不可!” 老丁头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地领着丁贵丁权回去了,心里怎么也想不通,从前族长和里正见到他都客客气气,是啥时弄到这般田地的? 是了,打把四房分出去后,四房越过越红火,倒是他们家一天不如一天。 老天爷啊,这是咋个回事啊? 原以为把坏苗摘掉了,庄稼会越长越好,咋掉过个儿来了,庄稼没见长好,摘掉的坏苗倒蓬勃生长越来越旺盛了。 老丁头死活整不明白是个啥道理! …… 落日余晖下,马福全打马跑来,身后还坐着老六丁有兴。进村后,路过自家,老六没下马,而是去了后山。 “马大哥,明儿一早我还是坐你的马去县里成不?”下马后,老六问道。 “当然行了,明儿我在这等你。” “得勒,谢马大哥,那我先去了。” 老六去了老屋,先把十几张订单和定银给了简宁,又道:“我去借辆板车,把娘送去镇上普仁堂,夜里来这边和大宝歇一晚,明儿一早再搭乘马大哥的马一块回县里去。” 听说他夜里歇在这儿,丁有田眼睛一亮,偷眼瞥简宁,见她没吱声,忙应道:“使得,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饭马上得,吃了再去不迟。” “回头再吃,我先把娘送去镇上。”毕竟是自个老娘,老六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辞别他俩匆匆往家去了。 老六还在院外就听到刘氏在叫骂,刘氏被老大给揍了,老大早上出去帮工前吩咐过刘氏,让她喊着高氏一块给孟氏把脏裤子换了。刘氏嘴里应着压根没打算管孟氏,加上高氏也不乐意管,老大回来一进柴屋也是差点被熏死。 他让刘氏和自己女儿丁有珠去给孟氏料理干净,丁有珠还是个姑娘家,她自然不愿去,刘氏也不愿她去。叫不动高氏,她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去了柴房。 孟氏一向拿捏她拿捏惯了,见她一脸不情不愿,气不打一处来。整整一天了,刘氏才露面,饭也只送来一顿,还是打发珠儿那赔钱货送来的。 想起珠儿用帕子捂住鼻子,把饭菜扔在床上就跑,跑到门外还干呕好一阵,气得孟氏这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死猖妇!”刘氏刚靠近,她冷不丁就去掐她,不想刘氏吃痛,反手甩了她一耳光,又摁着她照她面上狂扇了几巴掌。 她能来照料她就不错了,死老太婆还敢掐她,刘氏心中怒火一下被点燃,还要再打时,老大在外听到动静闯了进来。 要是从前,刘氏挨了打,打也白打。可今儿不一样了,同是媳妇,高氏不来,她被老大压着来了,还被孟氏掐一下,老大还动手打她。她一下也豁出去了,主动把脑袋伸过去让老大有本事打死她,打不死她就和离! 二房五房都在闹分家闹和离,现在连刘氏都闹上了,老丁家丢不起这个人,老丁头一顿喝斥,老大不敢再动刘氏。这下刘氏抖起来了,自觉拿捏住了老丁头,披头散发叉着腰站在院里一通恶骂,多年来的怨气怒气如泄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往外喷个不停。 高氏一旁看着心里大为解气,孟氏倒了,她以为日子能好过点,结果老丁头更抠门。早饭中饭都是青菜糊糊,到了晚上,只让做两碗干的给外出帮工的老大老三,他自己和其他人都还是让做青菜糊糊,这谁受得了? 她巴不得刘氏闹狠点骂凶点,乐得看热闹。 “哟,老六咋得闲回来了?”看到老六进来,高氏笑吟吟地迎了上去,两眼朝他手上打量了一下。 往日老六回来,总要带点零嘴给丁贵丁权,今儿手上却空空如也,她不由止步。 脸一垮,扭身走了。 第131章 咱矜持点 “六啊,小六!娘的六儿啊……”孟氏在屋里听到高氏叫老六,扯着嗓子喊上了。 她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了大半辈子,临了没想到被儿媳摁着掌掴了几巴掌。眼看大儿替她出了气,让老丁头一吼,大儿哑了炮,刘氏又起高腔骂上了,气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孟氏在心里大骂老大是个窝囊废,相形之下,别的儿子在她心目中就变得中用起来,老六这时候回来多半是听说她瘫了,专程回来看她的,激动得她眼泪双流,捶着床板大声叫着老六。 老六还在柴屋外就闻到一股子恶臭味,想想,他喊住了还在叫骂的刘氏,又去叫来高氏,给了她二人一人三十文钱,让她俩给孟氏拾掇干净,然后去了老丁头那屋。 老丁头在和老大老二说话,他让他俩把孟氏扔回她娘家兄弟那儿去,老大老二没敢发话,但也没动。 老六在屋外听到这话很是心寒,他推门闯了进去:“爹,你要把娘送去我大舅家得有个理由?我娘犯了七出哪一条你要休妻?” 老丁头眼一瞪:“你是在质问老子么?还犯了哪一出,你娘她犯的可不止一出!头一出,犯了口舌,再者,患了恶疾,这两出随便哪一出都够老子休她的!” 老六暗冷笑,他娘犯口舌又不是一天两天,他爹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他爹纵容他娘,他四嫂从前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罪,现在才来说他娘犯了口舌不嫌太晚么? “爹,你把娘送去大舅家那就是让她等死,往后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们几个做儿子的?儿子以后还要不要娶亲成家了?儿子不敢质问爹,但有一点,儿子得告诉爹,今日爹让儿子们怎么做,往后儿子们还这么做!” 老六的意思,往后老丁头要不能动了,他们也不管。气得老丁头抡圆手臂,待要一掌呼过去,脑中浮现孟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半道又硬生生把巴掌撤回去了。 他可不想老了无人管,跟孟氏一样臭在柴屋里。 脚一跺:“罢罢罢!你们爱送不送,老子不管了!反正老子不会拿一个子儿送她去看郎中!” 老六也没指着他能拿钱出来,他叫上老大老二,哥仨把孟氏从柴屋抬出来放到了平板车上。孟氏得知老六借了银子要送自己去普仁堂,拽着老六的手,儿啊儿的喊个不停,又拿眼去剜刘氏,她不恨老丁头反把刘氏给恨上了! 刘氏此时心里也是唬了一跳,开始后怕起来,方才得了钱她和高氏才去帮孟氏,可心里依然有气。她忍着恶臭,边收拾边掐着孟氏。 完了完了,她可没想到老六会送孟氏去看郎中,万一医好了往后还有她的好果子吃啊? “奶,奶!” 丁贵丁权哥俩过来了,看到他俩,孟氏把眼闭上了。 这两个没良心的,她算是白疼他俩了。 刘氏见状,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忙上前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奶平常多疼你俩啊,放学回来也不说先来看看你们奶,就为了丁有田家的马车不捎上你俩跑去爷跟前哭诉,哭诉管用吗?你爷能治得了他们?” 啥?老四买了马车? 孟氏眼一下睁开了,她可没忘她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拜老四夫妇所赐,去普仁堂的路上她一路骂着丁有田和简宁。骂得老六听不下去了。 “娘,你消停会,爹让我们几个送你去大舅家,说你犯了口舌,你要还是只管这么骂,下回儿子们可就不一定拦得住爹了!” 不骂就不骂,孟氏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被休,但她那张嘴骂惯了,闭嘴前要不让她分辩一两句,她心里犹如万虫啃噬一般难受。 “那两个挨千刀的如今和咱们都断了关系,娘又没骂自个家里人,犯的啥口舌。” 是断了关系,可断了关系,送你去看郎中的钱还是四哥四嫂拿的呢。老六心里替四哥四嫂不值,暗庆幸自己把银子存放在四嫂那是明智之举,这样拎不清的老娘真是令人头疼万分。 暮色渐暗了下来,老屋灯一盏盏亮起,马家哥仨吃过饭同着他们老爹马福全一块来了丁家老屋。 父子四人刚进院子就听到阿蛮在和大宝吵架,先前大宝放学一回来,阿蛮就追着扑向大宝的毛球迎上前,叉着腰得意地告诉大宝,往后她是大宝的媳妇了,毛球归他们共同所有。 大宝想着她是客人,让着她,没去驳斥她的话,自顾回房温习功课去了,还让毛球跟她去玩,别打扰自己学习。 毛球一天没看到大宝了,宁可趴他脚边陪着他也不愿再跟阿蛮玩。阿蛮就一直守在东屋在大宝耳边聒噪。 大宝忍了。 可忍是有限度的,吃过饭,他打算回屋再去练会字,阿蛮又拦着他,非得让他命令毛球和自己玩,这下把大宝给激怒了。 “又不是我不让他和你玩,他不和你玩我有什么法子?” “我不管,我是你小媳妇,你就得让它跟我玩!你得想办法。” “哇,你要给大宝做小媳妇啊?”马小豆冲过去大叫道:“不如我们来玩成亲的游戏,大宝当新郎,你当新娘子,我来发糖,大宝你家有糖没?快拿糖出来,快去拿啊!” “幼稚。”大宝没兴趣玩这游戏,抬脚想要回屋,他一动,毛球跟着动,阿蛮不乐意了。 “不许走!”她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住大宝,又指下毛球,“你要走把毛球给我留下。” “阿蛮,你真是大宝的小媳妇啊?”马小豆一脸好奇地问她。 阿蛮头一偏:“当然。” 大宝皱眉:“她不是,我才不要她做我媳妇。” 阿蛮腰一叉,刚要发脾气,看见简宁从灶屋出来,她喊声娘,扑过去抱住简宁撒起娇来。 “娘,大宝不要我做他小媳妇,他一回来毛球也不跟我玩了,我讨厌他,他不要让我做他小媳妇我就不能喊你娘了,我不要我不要!” “乖,他不要咱做媳妇咱还不给他做呢,以后他求着咱咱都不给他做。听话,去跟秋哥玩会,一会娘给你们讲故事听。” “不嘛不嘛,我就要给他当小媳妇,就要就要……” 简宁有点头疼,她很想告诉阿蛮,咱好歹是个女孩子,得学会矜持让男孩子主动追咱才对啊! 她抱起阿蛮,一抬眼,和马福全视线撞个正着。 第132章 你爹是谁 马福全嘴角噙有一抹笑意,对上简宁视线他笑呵呵地道:“这小姑娘挺豪放的,不错。” 不错?简宁眸光一暗,马福全似乎很欣赏阿蛮这性格,都说女追男只隔层纸,难道从前她的矜持,她的被动等待,令她前世错过了一生的幸福不成? “简姨。”马小豆上前扯扯简宁衣袖,“阿蛮怎么喊你娘啊?”马小米叫道:“笨蛋,她是大宝的小媳妇,自然要喊娘了。” 大宝领着毛球已经走到东屋门口,闻言又回过头:“她不是。” “娘!”阿蛮搂着简宁脖子,抖了两下腿。简宁哄着她道:“乖,一会娘给你去把毛球抓出来。”马小豆挠挠头,仰面看向简宁:“那三妞是我小媳妇,我是不是也要喊你娘?” “你小子,做梦想媳妇呢,尽想美事!”马福全乐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都不敢相信古代的小朋友一个两个这么奔放。 “马大哥。”丁有田从后院过来,看上去精气神特别好,他冲马福全笑道:“这会我可没功夫陪你下棋,一会我娘子说西游记我得帮着抄录。” “没事,我找老瞎子下也是一样。” “你连我徒儿都下不过,跟老瞎子下你是那个?”刘瞎子从饭堂出来,一脸傲骄地斜目瞟向马福全道。 马福全抬手,笑指他:“听着,老瞎子,下不过你输了我认。但你听好了,我马福全认输但不怕输,明白吗?” 刘瞎子负手望向夜空:“你不怕输,老瞎子连输的机会都不给你,不陪你玩。怎样,生气不?” 他头一低,又看向马福全道。 “你这不讲武德啊,怎么,你徒弟赢我一把你师徒俩当过年了啊?怕输给我面子上过不去?”马福全微微一笑,“那也行,只要你俩承认怕输,不下就不下。” 刘瞎子轻嗤一声:“激将法不管用,老瞎子没兴致跟你下。” “刘叔。”他没兴致跟马福全下,简宁倒来了兴致跟他下,“要不一会咱俩下一局如何?” “娘子……”有那么一瞬间,丁有田想挖个地鏠钻进去了,没想到他娘子居然敢挑战他师父,不过转瞬想到,娘子若是输惨了只怕心情会很糟糕,那样今晚他有可能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了,于是改口道:“莫怕,为夫和你携手,总不让你输得太过难堪便是。” “说什么呢?你这是长你师父志气灭我的威风吗?”简宁白他一眼,抱着阿蛮去了东屋。 “让你多嘴!”刘瞎子作势虚踹了丁有田一脚。 简宁讲完两集西游记,马福全催着丁有田摆上棋盘,刘瞎子是六博高手,但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他不相信凭他们三人之力拿不下刘瞎子! 丁有田拿来棋盘在院里摆上后,刘瞎子没让子,通常他跟马福全和丁有田下六博都会让两子的。丁有田正要说没让子呢,刘瞎子朝他投来一瞥。他一下想起刘瞎子跟他说过,不可小视孩童和妇人。 是了,他娘子非鲁莽之人,若无把握怎敢挑战他师父,倒是他关心则乱忽略了这点。 莫名他心里安定下来。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双方落子,几步棋走下来,马小麦和马小米看了,也就是看个静态的棋盘和子儿。但场上博弈的双方心里都是一惊,两人像是置身于黄沙漫天战鼓齐鸣的大型撕杀战场,刘瞎子是越下越心惊,当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每一步棋都走得十分谨慎,两人落子是越来越慢。 原先想着帮着支招的丁有田和马福全,已完全没了用武之地,两人都发觉简宁和刘瞎子的棋路十分相似,这也是令刘瞎子心惊的地方。他的棋艺是他师父亲授,加上他自己后来的一些领悟,他师兄都未必清楚他的一些棋路,简宁却似乎对他的棋路一清二楚,总是提前破解了。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若说还有谁能熟知他的棋路,除去他已经仙逝的师父之外怕是再无第二人! 终于,刘瞎子放下未落的棋子,压住心中惊骇,道了声:“和了。” 丁有田似从万马奔腾中回过神,他摸摸鼻子,望着棋盘忍不住摇摇头道:“没和,应该是师父棋差半着,我娘子似占了一点上风。” “我说和了就和了!”刘瞎子忽怒了,一把掀了棋盘,起身怒视丁有田,“多嘴!” 说罢,他拂袖而去。 “这小老头,怎的这般输不起。”丁有田才不管他师父高不高兴呢,反正娘子赢了他开心,他捡起掉落在地的棋子,又随口问着马福全:“马大哥,你今儿去县衙感觉如何,比镇衙事务要繁琐多了。” “那是自然。”说到这个,马福全不由对简宁道:“有桩怪事,前儿夜里县衙走水了,少了具尸体,后有人劫狱,救走了那姓罗的。昨儿上午风清子的尸首,挂在城门上也让人给抢走了。” 简宁眉一挑,还未来得及说话,走到院门口的刘瞎子脚下一滞,略顿会,又打了回转。 他一屁股坐下,看向简宁:“你跟谁学的棋?”简宁愣了下,随既道:“幼时跟我爹爹学的。” “你爹爹姓甚?”刘瞎子话问出口,便知问了废话。 “姓简啊,叫简言旭。”简宁眸光不经意地掠过马福全,把他前世的名字搬了来,听得马福全嘴角微翘。 简宁自然不会告诉刘瞎子自己跟乌阿婆学的,只能是跟原身简秀姑的爹学的。秀姑并未恢复记忆,她接收的只有秀姑七岁多后的记忆,是以她也不知道秀姑的爹爹姓啥叫啥。 连简秀姑这个名字都是老丁头瞎取的,原身真正的名字原身自己都忘了,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她心里还想着马福全说的事,转目看向他道:“难道有人起死回生?按理不应该啊,关捕头是个有经验的,我看他们都仔细检查过了的。” “起死回生奇怪吗?”刘瞎子冷冷一笑,目光扫过简宁,她心里一惊,有种强烈的感觉,刘瞎子洞悉她的来历,知她非简秀姑,以前她还只是怀疑,这会却强烈感觉刘瞎子一定知道。 刘瞎子目光扫过她后看向了马福全:“老瞎子听别的说书人说过,这世上有奇人会移魂大法,所以起死回生不足为奇。” “什么是移魂大法?”丁有田问道。 第133章 揭露真相 “顾名思义会不会?书都念哪去了,这也用我来教不成?”刘瞎子瞪眼丁有田,又道:“那册子昨儿看过后有何发现,说来听听。” 丁有田还没想好册子要不要还给刘瞎子,前儿简宁带着阿蛮去找马小麦,回来后讲起秋哥的来历,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下当日的事。他知道马福全和霍锦成那日也都去了,但方才听简宁提到起死回生,按字面意思理解他自然懂的,他不是没听简宁讲过西游记。孙悟空动不动分身,魂魄离体,可那不是虚构的故事吗? 要是那风什么子的真能魂魄离体,之后再附身他人身上复活,他担心那人会找上简宁麻烦,想着要不要让简宁练下册子上的仙术。可册子是刘瞎子的,未经刘瞎子同意私自让简宁去习练似有不妥,他一时有些纠结。 丁有田不由看了眼简宁,这一看,他心里忽一动,胸口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 “你想什么,问你话呢。”刘瞎子又喝道。 “噢,昨儿,回来后有事耽搁了,还没顾上看,一会我再看,明晚再说。” 刘瞎子看看他,再看看简宁,一下会错意。丁有田回去后都那个时辰了,除了夫妻那点事还能有个啥?他心里不悦,嘴上倒没说他什么,只是告诉简宁,打明儿起不用做他的饭,他要去参加一个说书人的交流会,要去往好几个地方,可能要外出好些天。 简宁应声好,老秦头家的房子也要过一阵才能腾出来,等刘瞎子回来没准镇上房子正好空了。 “把话本书给我按期抄录好,不可有一日偷懒懈怠。”他回去前又特地叮嘱丁有田。 “师父安心去,勿要挂念。”丁有田一脸肃穆,语气还带有几分伤痛。 “孽徒!”刘瞎子脸一沉,再次拂袖而去。 他说错什么?丁有田茫然看向简宁和马福全,两人表情都一样,仿佛都在说:你完蛋了,看你怎么办。 哎呀!他猛醒过神,师父肯定想差了,算了,等师父回来再解释,这会追上去只会更令师父气恼。 马福全还想叫丁有田杀上一局,丁有田却没有那个心思,借口刘瞎子交给他的功课还没做完,改日再下不迟。 “马大哥,县衙里少了具尸体可是真的?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炼成移魂大法?” 丁有田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秀姑出事那天的情景,虽然从前他有想过,即便秀姑真是山精树怪附体他也认了,可心里从未相信过真有什么山精树怪之说,自然也没想过真正的秀姑已离他而去。 但刘瞎子说的移魂大法若真实存在,他不得不去想现在的秀姑已非从前的秀姑,这样一来之前所有他刻意回避不愿去深想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包括现在的秀姑一直不愿跟他同房。 丁有田跟秀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不敢去想,秀姑真在那日离他而去了。 他追问移魂大法,简宁和马福全不由对视一眼,随后简宁抢在马福全开口前说道:“你师父见多识广,他说的自然可信,我倒想起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的事,你要想知道的话,一会我说给你听。” 丁有田和马福全都听懂了简宁的意思,马福全有几分担心,丁有田能否接受穿越这样离奇的事?他暗用眼神向简宁示意,别草率。 简宁心意已定,早说晚说都要说。何况今晚老六要跟大宝挤一晚,她再没理由把丁有田拒之门外,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能接受最好,她可以一直帮他养娃。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再说,她和丁有田好歹相处了这么久,他既使不能接受,那也是不能接受秀姑已不在人世的事实,毕竟他俩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 她一个眼神,马福全就知道她打定了主意,当下也不多说别的,领着马小麦他们告辞了。 简宁先喊着大妞她们几个去洗漱,梅香也领着阿蛮洗漱了,等大妞她们歇下后,简宁又叮嘱大宝也早点洗洗歇着,这才叫上丁有田跟她回屋。 进屋后,简宁拿过篾篓,示意丁有田坐下。丁有田没坐,他在等简宁给他一个真相。 简宁暗叹口气:“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秀姑她……是不是不在了!” “是。” “也不是。”简宁跟着又道:“怎么说呢,她的肉身还在,这具肉身还是她的,她七岁后的记忆也在,只是魂魄不在了。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丁有田眼皮跳了跳,尽管他心里已经猜到,从简宁嘴里说出他仍感到不可言喻的痛楚。 沉默良久,他又问道:“那你又是谁?” 简宁垂下眼睑,扔下手中布偶,随后抬眸看向他道:“我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亡魂,你也可以理解为来自几千年以后的世界。在我们那个时空几千年前没有大宴国这个朝代,我也不明白为何我在那个时空死了,却在这个时空,在简秀姑身上复活了。” “你在……你原本就是一名郎中?” “对,我是一个军医。我们那过去也管医生叫郎中,叫大夫,后来改叫医生。而军医是,就是军营里专给人看病的郎中。” 她没说马福全的事,毕竟马福全要不要告诉田氏,他同样是来自异世的一缕亡魂,是他和田氏之间的事,她无权替他做主。 丁有田没再说什么,默默开门出去了,简宁跟出去看了下,果果跟在他后面一块走的。 他走后没多久老六来了,他问起丁有田,简宁告诉他去了刘瞎子那儿。他也没再多问,只告诉简宁,孟氏没什么大碍,休养十天半月便能慢慢恢复。 另外,他大舅二舅带着几个表弟来了,是他接到马福全带的口信后托人给他舅家捎了话,让他们晚上务必来一趟。 这会,他大舅二舅带着一帮人正在家里闹腾呢,他借口要连夜赶回县里离了那家,眼不见为净。 简宁打发他在大宝那屋歇下了,她在房里扎着布偶等丁有田,撑到后半夜丁有田都未回,她轻手轻脚出屋想去找找看。刚走出院子,意外看到天上有道白光在缓缓移动,定睛细看,白光之上似站立有人。 御剑飞行? 第134章 一座新坟 简宁没想到古代还真有人能练成御剑飞行术,从前看古装剧都是当神话片看的,她想着那人会不会是刘瞎子?因离得远根本无法看清。她是特警,视力极好,也仅凭着一点飘飞的衣袂看出白光之上有人,连男女都无法看清,自然无法断定是不是刘瞎子。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不见丁有田,想着果果跟着他,要有个什么事果果会回来找她,于是回屋自去睡了。 简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只一小会,又好像有很长时间,因心里记挂着丁有田还未回,一点细微的脚步声就惊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开门出去,看见丁有田失魂落魄地站在院里。 还有果果,趴在他脚边。 简宁把他拉回了房,他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一言不发,身上到处是泥点子。 回屋后,简宁把他拖到床边,脱去他外衣,让他倒在床上躺下了。 他两眼发直,问他话也不答。 简宁暗叹口气,出去打来盆水,见他闭上了双目,眼角还有泪水滑落。 她默默替他洗了把脸,又擦了擦手,再替他掖好被子,端上盆去了灶屋。 远处公鸡打鸣,天边露出鱼肚白时,简宁已练完一套拳法。等马小麦来后,四小只起床时她已在做早饭了。 老六起床,看见大宝他们腿上绑着沙袋在站桩,很是惊讶,他去灶屋问简宁:“四嫂,是你教大宝他们练的功夫吗?” 秀姑会点拳脚功夫,老六也是知道的。 “是,我记得一点,马小麦也教他们呢,不全是跟我学。” “我四哥夜里几时回的,不会每晚都学到很晚。”老六自觉地坐在灶炉前烧着火,他知道他四哥早想拜刘瞎子为师,一直说刘瞎子很有学问,但到底他四哥跟刘瞎子学啥,他并不清楚。 “没有,你睡下没多久他就回了,只是回来后又看了会书才歇下。一会你走不用跟他打招呼,他且得睡好一会才醒呢。” 老六用过早饭去了昨儿下马的地方等马福全,他和马福全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丁贵丁权也背着书包到了村口等里正的牛车。 今儿高氏没来送他哥俩,这会正在灶屋同着刘氏一块张罗早饭呢,孟氏娘家十来个人都坐在堂屋里等着早饭。 老丁头蹲在柴屋门口,哒哒抽着旱烟。 孟氏已被挪回主屋,昨儿夜里孟氏娘家人,歇在了从前丁有田一家住的偏院屋子里,老丁头自是不愿和孟氏歇在一处,他无处可歇,只得暂且歇在了柴屋。 刘氏不停打着哈欠,昨儿夜里她被孟氏指派留下侍候自个,一夜没怎么合眼,心里恨极怨极,只想早早打发了孟氏娘家这帮瘟神。 老丁头比她更心急,只望着他们快些儿走,要留到中午还得管他们午饭。想到还得管午饭,他脸一下黑了,心里打定主意,管午饭是不可能的,要是吃了早饭他们还不走,少不得他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族长,说啥也得把他们撵走。 让老丁头万万没想到的是,吃完早饭,他两个大舅哥又把他跟训孙子似的训了一顿不说,临走前还指使他们的儿子抓走了他家两只老母鸡,还是正下蛋的老母鸡。 说是老丁头打了孟氏,他们得把老母鸡捉去卖了换钱给孟氏抓药,这话哄鬼鬼都未必会信。老丁头有口难言,他们嚷嚷着要去找里正评理,说他打伤孟氏,连看郎中的钱都是老六借的,他若还舍不得两只鸡给孟氏抓药治伤,怕是里正都不会向着他。 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捆了鸡带走了,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之外他还能咋样?总不能捡块石头去打天,就是打天,也要他有那个能耐够得着才行。 孟氏得知自个娘家人把家里两只下蛋的鸡捉走了,气得在心里暗骂,可娘家人替她撑了腰做了主,她也从柴屋挪回了正屋,损失两只鸡就损失了。 可想想,还是忍不住肉疼。 刘氏恰好这时进来了,她也是倒霉,本想回屋眯会觉,想着还是来孟氏跟前卖个乖,打声招呼,结果撞在枪口上。 孟氏让她离自个近点,再近点,然后冷不丁一把揪住她,一顿好掐,直掐得她哭爹喊娘,又不敢挣脱她跑掉,只能一个劲的求饶。 高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算是幸运了,孟氏从普仁堂回来进村后碰上昨儿坐里正牛车去镇上的村民,那村民把昨儿丁贵丁权跟高氏说的话学给了她听。昨儿进屋后孟氏就狠夸了丁贵丁权,连同着对高氏都有了几分好颜色。 孟氏的伤能好,老丁头也不敢拿她怎样了,何况大舅哥走前发了话,要是再敢动孟氏一下,不把他们姓孟的人放在眼里,他们不在乎死上几个人的。 要是搁从前,老丁头还会跟他们杠上,较个高低,可如今他在族长和里正面前都不得脸,只能装孙子,忍了这口气。 孟氏的几个外甥得了便宜,还想着要去找孟氏一直咒骂的丁有田和简宁,嚷嚷着要替孟氏出气,把他们的酒坊给砸了,被孟氏的大哥二哥给阻止了。 她大哥二哥还算个明白人,丁有田夫妇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他们川岩乡离丁家村并不远,知道他二人只是和他们姐姐一家断了亲,并未被丁氏一族革除族谱,按理他们那一户会自成一支,而且他们酿酒高价收购村民棒豆,很得人心。 真要找上他们的麻烦,搞不好最后会发展为孟氏和丁氏两个族群的火拼事件,他们可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狠狠训斥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 丁有田病了,简宁在大宝上学后,进去看了看他,见他满脸通红,伸手一探,额头滚烫,她给他号过脉,挂上了点滴。 到了下午,村里传开了,丁家村后山上一夜间冒出座新坟,村里没有一户人家老了人,大伙都觉得奇怪。 简宁得知这事后,便猜到是丁有田替秀姑垒的坟,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第135章 咬掉一截 丁有田在床上躺了三个白天两个夜晚,人事不省,简宁不得已给他用上了导尿管,白天还得锁着房门,以防梅香闯进去。因为她总趁简宁不注意溜达到这边房门口,可能想亲眼目睹他俩是不是真的住到了一起,她可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给丁有田输着营养液。 原本简宁想着,要是他第四天还不醒,得考虑给他上鼻饲管喂点流食了,就是解决大便有点麻烦。可也没办法,谁让她是医生,又算是个家属呢,她不做谁来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挂掉。 这几天搞得简宁很是疲惫,她连着两个晚上都是趴在床边睡的,丁有田一有动静她立马惊醒,他总在夜里喊着秀姑。第三天晚上当他又喊时,简宁凑在他耳边叫道:“秀姑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你还有四个崽女要养,你要把自己作死了我可不给你养!” 房门口和窗口她都贴了静音网,不必担心吵到隔壁的大宝,她几嗓子吼下去,丁有田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短短两三天功夫,他唇上下巴上都长出了胡须,虽有灵泉水和营养针吊着性命,整个人看上去也显得消瘦了,好像一下老了五六岁。 丁有田盯着简宁看了一会,眼里没有一丝求生欲,简宁正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开导他,却见他眉头忽一皱,右手往下摸去,简宁忙隔着被子摁住他的手。 “别乱动!” 各种情绪在他眼底最终交织成了一片怒色!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再说了,你那儿不知被什么咬伤了,任其感染的话会有性命之忧,你不想这么年轻就扔下几个孩子去找秀姑?何况你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她,还不如好好珍惜你的孩子,好好把他们抚养成材,他们身上可流着你和秀姑的血液。” 咬伤?丁有田嘴角抽了抽,直接抓了重点。他不记得自己被什么给咬过,还是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 不过也不好说,他只记得自己给秀姑垒了坟,在她坟前坐了很久,山上什么毒蚁恶虫没有。 这么一想,他都感觉某处隐隐约约痒起来。 简宁在他脸还没完全垮掉之前开口了,“你不用担心,没有我治不好的伤。” “能治?”他迅速抬眼看向简宁,又跟着转开视线,面上现出一丝尴尬。 “喂,我是女的,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这女人真是……” 丁有田到底还是把不知羞耻四字咽进了肚里。 “既然你已经醒了,导尿管可以拔掉了,你要难为情我建议你闭上眼,装睡装死都可以,随你的便。” 简宁说完,趁他不敢看自己,拿出了口罩和无菌手套,以及棉签和碘伏。当她武装好自己,掀开被子时,丁有田已经紧紧闭上双目扭过了头。 “好了,我去给你熬点药膳,桌上有水,渴了自己倒。”简宁说完自去了。 她到灶屋还没生上火呢,丁有田跟来了,他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撑在灶台上,两眼怒视着简宁。 “你这女人,为何骗我?”他压低声音道。 “骗你什么?”简宁冲他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给你治好了,又长出来了一截。” “你想想,我能制出套猎物的秘水,还能制不出别的秘方?”为让他相信,简宁又煞有其事多解释了几句,她也不是存心要骗他,只是不想他继续陷在失去亲人的伤痛里无法自拔,用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度过这几天慢慢就好了。 丁有田见她一脸坦然继续生着火,不再看自己,似乎治那种地方的伤,对她而言是件稀松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你经常看……这样的伤?” 简宁扑哧笑了,瞟他眼道:“对医生而言,人身上各个地方的器官都一样,哪个器官有病有伤就治哪个器官。和我们身上的手脚一样,不可能手断了你去给人家治脚?你试着这样去想或许你能理解,要实在理解不了我也没办法。” 丁有田回屋躺了很久都没法理解,这三天两夜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没有意识,他能感觉夜里她都陪在自己身边,记得那晚是简宁把他拖回了房,还记得她好像打来水给他擦了脸和手。 过去一个多月的点点滴滴渐渐涌上他心头,谁能想到世上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一个人死后能有另一个魂魄住进体内复活,那女人虽然有着他娘子的模样,可细想想她的一颦一笑分明又是另一个人。 若非她亲口说出,他是死活也想不到会这样的事发生的! 丁有田又想起陆氏说的简宁是妖怪一事,还有她方才拿出的那些东西他从未见过,她打哪拿出来又藏哪去了?还有那些马灯,只怕未必是霍锦成给的。 但他更多想起的是简宁对四小只的关爱,他心里很是茫然,直到简宁把熬好的药膳端来,他才打定了主意。 “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简宁。” 她倒了杯水,沾了水用手指在桌上,分别用简体繁体写出自己的名字。 他偏过头看了看,“哦,你也姓简,往后我该如何称呼你?” 简宁想想,说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为免别人问东问西,往后叫我秀姑。” “可成亲后我从未当着人叫过我娘子秀姑。” “那当着人的时候从前叫啥还叫啥,背着人的时候叫我秀姑。” 他点头,看下简宁,又问道:“冒昧问下,你多大,成过亲,有过孩子没?你不想那个地方的亲人吗?还有,你会不会哪天突然消失不见,回去你那个地方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无法准确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但多半回不去,我已经死掉了才会穿越过来。至于年龄,应该和秀姑一样,我今年二十六岁,没成过亲,所以没有孩子,我不到八岁就被亲生父母遗弃了,对我而言那个时空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 “我能告诉你的全部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问完,我只回答你这一次。” 丁有田欲言又止,简宁让他有屁就放,他这才说道:“你本来面目是不是丑得吓人,不然二十六了怎么还没嫁人,你爹娘还将你遗弃了。” 第136章 并非空墓 如果这个时代打死人不用偿命,丁有田的狗头已被简宁一杯子砸烂了!她熬了三晚尽心服侍他,他居然诬蔑她是丑八怪,气得她磨着牙道:“何止丑得吓人,我能现原形的,你要不要看看?” 丁有田暗自一惊,但还是稳住神道:“美丑不重要,我也非以貌取人之辈,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感念姑娘之恩,才有此一问,总不能连恩人生得怎个模样都不知道,日后大宝他们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词。” 简宁一听,这是要过河拆桥撵她走,下逐客令了? “不用你赶,我不会赖在这不走的,但要走也不是现在。我答应了给秦老伯的儿子儿媳看病,还有照看阿蛮,等这两件事了了,我会马上离开的,一秒都不多留,你尽管放心。” 他有说赶她走? 丁有田眉一扬:“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几时说过要赶你走?看来姑娘不仅生……” 他本来想说简宁不仅生得丑,脑子好像也不灵光,转念想到她要脑子不灵光下棋怎会下过他师父? 硬生生打住话头,他改口道:“看来姑娘真是生了误会,你既附身在我娘子身上,这个家也就是你的家,除非哪一日你又突然回去了你原来的那个地方,否则没人会赶你走,我不过是担心这个才多问你几句罢了。” 他把钱匣子退还简宁,“还是姑娘收着,大宝几个还得姑娘帮着费心,在他们还没长大成人之前,这事暂且不要和他们说。若是在他们长大之前姑娘觅得了意中人,我会给姑娘一纸和离书,所赚银两也有姑娘一半,大可放心,我绝非贪财之人。” 简宁搂着钱匣子,斜目看着他道:“那往后我还是住这屋,你还是和大宝住一屋?” “不可。”原先丁有田之所以依从简宁和大宝住一屋,是想着他娘子恢复记忆后,要接受他这个相公可能需要点时间,但现在眼前的女人内里变了已非他娘子,他略沉吟会道。 “若长时间分开而居,不说外人会说三道四,大宝他们也会疑心爹娘不和。莫不如这样,让三叔买张床榻回来放在这屋,往后姑娘睡床我睡床榻,如何?” 担心简宁反对,他又道:“姑娘一身好拳脚功夫,总不至于害怕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按你说的办。”就当是同租一屋的合租室友好了,既然身份来历都说清楚了,简宁又怎会害怕这个?她下巴朝药膳点点,“不烫了,赶紧趁热吃。” 丁有田吃过药膳,拿上件外衣,看向坐在一旁扎布偶的简宁,“时辰还早,你且睡会,我出去转转。” 他开门出去,在廊上提了节能灯,果果如鬼魅般蹿下椅子跟着他去了。简宁看了下天色,估计是凌晨四点来钟,知道他肯定是去了那座空墓。 打个哈欠,她扔下布偶,自去床上歇了,还能睡上个把小时。 如简宁所料,丁有田果然去了后山。后山整座山头都属丁家村,大宴国初定那年,每家每户都摊了点钱从官府手中低价购得,包括村里外姓人也摊了钱。 村里凡老了人,除去个别会葬在自家屋前屋后之外,大多都是葬在了后山,由于通常都是一年后才立碑,所以冒出的这座新坟尽管不知道是哪家老了人,大伙也没去管,只当是哪户外姓人穷得办不起丧席,才悄悄把人给下葬了。 丁有田到了墓前,把灯往墓堆上一放,刚要席地而坐,又拿下节能灯对着墓前照了照。果见有一两只黑蚂蚁爬过,但这玩意能咬断那个? 算了,他还是站着,放回节能灯,他负手看着墓堆,眸光渐暗淡下来。果果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似在邀功,丁有田这才恍惚忆起那晚的情形。 这座坟墓是果果呼朋唤友,叫来几只同类帮他挖的,村里从来没人套到过灵猫,也不知果果如何传递的消息,总之再无灵猫上套就对了。 丁有田俯身抱起果果,想起秀姑自到他家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心中那股无言的痛楚又蔓延开来。 简宁以为这是座空坟,其实并非如此,里面有个打了孔的箭头,是丁有田和秀姑成亲当晚秀姑从脖子上摘下套到他脖子上的,箭头上还刻有一个“南”字。 那晚丁有田问过秀姑,会不会她名字中有个南字?秀姑当时面带娇羞,蹙眉想想,茫然摇摇头。 她想不起,也记不得,只知道那玩意一直戴在她身上。 鸡叫后,丁有田轻叹口气,带着果果回来了。 简宁已起床,正要出屋练功,丁有田摸出那本册子,哑声道:“我问过秀姑,她让我把这册子交给你,你拿去看。” “你真能跟她交流?”简宁眉一挑,“你怎么问的?” “我在坟头插了根树枝,要是她同意我背着师父把册子交给你修练,就让风吹倒树枝。” “然后呢?” “我问过后,果果从我怀里蹿出去……把树枝拂倒了,这也是天意!你自拿去练,师父问起我自有话说。” “那不行,你还是等你师父回来问过他,他要同意了我再练。他都不愿收我为徒,我自然不能背着他偷练。” 简宁把册子还给了他。 大宝他们几个起床后,看见丁有田病好了都非常开心,丁有田看见自己的儿女,也不由朝简宁投去感激的一瞥。 要不是这个女人附身在他娘子身上,他们一家如今还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是个什么样子。 “去练功,别缠着你们爹爹了。” 简宁带着他们练过功,进灶屋做早饭时,看见丁有田在后院刮胡子,她不觉有些好奇,“你用什么东西刮的?” 丁有田嘴上打了一圈香胰沫子,他摊开手心,手上有枚小巧的刮刀。简宁拿过看了看,居然和现代最古老的刮胡刀有点类似,半截磨光的薄铁片镶嵌在一节圆形木头里,她记得小时候她家里有过这样形状类似的刮胡刀。 她把刮胡刀还给丁有田,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损毁吗?怎么你们还兴刮胡子?” 第137章 夫妇同检 丁有田接过刮胡刀继续刮着胡子,眼睛也不看她,而是瞟向昨儿动工挖的地窖口,漫不经心的反问道:“怎么你们那的男子打出生起便不刮胡子的吗?” 要是那样,男子十四五岁起开始长胡子,一直留着不刮,丁有田不敢想像那画面。 “我说的是你们这,我们那儿过去听说是这样,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好奇问你嘛。” “哦,那是你们曲解了这话,不随意损毁身体发肤,只是告诫规劝世人要爱惜身体,不可自戕自残,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是受之于父母,并非指不能剃发刮胡子。若是这般,出家落发的和尚尼姑岂非都是大逆不道者了?还谈何修行?” 原来如此,简宁原来也纳闷过,要是古代男子打青春期开始留胡子,满大街岂不到处是胡子拉碴的少年郎,不美观不说,卫生也是个大问题。 丁有田刮好胡子,洗漱过后,自觉帮着简宁烧火做早饭。想着自个娘子不在了,这些都是他的份内事,简宁却默默替他操持着这个家,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早饭,简宁熬的白米粥,当她拿勺把熬好的粥舀到钵子里,丁有田嗅到大米的清香,想起她说的有关粮食增产一事,便抬眼问道:“你们那一亩地真的可以产出上千斤粮食?” “当然,是一个农业科学家发明的,他被人称为杂交水稻之父。对了……”简宁往灶屋大门瞄眼,又压低声音道:“我有一本书,详细写了各类农作物如何杂交栽种的,不过是简体字,我念你写,你把它改成繁体字,等琉璃棚搭建好就可以试种了,不必等到来年开春。” “行,一会让田姐姐领着秋哥酿酒,你念我来写,要是不能实现粮食增产,一则高价收粮不合算,二则碰上灾荒年温饱都成问题。姑娘不仅是我们一家的贵人,还为大宴国的百姓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呀!”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把稀饭端过去,你把旁边小锅子里煮的水煮蛋捞出来。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大宝还赶着去学堂呢。” 简宁斜睨他一眼,端上盛有稀饭的钵子扭身去摆饭了。 院子里,丁三爷在喂马,丁阳丁健也来了,在做着酿酒前的准备工作。 父子三人抱来了几大捆棒豆草,堆放在廊下。 “你们来得可真早,吃过了吗?”简宁笑问道。 “吃了来的。”丁三爷笑呵呵地抚着马儿脖子,扫眼简宁,视线又落回马儿身上。 “三叔。”丁有田过来,跟丁三爷打了声招呼道:“一会把大宝他们送到学堂后,劳烦三叔再去镇上帮我买张床榻,我让……让我娘子拿银子来,不需太好的,普通的即可。” “行,有事你们尽管招呼。”丁三爷爱惜马车跟现代一些小年青爱惜汽车一个样,昨儿走前他才擦拭过马车,这会又拿件他自个带来的旧衣裳在擦着。 简宁拿了一两碎银子给他,估摸着一张普通床榻顶多一千来文钱,“若有剩余的暂且不用退,帮我去村里多收一点棒豆草,马料得备齐,还得搭个马厩,不够钱你再来同我说。” 丁三爷笑道:“不必费钱,我那还有几根废料,用来盖马厩最合适不过,下午我们会张罗着搭好。棒豆草家家也都有,昨儿我都张罗了,往后需要使钱买草料时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现如今用不着。” “三叔是族里的长辈,听三叔的,娘子不必多虑。”丁有田亦笑道。 从前他唤简宁娘子从未觉得有什么,现在当着人这么叫着心里感觉有丝微妙,也有些儿不自然,人家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不由朝简宁偷扫了一眼。 简宁一脸淡定,仿若无事人一般,丁有田面上倒是一热,脑子里又浮现她给自己拔导尿管的那一幕。 是了,这姑娘未必真的丑才嫁不出去,有可能是她做的行当无人敢娶她,丁有田心下暗嗤,想着简宁那个地方的男儿未免过于迂腐。 如简宁所言,手断了不可能给人治脚,身为郎中,自当以救人为本。这么好的姑娘,倒让那个世道的浊物给耽误了。 丁有田很快被自己打脸。 几天后,老秦头和冯大娘,领着儿子儿媳来了丁家村,一路打听着到了丁家老屋。 “哎呀,有田兄,许久不见,可还好?”秦薏帆一见丁有田,上来当胸擂了他一拳,爽朗笑道。 丁有田拱手揖了一礼,口称:“草民拜见县太爷,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兄台这是跟我生分了?”秦薏帆指指他,脸一垮,忍笑道:“你好大的狗胆,居然谎称我母病危,可知道我接到书信吓得腿都软了,你该当何罪,自个想想,怎么弥补!” “草民冤啊,这可是令尊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人明鉴啊!”丁有田拿眼去看老秦头,老秦头抬眼望天,一副事不关已的架势。 “你说是我父亲的意思,何人为证呀?” 丁有田一想,还真没证人,这事真是他大意了,要是师父在定会骂他个狗血淋头,竟办了这么桩糊涂事。 他头一伸,脖子一偏:“草民认栽,要杀要剐随大人发落。” “哈哈,少来这套。”秦薏帆又擂了他一拳,看向笑吟吟走过来的简宁,正色道:“这位想必是弟妹?” “正是。”丁有田给他引见了简宁后,他又介绍了他娘子,丁有田一边将他们夫妇往正屋请,一边往酿酒那边扫了眼,好在丁三爷和田氏见来了人挡在秋哥面前,他暗松了口气。 进屋落坐,一番寒暄后,秦意帆问简宁:“为何让我夫妇二人同回,莫非我二人都要医治不成?” “糊涂,你二人须同服汤药配合受孕,自然得号脉根据你二人体质开药方的。”老秦头为要孙子的事,没少找杨太公打听,自是听过夫妇二人同服汤药更易受孕这样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叫回儿子。 “这只是其一。”简宁笑道:“若你们想尽快有孩子,两人都得检查,夫人不孕,不一定是她的原因。” “什么?”老秦头闻言头一个炸刺了。 第138章 特殊案例 丁有田心中也是一惊,两人都得检查,男子除了检查那个地方还能检查哪儿?简宁再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娘子,秦薏帆又是他同窗好友,这这这,让他往后如何见人? “万万不可!”他下意识地开口拦阻,早把自己之前腹诽那个地方的男儿,都是世间浊物这话给抛到爪哇国去了。 “荒谬!岂有此理!”老秦头气得在屋内暴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居然信了眼前的小女子是妙手神医,活了大半辈子他还是头回听说妇人不能生娃,毛病还不一定出在妇人身上。 不是他儿媳的原因,难道还能是他儿子的原因不成? 这母鸡不下蛋,倒赖上公鸡了。 要是在自个家里老秦头这会早砸东西了! 倒是秦薏帆表现较为冷静,他听后若有所思,这也是简宁敢直言的原因。秦薏帆给她的第一印象性格爽朗,不是思想僵化的人,与其检查过他娘子没有问题再来说服他和老秦头,还不如一上来先说明,让他们有个心理缓冲期,这样等她给他娘子检查完,跟着就能给他检查,大家都不浪费时间。 “我先给梅娘看看再说。”简宁起身,正要把秦薏帆的娘子文梅娘领去大宝那屋时,梅娘忽捂脸哭了起来。 虽有轻纱遮面,简宁仍能感受到帷帽下女子的满腹委屈与心酸,梅娘也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只不过是清流之家的庶女,她相公被点了榜眼,她亲娘在府里也算熬出头。 可谁知她迟迟未能生养,连累她娘亲在府里又渐不受人待见,这几年她看过多少郎中吃过多少药,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人人都怨她肚皮不争气,还有人说姨娘养的就是不中用,如今她都不敢回娘家了,害怕看到她娘亲抹眼泪。 其实梅娘自己偶也疑心过,会不会不是自己单方面的问题? 但这话她只能闷在心里,哪敢轻易对人言。 今听简宁说问题不一定出在她身上,她如何能不激动,不痛哭流涕。 待她稍平复一下后,简宁领她去了大宝那屋。 号过脉,问过诊,简宁让她躺在大宝床上,她倒没过于扭捏,为了她能怀上娃,她嫡母也曾捎信让她回府,打发府里的妈妈在郎中指导下给她检查过。 梅娘按照简宁所说平躺在床上,高抬起两腿,只是拿过摘掉的帷帽遮住了脸。 简宁给她做完全套检查下来,输卵管与雌性激素等各项指标基本达标,看来问题还真出在秦薏帆身上。她又问了梅娘一些他们夫妻生活的细节。 高门大户里的人家,女子出嫁前都有妈妈们教导房事,梅娘又成亲多年,她倒没羞于回答,只是得知自己没任何问题,又忍不住哭了好一会。 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一一回答着简宁所提的问题,按她所说,简宁又排除了好几项秦薏帆的问题,倒是可以不急于检查,只要先化验一下精子成活率即可。 要是杨瑾瑜在倒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偏偏他不在。梅娘也担心,她倒不是担心秦薏帆,而是担心她那古板的老公公,不会接受问题出在他儿子身上这样的事实。 想起自己这些年背负的压力,她忍不住又流下泪来,简宁本来都准备叫上她出去了,见她一哭,只得又坐下宽慰开解她。 这一开解,意外有了新发现。 或许是梅娘哭诉时,简宁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又或许是简宁从医多年身上无形中散发出的医学权威气势,令梅娘信服心安。她主动向简宁讲述了因不孕令她厌恶房事,可每月行经期那几天却莫名有些兴致,她小心翼翼看着简宁脸色,问她自己这样是否不正常? 简宁听了她的话暗抽口凉气,从前她师父乌阿婆接待过一对夫妇,也是婚后多年不孕不育,到全国各大医院都看过,夫妻双方均无任何问题,可就是怀不上。 那时候简宁已经十六岁,那对夫妻本来不抱希望了,经人介绍慕名而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乌阿婆也是多次询问那对夫妻后才大胆确定,女方是在经期排卵,她师父建议那对夫妻经期同房,只要注意卫生即可。 当时她师父的话,遭到很多医学界大佬的口诛笔伐,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还有人找上门来指着她师父鼻子骂。直到那对夫妻后来果真怀上了,才堵住悠悠之口。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按常理女性经期不可能排卵,但不代表没有个例,简宁没想到她们师徒居然会在不同时空,先后碰上这样的特例。 她又仔细问过梅娘,得知如果正常的话,过两日正赶上她的经期,她让梅娘经期再来检查,并告诉她或许她的排卵期是在经期,那样的话建议他们夫妻经期同房。 因为这段插曲,简宁暂时没给秦薏帆做检查,梅娘也主动承认是自己检查出了问题,要过几日再来复查。她神情少有的轻松,面上还带出笑容,老秦头这才消了气。 他就说嘛,妇人不怀孕怎可能是男人的问题。 临走,他还冲简宁瞪眼,拂袖又说了句“岂有此理”! 丁有田暗自庆幸,问题果真出在梅娘身上,省却了简宁给秦薏帆检查的麻烦。简宁做为一名郎中,若是她执意要给秦薏帆检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拦得住她,若强行拦阻简宁会不会跟他翻脸,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好在这些麻烦统统不存在了,他是开心了,简宁却不高兴了,一直垮着脸没理他。 夜里,简宁占据桌子坐在桌前扎布偶,丁有田歪在床榻上看书,眼睛盯着书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终于,他丢下书本,起身坐到了简宁边上。 “姑娘,你要心里有气直接骂我一顿便是,要是还不解气,打几下也行。咱俩一个屋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总这样怄气,不理不睬,一则气坏了姑娘身子,二则孩子们也会认为爹娘不和。要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姑娘指出来,要真是我做错了,我一定改正,行不行?” 第139章 上门求助 丁有田以为简宁生他气,是因为他当着秦家人说了“万万不可”这话,有给老秦头火上浇油之嫌,才惹得简宁不快。 其实不然。 简宁当时只是下意识地瞪他一眼,并没有不高兴。她是在秦家人走后,丁有田眉眼一松,笑着向她赔礼,左一声姑娘右一声姑娘,让她别计较他情急下跳出来说的那句话之后,简宁才莫名生起他的气。 至于为什么生气,她自己都说不清。 后来他一直赔着小心看她脸色,她就更加不想理他,她自己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原本到了夜间她觉得没意思了,不想生气了,如丁有田所说,两人同住一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别别扭扭挺没劲的。偏偏他凑过来,说了这么番话,不知为什么她听后又好气啊! 扔下布偶,简宁起身走去床前,拉起布帘,将他隔绝在外,刚躺到床上就听“叮“的一声响。 电子屏幕亮了。 马福全:[看看这家伙,有印象没,是否那晚罗俊贤一伙的?] 屏幕上出现一张图片,是一具残破不全的尸身,躺在林中土堆旁,看上去被野狗刨出来啃噬过,内脏几乎被掏空了,四肢只剩骨架连着一点肉皮,唯独脸部还算完整,看上去也是经过仵作之手做了点修复。 简宁:[你有手机?] 马福全:[集中精力,全神贯注盯住你想要截取的画面,眼睛连眨两下,试试看。] 还有这种穿越大礼包? 简宁看着屋顶,用目光锁定后,连眨两下眼,“叮”的一声,电子屏幕上果然出现她截取的画面。 马福全:[收到。看下那家伙,有没印象。] 简宁:[有,我见过他,是罗俊贤一伙的,是县衙少的那具尸体的吗?] 马福全:[应该是。这家伙当晚不知为什么复活了,放火,劫狱,还杀死了一个衙役。按理他救了罗俊贤,没有道理罗俊贤会反杀他,还把他草草埋在了城南林子里。你再好好回想一下,当天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简宁:[我从地窖上来,出了耳房,他和罗俊贤正好……] 马福全:[正好什么,接着说。] 简宁:[稍等。] 当晚的情形在简宁脑子里复盘重现,她从地窖上来,干掉了所有中麻酸弹的人。出了耳房,罗俊贤同着那大汉迎面走来,她扣动板机,对方也甩出了暗器。 双方完美避开了攻击,之后她拎着风清子蹿上房,给马福全打了信号弹,然后一个孩子清醒被弹出……等等,复盘到这简宁脑子灵光一闪。 为何那孩子先于别的孩子清醒过来? 简宁:[复活的不是那个大汉,是风清子!他应该是练成了刘瞎子说的移魂大法,先是附身在一个孩子体内,后附身于那大汉。去找那孩子问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马福全:[好。] 简宁感觉自己似还遗漏了什么重点,正蹙眉思索,“叮”一声,马福全又发来信息。 马福全:[这家伙被风清子所杀,现在的罗俊贤有可能是风清子?] 简宁眼睛一亮:[对!不排除这种可能!风清子附身大汉,劫狱救出罗俊贤,不出意外,极有可能杀了罗俊贤改附在他身上。但别忘了,风清子的尸体被抢走,他也有可能又重新做回自己。] 马福全:[好的,我先去联系当晚失踪孩童家属,同时全城秘密搜捕罗俊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忙于公务,马福全已经好几天没回家,简宁本还想提醒他注意一点刘瞎子,虽然她没有看清那晚御剑飞行之人是不是刘瞎子,但那本册子是刘瞎子给丁有田的,多半是他没跑。 不过没有十足把握的事,简宁决定还是暂且不说,何况刘瞎子就算真的知道她和马福全都是穿越而来,应该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威胁。没必要画蛇添足去提醒马福全,有时候过于防范百密一疏更易露出破绽,不如顺其自然。 丁有田半晌不见简宁有动静,以为她倒下即入睡了,毕竟她是未嫁的姑娘身,他也不便舔着脸继续打扰,只得沉下心看书。 翌日,秦薏帆一大早只身来访,依旧和昨日一样身着便服,连个随从都没带。 他来时简宁已经练完功去做早饭了,马小麦领着四小只在院里练功,大宝他们还是在练站桩。秋哥和四小灵狐还有果果都在院里,他进院看到秋哥脚下一滞,只略扬下眉,面上惊慌之色便不复存在。 简宁正好从灶屋出来,见状知道这人是狠角色,胆识过人,这样的人心中多半能藏得住事。 得知他是专程来拜访丁有田的,简宁先将他请去饭堂,他来得太早,昨儿丁有田不知看书到什么时辰这会也未起。她让马小麦去叫起丁有田后,自己端了两人量的早饭送去主屋,又上了茶水,便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丁兄,真想一辈子做个小富即安的人么?”秦薏帆昨儿已听丁有田说了近况,知道他娘子和大宝都恢复如常了,上来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不会想请我去给你做师爷?”丁有田听他这么说便猜出他的来意。 “痛快!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 “去不了,来年我打算应试,等我好消息。” “哦,怎的想通了?” 丁有田笑而未语,端起粥碗,示意他也一起用点。秦薏帆来得早,的确还没用过早饭,他端起粥碗,叹口气,又放下了。 “有难事?”丁有田喝口粥后,问道。 秦薏帆起身,冲他拱手揖了一礼:“你我少年同窗,我知你大才,绝非久居人下之人。今确有一事相求,望不吝赐教。” “坐下坐下,你我兄弟,不必这么客套。何事?说。” “竹岭县爆发秋洪,粮食颗粒无收,我临时被调派到竹岭县赴任,朝庭赈灾粮不日将至。可灾民众多,那点赈灾粮根本不顶用,当地粮商又趁机联手哄抬粮价,单是一斗米便涨了八十文,只怕要不了多久灾民便会陆续涌往达州郡内。然而兄临赴任之前,朝庭传来旨意,尽量不让一个灾民流离失所。我今五内俱焚,苦思不得良策,万望兄弟助我一臂之力,救我于水火!” 丁有田默默喝着粥,一碗粥喝完,他看向秦薏帆,唇角上扬,心中已有了主意。 第140章 令人敬佩 秦薏帆见他面上有了笑意,知道自己这趟没白来,从前丁有田鬼主意就多。他初到竹岭郡着实吓一跳,不说饿殍遍野,街上也是随处可见饿晕的饥民。 他到任后那些日子,要不是他娘子卖变嫁妆换了高价粮,每日在县衙门口熬粥救济灾民,只怕早有灾民涌往达州郡内了。 秦薏帆眼下还没告诉丁有田实情,按理朝廷赈灾粮在他到任后便该到的,他也不知何故迟迟未到。正焦头烂额之际,家书到了,看到母病危几个大字,他一眼认出写信之人是丁有田。 原本老秦头不去书信,近日秦薏帆也打算回家一趟,催促他父亲尽早卖掉镇上房屋,梅娘嫁妆已变卖得所剩无几,支撑不了几日了。 除了梅娘没人知道,秦薏帆是一路忍着巨大伤痛匆匆赶来的,路上他每每想到母病危,自己还惦记着变卖家中房屋,便不由涕泪双流。 哪知道他父亲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昨儿回去他已经跟他爹老秦头禀明了竹岭县的灾情,老秦头毫不迟疑把自个毕生大半积蓄都给了他,昨儿他已打发人把银子送回去了。 今儿一早,他打马前来,一为请丁有田去做幕僚,二为向他讨计策,若是朝廷赈灾粮一直不到,他爹给的五百两银子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也非长治久安之计。 他再次起身,正要给丁有田长揖一礼,被丁有田抬手止住:“你立刻去津县县衙找马福全,马捕头,让他领你去找霍锦成。找到霍锦成,如此这般……” 丁有田细细交待一番,秦薏帆频频点头,听完面上忧色一扫而空,他竖起大拇指道:“妙啊,着实妙啊!普天之下怕除了丁兄无人能出此阳谋之计!幸得你有了打算,不然这会你纵帮了我,我也定要骂你个狗血淋头不可!大丈夫理应为国效力,哪能偏安一隅只图自己快活。今日兄且先去,来年静候佳音,告辞!” “慢!”丁有田叫住他,“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稍等片刻。” 丁有田去找简宁商量,大致说了竹岭县的灾情,他的意思镇上房屋还是按原价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让简宁现在就把剩余房款拿给秦薏帆。另外再看看,能不能匀出点银子救济一下灾民。 “姑娘大可放心,多出的这五十两和给灾民的一并算在我头上,日后姑娘若是觅得如意……” 他话没说完,简宁狠狠剜他一眼,急步走去房内,拿出钱匣子和百草间里的银票,归拢归拢,只留下日常开支所需,其余全部给了丁有田。 虽不多,她估摸着也有个六百来两,还是那日老六回来送来一批订单和定金,否则还凑不出这些。 丁有田没想到简宁会拿出这么多,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秦薏帆则没想到他们夫妇会有这般善举,当即不顾丁有田劝阻,定要给他二人长揖一礼,代灾民谢过他俩;又坚持秤过碎银,写了收条,言明改日会让人送来官府开具的收据,换回以他个人名义打的收条,这才收起银子告辞而去。 大涝之后必有大旱。 他走后,简宁想着打自己穿越过来到现在,总共只下过一场雨,还是夜里刷了几点,得防着明年大旱,必须赶紧把杂交粮种上才行。 她给马福全发去信息,让他有空找下霍锦成,问下他的琉璃棚几时能到位,要是他搞不来干脆她自己领着村民来制塑料。她知道塑料好像是用合成树脂,马福全比她更懂点这些,她虚心向他请教如何搞。 马福全跟着回复,说古代通讯慢,交通也不便利,让她再等等。霍锦成既然说了必定会办到,而且塑料品不环保,他不建议制那玩意污染古代环境。 他既这么说,简宁只有先等着,制塑料,发电,制玻璃这些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没有马福全的帮助凭她一个人搞不来。 下午,她正忙的时候,梅娘在贴身丫鬟和三娘陪同下来了。 也是巧了,昨儿回去梅娘就来了例假,简宁抽空给她做了化验,果不出所料,她真是在经期排卵。 简宁把结果告诉她时,她泪一下又涌出眼眶,拉着简宁手道:“如此说来,我,我相公能有后了?” “按我说的做,一定会有的。”简宁笑道。 梅娘松开她手,后退一步,双膝一屈就欲给她行大礼,唬得简宁忙一把搀住她。 简宁听丁有田说了,梅娘为救济灾民把全部嫁妆都拿去当掉买了高价粮,她怎敢受她大礼。 “快别这样,我是郎中,你我夫君又是同窗好友,我不过做了份内该做之事,怎敢受夫人大礼。” 三娘挺着大肚子也不便去搀她,见她还欲坚持给简宁行大礼,便揉着肚子笑道:“哎呀,秦夫人你就听简娘子的,不必客套。简娘子今儿忙,我还等着她给我把下脉,完事了咱们赶紧告辞,别扰了她的事才好。” 梅娘只好轻施一礼,静坐一旁,看着简宁再给三娘把脉。 三娘的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见简宁把着脉神情渐严肃,她吓了一跳,忙问道:“怎的,胎像不好?” 简宁示意她别出声,梅娘一旁也看得紧张起来,她心里暗羡慕三娘的大肚子,悄悄替她祈着福,求着菩萨保佑。 隔会,简宁收回了手:“无妨,只是胎儿有点过大,按我说的,多走动走动,别老在店里守着不动,钱是挣不完的,让你男人最近不要去进货了,守着店,守着你。一旦提前发作,速打发人来叫我。” 三娘早预定好请简宁给她接生,闻言笑道:“放心,我记着你的话呢,今儿我和秦夫人还有夏香,可是一路走着来的。” 简宁知道步行的主意肯定是梅娘提议的,原因不必说,自是为省一点车马费。她堂堂一个县令夫人,能为灾民做到这样节俭,难怪几年未生养,秦薏帆也不纳妾,确实值得敬佩! “也不宜太过劳累,回去我让三叔送你们。放心,三叔是老把式,赶车很是稳当,颠不着你们。”简宁对着三娘说罢,走去梅娘身边,挨着她坐下,拉着她手道:“回头夫人有了好消息,可要捎个信给我,让我也替夫人高兴高兴。” “这个自然。也别总夫人夫人的叫,我应该年长你一两岁,若不嫌我托大,叫我一声梅姐便是。” “行,梅姐,有了好消息,一定告诉我。” “放心,头一个便告诉你。” “哎呀,你还不知道?”三娘道:“老秦头他们在家收拾东西呢,说是等我们回去他们就动身了,老秦头还买了好些粮食,这怕是去了竹岭县吃不惯那边的饭食不成?你说那倔老头好不好笑?千里迢迢拖几车粮食过去,真个笑死人!” 三娘说罢,掩嘴吃吃笑起来。 第141章 太傅大人 不知者不为罪。三娘不清楚个中缘由,还只当老秦头是怕吃不惯其他州郡的粮食,才巴巴从这边拖几车粮食过去。 简宁和梅娘是清楚的,老秦头虽倔,性格怪异,但不可否认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凭这一点,老天也不会亏待他的子女,简宁紧了紧梅娘的手道:“你一定会多子多福的!” “谢谢。”梅娘反握住她的手,“那今儿我们先告辞了,一会走时我们把钥匙交到赶车的大叔手里,等得闲了,我一定会来看你。也欢迎你们全家去竹岭县作客。” “得闲了一定去,多保重,有事来信。我去叫三叔套车,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丁三爷在村里建的医馆那帮忙,医馆就建在丁家老屋边上,一共两间屋子。梅娘她们来时简宁拿个树枝正在地上画着草图,许木匠和里正还有族长都在边上看着,她计划把外面一间用做接待村民的问诊室,并做一排供村民打点滴时坐的靠背倚。 医疗库里的一应药品,每取出一次都会自动补齐,简宁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会没有出处,可以全落在杨瑾瑜头上。里面一间屋子,可以做六间隔断,一边三间,共六个床位。检查室和重症需要卧床输液的区域,一步到位都整齐活了。 简宁出去叫丁三爷时,里正他们正在商量医馆以秀姑的名字命名,简宁摇着两手:“既然是村里修建的医馆,还是叫‘丁家村惠民堂’比较好,几位大叔意下如何?” “这个好,敞亮。”里正头一个赞成。 “嗯,不错。”族长也点头。 简宁让丁三爷先去套车,送梅娘和三娘她们去镇上,族长丁大爷又叫住丁三爷,叮嘱他赶车慢些儿,别颠着大肚婆。 丁三爷咧嘴笑道:“放心,颠不着。” 他走两步又扭头,冲简宁竖拇指:“丁家村惠民堂,这名好!” 惠民堂盖屋所用木料都是后山砍伐的,也全都做了防虫防腐处理,简宁用不好毛笔,她告诉许木匠,晚点她会让丁有田把里面布局画到纸上给他送去。 许木匠点头,连声应着好。 “还有个事。”简宁对里正和族长说道:“看病,一律义诊,我不收一文钱,草药或自己去采或我有空帮着去采都行,同样不收一文钱。但别的成药和需要动手术的费用不免,这两天我会列一个药品价格交到二位老叔手上,每月下来所收银两我分文不取,全部交归村里所有,到时用来修路建学堂都可以。” 简宁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被梅娘和老秦头给感动到了,原先她只想把自己一家人的日子过好,安稳享受这一世即可,并没想过要有所作为,现在则不。 上天既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穿越到大宴国丁家村,她总得为村民谋点福利有所为才行。 里正和族长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要是村里有了医馆还有了学堂,以后就能有更多的娃能念上书。 还是念书好,丁有田虽没能考上童生,可念过几年书毕竟不同,人家这不头一个把生意做起来了,还结交了霍锦成那样财大气粗的人物。 里正和族长都意识到念书是好事,是大事! 两人把简宁一顿好夸。 几日后,村里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中年壮汉,车上坐着一面容清癯的老者,还有一个小厮。 进村后,老者喊停马车,小厮搀着他从车上下来,迎面看到去镇上接老五出狱的丁有旺。老者上前向他打听丁有田家如何走? 丁有旺见老者衣着普通,看去很清贫的样子,又听他打听丁有田家,也不管人家是坐着马车来的,还操着外地口音,瞪了老者一眼,一声不吭抬脚便走。 “你这人好生无礼!”小厮拦住他道:“我家老爷问你话,怎的声都不吭,莫非是哑巴不成?” 赶车的汉子也怒目看向丁有旺,手中长鞭已被他收拢,老者却在这时喝住小厮:“不得无礼,再问他人便是。” “你才是哑巴。”丁有旺瞪眼小厮,推开他自去了。 隔会,马车到了后山丁家老屋山脚下,有村民指着丁家老屋告诉老者:“那便是丁老四家,看到外面那屋没,里正和族长都在,那是我们丁家村的惠民医馆,坐诊的是老四媳妇,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神医。” “多谢。”老者谢过带路的村民,也不再上马车,步行朝着丁家老屋走了上去。 里正和族长见来了陌生人,后面还跟着马车,双双迎上前来,里正拱手问道:“敢问客从何来,可是慕名来找秀姑问诊的?” 老者微一笑,拱手正欲答话,阿蛮追着毛球出来,看到老者,愣了下,随既转身跑回院里。 秋哥正在院里拉着风箱,阿蛮跑到它跟前,拍拍蛇头,嘴巴动了动,秋哥扭啊扭的扭去杂屋了,阿蛮喊了几声“娘“也跟了过去。 里正和族长陪着老者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简宁从灶屋出来,里正笑呵呵地道:“老四家的,这是霍公子的父亲,霍夫子。” “见过霍夫子。”简宁落落大方上前见过礼,既然霍锦成说他父亲是私塾里的夫子,她也就装做不知道了。 丁有田也闻迅出来,见过礼后,把老爷子和里正族长一并请去了正屋落坐。 简宁喊了几声阿蛮无人应,田氏道:“方才还在这,好像跟着秋哥去了杂物间,你去看看在不在。” 这小丫头,简宁想着秋哥多半是她叫去了杂物间,看来小丫头是怕秋哥惊吓到霍老爷子,那干嘛还要躲着老爷子呢。 她朝杂物间走去,在廊上撞上梅香,梅香挽着衣袖,两手湿漉漉的,胳膊上还沾着皂角渣子。她在后院洗着自己和阿蛮的衣裳,听挖地窖的村民说霍公子的爹爹来了,忙赶去见老太傅。 可真有心机,简宁不相信她连擦把手的功夫都没有,不过她也懒得说梅香,自顾去杂物间找阿蛮去了。 “阿蛮,你爷爷来了,为什么躲在这不去见他呢?”简宁走去杂物间,看到阿蛮搂着秋哥坐在稻草堆上,嘴巴一动一动的显然在跟秋哥说话。 “我不要去,我爷爷不喜欢我,他也不愿意看到我。”阿蛮小盆友撅着嘴道。 “阿蛮,听娘说,爷爷远来是客,又是长辈。我们阿蛮这么乖巧,又聪明伶俐,爷爷怎会不喜欢阿蛮呢?听话,先跟娘去见爷爷,大妞她们都去。” “真的吗?那大妞她们可不可以,也叫他爷爷?” “他是你的爷爷,娘让大妞她们叫他霍爷爷成吗?” 阿蛮摇头:“不,我要让她们都叫爷爷。” “那好,走,我们去叫她们。” 简宁叫来大妞她们三个,看了看阿蛮和她们,都干干净净,又叮嘱大妞几个一会见了老太傅都叫爷爷,这才领着她们去见老太傅。还在廊上便听到老太傅爽朗的笑声,看上去他和里正族长还有丁有田聊得热火朝天,很是投机。 “爷爷好。” 大妞打头叫起,依次是二妞三妞,最后才是阿蛮。 “爷爷。”她声音很轻,也不看老太傅,完全不像简宁认识的阿蛮,看得她心下一疼,不由朝老太傅看去。 老太傅面上本来带着笑,红光满面的,大妞她们三个叫他时他还乐呵呵的,及至听到阿蛮喊他,声音跟蚊子叫似的,他脸一下垮了下来。 吹吹胡子,瞪着眼道:“看到爷爷为何转身跑了?这么不情愿叫我一声爷吗?” 阿蛮扭过头去看简宁,没等简宁做出反应,她转身跑了。 老太傅眼睛一下瞪得更大了,简宁不清楚他们祖孙间的事,也不便说什么,她冲老太傅微屈了下身子,转身找阿蛮去了。 大妞三个也跟了出来。 阿蛮跑回了西屋,趴在床上,小脸埋在两手背上,任简宁怎么叫她也不理。 “阿蛮姐姐。”三妞上前扯扯她衣袖,“你爷是不是不喜欢你?没关系的,我爷也不喜欢我们。不对,我们没有爷了,也没有奶,但是你有我们啊,我们也有你,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对不对?” 二妞道:“不对,是一辈子的姐妹,娘说我们都是好姐妹,要相亲相爱,不许打架吵架。娘,对不对?” 她抬头问简宁。 大妞默默搂着阿蛮,很多时候她比阿蛮更像一个小姐姐。 “对,你们和阿蛮是一辈子的好姐妹。”简宁在她们三个头上摸了摸,又揉揉阿蛮的小脑袋,“好了,等你愿意去见你爷爷了再去见他,娘不会逼你现在去,你跟三个妹妹在这玩,娘去忙了。” 简宁出来,看见梅香居然在拉风箱帮着酿酒了,这丫头片子还挺会表现的,弯弯肠子还真多。 她爱表现让她表现去。 简宁想想,老太傅远来是客,而且太傅大人给她的印象还不错,不像古板的老学究,能和乡下老农打成一片的人至少思想不会太过僵化。也不知道他和阿蛮是怎么个情况,先不管了,她决定去山上看看,把猎物取回来,再打点猎物,中午好好招待一下老太傅。 第142章 不见老五 丁家老屋外,几个村民在忙活惠民堂的收尾工作,按简宁的意思,整座木屋外观漆的草绿色,简宁出来看到许木匠已把涂着红色油漆的十字架钉好了。 “简大夫,看看,可合你意。”寡言少语的许木匠看到她,抬手打着招呼,面上洋溢着笑容。 简宁认真看了看,笑眯眯地道:“不错,很好,和我心里想的一个样。” 她不喜欢听大伙叫她老四家的,让以后都管她叫简大夫,许木匠还是头一个带头这么叫的,听得她心情大为愉悦。 好久没听到有人叫她简大夫了,乍听到还蛮亲切,她过去看了看,木屋里全部铺的木地板,也都刷上了枣红色的油漆。 红配绿,果然看不足。 反正简宁喜欢。医馆嘛,让人看去与众不同,区别于村民住宅屋才是最重要的。 “简大夫,这块牌子为啥要做成十字?”许木匠还是不大懂,牌子是按简宁要求做的。 简宁早想好如何解释,她正色道:“我希望每一个走进这儿看病的村民,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大病小病,从这走出后身体十分好,病愈后日子过得十全十美。” “好一个十分好,好一个十全十美。”老太傅在丁有田和里正族长陪同下出来,恰好听到简宁对十字架的解释,他看着四四方方涂成白底红十字的牌子,捋须笑道:“看着心里就舒坦,敞亮,这要有病在身看着都感觉轻快了,应该在整个大宴国推广才好,凡医馆皆统一挂上这样的标识。” “谢夫子夸赞。”简宁还不太习惯施礼,直接学着男子抱拳,拱手谢道。 “好好好!”老太傅笑得眉眼都舒展了,“简大夫真乃女中丈夫,老朽不虚此行啊,只是还得在此叨扰盘桓数日,简大夫不会把老朽撵出去,啊?哈哈。” 简宁莞尔一笑:“怎么会,夫子是远道来的贵客,请都请不来的,只要夫子不嫌寒门简陋,长住都可以。” “是极是极,请都请不到咧。”里正和族长连连点头,均觉老四家的媳妇给全村人长脸了,以前他们咋没发现老四媳妇这么能说会道的? “霍夫子是京城里来的,是有大学问的人,庄稼活样样都通呢!我们领着夫子去地里转转,你们忙你们的,夫子有我们陪着,放心好了。” 里正对着简宁和许木匠他们说道。 如今这俩小老头对有学问的人大为敬仰,特别是老太傅博学多才,竟然还熟知所有庄稼地里的活路,包括各类蔬菜瓜果,怕不是个被皇家太傅耽搁的古代农业科学家。 丁有田闷头暗笑,在抄写杂交农作物由简到繁体字时,他也从简宁嘴里知道了啥叫农业科学家,要是里正和族长知道了太傅的真实身份,只怕两腿都会打颤儿。 这可是当今太子的老师。 等他们一行人去后,简宁也去了后山陷阱里取猎物,要是收获不大,她准备动用无人机去山里搞头野猪或者羚羊来。 她到了后山,那头丁有旺也到了镇衙,他来回在镇衙外走了好几趟,探头探脑,愣是没敢进去打听。 最后,拢拢衣袖,他在对面茶楼边上蹲下了。 还是等着,一会老五出来看得着。 他这一等,等到了中午,来前喝的一碗青菜糊糊早消化了,直等得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咕叫了,没把老五等出来,倒把丁平顺给等来了。 丁平顺挑着还没卖完的菜去老秦头的铺子,也就是简宁和丁有田在镇上买的屋。简宁因暂时无钱改装成茶楼,刘瞎子也还没回来,只能先空在那。原本她是打算和田氏常氏轮着来镇上给大宝他们做饭的,后丁平顺让常氏跟简宁说,横竖他每日都要来镇上送菜卖菜,为免她们几个受累来回跑,莫不如他费点事去给大宝他们几个做顿午饭。 常氏一想也对,她男人做饭手艺比她还好,跟简宁一提,简宁欣然同意,丁平顺会做饭她也是知道的,这样一来确实省了她们几个来回跑。 “有旺哥,你跟这蹲着干啥呢?”他路过瞧见丁有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便上前打了声招呼。 “我爹打发我来接老五,他今儿出来。” “噢,是有好些日子了。那你进去打听一下啊,跟这干等着干啥?”丁平顺看他样子像是等了老一阵了。 他斜目瞟瞟丁平顺,没吱声儿。 丁平顺懂了,这是不敢进去打听,搁从前他也不敢,小老百姓平白没事谁敢往镇衙里头闯啊?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在镇上卖了个把月的菜,每天又去张麻子的酒楼送菜,接触的人多了,胆也肥了点。加上有心在丁有旺跟前显摆一下自个比他胆壮,头一摆:“走,跟我来,我领你进去问问,跟这干等着叫个啥事儿。” 他领着丁有旺刚进镇衙,一书吏背着两手出来,见状喝道:“干啥干啥,挑个担往里闯啥呢?” 丁有旺腿都吓软了,差点想跑来着,丁平顺也虚了,但为了面子,他强自镇定,放下挑子,哈着腰赔笑道:“官爷,我们是来打听老五,噢不,打听丁有利的。前些日子送来的,今儿该放了。” “丁有利?丁家村打马捕头的那个家伙?”书吏眉头一皱,“早走了,一早就放了。” 说罢,也不再看他俩,袖一甩,复又背着两手抬脚走了。 “不能够,又没岔路口,要放出来了,他一准奔家里去,我一路来可没撞着他。”丁有旺见书吏走了,梗着脖子道。 “人家说得有名有姓,能不准成……”丁平顺话没说完,何捕头同着几名衙役也出来了。 “你们是干啥的?”何捕头问道。 “差爷,我们是来等丁有利,丁家村,打马捕快,马捕头的那个。”丁平顺哈了下腰,又赔着笑脸道。 “一早就走了!”一个衙役挥挥手,语气极不耐地道。 “走了,一早放的。”何捕头见是丁家村的人,倒是客气了几分。 丁有旺待何捕头他们走后,脚一跺,咬牙骂道:“这狗日的老五!早放出来了不回家死哪去了?害老子在这死等野等,饿得前心贴后背,个狗东西,看老子不踹他个窝心脚!” “饿了跟我走,前面有家卖贴饼子的,三文钱一个,我请你吃一个,先垫巴一口再回。”丁平顺挑起担子,财大气粗地道。 有人请自己吃饼子当然好,丁有旺跟了两步想起问道:“你不回家?也没剩下多少菜了。” “嗨,老四夫妇在镇上买了屋,我中午得去给几个娃做饭呢,吃了跟那歇歇,下午再把剩下的菜挑去卖了。” 老四居然在镇上买了屋?丁有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都后悔跟丁平顺来了,日了狗的东西,敢情是在他跟前显摆。 他到底还是没舍得到嘴的饼子,骂归骂,还是继续跟着他走。 “咦,咋这么多运粮的车?这是往哪运啊?”丁平顺定住,视线朝一溜的运粮车队看去。 第143章 赌场获利 小镇上很少看到有这么大规模的粮车出动,很多人都在相互打听,丁平顺和丁有旺也上前听了一耳朵,原来是白牙郡内的竹岭县一带爆发洪灾闹饥荒了,当地的县太爷正高价收购粮食,原价三十六文钱一斗(12斤)的棒豆以一百零八文钱收购,整整翻了三倍。 丁平顺一盘算,这要是去附近村子里从村民手上直接收购,一斗还用不了三十六文钱,转手就能卖到一百零八文,这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他不觉有些心动,这种机会可不是年年有,他家如今好歹有点薄底儿,便想着晚上回去跟常氏合计合计,待掏钱给丁有旺买饼子时他老后悔了。 三文钱都能收购两斤棒豆了,悔不该为点虚面子伤了自个的钱袋子。 “他们买的屋远不,口老干了,我跟去喝口水成不?”丁有旺咽着饼子感觉口更干了,只想有口水喝便好。 丁平顺想着送佛送到西,大宝他们回来且还要得一会,也就点头道:“不远,前面便是,走。” 到了裁缝铺,丁平顺给他倒了水喝,又领他楼上楼下看了一圈,不想一圈看下来丁有旺竟蹲地上抱头嚎上了。 过去在丁有旺眼里,样样农活拿不起,只会偷奸耍嘴皮子的丁有田,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混子。 可就这么个不会干活的二混子,竟在镇上买了两层楼的屋子,他丁有旺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累死在地里,只怕也置不起镇上的半间屋。 老天爷啊!你是咋个了嘛! 他在心里哀嚎着,抱怨着,要是他能在镇上买套这样的房子,把爹跟娘还有崽女接到镇上风光风光,这辈子他也算没白活。 想到自个没这本事,他心里更难受了,嚎得更大声了,把丁平顺唬一跳,哪里想到他会突然情绪失控,忙扯起他往外撵,生怕惊动隔壁的三娘。 越怕啥越来啥,三娘听到动静过来了。 “你这人打哪冒出来的,平白闯到别人家里嚎啥?这咋回事啊?” 三娘眼睛看向丁平顺。 “不认识,进来讨口水喝的。”丁平顺说着话手下动作一点没停,一个劲扯着丁有旺往外推,“快些走,咋好心没好报呢,给你喝了水还赖上不走了是不!” 他把丁有旺推到了外面,丁有旺抹把泪,看眼简宁和老四买的屋子,脚一跺,转身走了。 丁平顺暗松口气,又指着他后背骂了两句,才冲三娘点下头,自去后院忙活着做午饭去了。 三娘对丁平顺印象不是很好,她看眼佝偻腰远去的丁有旺,想着改天得跟简宁提个醒,她可是撞见了,丁平顺悄悄往自个儿子书包里塞好吃的,却没大宝和另三个孩子的份。 看着老实巴交,实则尽是些小算计小心眼,三娘顶瞧不上丁平顺的。丁平顺心里也膈应三娘,感觉隔壁的大肚婆跟防贼一样总盯着他,这令他很不舒服。 他在后院井旁洗着菜,想着三娘看他的眼神,心里忽一动,莫不是老四家的叮嘱过三娘盯着自个?坏了!今儿不该把丁有旺引来的,害他贴了三文钱不说还惹来一身臊。 他在心里大骂起丁有旺,殊不知丁有旺这会也在心里骂他,一个破饼子吃得他扎心不已,想到那样好的房子自个爹娘享用不到,却让丁平顺捡了大便宜,他是越想越扎心,而老五这会看着面前堆成山的铜板却心花怒放。 老五那晚被抓来镇衙,一路上怕得要命,结果根本没有什么杀威棒,他被何捕头他们扔大牢里,头一晚吓得不敢合眼,直到天明才有书吏来问了几句话,让他摁了手印,之后便没人再管他,到饭点还有人送饭,每天下午还能望风半个时辰。 虽然牢饭不好吃,可不用干活吃现成的老五还是挺满足,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谁不喜欢啊?早知道坐牢这么轻松,他都后悔没多给马福全两下。 到了第四天,老五就尝到失去自由的日子有多难熬了,但这时他迎来了他的狱友,赌场看场子的屠一刀。 坐牢对屠一刀而言就是来休闲度假的,他跟牢头都熟得很,顿顿还有人往牢里送好吃好喝的。屠一刀对老五很是大方,凡有啥好吃的都没落下他,短短几天下来老五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屠一刀给老五推开了另一扇门,他描述的生活听在老五耳里那都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他感觉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今天一早,老五跟屠一刀一块被放了出来,屠一刀说领他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好日子。他把老五领去赌坊,又借给老五一吊钱让他去玩两把。 开始老五压根没打算玩,只是面上抹不开,打定主意随便看下把钱退了就走的。结果,当看到别人轻松赚了大把银子不觉心痒难耐,忍不住小小试了下水。 这一试不得了,他押大出大,押小出小,短短一会功夫他面前的铜板和碎银子堆成了小山,乐得他都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他还想继续赌时,屠小刀过来了,悄声告诉他见好就收,场上输家也不想玩了,他只得罢手。临走前,犹豫会,终还是捡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屠小刀,算是给他吃的利钱。 老五从赌场出来,兴冲冲跑去给两个儿子买了糕点,给孟氏和老丁头也买了,又给陆氏和女儿扯了花布做衣裳,他还不知道陆氏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就大方,老五提着一包东西走在街上,感觉好极了,俨然是天赋异禀的赌神,觉得自个已掌握了生财之道的秘决,他牛气冲天地信步走进了饭馆。 老五要了一大盘酱牛肉,又让店小二烫了一壶酒,还指名要云山翠,他有钱了,足足赢了四两多银子呢,还怕喝不上云山翠啊! 这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老五还没吃上几口牛肉就听店内食客都在议论高价粮的事,说是又有几船粮食运去了竹岭县,他听了一会,主动端上自己点的牛肉和酒坐去邻桌,和人攀谈起来。 第144章 咱家要发 饭馆一楼大堂用餐的多是贩夫走卒,老五坐个牢结识了些三教九流之人,倒是长了点见识。知道这些贩夫走卒最是清楚各类行情,他向他们打听竹岭县离此有多远路程,以及走水路和旱路分别是个什么价,哪个更合算。 老五一直不服气丁有田,心中始终窝着一口气,他也知道靠赌博发家不光彩,不是个正路子。 丁有田和简宁不是不收他们家的粮食吗?不收正好,他这转手卖去竹岭县,扣除车马费还能赚上两倍多。再去各村收些上来,趁机良机狠狠赚它一笔,到时他也去请个酿酒师傅在村里搞个酒坊,他丁有田能干成的事他丁有利同样可以,不但可以,他还要搞垮丁有田! 老五越想越上头,结了账,他揣上买的东西匆匆往家去了。 …… 老屋院里欢声笑语不断,帮工的村民或蹲或席地而坐,捧着碗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简宁在山上打回一头大野猪,还有陷阱里套的斑鸠和野兔,她做的酸菜猪血汤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特别是老太傅,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老太傅此次是专为粮食增产一事而来,太子收到霍锦成的密信,对粮食增产这事十分重视,皇上正为白牙郡闹灾荒头疼,当地好几个县的县令都被罢免了。 另外,今年好几个州郡粮食产量都不高,国库存粮并不多。且大涝过后必有大旱,不得不防着,要真能实现粮食增产,就能应对明年有可能出现的旱灾。 太子连夜召见了太傅,专为霍锦成信中提到的,粮食杂交增产这事咨询太傅有无可能?太傅一听眼睛都亮了,因为他曾经脑子里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事务繁多没有时间醉心于农业上,一来二去也就慢慢搁置淡忘了。 霍锦成在信里只是提到可以通过分期播种方式,具体如何弄他并未言明,因为他对农作物这块不熟悉。老太傅却是知道的,他认为可以一试,并主动请缨来丁家村亲自督办此事。 今儿上午,老太傅又听丁有田详细讲了如何试种,他心里更有底了。这会无论是看简宁还是看丁有田,他都是满眼赞赏。来前他可没想到乡野之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对年轻夫妇,更没想到霍锦成运回去的美酒居然是这对夫妇酿造的。 “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太傅亲自给丁有田斟了杯酒,笑眯眯地问道:“小哥,你年纪轻轻怎会有这样的学识与见解?” “这可是我们村年轻一辈里头,唯一进过学堂念过几年书的娃。”里正赶紧抢着告诉他道。 “哦。”老太傅打量丁有田一眼,点点头,“听谈吐,老夫已知小哥念过书,怎的做起生意,是无心于功名吗?” 丁有田还没觉得怎样,里正和族长面上都讪讪的,不知该如何接话,丁有田朗声一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连考三年,童生都未中,只得转做小本生意,养家糊个口。” 他嘴里说着惭愧,面上却一脸的淡定从容,这份沉稳及他此时的神态,隐隐令老太傅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又想不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想不起,太傅便不再想,他转而打量起这座农家院子。 推倒往外扩建的院墙还没砌起,挖地窖的泥土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边上摆了好几个做土墙的模具。阿蛮和大妞她们吃过饭带着四只小灵狐在土堆下挖着洞,太傅视线落在了阿蛮身上。 小丫头似乎长高了一丢丢。 或许是感应到太傅的目光,阿蛮扭头朝他看了过来,对上视线,两手都是泥的阿蛮,爪子扒拉着小脸朝太傅扮了个鬼脸。 老太傅一头黑线,刚唤声梅香,想要梅香把阿蛮抓过来,就听阿蛮喊声娘,朝着从饭堂出来的简宁跑了过去。 嗯,娘? “娘!”那头老五一脚跨进主院正屋,看见刘氏和她女儿珠儿也在,他顺手把买给陆氏和自己女儿的花布给了珠儿,“拿去做衣裳穿。” 老五先进的偏院,回自个家看了才知道,陆氏在他被抓走当晚便抱着女儿回了娘家,还留下话要跟他和离。 和离?想多了。 他已打发他两个儿子捎去口信,今晚陆氏不回来他明天就让人写了休书送过去。 他才不惯着那婆娘,惯婆娘是丁有田那样的孬种干的事! “这是给我的吗?”珠儿喜得满脸雀斑都在发光,她搂着花布,似乎生怕他反悔,抬脚就往外走,边走边还不忘撂下一句:“谢谢五叔。” “五啊,买的啥,快给娘看看。”孟氏瞧见他手上还拎着两个油纸包,馋得都快哭了。 刘氏本要撵着珠儿追出去的,闻言又止步,眼往他手上瞧去。 “两包糕点,买给爹和娘的。”老五把手中糕点递了过去,孟氏接过急忙拆开一包,见是裹了芝麻粒的麻枣,抓起一个啊呜一大口,连连点着头,嘴里含糊不清“嗯啊唔”的表示好吃。 她的馋样儿差点惊掉刘氏的下巴,其实孟氏一向嘴馋只是她不知道罢了,从前孟氏总是偷着吃零嘴,这回躺在床上行动不便,每天一日三餐吃得又不好,嘴里早淡出鸟来,压根没去想老五才坐牢出来哪来的钱买这些? 还是刘氏想到,先问了出来。 “老五,你哪来的钱?” “大嫂,咱家马上就要发了。”老五四下扫眼,“我爹和大哥他们呢,咋不见他们?” 他话音落,老丁头背着两手和老大进来了。 老大一进屋,狠狠瞪了眼老五,要不是爹娘在眼巴跟前,他早一脚朝老五踹过去了。 “爹,大哥。”老五自然不会把自己去赌博赢钱的事告诉他们,他谎称自己出狱后帮人去做工了,带回来的东西是东家额外给的酬劳,随后又摸出五十文钱。 孟氏忙伸出手,老丁头脸色一下好看多了,下巴也朝她点了下,示意老五把钱给到孟氏手上。 家嘛,还是孟氏当着。 “你这是遇到啥好人了,半天功夫就给了五十文,还额外赏了东西,是镇上哪户人家啊?二回还用人不?” 老大丁有旺问道。 第145章 亏不死你 老五懒得回答丁有旺,这不是他要讲的重点,且老大问的话在他看来太过愚蠢,他家发达了都要雇佣别人,还会再去给别人使唤吗? “啥二回不二回的,老五说咱家马上要发了,听老五说。”刘氏不满地瞪眼自个男人,催着老五快说,她急于想知道什么好事。 “对啊,五啊,快说,咋就要发了?”孟氏把用掌心接着的芝麻粒和碎渣倒进嘴里,也催问道。 “爹,你老先坐下。”老五扶着老丁头在桌旁坐了,又拿过老丁头的烟袋,亲自给他点上火,才直起腰,清清嗓子道:“眼下有桩大买卖,稳赚不赔,还是三倍的利儿,就看爹娘想不想赚这钱了!” “别卖关子,快说。”刘氏头一个催促道。 “是不是官府高价收粮的事?”老大听说三倍利,瞅他一眼,暗懊恼自个回来把这事给忘了。 当然,他也不认为爹跟娘会答应干这事儿。 老五没想到老大也听说了这事,听说了更好,说明这事准成,官府办的事能不准成吗?他一五一十把这事跟老丁头和孟氏道了一遍。 “咱们自己家有余粮,再去舅舅他们村收点,这要凑够一百两的粮食,转手就是三百两啊!” 他知道爹跟娘手里头有丁有田给的一百两,极力鼓动他俩拿钱出来干这笔买卖。 老丁头闷声抽着烟,老大回来说起丁有田在镇上置了屋,他听后心里跟被堵住了似的,正难受得紧。 可一下拿出一百两去买粮食,他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由瞟向孟氏。 靠在床上的孟氏见老丁头看向自己,激动得都要流泪了,终于又受到老头子的待见和倚重,刚要直腰坐起,想起郎中叮嘱的话忙又靠着没动。 “他爹,能干!你想想,粮食又不是别的啥,买来还愁卖不出去?不管啥年月人总得吃饭,何况转手还能多卖三倍的价。银子捂在手里头,你不动它,哪怕捂个十年八年一辈子,是多少还是多少,又不会自己下崽儿,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丁头一想,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再说粮食买来就算卖不到三倍的价儿,两倍也成,再不济自家留着吃,顶多亏个车马行船费用。可要生意真做成了,转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心里也激动起来。 磕磕烟杆,他卷好烟袋,牙一咬,脚一跺:“干他娘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子还不信了,我是他爹,他小子能发家我这老子反倒发不了!” 打定主意,父子几人分头行动,拿银子四处买粮去了。 那边丁平顺也按耐不住正急匆匆往村里赶,他吃过午饭偷偷去了趟码头,亲眼看到一船接一船的粮食运了出去,急得他菜都不卖了,挑着担子就打了回转。 “啥?你要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去收粮食?”常氏被他喊出来,听他讲了他的打算后,眼一下都瞪圆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翻三倍收购粮食,那县太爷怕不是被鬼摸了脑壳?这事我听着邪性,不如我去讨简妹子主意,问问她看。” “你干啥?她都几个娃的娘了,老四家的就老四家的,还妹子长妹子短的瞎叫个啥。” “嗨,这不是田氏老这么叫她,我也跟着这么叫惯了。”常氏解下缠在腰上的围兜,拿着替丁平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拍了几下,眉一扬,“我听你方才语气很不耐,可不敢这样,咱家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你又能到处去得了,靠的谁?可不敢忘本!” “哎呀,谁忘本了?这不一码归一码,我跟你商量买粮卖粮的事呢,这可真是那啥来着,哎呀,总之这事不是年年都能赶上的,过了这村可就没了那店!” “行了,你既回来了就先回去,晚上等我收工回去再说也不迟。我这会正忙着,不好跟你多说,回。” 丁平顺没法子,只得先回去。 “等下!”常氏又叫住他,“今儿简,老四家的打了头野猪,分了咱家一碗猪血,你捎回去,晚上搁点酸菜打汤,可好吃了。” 她去拿来简宁给的一碗猪血,交到他手上,告诉他简宁是如何做的,又叮嘱几句,才转身往老屋去了。 丁平顺看眼凝成块的猪血,随手扔在了青菜筐里,又不是猪肉,什么好稀罕的! 常氏转去把官府高价粮这事说给简宁听了,简宁愣了下,问她是哪个地方?她也不知道,丁平顺并没说。 “转手就三倍,这钱真这么好挣?”她问简宁。 “就算真有这事,那也是打头占了先机的有,后面的可不好说,这事儿不能干。” 简宁想起宋朝的范仲淹干过同样的事儿,也是灾荒年月高价收粮,待各地粮商把粮食都运去当地后,突然停止收购,最后粮商只得降价处理掉,不然还得贴运回去的费用。而且在码头多停放一天还得再多出一天的人工成本,不亏死才怪! 她又想起那日秦薏帆来找过丁有田,怀疑是丁有田和他商量的计策,抬眼正好看见丁有田陪着太傅从后院过来。 丁有田领着太傅去后院地窖那边看了看,又到丁三爷他们盖的马厩那儿打了个转,瞧见简宁望向自己,他止步,问道:“娘子,可是有事?” 简宁看眼常氏,常氏笑道:“大兄弟,是这么个事……”她把丁平顺跟她说的又讲了遍,“大兄弟,简妹子说这事不能干,是真不能吗?” “这是哪个地方的事?可是白牙郡那边?”太傅皱皱眉头问道。 常氏摇头,她也不知道哇。 丁有田先是看了眼简宁,眸子里含有赞赏,微点下头后,才对常氏道:“回去告诉平顺大哥,安心卖菜,别东想西想。” 简宁心里有底了,这高价粮还真是他跟秦薏帆搞出来的事,行啊,这脑子都快赶上范仲淹了,她不会也嫁了个大文豪? 不对,不是她嫁了,是原身简秀姑嫁了。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来?认为他是自己的那啥人……简宁脸一热,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第146章 难得两全 老太傅见丁有田也没问什么,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示意他借一步说话,自己带头朝他们家的主屋走去。 丁有田跟了过去,里正和族长不在,俩老儿陪着太傅用过饭回家去了,说是晚点空了再过来。 没有其他人在,丁有田也不装了,进屋给老太傅重新见过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晚生见过太傅大人。” 太傅眉一扬,随即捋须点点头,倒也不是很意外。要是丁有田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反而才真的意外。 “高价粮怎么回事,别说你不知道。”老太傅也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丁有田微一笑:“恕晚生暂时无法告知,大傅大人看着便好,不出十天自有结果。” 太傅虽然不清楚,丁有田一介小农夫,怎会参与到白牙郡那边官场上的事,但知道事情他确有插手其中,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皱眉说道:“赈灾粮早拨下去了,按理早该到了白牙郡内各县城才对,不该有买高价粮这样的事发生的,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晚生听说是不日将到,怎的大人又说早拨下去了,这早是多早?” 太傅也不去问他听谁说的,只肯定地告诉他,一月前已拨下去了。随后冲门外喊了声,跟他一块来的小厮推门而入。 “让向前跑一趟,让他去津县找锦成,让锦成去查一下赈灾粮是怎么回事,如今是到了还是没到。” 老太傅吩咐小厮道。 向前是赶马车的那汉子,在马厩那边喂着马,小厮走去跟他说后,他牵出马,打马自去了。 他去后没多久,老丁头父子四处收购粮草这事就传到简宁和丁有田耳里,他父子几人生怕让村里人知道好死了别人,还藏着掖着,谎称别人借了他们家的粮食,如今打下新粮还给他们的。 村里人又不傻,父子几人一袋一袋粮食背回家,老丁头几时变得那么大方,有那么多粮食借出去的?有那好事的村民路过丁家老屋,顺脚入内便告诉了简宁和丁有田。 简宁也是有些无语,这儿子挖坑,老子跳了。 她倒不关心老丁头一家赔不赔,赔死都好,可丁有田想着毕竟是自个爹娘,暗懊恼没早一步听说,早听说便让向前带话给老六了,眼下少不得麻烦丁三爷跑一趟了。 丁三爷套马准备去时,简宁瞧见了,问明原因她让丁三爷不用去,跟着她去找了丁有田。 “我没让三叔去,他们已经在四处收购粮草,你把老六叫回来,他们也未必肯听老六的。若让他们知道你在背后插手这事,没准到时又会找上门来闹。” “……是我欠考虑了,还是姑娘想得周到。”丁有田沉默会道。 “卖不掉,顶多也就赔上来回运费,让他们花钱买个教训没什么不好,你也别太担心。” 丁有田点头,没说什么,他心里明白简宁说得有道理,老六回来不一定劝得住老丁头和孟氏,到时白跑一趟不说,兴许还会连累老六挨顿骂。 可他心里仍是放不下这事,丁有田比谁都清楚,老丁头和孟氏是啥样的人,他们要么不拿一文钱出来,拿出来了十头牛也拽不回头。且一旦这钱打了水漂,他也无法预测那一家子会发生什么变故。 眼下他只希望他们头脑能稍微清醒点,别把全部银子砸下去,他知道老丁头和孟氏手上顶破天有个一百八十两银子,若是好歹留一点,亏了过段日子慢慢也就缓过来了。 普通农家攒俩钱不易,他忽然有点儿理解,刘瞎子原来为啥不肯教他智术了。 为救灾民于水火,他不得不给秦薏帆献策,原本只是针对不良商家,可架不住那些跟他爹娘一样的小老百姓生出贪念,妄图一夜暴富,最后鸡飞蛋打还不定会有多少家庭遭受重创。 他自个断了亲的亲娘,他尚且着急,担心他们受不了打击会一病不起。那别人的爹娘呢? 他转念又想到,要是他没有跟着刘瞎子学智术,没有给秦薏帆献策,只怕成千上万的灾民会饿死! 唉,世间难得两全法。 罢了,人只要不生贪恋,便不会有无妄之灾,一切皆是命! 他把自个劝得明明白白,但眉宇间仍是郁结着这事化不开,简宁看在眼里,不由想到前世见证过的大型村斗火拼事件。 特警队偶尔也会被抽调去维护地方上的治安,一些山区里的村民,哪怕今天打得你死我活,明天要摊上什么大事,神奇般的又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为了争夺水源,为了争夺开采权,村与村之间能发展到持火铳相见的地步。 丁有田虽和那边断了亲,可血缘哪是一张纸能断得了的,万一老丁头和孟氏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她可不想丁有田和四小只记恨自己。 真是麻烦。 吃过晚饭,里正把太傅请去了自己家歇息,小厮福喜也跟着去了。简宁给小家伙们讲完故事,忙活完后,回到房里,她看眼躺在床榻上看书的丁有田,问道:“要不,后半夜让秋哥送你去趟县城,你把老六捎回来,让他明儿一早去那边劝劝,听不听在他们,你自己做到问心无愧便是了。” 丁有田眼睛一亮,倒把秋哥给忘了。 上午阿蛮把秋哥喊去了杂物间,后简宁让他跟老太傅说了秋哥的事,秋哥现在可是顶替她干活的好帮手,村民们都能接受秋哥,简宁相信太傅也能接受。 所以,秋哥早重新上岗,这会正盘在廊上啃着简宁赏给它的野猪头呢。 “夜里……”丁有田迟疑会,“可否劳烦姑娘一道?” “行,悄悄去,悄悄回。”简宁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她不好向四小只交差。 月黑风高,简宁爬起武装好后,推醒了睡在榻上的丁有田,递过了他的衣裳。丁有田睁开眼,见她头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二话不说立即有样学样,从她手里接过衣衫把自个裹严实了。 让简宁没想到的是,丁有田这厮居然恐高,秋哥驮着他俩刚升上半空,他惊呼一声,身子一歪,一头栽了下去! 第147章 古人打架 简宁想也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在他栽下去的那一瞬间,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脚脖子,自己也被他坠落的力道给拽扯下去。 两人像重型炮弹一般笔直砸向地面。 风吹得简宁睁不开眼,但她强撑着在第一时间从百草间里拿出绳索,将丁有田的脚和自己的手紧紧缚在一起。 “放…开…我!快…撒手……”她耳畔掠过丁有田惊慌失措被风撕碎的惨叫声,可能他以为松开自己,简宁或许能存活。 简宁此刻只希望他们能被树枝给挂住,缓冲一下下坠的速度,把伤残减到最低限度。 咦,好像真碰到什么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坠落的速度更快了,但跟着风的阻力变小,下坠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简宁试着逆风睁开眼,发现是秋哥,秋哥驮住了她和丁有田,随后慢慢落了下来。 捡回一命的丁有田,看到简宁倒在草地上,不觉长舒了口气,他拍拍秋哥,喘着气问简宁:“没、没事、……” 简宁无力地摇摇头,她得缓一下,前世她经历过数次比今晚更凶险的事,但没有哪一次让她后怕过。 她不敢去想,要是她没有及时拽住丁有田,又或者她拽住他没有及时拿出绳索缚住他,在风的作用下他被刮跑了,失踪了,死了……想到这她觉得心被撕裂一般,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回事? 察觉到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情感,无关原身,她有些闹不明白,难道说她爱上了丁有田? 不!不可能! 她对他连喜欢都谈不上,前世她心里装着队长她可是清清楚楚,那时候她看言情剧看小说,每每看到女主闹不明白自己爱不爱男主她都无法理解。 爱一个人自己怎会不知道? 尽扯蛋! 她一定是担心他死了,四小只会难过会伤心,那样她会更难过更伤心。 对,没错,就是这样。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丁有田,他照队长差远了,骑蛇飞行都会栽下来,这样没用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姑娘要是休息好了,我们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简宁翻身坐起,边解绳索边道:“你确定还要去?确定还敢再飞一次?” “我会闭上眼,或者往天上看。我保证,再不会把姑娘拖入险境。” “如果再有下一次,以后叫我时请把‘姑’字去掉!” 丁有田:“……” 秋哥驮着他俩准备重新起飞,丁有田执意简宁在前他在后,简宁让他搂着自己的腰,并用绳索将他和自己缠绕一块。 “我拽着绳索就好,尽管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跌落拖累姑娘。” “闭嘴!” 秋哥再次升空后他果然一言不发,简宁扭头见他闭目昂着头,便悄悄拿出一架无人机,试着输入“来福酒楼”,居然真在地图上显示了,一个是镇上的,一个是县城里的。 这款无人机也太强大了,虽有离线功能,能全方位覆盖并定位古代的地理位置也是没谁了。 “叮”一声,系统提示音响了。 电子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马福全感应到武器库的异动,发现少了架无人机,立即发来信息询问。 简宁:[去找老六传个话,没事。这个点了,你是在休息被惊醒了还是在外面执行公务?] 马福全:[公务。] 简宁:[抽空回趟家,田姐姐和马小麦他们都想你了。注意安全,保重。] 马福全:[嗯。] 这人,多少天没回了?还和前世一样,忙起来没日没夜,也不想想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田氏虽没说什么,但这些天明显话少了,笑容也少了。 简宁忽然觉得,队长这样的男人也不太好,至少做他的家属不太好。 “那是什么?” 丁有田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他指着天上的无人机问道。 “你不是说闭着眼吗?” “我还说了往天上看。” 好!简宁道:“是飞鸟。” 丁有田看见了她手上的遥控器,虽不知道是个啥东西,但他知道能操纵天上飞的那玩意,所以清楚简宁没跟自己说实话,这一刻他对她来的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 居然能制出跟鸟儿一样在天上飞的家伙,太神奇了! 还有更神奇更令他惊讶的。 快飞抵县城时,无人机突然发出预警:“危险!危险!前方三公里处有两个古人打架!前方三公里处有两个古人打架!” 简宁有些无语。 这无人机也太智能化了? 她不过担心大半夜的骑蛇飞行,万一惊吓到赶夜路的人不好,也怕被人放冷箭给射下来,所以设置了一下。 秋哥也不安起来,一上一下原地飞着,不再往前。 前方,两团白光纠缠在一起。 简宁摸摸秋哥,示意它暂且原地不动,随后点进全息画面不断放大再放大,能让秋哥不安的只有风清子。 “是师父?” 简宁手臂一紧,丁有田一把抓住她左手胳膊低呼道。 画面上,刘瞎子和罗俊贤(风清子)正御剑打得难分难解,丁有田看看画面又抬眼看看前方两团白光,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来我师父真会仙术,他不是去说书会了?和他打斗的又是何人?” “你不恐高了?” “恐高?怕高是?这会秋哥不是原地不动么?姑娘都不怕的,我,我也能慢慢适应。” “既然能适应,可不可以别抓着我胳膊,都让你给抓疼了。”简宁皱眉,他恐高,她则是恐慌。 手臂上的热浪脉脉袭来,令她莫名慌乱,心也响如战鼓。 察觉到自己无意中抓住了简宁胳膊,丁有田忙松开手,重又抓住绳索,语气急促地道:“姑娘,咱们去帮帮我师父可好?” 要帮的话也是她帮好不好? 他能帮上什么? 不添乱就是好的。 但简宁话出口说的却是:“你确定你师父需要我们帮吗?他好像还占点上风。” 说罢,简宁还是收回了无人机,又拍拍秋哥,示意它降落。待落地后,简宁让秋哥找个地儿先藏起来,她带着丁有田猫腰朝前方跑了过去。 第148章 一剑穿胸 简宁跑到近前才发现,刘瞎子和风清子是在城外那座庄院上空打斗。这座庄院早被官府查封,按理应该有人把守,此刻里面却寂静无声,没有半点灯火,不知道怎么个情况。 “咱们进去看看,你先把这个戴上。”简宁自己早已戴上红外夜视镜,她又拿出一副给丁有田,轻声叮嘱道:“跟紧我,一会看见什么都别大喊大叫,切记,千万别大叫!” 话落,她手上又凭空冒出一把冲锋枪。 “这,这这,又是什么玩意?”丁有田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打哪儿冒出来的。 “好东西,一会你就知道了,先戴上这个看看。”简宁指指他手上的红外夜视镜。 丁有田戴上,周围景致一下看得清清楚楚,这也太神奇了,“你们那个地方真好,你还能回去吗?要是哪天你找到了回去的路,记得带上我,我也去瞧瞧。” 简宁难得俏皮了一下:“好,要能回去,我一定不带你!” “为何?” “因为,所以,别废话了,走。” 简宁端着冲锋枪向庄院摸去。 庄院门大开着,里面有打斗过的痕迹,却空无一人。她领着丁有田在后院隐蔽了下来,两人抬头朝半空中看去,因戴了红外夜外镜,看得格外清楚。 刘瞎子使的武器居然是平津帆,而风清子用的是铁拐杖,两人皆打得怒发须张,漫天飞舞的根根长发在风中泼飞如旗,仿若上古神话中妖魔尖利的长指甲。 不说丁有田看得触目惊心,连简宁这样身经百战的特警人员都瞪大了眼,从前她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打斗场景,演员还是吊了钢丝的,兵器也是假的。 眼下可是真刀实枪。 “姑娘……”丁有田手朝刘瞎子他们指指,“你能否上去,像我师父他们那样?要是能,何不上去助我师父一臂之力,也免得咱们在此耽搁太长时间,误了正事。” 简宁瞪他一眼:“我上房揍你还行,上天……” 她要能上天还说个屁,别说上天,她手里的现代武器这会都没用武之地,两大绝顶高手在天上飞来飞去,打成一团,就算在有效射程内,一梭子过去还不知道会扫到谁。 只能静待时机,总不能一直在天上飞着打,那多累啊! 她心里正闪过这念头,只见刘瞎子手中平津帆忽脱手直直往上蹿去,继而又往下一斜,顿时数点寒芒自八卦图中射出,以泰山压顶之势罩向风清子。 空中传来一声怒吼! 接着“砰”两声闷响,披头散发的风清子和他那根铁拐杖,无巧不巧跌落在简宁和丁有田隐蔽之处,就在他俩眼皮前。 无暇思索,简宁跃起,端起冲锋枪照着他连发数十枪,将他占用的罗俊贤的肉身打了个稀巴烂。 “不可!”刘瞎子落地尚未站稳,便先出声喊道。 完了,简宁心下一颤,忙扭头去看丁有田,见他一脸茫然站在那,方才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自己一下。 “是你吗?”简宁定定看着他眼睛问道。 “何故有此一问?”他正视着简宁的眼睛,两人此时都还戴着夜视镜,能互相清楚看到对方的眼眸。 简宁暗松口气,然这口气还没沉到底,她胸口忽一震,一股大力袭来,竟推得她趔趄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方才看走眼,风清子还是上了丁有田的身,以为是风清子偷袭了自己,不料扭头看过去,竟看到自己正一脸狞笑地举起丁有田砸向刘瞎子。 “不要!”她冲过去想拦阻,还没靠近丁有田就被他身上迸射出的金光给逼退。 “找死!”刘瞎子一声暴喝,接住丁有田后,他手中平津帆一抖,却毫无反应,他暗骂一声,扔了平津帆,抽出腰带,拿在手里一甩,腰带瞬间化为利剑。 “简宁”阴阴一笑:“看谁找死!” 她足尖一挑,下一秒挥舞着铁拐杖和刘瞎子厮杀上了。 “师父!别伤她!”丁有田先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但随既醒悟“简宁”不对劲,可那是他娘子的肉身,他不希望他娘子肉身受损,又担心简宁,一边关注着刘瞎子和“简宁”一边四下看着。 简宁就在他眼前,可此刻她只是一缕亡魂,他根本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说话,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绝望无助过。 更要命的是,随着肉身体力的消耗,她感觉自己越来越乏力,好像随时有消逝的可能…… 终于,她支撑不住,软软倒在了地上。 “坚持住!”正在厮杀打斗的刘瞎子,忽然朝简宁这边看了一眼,大声喊道。 简宁不觉一怔,刘瞎子能看到她?那么一定也能听到她说话?她心里正转着这念头呢,只听刘瞎子大声一喝:“自作孽!” 他咬破手指,将血往剑上一抹,手中长剑朝着“简宁”刺去。 “娘子!” 谁也没想到,丁有田冲上去护在了“简宁”身前,刘瞎子收势不住,一剑刺穿了他和“简宁”的胸口,将两人钉在一起。 简宁一见之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师,师父…对,对不住……徒儿,没,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师父伤了我娘子的…的肉身……” 丁有田口里喷出鲜血,眼看要倒下去了,刘瞎子一把扶住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边往他嘴里塞去边道:“糊涂东西!我老瞎子真个瞎了眼,怎收了你这么个徒儿!” “师…师弟,想不到你竟下此狠…狠手,毫不顾惜同门……” “哼,你死有余辜!” 刘瞎子又自怀里摸出一黑匣子,打开对着“简宁”喝道:“还不进去,更待何时!” 他话落,匣内光芒大作,风清子的魂魄离体被吸进了匣子里,他一离体,简宁魂魄自动飘进了原身体内。 刘瞎子给简宁也喂了粒丸子,她醒转后,第一时间去看丁有田,他双目紧闭平躺在地上,已失去知觉。 刘瞎子也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双手合十,看向简宁道:“死不了,你管他就成,不用理会老瞎子,也别打扰老瞎子!” “多谢刘叔,你只管调养,别的交给我。”简宁将丁有田抱去厨房,平放在案板上,之前她被风清子挤出秀姑肉身,百草间也消失了,好在重回肉身,百草间也随之回来。 她拿出几盏节能灯挂上,强撑着先检查了丁有田的伤势。 他被一剑刺穿,好在刘瞎子有分寸,没伤及心脏,没什么大碍。简宁自己伤势也不重,她刚处理完两人伤口,马福全同着关捕头他们到了。 第149章 师父戏言 这段时间马福全他们一直在搜寻风清子的藏身之处,城外这座庄院之前每天也有衙役轮流把守,近两天马福全才把人手全部撤掉,为的是给风清子下套,看他会不会灯下黑重返此地,好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简宁先前既便没动用武器库里的冲锋枪,这晚他也会领人过来庄院看看,在简宁动用冲锋枪又没顾上回他信息后,他当即和关捕头带人往城外而来,半道上就听到冲锋枪声,便火速赶了过来。 马福全他们闯到后院,一眼看到刘瞎子和全身被打烂的罗俊贤,他正要上前问刘瞎子话,简宁提着一盏节能灯出来,叫住了他:“别惊动刘叔,他受伤了,需要调息一会。” “你也受伤了?要不要紧?”马福全见她胸前衣襟上有血迹,抬脚朝她过来,“怎么搞的,不拿了武器吗?” 简宁朝前院指指:“去那边细说。” 丁有田在输液,她不想让关捕头和那些捕头衙役看到,把人都领到了前院东屋,她告诉他们:“我们本来是进来歇个脚,顺便上个茅厕的,没想到风清子那厮又摸回了此处,还打伤了刘叔。我也不慎被他所伤,不过好在他还是被我干掉了,你们把尸体弄走这事也就了了。” 马福全知她说的非实情,也知道她是避着关捕头他们,所以很配合地点点头,命手下捕快去把罗俊贤的尸体抬出来,准备一会用电子屏幕在问她实情。 “那个孩子找到没?”简宁想到自己被风清子夺了肉身,差点魂魄消散,不由就想到同样被风清子占据肉身的那个男童。 “还没有。”马福全道:“县衙当晚走火,又有人劫狱,第二天风清子的尸体也被抢走,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怕被报复,有几户隔天就搬离了县城,不知去向。剩下的问过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简宁记挂着还在输液的丁有田,他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保护秀姑的肉身,也等同于是保护了她。 她没忘,他一边惦记着秀姑肉身的安危,一边拿眼四处找着她的魂魄。 要没有他挺身挡那一剑,这会躺在厨房案板上接受诊治的人就是她了。 “找不到暂时就别找了,风清子已经灰飞烟灭,以后再也无法害人。明天把罗俊贤的尸体挂在城门上也能安民,没准那几户孩童的亲朋看到后会转告他们父母,日后他们又搬回来了也不一定,先就这样。” 简宁面上带出倦意,她看了马福全一眼,马福全会意,接过她话道:“行,那你们要没事的话我们便撤了,明儿我休沐一天,一早就回去。” “等下,有事。”简宁道:“差点忘了,你明儿回来正好把老六捎上,让他直接先去我那儿一趟,我有事找他。” “没问题,我一定把人给你捎回来。” “简娘子,你确定不用和我们一道进城找个郎中看看吗?”关捕头看她气色不好,出于关心,问了一句。 “她自己就是郎中,我这条命都是她打鬼门关拉回来的。”马福全笑笑,“叫上兄弟们,走。” 后院里,刘瞎子还在席地打坐调息,简宁送走马福全他们转来后院,见他头上冒出袅袅白雾,她不觉想到丁有田身上迸射的金光。 丁有田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夫,为何风清子附不了他的身,她变回亡魂同样也不能靠近他。 这是什么缘故? 她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厨房,简宁见丁有田面色较先前好了些,人却还没醒来。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他没再干农活,她又一直用酒糟配着药膳暗中给他调理着身子,刘瞎子也懂药理,备不住他也帮他调理过,总之这会灯下看他,眉如墨画,面如中秋之月,似乎比简宁初见他时更为俊美了。 她不由看痴了…… 直到耳边响起他的呓语她才醒过神,他皱眉不停喊着:“娘子别走,别走娘子……” 从前简宁很讨厌听他唤自己娘子,但此刻听他喊着娘子她心里莫名甜滋滋的,不过转念想起他喊的并非自己而是秀姑,她又觉有些失落。 隔会,见他额上出了汗,她拿出了帕子。 “醒醒,快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简宁用帕子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水,看来他做了恶梦,她没察觉,自己喊他时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娘子!”丁有田忽挺身坐起,随既又捂着胸口倒下,简宁被他惊了一下好的,忙俯身查看了一下他胸口伤势。 “小心些,别乱动,且得养些日子呢。” 丁有田明显怔了下,她跟着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亲昵,垂下眼睫,岔开了话题。 “可是梦到了你娘子。”她问他。 “嗯。” “梦到她……说了什么?” 丁有田凝神想了想,明明醒时梦境还在脑海里,眨眼功夫忘得一干二净。 “想不起来了,一下全给忘了。”他说罢,看向简宁,定定瞧着她,忽冒出一句:“真好。” “什么真好?”简宁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姑娘又回来了,真好。” 姑娘? 她怎么这么不喜欢听他姑娘长姑娘短的,简宁脸一沉,刚要说什么,刘瞎子拿着他的破平津帆进来了。 “师父,你没事?”丁有田扭头朝他看去,“那恶人呢?徒儿好像听他叫了师父一声……” “闭嘴你!”刘瞎子打断他,“你对老瞎子这么没有信心的?非得送上来挨一剑才舒服是不?怎样,透心凉的滋味可好受?” 丁有田挤出笑:“臭瞎子!你都能上天了,却不教徒儿……你,你藏私,不配为人师父。” “我藏私了么?册子给没给你?你看出个子丑寅卯没?” “那什么……”丁有田转目看向简宁,“册子我不懂,我娘子她能看到上面的道士在动,不如你教……” 简宁瞪他眼,打断他道:“刘叔知道我不是你娘子,别瞎说了。” 刘瞎子嘿嘿笑道:“老瞎子只知道你不是秀姑,可不知道你是不是他娘子,这个老瞎子可说不好,也不敢妄言。” 简宁脸一下红了,忙低了头,一如沉甸的麦穗。 第150章 相星转世 丁有田见简宁螓首低垂,一脸娇羞,侧身立在他边上,此刻的眉眼神态与他和自己娘子成亲当晚一般无二。 那晚,他走进洞房,他娘子坐在床边,见他进来,也是侧过头,螓首低垂,一脸的娇羞不可方物。 难道这姑娘对他动了心? 丁有田心里刚闪过这念头,简宁似是感受到来自侧后方带有探究的视线,一下连脖子都红了,“我去井里打点水来。”她寻个由头,找了个碗出来,快步走了出去。 “老瞎子去上个茅房。”刘瞎子也跟着出去了。 丁有田阖上眼,脑子里浮现两双眸子,一双懵懂安静,总带有一丝做错事的惊慌;一双清澈灵动,眼一瞪,不怒自威! 两双眸子不停在他脑子里交替闪现…… 他突然忆起先前的一点梦境碎片,只是这会他已然分不清,自己梦见的究竟是他娘子还是简宁?只知道梦中人被一股力量拉扯着要离他而去,拼命向他喊着,他却听不清一句。 但有一点丁有田心里很清楚,当刘瞎子挺剑刺向他娘子肉身时,他脑子里当时想的不仅仅是他娘子,那一瞬间他也想到了简宁,心里怕极肉身被毁简宁也回不来了。 当他梦中惊醒,看到简宁他怔了下,简宁以为他是因自己语气亲昵而发怔,事实上他只是在想眼前的人是不是简宁。 确认简宁回来了那一刻,他内心无比欢欣激动,虽说简宁披着他娘子的皮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可能日日看到简宁,对他,对四小只,何尝不是一种安慰? 更何况,简宁爱四小只并不输于他娘子。 简宁打来水,轻手轻脚进来,见他阖着双目,刚要转身出去,他睁开了眼。 “姑娘,留步。” “呃,有,有事?是伤口疼吗?” “不疼,没事了,咱们几时去县城?” “谁说没事?你伤得这样重,不卧床几天不能动的。老六那儿你不用担心,马大哥他们来过,他明儿休沐会带上老六一块回去,你安心养着,别再操心。” “姑娘也伤着了,你现在感觉可好?” “我没事,你师父炼制的灵丹效果很好,要不是那粒灵丹仅凭我的医术你这会还不定能醒过来。” “嘿嘿,那当然。”刘瞎子上完茅厕转来,捋着稀疏的短须笑道:“那些丹药可不是一朝一夕炼成的,需数次培炼不断提升,还得消耗灵根方可炼成。” “什么是灵根?”丁有田问。 “反正你小子没灵根就对了,白浪费了老瞎子的丹药。”刘瞎子也巨纳闷,他给丁有田喂了不少灵药,却始终没从他身上看到灵根乍现。 按理不应该啊,他蹲在茅厕都还在思考这问题,原本他一度也怀疑过自己当年是不是测算错了,丁有田根本不是相星转世,可先前风清子欲附身丁有田时他看得清清楚楚,丁有田身上迸射出的是星宿之光,他的肉身不是世间邪祟能轻易入侵的。 星宿转世,怎会没有灵根? 刘瞎子想不明白,丁有田却不在意自己有无灵根,他看眼简宁,对刘瞎子道:“师父,我有没有不打紧,这姑娘有。师父莫不如收她为徒,教她仙术,这样日后再碰上恶人也好有人助你一臂之力。况且,师父这样的好本事要是失传了,岂不可惜?” 简宁今晚观看了刘瞎子和风清子的现场打斗后,心里也是非常想要修练仙术的,从前她一直以为仙术是骗人的,现在可不这么认为。或许过去传下来的神话故事都是真的,天上真有天庭存在,所有神仙也都真实存在,只不过他们可能转到别的星球上去了。 谁知道呢,谁也说不准。 此刻她忽然怀疑那些发明家科学家没准也都是穿越者,或是神仙将数据悄悄置入了那些人的大脑里。 世间所有的发明不过是发现而已。 否则,凡人如何能造出飞机,能发电,能造出手机这些通迅工具。 刘瞎子瞄眼简宁,未置可否。 简宁有些许失望,不过也没强求,丁有田从前心心念念想要拜刘瞎子为师,尚且等了好些年,可见刘瞎子收徒很严谨。 “刘叔,你为何会跟风清子打起来?”刘瞎子一剑刺中丁有田时简宁晕了过去,她并未听到风清子唤刘瞎子师弟,是以并不清楚两人是师兄弟的关系。 她醒来魂魄已然归位,问过刘瞎子才知道,风清子的魂魄已被刘瞎子收了,再也无法出来作乱了。 刘瞎子淡淡道:“说书会结束了,老瞎子回家路过此地,被他拦住,话不投机就打起来了。倒是你们小夫妇,不在家中搂着睡觉,半夜跑出来干啥?” 简宁闻言脸又红了,她知道刘瞎子没说真话,既然他不愿讲她也不再问,不过她心中另还有疑问。 “我们是去县城找老六。刘叔,你有阴阳眼吗?是天生的还是……” “嗨,要有天生的阴阳眼,老瞎子宁可毁了这双招子。”刘瞎子说罢,又问他俩:“你们去找老六干啥,出了啥事?” 简宁看眼丁有田:“你有伤,我来说。” 她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讲,说到高价粮的事她又看眼丁有田,“事情就是这样,他想让老六回去劝下他们。” 各地粮商纷纷运粮赶往竹岭县这事,刘瞎子亦有所耳闻,心下还暗赞叹竹岭县的县令是个人才,下了一招妙棋,没想到这招妙棋竟是出自丁有田之手。 他点了点头,拿过被损毁的平津帆道:“你俩是带着秋哥出来的?秋哥在哪?时辰不早了,老瞎子得先行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秋哥借老瞎子一用,你二人待天明雇辆马车再回。” 丁有田伤成这样只能坐马车回去了,简宁猜想刘瞎子伤势也没完全恢复,应该暂时无法御剑飞行,便去把秋哥叫了来。 秋哥还有些儿不敢靠近刘瞎子,简宁告诉它风清子的魂魄已被刘瞎子收了,它略有些僵硬的蛇身这才松软下来。 刘瞎子骑上秋哥走后,简宁看看夜色,估计还有个把时辰天才会放亮。她先给马福全发了消息,让他天明后帮他们叫辆马车过来,随后又拿出红外夜视镜戴上转身去了厨房,她打算把丁有田抱去前院屋子里放到床上歇会。 “姑娘,不可!”因她也有伤在身,丁有田怕她用力撕裂伤口,伸手挡着不让她靠近。 简宁摊开手,手心多出一把麻醉枪,她用枪对准丁有田手臂,冷声道:“我困了,想休息会,你要再耽搁时间,别怪我一枪打晕你。这一枪下去,可比一剑穿心还疼,你要不要试试?” 第151章 又玩消失 丁有田不认为简宁真会对自己下手,不但拒绝配合反还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乃未嫁之身,除非姑娘有本事打晕在下,否则在下绝不会做出有损姑娘清誉之事。” 这男人还真是狗啊,简宁心道,自己刚对他有些好感他就作上了,和自己同居一室怎不说毁她清誉了? 她是他名义上的娘子,她还有清誉可毁?更何况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 脸一沉:“你可知道前世威胁过我的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话落,她赏了他一粒麻醉弹。 这是你逼我的!简宁摘下夜视镜,为免抱他时尴尬她才戴上的,现在既然他被麻晕了她也省点力气,直接将他放进百草间,又拿了床军用毯子出来,铺在前院东屋床上,将他挪到床上后她自己也在边上躺下了。 …… 刘瞎子到家后,秋哥自行朝老屋游去,他推门而入,自怀里摸出黑匣子,并起两指在盒上轻轻抹过,一团白雾升起,随即风清子在盒面上浮现。 他魂魄被囚禁在一间石室,手脚被缚魂链给锁住,面上已没了一丝桀骜凶残,双手不停作揖恳求道:“师弟,愚兄知道错了,念在同门情谊上你放了愚兄!师弟,愚兄真知道错了……” 刘瞎子冷哼一声:“当年你如何害的花信子,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这话从何说起,小师弟乃病故,愚兄知道时同样悲痛万分,心中痛楚并不亚于你。愚兄可以起誓,若真是愚兄害了小师弟不得好死!” 他肉身本就已被简宁打烂,也算是没得到好死,忙又改口道:“让愚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刘瞎子衣袖一甩,指着他怒道:“还敢狡辩,你并非走火入魔才自断双足,而是小师弟临死前给你下了药,为保命你才不惜断足。你若老实交待,念在同门之谊上或许我还能饶你这一遭。” “愚兄真的冤枉啊!你我师兄弟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小师弟入门虽晚,可向来得师父厚爱,况师父仙逝前一再叮嘱我俩要善待小师弟,愚兄怎可能残害同门戕害小师弟呢!” “哼,你尽管编,接着编。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刘瞎子脑海中浮现小施的脸庞,小施几乎是花信子的翻版,那日霍锦成他们抬着小施过来他一眼认出酷似小师弟。 他虽隐居在丁家村,江湖上的事并非一无所知,早些年他就听闻花信子于二十年前病故,还留下一个遗腹子的事。他也曾外出寻访过小施母子,只是一直没有任何音信,不想小施竟然入宫做了太监。 那晚他说外出去参加说书人大会,其实他只是去了津县,他在县城等了好些天,今儿才等到机会。向前奉太傅之命来后,霍锦成带人匆匆离开了津县。 霍锦成一走,他便乔装成算命先生,摇着铃铛在“鼎”字号后院喊着能通阴阳,能让活人与逝去的亲人相见。 小施听后,让人把他请了进去。 刘瞎子早在大宴国建国那年就已隐居,他从未见过小施的母亲,接近小施只是为了催眠他。 小施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郁郁而终,临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了小施。母亲死后,小施一直靠着乞讨为生,九岁那年他打听到仇人风清子投靠了雍王,他用了三个月时间乞讨到了京城。 为报仇,他自愿进宫做了小太监,小施是个聪明伶俐的,只有太子能跟雍王抗衡,而铲除雍王必先断其爪牙,所以他义无反顾投向太子,终成为太子的心腹。 刘瞎子从小施嘴里得知是风清子害了小师弟,他要找风清子并不难,两人一同长大,风清子会藏身何处他比谁都清楚。 天黑后,他直接去了城隍庙。 风清子原本想闭关修炼打造空间,先是雍王派人来扰他,命他去拦截宫里派出的画师抢夺画像。那日他曾与小施打过照面,但彼时他满脑子想着空间的事,天色又昏暗,他根本无暇多想别的,任务完成也就跟着遁了。 他一心想打造出强大的空间,回来继续闭关苦炼,不想阔别多年久寻不到半点踪迹的师弟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一山不容二虎,雍王想找到南洋子为已所用,而风清子压根没想过要把南洋子举荐给雍王。他带人寻访南洋子,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后杀掉南洋子。 他把刘瞎子领到了城外庄院,本以为自己这些年修为精进不少,城外这座庄院将会是刘瞎子的坟墓,且能在他死后把罪名推到接管查封这座庄院的官府,何县令头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南洋子始终技高他一筹。 此刻,他内心恨极怨极了他师父,他是大弟子,师父却一直偏爱他两个师弟,对他藏了私,临终还把衣钵传给了南洋子,也就是刘瞎子。 刘瞎子这会也懒得再听他聒噪,他手指在盒上一抹,风清子消失不见。他扬手一甩,把黑匣子抛上了堆物杂物的阁板间,随后准备药草疗伤去了。 简宁眯了一觉醒来,睁开眼,不想撞进了丁有田的视线里。 “你居然真对我下手?”他几乎是磨着牙冲她低吼道。 “怎样,被麻醉的滋味如何?”看他好像很生气,简宁反倒乐了,她翻了个身,两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他。 “想知道何不自己试一下?要是姑娘对自己下不去手,我不介意代劳,把那玩意给我。” 他伸出手。 “啪!” 简宁在他手上打了一掌。 “想得美,要不是怕大宝他们几个没了爹,就冲你敢威胁我我早送你去见阎王了。” 丁有田想起她说的,前世威胁过她的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凤目一眯,戏谑道:“姑娘要真有自个说的这般厉害,怎会没嫁人,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简宁脸一垮:“看着我,别眨眼。” 丁有田:“……” 他还不知道简宁要干什么,下一秒,她“嗖”一下在他眼皮下消失不见。 第152章 谁吓谁啊 简宁因为家庭原因,前世一直都很少年老成,穿越后倒是起了两回童心。前回是吓唬陆氏,这回是吓唬丁有田。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不见,任谁都会觉得惊悚? 可她想差了,今晚所见已足以让丁有田对任何事物生出免疫力,加上他一直帮着刘瞎子抄写西游记,他第一时间想到简宁和孙猴子一样隐身了,并猜到她隐身到了她能随时拿出古怪玩意的那个地方。 他默默转着视线,打量着房间里有无多出来的东西,之前醒来他粗粗扫过一眼,这间屋子里有些什么摆设心中大致有数。 一圈看下来,印象中没有多出任何东西。 这倒奇了,究竟藏身何处去了? 简宁没听到他喊叫原本打算跟着现身的,结果马福全发来信息,马福全告诉她,关捕头帮他借了辆马车,他已接上老六,但城门换防了,他又换上了便装,并非出城执行公务。城门校尉不肯通融,他只能等着,待开城门再过来接她和刘瞎子。 马福全还不知道丁有田也来了,并且受伤了,还只当她是和刘瞎子在一起,以为是刘瞎子伤重需要乘马车。 简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他,等她和马福全说会话,想起丁有田一直没动静,赶紧现身出来,一眼看到他口角有血,头也侧向一旁,双目紧闭着,毫无一点生气的样子。 她心下大骇,迅速取了两枚手雷出来,同时快速四下扫了一圈,又看了下床底,确定房内没有他人后,她推了推丁有田。 “喂?丁有田?丁有田!” 没有反应。 简宁撩起他眼皮时手都在颤抖,心中万分懊恼,她第一时间想到是风清子的手下,眨个眼的功夫居然潜进来对丁有田下了毒手。 好在她撩开丁有田眼皮一看,没有失去生命体征的迹象,她心下稍安。 跟着给他把脉,同样正常。 全身检查一遍,除了吐血之外,没有任何新添的外伤。 难道被人下了毒? 简宁不敢再丢下丁有田,她抱起他准备进去百草间化验一下,看中的什么毒,结果连着两次她进去了丁有田却仍躺在床上。 这下她整个人都慌了。 “叮”一声,系统提示音响了。 马福全:[什么情况?] 简宁:[马大哥,能不能再去通融一下,赶紧过来!急急急!] 她需要马福全赶紧过来守着丁有田,她才能放心进去百草间检验丁有田中的什么毒。 马福全:[别急,发生什么事?] 她只拿了两颗手雷,没动用别的武器,马福全不确定她那边有无突发情况。 简宁:[就一分钟前我在百草间跟你说话呢,可能庄院里还藏有风清子的手下,悄悄摸进来给丁有田下了毒。他现在人事不省,可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不知中的什么新型变异类的毒,没检验我也不敢乱用药啊!] 马福全:[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他直接抓了重点,并连打三个问号。 简宁盯着他发送的这行字,脑子一下冷静下来,她再次撩起丁有田的眼皮,又重新把了次脉,随后她看向丁有田。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睁眼,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三!” “二!” 没等她数到一,丁有田睁开了眼,眼底还滚动着笑意。 谁让简宁先吓唬他来着,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但他没想到是,简宁愣愣盯着他看了会,竟“哇”的一声,捂脸“呜呜”哭上了。 这下把丁有田整得手足无措了,他一边赔礼安抚着简宁,一边试着想要坐起来。刚撑起一只胳膊,简宁一手按住了他。 “不许乱动。” “我不动,你别哭。” “这血哪来的?” 简宁抹着泪,抬手指了下他嘴角的血迹。 丁有田唇角微勾,随后扯下腰间香囊,这香囊是用白色粗麻布做的,两面都绣有绿色的四叶草和三两朵小雏菊。 香囊都泛黄了,他却一直随身佩戴着,他松开束紧香囊口的袋子,从里面摸出几粒丸子,拿了一粒红色的丸子递给简宁。 “沾水后捏开看看。” 简宁将灵泉水引到手指上,轻轻一捏——“噗”一下,手指上全是鲜血。 “刘叔给你的?” 简宁一头黑线。她算是知道了,他从前为何干点重活就吐血,却一直苟活得好好的。 丁有田咧嘴,笑而不语。 “你良心不会疼吗?别人干活你跑去听书躲清闲。”这一刻,简宁倒是有些儿同情起老丁头和孟氏。 换了她有丁有田这么个好大儿,她定会拿个大棒子扑死他,看他二回还敢偷懒不! 他理直气壮反驳道:“真吐也好,假吐也罢,他们从不给我抓药,他们良心都不疼我为何要疼?” “算你有理!二回你敢吐血试试看,这回饶了你。”简宁斜眸瞪着他,面上似喜非喜,眉眼看去竟格外娇俏。 丁有田不由恍了神,他定定看着简宁,脑中浮现他娘子懵懂惊慌的眸子,渐渐两双眸子重叠到一处…… 简宁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正要下床,他抓住了她腰带,哑声轻唤道:“娘子!别走……” “谁是你娘子。”简宁低了头,挣了下,没挣脱。她微侧过身,视线落到他手上:“撒手。” “你,去哪?” 简宁抬眼看下外面天色,“去练功。” 说落,她又皱下眉头,“一会大宝他们起床,发现我们不在,你说他们会不会被吓到?” “别担心,秋哥应该早到家了,有它和果果在,大宝他们会明白爹跟娘都没事的。” 这人,不会说他们,非得说爹跟娘吗? 简宁耳根微一热,她“啪”一下,打在丁有田手背上,抽出腰带起身下了床。 她来到院里,深呼吸一口,静下心开始练功,等她练完,马福全驾着车带着老六也赶到了。 第一眼看到简宁,马福全就发现这姑娘真是恋爱了,整个人的精气神看去都和以往大不同。 他真心替她高兴,可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四哥,你是咋搞的?”老六来的路上还不知道丁有田受了伤,进屋看到他胸口部位缠绕着厚厚的纱布,他担心死了,“我背你过去。” “不用你。”丁有田眉眼带笑,看向简宁,“让你四嫂来,她力大。” 老六个儿不大,马福全本抬脚要过去背他,闻言止了步,侧目看好戏似的瞟向简宁。 “娘子!”丁有田冲简宁喊了声。 第153章 疑心相识 这人是要闹哪样? 简宁很是无语。 之前只他俩在那会,是谁扛起清誉大旗拒绝她抱他来着?现在当着人她的清誉反倒可以踩在地上了? 简宁用眼神向他发出灵魂拷问,她相信他看懂了,因为他眉眼上扬,摆出一副:咋的?他乐意。 “娘子,快些儿,可不敢耽搁马大哥,他都好些天没回家了,田姐日日在家盼着呢!” 丁有田催促道。 简宁只得上前,不过她可没打算背他,她直接一个公主抱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并让老六把军用毯子扯下铺去马车上。 老六应着,手脚利索地扯下军用毯子,一溜儿先跑出去了。 丁有田一手搭在简宁肩上,一手替简宁理着睡乱的发丝,冷不丁用只有他和简宁听到的声音小声道:“马大哥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简宁脚下一滞,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马福全。 她的反应让丁有田明白,自己猜的没错,他俩果然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早先就认识。 在这之前,丁有田从没想过马福全也是穿越而来,他是在马福全驾车来后在院里跟简宁打招呼时,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 两人都是死而复生,简宁在马福全伤势痊愈后有天又一反常态,稍一联想他便不难猜到,他俩不但认识关系还不浅。 莫名丁有田心里就很不爽,从房里到马车短短五六十米的距离,他叫了不下十声娘子,叫得简宁满脑壳黑线,有那么一瞬间都想将他当炮弹一样给甩出去。 “来,给我。” 马福全和老六先上车接了一手,两人将丁有田打横放在了正中座垫上,简宁上车后又拿靠枕给他垫在了脑后。 这辆马车较之简宁买的那辆稍宽敞点,简宁和老六分坐在两侧,为防马车震动将丁有田颠下来,她直接将右脚从鞋里抽出来抵在了坐垫边上。 不想丁有田凤目一挑,斜眼看向简宁道:“娘子,你这脚气味有点重啊,熏得为夫脑仁疼。” 简宁眼一瞪,抬脚作势踹他。 老六轻咳一声,突然感觉车厢里不适合他,“我去外面坐着,这里面我坐着不习惯。” 说罢,他掀开帘子坐去了外面。 “看,娘子,老六都让你给熏得受不住了,这气味儿是真有些大。” “你家娘子的脚,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宁凶巴巴的用唇语反击道。 她又不是汗脚,要臭也不是她的脚臭,跟她有毛线关系。 “四哥,你要作死别连累我,我可不想挨揍!”老六在外喊道:“我跟四嫂一头的,四嫂,我只是想看马大哥赶车,可不为别的,别听我四哥瞎说。” 四嫂拳脚厉害,老六赶紧申明。 马福全侧目看他眼,又扭头朝里头喊了声:“坐稳当了!”随后手中缰绳一抖,马儿撒开四蹄朝前跑去…… 到了镇上,简宁让马福全把车先赶去张麻子店里,让老六进去告了个假,这才又往丁家村而去。 快到村口时,老六提前下了车,到了后山,马福全下马把简宁和丁有田送到了家门口。这回,丁有田没让简宁抱进去,也没让马福全背,他自己捂着胸口让简宁搀着下车走进去的。 “爹爹!” 大妞从灶屋出来,一眼看到丁有田胸口缠着纱布,飞跑了过来。 二妞三妞也跟着从灶屋跑了过来。 “大兄弟。” “四哥。” 常氏翠姑和丁阳丁健都围了上来,纷纷问着咋回事儿? “没事,不用担心。”简宁一边回着他们,一边搀着丁有田往房里走,边走边又问大妞她们,“你们吃过早饭没?” “田婶婶在做,田婶婶还拿了钱给三叔公,让三叔公到了镇上再给哥哥买吃的。”三妞大声告诉她道。 马福全进来看了眼,没看到田氏,以为她还没来,都快走到门外了又打转,朝着灶屋走去。 丁有田扭头看他眼,进屋后先把大妞她们三个打发了出去,随后看向简宁问道:“你…跟马大哥,你俩,之前便认识?” “你想知道?” “不过随口一问,说不说在你。” “哦,本来还想说的,既然你是随口一问,无心知道,那就算了,不说了。” 简宁拉上床帘,换过衣裳,抬脚朝灶屋走去,人还没进屋先打上了招呼:“田姐姐,辛苦你了,还累得你来帮着做早饭,谢谢了。” 灶屋里,马福全在帮着生火,田氏在摊饼子,她回头看眼简宁,笑道:“谢啥呀,回来路上没撞着大宝他们吗?” 田氏看上去精神头也好多了。 “可能错过了,谢谢你给了他早饭钱。” “这么说可见外了,小麦都不知在你这蹭了多少顿早饭了,他爹刚还说呢,今儿晚上让你们全家上我们家去吃饭,让小麦正式拜你为师。” “行,那今儿晚上我就不做饭了,全家都上你们家吃去。” 马福全提醒她道:“记得把刘瞎子,还有霍锦成的父亲都叫上。” 田氏一听,笑道:“那这样,索性把里正和族长他们一并都叫上,也做个见证。” “好。”马福全点点头,“下午我上趟山,然后再赶车去把岳母他们接过来,晚上办个几桌,咱家也热闹热闹。” “听你的,你说了算。”田氏笑盈盈地瞟他眼,他如今事事还能想着她娘家人,说明他把她放在了心上,让她好不欢喜,眉梢眼角都不觉染了春色。 简宁在边上摊着饼,听着他俩很家常的拉着话,商量着晚上办饭的事,看还漏请了谁……她心里不再酸涩,看他们说得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夫妻原该就是他们这个样子,过日子有商有量的,虽然平淡,却透着岁月静好的温馨绵长。 田氏因着好些天没回家的马福全回来了,整个上午都乐得合不拢嘴,话比早几日明显多了起来,她一直在说着马小麦拜简宁为师的事,手里干着活儿一点没耽搁她闲聊,满院都是她的声音。 倒是平常最能跟她说到一处的常氏话少了,笑得也敷衍,中午简宁喊上她帮着自己一块做饭时问道:“你好像有心事,是平顺大哥执意要收购粮食运去那边卖吗?” 第154章 借钱被拒 常氏可不正是为这事闹心。丁平顺没病之前,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两人商量着来,自他病后家里家外任何事都是常氏一人拿主意。眼下他病好了,又从来没有这么坚决的要做一件事,昨晚他一直跟常氏描述着码头的盛况。 不单是白沙镇的粮队,河面上不时还有其他县镇的运粮大队,浩浩荡荡,源源不断。 丁平顺认定这是赚钱的大好机会,整整三倍的利儿呢,错过这村可没了那店。他让常氏管简宁借钱,他自己也联络了几个族人,今晚打算去各村收粮食,每斤加多两三文钱,也搞个运粮大队,还说赚了钱他们也在镇上置套屋。 他打算置套和简宁他们一样的市坊屋,既可以住家也可以开商铺做买卖,且计划好了就开家裁缝铺做成衣。常氏手巧,往后他们一家凭着常氏的手艺就能糊口,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从此脱离了农户,在镇上买了屋就能改为商户。 当今皇上虽是商贩出身,但大宴国并没改变商户的社会地位,商户仍排在农户后,可那管啥用?丁平顺给常氏细细讲了道理,有银子,全家能过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日子才是紧要的。而且成了镇上人,他们的儿女往后都能结门好亲事,若永远在乡下待着,大丫她们几个往后只能嫁到农家,少不得还要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常氏让他说得心动起来,心中为此举棋不定,内心她觉着赚钱应该如简宁他们这般,脚踏实地,正经做营生才对。可又向往在镇上买屋开店铺。 单靠在简宁这做活路,一年下来撑死挣个四十多两银子,刨去丁盛上学的费用和日常开支,靠剩下的银两在镇上买屋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但常氏心中也有顾虑,简宁和丁有田都不看好卖粮这事,跟着他俩走是没错的,她把顾虑也跟丁平顺说了。不想丁平顺却说这样的好事儿没准他们自己悄悄做了,背不住瞒着他们,所以他让常氏管简宁借钱。 一来他们手头钱真是短缺,能多进点粮就能多赚一点;二是试探一下简宁,她要找借口不借,指定就是背着他们把钱都拿去买粮了。 今儿一早常氏过来,恰好简宁和丁有田夜里又外出了,这便令常氏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简宁见她半晌不吭声,眉头蹙得越发紧了,想着她干活上心,赚俩钱也都是些辛苦钱,不忍她家卷进去,于是多劝了句:“凡事只要想着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起不该有的贪念,就不会有无妄之灾。” “我家那位可不这么想,他难得拿回主意,我也不想为这事跟他伤了和气。” “妹子……”常氏犹犹豫豫的,“你看能不能……” “不能!” 简宁看出她想借钱,一口回绝。 “别多想了,好好干活,勤劳致富才是王道。” 她没法跟常氏明言,她钱都给了秦薏帆,别说眼下手上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能借,更不能告知实情,因为没准会坏了丁有田和秦薏帆的大事,那样倒霉的可是万千受灾百姓。 要知道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向来是最快的,她这头和常氏挑明了,只怕明儿都能传到白牙郡那边。 “妹子说得有理。”常氏借钱被拒,心中反长舒口气,这事搅得她昨晚觉都没睡好,此刻反打定了主意,“方才就当我没张过嘴,妹子可千万别放心上,也别伤了咱们之间的情份才好。” 听她这么说,简宁转过脸看她,见她一脸坦然,便拉起她手道:“姐姐信我就好,若姐姐有别的难处向我张嘴,我就是卖房卖血也会帮姐姐。可这事我自己都看不准摸不透,只想着做人不起贪念,守好本份就对了。” “姐姐不放心上,不怪罪我,也不因此跟我生分就是万幸了,我又怎会放在心上?不会的,放心,啊?” 她拍了拍常氏的手,安抚道。 “你俩说啥呢,啥放心不放心的。”翠姑上午最后一锅酒酿完,也进来帮忙做饭了。 平常翠姑很少会帮忙做饭,但她份内的活她会干好,她若帮忙只有一个可能,她公公里正来了。 她要是干完活闲坐着等饭吃,里正会不留情面当众喝斥她的。 “能说啥,说田氏呗。”常氏烦心事没了,面上也就露出笑容,“早些天她家男人没回来,她就跟霜打着的茄子似的,蔫了叽的。今儿你瞧瞧,她……” “瞧什么瞧?”她话没说完,田氏一脚也跨了进来,扑上去就作势要撕常氏的嘴,“我让你背后嚼蛆,看我撕不烂你的嘴……” 她们打闹起来,简宁想笑,却扯得胸口疼,刘瞎子的药倒是好药,也不知是什么灵丹,能快速愈合伤口,只是暂用不了内力。早上打拳她就发现了,只不过当时为避开丁有田,她才在外面活动了一下。 这头,她们做着饭聊得火热;那头,丁有田一觉醒来感觉好多了,正陪着太傅里正他们也聊得热火朝天。 里正已决定把他家九亩田全拿出来做实验田,一早他就同着太傅在田里忙活,做着肥田工作。 太傅也挽着衣袖裤腿,在田里忙活了一上午,他比里正这些庄稼老把式更懂得如何肥田,改良土壤。 里正和族长他们只知道用人畜粪便,以及草木灰来肥田,原本里正家的几亩田收了粮食后,又种了番薯和秋菘(萝卜),他即决定带头把自家田地用来做试验田,今儿就打算把这些都拨掉拿去喂猪。 太傅教了他们很多植物肥田的方法,比如番薯,挖个坑做为堆沤池,放入一半的水,将蕃薯发酵腐熟就是肥料。 丁有田在简宁给他的书上看到过,那样沤出来的是天然的有机肥料,关于沤肥制肥书上有很多记载,他趁机都提了出来,以请教的方式和太傅探讨起来。 太傅深谙农业,他并非前朝贵族清流之家出身,早先也是耕读人家子弟,是正儿八经靠着科举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是大宴国定国后头一年科举夺魁的状元。 看着眼前的丁有田,太傅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和丁有田是越聊越有话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丁有田也因他没有太傅的架子,于农业这一块又确实博学,一些他在书上看到不大理解的,问起太傅他都能一一解答,丁有田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除我师父之外,夫子实乃晚生见过的最博学之人,实实令晚生佩服得紧。” “哦,敢问小老弟的师父是何人?”太傅大人眉一扬,问道。 第155章 不识旧人 丁有田还没开口,里正和族长先发话了,族长道:“是我们村的刘瞎子,教有田侄子酿酒的师父,还会说个书,算个命,哪谈得上什么才学,也不是啥正经学艺的师父。” “对,算命也不准,尽瞎扯。”里正可没忘刘瞎子算错丁有田的命,孟氏把丁有田一家打包送去刘瞎子家,还是他出面把丁有田一家接回去的。 俩老儿都觉得丁有田到底还是年轻,嫩了点儿,刘瞎子一个乡野老酒鬼,咋能跟京城里来的老夫子相提并论?老夫子这么看重他,他咋不知道借机抬高自个儿,还把刘瞎子那上不得台面的算命先生捧为师父,这不是给他们丁家村丢脸吗? 看来没有他们这些老家伙,给他掌着舵还是不行啊,两人都暗给丁有田丢眼色儿,示意他快别说刘瞎子是他师父了。 丁有田呵呵一笑,想着刘瞎子深藏不露,连他都是才知道刘瞎子还能上天,还能收人魂魄,可见他师父不喜张扬,所以也不解释,而是转开了话题。 简宁过来请他们移步院里用饭了。 老太傅看着摆在面前的山珍和农家菜,又忍不住连连点头。偏远山村的百姓能有这样的生活,可见大宴国这些年真是国泰民安,他做为当朝太傅只觉甚为欣慰。 “咦,小老弟,怎么没把你师父请来啊?” “我娘子打发小女去请了,一会就到。” 丁有田话音刚落,大妞三个和阿蛮前呼后拥扯着刘瞎子来了。 刘瞎子进来,在里正边上略站了会道:“老瞎子身体不适,不饮酒,还是同侄儿媳妇她们一桌罢。” 说完,他牵着三妞自去了饭堂,和简宁她们一桌吃饭去了。 丁有田听他好像受了风寒,说话嗓子有点嘶哑,便将简宁喊了出来,让她一会给刘瞎子看看,拿点药片给他吃吃。 “你呀,是不是成书呆子?”简宁压低声音,“咱俩的伤口都是他给的药,他还能给你整那吐血的玩意,用得着我给他瞧病吗?傻不傻你!” “会鼓捣几粒药丸子不一定会瞧病,他要会瞧病,不早把我娘子和大宝给治好了。” 简宁一想也对啊,他说的好像不是没有道理,算命的都会弄些狗皮膏药,真正治病倒不一定会。 “行,一会我给他看看,放心。” 饭后,简宁要给刘瞎子把脉,他摆摆手:“不用,老瞎子自个在家熬了药,晚上我就不去那边吃饭了,你们吃完让我徒儿给我送一碗来就成。” “熬了药?刘叔,你懂药理会治病?” 刘瞎子嘿嘿笑了两声,没说会,也没说不会,只说乏了,得回去歇会。 两手往后一背,自去了。 他打院中丁有田他们那桌过时,太傅朝他扫了眼,却没认出他是大宴国第一任相国,南洋子。 下午,六口灶都暂停了酿酒,里正族长指挥村民在院里打桩,加个棚顶,两边也都要围起来一截,这样下雨天也不耽搁事了。 推倒的院墙也重新垒起来了,后院地窖再有几天差不多完工了,许木匠连着数日都在忙惠民医馆的事,碗一丢,又在打药柜了。 所有帮忙的村民都只需管顿午饭,别的一概不用管,没有一个村民偷奸耍滑,这也是简宁为何决定看病不收钱的原因,当然,也或多或少受了一点梅娘的影响。 “娘子。” 简宁和田氏她们几个偷得一会闲,坐在廊上聊着天,丁有田走来喊了她一声,后面还跟着屁颠屁颠的果果。 “我同夫子他们去地里头看看,你去歇会,回来你还没好好歇一觉,别把身子累垮了。” “我没事,倒是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能行吗?” “嗨!”田氏手一挥,“别你呀我的,要我说,你们小两口搂着一块去歇着,都别忙活其他事了,给大宝添个兄弟才是正经该忙活的事儿,你俩说对不对?” 田氏笑问常氏和翠姑。 翠姑捂嘴笑,她公爹里正还在院里同着太傅在说话,她可不敢说啥出格的玩笑话打趣简宁他们。 常氏和田氏是一对说荤话的最佳拍档,在她咧嘴开口前简宁已羞红脸,起身落荒而逃了。 她走得之急,惹来田氏她们爆笑,田氏嘴还没合拢,马福全来了。 马福全在家补了一觉,睡醒过来蹭吃的。 他不和简宁丁有田见外,田氏心里对此还挺高兴,她进屋去跟简宁打声招呼。进去时简宁正坐在床头,两手捂着脸,面上还热辣辣的呢。 “哟,这是怎么了?”田氏问她。 “没什么。”简宁揉揉右边的脸,“先前吃饭不小心硌了牙,没事了。” 她又故意照脸上拍了拍。 “有事?” “你马大哥才起来,还没吃饭,他喜欢吃面食,我就着剩菜给他弄碗面,跟你说声儿。” “下回这样的事不用特地跟我说,想给他做点啥吃的你尽管做就成,快去。” “得嘞,那你歇着。” 田氏欢欢喜喜自去给马福全忙活吃的去了。 简宁一觉醒来,酿酒棚已搭盖好了,共打了十六根柱子,顶棚都铺了厚实的莎草,两边和后面只下面挡了一人高的竹篱笆,用来防风防雨,其余敞着用来通风通烟。 人多力量大,里正和族长的号召力杠杠的,大多农闲的村民都来帮忙了,院墙也快垒好了。 简宁捡起村民扔在院里的莎草,趁机告诉他们,莎草是中药材,能行气开郁,利尿消肿。 “四嫂,你说的这个利……”丁阳塞了把刨花进灶膛里,起身望向简宁,挠挠后脑勺,又不大好意思接着往下说了。 简宁说起医术上的事可不会害羞含糊,她道:“利尿就是排尿通畅,这儿还有点莎草,我去洗洗泡了,等熬了汤药你们都喝点,对身体没坏处。” 她知道丁阳多半排尿有点问题,是她大意了,这两天丁阳总跑茅厕,她先拿了几片消炎药,把他喊去了灶屋。 “以后哪儿不舒服别憋着,尽管跟我说,别把小毛病憋出大病来。”她把药片塞到他手上,又递过一杯水,让他先吃一片。 丁阳这两天确实排尿困难,每次挤出几滴,还疼,恼火死了,他一个男人,又不好跟简宁张嘴,接过药片,迫不及待吞了。 “谢谢四嫂。” “以后注意卫生,要勤洗,勤换亵裤,懂我的意思?” “啊噢,懂,懂的,谢谢四嫂。”丁阳闹了个大红脸,从灶屋出来,险些一头撞上丁有田。 第156章 每周一休 丁有田见他面红耳赤,只当活儿没干好简宁训斥他了,进屋见简宁在用壶里的开水烫杯子,他随口问了句:“丁阳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有点炎症。”简宁烫着杯子也没看他,嘴里道:“我已经给了他几片消炎药,再熬点药给他们,让他们几个都喝点,一天干那么久的活,他们有时候可能习惯憋着不去上……” 简宁忽打住,她猛发现自己没有给他们几个定休息日。 这可不成! 每月不说休八天,四天总是要休的,她可不是黑心的老板,怎能这样压榨别人的血汗。 真是该死,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你,在想什么?” 丁有田见她话没说完,蹙眉像在想事情,不觉问道。 “我们忘了给他们制定休息日。” “休息日?”丁有田略一沉吟,“是指的休沐?” 简宁“嗯”了声。 丁有田笑了,雇工从来没有休沐一说,有事或生病了跟东家告假便是。东家准你一天假,不扣你工钱,已属仁义。摊上黑心点的东家,扣你一天工钱,你也无话可说;你若不满,直接给你解雇了。 毕竟没人愿意丢掉一份好差事。 他跟简宁说后,简宁摇头:“这可不行,不说都是一个村子的,就算雇的都是陌生人,也没有这样压榨别人的道理。” “一周休一天。”简宁道。 “一周?” 丁有田眉一扬,表示不解。 “就是七曜。” 古代人把一周叫做七曜,星期一是月曜日,星期二是火曜日,星期三是水曜日,星期四是木曜日,星期五是金曜日,星期六是土曜日。 指日、月、及五大行星等七个主要星体。 “我们那七天叫一周,或一星期,一个月就叫一个月,不会说正月、柳月、端月什么的,只有农历,也就是旧历才有这些说法。” “哦,可一周休一天,一月下来就是四天,怕是会延误交货期,咱们就得赔钱了。” 丁有田接受能力超强,一下就改了口。 “不是同时休,只要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一天只能休一人,这样剩下的人也能转得开,不是还有秋哥帮着吗。” “懂了,轮换着休,这倒是可以,那就听娘…听你的便是。” 简宁斜目,笑道:“你叫我娘我正准备应了呢。” “无妨,应便是。”丁有田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只不过你若应了我可是要吃……” 见简宁手动了,他及时打住,并往后闪退了半步。 “小心你的狗头!”简宁扬扬锅铲,冲他张牙舞爪道。 “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 臭流氓!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方才想说什么,简宁恶狠狠地剜他眼,揭开锅盖,把泡好的莎草放了进去。 盖上锅盖,她转目,见丁有田还勾唇站在那看着自己,她耳根一红,“还不给我死远一点!” “我若死了,你可成了寡妇。”他忍笑转身,走到门口又打转,“差点忘了,太傅说运送琉璃的车队和工匠这两日便会到,你看咱们家要不要改个琉璃天窗,这样屋子里会亮堂许多。” 丁有田原来去县里应试童生,见过一间书肆用的是琉璃天窗,整间屋子光线极好,很是亮堂。 “天窗倒没必要,把窗户都换成琉璃窗就好了。其实玻璃更好,更透明,有工匠来,我们倒是可以自己来制玻璃,这个马大哥应该懂得一点。” “你跟他,你们从前便相识?” 简宁没有再瞒他,“是,我们都是一个特警队的,他是特警队长,我是他手下的一名警员,就好像捕头和捕快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丁有田眉眼一松,“这么说他管着你,是你顶头上司。” “以前是,现在可不是。” 简宁说罢,看他眼,“还有事?” 丁有田很想说,没事他就不能待在这?经过昨晚,他感觉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改变,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可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 “晚上,你打算穿什么?”他总算想到一个话题,,瞅眼简宁身上衣衫,他道:“穿得太鲜亮不妥,不如穿那件你自个做的青衣,那颜色稳重。” 他说的是田氏打发马小麦送来的那匹青布,被孟氏她们抢走后她又去夺回来的,还是霍锦成买来送马家的。简宁拿着给他和大宝各裁了一件长衫,剩下的给她自个也裁了件半身裳。 简宁针线活不是太好,针脚虽不至于歪歪扭扭,但比起常氏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衣裳做好后她一次没穿过。 倒是丁有田和大宝都穿过好几回。 “行,听你的,就穿那件。” 汤药熬好,简宁端去外面,喊他们几个一会等凉了都喝上一碗,随后又告诉他们,以后每个七曜都可以歇一天,不用来上工,但必须提前一天打招呼,不能搞突然袭击。 “那会扣一天的工钱吗?”翠姑问道。 “不会,除非当月多歇了一天才会扣。”简宁又看向丁三爷,“三叔也一样,哪天想歇提前一天告诉我便是。” “我不用歇,赶个车跟玩似的,每日就接送几个娃,不歇不歇。”他连连摆手。 简宁笑道:“我可先申明,不歇,我也不会加工钱。我还是建议你们定期歇一天,日日做着同样的事,时间长了人不累,心也会累。” 丁有田道:“是极,听我娘子的,歇一天,第二天精神头会更好,干起活来才更有劲。” 丁阳丁健对视一眼,兄弟俩面上都露出笑意,酿酒这活路一点不比种田轻松,他哥俩和田氏常氏都是干惯农活的人,他们尚且觉得辛苦。翠姑相比他们以往干的多是家务活儿,每天收工回去她两个胳膊都酸疼得抬不起来。 她早没了跟田氏常氏比的心劲了,对简宁给自个开的工钱也是心满意足,要不是每日收工一百文钱当场兑现,她只怕早坚持不住了。 “那我明儿歇一天。”她头一个提出。 “行,酿完这一锅,你和田姐姐今儿都先收工,你去帮着她备晚饭,她家今晚要办饭请客。” 田氏常氏面上都很动容,两人都暗感叹自己摊上了好东家,尤其常氏。想着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说服丁平顺,这样好的东家,可不敢背后再胡乱猜测质疑。 要不是简宁,她男人现如今还是个痨病壳子,她也还在种菜卖菜,一家人糊口都艰难,哪还能供她家丁盛读书识字,这辈子只怕连学堂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做人可不敢忘本。 田氏笑嘻嘻地拉着风箱,摸摸边上的秋哥,见它换了张嘴继续拉,她抬目看向简宁,“秋哥还挺任劳任怨的,是不是也该歇一天啊?” 第157章 一地鸡毛 秋哥要是哪天化为人形,简宁都不带意外的,这货体内像是住了一个人类的魂魄,田氏话音刚落它立即看向简宁,眸中还带有一点小期待。 简宁直接无语了。 那委屈巴拉的小眼神,搞得好像她奴役欺负了它似的,还想歇个毛线。 “它只是在我有事忙的时候顶替一下,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干活。再说它有两张嘴,可以换着干累不着的。” 简宁驳回了田氏替秋哥打的请休报告。 秋哥认命地低头继续拉着风箱,田氏拍拍它右边脑袋,“没事,一会跟我走,今儿让你好好吃一顿。” 秋哥甩甩尾巴,一下兴奋起来。 “娘子……”丁有田本想说这里有两张嘴的可不止秋哥,凭啥别人能歇一天秋哥不能?转念想到,他这话一旦出口,即便简宁一时半会醒不过味,田氏常氏和翠姑一定能马上听懂。 他可招惹不起这三个老娘们。 “你想说什么就说,别说一半留一半的。”简宁瞪他眼道。 丁有田摸摸鼻子,“我是想说,干脆酿完这一锅今儿都歇了,让丁阳丁健把咱家的桌椅板凳先搬去马家,都去给田姐帮忙张罗张罗,你看如何?” “行,那酿完这锅,把明儿的茭草棒豆泡上就收工了。” 能收个早工大家伙都很高兴,往后每月又还能休四天,几人有说有笑卯足劲干上了,秋哥劲头比谁都足,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这货真是成精了,简宁看它特么早忘了自己是条蛇了。 收工后,秋哥高昂着头跟在田氏他们身后往院外游去,原本肚皮朝上躺在自个专属座椅上呼呼大睡的果果,忽睁眼跳了起来,“嗖”一下蹿到秋哥背上。 这架势也是要跟去蹭吃蹭喝啊! 秋哥老老实实驮着它,果果不但深受丁有田宠爱,连简宁对它都青睐有加,秋哥压根不敢放个屁。 院外,梅香带着阿蛮和大妞她们几个,在惠民堂医馆外许木匠刨好的几块木板上,玩着丢沙包抓猪骨头的游戏。 这游戏是简宁教大妞她们玩的,她们又教会了梅香和阿蛮,玩法是,先把四个猪骨头都抓在手里,然后甩在木板上,再往上抛起沙包,在沙包落下前要单手抓起形状一样的猪骨头,然后再接住落下来的沙包。要是漏抓了一个猪骨头,或全部抓起但没接住沙包,就算输。就要换下一个人来玩。 四只小灵狐也在她们脚边的草地上玩耍着,毛球看见秋哥驮着果果出来,立刻冲过去也跳到了秋哥背上。 “毛球!”阿蛮刚要跟过去,大妞叫她:“阿蛮姐姐,该你了。” 在毛球和游戏之间,阿蛮选择了游戏。 毛球先是惨遭阿蛮放弃,接着又被果果一脚从秋哥背上踹了下来,秋哥后背和廊上那把破椅子一样,都被果果视为自己的专属地盘。 自打秋哥加入这个大家庭后,果果浑然忘了早先舔着脸求着四小灵狐和它玩的时候了。 毛球气坏了,龇着两颗门牙冲果果咆哮着,结果被田氏常氏扭头指着鼻子给骂了。 田氏她们以为它是冲秋哥咆哮,她们和秋哥一块共事的革命友谊,使得秋哥在她们眼里的份量重过毛球一万倍。 毛球一下风中凌乱了。 它拖着尾巴默默走去坡前,它需要静一静,思考一下,自己是如何从被阿蛮追捧的小王子,沦落到无人理会任人喝斥的地步。 坡下面的草地上,几只鸡在低头捉着虫子,简宁隔几天会在这地草地上洒点先天喝剩下掺了灵泉水的茶水,所以这块草地上不但草长得特别茂盛,虫子也特别肥,母鸡吃后蛋下得又多又大。 不想这秘密被住在坡对面的屠婆子发现了,她见这块地的虫子比其他地方都多都肥,便把自家几只鸡都赶了过来。 屠婆子和孟氏特别能说到一块,人也远比孟氏刁钻,她自个两个亲生的女儿都扬言和她断绝关系,永世不再来往。 啥样人养啥样鸡,她家四只母鸡仗着鸡多势众,总是冷不丁照着简宁家的下蛋鸡头上啄一下,结果被简宁家的大公鸡瞧见,这家伙翅膀一扇,面对四只母鸡丝毫不带怂的,单枪匹马就跟屠婆子家的四只鸡干上了。 打得鸡毛散一地。 屠婆子家的芦花抱鸡婆也不是善茬,它跳起正要扑向简宁家的大公鸡,这时毛球跟道黑旋风似的扑了下来,一口咬住了芦花鸡的脖子。 芦花鸡一下嗝屁了。 毛球又冲向另外三只奔逃的母鸡,一口咬断了跑在最后面的母鸡左腿。 “哎呀哎呀,我滴个天啦!”屠婆子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远远瞧见,呼天抢地拍打着两腿跑了过来。 屠婆子拎着两只鸡杀进院里时,简宁正在房里对镜照来照去,她上穿青色半身衫,下身搭配了一条米白色的襦裙,她先还担心上衣颜色偏深了点,怕米白色压不住,结果竟意外很搭,看上去端庄沉稳,又不失女子的婉约柔美。 满意。 她莞尔一笑。 刚扣下铜镜,就听外面有人咋咋呼呼,走出去一看,认得是屠婆子。 “哼!”没等简宁开口问,屠婆子自觉有理,将一死一伤两只鸡甩到她脚跟前,叉着腰道:“说,怎么了结,你们家的黑狗干的!” “你想如何了结,你说。”丁有田从东屋出来,说道。 “没有五百文钱这事了不了,谁来都不好使!” “你做梦想美事呢,你这是金鸡还是银鸡啊?”简宁说罢,眼往站在院门口的毛球睃去。 毛球瞅她眼,挨着院门边进来,避开简宁绕了一圈跑去了丁有田边上。 “娘,你干啥呢?”屠婆子的儿子在后院帮着挖地窖,听到有人报信赶了过来。 他捡起地上两只鸡,往指着简宁鼻子叫骂的屠婆子手上递去,“回,多大个事,别跟这闹腾了。” 屠婆子哪里肯干,不依不饶非得闹着要赔她五百文钱,丁有田让简宁取一百五十文钱给她,“就一百五十文,你要便要,不要你明儿上衙门击鼓去罢。” 一只鸡顶破天卖到六十文钱,在众人劝说下屠婆子只得悻悻作罢,她藏好钱,想从她儿子手上抢过两只鸡,她儿子还算懂事,没让她抢去,而是递给了简宁。 “钱你都收了,这鸡你还想拿回去,哪有这道理,快些回去。不然往后我可没脸来换秘水卖粮食了。”她儿子板下脸道。 屠婆子照她自个儿子啐了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简宁要不是看在她儿子面上早把她打将出去了,平白损失一百五十文钱,眼下钱又正紧张,气得她把两只鸡重重摔给丁有田。 丁有田提起那只受伤的母鸡,盯着看了看,随后冲简宁笑道:“别生气,明儿我用它给你挣五千文钱回来。” “你在逗我呢?” 第158章 一字千金 五千文差不多快三两银子了,简宁从他手里又拿过那只被毛球咬断腿的鸡,见鸡背上还被啄秃一块,就这怕是四十文钱都卖不到,“你确定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丁有田笑笑:“你若不信,明儿便可见分晓。”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简宁不由仔细又打量了一下那只鸡,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算了,她还是把这只鸡的腿治一下,也好让他拿去尽可能的多卖几文钱。 至于他说的五千文钱,扯蛋! 她不做那梦。 “不可!”丁有田见她手上多出医药箱忙叫停,“不须医治,治好了可就不值钱了。” 这下简宁彻底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不治就不治,但有一样,明儿你说的兑不了现,到时别怪我把你给贱卖了!” “那要看卖给谁,若买主是你,我分文不取,白送如何?”丁有田眯起凤目,笑道。 “给我死一边去!”简宁没好气地瞪他眼,夺过他手上另一只挂掉的鸡,拿去灶屋先把断了腿的鸡用萝筐扣好,再把死鸡处理了,让大妞送去了田氏那儿。 晚上给小麦送点什么比较好呢? 简宁有点犯愁,有心把上回马小麦用过的枪送给他,又恐他拿着惹出祸来,她收杨瑾瑜为徒时把乌阿婆给她的医书送了他,练武的书她可没有,就是有,马小麦现在也识不了几个字。 想了想,她抬脚朝房里走去。 丁有田卧在床榻上在看书,简宁走去道:“帮我写几个字。” “做何用?”丁有田抬眸问道。 “收徒总得有点表示,空手感觉不大好。” “只有徒弟给师父见礼的,勿操空心。” “你就说写不写!写副字也是个心意,空手我可不好意思,你要不写往后别吃我做的饭,自己看着办。” 她转身要走,丁有田叫住她,“写写写!不就写几个字,这有何难,写便是了。” 简宁自觉去研墨,她让丁有田写了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马小麦只喜舞刀弄枪,收到这副字时还挺遗憾,要是送他那把枪他会一蹦三尺高,但这副字后来竟有人愿出一万两黄金收购珍藏,让他狠狠发了笔横财。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简宁看他一挥而就,撂下笔后,她歪着头横看竖看了好一会。她虽写不好毛笔字,可却懂得欣赏,心下暗叹,这人还是有点用的,几个字让他写得力透纸背,犹如铁画银钩一般。 不过她可不会当面表扬他,以免他当着自己面翘尾巴,故作还行的样子点点头,“尚可。” 尚可你还看老半天? 丁有田也不揭穿她,只提醒道:“时辰还早,即是正式收徒,等席面办得差不多了,马小麦来请时咱们再去。” 他看她一眼,又道:“你这身衣裳倒是不错,只是换早了点。” “我愿意,要你管!” 简宁话落,武器库传来异动,她斜目扫眼丁有田,反正他已经知道她和马福全都是穿越而来,没必要避着他。她默念声口诀,右手扬起划了个半圈,虚空里便出现了连绵大山,她听到了无人机升空的轰鸣声。 半山腰处,白雾弥漫,简宁看了半天才看到马福全,她抬手在电子屏幕上敲出一行字:[你去山腰上干什么?] 马福全:[小麦他们也想要几只灵宠,找找看。] 简宁:[后面都是原始森林了,有不少毒虫猛兽,注意安全。] 马福全:[对了,我一路上来发现好几个陷阱,山下猎物可能慢慢少了,个别村民现在把陷阱慢慢往山腰上挖了,这不安全,你跟里正族长说说,让村民们就在山下放套,山腰上危险。] 简宁:[好,你也小心点。] 前世他们特警队也常出没边境热带森林,她倒不担心马福全会出啥事,但村民把套往山腰上移这确实危险。 丁家村四面群山环绕,除去后山属丁家村,其他山头大多都被镇上和县城里的有钱人买下了,大多在山脚下建有庄院,有专人把守看护山头。但也有一些没卖掉的山头,官府又没派人把守,连个守林人都没有,只要多走几步路去那些山上放套,多的是猎物,何苦冒险去半山腰。 简宁听里正族长他们喝酒闲聊时提起过,丁家村早些年一到傍晚,不时能看到老虎拖儿带女大摇大摆自村里路过,直到后来村里人渐多,村民一到傍晚又燃放火堆,慢慢才没看到老虎这些猛兽出现了。 “你在干什么?”丁有田只看到她手在动,眼睛一直盯着面前某处看着,观察半天他也不懂她在干啥。 “我在看风景。” “风景?”丁有田略一沉吟,“你看风景,我看你,你比风景好看。” 丁有田并非夸简宁长得好看,而是觉得她行为怪异,必定暗藏乾坤。简宁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又默念声口诀,抬手抹了抹,眼前画面消失不见。 “我跟你说你一时半会恐也难理解。”不过简宁还是试着跟他说了下百草间的事,没想到他一下领悟,而且和风清子领悟的一样,“听上去和梦里的天地差不多,如此说来我懂了,早上你就是躲进了你说的那什么百,百草间对么?” “对。”简宁想起他身上迸射的金光,不由想试一下,“你闭上眼,我看能不能带你进去见识一下。” 结果,她进去了,他还在原地。 “快出来,我进不去。” 简宁现身出来,听到后院挖地窖的村民在说收工了,她决定还是去田氏那边帮忙办饭,没必要拿乔等着人家来请。 “我还是先过去马家帮忙,对了,刘叔晚上不去,让你给他送饭,饭菜做好我让田姐姐先盛一碗出来,你到时给他送过去了再回来。” “行,那你先去,我上师父那看看,一会就过去。”丁有田还是担心刘瞎子,等帮忙挖地窖的村民走后,他锁上门带着毛球朝刘瞎子家去了。 第159章 随他们去 刘瞎子的家平时鲜少有人去,他也很少会锁门,丁有田推门进去里外找遍没看到他。 “师父!师父?” 桌上茶杯里的水还温热,丁有田猜想他多半去了后山采药草,于是找了本书,坐下边看边等着他。 其实丁有田一进门刘瞎子就知道,他压根没去后山,就在丁有田脚下的密室里。 密室里供奉着十几个牌位,其中一个牌位是花信子,丁有田七岁那年自河里救上刘瞎子那天,正是刘瞎子闻听花信子噩耗后喝得酩酊大醉,不然也不会失足掉进河里。 无言长叹一声,刘瞎子自密室出来时,人已置身于后山一座坟墓前。这座墓是他为花信子垒的衣冠冢,他默默在墓前伫立片刻,方才转身回家。 “师父,你怎么了?”丁有田见他神情凝重,忙丢开书本起了身。 刘瞎子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没事,你怎的这会来了。” “先前听师父 似受了风寒,徒儿过来看看,师父好些没。” “多事。”刘瞎眼皮一掀,瞅向他,“伤口可还疼?” “一觉起来就大好了,师父给的什么灵丹妙药,我娘子……她也大好了。师父,你是何时知道她不是我娘子的?” “她不是你娘子吗?”刘瞎子眉一扬,反问道。 随后,不等丁有田给出回复,他又摆摆手,“去,我要练会功,晚些时候你再送饭来。” 丁有田听他说话声音和平时一般无二,显见没事了,也就放心去了。 他回家换上了简宁做的青色长衫,田氏看到他和简宁都穿着自己送的布裁的衣裳,乐呵呵地道:“别说,你们小两口穿上这身衣裳还怪好看的,跟从画上走出的人儿一般。” 田氏心里想着,赶明儿她和马福全也做身一样的衣裳,这多好看呀,怎么她早先没想到呢。 “哟,还真是。别说哈,咱们村这么多的夫妇,也就他俩配得这般好,两人都生得跟画上人儿一样,越瞧越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常氏也笑呵呵地道。 简宁让她们给说得不好意思了,她没想到丁有田会翻出这件长衫,斜睨他一眼,心里居然觉得有丝甜蜜。 院外,里正同着太傅也到了。 里正陪同太傅走访了村里几位老人家,他如今对太傅也是越来越佩服,逢人便夸京城里来的夫子,不但有学问人还随和,没有一丝架子。谈起庄稼,比他们这些长年侍候庄稼的人还头头是道。 简宁端出瓜果,瞅见老六在大门处晃了下,她放下瓜果,拍了下丁有田,待她转身进了马家堂屋丁有田跟了过去。 “何事?” “老六来了,在外边,你出去避着点人,寻个没人的地方再和他说话。” “好,我知道。” 丁有田出去,四下看了看,没看到老六,刚要抬脚往右边去找,就见老六从一间草棚后探出头。 “怎样,他们还是不打算收手。”丁有田看他脸色就猜到几分。 “爹下午自个特地跑去县里码头看了,回来说一斤又涨了二十文,河面上一眼望去全是运粮船只,如何还听得进劝。” “娘还让我找老板预支工钱,他们这是要下大手笔想狠赚一把呢!我下午也去了趟镇上,找我们老板问了下,可不是预支工钱,四哥交代不让做这事我记着呢,可我寻思着这是个发财的事啊?” 丁有田唇角勾出一丝冷笑,“那你可有问你们张老板,这等好事他是否参与了。” 老六摇头:“老板说他如今手上银子不趁手,要是趁手他也想搞一船粮食去卖。” “他那是堵你嘴,怕你找他借钱,未必你看不出?” “我知道,可我就是琢磨不透这里头的道道,官府可真是实打实高价收粮,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船队往那边运粮了。” 丁有田拍拍他肩膀,“琢磨不透就别琢磨了,既然劝不住就由着他们去折腾。” “那我先回去了,帮我跟马大哥说声,明儿一早我还是同着他一块回县城去。” 老六根本劝不住老丁头和孟氏,因着简宁他们买的马车不接送丁贵丁权,老丁头和孟氏为此窝一肚子火,两人都巴望着卖粮狠赚一笔也去弄辆马车,好出口胸中恶气。 丁有田想着自个尽了力了,他们不听他也没法子,让他们跌个跟头也好,看二回能否长点教训。 他转过身,看见马福全身挂满野物从山路那边过来,他站定等着他,待马福全大步走到近前,他笑道:“马大哥,你这收获不错啊,这头鹿还在淌血,是打的?” 他脑中闪过简宁打烂风清子肉身的那一幕,虽不知她使的什么暗器,但他知道与火药有关,和烟花燃放有点像。他猜测马福全也有着和简宁一样的暗器,这头鹿身上的洞和风清子尸身上的洞一个样。 马福全呵呵笑道:“有陷阱里套的,也有我用飞镖打的,刚我好像看到老六了,是他来过。” “嗯,明儿还得麻烦马大哥把他捎去县城。” “你我两家还用得着说麻烦不麻烦的,这么说就见外了。” 进院后,马福全跟太傅和里正打过招呼,先把野物送去了灶屋,又告诉田氏,“我换过衣服就去接岳父岳母他们,一会带只兔子和一条鹿腿过去。” 田氏喜得眉开眼笑,“快去换衣裳,鹿腿我来斩。” “让弟妹帮着斩一下,你给我打盆洗脸水送去房里。”马福全暗对她挤了下眼,自顾先回屋去了。 “快去,依我说你索性给你男人打盆洗澡水送去,帮你男人好好搓个澡再来,只是别洗秃噜皮了才好。”常氏笑着打趣道。 “你就嚼舌,哪天别让我逮着你两口子闹才好。”田氏笑剜她一眼,见简宁打了水来,忙接过端着去了。 她进到卧房,马福全已脱了外衣,手里抱着个小家伙,她“哟”了一声,“还捡了只小猫呢,你还真惯着他们,他们几个哪里会养,到头来都是我的事,我可没功夫侍候这小猫崽子,看上去还得喝奶呢。” “你先把盆放下。” 等田氏放下盆,马福全露出怀中小家伙的脑袋,笑道:“你别吓着,再好好看看,这是猫吗?” “哎哟娘啊……”田氏定睛一看,吓得双膝一软,幸而马福全及时伸手搀了她一把。 第160章 喜添千金 田氏站稳后,拽着马福全衣摆,指着他怀里的小家伙,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小老虎?” “别怕,老虎自幼养着也能养家的。”他看眼田氏,眼前这张脸和武娟一模一样,想起自己前世对武娟的亏欠,这回又好几天没归家,他不由腾出右手搂住她,声音不觉都柔和下来。 “对不住,我刚调去县里不久,赶上公务繁忙不得不……” 田氏没待他说完便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些,我又不是头天嫁给你,只要你心里有我们娘几个我就知足了。再有,在外头办差时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说到安全,田氏又想起小老虎,老虎和秋哥可不一样,她平时要撞上蛇,为了自保还敢鼓足勇气跟蛇斗上一会。必要时瞅准空子抓住蛇的七寸她也是敢的。 可老虎,那家伙要撞上了只有等死的份! “当家的,还,还是别养,要是母老虎找上门来咋整?” 马福全笑了,将她又搂紧了些,“别担心,没有什么母老虎,它这么小还不会捕食,要是把它放归山林,等待它的只有死路一条。” “母老虎可是死了?” 马福全点头。 原本他以为今儿抓不到活的动物了,无人机升空搜索到的尽是一家几口的动物,一窝端回来难得养,他本来都放弃了,结果准备下山时一只野兔蹿了出来。 因他进山后先去陷阱里头看过,里面套有两只野兔,故而他没打算对那只野兔下手,但那只野兔却频频回头看他。 生灵回头必有所求。 他试着跟在那野兔后头走了几步,每当他停下,野兔也停下,于是他一路跟着野兔到了一灌木树根下的洞穴。 洞穴里,一窝小兔子当中居然混有一只小老虎,他估计母老虎早死了,不然这只小老虎也不可能出现在兔子窝里。 他把这事跟田氏讲后,田氏再看那小老虎,见它拿脑袋不停拱着马福全的胸口,看上去软萌憨乎,想着野兔都有怜悯心能哺乳老虎幼崽,心里也不由松动了。 “简妹子家的都有名儿,你想好给这小东西取啥名了没?” “我想想……要不叫田小芝?” “去你的!你咋不说叫马小福。”田氏娇嗔地剜了他一眼,眉目间满是柔情蜜意。 “呵呵,我逗你玩呢,名字我想好了,一个马千金,一个马大哈,娘子你觉着哪个好?” 这都啥名啊? 田氏觉着一个都不好,斜目看他正要发表意见时,冷不丁他俯身过来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给我生个女儿。” 田氏脸腾一下红了,让他这么一闹,她心里想着,怪道叫马千金,敢情有了三个儿子,她男人心里惦记上要个女儿呢。 看她脸红了,马福全越发来了兴致,“娘子,想好定哪个名字了不?你要不说我可又亲了。” 他说罢,作势又要亲她,田氏“哎呀”一声,侧身照他肩上轻捶了一下,“马千金,马大哈留给你闺女。” “哈哈,行,我心里中意的也是马千金。”马福全呵呵笑着两手举起小老虎往上抛了抛,“咱们有名儿了,马千金,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小千金……” “哎呀看把它吓着!”田氏忙从他手上抢过马千金,“这么小的虎崽子哪经得你这样抛着耍,待日后咱有了闺女你要敢这样别怨我跟你翻脸。” “娘子批评得对,下回坚决改正。” 田氏含笑瞪他眼,“这都打哪学来的新词儿,快些去接我爹我娘他们,一会小麦他们该回来了,我让简妹子给千金检查一下,去去虱子。” “我检查过了,这么小的老虎身上还没长虱子,不过让她看看也好。” 两人一块去了灶屋,常氏一见他俩又打趣道:“你们这把脸洗得也太快了点,我还以为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完事呢,马捕头,你这也不行啊,得让田氏给你补补了。” 马福全从前也是听惯村头老娘们玩笑话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说我什么都行,唯独说我不行我不服气,我非用成果证明不可,要不了多久你们等着看,我马福全到底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丁有田恰好踩着他话的尾音进来,常氏乐了,抬手照简宁屁股拍了一下道:“说你行呢,简妹子马上要下崽给大宝添个小弟弟了。” 在灶屋帮忙的一帮老娘们都哈哈笑起来,简宁没想到突然扯上自己,羞得跺脚抗议:“干嘛扯上我,关我什么事!” 见她急了,一屋子人笑得更响了。 丁有田也嘿嘿笑,心里想着,大宝要有个弟弟听上去也不错。 简宁是没结过婚的大姑娘,脸皮薄,田氏可不会,她既便害羞也只在马福全跟前略有些儿。眼瞅着马福全拎上鹿腿野兔抬脚接她爹娘去了,又见简宁羞得耳朵根都红了,只当她从前鲜少出门,没经过这些玩笑话儿,便跳出来给她解围。 “这有啥好害羞的,咱们就各自再生一个眼红死她们。”田氏说着,举起手中的小老虎,“看看,这是啥?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家的马千金,我男人捡回来的,名字也是我男人取的。我男人说了,他还想要个闺女呢,我明儿就给他生一个,你们爱笑笑去,老娘不怕你们笑。” 她话音一落,大家笑得更起劲了,反没人注意到她手上的马千金,还是丁有田注意到了。 “这是小老虎,哪弄来的?” “啊,老虎?”常氏闻言,放下手中菜刀,转身上前看了看,“这他娘的还真是老虎崽子,还是母的,你男人胆也太大了,还取名马千金,这是想闺女想疯了他!” 这么小的老虎崽子跟猫儿似的,常氏和屋里其他几个妇人倒也不怕,反而是被野兔喂养一阵的小老虎有点怕人,一个劲儿往田氏怀里钻,气得田氏骂道:“老娘又没奶,你瞎钻个啥。” 丁有田在这屋待不住了,他本是过来提壶水过去添茶水的,提上赶紧出去了。 他刚出灶屋,就听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喧闹声,接着一个村民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有田媳妇,有田媳妇在不在?快啊,快救人啊!三狗子叫花豹给咬断手了,快救人啊……” 第161章 得力助手 三狗子的大名叫丁宝昌,是屠婆子唯一的儿子,先前收工后他和其他几个后生家都没回,直接奔后山收套去了。 马福全下山时他们几人上山,双方走了不同的小路完美错过,马福全看到的那些把套下到半山腰上的人里头,其中就有三狗子。 三狗子年过三十还没说上媳妇,并非他好吃懒做,而是他娘屠婆子恶名在外,没有哪家姑娘愿嫁到他家来。 毫不夸张地说,方圆百里论吵架,屠婆子从没干输过。就算当时输了事后想方设法也要找补回来。她要感觉和谁吵架没占到上风,她会天天在你家门口骂,或趁你家没人时溜进去在你家床上拉屎拉尿。 乡下人下地干活多没有锁门的习惯,就让她钻了空子,你要敢打她,她就能赖在你家吃喝,外带还要骂你家祖宗八代。 所以通常没人愿招惹她,要不是贪图简宁的秘水,还有来年打下粮食要卖给简宁,今儿两只鸡的事她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为讨到媳妇,三狗子也是豁出去了,他想套大家伙多卖点钱,攒下钱多花点聘礼才有望说上媳妇,他也知道傍晚山腰上出来觅食的猛兽多,特地带了把斧头别在身上。 山上野物和人一样,智商有高有低,且大多喜爱灵泉水的味道,其实在山腰下放套,每天野兔斑鸠从来不会落空,时不时还有野猪麋鹿羚羊等。凡没开智的野物,只要嗅到灵泉水的味道就纷纷往陷阱里跳。 三狗子的运气不能说是好还是坏,只能说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来到陷阱前,往里一看,居然套到一只貂。 貂皮可是老值钱的玩意,他高兴坏了,趴在陷阱边上就把貂给拽了上来,浑然不知身后草丛里,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是一头饥饿的花豹,当他喜滋滋地爬起转过身,花豹朝他扑了过来。吓得他连滚带爬往山下蹿,连斧头都忘了拔出来。 饥饿的花豹哪舍得放过眼前的猎物,纵身一跃便将他扑倒,要不是几个同来的后生听到他的惨叫闻迅跑来,并扔出套到的野物合力从豹口里救下他,他早沦为花豹的食物。 几个后生簇拥着将他背进来时,饶是田氏常氏这样胆大的妇人,一见之下面上都吓得变了颜色。 他左小臂整个被花豹咬掉已进了豹嘴,看上去血糊拉渣的,右小腿也险被咬掉,还有半边皮肉连着,一个后生用件褂子缠着他那只脚。 褂子都被血染红了,血还在往下滴答淌着。 “快背去医馆。”简宁一见之下,忙指挥他们将三狗子背去惠民医馆,丁有田叫上秋哥和果果跟了过去,到医馆后他将那几个后生打发了出去,又命令秋哥和果果守在外面。 简宁从百草间弄了张床出来,接着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给丁有田也丢了一套,再把昏迷的三狗子挪到了床上。医馆里早悬挂上节能灯,没等她开口,丁有田已摁亮了所有的灯。她打开手术包,指着镊子和血管钳等工具快速跟丁有田交代了一遍,随后在她动手术时她需要啥工具,报出名称,丁有田便准确无误放到她手心上。 头回目睹简宁做手术的丁有田做得十分到位,全程不但没有腿软呕吐,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时还体贴地拿着吸汗巾及时替简宁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完全不输专业学医的杨瑾瑜。 当简宁缝合上最后一针,剪断线头,给三狗子裹上纱布,再把其他细小的伤口都仔细处理完毕后,她捶打着腰看向丁有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快坐下,我给你揉揉。”丁有田将她拖到外间木椅上,待要给她揉下腰,她摆摆手,摘下口罩道:“不用,你也站了许久,坐下歇歇,得等他打完点滴再出去。” 她不说,丁有田还没觉着,一说他才发觉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捶着腿感叹道:“做医生也不容易啊,你从前一天要做多少手术,经常这样一站老半天吗?” “这算什么,有时一天下来站十个小时的都有,但手术室里的灯比这个亮很多,眼睛没有那么吃亏。”她指了指节能灯,她主要是眼睛疲劳才觉着格外累。 “真想去你们那儿看看。”丁有田敲着腿,想象着简宁来的那个地方,不知是怎样一个神奇的所在。 “下辈子也许你有机会去。”简宁说罢,视线落到他两腿上,见他在捏揉两腿,她很自然地替他推拿起来。 简宁跟乌阿婆学的中医,推拿极为专业,因丁有田今天表现不错,她才上手给他做下推拿,等她察觉到丁有田身子僵硬,她猛醒过神,脸腾一下红了,正不知如何自处,外面响起屠婆子的哭骂声。 屠婆子在看到自个儿子的惨状后就昏倒了,醒来得知三狗子被带到医馆救治她呼天抢地奔了过来,一路骂着简宁,骂她搞出秘水害人。 此时,惠民医馆外围了好些人,大宝他们放学也回来了,因丁有田锁了院门,大宝大妞他们都坐在草地上等着。 马家哥仨也在,三兄弟都围在马千金边上,听到屠婆子骂简宁,几个小家伙都不干了。 阿蛮头一个冲上前,指着屠婆子威胁道:“你再骂我娘,我,我让秋哥咬你!” “哪来的小野种,你家大人死绝了,乱认哪门子的亲,滚一边去!”屠婆子伤心死了,冲着阿蛮一通乱骂,恰好里正和族长陪同太傅过来了。 “岂有此理!你这婆子竟跟孩童相骂,还口出恶言,实实可恶至极!”太傅听她咒骂自己一家死绝了,气得胡子直翘。他冲阿蛮招招手,“小蛮子,过来,来爷爷这边。” 阿蛮斜目看看太傅,眼珠转了转,终还是跑去了他身边。 太傅一把牵起了她的手,打阿蛮出生到现在太傅还是头回牵她的手,她诧异地昂头看了看太傅。 “小丫头片子,不许学你娘牙尖嘴利,没有一点大家闺……”他话没说完,阿蛮一把甩开他手,“我说过,不许说我娘坏话,我不要你当我爷爷!” 第162章 蛮夷女子 阿蛮的亲娘是大月国瓦寨的人,大月国是大宴国的邻国,历来被大宴国的人称之为蛮夷。 因太傅不同意霍锦成娶阿蛮的娘,有回阿蛮她娘在太傅下朝后,竟当街拦停太傅的马车。质问太傅为何阻挠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令太傅当着同僚丢了好大的脸。 在大月国,年轻男女只要两情相悦便可私定终生,父母若阻拦,是可以告到瓦寨首领那儿请求首领出面,为自己主持婚事的。 太傅并非不通情理一味重视门弟之人,只是太傅和平南王打年轻时起便交好,霍锦成三岁那年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后来平南王的嫡长女五岁那年走丢了,太傅是个重信守诺之人,一直未给霍锦成说亲。 便是说亲,他们这样的人家联姻不说门当户对,也断不会给自个儿子娶个蛮夷女子为正妻。 不想霍锦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没有三媒六聘他也娶了阿蛮的娘,并生下了阿蛮。 阿蛮还未足月她娘不知何故动了胎气,生产时又大出血,硬撑着一口气艰难生下阿蛮便撒手人寰。 她去后不久,太子和平南王都出面调解了他们父子的矛盾,但对阿蛮,太傅夫妇一直不大喜爱,阿蛮也鲜少去太傅府上。还是霍锦成离京替太子给皇上筹备寿礼后,才把阿蛮送到他爹娘那儿。 因霍锦成迟迟未归,阿蛮在太傅府上待得不耐烦了,日日吵闹,太傅被她吵得烦不过,这才让人备马车打发梅香把她送到了杨瑾瑜那儿。 太傅没想到会在丁家村看到阿蛮,再不喜欢,毕竟也是自个的亲孙女,听到屠婆子骂她,太傅自然是要维护自个孙女的。不想提到阿蛮娘惹恼了小家伙,她气呼呼跑到大宝边上,伸手要去抱他脚边的毛球。 毛球是只公狐,除了忌惮简宁之外,它只喜欢黏着大宝和丁有田。大宝要是没回来它还能勉强跟阿蛮玩会,大宝回来了它是不会允许阿蛮靠近它的,当下便龇牙冲她凶着,不让她靠近自己。 “大宝!”阿蛮跺脚,冲大宝发着脾气,“你看毛球啦,你管不管它!” 大宝皱眉看着屠婆子,正心烦,夫子授课时说过,跟不讲道理的人理论无异对牛弹琴,和他们生气更是愚蠢的行为。 因为不讲道理的人,不知书,不识礼,和他们理论生气等于是把自己放到了和他们同样的位置上,也成了不知书,不识礼的人。 他这会内心很是纠结,身为人子,别人在骂他娘亲,难道他要袖手旁观? 他也知道,和屠婆子讲理肯定是讲不通的,对骂更是有辱斯文。骂不得,也说不得,他不知该怎么办,偏阿蛮这时缠上他,他瞥眼阿蛮,“它不和你玩关我什么事。” “我是你小娘子,你就得管!”阿蛮叉起腰道。 太傅一听脸都黑了,敢情她叫丁有田和简宁爹娘是这么回事,他还当是霍锦成让她认的干爹干娘。 蛮夷女子生的果然也是蛮夷! 太傅气得两眼发黑,但他也知道阿蛮的性子,那婆子还在骂人,简宁又在忙着救人,此时他纵想打死阿蛮也只得暂忍下怒火。 “你若还不快些住嘴,只管在这里叫骂,我便让人往你嘴里塞猪粪关去祠堂。你要不信,你尽可接着骂,看我关不关你!”族长发怒了,瞪着屠婆子恶狠狠地道。 里正也道:“你吃野物时咋不见你骂有田媳妇?她让你家三狗子上山腰上下套了?再只管叫骂,休怪我将你轰出村去!” 在丁家村,鲜少有人见到里正和族长同时发怒,不少村民此时也纷纷指责屠婆子,说有田媳妇正在救治你儿子呢,你还反过来在这骂天骂地,卖粮换秘水时数你跑在最前头,掉过腚就翻脸不认人。 屠婆子再浑不吝也知道众怒难犯,当下不得不闭嘴,但不骂是不可能的,她改在心里叫骂,谁又能奈她何? 医馆里,三狗子苏醒了,点滴也恰好打完了,简宁给他拔掉针头,告诉他道:“放心,你脚保住了,好好养着,之后我会教你做复健,不会变成跛子的。至于手臂,三个月后我会给你安装仿真假臂,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三狗子一听,咧嘴哭了起来,苏醒后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腿,原以为以后会成为独脚拄棍子的残废,手臂他倒没多想,少了半截左臂也不耽搁他右手干活吃饭。听简宁这么一说,他不但不会成为残废,左臂还能装上,他一个没忍住哭了起来。 哭了会,又想起问道:“什么是仿真假臂?” 医药库里有现成的假肢,进口国产的都有,简宁用了他能听懂的话道:“就是用药材做个假手,做出来后看上去和真手差不多一模一样,能弯曲能动,接上去后自己慢慢习惯,时间长了适应了,跟真手也没多大差别。嗯,就是这样。” “你真是我的亲姐!”三狗子比简宁和丁有田都大,他却泪眼滂沱的管他俩叫上了大哥大姐,“往后我三狗子这条命就是大哥大姐的,不论啥事儿,只要大哥大姐说句话,刀山火海我三狗子皱下眉头不是人养的!” 简宁道:“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份,你不用放在心上,把你娘喊回去,别让她来闹就成了。” “还有。”简宁又道:“我早跟里正大叔有言在先,看病不收诊金,所用草药皆不需大伙掏钱,但做手术和成药及仿真假肢这些是要花费银钱的,也不多,里正大叔那儿有价目表,等你好了你自去里正那儿结算。” “应当的,应当的。” 简宁让丁有田列出的价格表,一应收费都是象征性的,因为医药库里的药品都会自动补给,之所以收费只为攒下钱给村里修路办学堂。 里正识字不多,丁有田把价目表拿给他时他也只粗粗扫了眼,并没注意到里面有仿真假肢,待听到三狗子腿接上了,手臂三个月后也能装上假肢,他和在场的村民一样没搞懂是啥玩意。 连博学多才的太傅都纳闷。 丁有田现学现卖,把简宁说给三狗子的给大家伙解释了一遍,在场村民都赞叹不已,连屠婆子都忘了在心里咒骂简宁了。 不过感谢是不可能的,她认为简宁整出秘水害了她儿,救她儿是理所应当的,她可没打算出一文的费用,只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马福全来叫大家伙去吃饭了,他家三个崽子有了马千金跟过年一样,早把吃饭这事给忘了,听他提起都纷纷喊起饿来。 马小豆抱着马千金凑到三妞跟前,看眼她怀里的元宝说道:“瑶瑶,你想不想要马千金?你要想要,我可以把它送给你的。” “小豆!” 马小麦和马小米齐声抗议道:“马千金不是你一个人的!” 马小豆嘻嘻一笑:“我送给瑶瑶也还是我们的,等我和瑶瑶成了亲,连元宝都是我们家的。” “瑶瑶。”他又对三妞道:“你看,你有元宝,我有马千金,以后我们让它们也成亲好不好?” 第163章 忘形高歌 马福全一听乐了,他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这三个小崽子,尤其老三马小豆,他将马小豆连同马千金一块抱了起来,笑呵呵地看向吃吃笑的三妞,“小瑶瑶,你愿意给小豆子做媳妇不?” 三妞摇头,笑嘻嘻地道:“不要,娘说我们都是爹娘的小棉袄,我要给我爹娘做媳妇。” “哈哈哈……”马小豆笑翻了,“大哥二哥,瑶瑶要给她爹娘做小媳妇,哈哈哈……” “你笑什么笑?讨厌!”他这样笑,三妞便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又不明白错在哪,惹得他这样笑,仰面瞪着他很是生气。 大宝老气横秋地拍拍三妞,“以后别再说给爹娘做媳妇,要是那样你就是我娘子了,我是你哥,你不能给我做娘子的,懂了没?” 原来是这样,三妞想想,说道:“那我也不给小豆子做媳妇,他老爱扯我头发。” “瑶瑶,我没扯你头发,我是摸你头发,不是扯。你要不喜欢,以后我不摸你头发了,你给我做小媳妇好不好?” 三妞头一偏:“不好,我不愿意。” “我愿意,马伯伯,我愿意给小豆子当小媳妇。”二妞觉得马小豆很好玩,本来她和三妞一样,也想给爹娘做小媳妇的,不过大宝说了不行,那就马小豆好了。 “不行,我不要你当小媳妇。”马小豆一听,浑身都在抗拒。 “为什么,她俩长得一个样,为什么一个可以一个不可以?”马福全有点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她爱哭鼻子,很烦人。” “我早就不爱哭了,你乱讲!” 二妞说完,哇一下哭了,给跟在后面的丁有田和简宁都整笑了。 “坏了!”丁有田猛想起还没给他师父送饭,简宁一个手术做了个把时辰,他担心把小老儿给饿坏了,跟简宁打声招呼,抬脚快步往马家去了。 古代个把时辰是两个多小时,简宁只跟田氏说了刘瞎子晚上不来吃饭,到时会让丁有田给他送饭去,不想田氏早单独给刘瞎子做了饭菜亲自送去了。 丁有田对着田氏好一通感谢。 田氏爹娘兄弟都已经到了,上回孟氏领着老大几个上门找麻烦,她娘和兄弟来的时候,简宁和丁有田已经走了,她娘还是头回看到丁有田,知道自个女儿是给他和简宁在做事,她对着丁有田一顿猛夸。 “早听说丁家老四生得俊俏,我还不信,今儿算是见识了,世上竟有这般俊俏心眼还好的男子,跟你一比,我家三个都没眼看了。” “娘,哪有你这样式的,夸别人也没有你这样踩着自个儿子夸的。” 田氏的弟弟抗议道。 “那你女婿呢,有没有眼看。”田氏见马福全同着简宁及几个小家伙进来了,笑眯眯地问她娘。 “死妮子!我姑爷还用得着说,浓眉大眼,瞅着就叫人喜欢。” 田氏爹也道:“那是,配我闺女正好。” 老俩口从前对马捕快就比较满意,虽然不爱言语,可从没动手碰过他们闺女一指头,对他们二老也恭敬,他俩就田氏一个闺女,不图姑爷大富大贵,只图他们小两口能和和气气过日子就成。 更何况,如今姑爷虽和过去一样话不多,但有了笑模样,又高升到县城当了捕头,有个啥好事还总是想着他们,二老看他能不顺眼能不喜爱吗? 田氏娘夸丁有田也是真心夸,可要论好,她还是觉着自个姑爷好。 见了简宁,自然又是一通猛夸。 在古代,无论官官宦人家还是平头百姓之家,都是极讲究规矩的,历来家中办宴席都是男子一桌,女眷一桌,可今儿简宁被里正跟族长破格请到了男子这一桌。 首先,今儿是马小麦的拜师宴,其次,她精湛的医术也让大伙佩服。一个人,若和别人处在同一水平线,或只比别人超出一丁点,要是享受特殊待遇会遭到众人的口诛笔伐与嫉恨。但要是超出常人一大截,到了周围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大家就只剩仰慕敬重了,哪还会不服。 简宁和丁有田一并被请到上首坐了,在里正主持下,换过衣裳穿戴齐整的马小麦,恭恭敬敬给简宁奉了茶,完成了拜师仪式。 简宁拿出了丁有田写的那副字,马小麦见她还有礼物给自己,暗期待是上回简宁给他用过的暗器来着,结果是副字,他心里有点小失望。 马福全是理工男,不懂字画,独太傅赞誉有加,以丁有田的年纪能写出这手字,在太傅看来相当不错了。他捋须连点了几下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妙啊!”他沉吟会,道声妙,又接着念道:“永平三十三年孟冬七虞,尊内子嘱为其徒儿马小麦书字一副。” 永平是当今皇上的年号,孟冬是十月,七虞是七号,还有丁田落的印鉴。这是他唯一一副提有尊内子嘱的字,因此在他和简宁名扬天下后,这副字竟有人以万两黄金收购,马小麦卖了这副字被成了候爷夫人的田氏追了半条街,差点被田氏用大扫帚给扑倒。 饭菜上桌,无论太傅怎么看,坐在边上小孩一桌的马小麦也不像是能静下心来学医的人,他心中疑惑便问了简宁,里正和族长听了,忙告诉太傅,简宁会些拳脚功夫,马小麦是跟着简宁习武并非学医。 太傅没想到简宁身为一个女子还会些拳脚功夫,这让他不由想起平南王走丢的嫡长女,自幼也是跟着平南王习过武的,要还活着差不多和简宁一般大,也早进了他们霍家的大门,他儿子霍锦成现在也不至成个鳏夫,令他这个老父亲每每想起都为他黯然神伤。 他忍不住摇头,轻叹了一声。 里正和族长都误以为他是不看好简宁的功夫,便把前回简宁收拾老大几个,将他们胳膊一个个都给卸了这事给太傅摆了摆。又告诉太傅,简宁虽是女子,功夫却是不弱的。 至于马小麦为何不跟着他自个老爹马福全习武,也不跟着他二舅,俩老儿都想着这是两家关系好,马小麦又总是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简宁,人家愿意办个正式的拜师宴,他们也乐得讨顿酒喝。 这酒喝高兴了,马福全就好吼几嗓子,他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对马小麦喊道:“今儿爹爹也送你四句话,听好了!” 他扯开喉咙唱上了:“今日痛饮拜师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简宁知道他有这习惯,也知道他一向谨慎,怎么都没料到他会忘形高歌,万一原来的马福全压根不会唱歌岂不穿帮了? 她不由朝田氏看去。 第164章 爹娘干架 田氏此刻已化身超级小迷妹,看着马福全眼里满是闪烁的小星星,如果给她一根荧光棒,简宁毫不怀疑她能把自个胳膊摇折。 由此她也知道,马捕快和马捕头一个尿性。 她说呢,以队长的性格,怎会轻易忘形,倒是她操空心了。 简宁不觉又看眼田氏,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想必以后她即便知道真相,只怕也是马捕头更得她心。 这样也好,简宁放下心来,其实田氏和队长挺有夫妻相,她头回看到田氏觉得很普通,就是一亲切随和的大姐。但看久了发现她极耐看,越看越大气富态。反倒是常氏,初看憔悴中透出几分婉约,却不耐看,看多了还隐看出几分苦相。 想到常氏,简宁才发现她一家都不在,正要去问田氏,院里响起如雷的掌声。 里正和族长还有田氏跟她娘家人,巴掌都快拍烂了,他们对歌词理解并不多,但听着感觉特提气,特上头。 太傅和丁有田则是觉着大气磅礴,令人热血沸腾。 “好一个甘洒热血写春秋!”丁有田率先起身,举杯道:“马大哥,从前你就立志要当大英雄,杀尽天下恶人,还曾千里迢迢外出寻访名师,终练就一身的好本领,从没忘过年少时的誓言,小弟佩服,敬兄一杯!” “好说。”马福全似还意犹未尽,端起杯子摇头晃脑的又唱了一遍,才一口饮了。 饮罢,他余光掠过简宁,很想叫简宁给大家来首“牡丹亭游园”的片段,从前队里每次搞活动简宁都会给大家唱上一段。 只不过由他提议大家难免生疑,他是如何知晓简宁会唱的,所以只得作罢。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大饱耳福,先是小老弟的字让老夫赞叹,这会马捕头唱的戏词更是令人拍案惊绝啊,只是不知是何唱腔?” 老太傅问道。 “我也不知,是跟县里一老汉学的,听着这词提气,我就求着老人家教我唱了这几句。第一句本来是庆功酒,我改为拜师酒了,这不为了应景吗,呵呵。” 太傅没想到此次丁家村之行收获这么大,心中暗下了决定,等日后告老便去各地周游一番,深入民间,能人异士多在民间啊! “娘子。”丁有田忽笑吟吟地看向简宁,“今儿娘子正式收小麦为徒,你看小麦他爹马大哥给大家唱了一段了,咱们家是不是也要来一个助助兴?” 马福全闻言立即拍掌,“对对,该你们家了,来一段。” 简宁脑子里闪过田氏小迷妹的样子,又瞟眼丁有田,一时也有些上头,她起身道:“那我献丑了。” 论唱戏,简宁跟专业的比是业余的,跟马福全比则是专业的,她先吊了吊嗓子,尔后,莲步轻移,唇微启,袅袅清音响起:“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简宁唱罢,只丁有田和马福全格外捧场,再就是田氏和她娘家人,太傅和里正族长他们兴致不高,不过也敷衍地拍了拍掌。 “良辰美景奈何天,作这首牡丹亭的无名氏真是了不得。”丁有田话音落,太傅也点头,显然他也知道牡丹亭。 简宁和马福全迅速对视一眼,两人心下都觉震惊,不过简宁随即想通,她和马福全能穿越而来,在他们之前自然也会有人穿越过,难怪这个时空早有了香胰子等物。 或许,从前她所在那个时代也不乏穿越者,这谁能说得清呢,她不由又想到她师父乌阿婆。 牡丹亭,是乌阿婆最爱的一出戏,也是乌阿婆教会她唱的,但她远没有她师父唱得好。 她正在心里回想着,初次听她师父唱牡丹亭的情景,常氏的女儿大丫哭丧脸跑了进来。 “简姨,我爹跟我娘在家打起来了,我哥让我来叫你……” “什么?”田氏一听,急火火奔了过来,“这丁平顺把他能的,他真跟你娘动手打起来了?” “嗯,你们快去劝劝我爹!” 简宁和田氏去了,田氏让马福全陪着大家继续喝酒,不用管,她和简宁去就行了。 丁平顺中午给几个孩子做完饭就回来了,常氏还不知道,她是收工后在田氏这帮了一阵忙,在简宁去给三狗子做手术后她估摸着丁平顺也该回来了,才抽空回了趟家。 常氏一回去,丁平顺就告诉她,粮价一斤又涨了二十文,让她拿钱给自己,还问她找简宁借到钱没有?说他和几个族人已说定了,晚点去别的村买粮食。常氏让他别再做这打算,多大的鸟儿就做多大的窝,别去想有的没的,细水长流踏实过日子才是正经的。又让他一会带着孩子们去田氏家吃饭。 结果丁平顺戗了她一句,要去让她自己带着孩子们去,反正他不去。 两人拌起嘴来,常氏打发大丫去跟田氏说了,家里来了客,她一家不过去吃饭了。 夫妻两个拌过嘴又冷战上了,后来丁平顺质问常氏,谁才是一家之主?他跟走火入魔一样,抱上装钱的匣子就要走,常氏自然不让,两人便扭打起来。 简宁和田氏赶过来时两人已停手,相互都很狼狈,都不同程度挂了彩,但常氏把钱匣子抢了回来,紧紧搂在怀里。 “丁盛,你也不小了,怎的不知帮着你娘一点?”田氏看到常氏鼻子流过血,她忍不住数落了丁盛一句。 接着又指着丁平顺鼻子骂他狼心狗肺,丁平顺看到简宁来了把头勾了下去,不敢言语,任由田氏指着他骂。 丁盛心里觉着委屈,他打心眼里支持他爹去收粮,不明白他娘为何要阻止这样的好事,但爹跟娘打起来他不是没劝,只是他劝不住哇。 劝不住,他才悄悄打发大妹去叫简宁她们,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被田氏数落他内心是不服的。 简宁进来看到常氏搂着钱匣子,已知他们是为什么打架,因田氏在指着丁平顺骂了,她便暂没吭声。按理人家两口子的事轮不到她们插手,可常氏跟她做了这么久,和田氏一样,事事都为她打算替她着想,她岂能袖手旁观? 待田氏骂完,简宁开口了。 “丁大哥,在我心里,常姐姐和田姐姐都是我的亲姐姐,她们和我娘家人一样,同样我也是她们的娘家人。今儿的事过去了就算了,也不说了,二回要让我知道你对常姐姐动手,别怪我打折你的手,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第165章 自己贪心 回去的路上田氏还在骂丁平顺,她拍着腿道:“当初真不该让你给他瞧病,就该让他病病歪歪的,真是过不得好日子,有几个钱就想着兴风作浪。” 田氏也知道高价粮的事,她倒没怀疑这事的真实性,只是想着官府买高价粮是为救济灾民,她痛恨那些抬高粮价的奸商,才不愿去赚这种生儿都没屁眼的昧心钱。 “你知道我家三个娃的名咋都照着粮食取的吗?”她问简宁。 “不知道,有什么说法?” “我婆婆还在世的时候说过,我男人幼时饿怕了,你说那些粮商心咋那么黑呢?越受灾越抬高粮价,不得好死!” “人还是要相信因果报应,咱们做好自己就成,但求问心无愧,不该赚的钱不去赚,守好自己的本份。” 她们回去后,田氏爹娘跟兄弟吃好要家去了,马福全要去送,她爹娘没让。说是吃多了,走着回去消消食。 实则,二老是怕累着自个姑爷。 简宁看着他们临去前,一脸慈爱的叮嘱着田氏和马福全,心下暗羡慕。 前世,她亲情缘浅,这一世,有对便宜公婆,又都不是东西。倒是刘瞎子,里正和族长这些没有亲属关系的人,和前世的乌阿婆一样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 太傅晚上依旧带着小厮去了里正家歇息,走前跟丁有田约定好,明儿一块去镇上转转。 “要不干脆让太傅住到镇上咱家买的屋,横竖他有马车,每天来去也方便,你看如何?” 到家后,丁有田跟简宁商量道。 “行,他说了要待上一段时间,总住里正家也不合适,要不让梅香领着阿蛮都跟过去。” 丁有田洗漱过后,拿了一大把篾条回屋,先是编了一个蔑篓,篓口小得仅有拳头大小,接着又用刀削了很多小篾片,还用刀在篾片上刻着字,简宁问他整这些干什么?他说他有用,说罢,嘴里哼唱起马福田唱的“智取威虎山”片段,简宁听他唱得荒腔走板忍不住纠正他。 一遍又一遍,他总算学会了。 马福全的声音雄浑低沉,唱起来颇有几分气势,而丁有田的声音清亮,唱起来又是另一种味,简宁居然觉得也还不错。 这晚,她隔着床帘和睡在床榻上的丁有田闲聊了很久,问起他如何知道牡丹亭的,牡丹亭是明末戏曲剧作家文学家汤显祖所作,这个时空的无名氏只能是穿越者,就是不知道哪一年穿过来的。 丁有田回说从前在镇上念书时听戏班子唱过,刘瞎子说书也讲过,只知道创作者叫无名氏,别的一概不知。 简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早晨她起迟了,马小麦翻着新修的院墙过来后她才惊醒。 练过功,吃过早饭,太傅带着小厮也来了,还把里正家的铜锣也带来了。 铜锣是丁有田昨儿跟里正借的。 简宁跟太傅说了,让他住去镇上自己买的屋,太傅一口应了。只是回说梅香带着阿蛮专门去做饭就不必了,等运送琉璃的车队到了他日日都要在村里督办杂交粮,还是交点伙食费固定在简宁这搭餐比较好。 他的小厮来喜掏了十五两银子给简宁,做他们主仆的伙食费,简宁也没推辞,爽快接了过来。 因翠姑今儿歇一天,简宁原本不打算跟去镇上,丁三爷送大宝他们去了,向前不在,小厮也不会赶车。 她正要让他们等会,等丁三爷转来再送他们去镇上,就听太傅喊了声梅香。 “你替简大夫干下活,小蛮子又不用你时刻盯着,手脚勤快些,眼里有点活,从前府里妈妈们没教过你么?” 太傅有点不悦,这点事还得他亲自开口吩咐。 梅香不是霍锦成府上的丫鬟,而是太傅府上的,还是签了死契的,她哪敢不从,心里还暗懊恼自己不该犹豫了一会。应该在简宁说她不去镇上要留下酿酒时就主动开口的。 丁有田让简宁背上背篓,他自己用蔑篓提了那只断腿的母鸡,手上另还提着一个他昨晚编的小蔑篓,太傅听简宁提起过,他今儿会用这只鸡挣五千文钱,太傅也好奇,是以昨晚便约定今儿一起去见证一下。 简宁赶车,丁有田陪同她一块坐在外面,一则怕鸡拉屎弄污马车厢,二则车厢内也坐不下,太傅主仆和阿蛮大妞几个,加上毛球和果果已把车厢占满了。 快到镇上时,他们一行撞上丁三爷,丁三爷昨儿也听说了鸡的事,他掉转车头也一并跟去看热闹。 两辆马车都停去镇上屋前后,丁有田领着他们去了从前卖菜的西街口,他把鸡笼和他昨晚编的篾篓放地上一顿,敲着铜锣就喊上了:“抽彩头了抽彩头了,一文钱一抽,抽中者彩头就是这只鸡……” 铜锣声一响,他几嗓子喊下来,呼啦便围上一群人,他当着大家伙的面从怀里掏出篾片让大家看好,刻有“中”字的即为中了彩头。 然后,他把那些篾片放入了篾篓中。 “我来抽。”有人拿出了一文钱。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不多时排起了长队,前来卖菜买菜的都涌了过来,不少人手里高举着一枚铜板叫着喊着往前挤着。 太傅的小厮见状主动上前帮着维持秩序,丁三爷也帮着一起维持着,简宁这时已明白过来,一文钱换只鸡这样的好事谁不喜欢啊,她带着阿蛮和大妞她们几个负责收钱,回收篾片。 收上来的篾片上都无字,要抽中刻有“中”字的才中彩头,昨晚简宁有看到他拿刀刻字的,怎么抽了半天下来竟无一人抽中? 也不知他搞了什么鬼名堂。 但肯定有名堂。 个把时辰不到,背篓里便装了一半铜钱了,丁有田宣布今儿到此为止,他自个伸手在篾篓掏了几下,前两把掏上来的篾片,几人扒拉后都没刻字,掏到第三把,扒拉一会,便有一片上刻有中字,大伙只得摇头自叹运气不佳。 “你动了什么手脚,你这是骗人啊。”回到镇上的家,简宁拿过那篾篓看了看,没看出名堂。 “他们若不贪心,又怎会上当?我也没逼他们掏出一文钱来抽彩头,怪我咯~” 丁有田斜目看向她道。 “是极,不起贪念自不会上当,以小博大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太傅对丁有田更为赞赏了。 第166章 阿蛮教学 丁有田拿上背篓,招呼阿蛮和大妞她们几个跟他去了后院,他把铜钱倒在后院廊上,教她们几个从一数到十,然后把数好的十个铜钱放一堆。 “我会数,我可以数到一百。”阿蛮带头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会数你就负责教大妞她们三个,按十个来数,十个一堆,然后再另起一堆。”丁有田看了会,阿蛮做得很好,教得也认真负责,他摸摸阿蛮脑袋,夸了她两句,“你带着妹妹们在这数,爹爹陪你爷去说会话。” “嗯,我能做好的,爹爹你陪我爷去。” 丁有田每次听阿蛮叫他爹,脑中都不由浮现霍锦成听到后的反应,想想就很开心哇。 他唇角一勾,笑着找太傅去了。 “我找到机关了。”简宁在过道堵住他,篾篓口子里面有个小机关,只要往左边拨一下,篾篓下面会出现一个夹空层他之前给大家展示的写有字的篾片都被他放入了夹空层。 “不错,比我预想的时间快。”丁有田侧身笑眯眯地往后院瞟眼,“怎样,远不止五千文了?” “得意什么,这是歪门邪道,今儿要是被人发现扯起皮来我可不会帮你。” “一文钱换只大母鸡,那种情形下谁还有空去想别的?但凡手伸进去抽慢了点后面人早催你了,再说了……”他用脚扒拉一下跟在他脚边的果果,“我可不是白带它出来的。” 丁有田说着拿过她手上的篾篓,放在地上,朝果果打了个手势,果果立马用嘴在篾篓上咬了下,丁有田示意简宁再看一下,她拿起手往里摸来摸去也摸不到那个开关了。 “要有人质疑,想检查,我只要冲它打个手势,夹空层就没了,合二为一了。” 这家伙不是一般的狗啊! “以后不许再搞这些骗人。”简宁白他眼,去隔壁找三娘要麻绳去了。 简宁拿了麻绳转来,将十个一堆的铜钱都串了起来,一千八百个串成一串,一串就是一两银子,丁三爷和太傅的小厮来喜要来帮忙,几个小丫头都不让,连毛球想帮忙都被阿蛮给打了。 “不许捣乱,走开!” 毛球刚用嘴衔住一枚铜板想往她手上送,就让她照头上来了一下,铜板也被阿蛮一手抢走,她好不容易当回老师,连一向不服她的二妞都高呼她超厉害,毛球殷勤献的不是时候,气得龇牙冲她叫了几声,扭身跑去外面找丁有田去了。 半背篓铜钱,一共串了二十一串,还余下四十七个,也就是赚了二十一两零四十七文钱。 “来,这是阿蛮的,你教妹妹们数数,多给你一文。”简宁拿了三个铜板给阿蛮,大妞她们三个一人两个铜板,“娘让来喜哥领你们出去逛半个时辰,逛完回来咱们就回去了。” 简宁又给来喜和丁三爷一人十个铜板,算是他们维持秩序的劳务费。 “谢简大夫。”来喜是个机灵的,很会来事,他跟着太傅虽不缺这十个铜板,可得看是谁赏的,太傅极看重这两口子他又岂能不知,点头哈腰千恩万谢地接过,领上阿蛮她们几个出去了。 “我去普仁堂打个转,去看下老太公。” 简宁话落,太傅道:“一起去,老夫也去看看。” 他虽不认得杨太公,但杨瑾瑜和他父亲他是认得的,来了没有不去打个照面的道理。 “我留下看屋,在这等着小喜子他们。”丁三爷没跟去,他留下装上一袋烟,还没抽完来喜领着阿蛮她们回来了。 四个丫头把九文钱合在一处,买了饴糖,也就是麦芽糖,用根小木棍卷着,每人手上都拿着两个,三妞把自个手上多出的一个朝丁三爷递去:“三叔公,这是你的,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来喜笑嘻嘻地道:“老叔,你老是没瞧见,这个小丫头还会讨价还价呢,小嘴可会说了,愣是给你老要了一块,这一块是人家额外送的。” “我家三妞儿最疼三叔公,好娃,有出息。”丁三爷接过乐呵呵地道。 “三叔公,我也帮着说了,我们都说了。”二妞凑上前道。 “好,好,你们都是好娃,都有……”丁三爷话没说完,阿蛮“啊”的叫了一声,她从嘴里扯出糖,一颗门牙黏在了上面。 “没事没事,这是换牙了。”来喜取下门牙,又让她张嘴看了下,是上面的门牙,“上面的掉了要埋起来,咱们一块去埋。” 来喜听梅香说了简宁的规矩,因此也没称她孙小姐,领着她和大妞几个在门口找个地儿埋了进去。 简宁他们从普仁堂转来,二妞抢着告诉简宁,“阿蛮姐姐的牙掉了,娘,这糖给你。” 大妞也把她手上多的那个给了丁有田。 “上门牙,已埋在地里了。”来喜告诉太傅,又示意阿蛮把手上多出的糖给太傅。 阿蛮本是要给的,见简宁和丁有田都不吃,也就犹豫了。 太傅是不会吃糖的,还是麦芽糖,但阿蛮没给,他脸一下垮了,生气了。 “怎么,爷都不配吃你一块糖?” 阿蛮仰面看看他,“不给你,我给毛球买的,你不能跟毛球抢。”她当着太傅面把糖喂给了毛球。 毛球舔了下,跟着一口叼走了。 简宁和丁有田不吃,大妞二妞拿着也喂给了果果。 太傅见自己在孙女心目中还比不上一条小狐狸,气得重重“哼”了声。 阿蛮一听,立刻皱起小鼻子,用比他更大的声音重重哼了回去。 “就不给你吃,谁让你骂我娘,馋死你!” “明儿我买一马车,给她们三个吃,不给你,气死你!” 爷孙拌起嘴来,简宁哭笑不得,都说老小老小,这话一点不欺人啊! 丁三爷锁上门,拿上钥匙放去了三娘店铺,丁平顺每天也是在三娘这拿钥匙放钥匙的。 “平顺大哥今天没来镇上卖菜吗?”简宁问丁三爷,她想起好像没在西街口看到丁平顺。 三娘道:“来了,给张老板送完菜就走了,说是有事,也不知啥事。剩下的菜他挑进去了,应该在灶屋搁着。” 看来是去码头了,这人真是迷了心窍了,简宁想着回去还是要吓嘱常氏一下,把钱看紧了。 “你来。”三娘冲简宁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把丁平顺上回领了人来,还有只给丁盛一人往书包里塞吃的事说给简宁听了。 三娘不认得丁有旺,但她猜不是丁平顺说的陌生人,多半是丁家村的村民,她让简宁提防着丁平顺一点,最好不要用这样的人。 她和简宁咬耳朵,让从码头转来的丁平顺在对街瞧见了,他心里由此恨上了三娘。 第167章 夸他聪明 转去时,简宁还是帮太傅赶车,阿蛮不愿坐她爷的马车,她上了丁三爷赶的车,大妞三个也跟她一块上了自家马车。 丁有田带着果果上了太傅的马车,毛球也要跟着他,这下阿蛮又过来了,她一过来大妞三个也要过来,最后太傅带着来喜被迫换乘到丁三爷赶的马车上。 毛球是个记打不记吃的,它吃了阿蛮给的糖,却只记住阿蛮打了它,龇牙坚决不允许阿蛮靠近自己。它想趴去丁有田脚边,却被果果龇牙吓退。 即便这样,它还是不让阿蛮靠近。 一靠近它就龇牙凶阿蛮,直到简宁在外喝了声,它才不情不愿趴去阿蛮脚边。 “你怕她干啥?去龇她,回去我给你肉吃。”丁有田逗着毛球,看它有无胆量。 有了肉的加持,毛球还真冲过去把狐狸头探了出去,简宁斜目看过来,视线还没对上呢,毛球“嗖”一下把脑袋缩了进去,还抬起右前脚佯装在脸上抹了抹,随后夹着尾巴趴在车厢里把自个身子拉直,似乎在缓解尴尬,惹得大妞她们哈哈笑。 “爹爹,毛球刚刚的样子好像狗儿对不对?”三妞指着毛球问丁有田。 村里好些人家养有狗,她们几个常带着四小银狐和村里的狗一块玩,所以四只小银狐很多时候动作都和狗无异。 “二回你们少带它们跟狗儿耍了,不然以后真变狗儿了。” “娘!”阿蛮冲外面赶车的简宁喊道:“爹让毛球龇娘,娘也要毛球龇下爹,看它敢不敢。“ “娘可没他那么无聊!”简宁高声回应道。 “娘说的什么意思?”大妞没听懂,问阿蛮,阿蛮也不懂,四个娃都看向丁有田。 “娘夸爹爹聪明,承认她自己没有爹爹这么聪明。” 放屁! 简宁可不承认,她只是懒得动脑筋而已,想到动脑筋她想起脑筋急转弯,于是给丁有田出了道题,借此打掉他的嚣张气焰。 “水平线,就是直线上有三只蚂蚁排成一排,第一只蚂蚁说它后面有两只蚂蚁,第二只蚂蚁说它前面一只蚂蚁后面一只蚂蚁,第三只蚂蚁说它前面两只蚂蚁,后面两只蚂蚁,请回答,这是怎么回事?答对了,我就承认你比我聪明。” “这算什么题?即是直线,第三只蚂蚁扯谎了,可对?”丁有田一秒都没要直接说出正确答案。 马车外没有声音传来。 “可对否?”丁有田知道自己答对了,故意又问道。 简宁懒得理他,手中缰绳一扯一抖,马儿加速朝前跑去,半路简宁瞧见老丁头父子同着几人,用平板车推了两车满满当当堆成小山般的粮食过去。 父子几人还怕人瞧见,都裹着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老五朝简宁瞪眼,又啐了口,她都还没认出是他们。 后面的丁三爷也没认出是他们父子,但丁三爷认出了推着后面那辆平板车的几个人,是孟氏的兄弟和侄子。他们也裹着头巾,只是不像老丁头父子几个捂得那么严实。 丁三爷日日在镇上跑,自然听说了高价粮的事,不过他没和村里任何人提起,他的想法和田氏一样,暗在心里骂了声“黑心肝”的! 两辆马车先后到了老屋坡下,刘瞎子背着手恰好也快走到老屋,见状,拂袖又打了回转。 其实,三十多年了,刘瞎子容貌也早变了样,可再如何变,一个人的眼睛和声音不会变。他可不想太傅认出自己,反正到了饭点他没去丁有田自会给他送来。 刘瞎子在家掐着饭点候着丁有田,他身边桌上放了本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的古书,丁有田来时把那本册子也带来了。 “师父,这册子于我无用,但那姑娘能看懂,她也姓简,算是跟我娘子有缘。念在她每日给你做饭的份上,你就收下她这个徒儿。” 刘瞎子斜刁起只眼看看他,随后将桌上那本书甩给了他,冷声道:“收你我都后悔了,这本书你先拿去看,自己先琢磨琢磨,不懂的再来问我。”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丁有田报出书名,被刘瞎子扔在阁板上的风清子听了,气得破口大骂他们的师父,他就知道师父把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传给了刘瞎子,否则当年刘瞎子怎么可能从皇上的行宫中逃脱。 骂完师父,他又大骂刘瞎子,当年他数次逼问刘瞎子要这本书,刘瞎子始终说师父临终前还没来得及将书给他就仙逝,他也不知道师父的那些书藏在哪。 风清子魂魄被困于石室,黑匣子上又被刘瞎子贴了秘咒,他纵骂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徒儿谢过师父。”丁有田将书揣进怀里,看看手中那本册子,还是不舍得还给刘瞎子。 “师父……” “少废话!我是不会再收徒的。至于这册子,你看得明白看不明白都送你了。你爱给谁看不给谁看我管不着。但有一样,若让这册子落到不该落的人手里,休怪为师翻脸不认人。” “徒儿替简姑娘谢过师父。” 刘瞎子往嘴里扒了口饭,眼一斜,看着他道:“你替她揖的什么礼?你是她什么人?” “这,徒儿……徒儿是她孩儿的爹爹,她是徒儿孩儿的娘亲。” “就这?”刘瞎子瞪他眼,骂道:“没用的东西,快些给我滚远一点,省得污了我的眼。” 丁有田微一哂,“徒儿滚了,师父慢用。” “回来!”刘瞎子叫住他,“那老儿几时走?” “师父说的是……噢,那可不是一般的老儿,是霍公子的爹,当朝太傅。” “我管他什么傅,他为何老赖在你那不走啊?” “他且要住一阵子呢,说是要等杂交粮种上出了成果再走,我们将他安排到镇上买的屋住了,等他走了我们把那屋下面改成茶楼,交由师父说书给人看相算卦都行,师父意下如何?” “等他走了再说,这段时间我要研制新药,你每日把饭按时送来即可。” “去。” “那师父慢用,徒儿先走了。” 丁有田回去吃过饭,转去房里躺在榻上打开那本古书,正看得入迷,简宁进来了。 她洗碗弄湿了衣袖,回屋换衣裳。 “哦,对了。”他起身拿出那本册子,“师父说了,这册子归我了,你若拜我为师,我也不是不可以把这册子拿给你自修的。” “你自己留着,以后天天搂着它睡。” 简宁推开他,拉上了床帘。 丁有田转身走两步,想起刘瞎子骂他的话,又返身一把拉开床帘。 “你要死啊!”简宁坐在床上刚要解衣裳。 第168章 开膛破肚 丁有田比简宁高了大半个头,此刻他站着,她坐着,无形中在视觉上给了简宁巨大的压迫感。 这人的气势几时变得这么强大了? 她心中暗诧异。 莫名又有点心慌。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姑娘请教一二。”丁有田唇角上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 “先走开,一会再说。” “姑娘给在下解了惑,在下自会走开。” “说!” 丁有田扬扬手中册子,“适才听姑娘话里的意思,在下若不主动奉上册子,往后便只能搂着这本册子睡。反过来,在下若主动奉上册子,是不是……” “是你个头!” 见他眼神挑衅地缓缓下滑,落在自己领口处,简宁起脚欲踹他,不想他身子恰好作势往前倾了下,她这猛一抬腿反让他站立不稳,整个人竟朝她压了下去,将她一下扑倒在床。 完了。 丁有田以为这下自己死定了! 电光石火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该捂脸还是捂耳朵。他既不想听到简宁的怒吼,也不想被她抓花脸。 然而,他预料的这些统统没有发生。 在后院挖地窖的哐啷声中,房间反显得出离的安静,这一安静,心跳声便清晰可闻。 她的,合着他的,在这一刻响如战鼓! 他只觉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往身下的人看去,却不想撞进一双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黑眸里。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头一低,唇缓缓向她唇上贴去,她也慢慢闭上眼,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即常氏在外大声叫着简宁。 “简妹子,快来啊,三娘要生了!” 简宁眼闭到一半陡然睁开,她一把推开丁有田,开门跑了出去。 “三叔,快备车!” “人都到了,丁盛他爹用平板车推来的,在医馆呢。” 简宁快步跑往医馆,田氏跟着跑了来,她是有接生经验的,简宁一出院子就看到搓着两手的丁平顺,他满脸惊惶不安,看到简宁想上前迎一步,身子晃了下,却又站定了。 “人怎么样了?” “不,不知道。在,在里面呢。” “妹子……”三娘嘴唇发乌,满脸痛苦之色,田氏一见惊道:“呀,似难产,嘴唇都乌了,这咋整?” “没事,别慌。”简宁握住三娘的手,“有没有感觉心慌胸闷?”三娘摇头,“妹子,求你了,一定保住孩子,先保孩子,求你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 “单纯嘴唇发乌,这是末梢血液循环不好,不必担心。” 简宁的沉着冷静令三娘安心不少。 但如田氏所说,三娘确实难产,如果不采取剖腹产大人小孩都会有生命危险。 “你男人没来吗?”手术必须家属签字。 “又,又又,又来了……”三娘又开始阵痛,在简宁帮助下调整呼吸,待阵痛过去后,她哭道:“他去送货了,走的时候我还好好的,谁知,我就……” 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只管轻声啜泣。 “听我说,三娘,你胎位不正,顺产是没办法顺产了,要是孩子长时间生不下来,会因缺痒导致生命危险,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们母子,而且以后不会影响你再生孩子。” “行,行行,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生下来就成。” “你先听我说,是要做剖腹产手术,把肚子剖开将孩子取出来。然后再缝合肚皮,大人小孩都不会有事。” 三娘倒吸口冷气。 田氏闻言直接吓软了腿,“这,这这,开膛破肚人还能,还能活吗?” 不怪她们惊诧,对古人而言,开膛破肚实在惊悚。 “能活,相信我,我说了不会让你们母子有事的!”简宁又抓住了三娘的手。 三娘流下泪来,心中委实怕啊。 但当阵痛再次袭来,不必简宁问她,她自己先大叫上了:“快给我把肚子破开把娃取出来,哎哟疼死我了,快破开!只要娃能活,我死不死的没关系,快给我破开了!” 她担心孩子闷死在肚里,她已经失去二胎,第三胎她可不想再失去了。 人命大于天! 三娘的情况不是很好,简宁决定立刻施行剖腹术,本想让田氏帮忙,她嘴里答应着,可两腿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哆嗦,再看常氏,比田氏好不到哪里去。 翠姑听说要开膛破肚边都不敢拢,不得已,简宁只得把丁有田抓来。 丁有田乍听之下,神情犹如见了鬼。 天啦,他是犯了什么错,要看一个妇人被开膛破肚? 他能拒绝吗? “别废话了,不会让你看不该看的,你想美事呢!”简宁几眼刀砍过去,他乐不乐意都只能照办。 他背过身,套上无菌服,待简宁做完术前准备工作唤他才转过身来。 剖腹产只需做局部麻醉,三娘此刻脑子是清醒的,简宁事先告知过她不会感到疼痛,她下半身简宁也给她盖了毯子,可丁有田一个大男人在边上她还是感觉羞耻,一直紧紧闭着双目。 “疼吗?”她听到简宁问她,好像肚皮上被针扎了下,“有一点。” 她闭着眼道。 隔会,她不断听到有轻微的响声发出,似是剪子类的东西发出的碰撞声。 开始了吗?她心里纳闷,想着应该是还没开始,虽然简宁说了不会疼,可开膛破肚怎么可能不疼? 她暗暗焦急等待着,心里很想问简宁,为何不拿绳索将她缚住,她担心自己会因疼痛滚下床去。 正等得心焦,忽感觉肚子震荡起来,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晃了几下后又没动静了,她忍不住想问简宁是不是破开了,还没张嘴问呢,就听丁有田说道:“这娃儿好胖。” “已经破开了吗”三娘惊呼道。 她想睁开眼看看,又不敢,怕看见自己肚皮翻开的景象。其实她睁开眼也看不到,简宁在她胸前横挡了一床军用毯,除非她自己有胆量掀开毯子。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三娘一下淌下泪来。 “恭喜,七斤七两,大胖儿子。”简宁把孩子放到她边上,接着去给她做缝合术。 丁有田在边上帮忙的时候没敢分心,事后待她缝合完他才后知后觉感叹起来。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是无论如何都很难相信,妇人生产竟真的可以开膛破肚取出来,而且妇人全程保持清醒感不到一丝疼痛。 他在这里感叹,医馆外丁平顺听到婴儿啼哭声后,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第169章 为娃积福 三娘母子平安,丁平顺这口气落下了,想到另一桩事,心又提了起来。 他往医馆里瞅眼,面上又布满焦虑。 常氏趁出酒的间隙偷得一会闲,过来看下情况,见他好像很不安,上前质问道:“又不是你媳妇难产,你揪的什么心?” “你这是啥话,我替她揪个啥心?这不是,头回听到开膛破肚,心里没底,我这是替老四媳妇担心。你说万一有个啥事,人家男人找上门来寻麻烦咋整?” 常氏一听,也是啊,她心里同样也替简宁担着这层心呢。 “里面怎么样了?”常氏探头,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过去,果果跟黑脸门神似的在里面房门口把守着。 丁有田吩咐过它,不许任何人进去。 “不知道啊,反正听到娃儿哭了几声,又没动静了。” “这么说娃儿真个从肚子里取出来了?老天爷啊,这老四媳妇咋这么能呢?这会应该是缝破开的肚皮了?你说那人还能活不能活?” “我哪知道。你快去干你的活,我在这守着,有消息我就去喊你,快去。” 丁平顺心里焦虑死了,又不敢再表现出来。 三娘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她生的男孩,通常男孩都是等到足月或超出几天才会发作。 今儿她之所以提前发作,源头在丁平顺这儿。 中午,大宝他们吃过饭去学堂后,丁平顺收拾好灶屋望着两筐菜,实在没心情挑去卖。 一则,三倍利的买卖砸了,这点蝇头小利他提不起劲;二则,他担心三娘跟简宁告他状了,把上回他带丁有旺来这儿的事说给了简宁听,心里忐忑不安实在没心情去卖菜。 这套房屋虽不是他的,可日日在这进进出出以至他心理上有个错觉,感觉自个是个镇上人了。 他害怕简宁听了三娘的话后会起心把他撵走,哪还有心思去卖菜,可两筐青菜不挑去卖掉,会越放越蔫巴,回去交不出卖菜的钱,少不得又要看常氏脸色。 思虑一下,他只得挑上青菜出来。 丁平顺锁上大门,去三娘店里放钥匙,见三娘一人在店里打扫卫生,他忍不住想问下她跟简宁咬耳朵说了些啥? 他想问,又要拐弯抹角,吞吞吐吐,三娘顶瞧不上他这样,心里也明白他想问什么,便不耐烦地挑眉道:“你想问啥,大大方方地问,别贼眉鼠眼,搞出这副鬼样子,烦不烦啦!” 三娘手中抹布一甩,照柜台边框拍打了一下,随后斜目横他眼,“你不就是想问我,前回你把人引到这的事,我跟没跟大宝他娘说吗?你就不能痛快问出来,非得做出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叫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之间有个啥说不清的事呢!” 她既把话挑明了,丁平顺也就横下一条心,“那你,到底跟她,说没说?” “说了!” “你咋能说呢?” 丁平顺闻言急了,“我都不认得那人,人家找上门来讨口水喝,我不过接了杯水给他,又没花费一文钱,你嚼这舌干啥?你安的什么心?” “哟,你还急眼了?你急啥?即是过路人,讨口水喝,你至于跟我急赤白眼的吗?打量谁是傻子呢,东家不讨,西家不要,偏偏寻上你?那人要不是丁家村的,我三娘从今往后跟你姓。” “又不是你家买的屋,你有啥权利把人招到这来?招来也就罢了,还在这嚎啕大哭,人家一家子还没搬来呢,我倒要问你安的什么心?把人引到这来嚎丧!” “不是我爱说你,实在是你这人不地道,大宝爹娘对你们一家不薄,你瞅瞅你那点出息,弄个啥好吃的还悄悄摸摸只往你儿子书包里塞,你打量我瞎呀?” 三娘当时毫不客气的将他好一通抢白。 丁平顺心里那个气哟,昨晚和常氏干了一架,粮食的事泡了汤,他心里本就不痛快。加上又是个蔫人儿,这蔫脾气上来了,说话也就不管不顾了。 他指着三娘骂道:“你这妇人比毒蛇还毒,我便是招人上门喝口水碍着你啥事了?活该你二胎保不住,你这毒妇,这胎也别想保住,迟早产痨死!不信走着瞧!” 产痨死,意思妇人会死于难产,是句骂人最狠最毒的话。 三娘二胎没保住流掉了,眼下又临盆在即,听了这话如何不恼,不气?当下扔了抹布,从柜台里冲出来,扬言要撕烂他的嘴,因太过气恼,肚子不慎撞到柜门边上,动了胎气,跟着破了羊水,吓得她捂着肚子大叫起来。 丁平顺看着自柜台内溢出的羊水,也吓傻眼了。 “快去叫大宝他娘啊!”三娘疼得腰都直不起了,拍着柜台朝他喊道。 他反应过来,手忙朝乱跑了出去,没跑几步,被人叫了回来。周边店铺的人都知道三娘一早预定好了接生婆,也知道是丁平顺一个村里的,让他直接把三娘送去。 有人推来了平板车,又帮着把三娘抬到车上,还有人拿来被子给三娘盖上了,他推上车往村里狂奔,脑子里只一个念头,三娘母子千万不能有事,有事他就完蛋了。 他一路跑一路还不忘安慰三娘,念在他这点好上,是以三娘没告诉简宁自己为何会提前发作的。手术过程中她全程闭着眼,直到简宁把孩子抱到她边上她才睁开眼。 孩子平安出生,自己也安然无恙,三娘决定就当为孩子积福,不再提别的。在简宁给她缝合完肚皮后,麻醉药效过了,痛觉从双脚趾头开始往上蔓延,一直到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痛,她又哎哟叫了起来。 “能忍耐吗?”简宁问她,并道:“要不能,可以用止痛棉,不过最好是不用,这样肠子蠕动功能可以尽早恢复,你早一点放屁就能早一点进食。没放屁之前是不能进食的。” 听她这么说,三娘咬着牙:“能忍!” 早点进食意味着能早点哺乳,能忍不能忍她想着都必须得忍。 “没事我先出去了。”丁有田见简宁都处理好了,他一个大男人还待在房里感觉不大好。 “大宝他爹,谢谢你了。”三娘吸着气道。 “谢我娘子,是她救了你们母子。”丁有田脱下无菌服,摘下口罩,从里面房间出来,迎面撞上三娘的男人。 第170章 埋下隐患 丁平顺听到里面门开了,也跟在三娘男人卢淮安后面进来了,两人看见丁有田从里面出来都愣了下。 简宁抓丁有田进去帮忙丁平顺是瞧见了的,但彼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三娘会不会又再告他的状,瞧见了也没往脑子里去,这会同样一脸惊诧。 丁有田觉得这事确实尴尬,虽然妇人难产稳婆搞不定的时候,有些人家也会请郎中进去产房助产,但多是年长的老郎中,还没有过年轻男子助产的先例。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如何解释,卢淮安已冲进了里屋,进去一眼看到躺在三娘边上的小娃儿,“男娃女娃?”他快步走到床前问道。 “男娃,七斤七两。”简宁替三娘答道,接着眉一挑:“怎么,要是女娃你还嫌弃不成?” “不,都一样,不过这胎还是男娃好,二回咱们再要个闺女。”卢淮安看着大胖儿子心里乐开了花,“俊他娘,你瞅瞅,和俊儿生下来时一模一样。” 三娘刀口一阵一阵地疼,火辣辣的,但在她能忍受范围内。她瞪眼自个男人,“眼里只有你儿子,要不是简娘子,我们母子这会说不准都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三娘胎位不正,本来应该等你来签字的,可人命大于天,等不到你来,我只能给三娘做了剖腹产,不然母子都会有危险。” 简宁告诉他道。 “啥叫剖腹产?”他问。 “开膛破肚取出来的,当时倒不疼,可这会却疼得紧。”三娘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别哭,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简宁挂好吊瓶,叮嘱卢淮安,“看着一点,要是这里面的水滴完了就去喊我。” 医馆还没正式开张,不过挂点滴瓶的木架子,许木匠已做好两个,里屋开的两个窗口也还没糊上,好在窗口开得高,今天又没风,倒不碍事。 卢淮安从开膛破肚中回过神,忙起身对着简宁拱拱手,“多谢简娘子神医妙手,你可真是菩萨转世,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 简宁是普仁堂少东家的师父,还救过大俊,连杨老太公都对她赞不绝口,这些卢淮安都是知道的。 此刻,他感激是真感激,发自内心的。 简宁前世还在警校实习期间,就被教官武言旭看中,后来武言旭去了特警部队点名把她也要了去。因简宁会中医,到了部队又被送去部队医院学习西医。 但简宁其实是会西医的,她师父乌阿婆被人称之为鬼手神针,是因为乌阿婆在中医上的造诣远超西医,简宁跟着乌阿婆也学过西医。她有中医底子,对人体各个器官经脉都门儿清,没进部队医院前就已经会缝合伤口解剖分解尸体了。 她在部队医院很快脱颖而出,成为独挡一面的主治医生,因部队医院也对地方民众开放,三年下来她对患者家属的感激之情早麻木了。 这会也一样,她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拿了瓶碘酒和一包棉签给卢淮安,告诉他剖腹产的没有经过产道挤压,体内残余胎毒会引起下身丘疹,叮嘱他一会要是三娘起了丘疹,就用棉签滴了碘酒给三娘擦拭一下即可。 交代完卢淮安,简宁又告诉三娘,刀口最疼的时候也就是下午这两三个时辰,之后便会慢慢缓解,要是实在疼不过可以考虑用镇疼棒,每个人对疼痛的敏感度不一样,让她别硬撑着。 三娘感觉自己能行。 简宁点点头,抬眼见丁平顺在外屋探头探脑,她走过去问他:“有事?” “没,也没啥事,盛他娘让我来看看,看三娘母子是不是没事了。” “都好着呢,今天多亏了平顺大哥及时把她送过来,辛苦了。” 听简宁这么说,丁平顺放心了,看来三娘没再告他状,之前告的状看上去简宁也没放心上,不然不会对他说话还这么客气。 丁平顺是典型的疑心生暗鬼,三娘根本不认得丁有旺,简宁就算知道他领了人去自家喝了口水,也不会为这事怪罪他。至于偷摸往丁盛书包塞吃的,简宁压根没放心上,有个啥好东西不够分的,他塞给自己儿子无可厚非,她能理解。 常氏和丁平顺都是手紧的人,把钱和物看得比她和田氏要重,但大宝头天入学常氏送了件长衫给大宝,这个情简宁一直记在心里,看在常氏的面子上,只要丁平顺没干其他出格的事,她是不会轻易对他做出什么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馆,丁三爷赶着马车从院里出来,马车上装了几坛酒,一些需求量不大的客户,出点车马费他们也是包送货的。 “咋的,完事了?”丁三爷才听田氏说,简宁给三娘做了剖腹产,“那肚皮破开了人真没事啊?” 他满脸难以置信。 田氏几个也是问过丁有田,知道三娘母子平安无事才敢张扬,这之前她们都没敢声张。 “没事没事,弟妹这医术天下只怕无人能比了。”丁平顺讨好地说道。 “没你们想像的那么邪乎,这只不过是个很平常的手术,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那的隐婆都会做这样的手术,不足为奇。”简宁说着上前抚了抚那匹马。 这马还真买值了,在丁三爷的精心饲养下,如今已是膘肥身健,鬓毛整齐,四蹄看去坚韧有力,丁三爷肯定它是匹千里马没跑了。 丁三爷还给这马取了个名叫火焰,他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基本都和火焰形影不离,但火焰似乎知道简宁才是它的主人,也记着是简宁给它做的手术,每次看见简宁表现都异常亲昵,它不停用脑袋蹭着简宁。 “好了,跟着三叔去送货,我也要去干活了。”简宁拍拍它,进去打水洗过手脸,替换下了秋哥。 田氏几个之前从丁有田嘴里没问出什么名堂,这会都追问着简宁,在她们想来实在无法理解,肚子剖开和缝接上手掌可不一样,她们实在好奇一个人的肚子剖开了为啥还能活下来。 医馆里,卢淮安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后也在追问三娘,问她丁有田为何会在产房里? 三娘知道他心眼小,又想着丁平顺就算知道实情,她今儿放了他一马,他应该也不会乱说,便扯了谎,说丁有田是在简宁做完手术之后进来送吊瓶的。 扯一个谎容易,可事后却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这个谎,三娘此时还不知道她为自己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第171章 傻小豆子 酉时,丁三爷在河边给火焰刷洗干净,擦完马车,准备去接大宝他们了。卢淮安烦请在医馆干活的许木匠,替他看着点三娘的点滴瓶,他要跟着丁三爷一块去镇上给三娘拿换洗物过来。 他推着丁平顺送三娘来的木板车到了山脚下,丁三爷帮着他一块把平板车绑在马车后头,再捎上他去了镇上。 卢淮安的老娘在帮他们看店,见他独自回来,还以为三娘没生,待卢淮安告诉她三娘生了个男娃,是剖开肚子生的。肚皮缝合后,尚需在丁家村医馆休养三天才能回来,她惊得嘴巴足以塞下一枚土鸡蛋。 “我的个天神老爷啊,你是说把肚皮剖开再把娃拿出来的?”老太太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 “是嘞,那女郎中就是买下隔壁屋的,俊他娘肚子上缠了好厚的纱布。娘你说神奇不,俊他娘说肚子剖开时她人是清醒的,可愣没一丝儿感觉。娃取出来缝完肚皮隔会才开始疼,我来时她已好多了,说是不大那么疼了。” “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还是头回听说,二回她来了你上你哥家知会我一声,我好来瞧瞧到底她生得怎个模样,竟有这般胆量敢剖开肚子替人把娃取出来。我可得见识一下。” “那女郎中生得俊着呢,她男人更俊。” “啧啧,那不是一对神仙儿。” “可不是。” 卢淮安上楼去收拾东西,又取了串钱,原本简宁要是来镇上替三娘接生,哪怕是剖腹产也不用他们出一文钱的。但送去了丁家村医馆,三娘不想让简宁落人口舌,叮嘱他回家要记得拿诊金来。 这钱卢淮安倒是觉着该出,他二嫂早两年就是难产去的,一尸两命,他二哥娶了继弦,头前嫂嫂生的三个娃如今过得老惨了。花点钱算啥,只要母子平安比啥都强。 “淮安啊,把这带去。”他从楼上下来,老太太把藏着的两只鸡和一篮鸡蛋拿了出来。 卢淮安的父亲过世后几兄弟就分了家,老太太跟着大儿子一家住,她原本想着三娘要是生了个闺女,这些东西就不拿出来,生的是儿子她给着才高兴。 “拿去煮些红鸡蛋分给村民,替二小子添福添寿,另外这两只鸡,你媳妇吃一只,给女郎中家一只,不给也由你,自个看着办。” “我一会问俊他娘的意思,明后两天还得辛苦娘替我们看下店,大俊我带去医馆,简娘子,就那女郎中的儿子和大俊一处念书呢,去了也有伴。娘你就不用操心了,替我们看好店就成。” “娘不操心,早点把二小子接回来让我看两眼就成。” 丁三爷接了大宝他们几个,让大宝把大俊也叫上了,然后又赶着车来接卢淮安,半路撞着肩扛手提拎着大包小包的卢淮安。大俊已经知道他娘给他生了个小弟弟,还是剖开肚子生的,见着他爹就问道:“爹,我娘她还好?真个没事吗?” 卢淮安上车放下东西,摸摸儿子脑袋笑道:“好着呢,没事,往后多跟大宝学学,瞧大宝这孩子多稳重。” 大宝他们几个每日中午回镇上的家吃饭,卢淮安都认得,也知道自个儿子跟大宝要好。 “早跟你说了我师父是天下第一名医,一准没事,你不信,非得问了你爹才信。” 马小麦话落,丁三爷在外笑道:“你个臭小子,你师父是天下第一名医,那你是什么?” “我是天下第一名捕头!” “我是天下第一名捕头的二弟!” “那我是天下第一名捕头的小弟!” 丁三爷和卢淮安都被马家三兄弟给逗得哈哈大笑,卢淮安问自个儿子,“那你呢,俊儿,你打算做啥?” “我,我做天下第一名医儿子的好兄弟!” 大宝听惯马家三兄弟尤其马小豆的各种奇葩话,早见怪不怪,他没被马家兄弟逗笑,倒被大俊给逗得微微笑了下。 “我们都是好兄弟。” “对,永远都是!”马小麦在大宝说完后补充道。 马车载着他们一路欢声笑语进了丁家村,到医馆后,大妞拎着尿袋出来,卢淮安忙上前告诉她道:“大妞儿,空了把袋子送过来后去把手洗了,今儿就不用你做这个了,让大俊来做,伯伯谢谢你了,真是个好娃。” 大妞看看穿着长衫的大俊,又仰面看向卢淮安,“大俊哥哥要是不小心弄污衣衫怎么办?他还要念书呢,我可以的,还是我来做。” 她拎着尿袋去了后院茅厕,小心的把尿液倒进了粪池里,打扫茅厕,挑粪浇红薯地都是丁有田的活儿。整个丁家村,他们家的茅厕是最干净的,当然最开始他都是在简宁的监督下打扫的,如今已习惯成自然。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这间茅厕除了他们自家人用之外,再就是几个帮工的。要不是嫌一来一去耽搁事儿,田氏他们也是愿意回自家上茅厕的。 大妞舀水冲干净尿袋,送回医馆,大宝和马家兄弟也都在,他们是来看剖腹取出来的小娃儿,马小豆还想掀开三娘盖的被子看看她肚子,被大俊一掌拍开了手。 “回家看你自己娘去。” “你还有点劲啊,打得还有点疼呢。”马小豆摸摸被打疼的手背,一脸无所谓地道:“不看就不看,我让我娘给我生小妹妹,也让简姨姨给我娘肚子剖开把小妹妹取出来,到时也不给你看我娘的肚皮。” “谁要看,你当剖肚皮跟剖鱼肚子一样呢,傻不傻。” 大妞拧紧尿袋,咯咯笑着出去了。 大俊送大宝他们几个出医馆时,问大宝,“方才那个是你大妹妹?” “是。” “你还有两个妹妹呢,怎的没瞧见。” 他话音刚落,阿蛮同着二妞三妞带着三只小银狐从院里出来,毛球一见大宝,立即撒丫子朝他跑来。 “她们三个都是我妹妹,这个是……” 大宝还没介绍完,阿蛮腰一叉,“我不是他妹妹,她们两个才是,这是丁佳,这是丁瑶,我是霍阿蛮,是大宝的小娘子。” 阿蛮歪着头,挑衅地瞪着大宝,一副你拿我怎么样气死你的表情。 第172章 搭车被拒 大宝双手往后一背,挎着书包走了。 他现在也摸清阿蛮的性子了,直接无视她,不作口舌之争耳根便能清净,她顶多怒吼两声就消停了;若只管跟她辩个长短出来,她能一直缠着你吵个不休。 毛球自然屁颠颠地跟着他跑了。 “臭毛球!” “臭大宝!” “我再也不跟你俩玩了!” 阿蛮的“再也不”通常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到吃晚饭时她已经又追着毛球和大宝跑了。 简宁让大宝把大俊父子叫来一块吃饭,她追着大宝和毛球一块去了,恰好太傅带着来喜从里正家过来,看到她追着大宝喊,太傅皱眉胡子都翘了起来。 “成何体统!”太傅吩咐来喜,“去把她给我抓过来。” “老爷,你饶了小的,小的要去抓她她一准又会咬小的,咬得可疼了。”来喜作势去撸衣袖,阿蛮闹着要来找她爹霍锦成时,他也是奉太傅之命抓她关去她自个房间,被她咬了好深的牙印。 “小的这条胳膊刮风下雨都还疼呢。” 他可不敢再去抓阿蛮。 “你这死奴才,难道她那牙口还有毒不成?”太傅瞪他眼,拂袖进了院子。 来喜只得跟去医馆,一会同着阿蛮一块进去也算交了差。他一去,卢淮安就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红鸡蛋。 下午,卢淮安在医馆外挖了个土灶,用刨木花煮了红鸡蛋,又给三娘炖了鸡,只是三娘到现还没打屁,暂时还不能进食。 “叔叔,还要两个,还有我爷爷。”阿蛮看他只给了来喜两个鸡蛋,张嘴又替太傅也要了两个。 下午她们每人都是两个的。 孙小姐心里还是有老爷的,来喜想着一会可得报告给老爷。 “俊儿,你去吃,爹还要看着你娘和弟弟,一会自己做点吃的就成。”卢淮安从家里带了米和菜来,他没想到简宁还会招待他们吃饭。早知道他就不带了,自个做饭忒麻烦。 “叫你去你就去,我这儿不用你管。”三娘要打九瓶点滴,第七瓶才挂上,暂不需要人守着。 卢淮安还有点抹不开脸,主要简宁没收他那只鸡,让他留着给三娘做月子吃,所以他不大好意思去,感觉像吃了白食。 三娘给大俊丢了个眼色,大俊便去拽他爹,“我好兄弟的家不用见外,爹,跟我们去。” 大宝也帮着扯,阿蛮见大宝扯了,便也跟着扯。 他们几个拽扯着卢淮安刚出医馆,碰上给刘瞎子送饭转来的丁有田。他听卢淮安嘴里嘀咕着他就不去吃了,不去添麻烦这话,便站定,笑道:“卢兄说哪里话,莫要我们三请四请才好,若等到我娘子来请,那时候才真叫添麻烦了。” “连个人都请不动,我娘子一定会数落我们,快些跟我们去罢。” 卢淮安这才跟着一块去了。 饭菜上齐,简宁拿了壶酒出来,卢淮安不喝酒,只丁有田陪同太傅喝。有太傅在,梅香老实多了,手脚也勤快了,连偷瞄丁有田都不大敢了。 “听说你每晚在给孩子们说书,说的西什么……”太傅一口酒下肚,看向简宁问道。 “西游记。” 丁有田替简宁回道。 “我娘子的家乡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她脑子里装满了当地流传的故事,只可惜她和父母离散时年纪尚幼,不知道自个是哪个州郡的人,如今也无从去寻她的亲人。” 哦?听他说简宁幼时和父母离散,太傅心头一动,不由暗打量起简宁。 之前他就觉着丁有田的神韵很像自己认识的人,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像谁。这会看简宁,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疑心她是平南王丢失的嫡女,竟看出她神韵颇有几分像平南王。 然而,面相却是没有一丝相像的。 莫非长相随了平南王妃? 可平南王妃自女儿丢失后就患上了失心疯,早不见客,府上一应事务都是侧王妃在打理。早年太傅倒是见过平南王妃一面,那时平南王还只是镇南将军,太傅早想不起从前的镇南将军夫人长啥模样,不过是隔着帘子瞧过一眼,哪里能记住? 除非阿蛮她奶在,她倒是见过数次面。 “你爹娘是干啥的?” “都是庄户人,有了弟弟后爹娘也不大疼我了,我也不想去寻他们。” 简宁察觉到太傅在暗暗打量自己,她一下想到了,别是太傅和原身的爹娘相识,觉得她和原身的爹娘有点像才会打量她。虽说她占了原身的肉身,可她毕竟不是原身,也担心原身的爹娘万一也是对极品,到时就麻烦了。所以她不想多言,言多必失,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了。 太傅听她说是庄户人,只道天下的事没那么巧,平南王遍寻不到的女儿意让他无意给找到了。 想来是他想多了。 吃罢饭,太傅问阿蛮,“要不要跟爷去镇上住?”似乎担心她不愿跟自己去,太傅紧接着又道:“明儿一早又过来。” 阿蛮头一偏,想想,“好。” 简宁没想到她会愿意,还以为她会拒绝呢。 她去,梅香自然也要跟去,虽然梅香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也还是忙着去收拾东西了。 阿蛮人虽小,心里却很有谱,她知道除了霍锦成,太傅一家才是她的亲人,她心里其实是渴望得到爷奶的爱的。 因赶车的向前随同霍锦成办差去了,太傅也就没想着乘坐马车去镇上,但走路阿蛮不干,哪怕来喜背她她都不肯。 “我赶车送你们去。”卢淮安忘给三娘拿换洗的亵裤了,三娘是个爱洁净的,他正好打算一会回去取的。 赶车送他们一趟自己也能节省点时间,既然不是专程麻烦他跑一趟,太傅也就点头应下了。 卢淮安赶着马车到村口被老五拦下了。 老二丁有良也在边上。 他俩是奉老丁头的命令去接回陆氏方氏,两个儿媳妇都回了娘家至今未回,老丁头觉得丢脸。想着他们家马上要发了,便打发他俩去接回自个的媳妇。 老五才不愿惯着陆氏,自己跑的自己回,他压根没想着去接她,心里盘算着借此机会去镇上赌坊再捞一把快钱,见有马车往镇上方向去,忙上前拦住想搭个便车。 卢淮安并非马车主人,他停下车,扭头问太傅。太傅自是没意见,还命来喜掀起车帘,请他上来。 老五谢过,出门遇马车,这运气想不赢钱都难。 他喜滋滋地抬脚准备上车,就听一声娇喝:“下去,你这恶人,不许上来!” 第173章 来得真巧 老五长得很有辨识度,他额头幼时摔伤过,留下了一条凹进去的细长槽子,阿蛮只见过他一次,便一眼认出这黑黝黝额头有疤的家伙,是前回被简宁打倒在地的恶人。 她起身张开双臂挡着不让他上来。 老五一脚已经踩上车厢,没想到半路蹦出个女娃子拦住他,正要发作,太傅冷哼一声:“小蛮子既说你是恶人,还请下去。” 梅香这时也认出老五,“他是丁大哥的兄弟,他们分家了,一家子还上丁大哥家闹过,后来因打了马捕头被抓去衙门了,想是才放出来。” “五弟!”老二怕他犯浑,上前扯开了他。 “那女娃子是贵人寄养在老,丁有田家的,不是咱们能得罪的人。可不敢再惹事,快些走罢。” 听他这么说,老五依稀记得那晚霍锦成带人来时的情景,身边还有好些看去很厉害的随从。 “呸!晦气!原来是那怂包软蛋家的客人,请爷坐爷还不稀罕坐呢!” 他照马车轮踹了一脚,卢淮安是个老实人,他没敢声张,来喜欲跳下车跟他理论,被太傅喝住。 老五悻悻打火焰身边过时,冷不丁火焰给了他一蹄子,直接将他踹出几米远,倒在路边连声叫唤。 卢淮安一见,马鞭一甩,赶着马车跑了。 “我日你个祖宗!” 老五爬起跳脚冲着远去的马车叫骂,他不过是过过嘴瘾,上回被简宁几下打趴还卸掉两只胳膊,他再不记事也不敢上门去找麻烦了。 “五弟……” 到了前面分岔口,右边是去往方氏娘家村的小道,左边是去往陆氏娘家村的小道,老二拍拍老五肩膀:“记住爹的话,去了和弟妹好好说,把她母女给接回来,让爹跟娘省省心,啊?” 老二叮嘱老五几句,往右边羊肠小道去了。 老五看着他走远,甩开膀子大步流星朝着镇上走去。 “五哥,来啦。”屠一刀看见老五上前热情打着招呼,老五憨笑两声,期期艾艾表达了借钱的意思。 “好说,我五哥来了想玩一把,小意思,我领你去柜上支一两银子,赢了跟着还上,一分利都不要。” 老五也没去想要是输了咋整,隔天还上会不会有利钱,因为他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输。 他跟着屠一刀去柜上支了一两银子,心里还想着屠一刀真够朋友,和上回一样,连借条都不用打,仗义! 傍晚,赌坊里的人更多,很是热闹。摇骰子声和推牌九声不绝于耳,置身其中,老五感觉自个人生都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不由躁动兴奋起来。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了啊!”庄家一边摇骰子一边大声吆喝道。 老五先是押上十文钱,想想,又押上十文,随后扯着嗓子和其他赌徒一起大喊着:“大!大!大!” 庄家开盘后,老五瞪眼一看,两个鸡,一个蟹。 鱼,红色,一点。 虾,绿色,两点。 葫芦,蓝色,三点。 铜钱,蓝色,四点。 蟹,绿色,五点。 鸡,红色,六点。 果然是大,老五一拍大腿,后悔了,真该把一两碎银全部押上去的,押大是一赔二的赔率,要是全押了这会他手上该是二两银子,还柜台一两,剩下一两就是他自个的了。 悔啊! 可是再押,他还是只押了二十文,这样万一赔了他还赚二十文。 这回他依旧押大,结果也还是出的大,个把时辰下来他面前又堆成了小山。他买大出大,买小出小,赌场里有几个人看他运气好,便跟着他买,其中两人还各种彩虹屁把他吹得飘飘然了,俨然真当自个鸿运当头是盖世无双的赌神了! 又赢了几把后,老五准备见好就收,但那两人不肯收手,还要玩,他就在边上看。没他掌舵,那两人连连输,输得头直甩,他衣袖一撸,又开干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停了一会,运气也停住了。他押大出小,押小出大,不多时赢的钱连同借的一两银子全输光光了。 老五去找屠一刀,又在柜上支了一两银子扳本,隔会再去支了一两,越输越急于扳回来,他哪有银子还账啊,只能指着赢回来把账给平掉。 夜渐深了,输红眼的老五还在赌场嘶吼着,丁有田从刘瞎子那听完课转来,进院见东屋和主屋都亮着灯,大宝和大俊还在灯下温书,他进去叮嘱他俩早点歇着。 大俊晚上同着大宝一处睡。 两人都答应了。 丁有田回去主屋,推门时想起中午那一幕,心情不觉愉悦起来,进去看到简宁坐在灯下扎布偶,他心里不觉荡了下。 “娘子~”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叫顺了嘴,他脱口又喊了声娘子,还喊得百转千回,听得简宁面上一红,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他摸摸鼻子,也没去解释自个叫错了,因为简宁并没骂他,只是瞪了他一眼。他胆子一下大了,走去桌前,见桌上有一纸片,他扫眼,跟着拿了起来。 这是简宁的照片,她警校刚毕业那年穿上警服后拍的。照片上,二十出头的简宁明眸皓齿,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唇角微翘,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盯着丁有田。 “这是你吗?原来你不丑,非但不丑,还和我娘子生得一般无二,莫非你是我娘子的前世?” 不对,他听简宁说过,她那个地方都是公元两千多年以后了,“难道我娘子是你的前世?” 简宁被他给说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问题,此刻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懒得再想,她伸手抢回照片。 “或许,谁知道呢。” “那就是说有这可能,咦,你是比着这玩意扎的自己么?” 简宁先前说西游记时发现书里夹着这张照片,便想着比着照片扎个布偶,丁有田快过生日了,她打算扎好把自己的布偶人像做为礼物送给他。 这比花费银钱买礼物好得多,她单纯为省钱。 对,她就是为了省钱。 “这是照片,我从前的照片,再说玩意小心我揍你!” “揍我你舍得么?” 丁有田说完,见她目露凶光,忙又一把抢过照片,举给她看,“自己瞧瞧,照片上的人眼睛可不像你。” “拿来,给我。” 简宁伸手去夺照片,他一把塞进怀里,“自己来拿。” “你以为我不敢?”简宁起身探手就要去他怀里拿,他一手捉住她手,一手揽住她腰,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声:“娘子~” 简宁身形一僵,他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唇刚要向她贴过去,院里响起脚步声,接着门外响起卢淮安的声音。 第174章 揍成猪头 “简娘子,俊他娘打……通,通气了。”卢淮安跑来见他们屋里亮着灯,知道他们还没歇下,便是歇下了他也是要敲门问上一问的。 三娘半个时辰前就有要放屁的感觉,但是要放不放的,她也拿不准,直到刚刚她才肯定自己放了屁。卢淮安高兴坏了,尽管简宁跟他也交代过,通了气就能进食了,可他还是不放心,特地跑来再确认一遍。 “是不是可以进食了?”他在外高声问道。 “是,可以了。” 简宁朝房门口走去,丁有田也跟了过去,门开后,他道:“之前我娘子不跟你说过么,通气了就可以进食了。” 他恨死卢淮安了,早不来晚不来,偏这节骨眼上跑来,巴巴问这么一句,真个烦人。 “爹爹,娘放屁了么?”大俊在东屋问了声,他和大宝已经歇下了。 “睡你的觉,别吵着大宝。”卢淮安低喝道。 “我去看看。” 简宁跟他一块往外走去,果果跳下椅子跟了几步,见丁有田没去,它又蹿回椅子上去了。 秋哥一直盘在院角纹丝未动,它和果果不一样,它可是有工作的灵宠,白天需要顶替简宁干活,没有果果那么好的精力。只在卢淮安进来时睁眼看了下,又继续呼呼大睡了。 卢淮安白天见过这个家里的灵宠,也早听三娘说过,不然夜里乍一见到吓都会吓死! 到了医馆,三娘见简宁进来,笑道:“我怕是大宴国,不,应该是全天下头一个挨上一刀生娃的人了。” 她肚子还有些儿疼,不过相较下午好了许多。 “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后一定还会有的。”简宁也笑道。 “简娘子。”卢淮安问:“今后凡难产的妇人,只要送到你这,是不是便不会因难产而死,跟俊他娘一样剖开肚子把娃取出来就成,大人和娃儿都不会有事了,对么?” “这我可不敢把话说死,没有哪个医,郎中敢夸这样的口,我只能说多半不会有事。” 不是每个孕妇都能做剖宫术的,像身体虚弱,或有慢性疾病和精神疾病的孕妇就不行。还有胎儿过大以及胎儿体位不正的,这些都不适合剖腹产。 三娘胎像之前就不大好,是简宁教她做了些调整动作,并辅以养胎中草药慢慢调养过一阵。但她提前发作胎位还没完全调整过来,要不是简宁精通妇科再加上深厚的中医功底,这剖腹产手术换个医生还真不一定敢做。 通常,医生能在一个医学领域拔尖已经相当不错了,没有哪个医生是全能的,简宁还算是比较全面的一个医生,主要她打小跟着乌阿婆中西医都学了,有着扎实的童子功。加上个人天赋,她已经算是个医学奇才了。 简宁故意在医馆磨蹭了一会,和三娘说了好一会话,一再自我催眠,她不排斥丁有田靠近只是这具身体的正常反应。 是个正常人就会有生理需求。 对,就是生理需求,这具身体二十六岁了,有生理需求很正常,她是医生,没什么好害羞的。 过了那个劲就好了。 所以,从医馆出来,她已经心静如水,顶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回了屋。 简宁在我心目中是这个样子滴 丁有田靠在里屋床榻上看书,她在外屋继续扎布偶,一时两人都无话,直到简宁回屋上床躺下后,让他熄灯,要是不睡就去外屋看书。 他熄了灯,也躺下了。 隔会,他忽问她:“你想不想知道我下午去哪了?” “你爱说不说。” “我去后山看我娘子了。” 昏暗中,简宁瞪着两眼,没吭声。 “我下午吐了,你给三娘做手术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给你打好下手不能出差错。过后想想,我心里难受得紧,午饭全都吐出来了。” “所以,你是专程跑去恶心她的?” “当然不是。我是特地去告诉她,现在的她有多厉害,尤其是做手术时的样子……极美!” “不是现在的她,是顶着她肉身的我。”简宁纠正道。 “都一样。” 简宁没搞懂他说的都一样是几个意思,也不想追问他,她心里一下想到了别的事,下月也就是冬月初,是丁有田的生日,才满二十六,简宁过完年都二十七了,比丁有田大一岁。 她一向反感女大男小,前世特警队不是没有比她小的特警追求过她,统统被她婉拒了。丁有田也非她喜欢的类型,她内心很是迷茫,实在搞不懂自己对丁有田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你睡了吗?”丁有田轻轻问了句。 简宁本不想出声,不过她忽又想到一事,于是问道:“你知道诸葛亮,刘备,关羽还有张飞不?” 西游记快讲完了,她打算讲三国,但有牡丹亭在前,她不确定在她之前的穿越人士,有没有在这个时空说过三国演义。 “不知道,他们是你朋友?” “他们是和你一样的古人,过几日我开始说他们的故事。” 简宁又问了好几个,他只知道聊斋和白蛇传,刘瞎子说书总爱讲后山的山精树怪,都是打聊斋里来的。 “你是不是也有书,拿给我先看下。” 四大名着的书简宁都有,不过都是简体版本,拿给他有些他不认得的字她还得教他,这会她睡意来了,便没有理他。 简宁一觉醒来,在外屋看到那本册子搁在桌上,但这会她没时间看,放进百草间先出去练功了。 她在院里打拳,老五此时在赌坊被人打成了猪头,他赌了一夜,输掉了五十两银子。还想去柜上支钱,人家拿出一张借据,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他不识字,可数字是看得懂的。 老五共计支了五十两,变成了一百五十两,且隔三天一翻。三日内没还上这一百五十两,就变成三百两。他不肯签字画押,嚷嚷着要找屠一刀,扬言自己是屠一刀的好兄弟,屠一刀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他们。 惹得赌坊的人哈哈大笑。 有人去楼上把早入睡的屠一刀喊了来,屠一刀上来掐着他的脖子狂扇了他几耳光,接着命手下痛扁了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他娘的泥腿子,这押是画还是不画?”屠一刀被搅了磕睡心情很不美丽,跟拖死猪一样的拽起他,揪着他衣襟恶狠狠地问道。 第175章 车队进村 老五想死的心都有,但也仅限于想,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他还是很惜命的! 屠一刀领的那帮看场子的人个个凶神恶煞,这一刻,他居然没来由的想到简宁,要是那臭婆娘在没准能打得过这帮人。 想到简宁,他不由更恨丁有田,但丁有田有那臭婆娘护着他现在招惹不起。为免皮肉再受苦他被迫画押时,心里恨的人变成了老丁头和孟氏! 要不是他们改变主意把简氏给了丁有田,他哪里会落到这步田地,又怎会遭人毒打,他就像牲口似的被他们从赌坊里丢了出来。 “听着!别想着跑,甭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底细,我大姑就在你们村。你要敢跑,老子剁了你爹娘!” 屠一刀站在门口,阴沉沉地说道。 剁!剁!把他俩都剁了才好! 老五心里正恨着老丁头和孟氏,别说家里现在没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是有,他们宁可他被屠一刀这帮人打死,也绝不会拿出来给他保命。 他太清楚他爹娘了。 一夜没睡的老五又困又饿,他想到了头回赢钱的时候,心里不由后悔昨晚没见好就收,当时要走了这会他正揣着银子跟家睡大觉,睡醒就能来镇上胡吃海喝一顿。 悔啊! 老五甩把血泪,浑身火辣辣地疼,他脱下短褂包住被打成猪头样的头脸,勾着脑袋往通往丁家村的路走去。 他担心遇上赶早去镇上卖菜的村民,让人看了笑话去,半道上还真撞上挑着青菜的丁平顺,他忙又把自己捂严实了,但丁平顺还是认出他,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把自个头脸捂起来。 老五是不想跟他招呼才捂上的? 真个好笑,丁平顺回头去瞅他,不想老五也扭过头,想看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头扭到一半,肿成鱼泡眼一样的余光瞥见丁平顺也回过头,他赶紧勾下脑袋装做看地上找东西的样子,心里大骂着丁平顺,痨病鬼,看你娘个腿啊! 丁平顺当然不知道他在心里骂自己,还只当他是怕自己向他打听高价粮的事,他知道老丁家同着孟氏娘家一起做了这笔买卖,也在心里啐了口。 其实他压根不会搭理老五,老丁家的人他是再不想招惹了,前回被老大丁有旺给他害惨了,令他昨儿担了好大的心。那家子都是瘟神,他见了绕道都来不及,老五居然还捂着想躲他,当自个是香饽饽呢。 他挑着担又回头啐了口。 老五进丁家村时心里恨的对象,已由老丁头和孟氏变成了他婆娘陆氏!要不是她跑回娘家,他爹也不能让他去接她,不去接她,他昨晚就不会去赌钱,更不会输这么多钱。 要是等到今儿他养足了精神再去赌坊,他定能赢钱,下午就能在镇上风光一番。 那个背时婆娘,还想拿乔等他去接她,看老子不休了她! 老五心里一路骂着陆氏,快到家时,隔老远便听到他娘孟氏的叫骂声和大嫂刘氏的哭声。 孟氏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动,普仁堂的杨老郎中冶跌打损伤确实有一手,她一天天见好,老丁头同着自个的几个大舅哥做成了粮食买卖,对孟氏又和从前一样了,所以孟氏觉着自个又行了,调子又一日高过一日。 早起刘氏给她熬好粥,在灶屋同着高氏说了会话,昨儿老二去接方氏没能接回来,老五也一去不回,两人在灶屋幸灾乐祸了一阵。等她想起给孟氏把粥端过去,粥还热腾腾的冒着气,碗也还有点烫手,她直接搁托盘里给孟氏送了去。 结果,孟氏尝了一口,差点想把碗扣她身上。 但没舍得。 虽然是碗能照见人影儿的清粥,跟米汤差不了多少,却是营养品呢。 孟氏不管喝什么粥,她一定要喝到嘴里还有些微烫嘴的感觉,刘氏端来的这碗粥已然不烫嘴,尽管她几口喝干了,可喝完就开始打骂刘氏,还用大头针照她身上狠狠扎了几下。 刘氏痛不过,哭着喊着叫老大,老大跟他大舅随船去了竹岭县,就是没去,他在家也从不会站出来护着她。 她不过是白叫唤一声。 她女儿丁珠和三个儿子都在院里站着,可没一人敢挺身出来替她说句话,求个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孟氏的脾气,越求情打得越狠。 刘氏不像方氏会拿捏老二,也不像高氏会卖乖,她脑子不灵光也就算了,偏还死贪财,又自以为聪明。其实自打没了简氏这个做家务活的大冤种后,她做为大儿媳,承担的家务比方氏高氏多多了,却没在公婆跟前讨到一点好。 老五听到主院这边的哭骂声,压根没有想过来看一下的欲望,他摸回自个屋插上门栓一头倒在床上睡了。 他睡下不到半个时辰,一马车队浩浩荡荡进了丁家村,清一色都是双马拖的板车,板车上的货皆用浇了熟桐油的粗布遮盖得严严实实。还有十来个骑着高头大马,戴着斗笠的汉子护着车队。 打头的是个肤色白净的老者,此人叫卫东,是太子宫里的首领太监,是可以跟风清子比肩的人物。太子派他前来可见对杂交粮的重视程度。 在大宴国之前,这个时空里的中原共有五个国家,在五国之前是十一个国家,是大宴国的皇帝再次统一了中原。 永平帝能荡平其他四国登上皇帝宝座,除了一众谋臣和能征善战的将士之外,还与太子外祖家雄厚的经济实力密不可分。 太子的外祖父,当今皇后娘娘的老爹是个超级大富豪,是唯一一个把当铺在之前五国都开设到各州郡县的人,就是“鼎字号”。 “鼎字号”也是唯一一个,在之前五国时期可以兑换各国票号的当铺。 永平帝登上宝座天下在手后,却不那么想立原配(太子的母亲)为后了,他更倾心于他青梅竹马的良妃,也就是立雍王的母亲为后。只是皇后的贤名突然一下在民间鹊起,加上太子外祖父那时也尚健在,最终他不得不册立了太子的母亲。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永平帝对良妃母子的偏爱非但没减,反愈久弥坚,这也使得雍王的手越伸越长。 第176章 祠堂迎客 古往今来,老百姓但凡只要嘴里还有口吃食,就不会揭竿而起。 民以食为天,由此可见粮食的重要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人与动物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说穿了,不过都是为着一张嘴。 烽火岁月,永平帝率领的大宴军之所以能逐鹿中原,最终异军突起安邦定国,所倚仗的也正是粮食。 有饭吃,就有人为你卖命! 太子显然深谙此理,杂交粮若在他扶持下横空出世,从而在大宴国全面推广,那么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名望就非雍王所能撼动的! 哪怕雍王再得皇上宠爱。 故而太傅前番离京,为免引来雍王府耳目的注意,太傅还与太子上演了一出,老太傅夜闯东宫为其女太子妃出头的双簧。怒斥沉迷美色声乐的太子,被气得当众吐血后,隔日就递交了请辞太傅一职的折子,随后在太子的侍卫向前护送下悄悄离京,来了丁家村。 丁家村的村民几时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奔走相告,很快将卫东一行引到了丁家老屋。 里正和族长闻迅都激动坏了,族长立即开祠堂,把人全部请去祠堂,命杀猪宰羊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丁家村一时跟过年似的,最激动的要数里正,他可是头一个带头把家中田地全部拿来做实验田的。当然,此时他们并不知道背后支持者是太子,也不清楚太傅和卫东这些人的身份与来头,只当背后大金主是霍锦成。 当卫东把十万两银票交到太傅手上,又另拿出三万两银票,一万给了里正,用于补偿奖励他积极试种杂交粮之举;一万给了丁有田夫妇,做为开发杂交粮的奖赏;还有一万给了族长,用于修缮祠堂。 村民一下沸腾了,一万两银票啊!很多人一百两银票都没见过,老丁头是见过的,他也混在人群里,看着春风得意人前露脸的丁有田,他心里百味杂陈。 老四得了一万两的奖赏,这下他拍马也赶不上了,卖高价粮的三倍利儿在他心里也瞬间不香了。 气得胸口疼,这热闹看不下去了,他黑着脸走了。 太傅让丁有田为其代言,试种杂交粮需群策群力,凡为试种杂交粮献策者,一律重赏。 丁有田执笔,开始登记自愿为试种杂交粮出力者的名单,全村四十几户人家,除去先行走掉的老丁头,在家养伤的三狗子,还有马捕头这三户人家之外,剩下的全部报了名。 老丁头事后得知脚都快跺烂了,肠子也快悔青了,连连在心里头暗呼,走早了走早了。不过还来得及,他忙忙回家去找老二,想打发他去报名。 回去一问才知道,老二又去接方氏了,他掉头闯去偏院找老五,蒙头睡大觉的老五被他掀被惊醒后,他一见老五那猪头样惊得眼都瞪圆了。 “狗日的,让你接个人,人没接回来,咋把自个整成这副熊模样?叫陆氏家的人给打的?” 不能呀,老丁头暗思,陆氏家的兄弟那体格打死蚊子还差不多,跟他家老五动手,那不是找揍么? “让他们族人给打的?”他又问。 “不是!”老五一脸不耐,他还没睡好,睡梦中一点烦恼都没有,让他爹给叫醒,他一下想到身上背负的债务,搞得他烦死了,一下忘了面对的是他爹,是他一向惧怕的爹。 殊不知老丁头这会也正烦得不行,听他出言戗自己,一下气不打一处来,脱下鞋就要揍他。 手高高扬起来了,却没能落下去。 老五浑身上下哪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亏他还能安稳睡大觉。 “给老子说!怎么弄的?” 老丁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老五的大女儿和儿子杵在房门口看着,要不是老丁头闯进来几脚踢开爹娘的房门,他俩还不知道老五回来了躲在里面睡觉呢。 “摔,摔的。”老五让老丁头一吼,醒了磕睡,他龇龇牙,睡一觉起来浑身更疼了,也生怕老丁头手中的布鞋会落下来。 他往床里头稍了稍,瞟眼他爹手中布鞋,抱着双臂又道:“夜里看不清,失足摔,摔了一跤狠,狠的。” “这会,全身都疼,疼呢……” “咋不摔死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老丁头气呼呼地丢下鞋子,趿进脚里,弯腿扯了下,自顾走了。 养这么多儿子有啥用?关键时刻没一个能派上用场,少不得他舍下这张老脸自个跑一趟了。 他心里骂骂咧咧地朝着祠堂去了。 去了才知道,大伙都去了田边地头,他又骂骂咧咧往庄稼地那头寻去。远远瞧见乌央央一片,悄咪咪走近,看见丁有田和简宁同着俩老儿立在田埂上,里正和族长则带着村民同着一帮人在田里忙活。 这是在搭啥架子?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老丁头左看右看没瞧明白,好好的田地在鼓捣啥呢? 他瞪眼竖起两耳,边看边倾听着村民们的热议声,听了半晌,他整明白了。原来主意是丁有田出的,说是整个琉璃屋让粮食杂交,一亩地能增产上千斤粮食。 这不扯犊子吗?粮食还能弄个杂种粮出来?一株禾苗它该挂多少麦穗挂多少,咋的,还能人为的让它多挂几株麦穗?要能多挂它自个不会挂,能的你! 老丁头在地里刨了大半辈子食,自认是庄稼老把式,丁有田那还是他家四儿呢,他要懂得侍弄庄稼的话,当初他也不会把他们一家踢出去了。 剜眼谈笑风生的丁有田,老丁头两手一背,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参与这事。他要用事实打脸大家伙,看,你们跟着丁有田忙得屁滚尿流,他老丁头一早知道是没影儿的事,压根不凑这个热闹。 他也不去想那十万两银票了,数额太大,大到他脑子里根本形不成概念。 而且,他断定杂种粮是整不出来的,整不出来人家东家是傻子?还能把银票白送给你们? 指不定连同奖赏里正他们的三万两银票,到时人家都得收回去! 呵呵,他就等着,等着看笑话,这时节放着自家田地不去好好肥田,跟着瞎胡闹,看来年地里长不出庄稼吃屁去! 老丁头心情一下大好,回去的路上撞上丁平顺,丁平顺特地跑来给他家递消息的,竹岭县那边传来消息,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了。 第177章 不落人后 丁平顺一早给张麻子酒楼送去菜后,又回来挑了担菜去了西街市场,还没卖上多大一会就听到消息,说是竹岭县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因为朝廷救济粮到了。 乍听到这消息,丁平顺后背冰凉,心里一阵阵后怕,要不是常氏跟他闹一场,他家钱全砸进去了! 他蹲在菜摊前跟傻了一样,有人来买菜,问他价他就像没听到似的。心里估算着,要是自个把买卖做成了,这会该亏损多少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运粮船开到一半,不是你想调头就调头的,还得别的客商都同意。即便大家伙都同意,船家也是要按事先说好的价收取来回运费。那些专做粮食买卖的客商,粮食卖到哪里都是卖,为省一半运费他们是不会同意调头的。 一旦粮食运到竹岭县,卸船后停放码头也是要按天收费的,就他那点银子买的粮食,自个单租一艘货船运回来,那真个就是一筐青菜盘成了猪肉价。 只能等船家啥时满员啥时开船,在竹岭县码头多待一天就要多花费一天的银钱,赶上天气不好还开不了船。要是拉着几车粮食在县城里转悠,人生地不熟,保不齐还会遭人劫了去。 不能想不能想,越想越后怕。得亏他这买卖没做成,这下老丁头一家该倒大霉了! 他自个前脚刚后怕完,掉过腚后脚就幸灾乐祸,忙忙儿收拾菜摊回来,等不及要看老丁头一家哭天喊地了。 从前,他爹娘还在时,为给常家下聘,他爹拉下脸去找老丁头借八十文钱。老丁头不但没借还当众奚落他爹。他爹一世要强,回来没多久就病倒了,他刚成亲没几天跟着就送走了他爹,这口气一直郁结在他心里,不然他也不能患上病。 丁平顺挑着担回到村,令他奇怪的是前后看不到一个人影,正纳闷呢,老丁头就撞了上来。 “叔,出大事了,你老还不知道?” “有屁放!” 老丁头只当他是要说村里来了马车队的事,嫌恶地瞥他眼,下意识地往后稍了两步。 他可不想离痨病鬼太近,尽管他听说了简宁治好了他的病,心里也还是膈应。 这痨病的标签贴上了想撕下可不容易。 自老丁头和丁有田他们彻底断绝关系后,有关他们的消息总有人递到他眼巴前,像屠婆子两只鸡讹了丁有田几百文钱,简宁给人开膛破肚把娃取出来,还有给三狗子治伤,惠民医馆所收费用全部归到村里等,他统统都听说了。 昨儿他还和孟氏在家骂简宁他们蠢呢,任由里正和族长那俩老东西哄骗,要是不和他们断绝关系,有他们两个老的在后面给他们托着底,医馆收费能归村里公有? 想屁吃呢! 放着钱不挣,谁念你好?那屠婆子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用秘水换了多少野味?掉过头为两只鸡该骂你还得骂你,骂完还要讹你钱。 蠢啊,真是蠢到家! 老丁头脑子里转着这些事的时候,丁平顺把该说的也说完了,说完见他眉头紧皱,完全和他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心下倒是也佩服这老东西够镇定,够能装,指不定一会回去关上门来就痛哭流涕了。 “爹,你咋来了?”丁平顺还想再刺激老丁头几句时,他家大丫背着妹妹过来了。 大丫是跟着村里人来看热闹的,她又告诉丁平顺,“村里人都报名了,就咱家跟小豆子家没报。噢,还有五奶奶家和……” 她看眼一旁垮着脸的老丁头,没再往下说。 大丫比大妞大得半岁,她具体也讲不清是什么事,只知道村里就他们几家没报名。 “爹你自己去问,人都在那边。”她朝庄稼地那边指了下,“我要去拾柴禾了。” 丁平顺心想,就几户没报名那指定是好事啊,得去看看,要有啥好事他家可不能落人后了。 他抛下老丁头挑上担去了。 咦,这人咋走了? 老丁头恍过神,偏头想了下,好像丁平顺方才是叭叭跟他呱叽了啥,可究竟说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转目见他挑着担子往庄稼地那边去了,老丁头暗骂一声,悻悻背着两手也自去了。 丁平顺挑着担过去,瞧见大伙儿都在,路边还停着一溜儿的马车,他说呢,咋村里见不到人影,敢情都跑这来了。 里正家的田地里已搭建起一座大棚,只不过顶棚不是圆拱形的,而是三角状的尖形。要说卫东还真不是个一般的首领太监,他一双肉掌居然能瞬间变成通红的熔炉,可以直接热成型琉璃,将片与片无缝焊接起来。 卫东施展功夫时他那些手下将他围住了,不过简宁和丁有田倒是全程目睹,丁有田如今是见怪不怪,简宁却知道这是红焰掌,若挨上一掌,当时不会有什么感觉,几天后伤处会出现火焰一样的手掌印,五脏六肺犹如被烈火炙烤一般,最后被活活烧死,痛苦不堪。 简宁听她师父说过,练这门功夫必先自宫,原来这老者是个太监,她还以为卫东是她来这个时空见到的第一个太监,不由朝他多瞟了几眼。 丁平顺过来找人一打听,得知里正他们得了一万两银票,凡报名参加杂交粮试种的都会有奖赏,只是要去丁有田那报名让他犯难了。 他暗自盘算了一下,卖菜赚不了几个钱,每日给几个娃搞饭菜简宁也不给他开工钱,还不如回来试种杂交粮,别到时村里家家户户分钱他们只能眼睁睁干瞧着。 不行,他得找他媳妇商量去,让他媳妇去跟简宁说,他不干了,他要回来试种杂交粮。 丁平顺掉转头去找常氏,常氏见他把菜又挑回来了,问他咋回事,不搁镇上卖菜回来干啥? 他示意常氏外头说去,常氏道:“我这忙着呢,老四两口子都不在,哪走得开?你有话就在这里说。” “他让你去你就去得了,这有我们几个呢。”田氏挥挥手,“快去快回,我先帮你顶一会。” “说,啥事?”到了外头,常氏不耐地催促道。 第178章 技术变现 丁平顺先把竹岭县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的事说给了常氏听,再又告诉她,自己不想去镇上卖菜了,想回来试种杂交粮。 常氏一听,瞪他眼,甩手就往回走。 “盛他娘,别走呀,你听我跟你说……”他追上常氏,“到时家家分钱你不眼红?几个娃的饭菜你们可以轮着去做,又不是没有马车,来回方便得很,费不了你们多少事。” “酒楼的菜我每日还是会赶早去送,卖菜就不卖了,一天下来有时十几文钱,我都不稀罕数那几个铜板。” “揣在腰袋里我还嫌那响声儿寒酸,横竖我是不打算去了!” “你说完没?”常氏转身站定,“你哪这么多事,一出接一出,要不是老四媳妇拦下了卖粮的事,你这会能消停站在这?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成?我看你是忘了从前咱家过的啥日子,又是谁给你把病医好的,日子刚好一点你就折腾,迟早你非整出事来不可!” “你这叫什么话?哪有你这样式说自个男人的?她医好我,我俩一辈子就得对她感恩戴德,任她差遣为她卖命啊?我日日中午去给几个娃做饭,是她给我开了工钱还是马家给我开了?你咋不算这笔账呢!” 常氏手指点着他,气得半晌才说出话来,“我看你真是忘本了,医馆还没正式开张老四两口子都忙活两回了,等开张了,他们两口子又要顾着医馆又要忙活杂交粮的事,还有酿酒这头也得顾着。你就不能替他们省省心,偏要闹腾个啥?” “人家马福全一年到头也拿不了几个钱,他咋不像你似的眼红别人分钱?也从不来给他媳妇添乱,就你尽是事,没完没了。” 常氏话音才落,山坡下有马蹄声传来,丁平顺扬目看过去,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看看看,那是谁?打嘴不?” “一准是听到信儿回来报名的。”他缩缩脖子,又道。 “他一早去了县里头上哪听说去?你说给他呀?就不兴人家有事回来一趟?” “你看他往哪去了,直奔庄稼地那边,不是听到信是什么?” 常氏引颈一看,穿着官差服的马福全还真是往那边去了,她转目剜眼丁平顺,“他一准找老四或里正他们,许是进村后有人告诉他了,这也值得你说嘴?” 她往老屋院门走去。 “人都去了地里头,四下哪还有人。”丁平顺跟上她,心里也暗奇怪,马福全咋知道人都在庄稼地那边的? “就不能有在外耍的娃儿告诉他?赶紧回镇上卖菜去,别东想西想,仔细耽搁了几个娃儿吃饭。” 他把一担青菜放在老屋院门外,常氏照着箩筐轻踹一脚,又喝了声:“快去!” 不得已,他挑起担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坡下走去,没走几步,他发狠撂了担子,一屁股坐在草坡上发起牢骚。 卖菜卖菜,成天就知道卖菜,他偏不去了。 看能把他咋的! 如丁平顺所想,马福全的确是为杂交粮一事回来的,他到了田边,跳下马,将马拴在路边后朝着简宁他们走去。 今儿在县衙,他找何知县谈了成立特警队的事,并解释了何为特警队,还推荐了何捕头。 何知县听后没一口回绝,可也没一口答应,成立一支由捕头捕快组成的特殊卫队,事倒是个好事,但月例银打哪来?增加税收,让全城百姓来养这支卫队,百姓能愿意吗? 就算百姓没意见,朝廷知道了会不会治他罪呢?暗斟酌一番,他把皮球喝给了霍锦成,让马福全不妨去找霍锦成商量一下,特殊卫队的职责是保一方平安,鼎字号自然也包括在内。 他建议由鼎字号牵头,联络城中几大商户,负责特殊卫队的月例银子。 何知县已打听到霍锦成是鼎字号的老板,所以也就知道了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不说太子,皇子们都有自己的私人卫队,这些私人卫队都要个人掏钱养着的。他一介小县令,不贪不腐,上哪弄银子养卫队去? 他能做的仅限于支持,精神上的支持。 只要何县令支持这事就成了一半,因为县衙人手不够,成立古代特警队还得向民间招募高手。至于月例银子,不靠霍锦成,他一现代人要在古代赚点银子养活一个特警队,他想也非难事。 他正和何县令说着感谢支持的话,关捕头来报,那晚被风清子附身过的孩童一家回来了。 风清子自己的肉身藏在城隍庙被找了出来,他占用的罗俊贤的肉身也被简宁打烂,这两具尸体被挂在城门上后,接连有两三户外出避祸的都带着孩童回了县里。 马福全同着关捕头去了那孩子家,一问方知,他们一家不单是外出避祸,还有替那孩子找仙姑道士去邪去了。 那孩子被风清子吓傻了,成天喊着有鬼要抓他,马福全给简宁发了信息,说了那孩子的情况,问她能治不? 简宁回说能,施针让他忘掉那晚的记忆就成,顺便简宁也跟他说了卫东一行人来的事,并问他能不能制硝酸铵,用于催熟棒豆。 制各类肥马福全都会,不过硝酸铵是易爆物,他带上那孩子和他的父亲,回去县衙向何县令告了十天假,说他有办法解决月例银子的问题。他跟简宁也说了,制肥可以,但要霍锦成花银子买技术专利。 卫东带来了十万两用于杂交粮试种的经费,他所提自然没问题,简宁跟太傅商量后,太傅立刻让简宁催着他过来。 马福全还带来了那对父子,只是那孩子受了惊吓,坐上马背后一直大喊大叫,导致不停呕吐。他家在镇上有亲戚,马福全便将他们送到了亲戚家,才打马赶来。 他过来和简宁又说了下那孩子的情况,简宁决定先同着他去给那孩子施针,丁有田一听不乐意了,他把简宁叫到一旁,低声道:“马大哥骑马来的,你与他同去,两人同乘一骑我倒没什么,传到田氏耳朵里总归不大好。你自个思量一下,别到时影响了你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简宁白他眼,咬着后槽牙悄声道:“我骑火焰去,这下你没屁放了?” 第179章 打情骂俏 丁有田见她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心里欢喜,却故意绷起脸,头一偏,凑在她耳畔轻声道:“姑娘家家的,说话文雅一点,别总把屁啊屁的挂在嘴上。这不好,今次便算了,二回得改。” 简宁微眯眼,也凑近他道:“你要皮痒,我不介意给你松一下,要不,再赏你一粒麻醉弹?” 说罢,简宁抬脚要走,被他一把拉回,“你可想仔细了,你要敢,我一定休了你。” “多谢成全!” 他二人在一旁说话,皆一本正经的,落在旁人眼里还只当他俩在讨论啥事,只马福全一眼看出这二人在打情骂俏。 不容易啊,这丫头这一世能有个圆满的家庭,有个可以用心守护她的人,马福全是既欣慰又有点失落。但总的来说是欣慰多过失落,他更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能彻底忘掉过去对他的那份不该有的感情。 简宁回去牵出火焰,想起丁有田的话,她又顺便告诉田氏,马福全回来了,她这会同着他一块去镇上给个孩童看病,一会就回来。 她把上回去找马小麦,有个孩童受了惊吓的事,简单跟田氏讲了下。 “去,骑马当心点,家里有我们呢,放心去。”田氏摆手,笑呵呵地道。 常氏心里想着,原来马福全是带人回来找简宁看病的,她先前忘了把马福全回来的事告诉田氏了。 简宁和马福全打马往镇上方向跑去,没跑出多远瞧见丁平顺挑着担子在前面走,她勒住马,问他:“平顺大哥,今儿生意好啊,这是又回来挑了担菜去卖吗?” 丁平顺心里本来还慌着,听她这么说,一下镇定下来,“啊,是,做饭还早,我就回来又去地里扯了点菜挑去。你们这是干啥去?” “去镇上瞧个病人。那我们先走了。” 他挑着担,简宁和马福全也不便载他,两人一夹马肚,策马扬鞭先去了。 望着他俩跑远的背影,丁平顺暗道,这丁老四心也真大,换做是他,他可不许自家媳妇跟着别的男人在外成双成对瞎跑。 像个啥样。 他又在心里嘀咕一句。 快到镇上时,简宁事先把医药箱拿了出来,到了那孩子亲戚家,简宁先在孩子百会穴和心俞穴按摩了一会,待他放松有了睡意才在神庭穴下针。 她刚把针扎进孩子神庭穴,屠一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家住隔壁,他才睡觉起来,看到邻居家门前树上拴了两匹马过来看看。 “哟,这不是马捕快吗?好久不见,听说你高升了,恭喜恭喜啊!”他进来瞧见马福全,忙堆起一脸笑,上前热情打着招呼。 马福全冷冷扫他眼,仅一眼,便知是个街瘤子,因此都懒得去搜索原主记忆,直接无视他,压根没去搭他的腔。 孩子家的亲戚一点不欢迎他,也不敢得罪他,陪着笑脸道:“我侄子在治病,打扰不得,串门还请二回再来。” 人家都做了请的手势,也不知道他咋想的,或许是想显摆他和衙门里的人都有交情,又或许他知道从前的马福全不爱揽闲事,总之他非但没走,反还斜刁起一只眼道:“咋的,撵我?我在你家站一会,就碍着你侄子治病了?这是打哪请来个小娘子给……” 他话没说完,简宁转过身来,他一见之下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抹把口水,他色迷眯地笑道:“哟,好俊俏的小娘子,还带着医药箱,敢情是个女郎中呢。” “马捕快,这小娘子不会是你相好的?”他看眼马福全,问道。 简宁脸一沉。 马福全示意她别管,交由他来处理。他抱臂看向屠一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小弟掉头就走。不是,嘿嘿,小弟少不得请教请教小娘子的芳名,家住何处,可曾婚配,小弟我至今还……” 简宁忍不了了,她打断他,目光如刀:“在我还没发火前,趁早给我滚!” “哎呀,好辣的小娘子……” “过来!”他刚开口,马福全又打断他,并冲他勾勾手指。 屠一刀知道马福全拳脚功夫厉害,可他也不弱,再者他没招惹他,方才还事先问过是否是他相好的,因此他并不疑马福全要揍他,还嬉皮笑脸凑了过去,以为马福全这尊冷面佛有意跟他结交了。 能搭上高升去了县里的捕快,也是一桩有利且倍有面儿的事。 马福全一手勾住他脖子,暗一用力,他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吼叫,被马福全扯到外面几下打得他站不起来。 屠一刀被揍懵逼了,从前他和马福全也过过招的,镇衙隔段时间便会去赌坊查抄一回,隔段时间又会去,不管再如何上供都没用。赌场老板有回火了,命屠一刀带领看场子的一帮人,跟来查抄的捕快衙役硬拼一把,给他们点教训看看。 虽说那回屠一刀也没干过马福全,可也没有像今儿这般被几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不甘心,见马福全返身要进屋,他大吼一声,又朝他扑去。 马福全站着没动,等他扑到近前,他侧身往边上一闪,跟着一个回手掏一把抓住他手腕,紧接着再一个过肩摔,将他扎扎实实摔在地上。 这下摔得他半天爬不起来,见马福全往前一步,忙哭嚎道:“大哥饶命,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冲撞冒犯了大哥的朋友,小的自打嘴巴子!” 他一点不含糊,左右开弓照自个脸上怒扇了几巴掌。 掌掌到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比老五强不到哪里去。 “听着,这家人跟我有交情,你若敢在我走后找事,我废了你两条腿。” “给我记好了。”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记牢了,绝不找事,我保证!” “滚。” 屠一刀爬起,捂着半拉屁股,一拐一瘸躲回自个家去了。 那孩子的父亲还有亲戚见马福全进来,忙上前作揖谢着他,刚才他要不说那番话,屠一刀过后一准会找麻烦。 孩子的亲戚压低声音道:“我们这半条街的人都嫌他,可也没人敢得罪他,他家就他娘一个讲理的,他那爹跟他一个样,称霸惯了的。” “我等会跟何捕头打声招呼,他要敢找事,你事后去告诉何捕头一声,他会帮你。”马福全道。 拔针时间到了。 孩子父亲一直关注着漏刻,也就是一种水钟,简宁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握住无菌棉球,轻轻按压孩子施针部位,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握住针,在小范围内轻轻旋转,慢慢将针提到皮下,停留片刻,然后一下拔出了针。 第180章 倒退工钱 拔出针,简宁看了下,扎针部位没有出血点,不过她还是用无菌干棉球轻轻按压了片刻。 孩子的父亲一脸紧张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靠在椅背上入睡的孩子。自孩子被救回后他们夫妇,最早领孩子看的就是郎中,针灸也做过几次。 满头都扎了针,只是无一奏效。 反越治越差。 后来他们夫妇才听取了街坊亲朋的建议,转而带孩子去找仙姑神棍跳大绳,去惊吓。 钱花了不少,然而并没卵用。 刚开始,孩子父亲看到马福全带来一个女郎中,心里是不抱希望的。当看到简宁只简单推拿几下,自家哭闹不休的儿子便慢慢安静下来,随后还入睡了,他才又重燃起希望。 不过心里还是忐忑,这回的郎中只给孩子扎了一根针,他害怕再次承受失望,不由抬目朝简宁看了眼。 “可以叫醒他。”简宁道。 “年儿,醒醒,年儿……” 孩子在父亲叫唤声中睁开了眼,先是叫了声爹爹,打个哈欠,揉揉眼后,他四下看了看,目中露出迷茫。 “表舅父,表舅母。”这孩子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已经启过蒙,他起身给他表舅父表舅母见过礼后,又拱手朝简宁和马福全各揖了一礼,才又看向他父亲。 “爹爹,我们几时到了表舅父家的?” 孩子父亲泪流满面的一把搂住了他,接着把他拖到简宁跟前,“快,年儿,快给这位娘子磕个头,是她救了你,救了我们全家啊!” 他父亲抹着眼泪,连声喊着让他给简宁磕头。 孩子眼里有些不解,但仍遵从他父亲之意,不过简宁阻止了他,“不用磕,你已经揖过礼了,你做得很好。” 简宁牵起他手,温言细语道:“你前阵子患了怪病,姨姨恰好会治你患的这种怪病,你表舅父就去县城找你爹爹,在你睡着后带你来了这儿。但还要服上一段时间的药,才会慢慢根治,姨姨现在给你开药方,一会让你爹爹带你去抓药,回去后按时服用,好吗?” 孩子听罢,扭头去看他爹,他爹连连点着头,欢喜得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他表舅父表舅母也在一旁抹泪。 “请问,有笔墨吗?我来说药名,你们谁来写?”简宁看那孩子的父亲和表舅父都不像通文墨的人,说完不由看向马福全。 马福全头微摇,毛笔字他倒是能写,关键繁体他不会啊。 爱莫能助。 简宁只得领他们去普仁堂抓药,杨太公一见她老激动了,她给三娘剖腹取子这事,经卢淮安老娘四处宣扬传到了老太公的耳里。孩子的父亲也是头回听说,剖腹取子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跟着激动起来,救自家儿子的竟是个大神医呀! 他不由分说,自个先咚咚给简宁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又让自个儿子也跪下,执意让他再给简宁磕三个响头。 简宁还想拦着,太公止住了她。 “大人也就罢了,这孩童你既治好了他的怪病,受他几个响头是应当的,也好叫他知道做人得怀感恩之心。” “快,年儿,给简神医磕头。”孩子父亲听太公这般说,忙不迭又吩咐自个儿子道。 “神医姨姨,我叫陈祈年,今年六岁半了,谢神医姨姨治好我的怪病,我给你磕头了。” 小家伙说罢,咚咚咚给她磕了三个头。 陈父又让他给马福全磕头,不是马福全找到他家领他父子过来,他们还不知道这小镇上有简神医这号厉害人物呢。 马福全拦住了他父子,“我是捕头,做的是我该做的事,还是快些给孩子抓药。” 太公在他父子抓过药,千恩万谢地走后,先是问起那孩子患的何怪病,简宁开的都是安神类的普通药草。 简宁把事情起因简单扼要说了下,太公奇道:“仅扎神庭穴真能抹去一个人脑中的一段记忆?不可思议,实在不可思议!” “不是抹去,只是封存。” 简宁笑道。 一个人的记忆是无法彻底抹去的,她不过是通过扎针把那段令孩子恐惧的记忆封存了,就好比给文档加密一样,那段记忆会永远存在他的大脑记忆库里。 或许今后某天,在某一特定时刻,他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冲破记忆防线,重新忆起那段记忆。不过没关系,既便忆起,他也分不清,究竟是曾经真实经历过还是他自己的幻觉。 太公还想留简宁多待一会,想留她用过午饭再回去,好听她详细讲讲剖腹取子的事。但简宁家里一摊子事呢,她还着急赶回去,太公也只好放她先去了。 还好简宁及时回来了,院里翠姑赖地放泼闹翻了天。 今儿里正不是得了一万两赏银吗?翠姑哪还有心思干活儿,她都恨不能推着日头跑,快些儿落到西山干完好收工,结了今儿的工钱明儿她不打算干了。 她家有一万两银子了,她还用得着干啥活呀,可时辰还早着呢,她越干越没劲。一会儿去趟茅厕,一会儿又去喝水,每次一去都要磨蹭老半天。 田氏他们几个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都忍着没说,直到她再次起身,竟使唤在斩草料的丁三爷顶替她干会活,说是自个头疼想回去歇半个时辰。 这下把丁阳丁健兄弟俩惹恼了,直接戳穿她的心思,翠姑跟他俩吵起来,田氏常氏说句公道话也被她一并骂了,她还抬出她公爹里正来压人。田氏常氏这两人随便单拎一个出来,论吵架翠姑都不是对手,骂不赢,她便赖地哭嚎耍起泼来。 见到简宁回来,她二话不说,一骨碌蹿起,手一伸,要简宁给她结算小半天的工钱,还说田氏几个都排挤欺负她,她不干了! “你先别忙,容我了解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简宁让他们几个一个个说,家里除去他们再没其他人,梅香领着阿蛮她们去了庄稼地那边看热闹,后院挖地窖的也都帮忙去搭琉璃棚了,她只能问他们双方。 “我田桂芝敢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是真,若有一句冤了她,不得好死!”田氏把事情经过说了遍,并指着她道:“有一句假没?你敢不敢也起誓?” 古代人不轻易起誓,也不敢随意起誓,简宁见翠姑面露迟疑便知道田氏所言不虚。她脸一下垮了下来,冷冷盯着翠姑道:“别说你只干了小半天活,你便是干了一整天,今儿我也没有一文钱给你。非但没有,你还得退我三天工钱,你临时不干了,一时间我也没处找人去,让你退三天工钱还是少的。” “啥,我还得倒退你三天工钱?” 第181章 有钱闹心 翠姑等在这,为的就是拿到小半天的工钱,不然她早拍屁股走人了。没想到把简宁给等来了,竟让她倒退三天工钱。 确认简宁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后,她气得一蹦三尺高,没等她开口骂呢,里正父子同着丁三爷来了。 “你再蹦个我看看,再蹦高些,我看你能蹦多高!”里正面色铁青,他家老大脸色也不好,进门俩眼珠子一直瞪着翠姑,好像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洞出来一样。 翠姑一下蔫巴了,她飞快睃眼丁三爷,敢情这老东西告状去了。 丁三爷道:“你甭瞅我,我只能管得自个儿子不跟你闹,但你要闹我可管不了。东家不在,你们闹起来我能咋整?我只好把能管你的人叫来,不然成啥样子。” 其实丁三爷也叫了马福全,翠姑跟田氏常氏吵起来,他喊不住,这才去叫里正。几人来时又碰到马福全,丁三爷也叫了他,但马福全说田氏轻易不会同人吵架,若是吵架,定是对方不讲道理,做得过份了。 马福全护犊子在丁家村是出了名的,从前孟氏为着马小麦打了丁贵骂上门,被马福全给赶跑了。丁三爷如今才知道,他不光护犊子还护媳妇呢。 当他白喊。 那里正是个极讲脸面的人,听了马福全的话却是羞得一张老脸都没处搁,走来又亲眼看到翠姑放泼,他朝自个儿子横眼:“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把她送回她娘家去,几时你老丈人把她教好了几时再接回来。” “快去!” 翠姑男人也气得不轻,家里进了一万两银子,这节骨眼上他媳妇不说干点讨老爹高兴的事,反还捅出篓子来,他二话不说上前就去扯她。 翠姑吓坏了,她哪里肯走,哭着认错赖着不走,她男人直接抓着她头发把她拖出去了。 “再闹,你再闹,老子休了你!”她男人发狠道。 里正抱拳冲简宁连拱了几下,“三百文钱我一会打发秋英送过来,对不住了。” 简宁说的他走来都听到了,秋英是他小女儿,他说完掉头回去拿钱去了。 因事先没说过临时辞工要退钱,简宁本还想说算了,见他走都走了也就打消了念头。 前世她并非商人,她也想不了那么周全,翠姑闹这么一出算是给她长了经验,心想着晚上得让丁有田写份雇佣合同,白纸黑字写分明了,辞工必须提前十天打招呼,否则一律按翠姑这样赔付三天工钱。 特殊情况除外。 简宁摸了摸秋哥,她本想换下秋哥,让它歇一会。翠姑走了她得顶替翠姑,只能辛苦秋哥了。 她又在秋哥另一侧头上揉了揉,意思它还得接着干。 秋哥这厮啥都能明白,它松开咬着风箱拉手的那张嘴,双头一扭,在简宁手臂上蹭了蹭,跟着又甩了甩尾巴,随后咬住风箱拉手继续干着活儿。 丁健见状,说道:“秋哥比那臭婆娘强多了。” 丁三爷搂着草料正要放去马厩,闻言回头喝道:“不要嚼别人长短,管好你们自个,也不要去眼红别人得了多少赏银。一万两银子有一万两银子的活法,一文钱有一文钱的活法。只有自己脚踏实地,一点一点挣下的家业,用起来才踏实,也才守得住。” “他三叔,这话说得好,你是这个!”田氏冲他竖起大拇指,“才刚这番话听着心里老得劲了,正是这理,自个一文一文挣的才守得住。” 可不是吗,丁三爷年轻时不是白闯荡的,他见多了,穷人一朝乍富能守住的没几个。好些原本父慈子孝的家庭,一朝有了钱,父与子,兄弟与兄弟,人脑都能打出狗脑来! 既便自家人不会为了钱大打出手,那还有身边的亲朋呢?个个向你张嘴,你借了张不借李,也是满脑门子官司。 穷人身边大多都是穷人,钱借出去能不能收回还两说。尤其大风刮来的钱,来得容易,人家借到手可不一定肯还你,所以丁三爷压根不眼红里正得了一万两银子,相反他还替里正担着一层心呢,只怕他家三个儿子不会消停了。 里正也正为这事儿犯愁,他回家去取钱,进屋一看,嫁到邻村的大女儿春英回来了。回来干啥?还不是听着信儿来的,老二老三媳妇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他还在院外都嗅到了家里不同于以往的气味儿。 闹心! 里正取了三百文钱,打发小女儿秋英送去简宁那,也不理会春英的殷勤,自去了地里头。 中午,丁家祠堂摆上了席面,简宁没想去,她让丁三爷父子都去了,她同着田氏几个准备在家烙饼或做点拉面,结果太傅打发来喜和梅香回来帮忙酿酒,把她给叫了去。 太傅是听里正说了翠姑的事才知道,简宁这儿少了人,简宁去时见他俩在一旁说着话,里正一脸的若有所思,不时还点下头。 简宁四下看了看,没见到丁有田,她问大妞她们几个,说是去叫师公了。 “我老瞎子不凑那热闹,我忙着呢。” 丁有田去请刘瞎子,见他趴在地上在鼓捣平津帆,原来的和风清子打斗时整坏了,他得重新鼓捣个新的。 族里开祠堂宴请宾客平时可难得有这机会,不过族长先前说了,大棚没搭好前马队一应众人一日三餐都由族里供应,都在祠堂里摆饭,所需花销每家每户分摊,所以刘瞎子今儿不去明儿还有机会,他也就没强求。 “那一会我给你送饭来。” “捡好吃的,有那红烧肘子给老瞎子多来两个。” “好,我让简,让我娘子给你先捡好的挟到碗里,她皮厚些。” 刘瞎子抬头看他,“你是真不怕挨揍啊,给你册子你又看不明白,还把那册子给了你媳妇,往后我看你……” 打住话,刘瞎子甩甩头,没再言语。 “师父,你即担心我被她欺负,何不想想办法,让我也能学会那册子上的功夫。从前我听夫子说过,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夫子。” “滚!” 刘瞎子把手中墨尺朝他砸去。 第182章 想不明白 孽徒!真真是个孽徒!自己没资质反还赖他这师父不行,拉屎不出能赖茅厕? 真个新鲜。 要不是丁有田跑得快,刘瞎子捡回墨尺真想学简宁给人剖腹生子那样,也捅开他肚子看看。看那些灵丹妙药,究竟是吃进他肚子里了还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人家妇人怀胎好赖还能结个瓜出来,丁有田倒好,至今连个灵根都没生出来。白瞎了他的药,那身子骨吃下去半点不认账,还真不如喂狗。 不过按理不应该啊,刘瞎子想起他身上迸射的金光,他那些丹药就是资质再平庸的人吃下去,也不至于连一点灵根都生不出,究竟怎么一回事? 他背着两手,提着墨尺在堂屋里转悠,几圈下来,想不明白,心里少有的烦躁起来。他丢了墨尺,一脚踹开描了一半的平津帆,去了药房。 刘瞎子的药房里,一边有两排三层的木架,架子上整齐堆放着各类药草,房里还有几个用大石凿的蓄水槽。最上面的一个水槽里浸着苞茅,能起到净化水的作用,石槽一侧开有一个四方小斜口,斜口下连着一个小石槽,小石槽一侧边缘又有个小陡槽,槽里卡有一根竹管,拨掉竹管里的木塞,净化过的水就会通过竹管,流到最下面浸泡有药草的石槽里。 大致是这样子滴 这些都是刘瞎子自己鼓捣的,他把泡好的药草放进药臼里,握着杵臼没捣两下又想起方才没想明白的事,扔了杵臼,他走去堆放草药的一排木架下,挪开木架,拿掉一块墙板,便现出密室口。 他回身拖回木架,上好墙板,下去了密室。 心里烦躁时他都会下到密室,待到心静再上来。 刘瞎子下去没一会,丁有田提着食盒送饭来了,他几间屋子都找了没看到刘瞎子,这么会功夫跑哪去了? “师父?” “你这是不是也有密室啊?” 丁有田听简宁说过上次那个庄院地下密室的事,便想着刘瞎子家里该不会也有个密室? “师父,这红烧肘子冷了可不好吃,你再不出声我可一间间屋子找了!” 风清子被他吵醒了,听到红烧肘子口水淌一地,做为一个魂魄,自然是用不着吃喝的,但不代表没有口腹欲。 他把铁链挣得哗啦啦响,他不光馋红烧肘子他更馋丁有田的肉身,他知道来的是那晚他无法附身的年轻人,那可是具极品肉身,他一眼就看上了。 “小子,快放师伯出去,师伯帮你把密室找出来!”他喊了好几遍都没听到丁有田回应。 这不应该啊,他师弟怎么可能收了个没有灵根的徒弟?这下把风清子也整郁闷了。 密室里,刘瞎子默默看着他师父的牌位,要是师父在,或许能解答丁有田身上的秘密。 无声叹口气,他视线转向了旁边花信子的牌位,隔会,他面上神情看去仿似沉浸在了久远难以忘怀的往事中,眼底也渐漫卷起千军万马! …… 三十四年前,焱国都城下,大宴军将焱国都城围得水泄不通,拿下焱国,中原天下便将再度统一。 然而,这一战打得异常艰苦,只因对方阵营来了高人,南洋子的计谋接二连三被双方破解,这高人不是别人,正是南洋子的师兄风清子。 师兄弟俩从小一块长大,彼此都熟悉对方路数,相持数日,战争进入了僵持阶段。 最后一身白衣的花信子来了,他秘密见过刘瞎子后又去见了风清子,约他联手杀掉南洋子替师父报仇,并拿出移魂大法的修炼宝册,说是他悄悄潜入南洋子家找到的,由此推断南洋子趁他们不在时,不知用什么阴毒法子谋害了师父。 师父仙逝时只有南洋子在师父身边,但他却告知他二人,师父说自个大限到了后,身形一晃就没了影,也没交代衣钵传给谁。对南洋子的说辞风清子和花信子自难相信,师兄弟三人在雪峰顶上大战了七天七夜,花信子率先下山而去。 之后南洋子和风清子又继续打了一天一夜,南洋子赢了,却也没把风清子怎么样,他也收拾东西离开了雪峰山。 风清子生性多疑,他并不十分相信花信子,当年他们师兄弟三人论单打独斗,很难分出胜负。但若二打一,联手双方必胜。花信子自上山后一直跟南洋子更为亲近,他担心他二人密谋好的设套加害自己,一直犹豫不决。 他等得,焱国王上却等不得了,要不是风清子,焱国王上都打算归顺了的。大宴军一直围而不攻,焱国王上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中,他烦了,厌了,命令风清子出城决战。 要么绝地求生,要么俯首称臣。 王上一连下了几道催促令,风清子只得冒险一拼,他和花信子一道率众出城,放话大战前要先解决谋害师父的南洋子,而后再与大宴军决一死战! 当时还是宴王的永平帝也担心花信子是双料细作,不肯放南洋子前去,南洋子义无反顾去了,按他和风信子事先定好的计谋,他败了,败在他二人之手,还被花信子一剑穿胸,是宴王亲自率众抢回南洋子。 隔天,宴军帐中挂起了白幡,并开始撤营。花信子见状辞别风清子,说南洋子已死,师仇得报,他要四处云游去了。 风清子下令开城追杀大宴军,结果中了计,南洋子压根没受伤,他胸口喷射的鲜血不过是花信子炼制的,也就是他后来给丁有田的红色丸子。 花信子也没离去,他带人抄了风清子的后路,那一战,大宴军成功攻破焱国都城,统一了中原大地。 花信子虽入门最晚,年纪最小,但却是他们师兄弟中天赋最高的。刘瞎子这些天每每想到,花信子因当年相助过自己被风清子记恨,从而一家惨遭横祸,唯一的儿子还成了太监,心内便如万虫啃噬般难受。 丁有田在上面又喊了几声,听不到刘瞎子回应,便放下食盒去了祠堂。他到了祠堂,看到阿蛮偎坐在卫东边上,正一脸骄傲地喊话和简宁坐在一桌的大妞她们三个,“我也有师公,这就是我师公,是我的师公爷爷。” 太傅一听脸垮了,“师公就师公,怎的还成爷爷了?” 第183章 心生邪念 要说阿蛮没来丁家村前最喜欢谁,除了她爹霍锦成就是太子宫里的首领大太监卫东了。 卫东是霍锦成的师父,一向对阿蛮疼爱有加,闻听太傅之言他嘿嘿笑道:“你个老东西,说话轻声些,可别吓着咱家的宝贝乖孙女儿。” 太傅冷嗤一声,视线朝下,在他两腿间扫了眼,说话毫不客气,“你生得出儿子么,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女儿。” “你个老东西想是还不知道,咱家已经收了锦成做义子,小阿蛮,来,叫声爷爷听听。” “爷爷!”阿蛮脆生生地叫道。 卫东高兴坏了,也不管太傅一旁气歪嘴,太傅是真不知道霍锦成认了卫东做义父。 逆子!他还活着呢认的哪门子义父,还是认的太监。认个师父也就罢了,太傅心下很不高兴,不过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他和卫东以往谈不上有多大交情,只不过对卫东也谈不上什么恶感,所以暂且忍下了。 简宁过来给他们这桌上酒,酒是她让丁三爷父子拿过来的,太傅和卫东还有丁有田都被请到了跟里正族长一桌,简宁领着大妞几个坐在下首一桌。 “娘。”阿蛮见她过来,喊了声娘,又扭头对卫东道:“师公,我要我娘她们坐一桌,一会我再来跟师公玩。” “哟,你还认了个厉害的干娘啊。”卫东没来之前就听说了,丁家村有个女神医接上了小施的手掌,来后又听说了简宁给人剖腹取子的事,心里一直很震惊,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 “不是干娘,就是娘。”阿蛮纠正他,随后又指着坐在卫东边的丁有田,“这也是我爹爹,我有两个爹爹。” 卫东先是看眼丁有田,继而又拿眼去瞟太傅,心下道,老家伙,不单你儿子认了干爹,你孙女儿还认了干爹干娘,这下你该更生气了。 太傅见他拿眼瞟自己,一下读懂了他的眼神,原本很生气,看到斟酒的简宁,他心里一动,继而捋须笑道:“你说我儿认了你做义父,可曾摆了认亲席面,可有人证?都没有,做不得数。” 卫东要办了酒席认他儿子做义子,太傅焉能不知?想来不过是口头认的,算不得数。 太傅眉头一下舒展,同时心里还冒出一个想法,他视线看向了丁有田,起了要收他为义子的念头。 卫东也顺他视线瞄了眼丁有田,先前阿蛮对大妞几个说她也有师公了,他又听大妞几个喊丁有田爹爹,那么大妞她们的师公是丁有田的师父了,想必丁有田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他有心试探一下丁有田的武功,暗凝了真气在手臂,抬手去拍他肩膀,“小兄……” 卫东话没说完,手一搭上丁有田肩膀,便知他全无半点武功,他迅速卸去真气,饶是这般,丁有田也在一声惨叫后,半拉身子垮了下去。 简宁刚回到下首那桌,还没落坐呢,听到他惨叫,她扭头看去,从她所在角度,看到的是卫东摁着丁有田把他压下去的。 卫东那样的高手,丁有田哪经得起他摁压?简宁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两手在桌上一按,随后腾身而起,双脚朝着卫东踹去。 不好! 简宁腾空后,发现是个误会,卫东已经扶起丁有田,她硬生生想要收势,丁有田怕她站立不稳,抢上一步来扶她,结果两下里撞到一块,当众搂抱上了。 “你们是在亲嘴儿吗?”阿蛮一脸懵懂地问道。 简宁尴尬死了,一把推开丁有田,好在下面几桌还在上菜,族里负责上菜的妇人来来回回穿梭在祠堂,遮挡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注意到方才那一幕的没有几个人,倒是阿蛮问这一声吸引了几个人的视线,她忙过去挟起一筷子菜喂到阿蛮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卫东朝简宁看了眼,她刚才露那一手,令他心里更好奇了。 丁有田此刻的心情好到爆,他已然明白简宁方才是为救他,席间数他声音最大,话最多,他笑眯眯地举杯敬卫东。 “来,尝尝我家娘子酿的酒。” 卫东也是懂酒的,一看酒的色泽便知是好酒,待一口酒入喉,他眉一扬,又自斟一杯,端起一饮而尽了。 “好酒!这酒是你家娘子酿的?叫何名?” “云山翠。这酒出自我师父,是他老人家酿造出来的,我们和师父合伙开了酒坊,都是我娘子在打理。” “哦,不知令师是哪位?”卫东朝在座的看下,这酒属实不错,和霍锦成一样,他也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不但有丁有田夫妇这样的奇人,懂得搭建琉璃棚来栽种杂交粮,还有能酿出这等美酒来的能人。 “师父没来,他在家鼓捣算命的布幌,晚上给你引见。” 他们在这杯来盏去聊得不亦乐乎,老五被老丁头叫醒后又补睡了一觉醒来,走去正院找饭吃,还在堂屋外就听到孟氏又在骂人。 孟氏在骂里正和族长,祠堂里办饭菜宴请马车队的人,全村人几乎都请了,独没人来请老丁头。 其实族长不会专门派人请谁不请谁,只不过从前族里有个什么事都会打发人知会老丁头一声,故而老丁头明知道族里办了饭菜也跟家中等着,他当还和以往一样自己得族长高看一眼呢,还端着架子等着族长打发人来请他。 可眼看吃饭时间到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沉不住气了,急了,孟氏便气不过骂上了。 孟氏一向只盯着钱,里正和族长还有丁有田各得了一万两银子的事,老丁头没告诉她,怕她唠叨,但刘氏高氏听说后告诉了她。 里正和族长得了钱她只是羡慕嫉妒恨,可丁有田也得了,她心里就不平衡了,忍不住又骂上了丁有田。 “杀千刀!不得好死!要不是老娘能有他?说断就断,当真一点亲情不顾,早知如此真该把他浸粪坑里去,省得如今来气老娘! 她一骂上头就停不下来,从丁有田又骂到里正族长,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现话骂个不停。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老丁头等得心焦,烦死了,听她又叨叨这些没用的,不由狠瞪了她一眼。 老五从孟氏叫骂声中听到里正他们得了一万两银票,他一下动了邪念,寻思着这会大家都去祠堂吃饭了,他不如去那三家踩下点碰碰运气,万一偷到银票,欠赌坊的那区区一百五十两银子还算个啥? 他饭也不吃了,偷摸着溜出去踩点去了。 第184章 起了杀心 农闲时节,往日村头村尾到处是人,今儿却难得看到一个。没人正好,说明都去祠堂了,老五也不用遮着他那被打成猪头一样的脸,他决定先去老屋踩下点。 毕竟老屋他熟,不过他听说老屋不仅养了上回扑倒他的,那只像猫又不像猫的怪物,还有一条长了两个头的大蛇,他得先去看看,看丁有田和简宁是不是把它们都带去了祠堂。 结果他还没靠近老屋呢,就看到卢淮安在医馆外的土坑里煮吃的,他不认得卢淮安,可有人在真是晦气。 他转而去了里正和族长家。 里正的媳妇腿脚不好,春英也还在家,老五在外听到她母女俩的说话声,打转去了族长家。 族长家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老五平生头回做贼,心怦怦跳得厉害,四下胡乱搜了搜,没找到钱匣子,柜门又上着锁,他没敢撬,更不敢砸,匆匆逃离了。 这做个贼也真真难死人啊! 老五很是发愁,想到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过两日还要翻个倍,他又壮起胆子去了几户人家,可连块铜板都没找到。 他娘的,这穷鬼多了真不是个啥好事! 咋穷到家里一块铜板都没有,他在心里骂骂咧咧骂着那几户人家,要能翻到几块铜板他也能去赌坊再博一下,运气好说不准还能赢个一二百两银子。 老五赌瘾又犯了,可赌坊不会再给他支钱,要上哪去弄本钱呢? 他琢磨来琢磨去,忽想到了刘瞎子。 犹如拨云见雾,老五兴奋地照腿上一拍,立时疼得他龇牙倒抽口冷气。不过这会他也顾不上疼了,嘴都快乐歪了。 他娘的,他咋把刘瞎子那老东西给忘了? 那老家伙无儿无女,不但跟丁有田一块合伙酿酒还说书算命,有的是银子,他一个人能花多少? 老五越想越兴奋,掉头往刘瞎子家去了。 但他没想到,刘瞎子没去祠堂,大门敞开着,他假装打他门前过,瞟了一眼,刘瞎子正搁家里吃饭呢,看得他肚子一下饿了起来。 真是晦气透了,丁有田那狗东西居然没把刘瞎子请去祠堂吃饭,他一路往回走一路在心里骂丁有田。 骂着骂着,他心里陡然起了一个念头,这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一跳。 老五起了杀心! 刘瞎子有钱是肯定的,又独自住在后山最偏僻处,那干巴老头他一拳就能放倒,为了还清赌债他决定晚上夜深人静时再来做掉刘瞎子。 只要做得干净谁能查到他头上? 老五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打定主意后反而慢慢踏实了,他也不怕人笑话他满脑壳包,径直去了祠堂,好赖得混顿好吃的补补身子。 但老五没想到他爹老丁头也悄摸来了祠堂,背着两手在外左走一趟右走一趟,他一看,他爹这是指着有人看见自个能喊一嗓子,把他请进去呢。 老丁头确实如老五所想,可关键没人叫他哇,他心里悔死了,早知道一早就自个来了,磨蹭到这会,上不上,下不下,大伙都开吃一半了,再自个闯进去怕是没脸得很。 但族里杀猪宰羊了,不吃亏得慌,尤其他家没一个大人来,孟氏还没好利索,她不能来,也不许刘氏高氏来。他家就来了一帮小娃儿,他指着自家的小崽子能喊他一声,可难得吃顿好的他们一个个捧着碗,都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哪顾得上往外看。 最后还是丁三爷吃好了出来,瞅见他在门牌楼子外转悠,撞上了,不好不招呼一声,问他咋不进去,都开席好一阵了。 他吱唔一声,也不拿乔了,抬脚顺势进去了。 丁三爷家的田上午也都交出去做了实验田,原本他还想年后租给老丁头一家种的,现在用不着了,但老丁头还是暗感激他,可他很快后悔了,还恨上丁三爷。 村里人托简宁的福,如今都不缺肉吃,娃儿们见了肉也不馋嘴,独老丁头家大房二房还有五房的几个娃,包括快是大姑娘的丁珠,一个比一个吃相馋,自然惹人说嘴。 老丁头一块红烧肉刚挟起来,几个妇人就当他面说他家那几房的娃,说得可难听了,说他们像是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俩眼珠子都放绿光,听得老丁头臊死了,要不是丁三爷喊他进来他也不能受这羞辱。 他心里暗骂着丁三爷,有心拂袖而去,可到底不舍得到嘴的红烧肉,他都好几月没尝过红烧肉的味了。 不管了,香喷喷冒油的红烧肉不吃白不吃,反正都让人说嘴了,不吃更亏得慌。 他心一横,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谁爱说说去。 老五也进来了,有人瞧见他那副模样,故意大声问他咋整的?他也懒得理,自顾拿了碗筷埋头大吃特吃起来。 老丁头瞅见老五那吃相先还生气,气着气着他也不气了,要说他们家谁最会做心理建设,还得是一家之主的老丁头。吃罢,嘴一抹,回去的路上他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遭人说两句算个啥?好东西吃到肚子里才是紧要的,他就坐等杂种粮种不出来人家东家追讨银子那一天,到时他会笑着看这帮人哭。尤其当他想到过几日老大该带白花花的银子回来了,他心里更美了! 丁家村祠堂虽简陋,但占地面积挺大,院里开着流水席,黑压压全是人。里正和族长族老们以及宴请的太傅卫东等,还有简宁和丁有田一家都在祠堂内用餐。 酒足饭饱,里正喊话,让之前在简宁那帮忙挖地窖的下午依旧去挖地窖,但没几个人应声。大伙都想去地里头帮忙,那可是有银子分的,挖地窖又没有,在利益驱使下谁还愿意去白帮忙呀。 里正心塞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名。并言道,谁不愿去可以,往后那家人有个啥活也别指着大伙帮忙了。族长也提醒道,别忘了村里有这等好事都是丁有田和简宁夫妇带来的。 最后还是丁有田提议,也别固定哪些人,每天换一批人轮着去,这样大家都不吃亏,村民一听都说这样好。 太傅捋须点头,心里更想收他为义子了。 第185章 银钱归公 饭菜撤后,族长命人上了茶水,太傅笑眯眯地开口了,提出想收丁有田为义子。 里正族长族老们一听,京城里来的夫子要认丁有田做义子,还是大金主的爹,这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啊! 见丁有田没第一时间应下,里正还以为他是高兴得傻掉了,忙催促道:“你这娃咋不赶紧应着,夫子这么有学问的人,做了你义父,少不得要指点一下你的学问,兴许明年你便能考过童生了,往大里说没准还能中个秀才。” “是嘞,快应下!”族长也催道。 丁有田完全没料到太傅会想要认自己做义子,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太傅印象很好,要是个普通人认个义父也无妨。 关键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太傅,这就令丁有田很为难,他并不想攀龙附凤,也无意攀附。 略一沉吟,他起身拱手道:“还请夫子见谅,非我不识好歹,只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也一直视师父如父。此事还得问过我师父,需他老人家点头方可。” “此言极是,合该这样,是老夫欠考虑了,那便等你禀过令师再说。”太傅心里更高兴了,还不忘瞟眼卫东。 意思:看到了,义子不是想收就收的,得长辈点头才行。 得意个什么劲?虽然你这老儿是太傅,可人家还不乐意当你的义子。卫东忽想到,要是丁有田拜他为师,想必太傅的脸色会很好看。 “小兄弟,你那师父是教你酿酒算命的?那你想不想再拜个能教你拳脚功夫的师父?比如咱家。” 卫东看简宁会点拳脚功夫,丁有田又似乎有点惧内,想必是打不过他娘子的缘故,是以满心以为他听了会喜不自禁,会一口答应。 孰料,一口是一口,只不过是一口拒绝。丁有田想到他那双红得跟炭火一样的手掌,担心自己拜他为师,学了他的功夫,日后万一伤到简宁就不好了。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太傅听了哈哈笑道:“卫老儿,你当人人都想当你徒弟呢?也就宫……功夫不好的人才会想要拜你为师,像小兄弟这样全无功夫的人根本没兴趣,你趁早死心。” 不就是想跟他作对吗? 太傅心里老得意了,丁有田至少没一口回绝自己,他发觉自己是越来越喜欢看卫东吃瘪了。 卫东也是着实郁闷,要知道宫里不知多少太监侍卫追着求着想拜他为师,认他做义父。可他也仅仅只收了霍锦成一个徒弟,一个义子,他可不是随便收徒认义子的人。 当然,小太监不算。 宫里他小太监徒弟倒是有好几个,都是教做事,不教武功的。原本他并没有那么想收丁有田为徒,不过为着刺激太傅一下,让丁有田拒绝后他倒是起了点想收他为徒之心。 要说卫东这小老儿也是执着,整个下午他一直缠着丁有田想说服他拜自己为师,搞得丁有田都想把他拉到刘瞎子那去了,让刘瞎子看看,也好给他一点危机感,再不好好当他师父别人可要取而代之了。 晚饭,还是在祠堂里吃的,不过院里没再开流水席,只摆了几桌。刘瞎子也还是没来,仍是丁有田去送的饭。 吃过饭,太傅带着来喜步行去了镇上,卫东那帮人下午就在医馆外搭了营帐,为的是不去镇上招摇惹来雍王手下注目,坏了太子的大事。 他们在后山安营扎寨可把老五给急坏了,他深悔中午那会没把刘瞎子给做掉,把银子抢到手。机会错失了,他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只有等他大哥拿了银子回来再想办法偷了。 他打算明天去镇上打听一下消息,顺便去找屠一刀说个情,求他们多宽限个一两天,别涨利息,他一准把一百五十两给还上,大不了下次再赢回来。 里正家这晚召开了家庭会议,下午就有族里亲朋找他借钱,各种借口都有,都被他一一回绝。他到家时,一进院就听到老二老三媳妇在跟春英绊嘴,一个出嫁的女儿碘着脸跑回娘家来捞便宜,两房媳妇自然容不下她,气得里正一脚踢飞了凳子。 他瞪眼骂道:“一个个干活不行,打起小算盘来倒行了。” 老二媳妇小声道:“那死人还知道守副棺木呢。” “你说啥?” “没,没说啥。” “你没有,我有。都进来,我有话说。” 里正决定把一万两银子全部归到村里,这是他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他问询过太傅的意见。太傅并没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只是替他分析了一下。 太傅说,拿了这一万两银子,他们既便去镇上置套房屋,一家人啥也不干都能好吃好喝过完一辈子。 可下一代呢? 总不能坐吃山空,他们的根在乡下,土地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除非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出去,才能在外生存扎根。太傅还举了例子,地里的庄稼,你拔高了,要不了多久便会枯萎,因为它不是自己一点点生长起来的。 里正听了太傅的话深以为是,但全家除了他老婆子和他小女儿秋英之外,都极力反对他这么干,尤其是他三个儿子。 “老子是跟你们打商量吗?老子不过是知会你们一声,用不着你们同意不同意。我要在祠堂里办所族学,笔墨纸砚都由村里出钱,让丁有田先教着,等请到夫子了再说。” “爹,他连童生都不是,夫子得秀才呢!”春英一肚子火,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回来跑这一趟。 “用你提醒?族学怕个啥?只让他教娃们认几个字,这未必他也不会?还用你来操心?” “爹。”秋英问:“族学办起来我能去不?” “女娃子念啥书,把心都念野了。”不等里正开口,春英先白了自个妹子一眼道。 “姐!你也是女人,咋能这样说呢?认字有什么不好?我就觉着读书认字好,丁四哥不就比别人多念几年书才有今天的?我就要念书!” “行,我娃有志向,爹支持你,族学办起来了你去学,能学多少是多少。往后要能识文断字了,咱家也算出了个女先生。” 通知过家里人后,里正去找族长族老们商议办族学的事儿,经过老丁头家,看到方氏陆氏都回来了。 第186章 叫声夫子 方氏是老二丁有良接回来的,他在老丈人家干了两天活,任劳任怨,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对他一向都很满意,让他承诺回去后分家两口子在一边好好过。 他点了头,老俩口就命方氏跟他一块回来了。 陆氏则是怎么去的怎么回的,她不能不抱着小女儿回来,她大姐夫是屠户,跟村里一个寡妇苟合上了。昨儿两人被她大姐堵在房里,她大姐反被他二人摁在地上给揍了一顿,哭哭啼啼带着女儿也回来了。 她娘气得捶胸口,嚎叫着没法活了,嫁出去两个,各自回来一双,闹着要跳井。 不得已,陆氏只好抱着娃回来了。 回来看见老五被人打成猪头样,她一下哭了,其实她回去没两天就后悔了,一直在家掰着指头数老五出大牢的日子,她对老五还是有感情的。 虽说老五心里正烦着,可看婆娘心疼自己他也不免动容,毕竟夫妻一场。想到自个身上背负的债务,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良心被触动,也是有一丝儿疼的。 他觉得自个对不住妻儿,伸手揽了陆氏,掉了几滴泪。 不晓得是哭自个还是哭个啥。 落日像个红灯笼似的挂在山头上,吃罢饭的马家哥仨抱着马千金踏着落日余晖朝老屋走来。 马福全今儿给马千金喂了不少肉糜,吃饱喝足的小家伙两只虎目看去炯炯有神,趴在马小麦怀里一路东瞧瞧西望望,不时又瞅眼哥仨,任何声响都能吸引它的视线,对世界万物充满着好奇。 老屋院里,元宝和招财进宝围着秋哥在嬉戏,果果老神在在地蹲坐在它的宝座上,两眼盯着阿蛮几个,她们在清洗从祠堂带回来的熟肉,洗去调料才能投喂灵狐崽崽。 “毛球,来吃肉肉了。” 阿蛮一喊,毛球立刻从大宝房里跑了出来,“哼,说吃肉肉你跑得比谁都快。” 元宝和招财进宝也跑了过来,四小灵狐还没吃上几口呢,马千金驾到了。 或许是血脉上的压制,尽管马千金跟只小猫儿一样,四只小灵狐也吓得狐身一抖,迅速躲在了各自小主人身后。 秋哥盘踞在鸡舍边上,无动于衷。 果果在马小麦放下马千金后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身子一低,警惕注视着马千金。 马千金往后退了两步,继而瞪着果果慢慢溜达到肉碗前,闻闻嗅嗅,刚要去叼碗里的肉,果果龇牙扑了过来,二妞也抬脚去踹马千金。 “不许踢它!” 马小豆情急下推了二妞一掌。 二妞冷不丁让他一推,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扯开嗓子大哭上了。 三妞见状,放下元宝,当胸几掌一下将马小豆也推倒在地。 马小豆蹬着两腿哭得比二妞还响。 “哈哈哈~~”马小麦和马小米指着自家弟弟大笑起来,马小米道:“你连个女娃子都打不过,还有脸哭。” 他一哭,二妞立马不哭了,她爬起,不屑地看眼马小豆,“哼,我最讨厌动不动哭的人!” 这话是马小豆原来说她的,她还给了马小豆,还冲他吐舌扮了个鬼脸。 马小豆是气哭的,他没想到三妞会为了帮二妞来打他,他爬起抹把泪,对着三妞喊道:“瑶瑶,我不喜欢你了!” “那你以后喜欢二妞,哈哈~”马小麦放声大笑道。 “我都不喜欢了,我还是喜欢马千金好了。”马小豆跑过去抱起马千金,“以后我就喜欢你一个。” 简宁看着这帮孩子哭笑不得,把他们都叫进屋,她给他们讲完最后一集西游记,接着又讲了一集三国演义。相较西游记,马小麦更喜欢三国,尤其对关羽崇拜得不得了。 “大哥二哥,咱们也学他们结拜成兄弟,好不好?”马小豆道。 “你傻不傻?咱们本来就是兄弟,亲兄弟。”马小米高声道。 大宝和大俊也在一旁摇头笑,大俊笑过后,问大宝,“要不咱俩结拜,如何?” “不必,你有七斤,有自己的兄弟。”大宝说着瞄眼简宁的肚子,“我也会有。”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又补充道。 简宁猝不及防被他瞄那一眼,说那一句,搞得心跳了一下,下意识瞥眼丁有田,却撞进他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忙低了头,朝院里走去。 她去看三娘,卢淮安给自个小儿子取了个小名叫七斤,她进去时两口子正头碰头在注视着七斤。 三娘看见她来,掀被便要起身,她下午就能弯着腰下床了。 “快别动。”简宁止住她,“头三天还是尽量别乱动,回去适当动下倒无妨,七天后我会去镇上给你拆线。” “哎呀,这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这回多亏了简大夫。”卢淮安搓着手,笑笑,又道:“我和七斤他娘商量过了,想在你们村开个杂货铺,布偶还是交由你统一领碎布统一收上来,往后你也不必专程送去镇上,直接送铺子里即可,你看如何?” 卢淮安是生意人,丁家村眼下又是搭琉璃棚又是要修缮祠堂,他都听说了。村民日子好过了,他们把铺子开到这也有钱挣,且周边好几个村子,不愁卖不动货。 “我看行,这主意挺好,附近各村村民家里若短了什么,往后也不必巴巴跑去镇上,挺好的。” 简宁和他们说会话,又略坐会,才起身回去。回去看到里正在和丁有田说话,里正是来请丁有田去族学里教娃认字的,他已经和族长族老们都商议过了,大家一致同意在夫子还没请到之前,让丁有田先教着。 “女娃子想学都可以去。”财去人安乐,里正没了烦心事,又自觉替村里办了桩大好事,心情大好,开怀笑哈哈地道。 “太好了,我家三个还有阿蛮都去,我没事也去学学,多认几个字没坏处。”简宁繁体字认得不多,毛笔字也不大会写,想着正好借机跟着学学,免得每回写字都要靠丁有田。 里正走后,丁有田笑吟吟地看着她,“来,先叫声夫子听听,叫得不好,我可不收你这学生。” 第187章 能上船否 简宁是武装警察部队学院的警大毕业生,搁古代差不多相当于进士。而丁有田,目前连童生都不是,她能屈尊跟他学认繁体字已经够给他面子了,还想得寸进尺以夫子自居,门都没有! “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我的文凭放在你们这怎么着也得是个进士,你哪来的勇气让我唤你一声夫子?” “哦,如此说来你学问不俗,敢不敢露一手,让在下开开眼。” 想考她? 简宁不由莞尔。 唐诗宋词谁还不会背几首,她转目看向窗外,一弯冷月挂在天边,信手拈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她刚念两句,他便击掌,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抬脚朝她逼过来,“妙,果然吟得一首好诗。” 简宁耳根一热,心知坏事了。 他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他逼至窗前,她佯怒道:“你要死啊,离我远些。” “还有后两句,不如我替你续上。”他微一笑,“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念罢,他一手撑在窗棂上,一手托起她下巴,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下巴,一边附耳低语:“今夜,我能上船吗?” 轰! 心湖上犹如被投下一枚巨雷,激起千层浪。 手足无措间,简宁本能的想要逃离,身形刚动,不料撞到一堵肉墙上,一股强大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潮水般,瞬间将她包裹住。 她只觉鼻子有些燥热,糟糕,不会撞出鼻血了? 担心弄污衣裳,她下意识地仰起头,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他眸中似有星辰大海在闪烁。 两两相望,简宁脊背都僵了,鼻子更加不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天地万物都没了声息。 …… 不过片刻,他手指又轻摩挲上她下巴,眼底笑意深沉。 这狗东西在撩她? 完了,怎么办,她似乎一点不排斥,隐还有些期待……可是,又有些不甘心,她堂堂一个现代女特警,怎能被一个古人轻易给撩了? 不行,她得撩回去。 “啪!”一掌拍飞他手,“想耍流氓是?来,告诉我,你会哪些招术,几分钟,时间太短可不行,浪费我感情。” 那些年,简宁也是看过几部片子的,纯因工作需要,扮做酒女时,她越说越顺嘴,“想上船,行,脱了先让我看下你身材,有没有六块腹肌,想调戏姑奶奶你得有些干货才行……” 丁有田眼底笑意逐渐消退。 “脱啊,不是要耍流氓吗?怎么不脱了?” 这下轮到简宁步步逼近,一直将呆若木鸡的丁有田给逼退,她轻松抽身而出。 让你嘚瑟! 丁有田反应过来后,她已哼着歌坐在桌边比着自个照片扎布偶了。 他心情有些一言难尽,是他小瞧她了,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翌日,简宁一早起来,先将从册子上看来的第二招练了遍,果果也跟在她后面东一下西一下比划着。待四小只起来,马小麦也来后,简宁让他们排好队,开始教他们立正、稍息、向左看、看右看、齐步走。 卫东起来晨练,听到她在喊一二一心生好奇,信步过来观望。他以为她在教孩子们练武,没想到是教他们走路,孩子们一个个学得还挺带劲。 这小娘子有点意思。 教这有用? 可当他看到简宁教马小麦擒拿术时,他才知道自己小看了简宁,她一招一式教得有板有眼,他不由来了兴致,想要一探她的深浅。 “简大夫,咱家陪你过过招如何?” 简宁也不答话,手心对着自己一摆,做了个放马过来的动作。 打不过,气势可不能输。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一番比试下来,卫东收势,气定神闲地冲简宁微点下头,心里暗替丁有田捏了把汗。 简宁的功夫超出了他的预料,本以为她仅会点花拳绣腿,其实不然,她的武功甚至不在霍锦成之下。 “不知简大夫师承何人,似乎不止一个师父。” 简宁方才和他过招,先是使的警校学的格斗擒拿等招式,后渐感吃力使出了乌阿婆教的功夫,再后来又用了册子上学的两招修仙的招式,自然比较杂乱,难怪他摸不透。 “我不过胡乱学了些防身术,让您见笑了。” 见她不愿透露师门,卫东也不再问,他笑道:“不必自谦,能在咱家手下走过三招,这可不是简单的防身术了。” 马小麦和四小只还没看过瘾,二妞问:“娘,你和卫爷爷谁赢了?” 三妞头一偏:“当然是娘了。” “对,你们娘赢了,咱家输了。”卫东笑呵呵地道。 二妞三妞拍手跳了起来。 简宁感觉没脸再待下去了,“我去做早饭,您老在这一块用点。” “行,咱家教这两个男娃娃一招。”闲着也是闲着,卫东今儿兴致好,他问马小麦和大宝愿不愿意跟他学一招半式? 两人点头,他俩是知道的,卫东武功远超简宁。 他俩跟着卫东在习武,那头老五也出门了,尽管知道老大返回还得好几天,但架不住他心里急啊,坐在家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得去镇上探探消息,万一粮价又上涨了,他才有资本去求赌坊多宽限几天,以免他们找上门来索要赌债。 若要爹娘知道他赌钱输了,定会将他一家也赶出去的! 老五到了镇上,还没怎么费劲去打听呢,便得知竹岭县官府早停止收购高价粮了,运粮过去的粮商全部亏本甩卖了! 犹如睛天霹雳般,得知这一消息的老五心里瓦凉瓦凉的,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怕死,无论哪种死法他都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镇上的,人都恍恍惚惚了,当他失魂落魄走在回村的路上,迎面看到背着布褡裢的刘瞎子后,他眼前一亮。 机会来了,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他浑身一震,大步朝村里走去。 老五摸进了刘瞎子家,几间屋子搜遍也没搜到一个铜板,不应该啊,这老瞎子怎会没钱? 他四下打量,头一抬,看到了堆放杂物的阁板,他搬来梯子,爬上去找到了装着风清子魂魄的黑匣子。 第188章 附身老五 老五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找到了刘瞎子装钱的匣子,拿在手里还有点份量,看样子里面有不少钱。 他迫不及待想打开匣子看看,可无论他怎么使劲也打不开,他又晃了晃,听不到一丁点动静,反把无聊得只能呼呼大睡的风清子晃得七荤八素。 “狗日的!没事晃你娘的……”风清子忽闭嘴,因为他发现不是刘瞎子在晃他,貌似刘瞎子家来了贼? 他浑身一激灵,定睛再一瞧,可不是来了贼吗? 哈哈哈,天不亡我也! 风清子仰面大笑,老五又晃了晃匣子,他都没怪他,只嘶吼着催他快走,别等刘瞎子回来想走都走不脱了。 老五还是没听到任何响声,难道里面装着一沓厚厚的银票?是了,多半是银票,那老家伙可真狡猾,故意藏在杂物堆里,还不是叫爷爷给你翻出来了,哼! 他把黑匣子塞进怀里,准备回去找东西撬开,再把梯子放回原处,四下仔细看了看,满意离开。 头回做贼的老五还是蛮谨慎的,他从刘瞎子出来先转到后山上,再从后山上转到邻村,然后从邻村又转回丁家村。 他刚进村,看到马福全带着几个人,拿着竹片在一些老屋院墙上刮白色粉末。这些白色粉末是硝石,是制硝酸铵必不可少的三酸两碱之物。 老五不知道他们弄那玩意干啥,但知道自己选择绕路有多明智,要是直接从刘瞎子家出来,很大可能会被马福全他们给撞上,那样就大事不妙了,等刘瞎子回来万一发现匣子被偷了,没准这帮人就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暗庆幸。 回到家,他找来剪子等各种工具,把自己关在屋里,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撬开匣子。 这下不仅他气坏了,风清子也气得暴跳如雷,将刘瞎子祖宗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一遍。 老五呼呼喘会气,想想,不死心,又跑去拿来斧头劈。劈来劈去,累得半死不说,还是没能劈开,匣子依旧完好无损。 这家伙把他气得,一脚将匣子踹到床底下,自个也累得倒在床上躺平了。 他娘的,该死卵朝天! 老五躺下没一会,陆氏抱着小女儿进来了,她扔掉手中的尿介子,把女儿放在老五边上,嘱他给娃换块尿介子,再看着点别让娃滚下床摔着了。 陆氏说罢,也不管他应没应声,抬脚去了孟氏那边。孟氏让她去拆洗床上盖的垫的,去晚了她怕挨骂,忙忙儿去了,走得裙裾翻滚,如惊涛骇浪一般。 见她走了,小妞儿哇一声大哭起来。 “杏他爹,你把杏儿抱起来哄哄呀,别让娃把嗓子哭哑了!”陆氏在门外喊了声。 “知道了!喊魂啊!” 老五极不耐烦吼了一嗓子,起身抱过哇哇大哭的杏儿颠了颠,杏儿不哭了,还伸手在他面上抓来抓去。 可是,一放到床上,她又哭。 如此反复几次,搞得老五怒火中烧,越吼杏儿哭得越凶,还拼命晃着两手求抱抱。 “个赔钱货!讨债鬼!”老五骂了两句,忽想起那个黑匣子,他爬到床下把那匣子又扒了出来,塞到杏儿手上。 有了玩具,杏儿哭声立止,小家伙拿在手里甩甩,又抬起小手拍拍,随后又放到嘴里咬着,玩得一肚子劲。 终于消停。 老五长出口气,复又躺平,瞪着两眼望向屋顶。 想到欠下的赌债不觉脑阔痛。 隔会,杏儿玩厌了,她丢开匣子爬过来,两手在老五眼睛鼻子上抓来拍去的。 只要她不哭,老五也懒得管她,只是侧过身,避开她的爪子。杏儿拍打着他后背,又扯着他衣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直起腰,刚走两步,踩到黑匣子,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一泡尿也跟着悉数尿到了黑匣子上,再又溢到床上。 杏儿又去抓那被尿液浸透的黑匣子,只见匣面上隐泛起波浪纹,如风吹水面皱起一池涟漪,在风清子心上荡过。 风清子微一愣,随既面上现出狂喜之色,他再次仰面大笑起来。 师弟啊师弟,想不到你下的符咒,竟会被一个娃儿的一泡尿给冲开了! 他挣了挣,没能挣脱身上的缚魂索。 不过这难不倒他,他暗吸口气,然后猛地张开嘴,将背对他的老五魂魄硬生生吸了进来,再偷梁换柱来了个金蝉脱壳附身在了老五体内。 一岁多点的杏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好奇地甩着那个黑匣子,甩得尿液四溅。 风清子嫌恶地拎起她扔到了床角,她先是撞到墙上,再又跌到床上,还是头朝下,差点没背过气去,老半晌才哇的哭出声来。 “咋又哭上了?杏他爹,你哄哄啊!”陆氏把拆下来的被单都抱到了偏院井旁洗着,她叫了几声,见老五没回应,杏儿又一直在哭,便起身朝房里走来。 “不哭不哭,杏儿乖,娘来了,来了……”陆氏走进屋,见“老五”站在五斗柜前,两眼盯着镜子,她一把抱过杏儿,瞅到床上一大滩尿渍,她头一下大了。 “外面还有一大盆没洗出来,这又尿了一床,日子没法过了。”陆氏抱着杏儿走去五斗柜前,不带好气地斜肩撞开已是风清子的老五,拉开五斗柜最下面的抽屉,扯出一块尿介子,一边给杏儿扎着一边唠叨老五。 “都跟你说了娃没扎尿介子的,看个娃都看不住,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回来!看简氏如今过的什么日子,我又过的什么日子,同样是女人,为何我的命这般苦。” “我也不求你能让我穿金戴银,也不求你能帮我分担这些家务活,看个娃总能看?闺女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也非我从娘家带来二嫁给你的,自个的亲闺女你都不耐烦看。” “你要真还惦着简氏,看不上我们娘俩,你索性给我一纸休书,我带着杏儿讨饭去!我就不信,天地这么大,我讨饭还养不活我们娘俩!”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老五脸色变了又变。 第189章 吃干抹净 人性是世上最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事情未降临到自个身上时,谁也无法预测自己下一秒会给出什么反应。 好比风清子。 他附在老五体内,还在融合与这具肉身的契合度,这期间他的功力不但无法施展还会受肉身束缚,就像简宁刚穿越来也是如此,一个简单的鲤鱼打挺都狼狈不堪。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融合,不然早在陆氏斜肩撞开他时,陆氏和杏儿早变成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了,他哪里会容她唠叨这老半天。 但当他沉着脸上前一步,准备结果眼前撞了他一下的乡下妇人,却听她絮叨起要带着杏儿去讨饭,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天灵盖,令他瞬间想起悲催的童年。 都说江山易主前自然灾害多,风清子出生那会正赶上天下大乱,当时五国你打我我打你,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风清子两岁那年,他爹和抓丁的士卒打起来,在他和他娘的眼皮下,他爹被活活打死了! 福从不双至,祸也从不单行,他爹死后不久他家乡遭了蝗灾,他娘背上他外出讨饭。可天下不太平,走到哪当地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热中,为让他能活下去他娘竟悄悄割下自己的肉喂他,最后因流血过多伤口感染而死。 陆氏做梦也想不到,她一句无心怨言救了她自己和她的小女儿,她不满地瞥眼风清子,转目见杏儿在擦眼睛,又伸手来扯她衣裳,便敞开怀打横搂住了杏儿。 她其实早没了什么奶水,不过杏儿也不是真的要吃,只是还没戒掉奶瘾,睡前总要砸巴几口。 风清子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未近过女色,至今还是个老童男,这会不知怎的竟有了某种冲动,鼻中也感到一股燥热,鬼使神差般他迈脚朝陆氏走去。 “干啥?”陆氏飞眸甩了他一眼。 他一言不发,扯过杏儿往床里头一扔,跟扔块抹布似的,接着扑倒了陆氏。 “死鬼!看吓着娃儿。”陆氏被他一扑,浑身都软了,瞅眼杏儿,见她小嘴砸巴着眼睛要闭不闭,忙伸手轻轻拍了几下。 “青天白日的你作啥妖呢……”陆氏虚推了他一把,“总是这样,只要自己兴致来了,不管黑天白夜的……” 人生头回做“新郎”的风清子哪顾得上搭话,相貌平平的陆氏此刻在他眼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看得他半点按捺不得,上下其手一通乱揉。 “猴急个啥!”陆氏“啪”一下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昨晚也不见你这么着急,这会倒急了。” 陆氏内心是欢愉的,昨晚老五因心里有事压根没这兴致,她还当他惦记着简氏,坐了十天的大牢放出来居然能熬得住一晚不碰她。 两人在房里嘿咻做着健身运动,陆氏早忘了院里洗了一半的床单,只觉自个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兴致都要高涨,竟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 风清子是越玩越上道,而被他困在匣子里的老五犹如活在地狱之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哪禁得住缚灵索如钢丝般的紧勒,痛不欲生之际耳边还一阵阵传来陆氏欢愉的哼叽声,他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何事。 主院那边,孟氏出来上茅房,见院里还没晾晒上被单,待上完茅房出来她朝偏院走来,一眼看见搁在井旁浸泡着被单的木盆,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不见陆氏应。 她骂骂咧咧往五房住的屋子走去,还没走拢边就听到屋里的动静,气得她刚要破口大骂,老丁头两手捂着肚子急急儿回来了。 “爹,你这是咋的了,咋弄得一身泥?” 听到刘氏在问老丁头,孟氏只当他不慎摔了一跤,自个要不赶紧去关心一下,一会老丁头少不得又要寻她麻烦。 她冲老五家窗口狠啐了口,“看一会不揭了你个浪货的皮!” 撂下这话后,她一手撑在还没好彻底的腰上,忙忙往主院去了。 老丁头打地里头回来,大伙儿盖大棚忙得热火朝天,他却在边上说风凉话,被村民给围攻了。还有村民说他家没参与试种杂交粮,昨儿一大屋人还厚着脸皮跑去祠堂蹭吃蹭喝,也不怕吃了拉稀打摆子。 原本老丁头早起就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让人一说,肚子跟着隐隐有些儿疼起来,他担心飙稀的拉在身上,着急忙慌一个转身,不小心踩空从田埂上摔了下去。 没人扯他一把也就算了,大伙儿还起哄看他笑话,这会他一头扎进茅房,摁着肚子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村民。一心巴望着年后这些人种不出粮食,最好饿死他们,看这帮人还穷起劲不! 偏院那边,风清子终于消停了,他从陆氏身上下来,吃干抹净,一句话没有,抬脚走了。 “你上哪去?一会该吃午饭了。”陆氏在房里问了声。 风清子没搭理她,完事了心里有些儿后悔,后悔怎么跟个乡下妇人苟合上了。另外他也着急去找寻皮相好的肉身,老五这副尊容他瞧不上眼,一副乡下蠢汉子的样儿。 “个短命死的,问个话回一声嘴会烂啊!”陆氏整理好衣裳,下床后看到床上的黑匣子,她用床单擦了擦上面的尿渍,拿在手里看了看,晃了晃,打不开,就是块没用的黑木头,她拿出来顺手扔在了院角的柴火堆里,打算一会做饭时拿去当柴火烧掉。 风清子出了偏院,想起黑匣子,难得起了一丝善念,即睡了人家媳妇,待找到下家把副皮囊还回去好了,别叫人做了寡妇。 “你咋又回来了?”陆氏坐在木盆前抬眼看他,顺便捏着鼻子甩了把鼻涕,风清子一下被恶心到了,二话不说掉头又走了。 陆氏见他一声不响打转回来,又一声不吭转身去了,觉得老五今儿怪怪的,偏头照地上啐了口骂道:“怕是鬼摸脑壳了!” 风清子出来看了看日头,辨认一下方向后,大步朝着镇上方向走去,他快走到前面路口时,从地里头回来的太傅一行人有说有笑刚好打路口经过,他要不是回院里打个转两下正好能碰上。 第190章 天要塌了 太傅没和风清子碰上,马福全碰上了。 风清子虽没见过马福全,可他记得马福全的声音,那晚马福全带人冲进庄院时他的肉身早被简宁打烂,当时附身在一个死去的大汉身上。 他打马福全边上过时,马福全正和一块收集硝石的村民在说话,他听着他声音有几分熟悉,打他边上过后想起他是县衙里的捕头。于是他又特地打转侧目扫了眼马福全。 马福全的声音低沉雄浑,极富磁性,人长得也不赖,一脸正气,风清子决定就他了。 不单因为马福全这具肉身颜值比老五高,更主要马福全是个捕头,本身有功夫在身,岂是老五这样的庄稼汉能比的! 打定主意,他直接朝着马福全后背撞去,准备强行入驻马福全的肉身。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无法脱离老五的肉身,眼看要撞上了,他的挪魂大法却失效了。 “丁老五!你疯了不成?”有村民看见他故意去撞马福全,高喝了一声。 马福全反应奇快,村民喊声落地,他往边上一滚,人已闪开。风清子则一头撞在了土墙上。 撞得墙灰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大牢没蹲够是?”他朝马福全撞去时马福全早听到身后的动静,还以为是哪个村民过来找他问话,他也没想到会是老五,更没想到老五还敢找事。 风清子撞得满鼻子灰,心里却瞬间明白一件事情,花信子给他移魂大法的修炼宝册时就没安好心。那本册子后面记载着天龙再生丹的炼制方法,但缺失了几页。 他突然明白缺失的那几页里,多半注明着移魂大法只能是童男之身方可修练,一旦破了,移魂大法便会失效。 这一刻,他恨不能活撕了陆氏! “这人有点不对劲啊?”见他瞪着两眼愣在那,一脸狠厉之色,方才高声喝斥他的村民看向马福全,“这丁老五是不是中邪了?你看他两眼发直,跟傻了一样。” 马福全也感觉他不大对头,正要逼问他,风清子醒过神来。他没了移魂大法,也就不敢暴露自己,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他无法魂魄离体,肉身一死他也会跟着一命呜呼。 他阴冷怨毒地瞪着马福全,一声不吭抬脚走了。 “这人,看来是记恨上你了。” “随他的便,不管他,抓紧多刮点硝石,下午还有得忙。” 马福全此刻满脑子都是搞副业挣外快,除了催熟粮食的硝酸铵,他还要发电制灯泡,不但筹集了组建特警队的经费,也能为古代人民做点贡献,何乐而不为。 他这里干劲十足忙着搞事业,那头风清子摧毁世间万物的心都有了,想到自己从今往后就要披着老五这副臭皮囊立足于天下,他是越想越恼怒。 顶着这身皮囊也就罢了,他最恼怒的是移魂大法没了,站在通往镇上的村道上,他愣愣出了会神,随后又慢慢兴奋起来。没了移魂大法,他还可以继续打造空间,只要他造出随身空间,移魂大法没了也就没了。 想通了,他甩开大步朝镇上走去。 风清子到镇上的时候,陆氏也洗好了被单,晾晒好,她同着刘氏高氏又开始忙活午饭。 孟氏这会没功夫收拾她,老丁头躺在床上哼哼叽叽叫个不停,孟氏想不明白了,大房二房五房的娃都去祠堂吃了顿好的,咋别人都没事,唯独老丁头吃坏了肚子。 她刚唠叨两句,老丁头骂道:“他们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那能一样吗?老子又不用你来侍候,闭上你那粪坑!” “我又没说啥,不过白念叨几句。”孟氏缩缩脖子,心里暗骂着老不死的,谁让你嘴馋来着,该! 不过嘴上还得捡好听的话安慰他,“老大媳妇在熬草药,一会喝几碗下去就好了,老大过几日算着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等他带了银子回来,到时你想吃点啥我让他们给你做。” 老丁头想到老大不日将带着白花花的银子回来,顿觉肚子都没那么疼了,一上午他连拉了好几道,揉揉肚子,他道:“算着日子老大他们该到竹岭县了?” “大姑!大姑!”孟氏还没来得及应老丁头的话,她大哥家的小女儿哭丧着脸跑来了,“出事了大姑,粮食卖不掉了,那边不收粮了,不收了,我娘都昏倒在家了,这可咋整啊?” “啥?你说个啥?”老丁头一下自床上坐起,孟氏也急眼了,一把扯住她侄女儿,“你瞎叫唤啥,你哪听来的消息,可不敢瞎说,会要人命的!” 她侄女跺着脚哭道:“谁瞎说了,谁瞎说了,自个打听去,镇上都传遍了!我娘醒来后说了,这事是你们家挑头的,我们家的损失都得你们家来赔,没钱就把你们家的房子抵了!” “我的个娘啊!”孟氏两手照腿上一拍,扯着嗓子嚎上了:“这可咋办啊,家里的银钱全部砸进去了,车马行船费来回可得费不少银钱,这还叫不叫人活了呀……” “你哭个啥?还不打发老五去镇上打听打听!”老丁头瞪眼骂着她,骂完觉得还是自个跑趟更放心,他急火火从床上下来,这一急肚子疼都顾不上了。 “旺他爹,我同你一起……”孟氏也想去,追到门口腰差点闪了,话没说完忙又撑着腰龇牙揉个不停。 “大姑。” “啪!” 她侄女本是关心她,见她差点闪了腰,抹着泪上来想扶她一把,却被她扬手扇了一耳光。 孟氏指着她侄女儿,恶狠狠地道:“回去告诉你娘那黑心烂肝的,想贪图我家房子,让她做梦去!要赔了该着倒霉!我又没逼着你们家跟我们一起做买卖,是你爹跟你哥死皮赖脸缠着我家有旺非要一起做的!噢,有好事就想插一脚,得了便宜就笑,赔了还想着从我们家捞回去,她怎么不上天啊!给我滚!” 她小侄女不过十二三岁,也仅仅是奉她娘的命令来传个话,却让她给扇了个大嘴巴,气得捂着脸长哭着跑了。 第191章 真中风了 老丁头急得眼冒金星,跑到大门外只觉天旋地转,脚下踉跄几下,随后一屁股跌坐在地,黄汤水都跌出来了,拉了一裤裆,顺着裤筒溢了一地。 孟氏跟出来,见状扯着嗓子喊老五,陆氏期期艾艾告诉她,老五出去了,她也不晓得上哪去了。 急怒攻心下,孟氏不由分说,揪着她狠扇了几大嘴巴子! 老丁头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老五不在,老三同着老二夫妇去了方氏娘家村里帮工,晚上才能回。刘氏高氏听到粮食这笔买卖赔了,以为血本无归,一个个吓得手足无措,加上老公公拉得一身臭死了,两人都不愿拢边,只嘴上干嚎着。 孟氏方才动气扇了陆氏几下,用力过猛这会老腰也隐隐有些儿疼,她不敢再用力去扯老丁头,便拼命吼骂刘氏她们几个,逼着她们将老丁头扯了起来。 老丁头到底是老丁头,镇定下来后,眼一瞪,冲孟氏她们吼道:“慌啥?怕啥?不过是赔几个运费罢了,粮食还在怕个啥?咱家又不是赔得一无所有了,该干啥都给老子干啥去!” 孟氏捶着胸口,还是肉疼,在她想来那哪里是赔几个运费的事,之前想的三倍利呢?算上三倍利钱前后那是赔了近五百两银子啊!如今家里满打满算拢共还剩十两银子不到。 当时老丁头还想让她把剩下的这点钱都拿去买粮,这会她想拿这话来说老丁头,嘴张了张,没敢,又咽了回去。 老丁头很会宽慰自己,不用别人劝,他自个就把自个劝得明明白白。粮食拖回来,明年里正他们种不出粮食,到时兴许还能高价卖给他们,好歹能挽回点损失。抱着这念头他喝了一天草药,拉肚子还让他给喝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丁头就跑去村口等老大,一天去打了几个转,从上午等到下午,没等到老大,倒把屠一刀几个等来了。 屠一刀他们进村看到了老丁头,但不知道他是老五的爹,屠一刀带着手下先去找的他大姑屠婆子。屠婆子听说老五赌钱欠了赌坊的债,忙忙儿领着他们往老丁头家来了。 孟氏闻听老五欠了赌坊一百五十两银子,惊得眼珠子都快瞪飞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老五从昨儿出去后一直没回来,敢情是欠债跑路了。 老五即跑了,她便耍上赖:“谁欠的找谁去,找到了有钱还钱,没钱还命,要杀要剐由你们!” “他又不是吃奶的娃,我还管得他一辈子啊!” 刘氏跑去村口把老丁头喊了回来,老丁头比孟氏还狠,他指指陆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冤有头,债有主,这是那个畜生的媳妇和闺女儿,你们要找不到那畜生,把他媳妇和两个闺女儿捆去卖了给他抵债罢。” “想从我手里拿到一文钱不可能,除非把我这条老命拿去!” “行,老家伙,有你这句话就成。”屠一刀冲几个手下摆下头,“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先去找人,找不到再来捆人,走!” 待他们走后,老丁头瞪眼孟氏:“你生的好儿子!” 孟氏冤死了,子不教父之过,这话她是知道的,怎么赖她头上来了?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为着粮食买卖的事她把娘家人给得罪了,又知道老丁头心里窝着火,少不得要忍着点。 老丁头还是一日去村口打几道望,天天盼着老大回来。 老二媳妇方氏原本是要回来闹分家的,哪知道赶上这事,老二哀求她缓缓再说,她也只得暂且不提。 老丁头盼得望眼欲穿了,十天后的黄昏,天气已经凉了,老大失魂落魄跟个叫花子似的回来了!他一个人回来的,粮车连个影儿都没瞧见,他一进院,往地上一跪,悲怆地唤了声爹,便一头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这下把老丁头给急得,一边掐着老大人中,一边吼着让拿热汤来,老大苏醒后,狼吞虎咽地捧过碗,灌下碗热汤,放声又嚎上了。 “爹啊,完了,咱家完了,全完了呀!” “到底出了啥事,你嚎个啥?给老子好好说!” 老丁头血压快压不住了,孟氏已瘫坐在椅子上,脑子嗡嗡响,她心里有着强烈不祥的预感,但仍支起耳朵希望能听到奇迹。 “粮食被……被山匪劫了!连车一起,都被劫了!” “啥?” “啥?” 老丁头身子晃了几晃,扑嗵一下,栽倒在地。 他倒下了,孟氏“嗖”一下起来了,她也不去管老丁头,先揪着去扶老丁头的老大急火火地问道:“咋个回事,你好好说,你舅他们呢?他们的粮食呢?” “还问个啥呀!”老大一拍大腿,“都被劫了,一觉醒来全被劫了!” “我滴个天神老爷啊,你咋这么不开眼哟……”孟氏扑向被抬到床上的老丁头,扯着嗓子放声嚎啕上了。 她想着这下彻底完了,钱的事已经不重要了,自家的钱赔了也就赔了,现在紧要的是房子。她的哥哥嫂嫂她清楚,她娘家人多势众,她虽然生了六个儿子,可一个断绝了关系,一个外出十几天至今未归,还有一个在县城里做事,真闹起来他们家在村里如今又不得人心,这可咋办啊? “旺他爹,你醒醒,这可要命了,咱家的房子只怕是保不住了,我大嫂说……” 老丁头悠悠醒来,听了她这话,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忽而嘴角连抽几下,嘴巴往右一歪,回不了位了。 孟氏腰伤刚好,老丁头又中风了,这回是真的中了风,半身不遂,嘴眼歪斜,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眼巴前也离不得人了。 老丁头家的事第二天就传遍全村,继老五欠赌债跑后,大伙儿又都知道他家粮食被山匪劫了,有说活该的,谁让他们贪黑心钱,也有个别同情他家的,丁有田知道这事后觉得不对劲,如今天下太平哪来的山匪? 他正疑惑,老六来了,张麻子从丁平顺嘴里得知老丁头中风了,特让人带了口信给他,还放了他两天假。 老六能干,会拉客,加上简宁和丁有田这层关系,张麻子对他也就多了分关心。他过来送订单定银,之前都是让马福全捎来,马福全这段时间没去县衙,他回来顺便带了过来。 丁有田让他把粮食被劫一事细细说下,老六也只知道被山匪劫了,具体怎么被劫他不清楚。 “四哥,你是怀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没那胆子。” “我自然知道他没那胆子,可不代表别人没有,你听我说……”他跟老六交代一番,老六点头,告辞去了。 第192章 你是真蠢 老六回去问老大,粮车被劫的具体情况,老大小声道:“还问个啥,爹都这样了,听了更心烦。” 他边说边给老六使眼色,意思不要他再提这事。 老六大声道:“这事我越琢磨越觉蹊跷,我们东家说太平年月哪来的山贼。大哥你最好细说说粮车是如何被劫的,一共来了多少山贼,怎么个打扮,是蒙了面还是拿了刀枪,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报官,你从头说一遍。” 老大心慌死了,生怕他火上浇油气着老丁头,忙一边扫眼老丁头一边急给老六连打眼色,嘴里轻声喝斥道:“把你能的,你大哥是傻子啊?咋就你话多。” 但老丁头已然激动起来,口齿不清地嚷嚷着:“啊呀、咦啊……” 口水顺着老丁头下巴往下淌,他歪着嘴没吐出一个囫囵字来,两眼却死盯着老大。孟氏拿块帕子一面不耐烦地给他擦着口水,一面骂老大:“你爹想让你说,你赶紧说就完了,麿蹭个啥,这一天天的没个省心的时候!” 孟氏手很重,擦得老丁头脖子歪来扭去,擦完她还故意用力在他嘴角狠摁了一下。 老丁头成这样搞得她烦死了,她想把他挪去柴屋,老大几个不同意,她自己一人又挪不动,心里越发烦躁。 “快说啊,你吃哑药了?”她帕子一甩,瞪眼老大,又催促道。 “哎呀!”老大脚一跺,抱头蹲在地上,他是真不想再去想这事,想起来心里难受得紧。 一屋人都安静下来,等他开口。 终于,他哑声讲述起来,这段经历对老大而言,绝对是他人生中一段最恐怖最不愿触及的噩梦! 那日,他们的船刚驶入竹岭县码头,开始他们一个个还挺兴奋,远远望去,河面上停靠的运粮船一眼望不到头;码头上黑压压全是人,好些人在跑来跑去,还有人在手舞足蹈,搞得老大他们也跟着欢呼雀跃。 待靠近些,他们才发现,人家哪里是在手舞足蹈,分明是在捶手顿足,呼天抢地。 再驶近些后,码头上骂娘声,哭嚎声,铺天盖地传来。 老大当时就眼前一黑,两腿都软了。 船靠岸,他们上岸一打听,原来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了,那些包下整艘船运粮的大商户,自是不愿再出运费把粮食又拖去别处,他们找当地粮商和官府商议,以进价或稍低于进价的价格迅速把粮食给甩卖了。 做买卖有赔有赚,大商户这单生意赔了,下单生意又赚回来了。惨的是老大他们这样的散户,好些都是倾尽家底联合亲朋族友来做这趟买卖。 有那么一瞬间,老大跳河寻死的心都有了。他大舅不甘心,提议进城去看看,亲自去问下心里才踏实,粮车停在码头按天收费,他们只得推着粮车走。 到了县城外,他大舅打算领着自个儿子进城探下底,要是还能卖个稍高点的价,能赚几个路费钱也就脱手卖了,省得还要费力运回去。 老大还是多了个心眼,怕他大舅坑他,提出他跟着去,留下大舅和三舅的儿子在城外看守粮车。 进城要交一文钱,这一文钱他也舍了,跟着他大舅进城问了一圈下来,心巴凉巴凉。 当地官府和粮商趁机压价,粮食都卖到了青菜价,且出价一天比一天低。 不得已,他们只得把粮食拖回来。 回来再租船是不可能了,他们商议后走旱路步行回家,路上也不住宿,夜里找个避风处轮着值守。 白牙郡的竹岭县和达州郡的山蓝县交界,他们进入达州郡山蓝县的头一晚,歇在了一座废弃的破庙里。老大守完上半夜,下半夜轮着他大舅的儿子,他猫在残破的佛龛下睡得正香时,被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惊醒,睁眼爬起来,他大舅的儿子倒在地上,额头缠着被血浸透的布条,他大舅也昏倒在地,几个表弟围着他大舅在哭天喊地。 “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粮车被劫,是被他们哭声吵醒后他们告诉你的,粮车被劫了是不?为啥不报官?”老大讲到这,老六插嘴问道。 “不能报官,山匪问了大表弟打哪来的,他都如实说了,是真蠢啊!山匪打晕他前撂下话了,敢报官就杀光我们全家,不然哪能不报官,我头一个就会去,当你大哥我傻呢!” “你呀你呀,你就是一头猪!还有脸说别人蠢,你比世人都蠢!”听到这,孟氏都听懂了,咬牙切齿地指指老大,“你能成个啥事,哪里弄不来一点血,是不是人血还两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前世造了啥孽哟!” 老丁头咿咿呀呀的,口水又淌了下来,看去比先前还激动。老六怕孟氏又趁机弄疼他爹,瞪眼一脸懵懂的老大,忙上前拿过帕子替他爹擦着口水。 “爹,你放心,儿子们这就去找大舅理论,他昧了咱家的粮食,还想讹咱家的屋子,没那么便宜的事。昧去的粮食儿子一定叫他吐出来!” “狗日的!我操他奶!”老大这会也反应过来,他咬牙刚吼罢,头上便挨了孟氏一下,“能的你!” 见她打老大,老丁头又哇啦叫起来,扭动着身子想要打孟氏。他一只手还能动,但根本打不到孟氏,不过多年积威在,孟氏还是心慌慌地往后退了半步。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躲老丁头,她生起自己的气来,老丁头如今都半身不遂了她怕他干啥?未必他还能打到她不成?想起他把自己扔到柴屋,她又上前一步,照着老丁头面上啐了口:“我养的儿子我还打不得了?我偏打给你看!” 她回身,抡起胳膊,“啪”一下,给了老大一巴掌。 “娘!你干啥呀?”老大捂着脸,这么大儿还被自个娘掌掴,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刘氏也斜眸瞪着孟氏,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老丁头动不得,气得只能用右手捶着床板,俩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孟氏这会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高兴的是屋子算是保住了,以后这个家里一切由她说了算了,生气的是一奶同胞的亲兄长这般坑她。 “去!”她手朝老大他们几个一指:“你们几个都去你们大舅家,把咱家的粮食要回来!” “黑心烂肝的,坑到自个亲妹子头上来了,良心让狗啃了!” 老大瞅眼孟氏,恨恨呸了一声:“从今往后我们没那几个舅舅,这样的舅舅不要了!” 说罢,他手一挥,“抄家伙,走!” 他领着老二老三老六气势汹汹的找他大舅算账去了。 第193章 爱使性子 “回来!抄啥家伙?”孟氏追出来叫住他们几个,她如今就这几个儿子,还指着他们种田将来给她养老送终,她知道自个娘家兄弟手黑,怕他们带着家伙去打起来会吃亏。 家里已经有个半身不遂的了,她可不想再倒下一个。 “先那啥,那话怎么说来着……” “先礼后兵。” “对,对对,就这话,还是我小六见多识广,这去了县城酒楼做事就是不一样。” 孟氏夸了老六几句,又骂老大,“就知道瞎逞能,你是打得过你大舅还是二舅?先去好好说,把粮食和板车要回来就成。别尽想着惹事,要是他们几个有个闪失,回来我只问你要人。” 老大历来受爹娘重视,自这趟卖粮回来爹倒下后,他感觉孟氏对他的态度一下突变,这让他很难受同时也心有不忿。 老六原本就没打算武斗,趁机夺下了他们手中的锄头铁铲,放回柴屋时脚下踩到一物,差点绊一跤。低头一瞧,是个黑匣子,捡起来看了看,打也打不开,晃着里面好像也没啥东西,他顺手扔进了鸡窝里。 这黑匣子是陆氏之前从偏院柴火堆里搂到灶屋来的,扔灶膛里烧了几次都没烧着,她扒出来扔进了柴屋,这下又被老六扔进鸡窝里了。 被关在黑匣子里的老五,三魂六魄已经散了大半,他不是风清子,没有灵根的普通人魂魄离体七天内不能归位,这辈子基本算玩完了。既便风清子现在回来把肉身还给他,魂魄不全他也是个傻子白痴了,倒不如死了干净! 但此刻,做为一缕魂魄不全的亡魂,他还是能听到他们说话,不过他意识已经模糊,已经不大搞得清说话的是哪些人,和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等魂魄完全消散他连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就算有,魂魄不全,顶多也只能投个畜生道。 “娘也真是的,不让带家伙,万一打起来咱们岂不吃亏?”老大他们几个从家出来后,手上没了家伙,老大总感觉少了几分气势,不由埋怨起孟氏。 “大哥,不如去找马捕头,请他跟咱们一块去成不?”老六提议,这是丁有田交代他的。 老三率先反对:“咱们上他家闹过,他哪会帮咱家出头,趁早别去讨这没趣。” 老大老二都认同老三说的,不认为马福全会帮他们。 老六按丁有田教他的,说道:“他是县里的捕头,下面乡镇的村民闹事,要闹大了,出了人命,最后追究下来,要是县太爷知道咱们找过他而他没有理会咱们,他也是要担责的。” 哥几个听了觉得老六说的好像有道理,可他们拉不下脸去求马福全,老六拍拍胸脯:“没事,我没去他家闹过,我去找他。” 马福全和太傅带着人在后山河边忙活着,他找许木匠做了一个手摇式大风车,利用水力驱动做动力源制造发电机。 发电机三要素,动力源和磁铁再就是线圈,磁铁和金线圈卫东他们都带了大量过来,现在只要解决动力源就行。 老六让老大他们在村口等着,他去找马福全,这时简宁在医馆也暂时忙完了。医馆还没正式开张,族长和族老们挑了个吉日,尚需几日才开张,但已经开始收治村民。 丁有田见简宁忙完了,把她叫到一边,跟她说了想请马福全帮忙这事。简宁摘下口罩,两手往白大褂兜里一插,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这么爱管闲事不会自己去找他,找我干什么?” “你跟他一个地方来的,他定不会驳你的面子,我就不好说了,从前我跟他交情也不多,况且他最近忙得昏天黑地,我找他不如你找好使。” 说罢,他又赔笑奉承她道:“他们都说你穿上这白褂子好看,我看着也是,你们那的郎中都是这般穿吗?” 其实村民背地里都跟他反映,说简宁穿的白大褂跟孝服一样,医馆床单也都铺的白布,好些村民表示不大能接受,都让他跟简宁说说最好能换掉。 “你少拍马屁,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偏不换,不喜欢的就别来我这看病,我还图个清闲。” 她这看病收费比普仁堂便宜多了,村民既便心里膈应还是一样会来找她看,颜色看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她不打算惯着村民,得让他们学着接受适应,没有她一个做医生的反过来适应患者。 入乡随俗那也得看随什么俗,该打破的必须得打破。 “是极,反正病在他们身上,不看受罪的也是他们,咱们医术好不怕,该当他们求着咱们才对。”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咱们咱们的,脸皮真厚。” “你即这么说我便要同你辩上一辩了,如今你做手术哪回不是找我帮你打下手,我哪回又推三阻四过了?每次还强忍着不适,我可有抱怨过什么?” 他言下之意,简宁找他帮忙他从没拒绝过,他找简宁帮忙,她也不该拒绝才是。 简宁其实准备帮他了,听他这么说,她反而使起了小性子,“以后你不用帮我,谁稀罕你帮,你爱帮不帮,随你大小便。” 她抬脚要走。 丁有田忙拦住她,长施了一礼,“是我不是了,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老六这会算着该去河边找马大哥了,你行行好,趁着这会没人来去河边跑一趟,悄悄儿跟马大哥打声招呼,往后余生我一辈子都听你的,绝不敢有违半点,可好?” “不好!”简宁眼一瞪,“你的意思这回我帮了你,你往后才听我的,不帮就不听了,是这意思不?” “那我明确告诉你,不帮!” 丁有田愣了愣,接着无比懊恼地扇起自个嘴巴,“该死,真不会说话,让你嘴贱,让你瞎说,明明不是这样想的,说出来竟变了意思。要你这张嘴还有何用,不如割掉,拿刀来,给我刀,我自己动手割掉,往后它便再不能惹你生气了!” 他朝简宁伸出手,简宁照他手心拍了下,接着扑哧一下笑了。活了两世,她最近才知道自己原来也爱使点小性子,从前可不是这样。 丁有田暗舒口气,知道她这是答应帮忙了。 第194章 讨要粮食 简宁抬手在眼前抹了下,然后在电子屏幕上给马福全发送了消息,正在河边忙碌的马福全听到系统提示音,抬眼看了下,回了个问号。 “你在做什么?”丁有田还等着她去找马福全,见她站在那用根手指点来点去,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不由好奇问道。 简宁摇头,示意他别出声,敲完要发送的消息,她转眸看向丁有田,“我在给他发消息,我有一个随身百草间,他也有一个,我俩可以通过这个空间互相传递消息,不必跑一趟面对面去说的,明白吗?” 丁有田沉吟会,道:“我想我需要点时间来琢磨这事,如果晚上你愿意多跟我深入探讨下,我想我会明白得快一点。” 说罢,他微抬下颌,嘴角噙了点笑意,一双狭长的凤目含情潋滟地看着简宁,带有一丢丢撩拨的味道。 狗东西,又来了,简宁很是无语。 这些日子每晚回房后她都尽量不跟他说话,实在有话要说也尽量绷着脸,不是怕他管不住自己,她是怕她自己管不住自己。 男人都一个臭德性,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得到后就弃之如敝履,她可不想那么快被他拿下。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小农夫都惹来梅香觊觎,要是日后飞黄腾达了身边的莺莺燕燕只会越来越多。 另外,她到现在也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如果仅仅因为一点喜欢和生理需要从了他,而非爱,未免太草率,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叮!”系统提示音响了。 马福全:[好。] 简宁一看,眉心微皱。她估摸着从她发送消息到马福全回复,足足有半分钟,语气还这么勉强,这是不乐意了? “是不是马大哥回消息了,他说了什么?可是不愿意?”丁有田见她皱了眉头,心里跟着一紧。 “没有,不过答应得有点勉强,看来是给他添麻烦了。” “我说,若是我找他一准给我推了。” “他要组建一支古代特警队,需要自己筹集经费养那支队伍,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事情早一日完结他就能早一日拿到经费,把队伍拉起来。咱们这是欠下他一个大人情了。” “马大哥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着实不该为着一点私事麻烦他,是我欠考虑了。” 其实他俩都多虑了,马福全并没有一丝不愿去的念头,简宁发送第二条消息时他在和太傅说话,说完给她回复时不小心多点了一个字,本来是回复“好”的,多点一字变成了“好”。 做为一名捕头,两个村的村民若是因口角发展成大型械斗,那场景也是蛮惊人的,前世他和简宁不是没见证并亲身经历过。村与村为争夺资源,双方各出动上千人武斗的流血事件,至今他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菜刀砖头棍棒满天乱飞,当地派出所警力不足根本不足以压制平息,以至地方上的领导不得不求助于部队,派出他们特警队去平息双方的械斗。 所以能提前将事件扼杀在萌芽状态,哪怕再忙他也是愿意跑一趟的。他跟太傅和卫东带来的工匠刚交代完,老六就来了,他同着老六先去自家拿了衙门里的公差服,用个布袋装了提在手里,再又同他赶去村口会合老大他们,一块朝孟氏娘家村去了。 他们快到孟氏娘家大弯村时,马福全把手中布袋扔给老六保管着,叮嘱他们哥几个先在路边草丛里猫着,随后他一人进村去打听。大弯村没人认得他,他只说自己家是酿酒的,来各村收购粮食。立时有村民告诉他,孟家老大领着几个娃昨儿才拖回两车粮食,告诉他的村民还很热心的要帮他带路去孟家。 马福全说不必了,让他指了方向,谢过那村民,绕去村外,会合老六他们后,换上衣裳,让他们领着他去了他们的大舅家。 一行人找上门后,刚开始,看到穿着公差服的马福全,他们大舅家的人还是有点慌乱,加上一些村民也跑来围观看热闹,这种情形下,他们大舅反镇定下来,不但抵死不认,还扬言要老丁头一家赔偿他们家的损失。 反正就是各种抵赖,拒不承认自己昧了两车粮食。 马福全把村民告诉他的,昨儿他们什么时辰进的村,当时是怎么个情形讲述一遍。又告知他们大舅,只要老大几个去衙门里告他,一经查实,他父子二人按大宴国律法都得下大牢。 老六在边上适时补了两句:“还得挨板子,到时打得皮开肉绽再承认可就白挨几下了。” 马福全本就长着一张冷脸,他正色道:“粮食从山蓝县一路推回来,这事要查起来瞒是瞒不住的,一问就能问出。你们自己交代,主动还回粮食,和等我们查出来再上门来搜,到时可是两码事儿,你最好惦量清楚,别犯糊涂,一把年纪了还去大牢里转上一圈才甘心。” “他爹......”大舅母有点慌了,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这时,二舅三舅进来了,这俩躲在外面听了好一会了,进来把他们大哥叫去一旁,嘀咕一通后,老三过来冲马福全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差爷,粮食我们可以让他们几兄弟拖回去,但卖粮这事是他们家极力怂恿我们几家一起干的,现如今赔了,我们的损失又当如何?难道白白赔了不成,就没个说法了?” 马福全道:“你们要是觉着他们应该赔你们的损失,可以请人写状子告去衙门,若镇衙受理了,判下来你们要是对结果不服,还可以再告去县衙府衙。只要你们占理,相信自会有人给你们主持公道。” 历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扯皮官司就不是他一个捕头能管的事了。 听他这么说,几人又嘀咕了一会,到底还是有些儿虚穿着官差服的马福全,大舅也害怕真把他父子抓去下大牢,他们三兄弟一块做的买卖,他可不想他父子二人去蹲大狱,当个大冤种。 正当他想让老大丁有旺几个把粮食拖走时,老大怕他们不肯还回粮食,已忍耐不住嚷嚷上了:“我爹为着这事都急得中风瘫在床上了,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今儿不把粮食交出来,老子跟你们没完!” 第195章 一起上吧 “小子诶,你在谁跟前充老子?”老大丁有旺话刚落音,他二舅脚一撩,脱下只鞋直奔他而来,劈头盖脸赏了他几鞋底。 这还不算完,娘亲舅大! 他大舅三舅也怒气冲冲扑过来,挥舞着鞋底照他一顿乱抽。 当舅的教训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的外甥,漫说马福全不便拦阻,就是老二老三老六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扯是不敢扯的,一个个只能在边上替他们大哥认着错,老三只稍微拉了他二舅一下,就被他二舅抽了一鞋底。 老大虽不打算认他几个舅舅了,可他娘毕竟没跟他几个舅舅断绝关系,他心里也知道自个说错话,只好闷头生受着。 “混账东西,你爹娘不教你,少不得我们当舅舅的来教你,好叫你二回知道嘴上长个把门的,欠揍的玩意!”他二舅气呼呼地套上鞋,想想,不解气,抬脚又照他踹了一脚。 老大抱头不知挨了多少下鞋底儿,好在他皮糙肉厚还抗揍,但心里他是捞回本了,挨一下,骂两句,把他姥姥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也不管他娘是不是一并被骂了,在他的观念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娘老孟氏嫁给他爹就是丁家人,死了都是要埋进老丁家祖坟里的,和孟家毛线关系都没有。 所以,他几个舅舅打得欢,他骂得更欢,只当被孙子们打了。 马福全原本以为,他几个舅舅打了老大,出了气,这事就过去了。谁想,几个舅舅打完,舅舅家的儿子们又扑了过来,这下老大不干了,不但他不干了,老二老三老六都不干了! “没完了是?” 老大一声吼,哥几个撸着袖子就准备开干。 他们一动,看热闹的孟氏族人年轻一辈也跟着动了,嘴上喊着都是自家人别伤了和气,一个个扯着老二老三和老六,分明拉的偏架,压根不让他们三个靠过去支援老大,以至老大被几个表兄表弟狠揍了十几拳。 “老六!回去叫人!”老大被打急眼了,高声大喊道:“这帮狗日的当咱们丁家村没人了!” “好!”老六挣开扯着他的人,转身就要回去叫人。 “慢着!”马福全喝住老六,不过眨眼功夫,事态就有往两村火拼局面发展的趋势,他不得不出面干预,公差服都穿来了他自然也带了刀,见老大和他几个表兄表弟还不肯罢手,他抽出刀,将堂屋八仙桌一角劈了下来。 “都给我住手!谁再动手马某便抓谁!” 不得不说,前世做为特警队长穿越而来的马福全,周身自带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场,尤其黑下脸时,不怒自威。 老大和他几个表兄表弟都悻悻住了手,互相拿眼继续厮杀着! “法不责众,怕他个屌毛!”刚安静下来,一个声音响起,说话的是老大的二舅孟半仙。 孟半仙不是个正经的庄户人,他几乎没怎么下地干过农活,也瞧不上只会下死力干活的庄户人。他年轻时也外出闯荡过一阵,跟人学了吹笙,回乡后常去镇上摆摊算卦,靠着吹笙吸引人围观。他笙吹得还行,但算卦只会点皮毛,不过他歪心眼子多。 为捞钱,他常趁大人不注意,把辣椒水偷抹在婴幼儿眼睛里,婴幼儿不会说话,只知道哇哇啼哭,大人不明就里,他便趁机装神弄鬼说人家娃儿是被邪崇附身,只要请他做场法事即可驱除邪崇。 他所谓的法事就是拿上桃木剑乱跳乱舞几下,然后煞有其事的说邪崇被他从孩童体内逼到了眼睛里,再亲自拿块浸了清水的帕子给孩童擦擦眼睛。隔会,孩童还真不哭了,从此他在十里八乡也算小有点名气了。 当然,他和吴凤仙没有可比性,吴凤仙还是靠实力吃饭的,他则纯是靠招摇撞骗混几个钱。 不过大弯村村民对他还有几分信服,他这一嗓子吼下去,几个年轻后生又蠢蠢欲动,叫嚣着要打断老大的腿,给他一个厉害瞧瞧,让他知道孟家人不是好惹的! 老大没有老五那么浑,老五要是在,没准脑子一热都敢对他几个舅舅动手。老大虽不敢对他几个舅舅动手,可面对表兄表弟他也不带怂的,更何况真打起来他身后还有他几个弟弟,还有马福全。 马福全怎么说也是丁家村人,他想着马福全既然来了,自然会帮着他这个同村人,因而气势上一点不输他几个表兄表弟,同样大声叫嚣着,不服就干! 他哪里知道马福全此刻想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本来都打算要走人了,他突然蹦个屁出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还耽搁他的时间,他上前一把拎起老大后脖领把他甩去一边,“给我闭上你的嘴!” “你咋跟我……” 老大话没说完,让马福全一瞪,给憋了回去。 马福全把刀往地上一顿,两手交叠撑在刀把上,跟尊战神似的,目光冷冷掠过孟家那帮蠢蠢欲动的年轻后生,沉声道:“谁想动手可以,取家伙来,一起上,有多少上多少,放倒我再说。要是放不倒我,败了,谁再挑事我便抓谁。” “这可是你说的,有多少上多少,我们这许多人还怕你一个不成?上就上!”孟老大的大儿率先接招叫喊道。 其余人也跃跃欲试,马福全有大刀,他们有锄头铁筢,谁怕谁啊,纷纷跑去拿家伙了。 “马大哥!”老六很是担心,在场的孟氏族人老的少的加起来四五号人呢,好虎尚架不住一群狼,他怕马福全托大会吃亏。 马福全一脸淡定,这些人顶多有把子蛮力,他这特警队长可不是白给的,区区四五十号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拖着大刀去了院里,这时外面围观的村民有人叫喊起来,“他是县里的捕头,腰上束的是蓝色汗巾,上面绣的是虎头。” 大宴朝镇衙里的捕头腰上束的是紫色汗巾,上面绣的同样都是虎头,捕快汗巾颜色一律跟着捕头走,不同的是腰带上绣的是狼头。 捕头捕快虽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但那仅是相对于中上阶层,在平民百姓心目中地位还是有的,而县里的捕头又高于镇衙的,还是先前那个声音接着高喊道:“他先前自称马某,是马捕头,是破了县里幼童失踪案的马捕头啊!” 第196章 别想偷懒 马福全没想到自己还出名了。 其实何止他,连简宁都名声在外,只不过那晚简宁易了容,大家只知道还有个厉害的老妇人。如今县里各镇各乡村的百姓把他俩传得神乎其神,还给他俩取了个组合名叫“男女双杰。” 那晚他俩背靠背对付罗俊贤那帮人时,两条火龙喷射的威力,经县衙里的捕快和衙役,还有霍锦成手下那帮人四下宣扬后,再加上他们的家人,一传十,十传百,早在津县各乡镇传开了。 都说他俩是天神下凡,有杀人不见血的独门暗器,还有传他俩是母子,是师徒的。 大弯村孟氏是大姓,闻迅来看热闹的也多是孟氏族人,先前马福全问话的则是个外姓人,也就是方才认出他是县里的马捕头并大声喊出来的人。 之前马福全穿着便装,自称是来收粮的,他过来看热闹认出马福全后心里悔得要死,生怕马福全指认是他透的消息,那他可真是冤死了,他哪知道马福全是来找孟老大家麻烦的。 在马福全拖刀出来后,他也跟着跑了出来,心里想着这官差胆真肥,敢一人单挑一群人,不由朝马福全多打量了几眼。这一看,他才注意到马福全腰上束的汗巾。 他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常去津县叫卖,所以懂得比别人多点,知道束蓝色汗巾绣有虎头的是县衙里的捕头。而且他听说幼童案是镇衙里一个姓马的捕快,协助县衙里的捕头破获的,马捕快也因此高升去了县衙还当上了捕头,所以他一下猜到那人就是眼前的官差。 他是不希望双方打起来的,万一有个死伤,追查起来,难免有人会问,马福全是如何知道孟老大他们拖了粮车回来的。要是查到他头上就糟糕了,因而他大声喊明了马福全的身份。 这下尴尬了。 孟家那帮年轻后生取了家伙来,得知眼前的官差是破了幼童案的马捕头,一个个都不敢上前了,他们可是听说了他有独门暗器,能杀人于无形。 老大丁有旺他们几个也听说了这事,他们哥几个还亲眼见过马福全的独门暗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男女双杰”中的另一个是简宁。 “怎么着,不是要……”老大见他们一个个面带怯意,刚出言挑衅他们被马福全一眼扫过来,惊得又憋了回去。 “这是闹哪样?”孟氏一族的族长闻迅赶来了,孟老大哥仨忙迎上前,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孟老大的几个儿子和族里的年轻后生,打是不敢跟马福全打了,但一个个叫嚷着不能放过老大,敢公然在长辈面前自称老子无法无天了,不狠狠惩戒一下,往后不说外村的人,便是本村的外姓人也会当他们姓孟的是软柿子,人人可欺得。 族长喝住了那帮年轻娃,和马福全商议了一下,最后让老大下跪给他三个舅舅各敬杯茶,此事就算了结。 “那我家这饭桌得有个说法,不能白让人给削了。”孟老大道。 “饭桌的事对不住了,马某愿赔偿,你是要赔饭桌还是要赔钱都可。赔饭桌,过几日马某请村里木匠打了新的给你送来,赔钱你开个价,但桌子马某得拖走。” 又想赔桌子又想赔钱,没那么好的事,只能二选一。 孟老大当然选赔钱,他还想狮子大开口,但族长发话了,“这桌子就少了一点点边角,不碍事,赔个二十文。” 二十文算是意思一下,马福全没意见,往日他在县里头当差,田氏怕他有个什么急用总会往他腰包里放点钱。可这段时间他没去衙门里,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先敬茶,敬完茶,钱少不了你的。”见孟老大盯着自己,等着拿钱,马福全便道。 老大丁有旺给他几个舅舅敬茶,还得下跪认错,心里恼火死了,也把马福全给恨死了,觉得他跟来并没起到多大作用,亏得还是个捕头,屁用没有。 马福全盯着饭桌边角连眨了两下眼,发送给简宁后简宁点开一看,图片上连同老大跪地敬茶的画面都一并截取在内。老大挨了几个表兄表弟十几拳,鼻青脸肿的,看到他那副熊样子,简宁不由扑哧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事?”丁有田说罢,忽想起她和马福全有个神密的空间能互发消息,跟着又问道:“是不是马大哥发消息来了?” “嗯,丁老大不知怎么回事,在下跪敬茶,应该是给你们,给他舅舅敬茶。”简宁话落,看到马福全又发来消息,问她借钱,要她放去武器库里。 “去取二十文钱来。” 丁有田也没问取钱干啥,直接出了医馆回家取钱。 院子里,梅香和来喜再加上秋哥,他们仨管两口灶,梅香因太傅日日在丁家村最近勤快多了,尤其太傅在的时候来来去去走路都带风,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忙得飞起。 但只要丁有田一出现在她视线里,她俩眼珠子就跟长在了他身上一样,丁有田走哪她目光跟到哪,连来喜都看出一点苗头。只不过同是做下人的,来喜在府里的地位虽比梅香高多了,但这些天和梅香接触多了,小伙儿对梅香暗暗有了那么点意思,尽管有些失落,可也不愿去说她。 “我上个茅厕,秋哥……”听见脚步声,梅香回头看见丁有田进来了,喊声秋哥,刚想起身,田氏喝道:“坐下!你才把秋哥换下来,不许你再使唤它。” 自打田氏看出梅香想勾引丁有田,她就时刻盯着梅香,现在她也知道梅香怕太傅,动不动搬出太傅来压她,“你要敢偷懒回头我告诉你家老爷,给我老实点,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谁打歪主意了?上个茅厕都不行啊?” “你真个讨厌死了!” 梅香气死了,冲她吼了两嗓子,把个风箱拉得呼呼响。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田氏,她老跟她过不去,她越想越气,气得眼泪水都掉了下来。 “给,擦擦。”来喜悄悄递过帕子。 梅香“啪”一下打在他手背上。 第197章 长子之责 太傅这样的清流人家,府里下人都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来喜是太傅跟前侍候的一等小厮,梅香是内宅后院的二等丫鬟。 虽然梅香身份比来喜低,但来喜也管不到她头上,两人一个外院一个内宅,不用八竿子一竿子就能打到一块,归根结底是一个府里的人。 所以,来喜认真要说她几句还是说得。 至于梅香听不听则是梅香的事了。不过他若是向太傅反映梅香在这的工作表现不够好,也够梅香喝一壶的。 梅香敢在来喜面前张狂,肆无忌惮地拍开他的手,无非仗着来喜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磁场的,来喜对她的心思她早感应到,如果她没跟着阿蛮到这儿来,要是府里的老夫人将她指给来喜,她多半也会欢喜。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嫁给来喜,就算生下的娃是家生子,只要中用,将来能考个功名还有望脱掉奴籍。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时间从来不会倒流,除非她能穿越或重生。她也算是一见丁有田误终生。 再说丁有田拿了铜钱出来,本想去马厩那边找丁三爷,让他赶车跑一趟大弯村,悄悄把钱塞给马福全。走到一半,他忽想起简宁并没交代送过去,只让他回来拿钱,难道她那个神秘的百草间马福全竟能进去不成? 想到这,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总之是不大舒服就对了。 他转身往院外走去。 梅香视线不由自主追着他,田氏和来喜则不约而同瞥了她一眼。 医馆里来了看病的村民,只是眼角膜有点发炎,简宁检查后拿了瓶眼药水给他。药架上已摆满她从医药库里拿出来的常规药,她每天拿一些摆出来,零点后医药库又会自动补齐,因而很多常规药她定的价都超便宜,像眼药水直接赠送了。所以尽管还没正式开张,每天陆续前来的村民基本也没断过。 待村民走后,丁有田拿出钱,故意问她:“要不要打发丁三爷去送?” 简宁微眯起眼,“你故意是不?你要是想让丁三爷送就不会来问我,拿来。” 她伸出手。 丁有田笑了,他递过铜钱,“顺便带我也进去开开眼。”简宁接过钱,笑眯眯地,“行啊,把眼闭上。”丁有田兴奋之余没有多想,依言阖上双目,“可以了吗?” 他没有问第二遍,心里已察觉到不妙,眼开眼,简宁果然没了踪影。 上当了! 下一秒,他咬着后槽牙质问现身的简宁,“不是说你俩各有一个吗?是你能进他的还是他能进你的?为何不带我进去,你俩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丁有田!” “你是在质问我吗?” 四目相对,丁有田眉眼渐松动,语气也随之和缓,“我只是好奇,为何不能带我进去看一眼。” “想知道原因?” “嗯。” “我不说。” “你!” 丁有田袖子一甩,转身去了。 切,这人,还生上气了。简宁冲他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倒是想带他进去,可他进得去吗? 除非让她打一枪,横着进去。 大弯村。 老大敬完茶,马福全把二十文钱拿给了孟老大,然后拱手道:“马某还有公务在身,可否归还粮车,我等也好尽早赶路回去。” 想到要归还粮车,孟老大刚到手的二十文钱顿时不香了,他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肉疼得紧。 尤其孟老二,坏主意都是他出的,他也跟去了竹岭县。他和他两个儿子都去了,他家去了三个,孟老大家去的两个,独老丁头家只去了老大丁有旺。孟氏和老丁头都不舍得多派一个人去,多去一个人意味着要多花费一个人的嚼用。 能省则省,是老丁头和孟氏的一贯原则。 却不知道出门在外,少一个人就少了一分助力,当孟老大父子倒在地上,孟老二和他两个儿子都宛若戏精上身,哭天喊地起来一个比一个表情丰富。 老大本就因这趟买卖落空还赔了车马费满脑壳包,迷迷糊糊被他们哭声吵醒,闻听粮食被劫心神大乱,又被孟老二父子的花式表演搞昏了头,很容易就被带进他们的情绪里,相信了他们编织的谎言,认定粮食是被山匪给劫了。 粮食到手,跟成了自个的一样,眼下要吐出去,孟老二感觉犹如挖心掏肺一般。 能不能不归还啊? 他真想耍无赖,可族长还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们打也打了,茶也敬了,钱也赔了,还想咋的?” “我这族长说话,在你们哥几个跟前是不是不好使了?” 族长话说到这份上,再剜心割肉,孟老大也只得归还了粮车。想到毛都没捞到一根,还白给丁家老大从千里之外推回来,孟老大心里那个疼哟,连跺几下脚,鞋底都快跺烂了! 马福全陪同老大几个跟去仓库,老大一见到自家粮车,想起他们一起合伙骗自己,说他大舅伤心过度一时半会走不得,让他自己先回去给家里报个信。再想起他打山蓝县一路伤心欲绝跟个叫花子似的,好不容易撑到家的情景,忍不住又要扯嗓子骂娘。 他刚要张嘴,马福全见势不妙,二话不说一掌劈晕了他,以免又节外生枝,他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耗在这。 “大哥!” 老六看他突然软软倒下被马福全一把搀住了,忙过来欲接过手,可迟了一步,马福全很轻松便将老大甩上了粮车。 “晕了,激动的。”他拍拍手,接着让老六去找绳子来将老大捆住,板车上垛的粮食有一人高,捆住防止老大摔下来。 马福全同着他们哥几个推上粮车行至半路,老大醒了,发现自个被捆在粮车上叫喊起来。老六他们真以为他是激动得晕了过去,他自己当然知道不是,可别说他打不过马福全,就算打得过他也不敢跟马福全动手。 老五的前车之鉴让他敢怒不敢言,少不得吃了这哑巴亏,好在一车粮食回来了。他推着粮车,鼻子酸酸的,有想流泪的冲动,他拼命瞪大眼,不让泪水流下来。 快到丁家村后山时,老大心里忽起了一个念头,想托马福全说和一下,把粮食卖给丁有田他们酿酒,换了钱好送他爹去镇上看郎中。 眼下他爹倒了,他是家中长子,他想他还是有这个权力做主的,从今往后他得担起长子的责任把他们这个家给挑起来。 丁有田再怎么说也是爹的儿子,卖粮给爹治病,他想丁有田应该是不会拒绝也不会给出低价的。 打定主意,他开口了。 第198章 灵宠联盟 “马大哥,那啥,求你个事儿能行不?”老大今年三十五,比马福全大三岁,可他感觉叫马老弟或直呼其名显得不够尊重,叫马捕头又嫌不够亲近,毕竟求人办事,所以张嘴叫上了马大哥。 叫完他自个都觉怪别扭,脸都微红了。 “客气啥,有事说。”马福全倒不在意他叫自己啥,叫弟他不在意,叫哥他也不会觉得自个托大。 “我爹因着这些粮食一急之下中风了,家里如今也没现钱给我爹瞧病抓药。我想,能不能求你跟老四,不,跟丁有田说说,把这车粮食买去,换了钱我也好领我爹去镇上瞧瞧。” “行,粮食你们先推回去,晚点我得闲了去帮你问问看,回头你让小六过来听信。”马福全很爽快地应下,他也听说了老丁头中风这事。 前面路口,马福全往左去了河边头,老大兄弟几个推着粮车继续前行。过了马福全家,兄弟几个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帮人,屠婆子也在。 这帮人打头的是屠一刀,他领着赌坊看场子的打手来抢粮车的,是屠婆子专程去给他报的信。 屠婆子的两个女儿每回跟她吵过架都说要断绝关系,可听说唯一的老弟三狗子被花豹咬伤两姐妹又先后回来了。屠婆子的小女儿丁宝芈嫁到了大弯村,先前告诉马福全说孟老大他们拖回一车粮食的货郎,就是屠婆子的小女婿。 丁宝芈今儿带了点吃食过丁家村来看三狗子,路过孟老大家看见院里围了好些人,她也凑近看了几眼。瞧见老大几个还有马福全都在,顺嘴一打听,得知孟老大他们昧了自个外甥的粮食,老大哥几个则是专程来讨要粮食的。 她回到娘家当笑话讲给屠婆子听,骂孟老大几个不是东西,屠婆子听了却打起了坏主意,她谎称去镇上买盐巴,实际是跑去给屠一刀通风报信去了,只为事成能分得一袋粮食。 屠一刀带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老五,正打算明儿或后儿过来丁家村的,闻言便多叫了几个人拿上家伙过来截粮车,早跟老大他们打大弯村回来的必经路口候着呢。 看见老大他们推着粮车过来,屠一刀手持木棒朝老大几个喝道:“识相的交出粮车免受皮肉之苦,也省得老子们费事,赶紧给老子滚!” 老大几个都不认得屠一刀,他来家中讨债时他们哥几个都不在,青天白日见他带人想打劫自家粮车,哥几个都气笑了。 “你怕不是鬼摸了脑壳,穷疯了?跑我们家门口来打劫了,当我们哥几个是泥雕的?”老大一点不带怂的,老二老三也开始撸衣袖,老六直接跑去路边捡了块石头拿在手里。 他们还指着这车粮食给他们爹治病,想抢粮食门都没有。 “你才穷疯了!”屠婆子想到即将到手的一袋粮食,激动得唾沫星子飞溅,用手点着老大鼻子轻蔑地道:“你家老五欠了镇上赌坊的钱跑了,我大侄子是替他们老板来讨债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们还没分家,老五欠债跑了,人家来讨债,拿粮食抵,没毛病。 哥几个傻眼了。 屠一刀头一摆,他手下那帮打手一涌而上,推开他们哥几个,推了粮车就要走。 “慢着!”老大醒过神叫道:“板车得留下,凭啥把咱家板车也推走?” 他还指着用板车拖他爹去镇上看郎中,可不敢叫他们给拖走了。 “他娘的,你个泥腿子,这车粮食抵债都不够塞牙缝,还想把板车要回去,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屠一刀手中棒子都快戳到老大鼻尖,老大顺手扯过棒子往胁下一夹,大吼道:“你敢拖走板车试试?” “去你娘的!”屠一刀是会点拳脚的,飞起一脚便将老大给踹翻在地。 “跟他们拼了!”老二见状,一声怒吼,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老三老六也跟着扑了过去。 他们哪里是屠一刀带来的专业打手的对手,不消一会都被打倒在地,哎哟叫个不停。 而此时,村里的青壮年,要么去了河边帮忙建发电站,要么在祠堂帮着许木匠干活,办族学除了打造桌椅板凳还得修整房屋,他们叫得再大声也没人听见,便是听见也不一定会有人前来帮忙。 屠一刀照躺在地上的老大又踹了一脚,手一挥,命打手们推上粮车准备撤了。 就在这时,对面山坡上传来异动,他扭头看去,但见草丛急速分向两旁倒去,似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飞快游动。接着一物自草丛中弹射而起,还没等屠一刀看清是个啥,那物径直朝他扑来,眼前一花,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那东西抓了一下,恍惚感觉自个身上掉下什么东西。 低头一瞧,是颗眼珠子 “啊!” 下一秒,他后知后觉地捂住半拉脸,鲜血自他指缝间溢出,惨叫声中,他身子晃了几晃,跟着往前一个趔趄,恰好一脚踩爆了自个的眼珠子。 屠一刀带来的那帮打手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见半空中腾起一条大蛇,吐着长长的信子,接着一个摆尾,倒下一片。 一时间,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 眼见那大蛇立起足有一人多高,还是个双头,众打手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屠一刀了,爬起跌跌撞撞落荒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 “等等老子!给老子等一下!”屠一刀反应过来大骂着捂脸追了上去。 屠婆子早晕死在地上。 灵猫果果一脸淡定地舔了舔两只前爪,随后纵身一跃蹿上粮车,再又跃到秋哥背上,它日日跟在简宁后面习武,也不知它学了什么招式,如今竟能稳稳立在秋哥背上,威风凛凛的指挥着秋哥打道回府。 老大几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那一幕不过发生在眨眼间,也就是他们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的功夫。 “他们人咋都跑了?”老大问老二他们,他们也一脸迷茫,压根搞不清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先把粮车推回去要紧。 哥几个到家后个个都挂了彩,孟氏一问,得知屠婆子带着她侄子差点把自家粮车给抢去,气得孟氏三角眼都瞪圆了,气呼呼地奔屠婆子家找她算账去了。 第199章 老大夺权 三狗子日日躺在床上养伤,百无聊赖倒把听力给练出来了,先前他隐听得外面动静不对,好像还听到他娘的声音。担心屠婆子又在外面生事,便打发他二姐出去瞧瞧。 丁宝芈心里想着不会,娘去镇上买盐巴了,不过到底不放心还是出来找了一圈。这一找,发现屠婆子倒在路边,忙忙儿将她扯起背了回去。 屠婆子到家躺一会就醒了,她是被屠一刀满脸的血给吓晕的,醒来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恶梦,外面就响起孟氏尖锐的叫骂声。 “个老卖x的!活该你儿差点被豹子啃了,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的……”孟氏骂得老难听了,她和屠婆子打年轻时起便是村口八卦队伍的主力军,两人以往交情是不错,但那也是建立在共同说人是非的基础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短也泛指别人的痛处,屠婆子就三狗子一个宝贝儿子,她上来就提三狗子差点命丧豹口一事,屠婆子一听不由怒火中烧,气急败坏蹿出去誓要与她见个真章。 两人一照面,各自先撅腚冲着对方在自个屁股上连拍了三下,这是乡下三姑六婆正式展开骂战的标志性动作,接着两人神同步,侧过身,高抬起一条腿,两手一搓一拍,骂一句,脚落地时身子往前颠一下;然后再次高抬腿,两手一搓一拍,骂一句,身子又往前颠一下。 这俩货绝逼是一个泼坛学院的同期毕业生,论实力旗鼓相当,直骂得口水乱喷,又都是大嗓门,不多时便吸引了一群妇孺孩童围观。阿蛮和大妞她们带着各自的小银狐也在,她们四个在孟氏骂上门来时正好也跑到了这边坡地上玩耍。 阿蛮还是头回看到这样劲爆的吵架场面,看了会,她突然一跳,侧身冲大妞她们撅腚连拍了三下,二妞不甘示弱,立马撅腚给她拍了回去,两人嘻嘻哈哈抬起一条腿,将孟氏和屠婆子吵架的动作学了个十足像。 惹得大妞三妞咯咯笑。 “阿蛮姐姐。”大妞乐道:“我哥要看到你这样,一准不要你给他当小娘子了。” 阿蛮头一偏:“哼,我偏要给他当,气死他!” 屠婆子耳朵尖得很,吵着架还听到了大妞她们几个的笑声,声音一下飙高了八度,“你个老毒妇,活该你亲儿子跟你断绝关系,活该全村人天天吃肉你们汤都喝不上……” 这话扎心了,孟氏每每想起全村人都能吃上野味,独她家吃不上,就气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屠婆子见她一下变了脸,自觉扳回一局,戳到了孟氏的痛处,捡着这话骂得更来劲了,又撅腚冲她连拍三下屁股。 还拍得啪啪响,屁股都快撅上天了! 孟氏恼羞成怒,疯了一样冲过去扑倒她,一把揪住了她头发。 若论单打独斗,屠婆子不是身材高大的孟氏对手,但她有女儿。关起门来母女俩哪怕吵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打开门,母女还是母女,该一致对外还是要一致对外,丁宝芈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个亲娘被打。 母女俩将孟氏一张脸抓得稀烂,打得她落荒而逃,屠婆子还追出了一里地,撵在她后面拍着两手骂。 孟氏回到家,进门看到老大老三老六都在房里,老大手里端着碗在给老丁头喂鸡蛋羹。这家伙把她气得,她在外面遭人打了,老丁头却在家吃香喝辣的,还吃得嘴巴上到处黏得是,看得她一下火冒三丈,上前劈手一把夺过了老大手里的碗。 “鸡蛋是留给你们侄子吃的,贵儿权儿念书多费脑啊,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们蒸的?好大的狗胆,反了天了!” 她气势汹汹地骂道。 把碗往桌上重重一顿。 老丁头咿咿呀呀想说什么,说不清楚也就算了,口水还流得好长一条,看得孟氏心里越发怒火中烧,扬手噼哩啪啦便赏了他好几下耳光。 声声清脆。 “娘!你这是干啥?”老大急眼了。 老三老六也站了起来,都是一脸震惊。 “干啥你没瞧见啊?”孟氏抬手照老大肩膀上打了一拳,“瞪着我干啥?你还想吃了我啊? “哎!”老大一跺脚,抱头蹲了下去。 不行,老大跟着又站了起来,他身为长子,不能看着他娘这样作践他爹。他爹倒下了,这个家从今往后理应由他这个长子做主,不能由着他娘胡来。 老大决定召开家庭会议,明确他这个新的当家人的身份,他让老六去把老二两口子喊来,把刘氏高氏陆氏都喊来。 “叫过来干啥?”孟氏啮牙照着镜子,她脸上被屠婆子母女抓了好几条血印子,看得她心头火起,话也问得不带好气。 “开会!”老大瓮声应道。 孟氏一听开会,心里火气去了一半,以为老大是叫几房儿媳妇过来商量给她出气呢,暗道老大这下倒是办了桩如她意的事。 人到齐后,孟氏照例打头先发言,“看到我脸上这些印……”她刚开个头,老大给刘氏丢了个眼色。 刘氏一见心领神会,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她不悦地打断孟氏,“娘,听珠儿她爹说,你别出声。”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丁头虽还活着,可半死不活显然是当不了这个家了,她男人是长子,新一任的当家人自然该是她男人。她男人当了家,她顺理成章成为这个家的管家婆,今后就不再是她看婆婆脸色,而是婆婆该看她的脸色了。 刘氏眉梢都忍不住上扬了。 “你个死猖妇!”孟氏抬手指向她,“几时轮到你来命令我了?我看你是皮痒了!” 要不是看在老大叫她们过来,是要让她们一会跟着自己去打屠婆子母女,孟氏早扑过去撕她嘴了。 骂完,她刚要开口,老大抢先发话了。 “老二,老三,老六,爹现在这个样子,想必你们几个心里也有数,一时半会当不了这个家的主了。我是长子,是你们的大哥,在爹没好之前往后这家我替爹撑着,等爹完全好了,还是交由爹来当这个家,你们有意见没?” “没意见,我们听大哥的。” 老二老三老六都表示没意见。 “慢着!”孟氏琢磨过味来了,敢情老大不是要替她出气,是要跟她抢夺这个家的话语权呢,这是当她死了吗? 第200章 新当家人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平民百姓之家,父亲都拥有绝对的家庭地位。通常父亲过世或因病不能再主事,那么下一任当家人首先是长子。 长子不行还有次子,除非儿子们都立不起,母亲家族又特别显赫,自己个人能力也极为突出,否则掌家权是不可能落到母亲头上。 这个道理孟氏心里应该是明白的,只是她在这个家里发号施令惯了,她不愿承认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而且她不认为老大有能力撑起这个家。 但老大的野心令她极为愤怒,此刻她恨不能一扫帚扑死老大! “真是晒被子抖出你这么个臭虫来,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车粮车被人昧去了还蒙在鼓里头,就你这脑子也能当家? ” “要让你当了家,这个家的家底都能让你给败光!” “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 孟氏这话刘氏不爱听了,她撇撇嘴道:“要是旁人昧了咱家的粮食,珠儿她爹能蒙在鼓里头?也是,昧咱家粮食的根本不是人,比畜生都不如,坑到自个亲外甥头上来了,这搁谁能想到?” “我呸!” 刘氏说罢,还狠啐了口。 “个贱皮子,三天不打你皮发痒!”孟氏站起来扑过去要修理刘氏。 这要放在以往,刘氏是不敢反抗或有丝毫忤逆之举的,然今时不同往日。老二他们几个已经明确表示支持老大当这个家,她就是这个家新一任的内当家,岂能还让孟氏压到她头上,她想也没想毫不客气一把推开了孟氏。 “反了天了,你竟敢推老娘,看我打不死你!”孟氏又朝她扑了过去。 打,刘氏肯定是不会当着大家伙的面跟她对打,毕竟孟氏是她婆婆,但她也绝不会坐等她来打自己。推开她,或暗地里掐她一把还是可以的。 刘氏的女儿丁珠这回也没干坐着,她爹娘当家了她也自觉自个身份高了,便帮着她娘一块推着扯着孟氏。 有她做掩护刘氏趁机狠掐了孟氏好几下,这下把孟氏气得吐血三升,只觉今儿真是撞了鬼了,先是被屠婆子母女联手给打了,这会子又被自个大儿媳和大孙女给联手欺负了,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头一低,她就欲朝刘氏一头撞去。 “干啥?干啥呢!”老大起身极不耐烦地扯了孟氏一把,大声闷吼道。这还是他破天荒头回站出来替刘氏发声,把刘氏激动得都快掉泪了。 老大黑着脸,背着两手,斜目冷冷看着孟氏,神态宛若老丁头上身一般,一时把孟氏都给震住了,愣愣瞪着他不知所措。 “爹需要静养,娘要总是这么折腾,吵得爹不得安宁,不如搬去偏院暂住,大家也都能消停了。” “散会!” 老大宣布散会,又示意刘氏母女留下照看老丁头,自个抬脚朝堂屋外走去。这才当上家,一家之主的板凳还没坐热,他就连走路姿势都形似老丁头了。 待老二老三夫妇都跟在老大后面往外走,孟氏这才清醒过来,她忙上前扯住老三丁有德。 在这个家里她一向最疼老三,老三是六个儿子里唯一长得最像她的人,同样的三角眼,高颧骨,包括丁贵丁权都是。 父子三人是最得孟氏青睐的。 “三儿啊,可不敢让老大来当这个家,你得替娘说几句话啊,他要当了这家……” 老三因不满孟氏掌掴老丁头,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挣开她,语带不悦地道:“娘你也真个糊涂,这是让不让的事吗?你要不让的话大哥定会把族长里正叫来,在爹没康复前最后还得是大哥当这个家。” “娘你省省心,别再闹了。” 老三说罢,抬脚自去了。 “哎哟我滴个天老爷啊!”孟氏两手照腿上一拍,一屁股坐地上哭骂起来。 老六本还想宽慰她几句,见她这样望着她头疼,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紧跟着老三脚步出去了。 孟氏骂着骂着不骂了,因为她无意摸到裤腰带上的掌家钥匙,她一骨碌爬起,钥匙在她手上这当家权就在她手上,她心里暗笑老大没脑子,以为宣布自个当家就能当家了。 没有钥匙当个屁的家。 然而,她高兴早了,刘氏哪能想不到这点,她不过在等大伙都走了再下手。只见她给自己女儿丁珠丢了个眼色,母女俩立时将孟氏摁在床上,三两下便解下了她裤腰带上的钥匙,揣上装钱的匣子扬长而去。 这下孟氏只觉天真正塌了,想撵出去追打刘氏,她双拳难敌四手,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家连个盟友都没有,几个儿媳妇都被她得罪光了,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她正自惶惑六神无主之际,老丁头尿急哼叽起来,她一下找到了发泄对象,扑过去左右开弓照老丁头一顿暴揍,打得他鼻涕眼泪口水长流,啊啊啊大声叫个不停。 “娘!你干啥呢?”老六不过是去上了个茅厕,转来见她这样虐待自个爹,气得顿足,发狠道:“你要再这样我便叫大哥了,真个把你挪去偏院住时你可别后悔!” “好啊,你们如今一个个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拉尿了,我算是白养了你们几个,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你们一个两个全部掐死!” 孟氏嘴巴险些气歪,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如今退无可退了,无论如何得把正院堂屋守住,要真被他们以老丁头要静养为由把她挪去偏院,那她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所以骂几句,慢慢也就消停了。 晚上,老六吃过饭去了老屋问粮食的事,在坡下撞上太傅和丁三爷,他同着他们一块朝老屋走去。 老屋院子里,阿蛮因为毛球又和大宝生了意见,她气鼓鼓地冲大宝发着脾气,突然,她侧身猛一撅腚,对着大宝连拍了三下屁股,接着高抬腿,学着孟氏和屠婆子骂架那样,两手一搓一拍,把她们骂的那些丑话对着大宝都骂了出来。 第201章 阿蛮挨揍 孟氏和屠婆子骂的都是乡野妇人不堪入耳的粗话,而且两人骂架时翻来覆去几句现话骂个不停,居然让阿蛮全给记住了,一字不差尽数骂了出来。 太傅人还在院外,乍听到骂这些话的人好像是自个孙女阿蛮,他还不大敢置信。足下稍顿会,他急走了几步,还差点在院门口跌一跤。 待进得院来一瞧,阿蛮跟划龙船似的,小身板前倾后仰对着大宝骂得正欢,节奏感拉得满满的。 太傅看到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简宁和丁有田听到动静从灶屋出来,同样目瞪口呆。 连听惯乡下小女娃子学大人骂荤话的丁三爷都摇头,想着阿蛮好赖是京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咋学得和他们乡下女娃子一样粗俗? 这不好,他知道有钱人家里的小姐是不允许这样的,不由拿眼去看太傅。 太傅已经气得胡子都快翘上天了。 他两眼跟雷达似的四下一扫,看到新砌好的院墙边上放有一根细竹条,这是简宁早上带四小只练功用来惩戒不好好练的人,二妞已挨了好几下了。 太傅手还没触到竹条,二妞眼尖瞧见了,跳脚大声喊道:“阿蛮姐快跑,你爷要抽你了!” 骂声戛然而止。 阿蛮回头一看,太傅手持竹条怒气冲冲地朝自个过来了,她头一偏,两手叉腰,瞪着太傅。 长到七岁的阿蛮还从未挨过打,她也不信她爷真会揍她,顶多又把她关起来,她才不怕。 “把两手伸出来,给我打直了!”太傅黑着脸沉声命令道。 阿蛮迟疑下,伸出两手,刚打直手心,太傅手中竹条落了下来,疼得她怪叫一声蹦了起来。 跟着哇的一下哭了,甩着两手朝简宁看去。 简宁可不敢劝,她心里懊悔死了,她前世一没结过婚生过娃的人,哪知道帮人带娃不是件容易事儿,以为只要不饿着冻着就成。 疏忽了,大意了,人家好好的娃儿学了满嘴脏话回去,她心里怪难受的,都后悔收霍锦成银票了。 “手伸出来!”太傅拔高声音又喝道。 “呜呜,爷,我不骂了,我不骂大宝了。”阿蛮泪汪汪地看着太傅,这段时间爷俩关系好多了,她每回跟着太傅回去镇上,有时路上太傅还给她讲故事呢。 “痛,爷我不骂人了。” “给我伸出来!”太傅开始吼了。 “打我。”大宝上前几步,挡在阿蛮前面,伸出两手打直了,“我是兄长,妹妹犯错理应代为受罚,要打就打我。” “呜呜……” 阿蛮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走开,没你的事。”太傅今儿是真气着了,他给来喜丢了个眼色,尔后一把将阿蛮从大宝身后扯到了前面,“我再说一遍,把手给我伸出来,打直了!” 大宝还想上前,让来喜给拖住了。 太傅的脾气来喜是知道的,越劝打得越凶。可梅香不大清楚太傅的脾气,她只清楚自己是服侍阿蛮的丫鬟,但太傅现在指派她天天帮着烧火酿酒,阿蛮犯错怪不到她头上。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下,也好让太傅知道她的职责是看护阿蛮,瞧,离了她梅香,阿蛮就学坏了。 她拎着裙摆上前跪下了,“老爷,是奴婢失职,还请老爷责罚奴婢,都是奴婢没看好孙小姐。” “你与我滚开!”太傅一脚踹倒了她,吓得二妞躲到了简宁身后。 她要不动,阿蛮还没注意到她,她一动,阿蛮看到她,想起下午两人都学过那两个婆子骂人,于是阿蛮指着二妞,哭道:“丁佳也骂了,也学了,不是我一个人骂,她也骂了。” 阿蛮的意思,二妞也学了,也骂了,所以她以为是件好玩的事情,她不明白她爷为何这样生气。 清流人家哪会允许自家女孩儿满嘴污言秽语,何况阿蛮还攀咬他人,这下太傅更生气了,手心都不打了,直接拎过她一顿乱抽。秋哥蹿过来想夺太傅手中竹条,反被盛怒下的太傅连抽了好几下。 “爷,你不要打秋哥,要打还是打我。”阿蛮哭惨了,想搂住秋哥,手伸出去又疼得吸口气缩了回来。 简宁看着也打得差不多了,硬着头皮上前劝了两句,太傅这才气哼哼地丢了竹条。简宁捡起竹条,二妞一见简宁朝自个走来了,转身想跑,被丁有田一把扯住。 二妞吓得跟被丢进油锅里的泥鳅似的,乱蹦乱跳,嘴里尖声大喊着:“我爹也学我奶骂过,我爹还学奶赖地打滚,为啥要打我……” 这是想爹也挨揍呢? 丁有田一头黑线。 二妞挨了一顿胖揍,原本她可以少挨点,结果简宁打完,丁有田打,她是四小只里头一个被爹娘混合双打的。 教育孩子任重道远啊,简宁头回感觉到肩上担子沉甸甸的。 吃晚饭时,阿蛮还在廊上罚跪,太傅让她跪足一个时辰,而且不许吃晚饭,边跪还得边说:“我错了,我再不骂丑话了。” 饭桌上,大宝用油纸悄悄卷了两张饼,然后假装给毛球喂吃的,弯下腰把油纸包塞到毛球嘴里让它叼着,他摸摸毛球脑袋,手朝外面廊上指了指。 毛球叼着饼,静静和他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了,跟着跑了出去。 丁有田不动声色朝门口瞟眼,又看眼若无其事继续用餐的大宝,唇角微勾,好小子!挺能装。 跪在廊上的阿蛮,闻到饭屋飘出的阵阵香气,肚子正咕咕叫着呢,忽见毛球屁颠颠跑来,嘴里还叼着用油纸包着的烙饼。她喜出望外,迅速往饭屋门口瞄眼,再拍下毛球脑袋,伸出手,毛球嘴一张,油纸包掉在了阿蛮手上。 她大口吃起来,间或还不忘大声说上一句认错的话,毛球也没立即离去,它蹲在阿蛮面前,一直看她吃完才跑回饭屋找大宝去了。 吃罢饭,太傅让梅香收拾阿蛮和她自个的东西,他要连夜把阿蛮送去县里鼎字号,让霍业带人把阿蛮送回京城去。 阿蛮一听满地打滚,梅香也傻眼了。 第202章 秋哥挡道 “老爷。”梅香道:“简姐姐每天要在医馆忙活,奴婢要走了她这酒坊可就少了人手,不如等大公子……” 梅香话没说完,太傅便怒道:“休要多言,没了你难道还不酿酒了,速速收拾好。” 太傅说罢,扫眼在地上打滚的阿蛮,拂袖离了西屋。 阿蛮见哭闹打滚没用,又使出一招,梅香给她换衣裳时她跳着脚要穿秋衫。如今天气渐冷,夜里穿夹袄都嫌单薄了点,穿秋衫不冻病才怪。 冻病了就能留下来,让简宁给她治病,阿蛮打的正是这主意。 她不想走,简宁却不敢留她了。 “阿蛮,听话,别闹了。以后有空了,娘带姝儿她们上京城看你去,又不是以后不能再见了。”简宁拿过梅香手上的薄棉袄,“来,咱们把衣裳穿上,你要不听话,日后娘就是得空都不去看你了。” 大妞和三妞也进来了,她俩把搬来老屋简宁编的玩偶,一个织女,一个嫦娥,送给了阿蛮。 二妞没来,因着阿蛮她挨了打,心里还生在着阿蛮的气。 “娘,为什么要送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以后我再不骂丑话了,呜呜……”阿蛮接过大妞三妞的礼物,一下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她搂着两个玩偶哇的哭了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阿蛮天天管简宁叫着娘,从内心而言她也不舍得阿蛮走,可心里又特别内疚自责。这段时间太忙了,阿蛮跟家里三个丫头几乎都成了放养,好在村里马上要有族学堂了,她决定把大妞她们三个都送去,不能放任她们再这样野下去了。 丁三爷套好了车,他自愿跑一趟送他们去县城,省得太傅去了镇上还要雇人赶车去县里。 阿蛮哭哭啼啼扯着简宁衣摆,梅香也是一万个不愿回去,哭得比阿蛮还伤心,太傅有点看不懂了。 不错,他气头上是踹了梅香一脚,可也没使多大劲呀,他一时没闹明白梅香这小蹄子哭啥?阿蛮是小孩儿,在这有大妞几个跟她做伴她自是不愿回去,这梅香有啥舍不得走的? 但这会他也懒得问她。 “娘,你一定要带妹妹她们去看我,还有爹跟大宝,你们都来,别忘了我,你们一定要记得我!” 临上车,阿蛮还泪汪汪的不肯走。 “毛球……你带去,让它陪着你。”大宝抱着毛球过来,“我跟它说好了,给你。” 她伸手去接,毛球居然乖乖让她抱了过去,但当她上了马车,见大宝没上来,它“嗖”一下,又蹿下去了。 “呜呜,坏毛球……”阿蛮大声哭起来,想下车,太傅“嗯”的一声,梅香和来喜忙将她拉住了。 丁三爷赶着马儿调过车头,不想秋哥昂起蛇身挡在了车前,随简宁怎么喊它也不肯让开,看样子是想跟着阿蛮一块去。 这倒奇了,太傅闻听大蛇挡道,掀起窗子,想起秋哥先前还曾想夺下他手中竹条,他不知道秋哥是因着阿蛮才跟来简宁这儿的,只当是阿蛮跟秋哥玩熟了。 不管怎么说,他孙女儿能让一条蛇对她恋恋不舍,太傅觉着小阿蛮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他们家怎么可能养一条大蛇,太傅知秋哥能懂人言,好言好语劝着它让开,秋哥却冲他不停点头像是作揖一样,好说歹说都不肯让开道。 果果蹲在自个的专属座椅上,像个高冷的君王,静静瞅着秋哥,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阿蛮,你先下来。”简宁走到马车前,伸手抱下阿蛮,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话。随后阿蛮看向秋哥,秋哥也看着她,过得一会,它默默让开了道。 太傅心里纳闷,嘴上啥也没说。 马车动了,丁三爷赶着车出了院子后,简宁和丁有田带着大宝大妞三妞跟到了院外,阿蛮探出头,晃着小手喊着:“别忘了去看我!” 二妞跑了出来,她扒在院门边,咬着嘴唇,极力踮起脚尖探头看着,却倔强的不肯上前打声招呼。 村道上,刘瞎子背着布褡裢同着丁平顺一块回来了,他现在白天都在镇上说书,讲三国演义,就在原先老秦头家的屋子,一楼已经改成了茶馆。丁平顺成了跑堂,他也不去卖菜了,只早上给张麻子送一趟菜。 “老哥,回来了。”丁三爷看见刘瞎子,热情招呼了一声。 刘瞎子眼皮翻了翻,“唔”了声。 “这个时候还去送酒吗?”丁平顺望着过去的马车,以为丁三爷是去镇上送酒呢,心里想着酒坊的生意是真好,如今他帮着刘瞎子在茶馆跑堂,偶尔也能得到几个赏钱,加上刘瞎子给他的分红,生意好的时候有时一天还能挣到一百来文钱。 但这点钱和酒坊收入比起来差远了,他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到了村里,刘瞎子和丁平顺在村口碰上老大哥几个,他们吃了中饭外出帮工才回来,哥几个到家后孟氏听到动静哭着跑出来告状了。 刘氏她们做晚饭时孟氏去灶屋打过转,看见刘氏她们宰了只鸡她还大骂了一阵,这才当上家就胡吃海喝还得了。 可刘氏高氏都没理她。 到了饭点,孟氏还端着架子等她们来请,左等没来右等没来,她按捺不住,跑去灶屋揭见锅盖一看,锅里就一碗青菜糊糊,都能照见人影。 孟氏跑去质问刘氏,鸡呢?刘氏倚门剔着牙,漫不经心告诉她,鸡肉是做给老丁头和外出帮工的老大他们吃的,自己也只喝了一碗青菜糊糊。 喝青菜糊糊还用剔牙? 哄鬼呢,孟氏连口鸡汤都没喝到,气坏了,冲上去撕打刘氏,却被刘氏和赶过来的高氏联手给打了。 “我活不下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她拍打着两腿冲老大他们几个嚎着,摆明了是要让老大老三收拾他们各自的媳妇,给她出了这口气。 但是刘氏拿钥匙开了柜子,把炖好留给老大他们哥几个的鸡肉端了出来,“我们都没吃呢,给你们和爹留着的,我跟娘说了,她就是不信,非赖我们自己偷吃了,一直闹个不停,把爹都给烦死了!” “烂了心肝的,看我不打死你个烂货!”孟氏没想到她们竟合起伙来坑自己,仗着老大他们回来了,以为有了靠山,气得脱下只鞋,气势汹汹就要朝刘氏扑过去。 第203章 休想害他 孟氏没能扑过去,手腕被老大一把拽扯住了,这是老大今天第二回拦住她打刘氏。老大倒不是心疼刘氏怕她挨打,现今他是这个家的当家人。刘氏是内当家,若是刘氏犯了错,他娘做为婆婆教训刘氏他没话说。 也不会出手阻拦。 问题刘氏并没犯错,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是他放任他娘无故打了刘氏,往后刘氏做为内当家还如何去管束家里其他人? “能不能有一天消停的时候?总是三天两头闹,成什么样子!”老大撂下几句话,垮着脸去了堂屋。 堂屋已经摆好饭,刘氏用托盘端着给老丁头的饭食笑吟吟地道:“老六去问信了还没回来,我先去侍候爹用饭。” 她话落,老六回来了。 刘氏今儿晚饭做得早,老大他们几个不在家,先前她也就没在堂屋摆饭。以往在堂屋上桌吃饭的只有家里的男丁,所以她们就在灶屋各自端碗饭吃了,老六也是胡乱扒了碗饭才去的简宁那儿。 他去后赶上阿蛮挨打,后被丁有田拉上桌又吃了点,马福全早已经在空间给简宁传过话,丁有田不想和那边再有什么牵扯。他让老六去找族长,卫东带来的手下和工匠们且还要待段时间,等马福全制的电灯有了眉目方才回去复命。 祠堂每日给卫东他们管饭,族里专门找了几个妇人负责做饭,一应花销卫东都是出了钱的,那么些人要的是粮食吃。丁有田在简宁跟她说后已去找过族长,所以老六一去族长便告诉他,一会让他们哥几个把粮车推去祠堂。 老大几个听老六回来说后都挺高兴,吃罢饭赶紧推上粮车去了祠堂。卫东查验过粮食,粒粒饱满,都是今年的新米,很爽快付了银子,共计一百二十两。扣除去竹岭县的全部费用,算下来差不多亏了十两银子。 要是平白亏了十两银子,老丁头会觉得犹如挖心掏肺,可相比失而复得的一车粮食,区区十两银子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老丁头看着老大捧到眼巴前的银子,老泪哗哗流,堵在胸口的浊气顷刻消散大半,连身子都感觉松活一些儿了。 老丁头在几个儿子心目中,那是大山一般的存在感,尤其对老大老二而言,因此孟氏那样殴打老丁头才会令老大极度愤慨不满。 老屋这边,简宁今儿讲的是草船借箭,大妞二妞对三国演义不那么感兴趣,听得心不在焉。丁有田和大宝还有马家兄弟却更喜欢三国演义,他们正听得津津有味,族长约着里正一块过来了。 同来的还有卫东。 他们听简宁在讲故事,听了会,三人不觉也听得入了迷。 卫东听简宁讲完草船借箭,不由脱口道:“诸葛亮真乃神人啊,这倒令咱家想起一人,此人堪称本朝的诸葛亮,只是可惜……” 他摇摇头,面色暗了下去。 “老哥说的是何人,又可惜什么?”丁有田追问道。 “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说罢。”卫东说的这人是南洋子,也就是现在的刘瞎子,这是本朝本代的人物,眼下他自然不便同人言明。 大宴朝建国那年,皇上迟迟未立后,太子的母亲殷氏并非皇上发妻,当今皇上发妻在他起兵造反头一年,就被庆国王上下令让当地官府给杀了。殷氏是皇上打天下的第三个年头,南洋子替他筹谋迎娶的鼎字号大千金。 殷氏是家中长女,不但会使刀剑拳脚功夫了得,未嫁时还常女扮男装替父打理生意,称得上是个奇女子。 自嫁给皇上后,殷氏一直随军南征北战,大冬天带领女眷为将士们浆洗衣物,事事亲力亲为;每有将士受伤,哪怕只是个小兵卒,殷氏都时常亲自前往营中探视,很得军中将士敬重。 因过于劳累,又常忧思过度,殷氏在生下太子前曾先后两次流产,加上人老色衰,皇上又忌惮她娘家财力雄厚,早起了要拨掉鼎字号之心,又岂肯立她为后。 当时身为宰相的南洋子,明面上没有置喙立后一事,暗地里却写了几个话本子,私下拿给了殷氏的父亲。让其父找了些说书人,在京城各大酒肆茶馆宣讲。 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以殷氏为原形写的,一时间殷氏名声大噪,百姓拥戴她为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武将们也纷纷上奏本请求皇上早日册立殷氏为后,顺应民心。 不得已,皇上只得下诏立了殷氏为后,与此同时皇上心里也埋下了诛杀南洋子之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用了两年多时间终于查实,民间那些关于皇后的话本子出自南洋子之手。仅隔一月,一顶莫须有的谋反的大帽子便扣在了南洋子头上。 可惜了一代谋士,卫东暗叹一声。 他即不愿说,丁有田也就没再追问,转而问起里正和族长为何事而来?里正让族长说,族长让里正说,里正脚一跺,“行,我说就我说,是这么个事儿。” 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里正和族长还有老丁头,都是打小穿开裆裤又是一同跟随爹娘逃荒出来,一块在逃荒路上啃过树皮草根的发小。先前老六为卖粮一事去找族长,族长顺嘴问起老丁头的情况,老六如实说了,他爹中风瘫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卖了粮他们准备送老丁头去镇上普仁堂看看。 族长听后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想着他们几个老哥儿都是上了点岁数的人了,谁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又想到经此一事,只怕老丁头也会有所悔悟,他便去找了里正,俩小老头儿商量了一下,又一同过来找简宁。意思想问简宁愿不愿意替老丁头医治?如果治的话,像老丁头这样的中风偏瘫患者能否痊愈? 简宁道:“我是大夫,他要上门看病,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和其他村民一样的普通患者,没有拒之门外不给看的道理。” “至于能否痊愈,得看过后才知道,这我可不能打包票。” “给看就行,给看就行,你可真是大伙说的活菩萨。”族长和里正都朝她竖了大拇指,高高兴兴去给老丁头报信了。 不承想,老丁头听了头摆得跟货郎鼓似的,他担心简宁会害他,别趁机给他治死了。非便不领情,还咿啦哇啦叫着示意老大他们把里正和族长给撵出去。 两人进屋都笑呵呵的,一定是密谋好合起伙来要害他。他虽瘫了,脑子可没坏,他才不上当,想骗他,没门! 第204章 妞儿夜话 “该!让你犯贱!”从老丁头家出来,族长“啪”的给了自个一大嘴巴,好心被当驴肝肺,想想都气。 “省省老伙计,和他置气不值当。”里正背着两手,他如今整天和太傅厮混一处,受太傅薰陶思想境界已有所提升,他老神在在地道:“人哪,得朝前看,甭跟那被自个甩在身后的人怄气。” “气坏身子吃亏的是自个。” “要搁早两年,谁能想到他丁二蛋会混成如今这熊样? 族长摇摇头,叹口气道:“是咧,这人有三节草,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节草好。” “莫笑人前落人后,白惹人笑话。” “老夫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里正眉一扬,抬头望眼夜空,“噢,对,做人不要争一时长短,得看远一点。丁二蛋那狗日的,向来只看得到眼巴前的那点利,偏又自以为聪明,不然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起老丁头瘫在床上歪嘴斜目的样子,两人都不觉暗自唏嘘,这些年不说他俩,就是村里其他人背后提起老丁头,谁不竖个大拇指?田间地头,只要老丁头出现,身后总是跟着几个好大儿,除去老四,其余个个都是庄稼好把式,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那时节,每到黄昏,老丁头把锄头往老大手里一丢,背上两手领着几个生龙活虎的儿子收工回家,走在田埂上那都是一道行走的风景,赚足了村民的眼球。 别看老丁头现在这副损粗样,年轻时那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男子,家里门槛都险些让媒人给踏破。可谁也没想到他能相中孟氏,连他爹都没瞧上孟氏,说她牛高马大面带凶相,怕她克夫。 本来他爹都婉拒了,嫌孟氏配不上自个儿子。 但老丁头自个相中了,理由是孟氏屁股大会生儿。后来还真是这样,孟氏过门后接二连三下的全是带把的,一口气给他生了六个儿子,乐得老丁头嘴都合不拢。 儿子多了好种田! 老丁头和他爹尿不到一个壶里,他爹一心想让他念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自己可不那么想,他只想侍候好庄稼,只盼着不要有战乱,不要有灾荒,能有口饱饭安稳吃到老就平安喜乐了。 要还能时不时占点小便宜,人生就是两个大写的圆满。 但恰恰是他最看重的粮食给了他当头一棒,不然他也不能在听闻粮食被劫后急火攻心而倒下。这一倒下,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啊,孟氏稍不如意打他跟打着玩儿似的,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不过现在好了,卖了粮,有钱了,等他好了,头件事就要剥了孟氏这臭婆娘的皮! 老丁头心里这么想着,眼底便不由迸射出一缕凶光,落在孟氏眼里顷刻点燃她心中怒火。 她可不认为老丁头还能好起来,卖了粮银子掐在自个手里它 不香吗?一帮败家玩意,孟氏心里恨死了,一点没觉悟到在这个家里,只有老丁头才是她最佳盟友,也是唯一的盟友。 老丁头一倒,平日不哼不哈的老大说夺权就夺了她的权,她再不满再有牢骚也只能说给空气听,没人鸟她。老大几个在里正族长走后,便将老丁头抬上平板车推去了镇上普仁堂。 老六出门之际捂着肚子,借口上茅厕让他们先走,自己打个转来了老屋,找他四哥四嫂来了。 “杨太公的针灸术很好,治偏瘫还是拿手的,放心好了。”简宁听老六说老大几个送老丁头去了普仁堂,便告诉他道。 简宁并不是安慰他,而是实话实说,杨太公行医多年,医术和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要说不足,就是太过墨守成规,缺乏改进创新精神。碰上疑难杂症不敢大胆用药,很多时候哪怕心里明白可以一试,却不愿为了积攒的英名放手一博。 其实不止杨太公,很多有名望的医生都如此,毕竟成功与风险各占一半几率,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失败的风险的。 老六心里没底才过来问下简宁,他之前就想让简宁给他爹看看,可没好意思张这个嘴。 他走后,简宁去叫大妞几个洗漱上床歇息,丁有田想起自己今儿打了二妞,也跟着一块往西屋走去。 子不教,父之过。 一会他得给她们几个上上课,好好讲讲道理。 他们去时大妞她们正要说阿蛮,原来西屋里带她们三个还有梅香和阿蛮,她们一走,三个妞儿都觉少了好多人一样。 “我想阿蛮姐姐了,她为什么不能一直在我们家,和我们一起玩呢?”三妞跪坐在自个床上,对着大妞问道。 “她有自己的家啊,娘说了,以后得空会带我们去看她的。”大妞趴在床上把玩着阿蛮送她的小荷包,忽想起扭头问二妞,“二妹,到时你跟我们一块去看阿蛮姐姐吗?” 二妞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简宁编的何仙姑玩偶,阿蛮临走前把她自己的好东西一人送了她们一样,大妞和三妞没什么好东西送阿蛮。阿蛮家有钱,她啥也不缺。想来想去,她俩把她们最宝贝的,简宁给她们编的玩偶做为回礼送给了阿蛮。 那可是她们拥有的第一样玩具,一直视若珍宝。 二妞因为生阿蛮的气,当时都没看阿蛮送她的礼物,阿蛮给大妞和三妞的都是荷包,给她的则是一块垂有流苏的玉坠子,非常精致漂亮,和大妞三妞的荷包一样都可以系在腰带上。 她心里很后悔,没把自己的玩偶送给阿蛮。正难过呢,听大妞问她,很认真地回答道:“去!我也想阿蛮姐姐,她其实蛮好的,对不对?” 大妞三妞异口同声:“对!” “要是睡一觉醒来,阿蛮姐姐又来了就好了,我就能把这个送给她。”二妞说完小大人一样的叹口气,接着又道:“她不是跟我们一个娘吗?为什么她还有别的家,不和我们一个家呢?” 大妞想想,说:“我们是一个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不是。阿蛮姐姐有她自己的娘亲。” “大姐。”三妞好像想到什么令她困惑的事,皱着小眉头问道:“我们是娘亲生的,爹爹又没生我们,那要爹爹干什么?” 第205章 不许打架 简宁还没到西屋便听到三小只在说话,她刻意放轻脚步,想听听她们会聊些什么,并示意丁有田也轻点。 两人在西窗下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当听到三妞说要爹爹干什么,简宁不由转目看丁有田,见他眉心微拧,她捂嘴轻笑了一下。 笑啥?丁有田瞥她眼,他这爹可不是多余的,没有他哪来的几个小丫头。 但大妞眼下可不明白,三妞问的话把她给难住了。不过她是大姐姐,妹妹们心中有疑惑她得想办法解答才行,所以她想想后说道:“没有爹爹就没人种地,不种地就没饭吃了。” 二妞说:“我们家又没地。” 大妞说:“怎么没有,后山不有番薯地吗?刚搬来那天田婶婶送的番薯你还偷吃过呢。” “我才没偷吃。我,我只是尝尝能不能吃。”二妞理直气壮,她才不承认自己偷吃,用手扒拉一下额角的碎发,她又大声道:“噢,我知道了,爹爹是挺尸的,奶说他光吃饭不干活。” “乱讲!”三妞反驳道:“爹爹会挑大粪,他没有不干活。” “爹爹就这点能耐吗?”丁有田再也听不下去,没想到他在闺女们心目中等同于废物,这可不行,他得为自己正名。 他进到屋里,板着脸道:“爹爹是管你们吃喝的,没有爹爹你们娘一个人可养不活你们。” 话落,他就察觉后背被简宁砍了一眼刀。 捧高自己也不能踩低她?离了张屠户未必只能吃带毛猪啊?简宁才不信没了他自己还养不活几个娃。 不过当着孩子她是不会拆他台的,只能搞点小动作警示他一下。 “跟娘洗脸去。”简宁招呼三小只跟她去洗脸,又吩咐丁有田,“你去给她们把洗脚水打过来。” 洗完脸,三小只共用一个木盆洗脚,平时都是简宁一人帮她们搓洗脚,今儿丁有田也来了,大妞三妞都很兴奋,独二妞闷声不响,她还记着丁有田今儿打了她呢。 “二妞,爹爹打了你,你怨恨爹爹不?”丁有田给她洗着小脚丫,面上虽没带笑,语气却很温和。 “我,呜呜……”二妞一下哭了,边哭边摇头,“我不怨爹爹,不怨。” “是爹爹没有带好头,以后爹爹保证不会那样,你们三个也要答应爹爹,不可以学着那样撒泼骂人,行不行?” “爹爹,我不学。”三妞率先表态。 “我也不。”大妞笑道。 “那你呢,二妞。”丁有田还是习惯叫她们小名儿。 “我不了,再也不了,我听爹爹的。” “听爹爹的就不许哭了。”丁有田替她揩干净脚,把她抱到床上,三妞吵着也要他擦脚要他抱上床去。 小孩子多好新鲜,他头回给她们洗脚,三妞看他抱了二妞自然吵着要他抱,他却以为自个深受闺女们爱戴,沾沾自喜示威似的瞧了简宁一眼。 幼稚! 果然男人都有幼稚的一面。 三妞到了丁有田怀里,搂着他脖子照他面上香了一口,还挺响的。丁有田笑眯眯的在她面上也香了一下,这下二妞不干了,尖着嗓子吵着也要他亲亲,他朗声笑着又抱过二妞,父女三人乐成一团。 元宝和进宝也跟着乐疯了,拖着尾巴在他脚下蹿来蹿去。 “我还是抱我大闺女,娘最疼我们姝儿,姝儿也最听娘的话了。”简宁抱起大妞,二妞三妞相继发出尖叫,拱动着身子叫着喊着让丁有田靠过去。 丁有田抱着她俩刚靠近简宁,三妞就咯咯笑着爬到了简宁背上,二妞也挂到了她右肩上。丁有田在后面托着二妞生怕她跌下来,结果二妞没跌下来反是简宁笑着往床上倒去,三个丫头见状都往她身上扑。 “哎哟,不行,娘快让你们压扁了。”简宁挠着她们胳肌窝,挠跑这个那个又压了上来。 丁有田在边上看着,心里动了下,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趁火打劫一下?三妞就扯了他一把,兴奋地尖声叫道:“爹爹也来,快来。” 他不再犹豫,这可不是他主动的,他是受小女儿之邀请,可不敢扫了小丫头的兴,他扑下去时简宁恰好把二妞给挠开,翻过身来。 四目相对,丁有田一惊,可已收势不住。他刚压住简宁,三妞二妞一边一个压在了他身上。 大妞难得活跃一回,也嘻嘻笑着压了上来。 丁有田发誓他不是故意的,身上压着三个丫头呢,他是被她们压下去的,碰到简宁嘴时,他眼一闭,强行顶开了她的唇瓣。 做为四个娃的爹他经验相当老道。 简宁头嗡的一下,这可是她两世为人的初吻,狗东西真会趁虚而入啊,她想推开他,可是……身体是诚实的,本能的反应,温热的触感,无不让她心神摇曳。 “你们在做什么?吵死了。”大宝突然出现在房门口,脚边还跟着毛球。 简宁慌忙推开丁有田,脸颊绯红,身上像火烧一样。 狗男人,搞乱她心态。 她狠狠瞪了眼脸不红心不跳的丁有田。 “哥哥,我们在叠罗汉,你要不要来?”三妞兴奋的在床上蹦着,二妞也跟着蹦。 “我要温书,你们声音小点,太闹了。”大宝说完转身,毛球也跟着转身,在廊上碰上果果。 毛球自上回被果果从秋哥身上龇下来后,平时看见果果都绕着走,但现在大宝在,它也知道狐仗人势,压根不带怂的,身子一伏,冲果果“噢噢”叫了两声。 毛球一叫,西屋里的三只小银狐立刻赶来支援了,一字排开,冲果果“噢噢”叫着。 一只只奶凶奶凶的。 超团结。 四小银狐天天被阿蛮大妞她们带到村里玩耍,无论动作还是叫声都有点像村里的狗狗们,噢噢声听上去像在汪汪叫。 虽然平日它们都跟着各自的小主人,可一旦其中一只发出战斗信号,另三只就会火速赶过来。 打架,它们只群殴。 果果傲漫着地盯着四只小家伙,压根没将这四只乳嗅未干的小东西放在眼里。 “不许打架。”大宝扫眼它们,淡定地说了句。 他朝自个房间走去,毛球马上跟了上去,大宝走到房门口脚下一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方才是不是坏了他爹的事了? 第206章 来生来世 大宝不知道,他爹这会心里美着呢,因为简宁并没拒绝他的侵入,这让他胆肥起来,也期待起来。 他开始催促大妞她们该歇息了,小孩子得早睡早起,明儿还要练功,晚睡可不好。 他帮着简宁把她们三个都摁进了被子里,她们各自的小银狐也都有自己的窝,就在她们各自床边。做为医生,简宁是有轻微洁癖的,不许它们蹿到床上。 元宝曾经蹿到三妞床上被她倒提着揍过几下,小主人躺下了,它们也乖乖各回各窝。元宝还不忘扬面冲简宁眯眼笑笑,好像在跟她道晚安似的。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狐,元宝像三妞,活泼机灵,也最会卖萌;招财像大妞,乖巧安静;进宝跟二妞一样,眼神看着总带有一丝怯懦,实则鬼精鬼精,属它最刁钻。 简宁留下一盏小夜灯,给她们上夜照亮的,带上房门出来,她和丁有田刚到院里,里正的大儿子同着翠姑,还翠姑的哥嫂一块来了。 翠姑胳膊上还挽着一篮蔬菜,是她哥嫂种的,也是她哥嫂把她送回来的。 眼下丁家村又是种植杂交粮,又是搞发电站,还要办族学,各村都听到了消息,翠姑哥嫂在家坐不住了,备了礼物亲自把她送了回来。 里正把一万两银子都充了公,翠姑和她哥嫂也听说了,充了公怕啥?如今丁家村这般红火,不愁往后日子不好过。 翠姑嫂子是个能言会道的,上来代翠姑先跟简宁和丁有田赔了不是,又示意翠姑赶紧表态认个错儿。待翠姑红着脸认了错后,她又一个劲儿的夸着简宁和丁有田。 “嫂子,你也不必说了,我懂你们的意思。翠姑愿意回来接着干,我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但就这一次,若有下回,谁的面子我都不会再给。” 里正虽没来,但简宁心里有数,里正要是反对翠姑来,他儿子也不敢领着他们上她家来。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他们一家毕竟在丁家村里住着,里正一直对他们也多有照顾,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正好酒坊也缺人手。翠姑虽不算能干,好歹是个熟手了,比生手还是强上一些。 他们几个走后,简宁又去马厩打了个转,丁三爷父子给秋哥也搭了个窝,搭在马厩旁。她去看下秋哥,整个下午秋哥情绪都不大好,还好有果果陪着它。 秋哥没来时,果果和四小灵狐关系不错,有了秋哥后,它跟秋哥关系更好了。 她轻轻在秋哥背上抚着,陪它说了会话,她没有阿蛮那天赋能跟秋哥沟通,可她说的话家里的灵宠都能听懂,包括马棚里的火焰。 “爹。” 丁有田把两只鸡赶回鸡窝后,回房经过东屋被大宝叫住。大宝握拳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小子。 丁有田咧嘴笑笑,“快旬考了,用不用爹指点你一下?” “不用,阿蛮她爷每晚都会教儿子念书,有不懂的儿子可以明晚饭前再请教他老人家。”大宝现在有太傅指导,每晚吃饭前太傅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指导大宝读书。 他儿子厉害了,那可是太傅,教太子念书的夫子。丁有田心里想着,这小子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 简宁回屋,看到丁有田背着两手在堂屋打转,好像在等她,脸一下微红了,她瞪眼他,“不去看书在这干嘛?” 丁有田摸下鼻子,一时不知如何接她的话。 简宁白他一眼,拿过刘瞎子那本册子,坐在桌前看了起来。 册子里的招式看着简单,却千变万化,一招里蕴藏着上千个分解动作,目前为止,她还在练第一招。 丁有田见她看起册子,没扎玩偶,忽想到她比照她自己画像扎的玩偶,他视线在篾篓里睃了睃,没瞧见那一只,早起他还瞧见在里面的。 不会扎好送马福全了? 刹那间,醋意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 他在简宁边上默默立了会,见简宁全神贯注盯着册子,他轻咳一声,简宁抬眸,“你嗓子不舒服?” “嗯,这儿也不爽利。”他指指胸口,“你替我把脉检查一下。”他抬脚朝卧房走去,径直倒在了床上。 “去榻上躺着。”简宁跟进来,垮着脸道。 他皱眉,左手摁着胸口,好像难受得马上要断气的样子,还将右手伸了过来。 简宁眼一翻,抓过他胳膊,搭了会脉,她把他手一甩,抬脚要走,他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了她裙带。 “简宁。” 他哑声低唤道。这是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听得简宁一颗心咚咚跳起来。 她低了头,艰难挤出两字。 “撒手。” “不。” 简宁拽过裙带,他一下挺身而起,两手抓着她肩膀轻松将她带进怀里。 理智告诉简宁要走开,身体却贪恋他怀里的温暖挪不开脚步,此刻他身上有着很强势很男性的气息。 也很危险。 简宁伸出一指,抵在他胸口,抬眸看他。他一双风目,波涛汹涌,巨浪滔天,似要将她卷入他深沉的眸中。 “你,想清楚了,我不是你娘子。” “我知道。”他捏住了她下巴,“简宁,我知道你不是秀姑,我很清楚,我没拿你当秀姑。” 他拇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摩蹭着。 “那,你,你还想她吗?”简宁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想。秀姑永远活在我心里。我向你保证,此生,我心里只有你和秀姑,除此,再不会装下世间其他女子。” “你,信我不?” “我,我不知道。” 简宁是真不知道,她不确定他是真心爱上她,还是仅仅因为生理需要。 同样,她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她想他们都需要时间来理清这件事,前世她过的是枪林弹雨打打杀杀的日子,这一世她只想安稳度日,如他俩仅因为需要走到一起,日后分开是必然的。 那样,大人间的伤害姑且不说,对四小只是不公平的,与其那样倒不如维持现状。 想了想,她看向他,“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们那是一夫一妻制,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纳妾。另外我也不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或许你同样不清楚,我想我们各自都需要时间来想清楚彼此的心意。” 他身子僵了下,手指也定住了。 隔会,他哑声道:“我的心意我清楚,但我愿意给你时间,你需要多久来想清楚这件事?” 简宁垂眸沉吟会,忽而仰面望着他笑道:“我前世看古装剧听过一句话,对古代男子来说,人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好,你许我,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我许你,半生半世,独你一人。” 简宁伸出小指:“拉钩。” 他含笑伸指勾住她的,附耳低语:“还有来生来世。” 第207章 告上公堂 这人,都说好拉钩了,干嘛还撩她?搞乱她心态,真是的。简宁正要赏他个大白眼,却见某人已经一脸正气去拿书本开始专心攻读了。 好,是她想多了。 简宁回到堂屋,拿起那本修仙册子,还没打开又放下。随后从百草间拿出玩偶,这个玩偶是比着她自己相片扎的,戴着警帽,身着警服,虽然服装颜色细节有点差异,但大致和照片相差无几。 这是她准备在冬月丁有田生日时送他的礼物。 她看着自己的真人像玩偶,脑海里回想着先前拉钩那一幕,忽而闷头笑了…… 翌日,天光微亮,简宁起床,掀开床帘,瞟眼旁边床榻上的丁有田,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这是往后余生与她携手并肩同看日起日落,休戚与共的人,今后不管去到哪她再不会形单影只,她终也活成了他人心上牵挂的人了。 想到自己前世心心念念牵挂着武队,如今又另有了心上人,她心里暗自一惊,莫非她骨子里遗传有她爸妈渣的特质? 这个发现令她心情一落千丈! 不晓得是不是心情的缘故,她打开房门,一股寒流涌入,她觉得天气好像骤然变冷了很多,有点冻手指头的感觉了。 再一看,果果没歇在廊上它的专属座椅上,她轻轻喊了几声,等她走到灶屋看见果果威风凛凛骑坐在秋哥身上过来了。 估计半夜降温它跑去秋哥窝里抱团取暖去了。 洗漱完,简宁心头困扰解了,心情略有所好转。每个女孩情窦初开时对美好爱情都会心怀憧憬,她自然不例外。她在人生最美好的花样年华结识武队,她想明白了,她不过是把对爱情的幻想具化到了武队身上。 所以,她绝对没有她爸妈的渣属性。 对,她绝对没有,也一定不会有! 想通了,浑身轻松,她开始活动筋骨,原以为天气凉了四小只未必会起来,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叫他们,大宝率先起床了,接着大妞她们也都出来了。 二妞还揉眼打着哈欠。 “好冷。”二妞打完哈欠,忙抱肩转身跑回房里去了。 “都去加件薄棉袄。”简宁把大妞她们都叫回了屋,打开柜子把早给她们准备好的薄棉袄给她们穿上。 大宝没加,马小麦来了,他跟着马小麦已在活动筋骨。 果果也有模有样做着拉伸运动,它都是自己领悟,简宁从没教它一招半式,倒是马小麦偶尔教教它。 秋哥看上去心情好些了,也晃着脑袋把身子扭得跟大麻花似的,往日简宁带他们练功,四小银狐一字排开,四仰八叉躺平在廊上继续呼呼大睡。今天天气比往常任何一天都冷,四只小家伙挤在一堆尚还在瑟瑟发抖。 毛球忽跑回东屋把它自个的窝拖了过来,其余三只都跑了过去,二妞的进宝慢了一步没能挤进窝里,它尾巴一甩,跑回西屋把自个的窝也拖了过来。 元宝立刻挤进它的窝。 一个窝里两只小银狐,毛茸茸的小脑袋挤在一起,聚精会神盯着各自小主人练着功。 眼睛都不带眨的。 丁三爷父子来后,简宁拿了钱给丁三爷,让他把大宝送去学堂再去三娘店里买个烤手炉,给大宝用的。 原本卢淮安打算在丁家村开个杂货铺,因他老娘病了,不能帮着他侍候三娘做月子。杂货铺暂时搞不成器,不然也不用打发丁三爷巴巴跑一趟了。 翠姑来时还有些儿抹不开脸,怕田氏常氏挤兑她,还特意给她俩一人带了块桂花糕。 她俩才打家里吃了早饭来,哪还吃得下甜食,不过接还是双手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何况还是带着礼物的笑脸人。 大家一笑了之,抿了恩仇,原本也没多大个屁事,几人很快有说有笑上了。 她们做着事,聊着天,正说得高兴呢,镇衙里的捕头带着几个衙役来了。 屠一刀把简宁和丁有田给告了。 告他俩饲养猛兽伤人。 屠婆子躲在家里没出面,以为大家伙不知道是她背后使的坏,供出的果果和秋哥。 何捕头称病没来传唤简宁和丁有田,但他交代来的捕快把实情告知了他俩,是屠一刀的姑母唆使屠一刀去告的。 简宁这才知道丁有田指使果果,果果又拉拢秋哥合伙作案,抠掉了屠一刀一只眼睛。 这也太凶残暴力了! 简宁和丁有田没为难来的捕快和衙役,很配合的跟他们去了镇衙,临去前,简宁恶狠狠地瞪了眼果果。 里正和族长闻迅都跟了去,很多村民,尤其是简宁看过病赠送过药物的村民都自发跟了去。 马福全没去,他走不开,加上卫东去了,比他去更管用,他留下来带着人继续搞他发电站。 老丁头家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除去方氏和陆氏还有老六之外,其余人无不感到大为解气。特别是老孟氏,她跺着脚咬牙连说了三声:“该!该!该!” 陆氏因着老五一直没音信,不知是死是活,郁郁寡欢哪还有心情去张别的闲事。 她做梦也想不到,老五被困在她日日经过的鸡舍黑匣子里,他的生魂由无数个意识组成的能量体,如今差不多已消散殆尽,仅剩一缕极强的怨念还残存着不肯散去。 简宁和丁有田惹上官司倒大霉了,老丁头家几乎倾巢出动,借着要送老丁头去普仁堂针灸的名义,一屋子人浩浩荡荡精神抖擞朝着镇上出发了。 镇衙。 平日冷清的镇衙今儿围满了丁家村的村民,又适逢赶集,镇上的人还有其他各乡的村民不明就里,反正哪儿人多往哪钻,老丁头他们一家到时镇衙里早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公堂上,镇太爷惊堂木一拍,随着两厢衙役大声喝唱“威武”声罢,镇太爷命带原告被告,脑袋上斜缠着纱布包裹住一只眼的屠一刀和丁有田被带了上来。 屠一刀一上来扑嗵跪倒在公堂上,丁有田若有秀才功名在身见官是不必下跪的,但他目前连童生都不是,既便有文人的傲骨他也从善如流的一掀袍襟,便是跪也跪出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第208章 判定诬告 丁有田心里暗自庆幸,幸而说服简宁没让她做为原告上堂,他是一家之主理应他挺身而出一力承担,他可不想他娘子在大庭广众下屈辱下跪。 至于他自己,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公堂之上,屠一刀声泪俱下,他不说自己带人去抢夺老丁头家的粮食,用来抵老五赌坊欠下的高利贷。只说自己带朋友去姑母家看望被花豹咬伤的表哥,进村后被丁有田家饲养的猛兽无故攻击了,说完连连磕头,恳请镇太爷为他做主。 镇太爷让被告陈述案情。 “请问阁下。”丁有田不慌不忙看向屠一刀,“即说是我家猛兽咬伤了你,请问是何猛兽?” 屠一刀压根没看清,攻击他的果果是何物种,他是听屠婆子告诉他的,一只猫和一条蛇。 猫和蛇哪能算猛兽? 但他一口咬死是狞猫。 狞猫确实是一种非常凶猛的动物,主食啮齿目和野兔,还会攻击小型羚羊,虽然有着非常帅气的外表,可当狞猫发怒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凶猛野兽。 简宁不确定果果是什么物种,不过她肯定果果不是狞猫,她前世在边境森林里偶然见到过一只狞猫,绝不是果果这样的。 丁有田朗声道:“回禀大人,草民家养的只是一普通的灵猫,和家猫无异。且性情温驯,草民家有四个幼童,若是猛兽,草民岂会养在家里,还望大人明察。” “没错,我等皆愿做证,就是一只普通的猫。” “若果真是猛兽,他们家便是养了我们也不会答应,早驱逐了。” 里正和族长先后说道。 跟来的村民也高喊起来,都愿作证,只是普通的猫。 “肃静!”镇太爷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咆哮!” 书吏一旁轻咳了两声,镇君朝书吏瞥眼,宣布暂时退堂。 隔会,再升堂,镇君,也就是镇太爷口吻变了,对着丁有田说话措词严厉起来,“大胆刁民,分明养的是山猫,为何诋赖谎称普通灵猫?” “来人!” “与我拖下重责二十大板!” 他手持惊堂木,正要吩咐左右用刑,简宁站了出来,“大人,还未传唤肇事灵猫到堂,何故先用大刑,不怕屈打成招么?” 堂下村民在里正和族长授意下,也都纷纷嚷嚷起来。 镇君看简宁有几分眼熟,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方才那书吏吴丰阜是他大舅子,私下收了屠一刀的好处,自然求他向着屠一刀说话。 因想不起在哪见过简宁,他只当她是普通村妇,惊堂木一拍,厉声喝斥道:“大胆民妇,公堂之上,见了本官不跪,还敢引发众人喧哗公堂,该当何罪?” “来人!” “慢!” “且慢!” 镇君话音刚落,堂下和公堂大门外先后响起两道声音。 最先喊“慢”的卫东回头看去,只见一袭淄色锦服的霍锦成扒开围观众人,大步走了过来。 尾随其后的还有杨瑾瑜。 镇君在见到杨瑾瑜的那一刹那,陡然忆起在哪见过简宁,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杨瑾瑜的父亲是当朝言官,单是一个杨瑾瑜已令他吃不了兜着走,何况再加一个霍锦成。 镇君狠狠剜眼他大舅子吴丰阜,又慌忙命人搬来两把座椅,亲自走下堂来挂着满面笑容敬请霍锦成和杨瑾瑜入座。 霍锦成恭请卫东搀着他师父先坐了,尔后自己才落坐,镇君赶忙又命人搬来一把椅子给杨瑾瑜。 简宁在,杨瑾瑜岂会坐? “师父!”他拱手请简宁坐了,自个立在了简宁身后。 镇君拿不准卫东身份,但能让太子身边的霍锦成奉为上宾的,他便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简单,有这几尊大神旁听,他哪还敢造次包庇屠一刀? 他一个正经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的镇君,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吏,何况丁家村的里正和族长还有众多村民都在为丁有田作证,他重回堂上,立刻换了面孔,厉声喝斥屠一刀将事情经过从实招来。 事态急转直下,吴丰阜浸淫地方官场多年,自然领悟来的几人身份不寻常,心里把屠一刀骂了个半死,在镇太爷吩咐将屠一刀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时,他暗给衙役丢了眼色,意思狠打,别留情。 屠一刀被两班凶神恶煞的衙役,跟拖死狗子一样拖下去了,不消片刻便打得皮开肉绽,这下不单是他连他爹娘都将屠婆子给恨入骨了! 屠婆子原本是担心屠一刀瞎了只眼,她哥嫂醒过神会怨到她头上,所以才出了这招想祸水东引,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屠一刀被拖回公堂后,从他带人劫持老丁头家的粮车说起,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镇君问堂下村民中可有老丁头家的人在? 老大几个听得前面公堂上传来要找他们上堂的吵嚷声,推上板车带着老丁头飞跑了。 孟氏和刘氏母女跑慢一步,被村民给揪住,扯上了公堂。 到了公堂上,三人腿都软了,不等衙役招呼,自个扑嗵便都跪下了,尤其孟氏和刘氏吓得跟筛糠似的成了两滩烂泥,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镇太爷只得命丁珠抬起头来回话。 丁珠生得颇有几分好颜色,瓜子脸儿,柳叶眉,此刻受了惊吓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令吴丰阜一见之下三魂去了六魄,两眼都看直了。 “姑娘,莫怕,实话实说即可。”他忍不住和颜悦色地开腔安抚道。 见他面带笑容,丁珠心下稍安。 由于老大他们几个昨儿都被屠一刀手下打昏在地,根本没看到秋哥和果果,所以回去只说了屠婆子指使屠一刀抢粮一事,丁珠也就压根不知道。 再说四叔家的养生怎会帮他们家? 她照实说了,且丁有田跟老丁头他们断绝关系的文书,衙门里都有留档,众村民也纷纷作证。还有村民把果果咬死屠婆子家的鸡,屠婆子讹了丁有田几百文钱的事一并说了。 如此一来,屠一刀被判定,是为替他姑母泄愤而诬告丁有田,不但罚银一两还收监一月。 第209章 梅香来了 屠一刀又被衙役跟拖死狗子一样地拖了下去,他是大牢里的常客,他爹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要不砍头哪怕把牢底坐穿都好,省得他出来祸害人。 因为他从不往家拿一文钱,没钱了就跟家里白吃白喝,惹出事来还要他爹娘给他擦屁股。这好端端的一两银子又没了,恨得他爹娘咬牙切齿,他娘只望着他快点无疾而终,别哪日暴尸街头他娘就阿弥陀佛了。 毕竟是自个十月怀胎生的,他娘也不希望他不得好死。 衙门外,三辆马车在外候着,赶车的是丁三爷和向前,还有小四。向前赶的马车里坐着太傅跟来喜,马车外还站着一人,搓着两手,不时朝手心里哈着气,满目焦急地翘首朝衙门里望着。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梅香。 从县城一路过来时梅香心花怒放,他们一行到了镇上经过衙门时被丁三爷叫住。 霍锦成和杨瑾瑜得知简宁跟丁有田摊上官司,这才匆匆下车赶了进去。今儿要不是他们和卫东,丁有田被打顿板子不说,只怕还会下大牢。镇君如此行事令他心里很不痛快,哪怕官司了结,他全身而退,眉头却仍紧锁着。 窥一斑而知全豹,一小镇上的父母官都敢徇私枉法,由此可见整个大宴朝的地方官员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糟心事,若没人出头无辜百姓岂不平白遭殃? 简宁见他情绪低落,悄悄牵过他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她欲抽回手,他一把抓紧了,两人相视笑了笑,牵着手行至衙门外,他心情才略有所好转。 “丁大哥!”梅香看到他们一行人出来,几步迎了上来,“你没事太好了,我听说后可吓死了。” 梅香话落,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又看到他和简宁手牵着手,面上笑容一下凝住。 她讪讪地退后一步,不知该说啥。 霍锦成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 “你来了,阿蛮呢?”简宁看到她在,以为阿蛮也跟着来了,转眸往向前赶的马车看去,正要喊阿蛮,霍锦成道:“阿蛮一早回京城去了。” 昨儿丁三爷把太傅他们送到了县城,太傅他们到后没多久霍锦成带人转来了,他还带来了芸娘。 芸娘是霍锦成他娘给他的通房丫鬟,在阿蛮的娘过世后负责照顾阿蛮,后来霍锦成给他抬为了姨娘,帮他打理着自个府里的事务。 这回为调查赈灾粮一事,他回京复命后再来这边顺便把芸娘带上了,上回他对梅香不是很满意,觉着还是芸娘带着阿蛮放心些。没想到来后得知阿蛮没学好,别说他爹太傅生气,他听了也生气,尤其阿蛮还口口声声唤简宁做娘,还闹着要回丁家村,他当然不干了。 今儿一早就打发人护送芸娘和阿蛮回京了。 至于梅香,原本就是太傅府上的丫鬟,来喜又对梅香有意,三天两头在太傅跟前有意无意提到梅香,太傅心里自然有数。加上他身边也需要有人帮着洗洗涮涮,故而把梅香给留下了。 回去丁家村,简宁同梅香上了自家的马车,丁有田同着霍锦成和杨瑾瑜上了小四赶的马车,路上丁有田问起赈灾粮一事,霍锦成眸光一暗。 “益州知府担下了所有罪责,此事已有定论,皇上已发落了他。” 益州知府原本也不是雍王的人,不知有什么短处被雍王拿住了,主动跳出来承认是自己扣下了赈灾粮,在大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自请降罪。 知府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扣下赈灾粮,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最后也是重拿轻放了,仅他本人和家中成年男丁落了个流放,连家产都保重了。 霍锦成本已查到眉目,一路追查到了越王头上,前阵子户部尚书也在朝堂上发难,剑指越王。益州是越王的封地,而越王是雍王一母同胞的兄弟,同出自良妃腹中。 正当皇上震怒,欲下旨宣越王上京面圣时,谁料到忽闻益州知府在殿外请罪,朝中大臣心中都有数,益州知府是替他兄弟二人背了锅。可如今皇上着了魔般宠信良妃母子,户部尚书也没辙,只得暂且按下此事不提。 车厢内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几人都沉默不语,丁有田不知怎的一下想起幼时刘瞎子喝醉酒,常好痛哭流涕骂人,且骂的是天下人!从前他不懂,不知天下人怎么得罪了他个老瞎子。 此刻细细想来,只怕他师父心里面藏有天大的冤屈,他越想越觉得刘瞎子这人不简单,打定主意晚上要好好问他一问。 车到丁家村后,太傅和霍锦成他们直接去了河边,马福全带着人在河边正干劲十足,霍锦成到后四下看了看,一下兴奋起来。他此番来又带来不少银票,另外他告诉马福全,各地大工匠不日将陆续到来,协助他一块制玻璃发电。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把马福全拉到一边,“前回你和简娘子用的暗器,我瞧着像是烟花,可否把你们那暗器借我看下,要能制出来你想要什么价都好说,由你开,我绝不还价。” “这个……那不是我的,是简,是简娘子的,你得去问她。” “哦,那行,一会我问她。” 霍锦成回京密会太子,私下说起简宁和马福全用的暗器,太子极感兴趣,连风清子那样的江湖高手都能死在简宁的暗器之下,他下令一定得把这暗器制出来,哪怕马灯不制都行。 太子的财力在大宴朝要说第二,无人排第一。 当年皇上不得已立了殷氏为后,没隔几天殷氏的父亲,就把鼎字号做为贺礼送给了皇后娘娘,如此鼎字号成了皇家商号才得以保全。 殷氏虽是女儿身,却是百年难见的商业奇才,未嫁之前就女扮男装帮着其父打理鼎字号的生意。鼎字号能在五国时期遍布各地,且做为唯一能兑换五国钱币的商号,皆是殷氏之功。 太子弱冠后,鼎字号就交到了太子手中,明面上太子不管鼎字号的事务,很多分号他还转让掉了,可实际上全国各地每家号面都牢牢抓在太子手中。 论经济实力,太子富可敌国。 第210章 射击天才 简宁看了马福全发送的消息,得知太子想造枪炮,她心一下乱了。药品库里的东西拿出来第二天会自动补全,惠民医馆药架上各类药物都被她摆满了。 武器库里的枪支弹药她还没试过,不知道拿了后会不会自动补全,要是能,单是积攒武器卖给太子的话,很快别说去县里,去京城置套大宅子都不在话下。 攒个一年半截她就能成为大宴朝的女首富,这一世她可以舒舒服服躺平什么也不用干了,没事还可以带着全家游遍这个时空好玩的地方,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不过枪炮这东西有利有弊,大宴朝已有了火药,多用在制作烟花炮仗上,连猎枪都还没有。据简宁所知,大宴朝周边还有好些被称之为蛮夷的国家,眼下各国使用的都是冷兵器,要是大宴朝搞出枪炮,她担心会打破这个时空的军事平衡,从而给自己也给马福全带来天遣。 这事太大了,她拿不定主意。 想来想去,她给马福全发送了消息,问他是个什么想法? 消息发送后,她焦急不安地等待着马福全的回复,丁有田打刘瞎子家跑空后转来,顺便去医馆打眼望,进去见她坐在火坑边托腮皱着眉头,他抬脚进去在她边上坐了。 “在想什么,你看上去好像碰到了麻烦事。”他扒着简宁煨在火堆里的红薯问道。 “叮”一声,有信息来了。 马福全:[我个人意见,还是不要污染古代空气,杀伤力大的武器不建议搞,造猎枪火铳可以考虑。] 简宁:[要是能屯武器,这可是大到咱们无法想象的一笔钱,你真不动心?] 发送后简宁就后悔了,以她对马福全的了解,答案是否定的。 果然。 马福全:[不动心。] “你是不是又在和马大哥说话?”丁有田实在是好奇,两人不碰面却能互通消息,用脑子想他是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事的,除非亲眼见证。 简宁叹口气,把事情跟他说了,然后道:“一会你跟我去后山陷阱,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武器。” 正好天冷了,陷阱里不一定能套到野物,快临近中午没村民来医馆看病了,两人收拾一下去了后山。 果果也跟了去,路上简宁想起它惹的祸,差点害丁有田挨了一顿板子,拎起它就往一棵树上撞去。 反复撞打好几下才饶过它,并严厉警告它,往后不得随意抠人眼珠子,再有下次,小心她扒了它的皮。 果果被撞得怪叫连连,简宁又摸出一把xl,对准果果脑袋,嘴里自带音效“咻咻咻”地吓唬了它一下,没想到它挺会配合的,居然幽怨地看眼简宁,四仰八叉倒了下去,还不忘搞怪举起两只小前爪。 这货一定是在县城外那座庄院,看到罗俊贤那些手下被简宁击毙后倒地的样子,偷偷学了来。 “给我看下。”丁有田伸出手。 简宁下了枪栓,把xl递了过去,尔后简单跟他说了说激光枪的杀伤力,及如何使用。 丁有田出来时加了件带毛领的黑色大氅,他怕冷,看着个古人拿着现代的xl在反复研究,简宁觉得是真有些儿违和。 或许,她是看惯了战友们拿枪的动作,一时不习惯而已。 “找个地方试试,让我来,行吗?”他把xl还给简宁,看上去很平淡地说道。 “行,先去陷阱里看看,有没有收获。” 两人上到山上,简宁扒开陷阱边看了下,还是有收获,有三只野兔。眼下还没到大雪封山的时候,野免看来也是想屯点食物过冬。 “刚搬来老屋,咱俩第一回来山上,就是捡到营布那回,那只野兔不是自个撞死的?是你用这玩意打的?” “不是,用的飞针。”简宁话落,手指上已扣了几枚飞针,她随手甩出去后,果果为刷好感,跟箭一样冲出去,扑腾一阵回来后,把她甩出去的飞针都捡了回来。 两人又往山腰上走,简宁边走边告诉他,“你说的营布是我们在野外露宿扎营用的帐蓬。” “你那百草间真是神奇,几时能让我开开眼才好。” “进倒是能进,只不过必须是你昏睡之后才带得进去,那样你纵使进去了也没用。” “没法子可想?你是如何得到这百草间的?” “是我师父送我的。” “这可奇了,你师父莫不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否则何以能送你这样神奇之物。” “要是仙人就好了,这样没准我还能再遇上我师父。”简宁尽管经历了穿越这样离奇的事,心里也还是不大相信有什么仙人的。 其实人总是这样,坏事总怕会灵验,好事总不敢相信不敢期盼。 到了半山腰上,简宁把枪栓上了上去,她找寻射击目标时手中xl无意掠过果果脑袋,吓得它一下蹿进草丛里。 天冷了,一时看不到野物,简宁只得瞄准一棵大树,正在这时天上飞过一只老鹰,她手臂往上一抬。 “看好了。” “咻咻咻!” 她连发三枪,老鹰晃了晃,继而一头栽了下来。 果果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片刻后叼着老鹰回来了,丁有田上前检查了一下,老鹰身子都被打穿了,伤口汩汩往外冒着血。 “赏你了。”简宁拍拍果果,示意它可以享用了。 “我来试试。”男人可能天生对枪感兴趣,丁有田跃跃欲试,想过把瘾。 简宁只给他讲解了一遍要领,然后把xl给了他,自己躲到了他身后,生怕他一不小心误伤到自己。 “我要打穿前面那棵大树。”他手臂缓缓上扬,看上去异常冷静,眯起右眼,他也连发了三枪,居然没打偏,弹弹都击中了他要命中的那棵大树。 “我怀疑你是个射击天才!” 简宁说罢,上前查看了一下那棵大树。 天气冷,起火是不会起的,为安全起见,她还是忍痛用灵泉水浇了下。丁有田有点意犹未尽,还想也打只老鹰什么的犒赏一下果果,但马福全发来信息问简宁怎么回事? 他一直在忙,武器库有异动,他这会才抽出空来问。 被他领导久了,简宁在看到信息那一刻还是有些心虚,好像工作摸鱼被领导抓了现形一样。 看来这共享空间有好也有不好,她在这置喙空间功能之际,龟缩在赵王府里一心一意打造空间的风清子却快崩溃了! 第211章 筑梦空间 风清子是修仙重症痴迷者,他认定只要自己打造出简宁那样的百草间,他的修仙等级就能突破更高境界。 那日,他从丁家村出来,在镇上抢夺一匹马后直奔县城,在城门口看到自己本尊尸体,便知老巢城隍庙被毁。 至于那具肉身,上次抢夺回去他检查过,被简宁打得稀烂,他便有鬼斧神工也无法修补如初。何况他现在魂魄已无法离体,于是放弃了自己本尊肉身,直接打马去了赵王府。 风清子是雍王极为倚重之人,赵王生母原先不过是个不受宠,靠着巴结良妃存活的小常在,他即便身为皇子对风清子也是有求必应,不敢有半点不恭之举。 赵王将风清子安排在了自己府上后山密室里,让他闭关潜心修炼,按风清子吩咐每日只让人送一次饭食到密室口。 风清子以往闭关是不用进食的,他只需将依附的肉身泡在药水里,每隔七日回归肉身半个时辰即可。如今因破了童身,挪魂大法失效魂魄再无法离体,若不进食便会活活饿死。 这段日子他每日用催眠术自我催眠,用尽了办法却始终无法困住梦中那方天地。昨儿他用蜘蛛网和蛇液,混入自己炼的筑梦金丹造出了天网地蚕丝,今儿终于筑梦成功。 可令他崩溃的是,随身空间他是打造出来了,但空间里一没灵泉池,二没简宁和马福全使用的高端暗器,有的只是皑皑白骨和漫天黑雾,以及一群断手残肢死于他手下的短命鬼! 包括罗俊贤和老五。 个个在他耳边阴恻恻地笑着、叫着、呐喊着,让他拿命来! 吵得他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想撤出天网地蚕丝解散筑梦空间,无奈二者已然融入一体,他正崩溃癫狂之际赵王来了。 永平帝如今痴迷仙术,一心想求得长生不老药,长时间来一直服用风清子的仙丹。风清子奉雍王之命带人来达州郡内寻访南洋子,走前给雍王留的一盒仙丹所剩无几了,雍王派人前来催讨,赵王接到信后心急之下忘了风清子的吩咐,直接闯进了密室。 进到密室,看到风清子披头散发,俩眼珠子暴挺,手持长剑对着半空一通乱砍乱刺。 “先生……”赵王见他模样骇人,似神智不清,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哦嗬~拿命来!”风清子纵身一跃,手中长剑一挺,刺入了赵王胸口。 “噗!” 血柱喷了风清子一脸。 赵王瞪大双目,神情极度痛苦又极度难以置信。风清子抽出剑,又照他头顶劈下,将他一劈为二,再又一通乱砍,几乎将他剁成肉酱。 满室碎肉横飞。 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白沙镇的书吏吴丰阜背着两手,悠哉悠哉朝着“云记书肆”走去。已有一妻一妾的吴丰阜膝下至今没有一儿半女,他相中了丁珠,因不知丁珠是否许了人家,特来云记书肆找丁平顺打听情况。 云记书肆是刘瞎子取的店铺名,门外招幌上的几个大字是丁有田写的,正对大门的靠墙书架上除了摆有丁有田抄录的西游记和三国演义竹简之外,更多的是他自己撰写的《雾山怪诞》,类似于《聊斋志异》。 秋哥和果果都被他赋予人形,收录在了《雾山怪诞》里,吴丰阜往书肆过来时,他正在讲三国演义,屋内还有好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在挥毫抄录三国演义,比照着丁有田抄录的竹简。 吴丰阜到了书肆外,赶上丁平顺和卢淮安在吵嘴,丁平顺今天挑了一担萝卜青菜搁在书肆外,捎带着卖下。卢淮安听刘瞎子说书上瘾,大冷的天,他用木盆装了热水蹲在丁平顺的菜摊边上,竖起两耳边听刘瞎子说书边搓洗着三娘的衣物。 因搓洗力度大,皂角水溅到萝卜青菜上,一老妇人原本在菜摊前挑拣青菜打算买的,一见之下,起身走了。 丁平顺这下来火了,垮脸数落了卢淮安几句。卢淮安堆笑赔了几句礼,他不赔礼还好,一赔礼,丁平顺越发觉得自个占理,不依不饶反而来劲了。 这下卢淮安也不干了。 丁平顺因怕挡着进出书肆顾客的路,他的菜摊本就放置得偏靠卢淮安的店铺这头,卢淮安想着都是比邻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才高姿态一点主动赔了礼。 谁想丁平顺不知好歹反欺到他头上,怎么说卢淮安在这条街上也开了多年店铺,丁平顺又并非隔壁书肆的主家,不过是个帮工的,他不欺他是乡下人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哪里肯受他这鸟气,当即起高腔跟他戗上了。 他一起势,丁平顺心虚了,可又不甘心,一边把菜摊往书肆这边挪一边骂骂咧咧,言下之意透露三娘剖腹生子时,被丁有田看光光了。 嫌弃三娘不干净,她的衣物恶心到他。 卢淮安闻言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丁平顺这下得意了,自觉扳回一局,占了上风,又瞧见吴丰阜走到自个菜摊前站定了,认得他是衙门里的书吏,忙堆笑上前招呼他。 “官爷,今儿菜新鲜,还带着露水呢,您要不要买点回去尝个鲜?”他换了副面孔,点头哈腰道。 “成,捡这边筐里的拿。”吴丰阜指指靠书肆那边的担子,“给我拿个四五口人够吃一餐的就成。” “好咧。”丁平顺嘴里应着还不忘侧目瞥眼卢淮安,意思,看,人家官爷都嫌你家三娘脏了身子,那边筐里的菜都没人敢要了。 卢淮安气得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端上木盆回了店铺。 “跟你打听个事儿。”吴丰阜甩过几文钱,问起老丁头家的丁珠是否许了婆家。 “官爷,你打听这个是……” 吴丰阜也没瞒他,直言自个看上丁珠了,想讨她为妾。 丁平顺一听,暗庆幸丁珠许了婆家,眼前的可是衙门里的人,老丁头家要是攀上这门亲,往后在村里还不又得耀武扬威上了? 他只恨自个闺女还小,不然他都想拱手把大丫送给吴丰阜为妾了,可惜了了,这么好的机会。 砸巴两下嘴,他如实告知:“她许了婆家,婆家是我们村的田氏娘家那个村的,就是你们镇衙原来的马捕快他岳丈家的那个村子。” 吴丰阜听到丁珠许了婆家,先是懊恼,后又咧嘴笑了。 马捕快的岳丈家,那不是和他大姑吴凤仙一个村吗? 第212章 得了表扬 中午放学,马家哥仨一路追追打打,这哥仨鲜少有消消停停走路的时候。尤其马小麦和马小豆,上课钟声一响,哥俩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唧的,下课钟声敲响后立马鲜活,像放出牢笼的猛虎一般,没有片刻安生。 上午旬考,莫夫子要求每人背诵一大经,书写二百字,大宝全班表现最佳,诵经一口气,胸有成竹,没有半点停顿。二百大字交上去,莫夫子频频点头,卷面干干净净,字字工整,当即提笔画了圈,并宣布大宝升到人字班。 大宴朝官学与私塾实行的都是图形制,优画圈,一般画三角型,差则画叉。和字班五十多名学员只有四个得了圈,升为人字班,大宝是其中一个,卢淮安和三娘的大儿子卢俊逸也是得的圈。马小米和丁权得的三角型,马小豆叉,全班垫底的是马小麦和丁贵,两人跟马小豆一样都是大叉叉。 马小麦天天上课打瞌睡,还力压丁贵拿了倒数第二,比丁贵多写了两个大字,且字写得也比丁贵工整。可能和他习武有关,虽倒数第二,莫夫子还当众夸了他的字,说他执笔稳,运笔活,很好的理解了什么叫指实掌虚。 这家伙把马小麦开心得飞起,这会他破天荒地问起大宝学习心得:“你是如何做到背诵如流的,那么多的字压根记不住啊,我读了后面忘前面,这哪么搞?” 身着棉袍长衫的大宝,一手自然横于胸前,一手负在身后,看上去从容淡定:“其实不难,吃透每句话的意思,多读几遍你便不会忘了。” “那一会吃过饭你先给我讲讲,好多话的意思我都不懂。”马小麦学习劲头空前高涨。 “嗯。”大宝老成持重地点点头。 丁盛情绪不是很高,他自认非常努力了,可只得了一个三角型,和马小米一样。他有些儿闷闷不乐,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盛哥,开心点,下次你一定能行,我和大宝兄弟在人字班等你,别气馁,你可以的。”卢俊逸安慰他道。 “我不会气馁,今儿我只是一时紧张,你们在人字班等着我,下回我一定能考到人字班去。相信我,一定可以。” 卢淮安送个老客户出门,想着大儿子差不多该下学了,转目往右边瞧了眼,恰好看见卢俊逸在和丁盛说话,他高声喊道:“大俊,过来,爹有话说。” 他喊罢,朝丁盛瞪了眼。 “往后别和丁盛说话,那小子跟他爹一样都不是啥好鸟,一肚子阴水。记住爹的话,听到没?” 他把卢俊逸扯进店铺叮嘱道。 “你跟他爹闹意见了?”卢俊逸听了他爹这话,断定他俩闹了意见。 “反正记住爹的话,离他父子都远点儿。” 卢俊逸应着上楼去看他娘和七斤,进屋发现三娘哭过,面上还有泪痕,他朝外面瞅眼,上前压低声音问道:“娘,咋个回事?” 三娘挤出笑,“没事,跟你爹争了几句嘴,去帮你爹做饭去,别瞎打听,啊?” “嗯。”卢俊逸探头看看七斤,转身去了灶屋。 这边丁盛也在悄声问他爹丁平顺,“爹,你跟卢叔两人争嘴了?他瞧见我好像不高兴,还瞪了我一眼。” “理他做什么,他不高兴,老子高兴。别搭理他,以后都别给他好脸,还有他儿子大俊,都少搭理。别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知道不?” “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跟我说说,好叫我心里明白。” 丁平顺扭头看看,灶屋这会没其他人,马小麦缠着大宝问功课,马小米和马小豆则缠着刘瞎子讲故事去了,他便把先前的事跟丁盛大致摆了摆。 丁盛听了,埋怨他道:“爹,你说那个干啥?这要传到大宝爹娘耳里少不得要生出事来,大宝他娘跟大俊他娘关系好着呢,保不齐会对爹你有看法。” “浑说!”丁平顺拉下脸,抬手照他额头戳了下,“跟她关系再好能好过跟你娘的关系?你这娃说话咋不过脑,书念狗肚子里去了?今儿不是旬考吗?考咋样?升班没?” 丁盛苦着脸,摇摇头。 “大宝呢?还有隔壁那崽子,他俩考咋样,升没升?” “哎呀爹你别问了,快去做饭。”丁盛一脸不高兴地转身走了。 小畜生,你还不高兴了,白瞎老子的钱,不中用的玩意! 丁平顺冲他后背啐口,知道他多半匡瓢了,没考好,不由在心里暗骂道。 隔会,饭菜齐活,他摆好饭,去喊刘瞎子和大宝他们过来,马小麦边走边还在问大宝:“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到底啥意思,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刘瞎子在他头上敲了下,呵呵笑道:“小子,记住了,这话的意思简单说,像你今儿,知道上进求学了,这很好。但不单是今儿,还有明儿后儿,每日都要比昨日做得更好,更加好学上进,学问要一天比一天好,就这意思,记住喽。” “噢,那我记住了,这易记得。”马小麦挠挠头,笑道。 刘瞎子是丁有田的师父,丁平顺不敢当面说他啥,心里却嘀咕,个死老瞎子,会说几本书拿自个当夫子了,跟这信口打哇哇,也不不怕教坏娃儿们。怪道丁有田连续三年没考过童生,敢情都是这老瞎子给他教拐火了。 “盛儿。”吃罢饭,丁平顺在灶屋洗碗时特意叮嘱丁盛,“你刘爷说的那些你可别往心里去,学堂里夫子咋教的听夫子的,他一说书算卦的老儿懂个啥,别听他的,知道不?” 学堂里莫夫子讲解的意思丁盛听得似懂非懂,他反而觉着刘瞎子说的他一下听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因着刘瞎子这番话的意思,他记住了这几句话。 “走喽,去学堂喽!”马小麦在外面高喊,又跑去隔壁叫卢俊逸,“大俊,快下来,该走了!” 马小麦在几个人里最年长,其次是丁盛,马小麦还是挺有大哥哥样儿的。 去学堂的路上,丁盛刻意没先跟卢俊逸说话,结果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卢俊逸也没和他说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213章 丁贵罢学 卢俊逸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是因为他娘先前跟他爹争嘴哭过,中午又没吃几口饭,所以心情有点低落不想说话而已。 他爹什么都好,唯独心眼有点小,这话是他娘说的,他自然知道,并非因他爹嘱咐过就不理丁盛。 到了学堂,卢俊逸和大宝收拾东西去和字班,去前两人给马家哥仨和丁盛打气,卢俊逸还特意喊了声盛哥。丁盛没理会他,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冲大宝笑了下。 卢俊逸也没在意,他更关心的是他娘,他听人说过月子里哭不好,会伤身。他想着得向大宝看齐,他娘听到他升班了很开心,他爹脸色也好了些儿。只要他把书念好,他爹高兴了,没准和他娘能少争点嘴,他娘就没那么多气受。 这么一想,他便静下心来安心学习。 马小麦整个下午学习热情也是空前高涨,新来的夫子已了解过全班学生的大致情况,对他在课堂上没打瞌睡认真听讲,给予了高度表扬,这下他学习劲头更足了,连坐姿都板正,一反从前懒散的样子。 世间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恶人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像马小麦这样极差极差的学生,一旦端正了学习态度,立马被大多数人看在眼里。 这让丁贵很不服气,他又打不过马小麦,不服气也只能憋着,何况他现在满脑壳包,不知道回去要如何交差。 从前丁有田念书时,刚开始旬考都是拿圈回去的,那时候孟氏逢人便夸,说他家四儿又得了大鸡蛋。后来丁有田每回得大叉叉,孟氏一看,二话不说,抄过竹条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再后来,每次考完,丁有田回家自动趴在桌边,有回把他爹老丁头都给气笑了。 这些丁贵听他爹说过好几遍,他娘也隔三差五叮嘱他和丁权,千万不能考两根竹条回去,偏偏他还考了个倒数第一,他心乱得不行,根本听不进夫子讲课。 好不容易熬到散学,丁贵看到大宝他们几个都穿着棉袍长衫,还有马车可坐。再看看他和丁权,都穿着半身棉衣棉裤,土不拉叽的,每天还得顶着寒风步行回去,他突然就不想念书了。 “弟,你好好念书,一定要超过大宝,给奶和咱娘争口气。哥不念了,哥和丁有田那狗日的一样都不是念书那块料,往后奶和咱娘得靠你给她们挣诰命了!” 丁贵自己就决定了,他不再浪费家里银子,现在他奶不当家,早上大伯娘还说了,要是今儿他们考得不好书就别想念了,家里没那么多冤枉钱供他们。 “贵啊权啊,考得咋样?”他俩一到家,孟氏急火火地迎了上来,“都是大鸡蛋?拿给奶看看。” “快,拿出来看看。”高氏也催促道。 为着他俩读书的事,早上刘氏发过话,考砸了不会再供他们念书,为此高氏早上还跟刘氏大吵了一架。 骂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刘氏当家头一天死命拉拢高氏,站稳脚跟就变了脸,高氏如今后悔也晚了,只盼着她两个儿子能用成绩打刘氏的脸。 最好能打狠点,给她拿个第一第二回来。 她两眼放光满心期待着。 “别看了,我倒数第一,这书我不念了。”丁贵摘下书包,狠狠砸在地上。 孟氏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醒过神,她怒不可遏,想也没想,上前直接甩了丁贵一巴掌,用力之猛直接一巴掌将丁贵扇倒在地。 在孟氏眼里,丁贵砸的不是书包而是她的诰命,她就指着这个活了!亏得她这几年跟爱护眼珠子似的捧着他,谁想丁贵这么不中用,枉费了她的心血。 孟氏心里这个气哟,抡起拳头咚咚照自个胸口连捶了十来下,捶得老泪哗哗往下淌。 “反正我说啥也不念了!”丁贵坐在地上蹬着两腿也哇哇哭上了。 “你打他干啥?”高氏半天才缓过气来,她一边去扯丁贵一边冲孟氏吼道,“不知道你想的什么美事,我儿子就算会读书,诰命也没你的份,你跟着瞎起什么劲?从前我都不稀得说你……” 两人互指着对方鼻子骂起来。 刘氏倚在灶屋门口看热闹,早上高氏跟她吵架,孟氏还积极向高氏靠拢,合起伙来你一言我一语跟她闹呢。 考个全班倒数第一,有什么脸面跟她闹? 这下好了,不念书,一年能省下十来两银子,还能帮着家里干活儿,她心情好得不要不要的。 老屋那边,大宝回到家和平常一样,看不出喜怒哀乐,简宁和丁有田追问他旬考成绩,他只说还行,其他什么都没说。 丁有田还想跟去他房里问,被简宁拉住。简宁以为大宝说的还行就是考得不怎么样,让丁有田别去刺激他,这回没考好下回再努力也是一样的。 她还想着晚饭后去鼓励大宝给他打下气,结果马福全同着太傅霍锦成他们一块上她这吃饭时,马福全告诉她大宝旬考拿了全班第一,还升去了和字班。 马福全是从马小麦嘴里得知的,马小麦回来下了马车家都没回,直接跑去河边找他爹报告自己得了表扬,并表示往后要好好学习,要日日新,又日新了。 厉害了我的宝哥,考了第一,回家居然还闷声不响,这孩子也太沉得住气了。简宁听马福全告诉她时正在灶屋炒菜,丢下锅铲就奔去了东屋,进屋啥也没说,捧起大宝脸狠亲了一口。 “娘……”大宝被她整得不好意思了,“这点小成绩不算啥。” “娘,你是不是只喜欢哥哥不喜欢我们几个了?”二妞一脸担忧,后面还跟着大妞三妞,三个小家伙面上都有点担心的样子。 “不会不会,你们个个都是娘的小心肝,娘都疼,都爱。”简宁抱起二妞三妞,一人脸上亲了一口,放下她俩又去亲大妞,三个丫头都穿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的,看着就惹人爱。 大妞她们放下心来,孟氏和老丁头重男轻女带给她们的阴影,让她们害怕会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 现在好了,娘疼爱哥哥同样也疼爱她们,三人围着简宁和大宝叽叽喳喳说着笑着,丁有田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也很动容。在他们一家没被赶出来之前,他心里从没有过什么明确的目标,但此刻,望着屋子里的人,他心里升起强烈的要为他们撑起一片晴空的念头。 这念头并非今天才有,而是打他们被赶到老屋那天起就有了,只不过此刻更为强烈更为明确。 他转身朝灶屋去了。 第214章 段家小姐 灶屋里,马福全在掌勺,来喜在烧火,杨瑾瑜在饭堂陪着太傅父子闲话家常,梅香在边上侍候着端茶倒水。 饭桌下生着火盆,果果趴在边上闭目养着神,霍锦成看见果果,想起阿蛮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代她去看下秋哥和毛球,让它俩别忘了自己。 他问过梅香,得知毛球跟着大宝在东屋,秋哥在马厩边上自己的窝里,便起身打算先去看秋哥。他出来碰上简宁从东屋过来,两人说着话一块朝灶屋走去,进去看到马福全在掌勺而且动作还蛮娴熟,他眉一挑:“马兄竟还下得厨房,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大宴朝的御厨和酒楼里的厨子多为男子,但寻常人家男子下厨的几乎没有,别说他惊讶,丁有田进来时看到也是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整个丁家村下厨做饭的男子只他一人。 丁有田会做饭,只是仅限于能做熟,能吃的程度。 简宁是知道马福全会做饭的,不然她也不能丢下锅铲跑了,这会她上前换下马福全,让他们几个都去饭堂陪太傅说话,霍锦成道:“我去看下秋哥,我答应蛮儿的。” “霍兄。”丁有田叫住他,“我大闺女没有别的话带给我们吗?” 霍锦成一头黑线。 斜目看他眼,没好气地哼了声,拂袖往马厩那边去了。 饭菜做好,摆上饭,简宁回到灶屋拿上食盒,准备先给刘瞎子把饭菜送过去,结果丁有田过来了。 “我去送,我还有话跟师父他老人家说。” “行,路上当心点,别把汤给洒了。” “晓得。” 丁有田到刘瞎子家时刘瞎子刚进屋没一会,炭火都还没燃起来,他放下食盒,把饭菜一样样端出来摆好,随后把炭盆端去一旁,拿个竹筒把火吹旺再又端到他脚边。 “师父,这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老回来了直接去我那儿岂不更好,徒儿也不用日日跑这一趟。” 刘瞎子往杯里倒着酒,闻言抬目瞥他眼,“跑这一趟能累死你?” “徒儿是怕你吃不上热乎饭,你直接上我那……”丁有田顿会,忽道:“师父,你该不会是认得太傅,不愿跟他打照面?” “切!”刘瞎子轻嗤一声,先咪口酒,暖了暖身子,才不慌不忙地道:“我倒想认识他,我一乡下老儿能结识太傅大人,实乃三生有幸,关键人家想不想认得我,你当你师父是个香饽饽呢。” 丁有田觉得他说得在理,点点头,道:“那倒也是。” “也是什么?”刘瞎子酒杯一顿,“滚!” 好好儿的莫名挨呲,丁有田觉得他师父这脾气是越来越怪,走几步,他想起另一桩事,又打了回转。 “师父,架上那些雾山怪诞你都拿去书肆了?” “不能拿?”刘瞎子挟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嚼巴几下,咽下肚后,抬眼看向他道:“我老瞎子写的,想拿便拿了。” “这要是传抄的人多了,万一落到有心人手里,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 “怕啥?我老瞎子孤家寡人一个,纵使有那一天,大不了是个死!便是死了,只要我老瞎子的书还在这世上流传,也算没白活一世。” 丁有田听得浑身一热,他掷地有声地道:“你还有徒儿,哪里是什么孤家寡人,真要有那一日,徒儿拼尽全身力气也会保住师父,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师父,谁也不行!” 他说罢,转身走了。 刘瞎子端着酒杯愣怔半晌,没喝,放下了。隔会,端起,放到唇边,终还是又放下了…… 丁有田回去,饭桌上没看到简宁和大宝他们,简宁带着大宝几个在东屋用饭,饭堂只一张桌子,坐不下这许多人。简宁本想让大宝跟着太傅他们一桌吃饭,他是男孩子,又爱读书,将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多听他们谈话对他没坏处。 不过她转念想到,孩子还是不要区别对待的好,这才把大宝也叫了过来。 马小麦哥仨吃过饭早早又来听故事了,杨瑾瑜记挂着普仁堂里的事务,他跟着霍锦成出去大半个月了,便先告辞回去了。霍锦成和太傅听简宁讲完一集三国才走。 临走前,霍锦成把梅香留下了,他听他父亲说了,镇上房屋只三间卧室,梅香去了没地儿睡,便将她留了下来。 梅香自然欢喜不过,仅隔一天,她敏感地察觉丁有田和简宁之间好像跟过去不大一样了,不仅她有这种感觉,霍锦成也有。 他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这对夫妻和过去不同了。 回去的路上,太傅忽问霍锦成,“你还记得平南王家的丫头长啥样儿不?” 霍锦成愣了下,继而道:“父亲是问的段家大小姐么?” 太傅捋须,“嗯”了声。 “怎么好端端问起她来?” “你只说还有无印象。” 霍锦成想了想,脑子里浮起的却是二妞三妞的模样,他头回跟着爹娘去将军府做客时,段家大小姐也就二妞三妞现在的岁数。那天他因惦记着去庄子上看小马驹出生,不愿去来着,他母亲千哄万哄把他哄去了,路上还告诉他是领他去看他的小媳妇儿,所以他心里有抵触情绪,根本没正眼瞅段家小姐。 事隔多年,他委实不记得她生什么模样,只恍惚感觉和二妞三妞差不多的样子,性情则像大妞,不爱言语,安安静静。 那日,他母亲让他领着段心宁去花园荡秋千,或许是出于男孩子的捉狭心理,霍锦成故意把秋千荡得很高,他以为段心宁会和他妹妹一样尖叫或大哭,结果段心宁咯咯笑起来,还细声细气喊着让他再高些。 他觉着无趣,不肯推了,借口要去捉蜻蜒玩儿,说完也不管她乐不乐意自个先撒腿跑了。她跳下秋千想去追他,结果从秋千上栽了下来,伤着额头,流了好多血。 他记得,她当时捂着额头还安慰他来着,让他别怕,她是自己跌倒的,跟他没关系。 后来她有没有供出是他的原因导致她跌倒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他想流了那么多血,额头只怕会留下疤痕。 “没什么印象,想不起来。”霍锦成看眼他爹,又道:“她不是被仇家掳走了么,难道有消息找回来了?” 第215章 前尘往事 他既没印象,太傅便不想多言,只摇头暗叹口气。想着霍锦成年轻轻成了鳏夫,至今不肯再娶,若是段家大小姐没被仇人掳走,如今便该是他霍家的长媳。 霍锦成膝下也不会只阿蛮一个女娃子。 当年,太傅和他夫人,对还是镇南将军的嫡女段心宁都是十分满意。段心宁虽出身武将之家,但其父段韧南却是位文武双全的儒将,也是大宴国唯一一位异姓王。 否则,以太傅这样的清流之家,又岂会愿和武将联姻。 那段心宁三岁不到便能流利背诵千字文,太傅听他夫人说过,段家小姐性情也温和,没有一丝骄纵之气,小小年纪便跟着她父亲习练拳脚功夫,四岁就能跟她母亲对弈,据说将军府阖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只可惜,他儿无福啊,简大夫就算是段心宁,是平南王府被掳走的嫡女,如今也是为人妻为人母了。 太傅心情就像深秋的寒风一样,萧瑟飘零。 到了云记书肆,霍锦成亲自给他爹打来洗脚水,他在给他爹洗脚时隔壁传来三娘的哭骂声。 明儿惠民医馆正式开业,三娘见卢淮安一直不提这事,忍不住开口问他,并让他明儿准备一面旗帜,请人写几个大字再拿几挂鞭炮送去。 卢淮安不语,跟没听到似的。 三娘是个火爆脾气,她已经跟他解释过,剖腹时她人是清醒的,穿着裤子呢。可他还是耿耿于怀。三娘忍了他一下午,进进出出总是阴着张脸,也不是完全不理你,问一句答一句,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温度,这就令人很难受了。 如钝刀割肉一般的难受。 忍到这会三娘忍无可忍了,终于爆发了。 她一哭骂,七斤跟着啼哭起来,哭声跟个小猫儿似的,听得人心里刺挠刺挠的。在自个房里学习的卢俊逸听不下去了,撂下笔走了过来。 “爹,你到底想干啥?”八岁男童很冷静很严肃地盯着他爹道。 卢淮安抱头蹲在房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啥,就是觉着心里别扭,总想折腾点啥。可折腾出动静他又后悔了,好好的家搞得一团乱他更闹心了。 “没啥,早点睡。”卢淮安起身,把卢俊逸送回他自己房里,又转来站在门口,闷头巴脑地告诉三娘,“歇了,明儿我去便是。” 隔壁书肆,太傅洗完脚,顺手从书柜上拿下一卷竹简,打开见是三国演义,看了几行,便让来喜生个火盆来。 霍锦成也顺手拿下一卷,打开是刘瞎子写的雾山怪诞,来喜把火盆生好端来后,又挑亮油灯,霍锦成扫眼油灯,吩咐他道:“明儿记得问简娘子要盏马灯,还是马灯亮堂。” “好的公子,小的记下了。” 他父子二人对坐在火盆边,就着油灯看书,一会俱都看入了神。 主子不睡,来喜自然不会睡,他去灶屋沏了壶香片,沏香片时看到灶屋有一筐番薯,便拿了几个过来煨在火盆里,又搬把小凳子坐在边上打着盹。 此时,丁家村,刘瞎子正在给丁有田讲解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讲着讲着,他忽一拍额头:“坏了!” “怎么了?”丁有田问。 “晚饭吃多了,上个茅厕。” “拿盏灯去,别掉茅坑里了,一会还得徒儿去捞你。” “老瞎子闭着眼也不会掉进去,你当老瞎子是你,蹲个粪桶都能掉下去差点把自个淹死。” “我那是让老五害的。” 丁有田还只六岁多时,有回学着老大他们蹲在粪桶上拉屎,一边拉一边还和老五炫耀,宣称自己绝不会掉下去。老五跑出去捡了些石块来往粪桶里扔,他因担心粪水溅到自己身上,一慌张不慎掉进了粪桶里。 好在是夏天,不过孟氏因怕直接将他扯出来,粪水滴得满屋都是浪费了,便直接连粪桶带人给他拎到河边,才把他扯出来扔进河里。 孟氏一路骂骂咧咧,他一路在粪桶里大喊大叫,所以全村人都知道他掉粪桶里了。 丁有田隐约记得,那天他都快让孟氏给他搓秃噜皮了,搓干净还被孟氏扯上来暴打了一顿,多年过去他都差不多忘了这事,亏得他师父还记得。 刘瞎子记性一直都好,偏偏今儿忘了大事,他并非真的上茅厕,只是突然想起下午回来前,忘了把他写的雾山怪诞收起来。太傅是爱看书的,又认得他的字,这下坏了,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这么点子事都没记住。 太傅是大宴朝结束五国纷乱后,恢复科举的第一届状元郎,他的策论还是当时身为相国的刘瞎子挑选出来,举荐给永平帝,殿选时又经永平帝钦点的头名状元。 刘瞎子仅比太傅年长五岁,当太傅得知,是相国从一堆策论里惠眼识珠将他的文章挑了出来后,曾想拜在刘瞎子门下。但刘瞎子拒绝了。 若是他当年没拒绝太傅,太傅一家早受他牵连或被流放或被砍头了。 太傅私下称他为恩相,实际两人一直亦师亦友亦知己。 此刻,刘瞎子只能寄希望于太傅没拿到他的书,而是拿了丁有田抄录的三国演义。 如他所愿,太傅拿的正是三国演义,听简宁口述和自己拿书阅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触。看到刘备身为中山靖王之后却沦落到卖草席为生,他不觉暗自唏嘘。 太傅祖上也是前朝官宦人家,其曾祖父曾官至大司农,九卿之一,掌管一国之租税钱谷盐铁和朝延财政收支,职权等同现今的户部尚书。后遭奸人诬陷获罪,几经斡旋最终被判流放,后人永世不得参与科举。 因当时五国已显乱象,祖上留下话来,霍家子孙哪怕世代为农也不可荒废学业,故而直到太傅这一代始终都谨记着祖上遗训,一直半耕半读,从未摘掉读书人的帽子。 后大宴朝统一五国,天下初定,不久又迎来科考,凡大宴国子民,只要是读书人,不论身世,即便是五国皇室后人,皆能应试。此消息一出,举国沸腾,天下士子莫不奔走相告,都言是相国力排众议,唯才是举,才有此条例面世。 天下士子无不感恩相国,感恩皇上。 但民众的记忆是有限的,仅仅事隔两年多,当相国被扣上谋逆大罪,手脚套着重达几十斤的镣铐游街时,京城百姓骂声一片。寒冬腊月,不少百姓往身着单衣单裤的相国身上扔着烂菜叶,泼着凉水。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事隔多年,在这样凄清的静夜里,太傅和刘瞎子同时忆起这段过往,一个坐在油灯下黯然神伤,一个负手面向黑黝黝的群山迎风洒泪。 第216章 生小鸡论 霍锦成看得眼睛酸涩了,合拢竹简,抬眼发现他爹面上神情不对,看去仿似沉浸在了久远难以忘怀的往事中。 “爹,爹?”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他连喊两声,太傅才恍过神,“没啥,什么时辰了?” 来喜头往前蹿了下,抬头,揉揉眼,打着哈欠朝柜上漏壶看了看,“子时过半了。” 霍锦成也扭头看了眼,“时辰不早了。” 太傅垂下眼睑,默了会,起身把手中竹简扔给霍锦成,一言不发朝楼梯口走去。 “爹!” 霍锦成没想到他爹起身就走了,他还想跟他说说看了雾山怪诞后的看法,这本书看似是讲述各类山精树怪的荒诞故事,实则隐晦的影射了皇权及各地贪官污吏。虽打着前朝的幌子,细品字里行间却似乎有批判当今圣上之嫌。 作者署名:无名氏。 无名氏霍锦成知道,坊间流传的狐仙蛇妖的故事便出自此人,早在五国时期各国都严禁传播,各国官府还曾发布檄文抓捕无名氏多年,至今连是男是女都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沉寂多年,没想到无名氏又出新作,且言辞比之从前更为犀利,霍锦成想着明儿得告知丁有田,万不可让此类书简在云记书肆出现,以免引火烧身。 “嗯,什么味儿?”他正要起身去放竹简,鼻中嗅到烤红薯的香气,侧目看向来喜问道。 “噢,小的煨了几个番薯,是简娘子家种的,公子要不要尝个鲜儿?” “要歇息了,不吃,留着明儿早上煨热了再吃罢。” “得嘞,床小的早铺好了,公子歇着去。” 霍锦成把三国放回书架上,雾山怪诞他拿上楼了,打算明天带去给丁有田,提醒他要么珍藏要么焚烧掉。 清晨,简宁起床后便感觉温度又降了点,比昨天还冷,她加了件夹袄在里面,开门出来先去开了院门,再去鸡窝把母鸡捉了出来。 母鸡这两天开始抱窝了,每天趴在窝里不肯出来,她把母鸡强行捉出来扔进灶屋,撒了把谷子在地上。 院外,马小麦缩着脖子推门进来了,新砌的院墙加高加固了,他现今还翻不进来。他刚进到院子,果果也跑了出来,跟着大宝几个都穿好衣服出来了。 “师父,我爹早上夸我了,我用师父教我的擒拿术偷袭我爹差点得手。”马小麦喜滋滋地告诉简宁,“我爹让我跟着师父好好练,不可懈怠偷懒,不然他会拿皮鞭抽我。” “小麦哥哥,你爹拿皮鞭抽过你吗?”三妞扎好马步问道。 “抽过啊。” “我都没看到。” “那二回我爹抽我的时候我叫你去看。” “好啊。” 简宁:“……” 她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啊?是不是少根筋?哪有挨皮鞭抽还想着通知别人去观赏的,当围观大猩猩呢? 她也是醉了。 等简宁带他们几个练完功,做好早饭,太傅和霍锦成也到了。霍锦成看到丁有田才想起,一觉起来把雾山怪诞忘在房间没带来。不过他跟丁有田说了这事,跟他点了个醒,又问他打哪搞到的这书? 丁有田颌首,“多谢,一会我让丁三爷把书都拿回来,我是花高价从一和尚手里买的。” 霍锦成道:“看完最好还是烧了省事。” 丁有田“嗯”了声。 院外,田氏带着三个儿子来了,马小豆进院就高喊着三妞,三妞几个蹲在鸡窝前看母鸡抱窝,二妞仰面看向马小豆,“轻点,别吵,我们家的母鸡要生小鸡了。” 马小米勾下脑袋往鸡窝里看了眼道:“没有公鸡,生不出小鸡来的。” 三妞一听,立马反驳,“我娘说了,再过十几天小鸡就生出来了。哼,小鸡是母鸡生的,关公鸡什么事?” “哈哈哈……”马小米大笑起来,他指着三妞,“傻不傻,没有公鸡光靠母鸡是生不出小鸡的。” “瑶瑶别听他的。”马小豆俯身凑近三妞,“肯定能生出来,信你娘的,我二哥他知道个屁。” “我怎么不知道?”马小米掀开马小豆,“不信你问大哥,去问娘也行,看我懂不懂。” 马小豆挠挠头,觉得他二哥变蠢了,瑶瑶说得一点没错,生小鸡是母鸡的事,关公鸡屁事啊? 兄弟两人闹到了田氏那,田氏一听气笑了,“都给我滚蛋,书不好好念书,尽打听些屁事儿。” 田氏把他们都给轰跑了。 秋哥盘距在几口灶边,悠哉悠哉吃着田氏给它带来的早餐,如今翠姑回来了,梅香和来喜也在,它算是彻底解放了,只需时不时替补一下即可。 辰时不到,医馆外已陆续围有一些村民,还有不少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也闻迅赶过来看热闹,其中好些都是过来看传说中的女神医的。 为了今儿医馆开张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正和族长特意穿了身新衣裳,让俩小老儿无比激动的是,镇君还打发何捕头领着两名衙役过来捧场,还送了面“妙手回春”的旗帜。 吴丰阜也来了,不过他不是代表镇衙,也不是为庆贺医馆开张来的,他是为了丁珠而来。自昨儿见过丁珠,他便一直念念不忘,昨儿吃过晚饭就去找了他大姑吴凤仙。 他估计这会他大姑正要给丁珠的未婚夫婿算命,要不了多久丁珠的婆家就会过来退婚,他先看会热闹,一会等他大姑来了再一块上老丁头家,他请了他大姑给他做媒。 里正和族长依次发表讲话后,两人请简宁出来讲几句,简宁一站出来下面议论声一片,声音主要来自外村那些慕名前来的人。 “没想到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媳妇儿,别说长还得真俊俏,只是这么年轻真有传的那么厉害吗?” “不知道哇,这瞧着娇皮嫩肉的夜里暖个床还行,看病我琢磨着悬,只怕不靠谱。” “你们仔细挨揍,这小娘子听说厉害着呢,十几个壮汉都不是她对手。” 人群里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但当简宁简单讲完几句话,掌声如潮,比里正和族长说话时还热烈,只因简宁说了外村的也欢迎,而且检查是,只抓药就诊需要付钱。 辰时到,里正和族长共同点燃了第一挂鞭炮。 鞭炮声中卢淮安匆匆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