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少女浪漫奇谭》 第1章 穿越千年,战国时代 “爷爷,您说这把匕首的来历,跟秦始皇嬴政有关?可不是在糊弄我?” 少女看着装在匣中的青铜匕首,虽已有些锈迹,可剑身上雕刻的精美花纹,仍能窥得当初其精妙绝伦! “那是!” 爷爷万分骄傲地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 “据说我们这一脉,可是嬴政的后代呢!这把青铜匕首,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少女,名式弥,这个奇怪的名字,正是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爷爷所取,他的职业是考古学家,对秦朝的历史也相当了解。 每次看到这把匕首时,心中总会油然而生一股奇妙的亲切感,式弥不懂原由,一直认为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把匕首在不断催促自己,快点把它从剑鞘中解放出来! 自己,真是嬴政的后代?可这怎么可能呢,当初秦灭之时,嬴政的后代不是全被杀了吗?难道还有一脉幸存吗? 这一日周末,式弥一人在家,当她正伏在桌上翻阅课本时,却无意翻到了介绍嬴政的那一页。 历史记载的秦始皇嬴政,是第一个完成大一统的帝王,第一位称作皇帝的人,他对当代社会格局的形成做了诸多贡献,耳熟能详的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才有了现代的大一统中国,但另一面,他又有着残暴的一面,苛政虐民,扼杀民智,大修墓葬,修长城,焚书坑儒,动摇了秦朝统治的根基。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如今的文字中,很少记载他柔情的一面,了解了他诸多丰功伟绩,倒是很难想象他会如何温柔地对待心爱的女子,一生也从未立过皇后,大抵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帝王,从来不需要柔情似水,也不需要情爱欢愉,可能人生的另一半就是天下! 当手抚过那记载着嬴政生平事迹的文字时,式弥心中又再次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无法控制地想到了放在阁楼中的那把青铜匕首。 它总是会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像是潘多拉魔盒般,在不断引诱自己去将它开启。 式弥一人上了阁楼,望着幽暗的阁楼,越是接近,这股感觉就越发强烈,当脚底的木板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时,式弥也没有停下脚步。 自己,真是嬴政的后代吗?自己是他那位宠妃所生的后代呢?为什么只有这一脉逃过了被灭的危机,心中的问号越多,向着那把匕首走去的脚步便越来越迫切。 在木匣中的匕首,静静地躺着,虽是传家宝,但从来也未有人令这把匕首出鞘过,剑身究竟何样,也无人了解,自千年以来,究竟有多少人抚摸过它呢?难道嬴政,也曾经触碰过它吗? 式弥站在匕首前,看着那已布满铜锈的剑身,那股奇妙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式弥……过来……” 忽地,在耳边传来一阵低沉且温柔的男声。 “谁?” 回头却不见人影,狭小的阁楼中,只有自己一人罢了! “谁在说话?” 式弥向四周张望,根本未见人影,这突如而来的声音,并不让自己感到害怕,却觉得分外熟悉,总觉得许久许久前,就好像听过这个声音了! 当式弥再次转头看向那把匕首时,却发现匕首褪去层层铜锈,那原本模糊的花纹竟然一道道全部在慢慢修复中!它恢复了原来的暗金色!像是万道金光般,分外刺眼! 难道自己眼花了? 式弥惊得赶紧揉了揉眼睛,再定眼一看 没错! 那把匕首竟然恢复的跟崭新的一模一样!暗金色的剑身,剑柄上还镶嵌着玛瑙宝石! “式弥……过来……” 那低沉又温柔的呼唤,又再次在耳边响起,此刻她的心中似乎也在不断提醒自己,快去把匕首拿起来,拔开剑鞘! 式弥就像是被控制了那般,她的双眼根本无法离开这把泛着金光的匕首,眼前的景象虽然像是魔法似的,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着自己,可自己……竟然也未觉害怕! 她拿起了那把从未被家人触碰过的匕首,沉甸甸的剑身就在手中,那刀鞘剑柄上的各色玛瑙也在泛着神秘的色彩! 她尊崇内心的神秘呼唤,一下子抽开刀鞘,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剑身,四周忽然被一道强烈的光芒所笼罩,当式弥想试图睁开双眼时,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像是胶片电影般,在快速变幻着,他们不断在眼前闪过,新中国成立那天的景象,清,明,元,宋,唐,隋……一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朝代的人物,像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快速划过! 忽地!那道光芒瞬间消失,式弥下意识用手挡了下眼睛,当双眼再次睁开时,却发现四周再也不是自家的阁楼!而是滚滚沙尘的街头! 这里……是哪里? 眼前并没有高楼大厦,也未见车水马龙,而是马车从眼前驶过,行人穿着粗衣麻布,男子束发,女子挽髻,街头络绎不绝的人群,各式从未见过的建筑与商贩跃然于眼前,令式弥震惊不已! 这到底是哪里?为何那道光消失后,自己平白无故来到了陌生的街头?这里的景象为何从未见过?! 当式弥站在街头不知所措时,那些从她身边经过的行人,见其衣着怪异,纷纷围了上来,不一会儿,竟然将式弥团团围住! 他们互相交谈,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自己,有疑惑,有讪笑,随着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式弥才察觉到恐惧感也不断袭来! “让开!让开!” 她拨开人群,在街头奔走着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这里寻不到一点现代社会的气息?为什么这里的景物明明从未见过,却又那么熟悉?!总觉得就像是在梦境中出现过那般?! 式弥四处奔逃,躲避那些对她好奇的人群,也不知在这陌生的街头奔走了多久,脑中一片混乱!终于寻得一条小巷歇脚片刻。 “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经历啊?难道是在梦中吗?” 式弥抚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可还未休息片刻,而后却再次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 第2章 少年嬴政 “你是谁?怎从未见过你……” 眼前的少年,估摸着只有十一二岁,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气质,他穿着一身黑色袍子,并未梳着男士发髻,而是披散着头发,有几分狂傲姿态,他阴鸷着双眼,正瞪着式弥。 “我……” 式弥虽不认识他,却总觉得此人不是普通百姓,从他由内而外流露的贵族气质与不可一世的骄傲,都在告诉自己,自己可能遇上了一位不得了的人。 “这里是哪里?” 式弥问道。 那位少年略带几分疑惑,缓缓开口 “这里是赵国,怎么?你不知道自己到了赵国吗?为何你身上的服饰从未见过?” 赵国? 式弥一愣 赵国?!! “你是说,是说赵国?是那个早就已经消失的赵国?是七国争霸时期的赵国?” “赵国消失?它倒没有消失,反而有日渐壮大的趋势。” 少年见她受惊,表情错愕,也放下了戒备,走近又再次询问道 “你不是赵国人?” “我怎会是赵国人!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我跟赵国差了千年,怎会来到此处呢!” 式弥见这位少年气度不凡,也不像是坏人,刚想询问他到底是何人时,忽地从街头传来一阵骚动。 少年听到那阵骚动后,忽地警戒起来,他探出半边身子向街市张望 “不好!这群家伙竟然又追了上来!” 见他慌张,式弥也跟着好奇起来,她同样探出了身子。 只见那街市中央,一个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身边围了多个与其年龄相当的男孩,不知为何,当那位少年从街市经过时,四周的百姓都主动让道,见其在马背上模样嚣张,手中挥着鞭子,叫嚣着 “赵政!赵政!你给我出来!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他是谁啊?为何这般嚣张跋扈?” 身边的这位少年啧了一声,还未回答式弥的问题,就拉起她的手说道 “跟我来!若是被他们发现你,见你奇装异服,定会要你好看!” 还未等式弥挣脱他的双手呢!风风火火的少年带着她穿过小巷,一路奔逃,这还未理清思绪,又莫名其妙卷入了一场骚动之中! “你带我去哪儿啊?” “你是谁啊?” 可那少年只顾拉着式弥的手,根本未回答她的问题! 两人跑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栋略陈旧的宅子前停下了脚步 “跟我来!” 还未等式弥拒绝,这位少年就将其推入屋中。 “你……你到底是谁啊?他们寻得是你,怎会来欺负我呢?!” 见这户门院略显陈旧,不像是达官贵人的房子,式弥张望片刻,又问道 “他们是谁啊?为何小孩能这般张狂无人阻止?” “你不认识他们?那骑马的可是赵国太子赵炎。” 少年从缸中取了一瓢水大喝起来。 “你可真是个怪人,不知这是赵国,也不知那是赵国太子,见你衣着从未见过,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还未问你,你是何人呢?” “我,我叫赵政。” 赵政?式弥瞪着双眼,简直难以置信!赵政,不就是赫赫有名的秦始皇嬴政吗?!他?眼前这位少年,就是日后要一统天下的嬴政? 自己的老祖宗嬴政? “你,真是赵政?” 式弥简直不敢相信,若现在不是在梦中,那是多么荒唐啊!自己竟然回到了战国时代,而那早已驾鹤西去的嬴政,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赵政见她站在一旁,满脸写着疑惑 “怎么?你认识我?” “倒也可以说……认识……?” 式弥摸了摸头,又问道 “你没骗我,你真是赵政?” 话音刚落,又从屋内走出一位少年,比赵政高些,看起来文质彬彬,颇有几分书卷气息。 “阿政,今日又在闯祸吗?” 他笑着走近这二人,见院内出现了一位面生的少女,略带几分疑惑地问道 “这位是……何人?” “不知何人,方才我被赵太子追赶,路上偶遇,见她初入赵国,分外迷茫,才一时心急,将她带回。” “不知姑娘,是何人?从哪儿来的?” 式弥被这一系列的突变完全打懵了,他指着这位文质彬彬的少年问道 “你莫不是,燕国太子,燕丹?” “你知道他?” 赵政见其说出燕丹名字,分外惊讶 “你不是从未来过赵国,怎知他是燕国太子?” 式弥见嬴政虽还是少年,可一言一行,脸上变化的表情,总有那么几分阴沉的味道,两人自打见面到现在,还未见他笑过,他总是眉头紧皱,自小就一副忧国忧民之姿。 “我虽然从未见过他,可我听说,燕丹与赵政是好朋友,方才见他关心你,我猜……他大抵就是燕国太子。” 燕丹见她虽是生面孔,但也跟自己同龄,大抵不是赵澄手下之人,遂热情迎她进屋,赵政则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叫式弥,我……我的来历有些复杂,简单来说,我虽知晓你们,但,也对你们很陌生。” 式弥与燕丹两人分外聊得来,这出乎赵政的预料之外,他见眼前这两人聊得分外起劲,连一句话也插不上。 谈天过程中,式弥知晓燕丹与自己同龄,而赵政则比自己小三岁,实在有趣,自己的老祖宗竟然比自己还年幼呢! “方才赵政所提到的赵太子,为何一直欺负你们呢?他虽为天子,可这般似乎也不合理啊,难道没人约束他吗?” 赵政此时才气鼓鼓地开口道 “我是秦国质子,在赵国连普通百姓也比不上,他为太子,我背后也无秦国撑腰,自然可以毫无顾虑地捉弄我!” “阿政,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燕丹连忙安慰 “我与你同样为质子,知晓你心中不悦,若是下次遇到赵太子刁难,你我避开就是,何必郁郁寡欢。” “如何避开?他原本就是寻着我而来?赵太子自小就是众星捧月,周边无不是阿谀奉承之人,只是你我都不甘对他俯首称臣,才被刁难,燕丹,你和我相较,也没有好过到哪儿去,何须为其辩解。” 见赵政这气鼓鼓模样,式弥突然心生一计。 “你们……想不想狠狠报复他?” 第3章 戏耍赵国太子 “你们两人,可不要玩的太过,若是惹恼了赵太子,定要被责罚的!” 燕丹见式弥与赵政去寻赵太子报仇,连忙劝阻 “他是太子,岂能让我们戏耍呢!” 燕丹的劝阻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赵政与式弥仍旧自顾自往屋外走去。 “他虽为太子,我为质子,虽身份微贱,可也容不得他三番五次挑衅,何况我从未得罪于他!” 赵政见这初次见面的少女竟敢于替自己报仇,更加不可能咽下寻常的那口恶气。 “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他赵国,日后定不是你的对手!” 式弥笑道 “他这般胡作非为的太子,岂会永享太平!” 两人气势豪迈,跨着同样的步伐,走出了屋子! “你要如何报仇?” 赵政望着式弥那张脸,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可总觉得有股特别熟悉的感觉,在小巷第一次见到她时,总觉得这张脸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过脑海中了。 “战国时代的规矩,我可不懂,什么天子高不可攀,什么质子理应低贱,我可不管这些!再说……” 式弥笑道 欺负未来的九五至尊!更何况眼前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老祖宗呢!怎么说也要为他报仇雪恨!对方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年龄一般大的少年罢了!有何畏惧可言?! 两人急着脚步去寻赵国太子,还未走多远,就瞧见他骑着马,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手上还拿着块糕吃的正香呢! “他寻常怎么欺负你的?” 式弥问道。 赵政见到赵国太子就气的咬牙切齿,十分恼怒地回答 “他总以我是秦国质子身份侮辱我!甚至侮辱我的母亲,三番四次挑衅,起初我避他,结果却没令他收敛半分,反而以为我好欺负,更加肆无忌惮,连着燕丹一同受辱!” 式弥见他身边围了几名侍从,对他是毕恭毕敬,伺候的相当周到。 “他是什么样的太子?” “无用之人,只知享乐,毫无半点建树!周边宦官皆是阿谀奉承的小人!” 两人躲在一棵大槐树后头,已经观察赵国太子半天了! 见他身边服侍的宦官一会儿递茶,一会儿递糕饼,又是扇风又是陪笑脸,把这位赵国太子服侍的相当满意,瞧他这肥硕的体格就能看得出来!时常没少偷懒馋嘴! 现在的天气正值酷暑,不一会儿那太子就满头大汗,热的直嚎叫 “今天怎没见着秦国来的质子赵政!若是他不在!我今日岂不是闷得慌?!你们快去给我把他找出来!” 他气的捶了几下跪在一旁的宦官,又怒骂道 “若是今日找不着赵政,我就要你们好看!” 几个伺候的宦官连连磕头,嘴上应答着,一点也不敢耽误,换忙起身去寻赵政了。 “现在就他一人,可是好机会呢!” 式弥观察了片刻,见他又骑上马,准备走。 “赵政,你有没有带弹弓?” “弹弓?你怎知我带着?” 赵政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弓,式弥笑了笑 “瞧我的!” 她随即从地上拣了些土,搓成泥丸,准备瞄准赵国太子 “这弓威力可不小啊!我寻常用来打鸟的!若是对人,怕是会打伤他!我虽是恨他,但也不想害他受伤流血啊!” 赵政见式弥这架势,连忙阻止 “我只想给他些教训罢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分毫的!” 只瞧式弥瞄准,还未等赵政再次阻止,那泥丸如离弦之箭,眨眼片刻,竟一下子击中了马屁股! 受惊的马吃痛,腾起两只前蹄,嘶鸣了一声!立马不受控制,马背上的赵国太子大惊,遂立马抱住马脖子大喊 “救驾!快来救驾!!” 那马发了狂,不停腾起马蹄,架势吓人,根本无人敢靠近! “快来救驾!!” 赵国太子哭着呼救,可身旁路过的百姓哪里敢去驯服这烈马! 式弥哈哈大笑了两声,又搓了颗泥丸,朝马屁股再次发起了进攻! “瞧着!今日让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话音刚落,飞出去的泥丸再次百分百命中马屁股,那马再度受惊!一个腾空,竟将赵国太子顶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旁边的湖中! “你这姑娘!倒真有两下子!” 赵政见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今日当众出丑,也不由得发笑 “救命!救命啊!!” 落水的太子不断扑腾着,朝岸上的百姓呼救,赵政与式弥闻声也赶了过去。 见他如落汤鸡般,抱着湖中的浮木大哭道 “你们这些刁民!快来救驾!若是不救!我定砍了你们的狗头!” 原就知晓太子性格顽劣的百姓,哪里会想要出手相救呢,围着的一群人只顾嘲笑,无一人伸手。 抱着浮木狼狈不堪的太子,见岸边赵政也在,更是气的大骂 “赵政!你这赵国质子!竟敢对我无礼!待我回去转告父王,定砍了你的狗头!” 赵政见他实在狼狈不堪,欲伸手相助时,式弥却阻止了他,她慢悠悠朝赵国太子说 “今日害你落马坠湖之人!可不是赵政!是我!” “你是何人?!你好大的胆子!” 赵太子见素未谋面的少女对自己如此大恶意,更是气愤,他抬手想怒指式弥,却发现一松手人就往下沉,恐慌的又抱紧了浮木 “你寻常不是仗着自己是太子,很会欺负赵政和燕丹吗?今日便是欺负他们的下场!若是想报仇,记得找我!” 式弥得意洋洋,丝毫不畏惧他的身份 “我定要让我父王!诛你的九族!” 赵国太子再次破口骂道 “九族?那可无法如你所愿了!在此处,也仅有我一人而已!” 随后,她对身边百姓吆喝道 “大家散了!太子天热,正在湖中洗澡消暑呢!无事……” 众人听闻,正嬉笑着要离开,还泡在湖中的太子急了 “快拉我上去!若是我死了!定要让你赵政陪葬!”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赵政?” 式弥不慌不忙,又再次询问道。 赵国太子哪里见过这般利害的女子,竟然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开始与自己谈起条件来! 第4章 第二位穿越之人 “你若是以后再也不寻赵政与燕丹的麻烦,我就拉你上来!” 没想到如此下场的赵太子,竟然还敢不屑地笑道 “我为堂堂赵国太子,为何要与你盟誓?” 式弥见其死性不敢,一脸云淡风轻地拉着赵政便想走。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们!从此以后,再也不寻赵政与燕丹麻烦,我为太子!自然说到做到!” 赵政见赵太子泡在水中甚是疲倦,瞧他那胖乎乎的身子越来越往下沉,正犹豫要不要救他,却看见式弥一脸轻松愉悦的表情。 式弥瞥了赵太子一眼,想着今日这些苦头也够他受的了,正欲想与赵政拉他上来时,燕丹匆匆赶来。 燕丹见赵太子落水,大惊,连唤赵政来帮忙,赵政见寻常儒雅的燕丹此时惊慌失措,也不敢拒绝,连忙伸手,两人一同将赵太子拽出了水面。 赵太子被教训的够呛,只顾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地方,那头发与衣角,还淌着水呢! 原是去寻赵政的宦官闻声而来,见太子如此狼狈,更是吓得磕头求饶。 燕丹见其狼狈,恐生事端,连忙做楫赔不是 “今日之事,希望赵太子莫要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怪罪阿政。” 赵政看燕丹向赵太子卑躬屈膝,哪里肯,连忙扶过他,颇有声势地说道 “他寻常就欺负我们,今日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何罪之有?燕丹,你无需对他这般行礼!” 趴在地上喘气的赵太子,休息片刻后,怒然起身,他满眼的怒火,式弥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更是发笑 他气的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指了指赵政,又指了指燕丹,随后推开他们,直接往站在一旁的式弥走去。 “你给我记着!此仇我日后必定来报!” 他怒视过式弥,赵政,燕丹,随后大喝一声 “我们走!” 几个宦官胆战心惊地扶他上马,几人落荒而逃。 燕丹见赵太子一行人走远,才转头看向这两个始作俑者,见他们竟然还相视一笑,更是连连叹气 “如今你们让太子这般出丑,只怕以后地日子更加难熬了。” “燕丹,你倒也不必害怕,因为天下大势,也快有所改变了。” 式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更是叫赵政疑惑 “我倒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明知他是太子,还敢戏弄他,不怕被他杀了吗?” “自然不怕。” 式弥笑着说道 “我来此地,怕不是梦境,我在梦中,何有畏惧?” 见她说着两人听不懂的话,燕丹和赵政相视,皆不懂此话含义 “如今天色已晚,你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燕丹问道 见着远处的斜阳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式弥才想起来,自己独身一人来到赵国,根本人生地不熟,这夜宿,该如何解决? “这……倒是个难题,我身上无钱,又无认识之人,怕是连顿晚饭都无处可寻。” 燕丹又问赵政 “阿政,今日也来我家用饭吗?” 赵政似乎有难言之隐,式弥见他低头沉默片刻,才万般不情愿地开口 “嗯,今日她大抵也不会回来。” 他说完话,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感,随后燕丹又对式弥说道 “若是姑娘不嫌弃,今日可到我家暂住,我家只有我与一位奶娘同住。” 燕丹十分慷慨,又知礼节,对赵政更是照顾有加,这让式弥对他的印象很好,反而那位在自己心中,一直是以强悍形象出现的秦始皇,反而略有些孩子气呢。 三人结伴而行,慢慢往家中走去。 战国时期的黑夜,总觉得来的早些,太阳刚西沉,街市上便快要无人了,星星点点的烛光,是黑夜街头唯一的光源。 这时,街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摊子,引起了式弥的注意,并不是因为这摊位上卖的东西引人注目,而是他身边那面旗子上的话,引起了式弥的好奇心 “通晓上下五千年” 好大的口气 式弥暗自笑道 见那摊前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好几的老头,一头潦草的头发,夹杂着些许白发,面颊干瘦,下巴上的一绺胡子随着风微微摆动着,他好像也发现了式弥好奇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随后他笑了笑,捋了几下胡子,意味不明。 式弥瞧他模样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总觉得……此人身上有着一股跟战国时代格格不入的气质。 “那是骗人的江湖术士。” 赵政瞧了一眼,不屑道 “只会磨嘴皮子,若是他通晓上下五千年,他怎没站出来一统天下呢?!” 赵政又愤愤道 “迟早得教训教训这些江湖术士,只知道蛊惑人心!” 三人来到原先那栋陈旧的房屋中,这里是燕丹居住的地方,几人席地而坐,如今身在战国时代,自然没有品种多样的食物招待,诸国动荡不安,战乱不休,百姓食不果腹的大有人在,现在手中这用黍做的饼虽是粗糙,但也未到难以下咽的地步,式弥大概是真的饿了,三两口就把饼吃干净了。 饭后,赵政告辞,式弥本想开口询问他的生活状况,可想到他的身份,在赵国怎可能如鱼得水呢,也不忍开口,二人只约好明日再见。 燕丹给式弥留了个空房间,这屋子虽不大,倒也干净整洁,想到赵政与燕丹,分别都是秦国与燕国的太子,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人感慨不已,如今世道,怎能和自己那现代社会相比? 现在虽已是深夜,可躺在床榻上的式弥仍睡不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打得自己措手不及,若是梦境,都过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赵政,以后的秦始皇嬴政,现在只有十二岁,还是个未掌握任何大权的质子,燕太子丹,文质彬彬,温润儒雅,怎么也想不到以后的日子里,这两位相互照顾的朋友会落得反目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正当式弥迷迷糊糊,被睡意席卷之时,脑中忽地闪现了方才街边看到的那位江湖术士的脸! 她惊恐万分,喃喃道 “为何他会带着眼镜?” 第5章 现代社会失踪的考古学家 黑暗之中的式弥,忽地被一阵恐惧感包围,这股如浪潮般的恐惧感打得她措手不及! 若是自己真的穿越回了战国,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现代社会的人存在吗?那个人是谁?难道……难道他仰仗着自己通晓古今中外,在这里掌控着历史的转变? 光是这样想,都令式弥感到不寒而栗! 天只稍稍有些破晓,式弥便迫不及待起身去寻那江湖术士去了。 今日的她未再穿那身现代服饰,而是换上了战国时代的粗衣麻布。 寻常见惯了的眼镜,到了战国时期竟然还未让自己回过神来!怪不得昨日见他第一眼,总觉得有股奇怪感! 那摊前的老者,似乎料到式弥会来,已早早在原处等候,见其换了身衣裳,不语,只是笑了笑,随后习惯性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老旧的眼镜。 “姑娘寻我何事?” 式弥不语,而是坐在他面前,看着这位老者。 见他满脸的沧桑,但双眼却十分有神,在那厚重的镜片后面,竟寻不到深意。 “你通晓上下五千年?好巧,竟然跟我的本领相同。” 老者扶了下眼镜,笑着说 “没想到在这般遥远的时空中,竟然还能寻到同样处境之人。” 虽这街头此刻人烟稀少,但式弥仍旧压低了嗓音询问道 “你……是何人?是,跟我一样,现代社会的人?” “我已经许久未听到现代社会这四字了……现在,是新中国成立的第几年?” 式弥见他那探不到底的双眼,流露出了些许感慨之意。 “现在是2023年” 谁能想到,在遥远的战国时代,居然还能遇到同个时空的人。 “2023年?” 老者笑了笑,捋了一把胡子。他已经完全没有现代人的举止言行了,只见他双颊凹陷,布满岁月的沟壑,缭乱的银灰色的头发,看起来已许久未打理了。只有那副眼镜,还能寻到遥远未来的痕迹。 “没想到……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你,你到底是谁?” 这是一段匪夷所思的谈话,式弥虽不信,但又无法否决眼前所看见的事实。 “彭双林。” 彭双林?! 式弥惊起。 “你是消失已有五十余年的彭双林?那个考古学家?” 式弥不敢置信,又确认了遍 “你……真是彭双林?” 老者同样一脸的不可思议,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扶了把眼镜,看着眼前这位少女,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遍,才疑惑地问道 “你,知道我?” “我怎会不知道你!你与我爷爷去楼兰遗址,原是想研究下失传的楼兰文明,结果你就这样失踪了!连一点音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式弥摇摇头,连叹道 “哪有人会想到,你身处战国时代啊!” 此时的彭双林才稍有些正常人的感情宣泄,他忽的红了眼,问 “你是……” “我是式仪的孙女!您还记得吗?当初和你一起去楼兰的考古学家!” “你,真是他的孙女?” 他那双布满皱纹的双目,半信半疑。 “他都有孙女了啊!原来……我已经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了……久到有时候,我都忘了现代文明的景象,那些记忆……离我越来越远了!” “你失踪五十余年,应该是个老人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老?” 老者默默淌泪,摇摇头感慨 “自从我来了这里,我的时间就停止了!我虽看起来形似中年,其实……我也未到四十岁!” 瞧他的模样给,最多也就五十来岁,若他说的不假,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快九十余岁的老人。 式弥观察了彭双林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额头渗了一层细细的汗,她结结巴巴地问 “你的意思是……我回不去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了,难道就没有办法回到现代社会了吗?!” “你还想回去?” “当然!我当然要回去!在这里我举目无亲!家里还有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等着我,还有我的小花猫也在等我啊!” 彭双林捋着胡子,有些神秘地说 “倒也不是不能回去!但……你不觉得身处于战国,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吗?你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现代社会没有见过的景象,当初的战火纷飞的时代,又重新在你眼前上演,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这种经理更加刺激的事吗?” 眼前的人,就是个痴迷考古的老头!见他满目灿烂,一副饥渴模样,倒令式弥有些望而生畏。 “你穿越回了战国,看到了众多历史再现,你在这里五十余年,难道没有想过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式弥问 彭双林沉默已久,才缓缓开口 “想过,但不及我眼前的景色更加令我心驰神往……” “所以,你选择了留在战国?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妻子寻了你五十年,从未放弃找你,即便弥留之际,她都还在想着你的事!她说……只要没寻到你的尸体,你一定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 式弥顿了顿,又喃喃自语道 “确实还活着,就是不同时空了……” 见他双目泛红,大抵也未忘记自己的妻子,他抽了口气,才问 “她,如何?现在也是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了……” “她前几年就去世了……死不瞑目,因为你从未回来看过她一眼!你明明知晓回到现代社会的办法!为何可以那么冷血,抛弃现代社会所有的联系,独自一人留在战国呢?这里不论是食物还是文明,都远不及现代社会,瞧你的模样,这五十余年也过得并不好!为什么,那么执迷不悟呢?” 彭双林摘下眼镜,望着远处早已升起的太阳,含着泪,娓娓道来 “这般事情,落在任何人头上,都会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的!我的一生沉迷于考古,想亲眼见一见古老文明的景象,如今,这个梦想竟然真的实现了!我怎可能会走呢?” 他笑的有些诡异,随后,他又看向式弥,问道 “你已经见过那位千古一帝,秦始皇了?你……没有向他透露你的来历?若是说了改变历史走向,下场可是很惨的哦……” 第6章 细思恐极的穿越禁忌 “你……应该还未说过?” 见彭双林笑得有些阴森,令式弥后背汗毛直竖,她摇摇头 “我并未说过,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我至今没办法相信。昨日我与那两位少年走在街头,你早就知道,那两人是嬴政和燕丹了?” 彭双林仰天大笑了两声 “是!我早就见过嬴政了!如今他倒是长大了些,当初我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个三岁孩童呢!” “你,难道就能忍住不说?没有告诉他,他将来有何作为?” 彭双林摇摇头,笑道 “我自然说过,在他还是三岁孩童的时候,我告诉他,六国皆亡于你手!你以后,定是流传千古的皇帝!!” 他像是个疯子似的,笑得有些猖狂。 “你方才不是说,不能透露自己的来历,不然会遭祸吗?” “哈哈!古往今来,你以为不小心错入时空的,仅有我们两位吗?” 他重新戴上眼镜,摇起了手中的扇子,慢悠悠地说道 “何况当时的嬴政,仅有三岁而已,根本不知我此话含义,那些穿越而来的人,总以为自己掌握历史走向,能随心所欲呢!却在大事未成之时,皆死于刀刃之下!” 他笑着,将这些不可思议的话仿佛是玩笑般说出口 “你应该知晓王莽?如今我亲身所经历,更加能坚信,他也同样是不小心落入时空之人,妄想改朝换代,成就帝王霸业呢!却还不是被反杀!这些人,以为通晓历史,就能一手遮天!殊不知自己就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他虽孤身一人,身处于千年之前的乱世,可见他模样,倒未见分毫后悔。 “我可永生,若是我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岂不是能见证秦帝国的兴衰,见证两汉四百年传奇?!见证魏晋南北朝的癫狂,又即可迎来大唐盛世!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呢!” 他仰天长啸,震耳欲聋的声音飘荡在街头,见他癫狂模样,倒真有几分像江湖上行骗的假仙人模样! 式弥被他那入魔的模样吓得不敢阻止,只怯怯地问道 “你……长生不死吗?为何?” 彭双林似乎有些犹豫道出真相,听式弥这般问后,立马止住了笑容,原先猖狂的模样也消失的不见踪影,转而忧虑起来。 “怎么?不能说?难道连回到现代社会的办法,也不能告诉我?” 彭双林笑了笑 “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他有些庄重,不苟言笑地从怀中区取出一块物件,将它摆在了桌上。 那是一枚墨色的上等美玉,由于爷爷工作的关系,式弥对这些物品也略知一二,瞧那块玉佩虽是不大,比自己的手掌略小些,但瞧它通体温润似羊脂,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阵阵柔和的微光,其黑如墨,不掺一点杂质,雕刻的是两条鱼首尾相连的造型,活灵活现。当真是一块无可挑剔的玉器! “这是……文物?” 式弥见这块玉根本不像是现代产物。 彭双林笑了笑 “不愧是式仪的孙女,眼光确实可以!这块玉……就是当初我和你爷爷去楼兰的目的!” 式弥惊恐地睁大双眼,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这枚玉佩问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双鱼玉佩?” 彭双林没有想隐瞒的意思,他点点头,万分骄傲 “难道,关于双鱼玉佩的传闻,都是真的?” 这太荒谬了!一直处于传说中文物的双鱼玉佩,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枚令所有考古学家向往的古物,真的带彭双林穿越时空了! 彭双林点点头,又坐回位子上 “这枚玉佩,一直只出现在神话传说中,我与你爷爷,也只是抱着侥幸的想法去往楼兰挖掘,出发之时的我们,也枚想到这次考古会有所收获!我不幸掉入了流沙,没想到沙漠底下竟然是一片从未开启过的墓葬!我就是在古墓中发现玉佩的!” 彭双林望着远处的景色,不禁感慨 “没想到传说中的上古神物,真的被我寻到了!” 式弥不敢去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却又不得不令自己信服,当她正想去摸一摸那一块玉佩时,却被彭双林喝止 “别动!若是触碰了机关,小心它会带你去往另一个时空!到那时,你身处哪个朝代就不一定了啊!” 彭双林又匆忙将玉佩收入怀中 “就像古文记载的那样,只要有它相伴,我的时间就是静止的,不死不灭。若是失去了他!我必定立马灰飞烟灭!” 正当式弥刚想开口问他如何回到现代社会时,却瞧见不远处的赵政,正默默站在路中央,望着自己这边。 “呵……看样子今日的话题该结束了!” 彭双林又恢复了寻常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他笑着,有几分意义不明的味道 “你与嬴政,成了朋友?” 赵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式弥身上,几分疑惑,几分不满,虽是少年,却满脸写着倔强,也能有几分读不懂他内心的意思。 “朋友?爷爷说,他……可能是我们家的老祖宗,这件事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看到他,确实会有一种熟悉感。” 赵政见式弥仍坐在摊子前,见到自己来也未起身,便主动走进式弥。 式弥瞧他越走越近,竟然有些忌惮他那股天生自带的帝王威严! 彭双林就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似的,津津有味 “可别妄想改变嬴政的历史走向啊!正因为有了他的帝王霸业,才有后来的中国,若是你不小心弄巧成拙,害的他未按照原先的道路走,小心成了千古罪人。” “我当然不会!我要回去,绝对不要留在这里。” 她缓缓起身,对赵政微微一笑 赵政走向式弥,瞟了一眼彭双林,那双细长的凤眼已经有了几分帝王威严。 “式弥,你怎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不似这年纪的少年会有的嗓子,这一问,倒让式弥有了几分心虚,她慌忙解释 “我初来赵国,对这边的风土人情分外好奇,所以天还未亮就出门了,路边瞧见这位老先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有些好奇罢了。” 第7章 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赵政虽是少年,可他日后是要成就千秋霸业,奠定中国走向的关键人物,彭双林自然不敢对他不敬,他也知晓赵政并不信他的话,于是就坐在一旁捋着胡子,不说话。 “我们走!今日由我带你到处走走。” 他拉过式弥的手,又再次看了眼彭双林。 式弥不敢违背老祖宗的意思,也只好作罢,由着他拉着自己,往他处走去。 彭双林目送他们,直至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在街市中。 他笑了几声,摇摇头,叹道 “殊不知,若是成了他们的朋友,你也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哪里还能全身而退呢?”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见赵政光拉着自己往前走,也不说话,看起来似乎在生气。 “那老神棍说的话,你可信?” 赵政终于停下了脚步 “三岁那年,他来到我家门口,说我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 大业,名垂千古。” “三岁说的话,你还记得?” “那自然,过耳不忘……” 赵政回头瞧了眼远处的彭双林 “他就是个江湖术士,玩着骗人的鬼把戏!若是像他所说,我能成就一番作为,为何现在还是如此地步?” 赵政对此刻自己的境遇已到了万分恼火的地步,身为秦国人,却从未去过秦国,他父亲虽是秦王,而他却未享受过半天王室待遇。 式弥瞧他闷闷不乐,连忙安慰 “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懂?” 赵政瞧着式弥的眼睛,见她双目神情聪慧坚毅,能看出几分勇敢之姿。 “你是哪里来的?你不是赵国人,也不像是秦国人,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何会来赵国?” 这一连串的问题,倒叫式弥不知该回答哪个好了,若是告诉他,自己来自未来,倒还要给他细细解释一遍。 方才,彭双林也说过,不能擅自改变当下局势,若是有一些小小的改变,便有可能产生蝴蝶效应,影响历史走向呢? 式弥笑了笑,赵政不知她笑中含义,刚想问她为何笑呢,谁知式弥一时忘了赵政的身份,竟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疼的赵政哎呀一声,跪倒在地! “你干嘛呀?!” 赵政捂着额头,疼的龇牙咧嘴。 瞧他这副可爱的少年模样,还比自己矮一些呢,一时忘了,他可是自家老祖宗呢!这下子倒好,没帮到老祖宗,反而弹老祖宗脑门!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这不得……被列祖列宗追进梦里教训呀! “你……你怎样?我瞧你模样怪可爱的,一时没了规矩,你可……别怪我呀!” 式弥连忙蹲下察看伤情,瞧赵政捂着头也不说话,开始不安起来 “我下手可没那么重?你,难道哭了?” 她拍了拍赵政的肩膀,安慰道 “若是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瞧他捂着头不语,式弥又怯怯地问道 “要不我站着,让你也弹一下怎样?我绝对不躲!” 直到此时,赵政才捂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瞧你!我还以为真弄疼你了!没想到,你还挺会骗人!” 式弥瞧赵政捂着额头,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正冲着自己做鬼脸呢! “我身处赵国那么久,除了燕丹一个朋友外,再无第二个,虽与你认识不久,但总觉得……我好像已经认识你许多许多年了,若是你不嫌弃,能否成为我的第二个朋友呢?” 瞧他那双迷人的丹凤眼,不仅有着与生俱来的帝王之姿,更是流露出几分恳切之意,他虽是秦始皇,可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位十二岁的少年罢了!赤子之心,岂能不让式弥感动呢? “当然可以,我觉得非常荣幸。” 式弥笑着。 赵政的目光掠过式弥的眉眼,不禁感慨道 “我以前,一定见过你……” 正当两人同时为这份熟悉而感到困惑时,被前来的燕丹打断了。 燕丹一脸惊慌 “阿政,昨夜你母亲是不是没回家?” 提及母亲,让赵政原先脸上的欢喜,一下子就消散了,他眉头深锁,似乎不愿意在式弥面前提及此人,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是,她不回家也不是什么怪事,有何可惊恐的?” 燕丹连连叹气,摇头哀叹道 “可是出大事了!昨日你们两个教训了赵太子,他昨夜就把你母亲绑了去,方才差人送信来,说你母亲在太子府上,若是不想你母亲有事,最好现在即刻赶去啊!” “我母亲被赵太子绑去了?!” 听闻此话,赵政才发觉事情严重了,他匆忙起身。 “那赵太子竟然如此大胆,敢拿我母亲相要挟?!” 原是因为昨天之事,连累了赵政的母亲,这令式弥惶恐,直到此刻,她才察觉,自己好像做的确实有些过分 “赵政,对不起,昨日是我冲动了些……” 话还未说完,赵政就急着迈开了步子。 “别说那么多了,我要去趟太子府!” 三人匆忙赶去,见那赵太子坐于正殿,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而那位传说中,美艳至极的嬴政生母,后世之人被称为赵姬的女子,就坐在右侧。 没有绑着她,也没有用酷刑,她发丝衣着都未有破损,式弥见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表情,一双明眸如双瞳剪水般,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 她,绝对是自己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式弥被她的美貌所惊艳,暗暗感叹。 那不是中原女子所拥有的容颜,更多的是添加了几分西域风情,眉目如画,饱满红润的双唇,小巧又翘挺的鼻梁,无论怎么看,美的都不像是凡间的女子。一颦一笑定是倾国倾城! 她想到了冯梦龙所写的《东周列国志》里对赵姬的描写:云鬓轻挑蝉翠,蛾眉淡扫春山,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微开笑靥,似褒姒欲媚幽王;缓动金莲,拟西施堪迷吴主。万种娇容看不尽,一团妖冶画难工。 第8章 赵政受辱 以美貌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赵姬,见赵政站在殿上来救她,并未有何感动,也不觉惊喜,眉眼间仍旧是那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坐在殿上的赵太子一脸得意,他冷笑着 “赵政!昨日你竟敢与你的同党戏耍本太子,今日……你倒也有这胆量来我府中!” 赵政并未害怕,他仍是那副孤傲模样,双目的寒光直射赵太子,冷冷道来 “快放了我母亲!我与你的恩怨,与我家人何干?” “何干?” 赵太子冷笑了两声,起身,缓缓从正殿上走下来 “你是我赵国人质!你母亲又是生养你之人,她没教养好你,才导致你敢如此以下犯上!怎和她无关?!” 他句句挑衅,站在赵政面前丝毫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俯视赵政,藐视道 赵政自然生气,他强压的怒火被点燃了,当他刚想迈开步子与赵太子理论时,被燕丹与式弥拦下,而在一旁看着事态发展的赵姬,却没有任何想要维护儿子的意思! 赵太子见他不敢发作,见殿内四人,根本无法与自己抗衡,这府中尽是自己的手下,赵政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逃! “你想怎样?” 赵政咬着牙,恨不得生吞了赵太子。 “呵……” 赵太子冷笑一声,更是狂妄 “我可并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之人,今日你想抹掉昨日之仇,倒也不是不可!” 他环顾四周,看了眼置身事外的赵姬,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手,忽地,从后殿走出一排人,有将士,官员,奴才,他们脸上都带着不明意义的笑容,纷纷看向殿内四人,交头接耳,看似讥笑,又看似鄙夷,让人好生反感! 黑压压一片,足足有几十人。 赵政与燕丹见 情况不妙,刚想问何意时,赵太子大喊一声 “把东西拿上来!” 一名太监急着步子,端着托盘匆匆上前。 式弥瞧见里头是件衣服,同样不知赵太子何意。 赵太子笑着,将那件衣服端到了赵姬面前,冷笑道 “素闻赵政你的母亲,赵离姜善舞,见过其舞姿的人无不赞叹留恋,今日若是你母亲能穿上我手中这身衣裳,舞一段,让我府上的人瞧瞧,昨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直到他说完这句话,赵离姜才有了些许的表情变化,她的那双媚眼终于露出了惊恐,如此侮辱人之事,叫赵离姜与赵政,还有燕丹恼火不已! 那件衣服,轻薄裸露,不似寻常百姓穿着的粗衣麻布,就是层薄纱,用金线所绣,上头缀着些许珠宝,看似华丽,可根本不是良家女子该穿的衣物。 式弥瞧着,这分明就是女闾为讨好男客而穿的衣服!若是穿上,这形体岂不是若隐若现,分外勾人!赵离姜虽已不是闺阁少女,可在坐那么多男人淫邪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游走,若是要她穿着如此暴露的衣服在儿子面前跳舞!跟杀了她有何区别?!赵政还有何颜面在赵国生活?! 几人不语,赵太子更是嚣张,他用剑挑起那条裙子,扔到赵离姜面前,赵离姜虽年长赵太子好几岁,怎么说也是长辈,可赵太子根本没有想要尊敬他们的意思。 赵离姜眼圈泛红,不为所动,她冷笑一声,撇过头去。 一旁的赵政早已气血沸腾!虽年仅十二岁,可这短短的十二年人生,根本没有一天是幸福且快乐的度过,从前遭受欺凌若是可以不追究,那今日辱母一事,若是不报此仇,岂不是枉为男儿?! “你若有气,朝我来!别拿我母亲相要挟!” 赵政怒指赵太子,式弥见他满目杀意,无法平息。 赵太子见他恼火,更是觉得兴奋,今日他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你若是不穿,你这秦国质子,燕国质子,还有你母亲,以后可别想有安宁的日子过!” “你欺我大秦无人?!我虽为质子!但岂能如此受辱!我母亲是秦国太子嬴异人之妻,我为秦国太子之嫡子,今日你这般令我们受辱,就不怕秦国派兵攻打你们吗?!” 这番话虽说的气势磅礴,可在赵太子耳中,实在无足轻重,他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话般 他笑的十分夸张,笑声在殿内回荡着。 “你,秦国太子的嫡子又如何?当初你父亲趁乱逃走,可没带上你和你母亲!你们两人的分量,在那太子心中,实在太不值得一提了!若是他心中有你们,岂会让你们继续留在赵国?!还派兵攻打,怎么可能!他大秦怎可能为了你们来攻打我们赵国!实在是笑话!” 两人互不退让,坐在一旁的赵离姜自然不愿意,燕丹跪地求情也无用。越是示弱,赵太子就越是猖狂! 就在气氛愈演愈烈之时,式弥出手,笑着从赵太子手中拿过了那件衣服。 “昨日之事,若是要追究,那都是我的错,这一舞,岂能让赵夫人来呢。” 变化来的太快,赵政还来不及阻止,式弥就已经把那条衣裳拿在手上比划起来。 “这衣裳,我也合身。” “你?” 赵太子推开赵政,开始把重心转移到了式弥身上。 “你要穿这身衣裳,为我们大家跳一段?” 赵太子猥琐的目光开始在式弥身上游走,他不明意义却又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笑容,开始浮现 “怎得?难道我不可以吗?” 式弥未有一丝胆怯,那身衣服仿佛不是用来作辱人之用,反而真像寻常衣物似的。 “这倒是有趣!” 赵太子笑着,摸着下巴说道 “你若是愿意,我岂会阻止!今日难得大饱口福!” 赵政一把拉过式弥,小声询问道 “你在做什么?你当真要穿这身衣服?” “如此华丽的衣服,我倒真想试试。” 她将衣服披在身上,见赵太子站在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抽出其腰间佩剑。 “今日倒想表演段剑舞,为大伙助助兴了!” 见其气势如虹,眉眼英姿飒爽,又是这般突然持剑,倒叫赵太子吓了一跳! 第9章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赵太子被突然拔剑的式弥吓了一跳,连一旁的赵政同样被她这般架势吓得怔住了。 “你要做什么?” 燕丹连忙上前劝阻 “莫要在这里放肆!若有差池,你我都没法脱身!” “我可没有放肆,是赵太子说,若是今日能舞上一段,就放了我们!” 式弥持剑,舞姿与这锋利的剑刚柔并济,那身原是被用做辱人的衣裳,倒不觉暴露轻佻,式弥只是将它披在身上,那金线与宝石,在阳光的映衬下,倒灿烂夺目,分外美丽。 其实她并不擅长舞蹈,自然也不擅长持剑,这些舞姿与耍的剑花,都是从那些古装剧里看来的罢了,如今生死关头,倒也被她耍的有模有样! 见其持剑,眼神沉稳,动作连绵不断,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又如行云流水,均匀而有韧性。让燕丹与赵政都分外惊讶,那赵太子更是看的惊掉了下巴,原是想要好好挫挫赵政的自尊心,没想到却被素未谋面的女人给救场了! 式弥见赵太子盯着自己看,心中又生一计,见她浅浅一笑,原本沉稳的目光忽地凌冽,竟当着众人的面,一剑朝赵太子刺去! 围观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赵太子更是后知后觉,当剑身逼近眼前时,他才惨叫一声,吓得瘫在了地上! “你要行刺?!你好大的胆子!” 他跌坐在地,吓得脸色泛白,幸好式弥收手,那剑离赵太子仅有分毫而已! 殿内众人见他受惊,连忙一拥而上将他扶起。 “让太子受惊了!我只是在舞剑罢了,不会伤到你。” 式弥笑着,利落收剑。 赵政燕丹也连忙围了上去。 燕丹见她实在胆大,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再次提醒道 “你可不要胡来,倒叫我们有来无回!” “怎会!” 式弥笑着,双手将剑递到赵太子面前。 “恕在下献丑了!” 赵太子在众人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起身,见这女子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知今日我这一舞,太子可否满意?” 她又褪下衣裳,双手递还给他 “如此美丽的衣服,太子可得收好,若是被我不小心弄破了,就可惜了。” 赵太子哪里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见其从进门到现在,没有一丝胆怯,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假意行刺,令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 赵太子心中自然恼火,原是想让赵政出丑,却被救场,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今日一舞,太子可否满意?我并不擅长跳舞,真是献丑了!” 赵政见站在一旁的式弥神态自若,根本察觉不到一丝慌乱,这般难挡局面,却被其轻易化解,实在预料之外,眼中全是敬佩的目光。 此时的赵太子捂着胸口,还未从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回过神来,赵政又连忙补充道 “这舞也跳了,理也算是赔了!还不放我们走吗?!” 赵离姜也匆忙起身,走到赵政身旁,此时她的表情才稍稍灵动了些,见她浅浅行礼,也忙着说道 “若是我家政儿有哪里得罪了太子,还恳请太子大人大量,放过我们……” 赵太子白着面,见矮自己半个头的赵政根本没有服软或是怯自己的样子,见他那双阴鸷的双眼倒是时时刻刻透着一股煞气,自己比他年长三岁,他也从未在自己面前示弱过半分! 若是将此人放回秦国,日后必定是我赵国一大隐患! 闹剧到此为止!赵太子有言在先,若是身着此衣一舞,就可饶了他们,如今他们也都做了,岂能再纠缠。 他摆摆手,一脸不甘愿,可也毫无办法 “我自然说到做到!你们可以走了!” 他不耐烦地说道 几人走出了太子府,式弥与赵政走在前头,两人有说有笑,一点也不像是刚认识不久。 “今日之事,若不是你在,我定要与那太子大打出手,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赵政又说 “连累你受辱,实在有愧。” “受辱?我倒不觉得。” 式弥望着远处景色,淡淡地说道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她转头又对赵政说 “这句话的含义,不必我过多解释?人在逆境之中,要学会隐忍和退让,身处逆境才会令人更加勇敢坚强,受辱?他赵太子这些雕虫小技,岂会令我的尊严有半分受辱呢?我若坚强,不会叫人伤害我分毫。” 式弥见赵政盯着自己看呢,恐他为今日之事埋下心结,又安慰道 “你虽此时境地如此,但也并非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质子的身份,你是秦国太子的嫡子,若是哪天他登基王,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不闻不问呢?一切……静待时机,并且,那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赵离姜见这两人聊得甚是投机,也觉得奇怪,问燕丹 “这女孩是谁?怎从未见过?” “昨日才认识,也不知为何,他们两人似乎很有话题。” 赵离姜看着式弥的侧颜,自言自语道 “她家住哪儿?她是……赵国人?” “不知家在哪儿。似乎也不像是赵国人。” 见赵政在式弥面前,笑容也变多了些,从前那个少言寡语,又心事重重的儿子,如今倒有了几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 “是个没什么身份的丫头啊……” 她喃喃自语道。 见这两人聊的甚是投机,几乎忘我的地步,让赵离姜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母亲,式弥没有地方可去,以后能不能住我们家?” 赵政雀跃着,现在才有了几分孩子气,他笑着看着母亲,又转头看了看式弥,满目欢喜。 式弥见赵离姜不语,似乎有些为难,也连忙打圆场 “倒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去寻个住处,时常打扰也不妥。” 见式弥这样说,赵政急了 “母亲,不能吗?” 赵离姜从未在儿子的表情里寻到过符合他年龄的神色过,见他皱眉着急,一副恳求模样,原是想拒绝,可也难挡亲生儿子的请求。 是啊……他从未要求过什么,今日难得开口,若是不允许,未免太过无情了。 赵离姜虽不愿意,可也点点头 “罢了罢了,就住下!” 第10章 遇王翦 赵政的住所,并不像身份显贵之人的居所,普通低矮的门房,开门进去,也不见有多少家当,质子的尴尬身份让他在赵国,如履薄冰,自然无法度过安宁的岁月。 赵离姜对式弥的到来,并未多少关怀,家中虽多住了一人,可自己原先就甚少回家,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赵政见式弥没有带行装,双手空空便来了,更是觉得奇怪。 “你怎好似凭空冒出来似的,孑然一身。” 式弥铺着床,笑道 “凭空……还真有些像……” 赵政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眼前女子身上,迷雾重重,有着许多秘密,但两人初识,也不该多问,只是笑笑,不再语。 式弥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关门声,而后,屋内仅剩他们两人。 “你母亲出去了?” 式弥寻常的一句话,却让赵政微微露出了些许难堪神色,原先愉悦的表情,又瞬间变得阴沉。这些话,万分不想跟眼前人说,但又能隐瞒多久呢? “她……大抵又去其他男人那里了……” 用少年清澈的声音,说着这些人生百态,赵政靠在窗前,望着灰暗低沉的天空,说出了这句最不愿说出口的话。 见他侧颜失落又彷徨,不管未来他如何纵横天下,如今的赵政,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而已,自然是需要母亲的陪伴,可他那位美艳妖娆的母亲,自然不会守着孩子踏实生活,美丽又还年轻的赵离姜,大抵觉得这一生,都不可能逃出赵国了。而那个与她一起生下赵政的男人,又撇下他们母子,去了秦国,当上了太子,就这样,将这两人遗忘了。 式弥不语,瞧着赵政失落,想要寻些安慰的话宽解他。 可赵政的失落也仅仅出现了一瞬间,转而又满脸笑意 “你要不要到处走走?这赵国虽没什么景,但你既然生活在这里,也得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直到现在松散之时,式弥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回家啊!还要回到现代社会去,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呢? 如今赵政十二岁,等他灭六国,统一天下,还有几十年时间,自己可无法在这里等那么久! 要去找彭双林问问,到底如何才能回去!这家伙深不可测,说的每一句话虽是离谱,但又令自己不得不相信,如今战国时代,也只有他能帮到自己了! 两人去到街上,这里虽还是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可这两千多年前的土地上,哪里能寻到一点现代的踪迹呢?这里的人,这里的树,这里的山山水水,又怎会和现代社会一样呢? 若是回不去,那可怎么办? 赵政见式弥上街也不见开心,又问道 “你虽只比我大三岁,也还是个姑娘家,见你现在愁眉不展,是不是思念家人了?” 式弥瞧见原先彭双林摆摊的地方,今日却没人! 这家伙!该不会揣着秘密跑路了?!难道回到现代社会的方法,不能告诉我吗? 她想起了彭双林手中的双鱼玉佩,那块只出现在神话传说中的玉佩,竟然让他给寻到了! “我确实有些思念家人了!我已许久未见他们,怕他们找不到我,着急。” “所以,你还是会离开赵国的吗?” 赵政听闻,停下了脚步。 “是!我当然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式弥未多想便回答了,却看见了赵政脸上掠过的寂寞。 他不说话,看着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迟早有天也会离开自己,而只有自己,除了赵国,哪里也不能去。 瞧他失落,式弥不忍,又补充道 “只不过,我的家乡遥远,我也不知何时能回去,若是顺利,倒也是这两天的事,若是……不顺利……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彭双林不见了,自己立马没了方向,虽能见到嬴政是件难得的好事,可这回家的路不见了,难得就要一生待在战国时代?如今这时代,可不是什么太平天下,各国之间战争纷起,说不准哪天这祸就掉自己头上了!万一不小心死在两千年前,可如何是好! 两人沿着街市慢慢走着,今日大概是赶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赵政与式弥两人互相挤着,才勉强穿过人流。 这时,一身形比式弥高些的男子从两人身旁经过,不小心撞了赵政的肩膀一下。 “失礼……” 那人连忙道歉。 赵政与式弥都未当回事,赵政更是连那人的脸都未瞧清,只是随便应答了一声,就与式弥两人继续往前往走去。 可两人还未走出几步远,就看到一个更加高大的男人从身旁经过,直接一把抓住了刚才撞赵政的那人。 “方才,我可是看见你从那位小哥怀里,顺走了不该顺走的东西啊!” 那人身长八尺,浓眉大眼,看起来威风凛凛,甚是英姿飒爽! 赵政一听,连忙去摸怀中钱。 “刚才那人偷了我的钱!” 赵政与式弥连忙追上去,见那贼被侠客抓在手中,无法动弹。 “方才见你这手速倒是快,可瞒过他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侠客将那一袋子钱从贼手中拿过,抛回赵政手中。 “多谢!若是今日丢了钱,可得饿上半个月了!” 赵政抱拳谢礼,式弥见此人样貌不凡,不像是普通百姓。 “今天集市人太多,二位可得当心点。” 见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言行举止倒十分成熟得体。 “不知如何称呼?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侠客笑着,扭头对贼人恶声恶气地教训道 “今日我初来赵国,就暂且放过你,若是还有下次,可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贼人见他横眉怒目,哪里还敢顶嘴,连忙磕头答谢,一溜烟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你也不用多礼,我叫王翦,今日才刚到赵国,没想到就遇上这样的事,举手之劳罢了!” 侠客爽快的自报家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倒叫式弥大吃一惊。 “你,你说你叫王翦?” 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眼前的俊朗少年,竟然就是日后助嬴政统一天下的大将军王翦! “你……真是王翦?” 式弥诧异的模样,赵政自然不懂原因,瞧她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了。 第11章 嬴异人称王 “是,我是叫王翦,姑娘认得我?” 王翦见式弥惊愕,不懂缘由。 赵政见式弥,又露出了初见自己时的表情,也不懂 “你认识他吗?你在这里,还有亲人?” “不是……我认得他,可他并不认得我。” 三人虽初次见面,倒也一见如故,王翦见眼前的少年龙姿凤采,不像俗人。此时都还年少的他们,可能此刻怎么也没想到,未来两人会一起携手,吞并天下! “你是秦国人,为什么会到赵国来?” 式弥问道 赵政听闻王翦是秦国人,更是激动。 “如今秦国怎样?秦国国君……是哪位?” 王翦见他神色激动,不解 “你是……” 王翦上下打量了赵政一番。 “如今秦国国君秦庄襄王,子楚。” “子楚?” 赵政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还在疑惑之时,式弥接话道 “就是从前在秦国为质子的嬴异人,是吗?” “是!秦孝文王立子楚为太子,仅三天后就去世了,现如今秦国,已是秦庄襄王摄政了!” 自己的父亲,已经是秦国大王了!为何自己一点消息也不知?为何……为何他成了王,却还是没有把自己接回去呢?!难道,就这样把我给忘了? “为何你那么在意秦国之事,你是……” 王翦见赵政犹如掉了魂,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他是你们秦王的儿子,赵政。” 见他失落,式弥自然也不好受。 王翦早已听过嬴异人有个孩子留在赵国做质子,没想到今天却被自己撞见了,怪不得见此人气质卓尔不凡,没想到他竟然是秦王遗留在外的儿子! “他是何时称王的?多久了?” 赵政早已没了心思询问更多,式弥便替他问了 “已有……半年之久。” 都已经半年了!自己竟然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若心里还有自己,怎可能拖了半年之久还未派人来?! 被生父抛弃,跟着那样一个不重视自己的母亲,怎可能还有出头之日!难道要一生都留在赵国,做一个卑躬屈膝,寄人篱下的质子吗?! 还未等式弥再多问些秦国情况,赵政已气的转身离去。 见他气呼呼跑开,式弥连忙去追。 “你若不急着走,可否再赵国多留几日,我还有话想问你,很重要!” 式弥看着赵政拨开人群跑开,想去追,但又知晓王翦对以后秦国的作用,她试图把这两人的关系牵引起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王翦见她急着去追赵政,十分爽快地答应式弥,会多留几日。 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式弥明白,在听到王翦的应答后,她连忙去追赵政。 在这里,赵政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唯一能去的地方,大抵就是燕丹那里。 当式弥来到燕丹住处时,瞧见燕丹正站在院子里,一头雾水呢。 “赵政来了没?” 式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刚来,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关在屋内,似乎在生闷气呢。” 燕丹瞧这两人都急匆匆的,又问 “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又是赵太子来找麻烦了?” “不” 式弥摇摇头,担忧地说 “方才,我们听到消息,秦国国君已经是赵政的生父嬴异人了,他称王已有半年之久。” 此话,令燕丹都为之一震 “若是他已是秦国国君,为何迟迟不将他接走呢?赵政是他的亲生孩子啊!难道不会有一点思念之情吗?” 燕丹笑了笑,原先的震惊也只是瞬间,转眼就变得云淡风轻了。 他看着赵国的天空,颇为无奈的笑着 “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为保秦国安宁,确实不该在为王不久就将赵政迎回,如今他虽已是秦国国君,但根基尚且不稳定,朝中大臣也并非全部听信于他,若是此刻大张旗鼓迎回阿政,反倒让赵国人以为秦国想掀起战乱。不管怎么说,确实不该在此时接他回去……” 燕丹比式弥年长两岁,事情利弊分析自然也比式弥与赵政更加周全,听他这样说后,式弥才稍稍安心些,也许嬴异人,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幸好最后,他还是回了秦国。 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忘记这个遗留在赵国的孩子。 两人站在院内,燕丹瞧式弥担心赵政,温柔地提醒道 “你去安慰安慰他,免得阿政钻进了死胡同,越想越伤感。” 式弥掀开门帘,见灰暗的屋内,赵政一人蜷缩在榻上的角落,头抵着墙,一声不吭。 见他背影,也能猜到他此刻心情,是多么的落寞。 “赵政……” 式弥轻唤了一声。 赵政并未所动,仍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我想四处逛逛,你有空陪我吗?” 式弥走近他,竟然见他红着眼圈,万分失落。 “我的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赵政此刻才怏怏问道 “当然不是!” 式弥笑着,像是邻家大姐姐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 “如今各国局势紧张,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为秦国国君之子,就像方才燕丹分析的那样,如今他脚跟未站稳,若是轻易将你接回,怕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你相信我,待你父亲立稳脚跟,一定不会将你留在赵国的。” 此时赵政才转头看她,见她目光坚定,语气果断。 “为何你能断定?他为王,自然不会只有我一个孩子,如今已将我们弃在赵国多年,怎还会记得?” 式弥双唇蠕动了几下,刚想泄露天机,又突然想起了彭双林的那番话,犹豫片刻,她才再次开口说道 “你若是信我,不出一年,秦国必定会派人来接你回去的。” “若是没有,如何?” 赵政看着式弥,发现每次说这些话时,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自己不得不去相信。 “若是没有……” 式弥笑着,同样坐在了赵政身旁 “若是没有,我就在赵国,陪你一生一世,如何?” 这一句话,倒叫赵政的瞳孔都放大了!眼前的少女与自己相识,不过几日,竟然敢用一生一世来打赌! 那么这个愿望,到底要不要让他实现呢? 第12章 遇转机 失落,在涌上心头之时,因为式弥的承诺,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赵政瞧她淡淡的笑容,眼神清澈又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她这句看似玩笑的话,自己本该一笑置之的,但因为是她说的,倒叫赵政无法怀疑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人生初次体验,明明与她未相识多久,却觉得已经过了许多年,这张脸,这个人,仿佛已同自己相伴数年之久。 式弥瞧他望着自己,不说话,眼底的阴霾在逐渐散去。 “怎了?” 她笑着问。 “你认为,我有机会为王吗?” 赵政这句话,若是换了他人听见,一定会错愕,他这个被抛弃的秦国质子,极大可能一生都回不去故乡,别说为王,过上寻常百姓日子,也是比登天还难! 可式弥,并未惊讶,也没有轻视他,这句看似不自量力的话,在赵政略带踌躇的语气中,她已然寻到了几分,未来那位君临天下的霸主之姿! 式弥没有马上回答他,令赵政没了底气,害怕他人嘲笑他的野心,也害怕他人的轻视。 “怎么?难道……我真的是在不自量力吗?” 见她不语,自己也没了信心。 许久,式弥才笑着回答道,语气不容质疑。 “难道你不相信自己吗?你,生来为王!” 这句话,对还年少的赵政来说,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他从未将心中的野心袒露过,就连从小相伴的燕丹,他也从未说过一句,而面对式弥,这日夜膨胀的野心。,有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当真?你可不是在糊弄我?” 式弥瞧眼前的少年,日后虽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可现在终究还是少年呢,他的眼睛很漂亮,式弥很喜欢他这双丹凤眼,虽是有着几分清冷不可一世,但当他笑时,这双眼又万分灵动,令人着迷。 “当然不是!我可是对你很有信心!” 原是压抑的气氛,现在也逐渐明亮起来,赵政不再郁郁寡欢,而是饶有兴致地与式弥交谈起来。 见他心情转晴,式弥又笑着问道 “你可知,身为明君,要具有哪些品质吗?” 赵政眨了几下眼,想了片刻,缓缓说道 “要饱读诗书,学贯古今?” “是……” “做事要善于平衡势力,当机立断,不可优柔寡断?” “也对!” 式弥看着他,赵政又缓缓说道 “不可听信奸佞小人之语,要善于发掘人才,任人唯贤,对吗?” 在嬴政面前,还问他如何治国,当真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了! 今日遇到了王翦,虽说天机不可泄漏,可这位能帮上赵政的人就在眼前,怎能让式弥去忽略这个问题呢,成就霸业离不开王翦相助啊! 她沉默片刻,郑重其事地对赵政说 “今日遇见的那位王翦……若以后你回秦国,务必要重用他!” “这话怎说?你认得他?” 赵政不懂,式弥为何对今日仅一面之缘的王翦如此重视。 “他有何本事?” “我瞧他目光如炬,气度非凡,见他身手也不错,难能可贵的是,在这乱世之中,他依然有着见义勇为的品质,难道你不觉得,如今局面,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吗?” 赵政听的一知半解 “日后我若回秦国,一定牢记你这句话,寻他回来!” 入夜后,式弥同赵政一起吃了晚饭,便出门去寻彭双林去了。 辗转好几条街市,才在行人口中探到一点他的消息。 彭双林在战国已数十年,但却从来不跟任何人深交,时常神出鬼没,想要探他些行踪,实在难。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怀揣着这样一个宝贝,知道的人越多,他就越危险,若是不小心被恶人抢了去,当真要掀起腥风血雨。 离闹市越走越远,都快到走到城外了,才在一处僻静的山林角落,寻到了彭双林的茅屋。 比想象的更加破落的小院,若不是屋内亮着灯,式弥都以为这破败小屋,早已无人居住了。 “也不知道这位老学究到底图什么?若是在现代,怎么也是一位有头有脸的学术研究者,不比在这里好吗?战国物资匮乏,贵族尚且没有丰盛的粮食,更别提我们这般贫民了,况且这里,无亲无故,连一位能互相照应的人都没有,难道他真要这般寂寞地度过数千年?” 脚步至屋前,式弥叩开了彭双林的家门。 对于她的道来,彭双林并不觉得惊讶,他早已等候多时了! 屋内灯火昏暗,把这一处小小落脚点照的更加破乱不堪。 “我想回到现代,希望您能帮我!” 彭双林喝了口热茶,漫悠悠地说道 “我自然会帮你,若将你留在这里,闹出纰漏来,于你我都不利。只是……” 他望了眼窗外 “若是要启动双鱼玉佩带你回去,要静待时机啊!” “是何时机?” 式弥连忙问道。 彭双林不紧不慢,让她更是心急。 “待到五星聚合,才能用它送你回去啊!若是没有五星聚合之时,它也只是枚普通的玉佩罢了!” “五星聚合?是什么意思,要有某种天象才可以吗?” 彭双林笑着点点头 “要等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在子时时分,同时出现于东方,我再将玉佩置于天幕下,取你些许鲜血,浇灌在双鱼玉佩之上,才能送你回去。” 这话,听着像是某种神秘的祭祀,式弥都不知道这些荒唐的话到底有没有可信度了!她看着彭双林那变幻莫测的表情,更是不懂。 “你怎么知道,这样就可行?你试过?” 彭双林大笑了两声,摇摇头 “我自然没试过,当初来到这里,也是误打误撞,我的皮肤被墓葬内破损的青铜器划伤,不小心把血滴在了玉佩上,才来到这儿的,今日我说的这个方法,也是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你若是信,可待一个月后,再来找我。” 彭双林笑着说 “你很幸运,五星聚合这奇观难得一见,要几十年甚是百年才能遇到一次,但下月月中,正是五星聚合之时,若是你这般迫切想要回去,可别错过了!若是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13章 归途路迢迢 还要在赵国待上一个月? 式弥怔怔地看着彭双林,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家伙身上,就算是骗人的,自己也得试试,若是一生都回不去,可如何是好? “怎么?等不及了?那么想快点回去吗?” 彭双林看出了她眼中之意。 “你跟赵政,燕丹两人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吗?为何又要急着走?” “我又不属于这个时代,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况且……赵政以后要去秦国,我怎能一直待在赵国,若是赵国被灭,你我都有危险!” 彭双林笑笑,不语。 式弥见天色已晚,起身告辞 “一个月之后,我一定会来!到时候可得麻烦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见式弥走远,彭双林才笑着说道 “一个月之后,吕不韦亲自来赵国迎嬴政回秦,到时候,你真能放下他回到现代社会吗?” 式弥一人沿着林间小路回家,远离现代工业的城市,仿佛连空气都清透了些许,夜幕之下,星光灿烂,寻常见不到的繁星与银河,此时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她抬头望向眼前那一轮弯月,皎洁的月光,跟千年以后没有分毫区别。 真是不可思议,千年以后,我仍能抬头望到这一轮明月。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些日子了,不知爸爸妈妈怎么样了?爷爷奶奶一定急坏了? 她沿着河岸边坐下,心情有些低落,在此处孤苦无依,根本无任何亲人,从前被幸福环绕的式弥,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家人了,便想大哭一场! 想到了当初那把带自己来战国的传世之剑,那把匕首一定隐藏着某种魔力,自己只不过拔出匕首罢了!竟然能穿越时空!它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回战国时代?难道一切都是偶然? 式弥又想起了当初在耳边听到的那阵呼唤,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在耳边响起时,根本不觉得害怕,仿佛是一位非常熟悉的人。 在这里遇到了赵政,遇到了燕丹,到底是偶然,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呢? 正当式弥盯着河面的月光倒影郁郁寡欢之时,不知是谁,拾了块小石头,扔向月影,那原是完整的月亮,瞬间支离破碎。 “你怎么不回家?在这里坐着?” 转身看到的,是少年赵政,正站在不远处,朝着自己微笑呢。 “回家?这里没有我的家,我怕是不能再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见她伤感,赵政收起了那抹笑意,见她眼角似乎有泪,更知事态严重。 “你别哭,我见你许久未归,有些担心,便出来寻你,没想到见你一人在此处思念故土,也不知该不该打扰。” 式弥见赵政担心自己,连忙把刚涌上心头的忧伤,又给咽了回去。 “还叫你担心,出门寻我,实在不该。” 赵政看着月色下式弥那张忧愁不散的容颜,知晓她是假装轻松。 “若是你想回家,待明日,我与燕丹托人送你回去好吗?你不要一人坐在这儿难过,我与燕丹虽不能自由,但若是为你准备车马,送你出赵国,我想也不难。” 式弥当然知晓赵政的处境,怎能如此麻烦他呢,她笑着,说 “我的家乡太遥远了,车马无法抵达,只能寻到好的时机才行。” 赵政歪了歪头,不懂此话含义。 随后,两人一同看着湖面,见她思乡情切,赵政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 “倒是想让永远留在这儿,怕是不可能了……” 式弥望着眼前月亮的倒影,带着几分惆怅,淡淡地说道 “从前不知这思念故乡到底是何感觉,今日倒是饱尝了千万遍,更加能理解你那份想要回秦国的心情了。” 赵政的少年音,带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沉与无奈 “我从未去过秦国,若是说想念,倒也没有那样深,我是父亲在赵国生下的孩子,自小就在这片土地上,若不是因为质子的身份,处处受制于人,我倒也不会想要回秦国去。” 赵政看着式弥柔和的侧颜,大抵月光的关系,今夜的式弥,没了白天那股子张扬,倒变得沉静内敛,与今夜月色分外匹配。 “回秦只是想要见一面你的父亲?” 两人闲聊着,式弥见今日月色好,若总是想着愁绪,当真辜负了这般景色。 提及嬴异人,赵政的表情总是有些复杂,他沉默片刻,才开口 “想见他,想亲口问他,是否还记得,被困在赵国的孩子!还有他的妻子!” 如此月色之下,有的不仅仅是美好的画面,自然也有暗影之下的阴谋! 自从式弥几人从赵太子府上出来,他早已派人将式弥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只是,这一连几日的摸查,竟连一点底细都没查到! “这娘们儿,还能凭空生出来不成?!” 赵太子见手底下的人无用,自然恼怒,随手捡起身旁一杯盏砸去,当场将跪在殿下的小厮砸的头破血流! 小厮虽疼,却不敢叫出声,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回太子的话,这,这确实什么也查不出来啊!那女人,既无住处,又查不出父母是谁,除了赵政燕丹那俩家伙,也没其他朋友啊!这,这该如何……如何查……” “真当是见鬼了!想找出她的几个把柄弱点握在手里,好日后威胁,却也寻不到!” 自己原先想好好羞辱赵政一番,叫他知道自己的地位立场,可却被这叫式弥的丫头救场,心中怒气自然消不下去,原想抓着式弥那丫头的弱点,好好威胁,叫她为自己所用,可如今倒成了无根的浮萍!难以下手了! “太子,这女人出现的甚怪,她又与赵政那伙人交好,该不会……是秦国派来的细作?” 站在赵太子身旁的奴才,见自家主子生气,连忙出馊主意 “她若是细作!可不能任由这丫头在赵国乱走!若是将咱赵国当今局势泄露给秦国,岂不是把国家置于危险之中!” 赵太子收敛了方才那股子狠辣模样,他看了身旁奴才一眼,听着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听说,赵政他爹成了秦国新国君,可却迟迟没把赵政接回去,是真心忘了,还是故意将这小子留在赵国做掩护?” 第14章 峰回路转 “吃个饭真是不容易啊,还得天天来挖野菜。” 这战国时代的生活,哪里有容易的!式弥瞧着这漫山遍野的野草,根本分不出哪些是可食用的,哪些是有毒的。 她看着不远处的赵政,那一代帝王,此刻正背着背篓弯腰挖着野葱,野韭菜呢!谁能想到那一统天下的秦始皇,还得自己动手! “赵政,这每餐,你们都吃的这么费力吗?” 来到赵国已有些时日了,式弥也想体验一把原始生活,结果还未挨过半日,便觉得腰酸背痛,直呼受不了! 赵政见她原地躺倒,笑着问 “若是不亲自来采些野菜,猎些野兔山鸡什么的,那要如何吃饭呢?” 他摘了些野果放在式弥身旁,见她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你若是累了,就闭眼休息,待我采完,来叫你如何?” 式弥没有回应,赵政见她眉如新月,浓密的睫毛倒映在眼帘之下,小巧翘挺的鼻梁,粉面朱唇,甚是可爱,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 他跪坐在一旁,看的入了神。 如今时节,山花烂漫,春风轻拂,在这山林旷野之间,难得拥有了片刻的宁静。 她没有睁眼,赵政就这般在旁,细细观察,将她的眉眼尽收眼底。 忽地…… 式弥的嘴唇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在看什么?” 她睁开了那双灵动的眼眸,正好瞧见赵政低着头,近距离观察自己呢! 离得也太近了! 式弥没有防备,睁眼之时,正好对上了赵政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突然没话了。 “怎么了?” 式弥只觉得心跳有些微微加速,脸颊似乎也开始升温。 近到可以清楚地看清赵政脸上那细小的绒毛,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中,正映着自己。 面对式弥的问话,赵政没有回应,偷看她,却又被她发现了。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口了,连一点借口都寻不到 “我在看你。” 他这一句话,令式弥颇感意外。 山林温柔的风抚过这两位年少之人,将原本还未察觉的情意,正一点一点撬开。 “我,可以起来了吗?” 式弥被盯得脸颊发烫,连忙扭过头去,移开了视线 我这是干什么呢?!眼前的可是自己的老祖宗啊!这小鹿乱撞,成何体统! 正当气氛微妙之时,燕丹寻到此处来了。 “阿政!阿政!你家中来了贵客,你母亲喊你快点回去呢!” 一句话,打破了先前的平静,彻底将赵政的人生改变了,至此,不论是赵政,还是式弥,连着燕丹,人生轨迹已开启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燕丹瞧这两人都红着脸,正端坐着,互相不敢看对方一眼,只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阿政,你快回去……” 他催促道。 “是,何人来了?难道又是赵太子来寻事了?” 赵政收起了方才那副被式弥搅的怦然心动的模样,他见燕丹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是,秦国使臣。” 几人急着步子赶回去,这个消息令赵政惴惴不安,秦国已许久没来消息了,不知此次派遣来的使臣,到底是福是祸。 一干人等刚踏进院门,就瞧见几日未见的赵离姜,正春风满面,看见赵政回来,喜笑颜开,立马迎了上来。 “政儿,你总算来了!今日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啊!” 她笑着搂过赵政,两人急着步子往里屋走去,赵离姜见式弥燕丹也想跟进去,连忙将这两人拦住。 “里头可是有贵客!你们外人可别来掺和。” 她收起了方才那副笑意,冷着面,盯着式弥,眼神里更是露了几分恼怒。 “母亲,为何不让他们进来?他们是我的朋友。” 赵离姜见赵政为这两人说话,连忙拉过他,在一旁轻声说道 “是你吕先生来了,怕是要接你回秦国,这等大事岂能让旁人听了去。” “当真?”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回秦国的一天。 赵离姜又堆满笑意,点点头 “八九不离十的事儿了!你说如此重要的事,让外人在场,这也不合适啊!” 还未等赵政再跟朋友说两句话,赵离姜就急着拉他进屋。 见他左右为难,式弥连忙上前宽解 “既然是秦国使臣,定有重要之事,我们还是在屋外头等你,别让人家使臣久等了。” 赵政见式弥笑着,点点头应允。 燕丹与式弥在院内坐着,这来的秦国使臣是哪一个,式弥不了解,不过也明白,距离赵政回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幽暗的屋内,仍是像从前那样灰蒙蒙的,阳光从窗外照进里头,似乎都会暗些,这里是赵政从小生活的地方,可赵政却没有一天喜欢过。 屋内的榻上,一人席地而坐,他跽坐着,身姿挺拔,却看不清模样。 赵政站在其面前,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离姜见此状,连忙笑着提醒道 “政儿,这是吕先生啊,你还记得吗?” 此时院内坐着的燕丹内心万般复杂,他很了解,秦国派来了使臣,多半是要迎赵政回去了。 他扬着头,望了眼天空,露出了几分惆怅的笑意 “阿政,大概要回秦国了。” 若是他走了,那么在赵国的自己,可真是形单影只,连一个朋友都寻不到了。 他见式弥并不感觉意外,似乎也不难过。 “你舍得让阿政回到秦国去吗?” 式弥了解燕丹眼里的失落,她笑着点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 “自然舍得,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是秦人,自然要回到故土去的,以后……你也同样会回到燕国去,你们都不会永远被困于此地的。” 昏暗的屋内,赵政终于看清了使臣的面容,见他起身,往自己面前走了几步,随后,他朝自己深深行了个礼,铿锵有力地说道 “微臣吕不韦,奉秦庄襄王之命,特来迎接太子回秦!” 一系列的变化来的太快,赵政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可赵离姜却已经笑呵呵地对赵政说道 “瞧,我们母子俩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异人到底还记得我们!” 第15章 少年之意 “当真?” 赵政愣愣地立在原地,这句话,自己期盼了多少年!终于从秦国使臣嘴中听到了,这一天盼了太久,当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就已泪流满面。 “父亲,真想让我回去?” 他双目含泪,轻颤着嘴唇,又问了遍 “当真?没有骗我?” 见他这般模样,吕不韦也颇为感慨,他拍着赵政的肩膀,叹了口气,自知自己同嬴异人亏待了他们母子,随后又笑着说: “我怎会千里迢迢来诓骗你呢!这不,刚到赵国我第一时间便来找你们母子,告知你们这好消息,待会儿还得进宫去,面见君王,将此事告知他们。” “他们肯放我们回去?” 赵离姜急忙问 “赵王能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走不成?” “怕是不放我们走也不行了!当初我们秦国与他赵国一战,早已分出了高下!他赵国也不是从前那兵力强盛的国家,如今局势动荡不安,他若是不肯放,怕也经不起一场战争的摧残了!” 她那双媚眼已在吕不韦身上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遍,这双眼中尽是风情与妩媚,勾魂夺魄,吕不韦自然懂得其中含义,但现在自己身居要职,眼前的女人又是嬴异人的妾室,自己若是沾染,只怕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女人虽是轻浮猖狂,但生养的孩子看着倒品性端正。 吕不韦不与赵离姜眉来眼去,反而把重心放在了赵政身上。 见他五官端正,气度不凡,虽年轻,可浑身散发着一股贵气,若是能好好培养,将来必大有作为! “我跟你们说,此次前来,并不是单单要迎你们回去这么简单。” 他搂过赵政,神色凝重地看了眼赵离姜。 “其实……秦庄襄王病重,大抵有意要在你与成蟜之间选一人为太子,日后好继承大统!今日我来,就是要把赵政接回去,辅佐他坐上太子之位!” “我政儿能坐上太子之位?” 听到这句话,赵离姜两眼放光,更是兴奋异常 “你可不是在骗我?!” 吕不韦啧了一声 “我怎会拿江山社稷欺骗你们!” 他看着赵政,见他原先含泪的双眼,在听到自己可能成为太子之时,露出了对权力的渴望,他那双丹凤眼变得凌冽,好像已经看到了王位般,虽是不语,但吕不韦已读懂了这位少年的野心。 吕不韦拍着赵政的肩膀,再次嘱咐道 “此番回秦,并不单单是接你们回去,让你们锦衣玉食如此简单,你即将面临的是更大的一场风雨,明白吗?” 赵政望着吕不韦的双眼,见他那双已布了些许皱纹的眼睛,从未熄灭过对权力地位的渴望,满目的野心,轻而易举就能读懂。他捋着胡子,像是在审视未来帝王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与我那从未谋面过的弟弟争夺太子之位,是吗?” “是” 吕不韦点点头 “你虽为嫡子,理应继承大统,可你与你的父王许久未见,感情未免生疏,不比成蟜与他的父子情,不过……这点也不是不能弥补……” 他笑着,再次说道 “方方面面,你都要做到比成蟜更加出色,更加用心,这些,虽嘴上说着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你有这信心吗?” 赵政闪烁着双眸,信心十足地点点头 “那是自然!” 随后,他想到了式弥,若是自己回了秦国,还怎会再来赵国,若是式弥不跟自己一块去,以后如何能见面呢?他又连忙问道 “若是我能顺利回秦国,可否带上我的朋友?” 赵离姜见他有了额外的要求,如今局面,全部要倚靠吕不韦,母子才能享受到荣华富贵,若是再提什么要求,生怕惹了吕不韦不高兴,她连忙劝说 “这赵国的朋友如何能带去秦国,政儿,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啊!” 吕不韦看了眼赵离姜,又问赵政 “你是……想要把燕丹一同带回去?这可不妥,他是燕国质子,如何能带去秦国呢。” “不是,我说的不是燕丹,我自然知晓燕丹身份特殊,无法与我一同回去,我是想问吕先生,可否带我另一个朋友,式弥回去,她不是赵国人。” “式弥?是谁啊?” 吕不韦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瞧了眼赵离姜,见她满目鄙夷。 “就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罢了!” 赵离姜又继续安抚赵政 “这眼下,到底是回秦国重要,还是和你朋友玩乐重要?” 见赵政不语,似乎有些不悦,吕不韦又赶忙打圆场 “若她式弥不是赵国人,是个没什么来路的丫头,要带上她,也没什么不妥。” 吕不韦到底是见多了人,区区少年的赵政是何心思,他自然一眼就能看穿,见他方才知晓有人与他争夺太子之位倒没这般恼怒,如今叫他不准带上朋友,倒是生气了。 “若是你喜欢……就带进宫去,照顾你的起居饮食,也没什么……” 吕不韦的话还未说完,赵离姜连忙拉了下他的袖口,阻止他再说下去。 她的眉眼虽仍有风情,但更多的是忌讳这个叫式弥的人,她朝吕不韦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见这两人似乎都不太愿意带上式弥,赵政心中自然不快,但也不好就地发作,只好以沉默的方式表示不满。 气氛忽地,变得有些僵硬,屋内阴暗,倒更显得气氛压抑。 “今日我已将此事告知你们,请你们务必放在心上,待我进宫面见了赵王之后,再回来。” 见吕不韦要走,赵离姜连忙上前,她的言语温柔如水,那双勾魂的双目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吕大人何时再回来?” 这轻浮的女人! 吕不韦心中自然不悦她这般搔首弄姿的模样,但想到以后这娘们可能是未来的王后,也不得不对她恭敬。 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尴尬一笑 “若是事办成,自然立马回来,好将你们母子二人带回秦国,与秦王团聚。” 还未等赵离姜再说下去,吕不韦已经推开了门,想要逃离这个风骚的女人布下的甜蜜陷阱。 第16章 赵太子阻拦 吕不韦推开门,正好看到燕丹与式弥坐在院内,正望着自己。 这燕国的质子也是够倒霉的,遇到了如此昏庸的父王,见这孩子都已十七岁了,仍未想要接他回国的意思,如今燕国势力薄弱,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倒苦了这孩子。 燕丹见吕不韦推门出来,连忙起身行礼。 “吕大人,许久未见。” 吕不韦见燕丹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当真是一表人才,若是接回燕国好好培养,也许是位不错的继承人。 他点头示意,也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式弥。 “这位是……” 他询问赵政。 “她就是我的新朋友,式弥。”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吕不韦,瞧见眼前的少女,并未觉得有多惊艳,也并不让人流连忘返,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没有绝色容颜,论相貌,赵离姜虽已为人妇,可也比她美貌数倍。 可是…… 吕不韦细细地打量起式弥。 她虽没有绝色容颜,可这双眼睛十分清澈,一颦一笑,也仍旧透着少女难得拥有的天真烂漫,见她模样纯净,有着一股难得寻到的非凡灵气。 式弥走上前,学着古人那般,朝吕不韦行礼 “小女子式弥,参见吕大人。” 吕不韦笑笑,点头示意。他又看了眼赵政,见这孩子望着式弥微笑,满目欢喜,不用多问,也知他是何意。 几人闲聊了几句,吕不韦急着进宫面圣,赵离姜见他要走,管不了其他,也连忙跟了出去。 剩下三人在院内,赵政虽欢喜今日的好消息,但更多的愁虑也随即而来,他知道,若是顺利离开,以后怕是再也无法像今日这般,与自己的好友谈天说地了。 燕丹见他忧心,问道 “吕大人今日回赵,是不是要带你回去?” 赵政点点头 “几日回去?” 燕丹又立马问道。 “吕大人说,若是赵王愿意放人,大抵就这几日的事。” “我说什么来着!秦国派人来接你了!” 与式弥的笑呵呵比起来,燕丹的表情更加沉重。他自然是笑不出来的,赵政与他同为质子,但如今赵政就要离开了,已经可以摆脱质子的身份了。而自己…… 燕丹望着式弥与赵政有说有笑,心情跌入了谷底,他寻了个地儿,坐下,再也不语。 赵政见式弥雀跃,自然也高兴。 “没想到这般事也能被你预料到,当真神奇!” “那是自然!” 式弥洋洋得意 “若是回了秦国,可别忘了我!” 赵政思量着,该如何告诉式弥,自己想带她一起回去呢,她心心念念想要与父母团聚,若是自己执意要她留在身边,岂不是太没道理? 秦国派遣使臣要迎赵政回去的消息,早早传入了赵太子的耳中,见这自小欺负大的赵政要走,岂不是少了件趣事! “父王难道愿意放他回去?” 他问身边跟随的太监。 “这……上次赵秦两国开战,他嬴异人与吕不韦趁乱逃回秦国,我们军队也是元气大伤,据说王上,有意想亲自送赵政回去,缓和下两国紧张的关系。” 赵太子一听,拍桌而起,随即愤愤骂道 “他秦国有何让我们可惧怕的?嬴异人称王又如何!我赵国还能怕他们不成!还说什么亲自送他们回去!我呸!” 赵太子气的原地转了两圈 “我要去面见父王,叫他打消这年头!” 而那殿内,吕不韦与赵王欣赏着歌舞表演,两人的心思都未在这些个莺莺燕燕之上,都各怀心事。 吕不韦是秦国相国,派如此重要之人来赵,大抵就是为了将赵政带回去。今时今日,他秦国也不是从前那个可以忽视的小国了,两国若是再次挑起战争,只怕赵国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吕相国,今日亲临,不知有何要事呢?” 吕不韦见赵王态度,与从前可是判若两人啊!当初秦赵两国大战,他可是派了高手追杀嬴异人,如今嬴异人称王,他也知晓今非昔比,也不敢薄待了自己。 “今日前来,是奉了秦庄襄王之命,特迎秦王嫡子赵政回去的。” 赵政在此国已有十二年有余,当初将他扣在此地,是为了牵制秦国,叫他不可轻举妄动,如今秦国日渐壮大,自己的国家倒是越发萎靡,若是强留赵政在此,怕再次冲突,自己的国家已摇摇欲坠,哪里还能再掀波澜,若是……将赵政送回,做个顺水人情,他嬴异人,也该念这三分好? 赵王思量片刻,连忙笑着点头道 “那是自然!赵政在我国十二载,如今已是少年,也该回到自己的国家了,不知吕相国何时回归,孤好派人相送。” 一切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简单!吕不韦笑笑,当初也算是强国的赵国,如今国家命脉竟然掌握在如此懦弱的人手中,怕是……覆国不远…… 吕不韦向赵王行了个礼,缓缓说道 “多谢王上美意……” 可吕不韦的话还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只听到一声强而有力地怒喊 “父王!不可放赵政回去!” 还未见人,已闻其声,吕不韦知道,那是太子来了。 赵太子地出现,打破了眼前的和谐,见太子未得传召,擅自跑入殿内,赵王也是一脸错愕。 见那赵太子疾步闯入殿内,他看了眼坐在右侧榻上的吕不韦,满脸不屑与傲气,吕不韦自然不会跟这毛头小子一般见识,也只是无奈笑笑,静待其变。 “父王!他赵政是我们的质子,怎能轻易送回,若是被他国知晓!赵国还哪里来的威严!” 赵王见太子这般无礼,也是局促不安,慌忙起身阻止 “炎儿!休得放肆!今日孤在此宴请秦国相国,你怎能这般无礼!” 赵太子哪里会把吕不韦放在眼里,他哼了声,朝吕不韦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 “什么相国!他吕不韦当初也是赵国人,不过一商人!父王何必这般款待他!他今日来赵国接赵政回去,若是将此人放虎归山,必定是我赵国一大隐患!” 第17章 名将李牧 “炎儿!休得胡闹!休得胡闹!” 赵王黑了脸,见儿子这般没了规矩,实在丢人现眼,虽是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可赵太子哪里有想闭嘴的意思!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吕不韦只当是在看戏,他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后,也不语。 “赵政绝非等闲之辈!怎能将他就这样送回去!若是他走,岂不成是我赵国一大隐患?!” 赵太子今日是豁出去了,虽眼见这父王发怒,可也不想退让!他与赵政自小相识,从小就苛待他,若是他回了秦国,哪天登上太子之位,日后岂不是要成了秦国国君!若是他称王,怎么可能不报仇! “你住口!” 赵王怒吼一声!威严四起,吓得在座宾客一跳,连吕不韦也愣住了。 赵太子见昔日疼爱自己的父王竟当众发怒,赵王气到扔出一个杯盏,差点砸中他! 赵国虽国力变得微弱,可赵王的君威仍在,他从王座上缓缓走下,不怒自威。 “炎儿!今日孤与吕相国有要事相商,你切莫在此处撒野,闹你的孩子气!” 赵王那双威严的眼睛充满杀气,若是有人做出任何有损赵国颜面之事!即便面对的是亲生儿子,也不会放过他! 几位赵国大臣见局势变得恶劣,这父子俩火药味十足,若是再闹下去,让秦国使臣看了笑话不说,这俩父子要是为了这么点事兵戎相见,更是麻烦! 吕不韦自然不会劝架,他只管坐在一旁喝酒,看着这出的好戏,见那赵太子也不是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竟然比他父王多了些骨气,还跑到大殿内阻止赵政回秦,从前也真是小看了他! 几位大臣上前想要劝解,可这父子俩哪里听的进,这赵太子也是气的上头,根本不愿退让半步。 “他就是头虎!若是将他放归,有难的就是我们了!” 赵王见昔日只知晓吃喝玩乐的太子今日为了赵政一事这般上心,虽是不解,但也拉不下脸面,那吕不韦还在殿上呢,刚才自己已经答应送赵政回去,哪里还能改口。 那赵政,赵王在脑海中想了遍他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他那位美貌的母亲了!这十二岁的黄口小儿,自赵国出生,年幼又遭生父抛弃,即便今日秦国要迎他回去,也是无法受到秦王宠爱的,哪里能有什么作为,倒是这赵政,定是恨死自己的父亲了!把他送回去,正好搅得他们秦国天翻地覆! “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多说,退下……” 赵王摆摆手,不再跟赵太子争执。 见父王对秦国退让,赵太子自然不服,刚迈出一步想要再次据理力争,却被殿内一武将拦住 “太子,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若有要事,何不等宴会散去,再与王上商量呢?” 敢上前敢劝阻赵国与太子之争的,全国上下,也只能寻出一人,那就是赵国名将,李牧。 李牧为赵国第一名将,若非他数次率领军队抵抗他国入侵,赵国……或许早已不存在了。 见此人身材高大,虽是不苟言笑,但五官生的甚是俊朗,棱角分明。见其手持佩剑,一身铠甲,甚是威风! 赵太子虽不学无术,目中无人,但李牧却是他唯一所敬佩之人。 李牧寻常就不爱过多言语,若非真有要事,他多半都不愿掺和其中,见今日连他都来阻拦,赵太子倒真停下了刚才那一番犀利的言语。 李牧拉过赵太子,殿上忽地就静了下来,众人不语,吕不韦只管喝酒,笑意不明。赵王依旧横眉怒目,甚是不悦。 经由李牧劝解,赵太子也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眼李牧,见其目光锐不可当。 两人对视片刻,李牧摇摇头,以无言再次劝阻。 赵太子知晓今日冲撞了自己的父王,他虽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也是赵国的君王,今日在秦国使臣面前大闹一场,确实有辱他的颜面。 而后,他又看向吕不韦,见这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商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秦国的相国,正当讽刺! “哼!” 他阴沉着脸,一甩袖子,在李牧的劝解下,退出了殿内。 殿内的气氛并未因为赵太子的离开而有所缓解,今日原是想好好宴请秦国使臣,却被搅了局,赵王脸上无光,连连叹气。 “李将军,太子顽劣,你去替孤劝解下。” 李牧得令退出殿去。 在外等候的随从见太子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大气也不敢出,赵太子疾步离开,几人也得低着头匆匆跟上。 想到他赵政为质子十二年,不管自己如何折磨苛待他,都未磨掉过他一身傲骨,这样的人若是回秦,岂不是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 看着赵太子长大的贴身太监媝,见他眉目深锁,万般恼火,赶忙上前安慰 “太子,今日王上要放赵政回秦,看样子是无人能劝他回心转意的,不过……赵政回去了,还有个燕丹留着啊,他燕国,太低是不可能再来迎他回去了。若是太子喜欢,下次我们都去作弄燕丹,如何?” 媝只当赵太子顽劣,放走了赵政这个好欺负的玩伴,才这般生气。 见他这样说,赵太子更是恼怒,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抬手朝媝一掌劈了下去! “你当我是因为失去了个能戏耍的对象而感到生气?当真是目光短浅!” 媝被赵太子这一巴掌吓得不轻,虽不知为何又惹他生气,但也连忙跪地求饶,这头上的帽子都被打翻在地,甚是狼狈。 从殿内出来的李牧,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原就少言寡语,也从不管太子的顽劣性格,那些太监的阿谀奉承,他虽知晓,可也从不多说,若不是今日赵王相托,李牧定是当作没看见,绕去别处。 只见他昂首阔步地走到赵太子面前,说 “太子今日被烦心事困扰,才对你们恼火了些,你们就先下去……待我劝解下。” 这寻常与人保持着距离的李牧都开口了,众人只觉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面面相觑,不知其意,但也连忙退了下去。 第18章 难以抵挡的魅惑 “李将军,你是否也觉得父王今日的决定,不妥?” 在李牧面前,赵太子甚是乖巧,根本不可能嚣张跋扈。 “赵政回秦,也是早晚的问题,如今他父亲为秦国国君,怎可能让自己的嫡子流落在外。” 李牧所说也有他的道理,只是…… 赵太子望着这片天,连连叹道 “恐他归秦,这日后,赵国再也无宁日了……” 李牧见他并非只懂玩乐,也会担心国家安危,也甚是欣慰 “今日王上说要送他回秦,也是想要对秦示好,如今多国动荡,赵国若是没有他国相助,怕也难逃一劫,若是能与秦国联手,也更加稳妥些。” 赵太子沉默片刻,喃喃自语道 “怕是那秦国,根本不愿与我们交好啊……” 此番迎赵政回秦,比预料的还要顺利,吕不韦还曾设想,若是赵王不允,自己该如何化解此事,可如今自己还未多说上两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赵政带回,实在惊喜! 吕不韦带着好消息回到赵政住处,赵离姜自然不会放过此次机会,她清楚的明白,要自己的孩子登上太子之位,吕不韦的帮助必不可少。 她看着与自己一同用餐的吕不韦,笑而不语,但赵政也在席上,自然不会胡来,可一顿餐食下来,赵离姜已经向吕不韦暗送秋波数次,吕不韦虽是刻意闪躲,可难挡这风情万种的美女示好。 他慌忙转头看向赵政,好躲过这强势的媚眼攻击 “赵王现在可是答应我,要亲送你回秦,你可安心了?” “有吕先生帮我,我自然安心。” 说完,赵政看了眼席间的母亲,见她示意自己要对吕不韦恭敬些,犹豫片刻后,他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问道 “可知何时启程?” “大抵是日之后,我想这几日,赵王也不会来为难你,怕是……那赵太子,可能会有所刁难。” 吕不韦喝了口酒,随即说道 “我还以为赵太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没想到今日敢闯入殿内,直接驳了赵王之意,也真是胆量过人。” 赵政在此地受那赵太子的欺负,吕不韦自然也明白,他心中叹道 这几日,倒别出了什么岔子好。 此次用餐,式弥这个局外人自然不好一起,当赵政邀请他一同前去时,式弥果断地拒绝了,虽在战国已有数月,可她也越来越明白,为何彭双林会有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的心。 赵政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笑着,如春风般和煦的少年,少了初见时的阴鸷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悦动着对未来的渴望,他望着自己时,自己的心也跟着悸动起来。 人的心,是有温度的,所以会对身边的人事物产生感情,会有留恋,若是与赵政的感情越来越深厚,自己……可能会犹豫踏上那条回家的路。 赵政知晓,自己想要留下式弥,却苦于如何开口询问,要她放弃回家,要她陪在自己身边,要她一同去往秦国,秦国……虽是故土,可自己从未涉足过,那是一条危险,布满荆棘的道路,邀她一起……怎能忍心开口呢? 这一夜,所有人都满怀心事,式弥坐在自己的小屋内,望着窗外,对面的居室内烛火闪动,那是赵政他们在用餐,他们在商量着归秦后的大事,这一切,都是自己无法涉足的。 这样便好…… 只当是场偶遇,回去后,如梦初醒,不再念念不忘。 夜幕降临,院内虽是寂静,可那骚动不已的情欲,已经逐渐蔓延。 如赵离姜所预料的那样,吕不韦在散席后,又扭头钻入了自己的屋内。 她早已摆好酒杯,已等候他多时了。 吕不韦见她倚靠在榻上,露着半片香肩,那双美腿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身姿分外妖娆。她散着那头乌黑的秀发,满脸的魅惑容颜,当真是妖女! “吕先生,可是忘带了东西?” 赵离姜看着眼前的猎物,已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这男人,倒是会伪装,屋内只有你我二人,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正经人士,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赵离姜缓缓起身,斟了杯酒,随后颇有魅惑的在吕不韦面前饮下,几分醉意,倒让自己也逐渐迷离起来。 “你怎知我会来?” 吕不韦站在远处,知晓她那副模样,是在勾引自己,他保持着仅存的几分理性,仍在明知故问。 见他模样正经,赵离姜嘲笑道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正经人?我还不知道你的来意?你以前……怎么说也是我的夫君啊……” 她笑着从榻上走下,摇曳着身姿,步步生莲般地走到吕不韦面前。 “你深夜到访,以为我不知你何意?还装什么位高权重的相国大臣?” 她的玉臂环过吕不韦的脖颈,笑道 “你我都不是少男少女,还跟我玩什么纯真呢?” 吕不韦见这妖女,轻笑道 “让你一人带着个孩子留在赵国,可倒是为难你了。” 赵离姜娇嗔道 “你倒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还能知晓我受的苦!倒也不枉我寂寞地度过这些年!” 两人靠的分外近,仅仅一指距离,吕不韦细细打量这面前这千娇百媚的女人,虽想要拒绝她的勾引,却怎么也无法推开她那如蛇般缠绕在身的双手。 “寂寞?” 吕不韦轻笑道 “虽一别数年,你也未改本性,怎肯不甘寂寞。” 吕不韦一把搂过赵离姜如细柳般的腰肢,威严却又分外得意地俯视她。 赵离姜哪里会被吓着,反而更加娇柔魅惑,她的身子紧紧贴着吕不韦,双手已经在吕不韦的身体上不安分起来。 “你和嬴异人回秦,难道会因为我,而不近女色?怕你们早已纳了多名姬妾,只是不想让我知晓罢了!” 赵离姜饱满而充满诱惑的双唇攀上了吕不韦的嘴唇,她的声音如蜜糖似的,在吕不韦的耳边化开 “今夜你来,你只管要你所求,我自然会满足你!” 赵离姜的话音刚落,吕不韦就一把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你这妖精!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的目的!若是你想达到目的,就看你今夜如何伺候我了!” 吕不韦甘愿掉入赵离姜布置的甜蜜陷阱,眼前美人在怀哪里有逃跑之意,他来赵国时就料想到赵离姜会如何做了!一切都是预料之中,既然美人甘愿,何乐而不为呢? 第19章 野心初现 狭小昏暗的屋内,那烛火也被今夜这一缕情欲搅得欢动不已,床榻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吱呀声。 屋内,有吕不韦的喘息声,也有赵离姜得手后肆意的笑声。 与屋内忘我的欢愉比起来,院内的赵政孤零零的站着,倒显得有几分寂寥了。 他亲眼看见吕不韦去了母亲屋内,也知晓屋内发生了什么,可此时的赵政,内心很平静。 他望了眼头上那轮满月,又瞧了眼赵离姜屋内的烛火,知晓他进去,不会这么快出来。 赵政不会恼怒,也不会生母亲的气,自他懂事起,他就明白,自己的母亲赵离姜,生性放荡,今夜不是吕不韦,也会是其他人,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看了眼式弥的屋子,她大抵已经熄灯睡下了,之所以这个时辰还站在院内,是因为赵政有一心事未了。 他要吕不韦带上式弥,跟自己一起回秦,他已下定决心,无论任何人干预,他都要同式弥一起回去。当然,他也目标明确,回秦后,又是另一段腥风血雨,他要吕不韦帮自己夺得太子之位!他要的不是安稳度过一生,而是要更加宏大!更加诱人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这样,他才能报这十二年的质子之仇! 床榻上的赵离姜,笑声如银铃般,她见吕不韦忘我,早就把什么国家大事,自己的相国地位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出我赵离姜的双手呢! 她笑声愈加放肆,知晓自己离目标更加近了一步! 吕不韦宣泄了早已压制已久的情欲后,瘫倒在了赵离姜怀中,他喘着粗气,无奈地说道 “我是真的老了,你可别勾引我了!若是经常这样,我怕是会早死……” 赵离姜抱着吕不韦,抚摸着他头发上的汗水,仍旧笑着,扬着她那清亮又万般诱惑的声线说道 “你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怎会让你早死呢!” 吕不韦看了眼眼前这个风情万种,差点要了自己老命的妖精,笑着说 “你想让赵政当上太子,是吗?” “是!你倒是懂我!” 赵离姜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我要你带我们回秦后,助我儿子一臂之力,这秦国,除了我的儿子,谁也别想登上这太子之位!” 吕不韦并不意外,也不讨厌赵离姜的野心,两人本是同一种人,吕不韦明白,自己何尝不也是这般野心勃勃!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我见赵政,也绝非等闲之辈,你啊……倒是生了个非常优秀的儿子!” 吕不韦欢愉后,也没有匆匆离开,而是在赵离姜身边躺下。 “赵政若是能按照我的计划来,何愁登不上这太子之位呢!” 赵离姜见他答应的爽快,也不意外,眼前这个男人,当初可是送了自己的姬妾,才有机会攀上秦国质子嬴异人的!若不是自己这样牺牲,他哪里可以当上相国,有这要求也是合情合理,何况……让别人当上太子,还不如辅佐赵政呢,怎么说赵政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以后若是有机会登上王位,怎么也不会苛待他这个仲父的! “还有一件事,你也得答应我。” 吕不韦见这女人要求还真多,他笑着望着赵离姜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见她样子虽是放荡淫乱,可自己,也并不觉得厌恶。 “什么事,你说……” 赵离姜的双手抚过吕不韦那长满胡子的脸,轻轻说道 “你只许带我们母子回秦,绝不能带其他人。” “当然是你们两人,还能有谁?” 吕不韦不解。 赵离姜原先笑着的模样,顿时变得阴沉 “若是赵政求你带上式弥,你不许答应!” 式弥? 吕不韦一番云雨后,脑中正乱呢,一时间倒真没想起来式弥是谁,愣了半天才记起 “怎么?那个小女孩?那个女孩就是一平民,你怎这般忌惮她?若是带她回去,就叫她呆在赵政身边做个侍女伺候,岂不是……” “万万不可!” 吕不韦的话都还未说完呢,赵离姜就急忙打断,见她神情严肃,吕不韦更加不解了。 “难道……你是怕式弥去了秦国,被秦王看上?这点你是不是想的太多……” “我才不是怕秦王看上她!我是怕政儿喜欢她!” 赵离姜气的直翻白眼 “政儿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自从式弥出现后,政儿比从前快乐,也有些依赖她,若是政儿真的喜欢上她,为了她放弃天下,还怎么当上太子!若是他为太子,要娶的女人自然是得一国公主,才能匹配,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怎能当这太子妃!” 赵离姜愤愤地说道 “若是政儿当上太子,我也应该是王后,我怎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娶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女人呢!” 这一句话,立马点醒了吕不韦。 方才与她巫山云雨,忘乎所以,此刻吕不韦才想起,对啊!若是赵政为太子,她当了王后,自己还与她这样胡来,若是被秦王发现,岂不是要杀头! 被这个女人缠上,还哪来的宁日! 吕不韦脸色突变,忽地起身,急着穿衣服,躺在一旁的赵离姜不解 “怎么了?你要走了?难道不在这儿睡上一晚?” 见赵离姜的双臂又环了过来,吕不韦慌忙躲过,他急忙拿衣服穿鞋子,神色惶恐,看起来甚是狼狈。 “我跟你说!今夜是最后一次!回秦后你可别找我!记住了吗?” 吕不韦一边穿鞋,一边嘱咐她,可赵离姜哪里听的进去,她得意洋洋地笑道 “怎么了?相国大人,这吃饱了翻脸不认人了是!” “你……” 吕不韦慌忙收拾好行装,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虽想要与赵离姜争辩两句,可也急着离开。 “你,你今夜说的,我都答应你!可你也得答应我!回秦要安守本分!绝不可胡来!” 吕不韦匆忙穿戴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般落荒而逃,一开门,就看见了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赵政此时正站在院内,望着自己呢。 “相国大人好……” 他像是什么都不知情般,向吕不韦问好。 第20章 芳心暗许 “好,好……” 吕不韦大概从来也没这么狼狈过,方才还把人家老妈睡了,现在却正好被他的儿子堵在了门口。 他眼神闪躲,丝毫没了白天那股权臣意气风发模样。 见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赵政自然不会怪罪他,也不会多问一句,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毕恭毕敬地对吕不韦行礼,随后说道 “不知吕先生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事相求。” 自知理亏的吕不韦,当然不会拒绝,他点点头,连忙应允。 他跟着赵政的脚步,去了他的屋内。 此时的吕不韦仍是做贼心虚,心慌不已,见赵政还想斟茶,连忙拒绝,此时的他只想赶快逃离。 “你若是想要我助你登上太子之位,这些话倒也不必说了,方才,你母亲已经先于你开口向我说过了。” “我知道,方才你从她屋中出来,我就知晓,她是为了这件事。” 赵政始终没有停下,他将茶盏放在吕不韦面前,为他倒好茶水。 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叫这年过四十有余的吕不韦,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慌张,假装咳咳了几声 “啊这样,这样……那你……深夜叫我,还为何事?” 自己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得少年看了。 吕不韦喝着茶,见赵政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已然有了几分天子之姿,是断然不能让自己小看了他的。 “我,想让你再带一个人回秦。” 赵政在吕不韦面前坐下,丝毫不胆怯,他挺着脊背,中气十足地说道 “我要你,带式弥一同回去。” 知子莫若母,赵离姜早就料到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带这个少女,一起回去。 虽问的有些多余,可吕不韦仍询问道 “为何一定要带她回去,据我了解,你们相识,也不过寥寥几月,难道情谊,就这般重了吗?” 赵政丝毫没有想要掩盖自己感情的意思,见吕不韦询问,他相当坦然地承认。 “吕先生,你别嘲笑我年少无知,我大抵,是有些喜欢式弥的。” 眼前的少年,初次泄露了自己的情谊,对赵政而言,十二岁的年纪,若是谈情爱,未免有些太过自不量力,何为爱,赵政实在不知晓,但若是喜欢,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周边人,自己喜欢式弥。 吕不韦没有嘲笑赵政这幼稚的感情,也没有想要搪塞他,或是劝他斩断这份情谊的意向。他喝了口茶,已许久没有用这般亲切温和地与谁说过话了。 “你,为什么喜欢她呢?” 他用长辈的语气,问道 赵政思考片刻,带着笑意回复道 “我在赵国为质子十二载,除了燕丹,无人会与我说话谈心,可式弥的出现,不仅仅是鼓励我不要为了眼前的局面而绝望,更加百分百,完全地信任我,为我出头。若不是她的鼓励,我想,我也不会放下从前种种恩怨。” 赵政顿了顿,笑着说 “若不是她的出现,我的人生一定会灰暗的,若不是她的出现,怎能带来回秦的好消息,有她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安心,似乎做什么,都不会有问题的。” 他眼里闪烁着期待,渴求吕不韦能答应,吕不韦心中也很明白,带式弥这么个平民百姓回去,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甚至不会有任何人过问,可吕不韦更加明白,若是违了赵离姜那个女人的意思,式弥跟着回秦定会受她各种刁难苦楚不说,万一闹大了,这赵政的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 他沉默着,不言。 是啊,赵离姜说的对,若赵政要一心去争这太子之位,怎能被儿女情长纠缠,如今更加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若是以后当上了太子,以式弥的身份,也不适合做太子妃。太子身边,一定要有个地位更加尊贵的女人相助,式弥……当个姬妾倒还说的过去。 见吕不韦不语,赵政又问道 “吕先生,带她回去,有困难吗?” 吕不韦叹了口气,用最温和的语气说辞,拒绝了他的提议 “赵政,你可知你此番回去,可是有重要任务的,现在要谈儿女情长,实在不是好时机。” 见他那种那闪烁的星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吕不韦也有些于心不忍,随后又补充道 “此番我带你回去,是为了秦国江山而去的,你很聪明,一定知道我的意思,男儿若无成就霸业,只争这一朝一夕的欢愉,岂能做的成大事呢,何况……你回秦国,潜在着太多危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你若是沉溺于温柔乡,你的父王,怎会放心把秦国交到你的手中呢。 “那……式弥只能留在赵国吗?” 赵政的语气也没了精神。 为了安抚他,吕不韦又说 “自然不会一辈子留在赵国,若是……你顺利成了秦国太子,自然可以把她接回去,我想那时候,秦王一定知晓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断然不会拒绝你这小小的提议的。” 见他不语,吕不韦又补充道 “待你在秦国立稳了脚跟,何愁不能跟式弥见面?你说式弥通情达理,一定懂你的苦心,怎会怪你,她一定会支持你的决定的。” 是啊……吕不韦分析的确实有道理,自己回秦,是去争秦国天下的,多少双好的坏的眼睛盯着,如果将式弥带回去,以弱小的自己来说,如何能保护她呢?怎忍心让她身处危机。 可是……若是一别,自己又要许久不能再见她。 此时的赵政,已洗去了归秦的喜悦,更多的忧愁,是要与式弥分别了。 与吕不韦的谈话结束后,赵政敲响了式弥的房门。 今夜,式弥也未睡去,因为今夜,是即将与赵政分别的一夜,待到五星聚合之时,自己要靠着双鱼玉佩的力量,回到现代去,与这里的一切告别。 心情,当然是复杂的,式弥不想过多的去思考这复杂的心情,这心情虽有喜悦,可更多的,也有难过。 她知道,自己已有了些许不舍,不舍得赵政。 第21章 一吻定情 式弥未点灯,只是一人蜷缩在榻上,头枕双膝烦恼着。 因为一场意外来到的战国,原本是没有想到停留的意思,现代社会所有的一切都令自己难忘,何况那里还有最亲的家人。 可是……赵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了,这个应该早已不在人间,掩埋于皇陵之下的秦始皇,自己的老祖宗,就这样活生生的,再次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在那平静而又祥和的十五年人生中,泛起了一道道涟漪,式弥恐惧自己不能将这段回忆忘记。 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去彭双林家中,要用双鱼玉佩的力量回到现代去,此生……再也不会涉足两千年前了。 明明是该开心的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赵政见式弥屋内没有亮灯,虽是犹豫,却还是叩响了她的房门。 “式弥,你睡了吗?” 他在屋外轻声唤着。 夜凉如水,可赵政的温柔的声线,令沉溺于分别苦楚的式弥,多添了几分温暖。 “我还未睡,何事?” 屋外的赵政犹豫片刻,又轻声说道 “我想见你,不知是否打扰你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式弥站在屋内,仍旧笑盈盈的模样。 “不打扰,我还未睡……” 她忽闪着大眼睛,看赵政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怎么也还未睡?” 赵政瞧着她那张面孔,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几分温和,搅得自己那颗还未经爱恋的稚嫩的心悸动不已。 两人聊着,进屋。 赵政坐立不安,更是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想要让式弥陪着自己回秦,可方才吕不韦也分析了利弊,如今两难的境况下,让她在赵国等自己,可能吗?她会等吗? 式弥自己也心事重重,见赵政站在一旁不语,便缩回了床榻上。 “怎么了?你似乎有心事。” 式弥询问道 “即将要回秦了,难道不开心吗?” 见式弥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赵政犹豫片刻后,也坐到了式弥的床榻上。 “我今夜前来,是有一事想问你。” 见月色下的赵政,没了寻常那股凌冽的味道,那双丹凤眼中,似乎蕴含了某种深情,直叫式弥不敢直视。 “什么事?” 十二岁的少年,如何表达那份爱意呢?想要给予承诺,可都太虚无缥缈,自己前途未卜,要如何留她在身边,一生一世呢? 两人靠的近,式弥撇过脸,心脏也快跳乱了,她望着窗外的月色,知晓这间小小的屋内,有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情感,正如这月光般,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开。 赵政知晓式弥在闪躲自己热烈的视线,可事到如今,若是还不善于表达,不愿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她,恐就变成了一生的遗憾。 她的出现,虽是个意外,可赵政了解,自己破落不堪的人生,因为她的出现有了新的转机,自己的感情自然也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是一点一滴的相处,是自己越来越多的钦佩,是多年未有人,撬开过自己的那颗原本沉入湖底的心。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式弥见赵政不语,只剩下了轻缓的呼吸声,随即又转过头 “怎么……” 还未看清他的容颜,连一句话都还未说完,只觉得一股温热的触感涌上的双唇,式弥瞬间大脑空白,眼前的赵政,与自己贴的那样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在吻自己? 他在吻自己?! 那颗原本就因为赵政的到来,而跳乱节拍的心,此刻更是快要跃出喉咙口了! 十二岁的赵政,哪里有吻过女孩子,两人的第一个吻,就像是蜻蜓点水似的,赵政飞快地掠过式弥的双唇,随即……放开了她。 他又重回自己的面前,式弥愣愣地望着他,见他满脸通红,可也未曾闪躲视线,而是投来了更加热烈地目光。 “你,你在做什么啊?” 我的老祖宗在对我做什么啊?! 式弥僵着身子,从未想过赵政会这样做。 “你……” 自己一语还未说完,赵政像是下定了决心,今夜一定要让眼前人知晓自己的心意,即便日后要分隔两地,也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还未平息的心情,随着赵政的又一次亲吻,再次被搅得波涛汹涌。 这一次,不再是局促不安地吻,这个吻,包含了太多的不舍与爱意。将自己那颗年少的爱恋变得丰满,逐渐演变成了一生的诺言。 赵政吻着式弥那温热的双唇,她没有推开自己,而是瞪着双眼,忽地……式弥的眼泪汩汩而下,无法停息。 “你别哭,我不是在欺负你……” 两人蜷缩在踏上,式弥愣愣地看着赵政,还未从他那两次亲吻中回过神来。 赵政停下了他那充满眷恋的吻,随后,他擦去了式弥的眼泪。他的额头抵着式弥的额头,温柔地说道 “我想你与我一起回秦国,可是……方才吕先生说,我去秦国,连自己的安危也无法确定,实在不能让你也同样置身于险境,虽然这样的话有些唐突,我自知有些不自量力,可是……你能不能等我,不出一年,我一定会来接你。” 温柔的话语,不像是年少的玩笑,他郑重其事,像在发誓般,他在努力地表现像个懂事的成年人似的,好让式弥知晓,自己不是在戏弄她,自己是真心的。 式弥没有闪躲,她瞧着近在眼前的赵政,心中甚是为难。 为他留在这里,为他抛弃现代的一切……这,值得吗? 见式弥不语,赵政又说道 “你在赵国,燕丹一定会照顾好你的,若是你愿意等我,待我登上太子之位,一定会亲自来接你回去。” “为什么要说这些?” 式弥知晓赵政的心意,但没有听他亲口说出,总觉得像是在做梦,太不真实。 赵政笑了笑,笑得坦然,毫无遮掩地说 “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令原本置于浓雾中的感情,一点一点褪去,逐渐清晰。那无法言语的感情,原来就是互相爱慕之情。 “我,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式弥移开了互相抵着的额头,一个人缩去了旁边。 “我不能答应你,我要回家,不能留在这里。” 第22章 归乡之路 式弥的拒绝,也在赵政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意外,但这话从式弥口中听到,也难掩失落的心情。 见他不语,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 式弥虽有些不忍心,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眼前的老祖宗赵政,可能也有着无法言喻的特殊感情。可那是自己的老祖宗啊!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老祖宗产生别样的感情呢? “要你留下等我,确实鲁莽,抱歉。” 他的声音也失去了色彩。 方才的温情,又随着式弥的拒绝而散去,变成了无言的沉默。 两人沉默许久,但式弥紧张剧烈的心跳,并未因为这份沉默而变得平静,反而才刚决定离开的心,又因赵政的吻,开始变得彷徨。 “我不属于这里,我应去往我该去的地方,赵政……你回秦国,自然肩负重担,实在不该儿女情长的。” “我知道,方才吕先生已跟我说过了。” “所以……你应该把重点放在回秦后,该如何登上太子之位的事上,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该……” 完了。 式弥说着说着,视线却模糊成一片。 还未分别,我已经开始不舍了……这种情难自禁的感觉,我也从未体验过啊!我明明与赵政相识不过几月而已,为何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念想,我想留在这里,我想看着他成为太子,想看着他横扫六国,想看他一统天下呢?这明明不是我该在意的事,我该知道,彭双林还在等我,再过不久,等天一亮,你我都再无交集。 赵政看着泪眼模糊的式弥 “除了秦国之事,你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眼前的青涩少年,已经不能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刚才的那一吻,是坚定而有力量的,绝对没有任何轻薄之意,式弥也了解,他赵政也绝不是这样的人。 式弥摇摇头,咬咬牙说道 “没有……” 随后她擦了擦眼泪,调整了心态,又恢复了寻常那股从容又活泼的模样,她又扬起了笑脸,对赵政说道 “已经很晚了,你快去睡。” 赵政知道无法改变她不愿留下的心,也知晓自己与她,将在几天后天各一方,难以再见,对她表露真心虽是雀跃,但此刻……又因为分别,而再度伤感满怀。 赵政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式弥,他看见式弥仍旧不断擦着眼泪。 “式弥,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今夜对你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不是冲动行事的后果,我知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我必定会用一生来履行。你可以去往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我的心意,是不会变得,即便我们要分开,我在秦国或为太子,或得天下。今夜的话,我都不会忘记的……” 式弥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着,连擦都来不及。 “我从未把你当成幼稚的小鬼,你可是赵政啊!将来秦国的希望……” 式弥哽咽了几声,又缓缓说道 “你快走了,天色已晚,早些歇息。” 赵政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再次回头,见式弥坐在榻上,仍旧没有改口想要留下的意思。 “那你……也早些歇息。” 带着失望而归,自己初次表露情谊,却被果断拒绝了,赵政的心中自然也不好受。 回到屋内的赵政,自然也无任何睡意,在床榻上辗转难眠,脑中不断想着,大抵是自己太过年轻,哪有人会把十二岁的少年情谊,当作真情来待。 他闭上眼,式弥的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 再等等我,等我再长大些,等我有了更加强大的能力,等我有了可匹敌千军万马的能力后,一定会再次向你表露心意的。 伴着月色,式弥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重整心绪后,她在月色的掩护下,走出了房门。 五星聚合之时马上就要到了,若是错过今夜,还得等上多少年才能回去啊!今夜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式弥不再回忆赵振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而是加快步伐,往彭双林的家中赶去。 而彭双林,早已在那破落院内等着她了。 他瞧今夜天气甚好,月光明亮,是个难得的良辰美景。 他不慌不忙,将那枚双鱼玉佩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来,在月色下的玉佩,正流动着一抹如琉璃般璀璨的色彩。 如八卦阵般的双鱼,首尾相连。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他看了眼院外,还未见式弥的身影。 “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会不会来,该不会……”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警觉的彭双林立马把双鱼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怀里。 “是谁?” 他朝院外喊了声,该不会有人来打劫我?自己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没准还要向乞丐讨两口饭吃呢! 而后,就听见了一声清亮的女声 “是我,彭教授。” 见那式弥脚步匆匆,从树影下走出来。 “你怎来的这么晚,不是说好早些来的吗,若是出现意外错过了时日,你可惨了!” 彭双林见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虽是想关心两句,可时间匆忙,也来不及再花其他心思,多问两句了。 破院内支起了张四方小桌,上头用一红色的粗麻布盖着,还放了几个盘子,里头是些野果野菜,还有只彭双林费了好大劲才捉来的野山鸡。 “这……是做什么?难道回去还有什么仪式吗?” 彭双林笑笑 “倒也没,是我自己想这样做,显得庄重些。” 他边说边再次把双鱼玉佩从怀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这是式弥第二次看到这块美玉,这玉佩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显神秘莫测,流光溢彩。 “真是块好玉啊,我怎么觉得,它美的不像是凡间该有的东西?” 彭双林边笑边从旁边取来一把匕首 “确实,它的材质虽像玉佩,但应该不是玉,你瞧它,在月色下,还有变幻莫测的色彩呢,大抵是某种天外来物。” 他把刀放在式弥面前,嘱咐道 “待会儿时间一到,你随便往自己身上道口子,往那鱼眼睛上滴一些。” 第23章 放弃归途 “血会顺着玉佩的纹路流过,待到五星聚合,你只需脑中想着你最后一次身处于现代社会时的场景,这样大抵就可以回去了。” “如此简单,就可?” 式弥看彭双林摆弄着双鱼玉佩,原来那玉佩还有片薄薄的底托,见他转动了几下,玉佩上的两条鱼就跟着转动了起来,像是活了般。 “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雕琢的这枚玉佩,真当是精妙绝伦!” 见彭双林自言自语,比自己还兴奋。 “你从来也没试过,怎么能确定这样就可以回去了?” 他推了推眼镜,骄傲地回复道 “我从前也是翻阅了些古籍文献,里面虽只有零星几句提到这枚玉佩,但确实有写到,有人以自己的鲜血浇灌了双鱼,才拥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 彭双林每次盯着玉佩看,两眼都像是在放光般 “也也不知当初它带我回到了战国,又带谁去过未来。” 式弥站在一旁,有些魂不守舍,赵政的那些话一直未在耳边散去。搅得原本归途是件开心的事,此时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怎么了?今夜可以回家了,也不见你开心,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彭双林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式弥不语,彭双林摆弄着桌上所谓的贡品,笑着问 “你可是在想赵政?” 式弥抬眼看向彭双林,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难道……自己对赵政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被人察觉吗? 彭双林见她这副模样,知道自己猜对了。 “先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与这里的人产生过多的交际,只要与他们熟识,便会有不舍,你与赵政相处,虽不过数月,但……你若是喜欢他,我也不意外,毕竟你知道,他是未来的秦始皇,他有着雄才大略和波澜壮阔的人生,若是这样的男人对你真情实意,很难不让人心动?” 彭双林见式弥没有反驳,反而眼里闪过一丝少女般的娇羞。 他笑了笑,又说 “我见你还未决定是走是留,这还有些时间,你可得考虑清楚了,若是走了,大概再也回不来了。” 式弥望向彭双林 “你不是说,不要涉足这些人的人生吗?不让我改变历史吗?为何今夜你的说辞与从前不同。” 彭双林叹了口气,又看了眼月色,万般感慨地说 “于人生而言,谁能妄下定论,我们这般奇遇是偶然,还是必然?也许……你与嬴政的相遇,也是命中注定呢?” 寥寥几句,让原本趋于平静的心,又再次起了波澜。 彭双林的话,让式弥忽地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你,你是说,我可能是命中注定要到这里来的?” “谁知晓呢?” 彭双林摇摇头,说的模棱两可。 “你可是准备好了?时间快到了。” 五星聚于头顶,今夜星光灿烂,难得的良辰美景。 那把匕首拿在手中,却让式弥怎么也下不去手,不是怕痛,而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遇见赵政,一生仅有一次机会,当初受家传宝贝的指引,来到了这里,难道这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定数? 双鱼玉佩在月色下散发着浓烈的光芒,仿佛在催促式弥般,见她迟迟未动手,彭双林又开口说 “你可要想清楚,现代与战国,你只能选一个。” 这个选择,是没有后悔药的。 此刻,式弥脑中乱极了,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的模样,昔日温馨的画面不断闪过,那个家,是自己最喜欢的家啊!住在那栋房子里的人,全都是自己最无法割舍的,自己有着最好的家人,最美满幸福的生活。如今……为了赵政一人,放弃与他们见面,自己怎么舍得? 而赵政的模样,却又不断浮现出来,他悲惨的童年,他一生都处于狂风骤雨之中,他的生活处处算计,随着他不断强大,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取他性命!若是想要寻得几分真情,谈何容易? 可是……我也有我的家人啊!这历史,我怎能左右呢? 她拿起匕首,不再多想,而是一狠心,往手背上狠狠地割了下去。 式弥吃痛,皱着眉头,见手背顿时血流如注,看的令人心惊。 彭双林见这场景,急着喊 “我叫你轻轻划一刀便可,你,你这是要自废右手不成?” 他见血滴在桌上,换忙拿过玉佩想去接应。 “好了好了,正好!五星聚合,此刻正是最好的时机!” 顿时!狂风大作,那满天繁星也瞬间被乌云笼罩,天地之间,瞬间黯淡,只剩那五星聚于头顶。 狂风呼啸着,吹的人睁不开眼,耳边鸟兽声四起,异常恐怖,式弥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法事,一场活人祭祀似的! “快!将血滴在玉佩上,你马上就可以回去了!记住,若是回去了,也千万不要提及此事,就当是场梦。” 若是梦境,那我也不会这般纠结了。 式弥犹豫不决地伸出手,直到了最后一刻,她仍是无法果断选择自己地去处。 她眼睁睁看着血即将要滴到玉佩上时,忽地,令彭双林也未想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式弥缩回了手,将那玉佩推到了一边,彭双林恐玉佩掉在地上摔碎,吓得他赶忙接住 “怎么了?” 他问道。 抬眼就看见了式弥满眼泪。 “我不回去了。” 她喃喃自语道 “我不回去了……我,想要留在赵政身边……” 话毕,吉时已过,天空的乌云散去,又露出了漫天繁星,原是狂风大作,也停止了,四周瞬间万籁俱寂。 “我……我想留在这里。” “你,你可得想清楚了啊!下一个五星聚合之时,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可能就这样老死在这里,永远都见不到家人了!” 这句话,令式弥破防了,她忽地放声大哭,她心中比谁都明白,自己放弃了家人,放弃了那美好安宁的生活,为了赵政留在这里,注定要过上无法平静的日子!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的选择令我失去了什么,可我就是无法放下赵政离开,我知道……我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第24章 不可回头之路 “我不该说些扰乱你决定的话,如今这样的局面,真是说上一万句对不起,也难表我的愧疚之心。” “这不关彭教授的事,是我自己,一开始就举棋不定,若是我下定决心,彭教授的三言两语,岂能令我改变心意呢。” 五星聚合之时已过,而式弥,仍旧留在战国。 她与彭双林二人瘫坐在破院里,垂头丧气,一副闷闷不乐模样。 “我,我真是对不起式仪!” 彭双林见式弥垂丧着头,只盯着地面发愣,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留在赵国,还是跟着赵政回秦国?” 因为一时冲动,而抛弃了现代社会所有的一切,因为赵政,自己失去了亲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不禁悲从中来。 她擦着眼角溢出的泪花,有些哽咽的说 “这里的路要怎么走,你要我现在理出一些头绪,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是赵政说,要我在赵国等他,如今他归秦,自身也有许许多多的麻烦要解决,他说……要我在赵国等他一年,待他夺得太子之位,一定会来接我。” 式弥不得不承认,留在战国的这个决定,也有几分意气用事。 “你要等嬴政的承诺啊。” 彭双林并不意外这两人会互相暗生情愫,只是惊讶嬴政会给她这样一个承诺,而式弥竟然也会因为这一份空口的承诺,而放弃归途,实在有些莽撞。 他望向远处的天空,已鱼肚泛白,即将天明。 他有些感慨,拉长着语气,摇摇头,甚是无奈 “不知下次五星聚合,是何时了,可能三年五年,可能几十年,几百年……希望你身处这个时代,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啊。” 彭双林拍了拍式弥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女孩,要在兵荒马乱的战国时代,如何生存下去。 “毕竟你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只能往前走,就像我一样,既来之,则安之。” 全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式弥望着远方的日出,也逐渐平复了心情。 这是自己重生的开始,是新的旅途,虽前途未卜,充满了刀光剑影,但这个决定,自己一定不会后悔! 沿着街市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这里的一景一物,会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式弥明白,自己也要融入进去,成为一个真正的古人。 当她即将要到家时,却看到赵政坐在门坎上,他手托着头,似乎睡着了。 他就是自己留下的原因。 这就像是一场赌局,式弥了解,她在赌赵政给她的承诺,一定会兑现,一年之约,自己会在赵国等他。 “赵政……” 她走近,轻唤了声。 赵政睡得很沉,式弥不知道他坐在这里多久了,但她也明白,赵政是在等她归来。 这是一场奇妙的缘分,穿越千年也未能斩断,式弥与赵政并列坐下,望着不远处的景色开始出了神。 就像彭双林所说的那样,也许自己原本就属于这里。 赵政醒来,见坐在一旁的式弥,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我以为,你被我的话吓跑了,我见你出门……恐你不再回来,故而在此处等候。” “怎会……” 赵政察觉到,现在式弥所展露的笑容,与从前不一样了。 式弥顿了顿,郑重其事地再次开口道 “赵政,有一些话,我要对你说……” 一段稚嫩的恋情才刚刚开始萌芽,却又要相隔异地,式弥明白,自己此后的一年,将会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 她的语气轻柔温和,娓娓道来。 “我答应你……我在赵国等你……我相信你给我的承诺,我会遵守,我等你,等你再度回到这里的那天。” 这句话,赵政期待了整整一晚!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从式弥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她满眼的笑意,扬着甜甜的笑容,说的温柔,却让自己万分安心。 “你,不会后悔?” 赵政颇受感动,只觉得眼角泛酸,若不是想在她面前展现一把男子汉的模样,倒还真想大哭一场。 “事到如今,还怎能后悔呀。” 式弥笑道 见赵政含着热泪,式弥也受其影响,两人四目相对,已彼此定下了终生约定,永不辜负! ”我答应你,我绝对会回来接你的!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记得给你的承诺!永世不忘!“ 赵王的旨意很快就传来了,他甚至还派了一支军队护送赵政出城,无人敢阻拦。 可赵太子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这原是身为低贱质子的赵政,摇身一变成了秦国皇子,父王竟然还派了李牧亲自护送,他赵政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待遇! 在赵政即将回秦的前一天,赵太子终于按捺不住这气愤的心情,带着自己的几名亲信,亲自上门,想要挑起事端,让赵政在临行之际犯错,才有机会再度扣押他! 原本今日,燕丹与式弥还有赵政三人,想要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时光,赵政一走,燕丹心中也明白,至此以后,他为秦国皇子,自己为赵国质子,两人的立场,再也不会相同,不会平等了。 几人在赵政屋内收拾行李,虽说要跟这讨厌的地方告别了,但赵政心中也分外不舍,他不舍得式弥,自然也不舍得燕丹。 与燕丹的情谊,自小相识,燕丹又时常护着自己,若不是有他相伴,自己这十二年质子时光,该多难熬啊! “燕丹,我明日就要走了,你……要多加保重。” 简单的一句话,让两人都红了眼。 燕丹比赵政年长五岁,行为处事也更加成熟些,他强忍着离别之伤,可也难掩不舍 “我自然会保重的,倒是你……去了秦国,可千万不要鲁莽,不要意气用事,言行举止,要多听听吕相国的意见啊……” “是,我知道!若我在秦国立稳了脚跟,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赵政红着眼,看了眼站在一旁,已经抽泣不已的式弥,犹豫片刻,又缓缓说道 “我回秦国后,式弥……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我答应过她,一年后,一定会来接她回去的。” 第25章 赵太子生事 这两人的情谊,不用多问,燕丹也心知肚明。 只是他也未想到,式弥会为了赵政的一个承诺,甘愿在赵国等他。 “我定会把式弥当作亲妹妹般,你此番回秦,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赵一天,必保她的安全。” 几人正沉浸于分别之痛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不友好的叫声,打破了这最后的温情。 “赵政!你给我出来!” 站在院内的,除了赵太子,还能有谁? 见他分外嚣张,好似要把所有恩怨在今日全部撒完似的,见他带来的几个彪形大汉,个个虎背熊腰。 听闻此声,赵政等人飞快走出屋内,收起了方才的不舍,闻声而来的还有吕不韦和赵离姜。 几人站在房门口,就看见赵太子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模样,见赵政出现,更是张狂。 赵政不问也知他来意,见他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吕不韦当然也知道这太子来者不善,还未等任何人开口,已上前询问 见他恭敬向赵太子行礼,随后问道 “不知……今日太子亲临,有何要事?” 赵太子仍未收敛,他瞟了眼吕不韦,鼻腔里轻哼一声,蔑声说道 “我知明日赵政回秦,他是我多年老友,怎能不前来道别!” 说着,他走向赵政,式弥与燕丹警觉,而赵政,哪里有怕他的意思!见他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王者姿态。 吕不韦见赵太子上前寻衅,连忙拦住 “既然道别,现在人也见到了,也说上了话,不知太子……还有何要事?” 赵太子带来的几个壮汉也不是来看戏的,见赵太子一使眼色,几人上前竟然将秦国堂堂相国架住。 “赵太子,我乃秦国相国!此番前来是为了迎赵政回去,并不为其他,况且你国赵王早已应允,难道在此刻,你还想我们两国短兵相接吗?!” 吕不韦可不是吃素的,见这太子实在狂妄!竟然失了国之礼节,他所带的士兵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见相国被架住,随即拔剑,欲上前拼杀! 这小小庭院,瞬间扬起了一阵杀意,气氛瞬间变得低沉。 赵太子欲要赵政在最后一刻犯错,好扣押了他的回秦之路,这一点,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见如今局势变得越加紧张,所有人都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赵离姜见这太子欲阻自己的归秦路,哪里肯由着他放肆,见她思考片刻,随后扬起了笑脸,急匆匆走到赵太子身旁,好言相劝道 “赵太子,我与政儿明日就回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惹得您心烦,这……何不让我们安安稳稳走呢,这……您带了这么多人来,岂不是伤了彼此多年友情?” 见赵离姜低三下四,赵太子好不嚣张,他笑着,看向赵政,见他眼中也腾着杀意,好似下一秒,就要与自己杀个你死我活般! 赵离姜见他不为所动,又说道 “吕不韦乃秦国相国,代表了秦国的脸面,若是今日出了什么岔子,闹得两国交战,岂不是因小失大……” 赵太子不屑一笑,冷着嗓子回应道 “你们紧张什么!我今日来,就是想来道别的罢了!顺便瞧瞧,你们母子,有没有把我们赵国的宝贝偷拿了去!” “你!” 此话一出,赵政更是恼怒,他跨上前一步,就想与赵太子好好搏杀一番,幸好身旁的燕丹与式弥将其拽住! “赵太子,这番话,你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赵离姜原本好言相劝,听他平白污人清白,也跟着恼火起来。 式弥拉着赵政,燕丹劝解道 “今日他来,定是没安好心,你可千万别中了他的诡计,如今时刻,万事皆需忍,待到明天,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式弥也连忙劝道 “他如今小人得志,岂会长久,成大事者,怎能在这般小事上计较,就由着他去发疯!” 赵振的怒火不息,他看了眼燕丹,随后又看了眼式弥,式弥摇摇头,再次说道 “为王,夺天下者,必定要学会隐忍,今日他赵国这般对你,待你羽翼丰满,何愁没有报仇时候?” 赵太子见赵政站着不动,欲上前再次挑衅,那吕不韦也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冷着嗓子道 “赵太子,今日我们一忍再忍,若是您还这般不肯善罢甘休!就别怪我吕某人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吕不韦所带士兵已拔剑出鞘,杀气腾腾,只需刹那,必定血溅当场! 正当两伙人僵持不下时,有一人推开了赵政家的门。 见此人身着铠甲,手持佩剑,虽面无表情,但未减一丝霸气。 “李牧,你怎么来了?” 赵太子见李牧竟然会寻来,实在预料之外,原本还嚣张跋扈呢,此刻连神情都变了。 李牧先是朝赵太子行礼,随后,冷着声音喝到 “你们,放开吕相国!” 那些大汉忌惮李牧,哪里敢不听,连忙放开吕不韦,随后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不敢再放肆。 吕不韦知晓李牧是英雄豪杰,是来解困的。 他整理了下衣服,朝李牧做楫行礼。 “李将军。” 李牧环视院内情况,见赵政仍是怒气冲冲模样,知道赵太子今日登门挑衅。 他抱拳向吕不韦行礼,随后说道 “今日前来,是奉王上之命,王上说,秦国路途遥远,若是有差些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会办妥。” “是……我父王说的?” 赵太子听这话自然不信 可李牧为人诚实可靠,怎么可能会说假话。 “是!末将确实奉命而来。” 赵政与李牧,仅有几面之缘,从未说过话,见今日他前来解围,也上前,毕恭毕敬向其行礼。 “多谢李将军,我们一行人什么都不缺,只盼明日不要出岔子,好让我安然回去。” “那是自然。” 李牧十分有礼貌,为人虽是有些冷面,但对身为质子的赵政,从未有过半分不敬。 见李牧都来了,赵太子知晓自己再惹是生非,被父王知道也得挨顿骂。 他收起了方才那股不可一世模样,慢着步子走到赵政面前,在耳边轻声说道 “咱们……走着瞧!” 第26章 黄尘古道 黄尘古道,临别时分。 两颗才刚触碰的心,还未开启热烈的情爱,随即就要各奔东西。 赵国郊外,一行人即将离别,这一走,再也不会回头了。 赵政望着前来送别的式弥与燕丹,满眼的不舍,这里……原是自己最恨的地方,自己从未对赵国有任何留恋,但此刻因为式弥的出现,竟然也多了几分不舍,他望着眼前的爱人,分别实属无奈,若是能带她一起走,又何必这般不舍。 式弥知晓他们即将上路,自己无法随行,支撑她留在赵国的唯一希望,就是赵政的承诺,虽是伤离别,但式弥却未哭,她扬着笑容,语气充满生机 “赵政,一路顺风,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十二岁的年纪,却肩负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担,这一别,是从一个虎穴跳入了另一个虎穴,秦国虽是赵政的故乡,可所有人都明白,赵政也即将被卷入更加残酷,更加无情的王室斗争中。 从前身为质子的一切,即将成为过去式,赵政虽是欢喜,却也有着无法言语的忧虑,前途未卜,何来安心? 他再次拉起燕丹的手,强装冷静,却红了眼 ”燕丹……式弥就拜托你了……我远在秦国,身不由己,一切,都依赖你了,若有难,就请来封书信,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燕丹紧紧拉着赵政的手,眼泪已决堤 “那是自然!式弥我定会当作家人,怎会让你操心!一年而已,很快就会到的!你可放心离去!” 坐在不远处马车内的吕不韦与赵离姜,当然没有任何分别之苦,赵离姜见赵政与式弥难舍难分,心中自然也有怒火。 她放下窗帘,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就知道政儿对她有情,若不是你来接我们回秦,我恐怕还要费点心思拆散他们!” 吕不韦见她那张精美绝伦的脸透着几分毒辣,也掀了帘子,往那三人看去。 “赵政与式弥两人,若是情真意切,又有何不可,我瞧式弥那孩子,也不像是不学无术之人。” “你懂什么!” 赵离姜听吕不韦这么说,更是生气 “政儿以后是要当秦国国君的人,我怎么能让他的王后,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 见赵政迟迟不肯告别,赵离姜又掀开帘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政儿!我们要走了!秦国路途遥远,可别耽误了时辰!” 听她催促,式弥也连忙安慰道 “你快上马车,我在赵国的一切,你皆可放心。” 临别之际,真的要来了…… 赵政知晓时间不多,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样物品,交到式弥手中 “这是从前秦赵两国交战时,我父亲送我的礼物,他以此物为证,定会来接我回去,虽让我等了许久,可也算未失约,如今,我把它送给你,你可贴身防人,也是我给你承诺的信物,请你……一定要等我……” “这……” 式弥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这不就是家中世代相传的那把匕首吗?与从前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比起来,自己手中的这把金光灿灿,上头镶嵌了数枚色彩鲜艳的宝石,剑鞘纹路清晰可见,剑柄雕刻的两头蛟龙更是活灵活现!精美绝伦! 式弥拔出匕首,顿时剑身寒光凌冽,是把少有的上好兵器! 她看着匕首,又看了看赵政,眼中更是不解。 “怎么?你不喜欢?送你兵器确实有些不妥,我只觉得它可以保护你……” 见式弥惊讶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政也不知为何。 原是没有流泪的式弥,此刻却泪眼决堤。 她又是哭又是笑,看着手中这柄匕首。 一切因果,皆可寻,这一切,竟然都是命中注定,原来这把千年前的匕首,就是交到自己手中的,就像彭双林说的那样,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都是命运使然。 “不,我很喜欢!” 式弥笑着,却仍旧泛着泪 “我一定会珍惜的!” 滚滚黄尘遮挡了前方的道路,也将彼此相隔,式弥只能眼睁睁望着马车远去,这一走,万水千山,相见难于登天。 她往前追了几步,竟瞧见赵政掀开马车的窗帘,同样泪流满面 “式弥,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而后,马车消失在滚滚尘雾中,原本热闹的山野间,又一片宁静,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那样。 直到看不见车队,式弥才泣不成声。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一切发生的赵太子,已从其中明白,她式弥跟赵政好上了,原本今日赵太子不想来,但碍于父王要求,说若是太子亲自护送,他吕不韦回秦,也可跟秦王说上几句好话,迫于无奈,赵太子才带着李牧及一队士兵来送。 这样大的阵仗,实在有些抬举赵政了! 赵太子暗自感慨。 ”李牧,我们走。” 他喊了声,调转马头,不再理会留在原地的燕丹与式弥。 李牧听赵太子喊他,也是冷冷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打算随着他们家太子一同回去。 沉浸在分别之痛的燕丹与式弥,哪里还管的了这帮人,赵政一走,式弥只觉得自己像是浮萍,漂泊无定,无依无靠,此刻正是伤怀之时。 可赵太子的马队还未走多远,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骑着马,向这两人奔去。 “燕丹,往后的日子,可有的我们玩了!” 赵太子出口便是挑衅,甚是嚣张!他哈哈大笑着,跳下马,顺势整理了下自己那身华服。 面对方才的分别,他自然没有任何不舍,反而满目敌意与蔑视。 “现在的赵国,可只有你们两人陪我玩了,赵政不在,我倒真觉得有些无聊了!” 他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上下打量着式弥,不怀好意。 式弥不愿与他起纷争,她将赵政送的匕首,小心翼翼收入袖口,随后轻声对燕丹说道 “我们走。” 可式弥刚迈出步子,赵太子竟然一把拽过她的手,更是张狂 “我今日倒是看出来了,你原来喜欢赵政那小子,当真是没什么眼光!若是要喜欢男人,也该是我这样的人?!” 第27章 李牧二度解围 “你放手!” 式弥也未想到此人竟会这般无礼,大庭广众之下,敢调戏自己! 这赵政还未走多远,他就开始使坏了! 燕丹见此情景,连忙从中劝解,他见赵太子拉着式弥的手不肯放,如今他又是率领一队士兵,自己人单力薄,怎能与其抗争。 见燕丹仍不失文人礼仪,即便是无赖的赵太子,他仍旧毕恭毕敬,朝其作揖说道 “太子,今日您是代表了赵国来送赵政回秦的,赵国如此慷慨,定会成为一桩美谈,又何必节外生枝,做出些惹人非议之事呢。” 式弥见燕丹卑躬屈膝,自然恼火,见赵太子仍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可真想从袖口中拔出匕首,狠狠刺他几刀,报了赵政多年被他欺辱之仇! “你也没有什么花容月貌,我要为你大动干戈倒也没有必要,只是……” 他笑着,甚是猥琐 “只是你的眼光实在太差,赵政那小子,即便回秦,也最多是一个皇子而已,能有什么大作为?若是你能跟我,做个赵国太子的姬妾,岂不是更美?” “这样的美事,我可无福消受。” 式弥想抽回被他拉住的手,奈何赵太子力气太大,怎么也无法抽回。 “你若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了!” 式弥杀意渐起,在她准备拔出匕首,想教训教训眼前这小子时,李牧见状忙赶来阻止。 他拉住赵太子那胡来的手,好言劝慰道 “太子,时候不早,我们得回去了,如若今日惹出什么事端,王上必定怪罪。” 他看了眼怒瞪的式弥,随后又转头再劝太子 “燕丹虽为质子,也是燕国太子,我们身为大国,不可在他面前欺辱一女人,若是被他国知晓,有损赵国颜面。” 式弥看了眼李牧,见他虽是冷面,少言寡语,但并非不明是非之人。 李牧都说话了,赵太子又岂会再纠缠,他松了手,自讨没趣地笑笑 “也是,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一时。” 随后,赵太子再次上马,也不等李牧,自己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走了。 李牧虽为赵国将军,但也算是为自己解围,式弥朝李牧欠身行礼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李牧未言,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随后骑马离开。 “李将军为人真是不错,我与赵政在此处多年,有时候多亏他的帮助,我与赵政才能在赵太子手下幸免于难。赵国有他,也才得以保住江山地位啊。” 燕丹不禁感慨。 “此人是谁?” 式弥问道 “他,名为李牧,赵国大将,在赵国一直流传着一句话‘李牧死,赵国亡’,从而看出,赵王对李牧是非常器重的,所以赵太子虽是任性妄为,但也颇听李将军的话。” 李牧? 式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国名将李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有大将风范! 式弥与燕丹二人往回走去,直到式弥回到赵政从前的家,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何为孤身一人。 “你住这儿吗?” “是……赵政说我可以住这儿,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语气暗淡的式弥,望着这寂静小屋,满眼的寂寥。 见她惆怅,燕丹安慰道 “若是一人住不惯,何不搬去与我同住?” 她自然知晓燕丹的好心,可如今若事事依靠他人,又岂能有所成长,战国时代格局,虽与自己生活的现代社会截然不同,但既然下了决心,也该好好面对。 “不必了,怎能每日叨扰,我若有困难,定会寻你帮助的。” 而另一边,离开的赵政哪里有半分获得自由的畅快,见他红着眼,不停地望向窗外,满目不舍皆因一人。 吕不韦为了缓和此刻离别伤怀气氛,语气沉静地问道 “我们已离开赵国境内,你可知这条新的旅程,你即将要面临什么?” 赵政的目光瞬间有些凌冽,他沉默着,却神情笃定,在他看向吕不韦时,眼中已然有了几分手握天下的决心! “我自然知道!” 语气笃定,未有半分犹豫。 “我要的不仅仅是太子之位!不管秦国有什么困难险阻!不管前方有谁阻止我!我定会扫平一切!” 此话一出,吕不韦和赵离姜面面相觑。 吕不韦心中不禁感叹,眼前人,孺子可教也! “那,既然没了质子的身份,你也该知晓,你该有新的名了。” “什么?” 赵政问道。 “你以后,姓嬴,名政!” 日夜后,式弥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这家徒四壁的屋内,被这种寂寞又无力的感觉袭遍了全身,久久无法入睡。 留在战国,三分莽撞。 她不得不承认。 如今局势,她也明白,自己无任何能在战国呼风唤雨的能力,没有像彭双林那样有着一技之长,自己又不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如何能给人算命?这里阶级固化严重,若是寻常百姓要有一些作为,无能人引荐又有何用?自己也未生的花容月貌,叫人倾倒的地步,自己只是寻常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究竟要如何生存?这一年,究竟要怎么熬过去。 直到此刻,式弥才明白自己的决定有多莽撞,这一年,自己要学着一个人生存,要躲避那些从天而降的危机,要时刻警觉赵太子的恶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严峻的问题! 临了深夜,困意也不间断席卷而来。 睡……一切都待天明再说…… 正当式弥迷迷糊糊,即将闭眼入睡时,突然被屋外一阵杂乱声吵醒。 “谁?” 式弥警觉地从枕头底下抽出赵政送的那把匕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生怕半夜有贼人闯进来! 心噗通噗通狂跳不止,只觉得手心发汗,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也颤抖不已。 外头又没了动静,霎时又静了下来。 式弥坐在床上不敢懈怠,又侧耳听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外头那阵动静消失了。 “难道是什么动物闯进来了?” 式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开门查看。 若不是亲眼确认屋外无恙,今夜一定难以合眼。 正当式弥开门,半颗脑袋才探出来之时,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抵在了喉咙口。 “别动!” 那声音冷冷地说道。 第28章 阴谋的味道 赶了一天的路,如今天色已晚,吕不韦带着嬴政一行人寻了处客馆住下。 “这店今日我包下了,你可不许叫任何人打搅!” 吕不韦将一锭金子放在店家手中,这小小店家哪里见过出手如此阔绰之人,连连点头哈腰,唤着手下赶紧端上好酒好菜。 “吕相国真是够大方的,住这样一家客馆就是一金,这一路过去,怕是要花不少钱?” 赵离姜见他仍与从前一样,为了仕途不管是真金白银,还是宠爱的姬妾,都可以相送。 吕不韦自然知晓赵离姜话中有话,见她语气带着些许调侃,也不与她争辩,只是双手背在身后,颇有几分权臣之味 “嬴政是秦国重要的未来,花这点钱护他安全,有何不可?” 赵离姜见四下无人,又扭着腰肢走近他,略带玩味地戏谑道 “从前你把仕途押在嬴异人身上,怎么?现在又开始转嫁到政儿身上了?” 吕不韦见她这副媚样,沉着脸告诫道 “如今你身份不同往日,你也应该知道,回了秦国,你就是王上的妃子了,在秦宫,你可不能像如今这副模样。” “你是怕与我苟且之事,被王上知晓,你的仕途不保?!哪里是在为我着想!” 赵离姜任性妄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她说的如此直白,倒叫吕不韦不知该如何回怼了! 见她狐媚,吕不韦一甩袖子,语气急促地说道 “我去看看嬴政!” 见他走远,赵离姜还不忘挖苦 “装什么正人君子呢!今夜走着瞧!” 在屋中的嬴政,此时正躺在床上发呆呢! 虽知晓身上有着更加重要的担子,可如今他也不能阻止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出现着式弥的模样。 相处仅有几月罢了,此时回忆起来,却寻不到几处重要的回忆,想起这些,嬴政倒有些后悔,原以为要在赵国一辈子,想着时间还长,也许每一天都还能见她,倒变得有恃无恐,哪里能想到,也不过转眼之间罢了,就已经天各一方了。 吕不韦轻推门而入,见嬴政在发呆,轻声询问道 “可还住的习惯?” 见吕不韦进门,嬴政立马起身,收回了那副失落模样。 “吕相国。” 他唤了声。 随后,他起身说道 “自然住的习惯,我并非是习惯锦衣玉食之人,有片瓦遮风避雨就足够了,吕相国倒也不必这么破费包下这家店。” 吕不韦见他懂事,自然欣慰 “这都是有必要的花费,何来破费,你是秦国的希望,我大秦强大皆要靠你,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吕不韦入夜还来探望,原对他的印象并没有那么好,可一路走来,他颇多照顾,可谓是尽心尽力,嬴政虽知道他有私心,也知他与母亲不清不楚,可这些,嬴政也不愿再过多追究计较了。 两人席地而坐,嬴政思虑片刻,问道 “你曾说我有个弟弟成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吕不韦语气温和,缓缓道来 “他比你小四岁,如今也才八岁而已,虽还年幼,可也不是顽劣的孩童,颇有几分才学,你也不能小瞧了他的。” 嬴政听罢,面露几分厉色 “父王……会让他当太子吗?” “怎么,你对太子之位很是在意吗?” 吕不韦试探地问道。 嬴政从未想掩盖自己的野心,他对权力的渴望自然也是如饥似渴,为质子十二年,让这个还是少年的嬴政更加明白,唯有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如今既然归秦,为何还要仰人鼻息?自然要做到那最高点的位子!即便那是自己的弟弟又如何?自己可从未见过他,若是寻亲情来说,自然没有半分兄弟之情,若是他有心要与自己争这太子之位,自己也绝不会迁就! 小小年纪的嬴政,在吕不韦面前已泄露了几分对权力的渴望,这对吕不韦来说可是好事啊!自己千里迢迢把他找回去,幸好不是找了个不学无术之人,自己想要的,就是这般,有着君临天下气概之人! “我为长子,自古以来都是立长不立幼,可从前也不是没有以幼代长之事发生,我不比成蟜,可日夜与父王相伴,敬孝膝前。感情自然也不比他与父亲来的深厚。若是……父王有意立他为太子,还恳请吕相国,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嬴政朝吕不韦深深一鞠躬,这一举动竟叫吕不韦感动不已,他连连赞叹 真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我既然亲自来迎你回去,自然是更加看中你的!” 吕不韦连忙将其扶起 “当初周幽王废长立幼,落得个兵败成破下场,若王上真有此意,我必定以命相阻!你可放心!” 与嬴政的谈话,吕不韦也明白了他的野心,这样的野心颇让他欣慰,与嬴政问安后,他退出了房门。 吕不韦站在嬴政房门口思索片刻,又毫不犹豫地钻入了赵离姜的房内。 “我就知道你会来……” 吕不韦一只脚才刚踏入,屋内就传来了赵离姜的声音。 见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早就等候多时了。 “你不是才刚警告我,要与你保持距离,不要搔首弄姿吗?怎么了吕相国,难道你忘记了啊?” 赵离姜躺在床上,笑着看向吕不韦,见他竟然面露尴尬之色,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过来!这屋内又无其他人,你到底在矜持些什么啊?秦国还远,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晓?你想坐稳相国之位,我何曾不想坐稳王后之位,怎会让异人发现!” 赵离姜是天生的魅惑高手,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美貌无人能及,随便勾勾手指,男人还不是蜂拥而至,就像此刻的吕不韦,虽站在门口佯装矜持,可还不是没有逃过自己的勾引,此刻什么仕途啊,生与死啊,全都抛掷脑后了! 吕不韦刚钻入赵离姜的床上,两人正情欲躁动,忘乎所以之时,赵离姜忽地开口说道 “我派了杀手,此时应该已经把式弥那丫头杀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吕不韦瞬间索然无味! “你说什么?!” 他惶恐地看着这个妖女,正谈笑着如此惊悚之事! 第29章 危机四伏 “我是说,我派人杀了式弥!” 赵离姜见吕不韦僵着不动,催促了几声 “你与那丫头又不熟,为何这么担心她?” “你,你真是坏我大事!” 吕不韦吓得一翻身,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见他惶恐不安,赵离姜更是不懂了。 “怎么了?我这么做有何不妥?若是那丫头的留在赵国,政儿怎么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争夺太子之位上呢?” “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吕不韦指着赵离姜鼻子骂道 “你就这么不懂你的儿子吗?!嬴政恩怨分明,事情的轻重缓急可比你还了解,他既然愿意跟我回秦,自然也不会再多想式弥之事,既然他们已经有所约定,你何须多此一举?若是式弥被杀的消息传回秦,你说嬴政还会乖乖呆在秦国,不会抛下所有,奔赴赵国为她报仇吗?” 吕不韦又愤愤地说道 “人是在赵国死的,你说这事情难道是仅仅死一个丫头这样轻巧吗?她是嬴政中意之人,嬴政现在可不是质子,那死得可是未来太子的女人,你说此事难道不是上升为秦赵两国之仇吗?嬴政虽年幼,可嫉恶如仇,自己心爱的女子惨死赵国,你就不怕他做出破格之事吗?!” 赵离姜见吕不韦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时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见她僵着脸,又疑惑地问了遍 “就是杀个没来路的丫头罢了,有你分析的这么严重吗?” 吕不韦实在恨铁不成钢,虽嬴政是人中龙凤,可这老娘……一点也不是省油的灯! 两人刚才还恩爱缠绵不休,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气氛,吕不韦惊慌不已,这出赵国还没多久呢,可不要让嬴政知道式弥遇害的消息,若是现在知道,他定调转回头!这可要耽误大事的啊! 吕不韦穿好衣服,气急败坏地坐在一旁,那赵离姜还是衣着凌乱,见她语气飘飘然,根本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此刻竟然还像蛇妖般,攀上了吕不韦。 “怎么了?刚才不是很愉悦吗?现在又这般严肃,不……继续了?”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竟破窗而入,直插床上! 而在另一边,式弥也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大危机!她的命就这样到了生死存亡时刻! 虽知晓战国时代的混乱,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危险就这样从天而降了!自己甚是没有看清这个杀手的模样,就已经被她刀架在脖子上,不敢动弹! 那冷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式弥连呼吸都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她望着院内,一片黑暗,可那剑冰冷的触感又如此真实,叫人浑身汗毛直立! “是……何人要取我性命?” 式弥一动不敢动,只是小心翼翼询问,生怕触怒了这个杀手。自己在战国数月,从未与他人结怨,若是有仇,也只有一人! “你,是赵炎太子派来的吗?”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可耳边只传来了杀手的呼吸声,他虽不语,可这剑也没有想要离开自己脖子的意思。 略带一丝丝痛感,式弥知晓,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他划伤了,有那么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来。 许久,两人不再说话…… 式弥一直环视院内,知晓如今局面仅有自己一人,若是想跟他拼杀,自己一定会被他砍死,若是想要呼救,更是不可能,救命两字还未说出口,怕脑袋已经搬了家! 如今局面,种种不利,式弥虽是惊恐不已,却仍在冷静分析着事态利弊,见那杀手迟迟不肯动手,更是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要怎么做。 “你我之间,应该没有恩怨的是吗?你,是受人指使要取我性命……若是受人指使,可否让我在临死前知道,是何人?” 话音刚落,脖子上又传来了一股痛感,那杀手不说话,只喘着粗气,斯哈斯哈的呼吸声,像是黑暗中遇到的野兽般,令人惊心! 院外,一片寂静,根本寻不到一丝行人路过的声响,这战国时代的夜晚,哪里还会有闲人在街上乱晃呢! 完蛋了啊! 式弥恐慌地直掉泪,根本无法控制! 白天才与嬴政分别,晚上就要一命呜呼了!自己始终太小瞧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啊!这女子孤生一人,要如何在这个时代自保?要怎么才能撑过这一年,等着嬴政来接自己啊! 正当式弥恐慌不已,已经坦然接受自己要客死战国的事实,那杀手却突然有了其他动向! 见他忽地将剑收回刀鞘,竟然用手臂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浓烈的呼吸声仍旧未停,甚至靠的……更近了些,就在耳边。 “这位……侠客……能否绕我一命?我定永生难忘!” 向他求饶,仅仅是求生欲的驱使罢了,式弥知道此人不会放过自己的! 话音刚落,式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入屋内,只是瞬间,她也知晓,自己完蛋了! 那杀手把剑放在一旁,忽地用暴力手段把式弥往床上撵!一切变得混乱极了,根本来不及思考缘由! “放开我!放开我!” 顶着喉间的剧痛,式弥想要逃离魔爪,可这杀手根本没有想要放过自己的意思,直到他推自己入屋内,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异常恐怖的脸,布满了刀疤,满脸的络腮胡子杂乱不堪,见他一只眼眶甚是是空的,式弥更加惊恐不已。 那杀手并未像自己了解的那样蒙着面,他只是穿着一身粗布,力量巨大,甚是一只手就能将式弥拎起来! “有人要杀你!可我突然觉得就这样将你这么杀了,实在可惜!” 杀手终于说话了,声音粗狂,像是被刀片划开过喉咙般的沙哑,直叫人心惊! “我求你饶了我!饶了我!我们无冤无仇,你怎能滥杀无辜!” 式弥哪里有还手的机会,被他暴力相胁,两人还未打个来回,式弥就被他擒住,硬生生往床上扔去! 连眼泪都忘了掉落! 式弥就被他摁在了床上。 “求你了,放了我……” 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式弥,像是在看一块肥美的猎物般,那独眼布满血丝,见他张大嘴,喘着粗气,已经不是人了! 第30章 侥幸活命 式弥哪里有反抗的力量!此人身形巨大,看起来杀人不眨眼,这一定不是他一次杀人!直叫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惊恐不已,连求饶两字都抖着说出口。 这杀手喘着粗气,甚至淌下了口水,拉长的口水滴在式弥身上,可式弥仍旧一动不敢动,她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虽此刻自己像是被巨石般压住,可也在恐慌中寻求一丝冷静,想找机会逃脱! 式弥一边流泪示弱求饶,一边观察当今局势。 她的余光瞥见那把剑入了刀鞘,已经被搁置在不远处,大概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一定会成为他口中食物,这个杀手此刻竟有了几分松懈! 式弥最终仍在求饶,那杀手摁住了式弥的双手,令其无法动弹! “我已许久未亲近女人了!今日好不容易寻到你这样的货色,我怎能那么快让你成为一具尸体,放心啊……等我玩好,一定会送你上路的!” 他哈着气喷在她脸上,式弥脑中虽乱极了,可仍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她知道,若是此刻越乱,更容易送命! “我知道今夜一定是逃不过了!” 原是在抗争的双臂突然就松懈了,这一举动倒让杀手意外。 “我,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能不能让我自己来?你瞧,我还能逃去哪里,能不能让我最后时刻,自己把衣服解了?若是你强逼我,我还得挣扎一番,浪费你的时间不说,更是扫了你的兴致是不?” 式弥察觉到杀手的双臂有那么一丝松懈,随后,她又急忙补充道 “人人都说此事销魂浊骨,若是见了血,岂不是太不尽兴了些,若是我没了心思不配合,也不妥,对不对?” 杀手见她双目含泪,多了几分我见犹怜之姿,竟然一时松懈,他放开手,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真自己来?” “当真!你瞧,如今你在我屋中,我就算是插翅也难逃啊!” 杀手环顾四周,确定无任何不妥后,才缓缓起身,粗着嗓子说 “那你快点脱!我已经等不及了!”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被色迷了眼的顶尖杀手也有脑袋不好使的时候! 式弥强扯出一抹媚笑,学着赵离姜的风情模样,娇羞地缓缓转身 “是……我不会让你久等的……” 杀手见其转身,将衣服褪至双肩之下,露出了如粉藕般细嫩光滑的肌肤,脑中更是被淫欲沾满。 只见他伸出双手,刚要将式弥搂住,就在这一刹那,式弥毫不犹豫地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狠狠地朝杀手刺去! 可毕竟从未使用过刀剑,这如此至关重要的时刻,式弥竟然没刺中他那只好眼,竟然刺中了他那只空眼眶! 只听杀手惨叫了一声,随后血如井喷! “你!你竟敢……” 杀手吃痛,捂眼嚎啕不止,式弥见状正想补刀,谁知他竟一甩手,狠狠将自己从床上甩了出去! 虽是重重摔在地上,可式弥也未放过这唯一的求生机会!只见她连忙翻身从地上爬起,拾起杀手放在一旁的长剑!惊恐万分地举着剑吼道 “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杀手虽是负伤,可这点伤对他来说简直不足为奇,虽是痛苦不堪,可他仍睁着眼喝道 “就凭你!你杀过人吗?还妄想杀我!你竟敢骗我!我绝对饶不了你!我要狠狠地羞辱你!让你受尽凌辱而死!” 杀手挥舞着双臂朝式弥扑来,如今式弥也只能急中生智!闭着眼朝他胡乱大砍一通,也不知此人是否受伤,也不知他死了没,式弥惊慌失措,只得寻求此刻一线生机! 见她闭眼乱砍一通后,连忙扔了剑朝院外跑去! “救命!救命啊!” 凄厉地喊声打破了昔日的宁静。 式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她知道自己从未如此狼狈过,可如今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见她急着打开院门,朝安静的街市大喊了声 “救命!!” 式弥迈着酸软的双腿跑到街头,虽混乱不堪,可她仍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未看清是何人,只知此人是自己生还的希望,式弥还未知晓马背上的是何人,就扑了过去! “救我!有人要杀我!” 马的嘶鸣声响起,随后有人厉声喝道 “不要命了!竟敢跑到马蹄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才刚见过的李牧! 式弥已没了任何力气,她摔在路边,只能稍稍抬起眼皮,就瞧见李牧坐在马背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李将军……” 她万般疲惫地伸出手 “救我……” 李牧见她满脸的血,衣衫褴褛,像是遭了一大劫难! 式弥躺在地上,身上哪还有气力,在见到李牧突然出现,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归位了,原是强撑着的一口气,此刻也全然松懈,浑身直打颤,就连喊救命两字,也都是硬着头皮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 李牧匆忙下马,还未来得及扶她起来,就见一满脸血的人从式弥屋中窜了出来! 此人捂着眼,血流如注,他拾起了方才式弥丢掉的那把剑,正气血上头要寻人报仇,见杀手又追了过来,躺在地上的式弥连忙拽住李牧的裤脚,恳求道 “救我!他要杀我……” 李牧虽不知事情缘由,可见式弥这般凄惨落魄,定是受了好大的劫难,眼前这挂彩的男人模样面目可憎,一眼就能分辨不是好人! 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的式弥,只能睁着眼看着李牧与杀手交战,看着李牧从腰间抽出佩剑,还未与那杀手打斗几下,就一剑命中要害,将那男人杀了! 看着简单的两招,却让方才那凶恶异常的杀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借着月光,式弥清楚地看到那杀手躺在地上,仍旧睁着独眼,那空空的眼眶里不断往外冒着血,见他躺下未多久,身下就蔓延了一滩血迹。 他不动了…… 直至确认杀手已死,式弥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她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月光,直至此刻,眼泪才喷涌而出! 劫后余生,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她沾满血的双手捂着脸,哭的浑身颤抖不止。 “你怎么样?” 李牧走近,低着头望着她。 第31章 嬴政遇刺 式弥劫后余生,而这边的嬴政,却同样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刺杀! 从踏上称帝的这条路开始,前方不仅布满荆棘,也同样有躲在暗处的人,想要了他的命! 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床沿,赵离姜还未反应过来,吕不韦就知大事不好,他一把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赵离姜,从腰间抽出亮晃晃的宝剑,连头都未回一次,就急着步子冲出了房门! 吕不韦虽为文臣,可也颇有武力,此箭来意,他瞬间就明白了! 有人要阻碍嬴政回秦! 赵离姜见吕不韦裤子刚穿上就跑了出去,根本连半分犹豫都没有过!虽然他是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可此刻的自己,不同样有危险吗? 赵离姜也不哭,也没追去闹,虽然现在有人在暗中刺杀,可她也不管不顾了!见吕不韦根本不在意自己,她哪里还有心情管其他事,就见她又坐回床上,阴沉着脸,还骂了几句 “当初为了仕途把我送给嬴异人,根本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如今又把我扔在一旁,要是我死在回秦路上,我看你怎么跟国君交代!” 赵离姜气的拔下那柄箭,将它一把折断,扔在了旁边。 吕不韦刚提剑冲了出去,馆舍内的烛火瞬间全灭了!原先安排在馆舍外士兵顿时乱成一团,只听得见刀剑相拼的声音。 完了!此一行人做了万全准备而来! 吕不韦摸黑进了嬴政的房间,轻声唤了句 “嬴政,嬴政,你怎样?” 昏暗的屋内毫无声响,吕不韦心惊,差点喊出来大事不妙! 难道嬴政就这样死了? 正当吕不韦想嚎啕大哭时,从屋内传来了嬴政的声音,轻轻的,似乎相当警觉 “吕先生,我无事。” 吕不韦刚挤出的几滴眼泪,又立马憋了回去 正当他大喜,刚想起身去寻,几支箭几乎是贴着耳朵飞进屋内!吓得吕不韦又赶紧蹲下。 “嬴政,呆在原地别动,别动……” 吕不韦虽知晓有人要害嬴政,可那敌人在暗处,根本不知道会从哪里杀进来,现在室内一片昏暗,连他们的人影都看不清。 嬴政此时正躲在床底下,方才已经有箭飞入屋内,只是射偏了,根本没射中自己,嬴政虽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可也知晓危机四伏,在馆舍还未灭烛之时,自己已经把蜡烛吹灭,躲到床底下去了! 吕不韦摸着黑匍匐前进,还未爬出多远,一行人带着刀直接闯入室内。 他不声不响躲在暗处,只借着微弱的月光,数了下有几条腿,可数了半天也没数清,人数实在众多! 躲在床底下的嬴政自然也知晓危机终于来临了! 两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得静观其变,吕不韦虽有些武力,可此时人数众多,实在难以防御,只祈祷着自己所带的士兵安然无恙,好尽快来救。 冲进来的几个刺客刚进屋就开始挥刀,利刃划过空气发出的声音令嬴政心惊,他知晓若是有半点差池,自己一定在这儿交代了,也开始逐渐明白,这一路回去,怕是会被千挠万阻! 吕不韦屏着呼吸匍匐在角落暗处静待时机,就瞧见几人往自己这儿走来之时,他立马跃起拔剑,幸得今夜月光明亮,双眼在适应了黑暗环境后,现在才稍稍能看清这些刺客动向。 吕不韦持剑与众多刺客互搏,小小屋内瞬间乱成一团! 刀剑相互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也听见有人惨叫声不断,那脚步声似乎快要把地面踏穿了般混乱,躲在床下的嬴政看着一切的发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吕不韦迎敌,还不忘刺客得谁命令来取人性命,可这帮人根本不语,只管搏杀! 见此状况也不是长久之计,吕不韦虽抵挡了数度砍杀,可毕竟自己武功没有那么高强,若是拖延得时间越久,恐怕越是危险! 正当吕不韦杀了几人,欲叫嬴政先逃时,自己所带的士兵终于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屋内瞬间灯火通明。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了这帮刺客的面目,见他们每个人都蒙着黑面,身着黑衣,个个手举大刀,看起来十分专业,必定是有人特地训练! 小小屋内挤满了人,那几个刺客也不见胆怯,见士兵来应援仍是拼死砍杀,瞬间地上躺满了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 “嬴政!快!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 吕不韦右手持剑拼杀,左右去床下拽出嬴政,嬴政十分机灵,听吕不韦这样说,也连忙爬了出来。 十二岁的嬴政,还未有机会持刀舞剑,自然也没什么战斗力,甚至今日这般血溅当场的景象也从未见过,小小屋内,横躺了数具尸体,被砍的七零八落,令人心惊! 嬴政阴鸷着脸,也猜不透他到底是怕到失了魂,还是冷静到冷眼看待此刻的拼杀,就见他被吕不韦护在身后,一句话也未说。 吕不韦右手持剑,左右护着嬴政在身后,虽此刻是生死存亡之时,可吕不韦也明白,若是嬴政死了,自己也必死无疑! “快,你从窗逃走,这里是二楼,并不高,你跳下去逃入林中躲起来,待我这杀光刺客,你再出来!” “吕先生!我怎能一人逃走?” 嬴政终于说话了,他拉住吕不韦的袖口,不愿离去。 吕不韦见他有情有义,更是感动 “他们的目标是你,有人要你死,嬴政……你千万记住,你的回秦路,必将改变秦国未来,你的归来,阻碍了太多人的利益,今日这般场面,我想仅仅只是开始罢了!你要习惯今夜的惨状,因为……那必定是你人生中最寻常不过的事了!!” 嬴政见眼前刀光剑影,火把晃动的眼睛疼,屋内砍杀声不断,自己虽想冷静,可也无法阻挡本能,他虽是害怕,可也不愿让人发觉。 吕不韦将嬴政护到窗边,再次催促道。 就在此时,一刺客眼疾手快,趁着他分心之时,竟一刀砍向吕不韦右臂,吕不韦的右臂顿时鲜血淋漓,见他吃痛,连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 第32章 王翦救驾 “吕先生!” 嬴政见吕不韦挂彩,心急如焚。可吕不韦虽负伤,也未松懈护着嬴政的左手。 “快,跳下去,逃走!” 吕不韦面露痛楚,刚扭头想吩咐嬴政,那刺客又逼近,见他大刀举过头顶,想一刀砍死眼前二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嬴政竟急中生智,弯腰捡起吕不韦掉落的长剑,在任何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竟一剑刺向了逼近的刺客! 这一剑,正中刺客腹部,嬴政阴鸷着双眼,在暗夜中,这双眼竟让人惊惧,见他恶狠狠地看向刺客,剑挑破皮肤,直达肌理,又深入内脏的触感,是柔软又略带紧实的感觉,这种奇妙的触觉由着刀尖传向嬴政内心深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毫不犹豫,他没有害怕,甚至血溅到脸上,他也未眨过眼。 吕不韦见他如此勇猛,也是出乎意料,那被嬴政刺中的刺客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就缓缓倒地而亡。 “走!” 吕不韦见嬴政抽刀,看着尸体发愣,又催促一声。 “我母亲,我母亲还在隔壁,我要去救她!” 嬴政提着剑,已经察觉不到害怕了。 直到此刻,吕不韦才想起赵离姜,那个女人从刚才到现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不知是死是活,可如今局面,要冲出去救她,实在太难。 “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先逃出去,待我回去救她!” 吕不韦将嬴政推到窗边 “快走!你母亲我定会救出她!” 嬴政犹豫再三,仍旧不肯离开,吕不韦见他这样更是着急 “你难道不信我吗?你母亲定是安然无恙,若是有难,以你母亲的性格,会不呼救吗?” 他又推了把嬴政 “还不快走,若是你死在这里,大秦还有何未来?” 嬴政见屋内情景,也知晓吕不韦分析的有理,见他右手负伤仍拼死相护,若是自己死了,这一切都白费了,若是自己在这里死了,那自己还怎么报仇?怎么创建大业! 只稍稍犹豫片刻,嬴政便从窗跳了下去,吕不韦见他落地滚了两圈,连忙起身往林中跑去。 他一定是大秦的希望!不,他有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希望,自己一定不会看错人的! 嬴政不敢停下脚步,从窗户跳落着地虽是吃痛,可他仍马上起身往林中跑去,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已是深夜的空气里有那么点凉意,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在此刻也弥漫开来,今夜的遭遇,嬴政永生难忘。 他回头,见那馆舍内有火光跃动,似乎还能听见砍杀声,直到他跑入林中,才发现有四五个刺客也紧随其后,朝自己奔来! 嬴政惊恐,自己此刻手无寸铁,如何与他们搏杀?若是被抓,岂不是只能坐着等死? 他加快步伐进入密林,可林中树木密密层层,更是杂草丛生,别说跑了,连走路都一磕二绊,嬴政还未跑多远,那伙人就追了上来。 “你还想逃!有人要取你性命,你能逃去哪里?!” 刺客脚步急促,还未跑出多远,就将嬴政捉住,按在了地上。 月色下的嬴政,虽是被刺客按住动弹不得,可此刻生死时刻,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你们是受何人指使,这般费劲心机来杀我?” 嬴政语气平和,看不出有任何害怕。 此刻嬴政躺在地上,被数把刀抵着,哪里还有动弹的机会! “你若想活命,就别回秦,乖乖留在赵国做你的质子不就好了!” 刺客虽语气凶恶,可这句话令嬴政突然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 “我已知晓何人要害我了!既然此人这般害怕我回秦,我倒是非去不可了!你们若是有这本事杀了我!我嬴政也认命了!” “但是……” 嬴政恶狠狠地看向刺客,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所表露的野心与胆量,令在场所有人都心惊! “若是今日杀不得我,我日后必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望向馆舍方向,吕不韦没有带兵追来。 难道今日……就是我嬴政将死之日吗?我的满腔热血难道就要在此地结束?大业还未启程,就要这般窝囊而死? 嬴政缓缓闭上眼睛,在眼前浮现的人,是式弥…… 没想到才分别,就要天人永隔,实在讽刺! 就在嬴政祈祷着最后时刻出现奇迹之时,从远处林中突然射来数发箭,竟一一命中刺客,还未等嬴政反应过来,那些围着自己的刺客已倒地不起。 “谁?” 出手之人是敌是友还未分清,就瞧见一身着白衣之人奔于面前。 见他手持弓箭,意气风发,让嬴政大惊! “你,是王翦?” 眼前之人竟然是当初街市,仅有一面之缘的王翦! “你怎样?有无受伤?” 王翦见嬴政满脸血,异常落魄。 “我无事,你怎会出现的?” 这也太有缘了!竟然在这荒郊野外碰到了王翦!没想到他再次出手救了自己! 王翦还未回话,就见林中又走出一位男子,同样手持长剑,见他须眉皓然,虽已有白发,却身形魁梧,看似颇为勇猛 “此人……” 王翦将嬴政拉起,笑着介绍道 “他是我父亲王懿,我们周游列国,于几日前准备回秦,原是今夜想寻馆舍住下,可不巧,附近仅有的一家馆舍已被人包了,我与父亲无处落脚,才在林中席地而睡。“ 嬴政方才经历了一场大劫,此刻心绪未定,只是惶惶朝王懿点了点头,又马上说道 “吕相国与我母亲还在馆舍内,方才我们遇到了一伙刺客,已拼杀许久,我得回去看看情况如何!” “吕相国,可是吕不韦?” 王懿眉头深锁,问道 “正是!” “你是……何人?” 嬴政回复道 “我乃秦庄襄王之嫡子,嬴政!” 在馆舍杀出一条血路的吕不韦,在众多士兵的保护下,才从屋内逃脱,他飞着步子冲入赵离姜屋内,只期盼着别让自己看到一具尸体! 赵离姜坐在床沿边,望着冲入自己屋内的几名刺客,倒也不慌,仍是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怎么,要杀我?何人指使?” 她轻缓又温柔的语调,跟现在的血腥杀戮,一点也不匹配。 第33章 漫长的夜 赵离姜这一置身事外的举动,倒叫眼前的刺客不知如何是好了,几人犹豫不决不敢上前,也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赵离姜笑着,见这几人露怯更是不屑,自己什么阵仗没见过,就这几个杂兵还想杀我?若是让我知晓是何人所为,我定要杀了他泄愤! 她抬起一条美腿架在床上,朝着刺客勾勾手指,颇具挑衅意味的笑容,悠扬着声调,娓娓道来 “打打杀杀有何意思?还不如今宵快活,如何?” “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会上你这淫妇的当?!” 其中一个刺客见赵离姜根本不怕,恼羞成怒,一剑指向赵离姜 “信不信我杀了你!” 听闻刺客出言不逊,原本露笑的赵离姜脸一沉,不屑道 “就凭你们,也想杀我?你们可知我夫君何人?是秦庄襄王,若是让他知晓,定会将你们几个狂妄之徒五马分尸!” “你能见到秦庄襄王再说!如今逞什么口舌之快!” 赵离姜见这几个刺客根本没被自己的美色迷惑,才稍稍有些恐慌,她瞟了眼屋外,见这该死的吕不韦竟然还没来救自己,更是恼火。 “行,要杀要剐随你们,谁叫我孤苦一人,无人保护呢!” 赵离姜双手一摊,忽地放松下来 “要杀便杀,我也无法反抗!” 见这几人哪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以提剑步步紧逼,赵离姜虽是害怕,可也强忍着恐惧,她哀叹道 “我生的如此花容月貌,若是你们要杀我,可否让我死得体面些?休要坏了我的尸身。” “都是要死的人了,哪里管的了这些!” 只瞧着刺客一抬手,剑就要当头劈下之时,吕不韦等人及时赶到,几人搏杀片刻,将闯入赵离姜屋内的数人砍杀殆尽! 尸块遍地,赵离姜才稍稍有些觉得犯恶心,血腥味涌入鼻腔,她连忙用帕子捂住鼻子。 “如何?可有受伤?” 吕不韦见状连忙上前询问。 赵离姜见他来,并不觉得感动,反而恼怒,她当着众人面,竟狠狠给了吕不韦一耳光 “我同样有难,为何你没有想过我的安危?!若是我有什么差池,你难道真能安心不成?!” 直到此刻,赵离姜才泪如泉涌,委屈不已。 被扇懵了的吕不韦也不恼怒,只是摆摆手,让剩余士兵退下。 “那……你可有受伤?” “老娘命大!自然无事!” 赵离姜擦着泪,分外委屈,而后,她又问道 “政儿如何?这些刺客可都杀了?!” 吕不韦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怏怏回道 “大抵无事,我已派人去寻。” 今夜惊魂时刻,终于过去了,吕不韦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他拉起赵离姜,两人准备寻了嬴政再次上路,在绕过尸体时,赵离姜想起方才竟然有人辱骂她,顿时恼怒不已! 见她双眼寻着满地尸体,不一会儿便看见了刚才出言不逊之人,气的她抽出吕不韦腰间佩剑,又狠狠朝尸体刺了数刀 “你竟敢对我无礼!我要让你知道知道我赵离姜可不是好惹的!若是在秦国,我定将你九族尽诛!” 吕不韦与赵离姜出了馆舍,就瞧见嬴政平安而归,身边还多了两位义士。 “吕相国,方才我在林中险遭不测,幸得这二位相救。” 方才经历了一场杀戮,忽地看见生人,也是多了分警觉,王翦见他上下打探自己,狐疑模样。也知此人并不欢迎自己的道来。 “既然你已平安,我与父亲就不多加打搅,我们……后会有期。” 王翦抱拳,说着就要告别。 可嬴政再见他,满脑子都是从前式弥提醒他的那句话,日后一定要重用王翦,此时两人偶遇,嬴政又怎会让他们离开。 “二位先别走。” 他急忙喊住,又转头对吕不韦说道 “王翦与他父亲王懿,都是江湖侠客,颇有仗义之心,方才他们舍命相救,我们若是不表示感谢,实在说不过去。并且……王翦武功高强,若是能留这样的人在我身边辅佐保护,我定不会再遇到今夜的事了……” 方才林中,嬴政已向王翦说明回秦之意,两人虽只见过两次,可两人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也颇聊的来,谈话间,嬴政也明白,王翦虽四海为家,可也有心想要寻一仕途施展才华,此人不管谋略还是武力都十分高强,若是能留下他,定是有利无害的! 吕不韦仍是犹豫,嬴政又说道 “我虽为秦国公子,可我却手无缚鸡之力,王翦与我年龄相当,我若是能跟着他学些兵法剑术,关键时刻也能自保啊!何必像今夜这般落魄呢。” 王翦见嬴政为其求情,向吕不韦做楫,随后说道 “当今秦国并非七国之首,如今各国对秦也是虎视眈眈,在下一直寻求明主,想扶持他完成大业,若是吕相国能给予此次机会,在下必定感激不尽,对公子嬴政,也绝无二心!” 吕不韦捋着胡子,见此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一身正气。 嬴政说的也有道理,虽有宏才大略,若是无持剑的能力,也难以杀出一条血路啊! “行,待我回秦见了国君,定会向国君提及此事,叫王翦,同你一起。” 留在赵国的式弥,经历了生死一刻后,还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活着真好!活着真好啊! 她感慨不已。 站在一旁的李牧见她躺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询问道 “你还不起来?” 式弥才想起自己躺在大马路上,见她挣扎了两下想爬起来,却发现双腿跟面条似的,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我,我腿软了……” 李牧见她实在落魄,只好将她扶起。 他搀着式弥,又询问道 “今夜你打算如何过,还是回屋?” 李牧语调冷冷的,面对这般凄惨的式弥,也是毫无表情。 “不……” 式弥赶忙摇头,如今她后怕不已,哪里还敢回屋一人睡去。 李牧见她浑身打颤,思索片刻,才问道 “若是你害怕,可到我府中借住一晚。” 式弥怎么也没想到,李牧竟然如此慷慨,那副冷面之下,定是有一副热心肠! 第34章 李牧府上 李牧扶着式弥,想让她上马,可式弥却站在原地不动,面露难色。 “怎了?” 式弥尴尬的笑了笑,才说 “我,我方才受了惊吓,现在浑身无力,连马背都爬不上去了。” 李牧见此情景,面露难色,随后犹豫片刻,才将式弥抱上了马 “李将军,对不起,今夜真是劳烦你了。” 两人走在无人的街上,李牧牵着马,式弥坐在马背上,都无话。 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只有马蹄声,式弥只觉得两人太过安静,反而有一股尴尬的气氛。 “你可知今夜要害你之人,是谁?” 李牧终于开口说话了,此人惜字如金,断然不会多言。 “难道今日杀我之人,不是赵炎太子吗?” 提及太子,李牧的话才多了些。 “不是太子所为。” “你怎那样笃定?” “太子虽爱惹是生非,也有些顽劣,可绝不会伤人性命,更不会大费周章叫刺客来杀你,若是他真想杀你,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你在赵国无权无事,杀你如同砍树般容易。若要动手,待赵政走远就可杀之,何须等到入夜。”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令式弥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若不是太子,那会是何人,要取自己性命呢? 来到李牧府邸,他唤了位婢女替式弥检查身上有无伤口,又差人端了碗安神汤,没有多言,便走了。 在李牧府邸,自然是安全的,直到式弥再次躺在床上,才安心下来。 想要去回忆与嬴政在一起的日子,可思绪混乱,躺在床上不久,就睡去了。 待到第二日,已是日上三竿,式弥才睡醒。已经许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也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 她见屋内站了几个丫鬟,见自己苏醒,上前齐齐喊了声 “式弥姑娘。” 式弥愣在床上,大脑成了一片空白,竟然断片了。她忘了自己已经身处战国多时,也忘了昨夜的惊魂遭遇,直到丫鬟端着盆,请她洗漱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自己抛弃了现代的所有,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古人’。 用了早餐,不,已经可以说是早餐连着午餐的一顿吃食。 “请问,你家李将军还在府中吗?” 昨夜太过惊恐,连一声谢谢都未说出口。 “我家将军此刻正在后院习武,姑娘若有事,待我去通报一声。” “不……” 式弥连忙拒绝 “他若是有事,我怎能打扰,昨夜他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得亲自去,当面对他说声谢谢,才能安心。” 李牧的府邸相当气派,可见赵王对他十分看重,什么屋子钱财,通通都大肆赏赐于他,式弥见这府中只有丫鬟,并未见过夫人。可李牧一表人才,又是赵国名将,却年近三十仍未娶亲,也是相当奇怪。 她随着丫鬟去了后院,瞧见他挥着手中长剑,一招一式相当威严有劲,挥舞的剑花更是出神入化,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式弥并未打搅,而是站在远处等候,直到李牧练完,才上前。 “李将军,昨夜幸得你伸出援手救我,否则……我恐命已休矣!” 李牧不言,而是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随后才说道 “此后,你有何打算?仍要独居?” 式弥愁眉不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战国时代的腥风血雨,这个时代,杀戮成兴,自己这样的小女子,怎能独活?!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我,还没有想好今后打算。” 见她忧虑,李牧问道 “燕国太子与你交好,赵政又将你托付于他,你可投奔燕国太子。” “燕丹……他也是生活的水深火热,还要叫我去打搅,实在,实在有些难以说出口。” 式弥知晓燕丹的难处,如今赵政归秦,独留燕丹一人在赵,他心里怎会好受。 李牧虽少言寡语,可也知晓式弥犹豫不决的原因,他见她低着头,颇为无奈。 “燕国太子虽在赵国做质子,可他与赵政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是燕国已定的太子,不管如何,我们赵国定不会害他性命,若是他死在我们赵国,我们也会有麻烦,所以你尽管放心,燕国太子那儿,很安全。” 李牧见她不语,又补充道 “赵太子虽顽劣,可从未让燕国太子难堪过,所以你放心,若是赵太子刁难你,燕丹也会出面替你求情的。” “是,李将军分析的也有道理,如今生死存亡时刻,我自然不能鲁莽行事,我不知是何人要害我,也不知他还会不会再派杀手,一人独居,确实危险。” 式弥朝李牧行礼后,说道 “李将军,昨夜救命之恩,式弥永生不忘!谢谢你收留我一晚,时候也不早了,式弥就先告退。” 大概是担心她拉不下脸面去燕丹那里。李牧犹豫片刻,说道 “你且等我片刻,我随你一同去燕国太子家。” 两人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今日李牧没有骑马,而是与式弥并肩同行,两人说起来也并不熟,也从未聊过其他事,见着眼前人潮涌动,这两人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式弥想寻些话题,可李牧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切入不了什么话题,一路走来,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未说过,若是要跟他聊天,实在难度太大! 两人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见李牧没有想聊天的意思,式弥也就不再说话了。 两人经过一个摊位时,式弥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她停下了脚步。 李牧未察觉,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没人了,转身见她站在摊位前,一动不动。 “怎么了?” 他走近,向式弥所看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贩卖浆水的小摊贩。 “这是什么?” 虽在战国数月,可式弥仍未了解现代的饮食风格,见一人不断从酒坛中舀出一勺勺浆汁,只觉得有股清甜的香气,令人心情愉悦。 “这是浆水。” “浆水……是用什么做的?” “是用稻米做的一种汁水。” 见她好奇,李牧又问道 “你从未见过吗?” “是,我倒是头一次见。” 李牧从怀中取出两枚布币,对着店家说道 “麻烦给我一份浆水。” 第35章 燕丹留人 “不用,不用……” 式弥见李牧掏钱给自己买东西,连忙拒绝 “我只是好奇罢了,并未想喝。” 话还在嘴边说着呢,那一碗浆汁已经递到了面前。 见着洁白如玉的浆水,式弥顿时有些羞愧,难道自己表现的特别想喝吗?连李牧都发现了。 “你不必客气。” 李牧见式弥犹豫,又说道 “若是没尝过,试试也无妨。” 见他都这样说了,式弥哪里好意思再拒绝。 凑近那碗浆水,有一股自然发酵的,微微的酒香气息,闻着倒特别像现代喝的酒糟味道。 式弥浅尝了一口,有股甘甜的味道顺喉而下,随后,酒香满口,沁人心脾。这浆水虽与现代的酒糟味道相似,但更加浓郁醇厚,香甜气息也更加浓烈。 “这浆水的味道,还真不错,我来到这里数月,第一次喝到如此美味的东西。” 式弥对李牧笑了笑,又喝了一口。 “这物有些酒气,你若是喜欢,可不要贪嘴,醉倒街头可就不好了。” 两人因为小小一碗浆水,倒打破了方才无话的尴尬局面。 式弥贪嘴后,又与李牧一同去了燕丹家。 燕丹见式弥与李牧走在一起,十分惊讶,这仅仅一天未见,这两人难道已经熟识了?李牧向来难以沟通,竟然跟式弥走在一起,当真一奇景。 燕丹虽不知两人来意,可也连忙招呼。 “李将军光临寒舍,三生有幸,快请进。” 可李牧压根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事,见他摇摇头,说道 “我只是将她送到你住处罢了,就不多叨扰。” 还未等燕丹再多说两句,就自顾自迈开步子走了。 燕丹望着李牧走去的方向,见他身影渐远,才问 “你怎会与他走在一起?” 式弥面露三分难色,低声回复 “还请屋里说。” 两人在屋里谈话,式弥将昨夜发生之事告诉燕丹,听的他额头直冒冷汗! “你可知害你之人是谁?是赵太子?” 式弥摇摇头 “我也问过李牧将军,可他说绝对不是赵太子,若是他要除掉我,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燕丹思虑片刻,又言 “你来赵国不久,若是与人结怨,也只有赵太子一人……” 他想了想,又缓缓说道 “难道……此人原本是来杀阿政的?听闻他要回秦,想除之!” 这话,听的式弥脖子一凉。 “倒真有这可能,难道……那人奉命,不管屋内是何人,统统除尽?!” 两人都心知肚明,嬴政回秦,也是走上了一条更加艰险的道路,那条路的尽头,究竟是布满荆棘,还是繁华大道,一切的一切,只能靠嬴政自己一人。 这是一条成为帝王的道路,孤独却又充满诱惑,嬴政只能往前走,绝对不能回头。 屋内无声,式弥却在踌躇着该如何开这口,嬴政的屋子是不能去住了, 孤生一人,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还会不会遇到这样可怕的事。她有想过去投奔彭双林,可这家伙的情况比自己更糟糕,那破院的瓦片都快掉光了,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自己怎么还能去打扰他呢,况且……彭双林本就不愿与人为伴,思来想去,还是燕丹这儿,最为稳妥。 正当式弥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该求燕丹收留自己时,燕丹却先开口了 “如今你那住所,定是不安全,现在时局动荡,你若是一人独居,也实在不妥。这次幸运,正巧李牧路过救了你,若是还有下次,难道李牧又如此凑巧路过吗?” 燕丹叹了口气,又说道 “如今我这住处,虽有些破落,你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搬来与我同住,我既然答应了阿政要照顾好你,怎能让你遇险呢。” 燕丹这几句话,打破了式弥的尴尬,她自知脸皮薄,一定开不了这口,没想到燕丹却主动邀请。 见式弥不语,燕丹笑得有些无奈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适合?你倒是放心,我并非一人独住,这隔壁屋子还住着我的母乳。” “哪里哪里。” 式弥擦着泪,倍感温暖,燕丹为人亲切又善于观察人心,他定是知道自己此趟来意,怕自己拉不下脸开口,便主动提及,心思实在细腻。 见他比自己也大了只有两岁而已,却做事细腻周全,谈吐得体,不禁暗暗佩服。 燕丹见她红着脸,又哭又笑的,不知其中为何 “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家了?还是……想阿政了?” 式弥摇摇头,笑着回答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燕丹你十分亲切,我来到赵国无依无靠,若不是你这般照顾,我倒真觉得这一年有些难熬了。” 燕丹笑得有些腼腆 “你这般夸赞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你不嫌弃,可叫我一声燕丹哥哥,我一直都把阿政当成自己的弟弟,既然你与他有情,自然也是我的妹妹,赵国的日子虽有些清苦,但你我……也应当全力以赴,苦中作乐也好啊。” 燕丹笑着 “要叫我说这些话,倒真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向式弥,忽见她脖子有道细细的伤口。 “是昨夜遭难受的?” 他的表情有些焦急,连忙起身向屋外走去 “我去给你寻个郎中瞧瞧。” 式弥连忙拉住他 “不必麻烦,只是小伤口罢了,昨夜已在李将军府上敷过药了。” 式弥眼角泛泪,备感温暖 “谢谢你,燕丹哥哥。” 嬴政仍旧在赶往秦国的路上,这次出师不利,吕不韦带来的士兵虽是精挑细选,但也难敌突袭而来的刺客扫荡,虽损失了不少兵力,但好在嬴政与赵离姜都无事,此事也算因祸得福,让他遇到了王懿与王翦两员大将。 原是抓了几个残党,想逼问是何人所为,可这些人十分忠心,还未等吕不韦多问两句,竟然一个个都将藏在舌下的药丸嚼碎,服毒而亡了。 此次遇刺,也让吕不韦更加多了个心眼,自己来赵寻嬴政回去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归途,看样子并不会一帆风顺啊! 不过现在的吕不韦,有着更加头疼的事,那就是赵离姜,自从自己因为急于去救嬴政而忘了她,这女人一路而来各种不悦耍性子,已叫他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第36章 王后之路 大队人马缓缓前行,赵离姜的心情就没好过,整日黑着脸不说,还天天使唤吕不韦,两人虽是旧相识,可如今吕不韦是秦国相国,于情理而言,都有些出格,可赵离姜根本不管这些,而吕不韦也自知扔下她不妥,也不敢反驳,两人只好这般黑脸红脸的,往秦国赶去。 午间车马休整,几人寻了片林子休息,赵离姜却坐在马车内不下来,喊着吕不韦把吃食端去马车上。 吕不韦也只能无奈摇摇头,虽是万般不愿意,可也抬起屁股准备去端食物。 “吕相国,您倒不必这般迁就我母亲,您越是顺从,她越是要玩弄您。” 嬴政从中劝阻,已经有好几日了,母亲的气也未消,看着吕不韦逆来顺受,嬴政自然也要从中劝解。 吕不韦尴尬地笑笑,摇头叹气道 “我自知对不起她,若是这般能让她消气也好,若是让她憋着一肚子火,保不住又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说罢,就端着食物钻入了马车内。 见那赵离姜正端坐着,黑脸呢。 “怎么?还不消气?” 吕不韦笑呵呵地将食物放在她面前,好言好语陪笑道 赵离姜见他这几日倒是对自己相当上心,虽有些开心,可也更加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跟自己逢场作戏呢?别说情了,半分爱可能都没有,与自己缠绵也仅仅只是好女色罢了! 也因为遇刺,吕不韦弃她而去一事,让赵离姜更加明白,男人不可靠,自己若是要寻棵大树,绝对不能完全依靠男人,而是要将男人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武器,让自己走到更高的地位,拥有一个国家独一无二的权势才可以! 赵离姜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从吕不韦手中拿过一块干粮。 “怎么最近,吕相国对我如此上心了?要叫你亲自为我送吃的,我倒有些受之不起了。” “这样若是能让你消气,我又有何不可呢?” 见她语气变得轻缓,也该不生气了? 赵离姜笑着,有些讽刺的语气,又缓缓说道 “你,是不是怕我回秦见到王上,将我们这一路的欢愉告诉他啊?” “你……” 吕不韦连忙捂上她的嘴,告诫道 “你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这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赵离姜并不怕,而是撇开吕不韦的手,又说道 “倘若你不想王上知道,今夜你来我房内!” 见她越来越离谱,吕不韦虽是懊恼,可也不敢表露于脸上,只得在心中暗暗骂了几句,随后又软着语气说 “秦国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你我都应该收敛些,若是被王上知道,不止你我性命不保,还要连累嬴政。” 赵离姜见他搬出嬴政来压自己,她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屑地说 “好啊,若是你晚上不来,就在这儿,你陪我欢愉,我就不再生气,也不告诉王上。” “你疯啦?!这里是马车,外头全是士兵,嬴政也在呢!” 吕不韦见她根本不听劝告,也有些恼火 “你若是一路都要这样,那我也是束手无策,随你去恼了!” 他一甩袖子,刚想下马车,赵离姜立马拉住了他,随后,她略带阴沉的表情问道 “如今秦宫,子楚的宠姬是谁?” “是……成蟜的生母,韩国送来的美人,越姬。” 赵离姜媚眼一挑,又问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见她话题转变的这么快,吕不韦都还未搞清缘由,愣愣地回道 “生性温和沉静,不喜争斗。” 赵离姜冷笑了几声,又对吕不韦说道 “那么,那个成蟜呢?比起政儿,又如何?” 此话一出,吕不韦算是明白她要干嘛了,他甩掉了赵离姜拉住的袖口,整理了几下衣冠,也坐在一旁。 “成蟜虽才八岁,可三岁背诗词,五岁作文章,八岁,就可与王上论些政事了啊。” 这些话在赵离姜耳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她不屑地笑了笑 “怎么?就算他是神童,难道子楚还想废长立幼?” 赵离姜翻了个白眼,又问道 “若是他们母子这般得宠,子楚也不会叫我们回去了?既然叫了我们回去,政儿立为太子,也是摆明的事了?” 吕不韦看着她,见她虽有野心,也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虽长子理应继承大统,可若是国君有意立幼子为太子,也无法避免一场杀戮,而这场杀戮的中心,就是嬴政。 不管嬴政是立为太子,还是成为秦公子,都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子楚病重,大抵是过不了多久了。” 这一句话,令原本板着脸的赵离姜忽地一震 “当真?” “自然是真,我怎么拿掉脑袋的话说给你听。” 赵离姜的眼中自然是没有悲伤的,与子楚的结合,说起来就像被人推着往前走,别无选择,就连生下政儿,也只是有了,就生下,仅此而已罢了。他在嬴政两岁时,与吕不韦趁着两国交战逃走,也完全没有想起我们母子,若说有什么夫妻之情,那也早就被这动荡的岁月,搅得消散殆尽了。 当初吕不韦将自己送给子楚,为了仕途,如今……子楚既然称王,自己也理应拿到应得的荣华富贵啊!不然在赵国白白受了这些年的委屈! 那个叫越姬的女人,跟着子楚在秦国过着安逸甜蜜的生活,怎能让她抢了自己儿子的位子,怎能让她做这个王后! “怎么?听到子楚病重,心里不好受了?” 见她眼神黯淡,吕不韦还以为她顾念旧情呢。 赵离姜听了这句话,只是嘴角抽了两下,冷笑道 “他对我无情,我怎可能还眷恋他呢?” 那黯淡的双眼,忽地浸入了对权力的渴望,变得璨璨生辉,她像是忽然看清了什么,笑着,悠悠说道 “这次回秦,我要拿回属于我的荣耀与地位!吕不韦,你明白吗?你不仅要辅佐政儿登上太子之位,你也要帮我成为大秦的王后!我不准任何人抢走这个位置!” 她满是野心地看着一旁呆住的吕不韦,又说道 “既然子楚如今的宠妃是越姬,你要帮我除掉她!不管她的儿子多优秀,都不可以夺走属于政儿的位置!我也要当国君唯一受宠的女人,不管是谁跟我抢,我都不会放过她!” 第37章 昭然若揭的野心 “你们后宫的争斗,我怎么帮你除掉越姬?” 吕不韦摆摆手,只觉得听着就麻烦 “她的儿子若为太子,日后登上王位,还会重用你?” 吕不韦当然知晓其中道理,只是他在试探,试探眼前这个女人,到底要把这件事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当初你在赵国,好吃好喝地优待子楚,更是替他寻找门路,散尽钱财替他打点一切回秦,甚至……还把自己的爱妾都送他了。这么大的恩情,若是你能在他面前替政儿,替我说上几句好话,也不枉我在赵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啊。” 赵离姜偷看了一眼吕不韦,见他面色不动,也不语,又说道 “若是……你真的能将政儿扶上太子之位,助他称王,助我成为太后,我就叫政儿……拜你为仲父……如何?待政儿为国君,你可亲自辅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两人在马车内已经许久,连嬴政都开始觉得不妥。 一旁年长的王懿自然看出了端倪,见这吕不韦一路走来与赵离姜甚是亲密,两人一个为臣,一个是国君的姬妾,种种行为,都已越界。 王懿笑笑,却不语,他知道吕不韦治政的才能,也知晓他的雄才大略,可此人野心与胆量实在过大,若是没有一个比他更强,更为狠辣的人压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权倾朝野,这君王的权力,用不了多久,也会倾斜! 王懿与王翦二人,两人总有种深不可测的气质在身,嬴政一眼就看出,这王翦是人中豪杰,他的父亲王懿,更是高深莫测。 见他不语望着周围,虽是看似云淡风轻模样,却又像是看透一切,竟让嬴政有几分寒意 “王先生,不知回秦后,可有意向面见国君?若是您愿意,以先生的才华,必定有一番作为。” 嬴政从未对一人如此敬重过,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细细考量,自己年龄尚小,他已是人到暮年,自然看尽世间百态,若是言语轻佻,只怕被他轻视。 王懿自然知晓眼前的少年是谁,他摇摇头,语气倒分外亲切 “我对高官厚禄一直都没有任何兴趣,只喜游山玩水,只是我儿王翦,不甘于平凡,也不愿此生碌碌无为,你若想给国君举荐人才,倒是可以推荐他。” 王懿看着王翦,笑着说 “你们二人年龄相仿,能聊的话题自然更多些。我已年老,对名利早已不放在心上,这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我是断然不会参与其中的。” 说罢,他又看向了马车,吕不韦仍未下来。 这一番话,也在嬴政意料之中,但几句交谈下来,嬴政倒觉得王懿虽看起来有些严肃,难以亲近,可若是与他有共同话题,倒也不算难以接近。 王翦从前虽与嬴政只有一面之缘,可回去后,也念念不忘此人,见他虽是年幼,可已显露龙凤之姿,将来必定成就一番霸业。王翦不像他父亲,想做个逍遥散人,如今时局动荡,各国之间危机重重,男儿志在四方,若是今生不能成就一番霸业,倒也枉度一生! 嬴政看向王翦,脑中全是从前式弥说的那句话,自然也不会看轻他,就像式弥说的那样,王翦绝非寻常之人,若这帝王道路要有人替自己披荆斩棘,那王翦,绝对是不二人选! 两人相伴几日,早已无话不谈。 “你可还记得,从前见过的姑娘,式弥?” 嬴政问道。 王翦思索片刻 “可是从前街市,与你走一起的那个姑娘?” “是。” 嬴政有些怀念的语气,悠悠叹道 “当初我与你在街市偶遇,回去后,式弥竟然告诉我,若是以后我回秦,定要将你寻来。她说……以后我与你,定能成就一方霸业!” 此话一出,王懿的眼睛倒亮了,原本不喜多问的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这姑娘,真说了这样的话?” “是,当初我还不了解她说这些话的缘由,如今看来,她似乎早就料到我们还会再度相遇,若不是遇见王翦,我怕是早已命丧刺客的毒手了!” 这番话,让王懿面色一沉,心中隐隐察觉了一丝异样。 几人聊了许久,吕不韦才从马车内出来,见他佯装正经的模样,假装无事发生,整理了下衣衫,随后向四周望了一眼,就看到嬴政与王懿父子俩在交谈。 这一看,吕不韦跟王懿倒视线刚好对上,两个老狐狸只是对视了一秒,内心早就把对方目的摸得一清二楚了! 吕不韦看着王懿,当然也知晓他不是普通人,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目盯着,倒有那么几分心虚了。 他一定是知晓马车内发生了什么! 老谋深算的吕不韦,突然就有些心虚,可王懿始终望着他不语,也不笑,惹得他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随后下了马车。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又要出发了。 王懿起身,看着吕不韦去了队伍前头。 “明天,我就要与你们道别了。” “怎么了父亲?为何突然要走?” 王翦见父亲突然要与自己分道扬镳,急忙询问 相对王翦的不舍,王懿倒是多了几分潇洒,他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浑厚充满了力量 “我本就喜云游四海,陪你们走了这一段距离,也够了。” 他看向嬴政,又看向王翦,满目钦佩又充满了期待 “你们二人,定可以开创一番大业的。” 父亲去意已决,任谁都无法再挽留的,王翦明白。 王懿陪着大队人马,走到天黑,走到他们再次寻到馆舍歇下,便要告辞了。 吕不韦和赵离姜自然不会挽留,吕不韦见这老头高深莫测,对他十分防备,若是这人不在,倒省心不少。 见他要走,王翦与嬴政想送,可王懿却只让嬴政一人跟来。 两人并列走出馆舍,走到了处湖边才停下脚步。 “当今世道,你是如何看待的?” 王懿突然抛出了个一时间难以解答的问题,直叫嬴政摸不着头脑。 “如今七国纷争,你可有想法?” 第38章 战国求生 王懿的这句话,令嬴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先生,对当今七国局势,您有何见解?我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嬴政对王懿毕恭毕敬,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老者,定是位不同凡响之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一鸣惊人! 王懿捋着胡子,笑容满面,少了原先的那份疏离感,倒显得分外亲切。 “秦公子,您说,您虽年幼,可我仍想听听,您对这个局面,有何看法。” 嬴政上前走了两步,他望向王懿,虽然眼前之人比自己足足大了五十多岁,可他却想从自己这个少年口中听到对当今局势的见解,嬴政虽不理解其中缘由,可也并未胆怯! 自己所要走的这条路,早就刻在心里了。 他沉默片刻,语气缓慢,却充满了力量与决心! “历史潮流,浩浩汤汤,七国不断改革,变法,集权,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做到同时牵制六国的能力,故而让这七国之间战争不断,尔虞我诈,惹得民不聊生。当今……若是有这么一个能力强大的领导者,能同时牵制这六国,完成一统大业,开创新的先河,制定更加完善的变法,更加统一的改革,我想……如今七国之乱,必定能平息!” 嬴政说罢,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对相识不过数天的人,说着这般气吞山河的话。 “我想做这样一位君主,我想开创史无前例的一统大业!这就是我的野心!” 王懿不断投来赞许的目光,随后嬴政又开口道 “王先生,这样的霸业岂是我一人能完成的,我需要贤臣良将!不知您,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呢?” 王懿笑而不语,只是捋着胡子,随后,他才欣慰地说 “老朽并非您的贤臣,自古贤臣良将众多,怎会有穷几时呢?若是有一双能发掘贤臣良将的眼睛,定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的。” 王懿笑着,又说道 “您若是有这样的野心,我也安心了。” 他看向嬴政 “您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就像您今日所说的这些目标,统统可以实现。” 他说的如此笃定,就好像已经看到了这片太平盛世那样,嬴政有些疑惑,不管是他,还是式弥,他们都说过同样的话。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王懿未接话,而是像自言自语似的,悠悠提到 “方才你说的那个叫式弥的女孩,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吗?” 提及式弥时,总是能触及到嬴政柔软的内心。 “是,她见我的第一面,就这样说过,说我必定能成就一番霸业。” 嬴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 “在我只有三岁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街市算命之人,说我日后必定能统一六国,当时我不懂,只当他是寻常的江湖术士,可如今想来……你们的话……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懿的眼睛忽地睁大了些 “看来……我有必要去见见这二位了。” 说罢,王懿就往密林中走去,他大手一挥,相当洒脱 “老朽告辞了,我儿王翦,若能得您重用,必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等下,王先生,您不去跟王翦道别吗?” 他向前走着,挥着手,笑道 “不必不必,他虽我儿,可终究是独立的个体,为父也只能陪他到这里了,以后的道路,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身处赵国的式弥,此刻正在为如何生存而发愁呢! 虽说目前住进了燕丹家中,安全倒是有了保障,可人要活着,总得挣钱啊,燕丹已经提供了住所,难道自己还要在他家中白吃白住?!这未免也太厚脸皮了! 式弥一人无所事事望着街市人头攒动,瞧着眼前街边叫卖的小商贩,商品倒是应有尽有,五花八门,可这街市上做小买卖的,根本没有女人,大抵女人都在家中织布纺纱,刺绣做衣呢! “这些手艺活,倒是一个也不会。” 式弥摇摇头,叹着气 难道要上山打猎?不不不,她立马否决了 别说狩猎野生动物,就算现在让自己去捉只家禽,恐怕都够呛! 她歪着脑袋,看起来分外无奈 “十五岁的年纪,若是自己在现代社会,还是个初中生呢,得天天去学校受教育,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到处闲晃呢。” 式弥仰着头,望着天空,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虽在战国,可也不能不去学习?这个时期要学的东西更多,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独立生存,若是不学些古文礼教,那岂不成了白目?!” 式弥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松懈,整日无所事事,还一个劲往外跑,反而更让燕丹担心。 可……她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不出门,怎么赚钱呢?整日吃喝都得燕丹顾及,难不成要像现在这样,闲散地度过这一年?等着嬴政来接自己? 绝对不能这样! 她赶紧摇摇头起身。 今日天气甚好,或许去寻彭双林,叫他出个主意,他在战国许久,可比自己懂这个时代的生存之道,女人在这个时代,如何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他肯定能指点一二。 就在式弥起身准备出发时,忽闻远处一茶馆内发出了一阵骚动,随后而来的是一个男子的谩骂声与摔打东西的声音。 她寻着声音走去,看到茶馆内一女子跪倒在地,哭的梨花带雨,身旁还掉落了一把琵琶。 一身材粗犷的男子紧紧拽着女子胳膊不肯松手,嘴里还骂骂咧咧,模样瞧着分外吓人。 这看客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式弥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边,才打探了些许来龙去脉。 原来是一沿路卖唱弹曲歌伎,在茶馆想弹唱一曲赚些回乡盘缠,没想到被这堂下食客看中,硬是要来回家做妾。 “我方才给了你一金,怎么?还买不下你这人吗?这一金,你是唱破了嗓子,磨薄了嘴皮子,唱一辈子都赚不回来,还跟我装什么清高?!” 那壮汉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看起来就不是善类,光天化日之下欺辱一小女子,这般恶事,围观群众竟然没有一人上前劝阻! 第39章 仗义相救 那女子掩面,哭的甚是凄惨。 “大人,您就放过我,家中老母等着我赚些钱回去治病啊,我怎能跟你回去做妾。” 歌伎身形单薄,哪里有反抗的余地,见她单手被拽的紧紧的,根本毫无挣脱的办法! 那壮汉不依不饶,见围观群众虽多,可无人敢上前,更是肆无忌惮。 “大爷我,今日就要定了你!这是你前生修来的福分,你从此处回乡,路途甚远,你家中那病入膏肓的老母,没准等你走到半路,就归西了,你还回去干嘛!” 句句刻薄,毫无道理可言! 那壮汉不顾歌伎反抗,硬是将她往屋外头拖去,虽群众见了纷纷摇头,可也只敢轻声谩骂,哪里敢上前阻拦! 如此欺负一个小女子,式弥哪里看的下去,就见她怒气冲冲,刚想跨上前去理论,却被谁给拉住了。 “燕丹哥哥,你怎么来了?” 燕丹挤过人群,正好瞧见式弥要逞英雄,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制止。 “我见你半晌都未回去,就出来寻你,见此处热闹,想着你大抵是看热闹忘了回家,这不,正好瞧见你要出头。” “燕丹哥哥,此人毫无道理可言,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呢?” 燕丹探头看了两眼,那歌伎仍旧哭着,壮汉仍旧不松手,两人僵持着,连茶馆的店家出来劝阻,都没有办法。 “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上前制止啊,你瞧这么多人看着,就没有一人敢出手相救,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燕丹仍旧牢牢抓着式弥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做了出头鸟。 “这男子是街市屠夫,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阻挡?” 燕丹瞧着四周群众越聚越多,又小声提醒道 “如今时局动荡,这般景象多如牛毛,若你全都要管,恐怕分身乏术啊!” 式弥听燕丹这样说,也不恼,只是微笑着推开他的手。 “时局动荡,欺男霸女之事甚多,若是你我都不出手相救,这世道岂会好?其他我没遇见,自然有心无力,可这事在我眼前所发生之事,岂能坐是不管?若是就这样走了,我恐怕一生都难安!” 式弥挣脱了燕丹的手,拨开人群,往那屠夫走去。 见她不急着与屠夫理论,而是捡起掉落在地的那把琵琶,随意地拨动了琴弦。 一声毫无意义,却又分外悦耳的琴音传入了这些看客耳中,瞬间,看客与屠夫都沉默了,只剩下了歌伎的嘤嘤啼哭声。 “朗朗乾坤之下,怎能有这般无礼之事?” 式弥不惧,抱着琵琶看向屠夫,见他满脸疑惑,随后甩掉拉着歌伎的手,朝式弥走来。 “哪来的臭丫头!竟敢坏我好事!” 式弥笑着说道 “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强要了人家女子给你做妾,这……也是好事?” 式弥冷笑道 “我见你四十有余,家中也不可能没有妻妾?那姑娘看着也不过十六,怎能给你做妾。” 歌伎见有人出手相救,慌忙从地上爬起,躲到了式弥身后。 她垂着泪,带着哭腔缓缓说道 “小姐救我,我只想在茶馆赚些盘缠,与他并不认识,可他三番四次阻碍我弹琴,今日更是无礼,我人单力薄,实在难以逃脱。” 那屠夫见个姑娘行侠仗义,哪里会放在眼里,他哈哈大笑两声,更加肆无忌惮! 见式弥有几分姿色,更是调戏道 “若是姑娘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也给你一金如何?” 说罢就想伸手。而立于不远处的燕丹见此情景越来越糟糕,刚想上前制止,谁知式弥一个闪躲,从屠夫手中逃开,随意坐在了茶馆一处护栏上。 “跟你回去做妾不可,若是您愿意听我弹奏一曲,要是听着可还觉得满意,不知能否放这位姑娘回去?” “你是什么来路?要我赏你面子?本大爷对琴曲没有任何兴趣,你若是要误我的好事,我可饶不了你。” 可式弥并未理会他,而是芊芊玉指撩起琴弦,信心十足地自弹起一首名曲《高山流水》。 此曲为俞伯牙所着,讲述的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本是讲述难能可贵的友情,可如今局面,也实在格格不入。 弦音如玉珠走盘,分外悦耳。音色忽远忽近,时高时低,有时婉转温柔,有时却气势磅礴,这原是讲述友情的曲子,倒叫式弥弹出了几分杀气! 燕丹见她弹这名曲信手拈来,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看客与屠夫,大抵是被声势浩荡的曲声所震撼,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都楞出了神! 一曲尽,式弥笑而不语,起身将琵琶还给歌伎,随后才说道 “茶如隐逸,酒如豪士,酒以结友,茶当静品。品茶原是要静心,享受这片刻幽静,再配上一曲琵琶短歌,更是雅致。可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如此暴行,不仅搅了他人闲情逸致,自身更是如跳梁小丑般难堪。” 式弥虽言语温和,可字字诛心,那屠夫听这丫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叫他当众难堪,更是火冒三丈! “哪里来的臭丫头!竟敢管老子我的事!” 正当他伸手想要施暴时,这围观的群众忽地静了下来,突然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向茶馆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牧。 今日的李牧与寻常不同,见他身穿铠甲威严肃穆,虽是不语,可这腰间佩剑让在场每个人都心惊。 赵国何人不知李牧?那屠夫岂敢再撒野! 他的手掌悬在半空,没朝式弥劈下去呢,就被李牧摁住。 李牧还未言,屠夫已求饶 “李将军,李将军饶命!” 原先嚣张异常,此刻却又唯唯诺诺,吓得一身冷汗。 李牧抓着屠夫的手,不语,而是环顾四周,见那歌伎仍掩面轻泣,又见式弥抱着琵琶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将军的气场可不是盖的,这茶馆还有何人敢放肆? “发生了何事?” 无人敢语,此时燕丹从人群中挤出,朝李牧做楫后,才缓缓道来 “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式弥看不过,上前与他理论。” 第40章 朋友 “可有此事?” 李牧看向屠夫,吓得他赶紧跪地求饶 “李将军饶命!李将军饶命!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见他磕头如捣蒜,式弥才不屑地说道 “原先这般猖狂,可不是这副怂样的呀!” 燕丹拉了把式弥,暗示她不要再多言语。 李牧放开屠夫的胳膊,见他也不敢反抗,只是跪着,头磕地上发出了几声响。 “如今局势动荡,正需要男人行军打仗的时候,若是你有这功夫,倒不如跟随军队,为赵国做些贡献,也比此刻这般强。” 李牧语气冷淡,却威严不减,那屠夫哪里敢说个不字 “是是是,李将军说的对!小的这就去参军,这就去!” 他看向屠夫,甚为不屑 “今日就到营下报到,若是不见你,你可知这后果……” “是,是!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的立马就去!” 屠夫还未等他话说完,就慌忙起身,边谢李牧饶他不死,边急匆匆跑出了茶馆。 见事情解决,李牧也未跟式弥说话,只是朝燕丹看了眼,便打算离开。 “等下李将军。” 式弥却喊住了他。 “还有何事?” 式弥犹豫片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将军,身上可带了银两?” 燕丹见她问李牧要钱,又连忙制止 “不要没了规矩,李将军身有要职,不要打搅。” 李牧虽不懂式弥为何这样问,但手还是伸进了胸前那片铠甲 “今日出门匆忙,带的不多。” 说罢,就将一些碎银放在了式弥手中。 李牧以为式弥缺钱,却没想到她将手中的碎银全都交给了一旁垂泪的歌伎 “拿着,虽不多,但大抵足够你回乡了,快走。” 歌伎接过钱,连连磕头感谢,这一场闹剧才完结。 “李将军,谢谢您的慷慨,这笔钱待我日后赚回,一定还您!” 李牧视线扫过看戏的群众,面容颇为严肃,这些群众见赵国大将气场强大,不怒自威,哪里还敢看热闹,立马做鸟兽散。 “不必还了,区区小事。” 他冷着语调,看似相当有距离感,虽多次出手相助,可式弥从未见过他笑的模样。 几人也出了茶馆,燕丹见李牧今日穿了一身铠甲,行色匆忙,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不知李将军,今日是有急事吗?是……赵国又要跟哪国开战了?” 李牧跨上马,见燕丹神思忧虑,他解释道 “是王上要我进宫,并非要打仗。” 说罢,就骑马走了。 见李牧走远,式弥才笑着说道 “李牧将军冷面心善,也许是个不错的朋友呢。” 两人往家中走去,燕丹见式弥对李牧称赞有佳,更是异想天开想与他交朋友,急忙提醒 “他虽帮过我们多次,可毕竟是赵国名将,又大你这么多岁数,哪里会把你这姑娘当朋友。” 燕丹笑着调侃道 “若是把你当成不懂事的孩子,倒还有些可能。” “岁数差的多有何关系,忘年之交嘛。” 两人走了些距离,燕丹才想起出门是来寻式弥的。 “你大早跑出去,都要晌午了还未归,是去做什么了?难不成就是去街市上看热闹?” “才不是。” 式弥连忙否决,可又有些难以开口模样,扭捏了半天,才娓娓道来 “我如今一人在赵国,万事皆要倚靠你,如今吃住都要你照拂,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就想着去街上寻个工作,赚些钱来,也可补贴家用。” 见她见外,燕丹连忙安慰道 “阿政当初把你托付于我,你也相当于是我的亲人,我做哥哥的,照顾妹妹有何不可?你这样说倒是见外了。” 虽然知晓燕丹是好意,可自己也不能这样无所事事啊。 “我整日无事可做,倒是浪费了大好时光,若是要我这般等着嬴政来接我回秦,我还真闲不住。” “那你想做什么?” 燕丹笑着说 “走卒贩夫皆为男子,女子在家纺纱织布,你可懂这些?” 式弥摇摇头。 燕丹见她失落,又说 “你且宽心住下,我虽无法美食好酒招待,可也绝不会让你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 燕丹望着远处的自家小屋,感叹着,像是自言自语似得,感慨人生之艰难 “不知我父王,何时接我回燕国呢?我在赵国实在太久了,久到都快忘了燕国的景色,燕国的天空与山林,燕国的街市人群……都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他转头看向式弥,语气温润 “若是阿政没有来接你,你就可跟着我去燕国生活了,总比待在赵国无依无靠的好。” 说罢,他笑着扬长而去。 “嬴政才不是不遵守诺言的人呢!说好几时来接我,就是几时!绝对不会晚一分一秒!” 式弥嘟着嘴,也连忙追上了燕丹的脚步。 两人嬉笑打闹,如同亲兄妹般 “你与他相识几月,倒是十分信任他!” “那是!我是不会看错人的!” 与这两人的轻松愉快相比,赵王宫的氛围倒是沉闷了许多。 自从嬴政回秦后,赵炎赵太子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寻燕丹式弥麻烦,而是一连几日都在太子府闷头学习练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令所有服侍的下人觉得分外奇怪。 这太子长了十七岁,哪里有这般乖巧过。 此时的赵王宫大殿上,仅有赵王与太子,还有李牧在,气氛沉闷压抑,赵王迟迟未开口,李牧也不知今日被传召是何意。 赵太子虽不语,可早就知晓今日被父王传召的原因,原来送嬴政归秦后没几天,他就接到了宫中眼线的密报,赵王有意把赵国最有威望,也最有实力的秦国大将李牧指派给他,要李牧亲自教他如何领军打仗,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如果太子勤奋好学,更有意想让郭开亲自教导。 接到消息的赵炎虽已是太子,可自己离王位的路途还远,其中变数自然会有,赵炎自然要佯装好学勤勉,哪里还敢出去为非作歹。 “李牧,今日叫你进宫,是有一事相求。” 赵王今日心情甚好,原先见这国都日渐破败,整日惶恐不安,大抵是因为这几日赵太子没有寻衅滋事,还以为他有了改过自新的想法。 第41章 每个人的道路 见赵王说话如此客气,简直不像是国君之语,更是不解。 他抱拳问道 “不知君上今日召微臣进宫,可有何事?” 赵王表情和蔼,面对李牧,他虽说是臣子,可也由衷的钦佩。 “炎儿年纪渐长,却仍然顽劣,赵国江山若是草草交与他手中,孤也不放心。” 赵王看向太子,随后又说道 “若是李将军您方便,可否收炎儿在你麾下做事?若是你行军领兵,可否带上他一起?也好叫他历练历练。” “这……”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这让李牧犯了难。赵王言语谦和,但字字句句都在令自己为难。赵炎他毕竟是太子啊,就算分到自己麾下,自己又怎敢使唤太子做事呢?答应,留在营中由他胡闹,保不齐惹出什么祸事来,若是不答应,自己又怎敢驳了国君的意思。 李牧看着一旁的赵炎太子,见他今日倒是沉默不语,表情严肃。 赵王见他不语,又问道 “怎么了李将军,可有什么难处?” 李牧面露难色,刚想开口寻个理由搪塞过去,谁知那赵炎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李牧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一举动吓了李牧一跳,连忙将其扶起 “太子行如此大礼,微臣受之不起。” “您当然受的起!” 赵太子笑着,双手牢牢抓住李牧的双臂,满目钦佩地说道 “李将军文武双全,赵国安宁皆要仰仗您的威严,我自知才疏学浅,如今甘愿在将军麾下做一员小将,跟随您历练摸索,日后更加好的继承大统,还望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那寻常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太子,如今却是一副好学谦卑模样,这更令李牧难以拒绝。虽知晓其顽劣,也知他没有慧根,但是…… 他看着眼前谦卑的太子,也不免心软。 也许多加历练,也会有所长进呢?若是他能撇掉顽劣的性格,专心学习,对赵国,也是百利无一害啊。 见李牧犹豫,赵王更是从王座上走下来,再度说道 “我儿可要麻烦李将军多多提点了,你也莫要顾及他太子的身份,若是他行事不端,品性不良,你大可以教导他!将他交给你,孤很放心。” 在赵王的盛情难却之下,李牧只好接下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虽说赵炎今日就在自己麾下,可他毕竟是太子啊,难不成真要像对待寻常兵卒待他?这也绝对不可能啊! 正当李牧犯难,赵炎又恢复了寻常那股顽劣模样,这刚走出宫门呢,他立马拉着李牧问道 “李将军,今日可要练兵?若是不去,咱们去寻个地方消遣消遣?” 这赵炎刚迈出步子准备上马开溜,李牧沉着脸喊住了他 “太子,今日原是不去营中操练,可如今国君特地嘱咐,将你托付给我,我岂能随着你去玩乐呢。” 他看了眼日头,思索片刻,说道 “如今时候还早,我先带你去营中查看一圈如何?也好叫你熟悉军中情况。” 刚还笑得眉飞色舞的赵炎,听李牧这样说,立马扫了兴致,见他拉长着脸,一副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听话的模样,哪里像是一国的太子呢。 “今日真要去?” 李牧知晓一味放纵,只会让他更加为所欲为,沉着脸点点头 “是的。” 跟随燕丹回家的式弥,草草吃了顿饭,欲想再次出门,却被燕丹喊住 “你又想去街上寻差事了?” “不行吗?” “自然不可。” 燕丹将其拉回院中 “阿政托我照顾你,我怎能让你抛头露面,去街市工作呢,你乖乖在家中就好。” “可家中……实在无聊……岂不是白白浪费好时光?” 两人正争论不休之时,半掩着的门却被敲响了。 “家中可有人在?” 屋外传来了询问声,是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 正当燕丹与式弥疑惑之时,燕丹的乳母急着脚步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位没见过的老人。 “请问,式弥姑娘可住这里?” “你是?” 乳母满脸疑惑,见此人慈眉善目,倒也不是坏人 “我是这街市开茶馆的店家,今日听姑娘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琴声甚是绝妙,故而登门求见。” 乳母一时半会儿未搞清缘由,仍半掩着门不让店家进,扭头看向院中的燕丹与式弥 “茶馆的店家说要见式弥姑娘呢。” 还未等燕丹开口回绝此人,式弥就挣脱了燕丹,往门外跑去。 “老先生,可是找我?” 式弥满脸笑意,见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早上那茶馆的店家。 “不知老先生找我,有何事?” 门口的店家见式弥笑容亲切,语气更是温柔可人,似乎甚是满意的点点头,捋着灰白的胡子,笑着询问道 “我听姑娘琴艺非凡,可否有意向来我的茶馆,弹上一曲?我可支付工钱。” 原先还愁着找工作呢,谁想到工作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正当式弥不假思索的要点头答应,燕丹却走了过来,他冷着脸,甚是不悦地拒绝道 “我妹妹岂能抛头露面,去茶馆以色示人,弹琴给客人们听呢?这与……歌伎舞伎有何区别?!” 店家自然知晓他是燕国太子,见其面容俊俏,气宇非凡,虽是少年,却仍被他高贵的气场所震撼 “参见燕国太子。” 店家毕恭毕敬, “不知式弥姑娘是燕太子的妹妹,老朽失礼了。” 既然是太子的妹妹,自然无法委身来店中弹琴了,店家颇为失望,可也只好告辞,正当店家怏怏而回时,却又被式弥叫住了 “请问老先生,我若是去弹琴,可能给我多少工钱?这工作……我从未接触过,可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燕丹见式弥跃跃欲试,连忙拉住她,着急地劝说道 “你还真要去?这般低贱职业,你怎能去呢?若是阿政知晓,定会怪罪我!” 他紧紧拉着式弥的衣袖,恐稍有挣脱,这人就跟着店家跑了。 “可……若是正经营生,我正经赚些钱,怎会被嬴政怪罪呢。” 她看着燕丹,也不懂燕丹为何这般担心,他似乎不愿自己出门,也不愿自己抛头露面。 第42章 人各有志 “为什么燕丹哥哥,不愿我出门与他人接触呢?如今只是在茶馆弹琴,又不做别的,有何不可呢?” 店家见有希望,连忙应和道 “是是是,就是弹琴而已,我是做正经生意的,绝对不会有他意,我见姑娘虽是年轻,可这琵琶弹的如火纯青,令人流连忘返,早上听过的那些客人,回头询问我,是哪家的姑娘有这般高超的技艺,我故而大胆上门求见的。” 店家知晓燕国太子不愿意,又连忙解释道 “这也不是一整天都在那儿弹琴,只需每日上午或是下午便可,想弹多久,都随姑娘自己,若是姑娘肯来我的茶馆,那小店必是蓬荜生辉啊,定会好生照料,绝不让人欺负了姑娘。” “你可保证不了,早上就是最好的例子,那歌伎被刁难,老先生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是温柔的燕丹,此刻却黑着脸,看起来倒是真生气了,他拉过式弥的手,再次对店家说道 “老先生,不管您找哪个姑娘去茶馆,都不关我事,可我的妹妹不可以,她不能做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您还是另请高明。” 还未等式弥否决燕丹的话,也未等店家再恳求,燕丹就不近人情地将门合上,这是第一次,式弥瞧见了燕丹生气的模样。 两人站在院内,谁也不说话,燕丹不语,但也不露温柔之色,只是沉着脸,看起来颇让人害怕。 他拉着式弥的手有些紧,式弥虽是吃痛,却也不敢言语,她瞧了眼站在一旁的乳母俪娘,见俪娘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违背其意了。 “燕丹哥哥。” 式弥试探着喊了声。 许久,燕丹才回过神来,见他阴沉的脸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可却笑得分外牵强。 “可是生气了?” 式弥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两人每日朝夕相处,燕丹始终笑眯眯的,颇有风度,可眼前的燕丹,倒真让人有些害怕。 “以后……都不要再提今日之事了,要你像那些歌伎到处卖唱讨生活,我岂能忍受,家中并不缺钱,也不缺粮食,这些……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虽为质子,可燕国仍时常送来银两以供日常花销,多你一个,实在无足轻重。” 燕丹见式弥被自己生气的模样有些吓到,又柔声宽慰道 “阿政将你交给我,这一年我必定会竭尽全力,好好照顾你,怎能让你在衣食住行上担忧呢。” “是……” 式弥怯怯地点头,不敢再反驳,见她乖巧顺从,燕丹才释然一笑 “那你下午乖乖在家,我进屋看书去了。” 待到燕丹回屋,院中只剩式弥与俪娘两人时,式弥才开口问道 “燕丹哥哥,最近心情不好吗?” 俪娘此刻才愁容满面,缓缓说来 “姑娘您有所不知,自从秦国太子赵政回去后,我家太子一直闷闷不乐。” “这几日都是吗?” 式弥十分意外,自从嬴政走后,自己哪里有注意到这些,寻常日子燕丹总是笑眯眯的,温和的像个邻家哥哥一样,哪里会猜到他在用微笑掩盖伤感。 “是……” 俪娘深深叹了口气 “太子在赵国已经十多年了,可回燕国的日子,仍旧遥遥无期,上月往燕国写信,询问何时派人来接,可也没有回应。如今……与其相伴的赵政都已经回去了,燕太子,心中定是不好受。” 是啊,他心中又怎会好受呢? 此刻的式弥懊恼不已,自己从未关心过燕丹的想法,从前相伴的朋友,如今只剩一人,眼见着嬴政已经脱离苦海,未来大有可望,可自己却仍深陷泥沼,如此痛苦的事情,燕丹从未提过。 他好心收留自己,供自己吃穿,又如此关心自己,可自己,从来没有对燕丹关心过一次。 这让式弥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正当式弥想去安慰燕丹时,俪娘却拉住了他 “太子自尊心很强,您也莫要去打扰,叫他安静片刻,既然太子已经说了不让姑娘您去外头寻工作,姑娘您也别再执念了。” 式弥只好收住了脚步。 直到天黑,已经到了吃晚餐时间,燕丹也未从屋中出来。 “太子甚少这般,看来今日确实有些生气了。” 俪娘从燕丹出生时就陪着他,自然也了解他的脾性。 见他屋内灯火通明,可迟迟未见其人,这让式弥担心不已。 “把餐食给我,我给太子端进去。” 式弥端着吃食,敲开了颜丹的房门。 “燕丹哥哥,可睡了?” 她在门口轻声询问着,待了片刻,才听到了回应 “你进来。” 语气温和,听起来不像是还有气的样子。 推开房门,就看到燕丹在烛火下看书,表情沉静,见式弥进来,笑着问道 “怎么了?” “已到了用餐时间,却迟迟不见你人影,所以我将餐食端来。” 式弥把餐盘放在燕丹面前,见他露出笑容,才稍稍安心。 “今日一事,你可还在生气?” 燕丹见她是来关心自己的,怎还会再气,他笑着放下竹简,轻言细语地说道 “我知晓没有阿政在的日子,你也无聊,你想要赚钱的心,我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叫你像那些歌伎一样,出卖皮相赚取钱财,我实在不能松口……” “自从我来到赵国,燕丹哥哥一直很关照我……” 式弥微笑着,坐在了他面前 “比起嬴政更甚,像亲人这般无微不至,我真的十分感动,也十分尊敬你。” 她笑着,表情虽是淡淡的,可燕丹看的出来,她所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的。 “我在这个时代,没有其他亲人,如今嬴政不在我身边,诺大的赵国,我也只能跟燕丹哥哥相依为命,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为我好……可是,我不能整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大家闺秀那样,整日空等着,等着嬴政来接我回去。” 她拉过燕丹的手,再次恳求道 “我并不是只想要玩乐,我也知晓燕丹哥哥不差我赚的这几两银子,可我……不想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即便那是你所说的,不为人尊敬的歌伎,可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也定会照顾好自己。” 第43章 冤家路窄 “你,仍旧想去吗?这是为何呢?寻常女子只顾安心在家,你怎就喜欢往外头去呢?” 燕丹并未生气,但也不露和悦之色。 “那茶馆鱼龙混杂,像是今日这般事情,若是你去,也有可能会降临在你头上,若是这样,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定不会让自己受伤。” 说罢,式弥将一碗肉羹端到燕丹面前,仍旧和颜悦色地说 “我知道燕丹哥哥养我一个,并不会觉得拮据,可我心中始终过意不去,我有手有脚,却整日闲心无事可做,时间久了必定懒惰,若是持久下去,怎还可能像现在这样活泼呢?再说……人都需要志向,也需要抱负,我若天天这般在家闲着,哪里还会有那些个理想与报复呢?岂不是成了……没什么见识,没什么能力的,无用的女子了,这样的女子……赵政怎么可能还会中意呢?” 见她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言语之间都是期盼着自己能点头同意,燕丹虽仍旧不能赞成式弥要去茶馆卖唱的想法,可也被她那句‘人要有理想与抱负’所触动。 见她明艳活泼,此刻在自己眼前又乖巧懂事,日常也体贴入微,倒真像自己的亲妹妹般,惹人疼爱。 燕丹不语,而是喝了口肉羹,他忍不住感慨,若是眼前的妹妹一年后真跟阿政去了秦国,自己倒真的有些不舍。 “你的琵琶,是跟谁学的?” “是跟我奶奶学的。” 式弥一直未有机会告知燕丹自己的家人,奶奶是国家一级演奏家,自己从小耳濡目染,得奶奶亲自教授,弹一曲琵琶自然并非难事,没想到从前拿爱好学得乐器,如今倒成了赚钱的路子! “弹得确实不错,虽然我们相识许久,可我却一直不知道,你还弹的一手好琴。” 见他语气温和下来,原是紧蹙的双眉也舒展开来,式弥又试探性地问了句 “真的……不能去吗?” 燕丹见她小心翼翼,分外期待的模样,哪里还能再回绝,他笑着说道 “你若是真心想去,就去,我也不能打消你的积极性啊,但是……” 燕丹虽是笑着,却又严肃地说 “那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复杂,你若是遇上了刁难,定不能自己莽撞行事,得寻人解决,若是找不到人,也定要想办法传个口信给我。” 燕丹担忧,嘱咐完这些,又恐漏了些叮嘱,想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只能白天去,知道吗?只许去半天,也不可跟其他人胡闹,若是有闲客惹是生非,你也不能行侠仗义,明白吗……” “是,是,是,燕丹哥哥的嘱托,我全都知道!” 没想到燕丹会松口答应自己的请求,这让式弥原本忧心忡忡的心情,瞬间心花怒放。 “谢谢你!燕丹哥哥!” 她一个飞扑,一把抱住燕丹。 “你若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 燕丹哪里知晓式弥会这么雀跃,见她发自内心的开心,燕丹也十分欣慰。 他拍着式弥的肩膀笑着说 “好了好了,若是要说感谢的话,可别再说了,倒是显得见外了。” 第二日,燕丹亲自将式弥送去了茶馆,店家见燕国太子亲自把人送来,更是受宠若惊,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今日我将妹妹送来你店中,她只负责弹曲,其他事情一律不做,若是有男人敢调戏轻薄她,我立马带她回去,若是你店无人能护住她,我也饶不了你们。” 燕丹满目担心,见式弥满脸洋溢着对这份工作的憧憬,根本不知会遇到何事,那股忧虑又涌上了心头。 真是有些后悔,昨晚松口答应她。 店家毕恭毕敬,哪里敢有一点怠慢,见他点头哈腰,燕丹也不忍再为难,只是一再嘱托式弥,莫要惹上麻烦,莫要给人欺负。 茶馆弹琴一曲,并没有什么难度,虽眼前的宾客都是男性,可式弥也未有丝毫胆怯,望着高朋满座的店内,式弥拿着琵琶,笑而不语。 这些人相比起从前学校的表演人数,简直小巫见大巫,茶馆毕竟是幽静文雅之地,闹事之人并不多,只是眼前这些来喝茶的男人们,却都不喝茶了,只是举着杯,看着式弥。 眼前的妙龄女子,不过十五,可生的楚楚动人,眉目如画,虽脸上仍有几分稚气,可已然能瞧见以后那副风姿绰约之貌。 见其身着一袭纯白曲裾,宽袖领口皆为暗红色,外又加一件轻薄纱衣,虽色彩简单,却有种一股朦胧之美,式弥手抱琵琶,倒多了几分飘渺之意。 曲声悠扬,如高山流水般沁人心脾,世间战乱纷扰,此时此刻,都好像被琴声所覆盖了,这里似乎成了唯一的净土。 虽只弹完一曲,式弥也已经察觉到,自己喜欢这份工作,眼下的宾客眼中似乎又有了几缕光,似乎又对未来怀揣了些许期望,眼前的人,都是这个时代下的普通人,动荡不安的岁月里,苦的始终都是百姓。 怎是简单一曲呢? 茶馆外,赵太子与李牧正巧路过,见原是生意冷清的茶馆,今日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引起了赵太子的好奇心。 “李将军,不知能否前去一看?我恐有百姓闹事,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李牧看了眼茶馆内,乌泱泱一片人,根本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想起了昨日遇见的事,也唯恐有人惹是生非。 他点点头,应允赵太子去看。 赵太子急忙下马,见他喜上眉梢,也不知是真的想探查下百姓生活,还是仅仅只是想寻个玩乐。 李牧见他已经眉飞色舞,恐太子惹事,虽是无奈,可也只得跟着下马,挤进了人群之中。 还未知晓到底是何情况,就已听到了绝妙琴音,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 赵炎挤到最前边,竟然看到式弥坐在人群中央,不似寻常那股活泼模样,而是如画中人似的,低眉垂眼,一汪明眸如泉眼般清透,露着淡淡的笑容,十指如嫩葱似的,抚过的琴弦发出了动人之响。 第44章 风景千万般 李牧挤过人群,才发现今日茶馆内的客人,都被这琴声迷住了,根本没人注意到太子的到来。 “太子,若是无事,我们就快走。” 李牧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式弥坐在眼前,一副画中人模样。 “李,李将军,这女人是赵政身边那丫头?她是……式弥?” 眼前人,正是昨日在此处仗义出手的式弥啊,怎么今日,她倒自己走进了这里。 李牧心中不禁暗暗感慨,真是不想遇见她都不行。 见她略施粉黛,如清水芙蓉似的秀雅,式弥琴技高超,那变幻莫测的音符信手拈来,直叫人听的如痴如醉。 赵炎更是不用说了,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原先只觉得她是眉清目秀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美人,可如今一琴一曲,薄施粉黛,却显得超尘拔俗! 哪里见过这样气质的女子,虽在众多男客中弹唱,可未见一点低贱庸俗,却倒显得更加独树一帜。 眼前女子,也算配的上倾国倾城。 “赵政那小子,还真肯把她留在赵国?” 太子哪里还记得自己要去干嘛,两条腿已经迈不动了,就见他又上前走了两步,李牧见情况不对,连忙劝阻 “太子,方才不是说今日要去营中习武射箭?” 赵炎现在哪里还听得见李牧说的话,就瞧他朝李牧摆摆手,视线却仍旧停留在式弥身上 “不碍事,我不会耽搁很久。” 说罢就招呼店家上茶。 弹琴的式弥,早就看到了赵炎与李牧,见他们俩人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赵炎不用说了,一脸色相,而一旁的李牧,仍旧是冷着脸猜不透心中所想。 李牧从未来过这样的店,见店内宾客满座,个个眉飞色舞,人声鼎沸,简直热闹的不像话。而式弥坐在众多男客之中,也未见丝毫不适。 一曲完毕,式弥浅浅一笑,向李牧点头示意,可李牧却面无表情地撇开了目光。 他原就是这样的人,不爱与人有牵扯,式弥不会不了解,见他避开了视线,也不作疑惑,那赵炎满脸期待地看着式弥,妄想与其对视,可她却越过了赵炎的目光,像屋外头的天看了眼。 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若是让燕丹哥哥着急,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怕是要丢。 见她转身将琵琶放好,朝宾客们欠身行礼后,就快速走出了大堂,往茶馆里屋走去。 赵炎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步子还未迈两步,就被李牧拽住 “太子,我们还有要职,不可耽误。”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耽误很久,我就去打个招呼。” 见赵炎的魂都跟着式弥去了,根本喊不住他,李牧甚为无奈,自己身为堂堂大将军,此刻就像是照顾幼儿的乳母般,整日带着这顽劣的太子不说,他还没有半点长进,看着着实焦心又无奈至极。 赵国的未来,若是交到这样的人手中,还可? 李牧虽无奈,可也没办法独自离开,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式弥今日在茶馆坐了一下午,弹了几首曲子,见高朋满座,原还想再弹一曲,可这赵炎不怀好意的目光时时投来,也不能在此地久留,只好匆忙离开。 茶馆店主今日分外高兴,这间店何尝有过这般好的生意,这请来的哪里是位普通女子,简直就是财神爷! 见他堆满笑意,店主虽已是耄耋老人了,可对眼前这位大贵人,那是毕恭毕敬,张口闭口,嘘寒问暖,关怀至极。 “今日演奏,如何?可有让姑娘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自然是没有的,比我预想的更加好些。” “那……这些宾客,可有对姑娘不敬?若是有,我叫人给他赶出去,莫要扰了姑娘兴致。” 式弥笑着,见店家这般关心,又觉得受之有愧,连忙宽慰道 “没有人刁难我,也没有人滋事,我已许久未弹琴了,今日这么多人来看,仅有一些紧张而已。” 见她要走,店家赶忙从怀中取出银两 “这是你今日的工钱,多亏有你啊,老朽的这家小店生意才能如此好。” 式弥从店家手中接过钱 “这……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那黄灿灿的一小块金子,躺在式弥手心里,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战国时代赚到了钱,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多不多,式弥姑娘为燕国太子的义妹,却能委身来老朽这小店弹曲,我这儿,也是蓬荜生辉啊!老朽只希望……式弥姑娘能常来。” 两人正说着话,赵炎太子竟然从外头开门进来了。 “式弥,好久不见。” 他浮头滑脑的模样,半探出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跟他赵太子是多好的朋友呢! 还未等式弥做出反应,这店家已是惊喜万分,连连行礼 “赵太子大驾光临,怎不早些跟小的说,好让小的多准备些吃食伺候着,若是怠慢,可是罪该万死啊!” 见这老店长点头哈腰,赵炎可没心思理会,而是摆摆手,叫他退下去。 “这……” 店家看了眼式弥,又看了眼太子,恐留她一人在此有危险,正当犹豫不决时,式弥开口了 “店家,今日我已弹完曲子了,也不多打扰,我要回家了。” “你可不许走……” 赵炎拦住了式弥的去路,又催促着碍事的店家赶紧离开。 “为何不能走?” 式弥哪里会怕他,此人虽是太子,可品性不良,胸无点墨,实在无法高看他! 见式弥杀人式的双眼看向自己,这太子也不觉得忌惮,反而更是觉得有趣。 “你不是在这儿弹曲吗?本太子今日赏你黄金百两,你只需在这儿坐着,弹到我满意为止,如何?” 他笑着,甚是得意,见眼前的女人只不过是平民之女,哪里见过百金,这些钱,她恐怕一辈子都赚不到! “你既然出现在这儿,就证明燕丹那小子根本没办法养活你?赵政把你托付于他,他竟也忍心叫你出卖皮相赚钱,这哪里是正人君子之为?!真当令我心疼。” 说罢,赵炎抬手,往式弥的脸颊摸去。 第45章 威胁赵太子 见他又敢调戏自己,式弥哪里会忍他!即便他是太子,该给的教训也得给足了! 只见赵炎的手还未抚上式弥的脸,一把匕首就从她袖口掉落,刹那间,抵上了赵炎的脖子! “你敢动我一下,信不信我杀了你?!” 式弥目露凶光,哪里是刚才那位温柔似水的女子!赵炎渴望从来没见过这般场景,吓得他一怔,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可是赵国太子!你若是动我分毫,你还能活?!” 他心里虽是害怕,可嘴上依旧不饶。 赵炎吓得面色发白,那匕首冰凉的触感叫人心惊。 “若是能拉你这位太子给我陪葬,也是一件美事啊!” 此刻的式弥也毫无畏惧,这赵炎不出现倒可,一出现,定是没好事,若是任由他这般无法无天,自己跟燕丹,还怎么安安静静地生活。 “你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赵炎见她杀心渐起,才觉得事情严重了,他急促地大喊 “李牧!李牧!快来救驾!” 李牧深受百姓爱戴,今日出现在茶馆,定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见他迟迟未到,赵炎惊恐万分,只怕今日就要命丧此人之手了! “你,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是你杀了我,那我的父王定不饶你,赵国的百姓也不饶你,你说,你到时候都没命了,怎么履行与赵政的约定呢?” 见他惊慌失措,式弥只觉得好笑,堂堂太子,竟然就被这样的小场面给吓得六神无主了!如何能统领一个国家?看样赵国,势必要亡! “李牧!李将军!” 他挥舞着手,这模样看起来甚是好笑,式弥原本想绷着脸吓吓他呢,却又被他这般滑稽的模样给逗的差点露出马脚。 李牧听赵炎呼救,连忙拨开人群往屋内走去,这刚进屋,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式弥姑娘!切莫冲动!” 他连忙上前阻止,见她竟然敢拔刀对太子,也是惊了一身冷汗。虽认识许久,但也只是认为她有些莽撞罢了,今日竟敢如此大胆,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太子对姑娘有所不敬,我李牧代他向式弥姑娘道歉。” 李牧一把抓住式弥握刀的胳膊,恐她伤人。 “切勿做出后悔之事!” 李牧少有的露出了恐慌的表情,见他双目紧盯自己,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把赵炎给活剐了似的。 若是动手,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啊,他到底有何可紧张的。 见今日给赵炎的教训也够了,这家伙应该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了? 式弥收了刀,又愤愤地说道 “若以后你还敢这样轻浮于我,我可不会放过你!” 赵炎哪里还敢在屋中再待,见他虽是害怕,却仍是死鸭子嘴硬,边往外跑边指着式弥吼道 “今日之事!你给我记着!别让我寻到机会!” “小小恐吓,就吓跑了,怎是以后一国之君的模样!” 式弥不屑,把匕首收入了袖内,见李牧甚是无奈,对这样一个顽劣的君主,这位大臣除了辅佐劝诫,还能做什么呢? “也是难为李将军了,整日要跟在这样的太子后面,教导这样的愚笨之人。” 虽是气愤,但因为今天赚到了第一笔钱,也不愿被这糟心事搅了好心情,式弥只是蹙眉咒骂了两句,就当此事过去了。 “若非将军出面,我还真想往他脖子上划出些口子见见血,好教训教训他,叫他收敛些!” 见式弥愤愤不平的模样,虽是嚣张,可也是第一次见如此莽撞又勇敢的少女,明明上次遇见刺客吓得连站的力气都无了,今日竟敢拿刀抵着太子的脖子,也不知她是真的胆小,还是胆大包天! “你倒是真有些本事,今日若非我陪着,赵国倒要真的变天了。” 李牧微微露出了笑容,不知这笑容是因为这场闹剧而展现的,还是因为眼前的少女鲁莽又勇敢的行为,只是已许久未遇到这样有趣的事了,当朝太子差点被一个不过十五的少女刺杀,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担忧了。 “原来你会笑啊,认识你那么久,我从来没见过你脸上浮现轻松的表情过。” 式弥见到了这难得的景色,此时的李牧竟然笑得颇为无奈。只是式弥这句话一说出口,那弥足珍贵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寻常那股严肃的样子。 “你笑与不笑的样子,反差真是大呢,你笑起来让我觉得非常亲切。” 见她毫无顾忌地夸赞着,李牧倒不适应了,他轻咳了两声,想要掩盖此刻的尴尬。 “我好心奉劝你一句,若是不想再遇到今日之事,这份工作,就不要做了,我想燕国太子,也没有这么缺钱?” 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也因为李牧这句无心之语,消失了。 “李将军,这句话不应该对我说?” “怎么?” 李牧见她收起了笑容,变得有几分严肃。 “我是受害者,你家太子才是加害者,为什么要我这个受害者放弃眼前的生活呢?我在这里工作,光明正大,不偷不抢,为何要我离开这份工作?若是要劝,你也该劝你家太子少来招惹我才对啊!” 见式弥生气,李牧倒突然无话了。 “没想到李将军大我近十五岁,竟然连这点也不明白!我才不要离开,我喜欢这份工作,我并没有任何过错,所以这个损失不应该由我承担!” 式弥朝无言的李牧微微行礼,又补了一句 “李将军辅佐太子虽是辛苦,但是太子如今也是成年人了,一些基本的修养还是得懂的,他这般轻薄良家女子,也是以后成为国君的一大祸端!为君者,怎能如此好色!这好色之人,如何能有一番大作为呢?” 式弥滔滔不绝地表露了自己的不满与李牧的偏见,眼前的人即便是大将李牧,即便是那位曾经救过自己的李牧,可式弥也不想因为此事有任何的退让! 还未等李牧说什么呢,她一个转身,连个倩影都未留,就匆匆出了门,独留李牧一人在屋内久久未回过神来。 第46章 精神怪异的彭双林 赚来的第一桶金,一半交给了俪娘作为家用,而另一半,式弥打算送到彭双林那儿去。 彭双林在战国已久,但因他从不与人结交,也不愿踏入仕途朝政半步,照理说他这位通晓上下五千年的人,对于当今局势应该是了如指掌,可他秉承着被人知晓双鱼玉佩一事越多,便越会给历史带来歪曲走向,故而选择独自一人。 战国的岁月,似乎比现代更加漫长些,路过的风景与山色,总是显露着一些古朴与荒凉,大道之上黄沙滚滚,一眼望去,皆为无奈。 留在这里,是对是错,式弥已不愿再去多想,既然无缘再回现代,空想这些也是多此一举,只是偶有时候想起亲人,总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十五年的缘分,一朝断送,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将要在这里度过余生,所谓孝道,也与自己无缘了,只是想起亲人无故失去了一个好女儿,好孙女,定是日日啼哭,万般思念? 式弥左手提酒,右手提着买来的烧肉,一人往彭双林的小屋走去,望着眼前残阳慢慢坠入山涧,火红的晚霞染的半边天如同火烧般,那山没有多少树木,光秃秃的裸露着原始的黄土,越发显得寂寞凄凉。 敲开了彭双林的院门,式弥轻唤了声 “彭教授,今日可在家?” 稍过片刻,才听到屋内有了回应 “在家在家。” 彭双林脚步匆匆从屋内走出来,听人喊彭教授的,还会有谁,定是那姑娘来找自己了。 开门见式弥正双手提着东西,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呢。 “怎么?今日遇上好事了?” 彭双林跟从前一样,还是那么苍老,那么落魄,这身上的衣服也已破旧,都洗的快褪色了,这哪里是衣服,就是块破抹布罢了。只有他脸上戴的那副眼镜,仍被他保护的很好,这件唯一属于现代的物品,也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彭双林,他不属于这里。 “我给你带好酒好肉来啦!今天我拿到了工钱!” 式弥语气欢快,方才的失落早已不在,还未等彭双林邀请她进屋,她已经笑嘻嘻地挤进了这破院。 “工钱?你做什么去了?难道也跟我一样,去给人算命了?” “不是不是。” 式弥笑着,将酒肉摆在院中的一棵树桩上。 “我奶奶不是弹的一手好琵琶嘛,幸好我也跟着学了些,没想到此刻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式弥一边倒酒,一边将这工作说给彭双林听 “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就是弹曲给别人听罢了,虽然燕丹不同意,觉得这工作微贱,但我也不在意这些,这不……今日赚了钱,就打算来看看你。” 这话一出,彭双林惊讶的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 “你,你去做弹琴唱曲的歌伎了啊?” 式弥眨了眨眼,不以为意 “差不多,是这么称呼的?” “那,那燕丹也忍心让你去?他为太子,也不至于落魄到需要你去弹琴赚钱?” 式弥心情颇好,她笑着将酒杯递到彭双林面前,又将大块肉递给他 “他起先不同意,是我软磨硬泡,他才松口答应,燕丹为人正直,觉得嬴政把我托付给了他,他不能让我受这等委屈,一直想将我好好养着,可这战国的岁月实在难熬,一天到晚都在家中无所事事,我可要闷坏了!” 两人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式弥不善饮酒,只是浅酌了几口,随后又问 “彭教授,日后可有什么打算?难道……就这样当个江湖术士?” 彭双林许久未吃这般丰盛的饭菜了,埋头啃肉喝酒,式弥也不厌恶,笑着说 “这千年,实在难熬,若是你总是这般落魄的度过千年,虽不死,这精神,岂不是要饱受折磨?” “既来之,则安之。” 彭双林啃了两口肉,猛喝了口酒后,才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说道 “虽不死,千年也是寂寞落魄,这些我倒也觉得还好,只是……时时刻刻担心我怀中的双鱼玉佩被人知晓,若是被他人知晓,我岂不是要天天活在恐惧之中,更加恐惧有人要谋害自己!” “你都不死了,害怕人家害你?” 式弥见他双目滴溜溜地转着,时时刻刻观察着院内情况,见他这精神状态,颇有一些崩溃前兆。 “我说的不死,前提是没受到严重损伤啊!若是我被人一剑刺中,或是砍了头颅!我定要死的!双鱼玉佩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难抵生死之事啊!” “而且……” 彭双林忧心不已 “我近期只觉得行动都有些迟缓了,要时刻把双鱼玉佩揣在身边,它就像是我的续命符似的,若是离开一会儿,我便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这越发让我担心有人会将它抢去。” 他又带狐疑地目光看向式弥,谨慎地问道 “你,不会来抢我东西?你是唯一知道双鱼玉佩存在的人。” “不会不会!” 见他精神状况确实有些糟糕,式弥恐两人心生嫌隙,连忙解释 “我要你的玉佩何用,我对长生不老又不感兴趣,我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它啊。” “当真?” 彭双林又狐疑地问道,直至式弥再次用力点点头,斩钉截铁地确定,他才放松了警惕。 她又连忙给彭双林满上酒,担心地问道 “彭教授,你真不与人打交道?我见你今日神色,似乎有些异样。” 彭双林摆摆手 “节外生枝的事,我才不做!” 他的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有人敲响了彭双林的家门。 “是谁?不是你一人来的?” 彭双林立马警觉起来,他擦了擦嘴,又习惯性摸了摸怀中的双鱼玉佩。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大门 “谁来了?” 式弥也未料到,连忙摇头否认 “我一人来的,怎会带其他人呢!” 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来这破屋啊?彭双林甚少跟人接触,会有谁来找他呢? 正当式弥起身准备询问是何人之时,屋外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式弥?你在里面吗?” 此人正是燕丹! 第47章 奇怪的占有欲 “式弥,你在里面吗?” 屋外的燕丹又再次询问道 “他怎么会来?” 彭双林虽疑惑,可式弥同样也疑惑,自己来这里可没跟任何人说过啊,燕丹怎么来了? 屋外又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见这状,式弥也没办法,只好去开门,彭双林有些恼火,自己这清净之地,怎会突然来了外人! 开门就见燕丹,神色少有严肃,掺杂着几分疑惑。 “你来这里做什么?” 燕丹站在门口,环顾这破院子,十分不解。 “我……” 虽然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可燕丹的突然到来,还是将式弥打的有些措手不及,她想要遮掩自己的慌张,故而用微笑遮掩。 “这里,有我一个同乡,他年事已高,又孤身一人,所以我来探望他。” 同乡?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燕丹带着狐疑的目光审视着式弥,见她面露几分局促,很明显想要掩盖什么。 “从来没听过你在赵国有同乡,若是认识的人,怎不带回家?也可介绍于我认识。” 燕丹见这破房子哪里是有人居住的模样,他忍不住探头想往里面看看,只看见了杂草丛生的院子,还未等式弥再做一番解释,彭双林走了过来。 他收起了刚才那股神经兮兮的模样,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可也是读书人,也仍旧有着文人的气息,见他从容不迫,朝燕丹做楫行礼 “参见燕国太子。” 此人燕丹自然认识,就那整日在街头算命,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怎式弥还与他认识?! “他,是你同乡?” “是,式弥正是我的同乡,她是我挚友的孩子。” 燕丹狐疑,并不相信,但也不愿跟彭双林有过多的交流,即便彭双林毕恭毕敬,可燕丹心中却有着一股气。这股气来的突然,也来的莫名其妙,但看到式弥与眼前这邋遢的男子一同喝酒吃肉时,这股气也越发膨胀。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燕丹不再看彭双林,而是看着式弥,而对眼前的妹妹,他的眼中是有光闪烁的,这点,彭双林捕捉到了。 如今行踪暴露,为了不给彭双林惹麻烦,式弥也只好告辞,跟着燕丹回去。 回去途中,两人无言,这更令式弥不安,她不知道燕丹是怎么知晓自己在彭双林那儿的,也不知道燕丹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与彭双林的对话,燕丹只是走着,脚步缓慢,看起来虽有闲情逸致,可式弥知道,自己又惹他不悦了。 两人走过一座桥时,燕丹才开口询问道 “方才你们说的双鱼玉佩,是什么?” 温柔的话语,却像惊雷般,炸的式弥一激灵,浑身毛孔都打开了。 她浑身冒着冷汗,面露恐惧地看向燕丹,见他对自己微笑着,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这一瞬间,仿佛世界万物都消失了般,原先的水流声,飞鸟声,风声,全都不见了。 世间一片寂静! 他,难道知道了双鱼玉佩的存在?难道他一直躲在屋外偷听吗? 式弥极力想要掩盖自己的惊恐,试图瞒天过海,她的脑子此刻高速飞转着,寻一个恰当的借口。 “是,是我方才来的路上,见一玉石店中摆的玉佩,见设计的独特,是两条鱼的形状,一时好奇,就问了我的同乡,他有没有见过。” 如此蹩脚的借口,也不知能否瞒过眼前人,可事发突然,式弥实在不知道该撒一个完美的谎言。 燕丹望着式弥,几分狐疑,他双目紧紧盯着式弥的眼睛,两人视线交汇,式弥虽是心虚,可仍强装镇定地望着他。 “怎么了?” 式弥怯怯地问了声。 “你喜欢那玉佩吗?” 燕丹隔了一会儿,才回应道 “若是喜欢,我带你去买。” 说着他就又要往回走,式弥赶紧拉住他 “不,不……我没那么喜欢,我只是对这样的样式好奇而已,而且……那块玉佩价值不菲,实在没必要为此破费。” 她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 数月相处,燕丹自然了解她,她的一举一动却落在自己的眼中,若是有些异样,自己定能发现。 “真的不要吗?只是一块玉佩罢了,我还是可以买的。” “不……不要……” 式弥抓着燕丹的袖口,摇摇头否决,虽极力想掩盖恐慌,可不擅长说谎的式弥,仍旧言语磕巴,行为反常。 燕丹看出,却未点破,见她为难,也不愿再强逼,只是有一点,燕丹明白,那个彭双林,并不是式弥的同乡! 两人一同用了晚饭,用餐时,燕丹仍对彭双林一事充满好奇,直觉告诉他,里头有着自己不可知晓的秘密。 “你的家乡在哪里?在哪国的?” 席间,燕丹又冷不丁问了一句,这让原本已安心,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式弥,又浑身一抖。 “怎么了?燕丹哥哥,今日你对我的身世似乎很好奇?” 燕丹笑了笑,放下碗筷看着式弥,表情有些严肃,甚至……有些不满,他在为式弥对自己隐瞒,撒谎之事,而感到不悦。 “从未听你提起过,也不知那江湖术士是你的同乡,你们……是来自哪里的呢?” 这样一双视线,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部挖出来的视线,犹如利刃,窥视着自己细小的反常与心虚,那不是温润如玉的燕丹太子,而是充满了占有欲,绝不允许自己对他说谎的燕丹! “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式弥不敢直视他,而是看着手中的碗筷,低着头,连语气也有些无力。 “那个地方太远,我也是无意之中来到赵国的,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故乡的人了,没想到彭双林是我亲人的朋友,见他年事已高,又寡居已久,故而今日去拜见,给他带些吃食,并无它意。” 燕丹瞧着她温吞的模样,并不想再追问的,可开口,仍是一句 “比起我这儿,难道你更想去那个江湖术士那儿吗?因为你们是同乡,你想让他照顾你吗?” 短短一句话,将燕丹的占有欲呈现在两人面前,他不像是关心朋友,也不像是关心义妹的语气,更多的是……被掠夺了重要之物的不悦。 第48章 内心黑暗面 燕丹这句无心说出口的话,令席间的氛围,瞬间降到了冰点,式弥虽不懂其话语真正的含义,可也隐隐觉得不安。 “并不……我从未想过……” 她愣愣地看着燕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彭双林清苦,连自身都难保,我怎还会再去投奔他。” 直到式弥解释,燕丹才回过神来,自己不小心把心底的话说出口了,他连忙喝了几口酒,匆忙将这心底的阴暗面掩盖。 “不,你别误会,我可没生气,只是……我从未听过你有什么同乡在这里,担心你被人骗,那个江湖术士,我经常看到他在街市坐着,从未想过你们会认识。” 这一顿饭,就在忐忑不安中结束了。 第二日,燕丹趁式弥不在家,去了街市那家玉器店。 双鱼玉佩,这个词,一直在燕丹脑海中反复出现,昨日的对话虽未听的完全,但在两人的话语中,这枚玉佩,似乎并不像式弥说的,只是偶尔瞥见的普通玉佩。 这条街市,只有一家玉器店而已。 燕丹很快打听到,这家店从来没有售卖过鱼形玉佩,更别说什么双鱼玉佩了。 式弥,果然在骗自己,她果然有着无法跟自己开口的秘密。 燕丹站在街头,望着行人来往,突然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寂寞感涌上心头,这份寂寞感是被排除在外的苦楚,是什么样的秘密只能告诉那潦倒的老人,是什么样的秘密连自己这个最亲的人都无法开口? 燕丹站在街头,只觉得寂寞极了,虽日头正好,可也难挡心中那抹凄凉。 从前,赵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两人无话不谈,两人同为质子经历了那么多遭难与屈辱,彼此应该是最重要的朋友,可当式弥出现,这两人却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感情,这份感情自己没法涉足,成了局外人。 当赵政把式弥托付给自己的时候,燕丹仍是欣慰的,因为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仍是他赵政最重要,最信任的朋友。可是……等一年后呢? 燕丹愣愣地望着远处的山色。 难道一年后,赵政真的会把式弥从自己身边带走吗?若是连式弥都走了……自己倒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他急着步子狂奔于街市上,此刻式弥去了茶馆,而燕丹心中那股占有欲在不断膨胀着,仿佛下一秒没有看见式弥,自己就要被抛弃了般,他痛苦不安,又气愤难当,想到了这个自己当做亲妹妹的女人,昨夜对自己含糊其辞的模样,想到了她在宾客面前莞尔一笑的模样,所有所有……都快令燕丹崩溃了! 当他穿过人流时,赫然发现了墙角的阴影处,昨日那潦倒的老头,式弥口中的同乡,那个叫彭双林的人,正坐在那里,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朝自己这边看来。 本就有气,燕丹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是来跟自己抢式弥的! 他又大步流星地跨到彭双林摊位前,朝他的小摊上丢了两枚布币。 “老人家,您说您通晓上下五千年,那可否替我看看,我的未来如何?” 彭双林知道他燕丹来者不善,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也知他仍在为昨日式弥来寻自己一事恼火。 彭双林虽知他是燕国太子,可也不惧他,他的人生道路,结局,彭双林自然知晓。 只见彭双林捋着花白的胡子,只是笑笑,却不回应。 “怎么?你说不出来吗?若你不说,那你就是个十足的江湖骗子!” 燕丹有些恼火。 彭双林没了昨日那股神经兮兮的模样,反而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骨,见他笑笑,随后才开口问道 “你是想知你的人生道路?还是你的人生结局呢?” 燕丹心里咯噔一下,见他那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就好似真的看穿了自己一生行事般! “哼,你倒是预测预测,我何时能回燕国?” 彭双林盯着燕丹那心虚的双眼,笑道 “太子自己都认为自己回不去了,可叫我如何预测?” “你胡说!” 燕丹恼怒,拍桌而起 “我为燕国太子,日后自然要继承大统!我燕国日渐强大,怎会让太子继续流落在外?!” 彭双林见他恼怒,也不慌不忙,仍旧悠悠说道 “燕国是否强大,太子自然比我清楚。若是……太子想知你这人生道路如何,我倒是可以小露天机。” “呵。” 燕丹冷笑一声,甚是不屑 “那本太子倒要洗耳恭听了。” 只见彭双林缓缓起身,他那一身破衣裳显得他更加潦倒不堪,可此人却仍旧挺直脊背,双目深邃,随后,他开口道 “燕国太子,终身禁锢不得其位。必然……” “你,你住口!” 寥寥几字,更令燕丹惊恐,他原是最不相信这些江湖术士胡说八道的,可此时此刻,眼前人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却让其心中一沉,不由得手心冒汗,他不让彭双林说完,只是害怕此人口中说出的下一句,并非自己期待的那样,是良言。 彭双林也不意外,他仍旧和颜悦色地看着燕丹,而此刻的燕丹已是面如土色,额头冒着虚汗。 “你,你胡说八道!你难道就是用你这招摇撞骗的手段,骗我妹妹式弥的吗?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同乡对不对?!你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你……是不是想把式弥从我身边抢走?!” 这番话,令彭双林暗暗察觉些许不妙,他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地望着燕丹。 “式弥与赵政情投意合,故而愿意放弃回乡留此处等候赵政来接她回去,虽然我并不赞同她的做法,可两人情感热烈,你我都无法阻挡。” 彭双林望着燕丹,往日那玉树临风的燕国太子,此刻却面容扭曲,大口喘着粗气,模样狼狈又恐怖。 “你若视式弥为义妹,可莫要由着心中的感情胡来,如今赵国,她的生活皆要仰仗于你,你可是他最亲的人。” “她自然是我的妹妹!我待她如亲人!” 燕丹有些暴怒,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彭双林,有了几分杀意。 第49章 第一次冲突 “我是历史的旁观者,绝对不会像式弥一样做个参与者,你,你们燕国今后如何,即便我知晓,我也不能说。” 彭双林扶了扶眼镜,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燕丹,继而又问道 “赵政将式弥交由你照顾,你是否将她作为义妹照顾,还是别有他想,这些……我也无权过问与干涉,一切,都任由你自己走……”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燕丹怒指彭双林,吼道 “我绝对不会让式弥再跟你接触!你只会害她!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再见面!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彭双林虽无缘无故被燕丹这般怒怼了一顿,倒也不生气,只是瞧着他那副濒临崩溃的模样也不免担心。 他对式弥……仅仅只是当作义妹?仅此而已吗? 说罢,燕丹往茶馆走去,他脚步混乱,脑中更是乱极了!原先彭双林说的那些话,他不想当真,可当他说自己终生被禁锢不得其位时,却又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意! 若是……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难道自己永生永世,都被困在赵国这个牢笼之中? 眼前的景色都开始变得模糊不堪,那一向温润如玉的燕国太子,此刻成了行尸走肉般。他踉踉跄跄地在街头蹒跚着步伐,撞到了数位行人都不知,只是空洞着视线,不知该看往何处。 初来燕国,备受欺凌,遂与秦国质子赵政相识,两人相伴十多年,如亲兄弟般。因为式弥的出现,抢走了赵政。如今赵政归秦,即将继承太子之位,两人地位突变,如此悬殊!怎能再做朋友?如今赵政虽将式弥托付给自己,可一年后,他又要将式弥从自己身边夺走! 为什么……我这一生都在被不断的掠夺呢? 燕丹似笑非笑,原先在赵国受的苦,他本已遗忘,可此刻又全部涌入脑海,直叫自己浑身战栗,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有股强大的恶气不断从腹部往上涌,竟令他干呕不止。 我要见式弥!我要见式弥! 他内心不断嘶吼着。 只要一想到她坐在一群男人之中,笑得灿烂,燕丹就无法压抑这股怒火,这股不知名的怒火已困扰自己多时了,直叫现在也未令人看清缘由。 他加快了步伐赶去茶馆,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乐声,如珠落玉盘,不绝如缕。 眼前的一幕,更是将在崩溃边缘的推到了悬崖深处! 式弥就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坐在一群男人之间,这群好色之徒哪里是来喝茶的!他们根本没在饮茶,而是齐齐地盯着式弥打量,那视线的含义,身为男人的燕丹自然懂得!她就像只待宰的羔羊,孤身一人于狼群之中,竟还不知危险,她竟还微微含笑,仿佛身在其中十分满足! 燕丹已全然忘了自己寻常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形象,也全然忘了自己身为燕国质子,不该惹是生非的处境。她看到式弥出卖色相,被一群衣冠禽兽觊觎,就气血上涌,全然不顾了! 就见他冲入人群,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一把拉过式弥,瞬间,琴弦断,音止。 式弥被突然闯进来的燕丹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问缘由,就被他往屋外拽去。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来这里弹琴!我不允许你再来!” “燕丹哥哥,这是怎么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原本只有琴声的茶馆,瞬间炸了! 燕丹不回答,只顾拉着式弥走,店家看到这般场面,连忙上前阻止。 “燕太子,这又是为何?上次不是说好,答应义妹来此弹琴吗?为何无故反悔?” 此刻的燕丹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那温文尔雅的形象,竟一把将年事已高的店家推开,恶狠狠地骂道 “难道你没听懂吗?我妹妹不在你们茶馆弹琴了!你让我妹妹出卖色相为你招揽生意,她是我妹妹,不是你请来的歌伎!!” 燕丹大发雷霆,令人措手不及。 式弥更是一头雾水,明明早上出门他还好好的,为何此刻又这般暴怒。 他拽着式弥的手将她往外拖,任凭式弥如何挣扎,他是绝对不会再放开了! 正当所有人被突然闯进的燕丹打的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招架时,一阵高昂又带着几分浮夸的声音,令现场再度静了下来。 “住手!今日本太子在,我看谁敢胡来!!” 没想到赵炎竟然也坐在这一群人之中! 就见他起身,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朝燕丹走来,今日的他穿的比寻常更加华丽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有何大宴需要他莅临。 “为什么他会在?他在你竟然也愿意卖笑?” 卖笑?自己何来卖笑? 式弥见燕丹恼怒,更是不知他为何出口伤人 “赵太子今日来喝茶,并无闹事,我怎能无缘无故将他赶走?” “没错,今日本太子就是来喝茶的,不为其他。” 赵炎洋洋得意地走近,看着燕丹更是不屑 “你说你是他哥哥?你燕国太子何来的妹妹!你们既不是同父同母,又不是同父异母,哪有什么血缘关系,既然式弥愿意留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强迫她走?再说了,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付了钱,正儿八经来喝茶听曲的,你凭什么打搅?!” 今日的赵炎口齿分外伶俐,几句话就挑起了群众的不满,原本呆坐着的宾客此时也逐渐不满起来。 “对啊!我们是来喝茶的!只是听式弥姑娘弹琴罢了!” “你有什么资格将她带走?“ “你瞧她愿意跟你走吗?” “你为质子,该谨言慎行!竟如此无礼打搅我们的雅兴!”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快将这茶馆的屋顶掀翻了! “赵炎,你住嘴!” 式弥见他火上浇油,赶紧喝止,可今日的赵炎没了李牧看管,更是无法无天,毫不收敛 “本太子大驾光临,只是为听式弥姑娘弹奏一曲罢了,我有何错?今日我可没生事,生事的是你燕丹!” 燕丹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双目更是怒火四射,他恶狠狠地瞪着赵炎,赵炎哪里见过燕丹这般凶恶,竟然胆怯,不敢再多言。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此刻的他双目通红,质问式弥道。 第50章 僵硬的朋友关系 原本充满生机又有活力的眼神,在燕丹这句话说出口后,式弥的双眼也失去了色彩。 他在威胁自己,没由来的这股占有欲已经将燕丹完全淹没了,在看到式弥黯然神伤的模样,他也未想要放弃。 赵炎今日难得占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见燕丹不肯松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听他吆喝一声,大喊着 “来人!给我将这无礼之徒拉下去!别叫他扫了本太子的雅兴!” 一向温润如玉的燕丹哥哥,此刻就像是陌生人般,他的暴怒来的毫无理由,甚至不给人询问的机会,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未有要平息怒火的意思。 望着他,望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仇恨的双眼,式弥虽是不解,可也无可奈何。 “好,我跟你回去。” 她愣愣地望着燕丹,他的眼神闪过了一丝惊讶。直到此刻,式弥才知道当初留在战国的这个决定,自己要牺牲什么。 十五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毫无独立的可能,到底自己为何要留下?仅仅是因为嬴政的诺言吗?是因为遇到了这些历史上有名的古人,是因为这个时代充满了神秘色彩,是因为自己是绝无仅有,可以触碰到这些人事物的‘幸运之人’。 可十五岁的年纪,如何在这样纷乱的时代生存?在这茶馆弹琴,不仅仅只是想要赚钱而已,式弥含泪望向燕丹 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懂我。 是想要证明自己也有独立生存下去的能力,是不想被束缚在家中,做那个眼巴巴望着嬴政来接自己回去的望夫石。 “我跟你回去……” 她扯着一抹笑,却含泪,燕丹有些错愕,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看到眼前那么多男人居心不良,他咬了咬牙,仍不愿松口。 式弥不再言语,而是转身朝店家欠身行礼,不失礼节地对他说 “店家,昨日给的银两,日后我会悉数还您的,多谢这几日照顾。” 随后,她又对在座宾客行了礼,跟着燕丹出了茶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头,无话,式弥望着燕丹的背影,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嬴政离开赵国已有一月有余,差不多也该到秦国了,而独留在赵国的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泥潭之中。 从前一直认为谦逊有礼的燕太子丹,似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虽待人温和,对待事物的看法也比同龄人有着更加深层的一面,即便为质子,对于赵太子的挑衅似乎也能轻易化解,不像是会记仇的模样,可今日这般举动,与从前那位翩翩佳公子判若两人,足让式弥惊愕。 见他脚步匆匆,仍未能消火。 “你若这么反对,明日便不去了,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式弥追上燕丹的脚步,心中虽难受,可仍扬着笑容,想要化解他的不悦。 如此生动的笑容,自己不该再生这股闷气了,可此时此刻,这股郁结之气似乎也由不得自己做主,燕丹很想回式弥一个笑容,想要道歉,可到嘴边的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愁眉不展地望着她,心中甚是凄凉。 这偌大的赵国,竟无一人真心想要留在我身边…… 他哀痛欲绝,不再回应。 入夜的院内,变得有些寂寥,燕丹与式弥的屋中虽是亮着烛火,可这两人回来后,再也无话。 连烛火都比自己有活力。 式弥望着眼前跳动的烛火,陷入了沉思。 如今这条路,该往何处走呢?要不要不告而别,自己踏上去秦国的路?可如今乱世,自己一小女子孤身一人前去,这路途遥远,人生地不熟不说,也许没走多远就被歹人给害了。再说……燕丹有恩于自己,这般不告而别,实在伤人心。 可这每日无所事事,实在浪费大好时光,难道……要跟着彭双林一起去算命?这更使不得!燕丹原就不乐意自己与他接触,若是熟识让双鱼玉佩的秘密被发现,更是要命! 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算了!事到如今,先睡觉。” 式弥盖上被子,倒头就睡去。 在屋内的燕丹,自然也没有睡意,他同样望着烛火楞出了神,眼前竹简写满了字,可一个也看不进。 今夜,大概是无眠之夜了。 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燕丹心里清楚。两人原本该如亲人般相处,此刻也变得有些束手无策。 “太子,时候也不早了,该歇息了。” 俪娘进屋,见燕丹仍闷闷不乐,也不免替他的身体担忧。 “式弥还是没有用飧吗?” “是,今日回来后,就一直在屋中呆着,方才奴才给她去送餐食,她也摇头,说没有胃口。” 燕丹望着烛火发楞,不知道要不要去宽慰几句,或者自己说一句对不起就可化解所有不和了。 俪娘从燕丹出生时就照顾他饮食起居,自然也知晓他一举一动,那些浮过的细微表情含义,她知道燕丹动摇了。 “姑娘才刚刚熄灯,现在大抵还未睡。” 沉默片刻后,燕丹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 “让她早些歇息。”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是谁来了?” 俪娘朝院外看去,与燕丹两人面面相看。 会是谁?难道赵炎半夜来找麻烦了?可……那敲门声似乎是位文雅之人,轻重都恰到好处,不像是那个无礼之徒。 两人都未回应之时,敲门声又再次响起,轻叩三声。 “奴才去看看。” 说着,俪娘急着脚步走了出去。 开门一看,是位不认识的老人家,虽有几分仙风骨道之貌,可不知其人来此目的。 “请问……您是找谁?” 站在门外的老者温和一笑,语气温和,倒是位谦谦君子。 “不知,这里是否住着一位叫式弥的姑娘?” “你找她何事?” 俪娘还未问他来意,不知何时燕丹站在了身后,他谨慎地打量着屋外这位老者,虽然他k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坏人,见他言行谈吐,都不像是无礼闹事之人。 第51章 王懿求见 屋外老者见燕丹,眼前忽然一亮,像是有话,却不明说,只是仍旧笑着问 “请问式弥姑娘是住这里吗?老朽深夜打扰,还望燕国太子恕罪。” “我从来没在赵国见过你,你怎知道我是燕国太子?” “老朽询问赵国百姓,才知式弥与燕国太子同住,今见公子您仪表非凡,若非太子,还能有谁?” “你,到底是何人?” 燕丹对眼前老者的夸赞也没心情理会,深夜来寻式弥让他警觉不安,生怕有人起了坏心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老者向燕丹行礼后,缓缓介绍道 “老朽名王懿,秦国人,深夜拜访,若是式弥姑娘已经睡下了,烦请太子将此书信转交于式弥姑娘。” 说罢,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卷小小的竹简,用一块木板覆盖着,上头用缄绑定封口,看起来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信件。 燕丹毫不犹豫地接过王懿手中信件,甚至都未想过去叫醒式弥,而是笑着,用着寻常那股温润的语气回应 “天色已晚,式弥早已睡下,待明日我定将此信交由她,您尽可放心。” 王懿拱手笑道,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直到王懿消失在夜色中,燕丹才开口,语气颇有几分威严不容人再多问的语调,缓缓说 “此人之事,绝对不可以对式弥泄露半字!” 一旁俪娘虽服侍燕丹多年,可也从未见过他这般面容,她不敢再多问,而是点点头表示知晓。 燕丹在烛火下看着手中的书简,知晓里头定有自己不知晓的秘密,式弥的秘密太多,全都无法说与自己听。 他未犹豫多久,就将绑在书简上的缄给解开了。 冒昧来访,老朽为秦国王懿,听闻姑娘博通古今,朝迁市变心中自是有数,老朽恐与姑娘志同道合,若知老朽来意,还望姑娘于明日午时前往城外亭中,与我班荆道旧,共叙离情。 寥寥几字,看的燕丹一头雾水,他合上书信,甚是疑惑。 此人似乎并不认识式弥,可为何言语之中,两人又像是旧相识?式弥不是在赵国没有朋友吗?怎么冒出个彭双林后,又出现了个像是世外高人似的王懿? 第二日,燕丹打算自己去会见王懿,他隐隐察觉到,这个突然拜访的王懿,绝不是普通老翁。 正当他要出门,就瞧见式弥从屋内走出来,昨日她回家后就进屋不再迈出一步,燕丹知晓她在生气,虽犹豫,但也未去安慰或是道歉。 “燕丹哥哥,今日要出门吗?” 燕丹以为她还在气自己,没想到她却扬着笑脸,主动问候,这倒让自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额……嗯,是的,待会儿出门。” 式弥见他闪烁其辞,眼神飘忽,根本不知为何事,还以为燕丹在为昨日之事感到尴尬。 “要不要我陪你同去?反正今日也闲着?” 见她早就一扫昨日阴霾,又变回了可爱模样,燕丹也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心软想要将昨日书信交给她,可又不想让眼前人与他人有过多接触,思想挣扎一番后,燕丹收起了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我是要去公大夫那儿,今日有事想邀,你若是想去,改明日我再带你登门拜访。” 一听是去见公大夫,式弥自然没了兴趣。 “原来是有要事,那我也不便打扰,你快去,我在家等你。” 见她听话,燕丹也难免不忍心,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 “我马上回来,你在家等我。” 他忽然拉起式弥的手,似乎万般不舍。式弥被他的此举有些惊着,可未表露,只是僵硬着笑容,慢慢抽回了被握住的双手。 “嗯……好……” 她机械的点点头,目送燕丹离开。 那昨夜拜见的王懿,早已在城外亭中等候,见来的人是燕丹而非式弥,并不惊讶,只是笑笑,似乎早料到会有此事,见他盘坐于席间,给燕丹满了杯浊酒。 “若是老朽未糊涂,今日受邀之人,应该是式弥姑娘才对,怎会是燕太子呢?” 燕丹并不心虚,他也跽坐于王懿对面,面对王懿的斟酒,燕丹也不推脱,而是如身居燕国的燕太子丹那样,露出了几分未来天子的威严。 “式弥为女子,不宜见客。” “怎会呢?她虽身处这样的时代,但一定怀有一颗对自由向往之心,怎会推脱。” 王懿捋着胡子,笑言 “罢了,今日燕国太子来,倒叫老朽受宠若惊了。” “你……为什么会认识式弥的?你为秦人,怎知道她的存在?还千里迢迢寻她?” “太子的问题有些多啊,老朽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了。” 王懿不紧不慢,浅酌一口酒后,回答 “老朽与儿王翦,周游列国,回秦途中遇归秦的嬴政,我儿已随嬴政回秦,辅佐新任太子,我从嬴政口中听闻式弥的名字,更知晓她曾预言我儿王翦能辅佐嬴政完成千秋大业,如此气吞山河之语,倒引起了我几分好奇心,故而前来赵国,想目睹一下能说出此话的女子,究竟是何样子。”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她为普通女子,这几句话就让老人家您不远千里登门拜访,实在愧不敢当。” 燕丹放下爵,不悦之情已浮上脸庞。 王懿自然看出他的不悦。 “式弥姑娘,是太子您的亲人吗?” “不是亲人,却甚似亲人,我向阿政保证过,在赵国的这一年,定会好好待她,待他登上太子之位后,再来将式弥迎回秦国。” 几句话,就点破了这三人的关系,王懿知晓嬴政与式弥有情,可眼前这燕国太子,对式弥的态度,倒不像是对待朋友亲人,连交给她的信件都私拆,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卑劣之事,虽从前未见过燕太子丹,可拜访多国,这口耳相传,总多多少少听过燕国太子的事迹,几乎都说他温润如玉,是位十分谦逊有才之人。 可如今……眼前这位太子虽模样生的俊俏,可眉宇间总有股化不开的怨气。 见他不回应,燕丹起身,朝王懿行礼后,虽是恭敬,可语气也颇有几分不悦 “那么……我就告辞了!” 第52章 归秦 “你看见没有,那里就是秦国的城墙,那里……就是属于你的国土,你好好看看,要将它们尽收眼底,牢牢放在心上,不管你在做什么,都不要将它忘记!日后……那里的一切,那里的兴衰,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吕不韦与嬴政登上了一座高山,眺望远方,在那白云弥漫,云雾缭绕的群峰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片宽广的土地,由夯土围建而起的城池。 再过不久,就要到达秦国了,那个既陌生,却又分外熟悉的故乡。 “秦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嬴政眼神里透露着些许回归故里的向往,却又对那纷扰的朝廷宫廷有些怯步。 “强大!你只要记住,他非常强大!” 吕不韦正颜厉色地回复道 “先祖秦嬴,仅仅是靠养马博得了周孝王赏识,初建秦国,所封封地是各诸侯中最偏远,环境最为恶劣的地方,那封地不足五十里的“附庸”,既不是诸侯,也算不上卿和大夫,被其他诸侯看作蛮夷,不过如今,大秦经历数百年风雨飘摇,依然屹立不倒,更加壮大,而如今七国局势,我大秦最为来势凶猛,被他国所忌惮,你可知这是为何?” 嬴政望着吕不韦说的慷慨激昂。 吕不韦望着壮丽山河,今日倒也分外感慨,说了些许肺腑之言,他瞧着身边还年少的嬴政,也不知他到底听懂了多少。 “历代秦国国君,都有同一个梦想。” 他笑着,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天下一统” 这四个字,足以震撼嬴政那颗幼小的心灵,他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四字,又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和颜悦色,知晓此时的嬴政,还不知要完全这四个字有多艰难,不过自己也有这个信心,来与他一起完成这项千秋大业。 “历代国君都未完成的梦想,不是缺少天时,就是缺少地利,也缺少贤才。如今……这份期望,又即将落在你的肩上了。” ”你……理应说来,你并不是秦人,为何要这样帮助秦国?“ “你觉得很奇怪?” 两人此刻并非像是君臣,反而像是朋友,吕不韦也不因嬴政年幼而糊弄他。 “我需要一位有慧眼识贤臣的国君,需要有一个能施展自己政治才能的地方,赵国国君昏庸,刚愎自用。我故而将方向转向了从秦国来的嬴异人,就是你的父亲,不过说起来……他虽没有大才,但也不失谦虚,会虚心听人劝诫,取长补短,倒也是位明君。” 吕不韦又说道 “我吕不韦,从来没有看走眼过,虽然你还年幼,但在你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天命所归之象,也许以后……你的期望会超乎我的预想。” 他拍了拍嬴政的肩膀,万般欣慰 “待我们进入那片土地后,我会尽我所有能力来辅佐你,来支持你,你也要以百分百的决心来接受你的命运,也许……在你身上,真的能开创一片崭新的天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两人从山上下来,方才的一番话让嬴政久久不能平静,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吕不韦所说的那个伟大的计划,天下一统!这诱惑实在太大了!小小的他竟然已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天下一统的那天,这世界将会是何景象,虽然此刻仍模糊不清,但今后……必定越来越清晰明朗。 见嬴政发呆,王翦递了一份干粮给他 “怎么你和吕大人从山上下来,你就魂不守舍的模样?这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嬴政接过干粮,这肩上的担子加重,自然也是烦恼,他望着湖面哀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感慨 “前方道路未知,我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若是现在式弥能在我身旁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王翦有些无语 “搞了半天,你是在想留在赵国的那个姑娘了啊?我还以为你神情严肃,吕大人是跟你说了什么重要之事。” “式弥的事也很重要啊!” 嬴政瞪了王翦一眼 “毕竟我答应她,一年后一定去赵国接她,那可是多一天,多一个时辰都是毁约啊!我嬴政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守信用之事。” “若是无法前往,你岂不是要发疯?” 王翦虽已是少年,十七岁的年龄也正值思春,可他却没这般情爱之心,听了嬴政这‘伟大’的约定,无动于衷。 “那姑娘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竟然会让你重用我,这种话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更不可思议的是,你竟然还信了!” 王翦就地躺下,望着这片蓝天,打趣道 “不过她长什么样,我都已经忘记了。” 对他人而言,自然可以想忘就忘的,可嬴政却没有一天忘记过,反而她的模样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留她一人在赵国,是多么无奈之举啊,嬴政看着这一杖队,更是感慨万千。 若是把她假扮成车队的人,又有谁会在意呢? 离赵国越远,嬴政就越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见他思念不已,王翦又打趣道 “你虽日后是秦国太子,可如今你也才十二岁,到底哪来这么多情爱呢?” 嬴政并不生气,却假装气鼓鼓地朝王翦肩上捶了一拳,更是气哄哄地解释道 “这情爱深浅还分年龄的吗?我虽是年幼,可对式弥的喜欢绝不是玩乐耍闷,看样子……身边的人似乎都不理解,八成是把我当成童言无忌的话语,一笑置之了!王翦,没想到连你也这样!” 王翦嬉笑着,刚想解释,嬴政又愤愤地说道 “回秦后,我若成为太子,必定叫父王封你做个将军,到时候去赵国接式弥回来,我一定派你去!若是你搞砸了,看我怎么治你!” 他摆出了几分帝王威严,直叫王翦求饶,口中却又大笑不止。 稍后,大军又将启程了,待到日头还未落下,便可到达秦国城墙脚下。 那是一片全新的未来,令人心潮澎拜,虽有着千难万阻,可却令嬴政向往不已! 这天下,日后必定会在我手! 他在心中默念道…… 第53章 下马威 今日秦国国君嫡子归来,照理说这排场应当声势浩大,可今日秦国城门口,仅有不过二十余位官员侍从等候,别说这官品不高,连一位王孙公侯都没有,更别提国君子楚了! 赵离姜老远就看到一小簇人站在门口等候他们的到来,见这排场甚是不悦。 “子楚真心迎接我们?可为何城门口都无人?想叫我们从小门进入不成?” 赵离姜翻着白眼,不悦之色已跃上眉宇间。 “我赵离姜带回来的,可是他的嫡长子!若非我在赵国受尽苦难保这孩子性命,他子楚还能有这个嫡子吗?!今日是嫡子,未来的太子回秦,连个体面的仪仗都没有!” 见母亲不悦,嬴政也揭起帘子往城门口望去。那城门口确实没见几人,身穿官服的人员也没几位,可有两位人的身影十分明显,见他们二位穿一身铠甲,威风凛凛,其中一位虽已须发皆白,可威严不减,身旁站着的少年大抵与王翦同岁,还非常年轻,一副气宇轩昂模样,分外惹眼。 “他们是谁?” 嬴政问吕不韦。 吕不韦朝外头瞟了眼,便知晓嬴政注意到了这两位武将 “年长的是蒙骜,旁边那位少年叫蒙恬,是他的孙子。” 吕不韦言语之中透露着对这两位武将的尊敬之情 “蒙骜曾为秦昭襄王,秦孝文王效力,如今又为您的父王效力,战功赫赫,是大秦国必不可少的猛将,他虽年事已高,可这行军打仗的本事一点也没减弱,秦国的强大也离不开他的功劳!” 吕不韦顿了顿,又指向蒙恬 “他的孙子蒙恬,虽才十七岁,可带兵打仗的天赋已显露无疑,年纪轻轻就为先锋,带领军队与外敌抗争,年龄虽小,可是战功却不少,你若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两位的帮助必不可少!” 嬴政看向蒙恬,见其目光锐利,绝非寻常之人,他与王翦同岁,若是这两位武将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岂不是让自己如虎添翼! 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嬴政探头望向蒙恬,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位少年将军的英姿所吸引,两人随着距离渐近,视线交汇,嬴政那双阴鸷的眼睛与龙凤之姿,也令蒙恬震惊。 自己从未见过他,却好像已经在他身上看到了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姿。 嬴政见蒙恬看着自己,也深知与其搞好关系的重要性,虽自己本性有些孤僻,不善与人交流,可为了能在秦国立稳脚跟,他仍扯起一抹僵硬的微笑,朝蒙恬点头示意。 可谁知…… 蒙恬见状却没有回应,而是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别处。 嬴政虽略有些尴尬,可也明白,他蒙恬定是个非常骄傲血性之人,不喜趋炎附势,攀附亲贵。 蒙恬的关注度,移向了骑马伴嬴政的王翦身上。 两人为同龄人,又都是习武之人,只要对视一眼便知对方本事深浅,蒙恬见他英姿勃发,一副不可一世的江湖侠气,就知此人并非普通人。 “据说我们的公子嬴政带回来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可是那一身黑袍,骑着黑马之人?” 蒙恬问蒙骜。 蒙骜哪里见过王翦,也只是从前来通报的小兵那里听说过此人,据说王翦武艺高强,又喜行侠仗义,竟在半路救了嬴政性命,可谓是功不可没。 他看向不远处的王翦,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大抵就是此人,真是后生可畏啊!” 马车到达了城门口,蒙骜急忙上前相迎 “末将蒙骜,在此特迎公子嬴政回秦!” 零散的几人跟随蒙骜纷纷做楫行礼,吕不韦先下的马车,同样朝蒙骜行礼后,十分和颜悦色地说道 “蒙将军,今日让您特此等候,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哪里哪里,吕相国此行身负要职,又路途遥远,危机四伏,实在劳累。” 两人寒暄几句后,嬴政已迫不及待从马车内探出头来。 “这位公子便是……国君的长子?” “正是!” 吕不韦笑道,招呼嬴政下车 “此人就是嬴政!” 蒙骜初见嬴政,见其一身红黑相间袍服,虽只有十二岁,可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已让蒙骜知晓,这位从未来过秦国的嫡子,绝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见其虽是不笑不语,但表情有着他这年龄不该有的深沉,天生自带的高贵气场,不得不令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有些望而却步。 倒真有那么几分天子之姿! 蒙骜心中暗暗称赞道。 嬴政并未自视清高,不懂礼节,他虽为国君嫡子,未来太子,可眼前的将军是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况且以后在秦国的日子,自己还要仰仗他呢。嬴政自然对他恭敬。 “蒙大将军。” 他朝蒙骜点点头表示回应。 紧跟下马车的,是赵离姜。 一路而来,赵离姜颇有微词,对这一路照顾不周的不满,对子楚将他们母子俩扔在赵国的不满,对子楚不亲自来迎的不满,都在此时此刻到达了最高点。 她见这稀稀拉拉的几人,心中更是不悦,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初来秦国,自己除吕不韦一个亲信外,并无其他人相助,与其多个敌人,倒不如收敛脾气,多个帮手,好日后助自己一臂之力! 见她款款而来,走到蒙骜面前,微微朝其行礼,也跟着嬴政那样,轻唤了声蒙大将军。 蒙骜年事已高,自然见人无数,他捋着胡子,只瞧了眼前的美人一眼,就判定此人云心水性,必惹祸端! 他略沉着脸,看了眼一旁的吕不韦,又看了眼赵离姜那股魅惑模样,心中有了些许猜想。 “国君已在宫内设宴,此时正等着二位前往。” 蒙骜说道。 “为何国君自己不来?我千里迢迢将他儿子带回,为何不亲自相迎,是不是……不在乎我们?” 赵离姜突然操起了老本行,突然一副我见犹怜,委屈不已的模样看向吕不韦与蒙骜 “我已许久未见国君,想必国君也早已把我给忘了。” 蒙骜见此人轻嘴薄舌,微微不悦,但仍和颜悦色地回应道 “怎能忘记,国君日思夜想,就是在赵国的二位,若是忘记,怎还会派吕相国前去迎接呢?” 第54章 王翦与蒙恬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进了城内,这秦国的风土人情倒也分外吸引嬴政,在去秦王宫的路上,嬴政想要回想起父亲的模样,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零星只能记得当初秦赵两国交战,他与父母逃亡过程中,父亲将一把匕首交到了嬴政手中。 两岁的嬴政,小小的手中握着那把精致的匕首不解,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也未曾想过,再过不久,眼前这位‘慈父’就要抛下自己与母亲,与那吕不韦逃回秦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已记不清容颜,可父亲的一句话一直在嬴政的脑海中回响着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有独挡一面的能力!要学着强大!总有一天,这个世界臣服于你的脚下!” 这句话回忆起来,倒像是逃跑之前最后的诀别。在赵秦两国开战之际,他早已想好了退路?若不是这样,怎能如此顺利和吕不韦逃出赵国,这一切的计划与安排,打通的关系与布结的人脉,全都是吕不韦的主意。 想恨他,可内心深处到达不了恨的地步,想念?倒也没有那么缱绻,若是见面,大抵也是生疏罢了。 嬴政不再去看秦国风景,而是闭上双眼,意外地,在脑海里,赵国的景色却越发清晰,那个自己恨透的,受尽屈辱的地方,现如今回忆起来,却没有那么讨厌。 一定是因为她的存在? 相遇太过年轻,想要多爱她一些,可也不知该如何去做,想要说爱,却又害怕她会把这三个字当成儿时的戏言,那在赵国的日子漫长又无奈,当她出现的时候,却又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些。 式弥,你还好吗? 去往秦宫的道路越来越近,一路车马声响,可闭上双眼的嬴政却开始回忆起与式弥的点点滴滴,自从相遇至分开,所有所有……两人的回忆与点滴全部涌上心头,也无法填满这份思念。 若是她在……我可以不必假装游刃有余的模样,若是她在……我可以在此刻告诉她,这条路我走的有些彷徨,若是她在……这条路走的,一定会更加稳操胜券些。 一年啊,说起来不长,却又太过漫长,如今这个纷扰时代,一年也许就是一辈子,一年有太多变迁,太多意外,太多无法预料之事发生。此时此刻,也只能期盼着同在赵国的燕丹,能保护好式弥,待到一年之期到,待到自己坐上了太子之位,一定会排除万难将她接回,从此以后,都不想再体会这样的离别之苦! 待到嬴政再次睁开双眼,眼神之中更多了几分笃定!这个天下!等我来呼风唤雨!! 马车外的王翦,正与同龄的蒙恬并头骑着马,同往秦宫走去。 两人第一次相见,同为习武之人,又是同龄人,日后大抵还要一同辅佐嬴政。这两人不免多看了对方几眼。 王翦出生江湖,自带着游侠般不拘小节的性格,一举一动皆潇洒不拘,虽一路跟着吕不韦的军队来到了秦国,可除了嬴政外,他甚少与其他人说话,一路而来的吕不韦与赵离姜之间的关系,他多少也有所了解,但未跟任何人说过半字。 蒙恬出自武将世家,历代都为国君效忠,可谓是根正苗红,战功赫赫,在秦国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备受百姓尊敬。再加上十七岁已被国君封为少将军,更是炙手可热的良将,不管是吕不韦,还是秦庄襄王,都对他万分信任。 可蒙恬,却从未见过王翦这样的人,虽是同龄,两人虽还未有过对话,他已在王翦的身上寻到了几分不可一世的豪情,他有着一颗不愿被束缚的灵魂,蒙恬看的出来,此时的他虽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但能确认的是,这个人不会为了秦国停留。 “你在看什么?” 王翦早就发现蒙恬在偷看他了,这个少将军,意气风发,贵不可言,虽是人中龙凤。可这偷看人的行为,倒是跟他这身盔甲不太匹配啊。 他笑着看向旁边的蒙恬,见其突然错愕,赶紧移开了视线。 “听说你救了我们的公子嬴政,是你一人所救?” 王翦突然而来的问话,打的蒙恬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回答在观察他?这也太有损少将军的威名了!只得转移话题。 王翦并不在意这些,听他这么问,倒是笑笑,缓缓说道 “并非一人,还有我的父亲,只是他喜欢周游四海,所以没有跟来。” “你跟着来了,是为了什么?为了名利?为了官位?” 听蒙恬这样问,王翦更是觉得有趣,眼前的人虽是少将军,但好像很怕自己来跟他抢功劳啊。 “当然是两个都需要啊!名利,官位,这些……没人不喜欢?” 王翦见蒙恬错愕,更是觉得有趣,憋着笑严肃地说道 “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追名逐利,也不算是什么惊讶之事?” “这……这也……确实……” 蒙恬有些自我怀疑,此人明明浑身散发着一股豪放不羁的气质,难道会这么看重功名利禄吗?难道……自己看错了?他确实喜欢追名逐利?也对,若是不喜欢,怎么千里迢迢跟随而来呢。 王翦见蒙恬不说话,又悠悠叹道 “我虽甚少在秦国,可蒙将军的事迹却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少年将军,当该如此!” 蒙恬听王翦突然夸自己,竟然有些不适应,倒不是甚少听人夸赞,只是眼前这位江湖侠客,为何说话那样客套,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真不适合由他说出口。 “你若留下,以后岂不是要同我一起辅佐我们这位公子嬴政了?” 蒙恬问道。 王翦已看到了秦宫赤红色的大门,壮丽威严的秦宫,已赫然在眼前。 “若能跟随一位明君,辅佐他完成千秋大业,结束这乱世纷扰,倒也不枉过此生了。” 第55章 父子相见 秦庄襄王虽未去城外迎接,可早已在秦宫内等候多时了。 已经十年未见赵离姜嬴政母子了,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位秦国新任的国君也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脑海里,最后一次见到嬴政的模样,他还是个两岁的孩子,如今什么样子……子楚怎么想象,都没办法勾勒出他的模样。 那个在赵国给予自己温暖与柔情的赵离姜,也跟着嬴政一起来了,当初的赵离姜美艳绝伦,令自己一见倾情,若非有她的陪伴,这为质子的岁月只会更加难熬,如今想来,她也已过了徐娘半老的年龄,不知是否还风韵犹存。 “王上,可是在想姐姐他们?方才听奴才说,马车已到宫门口了,再稍等片刻,您就能见到他们了。” 站在秦庄襄王身旁的女子,正是备受宠爱的妃子越姬,她是韩国送来的女人,名越疏,不仅花容月貌,更是能歌善舞,在秦庄襄王眼里,越姬性子柔顺温和,不善妒,又分外贴,故而对其宠爱有加,自从越疏来到秦国,子楚对她的宠爱可谓是一枝独秀,无人能及。 “父王,今日来的,可是儿臣的长兄嬴政?” 被越姬护在身旁的,正是她的儿子成蟜,其子虽只有八岁,可聪慧过人,模样长的又分外像子楚,故而子楚对其疼爱程度可想而知。 “是,就是你的兄长,只是……孤也多年未见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把父王忘了。” “怎会呢,天底下怎会有人忘记自己的父亲呢,况且,父王您如此疼爱孩子,我想兄长一定不会将您忘记的。” 短短几句话,逗得原本不苟言笑的子楚顿时眉开眼笑,更是一把抱起成蟜 “父王的好孩子,不枉父王将你养在身边,若不是成蟜时常能说些贴心话语,父王怕不是更加劳累。” 三人说着话,这载着嬴政的马车已驶入了秦宫大门,沿着大道往大殿而来。 本以为嬴政会因为即将要见到多未见的父王而紧张,没想到他意外的镇定,反而坐在马车内的赵离姜,开始神思恍惚,坐立不安了。 如今吕不韦没在马车内,而是骑马在前头领路,这车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政儿,你觉得娘老了吗?” 赵离姜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嬴政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离姜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过,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有着绝世容颜,可以让所有男子为之倾倒,不管是那家财万贯的吕不韦,还是如今的秦庄襄王子楚,他们统统都没有逃过自己的美色诱惑,就别提其他男人了。 可是……如今的自己,已过三十,若问当年那令人惊艳的容貌是否还在,连赵离姜本人都无法确定,在吕不韦口中得知,如今得宠的越姬,不仅生的美貌,这才情一点也不少,更何况她又有子楚独宠的孩子,虽未见过她,可赵离姜也明白,这些年宫中,没有人比她更受宠了,若是要在她手中重获子楚的宠爱,倒真是件棘手问题。 赵离姜抚摸着自己的面庞,眼神有些哀戚,美人迟暮,大抵就是这种感觉,谁能预料到,曾经那位拥有倾国倾城容颜的女人,此时竟会因为外貌而感到不自信! 嬴政见母亲这般不自信,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父王既然将母亲接回,心中自然是有您的,母亲又何须平添烦恼呢?” “当真?” 赵离姜反复询问,又时不时整理头发,生怕自己与越姬初次见面,就被她比下去。 那个在吕不韦口中性情温顺体贴的越姬,虽还未见过,可赵离姜却已经对她带有了几分敌意,这以后秦宫之中,到底谁才是王后,谁的孩子才是太子,可就不得而知了! 马车缓缓向子楚驶来,还未停靠,子楚就已经迫不及待迎了上去,太久未见嬴政了,那个生于赵国的孩子,从未回过秦国,却始终是自己的牵挂,当初战乱之中将他们母子丢下,一直是子楚心中的痛,对嬴政, 对赵离姜,自然是有亏欠的。 “王上……” 吕不韦下马,正要与子楚行礼,可子楚已经等不及那些繁文缛节了,他连忙扶起正要行礼的吕不韦,满目欣慰地说道 “吕相国,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随后,他有些忐忑的问道 “他们……可是来了?” “是,已在马车内了。” 随后,嬴政缓缓从马车内走下,那个在自己脑海中还是幼童的嬴政, 此刻已成长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少年了。 父子俩十年未见,当二人四目相对时,有些许生疏,可血缘的关系却又让他们彼此走近。 这个少年,长的并不像自己,这是子楚见到十二岁嬴政的第一反应。 他像他的母亲,赵离姜的美艳完美的遗传给了嬴政,他虽是男子,可也能用美来形容,不是柔弱且女性的美,而是拥有一种独特的,充满贵族气质的美,那双如鹰的双眸盯着自己,有些阴鸷,不符合他的年龄,深沉的表情,却又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可靠近的危险气息,只便一眼,子楚心中已非常明了,他这个十年未见,流落他国的儿子,不可小觑! 眼前之人,是自己的父亲,若说心中没有波澜,那也是自欺欺人而已,可是当嬴政看到这位已是国君的父亲时,他的心中竟然有了些许落差。 不是自己幻想中国君的模样,国君应当是有着气吞山河的强大气场,他一定是威严的,不可亵玩的。可眼前的父亲……他有些瘦弱,脸色有些苍白,那身贵不可言的帝王之袍穿在他身,竟然有着些许违和感。 他没有绷着脸,而是眼中饱含泪水,当嬴政想尝试着唤他父王的时候,子楚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张开双臂,唤了声 “政儿,我是父亲啊!你……还记得吗?” 没有帝王的威严,此时的子楚,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当子楚张开双臂向嬴政而来时,这位孤僻的少年本能的想要躲开。 第56章 嫉妒之心 嬴政不擅长与陌生人亲密,即便眼前的是自己的父亲,可这父亲十年未见,实在生疏。 当嬴政想要后退避开热情认亲的子楚时,脑中又忽然想到,自己若是要那太子之位,必须讨这位父亲的欢心,若是让他感到疏离感,惹他不悦,那一路以来所有的苦难岂不是付之东流?! 嬴政强忍着不适,迎接了子楚的拥抱。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一别多年,你我终于相见了!我……我实在愧对你……” 比预料的更加温暖的怀抱,嬴政的身体虽有些僵硬,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陌生的拥抱,只能硬直着身子,任由子楚将他抱在怀里,不断拍着他的后背。 “父……” 嬴政僵硬着喉咙,万般不自然想要开口喊他,可尝试了好几次,父王两字始终喊不出口。 他见父亲抱着自己不肯撒手,似乎还带着些许鼻音唤着自己的名字,转头想向吕不韦求助,吕不韦微笑着,没有做任何举动,而是朝嬴政使了个眼色,用眼神向他传达着讯息。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喊句父王实在算不了什么,为何不肯呢? 短短几秒,嬴政心中已经做了许许多多建树,他再次僵硬着喉咙,十分不自然地唤了声 “父……王……” 一声轻轻的父王,叫子楚更加激动,他红着双眼,牢牢盯着嬴政,看了又看,使劲点着头。 对这个儿子,子楚自然是有亏欠的,他生于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自出生起就一直身不由己,子楚心中也明白,他在赵国十二载,必定身不由己,备受煎熬。可自己逃回秦国,也有着许许多多身不由己的事去完成,这些事多到自己花了这么多年,才最终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坐在马车内的赵离姜却迟迟未下来,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清楚的明白,当掀开门帘之时,自己的生活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是好是坏,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在外头父子相见格外感人,赵离姜也同样整理仪容数次,做了多次心理建设后,才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 她微笑着,想要尽量表现的大方得体些,只见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摇曳着曼妙的身姿,步步生莲,朝子楚走来。 “君上……” 她轻声又柔情似水地唤了声子楚。 眼前的女人,十年未见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明媚娇俏的少女,可也是风韵犹存美艳绝伦!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只有令人神魂颠倒的万般风情而已。 赵离姜的出现,看的子楚发愣,她竟然比从前更有一番别样韵味。 赵离姜再见子楚,眼中竟然含了汪泪,万般委屈又激动的望着他,含情脉脉,谁能逃出她这样一双多情的眼睛? 正当两人对视,互诉思念之情时,一声温柔的,有些甜腻腻的声音打破了这三人重逢的感人画面。 “姐姐……” 是越姬领着成蟜而来。 这是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可赵离姜在还未见她时,就已对她不满,当越姬真的出现在眼前时,赵离姜竟然会有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是容颜比不上她,而是赵离姜发现这个叫越疏的女人,身上有着一股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恬静气息,她甜甜的笑着,没有敌意,自然也不是献媚,她虽是韩国当礼物送来的女人,可赵离姜在她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睛里,读出了几分不谙世事,岁月静好的意思。 那绝不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会有的神情,只需一眼,赵离姜便明白,越姬被子楚照顾的很好,一定是子楚对她万般宠爱,才能让她如此单纯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一定是子楚万般呵护,她才不用去为世间的纷扰而忧虑,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被人呵护的气息。 赵离姜心中一沉,多了几分怒火。 “姐姐,初次见面。” 她甜甜的笑着,将怀中的成蟜推到嬴政面前 “瞧,孩子,他是你哥哥,从今天起,蟜儿你多了位哥哥呢。” 她比自己年轻,又比自己受宠,她身上那股一尘不染的气质更是超凡脱俗,今日言语也是大方得体,怪不得吕不韦也对她盛赞不止。 嬴政离开了子楚的怀抱,楞楞地看着眼前的越姬,又低头看了眼八岁的成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两人。 越姬看着略有些孤僻的嬴政,甜甜地笑着,随后笑着夸赞道 “好美的少年,他长的可真像姐姐……” 越姬转头看了眼赵离姜,又看了看嬴政 “他呀,一定是七国最美的太子。” 越姬这句话一出,令所有人始料未及,原本洋溢着笑容的几人,忽的收起了笑脸,就连吕不韦也没想到。 他看着越姬甜甜的笑容,有些不解。这国君还未宣布谁是太子呢,难道她就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太子吗?怎么一见面,就开始恭维起嬴政了? 他略带狐疑地看了看赵离姜,发现那个女人的脸都气绿了。 也不怪她。 吕不韦自然能感同身受,一个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丈夫身边的女人,一个是被好好宠爱着,不知生活疾苦的女人,赵离姜自然嫉妒。 子楚见越姬主动上前,更是开心。 “政儿,以后她也是你的母妃,她的孩子,就是你弟弟,以后你们两人要好好相处。” 嬴政自然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弟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他望着成蟜,大抵是自己有些过于严肃了,成蟜并不想与这个哥哥亲近,而是立马钻到了越姬身后。 要与自己争太子之位的,就是这个小娃娃?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来到大殿入座,这时,越姬又向子楚行礼,语气温和地询问起来。 “君上,不知妾身可否坐于姐姐身旁呢?妾身虽初见姐姐,可觉得姐姐分外亲切,倒令我想要与姐姐亲近呢。” 子楚见越姬这副我见犹怜模样,哪里会驳回,他连忙点点头应允。 这是嬴政与赵离姜第一次在秦宫中入宴,赵离姜与越疏同坐,嬴政自然与成蟜同坐,这几人坐一侧,而另一侧,是吕不韦,蒙骜,蒙恬,还有其他诸位大臣,王翦无官位,并不在内。 第57章 越疏 赵离姜并非内敛之人,可面对这样一位纯净且自来熟的“妹妹”,倒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再加上第一次来秦国,第一次走进秦宫,这秦宫的规矩还未摸透,在座的几位大臣又全都不认识,坐在王位上的子楚又多年未见,倒让见过大世面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越姬身上有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气,当她靠近赵离姜,想与其攀谈时,赵离姜会偷摸摸地观察她的衣着,她的十指,偶然间还会偷瞥两眼她的容貌。 冰肌玉骨,大抵就是形容越疏的。 “姐姐,你在看什么?” 越姬眨巴着那双玲珑眼睛,如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般望向赵离姜,赵离姜哪里与这般纯净的女人相处过,更加不适。 “我,我只是瞧着妹妹手上那对玉镯玲珑剔透,玉质极佳,多看了几眼。” 赵离姜连忙寻了个借口。 越姬举着双手,那十指修长跟水葱似的,白嫩,毫无瑕疵。连指甲都修整的十分妥帖,还用凤仙花(我也不知道战国咱们国家有没有凤仙花来着)染了红色指甲,更是美丽。这样一双手,配着这样一对极品玉镯,更是令人赏心悦目了。 赵离姜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些枯糙,有些泛黄。赵国这十多年的辛苦生存,无人过问,更无人关怀。嬴政与自己的衣食住行,均要靠自己这双手去完成,或跳舞,或摘野菜,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如此好的玉,想必是君上送你的?” 嫉妒,这种名为嫉妒的心情,自从进了秦宫,见到越姬后,再也未从心头消散过。 “是,是他国送来的贡品,君上见这玉质极佳,特地命能工巧匠打的镯子。” 越姬举着双手,露出了一段洁白的小臂,更是楚楚动人。 赵离姜没有回应,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接她这句话,难道满怀羡慕的说句‘君上待你真好’难道要恭喜她?这两句话打死自己都说不出口! 可在赵离姜愣神之际,越姬却从手腕上摘下了其中一枚镯子,忽地拉起了她的手 “既然姐姐喜欢,越疏送姐姐一枚,就当是见面礼。这样一来……我们姐妹俩带的同一对镯子,这感情啊,自然也会更加深!” 赵离姜都还来不及拒绝,越姬就把那玉镯套进了她的手腕处。 “君上您瞧,姐姐戴着这镯子真好看啊。” 她又举着赵离姜的手给子楚看。 这让赵离姜尴尬万分,自己与越姬认识还不过一炷香时间,就收了如此贵重的礼物,这在他人眼中,自己好像嫉妒,好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乡下人似的! “甚好,甚好!” 子楚早已被父子相认的心情冲昏了头,此刻满脸堆着笑容,看越疏与赵离姜和平相处,更是开心不已。 ”这都是沾了君上的光呢,今日拿着您送我的东西,送姐姐,改明儿,妾身再寻些好看的首饰,给姐姐送去。“ 活泼开朗的越姬,令赵离姜根本没有插嘴的份! 随后,她又喊着坐在身旁,一直摆弄着木剑的成蟜 “蟜儿,怎光自己玩呢,还未喊过你的兄长呢!” 她推了把成蟜 “政儿远道而来,又是第一次回秦,蟜儿可要跟兄长和平相处哦。” 妈的! 赵离姜心里骂了句,见面不过一会儿,她干嘛喊我的儿子那么亲切!这股没由来的亲昵感,真叫人不适! 赵离姜内心暗暗翻了几次白眼,她看向席间沉默不语的嬴政,不知他在看什么,只是表情有些严肃。 “政儿……” 赵离姜唤了声嬴政,他才回过神来。 嬴政见向自己走来的成蟜,虽有些不适,可也未露出不满之色,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八岁的小孩,并不想讨好他,即便他是自己父亲宠爱的幼子。 成蟜举着手中的木剑,走到嬴政面前,不知该如何喊他,他看了眼越姬,越姬满面笑容地提醒道 “蟜儿,快,喊声兄长。” 这个拥有所有父爱的孩子,长的与父亲十分相似,白净的小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有几分懵懂,又有几分胆怯。 嬴政不想抱他,也不想与他有什么兄弟之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可嬴政那双充满威慑力的双眼,倒令成蟜有些惊惧。 他怯怯地喊了声 “兄长……” 稚嫩地声音,虽声音有些小,有些颤抖,可仍逗得子楚哈哈大笑,他满眼慈爱地看向成蟜。 “蟜儿,以后可得跟兄长好好相处啊,兄长年长你四岁,若是以后你看文有不懂的,可以问兄长了!” 嬴政听到他喊兄长两字,内心也毫无波澜,只是象征性点点头。 成蟜虽是胆怯,可仍旧对这个初见面的哥哥充满好奇,两人对视一会儿,成蟜知晓嬴政没有敌意后,才又胆怯地开口问道 “兄长可会舞剑?” 说着,这个小孩就挤到了赵离姜与嬴政中间,开始与嬴政聊了起来。 这席间的歌舞,大人的对话,哪里是这孩子感兴趣的。 嬴政摇摇头,表示不会。 “那……兄长,可会拉弓射箭呢?”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蛋,无情的摇了摇头 “不会……” 短短几句话,瞬间让成蟜对这个兄长没了兴趣,原先那充满探知欲的双眼,瞬间黯淡了。 “兄长不能带蟜儿习武,我要去找蒙恬将军!” 说罢就举着木剑,穿过席间,去了蒙恬身边,比起这新认识的兄长,很明显成蟜更喜欢蒙恬,还未等蒙恬欢迎他,成蟜已经扑到了蒙恬怀中。 越姬看着这一幕,笑得咯咯直响 “蟜儿啊,不黏其他人,倒十分黏着少将军呢,每次见面,都缠着要少将军教他习武练剑呢。” 比起这个半大的弟弟,嬴政也对坐在自己对面的蒙恬更加感兴趣。 两人四目相对时,眼神中透露着许多话。嬴政虽比自己小,可这双眼睛十分有压迫感,让十七岁的蒙恬竟然有几分胆怯。 初次相见,他自带着一股不可亵玩的气质,令人不可小觑了他。 第58章 王翦面圣 “政儿已十二岁,也到了该有人教他习武射箭的时候了。” 子楚有些感叹地说道 “原应该早些请师傅授学的。” 他看了圈在座宾客,对蒙骜问道 “蒙将军是否愿意教孤的儿子呢?将军自幼习武,又战功赫赫,带兵打仗都不在话下,若是政儿能得将军亲传,一定有所作为!” 蒙骜岂会推脱,他虽不知这刚来的嬴政到底有没有天赋得到自己的真传,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才学,只是国君开口,自然应允。 见他起身抱拳,说 “王上如此信任末将,末将必定全力以赴,把毕生所学全部交给公子!” 赵离姜与吕不韦暗自欢喜,蒙骜备受国君重视,是秦国最有威望的大将军之一,今日特地指派他来教导嬴政,想必也是非常看中这个刚来秦国的孩子,父子俩虽十余年未见,可这血脉亲情,又岂会因为时间而变淡呢? 嬴政看向蒙骜,见其两鬓斑白,可相当有威严,正想起身道谢,越姬却说话了。 她操着温柔甜美的声音,在这演奏的琴音之中分外和谐,却让赵离姜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政儿能得蒙将军亲手教导,这样的机会甚是难得呢,只是……” 她看了眼子楚,又轻柔缓慢地说道 “蒙将军年事已高,原先蟜儿就随蒙将军骑马射箭,让他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会不会……有些太勉强将军了?” 她柔情地望向子楚,两人正好四目相对,这一番话,令原先还算平静的赵离姜坐不住了,她正想起身反驳,却瞧见吕不韦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言。 那一团怒火还未平息,却因为越姬的这番话,更加熊熊燃烧起来。 “瞧孤,倒是忘了这点。” 子楚笑着,和颜悦色地说 “孤怎忘了蒙将军已年过七十,若是让将军您一人带着这两半大小子,倒真怕累着将军了!” 随后子楚想了想,又对蒙恬问道 “蒙恬,你可愿意带着政儿一同骑马练剑?你虽年少,但功夫了得,为人又十分正直,恰巧啊……你比政儿也大不了几岁,两人也有话题。” 原先可得蒙骜真传,因为越姬一番话,转而只能跟着蒙恬这半大小子一起舞刀弄枪了,这让赵离姜敢怒不敢言。 此时嬴政起身,他看了眼蒙恬,又向子楚行礼后,用他那特有的低沉声线,略带紧张地问道 “父……王……” 喊这两个字,总有些别扭。 “儿臣此番前来,也带了位功夫了得的高手,若是父王应允,儿臣可跟着他一起练剑。” 子楚稍稍疑惑,问道 “可是那中途护你安危的少年英雄?” “是,他叫王翦,此刻应该在殿外等候。” 子楚大喜,连忙招手说道 “瞧孤,怎将救儿的少年英雄忘了,快,宣他进殿,赐席。” 王翦得令进入大殿,众人见其一副气宇轩昂身姿,纷纷惊叹,正当是少年英雄,英姿飒爽! “你叫什么?从哪儿来的?” 子楚见这王翦仪表堂堂,确实不像寻常百姓人家能培养出的气质。 王翦面对帝王与在座文臣武将,也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 “回王上,草民原就是秦国百姓,只是随父云游四海,有幸结识公子。” 见其谦逊有礼,子楚很是满意 “此番政儿回来,一路多亏你保护,你说,你想要什么官?若是合理,孤必定会答应!” 这句话,倒令嬴政的心跟着紧张起来,他带王翦回来,原因自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式弥说的那些话,但两人相处下来,嬴政自身也非常欣赏王翦的侠肝义胆,希望他能留在身边辅佐自己完成大业,可如今父王开口,任由他选择官位,也不知他还会不会想要留在自己身边! 嬴政有些紧张地看向王翦,王翦沉默片刻,随即看向嬴政,见其笑的有几分洒脱,随后开口说道 “回王上的话,草民此番回秦,并非来求一官半职,若是王上能应允,草民倒非常希望留在公子嬴政身边。” “你,就这要求?若是你想要黄金官职,你可以提,你救孤孩儿性命,孤自当嘉奖!” 王翦的回答出乎子楚预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的。 可王翦仍摇摇头,语气笃定 “王上,草民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求留在公子嬴政身边,护他周全。” 这个答案,令子楚与嬴政十分满意,嬴政甚是感动,见其对自己忠心不二,便知晓式弥推荐的这个人,不会有错! “真乃少年英雄也!” 子楚拍着手,甚是满意 “你想要陪着政儿,做他的贴身侍卫,孤又岂会不答应!孤听闻你武功盖世,也可教导于他,这样一来,蒙骜将军也不必受累。” 秦宫的第一餐宴席,有人欢喜,有人恼火。 今夜是赵离姜回来的第一夜,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要靠舞姿美色赚取钱财的歌姬赵离姜了,转眼间,她也成了秦王的妃嫔,赵姬。 可这回来的第一夜,子楚并未来寻她,而是去了越姬那里。 这点,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寝宫奢华,满屋子的奴才可差遣,可赵离姜的心里,就是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人是回来了,可子楚的心,大抵是不会回来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案边,望着赏赐下来的奇珍异宝,愣的出神。 吕不韦前来问候,见其失魂落魄,自然也安慰了几句。 “国君身体一向不好,寻常都由越姬伺候着,您刚回来,也不知这日常要如何照料,国君的习惯您也不知,待日后熟络了就好。” 赵离姜鼻腔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嘲讽声,随后翻着白眼看向吕不韦,冷冷地问道 “吕相国不是说,这到了秦国要与我保持距离么?如今怎么又来我的寝宫?就不怕……这人多眼杂……” 吕不韦见其态度不善,自觉自讨没趣。 “我是怕你恼怒做出冲动之事,才好言相劝。” “恼怒?你该不会觉得我赵姬,会吃那个越姬的醋?” 赵离姜冷笑了几声,她捂着嘴,模样好像方才吕不韦说了个有趣的笑话似得。 第59章 暗潮涌动 “这种自来熟,莫名与人亲近之人,不是心眼太少,就是……心眼太多!” 赵离姜摆弄着方才越姬送她的镯子,虽是厌恶,可也不能这般毁了,若是被他人知晓,还以为她赵离姜归秦第一天,就与国君的宠姬争风吃醋呢。 “我活了这把岁数,还不知道你们男人见异思迁,薄情寡性的德行……” 赵离姜看着吕不韦,字里行间说的都是吕不韦与子楚这俩薄情之人。 “我如今回秦,若还要为了国君这点情爱欢愉费心费神,大动肝火,也枉我在赵国看尽世间冷暖了!” “是……是……” 吕不韦硬是接不上话。 赵离姜身姿妖娆地坐着,说的漫不经意,却又字字诛心。 “我赵离姜若是有心争宠,这些女人能是我的对手?可惜我志不在此,如今最重要的,是政儿的太子之位!” 说起这件事,赵离姜不免有些恼火。 “那个看似纯良的越疏,三言两语就把原是要指给政儿做师父的蒙骜给换了!换成了两个半大小子!这秦国谁不知道蒙骜位高权重,若是能得他亲自指点,不就是当太子来培养吗?!不比那两个臭小子强?!” 赵离姜怒拍桌案,更是火冒三丈 “我赵离姜最反感这种温言软语,却是佛口蛇心之人!她是韩国送来的女人,原就是在韩国作为礼物培养出来的舞伎,你能信她纯良无害吗?!她若是韩国视若珍宝的公主,我倒还能信上三分!” 见其冒火,吕不韦也连忙宽慰 “蒙恬与王翦虽只有十七,看似年少,可身为良将该拥有的品格是一个未少。” 吕不韦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蒙恬,不用多言,家中三代忠良,他蒙家必定是倾尽全力培养这位少年将军的,他的品格与忠诚都无须怀疑。那个王翦……” 吕不韦捋了捋胡子,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可也难挡对他的钦佩之心。 “他虽是半路出山,我们对他并不算熟悉,可今日殿上那番话,当真有英雄豪杰之姿。他只有十七岁,可能拒绝高官厚禄,您说……年长于他的人,又有几个能拒绝?” 见赵离姜听完分析冷静后,吕不韦又说 “蒙骜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已是有心无力。蒙恬与王翦虽年长嬴政不过几岁,可也许跟嬴政更合得来呢?您也知晓……嬴政这孩子沉默寡言,要与他谈得来也是不易,您倒也不必这般急躁,一切静观其变……” “那政儿的太子之位……不会有差错了吗?他若为太子,我也该是王后了?” 赵离姜有些急不可耐。 吕不韦见她心急,沉默片刻后又说 “嬴政在这些时日,可得与国君搞好关系啊!虽为父子,可也是君臣,这该有的礼节关怀,一样都不可少啊……” 而在秦宫的另一边,自然也不会宁静。 越姬见子楚倚在自己床榻上,并未有想要去赵姬那儿的意思。 “君上,今日不去姐姐那边吗?您与姐姐多年未见,她今日又是回来的第一天……” 越姬端着一杯茶递到子楚眼前,又柔声地说道 “若是第一夜,君上不去姐姐那,怕是会惹得姐姐不开心。” 子楚闭目养神之中,听了越姬的话,也未改变自己留下的决心,他语气平静,却是温柔万分。 “她不会生孤的气的,孤与她都快十年未见了,两人之间有没有感情都难说,说起来……孤都不知道她会不会怀着些许恨意。” “怎会呢,姐姐怎么对君上怀着恨意呢?” 越姬倚到子楚身旁,轻声细语地说道 “君上把姐姐与政儿接回秦国,又是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也是君上对他们母子先前亏欠的补偿,我想姐姐冰雪聪明,怎会不懂呢。” 越姬看着子楚,又缓缓说着 “我瞧政儿长的龙章凤姿,实在不俗。” 说着说着,越姬捂着嘴偷笑了一声,两人的氛围就像寻常闲聊的夫妻般,子楚在她面前,竟然没有一点帝王之姿,他将她搂在怀里,见她偷笑,更是宠溺地询问 “怎么了?想到何有趣的事情?” 越姬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看向子楚,笑容有几分可爱,连语气都变得俏皮 “政儿虽还年幼,可模样甚是俊美,他那股清冷的气质也是难得,不像君上,这般平易近人。” 见子楚双眼转了转,越姬又笑着说道 “他这幅天人之姿,倒真有太子风范。” 提及太子二字,子楚自然敏感,原先轻松的情绪又变得紧绷起来。就瞧着他原本懒散卧躺着,却突然起身,面容严肃的询问着 “你认为,政儿有做太子的潜质吗?” 见其严肃,越姬也收起了方才玩笑般的表情。 “君上,国家大事,岂是妾身可以随意讨论的呢。” 见越姬跪在面前,又神态紧张,子楚不由得怜惜,连忙将她扶起 “现在是闺阁之语,此处也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听国君这样说,越姬虽有些诚惶诚恐,但仍怯怯地回答 “政儿……虽说与君上相隔数年未见,可,他还是君上的长子啊……自古以来都该是立长子为太子的,若非长子……还会,有谁呢?” 子楚握着越姬的手,柔声地询问道 “蟜儿也是孤的孩子,难道……你就从未想过,让你的孩子为太子吗?” 看似温柔的话语,满目爱意,可这样一句话,却令原先乖巧顺从的越姬,瞬间被恐惧感包围! 她惊恐地从床上下来,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子楚面前,语气颤抖,更是带着些哭腔 “君上……妾身,妾身从未有过这样的非分之想!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妾身不敢!” “可若是政儿不回来,你的孩子就是太子,难道你心中就没有期待过他回不来吗?” “不!妾身不敢!” 越姬双目含泪,颤抖着双唇连磕了几个响头 “他是君上的骨血,妾身怎会有如此想法啊!妾身的孩子是否为太子,这些都不重要,妾身……在韩国身份低贱,有今时今日恩宠,一切都仰仗君上,君上……是妾身的恩人,更是……深爱之人啊!” 第60章 秦宫风云 越姬跪在子楚面前,字字斟酌小心翼翼,见其微微颤抖,看样子是真的害怕了。 子楚见她这般我见犹怜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初见她时的场景。 那时,她仅仅是个韩国送来的礼物,伴随着其他金银器物,还有各国送来的奇珍异宝一同进了秦宫,当时的子楚,刚被立为太子不久,朝臣巴结,他国想要与其交好,自然是阿谀奉承不断。 在送来的众多美人之中,越疏的容貌算不上最美,可在美女如云的大殿之上,在被众多身姿妖娆的舞姬歌伎所包围,在醉生梦死之中,子楚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越疏的存在。 不像其他送来的美人那样,眉宇间总有股远离异乡,前途未卜的忧愁,这股忧愁子楚从前也有。他看到的是一位始终保持着甜美纯净微笑的少女,她虽是出身低贱,可不染尘世纷扰与不堪,如刚绽放的莲花般清透无暇。 看到越疏的第一眼,子楚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弃在赵国的赵离姜。 赵离姜与越疏,是两种不同的美,赵离姜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令人望而却步,性格火辣的她性子自然也爽直,子楚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经历了太多风风火火,也被赵离姜泼辣的性格‘折磨’的够呛,可如今想来,自己当初确实也乐在其中。 而越疏,是历尽千帆之后,想要归于安宁的美,她很可爱,也很温柔,一双眼睛总是充满笑意与关怀,小女人的越疏令子楚很是满意,相处之后,子楚更是被她那股对美好生活的热情所打动,虽是出身低微,可越疏却从未自怨自艾过,照顾子楚也尽心尽力,虽是后宫佳丽三千,可她也从未跟其他妃嫔有过争执与不满。 在赵国经历了太多人生磨难,对于现在的子楚而言,这份宁静太过难得,所以格外珍惜。 子楚将她扶起,见她确实被吓得够呛,连忙轻声安慰 “你性子温和,不喜争抢,孤自然也知道你对这太子之位没有兴趣,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孤也不得不多问一句,孤的身体每况愈下,这太子之位……也应当早些考虑。” 他拉起越姬的手,两人坐在床边,他忍不住又问道 “自从你知晓孤要迎政儿回秦,大概也猜到是为了立太子一事?” 越姬没有否认,她点点头,万般委屈地说道 “妾身虽是知晓,可此事重大,妾身不敢胡言乱语,故而从未问过任何人,也从未对此事上心过。” 她握着子楚的手,含着泪说道 “政儿是君上的嫡子,理应继承大统,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惯例,妾身的蟜儿并非嫡子,又怎敢觊觎太子之位呢。” 听她这样说,子楚搂过越姬,十分欣慰 “孤自然知晓你的心意,政儿虽是长子,可离开孤已经十多年了,孤与他的父子情,自然比不上蟜儿,论起贴心,自然是蟜儿更令孤喜欢。” 这边是柔情似水,恩爱缠绵,令孤身一人的赵离姜倒是越发落寞了。 见着天色已晚,吕不韦自然也不好多留,正当他准备告辞时,赵离姜那股没由来的怒火又开始燃烧起来。 “怎么了,吕相国,这么急着回去,今夜……不留下一同……” 话音还未说完,吕不韦慌得立马制止。 “娘娘!” 他忽地提高了嗓音,随后又看了眼身边服侍的奴才,虽知晓赵离姜口无遮拦,可也没想到她回秦第一晚就开始发疯!着实给吕不韦惊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天色已晚,微臣就不多打扰,还请娘娘,早些歇息!” 不等赵离姜回应,吕不韦就转身加快了步子,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她看着吕不韦仓皇而逃,也不生气,只是不屑地怒骂了几句 “有贼心没贼胆!当真是没出息!” 而在秦宫的第一夜,嬴政自然也不习惯,原先在赵国,一切都靠自己,而如今这金碧辉煌的秦宫内,无数的奴才等着伺候自己,从穿衣到吃饭,甚至是多走几步路,那些巴结的奴才们都会蜂拥而至,争着想伺候好这位未来的太子。 原以为会轻松,却反而更加疲惫! 跋山涉水的行程虽是结束了,可这宫中纷扰的生活似乎更加烦人。 此刻的嬴政无力地躺在床上,原就少言寡语的他,今日被子楚拉着见了些许大臣,早已筋疲力尽!现在只想要好好闭眼安睡一晚,可入了秦,这风起云涌的序幕就已拉开,哪里还有他松懈的时候! 他将那些碍眼的奴才全部撤去,只留了王翦一人在寝殿内,从今以后,王翦与嬴政两人,就要形影不离了。两人虽明面上是君臣,可私下,早已是朋友了。 “今日殿内设宴,你觉得……在坐的大臣有愿意辅佐我的吗?” 王翦站在一旁,见其忧心忡忡,却仍是笑着,语气轻松地回应道 “我见席间,除吕相国之外,无一人是站在你这边的。” “当真?!” 嬴政听到这句话,立马起身,更是忧虑 王翦却神态自若,还笑着点头。 “你刚回秦,虽为长子,可这朝堂之上没有一点根基亲信,除了吕相国,谁会无端帮你?那……” 王翦还想说什么,可自身性格原因,从未在背后议论过他人,倒令王翦有些不习惯了,他沉默片刻,嬴政又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无奈,他又开口说道 “今日见公子成蟜,虽只有八岁,可他的母亲……大抵从出生起,就在朝堂中替他物色可用的大臣,早已替他布好了人脉,这背后强大的党羽,是现在的你不可匹敌的。” 嬴政思虑片刻,看向王翦,说道 “你也觉得,他的母亲越姬,并非简单之人?” 王翦双手抱在胸前,见其满脸写着疑惑,只觉得有趣 “这在宫中的女人,你觉得哪一个是心思简单之人呢?她若是心思纯净透明之人,断然不会如此受宠,也绝不可能……仅仅她一人生下国君的孩子!” 第61章 宿命论 身处赵国的式弥,失了工作,又与嬴政相隔两地,整日变得无所事事,仿佛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待嬴政归来那般。 也曾再度想要让燕丹理解自己的想法,可燕丹的独断独行出乎了她的预料,别说劝慰,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完全斩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这个世界那么大,可是自己却身不由己,无法融入,这个时代的尘埃包裹了所有人,好像只有自己置身事外。 一时失意,令式弥很是沮丧,也曾再度偷摸着去看望彭双林,可这个家伙似乎从上次见面后,就在赵国消失了,两人再也没有碰面过。彭双林的精神每况愈下,整日揣着这么个宝贝,也难怪他整日整夜的胆战心惊,导致精神崩溃。 “可别在哪里被害了啊……” 她自言自语地游走在街头,开始陷入了万般无奈。 这时,她发现一位老者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对自己微笑呢。 式弥从未见过他,可第六感又告诉她,这个老爷爷是在等自己。 她尝试着朝那位老者微笑,没想到那位老者真的回应了式弥的微笑,并且向她走来。 “请问,你是式弥姑娘吗?” 老人满目慈祥,虽是气宇不凡,可式弥也知道,来者不是坏人。 “是。” 式弥点点头 “请问……您是?” “老朽名王懿,是王翦的父亲,今特地在此等候式弥姑娘的。” 这更令式弥摸不着头脑 “为何要特地等我?难道……您已经在此处等了多日了吗?是……王翦有事托您告诉我?还是……嬴政出了什么事?” 见她着急,王懿摇摇头 “不,是老朽有话跟你说,至于嬴政……他日后是要开创一统大业的帝王,怎会在此时遇到什么不测呢?这六国尚在,嬴政,又怎可出意外呢?” 王懿的这番言论,令式弥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她瞪着双眼,不可思议地问 “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也是……” 王懿微笑着,捋着胡子说 “若姑娘知晓其中意思,请随我来,老朽已多年未遇到过相同处境之人了,实在……有太多话想要跟你聊一聊。” 不可思议,实在不可思议! 式弥跟上了王懿的脚步,两人虽未明说,可方才的话中意思,指的就是眼前老人,也是穿越时空之人!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匪夷所思之事!这个时代,不仅仅是自己与彭双林!竟然还有第三位! 王懿寻了处僻静的茶馆,要了个雅间,直至式弥坐下,直至王懿亲自将泡好的茶端到式弥眼前,她仍没有回过神来。 “姑娘怎么了?看起来非常惊讶,难道你认为这个世界,只有你遇到了这般离奇之事吗?” 式弥只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麻痹了,这种荒谬之事,若非亲历,自己绝对不会相信的! “你,你难道……也是穿越时空之人?” 式弥问出这句话,显然没什么底气,她害怕自己误解了王懿的意思,害怕被人当成疯子。 王懿笑笑,浅尝了一口茶,随后才缓缓说道 “1976年,一场大地震,令睡梦中的我意外掉落了时空缝隙,等我醒来,我已经是战国时代的王懿了。” 像是玩笑的话,若是说给其他人听,眼前这个王懿一定会被认为是个疯子,可是式弥明白,此人!竟然有着与自己同样的经历! “你,你真的是来自未来之人?!” 王懿点点头 “47年了……在这个时代已经47年了。由最初的恐惧彷徨,到现在的游刃有余,若非姑娘突然现世,我恐怕早已忘了未来时代种种了。” 见式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又说道 “战国时代,生存不易啊,姑娘是怎么来到此处的呢?难道又是因为时间裂缝吗?” “不,我是因为家中祖传的青铜剑,才被召唤来到此处的。” 式弥喝了口茶,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加速着 “您在这里47年了,难道从未想办法回去吗?” 王懿摇摇头 “回不去的,时空裂缝,谁也不知道何时开启,何时关闭,我在战国的这几十年,也曾遇到过几个相同遭遇的人,他们都想尽办法要回去,可是没有一人成功过,全部客死异乡,成了战国时代的孤魂!” 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双鱼玉佩的存在,此刻的式弥心跳加速着,根本没有任何办法缓解这种紧张感。 “你想回去?” 见自己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王懿恐令式弥害怕,又宽慰道 “若是时机到了,自然可以回去……只是我听我儿王翦说起,你好像是为了嬴政,才留下的对吗?” 式弥点点头 “我答应过他,会在赵国等他回来接我的。” 王懿有些无奈 “你知晓他日后会是那位杀伐果断,一统天下的帝王,在嬴政的心中,只有天下,可没什么儿女情长啊。你不怕……他食言吗?” “他是嬴政啊!他怎会骗我!也许……我的存在,会改变他薄情的一面呢?虽历史上没有记载他深爱过哪个女人,他也没有立后,也许……我的存在,会改变嬴政的心呢?” 王懿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他犹豫片刻,才说 “你可知,你我的存在,都是这个时代多余的那条线,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你,你在骗我?怎么可能!我明明存在于此啊!我与嬴政产生了交集,怎么不会留下痕迹呢?” 见她激动,王懿连忙安慰 “原我也不信,可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位在楚国做官的穿越者,他靠着知晓楚国历史的情况下,做了楚王的心腹,可是……可是当他死去时,不知何时开始,他的那条时间线就被修复了,他与他的官位全部不复存在,被另一人顶替,当我问起他的名字时,没有一个人记得。随后……我遇到过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结局,死后,全部飞灰湮灭,就连原本记载过他名字的史书,都被修正,你我……原就是这个时代的意外罢了。” 第62章 因果论 若王懿所说是真的,那么不管自己与嬴政有多相爱,只要自己死了,那留在战国时代所有的痕迹,留在他人脑海中的式弥,就会全部消失,留不下一点痕迹。 “这,怎么……怎么可能呢?” 式弥怔怔地看着王懿,听着他嘴里所说的这些犹如天方夜谭般的话语。她想发笑,想嘲笑眼前的老人把自己当笨蛋戏弄,可又不得不遵从内心的判断,王懿所说的,都是真的! “可……那一直被认定为穿越者的王莽与刘秀,不都名留历史了吗?” “我也只是按照自己的分析来判断,我想,若他们真是穿越之人……大抵只是灵魂附着于原本的王莽与刘秀,而他们的肉体还留在原本的时代,就是我们常说的‘假死’,他们的肉体虽死,可灵魂不灭。” 王懿见式弥根本不愿相信,又分析道 “像我们这种肉体和灵魂都来到战国的普通人,不管多几十个几百个,都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简单来说,我们的存在,根本可有可无,就算你我都与嬴政交汇,可依然无法改变他原本的人生道路,你瞧……即便你不出现,他都要回秦的,即便他喜欢你,不舍得你,可还是被命运牵引着,他必须要回去。” 式弥没有应答,此时的她脑中乱极了,根本无法理清思绪。 “像王莽的灵魂附着于高官,直接成了汉朝大司马的,少之又少!他比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更容易接触皇亲国戚,你身在战国,一定也明白?融入这个时代到底有多难,而原来的王莽,也一定不是普通人,一定是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他靠着手段与原本就比他人更加通透的想法,一步步蚕食着西汉王朝的末路,他确实做到了,开辟了一个不管是执政,还是法律都标新立异的新时代,他也知道若是自己所开辟的新朝要得以持久,就必须杀掉推翻他的刘秀,所以他杀过好几个叫刘秀的人,可……全部都杀错了!真正的汉光武帝根本还没出现!他的时代太过超前,是封建社会所不能理解的,加上得位不正,即便他想要力挽狂澜,可也无法抵挡历史的洪流,夹杂在西汉东汉之间的短命新朝,仿佛像是个意外产物。即便他再强大,也无法抵挡历史的扭转,直接派了另一个穿越之人来夺他的位!” “可,他们都留下了名字,这点你怎么解释?” 王懿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觉得……王莽死后,他的灵魂,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王莽吗?你觉得……刘秀得位成功后,他的灵魂,还会是从前的刘秀吗?” “他们的肉身留在了历史之中,而原本的灵魂,早就灰飞烟灭了。” 王懿说的口干舌燥,他喝了口茶 “像我们这样,连着肉身一起来的,死后化成了一抔黄土,什么都不会剩下,连记忆都不会有。” “可,你不是生下了秦朝名将王翦吗?” 式弥仍有些不敢相信,她想推翻王懿的说法 提及此事,王懿显得有些无奈。 “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的有些不周到,当初生下王翦时,我也是一时兴趣,就给他取了个秦国名将王翦相同的名字,若是你问我,我的儿子王翦,就是历史上帮嬴政夺得天下的王翦,这点……我也不能确定,虽然他确实遇到了嬴政,可我不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还是偶尔产生的,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我甚至会开始怀疑,会不会就因为我儿王翦的出现,让原本的王翦没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惶惶不安,彻夜难眠。” 王懿摇着头,颇为无奈 “若是我一时兴起,让原本的名将埋没,实在是……历史的罪人!” 正当是荒唐至极!式弥怎么也没想到,此番奇妙的旅程,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不可思议之事,这些天方夜谭,竟然真的会存在!自己与那些意外掉入时间缝隙之人,不管是当今时代,还是未来,都已然没了自己的位置! “我若死了,大抵连我的孩子都不会记得我,能记得我的人,只有姑娘你了……” 王懿留在战国的这些许岁月,从未向他人透露过如此之多的秘密,这件事令他久久不能释怀,即便他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可若是一死,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人事物,全部都清空,成了零。 “王翦曾说过,他的一身本领都是他的父亲亲授,你……又何来如此身手?” 王懿捋着胡子,笑道 “老朽,师承白起。” 与王懿的谈话结束后,两人暂时告别,式弥一人心事重重地走在街头,脑中不断盘旋着方才王懿说的那些话。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如今与自己有联系的朋友,在自己消失后,也会逐渐将自己忘记,即便嬴政有多爱自己,多么喜欢自己,到最后,他的心里,都不会留下自己的痕迹。 想来……倒真有些悲哀啊…… 被最爱的人所遗忘,不小心掉落了战国时代,难道就是违背天意的惩罚吗?抹去所有。 她一人站在桥上,望着湍急的河流,奔腾着向远处而去,好像自己的思绪也跟着一块去了。 原来嬴政会把我忘记啊。 式弥有些自嘲,若有所思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稍有些不注意,这脚上的鞋竟然跟着小石子一块,飞到河流中去了。 而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路过的李牧所看见,他老远就看见式弥一人站在桥头,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来回踱步,好像十分犹豫不决。 正当李牧想要忽略,不想多管闲事时,竟瞧见式弥倚着护栏,探出了半个身子往水流看去。 “小心!” 他想也没多想,一步跨了上去,拦腰将式弥从护栏边夺下! “青天白日,姑娘想要寻死?人生道路且长,切莫做冲动后悔之事!” 一头雾水的式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瞧见李牧将自己拦腰抱起,他的力气很大,自己双脚都悬空了! 第63章 人生艰难 “等下等下!” 式弥凌空挣扎着,可李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单手将她紧紧抱住,还一脸紧张地劝诫道 “你应该不是会为了些小事就寻死觅活的人?!” ”我才没有要死呢!你哪里看出来我想跳河了啊! 式弥想撇开李牧环在腰间的手臂,却发现此人力量太大,根本无法撼动。只好双脚悬空扑腾。 “我,我要被你勒断气了!” 说罢,李牧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跳河啊?” “我的鞋掉河里啦,方才我还想着如何将它捞起,如今被你一搅合,我的鞋都飘走啦!” 式弥指着已经远航的鞋。 知晓自己误会后,李牧慌忙将其放下,就瞧见她光着右脚踩在略带泥泞的路面上,一副又想生气,又有些无语的模样。 身为赵国将军的李牧,人生已过三十载有余,哪里遇见过如此尴尬的事,竟然误会他人想法,刚才一瞬间的恐慌之下,也没了分寸规矩。 李牧初次露出尴尬表情,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真是抱歉……我还以为,你在赵国寂寞,一时想不开……” “我倒也不至于为了这些事投河自尽?再说,这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都要面目全非了,我才不要死的那么难看呢!” 式弥见其面露难色,也未怪罪,他本就是好意,何错之有呢。 “不过,也谢谢你关心我。” 李牧见她在冬日赤脚有些落魄,脚趾似乎都有些冻红了,犹豫片刻,才开口小心翼翼询问道 “今日之事是我误会,若是姑娘方便,我赔姑娘一双鞋?你可去店里亲自挑选。” “李将军也是好心,我的鞋原就是我不小心掉河里的,怎能让您破费。” 式弥摆摆手,还未等李牧回应,转身就要走,结果还未走出几步,这布满石子的路实在有些硌脚,只见她又无奈退回到李牧身旁,怯声询问道 “方才您说要给我买鞋,当真?” 李牧虽觉得她反应十分有趣,可并未笑她,仍旧绷着脸点头,表示肯定。 “你骑我的马,我与你同去。” 两人一同去买了鞋,出了店门,式弥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这股味道很熟悉。 是从前喝过的浆水香气。 见其虽未说出口,可却对这股香气非常感兴趣,李牧想起夏日时节,自己也请她喝过。 “要不要去喝一壶浆水暖暖身子?也当是给今日之事赔礼。” 原就被王懿的那些话刺激的心情有些低落的式弥,在此刻急需寻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好不再去想那些无奈悲惨之事。 “嗯,好!” 她想也未多想,便一口答应了。 冬日的浆水别有一番风味,不似夏日那般清凉,沁人心脾。温热的清甜的浆水治愈了式弥那颗迷茫无助的心。直到一碗下肚,她才觉得心情稍有好转。 “李将军,你会忘了式弥吗?”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的李牧一口气没缓过来,嘴里的浆水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 他赶紧擦了擦嘴,不明其意。只瞧着式弥眼神黯淡,似乎心事重重。 想捡着中听的话安慰,可这些并不是李牧所擅长的,思虑片刻,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 “我李牧,记性也没那么差?” 式弥望着外头那一角灰蒙蒙的天空,思绪万千,随着嬴政从春日到夏夜,再到秋风,如今又即将一人度过寒冬,这般孤单寂寞,待到生命尽头之时,一切又将归零,只要一想到嬴政不会记得自己,她就忍不住伤怀。 “你……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吗?我听人提及,你似乎也不在茶馆弹琴了?” 式弥点点头,笑得有些无奈 “燕丹哥哥不允。” 她喝了口手中的浆水,又说道 “不知燕丹哥哥如今是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想做些事,她都反对,就像是在茶馆弹琴之事,让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过了好几天,他的气才消了些。” “是因为不甘心。” 原是沉默寡言性子的李牧,今日见式弥真有些落寞,原想置之不理,也不想跟她多谈,只是见其年纪轻轻,一人在赵国守着嬴政的承诺,身边仅有燕丹一人陪伴,想来也是孤苦无依,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只见李牧稍犹豫,好像在做心里建设似的,喝了口浆水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开口道来 “燕国如今国力微弱,国家也是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若非燕王喜将他的太子送来我国做质子,当初进军燕国,我们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你也知道……燕王喜昏庸无道,国家在这样一个君王手中,是不会强大的,而太子丹深知此道理,可被困赵国的他根本有心无力。想要回去,回不得,留在此地,又碌碌无为。如今赵政也不在,他心中大抵十分不快。故而……情绪会失控了些。” 非得打仗吗?非得争得你死我活吗? 这个问题,答案也只有“当然”一个。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有国的地方就有杀戮,就别说如今七国争霸,这七国的国君都怀着狼子野心,想要吞并他国,想要支配他国,想要成为最强帝国!这样的想法没有错,这仅仅只是,本能罢了! “李将军,你告诉我,燕丹有可能回去吗?你们赵国,会放了他吗?” 见她急切渴望得到认同的答案,李牧虽不忍毁灭她的希望,可也无法捏造事实。 他摇摇头,说 “按照目前看来,若非赵王亲自提议将燕太子送回……” 话题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凝重,燕丹情绪不稳定已有多日,自己被他牢牢看管着根本没有任何大展拳脚的机会,如今又被王懿告知了如此离谱之事,令原本就心情不太好了式弥,更加郁闷了。 “听闻你想要寻个事做?可是生活拮据?” 李牧嘴上问着,可手已经从衣袖里取出一袋银两放在桌案上,对式弥说道 “今日出门带的不多,若是以后你有困难,可来府中寻我。” 听他这样说,式弥更是自惭形秽,连连摆手拒绝 “我怎能要李将军的钱,这不是我寻事做的本意。” 第64章 天无绝人之路 感慨人生之艰难的,又岂止式弥一人呢? 燕丹垂头丧气地走出公大人府邸,内心更是万念俱灰,自从嬴政归秦后,他的心里也不免期待着燕国能派遣使臣将自己接回去,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这消息,这几日又去相对熟悉的大臣家中询问,想探探赵王是否有意向将自己送回,毕竟自己已经在赵国十年了,随着年龄增大,自己的思想与行动,也逐渐脱离赵国的掌控,若是再留着,也起不到压制燕国的作用了啊! 如今的赵国,留下的质子也仅仅自己一人,这般狼狈不堪的局面,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呢? 而另一件事,则令燕丹更加焦虑,原先燕国每月送来的银两还算准时,虽然这几年的银两也时不时的增多或减少,可从来没像如今这般,已经快三月未送钱来了,原本过的拮据的燕丹,此番处境更是艰难,若是没有银两,出门拜见各方大人所备车马就无法租界,若是徒步前往,燕国的颜面往哪里搁?燕国太子竟没有车马,岂不是被他人所轻视嘲笑?还时不时要打点官员,银子必不可少,如今家中三人饮食生活皆需这银两,若是燕国突然反悔,不再供给,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赵国自生自灭?! 燕丹的十七载人生无疑是憋屈的,虽然他为燕国太子,可这般落魄的太子,大抵也只有自己一人了! 他忍不住自嘲。 正当他在为当下环境所困顿无法释怀之时,却瞧见了寻常李牧骑的那匹马,正停在一家浆水店门口。 李牧,是赵国为数不多待自己还算友好的人,他人虽是少言寡语,可若是寻求他的帮助,也从未推辞过,如今燕国到底是何局面,若是问他,定不会不告诉我。 正当燕丹来回踱步,犹豫多时才决定进店寻李牧,却正好看见他与式弥两人坐着,桌案前放了个钱袋子,式弥似乎很为难,将钱袋子推倒李牧面前,李牧冷着面,又将钱袋子推回了式弥面前,嘴里似乎说着什么话。 “这钱并不多,你不用放在心上,若是有急用,拿去便是,我不催你还。” 李牧自然是好心,可式弥又怎能伸手拿呢?虽眼下解决了问题,那以后呢?难不成每次没钱了,都要伸手向李牧要吗?这般不知羞耻的事,式弥实在做不出,况且……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拿着人家的银两花,这心里又怎能痛快呢! 式弥又一把将钱推回李牧眼前,语气有些着急。 “李将军今日帮我度过难关,若是下次我还缺钱,难道要再来向李将军开口要吗?” 李牧一愣,缓缓开口 “若是你想……倒也不是不可。” “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啊!我怎能平白无故要你的钱呢!我既没有帮过你,也没给你做事,就这样白拿你的钱,你叫我怎能安心呢!所以,你还是把钱收回去,今日你又给我买鞋,又请我喝浆水,我已非常感激了。” 她虽年轻,可也懂无功不受禄之道理,见其迟迟不肯收下,李牧才开口说道 “我原是不想告诉你,但看今日状况,若是不说,你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收的。” “什么?” 式弥见李牧面色凝重,犹豫迟迟未开口 “是……秦国发生了什么事?” “不……” 李牧摇摇头,才决定开口 “我想燕太子也未告诉你,燕国已有数月未寄银两给他了,他虽是在赵国做质子,可燕国从未对他不管不问,银两车马都有安排,如今切断了救济,燕太子的生活,也不会好过啊。” 这个消息,令式弥大感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燕丹怎会开口跟自己说呢,他连一个字都未提啊! 她不由得想起最近几日燕丹的郁郁寡欢,还有俪娘给备的吃食都比从前缩减了不少,又想起回回用餐之时,燕丹还将他的那份分了些许给自己,虽不说,可关怀之心溢于言表。 一阵心酸涌上式弥心头,差点使她掉下泪来。 眼前的银两,仍迟迟未伸手,这令式弥万般为难,拿了李牧的钱,违背自己的道义,若是不拿,燕丹当下困境又无法解决。 犹豫许久,式弥仍一把将银两推回李牧面前。 “我,我不能拿,我如今虽处困境难以解脱,可要我平白无故拿人钱财,实在非我作为,我怎能受之,李将军好意,我心领就好。” 见其仍不肯,李牧思索良久,才有些犹豫地开口询问道 “我有一事,正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你愿意帮我,倒也是两全其美。” “何事?” 式弥的眼睛都变亮了。 “家中老母年事已高,原身边有一贴心侍婢相陪,日子虽是清闲倒也过得开心。可如今那侍婢已回乡成亲,老母身旁未寻到贴心之人,若是……姑娘愿意陪着老母,让其晚年安乐,也当是了我一桩心事。” “让我陪您的母亲?” 李牧以为式弥不同意,又连忙补充道 “只要姑娘陪我母亲闲聊,到处走走罢了,不要姑娘服侍我母亲日常吃穿。” 他将银两又推到式弥面前,笑着说道 “姑娘不是一直在寻事做吗?如今我请姑娘陪我母亲,这也是一份工事啊。这银两,又岂有拒绝之理呢?” 燕丹并不知两人谈话内容,只是瞧见这一幕后,也没上前,而是默默退了出去。 待到夜幕降临,式弥怀揣着银两,兴冲冲地回了家。 燕丹坐在房内,无不被烦恼困扰,见着眼前昏暗的烛火,更是心烦意乱。 “燕丹哥哥。” 式弥推门而入,见燕丹无心看书,正在忧愁,幸亏今日李牧说了燕丹近期烦忧,如今自己也能帮上一点小忙。 “见你整日眉头深锁,可有烦心之事?” 话刚问出口,燕丹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语气颇有几分不悦地质问道 “今日,你去了哪里?” 式弥见其又不知何原因生气,不敢惹怒他,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今日街头遇上一位老友,故而一起交谈了片刻。” 第65章 日子总算有盼头啦 “老友?哪个老友?” 燕丹看着式弥的双眼,一想到白天她与李牧聊得火热,更是恼怒。 “是李牧,李将军。” “李将军甚少与人攀谈,今日寻你,是有何事?” 式弥虽不知燕丹今日已看见了她与李牧相处,可也未有隐瞒之意,她将李牧送她的银两放在燕丹面前,说 “今日李将军寻我,说家中老母缺贴心陪伴之人,见我整日闲着也无正经事做,故而登门寻我商议此事,问我是否愿意陪他母亲。” 式弥看了眼那袋子钱,又说 “这当然不是白做工,他说愿意出钱给我,这样我既寻到了事做,也能解决他的困扰,我见李将军为人耿直,寻常更是对我们照顾有佳,故而没有推辞,今日虽是拿了他的钱来,可若是燕丹哥哥不愿意,我去回绝了就是。” 燕丹听后,未急着反对,而是心中开始对此事斟酌起来。 李将军为人忠厚,深得赵国信任,人格品性自然无需怀疑,再加上式弥未来之时,就对我与阿政照顾有佳,今日李将军有困难,别说是给钱办事,就算是不给钱,也无法推却此事。况且……今日境地,也不知燕国到底还需不需要自己这个太子。若是哪天赵国毁约,要我性命,若有李将军担保,必能苟活。 燕丹看着式弥,见其模样可人,心中又不禁设想,若是能安排式弥在李牧身边做个贴心人,讨好于他,也是为日后回燕国之事做打算啊。 “自然可以,李将军曾多次对我们伸出援手,不管如何,你我都不该拒绝此事。” 见燕丹答应,式弥正要欢笑庆祝,又被燕丹拉住手,教导着 “你既然要去他府中做事,更是伺候其母亲,万事皆要小心,思量再三而行动,不可莽撞大意。” 没想到燕丹出乎意料的爽快,这令式弥更加喜出望外。她将钱放燕丹手中,笑着说 “我去李将军府中做事,燕丹哥哥尽管安心就是,我本就不是爱惹事之人,也定会受的起李将军嘱托。” 第二日,式弥便随着李牧一同去了府上。 这与老太太聊天解闷,不说有多擅长,可也是相当拿手,式弥想到从前自己就经常陪着爷爷奶奶聊天,还经常带着爷爷奶奶一起出去逛逛,逗的俩老人别提有多开心了,如今这差事,根本不在话下! 李牧的母亲,已年逾近七十,虽已满头白发,走路需拄拐杖,可耳聪目明,精神相当好。见那早已过了三十的儿子领了一妙龄女子进府,惊得她以为自己老花眼,看错了。 “这,牧儿,这女孩是……” 见其虽是粗衣麻布,可正值妙龄青春,相当明艳动人,式弥还未开口行礼,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询问道 “牧儿,你可是终于想通了,要娶亲了?” 此话一出,逗得式弥一笑,尴尬的李牧匆忙解释 “母亲,此女子并非是我要娶之人,她是儿找来,服侍陪伴您之人。” “参见老夫人。” 式弥向其行礼,李母脸上有了几分不悦,见儿子年龄渐长,可仍未开窍,到了三十还只知道行军打仗,这成家之事迟迟未定,实在令母担忧。 “你找个丫头陪我,还不如找个妻子来陪我更令我开心。” 李母虽嘴上这样说,可第一眼见到式弥,就喜欢。府上的奴才虽多,可老守着那些沉闷的破规矩,一个个都跟木头似得,踢一脚动一下,老太太想寻个开心人乐呵乐呵都难,更何况年事已高,那些个奴才根本不敢动她,可怜老人家整日守着李府过日子,越发觉得难熬。 “母亲,自今日起,式弥会陪着您的,若您觉得无聊了,她会陪您解闷的……” 李牧在母亲面前恭恭敬敬,是十足的孝子。 随后,他又犹豫片刻,对李母再次说道 “式弥为燕国太子义妹,母亲可不要随便寻她玩笑,若是被燕国太子知晓,也是难办的。” 李母见儿这般小心翼翼,倒觉得有几分有趣。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用心良苦,既然寻了这么个可人儿陪我这老太太,我自然不会苛待于她。” 嘱咐完母亲后,李牧又将式弥拉到边上,再次叮嘱道 “我母年事已高,言行难免有些糊涂,若是她说了让姑娘不满的话,也请姑娘多多包涵。” “李将军倒不必担心,我式弥岂会跟老人家争论对错了,您放心去忙,既然这份差事交给我,我自然会办妥,也不负您出手相帮之意。” 见李牧走远,李母拉起式弥的手,左瞧右看,满目慈爱 “今年几岁了?” “十五了。” “十五啊……当真是青春年华。” 老太太眼珠子转着,心里倒是泛起嘀咕来 这姑娘虽是年轻,可模样俊俏,看起来也活泼,配我儿倒也不差。 式弥瞧老太太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还笑眯眯模样,也不知何意,只能陪着笑脸。 培养出李牧这般富有正气且忠诚之人,其母怎会是尖酸刻薄之人呢。看着她,不由得令式弥想起了自己的亲奶奶,也与她年龄相当,若不是意外来到战国,自己此时此刻,大抵也在陪着自己的亲奶奶? “姑娘……可有婚配人家?” “啊?” 老太太话题跳转太快,令式弥猝不及防,还不知该如何回答,站在一旁的管家连忙提醒道 “老夫人,方才将军才嘱托过……这……”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随意问问罢了。” 老太太嘴上虽说知道,可一开口又问道 “可有婚配?” 这老太太倒不像李牧那样板着脸整日看不到笑容,她十分健谈且开朗,式弥也被其笑容感染,虽有些不好意思,可仍老老实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回老夫人的话,式弥还未曾婚配。” 听到此回答,老夫人甚是满意,连连说“好好好”。 “今日可有想要去哪儿走走?我年纪大了,家中这帮奴才都不愿带我出门,怕我遇麻烦,你年纪轻,思想活络,可有想到好去处?” 第66章 玩乐一整天 李老太太虽然年近古稀,可这玩心啊,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少,式弥哪里能想到,这拄着拐杖的老奶奶,玩心那么大!简直就是位老顽童! 在众多奴才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式弥只得陪着她出了府,一路坐着马车,倒是跟着老太太见了太多新鲜玩意儿。 老太太挤着人流,非去热闹的地方看吹竽,鼓瑟,式弥一路紧张地搀扶她,丝毫不敢懈怠,见路人摩肩接踵,也无法阻挡她的玩心。 跟着看了表演,这老太太又拉着式弥去看了斗鸡,杂耍表演,一路欢腾,热闹非凡,虽是累,可式弥也第一次在战国体会到何为快乐,从前与嬴政相伴自然开心,可担忧之事太多,根本没有好好玩乐过,嬴政走后,更加没了这样的机会,总是在生活温饱问题挣扎的式弥,已许久没有这般放松了。 一老一少,倒也没什么代沟,一起撒欢的玩乐着,李老太太甚至还带式弥去挑了上好的料子,给裁了几套合身的衣服,还给配了几样首饰,俨然不把她当外人,简直当成了亲人。无论式弥如何拒绝,如何解释着不能收如此贵重的物品,可年纪大的老人家,思想总是特别执拗,决定的事根本不是式弥可以改变的,见老太太板着脸不悦,式弥也只好硬着头皮收下。 两人在外头撒欢了一整天,待要用晚餐了,才依依不舍离开了外头那热闹的花花世界。式弥与老太太坐在马车内,见都玩乐了一天,这老太太一点也不犯困,仍神采奕奕,竟然已经盘算着明日该去哪儿消遣了! 怪不得上个伺候的侍女要跑呢,那说回乡成亲,恐怕也是借口。若是天天这么闹腾,一般人确实受不了。 “式弥姑娘,今日玩的如何,开心吗?”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堆满了笑意。 “自然开心,老夫人,我来赵国许久,从未像今日这般玩乐过,倒让我见识了不少新鲜事物。” “那就好,那就好……你别瞧我今日玩的这般疯癫,我年轻时候啊,可比今日更会撒欢呢,如今是年老体弱,没办法如从前啦!” 老太太拉着式弥的手,令其觉得非常温暖,远处的晚霞,稍稍染红了半边天空,令这冬日,也觉得十分温暖。 老太太看着远处的景色,不由得感慨 “年轻时候太过活泼,所以找了个墨守成规,不善言语的丈夫,不过幸好,夫君虽不善言辞,也不太会表露真心,可待我却是非常不错,还未成亲之时,我恐担心与他不合,没想到他虽有些内敛沉默,可也愿意陪我玩乐……” 她看向式弥,见眼前的少女是正含苞待放的年龄,眉眼间尽是对未来的无限期盼,也有着对美好生活的热烈向往,这双没有任何皱纹的眼睛,倒让老太太有些羡慕。 “留下一同吃饭。” 老太太开口道。 “不,不了,今日已令老太太您破费许多,怎还能厚着脸皮一起用餐呢。” 见其不答应,老太太假装生气道 “我与你有缘,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亲人,怎么……难道你没有相同的感觉吗?不能把我当成你的祖母,陪我用餐?” 李老太太巧舌如簧,令式弥无法招架,对方盛情难却,也只好留在李府用餐。 两人刚到李府,就见李牧踏着晚霞而归。见今日老母亲似乎特别高兴,他也甚感欣慰。 “今日如何?可有受累?” 李牧刚想询问下式弥第一天陪老母亲是否有不习惯,却被李老太太一把抢过话 “今日我与式弥姑娘可是玩的很开心,我已经许久没有那么开心了,感觉又可以多活几年咯!”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去了堂内,留下李牧一人在院内不知所措,虽知晓式弥一定可以讨老太太欢心,可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合得来。 三人用餐下来,老太太也与式弥有许多话题,言语中可以看的出来,自己的母亲一直想询问式弥家中情况,其中之意,李牧自然明白。 待用餐结束,天色已黑,式弥起身告退时,老太太又开口要李牧送她回去。 “外头黑灯瞎火的,怎能让一女子独自回去,若是遇到坏人,可如何是好?” “不,不用……我家离的不远,马上就到的,而且现在……也没有很晚。” 当然该拒绝了,式弥明白,李牧已经忙了一天,怎能再麻烦他送自己回去,说起来,自己还是他雇佣的员工呢,怎能叫老板送自己回去,这不是乱套了! 可李牧知道自己老母亲的性格,若是不答应,一定会被狠狠数落一顿,虽式弥拒绝,可他仍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原就没有很多话题可聊,今日一天累下来,式弥更加不想动脑筋寻话了,与李牧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虽不说话,氛围倒也没像从前那般尴尬 见着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长长的,式弥笑着说道 “我从不知李将军的母亲这般活泼,我还从未见过这么能玩乐的老太太呢。” 此话把李牧也逗笑了,他颇为无奈 “今日怕是拉着你去了不少玩乐的地方?我母亲年轻时候就贪玩,可没让父亲操心。” “可已到了这般年岁,还能保持玩乐之心,实在不易,从这点也能看出来,你母亲过得很快乐,李将军您不用担心您的母亲会寂寞,若是陪着她到处玩,我想我还是可以坚持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不一会儿便到家了。 互相告别后,李牧又一人返回家中,果然看到老母亲还未睡,正一人坐在堂内的榻上闷头喝茶呢。 见李牧送人回来,她才缓缓开口,白天那股玩乐之心也消失无踪了。 “式弥姑娘,还未婚配,模样人品都是不错的,我见你寻常跟其他姑娘谈不来,也没兴趣,可跟她倒是可以说上那么一两句,怎么?不考虑娶她吗?” 老母亲说的直白,倒也不让李牧意外,他笑得无奈 “我就知道母亲今日是为此事在等我,式弥虽是个不错的姑娘,可她年龄与我差的太多,而且……她也早已有意中人了。” 第67章 轻松日常 “谁?” 听式弥有了意中人,老太太失望不已,原是期盼着她能有机会当自己的儿媳呢,一听到她有了喜欢的人,眼神都黯淡了。 李牧喝了口茶,见老母亲心里头难受,可也不能瞒她,若是瞒着,也会给式弥带去麻烦 “是从前秦国来的质子,如今归秦,该改口称他为嬴政了。” “就是那位才十二岁的娃娃?!” 李老太太更是大吃一惊,觉得匪夷所思。 “是,就是那个小娃娃,您从前应该也见过他。” 李老太太失望不已,她摇着头,不断叹气感慨 “就连十二岁的娃娃都知道挑好的女儿家,你怎么就不懂呢?!如今局面,好姑娘早就被人娶走了,等你开窍,怕是你的老母亲连骨灰都不剩了!” 见其说出这般话,令李牧惊恐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老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不要再打式弥的主意,自己年龄大了,还未成家,一直是母亲最担忧之事,此不孝之事,实在惭愧。 见李牧不说话,老太太叹着气,仍不死心地问道 “那嬴政不是回秦了,怎么式弥没有一同跟去?” “嬴政回秦大抵是为了太子一事,式弥觉得跟去会误其大事,故而留在赵国等候,他们约定一年之后,嬴政会回赵接她。” 隔着千山万水的承诺,比鹅毛都还轻,老太太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承诺实在太无足轻重,这是人人都可以说的话,但能做到之人,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人罢了。 “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式弥?难道连一点点,都不喜欢吗?” 老母亲今日问话相当直白,问的李牧措手不及。 李牧虽是无奈,可也不想撒谎。 “自然是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对式弥姑娘有这般心思呢。” 太过耿直,有时候也是一种缺点,就像自己的儿子李牧,老太太看着他,真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 可惜啊! 老太太心里难受,更是忍不住感慨,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如此乖巧,符合自己心意的姑娘,奈何这笨儿子根本不开窍,不管怎么提点建议,都无法令他做出有违自己心意之事。既然式弥与嬴政彼此有约定,这为人正直的李牧,当然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准备就寝时,李牧又问管家,今日老太太去了哪里,已许久未见母亲这般开心过了。 “是去了戏院,去看了杂耍,今日街市有斗犬,老太太都拉着式弥姑娘去看了。” “去听戏了?” 李牧有些意外 “是,自从老爷走后,老太太一直不愿一人去看戏,今日见着式弥姑娘,倒来了兴致,两人奔着戏院去,看了一场又一场老太太的笑容就没停过。” 这式弥,倒真有些本领,一向不喜欢仆人随从跟着的母亲,今日倒变了性子,自从父亲去世后,哪里还有再见过今日这般笑容。 “将军,您找的这式弥姑娘,真是不错,寻常那些奴婢哪里能把老太太伺候的这般开心过,老奴瞧着,老太太是真心喜欢这姑娘。” 原先只是为了寻个借口,让式弥坦然接受自己的救助,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却意外与她合得来。 见李牧不语,老管家思索片刻,又有些犹豫地说道 “老太太今日还给式弥姑娘买了几身衣裳,给打了首饰,俨然已经把她当成自己儿媳……” “李叔……” 李牧喊住了老管家,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母亲虽是喜欢式弥姑娘,可你们也不要跟着瞎起哄,人姑娘年少,若是你们这般起哄瞎闹,老太太只会更加来了兴致。反倒给人姑娘徒增烦恼,也叫我无地自容。” 式弥回了家,左手右手拎满了老太太给买的东西,燕丹见状立马明白,跟自己想的一样,式弥非常讨老太太欢心。 “今日陪老太太如何?可累着了?” 燕丹一改寻常那股阴郁模样,见式弥踏进家门,便扬起了笑容。 “头一天去工作,就这么晚才回,看样子老太太对你十分满意。” 面对燕丹的热情,式弥倒有些不知所措,他接过式弥手中的物品,关怀地问道 “还没吃饭?来……家中已给你备了饭菜。” 他还是从前的燕丹,细心且温柔,这一点从未改变过,昔日的暴怒与阴晴不定,大抵也是因为嬴政突然离开而不适应所导致的。 面对温和的燕丹,式弥也愿意展露笑颜,两人的谈话又变得轻松温馨。 “我,已经在李将军家吃过了,老太太一定要留我,我……我也没法拒绝。” 燕丹一愣,但立马掩盖了自己惊讶的表情,又扬着笑容说道 “素闻老太太待人宽厚热情,没想到真是如此。” 随后式弥又打开了几个用荷叶包裹好的食物,都是大鱼大肉,十分丰富。 “这是今日陪着老太太去逛街市,她买给我的,说我太瘦,得多吃点才健康。” 面对着满桌案的鸡鸭鱼肉,燕丹内心一股不悦与卑微感涌上了心头,他不由得想起寻常日子里,自己能给式弥的,仅仅是温饱而已,如此丰盛的餐食,自己从未满足过式弥。 他自卑又恼火,可见式弥今日心情甚好,也更加明白,如今为这些小事生气实在没有必要,式弥能讨老太太欢心,能留在李牧身边替自己做最好的说客,没有什么比这件事重要了! “既然老太太热情,要你一定拿着,你也别一直拒绝人家,反而闹得人老太太不开心了。” 燕丹温和地笑着,扯了一个鸡腿吃了起来。 “这么多食物,不吃可要放坏了,今日我也占了你的光,一饱口福呢!” 见其开心,式弥自然更加开心,她笑着暂时退出了燕丹的屋子,打算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见她走后,燕丹才沉下脸,他冷着嗓子唤俪娘进屋。 “去,将这些食物分给其他人,一点也别留在家里!”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自己了,这一年即将过去,留在赵国的时间遥遥无期,连一刻都没办法等下去了! 第68章 女人的战斗 “姐姐刚从赵国归来,这秦国的生活大抵还未习惯,若是这吃啊,住的有何不妥处,姐姐还请别客气,与我直说就好,我定给您安排的妥妥当当……” 赵离姜不语,而是坐在桌案前,看着眼前的越姬说的眉飞色舞,那股子娇柔讨好之态,可真令她恼怒啊! “来人,将本宫给姐姐备的首饰珠宝,还有几套新做的衣裳拿来!” 越姬一声令下,奴才们端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金饰,放到了赵离姜面前。 “姐姐可觉得这些珠宝够了吗?若是有款式不喜欢,就跟我说,我拿去改。” 她摆什么后宫之主的姿态给我看? 赵离姜自然不买账,可也未当面撕破脸,这越姬看着温柔婉约,今日又如此大方的送东西来,不就是想告诉我,在这秦后宫之中,她才是那个当家的主?! “妹妹送我如此多的首饰,姐姐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场面话自然是要说的,就算是咬碎了后牙槽,这几句谢谢……还是可以说出口的。 赵离姜起身看着眼前的越姬,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妹妹当真是独宠于后宫,这么多金银珠宝,看样子昔日里,国君赏赐了不少?” 越姬沉稳,语气仍是温柔尊敬 “哪里,只是君上可怜妹妹我罢了,才稍加宠爱了些。” 她看了眼屋内,见嬴政并不在 “政儿呢?他怎不在?这秦宫很大,殿堂楼阁些许,若是没熟悉的奴才陪着,政儿刚来,很容易迷路的。” 听她一口一口亲昵的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赵离姜自然更加不悦 “政儿有王翦蒙恬陪着,自然不用妹妹担心。” 越姬察觉到了赵离姜语气有些不对,继而又说道 “昨夜……是姐姐进宫的第一夜,您与君上多年未见,君上昨夜应该来陪姐姐的,只是不巧,君上白天宴席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晚上身体有些不适,恐去姐姐那里,怕给姐姐添麻烦,这君上日常起居,都有我照顾着,姐姐还不熟悉,若是以后熟知了,姐姐伺候起来也会得心应手的。” 她话里话外,都在显摆着自己深受子楚宠爱一事,赵离姜那双犀利的眼睛望着越姬,瞧着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当是人见人爱。 赵离姜心头冷笑了一声,受不受宠,不要紧。如今要紧的是我的政儿能坐上太子之位,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妹妹今日好意,姐姐我心领了,若是妹妹无事,姐姐我也想小憩片刻。” “是,那是要多多休息,回秦之路艰难,真是难为姐姐了。” 越姬告退,可正走到门口,吕不韦来了。 “吕相国。” 越姬笑眼盈盈地跟他打招呼,吕不韦意外她会在赵离姜住所,虽是好奇这两人方才会不会针锋相对,可也立马毕恭毕敬地向越姬行礼。 “参见越娘娘。” “吕相国此番把君上的长子从赵国救出,又救出了他昔日宠姬,可真是大功一件,不知君上有何赏赐?” “微臣不敢,这些都是作为臣子应做之事,怎能邀功。” 吕不韦弯着腰,不敢直视越姬,可在赵离姜的寝宫碰上了吕不韦一事,怎能令越姬忽略此问题呢。 “从前……我听君上说过,姐姐曾经是吕相国府中的姬妾,是因为君上对姐姐一见钟情,吕相国才忍痛割爱,将爱姬送给了君上,换来了如今的相国之位。” 这番话,羞辱了三个人,吕不韦虽是难堪,可眼前的女人是国君最宠爱的女人,吕不韦也不敢得罪,只能陪着笑脸,承认此事。 “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越姬似笑非笑,又说道 “如今姐姐是君上的赵姬了,再也不是当初在赵国的,吕相国府上的姬妾,男女有别……吕相国,也应当自重才好。” 越姬居高临下的态度,吕不韦自然知道她话中之意,这个女人虽然看似无害,可每每说着温柔善良之语时,却夹杂着另一种含义,她不似赵离姜这般泼辣直来直往,此人城府颇深,吕不韦不是不知道。 她会眼睁睁看着嬴政就这样坐上太子之位而不有所行动?这怎么可能! 可如今局面,吕不韦自然不好与她撕破脸,若是这女人在国君面前搬弄是非,告枕头状,自己与赵离姜不但没好果子吃,还会牵连嬴政。 吕不韦忍了这口气,仍毕恭毕敬地说道 “微臣今日来,是受命于君上,来叫公子嬴政的,并无其他。” “那你倒也不必进去了,方才姐姐说,政儿由蒙恬陪着,现在大抵去箭靶场,骑马练剑去了。” 她都这样说了,自己再去见赵离姜,更是说不过去,吕不韦思量片刻,连连点头 “是,是……那微臣这就去箭靶场。” 直到越姬领着众多随从离开,赵离姜的怒火才彻底爆发了! 她一把掀翻了越姬送来的绫罗绸缎,将珠宝掀翻在地,殿内顿时一片狼藉。 几个新安排的婢女哪里见过如此火爆的娘娘,一个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离姜辱骂越姬。 “这狐狸精显摆什么?大清早来给本宫添堵?不就是有了几分宠爱?敢到我面前装出一副正宫王后模样!当真是贻笑大方!” 赵离姜越想越气,随意抓了个宫女怒喝道 “怎么吕相国还没来?不是说来领政儿去读书吗?!” 被抓住的奴婢吓得面色如土,吞吞吐吐地回应道 “回禀娘娘,方才吕相国到了宫门口,正好碰上了越姬娘娘,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吕相国掉头就走了。” “这该死的吕不韦!不会是倒戈了?!难道也中了那狐媚子的勾引?!” 正当赵离姜气的拿越姬送的东西撒火时,原是陪着嬴政去练剑的王翦回来了,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不用多想,也知为何 “我若是娘娘,定不会这般撒火。” 王翦拾起地上的一枚珠钗 “不但不发火,甚至还要好好收下越姬娘娘送来的礼品。” 这十七岁半大小子,竟然敢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 第69章 玲珑心 “你懂什么?!敢在我面前装的饱谙世故模样?” 赵离姜哪有好脸色对他,这王翦本就是半途而来,根本不知其原本底细,自然也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王翦也没生气,只是笑着说道 “娘娘既然知晓越姬此番前来之用意,又何故这般恼怒,不正中此人下怀吗?若是娘娘今日失态被越姬娘娘知晓,那也只是亲者恨,仇者快。” 赵离姜见他虽是年少,可是言语甚是稳重,她又环顾了四周的婢女,才想起来这屋内,根本没有自己的心腹,这新来的宫女没准就把自己宫中之事透露给越姬了! 正当赵离姜不知该如何收场时,只见王翦从地上拾起来几枚镶着宝石的珠钗,对殿内宫女招手道 “你们都过来。”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才细着步子走到王翦面前。 赵离姜还不知其用意时,就瞧着王翦扬着温和的笑容,对那几名婢女说道 “今日娘娘心情不好,故而这般,你们……可不要告诉他人,免得娘娘更加心绪不安。” 他示意婢女伸出手,把珠钗依次分给了她们 “娘娘远道而来,还未懂宫内规矩,各位姐姐久居宫中,定是了解,日后还请细心照拂。” 这个王翦,当真是小看他了!没想到会如此收买人心! 他这一顿操作下来,令赵离姜惊讶不已,此时她才不得不承认,嬴政是找到了一位不得了的帮手。 在王翦这番拉拢人心之下,婢女哪里还会出去乱说,这手里的珠宝可是实打实的!见几人笑着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去,将娘娘的东西收拾下。” 王翦摆平此事后,赵离姜哪里还有火气,这一路走来,她根本没正眼看过王翦几次,可如今这少年,风度翩翩,身着一袭白袍更是英姿飒爽。倒真是移不开眼。 赵离姜笑着,走近王翦,语气有些暧昧 “你不是随政儿出门了,怎现在就回来了?” “回娘娘的话,公子说是忘带了东西,故而叫微臣回来取。” 王翦对赵离姜恭敬,不敢有任何逾越。 可赵离姜却被眼前的少年给迷倒了,她笑着,妩媚万般 “如今寝殿内无人,若是你不急着回去……不如……” 说罢,就想去拉过王翦的手,可被他躲开了。 赵离姜眼含情欲,一副娇艳欲滴模样,可在王翦眼中,只觉得好笑,他面色严肃,语气更是不容其调戏 “娘娘,微臣的责任,是来辅佐公子的,不是来孝敬娘娘的!” 说罢,王翦转身就走,赵离姜见其油盐不进,暗自发笑道 “没想到……还有哪个男人能从我身边逃走的!看样子,我真是人老珠黄了……” 嬴政归来的这些时间,日常都由王翦蒙恬陪着,蒙恬为正统出身的少将军,可谓人人尊敬,相当意气风发,可如今……这不知哪个山野出来的王翦,竟然也可与自己平起平坐,倒真让他不服气! 面对嬴政,蒙恬自然会细心教导,这是自己身为臣子的责任,可一连几日相伴下来,他发现这个王翦,并不是虚有其表。 他身上自带一股潇洒之意,在教嬴政开弓射箭时,相当温和细心,这嬴政自然也不是愚笨之人,一点就通,相当不费心。 蒙恬与嬴政坐在庭院下,准备喝茶歇息片刻,两人都在这箭靶场一上午了,嬴政更是不断开弓射箭,这虎口都被磨出了血泡破了皮,令其疼痛难忍。 “王翦不是去取药吗?怎么还没回来?” 蒙恬不见王翦身影,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他该不会去偷懒了?” “王翦不是会贪懒之人,大抵有事耽误了。” 见其未归,蒙恬又试探地问道 “当初公子回秦,半路真是被王翦一人所救?” “是,王翦在如墨的暗夜之中,射出了几枚箭,百发百中!若不是他,我现在大抵魂归九泉了!” 嬴政瞧着蒙恬对王翦之事颇有些兴趣,笑着说道 “若蒙将军好奇,何不等王翦来了,亲自问他?” “我才不要问他,若是开口,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对他的事好奇?” 嬴政见蒙恬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将军不喜欢王翦吗?” 蒙恬被问的一愣,虽是犹豫,可也不撒谎,表露心事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此人城府颇深,有种窥不见底感,这几日相处,也不见他显摆自己的实力,都叫我来教你骑马射箭的,那家伙就在一旁看着,偶尔指点一二,公子你不觉得……他可能,虚有其表?” 嬴政听了蒙恬的话,一笑置之,连忙摆手否定 “王翦原就不擅长多言,一路而来他都是这样的,总是捡重要的事说,若是无关紧要的事,就算火烧眉毛了,他都不急不躁。” 蒙恬仍有些怀疑 “我倒觉得未必,如今世道,装作世外高人的人比比皆是,我从未见过他亲自开弓射箭过,也不知是否真的有这本事?” 见蒙恬怀疑王翦实力,嬴政连忙说道 “若是不信,将军何不等王翦来了,跟他比试比试,一较高下呢?也可解将军疑惑。” 这话音刚落呢,王翦从两人身后探出脑袋来 “要叫我比试什么?” 蒙恬一回头,正好瞧见他微笑面露疑惑模样,一时心虚,连忙找了个无关紧要的由头忽悠过去。 王翦见蒙恬语无伦次,也不问原由,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罐膏药,给嬴政抹上 “这原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治疗擦伤有奇效,公子这几日辛苦,若是伤口溃烂可就不好了。” 嬴政可未多想,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口就说到 “王翦,方才蒙恬将军说,这几日都未见你舞刀弄枪的,他好奇你的实力,想与你切磋一把。” 蒙恬惊的连忙否认,这王翦笑笑,无足轻重地说道 “我如今是来辅佐公子的,又不是来论输赢的,倒也不必跟少将军争个高下。” 蒙恬一听,不服气了,从小生活在众星捧月之中的他,认为王翦不与自己较量是在看不起自己。 “王翦!今日我就挑明了,这几日相处下来,我怀疑你这人就是个江湖骗子,根本没有本事。” 第70章 膨胀的胜负欲 王翦见蒙恬不知为何,突然气急败坏模样,可瞧着他气恼不已,好像确实已经不爽自己很久了。 他只是笑笑,并未生气,也没有立马解释,仍是聚精会神地给嬴政擦着伤口。 蒙恬见其不搭理,更是脸上无光,气呼呼地质问道 “你若是有真本事,跟我比一场如何?若是你能赢我,我就服你!不然……不然我堂堂少将军,怎能与你平起平坐,辅佐公子!” 这句话倒是有些凑效,王翦仍和颜悦色地将膏药收好,起身看向蒙恬,他的脸上虽是挂着笑容,可眼中,有了寻常没有的一股气息,那是被挑衅后,本能而露的杀气。 “今日少将军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为何聊着聊着,就真动气了?” 呆坐在一旁的嬴政,不知这蒙恬是怎么了,方才像是玩笑的话语,突然就较真起来。 王翦看着蒙恬,他身上流淌着门阀世家最为骄傲的高贵血统,家中三代为秦国效力,家族在朝中地位无人能撼动,就算是国君,也得给三分薄面,如今秦国有如此强大的地位,他蒙氏一族自然有功,如今这少将军十七尔尔,却是贵不可挡,一点也不比父亲祖父逊色。他如此骄傲自己的身世,看不起自己这突然跑出来的山野莽夫,自然也有道理。 蒙恬看着王翦对自己微笑,这笑容到底是钦佩还是嘲笑,也难以分清,只是被自己这般挑衅,他也未真的动怒,而是笑得有几分云淡风轻,刚才那一瞬间闪现的杀意,现在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见蒙恬看着王翦腰间佩剑,他倒是宝贝这剑,走哪儿都带着,可从未出鞘过。 “如今我的任务,只是来助公子一臂之力而已,其他针锋相对之事,都与我无关,如今少将军说的什么比试,输赢,都与我无关,我王翦并不敢兴趣。” 蒙恬今日是铁了心要惹怒他了,王翦虽拒绝,可他仍有些不依不饶。 “公子,我与王翦相识已有数日,可我仍不知他身上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若是遇险,我怎能放心他来保护公子安危呢。” 见蒙恬不依不饶,嬴政虽头疼,可仍旧问王翦 “今日蒙将军想与你比试一把,王翦……你若愿意,可让他看看你的身手如何?好叫蒙将军放心。” 见蒙恬气鼓鼓的,嬴政又在王翦耳边轻声说道 “若你今日不露几手,这家伙怕是不依不饶呢。” 若是从前,自己大可以一笑置之,甚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可如今身负父亲所托,就这样一走了之,恐是不忠不孝之举。 王翦双手抱在胸前,见蒙恬这家伙还真来了兴致,颇为无奈地问道 “你要如何比试?” 见王翦迎战,蒙恬顿时心花怒放,今日终于可以探探这家伙虚实了! 蒙恬信心十足,他指着远处的箭靶说道 “我老秦人,男子皆擅长弓箭,今日我就和你比试比试射箭,如何?” 王翦无奈一笑 “可以。” “不过,你我要比试的,可不是与寻常那般持弓射箭!自然要增加难度!” 他命人将箭靶前栓了一枚刀币。 “百步之外,射中刀币的人为胜者,如何?” 王翦对这少将军蒙恬有些无奈,见其像个孩子似的,哪里有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之气,虽觉得孩子气的玩闹好笑,可也不加推辞。 “好!” 他从蒙恬手中接过弓箭,刚想开弓,没想到蒙恬又握住弓说道 “自然用黑布蒙住双眼,不然……如何探知您的高深莫测呢?” 见其刁难,王翦也只是如寻常般和煦一笑 “就依少将军。” 王翦正想蒙住双眼,嬴政上前将两人劝住 “蒙将军,若是玩乐,何须这般较真呢?只叫王翦睁眼射箭如何?” 若是王翦真输了,自己的眼光不但被怀疑,对初入秦宫的他也不利啊,不是给他树敌,让人怀疑他的实力吗? 蒙恬还未答复,王翦便阻止了嬴政的劝阻 “既然蒙将军今日兴致高昂,我陪他玩玩也可。公子尽管放心。” 听说蒙恬与王翦要比试,这箭靶场的士兵与奴才都来了兴趣,纷纷驻足围观,这些人还议论起来,开始讨论谁到底会赢。 吕不韦正在秦宫找嬴政呢,也在赶来的路上听说了这场比试 这三个家伙,到底是年轻,玩心很重啊!吕不韦心里泛起了嘀咕,若是陪嬴政的王翦与蒙恬玩忽职守,两人互相针锋相对,我绝对得好好训斥他们一顿! 说着急着脚步往箭靶场走去。 王翦面对蒙恬的挑衅相当淡定,见其蒙上双眼后,持弓开箭,相当稳妥,也不见其面慌心虚。 “蒙将军,是您先,还是我呢?” 蒙恬反而被王翦这种气定神闲的神情给怔住了,还未开始,就有些举棋不定。 “我,我先来!” 说罢,只瞧着蒙恬也同样蒙上了双眼,将箭搭在了弓上,举弓准备瞄准目标。只是双眼看不清目标,眼前只是朦胧的黑色,只能靠直觉瞄准目标。 这对我来说,根本不难,从前训练时就常常这样与士兵比试,我从未输过,今日也断然不可能输给没有来历的王翦! 蒙恬深呼一口气,不再犹豫,见其瞄准目标后,随即放弓,箭如流星,在眨眼之际,命中了悬空的刀币,直接将那枚刀币射成了两截。 “好!!” 随着众人欢呼,蒙恬知晓自己赢了! 他沾沾自喜地取下蒙在双眼上的布条,看了眼远处被射断的刀币,又洋洋得意地对王翦说 “该你了!” 王翦淡然一笑,也不理会蒙恬的话,也不管周围众人对蒙恬的赞叹之声,在这对蒙恬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王翦的箭脱离弓,径直朝目标飞去。 他未射中刀币,而是一箭将绑着刀币的细小麻绳给截断了!分毫未差! 刀币掉落,可周围却突然鸦雀无声。 “怎么?我射失了吗?” 王翦揭下布条,看了眼远处的目标,空荡荡地悬挂着半根麻绳,而刀币已经掉落在地。 蒙恬傻眼了,本以为自己能百步之外射中刀币,已是出神入化,谁知这王翦,竟然连肉眼也难以捕捉的麻绳给射断了! 第71章 敌友不分 “你……” 王翦这一举动,直接把蒙恬弄懵了,瞧着他一副可惜模样,还自叹道 “说是要射中刀币,可我却未碰到,是我输了。” 人人都知道,若是比起细细的这根麻绳,射中刀币又算得了什么?他王翦竟然还想到了如此办法,既不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也告知了他的实力,真当非同一般。 蒙恬一时说不出话来,方才怀疑他的种种说辞,此刻却让他羞愧难当。他瞧着王翦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俨然不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当自己沉浸在‘赢’的喜悦中之时,他王翦,根本把自己的这个行为当成是孩童般的闹剧。 枉自己为少将军了! “蒙将军,这场比赛,可如何?” 嬴政自然知晓王翦用意,他看起来虽输,实际计高一筹。 蒙恬被问的有些羞愧难当,他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翦做揖,摇摇头叹道 “我不及你……” 嬴政却同时握住蒙恬与王翦手,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来教导我的,是我的左膀右臂,既然为左膀右臂,怎能互相嫉妒不服呢,蒙将军您也好,王翦也好,都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离开你们任何一个,都无法完成我心中抱负。” 正当三人说着话,吕不韦从台阶上走下,瞧着方才的‘闹剧’,并不苛责,他知道正统出圣的蒙恬,一定是不服王翦这山野村夫的,今日比试,也好叫他知晓王翦并非一般人。 “公子说的在理,如今我们所面对的,不是彼此为敌,我们要共同面对的敌人,已经在暗中开始有所行动了。” 吕不韦压低声音,对蒙恬说道 “蒙将军,实话告诉你,如今国君身体每况愈下,立太子是这几的事,你觉得,国君的孩子中,有谁可继承大统呢?” 蒙恬的爷爷教导成蟜,其重视也不可小觑,而子楚至今都未提及,到底立谁为太子,嬴政虽为嫡子,可毕竟与成蟜的父子情更深刻,也许在国君一昏头,立幼也说不准啊! 蒙恬见吕不韦面色凝重,此问题自然也不是随口而说,见其正言厉色地说道 “自然是公子嬴政,公子为嫡子,理应继承大统。” “可……若是有人妄想夺权,祸乱朝政呢?” 吕不韦看向蒙恬,幽幽叹道 “你们如今在此地争这些无聊的输赢,倒不如将公子嬴政保护好,我想……那有着野心的猛兽,也已经觉醒了。” 越姬回宫后,发现子楚已在寝殿内等候多时了。 “去了哪里?害孤等候多时了。” 越姬嫣然一笑,温和地回应道 “方才去了姐姐寝宫,姐姐刚回来,吃穿一定不足,方才我去给她送点去。” “你温柔贤惠,倒是给孤帮了不少忙。” 子楚扶过她,又问道 “赵姬可有怪孤不去陪她?” “哪儿能呢?姐姐知晓君上辛苦,哪里会争风吃醋呢。” 越姬将子楚扶到桌案边,服侍子楚坐下后,又立马奉茶。 “方才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吕相国呢,自从姐姐与政儿回秦后,我瞧着吕相国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这几日倒是天天进宫呢,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如越姬所料的那样,子楚听闻这消息后,面色一沉,原始递到嘴边的茶水,也未喝一口放回了桌案上。 “你真瞧见他去了?” “是,吕相国急匆匆的,说是去寻政儿。” 越姬见子楚不悦,怯怯地说道 “吕相国对政儿的事相当上心呢,据说不仅找了最好的师傅教其书文,更是亲自授学,看起来,相当重视政儿呢,也难怪……政儿是将来的太子,理应好好教导的。” “谁说政儿就是太子了?!孤都还未立太子,他吕不韦怎么知道?!” 子楚甚少发怒,可此刻却气的拍桌而起,吓得越姬慌忙跪倒,垂着泪诉道 “请君上息怒,是妾身多言了,姐姐与吕相国同为赵国人,两人见面,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请君上原谅妾身多嘴。” “吕不韦与赵离姜,有什么话非得两人躲起来说?!” 子楚冷着语气怒问道,他怎会忘记,赵离姜原先可是吕不韦的侍妾啊!当初自己向吕不韦要她,吕不韦可是犹豫再三才送出的赵离姜,怎么?今日想在秦宫旧情复燃? 越姬跪倒在地,娇柔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两眼冒着泪,分外委屈又害怕的模样,对子楚说道 “陛下,妾身可是说错了话?” “不是你的错!” 子楚将其扶起,心中的不悦开始蔓延。 唤了吕不韦来正殿面圣,见其毕恭毕敬,子楚不由得想起了从前自己在赵国,生活拮据,无人可依靠之时,是他变卖家产,一步步替自己出谋划策,才有了今时今日的王位。 “吕相国,倒也不必这般拘束啊,可免礼。” 子楚的内心还是触动的,吕不韦对他而言,更像是恩人。 “不君上,您是君,微臣为臣,岂能有所逾越呢。” 子楚从王位上走下,扶起了行礼的吕不韦。 “如今殿内只有你我二人,我门明面上是君臣,可是私底下,我倒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 吕不韦自然不敢怠慢,即便子楚说的客气,他仍秉持着为臣子该有的礼节,见其微微低头,语气轻唤,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君上,若是微臣失礼,越界,被有心之人瞧见,定会大做文章,来挑拨微臣与君上只见的信任,虽当下无人,可也万万不可啊!” 子楚见其执拗,也不好再劝,他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自己的人生经历似的 “想起从前在赵国为质子时,幸好遇上了吕相国,吕相国不仅全心全意帮孤,为孤费尽心机地铺路,甚至在秦赵两国交战时,你放弃所有陪我来了秦国,相国对孤的忠诚,孤自然是了解的。” 他语气缓慢,虽是温和,可也有着一股不可轻视的威严 “如今……孤的身体越发不好,整日吃药也不见有所好转,这大秦帝国,也该尽早拟定接班人了。” 第72章 博弈 “孤的子嗣并不多,能继承大统的更是少之甚少,为此事,孤也考虑许久,却迟迟未拿定主意,今日寻你进宫,就是想问问相国你的意见。” 子楚温和的话语却让吕不韦心惊胆战,他在短短的几秒时间内,脑海中掠过了许多疑问,原就该嫡长子继承王位,这是想都不用想的是,可国君却犹豫再三,说明他确实在犹豫到底把太子之位封给嬴政好,还是封给成蟜好。 吕不韦并未马上给出自己的见解,子楚见其不语,又说道 “太子之位,理应由政儿继承,他是孤的嫡长子,虽出生至此都在赵国生活,可毕竟身上流着孤的血脉。但是……” 子楚踌躇片刻,又道 “成蟜是孤看着长大的,自小就养在孤的身边,他虽只有八岁,可从小就聪善机灵,甚得孤心。孤……倒也真想过,让蟜儿继承太子之位。” 此话一出,吕不韦汗如雨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国君竟然真的想过立幼子为太子,如此举动实在不该,若是真立成蟜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岂不是乱了大秦朝纲?! 他子楚寻常虽是优柔寡断,可竟然会为如此大事而昏了头。 吕不韦斟酌一番后,才开口道 “国君,可知昔日周幽王宠爱褒姒,废了太子,而立幼子伯服,此事加速了周室的衰败,一直为后人所警醒,不管是哪国哪朝,都对废长立幼一事颇为忌讳,况且……嬴政虽生活在赵国,可也未做过任何错事啊,微臣想……此次迎嬴政回秦,大多数臣民都认为君上是为立太子一事而叫他回来的,若是贸贸然改立公子成蟜,怕是……会引起群臣不满啊。” 吕不韦的话自然是好意,可在子楚听来,却甚是不中听,他驳了自己的本意,还把周幽王那个昏君与自己比较,实在是罪该万死! 眼前人虽是恩人,可如今两人的身份可是君臣啊!他吕不韦功劳再大,怎能如此对国君不敬?! 子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怒火,可并不显露,而是冷言冷语地问道 “赵姬来秦国,你定是很开心?” 这句话,吓得吕不韦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头,颤颤巍巍地回应道 “微臣,微臣是在为君上开心啊!当初骨肉分离,如今团聚,岂不是人间乐事!” 额头如黄豆大小的汗珠砸在地面上,吕不韦惊恐不已,以为是这路上与赵离姜厮混一事被人告发,若真是这样,国君可随意给个罪状,直接把自己处死了! 他不敢抬头,而是俯着身子,看到子楚那双脚在自己面前来回走动着,一分一秒甚是难熬!可吕不韦仍鼓足勇气,再次开口忤逆道 “君上若真有意立公子成蟜为太子,可定要想好退路啊!如何堵住秦国百姓的悠悠之口,如何令公子嬴政不耿耿于怀,如何让这天下之人,不为此事而中伤君上,中伤大秦啊!” “你先起来回话,吕相国。” 子楚伸手亲自扶起吕不韦,发现他浑身战栗不止,见其面如土色,实在狼狈。 “其中利弊,孤自然知晓。可……相国你也知道,孤一直独宠蟜儿,也甚是宠爱越姬,实在不想他们为此事难过。” 他握着吕不韦的手,和颜悦色地说 “敢向孤说真话的,大抵也只有吕相国一人了。立成蟜为太子所带来的弊端,孤自然也想过,可是……政儿与孤相隔数年,父子情分实在浅薄,孤看政儿的模样,小小年纪,眉宇间却有一股狠辣之意,他虽少言寡语,也甚少与孤亲近,可孤明白,他气度不凡,确实是做大事之人。” 大抵是两人的对话内容太过严肃沉重,子楚的心情起伏甚大,突然猛地咳嗽了几声,吕不韦赶忙扶他坐下,又毕恭毕敬地说道 “君上,公子嬴政出生于复杂的环境,不比公子成蟜能在君上身边受尽父爱,如今他也才回来未多久,君上若是想与公子嬴政搞好父子关系,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俗话说,这血脉之间的联系,是永远也斩不断的。” “政儿这几日如何?是否适应秦宫生活?” 吕不韦笑着说道 “公子很好,也适应的很快,这几日都在跟着蒙恬与王翦骑马练剑,进步神速,过午之后又跟着师傅学习,倒也未听他喊苦喊累过。” 两人谈话结束,子楚也未决定到底立哪位公子为太子,看来他心中仍旧犹豫不决。 当吕不韦从正殿退出后,才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仿佛像是脱了层皮似的,有种焕然一新之感。 事情相当棘手啊! 他明白,一方面,他不能再跟赵离姜走太近了,恐让国君怀疑,对嬴政也不利,也给自己埋下杀身之祸!若是给人留下把柄,让有心人抓住机会在国君面前告上一状,岂不是满盘皆输?! 另一面,吕不韦也明白,越姬在国君面前温柔乖巧,看似不争不抢,可实际呢?当她与国君两人独处时,说了不少对成蟜有利之语?看似不争不抢,实则也紧盯着这太子之位呢!没准啊,早就已经在走下一步棋了,如何将自己的儿子扶上王位! 当吕不韦急匆匆想要出宫,今日不想再在秦宫停留时,却迎头碰上了早已等候自己多时的赵离姜。 “吕相国,真是日理万机啊。” 见其那股狐媚骚样,方才还命悬一线的吕不韦,更是有几分怒火中烧。 “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也没什么好语气。 赵离姜见他翻脸不认人,也有些恼火,她端着妃嫔的架子,愤愤地质问道 “吕相国自己说,今日会来教政儿读书,怎么本宫等了半天也不见你人,特出来寻你,怎么相国反而生起气来了?!” 吕不韦见她还搞不清状况,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一把将赵离姜拉到角落,面色严肃地说道 “你可知方才国君叫我去何事?他大抵是听说了我与你走得太近,心中不悦了!你最近可别再来找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耽误了大事,可是要你我,包括嬴政性命的!” 第73章 开始反击 “你可知方才,国君叫我过去干嘛?就是为了立太子一事,我告诉你,现在国君更是偏向立成蟜为太子,只是害怕朝臣反对,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你与其在我这里卖弄风骚,不如去哄哄他!像越姬那样,吹吹枕头风!” 吕不韦的这番话分外尖酸刻薄,此时的他又慌又恼,慌的是如今国君疑他,自己也不可多为嬴政说些好坏,这样一来,会使越姬有机可乘,恼的是到了这般地步,这赵离姜还是只知道这情啊爱的,根本没有为对付越姬而考虑! “你的脑子里,难道只有床上那些破事?” 吕不韦大动肝火,说的话也是过分,赵离姜听了自然更加火爆,她见吕不韦说话这般不客气,把往日那些恩爱全部都忘记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着她高昂着头,一副不屑又讽刺地言语道 “吕相国,回秦之路,你侬我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初是你信心十足地向我保证,政儿一定会是太子,怎么如今……反倒变卦了!” “我自然会向国君进言,劝他三思,可你也总得使出些力?你没看见你来的这些时日,国君都未去找过你一次,你认为你被忽略,对嬴政来说是好事吗?” 两人争论着,赵离姜越发激动,吕不韦虽是恼怒,可恐她不管不顾耽误大事,只好强压怒火,小声说道 “你赵离姜的美貌无人能及,有着惊艳七国的能力,怎么?如今想要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越姬?” 吕不韦只好拣些中听的话 “当初那个使国君一见钟情的女子,应该不止这些伎俩?你也知道,若是你受宠,嬴政的地位自然也会抬高,若是你能让国君多去你那坐坐,再把嬴政叫来,让他们增加下父亲情分,这太子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赵离姜正在气头上,黑着脸又质问道 “那你做什么?旁边看戏?” “我?” 吕不韦笑了笑 “国君一旦立成蟜为太子,我的地位定是一落千丈,这与我并未交集的成蟜,日后继承王位,怎会重用我?自然是扶持他那一边的人。如今的我……要去集结朝中说的上话的大臣们,一起劝说国君,叫他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吕不韦的话,自然也点醒了赵离姜,从前她觉得不争,太子之位必定是政儿这个嫡长子的,可现在的局面看来,那越姬确实有些功夫,能让国君为了如此大事而动摇,看来,子楚是真的爱她。 赵离姜气的牙根直痒痒,怒火与不甘也被点燃 “想我赵离姜在国君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他,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给他生孩子,他倒好,转头成了国君,竟然把我给忘了,去宠爱一个韩国送来的女人,甚至要拿走原本属于我儿子的太子之位!这越姬,是不是小看我赵离姜的手段了?!” 她不禁想起了这几日,越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德行,更是越想越气,赵离姜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我儿的太子之位,岂是她能夺去的?她仗着子楚对他有几分真情,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就像赵离姜所预料的那样,子楚一点面子也没留给她,今夜还是没有来她的寝宫,这更是令其恼火。 可是光恼火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得想个办法,唤回子楚的心! 越姬的寝宫内,自然是柔情蜜意,见子楚今夜也未有要去赵离姜那边的意思,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不断地示弱,讨好,不断地顺从,为的就是有一天,眼前的这个男人,会立自己为后,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 “君上,喝些酒。” 越姬又将子楚杯中的酒满上,陪着笑脸,温柔地说道 “今日君上怎么兴致不高呢?是有何烦心事?” 自然是在为太子一事而烦心,又加上今日跟吕不韦说了自己想立成蟜为太子,却遭反对,这令子楚心中很是不悦,可吕不韦所说句句在理,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他看着眼前的越姬,沉静温柔,在宫中这些年勤勤恳恳,也未出一点岔子,成蟜更是聪明可爱,长的也很像自己。 手心手背都是肉,倒真是难以决定啊。 “只是些无聊小事罢了。” 子楚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与吕不韦的谈话内容。 随后饮了口酒,越姬又夹了些肉 “君上,今日似乎胃口不佳呢?若是身体不适,可不要忍着,您是秦国的国君,万分尊贵,不可以掉以轻心。” 正当两人聊着,情爱之意逐渐升温时,门口候着的奴才却传话而来 “君上,赵姬娘娘有食物送来。” 此番行为,让子楚与越姬都同觉诧异,越姬更是心头一震,觉得不妙 “是何物?” 子楚问道。 “奴才不知,已装在鬲中,在外头候着。” “怎么?赵姬没来吗?” 奴才看了眼越姬,有些胆怯地回复道 “回国君的话,赵姬娘娘说,国君定是与越姬娘娘一起,她不便打扰,故托奴才送来。” 子楚来了兴趣,叫人把那一壶鬲端上来。 两人揭开盖子一看,都惊讶了 “这,是何食物?” 越姬见这汤水之中飘着些许嫩叶,看似清淡异常,却有一股清香之气,她不知赵离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子楚的眼神,眼前这件食物,似乎让他大受触动。 “这是用藿叶煮制而成的汤。” 子楚怎么也没想到,赵姬竟然还记得从前与他两人在赵国生活时,最常喝的就是此汤。 “越疏你可能没见过,当初孤与离姜在赵国生活时,坎坷异常,经常食不果腹,可离姜做饭的手艺很好,把这平平无奇的藿叶摘取最嫩的部分,与少许鹿肉煮制,鹿肉甘甜,藿叶清香,当初的我,十分爱喝,没想到离姜还记得……” 一份平平无奇的汤,勾起了子楚遥远的回忆,在那困苦,备受排挤的岁月里,赵离姜给与了自己太多温柔,她为人虽是泼辣,可也是真心待着自己。 第74章 过往之味 “快,将汤盛出来,给孤尝尝!” 原本还苦着脸的子楚,此刻却是喜笑颜开,就好像眼前是什么难得的美味似的! “也给越姬盛一份。” 此时的子楚哪里看到越姬不悦的眼神,此时的他满目都是赵离姜送来的爱心暖汤,这不仅仅是一份普通的汤,这更是那多年困苦岁月的见证,正是因为吃了那些年的苦,才成就了自己的王位,这其中的功劳,自然也有赵离姜的份。 清新淡雅的汤,还冒着温热的气息,与子楚记忆中的香气一模一样,他喝了一口,藿叶的香气在口中散开,令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子楚更觉惊艳! “是,正是这样的味道,没想到这么些年了,离姜的手艺一点也未退步。” 子楚从来没有露出这般表情过啊…… 越姬眼中那位傲视群雄的国君,此刻却眼眶泛红,是与寻常不一样的温柔,像是历经千帆,又回归本心般的安宁。 一碗普普通通的汤,勾起了子楚原本早已遗忘的回忆,也令越姬开始不安起来。 这汤,真有那么好喝吗?越姬不信,也连忙喝了一口,没想到贱民寻常的食物藿叶,配上鹿肉,竟然会这般清新好味!她不得不承认,这赵离姜果然有些本事,见她那股子媚样,原以为只是空有皮囊罢了,没想到竟然做了一手好菜! 这原先与自己浓情蜜意的国君,此时哪里还有心情留在这里啊! 原先还想今夜给他吹吹枕头风,说些蟜儿的好,可如今看他那副样子,心怕是早已飞到赵离姜那儿去了!此刻的他,现在也定是回忆着在赵国与那女人的‘美好’回忆呢!! 越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可也是稍稍犹豫片刻,知晓留着这个心不在自己这的国君也没用,干脆卖个乖,送他去赵离姜那儿! “君上……” 越姬重整心态,如从前般娇嗔道 “此汤甚是美味,君上日常吃惯了大鱼大肉,这份清淡的汤真是送的恰到好处。” “越疏,这汤倒是孤想起了从前,赵国的日子……虽然当初苦不堪言,可此刻回忆起来,却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如今孤能这般正视从前质子生涯,大抵也有离姜的一份功劳,若是在那困苦日子里,离姜给与了温柔与这些丰富的食物,孤也许熬不到回秦之时啊……” 他的这份感慨,在越姬心中听着不是滋味,可如今也得强撑着笑脸说道 “若是君上怀念与姐姐在赵国的日子,何不此刻去寻她呢?” 此时的越姬还抱有一丝期盼,国君不会去,毕竟是自己在秦国陪了他多年,寻常那些恩爱日子可都不是假的!就算他怀念过去,也不会漏夜前往的! 可她完全低估了一个男人莫名喜欢怀念过去美好的心境,不管哪个男人,都喜欢女人对他念念不忘,赵离姜寻常就泼辣,可如今成了妃嫔,也入了宫,子楚以为这样她就满意了,可谁能想到,她借着送汤的名义,向自己诉说她的孤单与留恋,她不曾忘记过从前两人在一起时,自己那些细小的细节与习惯。这令子楚也不得不想起,从前怀抱着她时,她也曾温柔羞涩过。 子楚忽地起身,看起来甚是急不可耐,越姬都被他这般着急给惊着了,原先自己只是想试探下他,没想到……君上竟然真的要去赵姬那儿了! “越疏,今夜……可否让孤去陪陪离姜?自离姜入宫以来,孤未曾关怀过,想来也有些绝情,如今她端来了从前孤喜爱的汤,定是一人在深宫寂寞了。” 方才还与自己浓情蜜意呢!如今却要去那个贱人那儿了? 越疏不愿放子楚走,可自己寻常温柔乖巧的形象甚得他心,怎能在如此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如今局面,也只得咬着牙,送他去啊!! 越疏扯着一股僵硬的笑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她想微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君上,这是哪儿的话,如今姐姐进宫,自然是要多陪陪她的,怎还征询妾身意见呢?” 越疏起身,又嘱咐道 “君上可要快去快回啊!” “越疏,今夜你先早些睡下,孤若去了离姜那,就不回来了,也别叫她难过,毕竟……孤已经有许多年没陪她了,她也是在赵国受了好多苦,如今冷着她,确实有些不妥,孤也无法安心啊。” 说罢,子楚披上外衣,还未等越姬行礼与其告别,就急着步子走了。 他竟然一次都未曾回头过! 越姬难以置信,她追了出去,可子楚的心已经飞去了赵离姜那儿,根本管不了她的心情! “他怎能如此绝情!” 这是越姬入秦以来,第一次阴沉着表情,原先那充满温柔的双眼此刻像是毒蛇般,无法再压抑的情绪,无法再原谅有人夺走自己的宠爱! 赵离姜终于忍不住动手了!自己小看了她,还以为这个被抛弃十年之久的女人,没有儿子傍身,定没办法掀起风浪的,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能用一道汤唤起了子楚的怜惜,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身边服侍的奴才见主子穿的单薄,就给加了件披挂,谁知一向待人温和的越疏,竟怒气冲冲地将披挂甩在了地上,对着奴才劈头打了下去! “没用的东西!这其他宫的娘娘都蹬鼻子上脸了!你们还有心情在乎这些!” 她怒视四周,见都是些没用的,帮不上一点忙的奴才,更是怒火中烧! “明日给本宫传吕不韦来!本宫要急见他!!” 赵离姜把越疏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正在寝宫内坐等子楚的到来呢。 她的眼中可寻不到任何急躁与不安的情绪,这个见多了男人的妖女,最懂男人的心,子楚从前乱世之时抛妻弃子,如今虽是寻回,可心中那份愧疚仍未消散,自进了秦宫,他也未留宿过自己身边,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子楚心中有几分愧疚。 她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做的几个好菜,又看了眼屋外已逐渐暗下的天空,笑着说道 “我赵离姜若是要留住男人?谁能抢的走?” 第75章 旧梦重温 同甘哪里有共苦刻骨铭心呢? 赵离姜胜券在握,心中正想着子楚来了该如何叫他的身与心都往自己这边倾斜之时,门口伺候的奴才急着脚步跑进来 “娘娘,君上已经从越姬那往这边赶过来了,不出一小会儿就可到。” 赵离姜掩口而笑,果不出所料。 子楚匆忙而来,甚是着急,伴着月色,他想起了昔日过往,想起赵离姜在自己困苦不堪时生下的孩子,想起了那个从未体验过父爱的孩子,生于乱世,活于乱世,苟且不安的十二载人生,有何幸福可言? 嬴政的经历,就跟自己从前一样,他这么个小小的孩子,能成长为如今这贵不可挡模样,赵离姜的细心照顾自然不可少。 “离姜……” 伴随着一声充满温柔思念的语调,赵离姜还未见到子楚的人影,就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了。 子楚踏进寝宫,却瞧见她一人坐在桌案前,愁眉不展的容颜,挂着万千苦涩,倒真是叫人心疼不已。 “离姜……” 子楚赶忙迎了上去,只见赵离姜低眉垂眼,可脸上却挂着两行泪痕。 “君上今夜怎么来了?” 她匆忙起身,拭去脸上的泪,扯着一抹苦笑 “妾身有失远迎,还请君上勿怪。” 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轻柔的像是浸了蜜糖般,她赵离姜何曾这般柔弱过?双眉微蹙,那双琥珀般万千风情的双眼,眼波流转之时,已将无法诉说的思念与爱意,传达到了子楚心里。 子楚心头一软,匆忙将赵离姜拥入怀中 “这是怎么了?怎无故一人在此落泪?” 他看了桌案,放着两份餐食 “何人要来?” 赵离姜倚在子楚怀中,小声啜泣,还未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接过话来 “回君上的话,这几日娘娘虽是一人用餐,可都是准备了两份餐食……娘娘,每晚都在期盼着君上能来,可,可又不敢明说。据方才娘娘说,今日……是娘娘与君上相识之日,更是思念甚苦。见今夜月色甚好,与相识那夜一样,触景生情。” “所以,你才亲自煮了汤给孤送去?你怎不派人来传话呢?” 子楚安抚着赵离姜,柔声询问道 “不知君上可还记得,当初赵国,您是最爱吃妾身做的饭的,当初的君上,还不是一国之君,是离姜的夫君,昔日温情离姜怎会忘记?如今幸得君上怜惜,才有机会带着政儿回秦,现又入住秦宫,不用再为生活奔波,妾身哪里还敢再贪心,妄得君上宠爱呢?” 她温顺妩媚的像是妖姬似的,软着身段倚在子楚胸口,子楚哪里还能想别的! “妾身知晓自己年老色衰,不比其他妃嫔美貌,不敢与她们争宠,若是以后君上能像今日这般,偶尔前来探望,妾身也是非常满足了!” 子楚还未说话,赵离姜又眼泪盈盈而下,哭诉道 “妾身并不要紧,只是……政儿自小没有父亲疼爱,如今父亲就在眼前,可这孩子却顾虑太多,害怕不讨他父王喜欢,整日眉头深锁,时常来问妾身,他的父王会不会像疼爱弟弟一样疼爱他,这孩子,想与他父王亲近也是思虑许久,迟迟不敢与您诉说思念之情啊!” 此话一出,子楚更是要落泪,两岁的嬴政离开了父亲,在赵国吃的什么苦自己不是不知道!加上这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虽在秦宫许久,可也从不对自己撒娇,原来,原来他脑中想了那么多! “好了好了,今夜,孤会留下陪你的。” 子楚轻拍着赵离姜,说道 “今日这碗汤,倒真是勾起了孤不少的回忆,当初赵国的岁月,若不是离姜不离不弃,孤怎会有今时今日呢?当初兵荒马乱,弃你们而去,实在……实在不该!” “君上!” 赵离姜慌忙捂住子楚的唇,眨着泪花说道 “此话严重,君上也是不得已而为,妾身可从来没有怪罪过君上,政儿自然也不会有,君上又何必说弃我们而去的话呢?真叫妾身承担不起。” 两人感慨颇多,子楚扶着赵离姜在身旁坐下,细细看了今夜的餐食,都是从前在赵国自己爱吃的,这些上流贵族如不了眼的野菜,当初可是自己的救命粮啊! “你如今是孤的妃子了,怎还时常吃这些野菜?” “妾身不敢忘记从前与君上同甘共苦的岁月,如今虽是吃穿不愁,可也不能忘记过往,妾身不敢奢靡,再加上秦国需要大量兵马,才能抵抗外来入侵,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的要花出去,妾身怎能只顾自己奢靡享乐呢。” 这句话,又不免让子楚想到了前几日越姬送给赵离姜的数件珍宝发钗 “见你如今已是妃嫔,怎还如此朴素?越姬不是送了你些许首饰吗?为何不带呢?” 赵离姜笑着盛了碗汤,递到子楚面前 “越姬娘娘送来的首饰太过华丽珍贵了,妾身有些不敢戴着,怕人说妾身刚回来就奢靡骄纵。” “没想到数年未见,你的心思变得如此细腻,你若是想戴,戴着便是,孤看谁敢议论?若是不够,再叫人去给你打一些更加好看的。” 子楚今夜不会走了。赵离姜知道,她虽已经十年没见过这个男人了,可男人的脾气习性不会轻易改变,子楚原就是犹豫不决,心肠软的人,自己这般哭诉,不断勾着他从前的回忆,他哪里还会再走?! 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回秦这么多时日,子楚终于在自己的秦宫过夜了,十年未见得两人,自然是有着诉说不完的思念与柔情,他更是有如重温了旧梦般,再次在赵离姜的温柔之下,找回了从前那个年轻的自己。 两人同床共枕,赵离姜也未急着在子楚面前说嬴政的好话,她深深的明白,今夜并不会是最后一夜,而嬴政与他的父子情,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自己根本无需过多干涉,嬴政也不会坐以待毙,一切,都交由他自己来。 对此,赵离姜信心十足! 第76章 血脉关系 两个女人明争暗斗,为了孩子的太子之位煞费苦心,而嬴政与成蟜的关系,也发生悄然转变。 成蟜八岁,心智稍显不成熟,贪玩也是本性。原让蒙恬与蒙骜两位教其骑马射箭,如今蒙恬随了嬴政去,他自然想念不已。 趁着蒙骜分心,这孩子竟然偷跑,寻蒙恬去了。 见原是跟自己亲近的蒙恬,如今跟这凭空冒出来的兄长关系密切,成蟜自然不悦,见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成蟜奔入箭靶场,一下扑进了正要举弓的蒙恬怀中。 “蒙将军,何时再来教我拉弓射箭?” 在场的嬴政,蒙恬,王翦,都颇感意外。 嬴政虽在秦许久,可也从未跟成蟜说上过几句话,两人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这关系,实在没什么亲昵可形容。 见这孩子拥着蒙恬不肯放,还偷瞟了几眼嬴政,眼神也说不出善恶,只是有一点倒也明白,这孩子在防着自己呢。 “公子,您怎来了?不是有蒙大将军陪您吗?” 成蟜甚感委屈,有些愤怒地回应道 “蒙大将军教我的,太过无趣,我不想学,我想跟着你!” “可如今,我得陪着您的兄长。” 蒙恬不知该如何是好,甚为无奈地看向嬴政,又看向了王翦,见成蟜仍不肯离去,身旁也没个伺候的太监跟着,也猜到他大抵是偷跑的,犹豫之下,他试探性地问向嬴政 “这孩子从小跟我一起学习骑马练武的,突然分开他大抵是很没安全感,公子……可否今日留他在此处,随我们一起?” 嬴政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成蟜,见其仍死缠着蒙恬不放,心中也不禁感慨,八岁的年纪,自己八岁时还在赵国吃苦,跟着母亲一人受尽冷眼,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他,却坐拥万千宠爱,什么是饿肚子的感觉,他大抵都未尝过。 嫉妒?倒也没有 嬴政惊讶于自己并不嫉妒他拥有自己不曾享受过的父爱,对于成蟜,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想要与其称兄道弟,想要与他如同寻常兄弟那般相处嬉闹,这样的想法,一次都未出现在脑海中过。 见嬴政不语,王翦从中劝说 “公子不见随从跟着,怕不是一人偷跑的,赶紧派人送回去,蒙大将军可得着急了。” “我不去!” 成蟜怒吼了一声,指着王翦问 “你是何人?” “在下王翦。” 他笑了笑,见成蟜虽是孩子气了些,倒也没什么坏心,八岁的年纪,也不至于整日想着争权夺势,留他在此处也不是不可,只是……王翦想到了他的母亲越姬,怕会因此事大做文章。 成蟜见蒙恬迟迟不肯答应,又不断看向嬴政,心中犹豫不决,他很明白,此情况,若是这位兄长答应,那蒙恬也无话可说。 嬴政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将其留下,正当他想唤个奴才将其送回时,成蟜终于脱离了蒙恬的怀抱,走到其面前,有些胆怯又羞涩地询问道 “兄长,可否让成蟜留在此处?我不会捣乱,只想跟蒙恬相处片刻……” 他的语气不像方才那般恶声恶气,而是有些示弱,见其眨巴着一双无辜大眼,嬴政冷着面正想拒绝,谁知这成蟜竟然上前,拉过他的手,再次开口道 “兄长与我是兄弟,不该如此疏离,从前我倒是有几分怕兄长,如今见兄长,总觉得兄长与我有些相似之处,我……可不可以也留在这里,与你们一同骑马?” 嬴政看着他,被他拉住的手在不断发烫,他的内心也开始翻滚起来,不知是为何,只是被成蟜牵住了手,倒也没有那么讨厌。 大抵是源于血缘,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 嬴政点点头,虽觉得不妥,但还是冷着嗓子说 “随你。” 嬴政跨上马,不再看向他,而是向其他地方走去。 王翦看出了嬴政内心那块柔软的地方,他虽是少言寡语,但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弟弟,倒也没有想象般冷淡。 “你放心他留在这里吗?若是他受了一点小伤,不怕他母亲拿此事小题大做?这恐对你不利啊。” 嬴政瞟向不远处与蒙恬打闹的成蟜,冷着语调再次强调 “随他去,不理他便是。” 兄弟之间关系好,倒也是件好事,可这样的好只存在于普通家庭之中,生在帝王之家,若是兄弟关系太过亲密,反而耽误大事。 王翦见嬴政自顾自骑马,也不再提及成蟜,心中虽觉得不妥,可也不再说什么。 成蟜留下自然开心,拉着蒙恬不放,他虽从小就学习了骑马,擅长马术,可今日好不容易与蒙恬相处,竟然假装似懂非懂起来。 “蒙将军,我许久未让你教我骑马了,今日你倒是看看,我有没有退步?” 说罢就去马场拉一匹红鬃马出来。 蒙恬见状,赶忙阻止 “公子,此马是君上赐给您兄长的,名千里驹,您骑……怕是不妥……” 成蟜不以为意,朝着不远处的嬴政大喊了一声 “兄长,此马可否让我骑着试试?我试过后立马便还你。” 嬴政瞧了他一点,自己虽还未答应,可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上马了。 “随你……” 嬴政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调转马头去了他处。 王翦见状,问他 “这马是你的心头好,给他这个孩子骑,你也愿意吗?” “区区一匹马而已,有何可不舍的。” 这些都是无聊的小事,根本无需跟其争执。嬴政望向这巍峨的宫阙,心中不禁感慨 我要的是更远大的目标,更加高的成就,何须为了一孩子生气?反倒叫人看了笑话! 正当成蟜骑着千里驹开心不已,蒙恬在一旁拉着缰绳护其周全时,不知何原因,那一向温顺乖巧的千里驹,突然嘶鸣一声,忽地马蹄四起,如发了疯似的,挣脱了缰绳,朝他处奔去! 蒙恬立马扑上去,正想伸手拉住缰绳,可那马行动奇快,不是人力可追的,还未等蒙恬抽刀砍向马脖子,那千里驹已经带着成蟜往嬴政的方向奔去! 第77章 马蹄下救手足 “闪开!!” 随着蒙恬一声怒吼,嬴政与王翦才看见成蟜骑着千里驹朝自己狂奔而来! 马背上的成蟜哪里见过突然发疯的马匹,吓得他只能抱紧马脖子大声哭喊 “蒙恬!救我!蒙恬!救我……” 在场的人顿时乱成一团,蒙恬自然赶紧奔上去想要控制千里驹,可今日的千里驹就像突然受了惊吓,马蹄翻飞跑的飞快,根本无人可挡! 恰巧这时,嬴政下马,却瞧见千里驹朝自己奔来,完全没有绕道而行的意思,正当王翦拉过嬴政,想要躲开之时,那成蟜已无力应付马背的颠簸,大哭大喊慌了神,竟一下子被抛了下来,恰巧落在了千里驹面前! 成蟜重重摔在地上,连哭都来不及,正想慌忙起身逃离,谁知那马竟前蹄腾空而起,眼见着就要往成蟜身上踩去! 就在这刹那之间,嬴政挣脱了王翦,朝成蟜奔去,在这生死关头,他竟跑到马蹄之下,拼劲全力将成蟜拽开! “走!!” 他怒吼一声,可自己也只有十二岁,若要一把将其拽起也是困难,嬴政抱着成蟜,带着吓傻的他脱离危险之时,而后传来了王翦的声音 “公子!闪开!” 王翦举起随带的弓箭,刹那之间,一枚疾驰的箭贴着两人的身子,朝千里驹飞去!一箭就贯穿了马脖子! 随着千里驹的一声嘶吼,它重摔在地,瘫在一旁的嬴政与成蟜,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蹄抖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蒙恬与王翦几乎同时朝两位公子奔去,而嬴政怀中抱着成蟜,早就吓得连哭都忘了,自己也是吓得一身冷汗,久久回不过神来。 “公子!如何?可有哪里受伤?” 王翦赶忙将嬴政扶起,此时的嬴政才稍稍缓过来些,他将成蟜推到蒙恬怀中,摇摇头,语气仍是冷淡地说道 “无事。” 被蒙恬拥入怀的成蟜,此时才想起大哭,听他哭的声嘶力竭,嬴政也没有想安慰之意,正当王翦扶着嬴政想要离开时,嬴政才迟迟察觉到,自己右臂传来的剧痛。 “怎么?” 王翦立马发现了不对,扶着他的右手似乎没有一丝力气,而此时的他,面如灰土,痛苦异常。 “大抵是去拽他之时,有被马蹄踢到。” 嬴政忍着疼痛,掀起袖子查看,才发觉右臂青紫了一片! “不好,大抵……是伤了骨头。” 王翦见势不妙。 “得赶紧唤御医!” 蒙恬一边安慰成蟜,见这两人面色凝重,也急忙上前询问 “公子是受了伤?” “怕是伤了骨头,立马去传御医!” 王翦扶着嬴政,唤来了一帮伺候的奴才,命令他们赶紧去传御医,自己则是带嬴政回寝宫。 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劫,成蟜被吓得大哭不止,见嬴政似乎受伤要离开,也赶忙上前关怀。 “兄长可是为了蟜儿受伤?” 他含着泪,上上下下打量着嬴政 “哪里受痛了?” 嬴政不看他,只是目视前方,他扶着右手,语气有几分不悦,也透露着那么几分冷淡 “不关你事。” 说罢就要迈开腿,却被成蟜一把拦住 “兄长若是因为蟜儿受伤,岂能不让蟜儿知道?!方才是蟜儿顽皮才导致千里驹失控,若不是兄长拼死相救,恐怕蟜儿已命丧马蹄之下了!” 他抽泣着,眼泪嗒嗒往下掉,用着祈求的语气再次问道 “若是兄长受伤,怎能不让搞蟜儿知晓?若是不知,蟜儿会愧疚一辈子的!” 王翦见其死缠烂打,不知嬴政伤势如何就不肯离开,也只好蹲下身子,好言安慰道 “小公子不必过多担心,大公子只是受了些小伤,若是您不放心,一同随臣去寝宫,由御医诊治后,再告诉您伤势如何?” 蒙恬见嬴政脸色确实不对,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额头更是汗如雨下,若是再耽搁怕是不妥。 “公子随我一同去。” 几人浩浩荡荡回了嬴政寝宫,奴才们去传太医的同时,消息已经传到了赵离姜与子楚耳中。 她原是跟子楚在耳鬓厮磨之时,听闻嬴政受伤,吓得瞬间六神无主,来不及与子楚行礼,就匆匆赶了过去! 嬴政倚在塌上,脸色稍有恢复,只是这手臂实在疼痛难忍,见一众人围在榻前,更是心烦不已。 请来的御医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右臂,疼的他龇牙咧嘴,御医一慌,也匆忙放下 “看样子,公子确实伤到了骨头,幸好,这骨头还未断,只是有些崩裂,待老臣给手臂包扎固定好,养上几月便可,只是这几月,万万不能再骑马举弓了,若是二次受伤,可要落下病根的。 “几月都不可?” 嬴政急忙问 那老御医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回答 “是,万万不可再让骨头崩裂了,若是断了,那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好的。” 坐在一旁听诊断的成蟜,哭的泣不成声,倚在嬴政窗前,一个劲说对不起。 几个月不能好好行动,可是要耽误大事的啊 此时的嬴政知晓,若是这几日自己没有大的进步,也许父王就会改变主意,立成蟜为太子,若是他登上王位,自己在秦国的日子怎会好过?自己的抱负如何实现? 正当嬴政忧心不已时,赵离姜带着哭声跑了进来 “政儿!政儿!你哪里受伤了?伤势如何?可有危险?” 她拨开围在嬴政榻前的人群,哭的梨花带雨 “让娘看看!好端端的怎会受伤?可是……可是有性命之忧?” 赵离姜太过紧张害怕,导致头晕目眩起来,若不是强撑着,怕不是来的半道上就昏厥过去。 手臂虽是疼痛难忍,可见母亲如此关心自己,嬴政还是心头一暖,扯着一抹难得的笑意回应道 “只是骨头有些裂了,方才御医说过,养些时日便可……” “骨头,裂了……?” 赵离姜听闻,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这下子一屋子人更是手忙脚乱! 而站在一旁的王翦,有了其他想法。 那千里驹生性温顺乖巧,今日又无任何惊吓之事,怎会无端发狂? 第78章 因祸得福 子楚闻讯赶来,见一屋子主子奴才乱成一团,嬴政倚在榻上,脸色稍显苍白,可并不见明显伤痕。 而比自己早一步而来的赵离姜,此刻正被奴才们抬到榻上,围着她又是扇风又是掐人中的,昏迷不醒。 “这……这是怎么了?这离姜怎么也?” “回君上的话,方才赵姬娘娘听闻公子手臂骨裂,爱子心切,一直着急攻心,厥过去了!” 蒙恬连忙汇报。 听嬴政伤势如此严重,子楚自然也心疼,连忙上前询问 “政儿,现在如何?这……这手臂可还疼着?这好好的,怎么会骨裂了?” 子楚紧张不已,他欲握嬴政双臂,又怕弄疼了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父王为自己的伤势着急,嬴政虽表情平淡冷静,可内心却无法抑制地泛起一股暖流。 见满屋子的人为自己的伤势着急,见成蟜倚在一旁擦着眼泪无声哭泣着,见父王那关怀备至的模样,少年的嬴政不禁感慨 原来被重视疼爱的感觉,是这样的。初次成为众人所重视的对象,初次有了父亲的疼爱,这种感觉也不差。 “父王……都是孩儿不好,方才一定要骑兄长的千里驹,孩儿不知那马认生,惹怒了它,在千里驹将孩儿从马背上抛下,恐被踩踏之时,是兄长不顾危险来救我,从马蹄之下救了我……若不是兄长……孩儿怕早已被马踩死了!” 成蟜抽泣着 “都是孩儿不好,孩儿不该任性妄为,害得兄长受伤……都是我……” 子楚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千里驹,可是出了名的温顺乖巧,今日怎会无端发怒,冲撞了两位公子?” 蒙恬与王翦面面相觑,随后蒙恬开口道 “回君上的话,千里驹虽温顺,可毕竟是畜生,畜生脾性阴晴不定无法揣摩,今日大概是心情不佳,才发了怒。” 这件事,虽是严重,可当时在场的人有那么多,若是有人蓄意加害两位公子,那蒙恬与王翦必定会看出端倪,如今看来……难道真是一场意外? 此时的赵离姜也苏醒过来,见子楚在场,更是哭的泪眼婆娑 “君上……政儿虽少言寡言,可秉性纯真善良,今日若不是为了救蟜儿,又岂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啊!现在虽是骨裂,可若是一不小心,这手臂就折了啊!我这做娘亲的,只要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赵离姜此刻是身如扶柳,一副脆弱不堪模样,见其扶着额头,又一副要晕倒之势,身旁伺候的奴婢赶忙扶住 “政儿在赵国虽是受尽苦楚,可也未像今日这般,妾身……妾身实在痛心不已……” 子楚见其爱子情切,自然大受感动,正想起身扶过赵离姜,想好言安慰他们母子俩的时候,越姬也闻讯而来。 她慌着神,听闻成蟜坠马,吓得六神无主,踏进了嬴政的寝宫,就看见成蟜倚在嬴政床榻前,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孩子的安危,竟然忘了礼节,踏门而入,还未跟国君行礼,就一把拽过成蟜,将其搂入怀中,万般疼惜 “蟜儿,蟜儿……娘听说你坠马了,可有受伤?” 她不断抚摸着成蟜的脸,看了又看,上上下下仔细搜寻着他身上有无伤痕 “你哪里痛?可要跟娘说,千万别忍着!” “蟜儿无事,受伤的是政儿。” 子楚语气冷淡,表情更是写满了不悦 “你该好好谢谢政儿,若不是他舍命救下蟜儿,今日恐酿成大祸了!” 越姬这时候才知失礼,可方才被吓坏了,现在是满脸的泪,说话也不利索,她颤抖着身子正想跟子楚行礼,可子楚却摆摆手 “不必了,你为蟜儿亲娘,该好好谢谢政儿。” “这……” 越姬虽止不住泪,心情也一时无法平息,可她也看得出来,今日失态让国君不满,国君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冰冷的表情。 我为嬴政母妃,如何能开口向他致谢呢?岂不是乱了辈分。 越姬犹豫,可一屋子人都在看着她,她也看到赵离姜站在国君身边,虽是挂着泪,可表情却甚是得意。 “娘亲,我们真得好好谢谢兄长,若不是兄长,我恐再也看不到娘亲了……” 虽是万般不情愿,可如今局面,自然要忍,区区致谢罢了,若是不做,倒叫子楚觉得自己小气,不知恩图报! 见越姬向嬴政微微欠身后,又转身朝赵离姜行礼 “今日多亏政儿救我蟜儿性命,才不至于让我们母子天人永隔,姐姐……此份恩情,越疏永世不忘……” 她操着柔弱的声线,再次开口询问道 “政儿如今负伤,都因蟜儿,我也是他的母妃,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政儿的。” 赵离姜洋洋得意,总算出了多日怨气。 “妹妹不必这般见外,今日蟜儿遇险,政儿怎会袖手旁观呢,这孩子……从前就是这般仗义之人。” 子楚深感欣慰,笑着拍了拍赵离姜的手,又望向嬴政,慈祥地说道 “如今你先养伤,身子要紧,若以后还遇到这样的事,救人之前可要思量周全,若是孤失了你,孤也是会心痛的。” 此事,就当一场意外,就这样过去了。 夜深时分,赵离姜来看嬴政,见其寝殿内无人,才露出了些许不满,原是想苛责,可孩子受伤,她又不忍,只好叹了几口气,甚为无奈地说 “今日成蟜遇险,你干嘛豁出性命去救他!若是他就这样被马蹄踩死了,我们倒也轻松,你的太子之位就独属于你了。” 听母亲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嬴政虽想反驳,可根本无法反驳,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懂,自己竟然为了成蟜会豁出性命!若是今日一死,岂不是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他思考许久,也想不出答案 赵离姜见他不语,又温柔提醒 “以后危险之事,交给蒙恬与王翦便可,你身份尊贵,怎能如此冒险!” 说罢,又自言自语批评起蒙恬王翦起来 “这两个家伙不是常伴你左右吗?今日竟眼睁睁看着主子遇险不出手相救!我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叫他们小看了我们母子俩!” 第79章 事有蹊跷 而另一边的寝宫,越姬也同样抱着成蟜不敢撒手,她不语,只是默默垂泪。 “娘亲,我没有受伤,你无需这般难过啊。” 越姬抽噎着,分外悲伤,今日若是差了分毫,自己的孩子恐命不久矣,光是想想这般惊险场面,都叫人不寒而栗。 “无端端的,你跑去嬴政那边做什么?不是由蒙骜将军教导你吗?” 见母亲垂泪,成蟜也跟着难过起来,他用袖口替母亲擦了擦眼泪,小声回应道 “我太想蒙恬了,原就是想去找他的,但到了那,一时贪玩,才误酿成大祸。” 越姬抱着成蟜,牢牢地将他搂入怀中,她的脸颊紧紧贴着孩子的脸,又是哭,又是笑 “幸好今日受伤的不是你,也是你命大,有人救下了你!” “对,幸好兄长出手相救,我与他都未怎么说过话,没想到今日他会舍命救我!” 再次提及嬴政,成蟜的表情变了,不再是疏离感,而是满眼的崇拜心情 “有这样的兄长,乃是成蟜的福气,您说对吗?母亲。” 听成蟜这样说,越姬面色一沉,她虽是不悦,可孩子刚经历生死,也不能责备,只能淡着语调提醒道 “你的这位兄长,可是要来跟你争夺王位的,蟜儿,你切莫与他交心,误了大事!” 八岁的成蟜,虽是懵懂的,可也听懂了母亲这句话的含义,他见着寻常温柔的母亲,露出了对权力极度渴望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违和,有些怪异 “可是……兄长为嫡长子,理应他继承太子之位,又怎会轮到我呢?” “糊涂了!” 越姬戳了戳成蟜的额头,再次提醒道 “自古以来,确实是嫡长子继承大统,可也不是没有意外!他……” 越姬刚想继续说下去,但看见了成蟜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也欲言又止,只是心中又不由得将原先的那句话,继续了下去 今日实在可惜!若是嬴政就这样被马踩死,倒也是了却心头大患!那小子的命可真硬!这样都只是断了条手臂而已! 这场意外,好像只有王翦看出了其中端倪,他趁着夜色,宫中安静下来之时,独自一人去了原先看管千里驹的马厩。 掌管马厩日常的小厮见王翦光临,赶紧出门迎接,点头哈腰,语气甚是恭敬 “王大人,今日怎亲来此处,是又有何要事发生吗?” “你就是寻常看管千里驹的小厮吗?” 王翦也不客套,直接问话 “是,是,正是小人。” “千里驹现在何在?” “被大人一箭射死后,已经拖去埋了,今日它误伤了公子,就算没有被大人射死,这里也是容不下它了。” 王翦巡视了马厩,见原先的战马已经被赶入了各自的马厩内。 “千里驹原先住的地方,可还在?” “在的在的!” 小厮连忙伸手引路。 “就在此处,今日千里驹发狂,奴才们恐不吉利,现在特地将千里驹原先住过的地方,吃粮用的石槽全部清洗一遍,去去煞气。” 王翦走入千里驹原先住过的地方,见此处与其他马厩无异,甚至跟宽敞。 “这几天,千里驹有何反常行为吗?” 小厮眨了几下眼,摇摇头说道 “并没有,千里驹原先是他国送来的贺礼,君上很是喜欢,所以命多人照料,这屋子不仅住的最大,伺候的奴才也最多,一日三餐也是给足了最精细的草料,这各种豆类也是没缺过一天。” 听着小厮娓娓道来,王翦有些迷糊,难道是自己弄错了?难道这真的是一场意外? “这草料又是从哪里运来的?” “是原先退下来的老兵负责的,他家三代都为国君养马,从未出过纰漏。” 王翦又绕着马厩看了一圈,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千里驹寻常吃饭用的食槽上 “这是今日千里驹吃过的草料?” 他见食槽里还剩了些残渣 “是,是的。今日还准备了一些,可惜这牲口是没福气享用了!” 王翦附身细细察看了剩余的草料,左看右看,他随手抓起一把,再仔细观察,突然,他发现在那些寻常的草料中,竟然掺了些许粉末状东西,呈青灰色,若不是自己看,这颜色跟食槽的颜色格外相似,根本不易察觉。 “这是何物?” 王翦将手抬到小厮眼前,小厮一愣,随后用鼻子嗅了嗅,突然大惊失色,一下子跪倒在意。 “王大人,此物……是晒干磨碎了的马绊肠草!” 马绊肠? 王翦一笑 “就是牲畜若不小心使用,轻则发疯癫狂,重者中毒而死的马绊肠,是吗?” 跪在地上的小厮瑟瑟发抖,点头如捣蒜,连忙回应 “是是是!可,这与小人无关啊!小人,根本不知道食槽内有这脏物啊!” 王翦笑了,这件事,终于真相大白了一半!就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此事并非意外,是有人,故意要害嬴政 “我知道不是你……” 王翦语气颇有几分威严,他并没有立马让小厮起身,而是抓了一把草料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内,不紧不慢,看着小厮说道 “这草料中,掺了马绊肠一事,你不准跟任何人提及,若是泄露半个字,你……也知道后果?” “是是是!奴才绝对不会说一句话!奴才只当什么事也未发生!” 王翦看了看四周,又对他说道 “你将千里驹原先用的食槽留下,这马厩,先空着,也许不久后,又会有新的马匹来。” 王翦得物而归,并未将此事透露给蒙恬,他深深得了解,宫中尔虞我诈,蒙恬虽是嬴政近侍,可如今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相信他,他并未告诉任何人,而是直接去了嬴政寝宫。 今日经历了生死大事,嬴政自然毫无睡意,他一人躺在床上望着穹顶发呆,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式弥的模样。 虽右手仍旧刺痛着,可思念之情,也没有被这股痛感冲散。 自己离开赵国已有半年了,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到底好不好,一切都成了未知。 还有半年时间…… 嬴政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80章 步步为营 “可又是在想式弥了?” 王翦踏入嬴政的寝殿,便略带调侃语气的问道。 只见嬴政皱眉,“啧”了一声,佯装生气地质问着 “既然知晓,为何又要说出口?倒叫我有些尴尬。” 王翦笑着走到嬴政身边 “谁叫你每次只要一想她,这满脸都写着寂寞两字,想不叫人看出来也难。” “你若是再说,别怪我跟你翻脸了?!” 嬴政并非真的生气,而是自己内心最想要珍藏的秘密被发现了,四下无人之时,嬴政总会想起赵国的日子,那些与燕丹一起度过的岁月,那些遇到式弥之后所发生的点滴,像是被收藏进了一间只有自己能打开的小屋内,只当四下无人时,嬴政才敢进入这间小屋。 “我说一年后将她接回,可如今已过半年,可还未有任何行动与进步,我真是害怕自己失约,让其伤心难过。” 在秦宫,能分享这些欢喜忧愁的,也只有王翦一人而已。 王翦知道嬴政的落寞,知道他的牵挂,也知道他的思念越发深刻,只是如今局面,根本无暇顾及那千里之外的式弥 “我倒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说罢,王翦将一枚荷包从袖口中取出,当着嬴政的面,将方才取来的草料,倒在了他面前。 “这是……何物?” 嬴政看着洋洋洒洒的草料撒了一桌子,不明其意。 “千里驹日常吃的草料。” 嬴政心里一沉 “草料可有不妥?” 王翦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方才我去马厩看过,千里驹日常吃的草料中,被多加了一种草,是百姓口中所说的马绊肠,此草若是被牲畜误食,轻则发狂疯癫,重则死亡!” “你是说,此事并非意外,是有人故意害我?” 嬴政惊得瞪大双眼,立马起身再问 “此事千真万确?” 王翦点点头 “做这件事的人,非常细心,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特地将难以搅碎的马绊肠细细磨成了粉,我方才去看了下千里驹还未来得及吃完的草料,里头并未有此物,我想应该是有人趁小厮加入草料后,又偷偷去马厩,将此物与其他草料掺在一起,若非细心之人,根本难以发觉!” 没想到危机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发生了!当自己回过神之时,竟然差点被害!! “今日千里驹发狂,若非成蟜去骑了那匹马,我想今日坠马之人,就是公子你了。” “是何人要害我?!竟然如此阴险!” 王翦笑道 “若是今日你坠马,死于非命,那么……你觉得此事件收益最大的人,会是谁呢?” 嬴政恍然大悟 “越姬?” 王翦笑道,已然有了几分把握 “此人知晓你还未精通骑马,若是马匹发狂,你定是无力招架,被甩至马下,死于乱蹄之下,这件事……看起来是那么理所当然,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这千里驹的草料中有异样!可就连她自己也未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孩子成蟜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王翦顿了顿,又说道 “越姬今日来接成蟜时,吓成那样,满脸的愧疚与不安,连与国君行礼都忘了,大抵自己也颇为意外。” “要将此事告知父王吗?若是他知道,定会狠狠惩戒她!” 王翦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今日她未害到你的性命,我们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就是越姬所为,若是这般莽撞去告她一状,很大可能会被越姬反咬一口,指责你诬陷母妃,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思虑片刻,又缓缓说道 “既然今日公子你逃过此劫,她也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何不等到下次,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直接一击命中要害,叫其无法翻身呢?” 王翦所说,其中利害嬴政自然知晓,可若是越姬被扳倒,成蟜大抵也会受此牵连。 正当嬴政为此事犹豫不决时,王翦又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你可是在担心成蟜没了母亲依靠,会就此失去父亲的疼爱?” 嬴政不语,却也证明了王翦的猜测是正确的。 眼前的少年,虽说是未来的太子,可心智与想法,也稍显优柔寡断了些,叫他亲自扳倒亲弟弟,倒真也有些难度。 “你无需担忧,国君疼爱成蟜,绝不会因为一个姬妾而冷落他的,血浓于水,这份感情是不会改变的。之后……” 王翦笑得意味深长 “待到日后公子继承大统,若是放不下兄弟,可划给他一片富饶的封地,叫他做个闲散王,不是比呆在秦宫尔虞我诈更好吗?” 嬴政双眉紧皱,语气已然有了几分帝王之气 “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除你我之外,连蒙恬也未知。” 嬴政那双阴鸷的眼睛看向王翦,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眼前的人,是自己百分百可信任的忠臣。 “那就将此事隐藏过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要让我的母亲知道,若是她知道,定会天下大乱,无法收场!” 赵离姜怎么可能将此事就这样略过了呢?自己的孩子因为救成蟜,差点死于非命,此事令她越想越气,根本无处撒火,便又传吕不韦进宫。 “我的孩子为了救那个贱人的孩子,差点死于马蹄之下,这件事,你让我怎么不恨得牙痒痒!” 吕不韦倒不觉得有赵离姜说的这般严重,他不语,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赵姬抓狂 “你,你必须给我想想办法,怎么除了这两个眼中钉!” 见其胡搅蛮缠,吕不韦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此事……也许是因祸得福呢。” 赵离姜瞋目切齿的模样,真叫吕不韦看的心慌 “什么叫因祸得福?我还得谢谢越姬那个贱人?” “此事嬴政虽是受伤,可叫国君看来,他可是英勇无比,并且分外顾念手足之情。” 吕不韦看了眼赵离姜,又再次说道 “国君疼爱成蟜,恐传位给嬴政后,嬴政忌惮,会对亲兄弟痛下杀手,可今日,嬴政会为了救他,忽略了自己的安危,你说,国君还会怀疑嬴政日后继承王位,会害成蟜吗?” 第81章 施夷 “嬴政虽是受伤,可若是能让国君放心,不就是因祸得福?” 赵离姜半信半疑 吕不韦见状,又说道 “而且,夏太后也分外疼爱成蟜,原嬴政回秦,夏太后就不太喜欢他,毕竟不是从小待在身边的孩子,可今日一事,也可令夏太后放心嬴政的人品,此事你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见其表情由刚才的愤怒正在缓缓变得舒展,吕不韦松了口气 “此地我不便久留,你切勿鲁莽行事,若是弄巧成拙,可是坏了大事!” 见吕不韦要走,赵离姜急忙拉住 “怎么,才来不久又要回去了?如今我这儿又没别人,你……” 吕不韦见她这副媚样,就知道她又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如今我公务繁忙,实在无心做这些事。” 吕不韦见赵离姜拉着他的袖口不肯放,又多了几分不悦,他没好气地说道 “如今你该把你这点功夫花到如何讨好国君身上,你,你讨好我有什么用?” 吕不韦一拽自己袖子,赵离姜被带的踉跄了几步,分外不悦地呛到 “那成蟜今日也受了惊吓,国君已经去宽慰他们母子俩了,他今日怕是不会来的,你……你留下,只是片刻功夫罢了,有何不可?” 吕不韦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多了几分轻视 “如今是在秦宫,又不是在赵国,人多眼杂,以后你无事,别再派人来叫我来了,现在这关键时刻,哪里还能管什么温香软玉!” 吕不韦连连摇头,不再听赵离姜的挽留,自顾自走出了宫门。 赵离姜心里有气,自然不悦,她看着吕不韦执意要走,也是怒火中烧!急着步子追出去,可刚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人,正是自己回秦后,照顾生活起居的奴婢! “你!” 赵离姜大惊失色。 “你杵在这多久了?!” 那婢女倒是不慌不忙,一双机灵的大眼睛直直瞪着赵离姜,语气温和地回应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方才想送些吃食来,见里头有客人,顾在外等候。” 她抬手示意,托盘里放着几碟精致小食。 “你!你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的话……确实有些多……” “你!” 这更是令赵离姜暴跳如雷,哪里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奴才,竟然不否认自己听墙角一事,竟然还敢承认!自己与吕不韦方才那些打情骂俏的话语,都被这丫头片子听了去! “好你个胆大的奴才!” 赵离姜抬手就想打,谁知她还敢闪躲! “你这吃了豹子胆的贱人!敢听你主子的墙角!我定要把你拖去后院,好好赏你一顿杖刑!!” 面对发了疯的赵姬,此婢女也不恐慌,双手稳稳举着托盘,意味深长地笑道 “娘娘如今在秦宫孤掌难鸣,身边缺乏亲信,为何不趁机将奴婢作为心腹之人?好让奴婢替娘娘卖命?” “就凭你?” 赵离姜讥笑道 “就凭你这臭丫头,能给本宫做成什么事?” 赵离姜见此女胆大包天,根本不像其他婢女一样局蹐不安,她观察了这个女人片刻,才想起子楚第一次来自己宫中的时候,就是这个女子替自己说了几句话,才使得自己赢得了子楚的怜爱。 没准,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赵离姜虽是不悦,可也只能强压怒火,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自己在宫中许久,也仍未培养出亲信,若是真要同越姬斗,一个人怎么能抵挡呢?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施夷。” “秦国人?” “是。” “几岁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六。” 此时赵离姜才肯细细打量这位早已伺候自己多时的奴婢,见其双目明亮,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的味道。” “随我进来。”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寝殿,赵离姜端坐在榻上,悠悠地问道 “你可知,本宫在为何事烦忧?” 施夷跪在赵离姜面前,将托盘中的点心放在她面前,又不紧不慢地替她斟了一杯茶,随后才开口道 “娘娘,大抵是在为了越姬娘娘与公子成蟜而头疼?” 赵离姜瞟了她一眼,被人窥视了内心自然有些不适应,随后,她又问道 “你若是敢胡说,给我扣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我可不饶你!” 她虽是言辞犀利,可施夷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见其眼含笑意,甜着嗓音再次开口道 “娘娘从赵国千里迢迢而来,大抵就是为了公子嬴政太子之位一事,这件事,倒也不用如何细想,吕相国又是娘娘同乡,必定会助娘娘一臂之力的!” “说的都是些废话!既然你知道本宫是为了政儿的太子之位,那你可有什么主意?能替本宫摆平了越姬这个贱人和她的孩子?” 施夷微笑地回复道 “娘娘,难道没察觉到,今日千里驹失控一事,事有蹊跷吗?” 话音刚落,赵离姜便知内有乾坤,连忙直起身子,问道 “有何蹊跷?” “那千里驹,是千挑万选的优质马匹,自小经专业人士驯养,又是他国送来的贺礼,岂会无故发狂伤了公子?若是……有人做了什么刺激过马儿的事,令其发狂……” “千里驹……是国君赏赐给政儿的,若是发狂摔坏了政儿,倒真中了某个人的心意了?!” 赵离姜恍然大悟 “你是说,有人故意陷害?是越姬?” 施夷点点头 “想要寻到真凶,就要看这件事对哪个人的受益最大,那么……八九不离十,此人就是幕后主使。” 赵离姜愤然起身 “我要去找越姬那个贱人对峙!我要杀了她!” 她欲夺门而出时,却被施夷拦下 “娘娘,成大事者,千万不可鲁莽行事,虽然此事你我猜测已八九分,可仍未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就是越姬娘娘所谓,您这样贸贸然前往,若是正好撞见了国君在她处,她若是死咬着不肯承认,您倒成了国君眼中的妒妇了!” 赵离姜虽是愤怒,可眼前的小丫头说的十分有理,她怒气冲冲,可头脑仍清醒,若是不给越姬致命一击,怕是无法达到目的! 第82章 天降谋士 “难道就这样放过这个贱人?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赵离姜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就将越姬与她的孩子一刀刺死,好顺了这口恶气! “娘娘,如今知晓是何人要害公子,已为时已晚,我们虽然知晓是越姬所为,可她也没那么笨,放着证据叫我们去找,大抵已经销毁了证据,若是要彻查此事,也得废些功夫。” 施夷语气倒十分平静,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不带任何感情似的 “娘娘,眼前可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您去做呢。” “何事?” 哪里还有什么事比杀了越姬这个贱人更重要的?! 施夷跪坐在赵离姜面前,将一枚精致的糕点放在她的盘中,缓缓说道 “今日,不仅公子受了伤,那另一位公子,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他这做娘的慌了神,在国君面前不仅失了仪态,此刻也未遣个奴才来问候,公子可是为了他的孩子受伤的!” “那又如何?” 赵离姜不懂。 施夷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忽闪忽闪的,能看到长睫毛像是把扇子似的,上下翻动着。 “娘娘可是知礼节,具有大家风范的女子,此刻……该挑选些精致的糕点送去问候,关怀下公子成蟜才是,” 施夷笑了笑,又再次提醒道 “若是现在送去,国君大抵还在她那儿,让国君知晓您如此有胸襟气度,又温柔贤惠,有容人之量,不知……国君心里会怎么将您与越姬娘娘对比呢?” 赵离姜似笑非笑,又反问道 “若是国君今夜不来我这呢?该如何?” “娘娘您应该知道,国君的心,是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停留的,虽然越姬娘娘深受恩宠,可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温柔,善解人意,咱不应该做那个只要独宠的女人,咱们要做的……是要国君心里有您这个人,只要心里有您,今夜他不管在哪个宫中留宿,又有何关系呢?” 施夷虽然只有区区十六岁,可言谈举止,甚为心机老道,听的赵离姜一愣一愣的,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女孩,竟然可以看事如此透彻。 “娘娘……应该不是那种只要皇帝雨露恩宠的女人?在后宫,恩宠固然重要,但眼下更重要的事,是公子的太子之位,是娘娘的王后之位,若是娘娘有了权,岂不是更加如虎添翼?” 突然得了一位相当厉害的谋士,这让赵离姜分外惊喜,若是有这个人在身边替自己出谋划策,这太子之位,更是如囊中取物般简单! “你替本宫送去,记得挑些精致的,合他成蟜胃口的食物。” 施夷踏着月色,去了越姬的寝宫。 就如她所料的那样,子楚确实还在,两人躲在寝殿内,说着悄悄话,于今日之事而言,越姬确实被吓到了,此时此刻,她倚在子楚怀中,正轻声抽噎着,向身边的国君诉说着自己如何后怕,如何看重成蟜。 两人正你侬我侬时,守在门口的太监进来传话。 “回禀君上,赵姬娘娘派了人过来,说是公子今日受了惊,送来一些可口的吃食。” “离姜?” 子楚眼前一亮,而越姬心头一沉,隐隐不安。 “叫她进来。” 施夷手持食篮,浅笑着,她瞟了眼越姬,就瞧出了她脸上的几分不悦。 “参见君上,参见娘娘……” “赵姬叫你给公子送些吃的?当真?” 子楚来了兴趣,那赵姬从前就不是个细心之人,今日心思怎如此细腻,明明嬴政受了重伤,她还记得关心起成蟜来。 “是的。” 施夷语气清冽且有力量 “娘娘说,今日大公子虽也受了伤,可毕竟小公子年幼,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惊吓过度,必定胃口不佳,所以特命奴才准备了些许可口的糕点。” 施夷打开食篮,那些充满香气的食物都被放在精致的器皿内。 “用蜜糖、桂花糖、肉糜做馅料的各色米糕,是今年的新米。刷了些蜂蜜水,刚炙好的鸡翅。娘娘还特地做了碗清淡好味的藕汤。还有这个……刚温好的浆水,都是给公子的。” “难得她的心思这般细腻,真是难得!” 与子楚的龙颜大悦比起来,越姬的脸都快气绿了!若不是国君在身边,自己定要将这些倒胃口的东西扔出去!可此时此刻,也只能强压着怒火,陪着笑脸。 “姐姐正当细心,自己的孩子明明受了伤,却还记挂着妹妹的孩子。” “是,那真是这样!” 子楚笑盈盈地看向越姬 “越疏啊,今日政儿是为了救蟜儿遭的罪,你可……有遣人去问候过没?” 此话,问的越姬一愣,她根本没料到,子楚竟然这么快就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见越姬愣神,不回答,子楚有些不悦,正欲开口,一旁的施夷又连忙说道 “咱娘娘说了,今日公子也受了惊,越姬娘娘定是方寸大乱,没派人问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咱公子如今也不碍事,服了药早早睡下了。” 越姬不悦的神色已经没办法压制了,即便国君就在身边,可她那双原本温柔多情的双眼,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快要将施夷刺穿了! 她气的浑身发抖,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奴婢看,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哪里来的臭丫头,如此伶俐,这张巧嘴说的滴水不漏,自己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干生闷气! “怎会这么快好了?政儿可是强撑着?这伤着了骨头,岂会没事?” 施夷又笑着回答道 “娘娘说同公子说,身为男儿,怎可能不会遇到伤痛呢,今日只是伤了些骨头,若是哭哭啼啼个没完,那日后要是行军领兵,天天刀口上舔血,岂不是更加凶险异常。” 施夷瞟了眼越姬,又说道 “公子说,今日虽是伤了手臂,但救下的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他觉得很值得,而且……公子说,小公子成蟜,是君上的爱子,若是他无恙,也能叫君上安心。只要这样想,公子便不觉得疼了。” 第83章 高手对决 哪里跑出来的小贱人!竟然生了如此一张利嘴,敢在国君面前巧舌如簧,毫不怯场! 越姬气的后牙槽都快咬碎了,愣是插不上一句话!从前哪里遇过这般机灵的奴才,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将自己描绘成了一个不顾大局,只顾自己的女人。 待施夷的“表演”终于结束退出门去了,越姬才松了一口气。 子楚沉默着,不说话,越姬见状,又想卖弄一把柔弱,这眼泪刚挤出眼眶,还未呜咽上一句,子楚便发话了。 “今日,确实是你做的不够周全,怎么说政儿也是为了救蟜儿负伤,怎能不叫人传个话问候,只当作无事发生呢?” 越姬立马将快要挤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看向子楚。 他的心,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偏移去了赵姬那儿? “你虽不是政儿的生母,但你也同样是他的母妃,就算今日不是为的蟜儿负伤,于情里而言,你都得去探望。” “君上……为何您不像从前那般疼爱妾身了?蟜儿才八岁,也被那疯马从马背上颠了下来!虽然没有伤着骨头,可膝盖也是磨掉了一块皮啊!我为他亲娘,怎能不惊慌失措?” 越姬再也无法隐藏自己那充满敌意的黑暗面了,从前自己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怎么会沦落到连一个小小奴才都比不过的地步?她赵姬到底有何本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算计了那么多?! 子楚搂着怀中的越姬,被她这番话说的一愣,只觉得怀中人有些陌生,从前温柔贤惠,今天反而有失体统。 “那政儿可是断了条手臂,他的娘怎么还能记得别人的孩子也同样受了惊吓,还知道派人来问候一声?” 他的脸上浮现了不悦,一把将越姬从怀中推开,指着她的鼻子又责备道 “从前孤倒是觉得你温柔贤惠,心胸开阔,今日再看,是孤想错了!” 子楚把藏在心底的话也挑明开来 “孤疼爱蟜儿,也不代表着他可以任性妄为!今日我听奴才们说,蟜儿是因为想蒙恬了,趁着蒙骜不注意偷跑了去,还在政儿那边耍性子,自个贪玩,摔了马不说,也害的政儿跟着受伤,这些……你这做娘的,难道不知道吗?!” 国君对越姬,哪有这么生气过,昔日温情烟消云散,此刻的越姬瘫软在地,哭的梨花带雨,可子楚就是狠着心不喊她起来。 此番境地,若是一昧否定解释,也无任何作用了,今日怕是真惹怒了他。 越姬低声哭泣着,脑子转的飞快,她一边分析着现在局面,一边想着自己今日怎么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了!今日怎么就让她赵离姜有机可乘了?! “是,是妾身管教无方了。” 毫无办法下,越姬也只好用示弱,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若是今日惹恼了国君,就此失宠,更加得不偿失! 她咬着牙,依旧柔弱地低声认错道 “今日是妾身失仪,妾身只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没有想到政儿的伤势,先前去赵姬娘娘寝宫领蟜儿回来时,应当好好问问御医伤势如何的,怎,怎会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惹得君上生气呢。” 说着说着,越姬越哭越大声,越哭越难过,抓着子楚的衣袖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不已 “今日更是惹得君上不开心,妾身罪该万死!还请君上看在蟜儿的份上,饶了妾身这回!明日一早,妾身定亲自前往,向赵姬娘娘,政儿问安!” 子楚望着越姬那双泪盈盈的双眼,如两剪秋水般楚楚动人,哭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惜,她原本就娇小,此刻倚在自己边上,模样更是无助极了,他虽是生气,可也无法抵挡这般柔情。 “起来,明天一早,就去赵姬那,跟政儿道个谢,若是蟜儿伤势还行,也把他一同带去。” 从越姬那回来的施夷,并未直接回赵姬那儿,而是趁着月黑无人,掉头去了马厩。 去那,其实也无实际用途,只想去证实下自己的猜测没错罢了! 夜里,看管马厩的小厮们都睡去了,马儿也睡了,这片地方,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了虫鸣声。 她钻入了千里驹的马厩,借着昏暗的月光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可却发现此处已经被小厮们打扫过了,连寻常喂草料的食槽都重新洗刷了遍,别说证据了,就算是一根杂草,都已经被冲的连影子也不剩了! 正当施夷全神贯注地搜查着角落,又耳听八方地注意着外头动静时,忽地看见外头有一人影闪过,刹那之间,还未等她逃离此处,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就朝其飞来! 虽不知对方是谁,可对方出剑奇快,还未等自己做出反应,已直抵眼前。 施夷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仍是反应灵敏,在剑要刺中之时,侧身躲过,腾起脚步往马厩外冲去。 月光下,看不清对方模样,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轮廓,身形高大,身手不凡,还未等施夷逃走,那把剑又飞了过来! 原先假装是个普通奴才的施夷,见自己生命被威胁,也不顾多年隐藏真身,竟从怀中取出三枚银针,朝对方飞了过去! 细小的银针只撞击到了对方的剑身,对方竟然躲过了?! “谁?” 对方喊了一声。 这声音铿锵有力,十分熟悉,施夷一愣。 她带着几分疑惑的口吻,在黑夜里问道 “王翦?” 那人从树影处缓缓走来,直到此刻,对方才认出了彼此。 “你,你是施夷?” 比起施夷的惊讶,王翦更是大吃一惊,那整日伺候赵姬的婢女,为何夜里会来马厩,难不成……是她跟越姬里应外合,坑害自己的主子? 施夷见是王翦,反倒安心了下来。 “我还以为夜半遇见谁了,没想到是王翦王大人,现已是深更半夜,王大人怎还不安歇?” 王翦将剑收回剑鞘,看着此女子甚为不可思议,方才她闪过了自己的进攻,又放出暗器,似乎颇有几分功夫在身。 第84章 旗鼓相当 “你,为何会在这里?” 王翦站在不远处,看着施夷竟然在自己未察觉的情况下,从袖口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见她那副杀气十足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似的! “方才娘娘命我去给公子成蟜送些吃食,娘娘恐公子惊惧过度,脾胃不佳。” 施夷的表情有那么几分警觉,虽然她此刻笑得灿烂,可在王翦看来,那扯出的一抹笑容,仿佛夜叉降临般。 此女子寻常并不显眼,也不多话,只是勤勤恳恳的伺候主子罢了,原来她还有这般深藏不露的一面,留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细想起来,当真恐怖。 王翦佯装轻松,问道 “赵姬娘娘今日怎如此细心,我还以为娘娘为了公子嬴政受伤一事,而气的方寸大乱了。” 施夷见王翦虽站在不远处,可没了方才那股杀意,她瞅着他的剑已回归了腰间,看起来也不像是再要动手,便也放松了几分。 “娘娘在秦宫待久了,总能悟出些生存之道。” 施夷笑着,收回了尖刀。 看样子,今日是查不出什么事了,先走为妙。 正当施夷准备行礼告退时,王翦却又喊住了她 “你会功夫一事,为何不与任何人提起?” 施夷掩面笑了声,背过身去,假装着语气温柔。 “王大人见笑了,只不过奴婢小时候身子弱,跟着些有本领的士卒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强身罢了,哪里能摆的上台面。” 随后,她又提醒道 “王大人,天色已晚,倒也不方便在外头游荡了,若是遇见巡逻的士兵就不好了,再加上今日公子受伤,若是国君起了疑心,怀疑到大人身上,可就麻烦了。” 王翦见她背对着自己,迈着小步子向远处走去,便一脚踢起脚边的碎石,只见那颗石头像流星般划过夜空,直直地朝施夷飞去! 施夷未转身,而是轻轻偏了下身子,那颗小石头竟然擦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 此举,令王翦更是大吃一惊。 “王大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您在试探奴婢?” “你到底是何人?” 此女子的功夫,根本不是什么随便学学,为了强身罢了!她定是有很多秘密不能让人知晓! 对于她有一身本领这事,王翦怎么也没察觉到,寻常偶尔打个照面,瞧她也是这秦宫之中,万千婢女的其中一个罢了,做事算是勤恳,也不爱多言,总是挂着亲切的笑容,哪里能想到……她竟然是个出手就可能与自己打的不相上下的人!!她寻常根本没有任何杀气,她是如何掩盖这份杀气的?她待在赵姬身边有什么目的?她……是真的只为赵姬服务吗? 王翦太过好奇,追了上去,谁知施夷竟趁其不备,又拔出了原本收起来的尖刀,直直抵向了他的脖子! “别动!” 她又再一次面露不悦之色,那双大眼睛像是深渊般,快要将人吞噬了! “为何要咄咄逼人?” 王翦的人生,头一次被一个女子架着脖子,他虽未打算动手,可施夷的动作过快,也令其有些难以招架。 “你深夜来马厩,是否……因为看出了白天事有蹊跷?” 王翦面容轻松愉悦,根本没有害怕。 施夷一挑眉,语气有几分凌冽 “难道……你也是?” “搞了半天,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啊,那又何须这般短兵相接。” 王翦笑着,抬手挪开了她的那把匕首。 “我以为只有我一人看出了端倪,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你倒是看出了什么?” 施夷的语气仍是不悦的。 “此事件,确实是有人故意所为,可如今再来寻找蛛丝马迹,怕早已被有心人毁个干净了,毕竟千里驹已死,总不能叫马儿复活开口说话?” “那……你就不会你家主子报仇?” 施夷问道。 “意不在报此仇罢了。” 王翦瞧她冷着面,有些试探地问道 “今日给公子成蟜送吃食的主意,是你出的?” 施夷瞟向王翦,两人四目相对,没什么情感火花,倒是两人都在不断试探,不断观察对方,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对方完全看个明白! “赵姬娘娘不是如此大度之人,叫其第一时间想到去送食物,改观国君对其的印象,这样的事,她绝对不可能算到。” “娘娘聪慧,自然有令人刮目相看的举动。” “若是她出的主意,如此重要之事她必定亲自前往,怎会随意派个婢女去呢?” “你想说什么?” 施夷紧紧盯着他,眼里多了几分敌意 “既然派你去,其中定有缘由。” 王翦笑道,见其警惕心强烈,双目虽是有神却杀气满满。 “若是你的主意,也不是坏事,你若能为娘娘出谋划策,让她不至于孤立无援,毕竟身边没个心腹也是麻烦。” 王翦轻松地甩了下袖子,双手背在身后,语气懒散地调侃道 “既然你有意隐瞒自己身手,我也不会说出去。”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从施夷面前走过。 走了没几步,王翦又转头问道 “为何你突然想起要为娘娘出谋划策了?” 施夷的表情虽是阴沉,可仍旧笑着回答 “良禽择木而栖,身为卑微的婢女,自然要寻找能仰仗的大树依靠,这个问题很难想到吗?” “你入宫许久,见如今局势,自然是越姬娘年更受宠爱,你若是想寻人庇佑,越姬才是理想选择?” 施夷不屑一笑 “我的目光岂会如此浅短?王大人,你也无需再多疑多问了,我对赵姬娘娘,是忠心不二的,今日献计,也全是为她好,无害她之心,你也无需再多打探我的事儿了!若是你信任我,就替我隐瞒,若是不信任,也可告诉国君,我施夷,任由处罚!” “多个朋友,也总比多个敌人好,况且是如此靠谱的朋友。” 第二日一早,子楚陪着越姬,领着成蟜,来了赵离姜寝宫,不仅向其表示了感谢,也对嬴政嘘寒问暖,此举动越姬虽是万般不愿意,可如今局势,也由不得自己再耍性子了。 第85章 灰色的冬季 看似平静的生活一天天在持续着,与嬴政告别的半年,在恍惚之间,式弥会觉得,自己已经是位合格的“古人”了。 在李府当差,照顾李家老太太,整日陪伴着这位年迈的老人,却让式弥无比安心,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与式弥甚是投缘,两人聊着天,一同出门,看遍山川河流,又伴晚霞而归。见识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风景,遇见了从前不可能遇见的行人,在春去秋来之际,寒冬就这样如约而至了。 冬日里的邯郸城,不像其他季节那般热烈,百花绽放。有着一股冬季该有的温暖宁静,当一人回家时,式弥可以看到炊烟袅袅升起,伴着冬日里橙色的日落,令人有种国泰民安之感。 只是日落而归的道路,虽是不远,可看着这般景象,人心总不受控制的有些寂寞,那个远在秦国,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总是忍不住期盼着,这一年,快过去,快过去。让我们再度相遇,就像最初来之时那样…… 燕丹依旧等不来燕国的来信,也等不来赵国放他回去的通文,随着天气越变越冷,他的心,也跟随着冬日,逐渐失去了温度。 这一日,式弥回家,手上拎了个把好菜,特地温了壶好酒,因为冬至快到了(我不知道战国时期大家过不过冬至额,要是写的不对,对不起啦),想着与家人团聚一番,围坐在一起,吃着可口的饭菜,聊着日常那些小事,虽无重要之事,可也是生活中温暖的小幸福。 “燕丹哥哥,今日也未出门吗?” 式弥将手信交给俪娘,俪娘哈着气,甚是无奈 “燕国许久未送来银两了,这些时日,都要仰仗姑娘的月钱过活,太子心里定是不好受,原是打算寻个教书先生的事儿做,可听闻他是燕国来的太子,就都不敢收了。” 燕丹的人生道路,甚是无奈,一生都在身不由己中挣扎煎熬,如今这小院,似乎又比自己初来时破落了些。 “拿些钱去修缮下屋子,我瞧着这几日有几处屋顶漏了雨,这院内的矮墙也塌了几处,虽是生活拮据,可哥哥毕竟是燕国太子,叫人看着住所都这般破落,也让哥哥心里难受。” 式弥瞟了眼燕丹的屋子,随后将些碎钱放在了俪娘手中。 俪娘甚是感激,她今日似乎还有其他话要说,接过式弥的钱后,犹豫许久,才开口道 “姑娘,还要在李将军那儿做活多久呢?你……也知晓,你如今每日都去李府,要早出晚归,太子虽嘴上没说,可奴才看的出来,太子他……不喜欢你跟李将军走的太近……况且……” 俪娘犹豫了片刻 “你未嫁人,李将军三十好几了也未娶亲,你与他走的这般近,奴才怕人说了闲话。” “那就让他们去嚼舌根……” 如今的安稳日子,怎会因为闲言碎语而放弃呢? “我们自己过着日子,冷暖只有自己知晓,他人妄加揣测我们都要顾及,那还怎么活得下去?我与李将军清白,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若是无趣喜欢嚼舌根,就让他们去说!” 式弥笑着问道 “俪娘若是听不得,躲开就是。” 她轻拍了几下俪娘的手 “燕丹哥哥几日未出门了?” “三日了,整日躲在屋内,郁郁寡欢。” “我去看看,待会儿烫好了食物,送去他屋,我与他一起吃。” 推门而入,有股淡淡的灰尘味道,昏暗的房内,燕丹并未点灯,而是一人蜷缩在床上,他几日未出门,头发散乱,也多日未换下袍子洗澡,与从前那股意气风发比起来,现在实在落魄不已。 一切,都要被切断了燕国的经济来源说起,一切,都要从嬴政离开说起,好像因为嬴政的离开,也带走了燕丹的希望,他想要回到自己的故土,想要有一番作为,可这人生……就这样被钉死在这小小的邯郸城内了。 “你终于舍得从李府出来了?” 他挑起眼皮,看了眼式弥 “如今你与李将军是越走越近了,最近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赵国,有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 式弥的心中自然也不好受,她摇摇头 “暂且还没有,可是其他国家的质子都陆续被放了回去,很快……就会轮到你的。” “很快?有多块?一年两年?十年八年?” 式弥见他郁郁寡欢,不知该如何宽慰,自从入冬以来,只要踏进这个家,这个家中的色彩都比外头黯淡了几分,站在院内看到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希望,这个词总有些残忍,总是在看不到头的边际中,漫无目的,无尽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仅有的一丝希望。而燕丹,快要在这希望之中,绝望了。 “今日冬至,我买了些好酒好菜,哥哥要不要下床,同我一起吃点?” 她坐到燕丹的床上,伸手替他梳理头发。 燕丹愣愣地看着这破落的小家,心中升起了几分愧疚 “当初,阿政托我照顾你,如今,我倒成了你的累赘。” “哪里会是累赘,你我虽无血缘,可也如同亲兄妹。” 燕丹能感受到式弥双手的温度,温柔且轻盈地掠过自己的头发,他的内心不免有些触动 “式弥……” 他低声唤着 “如果,有一天,阿政没来接你,而我又可以回到燕国……到那时候,你愿不愿意同我去燕国呢?我们就像是亲兄妹那样,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这样的话语,打的式弥措手不及,她的脑海中,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嬴政不来接自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从未想过……如果嬴政真的失约,那自己,该如何继续生活呢? 就在式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燕丹的问题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李府的老管家来了,说是……老太太忽地发起了高烧,病倒了。老太太叫人传话来,说想见你一面。” “什么?” 式弥惊得起身,而此刻,燕丹却快速抓过她的手,说道 “不要去,天色已晚,老太太生病应该是李牧的事,不关你事。” 第86章 老太太病了 “你虽拿了钱替李将军照顾老太太,可没拿身契抵给他们家做奴婢啊?她这白天陪着还不够,还得夜晚陪着?如今老太太病了,不该他李牧床前敬孝吗?为何叫你这个外人去?” “兴许,是李将军有要事抽不开身,今日他似乎陪着太子去宫里了。” 式弥看出了燕丹的不悦,他颓丧的脸多了几分恼怒,看起来更是恐怖如斯,她不敢轻易拂了燕丹的意思,对着门外候着的管家问道 “可有通知李将军了?”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今日将军进宫,也不敢擅自打扰,派了个机灵的小厮去宫门外,叫侍卫传个话,也不知何时能归。” 燕丹紧紧抓着式弥的手腕不肯松手。 式弥试探性的说道 “老太太待我不薄,我若这般冷血不去探望,是不是也说不过去?都派管家遣话来了,定是严重。老太太年事已高……万一……” “我并非不知李家老太太的意思……” 燕丹嗤之以鼻,打断了式弥的话。 “李将军年过三十仍未娶亲,如今身旁又多了个善解人意的年轻姑娘,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在有意撮合你和李将军,我之所以没说破,是觉得没有越界,可如今……老太太病了,还得叫人传话于你!怎么……难道你已经是她家半个儿媳了吗?” 燕丹朝门外喊了声 “天色已晚,就请老伯麻烦通报一声,式弥刚到家,恰逢冬至,需陪家人。” 站门口的老管家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被驳了话。 “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管家手足无措地看着俪娘 “这,太子不肯式弥姑娘去,老太太发着高烧,都烧迷糊了,将军又还未到,若是姑娘不在……这府中上上下下也无法心安,就怕,就怕出了意外。” 燕丹的绝情,让从小照顾他的俪娘也是颇感意外,从前的他哪里会如此冷血无情,虽说托了朋友照顾式弥,可也未说要处处限制她啊。 “太子……李府派人来传话,老太太定是病的严重,我们若不去探望,日后见到李将军,怕也是无法再说上话了啊。” 俪娘跟着劝道。 屋内,燕丹与式弥都未再说话,在沉闷的房内,连轻微的呼吸人都搅的内心无法平静,而燕丹抓着式弥的手腕,稍稍松了些许。 李牧对自己有恩,若是自己恩将仇报,那就会失去在赵国的唯一依靠。 见他犹豫,式弥又小心斟酌一番,才试探性地说 “我去去就回,若是老太太不严重,我会立马回来的。” “你不会回来的。” 燕丹放开了手,知晓留不住她 “你心思这般细腻,心肠又软,怎会放着老太太不管呢。” 他甚是无奈地说 “你走……夜凉如水,小心别冻着。” 式弥知晓燕丹不情愿,也没立马起身离开,而是抱住他,想要安抚他,想要告诉燕丹,自己是视他为亲人般的存在,可这句话该如何拣合适的词汇去说呢?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答案。 李府架着马车来的,式弥匆匆出了门,直到听到院子的大门合上,燕丹才迈出了屋门。 “太子……” 见其神色忧郁,一直望着灰暗的院子发呆,逐渐远去的车马声,都快将燕丹击垮了。 “太子……姑娘今日带了些饭菜来,奴才热好了,可要吃点?” “不了,没那个胃口。” 燕丹见俪娘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哪里还有胃口,虽然知道式弥今晚过去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却还是开口嘱咐了句 “院子的大门就别锁了,姑娘若是回来,我们若听不到叩门声可就麻烦了。” 一路上马车跑飞快,御马的奴才也不敢耽搁,几人风风火火赶回李府,发现李牧还未归。 “可是差人去告诉李将军了?” “已经差人去宫里传话了,只是传话的小厮也未归。” 一婢女赶忙回应道 “老夫人如何?可有请郎中来?” “请了,此刻正在把脉呢,老太太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的,总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 几人围着式弥,乱着步子穿梭于庭院间,都赶着去老太太那屋子。 见老太太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入夜一下子就病倒了。 式弥瞧着老太太面色发青,躺在床上也是双目紧闭,额头渗着汗水,一旁的郎中已问诊完毕,她赶忙上去问话 “老太太如何?生的什么病?” “老太太是染了风寒,这几日天气变化捉摸不透,大抵是出门时受了凉,因为老夫人年事已高,故而这般严重,只要今夜退了烧,这几日在家静养,待完全好透了便可。” “式弥……式弥……” 老夫人被烧的迷迷糊糊的,耳朵还是灵,她听到了式弥的声音后,连忙伸手唤道。 见此状,式弥也连忙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 “老夫人,式弥在,您哪里难受?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千万别忍着。” 老夫人此时才缓缓睁开眼睛,她笑着,声音有些虚弱 “都说病来如山倒,这几日整天整天的快活,我还以为自己不算老,还年轻呢,谁知道被风扑了下,就染了病,当真……是老的不中用了。” 老太太寻找着式弥的声影,见其果然在自己床边,还拉着自己的手,她才放心了些 “一屋子奴才手忙脚乱的,反而把我整的愈发害怕,你若是在我身边,我也能稍稍安心点。” “嗯,我一直在呢,今夜我在这儿陪着您,您可安心歇息。” 几个婢女领着郎中出门,式弥安排了一小厮连夜去抓药,叫其他几个婢女去打些热水来,见老太太直发虚汗,给擦个身子,睡着才能舒服些。 原本乱成一锅粥的李府,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在式弥的安排下,抓药的抓药,打水的打水,换被褥的换被褥,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你一来,我倒有些饿了,现在倒挺想吃新米熬的粥。” 式弥见老夫人有胃口吃东西,想必温度退了些,连忙应声道 “我亲自给您去熬,您稍等片刻,我立马端来。” 式弥一边说着,一边走出门去,却一头撞上了赶来的李牧。 第87章 任性的约定 身材魁梧的李牧,一下子把毫无准备的式弥撞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幸好身边婢女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式弥姑娘!” 李牧大惊,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扶,但众目睽睽之下,李牧又急忙缩回了手,变成了双手抱拳之姿。 “对不起,我心急如焚,一直没看着路,冲撞了你。” “没事没事……我又没受伤。” 式弥笑着赶忙说道,见其还未脱下官服,想必是刚从宫中出来,一路直奔这里。 “今日宫中有宴请,方才听闻母亲病倒了,一时慌了神,急匆匆赶来,不知姑娘已经在帮我照料了,李牧万分感激!” “您放心,方才郎中已经来看过了,说老夫人是受了些风寒,因为年事已高,身体自然没有年轻人强健,故而病的重了些,现在已经吃了药,换了身舒服的寝衣,睡去了。” 李牧万般感激,今夜冬至,应该都是团圆时刻,却难为她还要顶着冷风来回跑,实在是有愧。 “老太太说要喝新米熬的粥,我这就去煮些,李将军您去看看老夫人。” 式弥急着步子正要走,李牧又喊住了她 “式弥姑娘,今夜,真的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在,府中上下定是乱成一锅粥了。我李牧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是……真的,谢谢。” 见他客气,式弥反而笑得有些洒脱 “今日怎么如此客气,难道李将军您忘了吗?我可是您雇佣而来的人呀,照顾老夫人是我的本职工作,您堂堂大将军,若是这般谢来谢去的,倒叫式弥惶恐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式弥往厨房走去,李牧去了老太太的屋内。 屋内已经烧上了炭火,将整个屋子烘托的十分温暖,两三个婢女守在老太太床头,老太太已经换了身寝衣,褥子被子也换了新的,现在正睡得安稳,火炉上还暖着热茶。 “你们先下去,这里由我守着。” “是。” 几个婢女听后,依次退出了房。 李牧坐到了母亲床边,看着早已白发苍苍的母亲面容安详的睡着,额上还放着湿毛巾降温。 “牧儿……” 大抵是感知到了儿子的气息,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吗?今日你进宫面见国君,因为我,又让你操心而回了。” “哪里的话,儿子在母亲生病时,未能床前敬孝,实在不该。” 此时的李牧是温柔的,他淡淡地笑着,握着母亲略发烫的手,心中却万般感慨。 母亲年事已高,却仍要时时刻刻为自己操心,从前行军打仗要她日夜祈福,日常常伴君侧又要她提心吊胆,自己已过三十,却还要她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实在不孝! “式弥来照顾我了,我倒觉得好多了……” 老太太笑着,握着李牧的手又感慨道 “式弥姑娘,真是甚得我心意啊,整日陪着我这个老太婆,没有一句怨言,又温柔,又细心,若是……你能与她……” “母亲……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李牧知晓老太太要说什么,连忙阻止她 “好好好,我不再说了,你们两个……大抵就是有缘无份……” 老太太摇摇头,实在无奈,也实在心痛。 “这次病倒,我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老太太望着李牧,满眼的不舍与无奈。 “母亲,今日为什么要说如此丧气之语?方才郎中说只是受了些风寒罢了,又不是什么重大疾病,您从前是十分乐观之人,今日……怎么这般诅丧呢?” 老太太笑着,面容和蔼,语气虽是有些飘忽,却仍旧带有一丝力量 “活得像我这样……有过独爱我一人的丈夫,有国之栋梁的儿子,从少女到暮年,都未怎么吃过苦,一次次躲过战乱,又可安享晚年,我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福。” 她的声音,像是沉淀了无数岁月般,即便苍老年迈,却总是蕴含着坚韧的力量,让虽是病着的老太太,看起来也是精神矍铄。 “只是……” 她握着李牧的手,有些无奈 “我无法看到你成亲,无法看到你组建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是我一生之憾,我知道……你心不在此,你的身心都扑在国家上,这点,我不能怪你,大丈夫自然是要为国家鞠躬尽瘁的,可是……” 她看着眼前的李牧,笑着,眼中却带着些许泪花 “如今的世道,国不像国,自从长平之战后,赵国输的一败涂地!再也没有力量与秦国抗衡了,牧儿,你知道吗?这不是你一人能改变的局面……赵国,大势已去,恐再也……无力回天了。” “母亲,为何今日总说些丧气话呢?” 李牧紧紧握着老母亲的手,见她今夜说了那么多,说了从前都不会提及的话题。 老太太摇摇头,感慨道 “天下大局,差不多都已注定了……” 老太太笑着,有些调侃地说着 “今夜,我倒是说了许多以下犯上的话,若是让国君听见,怕是得人头落地了。” 李牧安抚道 “母亲,今夜你病着,别说那么多话了,待病好了,我再听您的教导。” 可老太太紧紧抓着李牧的手不放,郑重其事地问 “牧儿,你能答应母亲一件事吗?” “您说……” 李牧不知何事,显得有些意外,母亲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 “你曾经说,式弥与秦国的公子赵政有过约定,一年后赵政来接她回秦,若是……赵政违约没来,你能不能……娶她?既然约定不存在了,她就是自由自身,你能不能,尝试着去爱她呢?” 李牧显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要求,叫自己如何答应,面对式弥这样一个少女,自己怎会有这般心思。 可老太太紧紧抓着李牧的手不放,再度说道 “我知道,我不能要求式弥这么做,我是在强人所难,是在让她为难,可是……牧儿,待约定不存在了,你能不能做那个护她一生周全的人呢?她在赵国,无依无靠,你能不能看在母亲的面上,尝试着去爱她呢?你……难道真的没有对她动过心吗?” 第88章 夜晚谈心 “我……” 李牧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是我儿,我看的出来,你待式弥与其他女子不一样,从前国君给你做主,将相国之女许配给你,你都拒绝,你对于不喜欢的人,向来拒绝的干脆,可你从未真的将式弥拒之门外过,你无法放下她,无法不去帮助她,这……难道不也是一种爱吗?” 李牧欲反驳,这时,式弥却端着热腾腾的粥进来了。 “老夫人,可醒了?” 她笑着,面容虽有些困倦,可眼神仍是闪闪发亮。 见她进屋,李牧连忙起身行礼,方才母亲说的话一直在脑海中盘旋着,导致他现在根本无法直视眼前女子。 “李将军,老夫人如何?” 式弥走近,李牧慌着神从床头退去了床尾坐着。 “嗯,已经好了许多,现在都还能跟我聊上几句呢。” 李牧眼神闪躲着,全落在了老夫人眼中。 式弥温柔地笑着,走到老太太床前弯着腰,轻声询问道 “老夫人,粥煮好了,是现在吃呢?还是待会儿?” 老夫人此时容光焕发,完全没有病怏怏地模样,她自己撑起身子,笑着说道 “我现在就吃,都饿的发慌了!” 李牧与式弥见老太太要起身,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扶,李牧见她伸手,连忙又将手缩了回去。 “谢谢你今日照顾我母亲。”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道谢,语气稍显磕绊。 温热的粥,拌了些小菜,在冬日的夜晚,是最好的良药,因为由式弥亲手喂的,老太太一开心,连喝了两大碗。 式弥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说 “烧退了,老夫人果然还年轻呢!” 两人伺候着老太太睡下后,李牧见都快到下半夜了,问道 “要不要派辆马车将你送回去?今日实在留你有些晚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式弥替老太太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从床前退了出来,见老夫人睡得安稳,式弥也终于安心了些 “我今夜,就留在这里,待明日天亮了再回。若是不看着老夫人完全康复,我也不安心。” 式弥见不早了,又说道 “李将军公事繁忙,就快去歇息,这里有我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可是……留你一人,燕太子可放心?” 式弥点点头 “出门时就跟燕丹哥哥说过,若是李府需要,我今夜大概不会回去了的。” 她又催促道 “将军从刚才进屋,官服都未换下,就先去歇息,若是有事,我再来叫您。” 见她执意如此,李牧也不好推却,只能再次说了声谢谢,走出了房门。 冬至的后半夜,不知不觉下起了一场雪,纷飞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了屋顶上,整个李府都静悄悄的,式弥见老太太睡得安稳,又添了些炭火,见天也还未亮,便趴在一旁小憩片刻。 回屋的李牧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睁眼望着穹顶发呆,方才母亲的话令其辗转难眠,也实在放心不下母亲的病情,又起身,伴着雪,再度去了老太太那里。 轻声推门而入,见式弥已经睡着了,李牧去看了眼母亲,见母亲睡得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已经退烧了,李牧这才放心了些。 他见冬日的夜晚,式弥趴着睡去,也不便打扰,只是将身上搭着的披肩轻轻盖在了她身上,正欲离开,式弥却醒了。 “李将军,怎还未睡?” 式弥揉着惺忪的睡眼,瞧着李牧正欲离开。 “有些不放心,所以又回来看看,姑娘若是困了,就去其他客房歇息,我母亲看样子已无大碍了。” “还是得有人守着,交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式弥看了眼外头 “天也差不多要亮了。” 两人闲坐着,屋内被炭火烧的暖烘烘的,虽是老相识,可忽然在同一个密闭空间内相处,这两人却无话了。 也不能总沉默着,李牧犹豫片刻,捡了个话题 “最近,燕太子如何?” 式弥无奈笑了笑 “还是老样子,整日颓丧着,也听不进劝,身子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心里头难受,如若赵国肯放他回去,必然马上好了。” 式弥看了眼李牧,询问道 “赵国……是不是最近都无意向放燕丹哥哥回去呢?” 李牧哑口无言,只得无奈一笑 “我不能骗你……最近,国君确实无此意向……并且……据说燕国开始了内斗,大抵也同样水深火热,管不了燕太子了。” 式弥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万千 “将一活生生的人禁锢着,让他蹉跎了岁月无法实现理想抱负,当真是酷刑了。” 李牧见她一直为燕丹担心着,有些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与嬴政约定一年时限,若是……他没有履行约定,你准备怎么办呢?留在赵国与燕丹继续生活吗?” 李牧的问题,让式弥一愣,她直直盯着李牧,倒叫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怎么?我,是不是问的有些僭越?” “不……” 式弥连忙解释 “我只是有些意外,李将军从未问过我与嬴政的事,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了。” 李牧自然不能说,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因为母亲的那些话,从前他哪里会去想这个问题,式弥留不留在赵国,她会不会去秦国,都跟自己无关,可是今日母亲提及,李牧倒有些好奇了。 式弥笑了笑,语气温柔 “最近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若说,我从未想过嬴政会失约,您信吗?” “从未想过?难道你与她的约定,是一时冲动而定的?” “倒也不是一时冲动,只是我内心的答案告诉我,嬴政不会失信于我的。所以,我才能安心呆在赵国……若是……” 式弥想了想,有些自言自语的轻声感慨道 “若是他真失信于我,倒也符合了我对他的历史印象了,也许,他真的是残酷,暴虐之人……” 两人聊着,天也逐渐亮了,晨曦越过窗子,照进了屋内,这一夜,没有想象的那样漫长。 “我去看看,老夫人如何。” 式弥起身走到老太太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突然心头一凉! 第89章 生与死 “李,李将军!” 式弥声音颤抖,忽地带着哭腔,她踉踉跄跄走到李将军身边,拉过他的手 “老夫人,老夫人她……” 李牧见式弥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他连忙跑到母亲床边。 “母亲!” 他喊了声,拉起老夫人的手,却发现那手,早就没了温度。 “母亲!母亲!” 随着李牧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起,李府又再一次“热闹”起来! 原以为老夫人已经逐渐康复,没想到在睡梦中就这样撒手人寰了……一切令所有人始料未及,以至于让李牧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伤心,今夜与母亲的谈话,她笑得那么开心,她的嗓音洪亮,她的思维仍旧清晰,她与自己侃侃而谈,哪里像是要归去的模样! 式弥站在老夫人归去的床榻前,看着呆愣地坐在一旁的李牧,泪如雨下。 这是式弥,第一次在战国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那么刻骨铭心,那么令人难忘,她看着几个时辰前还笑眯眯的老夫人,如今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不由让她想到,自己与现代社会的家人,何尝不是生离死别?! 只要一想到,自己永远的消失了,永远无法再见家人,对他们而言,自己不就跟死了一样吗?自己……竟也让他们尝到了这种肝肠寸断的滋味!! 她默默地站在一旁,无声流泪,一屋子奴才低声抽泣着,被急着叫来的郎中仔细再问诊了一遍,才走到李牧面前说道 “回李将军,老夫人的风寒,并不足以致命,老夫人,乃是寿终正寝啊……是在睡梦中去世的。” 生与死,就是瞬间,将人与人相隔,永远……都不会再见了,这一生……都不会再相遇了。 老夫人的丧礼,举办在邯郸下着漫天大雪之时。 式弥一袭白衣素裹,斜撑着把油伞,在燕丹陪伴之下,来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她看到李牧跪在灵堂前,向前来悼念的宾客行礼,见其面容憔悴,哪有寻常那股意气风发的模样。 如今李府,上下皆是挂满白色挽联,从主子到奴才,无不写满愁容,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更显凄凉。 “节哀……” 燕丹与式弥给老夫人上完香,朝跪在一旁的李牧行礼,李牧没什么表情,似乎还未从母亲突然离去的错愕中惊醒过来,他没有哭,只是眼底泛青,不用猜也知道,他已经连续好几晚没有入睡了。 式弥从走进李府开始,眼眶中的眼泪就在不断打转着,她怎么也没想到,陪伴老夫人的时间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月,原本以为可以久一点,原本还想着开春去踏青,夏日去溪边,秋日去赏枫,再到大雪纷飞之时,两人如从前那样,去茶馆,点一壶热茶,就这样安逸地坐在茶室里,望着街上人头攒动。 还以为……能有许许多多的四季可以相伴。 见式弥眼睛有些红肿,李牧知道她难过,即便自己心痛到无法言语,却还是开口安慰道 “母亲最后的日子,有姑娘你相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母亲曾说过,这一生都没有任何遗憾的,她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幸福这个词,包含了多种意思,如果一个人在临终之时,能回忆起的,都是开心的过往,那么,她就是幸福的。 今日前来悼念的宾客,自然还有赵炎赵太子,他受国君嘱托,亲自前往,也可看出国君对李家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赵炎虽是油嘴滑舌,色胆包天,可也是个分得清场合之人,今日他见式弥一身孝衣分外惊艳,那双眼睛愁眉不展,更是多添了一股忧郁之息,看的令人春心荡漾。 赵炎压着这股情欲,先向李牧表示节哀,又接受了在座宾客的行礼,见其眼神匆忙地寻找着式弥,看到她孤身一人往后院走去,就趁李牧心伤无暇顾及他时,急匆匆跟了过去。 如今的后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松柏在大雪纷飞之时,更显苍劲翠绿,这样强大的生命力,若是人能拥有就好了,就不会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了。 正当式弥望着湖面发愣时,而后传来了一阵嬉语 “式弥姑娘,好久不见了!” 见那赵炎一路小跑过来,式弥连忙擦干了眼泪,恢复了往日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太子……今日你也来了。” 她向赵炎行礼,赵炎见了更是心花怒放,双手正欲去扶,式弥连忙闪了下,淡淡地说 “今日心情不佳,太子若是不想式弥冲撞了您,就请自重。” “好,好……自重,我知道自重!” 赵炎嬉皮笑脸的笑着,竟难得露出了几分羞涩,他结巴着又问道 “你怎么来了?何时与李将军这么熟的?” “只是几月前,受李将军托付,来照顾老夫人……故而熟识。” 式弥并不想与他多言,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 “你,伺候他母亲?” 赵炎一愣,怎么李牧从未与我提过?难不成…… “你……” 赵炎一急,忙问道 “难道你假借照顾老夫人为名,实则做了李将军的妾室?” 式弥一听此话,都不知眼前这个愚蠢太子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真是令她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只是拿银钱照顾老夫人!就像是他雇来的仆人!什么妾室!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今日这般场面,我也对你不客气了!” 式弥一甩袖子,又没好气地说道 “我告退了!” 她挤了一下赵炎,从他面前闪过后,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燕丹来寻她时,正好在庭院碰见了许久未见的赵炎。 赵炎早已听闻燕丹想回故土,从而郁郁寡欢,整日萎缩在家中,如今见他,虽还是从前那股文质彬彬的模样,可眼神却变了许多,没有了从前那股充满希望之感,反而是忧郁不已。 “燕丹,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燕丹向赵炎作楫,甚为无奈 “托太子的福,倒也还说的过去。” 第90章 母子天隔泪潸潸 赵炎见式弥离开,欲追上去,燕丹自然知晓其心中所想,今日场合实在不宜惹事,也不想与他纠缠,无奈之下,燕丹只好寻借口,拖住赵炎的脚步。 “太子,不知最近燕国可否有派使臣送来消息?我何时能回?” 燕丹自然知道自己归国无望,只是寻个借口拖住赵炎脚步罢了,可谁知赵炎听了,反而趾高气昂起来。 见其一副目中无人模样,大摇大摆的往燕丹面前走了两步,鼻腔里发出了几声轻微的不屑,在他眼里,燕丹的这个问题既好笑,又悲哀。 “燕国最近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管到你这个远在赵国的质子?你这燕国太子迟迟无法回去,你的兄弟手足自然为了太子之位自相残杀!都……迫不及待想要取代你呢!!” 面对赵炎的冷嘲热讽,燕丹表现的出奇平静,因为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他也明白,自己快要成为一枚弃子了。 “那……赵国可有意向放我回去?” 燕丹表情麻木,声音也无任何感情,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迫切而又满怀期待了,他的心,早就在无尽等待中枯萎。就如今日这雪天般,早就冷到了极点! 赵炎笑道,语气极尽嘲讽 “怎么会放你回去呢?我还没有跟你们玩够呢,怎么舍得让你们回去??” 赵炎想了想,一股子坏水又涌了上来,他略带玩味又邪恶的语调问道 “你与式弥以兄妹互称,同住一屋檐下?” 燕丹见其突转话题,又谈及式弥,几分不悦感也随之而来。 “是!” 他没好气地回复道 “你们……真以兄妹方式相处?” 燕丹瞟了一眼赵炎,见其莫名兴奋。 “那是自然!” 赵炎冷笑了两声,再度说道 “你为赵政信守承诺,这我不怪你,你燕丹毕竟也是正人君子……如果……” 他压低了声音,猥琐地问道 “如果,你能抛开你与赵政的情谊,将式弥献给我,我保证让我父王放你回去!如何??我向你保证!” 此话一出,燕丹怒火中烧!他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忽的涌出一股杀意,他恶狠狠地瞪着赵炎,咬牙切齿般质问道 “你当我燕丹是什么人?我怎可能为了自由出卖朋友?太子……您未免太小瞧我了!!” “你急什么!” 赵炎也不悦起来 “又不是让你立马答应!那赵政自己回秦,与我们赵国相隔十万八千里,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他回秦早就享受荣华富贵了,身边自然不缺美人,怎还会惦记式弥!怕是……也把你这难兄难弟给忘了!” 赵炎不屑地哼哼了两声 “怕就是你这蠢货念念不忘!” 燕丹受辱,气愤填膺,他恨透了眼前这个小人,也恨透了将自己困住的赵国,如今生活,式弥是自己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希望,是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自己怎么可能为了回燕将她送给眼前这个小人! 燕丹咬着牙,向赵炎作楫,语气甚是不悦 “燕丹还有要事,就不多打扰,告辞!” 他转身就走,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赵炎,急匆匆地跑去寻式弥回家,此时此刻,他不想别的,只想式弥跟自己回家,今日大雪,可也想与她在屋中烤火聊天,不管外头多么纷扰,只要式弥在,一切都是令人安心的,未来也依旧有所期待! 式弥急着步子回大堂,必经之路就是老太太原本住的屋子。 走到这里时,仍让她有些恍惚,仿佛老太太还住在里头,当自己走近时,那位面容慈祥的老人就会扬着笑脸迎接自己。 “式弥,你来了……” 她总是这样温柔又亲切的与自己打招呼。 天人永隔,多么悲痛。 式弥强忍着泪水,往原先老夫人住过的屋子走去,走近一看,才发现门半掩着。 式弥一愣,恍惚之下竟脱口而出 “老夫人,您……在吗?” 说出这句话后,式弥才自嘲道,如今哪里还能再见呢?怕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再见了。 式弥轻轻推开门,看到里头的陈设如同从前,仿佛屋子的主人从未离开过那样,就连原本生活过得气息都仍旧存在着。 当式弥走到老太太原本睡过的床榻前时,看到一个人影坐着,吓得她一惊,本能地喊了出来 “呀!是谁?” 昏暗的屋内,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式弥远远地站着,脑中嗡嗡直响 难道……老夫人显灵了?她仍有留恋?魂归于此? “式弥姑娘,你怎么来了?” 传来的声音,竟然是李牧,见他起身才露出了高大的身形,式弥的心狂跳不止,还以为见鬼了。 “原来是李将军在此,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我母亲来了?” 李牧从床边离开,走到窗下,一缕昏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分外憔悴,眼里没了光,看起来疲惫不堪。 “是……我以为……老夫人显灵了。” 式弥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即便苦涩,也不想再让李牧跟着伤心了。 自从母亲离开,李牧从未哭过,也未崩溃过,他表现的太过平静,以至于式弥觉得他是否还未从母亲过世的事情中晃过神来。他大抵,还沉浸在母亲还未离世的幻觉中。 如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李牧抚摸过老夫人先前用过的桌案,那摆在桌案前的妆奁铜镜,用过的餐具茶杯,都令他无不怀念着自己的母亲。 “我母亲,在最后几月的人生中,有式弥姑娘陪着,她相当开心呢,每天都挂着笑容,与我说今日去了哪里,昨日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没想到最后……是式弥姑娘在为我尽孝。” 李牧分外感慨,却惹得式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都擦都来不及。 “可是……李将军才是最珍惜老夫人的人啊!她定是因为有你的陪伴,人生才能过得如此幸福满足,这一切,旁人无法满足,是只有李将军才能给的,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你而产生的,李将军,才是老夫人最挂念之人。” 第91章 初心方始 外头的雪沸沸扬扬下着,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在老太太屋内的李牧与式弥,也沉浸于巨大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李牧看似平静,内心实则波涛汹涌,他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这一股无力感,即便想大哭,想大吼,可这样的举动,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是不爱母亲,而是……觉得她根本不会离开。 式弥就站在他面前,今日的她,白衣素裹,未施粉黛,只是简单绑了一把发髻,鬓角斜簪着一朵白花,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日子里,她纯洁而又美好,不掺染世间任何一抹黑暗。她离得自己那样近,触手可及。却又那样远,无法触及内心。 李牧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面容上细小的变化,他看的到式弥的眉毛微微抖动着,看的到她眼睫毛像是蝴蝶振翅般轻柔煽动着,那一双饱含了众多留恋与不舍的双眼,此刻泛红,有晶莹的泪水即将滚滚而下,李牧瞧着她抬起右手,轻轻擦去了眼泪,随后,就瞧着她那两片像是桃花似的双唇蠕动着,而后,就能听到一阵略带鼻音,却温柔沉静的声音。 “李将军,一直是老夫人最大的骄傲!我与老夫人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即便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即便我们玩的有多闹腾,可是老夫人每日必提及的话题,那一定是您,一定是关于您的过往……” 她的声音很好听,李牧此时有些无法控制地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起来。 怎么……从前没有发现,她说话的语调,说话的方式,有些轻柔,语调有些清冽,如今虽是冬季,却也分外沁人心脾。 他不语,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站着,聆听着眼前的少女,说出那些令自己温暖又悲伤的话。 “您从小到大,几岁学会的骑马,几岁会开弓,做过哪些调皮的事,第一次领兵出征,第一次获得国君信任,第一次立下大功……这一切的一切,老夫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您一直……是她唯一的骄傲,她曾告诉我,她能拥有您这样一位杰出的儿子,是她一生可为之骄傲!” 李牧笑了笑,有些惨淡。 “母亲与我最后的谈话,是在不断告诉我,她很幸福,她这一生无憾,她……好像提早预知到自己会离开一样,从前的她,不会说这些话语给我听,我们母子之间虽是亲密,却从来不提及幸福二字……没想到……” 式弥接话道 “因为她的人生,处处都是幸福,哪里还用的着提呢?若是提起来,怕是太多太多,一生一世也说不完。” 李牧,自认为是理性而又克制的,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失言失态过,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他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 可此刻,也许是此情此景令自己心里的防线有些降低了戒备,也许是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楚楚动人,令人想要怜惜,又或许……是母亲最后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式弥的,关于自己的,在此刻不断涌入脑海,令李牧有些混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当自己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双臂已牢牢将式弥拥入了怀中,久久不能平息……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式弥大感意外,她撞击到李牧那结实的胸膛上,听的到他胸腔内发出的心跳声,充满节奏而有力量。 一时间,世界都静止了。 李牧没有做其他,他将她牢牢抱住,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去拥抱一个女孩,比自己预想的要柔软的身段,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加轻盈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体散发的那一股,寻不到源头的淡雅香气,一切都一切……都令自己紧张不已。 从未有过如此感觉,李牧此刻才发现,眼前的少女自己无法放下她,无法忽略她的眼泪,无法忽略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无法不去想她的每时每刻。 可怀中的式弥,只当他是因为失去母亲而痛苦不已,这样的拥抱,也仅仅是想寻个依靠,寻个能发泄悲伤的发泄口罢了,式弥并没有去多想,她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位大自己十五岁的将军,此刻,正初次流露真情。 而眼前的这一幕,被站在窗外的燕丹撞了个满怀,他恰好看到两人相拥,他看到李牧那眷恋不舍的表情,看到式弥闭着眼,似乎也沉浸其中。 内心自然有一股火在不断喷发着,若是往常,自己一定会冲进去,将式弥拉开,并疾言厉色地以兄长身份呵斥李牧,即便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呵斥! 可如今,燕丹没有这样做,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两人的拥抱,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或许,我也可以将式弥占为己有呢?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而又丧心病狂的想法,燕丹明明知晓自己不能这么做,却又忍不住思考,如果李牧能有拥她入怀的理由,那我呢?我的理由不是更加充沛吗? 若是嬴政失约,再加上同一屋檐下的相处,这般日日相见的时光,即便有了感情,也可被原谅? 燕丹内心波涛汹涌,他的脑子嗡嗡直响,他看着这两人沉浸其中,未打扰,而是匆忙离开,在他心里,式弥的位置,已经不可抗拒地发生了变化。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在凄凄惨惨的冬日里,与最爱的人做了告别,在春日之中,又将迎来了勃勃生机。 自从老太太去世后,式弥也未再去李府,即便李牧告诉她,仍可以给她寻份工作留在府中,式弥还是拒绝了,当然,这其中有李牧的私心。 春日里,阳光正好,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 这一日,式弥托燕丹的话,来李府打探回燕国的消息。 如今正午十分,李牧一人躺在后院树丛小憩,他寻了棵树躺下,迷迷糊糊睡去了。 忽的,在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恍惚间,他睁眼,只瞧见日头正好,眼前一片光亮,令其看不清眼前景象。 然后,他才逐渐看清,是式弥捧了一把海棠花,正洋洋洒洒的将花瓣散落在自己身上。 “李将军,原来您在这呢,可让我好找。” 她笑着,如同这幅春景一样。 第92章 施夷献计 迎来初春的这一年,嬴政也即将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而此时的嬴政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人生过往,他所做的一切,都将被后世之人津津乐道,他自然也不会想到,他所做的任何决定,会开始孕育起了一个全新的朝代,这个决定影响,至今两千年! 寒冬来临时,子楚的身体状况倒还说的过去,可这冬日刚过,初春刚刚来临,子楚就被一场倒春寒给扑倒了。 这下子可忙坏了赵姬跟越姬两人,她们铆足了劲在子楚的病榻前照顾,表现的体贴入微,为其能早日康复而不断虔诚祈福,所有的一切,只为那太子之位罢了。 可子楚虽是病着,脑子也不至于糊涂,太子之位迟迟未定,他仍旧在嬴政与成蟜两人之间犹豫徘徊。 吕不韦见他优柔寡断,自然要谨言。 君臣两人想要谈会儿话,可赵姬与越姬时不时就要跑来嘘寒问暖,坐在一旁的吕不韦甚是尴尬,这两人,铺开了看,基本上就是半斤八两,那越姬虽是温柔似水,可过于关怀备至,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倒像是掺了过多蜜糖馅的糕饼,腻得慌! 越姬跪在子楚床前,又是递吃食,又是不断诉说自己如何期望国君能康复,时不时又提及两句成蟜,好让子楚知晓,在他病的这段时日里,孩子很挂念他。 吕不韦不语,也不看,只是撇过脸去,想要笑这一出演技拙劣的戏,又觉得自己实在失礼,只好硬生生憋着,恐憋坏了他这把老骨头! 越姬泪盈盈地起身告退,丝毫不当在场的吕不韦是回事,直接无视了他,数日前,越姬曾想拉拢他的心,却被吕不韦果断拒绝,为此,越姬就这般记恨上了他,若是吕不韦敢做出任何不符相国之位的事,越姬定不会放过,狠狠参他一本! 子楚见越姬退了出去,虽是觉得有些吵闹,可那笑容明显也觉得幸福。 “孤拿她实在没有办法,明知道她这般殷勤是为了蟜儿,可孤也实在无法拒绝她这股热情。” 吕不韦笑笑,说道 “越姬向来贤惠,也一直倾慕与君上,君上此次病倒,她即便是为了公子,但也是有几分真心是为了君上的病情而担忧。” 子楚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孤原本已决定将太子之位给政儿的,我与他相处时日虽不多,可我也能看的出来,这孩子有天人之姿,虽是少言寡语,可该读的书,该懂得治国之道,全部都只晓得清清楚楚。” 他看了眼吕不韦,又缓缓说道 “政儿为了蟜儿拼命,想必也是顾念手足之情的,若是将大秦交给他,想必政儿,也不会对越姬蟜儿赶尽杀绝的。” 赵姬虽不愿出力伺候国君,可眼前形势已然到了最关键时刻,即便自己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咬咬牙忍过去。 正当她想端着一些点心与补药去子楚寝宫时,却被施夷拦下了。 “娘娘,您若天天只用这些事拉拢国君的心,恐怕不够啊!” 赵姬如今分外器重施夷,当初她替自己颁回一局后,赵姬曾问她想要什么,是要珠宝,还是黄金。 可是施夷的回答令她出乎意料,她表示什么都不要,只想留在赵姬身边。 这句话,赵姬自然不信,只当是个笑话听过就罢了,可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对没有任何赏赐的赵离姜,她仍是不断出谋划策,尽心尽力,这让赵离姜更猜不透她的目的了。 这世上,哪有不图回报之人啊!赵离姜心里跟明镜似得,她施夷此刻不寻求回报,是因为自己的地位还不足以给她想要的! “那你说,要怎么做?” 赵离姜瞟了她一眼,主仆二人相处许久,可仍分不清她到底是正是邪! 施夷笑道,语气分外自信,她细细分析着当今情况。 “这些熬药做点心的事,任何一个人都能办到,这种整日嘘寒问暖,只知道在国君面前哭哭啼啼,诉说想念之事,国君怕是见多了,早就不会挂在心上了!” 施夷见赵离姜沉默,又说道 “众多妃嫔都会做的事,娘娘再去做,岂不是显得太过多余?” “你可有了什么主意?” “主意自然有。” 施夷笑着说道 “只是不知娘娘肯不肯了?” 赵离姜轻哼一声,不屑道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肯不肯?若是哪日国君突然就去了,最后都未确定谁是太子,这大秦国岂不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秦宫,恐怕要血流成河啊!” 施夷眼神笃定,她笑道 “娘娘有这般觉悟,倒也不难办!” “什么主意?你倒是快说!别卖关子!” 施夷望着赵离姜,笑的有几分奸邪 “娘娘应该有听过这个典故?昔日介子推为了救晋文公,可是愿意割自己的肉给主公吃的,就因为这一点,晋文公对误烧介子推一事耿耿于怀,懊悔不已,为其建庙,甚是为了纪念他,以他死的那一日定为寒食节……” 施夷说的那么平静,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让赵离姜毛骨悚然。 “你,你该不会……让我割肉放血,给子楚吃?” “娘娘只需忍会儿痛,割那么一小片肉作为药引,就说听信民间妙方,以人肉为药引,定能使国君药到病除,国君原本就心软,若是知晓娘娘肯割肉,必大受震撼!” 赵离姜心跳的飞快,不知道该不该做这决定,施夷此计,就跟苦肉计一样,以自己的一块肉,来稳固嬴政的太子之位! 见其不语,施夷又说道 “公子可否继承大统,娘娘日后能否荣华富贵,就看娘娘……舍不舍得身上那块肉了!” 赵离姜咬着牙,脑子乱极了,割肉放血,实在无法想象!她看着施夷,眼神中仿佛在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娘娘……” 施夷抽出一把匕首,再次说道 “大秦江山,是否归于公子,可全靠娘娘了!” “若是……区区一块肉,能赢的国君的信任,别,别说一块!就算多剐我几块!我赵离姜……也肯!” 第93章 割肉放血 明晃晃的刀就放在眼前,赵离姜看着这锋利的刀刃,冷汗直下! 要亲手割掉自己一块肉!这么丧心病狂的事,自己也能下得了手??可是……如今又没有其他选择! 她看了眼施夷,见其神情淡定,面对即将要发生的血腥事件,她根本不以为意。 这个丫头片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她虽然能为自己出谋划策,可她到底是正是邪?赵离姜根本摸不透施夷的本性。 “娘娘,还不动手吗?国君今日要用的药已经熬上了,若是再不快些……恐怕来不及了……” 施夷又将刀亲自递到了赵离姜手上,赵离姜望着自己白皙的肌肤,没有任何瑕疵,她内心煎熬着,犹豫不决,那握刀的手颤抖不停。 “你,你说的对,若是现在不下狠手,彻底打败越姬,若是让她的孩子代替了政儿,等国君一去,我们娘俩怎可能还会有安稳日子!” 她颤抖着手,闭上双眼,心一横,举起刀就往手腕刺去! 可刀刚刚举起,却被施夷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你……” 赵离姜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割肉,却又被施夷制止。 “你做什么?” 见她笑几分奸邪,赵离姜不懂其意。 “娘娘乃是万金之躯,奴婢怎可能真的要娘娘割肉呢。” 她的语气轻松,仿佛戏耍赵离姜般,这令其怒火中烧。 “割肉,也不过是为了让国君的心更倾向于娘娘,何须要娘娘亲自动手呢。” 她将一份包裹着荷叶的小包裹扔在赵离姜面前。 “奴婢方才这样说,只是想看看娘娘到底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为了公子仕途,娘娘愿不愿意牺牲自己,如今……奴婢也已看到娘娘的决心了!往后,奴婢会更加为娘娘效力的!” “你!” 赵离姜气的不行,双眼怒瞪施夷,可对方根本不带怕的! “里面是什么?!” 她没好气地质问道。 施夷笑着边解开包裹,边说道 “奴婢以一金为价,买了宫中奴才一块肉,待会就用这块肉掺着药烹制。” 赵离姜大惊失色,见那包裹马上要被打开了,她尖叫着制止。 “别打开!别给本宫看这脏东西!快快扔进药罐里!” 赵离姜花容失色,额头冷汗直下,她瞧着施夷就像是疯子似得,实在太过癫狂! “你敢把这脏东西放在本宫面前,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施夷哪里会受此威胁,她仍旧微笑着,见赵离姜反感,只好又将那块肉包好。 “待会儿药煎好了,奴婢陪娘娘一起去。” 赵离姜瘫坐在榻上,一边抚着胸口平息惊吓,一边死死瞪着施夷,想杀了她的心油然而生。 可赵离姜还未抚平惊吓,施夷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过赵离姜的手,将放在桌案上的匕首高高举起,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锋利的刀刃就割开了她细嫩的皮肤,只听见赵离姜一阵惨叫,随后……桌案上鲜血撒了一片! “你,你……你想杀我?你这个狗奴才!” 赵离姜见手臂血流如注,分外骇人!只感觉到浑身倒抽了一股凉意,她被施夷吓坏了,竟然忘记喊人,只顾捂着伤口,痛的她牙关直打颤! “你……不是说要帮我……你……” 赵离姜看着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相比起她的张皇失措,施夷可就淡定多了,她甚至连眉头都为皱一下,而是平静的拿出一卷白布,又替赵离姜包扎好伤口。 “娘娘受累了,奴婢若是不这样做,娘娘怎么能在国君面前演好这出戏呢?只有痛过,才能更好发挥娘娘有感同身受的演技呀!” 赵离姜压不住火,抬起另一只好手就想打她,可却被施夷一把抓住。 她笑着,温和地说道 “娘娘,时间到了,奴婢陪娘娘去国君那儿……” 直到此刻,赵离姜才明白,自己找了个不得了的谋士,这个施夷,不管用任何手段都威胁不了她!自己是她的主人,可她却肆无忌惮,不仅戏耍自己,还敢不过问一句就刺伤自己!这般荒唐的事她竟然也敢去做! 赵离姜虽是气的不行,可如今情况,也令她无法离开施夷的帮助。 “好……” 赵离姜咽下这口气,强壮镇定地说道。 吕不韦见赵离姜温柔似水地喂子楚吃药,坐在一旁的他竟然心升一股莫名的醋意,虽是不悦,也只好假装无事。 子楚斜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脸色甚是不好,可见寻常泼辣的赵离姜,如今也这般温柔,心中也是荡漾着一股暖意。 “你怎么眼眶红红的?哭过了?” 子楚温柔地询问道。 赵离姜自然也不放过这次“表演”机会,见她噙着泪,缓缓说道 “君上病了好些日子,一直不见好转,妾身实在担心。” 子楚见其泪眼婆娑,连忙拂袖安慰 “都是老毛病了,时常好好坏坏的,只是这次……病情来的猛了些。” 他喝了口药,略微皱了皱眉头 “今日这药,怎么味道……有些奇怪?” 站的略微有些远的施夷一听,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禀君上,今日……今日这药……” 她假装心慌失措模样,还未等施夷说出口,赵离姜又假惺惺制止 “你这奴才!国君未问你话,你竟敢擅自回应!” 子楚见赵离姜似乎有意隐瞒什么,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语。 “方才你想说什么?你说……” 坐在一旁的吕不韦不知这主仆俩卖的什么药,只当赵离姜又安排了什么温情剧本。 施夷没了寻常那股桀骜不驯模样,反而变得敬小慎微,毕恭毕敬地轻声回应道 “回,回君上的话,娘娘不知哪里听来的民间偏方,说要是有人缠绵病榻,身体迟迟不见好转……就,就以人肉做药引烹制,定能药到病除……” 此话一出,子楚与吕不韦大惊失色,原是斜躺着的子楚更是直起身子,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离姜……此话,当真?” 子楚不敢相信,他看着赵离姜,又问道 “难道,你为了孤的病,竟不惜割去身上的肉?” 第94章 施夷的野心 赵离姜不语,只是默默流泪,跪着的施夷又立马补充道 “若是君上不信,可以看看娘娘右手手腕,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呢!” 子楚颤颤巍巍地抓过赵离姜右手,竟真的看到手腕那一层厚厚的纱布,还往外渗着血呢! 此举动,连老谋深算的吕不韦都瞒过了,他见赵离姜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保国君平安,他被深深地震撼了,见她手腕有伤,也不免心疼。 可是……如今局面,自己是连一句安慰她的话都不能有,原本惊起身的吕不韦,片刻冷静后,只得默默坐下 “赵姬娘娘对君上的心,真当是人间难得的真情啊……” 他只能这样说,其他话,吕不韦一句也说不出口。 赵离姜此时才泪眼婆娑。 “你,你怎么那么傻,若是此方法有效,那怎还会有那么多人无药可医呢!” 子楚自然心疼,他从未想过自私自利的赵离姜,会为了他甘愿伤害自己!见着渗血的纱布,他分外心疼。 “妾身哪里能想这么多!只要君上能康复,别说一块肉,就算将妾身身上的肉通通剜去!妾身也心甘情愿!” 施夷看着演技出神入化的赵离姜,已经知晓国君深信不疑了。 见他们两人拥抱着,吕不韦心里不是滋味,只得示意施夷退下,自己也默默告退,不再打搅。 吕不韦与施夷退出了寝宫,施夷见吕不韦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原是想安慰两句,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这个义务,就向其行礼后便告退了。 此时的施夷,心情好极了!这种稳操胜券的感觉实在令人兴奋。她扬着自信满满的微笑,急着步子往回走去,可在回程的路上,竟然看到了嬴政一人坐在亭中,见他手伤还未好,仍旧挂在胸口处,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 正当她想上前跟嬴政打个招呼时,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从后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别动……” 伴随着长剑那股冰冷的触觉,而后传来的是王翦的声音。 施夷惊讶的表情也只停留了一秒,随后,她就又恢复了往常那股气定神闲模样。 “王大人,这是做什么?别来无恙啊!” 见其语气没有惊慌,王翦倒也不意外。他的长剑抵着施夷喉咙,只需轻轻一划,必定使其尸首分离! “施夷姑娘倒是如从前般的淡定。” 这两人,经过上次马厩一战,而后的每一次见面,施夷就未再跟王翦多言一句。 “如今娘娘得宠,我自然淡定安心。” 脑后传来了王翦一阵蔑视的轻笑 “今日……娘娘敢割肉,好拉拢国君的心,想必也是姑娘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 施夷正要回头,谁知王翦上前走了两步,那把长剑也未有想要离开脖子的意思。 “别乱动!刀剑无眼!” 王翦看了眼不远处的嬴政,一人坐在亭中看竹简,随后又对施夷说道 “我有话问你,不想死就乖乖跟我来!” 施夷原本想和他打一架,可瞧见远处的嬴政,实在不妥当,这里又是人流密集之处,时常有奴才经过,若是被发现,也是自找麻烦!她犹豫片刻,软着嗓子说 “既然王大人这般热情,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翦将剑收回剑鞘,施夷这才转身,还对他微笑,也没要逃走的意思。 “那么请王大人寻个清净之处。” 两人寻了个秦宫偏僻之处,王翦才开口问道 “你为何要不惜任何手段帮赵姬?你……的目标不单单是金银珠宝?若只为身外之物,上一次你帮她,若是开口邀赏,我想赵姬不会不答应的。” 施夷笑了笑,不屑道 “我岂会要这些身外之物,我要的……是比珠宝金子更耀眼的东西!” 王翦想了想,有些疑惑 “你……不要钱,难道……要名利?” 见其笑容布满野心,王翦试探性地问道 “你该不会以赵姬为跳板,让她引荐你,做国君的姬妾?” 此话一出,施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她仰天大笑,笑容实在夸张,王翦更是不明真相。 “难道不是?” 施夷夸张的笑着,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擦眼泪说道 “我以为王翦你武功高强,没想到这想象力,也比常人丰富!这国君不知何时就归天了!我要做他的宠妃有何意思?” 王翦见自己被鄙视,有些生气 “那是为何?” 施夷大笑着,好不容易收声,她捂着肚子,向王翦走了两步,眼神露出了对权利的渴望,眼前的女人虽是妙龄少女,可这眼神,根本就是个老奸巨猾的女妖精! “我要的……是天下之权!我要的!是能名留青史!这些……赵姬和子楚怎么给得了我!” 王翦瞪着双眼,见她面目狰狞 “天下之权,何意?” 施夷冷笑了两声,缓缓说道 “王翦大人,天下格局要变了,你知道吗?这秦国……要落入你家公子嬴政手上了……” 王翦一怔。 见其不语,施夷笑着,再次说道 “这天下,很快就是嬴政的天下了,我自然要通过他的母亲赵姬,一步步靠近未来的太子啊……” “你……莫不是想通过赵姬的信任,成为……公子的妃子?” 施夷捂嘴笑道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在王翦面前,施夷根本没有想要隐藏野心的意思,她悠悠说着 “我在秦宫,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而存在的!我等来了赵离姜,等来了嬴政,我要以赵离姜为跳板,接近嬴政,让他爱上我,当然,我也会尽心尽力扶持他坐上太子之位,坐上国君之位!我要的……岂会是妃子姬妾的位置?妃子想封多少都可以……我要的,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之位!” 如此野心勃勃的女人,实在令人心惊胆寒,眼前的少女竟然将自己的路铺的那样远,她一个默默无名的婢女,竟然妄想做未来国君的王后! 王翦被震的哑口无言,施夷笑着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天真了?此事比登天还难……不过,你可以完全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做那个能与嬴政一样,为后世之人所津津乐道的王后!” 第95章 美人计 王翦听闻她要做王后,虽是惊讶,但又有有些如释重负之感,见他笑容变得轻松,连语气都变得欢快了。 可在施夷看来,王翦就是瞧不上自己,他的笑容,分明就是鄙视,鄙视自己不自量力。 “如果你要做王后,我还是得多嘴一句,劝你放弃。” “怎么?你认为我不配?” 施夷眉毛一挑,气哄哄地看向王翦。 “配不配的,我哪里敢妄下定论,只是……我们家公子原在赵国时,就有一位相当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女子?你是说现在十二岁的嬴政,有了喜欢的人?你在开什么玩笑?!” “公子过了岁旦,已经十三岁了。” 王翦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玩笑,我虽只见过那女子一面,但我们家公子,似乎对她非常迷恋,至今也是念念不忘……” 施夷冷笑了两声,也不觉得受了威胁,而是解释着 “这倒也不是什么惊讶之事,毕竟我又没指望你们男人能一心一意,我也未想过能与嬴政过上举案齐眉的日子,他有喜欢的人倒也无所谓,只要我是坐上王后之位的人,管他有几个妃子,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面对如此回答,王翦都有些想要赞扬她的“豁达”了! “你喜欢我们公子?” 施夷一愣 “喜欢?你在斗争纷扰不停的秦宫里谈这俩字,未免有些太过单纯了!” 她看向站在眼前的王翦,略带调侃地说道 “王大人,您哪儿都好,您的外貌,您的身手,若要说起,倒蛮符合我的心意,只是……有一点,就让我有几分瞧不上您了……” 面对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对自己评头论足,王翦倒也不生气,反而跟着附和起来 “是吗?哪一点,就让你这般看不上我了?” 施夷笑着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饶有兴致地说了起来 “你,太过云淡风轻,看不上名和利,自然更加看不上钱财,虽说现在跟我一样在秦宫,为你们家公子费心费力,可是你这心……” 她伸手在王翦胸口处轻轻划了一个圈,略带玩味地笑道 “怕不是一天都没有在秦宫过,你的脑中,想的都是外头的世界,想着天高海阔的天地,想着浪迹天涯,无拘无束的日子,这样的生活……我施夷是不屑的,更是不会向往,但凭这点,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 王翦对这些越界的话并不生气,反而惊讶于眼前人能看出自己内心深处所渴望的自由。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你要是爱上我,我可会嫌你是个麻烦,会对你下死手哦。” 施夷见其不语,又补充道 “拦我王后之路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王翦哈哈笑了两声,朝施夷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不,我自然不会拦住你这项伟大的计划,只要你不伤害公子,我便没有插手的理由,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帮助公子成就他帝国大业。” 他行了礼后,未等施夷回应,又说道 “告辞!今日你帮了赵姬,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一件,我更是没有阻拦的理由。” 看着王翦离开,施夷自言自语地说道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一身本领,却在成就大业后,不要名利,全身而退了。” 她按照原来的路回去,瞧见嬴政还一人坐在亭中,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 虽然他归秦已经有些时日了,可自己还未有机会与他说上一句话,甚至接近的机会都还未寻到。 施夷躲在一颗树后头偷看着,想上去打招呼,却又寻不到理由,她太明白了,若是初次没给嬴政留下好印象,那往后想要攻略他的心,就更难了! 这时,嬴政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桌案边的竹简,见着竹简滚落一地,他弯腰想去捡,可右手伤着,根本没办法平衡身体,正当他起身想要改变姿势去拾竹简时,一位少女向她款款而来。 “公子,交给奴婢来。” 嬴政还未反应过来,就瞧见眼前的女子麻利地捡起了竹简,又将它们摆放整齐。 这是施夷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嬴政。 他真称得上美男子这一称呼了。 施夷不禁暗自感叹起来。 不愧是赵姬的孩子,拥有普通人绝不会有的龙凤之姿,虽还年幼,可气质卓然,不是寻常人可超越的。 施夷盯着嬴政,楞出了神。 他拥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虽有些疏离,有些阴鸷,盯久了有些让人胆颤,可是……却分外吸引人。 喜欢上这样一位伟大的人,也是时间问题? 真当施夷陶醉其中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卷竹简! 原来嬴政将手中的竹简挡在了施夷眼前,他低沉着嗓音地询问道 “你是何人?” 直到此刻,施夷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嬴政看呆了,不断向他靠近都未发觉,若不是嬴政出手制止,自己都快碰到他的鼻尖了! 面对没有界限感的陌生女人,倒让嬴政多了一丝不悦。 “谢谢你帮我。” 他未多想,而是转过身继续看起书来。 真是该死啊! 此刻的施夷肠子都悔青了!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今日如此好的机会,竟然一个不小心,就这般错过了!现在别说留个好印象,怕是成了痴汉怪女,能被正眼相待也就奇怪了! 境遇虽是尴尬,可施夷并未有离开的意思!既然上天安排如此相遇,那就自有他的道理。她安慰了自己几句,继续留在嬴政身旁。 见其未有要走的意思,嬴政更是觉得奇怪,寻常的婢女哪会像她这样毫无边界感! “你……还有何事?” 他操着冷淡的语调,倒令施夷忍不住兴奋起来,这样的声音,真真是帝王该有的! “奴婢,是看公子在看《孙子兵法》,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实在是奴婢僭越,还请公子恕罪!” 施夷收起了方才对待王翦那股盛气凌人的模样,变得小女人起来,她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就连语调都变得温柔起来。 “你,还识字?你有看过《孙子兵法》吗?” 第96章 三人行,各想各的心事 嬴政此话一出,施夷就明白了,自己从帮赵离姜至此,她竟然从未在嬴政面前提过自己只言片语,嬴政别说知不知道眼前奴婢识不识字,可能都不知道此人名字呢! 虽是生气,可施夷仍选择面不改色,低头回复道 “回公子的话,奴婢只是粗浅读过,略知一二罢了。” 这倒是引起了嬴政的兴趣,他从未知晓,原来女人也会看兵书。 “你倒是说说,你读了哪些?” 机会就这样来了?! 施夷此刻心花怒放,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前闲来无事读的孙子兵法,并不能说是喜欢,此刻竟然成了与嬴政建立联系的重要工具! 施夷仍毕恭毕敬地跪着,她虽是信心十足,却也不得不假装诚惶诚恐,她假意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嬴政见她支吾不语,又提醒道 “你若是有自己的见解,说便是,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怪你。” 他虽是冷面,但内心却又细腻温柔的,施夷还未跟嬴政说上几句话,就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即便他日后是那位一统天下的君主,却也是有副温柔心肠。 这……也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必须要牢牢把握! 只见施夷深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就像如今格局,七国平分天下,逐鹿群雄,不管哪国君主,都抱着野心想要吞并他国,连绵不断的战争,可到如今地步,也并不能说哪国占了优势,即便……” 施夷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看了眼前的嬴政一眼,见他那双威吓力十足的眼睛在瞪着自己呢!她赶忙移开视线,又说道 “即便,如今天下大势,已向秦国倾斜,但公子……仍不可以掉以轻心,排兵布阵,选拔可用可亲信的文臣武将,善于收买民心,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威望,这些……都是为了得天下而缺一不可的。” 略微有些局促,有些紧张的声音在亭中飘荡着,嬴政没有回应,施夷再次看向他,见其面无表情,阴冷着眼神,她犹豫片刻,又大着胆子说道 “公子,奴婢虽是一个小小婢女,可也知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若是,公子有需要奴婢出谋划策的地方,奴婢……必当尽心尽力!” 话毕,她将头埋得低低的,静等着嬴政的回应。 过了许久,才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了声响。 “你叫什么名字?” 此话一出,施夷顿时觉得自己朝目标迈出了一大步,好像已经看到了光明大道,她猛地抬起头,强压着内心的愉悦,仍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回公子的话,奴婢名施夷。” 施夷? 嬴政一愣。 施夷,式弥,这两个名字如此接近,令他的思绪一下子飞回了赵国,飞到了日思夜想的式弥身边。 已经快一年了,时间过得实在太快,又过于缓慢,已经一年未有她的任何消息了,也不知她到底好不好,在未见面的这一年里,式弥……到底有没有想起过我? 跪在地上的施夷见嬴政突然发愣,又怯怯地提醒道 “回公子,奴婢就是伺候赵姬娘娘的贴身婢女。” “是吗?” 嬴政再次看向她。 似乎……是有些熟悉,好像有在母亲宫中见过,但是何时见过的,嬴政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你起来,不用一直跪着。” 嬴政笑了笑,这一抹淡淡的笑容,却令做事雷厉风行,不计后果的施夷心头一暖,瞧着原本冷面的君主,笑容却又十分温暖,而且……有些可爱的少年气息。 正当施夷想借此机会再谈些孙子兵法时,一个人影闪现到了她身后,在她耳后悠悠地说了句 “公子,王翦有事耽误,来迟了。” 这句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施夷一跳,这般神出鬼没之人,秦宫之中也只有一人了! 她扭头一看,果然就是方才见过面,阴魂不散的王翦! 她怒瞪着他,眼神满满都是嫌弃与怒火,如今自己跟嬴政的氛围正好呢!这家伙来做什么?难不成知晓了自己的野心后,故意来搞破坏不成? 施夷怒气冲冲,却也不敢发作,她恐王翦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去,只能向其微微行礼后,转过身来不去看他。 “王翦,你去了哪里?可让我久等了!” 嬴政见王翦来,又换了副表情,不是原来那副带着戒备模样,而是由内心展露了笑颜。 王翦自然也不会戳破施夷的诡计,他只是略带深意地朝施夷笑了笑,似乎在告诉她,你如今这副装模做样的德行,实在好笑。 施夷的脸都快气绿了,可只得忍着! “方才我听你们在聊《孙子兵法》,我听见这姑娘似乎也略知一些。” “是,方才她确实这样说过。” 施夷瞪着王翦,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他不知道王翦是否会遵守承诺,不来管自己的王后之路。 此刻的她,心脏砰砰乱跳,恐如今的好开端,就被王翦给破坏了! 可是王翦只是笑眯眯地看了施夷一眼,随后就不去看她了,而是站在嬴政身旁说道 “女子熟读兵法,甚是难得。” 什么?难道他要帮我?施夷正欲喜上眉梢之时,王翦又笑着补充道 “只是……从未真正率兵打仗过,就算再熟读兵法,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的领军带兵,是要因地制宜,灵活变通,若是死守着兵书,怕会……得不偿失。” 他果然没有想帮自己的意思!而是借兵法讽刺自己没有实力统领千军万马呢! 施夷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翦一副小人得志模样,佯装着什么都不知晓,还故意问了一嘴 “姑娘方才说要帮公子?请问要如何帮呢?” 施夷外表看似平静,内心早就波涛汹涌了!她已暗暗下了决心,待今日过后,就给这小子一梭子,叫其胆敢多嘴! “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奴婢为婢女,自然比不上王大人的能力,若是公子,赵姬娘娘需要奴婢,不管何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是愿意的!” 第97章 孤注一掷 赵姬割肉救国君,这给子楚带来的震撼不是一点点,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他,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这对从前颠沛流离,没有感受过温暖的子楚来说,备受感动,这不是越姬的温柔,乖巧所比拟的,从前看赵姬,只觉得她冲动,脾气火爆,对自己的容貌分外看重,可如今这一举动,已然改变了赵姬在子楚心中的看法,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所培养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赵姬见子楚竟为了割肉一事,不顾自己国君的地位,在其面前泪流满面,抱着她许久未放开,这对赵离姜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震撼呢? 从未想过,成为了国君的子楚,会有如此缺爱的一面,可,这份爱是假装的,这份爱并不纯粹,这份爱包含了太多利益,当赵离姜被子楚拥抱的时候,她竟油然生出了一丝愧疚,以爱为借口,欺骗缺爱之人,实在有些残忍。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若不是赵离姜强压着这股愧疚感,恐怕自己就脱口而出说出真相了! 待她安抚好子楚的情绪后,才退出了寝宫。 赢得了子楚的信任,也博得了他的欢心,此时的赵离姜也明白,嬴政的太子之位,算是稳了。 只是……这份喜悦并没有预料的那样高亢,赵离姜也笑不出来。 “你们先退下,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遣散了陪同的婢女,一人在秦宫毫无目的地游荡着。 放眼望去的亭台楼阁,巍峨且肃穆的秦宫,在过不久,就要成为政儿的天下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成了位高权重的太后! 谁能想到,当初在嬴异人面前的一舞,竟然造就了后续如此多的故事。 正当赵离姜望着眼前景色发愣时,吕不韦竟像个贼人似的,突然从暗处蹿了出来,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你真当割肉了?” 他竟忘了自己的相国之位,忘了身处秦宫,毫不避嫌地冲到了赵离姜面前,开口就是一通质问 “你,真的为了国君,肯割掉身上的肉?” 见他蹦出来,赵离姜原本的愧疚之色,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是啊”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将伤口举到吕不韦面前 “这种事还能有假?” “你……” 此时的吕不韦却又是满脸的心疼,赵离姜望着他那双充满怜惜的双眼,又看不懂眼前人了!这家伙一路走来,虽说也有与自己温情意暖的时刻,可总是刻薄又冷漠居多,如今自己负伤,他倒又蹦出来了! “你,你……你怎如此不珍惜自己!” 说罢,吕不韦就想上手查看伤势。 赵离姜恐事情败露,连忙将手缩回袖口,冷着语气说道 “这是宫中,你今日是吃错药了啊!与我在这拉拉扯扯,嫌自己的相国之位坐太稳了?” 见她回避,吕不韦也只得罢休,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你也不必做的如此决绝,方才在寝宫内,你说你割肉救国君,真是吓了我一身冷汗,我哪里能想到,你为了嬴政得到太子之位,可以做出不惜伤害自己一事。” 他看着赵姬有些苍白的面容,语气又有些疼惜 “前几日,国君传召我,就是与我商议立太子一事,如今国君身子每况愈下,朝臣也是催促立太子一事催的紧,如今臣子都希望立嬴政为太子,毕竟废长立幼,会牵扯出太多问题,成蟜太过年幼,恐被居心叵测之人把持朝政,在国君看来,越姬温柔是好事,可她若是做了太后,怕是耳根子软,没主见。这太子之位,必定属于嬴政的,又加上你今日这般举动,已是十拿九稳,我想,大概就这几日,国君便会下诏书了。” “当真?” 赵离姜眼前一亮 “自然当真!” 吕不韦信心满满。 “你且静等消息!” 赵离姜割肉救国君一事,传到了越姬耳中,她听闻后,直接瘫坐在了榻上,久久没有回应。 “没想到那个女人,心肠如此歹毒,这太子之位,原本就属于她儿子,我是强行逆天而行,想要搏一搏罢了!没想到她竟能做的如此决绝!” 她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又质问替她打探的奴才 “你可是看的真切了?” “是,奴才看的真真的,赵姬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往外冒着血,现如今宫中人人都在说,赵姬剜了好大一块肉给国君做药引……” “别说了,别说了!退下……” 越姬摆了摆手,明白大局已定,已是无力回天了! 若是嬴政坐上太子之位,日后继承王位,自己和蟜儿,可要何去何从啊?!那赵离姜,也绝对不会善待自己啊! 赵离姜,能让我们母子好好活着?可如今再去国君面前献媚,已经是做无用功了啊! 正当她为此愁眉不展,期望有个中用的人帮帮自己,可放眼望去,都是群愚蠢的奴才!没一个能出主意的! 这时,越姬从韩国带来的婢女,也属自己的心腹蓉娘,端了碗汤羹进来。 “娘娘,近些时日您都在为公子的仕途担忧,服侍国君也是受累了,先喝完汤羹舒缓舒缓……” “舒缓?我哪里还有时间舒缓?我们都要被一锅端了知道吗?!” 越姬的语气自然不好!她气身边没个帮手,气国君嘴上说爱自己,可仍旧把最重要的权利给了嫡子!气从前自己过于恃宠而骄,把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完全没给自己留退路,如今大势已去,这帮人保不住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呢! 见她恼怒,蓉娘自然也知其中利害关系,虽说公子成蟜仍是国君最疼爱的幼子,等再大些也可有自己的封地为王,可谁也不能保证在没有国君保护的情况下,那个叫嬴政的孩子不会加害于他! “娘娘,如今已到了这般地步,我们……不如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再孤注一掷回?也许……会逆风翻盘呢?” “你有主意了?” 见蓉娘的表情似乎有了什么好主意,这个女人从前就少言寡语,没想到关键时刻倒起了作用。 第98章 不作不死 蓉娘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越姬着急啊!哪里还能坐得住! “你倒是说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不管什么办法,能把赵离姜和她儿子拉下马!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试试!” 蓉娘有些心虚,但在越姬的催促下,仍决定开口,她将无关人员全部赶了出去,随后关闭了门窗,才轻声开口道 “娘娘,如今局势,我们不如下个死手,叫她们永无翻身的机会!” “什么死手?” 越姬见她阴沉着脸,表情有些恐怖,她冷冰冰的声音听的自己直打颤。 “娘娘……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杀嬴政……” 此话一出,吓得越姬大惊失色,她连忙捂住蓉娘的嘴巴,更是恼怒! “你不要命了?!你,你竟然叫我毒杀准太子,若是被发现,我和成蟜哪里还能活!没准还有惹的秦国发兵攻打韩国,这……得不偿失啊!” “娘娘,所以这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若是嬴政一死,那公子必定是唯一的继承人!” 听罢,越姬的心砰砰跳的厉害,自己虽是觊觎王位,可……也从未想过杀了嬴政那孩子啊! “没有别的办法?” 越姬看着蓉娘,只觉得眼前人分外陌生,越姬还是少女之时,蓉娘就跟着她了,看她老实本分,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歹毒的一面。 “没有!” 越姬眼神飘忽,看着这华丽的寝宫,犹豫不决。 “娘娘,若是嬴政以后为王,那赵姬就是太后,到了那时,秦宫哪里还有娘娘的容身之所啊!” “可,那时候,蟜儿会前往自己的封地,我也会跟着一块去的。” “娘娘,您可别犯糊涂!您觉得以赵姬的性子,能让您活着去封地吗?!” 是啊!是啊!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嬴政为王,怎会容得下蟜儿!赵离姜更是容不下自己! 越姬心一横,冷着语气说道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吗?” 赵姬如今是春风得意,步步为营,自从知晓嬴政的太子之位稳了以后,更是喜不自胜,快要找不着北了! “娘娘,您可还有个眼中钉没解决呢,还不到欣喜若狂的地步?” 施夷的一盆冷水,来的及时,一下子就浇灭了赵离姜的好心情。 “你是说?越姬和成蟜?” 赵离姜虽为她的主,但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婢女也有些难以招架,如今的局面看来,自己倒被她拿捏了! “待政儿成为了太子,坐上了王位,他们还能翻腾出什么把戏?到时候不就直接打发了去封地吗?” 施夷笑了笑,问道 “你就不怕这几日,她们会来害你和公子吗?既然大局已定,恐怕她们,会狗急跳墙?” 经此提醒,赵离姜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高兴早了! “那,那怎么办?你确定他们会来害政儿?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告诉君上?让他多派兵把守?” “娘娘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这家伙,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了啊! 赵离姜看着施夷在自己面前一点礼节也未遵守,见了自己也不行礼,如今还一副妄尊自大的模样,真真是看着来火! “如今我们倒没什么好着急的,毕竟是我们胜券在握,着急的该是他们啊,我们不需要主动迎击敌人,而是静静地等待时机,让敌人主动露出狐狸尾巴让我们一网打尽!” 赵离姜知道施夷的本事,也知道她的自信心并非来的没有理由,她帮过自己多次,次次都让自己占了上风,这一次,自然也得听她的。 “你有什么主意?” 施夷笑着,眼神中自然透露着老谋深算的味道 “娘娘,就将此事全权交给奴婢,奴婢自然会办妥!” 说罢,她随意行了个礼,就往殿外走去。 “你去干嘛?不跟我说办法?” “娘娘何须担忧呢,我自然会替娘娘办妥一切的!奴婢出门是去见王翦大人,嘱咐他这几日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 施夷往外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过身对赵离姜说道 “娘娘,这几日的吃食,不管是何人交给您的,您可都得留心几分,毕竟这个年代,下毒是最不易查出问题的好办法了。” 赵离姜愣愣地点点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抓着施夷问道 “之前你让个奴才割肉代我,那个奴才……真不会说漏嘴吗?若是被越姬发现端倪,恐怕……” “娘娘放心……” 施夷有些狡猾地看着她 “她永远都不会开口说话了,因为事后,我已经把她杀了!” “什么?你……你敢在秦宫杀人?!你……” “娘娘!你别害怕!” 施夷握住赵离姜颤抖的双手,又说道 “如若让此人永远忠于我们,我只得让她再也开不了口啊!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令我们无后顾之忧啊!” 然后,施夷去寻了王翦,见到这人就令人火大,自然也想给他一梭子,但她也明白,如今局面,王翦才是最能照顾好嬴政的人,若是失了此人相助,乃是一大损失啊! 没有办法,施夷只好强压着怒火,告知王翦,最近几日必定要分外关心嬴政的吃穿用度,绝不可大意。 王翦见她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当真局面,意外的并不讨厌她工于心计的一面,此人虽是狡诈,倒也直爽,如今统一战线,也不担心她会加害自己。 “所以你觉得,这几日……越姬那边会下毒?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施夷白了他一眼,愤愤地说道 “你不懂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强烈,曾经高高在上,荣宠后宫的越姬,如今既要与人平分恩宠,还要眼睁睁看着太子之位给了其他人,你觉得她能咽的下这口气,这般冷静地看着公子登上太子之位吗?” 施夷不想跟他多废话,叮嘱了两句后就有些不耐烦 “总之,你得看好了公子!我要走了,赵姬那边令我操心的事更多!”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婢女端着今日的餐食从他们面前经过。 第99章 胆大包天 “站住!” 施夷没好气地朝婢女喊了声 “这是今日给公子的餐食?” 端餐的婢女吓得一怔,怯怯地回应道 “是。” 施夷跟王翦对视了一眼,王翦便打开了那几个盛着餐食的盖子。 一份刚炙好的鹿肉,一份小米粥,一碟子野菜,还有份飘着些油花的鸡汤。 “有什么问题不?” 王翦看了看这些食物,见施夷盯着看了许久,双眉紧皱,似乎看出了端倪。 “怎么?其中……” “没有,没问题,都是寻常的吃食。” 她摆了摆手,示意婢女可以走了。 施夷的表情有些凝重,王翦虽看着觉得奇怪,但见她说无事,也不再多问了。 “都是些寻常烹制的食材,用的简单的香料,没什么问题。” 施夷再次说道 “我方才闻了闻,没有掺过怪异的味道。” “你靠鼻子就能闻出食物的味道有什么怪异?” 王翦有些好奇。 这话问的,让施夷骄傲起来了,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自大的模样。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能闻出常人所忽略的细小味道,方才那些食物,没问题的。” 她朝王翦摆了摆手,又嘱咐了句 “大中午的就喝鸡汤,你告诉公子一声,喝一小碗就够了,免得过于油腻不消化。” 随后,施夷便离开了。 嬴政因为手臂受伤,这几日的吃食都比寻常更精细些,虽是裂了骨头,但由于御医的细心照料,营养也日日跟进,再加上还年轻,恢复的自然快些。 王翦为其盛汤,想到了施夷方才说的话,便只盛了小半碗。 “公子,最近天气渐暖,多喝荤腥的汤容易腻着,今日就先喝小半碗。” 嬴政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怎么最近蒙恬不见了,他去哪儿了?” “之前成蟜过于依赖他,所以国君就吩咐蒙将军这几日照看小公子,免得他又偷溜闯祸。” 嬴政喝了一小口汤,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公子?” 王翦连忙问道 嬴政皱着眉,摇摇头道 “今日的汤带着一丝微苦,虽……口感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难喝,配着今日闷热的天气,倒也有些爽口。” 一听此语,王翦便立马感觉到了不妙,他还未等嬴政再喝第二口,便一把夺下碗,还未来得及多问一句,就看见嬴政突然捂住肚子,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公子!公子!” 王翦立马察看情况,见嬴政面色苍白,腹痛难忍。 “我,我肚子好痛!我……” 与此同时,施夷已经脚步匆匆地回了赵姬寝宫,还带了一位御医来。 “怎么了?我又没生病,好端端的看什么御医?” “娘娘,这几日天热,奴婢恐你中暍,所以请了太医来看看。” “这才几月,怎么会中暍 对于她的突然关心,赵离姜自然觉得浑身不适应,也不知此人唱的哪一出,总之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举动另有其意。 御医才刚刚坐下,准备把脉,嬴政那边就传来了他中毒的消息。 赵离姜面色一沉,哪里知晓这祸来的这般快! 她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惊恐不已,也不知嬴政中了什么毒,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这时,一旁的施夷立马说道 “娘娘!快带着御医去看看!” “哦,哦说的对!说的对!” 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刻,赵离姜自然也没想那么多,她满脑子都是嬴政的安危,自然也无法顾及施夷。 就在一大堆人马急着步子去往嬴政寝宫时,施夷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嬴政腹痛难忍,面色惨白,急得赵离姜在一旁直哭。 果然就像施夷说的那样,越疏这贱人果然如此急不可耐!竟然真的有胆量对公子下毒! 王翦告知御医,嬴政是喝完鸡汤立马腹痛难忍的,只见经验丰富的老御医看了看送来的鸡汤,随后用铜勺搅拌了片刻,又舀起一口汤闻了闻。 “娘娘!公子确实是中毒所致,这鸡汤里被掺了马钱子的种子,马钱子虽也可入药,可它的种子含有剧毒,若人误食,轻者头晕目眩,腹痛难忍,重则抽搐而死啊!” 他的话,让站在一旁的王翦一愣,随后隐隐不安起来。 御医将汤里的马钱子种子捡出来,交给赵离姜看,赵离姜哪里顾得了这些,连忙问解毒办法。 “娘娘您莫要着急,公子如今虽是腹痛不止,可显示的是轻微中毒现象,待老臣去拾些木炭,喂公子吃下去,可便于公子催吐,只要全都吐出来了,就无恙了,不过要快!若是毒性被吸收,可就无力回天了!” 话音刚落呢,施夷竟然捧着一碗磨碎了的木炭进来。 “快!喂公子吃下去,太大块的木炭不便下咽,我已经将它们细细磨碎了。” 嬴政这回,是吃了不小的苦头,那木炭寻常人哪里吃的下去,即便磨碎了,也跟铅粉一样难以下咽,嬴政只能强忍着阵痛,逼迫自己吃了几口木炭。 见他表情痛苦异常,施夷自然也不好受,她写在脸上的愧疚被王翦所捕捉,而在众人面前,他选择了暂时沉默。 刚吃下几口木炭的嬴政,很快便将中午吃的那些食物一并吐了出来,他哇哇吐了好几大口,都快要将胃酸吐出来了,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腹痛感稍稍好些。 几个人折腾了大半天,嬴政才缓过来,御医立马去开药,而他被下毒一事,自然也传到了子楚耳朵里。 赵离姜守在嬴政病床前,亲眼见他安然入睡不再痛苦后,才离开。 主仆二人回了宫,赵离姜不由分说地给了施夷一个重重的耳光 “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用我政儿的性命安危去扳倒越姬!你这个贱人!是谁借你的狗胆!” 赵离姜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怒火了!眼前的一个区区婢女罢了,竟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不杀了你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被重重甩了一耳光的施夷,并未生气,她像寻常那样的表情,扯着淡淡的笑容,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问道 “娘娘,何出此言呢?” 第100章 大势已去 “你提早安排好了御医和炭粉,难道不是早就知道有人给政儿下毒吗?既然你早就知道那汤里有毒,为什么不提早说?!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政儿喝下去?!” 施夷触碰了赵离姜的底线,此时的赵离姜恨不得当场就将她杀了泄愤! 施夷仍旧平静,她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只见她捂着红肿的脸颊,缓缓说道 “娘娘,如若不这样做,怎能一招就叫越姬毙命啊?只有公子真的中毒,君上才能爱子心切,杀了她啊!” “那你也可以告知君上,有人在政儿饭菜里下毒啊!为何一定要他吃下去?!” 赵离姜眼眶含泪,愤愤地反驳道 “你没有做过母亲,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即便我再想要权,也不想牺牲我儿性命!若是今日抢救再稍稍晚些,若是出现意外,那我……我政儿岂不是命休?” 施夷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语气温和 “娘娘您大可放心,我既然会选择走这步险棋,自然是有把握的,公子乃是真龙天子,又岂会折在此刻呢?我自然也知道那马钱子的毒性深浅。若是……不让君上亲耳听见自己的孩子中毒危在旦夕,他又怎么可能对越姬狠下心来呢?” 赵离姜无法赞成她的做法,她流着泪,再次质问道 “你如此不择手段,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你真的想永远效忠于我?你的野心不止于此?” 施夷笑了笑 “我想要的,只有娘娘能帮我,所以我现在才这样帮着娘娘。” “什么?” 施夷看向赵离姜,野心一览无余 “娘娘……待公子日后继承王位,我……要做他的王后!” 此话一出,赵离姜先是一愣,随后轻蔑地笑了一声,而后才哈哈大笑起来 “就凭你?就凭你也想做王后!我的政儿身边怎么可能留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岂不是要断送他的性命?!” 赵离姜的鄙夷与不屑,施夷看的懂,可她也没有恼怒 “娘娘,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呢!您该不会以为解决了越姬,自己的孩子成了太子……以后您,成了太后,就可为所欲为了??” 她在赵离姜面前走了两步,高昂着头,这般气场,就好像她已经是王后了那样。 “我才是最适合公子的人,公子初登王位,身边岂能没有一个合格的谋士呢?我既能成为他的妻子,自然也可为他出谋划策,并且……全心全意站在他这边。” 赵离姜的不屑显露无疑,她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竟然毫无羞耻之心,以她这卑微的贱婢,竟想做一国之后! “你想做王后?你以为有我支持,政儿就会立你为后?我实话告诉你,政儿虽为我的孩子,但他自小就十分有主意,只要是他不愿做的事,谁也强求不了!况且……” 赵离姜冷笑了几声 “政儿心中有他所爱女子,怎会……把你这个贱人放在眼里!” “我并不要求公子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人,不管他封多少妃子,宠爱多少姬妾,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娘娘能扶我登上王后之位就可!” 施夷看向赵离姜,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恐惧,即便她方才做了如此谋逆之事,她仍是一副不可一世之姿 “娘娘……” 她朝赵离姜行了个礼,随后说道 “娘娘归秦,一路由吕相国护送,想必,相国照顾的相当周全?” “你想说什么?!” 赵离姜杀心渐起。 “娘娘,和吕相国旧情难消,一路而来想必恩爱异常,若是……有人在这宫中造谣,公子,不是国君的孩子,您说……国君还会不会让你做王后,让公子当这个太子呢?” “你!” 此话一出,赵离姜面目狰狞,已无法容忍这贱人再多说一句了! “你若是敢污蔑我的清白,敢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随意散播,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施夷根本不受威胁,而是一把抓住赵离姜的手腕,悠悠说道 “娘娘,我为王后一事,暂且可以搁置,这下毒的婢女已经被抓起,您……还不加紧步伐,快国君一步,送那眼中钉上路?难道,您还在等着国君难忘旧情,放了她吗?” 赵离姜气的浑身发抖,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被她牢牢掌控了!真是本末倒置!荒唐之极! 她恶狠狠瞪着施夷,没好气地问道 “你要我,怎么做?” 施夷笑了笑,在赵离姜耳边轻声说道…… 在一行人惊慌失措的时候,施夷抓住了那个下药的婢女,并将越姬身边的亲信蓉娘也一并抓获,且在蓉娘所住的房内翻出了剩余的马钱子,这是想抵赖,也抵赖不掉了,她先将这两人全部囚禁,将越姬圈禁在她自己宫中,不得有任何人接近。 随后,赵离姜就按照施夷所指示的,将吕不韦等众大臣召进宫中商议此事。借国君身子虚弱,此事事关重大,恐令国君怒急攻心为由,暂且先将此事搁置,不告诉他,待国君身体好些再做商议。 赵离姜这一举动,倒显得她豁达起来,众人哪里会反对,毕竟嬴政并未受到生命威胁,先圈禁了越姬,结果就等国君来判,也是于情于理。 赵离姜安排好一切之后,又趁着夜色,去了越姬宫中。 越姬自知大势已去,也不再挣扎逃避,而是静静地在寝宫等着国君下令,将她处死。 而赵离姜的道来,令她感到意外。 “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恐让你失望了,我可不会求你救我。” 她依旧如从前,坐在桌案前梳妆打扮,只是这昔日辉煌的寝宫,如今倒是分外冷清。 “就算你向我跪下,磕头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毕竟……你两次要害我儿性命,我恨不得立马杀了你!” 越疏冷笑着,没了昔日温柔,反而变得有些清冷。她拿起一支发簪,正想要插在发髻上,没想到赵离姜主动走过来,替她插好了那支簪子。 铜镜中的越疏,依旧美丽…… 第101章 秦王嬴政 “我原本在韩国,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家女,整日随父上山采药,日子过得虽清苦,但好在父母温和善良,也算是平淡而又幸福。” 越疏好像褪去了她身为宠妃的华丽光环,她温柔地诉说着曾经的自己。此刻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般,眼神里透露了几分天真无邪,赵离姜看见铜镜里她的倒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般场景有些凄凉。 “只是寻常的一日,却改变了我的一生,那天……我独自一人去采药,却遇到了前来狩猎的韩国太子,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拒绝,随后便被他带回了宫中。在宫中的这一年,太子亲力亲为地教我琴棋音律,甚至还为我找了最好的师父教我跳舞,那时候的我……天真的以为太子是喜欢我的,他想把我培养成配的上他的女人,即便太子已经有很多姬妾了,我都一直认为……我是特别的。” 越疏无奈地笑了笑,娓娓道来,令赵离姜不忍心打断她。 “直到我被送上了去秦国的马车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年的朝夕相处,都是太子为了今日所准备的,原来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是太子选给大秦国的礼物了……” 她笑着回头看了眼赵离姜,眼中也无恨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心酸 “若是要说幸运,好在国君为人温厚,跟着他倒也不算吃苦,只是我这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是任何金银珠宝都无法弥补。我。我的这一生,到底有什么事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她笑着,却泪流满面 “即便国君宠爱我,也仅仅是因为我的温柔乖巧,我的温柔体贴弥补了他曾经的苦难,这大抵,也算不上爱……” 她笑着,不断擦着眼泪,又问赵离姜 “我听人说,你曾经是吕不韦的妾室,他为了仕途,将你送给国君讨好他,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你难道,一点也不恨他吗?国君趁乱逃回秦国,将你和孩子仍在赵国不闻不问的十年,你难道……真的没有恨吗?” “当然恨!” 赵离姜笑着,她眼神笃定,语气坚决 “我早就知道男人不靠谱了!与其请求他们怜悯我一点点爱意,倒不如我自己手握大权!我若是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即便那个男人不爱我,也必须讨好我!而不是我去讨好他!” 赵离姜看了眼端来的一盏酒,知道不能再拖了。 “你想要加害政儿的事毋庸置疑,即便今日你说了那么多,我也无法同情你,现在国君又缠绵病榻,实在无心管这些事,所以……” “你要私自了断我?” 越疏接过话问道。 赵离姜已下定决心了,再也不会心软,即便越疏有着那么多无可奈何,可在自己的计划里头,她就不能活!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该不会以为国君亲自审判此事,你能苟活?” 赵离姜恢复了往日那副狠辣模样,冷着声音说道 “今日,你若是喝了这杯鸩酒畏罪自戕,我向你保证,你的成蟜无恙,即便日后我的政儿继承大统,我也不会动成蟜一根手指头。” “你拿什么保证?” 提到成蟜时,越疏才流露了悲伤 “我儿日后是要继承大秦国天下的!我为他的母亲,自然也是说到做到!如果你能自裁,没准还能获得国君的一丝怜悯,他疼爱成蟜,自然也不会迁怒于他。” “哈哈!哈哈!” 越疏大笑道 “当初,我给嬴政的马下毒,以为能摔死他!没想到却害了我的蟜儿!不过……经过此事我也知道,嬴政还是顾及着兄弟情谊的!若不是嬴政救过蟜儿的命,今日……我没准还不愿意喝下这杯毒酒!”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那盏酒面前,毫无犹豫地举起酒杯,笑着说道 “这秦宫中的腥风血雨,这秦国,韩国之间的关系好坏,终于与我无关了!赵离姜……你,注定这一生都要被困在这里了!!” 越疏的骤然离世,令子楚愣了许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身边的温柔的可人儿,是嫉妒心那么强烈的女人,他并不为此感到悲伤,而是浑身不断发冷,就好像陷入了冰窟那样,感觉快窒息了!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真心待自己的人吗? 子楚知晓自己若是再不决定太子人选,这秦宫的杀戮恐怕就无休止。 这天,他传嬴政一人来到寝殿内,将闲杂人等全部清退,只留了他一人。 嬴政对于眼前孱弱的父亲,虽是想要说上几句关怀的话,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子楚病怏怏地躺着,握着嬴政的说,气若游丝地说道 “孤为王三年,做的事倒也不能说有多么丰功伟绩,但至少能庆幸的是,这大秦国没有毁在孤的手中。” 他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嬴政,无奈地笑道 “不知道这大秦天下,交到我政儿手中,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嬴政瞪大了双眼。 “父王……” 子楚笑着,紧紧握着嬴政的手。 “你若知晓父王的意思,就不要辜负了父王的期待,以后……你若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问吕相国,吕相国对父王有知遇之恩,他一定会好好辅佐你的……” 几日后,子楚下了诏书,立嬴政为太子,吕不韦为其仲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嬴政被立为太子不到半月,秦庄襄王就崩逝了,十三岁的嬴政就这样登上了大秦国的王位! 嬴政登上王位的那天,王翦寻到了施夷 ”恭喜你了,一切都按照你计划的那样。” 施夷笑了笑,露出了几分清高之态 “不是我的计划,是历史的车轮必定经过此处,王翦,你有多幸运啊!可以亲眼见证这一开天辟地的新时代!” 嬴政在被立为太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在赵国的式弥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中饱含了这一年满满的思念与对两人未来的计划,并在信中,嬴政再次许诺,自己很快就会亲自前往赵国迎接。 然而,这封信,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在式弥的手中。 第102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赵国的春天虽是来了,却总是带着一股冬日还不肯消散的寒意,这一年的春天,也给式弥带去了希望,在满眼的绿景之中,那远在秦国的梦里人,似乎也快要兑现承诺了。 自从李牧的母亲去世后,李牧就主动请缨驻守雁门防备匈奴,一是近几年匈奴一直蠢蠢欲动,有想要进一步侵略的想法, 二是李牧发觉,自己与式弥的相处,会让自己莫名多出一份不寻常的感情,为了不让式弥感到为难,他决定离开。 就连离开之时,李牧都强压着这股未曾出现过的感情,狠心不与她告别,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燕丹仍是浑浑噩噩,这生机勃勃的春景倒更令他心烦不休,嬴政离开的这些日子,他从未有一天好受过,强烈的妒忌心快要将其撕碎了。 也是寻常的一天,他抱着那仅有的一丝希望,正想出门去寻昔日要好的官员问问秦国情况,却被一封嬴政送来的信绊住了脚步。 这封信,是维系嬴政与式弥感情的重要之物,也是式弥这一年等待的最好安慰,可是,这封信却交到了燕丹手中。 因为今天,式弥早早出门了,燕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不像从前私拆王懿的信那般犹豫,而是想都未想,就将这封包裹着两人满满思念与爱意的信拆开了。 不算太长的内容,却倾注了满满的思念之情,嬴政的字迹燕丹自然认得,他的一笔一划,似乎都在告诉式弥,自己有多想她,有多盼望着车马能加快些脚步,好立马来到她的身边。 嬴政写了在秦国所发生的事情,燕丹飞速地看着,直到最后,他读到了最重要的消息,嬴政,成为了太子。 那就说明,不久之后,他会亲自来赵国,接式弥回去了?到那时候,自己在赵国,真的就孤立无援,再也无任何人陪伴了! 燕丹一人愣在院中许久,他有些不敢相信,又读了一遍这封信。 没错!嬴政确实成了太子!那个昔日与自己同为质子的嬴政!竟然成为了太子!竟然成了大秦国的最高统治者! 绝不能让式弥知道! 他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随后,他也未多想,而是带着麻木不仁的表情,将这封信扔进了院内的水井中,一切爱意与思念,就这样淹没了。 式弥去寻了彭双林,自从上次被燕丹发现后,彭双林就消失了,这破院内没有一丝人气,比之前更加潦倒不堪。 “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发生了意外?” 她站在院外喃喃自语道。 待回程的路上,恰巧看到了赵炎一行人,这个太子当的倒也潇洒,整日吃喝玩乐,不理国家政事,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国家安危吗? 正当式弥想要躲开他时,骑在马上的赵炎远远就望到她了! “式弥!” 这家伙向来没什么眼见力,只见他在闹市中吼了一声,令式弥不得不停下了躲避的脚步。 “何事?” 式弥站在一旁,不去看他,好像多看他几眼自己就会跟着降智似的。 “本太子今日找你,可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 他一跃下马,一副想要邀功的模样。 式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是不把他说的好消息当成一回事。 这家伙能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啊?!难不成,他们肯放燕丹回去了? 赵炎并不急着说事,而是眼前飘忽不定地在其身上游走,直至式弥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欲离开,他才罢休! “本太子可是拿到了第一手的消息,便立马来找你了!” “那你倒是快说啊!到底有何好事?难不成……你们要放燕丹回去了?” 赵炎摇摇头,笑得有些神秘,他忽然向式弥凑近,这倒是把她吓了一跳,本能想要躲开,可还未来得及闪躲,赵炎便轻声说道 “嬴政……那臭小子,成了秦国国君了。” 一席话,令式弥惊喜交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骗我?” “当然没骗你!,秦国刚传回的消息,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呢!秦庄襄王立他为太子不到半月,就病逝了。” 虽然知道嬴政会为秦王,可这消息来的突然,来的太快,式弥一直以为自己还要等些时日,可没想到,这消息竟然毫无预兆的降临了! “怎么样!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可是我给你带来的消息……” 正当赵炎夸夸其谈,等着式弥称赞感谢他时,人家早就跑没影了! 幸福来的过快,好消息也突然降临,令原本心情不佳的式弥顿时激动不已,她急着回家,想要把这消息告诉燕丹,想要与燕丹分享此刻她的心情。也想要燕丹替嬴政开心。 在式弥一直以为燕丹将嬴政当作朋友的时候,燕丹的内心却早已不复从前了。 当推开门,看到他坐在昏暗的屋内,一脸颓丧的时候,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的式弥并未多想,而是跑过去握住燕丹的手,满脸兴奋地说道 “燕丹哥哥,嬴政,成了秦国国君了!” 话音刚落,燕丹的表情从颓丧变得震惊,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才不是信中才说成了太子,怎么现在又成了国君了?! “你,听谁说的?” “路上碰到了赵炎,他说的,我想再过不久,赵国的百姓也该知道这消息了。” 式弥激动不已,她紧紧握着燕丹的手,眼中泛着泪花,一年的等待没有白费,自己也即将迎来曙光。 燕丹没有其他回应,而是默默抽掉了被式弥紧握的双手,语气冷淡异常 “你,就这么期待嬴政来接你去秦国吗?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身边吗?” 他的话,话中有他意,式弥一愣,才看到了燕丹的表情布满了悲哀与愤怒。 “我与你相处的这一年,难道还比不上你与嬴政相处的几月吗?”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目,像是要将眼前人生吞了般恐怖,式弥被燕丹这恐怖如斯的表情吓得怔住了,还未开口解释,就瞧见燕丹因为怒气攻心,竟口喷鲜血,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第103章 燕丹病危 还未能扬起更多的笑脸,还未与人分享嬴政称王的喜悦,当式弥的脸上才挂起笑容,下一秒,她就要为燕丹而奔走祈祷。 燕丹,吐血病重,一时间病来如山倒,根本毫无预兆,原本还算康健的身体就这样崩碎破裂,他,陷入了昏迷。 整日整日守着病床,每天都为他寻找医术高明的郎中,可来的郎中只是号脉,翻开燕丹的眼皮看看,再无其他办法,对于燕丹昏迷不醒的原因,根本说不上为什么。 吐血的前一刻,他正是听了嬴政称王的消息,一时无法接受而气血上涌,导致心碎崩裂,这一切,都源于心病,可式弥哪里能想到,原本两个要好的朋友,就仅仅是因为嬴政率先离开而产生了嫌隙,就仅仅是因为自己介入了他们之中,让燕丹的嫉妒心日渐膨胀,在得知式弥将要离开时,燕丹才怒急攻心,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式弥与俪娘两人照顾着,整日喝着没什么功效的汤药,也不知这灰暗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现在的式弥哪里还能顾及与嬴政相约的日子要到了,她无法去想这些喜悦之事,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全挂在了燕丹身上。 她在为燕丹擦脸,昏暗的屋内寻不到任何生机,淡淡的霉味整年整年在这破旧的小屋内飘荡着,屋外头春光灿烂,繁花似锦,可式弥的心,却无暇去触及那些温暖的日光。 “姑娘……” 俪娘端着药进屋,见她面色憔悴,忍不住提醒道 “姑娘几日未合眼了,若是再熬下去,身子吃不消的。这里……就交给俪娘来……” 式弥愣愣地看着燕丹的睡颜,他紧闭的双眼没有要睁开的意思,随后,她的声音,像是万般倦怠地回应着 “俪娘,为什么燕丹哥哥好端端的就病倒了,嬴政不在的这一年,就让他这般痛苦吗?燕丹哥哥……原来是这么害怕寂寞,害怕我离开他吗?” 俪娘愁容满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思索片刻,才稍稍犹豫地说道 “姑娘心中只有秦国的公子,这一年的朝夕相处,太子自然将你当成了亲人,若是姑娘突然离开,太子自然不舍……只是,奴才也没想到太子竟会急得病倒了。” 式弥不知该如何离开这里了,她想到若是自己跟着嬴政回去,独留燕丹一人,这样的结果未免太过残忍,可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跟自己一起走呢?难道要去求赵炎?去求赵国的国君吗? “姑娘……” 俪娘进屋后就犹豫不决,似乎有重要的话想说 “这些时日给太子治病用的钱,已经花去了大半,这些钱都是姑娘先前攒下的,如今……也已经快见底了。” “这么快就用完了?” 式弥急得起身问道,若是没钱,岂不是到了另一种困境,一分钱可以压倒英雄汉,何况这屋子里还有个人等着看病啊! “姑娘这几日都寻最好的郎中,用最贵的药,自然是快的。” 俪娘双眉紧皱,摇着头 “这一年来,我家太子颓丧着,也没个正形,若不是姑娘,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姑娘,我家太子要是永远这样,可如何是好?” 式弥虽是烦恼忧愁不断,可也不想再给俪娘增加压力,只见她看了眼病床上的燕丹,语气多了几分力量 “太子不会永远颓废的,都是心病!留在赵国无药可治,去了燕国立马就与从前一样了!俪娘你可放心,这日子也不会过上一辈子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 “如今家中还剩多少钱?” 俪娘从荷包里倒出几枚布币 “想必下次请郎中的钱也不够了。” 而然厄运总是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式弥袭来,原本昏迷不省人事的燕丹,在三更半夜又开始发起了高烧,人也变得迷迷糊糊,时而清醒睁眼,可只是一昧地说瞎话,时而又昏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院内就留了两个女人操持着,式弥哪里遇见过这般场面,从前自己在父母的呵护下,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可如今局面,自己成了这个家的主人,看着燕丹这般煎熬,她虽是惊恐不安,恐燕丹就这样病去了。但也不得不强撑着,跟俪娘两人好好照顾着他。 果然,没有钱郎中根本不出诊,即便这里躺的是燕国太子,可燕国弱小,这样一个燕国质子,赵国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俪娘敲了多家郎中的门,竟没有一人愿意跟来! 式弥坐在燕丹病榻前,不断用湿毛巾替他降温,可一点效果也没有,瞧着他浑身抽搐,式弥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 “俪娘!俪娘!” 她强装镇定,将在一旁哭成一团的俪娘喊来 “我,我现在去外头找人帮忙,你看着燕丹哥哥,替他降温,不要用被子捂着他,我,我马上回来!” 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俪娘见她慌了神,急着夺门而出,连忙一把拽住她 “姑娘,如今这么晚了,你要去找谁帮忙?” “我,我去找赵太子!我们毕竟相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国太子病死?燕国即便再弱小,太子客死异乡也是大事,他们不会想自找麻烦?” 此时的式弥脑子乱极了,不断寻找着可能会帮自己的人 “我再去李将军府上看看,也许他回来了!李将军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说罢,她又想走,俪娘见她失魂落魄,恐她出门遇到坏人,死死拽着她不让她走 “让奴才去!赵太子和李将军都见过奴才!奴才去也管用!” “不……” 式弥拉住俪娘 “我去,我知道……若是要让赵太子伸出援手,一定要我亲自前往!” 已经没办法再耽搁了!式弥说罢就夺门而出! 她加紧着步子去太子府,可去的路上心里也直打鼓,她迷茫,却又无奈,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赵炎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救燕丹! 当她失魂落魄,在街头狂奔时,竟远远地看到一小队人马朝自己而来,不知是何人,可那马脖子上坠的铜铃声,已在耳边蔓延开来。 第104章 精神的临界点 “李将军!”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式弥这一声声嘶力竭地喊叫,直击李牧内心最深处! 式弥虽不知来的是何人,可这铜铃声她听的懂,那是李牧所骑战马佩戴的。 这一次,李牧不像从前救式弥那样,还犹豫着跟她保持距离,听到她的哭喊声,李牧的心都跟着悬起来了,就这短短几秒,他的脑中已产生了数千遍不好的预感 她又遇刺了?她又受伤了?她又被欺负了?难道……她要回秦了? 李牧从马上一跃而下,朝式弥奔去! 月色下的式弥哭成了泪人,直到见到了李牧,她才敢放声大哭 “李将军!救救燕丹!” 李牧自然而然朝她张开了拥抱,而式弥在这几日神经极度紧绷,也已到了临界点,急需有个依靠。 她扑进了李牧怀中,终于寻到了一处安心的港湾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李将军……燕丹哥哥病倒了!现在生命垂危啊!我,我将我所有的积蓄都用尽了!那些郎中见我没钱不肯来!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去求谁了!求您帮我!求您帮帮燕丹哥哥!” 式弥哭的涕泗横流,分外凄惨,李牧虽是听的模糊,却也听明白了几个关键字,总之,就是燕丹病倒生命垂危了!她一个姑娘已经寻不到办法了! “去喊从前给老太太看病的郎中来!叫他务必给我加急了脚步!若是耽搁了,必不饶他!” 李牧一声令下,随从的士兵接了命令,急忙调转马头,往漆黑的街头奔去。 式弥躲在李牧怀里,方才一路狂奔,加上已多日未合眼,现在双腿有些发软,只得倚着他。 李牧也来不及去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事,只是一手扶着她,一边对其余士兵下令道 “今日太晚不宜进宫面见国君,明日一早再与我汇合!” 随后,他温柔地询问怀中人 “怎样?与我一同骑马回去?” 到赵国的这一年,式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一人承担着离乡,分隔两地之苦,也从未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只有在此刻,在如此孤立无援的时候,李牧的及时出现,才叫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知道了什么叫依赖。 两人骑马回去,李牧顾不上歇息就进去看了燕丹,见他面色如土,昏睡不醒,嘴里还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已经好几天都这样了,李将军,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式弥见燕丹这般惨状,又不禁泪如雨下。 “你放心,我派人去请的那位郎中,从前是在宫中当御医的,只是年事已高不再侍奉国君了,但医术了得,燕太子定会无恙的!” 被请来的郎中还未来得及换掉寝衣,便被李牧的命令传唤而来,见他急匆匆下马,一路小跑进屋,刚想朝李牧行礼,李牧却阻止了他 “先别做这些场面事了,赶快去看看燕国太子!” 御医又连忙转身去查看病情。 如今已是夜半时分,屋内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屋外头虫鸣声此起彼伏,叫的式弥心中乱的很。 见他一会儿号脉,一会儿查看燕丹眼口,随后又取出一个小包裹,里面全是银针。 “李将军,您莫要着急,公子只是受了某种刺激,导致心率紊乱,气血逆转,才导致高烧不退,待老朽在这穴位上给他扎上几针,活血通络,再配上几帖药,慢慢会好的。” “那,他吐了几次血,无恙吗?” 式弥连忙问道 郎中号脉,点点头说道 “大抵这些时日,公子进食并不多,再加上怒急攻心,才致脾胃失衡,这几日吃些清淡小食,待病情稳定后,逐渐补充营养,只需慢慢养着,就会有所好转。” 听郎中说了无事,式弥才放心,她苍白着脸,向郎中点头致谢。 李牧见其心力交瘁,便安排了他人去抓药,特地嘱咐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材,也安排了郎中务必每日来查看,直到燕丹完全康复。 一堆人闹哄哄地吵到后半夜,才散去,直到天都快亮了,式弥才晃过神来 “李将军,您不是去来雁门,为何昨夜会在街上遇见?” 李牧笑着说到 “昨夜是连夜回城的,原本打算今天一早向国君禀告下如今匈奴情况,谁知道恰巧就遇见了你!” 还好,遇见了你。 他在心中默默说着。 “那我可是耽误您的行程了,您一夜未睡,怎还有精神进宫呢?” 式弥刚想催促李牧小憩片刻,忽的眼前一黑,她赶紧靠在门上,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怎么了?” 李牧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询问。 “没事,我……我只是……” 式弥强撑着身子,还未回应他的话,竟脚底一阵发软,晕了过去! 这可把李牧吓坏了,还以为式弥也要生一场大病,他又把郎中传来,号了脉才知晓她是操劳过度,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才晕了过去,只需好好休息便可康复了。 这下,他不敢进宫了,只好寻了个借口找人向国君禀明情况。 将这些事都看在眼里的俪娘,只需一眼,便知了李牧的心意,只是她未说明,而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将一杯水递到了他手中。 “这几日,家中大小事都要式弥姑娘操心,不仅要解决吃穿用度,还要开导太子,实在是心累不已。” 俪娘看了眼李牧,知晓他是正直之人,虽是犹豫,可仍旧开口询问道 “李将军,我家公子,对式弥姑娘……有了其他感情,他一直活的自责却又没办法克制,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对我们家太子也是一种折磨啊!” 李牧听了这些话,反应倒是很平静,从前他也看出来些,但不敢肯定,如今身边亲信都这样说了,想必这个燕丹,确实没克制好自己。 “你也可放心,我想再过不久,式弥就要离开赵国了,她这一走,大抵不会和我们再见的,这份感情……也会随之消失!” 李牧嘴上这样说,可眼神却又留恋不舍。 第105章 温柔之心 李牧命人去家中取了些银两,还叫了好几个家中奴仆来照顾燕丹与式弥。自己则留在燕丹这照顾体力不支的式弥。 当他把一袋子银两交给俪娘时,俪娘却不肯收了。 “将军,奴才若是收下,恐太子醒了责怪。” 俪娘站在一旁,分外为难,知晓李牧是好心,可若是自作主张收了他人钱财,这一向自尊心强的燕丹,大抵会觉得受挫。 听俪娘这么说,李牧露出了几分不悦,一向随和的他,到此刻才显露出了几分武将该有的威严! “当初,嬴政将式弥托付给他,不说指望着太子给她穿金戴银,但至少不让她为生活而奔波劳碌?你也瞧见了,这一年来他是怎么过的,式弥是怎么过的!如今他倒好,病倒躺着什么都不用想,让式弥一人扛着!不仅要照顾他照顾的精疲力尽,还要整日为银两犯愁!你认为他有资格生气吗?!” 俪娘第一次见李牧生气,还真有几分恐怖,她不敢接话,只是拿着那袋子钱默默地不说话。 李牧见她处境也是为难,想了想,语气软了些。 “他醒了若是怪罪,就叫他来找我!自尊心固然重要,可也得看当今境况啊!难道他恢复健康了,还要式弥为这个家操心费力吗?!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初越王勾践可是隐忍数年,悬梁刺股,方能在最后打败吴国!他何须这般?虽此时此刻人生艰难,可也不会永远都是如此。” 李牧犹豫片刻,语气笃定地说道 “他若是醒了,不肯收下,你就告诉他,若他不收,那我就把式弥带去府上住着,与其给他照顾,倒不如我那不愁吃穿,不让她费心费力!” 这样说后,俪娘才战战兢兢地收下了这笔钱。 当她见李牧不肯离开式弥床边,也是识趣地退出了房门,独留他们两人在屋内。 李牧知晓自己很荒唐,也不该在这里耽搁,自己身有要职,也不该被儿女情长所拖累,可当他看到式弥昏睡着,也没有舒展眉头时,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她比自己离开时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大抵是从未吃过这样的苦,这一年的生活奔波不停,倒从未听她抱怨过,李牧此时才想起来,已经许久未见她展露笑颜了…… 他犹豫着,像个小偷,当李牧伸手想要抚去式弥额前的碎发时,她醒了…… “你醒了。” 李牧立马缩回了手,语气变得温柔而雀跃。见到她那双明亮的瞳仁时,自己的心也跟着跃跃欲试起来。 “燕丹哥哥如何?” 式弥醒后第一句话就是关心燕丹,她急急忙忙想要下床,嘴里喃喃自语道 “燕丹哥哥还病着,我哪里睡得着,若是他出了意外,我该如何跟嬴政交代!” “你先等下,你先别急!” 李牧连忙摁住她 “燕丹没事了,我已经拨了一批我府中得力的下人过来,如今不需要你忙前忙后了!” 式弥看着李牧,微微一愣。 “这些天叫你受苦了,你还是好好休息,方才郎中来看,说你体力不支才晕倒的。” 见着床前的李牧还未脱下铠甲,式弥有些愣神 “李将军,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牧笑了笑,见她昨日太过恐慌疲倦,竟把昨夜相遇之事都忘了。 “昨夜你在大街上拦了我的马,叫我救救燕太子,难道都忘了?” 式弥眼神有些混乱,她想了想,摇摇头 “这几日我的脑子乱极了,根本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昨夜……我只记得我跑了出去,一心想求人救燕丹哥哥,一路上我都在想,若是找不到人可怎么办?我都想着去夜叩宫门了!” 李牧笑了笑,语气是温和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当再度看向式弥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 “夜叩宫门……还是算了,毕竟这是犯了宫中大忌,若是以后你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倒可以去找太子,太子虽是顽劣,可也懂事情的轻重缓急,燕太子……虽是赵国的质子,可毕竟有燕国太子的身份,他若在我们这出了意外,我想燕王,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种可避免的两国危机,也是避免了好……” 式弥见李牧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只觉得他今天分外亲切。 李牧他,又再一次帮了自己。 “你不是说要进宫回话吗?现在再不去岂不是耽误了?” 李牧摇摇头,说道 “倒也没那么急,其实今日我等你醒来,也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什么?” “嬴政,在前些日子坐上了秦国的王位,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故而从雁门回来,第一件事是向国君禀告匈奴情况,第二件事,就是想来告诉你,嬴政……称王了,他很快便会来接你的。” 李牧没有想要隐瞒这件事的意思,他甚至从未想过将式弥留在身边,又或者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这样的想法,一次都未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 李牧笑着,温柔地告诉她,她所期待的人,马上要出现了。 式弥圆溜溜的眼睛由刚才的迷离,变得亮晶晶的,她笑着,是别人无法给予的幸福笑容。 “这件事,赵太子告诉我了。” “是吗?那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两人闲聊着,直至此刻,李牧才察觉到,与她聊天时,自己竟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好像是心灵找到了归属,第一次有了可以念想之人,虽然眼前人跟自己永远不会有结果,可李牧,却陷入这股归属感中无法自拔。 式弥跟他说笑着,可没过多久,她脸上的笑容就消散了。 “正是因为这件事,燕丹哥哥才怒急攻心吐血的,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他也期待着嬴政好,为什么在得知此事后,却没办法跟我一同为嬴政开心呢?” “是躲不掉的嫉妒心啊!” 李牧说 “只要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这份嫉妒心,只是有些人表现的不明显,也不会无法释怀,但有些人……却无法控制这份嫉妒心,由嫉妒转变成了恨,我想……燕太子自己也很纠结。” 第106章 嬴政大闹秦宫 十三岁的嬴政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吕不韦学习如何治国,也不是召见大臣商议天下大事,而是想着带领一众军队,要去赵国将式弥接回来! 这件事,自然遭到了赵离姜与吕不韦的强烈反对。 赵离姜反对的原因很简单,她不喜欢式弥,好不容易带着嬴政归秦可以远离她了,若是把她带回来,整日见她与嬴政厮混,岂不是要把自己气死! 吕不韦反对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国家考虑,十三岁的国君,稍显年幼,外头大臣多双眼睛盯着呢!可都是跃跃欲试想要抓着新君主的错来进行批判教育,若是知道这十三岁的国君竟然为了美色,亲自去赵国找女人,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即便吕不韦耐着性子告诉嬴政,他初登基,理应为国家考虑,不该让自己深险境,好不容易从赵国出来,自己又跑去,若是遭了他们的陷阱遇难了可如何是好!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国君不在大秦镇守,这秦宫上上下下可是没了领头人,不得天下大乱! 吕不韦如此费心费力地劝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受了赵离姜的嘱托,千叮万嘱的叫嬴政打消这念头,若是想要女人,大秦美女数不胜数,何必费力去赵国要! 自从子楚过世后,赵离姜自然也没闲着,从前自己没当上过一天王后,如今倒成了寂寞空虚的太后了! “我这么年轻,还这么貌美,就要守寡了?” 当她看到吕不韦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吕不韦自然听得懂其中深意,即便他知道眼前的太后不可染指,即便他知道君臣有别,可仍是禁不住赵离姜的勾引,两人在秦宫已偷欢过数次! 这秦宫如今是十几岁的国君当家,倒少了些威严与恐惧,吕不韦越发大胆,只觉得自己是托孤大臣,职位分外重要,除了一个少年国君外,几乎没人可凌驾于他之上,即便是这个身下的太后! 两人痴缠不休,闹了一整夜才逐渐静下来。 赵离姜靠在吕不韦怀中,像是乖猫似得。 “你为什么不喜欢式弥?让她来做个姬妾也不是不可?现在国君没有宠姬,可再长些岁数,也该有姬妾伺候了。” “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了解政儿,你瞧政儿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赵国找她,不顾你我反对,我知道他对式弥是动了真情的,可……就是因为动了真情才可怕,若是政儿被她左右,那大秦岂不是要完?” 吕不韦连式弥长什么样都忘了,虽然觉得赵离姜想的有点过多,可也懒得解释,想想这新上任的国君要亲自前往他国,迎接一个小小民女,也实在有些可笑。 这两人压着嬴政,令他不痛快已久了!可自己是新官上任,根本没有大臣会同意自己的这项提议,纷纷将他看作了顽劣的君主。 正当他在秦宫怒气冲冲,眼见着约定时日就在眼前,自己却无法动身,更是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翦见他烦忧,曾自荐亲自前往赵国将式弥接回,可这样的建议也被吕不韦驳回了,理由是王翦是嬴政的近身护卫,怎可不顾国君安危擅自离开! 想派蒙恬去,蒙恬也站在吕不韦那一边,觉得新任国君不可贪玩误事,故而不愿前往。 “他们是不是都把我当成孩子了?我是新继位的国君!是这大秦地位最高的人!怎么连一个听我话的都没有!” 王翦在一旁默默听着嬴政发牢骚 “君上,如今您应该改称呼了,应该自称孤。” 嬴政气的骂骂咧咧,在宫中来回踱步。 “孤为王,吕不韦为臣,一切事物理应听我的,可如今倒好,孤不管大事小事,都要经过他批准!到底谁才是国君?!” 嬴政恼怒不已,自己曾经那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式弥,会亲自来接她,不会晚一天,可此时此刻,就连秦宫都出不去! 施夷见他心烦,特捧上一盏茶,随后说道 “君上若是烦忧,奴婢有一计,可使君上解决燃眉之急。” 自从嬴政成了国君,赵离姜就将施夷拨给了他,成了国君的近身侍女。 这个选择,赵离姜并不是百分百乐意,可是再三考虑后,她也明白,即便是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是当今国君,身边也该有自己亲信做眼线,虽然这个施夷并不是最好的人选,可她是目前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加上的这女的确实精明,况且……若是没她在身边晃悠,自己与吕不韦,就更可以时常见面无所顾忌。 “你有什么主意?” 对于施夷给嬴政的印象,并不算太差,可嬴政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宫女,并无其他想法。 施夷转着眼珠子,瞥见王翦正无奈地看着自己呢,她笑了笑,语气笃定 “君上若是不方便自己前往,可传信给赵国国君,叫他们亲自派兵给式弥姑娘送回……” 嬴政思索片刻,一旁的王翦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接一个平民女孩回秦,如此兴师动众,要两国国君都替她出面,恐怕不妥,君上是新王登基,理应给百姓留下好印象,我们都知道,君上与式弥姑娘是老相识,可百姓们不知道,在百姓眼中看来,国君刚上位,就急着去赵国寻求美女,实在算不上明智之举,加上……君上年幼,若是给人留下了贪恋美色的印象……往后怕是难以改观啊。” 越是分析,嬴政越是恼怒!他气的摔了施夷送上的茶水,咆哮道 “孤为王!可孤连一件可做主的事都没有!孤这国君做的实在憋屈!你们都要孤失信于他人!叫孤如何跟式弥交代?!” 嬴政初次暴怒,都把王翦跟施夷看愣住了,王翦连忙上前安慰,施夷立马补充道 “君上!若是君上相信奴婢,就让奴婢替君上走一趟,亲自接式弥姑娘回来?奴婢见君上日日夜夜挂念式弥姑娘,实在不忍。” “你?” 嬴政与王翦同时一挑眉。 第107章 无可奈何 嬴政上下打量着施夷,对于此人,虽说不上了解,可也明白,这个女人是母亲安排过来的,目的肯定不单纯,见她模样机灵,也不像是甘愿留着做婢女的。 嬴政没有立马拒绝,而是在她面前来回走着,深沉又威严地嗓音在宫内飘荡着。 “你去?为什么你要自荐?” 虽然眼前的秦始皇比自己小了四岁,可他那股帝王之气也能把下手狠辣的施夷压的喘不过气来,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可又有些好奇,嬴政……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 凭着这股好奇心,施夷大着胆子抬头,只瞥了他一眼,就被吓得再也不敢与其对视了! 心噗噗跳的厉害,从前哪里见过这般眼神,仿佛要将一个人剥的干干净净,从内而外看个透彻,他那双阴鸷的丹凤眼所展现的威严,足够让所有人臣服于他的脚下!! 他在不断挖掘着自己的目的,施夷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无声地逼问着 你到底有何目的? 嬴政的眼神这般说着。 施夷咽了口唾沫,也亏得是她,若是换了旁人,铁定要被他这股气场给震地跪倒在地! “因为……奴婢知晓这位姑娘是君上的心爱之人,见君上这几日为此事烦忧,奴婢因不能为君上排忧解难而感到自责,若是……君上信得过奴婢,奴婢愿意不远千里去将式弥姑娘带回!” 说罢,施夷又跪在嬴政面前,直到跪下,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不已。 “奴婢想为君上排忧解难,君上若没了烦扰,也可更好的为大秦未来出谋划策!” 王翦瞧着她那虚伪的模样,并不讨厌,只觉得她假惺惺的模样分外好笑,他偷偷笑了一下,也不帮着说话,而是看向嬴政,看他会如何抉择。 “你先起来。” 嬴政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接式弥回秦,这件事若不是自己的心腹,自己绝对不放心,可以说除了王翦,派谁去都不安心!何况……是这个不知底细目的的女人。 嬴政的戒备心,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强,自从归秦后,他很少对王翦以外的人展露真性情,即便是蒙恬,他也存着几分戒备,如今更是事关式弥之大事,怎可能派一个无名小卒去! 施夷诚惶诚恐地起身,仍旧低头不语,等着嬴政的回应,这偌大的宫殿内,霎时间变得静悄悄的。 “不必了,孤自有人选。” 嬴政拒绝的干脆,倒令施夷也不觉得意外,他本就是这样的君主。若是随意答应了让自己去,那么这个式弥在嬴政心中,也并不重要。 这一场试探,令施夷明白,这个叫式弥的姑娘若是来了秦宫,必不能小看! 嬴政让她退下,独留了王翦一人。 “如今的办法,也只得先写一封信告诉式弥,接她一事要晚些,但绝不会太晚!希望……她能原谅我。” 他立马俯身写信,叮嘱王翦叫人百里加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信件送达! “自从上次给她写信,却一直没有回应……” 嬴政又问王翦 “你有去问过馆驿的信差吗?他们真的有把信寄出去了?” “确实寄了,式弥姑娘理应收到了,也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来信,微臣也跟信差说过,若是有宫中来信,不必经过馆驿,直接呈到宫中来。” 两人相隔千里,路远迢迢,在那传递信息缓慢,只能靠双脚或者马匹行走的年代里,嬴政与式弥这股浓烈的思念,却也不得不被这时代束缚着。 嬴政写了信交给王翦,由王翦亲自送去馆驿,在去宫外的路上,他又碰到了阴魂不散的施夷。 瞧她一人站在庭院走廊处,手里端着方才嬴政打碎的茶盏碎片,见她那模样,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个一肚子坏水鬼主意的女人,一举一动似乎都有她的道理,方才主动请缨去赵国,自然是在图谋什么! 王翦觉得她很有趣,这个有趣不包含其他意思,而是王翦第一次遇到这般不隐藏自己野心的女人,坏,也坏的光明正大。想要什么,自然也是不择手段想要拿到手! 王翦走近她,冷不丁说道 “你该不会还盘算着如何去赵国?” 施夷冷笑了一声,回道 “若是君上派我去,我当然会去!” 王翦双手交织抱在胸前,几分嘲讽 “君上绝对不会让你这个女人去的,他与式弥一年未见,若是派个不知来历的女人去,在式弥面前胡说八道可如何是好,君上年龄虽小,但并不糊涂,男女之间的情感,虽是懵懂,但也绝不会犯基本错误。再说……” 王翦笑着说道 “若是让你去,式弥岂不是只能躺着回来?” “你觉得我会杀了她?” “那是自然,你一开口主动请缨,我就知道你会杀了她!” 施夷冷笑了几声,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准备离去,离去之时又感慨 “我是否小看了那个女人在君上心中的分量?从前我以为是年少无知,这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但这几日……君上费尽心思也要亲自去接她回来,我倒觉得……我成为王后之路困难重重了!” 成为王的感觉,与自己想的并不太一样,在嬴政的以为里,国君虽不能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但至少关于个人的事,总该自己做主?!可如今……却还是过的与从前无异。 失约,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虽出于无奈,可嬴政也明白,自己毁掉了这份约定,想起当初分别时式弥那不舍的眼神,想起那夜吻她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感情并不是玩笑,可如今……却连小小的约定也无法守候! 王翦将信送去了馆驿,回来就陪着嬴政去寻蒙恬,因为成蟜母亲的突然离世,给这孩子的打击异常大,除了蒙恬以外,他几乎不再与任何人亲近,包括嬴政。 当两人路过赵离姜寝宫时,却恰好发现吕不韦从她的寝宫中出来,虽然他的表情是凝重的,但有一股无法遮掩的愉悦感沿着嘴角蔓延开来。 第108章 韬光养晦 嬴政看到了吕不韦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的意思,他当然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他这样避人耳目出入太后宫中,已有多久了?” 嬴政的语气虽是威严,却很平静,他没有恼怒,没有觉得羞耻,而是停住了追上前逼问的脚步,静静地躲在暗处,看着吕不韦走远。 “自从君上登上王位后开始的。” 一旁的王翦轻声回应道。 现在也不是将吕不韦就地正法的好时机,嬴政明白,这大秦的天下,自己虽为王,可诸多事宜都需要吕不韦亲历亲为,他虽与自己的母亲偷欢,可自己也只能忍着这口气,等自己再大些,等自己可亲政的时候,等吕不韦膨胀到目中无人的时候,等到了那时候再算这笔帐,也来得及! 王翦见嬴政默默地站着,问道 “君上,不打算追责吗?他只是一个臣子,敢祸乱后宫,理应当诛!” “不必着急,只要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就随他去。毕竟孤还年幼,手上还没有实权,若是与他起了冲突,孤必定孤立无援,不管从哪方面考虑,现在都不是清算这些事的最好时机!” 嬴政笑的多了几分藐视 “他吕不韦,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第三人知晓他与我母亲的奸情。” 说完这句话,嬴政的脸上又恢复了寻常的威严,这等耻辱,虽是难堪,可也别无他法! “王翦,不要打草惊蛇,但要多留心几分,若是他越发大胆,敢将此事搞得人尽皆知,孤必定不会放过他!” 吕不韦自然知晓与太后通奸乃是死罪,可他一面心惊胆战,一面又忍不住跑去赵离姜宫中与其欢愉,时间若是久了,必定会传到嬴政耳里。 这嬴政,虽还是个孩子,可在伴他左右时,总也会被他那股威严给吓到,知道他不是个简单人物!虽然现在自己是他的仲父,是托孤大臣,可待到他成人,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多之时,一定会将此大逆不道之事算的清清楚楚!若是被他发现,不被移三族也算是轻罚!! 得去跟赵离姜说清楚!划清界限!自己是来做相国的,是来寻求仕途的!怎么,怎会沦落到掉进了这个妖女的陷阱里! 吕不韦辗转难眠好几夜,终于寻到了机会再次进宫。 他先去拜见了嬴政,跟他说了最近六国动向,当嬴政问他赵国的式弥如何时,吕不韦却回答不上来。 先前,嬴政曾交代他,若是自己不能亲自去接式弥回来,也请吕相国派几个能干的人去探望下式弥,跟她说下自己的难处,可吕不韦当时急着去太后宫中,竟然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君臣之间,一下子变得无言了。 静悄悄的大殿内,吕不韦面对这十三岁的小国君,也不敢造次,只是这家伙老奸巨猾,虽是忘了嬴政的嘱托,可想个借口,也是一转眼的事儿! “回君上,去赵国的人微臣已经派出去了,只是赵国路途遥远,最近几国边境又是蠢蠢欲动,时常有小规模的冲突,冲突过后必有逃兵,这些逃兵总组成山贼土匪,抢劫过路行人,所以……这去的人还未那么快到达。” 嬴政一挑眉,冷着语气问道 “当真?” “自然当真!若是有回应,微臣必定第一时间向君上汇报式弥姑娘的情况!” 他说着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连眼皮都未抖过,嬴政虽是怀疑,却还是将他放了。 吕不韦从大殿退出后,快马加鞭去了赵离姜那儿,一路上是东躲西藏,战战兢兢。 “我为何落得如此下场?!我可是国君的仲父!当今的相国!如今在这秦宫竟然像是个贼人般偷偷摸摸!!实在枉为人臣!这,这哪里像个男人!” 吕不韦一路疾走,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是在骂自己,也在骂那个拖她陷入泥潭的太后! 当赵离姜见吕不韦不请自来,竟只有乐开了花,她一边强压着心花怒放的心情,一边将所有的宫女都遣散了出去。 “你倒也不必这么想我?这才几日未见,就又来了?” 赵离姜说着就张开双臂,想跟从前那样抱住吕不韦。 没想到吕不韦冷着脸,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这一推,赵离姜不懂了 “怎么了?今天还想玩些新花样?” 见吕不韦打蔫了似的,一屁股坐在榻上,没好气地说道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你这寝宫,我不会来了,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若是被嬴政发现,你是她母亲,她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我只是臣子,我怕落下个污名,也怕被他清算家族势力!” 原来他今天来,是想来分道扬镳的! 赵离姜脸一沉,收敛了方才那股媚样,而是同样坐在榻上,不屑地说道 “从前与我翻云覆雨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个怕字,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胆小如鼠了?!” “从前是从前,从前他不是国君,现在他是国君,待他成人之后,拥有该属于他的权利后!他还会放过我吗?!” 吕不韦不看她,撂下这些话,一甩袖子便想走! 赵离姜哪里有想放过他的意思,自己现在是太后了!自己还年轻呢!难不成就这样老死宫中了?好不容易子楚去了,无人敢管她,若是不趁现在风流,难道还要等年老珠黄了再蹦跶不成?! “你现在倒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了!晚了!!” 赵离姜指着吕不韦,怒喝道 “是你把我送给子楚的!是你让我来秦国的!我如今年纪轻轻成了守寡的太后!难道你没责任和这个义务,照顾好我吗?” 吕不韦歪着头,无奈地直叹气 “我哪里有义务把你照顾到床上去!我只是臣子罢了!我不想死啊!” 赵离姜冷笑了几声,悠悠说道 “若是政儿知道,他的生父是秦国的相国,若是他知道,当初我怀他,是被这相国奸污的,你说……他还会不会放过这个人呢?” “你!” 吕不韦惊起,指着赵离姜破口大骂 “你,你在威胁我?你是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吗?你是想我遗臭万年吗?!嬴政, 嬴政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我就……” “你就怎样?” 赵离姜也不再怕他,她起身直视吕不韦 “若是这个消息传到政儿的耳朵里,你觉得,他能忍下这桩丑事吗?” 第109章 病急乱投医 吕不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天竟然让赵离姜给威胁了! “你做了太后,以为高枕无忧了是?你敢威胁我!” 两人撕破了脸,自然也用不着好言好语了! 他急得跳了脚,压根没管赵离姜现在太后的身份,见他起身指着她大骂道 “你敢往我身上泼脏水!这,这国君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当初你我……你我欢愉,我可不记得让你受孕过!” 吕不韦是真急了,他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个贱人这么豁得出去,敢口无遮拦地拿皇嗣开玩笑。 “他若真是我的孩子,就凭你赵离姜,能忍十三年才告诉我?!若他是我的孩子,你早就上门认父了!还会,还会熬到现在?” 比起吕不韦的暴怒,赵离姜倒分外淡定,见她坐在桌案前,还扬着一丝笑意,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 “若是我把这消息放出去,政儿到底是谁的孩子还重要吗?他一定会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杀了你!” 她摸着头上精致的发钗,见吕不韦那恐慌的模样,笑着说道 “你把老娘带到了太后之位,我自然感谢你,可我的后半生呢?你要我孤苦一人守着这秦宫过一辈子吗?我还年轻啊!我还有后半生的幸福要追求呢!” “你,你想怎样?!” 吕不韦见赵离姜根本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她那副媚俗的姿态令其心生了几分厌恶。 “本太后要你何时进宫,你就何时进宫!你若推脱,我可不能保证我的嘴,会不会无意中往外蹦跶出些不该说的字!” 见她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吕不韦对天一声哀嚎,忽地跪倒在地,指着赵离姜哭喊道 “你,你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啊!你要我……要我遗臭万年啊!我吕不韦,想做个忠臣啊!怎会,怎会落到了你这毒妇手中!你是要我死啊!” 吕不韦即便哭的昏天黑地,赵离姜也不打算放过他,似乎是一种由来已久的报复之心,终于在这一刻成功了!赵离姜并不觉得与他偷情有什么好怕的,自己现在是太后了,在这秦宫自然能说上几句话,并且当今国君是自己的孩子!难不成自己的孩子还能弑母不成?! 吕不韦被自己拿捏的快感,实在令她愉悦,从前对其将自己送给子楚一事,始终让她耿耿于怀,终于在此刻,这股恨意全部释放了! 自己费尽心机,想尽一切办法谋来的相国之位,原以为能以秦王仲父的名义名留千古,令后世之人提起也是一番美谈,没想到这事就让赵离姜给破坏了!吕不韦气的根本无处诉说心中苦闷,出了秦宫也是郁郁寡欢,烦恼不已。 他寻了处酒馆坐下,跟店家要了几坛浊酒,准备今日不醉不归,好忘却烦恼! 可是这酒,越喝越清醒,越喝越生气,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竟然会被赵离姜给拿捏了!自己竟然有一天被这个贱人给控制了! 正当吕不韦陷入巨大悲愤之时,酒馆外头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原本还算安静的街市瞬间炸锅了! “外头发生了何事?!难道本大人喝个酒,还有人来闹事吗?!” 吕不韦一摔酒杯,大骂道,吓得店家赶紧来打圆场。 “吕相国,街上无事,只是这时常出没的无赖偷人,被那家的丈夫给发现了,现在被人撵到了街上一顿暴揍呢!” “什么人敢如此大胆?难道不按秦律惩罚他吗?” 店家向着街市张望了片刻,冷笑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男人,在这条街上是出了名的爱拈花惹草,仗着……仗着……” 吕不韦见他支支吾吾,借着几分醉意,一拍桌子怒骂道 “仗着什么?仗着自己的亲眷为官,就为所欲为了?” “不,不是……是……仗着自己裤裆里那几两肉,就时常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要么就去撩拨寡妇,是把这条街,闹得鸡犬不宁。” “什么意思?就这样?这些个人妻寡妇,还能被他给迷惑了?敢干出这样的勾当?” “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人名嫪毐,长的那叫一个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啊!再加上,他这裤裆里的二两肉,据说是比驴的货都大,让那些个寡妇骚妇欲仙欲死,所以,他才有恃无恐,整天到处调戏女子的。” “什么玩意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吕不韦暗暗骂了两句,朝着屋外守门的奴才吼道 “去把那个叫嫪毐的家伙给我抓来,让他这样在街市上大闹,像什么话!” 门口守门的个奴才得令后,就往街市走去,原本炸锅热闹的街市,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就听到一男子狂妄自大的笑声,由远到近,不出片刻,就被架到自己跟前了。 “你,就是嫪毐?” 吕不韦醉了几分,看着眼前的男子,白白净净的,面如冠玉,当真是风流倜傥! “是!” 嫪毐不知对面坐着的是相国,还笑嘻嘻地询问道 “大人,难道您也要小人伺候?小人可不伺候男子的!” 吕不韦拍桌而起,怒吼道 “我乃当今相国!你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将你五马分尸!” 听到对方是相国,嫪毐才吓得跪地磕头求饶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相国大人!还请大人饶了小人这次,小人,再也不敢了!” 吕不韦今天是被气的半死,见他又坐回原位,强压着怒火问道 “听说你时常调戏良家妇女,可有这事?” “冤枉啊!大人,这,这都是那些女人心甘情愿的,何来调戏一说!” 见他油嘴滑舌,也问不出个什么真相来,吕不韦原是想警告他,就打发他走的,忽然想到了赵离姜那个贱人。 “慢着!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吕不韦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为什么你可以让这些女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呢?难道……你有什么秘术?” 嫪毐一听,笑得来劲了 “秘术,还确实有秘术,大人,您不妨看看。” 说罢就开始解腰带脱裤子,吕不韦见状连忙大吼拍桌道 “行了行了!别献宝了!方才都听店家说了你的事迹了!” 第110章 嫪毐进宫 “不知相国,唤小人何事啊?” 这嫪毐,空有一副好皮囊,说话是油腔滑调没个规矩,只需一眼便知他是个小人。 此时的吕不韦借着几分酒意,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自己的这个计谋成功,那么就可以逃脱赵离姜的控制,若是……不成功…… 他看了看嬉皮笑脸的嫪毐。 那怕是要被她掌控一生不说,还要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你,在哪做事?” “回相国,小人整日游手好闲的,哪里会有什么地方可做事呢,不是今日在这个女人家吃些,就是明日去那个女人家睡一觉。” 他倒好,拈花惹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这些也不要紧,吕不韦沉着脸,端着一杯酒饮下,而后又询问道 “如今给你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意呢?” 一听相国亲自提拔,嫪毐真真觉得喜从天降,这笑容根本隐藏不了!就见他赶紧系好裤腰带跪下磕头,嘴里念叨着 “谢谢相国大人!谢谢相国大人提拔!小人当然愿意,当然愿意!” 吕不韦冷笑着 “我还未说让你做什么呢,你就这么急着谢我,若是……我让你去死,你也愿意?” 嫪毐听了,面色一沉,又立马嬉皮笑脸地回应道 “大人,您莫要开玩笑了,小人又没犯什么大罪,何须相国大人出手教训小人呢。” 虽是油腔滑调没个正经,但也算是聪明人,反应也算是灵敏,吕不韦思索了许久,才抬手示意他起来。 这件事,事关重大,吕不韦不敢在外头说,恐隔墙有耳,便把嫪毐带回了府上。 第一次进高门大院,嫪毐看四周环境,实在觉得新鲜又好奇,看着满府的漂亮奴婢来回走着,更是春心荡漾,又开始骚动不已了。 可还未多看几眼呢,就被吕不韦带去了一间小黑屋。 里头阴沉沉的,没人,只有吕不韦一人坐在榻上,面色凝重,令人不敢再胡言乱语。 嫪毐收起了方才的轻浮,虽低头不语,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相国会给他一个什么肥差了! 难道是做相国府的大总管?还是跟随相国可出入秦宫的侍从?难不成……要给我介绍进宫里,给新继位的国君当随从?? 越想越觉得美滋滋,正当嫪毐沉浸在幻想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吕不韦冷冷地说道 ”今日我与你讲的事情,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答应,若是,你不答应……你就不可能走出这道门了,知道吗?“ 吕不韦的眼神里有着凌冽的杀意,在这昏暗的屋内,更显几分恐怖,大抵是被他这副气场吓着了,原本还偷笑的嫪毐,也不敢再放肆。 “是。” 他点点头,如是回应着。 吕不韦起身,拔下了悬在身后屏风上的宝剑,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块帕子,擦着剑身,屋内虽是昏暗,可剑身明晃晃的,照的嫪毐是心惊肉跳,恐自己命不久矣! “这件事也不难办,你说你好女色,我要你去伺候一个人,若是你伺候好了她,便可封官加爵,可以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你没伺候好她,没让她尽兴,那便是当今国君,也没办法保下你的命了!” “谁?” 嫪毐话音刚落,吕不韦手中的长剑就指向他,满脸的杀气腾腾! “当今太后!” 此话一出,嫪毐愣神了几秒,脑中跟过了电似的,他仅仅愣了几秒,就知吕不韦何意!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饶命!小人不敢!就算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染指当今太后啊!若是被发现,小人岂不是死路一条!” 嫪毐吓得磕了好几个响头,这头都磕破皮了,也改变不了吕不韦的想法。 自己要脱身,一定要有人牺牲! “我方才就说过,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吕不韦杀气腾腾,剑指嫪毐 “你放心,当今太后美艳无双,你不会吃亏的!方才听你大吹特吹,说你对床笫之欢有着自己的绝招,你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领!给我把当今太后伺候好了!” 他不顾嫪毐求饶,朝门外唤了声 “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给我好生看管着!明日,我要带他入宫!” 买通了宫中太监总管,也没废多大力气,吕不韦就把假太监嫪毐带入了宫中,这等小事根本不用跟嬴政汇报,只当太后宫中缺人,就给安排了,根本没人会追查他到底从哪里来的,是否是真假太监,一层一层的疏通关系,一层一层地打点好一切,这件事,连一点点都不会飘到嬴政耳里。 吕不韦现在是国君的仲父,谁不敢给他个面子!加上又是这般小事,那些个管事太监恨不得拍上相国的马屁,哪里还会再深究。 阉割也是做做样子,等嫪毐穿着太监服从宫中走过时,哪里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嫪毐初次进宫,又跟从前似的东看西瞧,眼睛都看花了。 “相国大人,这宫中的婢女就是好看,个个貌美如花!” 吕不韦加快脚步去赵离姜那儿,哪有功夫跟他闲扯,只是见他这副色迷迷的样子,警告道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太监,若是你死刑不改调戏婢女,被国君发现……你也知后果?” “是是是,小的知道!小的只顾把太后照顾的服服帖帖就好!” 来到赵离姜宫中,她一听吕不韦给她安排了个近身太监伺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吕不韦天天没事干了不成?我这宫中要什么太监!都是群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 赵离姜正骂骂咧咧呢,吕不韦与嫪毐就进来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只是这时,赵离姜跟嫪毐根本不会想到,以后的他们,会把秦宫,乃至整个大秦,搅得天翻地覆! 与吕不韦这年过半年的老头比起来,一旁的嫪毐更是清新俊逸,让人眼前一亮! 赵离姜哪里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只见他生得面若傅粉,美如冠玉。当真是美男子中的翘楚! 第111章 渐近的日子 嫪毐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见她身着华服,头戴珠翠金饰,雍容华贵,向前而来走的那几步,更是摇曳生姿,哪里有太后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妖! 嫪毐瞬间就被赵离姜的美貌俘获了! 自己也是阅女无数,可从未有哪个女人能与眼前的女人相比较,别说是比较了,那些个庸脂俗粉,连这女妖的一根脚趾头都算不上! 只瞧着她虽是满脸写着怒火,但更是美的惊心动魄,嫪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赵离姜向他走近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安排个太监伺候?!” 赵离姜压着怒火,见此人英俊,也猜到了吕不韦的用意。 “你该不会是以为送个太监给我,我就会放了你?” 嫪毐近距离地观察着赵离姜,从发丝到裙摆,一眼都不落,看的愈发贪婪。 吕不韦见一旁的嫪毐正看着太后发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令其不觉生厌,他轻咳一声,嫪毐才回过神来。 “小人嫪毐,拜见太后。” 说罢就跪下行礼。 “你,送我个中看不中用的太监做面首,未免也太看不起我赵离姜了!” 吕不韦此次与她保持了距离,不似从前般亲近,只见他做楫行礼,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太后曾经说过,要我吕不韦对您负责,今日特地引荐嫪毐给您,也是为了对您负责。” 随后,吕不韦在赵离姜耳边轻声说道 “此人,乃是一名假太监。” “什么?” 赵离姜大惊。 随后,吕不韦又轻声说道 “他自然不是普通人,其阴关桐轮而行” 此话一出,赵离姜更是面色潮红,见其冷笑着,自然不信。 “你当我是这么好骗得?三言两语就被你给唬弄了?” 吕不韦见她不信,又急着脱身,没办法只好命人推辆板车进来,要当场给表演一下。 跪在一旁的嫪毐惊呼道 “虽然我有绝活,可也不用让我当场表演?我又不是街头杂耍的!” 此话一出,吕不韦与赵离姜顿时哈哈大笑。 赵离姜并未再说什么,而是转过身亲自扶嫪毐起来。 “你随我进来。” 她不再看吕不韦,也不再跟他说话,在带着嫪毐回寝殿时,赵离姜就明白,这个男人是狠心要与自己分道扬镳了,在仕途与情爱面前,他又再一次选择了仕途。 远在赵国的式弥,眼见着约定之日逐渐接近,却也未等来嬴政的任何消息。 她虽有些忐忑不安,可也未跟任何人提及,倒是第六感作祟,她隐隐觉得,嬴政可能不会来了。 虽在秦国,可也不是相隔天涯海角,派个人来传个话,又或是写一封信都可,但嬴政去后整整一年时间,自己也未再听闻他的半点消息。 燕丹的身子越发健康起来,虽仍有些轻飘飘的,感觉身子空荡,可也不像前些时候那样,整日躺着,面色苍白,偶尔喝几口小米粥还都吐了。 不过这些时日,倒还不如躺着。 这是燕丹的心声。 在他起身想要出门走走,想在院子中晒会儿太阳时,总能看见李牧这个家伙,在自己家进进出出,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两人意外擦出了不友好的火花,燕丹与李牧,都知晓对方对式弥的心意,即便这二人都未曾对式弥开口过,可当两人在院内擦肩而过时,燕丹总会情不自禁地质问道 “你天天往我家跑,究竟何意?” 自从燕丹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直接拖累了式弥病倒后,李牧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从前虽觉得他有些文弱,倒也是个有用之人,怎么说也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可今日看来,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受不了一点刺激,不仅如此,心眼也小,嬴政归秦后,他就开始性情大变,不用问式弥也知道,她这一年不好过,不仅要面对这赤贫的家,还要面对他时有时无的臭脾气,真当是憋屈的很! 即便不合礼数,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燕丹倚在自己门房边,看着满院子李牧派来的下人,更是觉得心烦。 曾经这里是和式弥单独相处的天地,如今倒让这些外人给占了! 趁着式弥去其他屋子忙碌,燕丹拖着孱弱的身子走到李牧跟前,此刻的他哪里像个大将军?他竟然在院内亲手帮式弥晒那些采来的野菜!正当是一道奇观! “李将军,我这几日被病痛缠身,这个家里里外外,多亏了你照顾。” 李牧当然知晓他上前攀谈的目的,也是丝毫不客气。 “既然知晓,就早些康复,也好让式弥多休息休息。” 见他没给好颜色,燕丹也是沉着气,再次问道 “李将军身居要职,公务缠身,整日往我这小屋跑,究竟何意?” 两人第一次针锋相对,李牧见他露出了少见的凶相,倒也不怕他,只是冷笑一声,转头说道 “何意?我喜欢式弥啊,怎么?这个理由够了吗?” “你!” 燕丹根本没想到李牧竟然承认的如此干脆!比起自己克制又压抑的感情,他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如此坦荡! 因为李牧的直白,让燕丹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回怼。 “怎么?你很意外?” 李牧笑着整理着手头上的野菜,式弥总是把它们排的整整齐齐,虽是一些再普通又不值钱的野菜了,但经由她这么一整理,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燕丹冷笑一声,说道 “式弥心中时时刻刻都想着阿政,你的感情……多数也是自作多情罢了!他们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你觉得……你有可能和她在一起吗?” 李牧不慌不忙,甚至和颜悦色地回应道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要和式弥在一起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将这份心意告诉她?” 当李牧抬起头,恰好看到式弥捧了一把野花从屋内出来,她扬着明媚温柔的笑容,看到这样的微笑,李牧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我从未妄想过能和她白头偕老,也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她要去秦国也好,想要跟嬴政在一起也好,只要是她的选择,即便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第112章 嬴政失约 今天,是与嬴政相约一年到期之日,按照约定,嬴政该来赵国接自己回秦了。 式弥早早就起床了,心情比预料的更加平静,好似早就猜到,他今天是不会来了。 见她在梳洗装扮,脸上也没浮现笑容,比寻常更加沉静,也更加心事重重。 “你是在担心阿政不会来吗?” 今日的燕丹,何尝不是坐立不安,他恐嬴政来,又恐嬴政不来,这样交错复杂的感情一直在心中萦绕着,他恐见到式弥急不可耐想要跟嬴政回秦的模样,却也恐惧见到她伤心绝望的神情。 式弥梳着长发,对着铜镜看了又看,若是旁人,定看不出这个女孩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她穿着战国时期的服饰,梳着与这些时代少女同样的发髻,她浅浅笑着,不施粉黛。 “老实说……确实有些担心。” 式弥很少吐露自己对于嬴政的思念之情,跟身旁的人总是难以开口,其实自己很想见他,很想同他在一起,自己放弃了回到现代社会的机会,不就是因为嬴政吗? “一年的时间,他没有给我一点消息,秦国与赵国,虽是不同的国家,可也没隔着万水千山般的遥远,若是能寄一封信,又或者传个口信于我,也能叫我安心些。” 燕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之前被自己扔掉的,那封嬴政的来信。 “也许是他太忙了,你也知道,新的国君上位,总是有许多事要学习,许多问题要解决,再加上阿政还年幼,对于治国安邦,总要多学习些。” 他昧着心,递了支发钗给式弥 “不带上吗?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你这样的穿着打扮,稍显朴素了点。” 式弥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不用了。” 还未出发,她就觉得嬴政今日是不会来了。 今日李牧没来,他自从雁门回来后,时常被国君召进宫中,事务缠身,分身乏术。 只是,当他奉命陪着赵炎练习弓箭时,却盯着天空的一角开始发呆起来。 与燕丹的心情相比,李牧又何尝不是忐忑不安呢。 这是一份,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的爱情,李牧心中比谁都明白,他无法说服式弥留下,也不想告诉她自己的感情让其为难,只是……若是她留在赵国,即便无法传达到心意,至少能看见她,至少能在她有困难时帮助她,若是……她去了秦国,不出意外,自己一生都无法再见她了。 李牧想起了先前母亲的话,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只敢远远地看着她微笑,哪怕是靠近一点点,都恐自己泄露了这份无法诉说的真情。 燕丹与式弥两人一同去了当初与嬴政分别的那座山谷之中。 今天的天气甚是凉爽,山谷中满目苍翠,鸟语花香,温柔的风轻轻拂过面庞,带来了战国时代,些许干燥的风。也夹杂了式弥一年的思念。 她坐在一处矮石上,望着道路尽头发愣,这里蜿蜒曲折的山路,一直延伸到山谷深处,两边的崇山峻岭,将这股爱意与思念阻挡,式弥愣愣地看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怕错过了嬴政马车出现的时刻。 燕丹不语,陪她坐着,两人坐在树荫的矮石上,都不语。 眼前人,与自己同住了一年,可她也未对自己产生过任何有关男女之情的感情。 燕丹静静地看着式弥地侧脸,看着她额前的碎发随着轻柔的风飘动着,看着她的双眉轻皱,那双眼睛,可谓望眼欲穿,就好像嬴政再不出现,她的心也要跟着碎了似的。 见她双手的手指不断搅动着,忐忑不安,燕丹想了想,便伸手握紧了她的手,安慰道 “阿政不是会失约之人,你大可放心。” 式弥微微点头,笑得有些勉强,随后,她抽回了被燕丹握着的双手 今天的嬴政,比起寻常时的冷漠,今日更是满脸写着不悦。 “王翦,我失约了,我没能去接她,她定是生我的气了,不然为何从未给我回信过?!我明明写了那么多信给她,可是……她连一封都未回过!” 嬴政的思念在今日彻底爆发了,他拒见任何人,他在这一日视秦宫所有人为敌人!都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因为朝堂上那些迂腐的老臣不断劝解警告,将他牢牢困在了这座宫殿之中! 身为王,可却连走出去的权利也没有!这是多么可笑阿! 嬴政甚少这般伤心欲绝,在他父王去世的时候都没这般,王翦看着他卧在床榻上,一只手捂着脸,可他仍看到了眼前的国君脸上,滑下了一道泪痕。 他哭了?! 王翦内心惊呼 第一次看到他哭,原来……他是这般重感情之人! 再一次认识了这位将要辅佐的帝王另一面。 嬴政躺着,轻轻的抽泣声,时有时无,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欺我年幼无法掌权!这些老臣……迟早有天我要动手解决了他们!” 嬴政时常给式弥写信,自从他登上国君之位后,有时候两三天就是一封,寄出的信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而这些信,全都被燕丹收走了,起初嬴政为了式弥能早些收到信,将收件人的署名备注成了燕丹,只是为了让赵国馆驿的人重视些,谁能料到弄巧成拙,嬴政怎么也没想到,从他回秦的那日起,燕丹,再也不是从前的燕丹了! 他收了嬴政数封来信,有时候拆开看完就扔了,有时候连拆都未拆,就随意弃在井里河里,毁尸灭迹。 式弥哪里能猜到,眼前这位自己敬重的,陪着自己等嬴政归来的燕丹,已经算计了自己好几次了! 从日出等到日落,空旷的山谷中始终没有传来马蹄声,这一日望着那道路的尽头无处遍,可期盼之人,仍旧未出现。 太阳已西沉,晚霞将山头染成了一片红色,百鸟归林,飞鸟掠过头顶发出的叫声,划破了寂静。 夕阳下,式弥无奈地笑着,她的双眼中,有些浅浅的泪花,她看着燕丹,甚是无奈,也万般心酸 “我理应猜到,他不会再来了……” 第113章 孤立无援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式弥都有去山谷等待,可是,嬴政始终未出现。 第七日,第八日,第十日,式弥不要燕丹陪着,独自一人去山谷,一等便是一整天。 他不会来了…… 式弥望着空荡荡的山谷,再次确定,嬴政不会来了。 一年的等待,一年的煎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时代,在这举目无亲的时代,嬴政是自己所有的希望,是自己留在战国唯一的动力,可是……他带着自己的思念与眷恋,就这样走了,登上了国君之位,逐渐成了以后的秦始皇! 式弥依旧坐在那块矮石上,望着远处的景色愣神,不知不觉间,眼前的视线便模糊成了一片,而后,大颗大颗的泪,像是积攒了许久似的,倾泻而下,无法控制。 是啊,秦始皇嬴政,不就是这样的君主吗?他怎可能会有寻常人该有的感情呢?他,怎可能会去深爱一个女人呢?身为帝王,又怎会弃了江山独爱美人呢?秦始皇该相伴的,应该是这天下才是!怎么会是自己呢?! 式弥望着远处的山峦,不断掉泪,在这空荡荡的山谷之中,她无声地哭泣着,哭自己的天真幼稚,哭自己当初的决定太过草率,更是哭自己,怎么会妄想着,可以得到嬴政的爱呢?! 他不会回来了…… 他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她依旧呆呆地坐着,像前几日那样,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连最后一丝晚霞都散去了,等到夜空中布满星辰,等到归鸟都归巢了,她仍旧呆呆地坐着。 式弥总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嬴政全部带走了! 夜晚的山谷,带着阵阵凉意,她像是在赌气,也有些在伤怀,总之,自己回不去现代了,只要一想到为了嬴政, 自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式弥就又忍不住自嘲。 愚蠢啊!无知啊!你怎能妄想帝王的爱呢?这不是,最蠢的念头吗? 她一人坐在树下,不知不觉间,肩上多了一件披风。 连李牧走近她都未察觉。 “天色已晚,你该回家了。” 李牧温柔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 “回家?我哪里还有家呢?” 式弥笑着,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 “我早就没有家了,自打我决心留在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她转身,满脸的泪 “李将军,我没有家了,自此之后……我都要漂泊无依了。” “你不会没有家的,也不会漂泊无依的。” 李牧只回了这么一句,就将式弥扶起,静坐的一整天,她的双腿都麻了,根本无法起身,李牧将她扶上马,随后,他牵着马离开了。 邯郸的夜晚,总是星星点点的,有着寻常人家所期盼的烟火气息。 ”要不要去我府上?” 式弥摇摇头 “不了,怎能多打扰。” 两人独走在邯郸的街市上,虽是往前而进,却又不知前方在哪里。 忽地,式弥看到不远处的街角,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李将军,李将军!请等下……” 式弥忽地在马背上大喊大叫,声音听起来有元气极了!李牧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她哪里还有刚才死气沉沉的模样! “怎么了?” 李牧不知缘由,连忙勒紧缰绳,还未等自己伸手去扶她,式弥已经从马背上跳下来了。 她看起来很惊慌,又很兴奋,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我,我看到了熟人。” 说着,她就朝前头奔去! 式弥心跳的厉害,拨开了夜色,她竟然发现失踪许久的彭双林回来了!而他身边,竟然还伴着王懿! “你们二位!” 她朝他们喊道。 眼前的景象实在奇怪极了!许久未见的彭双林看起来比之前还要老,整个人只能用破烂不堪来形容,乱蓬蓬的头发,破布似的衣着,也没穿鞋,连眼镜的镜片也碎了一块。 他由王懿搀扶着,王懿倒如从前似的,看起来骨道仙风,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之感,衬的彭双林就像是块破抹布似的! 两个老头歪歪斜斜地走在街头,看似好像经历了一场大劫! “教授!” 式弥赶忙迎上去 “这,他这是怎么了?” 式弥也跟着帮忙扶过彭双林。 “王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王懿看起来也相当疲惫,他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扶着彭双林,这彭双林根本已经半清醒半昏迷了,连一点劲都不愿使出。 “先别问那么多了,你可知这老家伙住哪儿?我游历列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爱给人找麻烦的家伙!” 王懿语气有几分不悦,看样子对彭双林已经忍耐许久了! “他,他是有住的地方,可他几月都未来,那破屋没准都被风雪压倒了!” 自己家自然是不能去的,上次燕丹有见过彭双林,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与他走近,若是带回家,更是不可能的。 李牧见这三人似乎有困难,也连忙上前询问 “是否有难处?我可以帮忙。” 王懿一抬眼,见眼前人贵不可言,便知他是谁了。 “你,可是赵国名将李牧?” “额……” 虽然承认自己是赵国名将有些奇怪,可李牧还是略带无奈地点点头 “正是在下……” 王懿笑着,拿手肘捅了捅半死不活的彭双林 “李牧来了,你快别装死了!” 耷拉着脑袋的彭双林,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眼,又立马低下了头。 “李将军……李将军可是好人啊!我非常敬佩他!” 彭双林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已经快神志不清了。 式弥见他这般,也跟着着急起来 “李将军,今日府上……可否借他暂住一夜呢?他是我在赵国的朋友,突然失踪了好几月,也不知为何今日会突然出现,还这般潦倒……他们……” “当然可以。” 还未等式弥说完,李牧便笑着答应 “想住多久都可以,毕竟是式弥的朋友。” 原是给式弥的马,如今也成了驮着彭双林了。 四人各怀心事,浩浩荡荡地朝李牧家走去。 第114章 战国老友相聚 彭双林与王懿暂住李牧府上,对于彭双林这般落魄究竟是何原因,式弥好奇不已。 彭双林无依无靠,只有自己能帮他,她暂时放下了那些伤怀感慨,也同样留在李牧府上照顾他。 李牧替他找了个郎中来看看,郎中说他只是精疲力尽,看似经历了许多苦楚才会这般,沾到床就呼呼大睡了! “王大人,您怎么会和教授在一起的呢?难道……你有告诉过他你的身世?” 王懿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彭双林,笑着回应道 “就是看到他那副眼镜,我才想着跟他攀谈几句,原以为会了解些我不曾见过的未来,没想到这家伙实际年龄跟我差不多老了。” 王懿有些意味深长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我们这三个现代人还能聚在一起聊天,实在匪夷所思。” 虽然现在已是夜半时分,可式弥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听王懿说了许多。 原来彭双林害怕燕丹知道他的身份,恐他来抢双鱼玉佩,便一个人从赵国出逃了,他一路走来毫无目的,也没有规划,只是走到哪儿睡到哪儿,一路上的坎坷式弥自然懂得。 “这老家伙还跟我吹牛,说要仿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呢,谁知他借着江湖术士的名号去了楚国,还未呆多久就被那儿的街头恶霸揍了一顿。” 王懿稍显无奈 “他这般落魄,连乞丐都不如,楚国那些个蛮夷怎会看中他,只当他是个难民般欺负,恰好那时我在楚国,” “那……是您救了他,然后与他一路走回了赵国?” “是,原本我与他就是四海为家,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回赵国,后来他告诉我,赵国有他的一位同乡,他怕那位同乡以后改变主意,想寻他帮忙,若是他去了其他地方,两人恐不会再见了。” 王懿看着式弥,笑着问 “想必那位同乡,便是你了?” 一股许久未感受过的温暖涌上了心头,虽然彭双林已经疯疯癫癫许久,可仍然记得自己的存在,他是害怕我以后后悔,想借双鱼玉佩回到现代,又恐找不到他,故而执念回赵啊! 正当式弥沉浸在彭双林的这份温柔之中时,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只见她惊慌失措,慌忙起身去关门窗 “你,你刚才说……教授是为了躲避燕丹,去的他国,难道……他什么都跟你说了?” “你是说……双鱼玉佩?” 王懿笑道 “若是问的这个,彭双林确实说了,从头到尾……从他在现代的工作,以及他到了这的经历,说了三天三夜……也没说完!” 式弥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这双鱼玉佩彭双林视作最大的机密与宝物,就是为了这件东西,他才选择不与任何人深交,现如今……却告诉了同样穿越而来的王懿!难道,难道他就不怕王懿抢吗?若是王懿起了杀心,这彭双林根本不是对手! 见式弥脸色铁青,王懿自然看得懂她的忧虑。 他捋着胡子,笑的豪迈 “你若担心我夺他宝物,倒也是多想了,我若是想要,他绝对不会活着回到赵国!” 王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没想到这传说中的上古之物,真的存在!” 他看向一旁昏睡的彭双林 “没想到这块出现于人们口耳相传,史料记载也是寥寥几笔的神器,竟然会在这糟老头手中,这……谁能想到呢!” 王懿自觉好笑,又问式弥 “彭双林说,好不容易等到了五星聚合,可你却为了嬴政留在战国,你……你的这个决定……实在是不给自己回头路啊!你这样的一个姑娘,留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若是嬴政不回来寻你,你可怎么办?” 式弥无奈,如今自己该如何走下去,她也未曾想到,嬴政已经失约许久了,若是想来早就来了……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王懿的话,彭双林醒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什么,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式弥去扶他起身,他抓着式弥的胳膊问道 “嬴政可有来?” 那破碎的镜片后头,是一位老者的期待,彭双林发自内心的不愿去相信,堂堂千古一帝,竟是如此不守承诺之人。 式弥摇摇头,笑着说 “他没来……” 彭双林冷笑道,摇着头道 “他怎么可能会来呢?初上任的君主,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出错,其他封地的王就等着他出错拉他下马!吕不韦把持朝政,嬴政此时虽为王,可也是空有国君的头衔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在此时来赵呢?怕不是想杀他,想夺秦之人,大有人在啊!” 王懿见彭双林言辞犀利,惹得式弥不语,只无奈地笑着,他恐彭双林伤到式弥的心,又连忙安慰道 “只是现在不来,不代表以后不会……我想历史上的嬴政,绝对不是这般没有责任感之人。” 彭双林见王懿也在,竟一下子跳下床,扑倒他面前,嚷嚷着 “好你个老匹夫!说带我回赵,结果一路上打打杀杀,害得我老命都差点交代了!你可知我若是死了……我的宝贝可怎么办!” “当初我在楚国救你,是你这老乞丐一定要跟着我!” 两老头突然就对呛上了 王懿指着落魄的彭双林笑到 “我只是指着他这幅破眼镜喊出了这东西的名字罢了,这家伙就跟着我不放呢!听闻我年轻时,师从白起,这家伙羡慕的恨不得掐死我!” “你少来!谁羡慕你的师傅是白起了?!那个坑杀降将的家伙!就是个杀人机器!你,你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彭双林怒气冲冲,推着王懿 “你快走!既然我到了赵国,就不需要你了!快走快走!” 式弥在一旁劝和 “教授,王先生可是一路护送您回来,若不是他,您早就死在半路了呀!您怎么把他往外推呢!” 彭双林又愤愤道 “才不要这家伙行侠仗义呢!” 王懿笑着,也不生气,就随着彭双林胡闹 “你若是把我赶出去,我可要跟李牧说,说你是个小人!还要去赵国的大街上宣传……你是个身怀上古神器的糟老头!” 第115章 各怀心事 “你,你敢!” 彭双林虽是落魄不已,说话也有些没头没脑,但好在精神还不错,王懿见他这般模样,也未跟他计较,两老头推推搡搡,但也是笑声满屋,场面看着也和谐。 彭双林见他说要把自己怀揣双鱼玉佩之事公之于众,连忙伸手摸了摸胸口内里,他的眼睛不停打转着,看起来异常恐慌,那神情就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式弥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彭双林经历了非常大的肉体与精神折磨。 他从胸口内里中掏出一块暗色花纹的破布,双鱼玉佩就包裹在其中,彭双林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枚玉佩流光四溢的质感又再次展现于众人眼前。 “真是一枚不可多得的宝物啊!若是这些君主瞧见,不都得为它头破血流?” 王懿啧啧称赞道。 “就是为了这块东西,你才远离世俗?为了不让七国因它产生争斗,你才在这个时代做了几十年旁观者?” 他又问道。 彭双林见王懿盯着双鱼玉佩看,又连忙收回了胸口,还掖几下才放心。 他狐疑地质问王懿 “你真不会为了这东西,杀了我?” 王懿似乎被彭双林的这句话问的有些无语,他叹着气,无奈笑道 “一路走来,你都问了不下数十次,我若是要夺,你觉得你能逃脱?若是真要夺,在那荒山野谷,我早就可以将你毁尸灭迹了,何必还带你回来?” 王懿有些感慨 “我回去现代,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若回去,大抵也是孤身一人,那场大地震……也许带走了我所有的家人,我若回去,跟现在的未来也格格不入,我的灵魂,我的肉体,都与这战国时代融为一体了。” 彭双林听罢,咯咯笑着,笑的有几分孩子气,他指着王懿,对式弥说道 “这家伙隐藏的真好,你瞧他现在一副长者模样,哪里能想到他来自两千年以后呢!!” 几人闲聊着,彭双林放下戒备后跟式弥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他游历列国,被七国的风土热情,独有的文化所深深震撼着。 只要一说到亲眼见证了这个特殊的时代,只要说到他亲眼见到了那些被后世之人啧啧称赞的文物,彭双林就两眼放光,激动不已。 式弥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思绪却去了不曾到达的秦国,嬴政……他还记得与自己的承诺吗? 嬴政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为了他断绝了所有的退路,若是这场赌注失败,自己将永远不可回头了! 三人聊着,聊着战国,聊着现代文明,聊着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只要一说到这些,彭双林的眼神才熠熠生辉。 当说到高潮时,门被叩响了。 “谁?” 彭双林紧张兮兮地朝声响传来的地方问道 式弥瞧他紧张,连忙安抚 “这里是李牧府上,来的人自然是李牧将军了。” 说罢便去开门。 屋外,果然是李牧! “两位老先生如何?我叫下人做了些饭菜来。” 丰盛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由两个婢女端着进屋,放在了彭双林与王懿面前。 “两位老先生住的可还舒适?” 彭双林见李牧,满脸写满了敬佩,原本那神经兮兮的模样荡然无存,忽的变成了一副正常的老学者模样。 见他挺直了背,捋着胡子,又朝李牧作楫,文质彬彬,在这身破烂衣裳衬托下,实在违和 “老朽周游列国,一路风餐露宿,回赵后幸得李将军慷慨相助,不胜感激!” 李牧随和,同样朝他作楫 “先生既是式弥姑娘的朋友,同样也是李牧的朋友,就在府上住下,不必拘礼。” 一旁的王懿也十分满意,朝李牧投去赞许的目光,又不禁感慨 “李将军不愧是赵国名将,不论气质还是风度都是人中之龙!” 李牧对待这两位老者,丝毫没有异样眼神,他瞧着彭双林坐下,还笑着夸赞李牧体贴,竟还有温好的酒。 几人闲聊之时,在家左等右等,等不来式弥的燕丹着急了。 他去了山谷,不见人,都未多想便知道是李牧来接她了。 他从山谷折返,马不停蹄地赶往李牧家,一股前所未有的竞争感涌上心头。 恐式弥还念着嬴政,又恐惧她不再喜欢嬴政,转而喜欢上了李牧!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燕丹揣着一股火,急匆匆赶往李府,脑中却不断联想着这两人在府中孤男寡女,不顾男女有别的亲密!李牧自然是正人君子,燕丹虽知晓,却也无法相信他能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压抑住这股情欲! 在去的路上,却又遇到了刚从宫中出来了赵炎! 赵太子早就在马车上看到了满脸火的燕丹了,见他这幅德行,自然又想戏弄他。 “燕国太子,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急匆匆地出门呢?” 燕丹见高高在上的赵炎,也未失了礼节,朝他行礼后,语气略带不悦地说道 “我是出门寻人” “寻谁?式弥?” 赵炎坐在马车上,带着几分嘲弄之意,说道 “听说式弥未等到嬴政来接她,这几日都去分别的山谷空等呢,是不是……有些神智混乱了?若是她能放弃嬴政,转而投向本太子的怀抱,岂不是美哉?” 燕丹见他这副轻浮模样,还带着三分调戏语调说着式弥,自然是有火的,可此时此刻……一条计谋却涌上了心头。 他看向李府方向,踌躇片刻,冷着语气说道 “太子,您有所不知?式弥虽还未放弃嬴政,还在苦苦等待,我身为她的义兄自然为她担心……可似乎……有人比太子捷足先登,妄想得到式弥的心呢……” “谁?” 果然赵炎听还有人垂涎式弥,立马发怒了! “你可知是谁?” 燕丹并不细说,而是打哑谜似得回道 “我此刻正要去他府上,将式弥带回,式弥还是个姑娘,实在不该三天两头往他府上走,免得落人口实。” 赵炎狐疑地看着燕丹,见他行色匆匆,只是冷冷地说 “那你还不快去,若是式弥姑娘被其他人拐走,那嬴政恐怕不会放过你呢,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燕国!” 第116章 不可转变 当燕丹叩响李牧家门时,式弥正欲离开。 即便知道此刻的式弥心中仍不忘嬴政,即便从前说过不会妄想要让式弥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即便曾豪言壮语,不会将对她的心意说出口,可即便是李牧,也只是位凡人,也有无法控制七情六欲的时候。 在与她靠近之时,李牧自然而然想要更多,想多留她在府中,想要靠近她些…… 当式弥说,天色已晚,自己该告辞时,李牧还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这份感情,在彭双林与王懿面前泄露了真情 “若是天色已晚,何不就此在府中歇息,待明日再回呢?若是你怕燕国太子担心,我可派人去传个话。” 式弥看着埋头大吃的彭双林,笑着回应道 “幸得李将军慷慨,我这两位朋友才有歇脚的地方,我有去处,怎么留府中打扰呢。” 说罢起身就欲离开。 “教授,王先生……我明日再来探望你们,如何?” 王懿笑着点点头,而彭双林却有些不悦。 “你还跟燕国太子一同住着?” “是的,有何不妥吗?” 式弥瞧他不悦。 彭双林放下酒杯,正要说话,见李牧还在一旁,他赶忙起身朝他作揖 “李将军,我与式弥有话要说,这内容实在不便让外人知晓,老朽知道今日你帮了我,我这般说实在无礼……可实在,实在是天机难以泄露……” 李牧瞧彭双林为难,看着王懿伸手拉他,劝他不要失礼,他虽好奇谈话内容,可也不愿拂了这位老先生的颜面。 “您客气了,您与式弥姑娘许久未见,自然有话要说,我先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好酒好菜,悉数给各位端上来。” 李牧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屋子内又只剩三人。 式弥不懂彭双林用意,可彭双林却喝了口酒,有些酒意地问道 “你知道嬴政与燕丹日后反目成仇之事?” “知道。” “那就不要与他走太近了,你我都不知他们是因何事反目,若是日后他们兵戎相见,你夹在中间定会为难。” 王懿想起了先前燕丹私拆他信件之事,也点点头劝慰道 “他们二人从前虽是交心朋友,可如今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质子,地位翻天覆地,我恐……燕丹会因为此事迁怒于你,对你造成伤害。” 式弥见他们神色严肃,自然也知道日后嬴政燕丹反目一事,可这一年相处,燕丹除了有时对自己过分苛刻以外,从未做过伤害自己一事,叫人忽然远离了他,又怎做的出呢?况且……燕丹也是孤身一人。 “我知道的,他们的未来我虽然知道,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能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呢?让他们不要产生嫌隙,仍与幼年时一样。” 彭双林听闻后面色更加阴沉,他吃着菜,冷冰冰地说道 “历史是不具有改变性的,你明白吗?你非天人,没有改变历史走向的能力……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有没有出现在这里,他们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燕丹叩门,李府管家开的门,见这燕国太子半夜来寻人,原是想替李牧隐瞒了过去,说式弥不在打发了他,可来寻人的是燕国太子,李管家也不敢擅作主张。 他自然知晓李牧对式弥的心意,他也想促成一桩美事,可见燕丹行色匆匆,浮着一死怒火,只能回应道 “稍等,我去通报一下。” 李牧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后院池子边愣了神。 月色正好,良辰美景,可人与人之间的心,却犹如这浩瀚银河般,隔着天与地般的距离。 他无奈发笑,原以为能小心翼翼珍藏这份爱恋,可事到如今,却败在了情不自禁上,李牧不由得怀揣着一份期待,也许有一天,她会为了自己留在赵国呢? 思绪还未飘远,管家行色匆匆而来 “大将军,门外燕国太子求见,说是来寻式弥姑娘。” “哦?” 李牧心一沉,思绪又被拉回来原位。 为人正直的李牧自然不会撒谎,燕丹来寻人,自然通报,他又迈着步子,去寻式弥了。 三人谈话结束,彭双林与王懿都不喜欢燕丹,不管是历史的燕丹还是此时的燕丹。 “你们二位,以后都会留在赵国的?” 王懿摇摇头 “我只是送他回来,并不会在此处久居,之后我仍旧会周游列国,若是你想知道嬴政的消息,我可先替你去秦国走一趟。” “还走啥走啊!” 彭双林不悦道 “你也别待在赵国了,随王懿一同回秦!这家伙虽老,本领倒不错,一定能护你周全的。” 这让式弥犯了难,见她犹豫,彭双林又问道 “你可是在担心燕丹?” “可……我不能就这样说走就走啊!他毕竟照顾了我一年,我若是这般离开去寻嬴政,我恐让他伤心啊!” “你就别管他了!” 彭双林立马打断了式弥的话 “你若是不去秦国,难道还等着嬴政回来接你?你别妄想了!” 他语气虽是不好,可句句都在替式弥考虑 “我是因为你,才回的赵国,我担心你在这里孤立无援,他一个燕国质子,有何本事可护你?你还不如去秦国投靠嬴政呢!” 几人商量未果,李牧再次敲响了门,他站在屋外喊道 “式弥姑娘,燕国太子寻你回家,现在在门外等着。” 式弥听燕丹找了过来,连忙起身告别 “明日,我会再来,二位就在此处好好歇息。” 式弥回去了,彭双林和王懿都有些无奈,站在门口的李牧见他们三人的谈话似乎并不开心,欲作楫准备离开时,彭双林却又说道 “李将军且慢……” 他起身喊住了李牧 “今日幸得李将军慷慨,我们才不至于流落街头,为报将军之恩,我为将军算上一卦如何?” 彭双林知晓李牧是个好人,只是想到他日后结局也不禁令人唏嘘,方才与式弥的对话,令他也不禁疑惑,自己是否有改变一个人未来的可能性呢? 可李牧却不信这些,他婉言拒绝了。 “可……李将军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人生中所遇大劫吗?若是提早知道,就可避免啊!” 李牧摇摇头,笑着说道 “人生惊喜劫难,皆有命数,我若知晓,恐整日活在恐惧之中,变得畏畏缩缩,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活的潇洒自在!” 第117章 阴谋的开端 当式弥从李牧家出现的时候,燕丹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生气。 她淡淡地笑着,这倒让其惊讶,多日来未见她笑了,可来了一趟李府,她却会笑了。 燕丹只当式弥与李牧相谈甚欢,是李牧打开了她的心结。 两人结伴而归,一路并未有多少话题,式弥与他迈的脚步相同,两人并肩走着,燕丹可以闻到式弥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那不是她自带的香气,而是李牧身上的味道。 这点,却让燕丹不悦了。 他们两人的气息相互交织,虽未发生任何关于肌肤之亲的关系,可他们也定是太过接近才会这般,只要一想到李牧也闻着式弥身上独有的淡然香气,燕丹就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被无端侵略了,独属于他的领地被人踩踏了。 一场前所未有的计谋开始在燕丹心里慢慢搭建着,他决心要将这狗屎般毫无意义的生活消灭,决心将这些未经允许踩踏私人领地的讨厌鬼驱逐! “今日怎会去李牧府上?” 燕丹不动声色,语气温柔 “哦,是我一人在山谷空等许久……李将军恰巧经过……我,又累又饿,他才带我回府的。” 自然是不能将遇见彭双林与王懿之事告知他的,式弥选择了隐瞒。 而向来敏锐的燕丹,在式弥语毕时,就知道她在撒谎了,可他依旧选择不动声色。 “这样,李将军驻守雁门已是辛苦,可不要太叨扰人家了。” 两人一言一语,有的没的说着。 当燕丹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对式弥,有没有感情,这种感情,自然是男女之情。 很显然,燕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若是说爱情,好像连自己都搞不清,有吗?却又好像没有……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对式弥,有着一股超乎想象的占有欲在发酵着。 就像燕丹预知的一样,与赵炎分开后,他就派人跟踪了他,得知燕丹去了李府,在里头接走了式弥后,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向不近女色的李牧,怎会和式弥牵扯上关系? 一旁伺候的奴才点拨了一下 “李将军虽年过三十仍未娶亲,可也是正常男子,自然也会亲近女色。” “你是说……李将军……也对式弥这个女人动了凡心?” “依奴才之见,确实有这可能。” 第二日,式弥寻了个借口出门,燕丹自然知道她在撒谎,虽是点头允许,可在式弥走后不久,燕丹却跟上了她的脚步。 如他所想,式弥又去了李牧家中。 到底有何事,需要天天来? 燕丹躲在暗处,内心的不悦再次席卷了全身,他恨不得此刻就冲进去将式弥带走,恨不得一把火将这李府烧个干净! 李牧自然是有期待的,彭双林与王懿在府上做客,式弥就必须天天来探望,一向正直的李牧,竟然打起了“歪主意” 若是留下这两人,岂不是天天可以见到她? 可彭双林与王懿,性格就不是随意被人拿捏之人。即便李牧再三保证,可一直在府上住着,这两人在第二天也执意离开。 彭双林自然害怕李牧知晓双鱼玉佩的事,虽信得过他人人品,可李府上上下下人太多,眼多口杂,若是被哪个奴才瞧见,不得翻天了?! 彭双林急着要走,说是自己那破屋没人打扫要荒废了,急着回家“大扫除” 王懿原就是四海为家,虽欣赏李牧为人,可也不想厚着脸皮在人家家中多打扰。 见这两位老人执意要走,李牧一改自己原本的性格,再三挽留,他们自然知道其用意。 王懿性情直爽,见李牧虽是名将,可在男女之情上太过稚嫩,要他去追式弥,恐怕难如登天! 他笑着,也点破了李牧用意。 “李将军若是为了能日日见到式弥姑娘,才将我们留在府中,也大可不必如此。” 李牧见眼前人戳破自己用意,一时语塞,随后羞愧难当!他摇摇头,万般无奈。 “倒,倒也不全是……只是在下觉得与二位相谈甚欢,也许可做忘年之交。” “你瞧你,点破后立马承认自己的用意了,连撒谎也很笨拙!” 彭双林笑着调侃李牧 “你若是喜欢式弥,又不是什么羞耻之事,大大方方告诉她就好了嘛。” 名将李牧,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尴尬过,他立在原地,被两个老狐狸团团围住,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的真心,也被挖到了台面上,摆开了说! 他笑的有些腼腆无奈 “式弥姑娘似乎从来也没察觉到我的心意,她的心中定还是想着嬴政的,我不想让她为难……” “你忍心看着她傻呆呆等着嬴政?我告诉你,嬴政不会来的!等他下次来,你们赵国就……” 彭双林说话不把门,一时嘴快差点说漏天机,幸好王懿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怎么?他来……我们赵国会如何?” 李牧不懂两老顽童到底演的哪一出。 彭双林自知嘴快,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也,也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的,只是嬴政确实不会来了,我这一卦就算明白的事,你也别细问。我告诉你……若是想要她的心,就趁现在!” 彭双林又愤愤地说 “你想让她一直跟燕丹住一起?这燕丹……可不像看着这般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倒是热闹,当王懿看到远处走来的式弥后,又暗示其他人可以闭嘴了! 当式弥走近,这三人都不说话了。 式弥靠近时,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这令原先还在讨论她的李牧紧张不已,明明不是少年了,却还怀揣着一个纯净的少年之心。 燕丹未离开,而是一直在大门的暗处等候着,等候的一分一秒都让他难熬!此时的他不得不去相信李牧的人品,也不得不说服自己,李牧是正直的人,绝不会不明不白地与式弥苟且! 未到一个时辰,式弥就出来了,这令燕丹喜出望外,可当他看到她身边还有其他两个人的时候,他那颗原本就紧张的心更是要跳出来了! 彭双林与王懿,怎么会在李牧府上? 第118章 离间计 瞧着那几人有说有笑的,感情似乎很好,躲在远处的燕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觉得奇怪。 两位老人要走,任谁也无法挽留。 王懿又要离开赵国了,临走之际,他问了式弥好多遍,要不要在自己路过秦国的时候,去给嬴政捎封信,若是她想,王懿定会竭尽全力做到。 可式弥却摇摇头,语气笃定而充满了力量。 “不了,若是他想联系我,定有他的办法,他可以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找到我,可至今……他都未给我寄来一封信,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若是不记得……我也不想再打扰。“ 暗处的燕丹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看着他们脸上浮现的笑容,更是疑惑。 李牧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位老先生的?他们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 这彭双林和王懿,什么时候回来的? 双鱼玉佩! 这个名字,又再一次浮现在了燕丹脑海中。 双鱼玉佩,双鱼玉佩,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在脑海中滚动着,式弥从前说这件东西是她无意看见的普通玉器,可燕丹已经证实了她在撒谎。 那么……一枚普通的玉器,为什么要隐瞒呢?双鱼玉佩到底是何物? 这其中,一定有个自己不能触及的巨大秘密,燕丹不再跟踪式弥,而是匆匆返程,回了家。 玉,自古以来就深受帝王将相的偏爱,是权利与地位的象征,一块好玉更是百年难得一见!彭双林这个形如乞丐的老家伙,会有什么上等好玉吗? 难道……是赵国失踪已久的和氏璧?被这老家伙找到了? 燕丹在家中来回徘徊,此刻已顾不上其他,他赶紧着手翻阅了家中的几卷历史文献竹简,上面都一一记载了从盘古开天辟地至今所发生的怪力乱神之事,可是这些事中,没有提到过双鱼玉佩这四个字。 是自己多想了吗?难道真的是块普通玉佩? 燕丹看着满地的竹简楞了神,不知为何,他的心跳越发急促,好像有股力量在驱使着他探索着双鱼玉佩的奥秘,忽地,他想到,在邯郸城外,那人烟罕至的森林深处,传闻住着一位年龄已有一百五十岁的老者,这位老者避世多年,甚少下山,传闻他住的地方仙气缥缈,人烟罕至。这位老者更是博古通今,见多识广,若他的年龄不是骗人的,也许……有听过双鱼玉佩呢?! 燕丹立马出门去寻老者,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枚双鱼玉佩,定不是凡物,若是凡物,为何式弥要隐瞒?为何彭双林总是遮遮掩掩!其中定有乾坤! 出了门还未多久,就看见李牧的手下正在路口等着他呢,还未等燕丹开口询问何事,就被这两个手下一顿绑,给押去了太子府上! 赵炎派去的眼下打探到式弥与李牧日渐接近,之前更是照顾了她母亲最后一程,虽式弥当时是说在李牧府上做工罢了,可……到底是不是来与李牧耳鬓厮磨的,这谁能知晓?! 赵炎越想越气!绑了燕丹来,今日若是他不说实话,赵炎就准备打断他的腿,好好教训他一通! 燕丹早就不是从前的燕丹了,哪里会被赵炎的暴力所吓到,见他虽是被绑来的,可身板依旧笔挺,表情根本不带怕的! ”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式弥为何跟李牧走的那样近了?之前照顾老母亲,这些时日又去她府上进进出出数次,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一切都跟燕丹预料的那样,赵炎这脑子根本想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在看到式弥去了李府,他就暴跳如雷,不管不顾了! 一场声势浩大的计划在酝酿着,燕丹要铲除李牧,也要铲除眼前这个蠢太子!他开始了他的复仇,将身边看不起他,忽略他的人,全部统统没有好下场! 燕丹笑了笑,语气淡然地回应道 “李将军为人正直,怎会与式弥有什么猫腻呢?” “你少给我装蒜!” 赵炎果然发怒了! “式弥说是等着嬴政归来,可为什么这一年她跟李牧走的越来越近了?!李牧之前从不近女色,别说带女人回家了!就连一次都未去过那烟花巷柳之地,怎么……式弥就是特殊的?” 燕丹笑了笑,看向赵炎 “太子,我也只是赵国的小小质子,式弥仅仅是阿政托付给我的义妹罢了,她若是想去哪儿,我还能拦着她吗?” 赵炎眼睛一转,更是觉得不妥 “所以……李牧对式弥?” 燕丹笑了笑,又说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李牧又非仙人,自然有七情六欲,他们若是情意相投,也没什么不妥?如今嬴政又未履行约定,要是能和李牧走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错事。” 三言两语,就挑拨了李牧与赵炎的关系,赵炎从前虽是敬重他,可如今若是眼睁睁看着他与式弥好事成双,那自己还怎么忍?虽然嬴政不来,怎么也轮不到李牧?! 这次,赵炎并未为难燕丹,而是问完话就将他放了,燕丹心满意足地等着太子治罪李牧的消息,又匆匆去山中寻那位老者了。 翻过崇山峻岭,跨过数条泥泞小路,燕丹也不知自己翻了多久的山,只是快寻到老者家时,天早就黑了! 林中时不时传来的野兽的叫声,偶尔有野鸟掠过头顶发出嘶鸣,都令燕丹心惊胆战,可事到如今,也不是害怕的时候了! 那位老者,似乎早就知道有贵客到访,虽天色已晚,屋内仍旧点着灯。 在燕丹好不容易找到老者住所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竭,饥寒交迫地栽倒在了老者家门口。 待他醒来时,眼前是位满头白发,留着白胡子的小老头,见他衣着朴素,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皱纹,就像是一捆干柴似的,虽消瘦,可眼睛却炯炯有神。 ”年轻人,你为何夜半寻到此处,可是来找我的?还是……过路人迷路误闯?“ 燕丹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喝一口水,就失礼地抓住了老者的手,急着询问道 “您可是住在此山中,传闻已有一百五十岁高龄的仙人?” 第119章 山林老者 见其寻自己而来的,老者更是疑惑 “你漏夜前来,有何重要之事?” 燕丹见其一副世外高人模样,道行颇深,他连忙起身行跪拜之礼。 “晚辈燕国太子燕丹,深夜叨扰,实在失礼,今夜贸然拜访,实在有重要之事想请教先生。” “燕国太子……你无需这般行礼。” 老者扶起燕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见其眉宇间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忧愁。 “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若是你想让老朽重出江湖,辅佐你们燕国再度成就千秋霸业,恕老朽拒绝。” 眼前的老者,大抵是历了他人无法想象的动荡,他年岁已高,特地隐居于深山老林之中,忘记尘世烦忧,定不希望被人打搅的。 “不……晚辈自然知晓老先生的难处,晚辈也知晓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请老先生出山,只是听江湖传言,先生已过百岁,见多识广,从前更是行走江湖,应该听说过不少怪力乱神之事,今日前来,冒昧问一句,老先生……您可听说过双鱼玉佩?” “双鱼玉佩?” 老者眼睛微睁,露出了些许疑惑,见他踌躇片刻,燕丹又赶忙问道 “老先生是有听说过,对吗?” 眼前老者捋着长长的胡子,在燕丹面前来回走着,随后问道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双鱼玉佩?” 燕丹自然不会说实话,他面不改色地说道 “是与一位朋友谈天时,他提及的,似乎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我觉得这名字似乎有某种深意,可翻遍史书古籍,也未找到关于双鱼玉佩的文字,故漏夜拜访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有没有听过呢?” “双鱼玉佩……” 老者念道 忽地,他转身又去了别屋,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燕丹也急忙跟了过去。 直到此刻,燕丹才想起来观察四周环境。 这是一间由竹子打造的小木屋,虽是简单陈旧,但伫立于这片山野之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透过窗户看到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山头在月色的照耀下若隐若现。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夹杂着竹叶特有的清香。 老者翻阅着陈旧的竹简,燕丹也不语,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候,他见老先生翻了一卷又一卷,直到油灯即将熄灭之时,他终于说话了 “帮我去添些油灯!” 老先生开口,燕丹自然应允,等燕丹拿着烛台回来时,老先生才拿起一卷竹简递到他面前。 “双鱼玉佩,老朽确实听过,这卷竹简是老朽年少之时,一位行走江湖的侠客赠予的,一直以来我都当上面写的是胡言乱语罢了。” 燕丹接过竹简,看到上面的字体笔走龙蛇,颇有功力,见这字体,也知书写之人颇有文采内涵,这样的人,怎会无缘无故将胡言乱语记录下来呢! 他目下十行地看着,可越看越觉得恐惧,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有魔力般,不断往燕丹脑中蹿入! 双鱼玉佩,传闻是女娲补天之时,剩下的石头制成,其形是两条鱼首尾相连,在特定的时间里,具有穿越时空的魔力,若是得到此物,即可永生。 永生? 永生?! 燕丹看的大气也不敢出!这等宝物,看其形容的简直不像是凡间之物!永生?怎么可能永生呢? “上头说,这枚玉佩是上古神器,见过的也只有寥寥几人,但又未说明究竟有谁见过,若是真能穿越时空,永生,岂不是违背了生死定律?” 老者见燕丹看的入迷,又说道 “传闻当初老子就是携带此玉,骑青牛西行,坠入不曾见过的时空中,从此再无行迹。也有一种说法,此玉被从前的一位国君所获,他为了不让自己死去的爱妃尸身腐朽,特地将玉佩作为陪葬,让她永生永世保持生前容颜,到底何为真,何为假?谁又知道呢?” 这些听起来怪力乱神之语,若是别人听说定不会当一回事,可燕丹却是从式弥口中得知的,仅凭这一点,就令他深信不疑! 难道彭双林,真的找到了双鱼玉佩? 燕丹不由得想起从前,这个彭双林整日坐在街市角落,打着通晓上下五千年之事,看着傲慢不逊,也许……他真的借助双鱼玉佩的能力,穿越过时空呢? 燕丹强压着这股激动心情,在老先生面前佯装不信竹简上的话,只见他笑了笑,说道 “上头所写,像是孩童缪谈,更如天方夜谭般。” 他将竹简还给老先生,又补充道 “大抵是我的朋友也听了类似的神话传说,若是真有,当初夏商怎会灭亡呢?那些国君何不靠此物获得永生,掌控天下永久的权利呢?” 燕丹嘲笑道 “原来只是一件传说之物。” 既然知晓了双鱼玉佩有这等魔力,燕丹迫不及待地告辞,由于天色已晚,老先生便留他暂住一宿。 可这一宿时间,燕丹实在按捺不住这股激动的心情,哪里还有困意!他想了许多许多,想到自己若是得了双鱼玉佩,就能永生了,这样回到燕国,就可永久做燕国的国君!自己既然永生不死,就比其他国的国君有更多的时间治理好燕国,那么这样一来……燕国一统天下,岂不是早晚之事? 脑中乱哄哄的,燕国未来繁荣昌盛的模样,不断在其脑海中反复播放着,燕丹一会儿深思,一会儿笑容满面,像是得了失心疯那样,直到天快破晓,他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等第二日起床,已是日上三竿之时,更加奇怪的事发生了。 空荡荡的竹屋中,寻不到了昨夜见过的老者,他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燕丹屋内屋外找了好几遍,也未再见到他的声影。 院内的水潭中仍有锦鲤游动,风吹过的竹叶仍沙沙作响,可老者,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燕丹回到屋内,忽地看到桌案上留下了一封信。 上头只写了寥寥几字。 “人生数十载,生死皆有命,若强行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燕丹看完后,不语,而是将这枚信收入怀中,拂袖而去! 第120章 彭双林之死(1) 燕丹回去后,只字未提,对于式弥的行程种种也不再多过问,他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与彭双林见面的最佳时机,他要从这个人口中挖到双鱼玉佩的消息,现在的燕丹,满脑子都是这件宝物,他深信不疑,若是有了这件宝物,自己定能将萎靡不振的燕国救活! 跟踪式弥,成了他每日必做之事,他要不断摸清她每日行程,每日的路线,她偶尔会去见李牧,有时候又会在午时或是日入之时,带些饭菜去见彭双林,那栋破屋燕丹并未进去过,因为彭双林有时候会去街市摆摊算命,有时候便一整天都呆在破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燕丹所预料的那样,离间赵炎跟李牧的君臣关系,比自己想的更加简单,赵炎气不过李牧对式弥藏有私情,特去求国君,说雁门匈奴时常骚扰,李牧不该三天两头回来,应长久驻扎才会令匈奴人忌惮,就这样,李牧被调去了雁门,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李牧自然舍不得式弥,可心系国家危难,又岂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呢?他也知晓这次去边塞,大抵要过半年才归,这半年的时间,能改变之事太多,半年……半年见不到她。 这次的命令下达的唐突,李牧都未来得及与式弥好好道别,便出关了。 空留了满腹遗憾,只能看着邯郸城,邯郸城里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时机,最终还是被燕丹等到了,没了李牧的打搅,赵炎近日似乎也是要事缠身,分身乏术,每每来寻式弥,说不上两句话,便被随行太监催促,只得匆匆回宫。 这天,天气晴朗,秋日吹散了红枫,将小溪晕染成了一片晚霞之色,式弥于这一日去茶馆帮忙,她过上了如从前般的生活,去那儿弹琴。 嬴政失约已有数月,可日子还是得朝前看,虽然道路尽头是否光明,自己也未知晓,可好在重要得人都在身边,这是式弥唯一的慰籍。 燕丹了解了式弥每日行程,知晓她若是去茶馆,必定一上午都在那儿,待午时吃了饭,才会提着篮子来给彭双林送吃的。 就在这一天,看似寻常的一天,彭双林也没想到,危难就这样降临了。 今日他并未出门,而是守着这破屋看书,前几日去街市摆摊算命,赚了几块钱,就买了些浊酒,边喝酒边看书,成了他最喜欢做的事。 院内杂草丛生,破屋也是不避风雨,可这些都不要紧,彭双林喜欢看书,喜欢这些古籍,他如饥似渴,根本不受外界所打扰。 可还未到午时,却有人闯入了自己的这间破房子,进门的不是式弥,而是燕丹。 跪坐在桌案前的彭双林有那么一秒觉得意外,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只瞥了燕丹一眼,就知此人来者不善,大抵是为了式弥之事而来的。 “燕国太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了。” 彭双林嘴上这么说,可并未起身行礼,仍是自顾自喝酒。 燕丹今日确实不是抱着友好目的而来,他脸上的煞气已经出卖了他,从前那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早就不存在了。 燕丹进屋,也未寒暄,只是不断打量着四周环境。 这破屋,果然够破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屋内陈设一览无余,寻不到任何一样值钱的东西,桌案破的,酒杯破的,烛台破的,这扔在一边的破被子,更是破烂不堪。 只有一样东西,倒是新的,就是摆在桌案上的一方砚台,一支毛笔是新得,看得出来这是彭双林日常会用到的东西,可他却保存的很好。这是式弥赚了第一笔钱给他买的,当初的彭双林不要吃的用的,只想要一套书写流利顺畅的笔墨罢了。 还有一样东西令燕丹震惊,这一贫如洗的家中,整整垒了三面墙的竹简,不计其数!它们码放整齐,直接垒的碰到了屋顶,着实壮观! 彭双林见其不语,而是盯着竹简看,笑着说道 “你可知文物之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燕丹不明其意,仍旧不语 “就是文字,青铜玉器,黄金珠宝虽有价值,可有文字记载的竹简,才是无价之宝,他们记录了当时的社会面貌,当时的法律政治,传达着难以保存的思想,因为有了文字,才能使文明不曾断绝,流传千古,我是最喜欢看书的,能亲眼见证这些古籍,也死而无憾了……” “你是不是有双鱼玉佩?” 燕丹并未认真听彭双林的念叨,而是单刀直入,不再拐弯抹角。 彭双林一愣,放下酒杯,笑着说道 “这是何物?玉佩吗?老夫穷成这样,哪里还会有玉佩,若是有,定会被我拿去典当了换酒。” 燕丹见其胡扯,急了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先前我听到了你与式弥的谈话,你们清清楚楚提起了双鱼玉佩!我知道那东西的能力!若是有他,我定能使燕国恢复从前壮大!你把它放哪里了?!” 彭双林不急不躁,冷笑道 “没有什么双鱼玉佩,若是你想要我家值钱的东西,屋后的酒瓮中,还有几枚新鲜的鸡蛋,你若是要,一并拿去!” 这番话,把燕丹惹急了!他见着时间不多,可眼前的老家伙守口如瓶,根本不提双鱼玉佩,气的燕丹一把提起彭双林,再次凶恶地质问道 “你有双鱼玉佩对吗?这上古神器有着永生的能力,你一老头要永生做什么?!把它给我,我需要它来复国!!” 燕丹死死揪着彭双林的衣领不放,可怜的他瘦成了一把枯柴,被燕丹轻易拎起,可彭双林也不气不恼,他扶了扶那破掉的眼睛,又说道 “燕国大势已去,非太子你一人可抗衡,明白吗?顺应天命,即为正途!” 燕丹听闻后,一把将其撂倒在地,他显露出了本来面目,见其面目可憎,彭双林又再次说道 “你果然如史料所写那样,自命不凡,又不听劝解,更是易怒一意孤行。” 燕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朝彭双林脸上揍了两拳,打的他鼻血横流,两枚镜片都碎了! 可他还是未求饶,咬着牙嘲笑道 “我早就跟式弥说过,要她离你远点,希望她能有朝一日,看清你的真面目。” 第121章 彭双林之死(2) 燕丹早已走火入魔了!现在跟他提起式弥,他也未有心软之意。 “快说!双鱼玉佩到底在哪里?!” 燕丹勃然大怒,又朝彭双林脸上打了两拳,这两拳,直接打的彭双林口中喷出了鲜血,把他的牙都打掉了几颗! 彭双林欲反抗,可他常年吃不上一顿好饭,身体早就不如当初了,他身形消瘦,又疾病缠身,哪里是燕丹的对手! 他匍匐在地想要逃走,可燕丹强压着他,扼着他的喉咙再次怒吼道 “我今日来只想要双鱼玉佩,并不想害你性命!若是你告诉我,我定饶了你!” “哈哈!哈哈——” 彭双林哈哈大笑了两声,咳的嘴里鲜血喷到了燕丹脸上。 “你信天下有这等宝物?我若有,岂会如此落魄?!” 燕丹仅仅迟疑了片刻,又恢复了狠辣,如今自己是走投无路了!双鱼玉佩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他宁愿相信彭双林有这件宝物,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 彭双林被打的晕头转向,可也死咬着秘密不放,两人扭打在一起,将桌案都掀翻了,今日打来的浊酒撒了一地,令燕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者糟老头竟如此顽劣! “你说不说?你是不是把玉佩藏身上了?” 燕丹骑在彭双林身上,将其打的没了还手之力后,又欲搜身。 彭双林满脸的血,他睁开眼睛已经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了,只剩了一片红色,破碎的镜片勾勒出了支离破碎的世界,自己的血将其染红,果然……逃不过宿命的捕捉。 彭双林仰天大笑了一阵,吼道 “你死了这条心!我就算是有!也不会告诉你!燕丹!我来此处从未泄露天机,如今我可告诉你!你们燕国必亡!而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丧心病狂地燕丹随手抄起掉在地上的那一方砚台,狠狠朝彭双林的头上砸去! 一下,两下!五下,六下……连燕丹自己都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直到砚台碎裂成了两半,直到彭双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才停手。 “喂!醒醒!” 彭双林没了回应。 “你给我醒醒!!” 燕丹杀红了眼,他拍打着彭双林的脸颊,随后朝他鼻下探了探。 完了!没气了! 燕丹一下子跌坐在地,看着眼前死去的彭双林,心惊胆战了一会儿,便想起了自己来此处的目的,他管不了那么多,匆忙起身,将这破屋翻了个遍,连那床破面被都撕开看过,没有双鱼玉佩的影子。 原是堆积在一旁,码放整齐的竹简,突然轰然倒塌,全部都压在了彭双林身上,这一声轰隆巨响,吓得燕丹一激灵,他看着如坟堆般的书山,有一股寒意从脚底不断蔓延而来。 难道……他真的没有?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方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预言,难道……他真的去了未来,知晓了燕国最终的归宿? 这样的想法令燕丹不寒而栗,知晓此地不宜久留,他未来得及再翻腾,匆匆离开了。 式弥在赶往彭双林家的路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今日的她心情很好,因为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她特地给彭双林打了一壶好酒,还买了几碟肉,打算与他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关于未来的世界。 当走到彭双林家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半掩着,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未多想,便走了进去。 一进院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式弥心头一紧,朝屋内望去,竟然看见倒塌的书山。 “教授!教授!” 她赶紧冲进屋内,眼前景象令其大惊失色,这屋子好像被歹人洗劫了一番似的,乱的根本无处下脚,这倒塌的竹简之下,不断冒出一股股鲜血! “教授!” 式弥喊着,她看到彭双林裸露在竹简外的手正微微发颤着,她赶忙蹲下去刨竹简。 突然而来的事,令式弥根本来不及想其他,只想将彭双林从竹简之下拽出来! 她边哭,边刨着这些竹简 “教授!你要撑住啊!我马上救你出来!你可得撑住啊!” 式弥不敢歇息,跪在地上刨了许久,才将彭双林从竹简下拽了出来。 血肉模糊的彭双林,更是令她大吃一惊,若不是自己从前就与他熟识,现在哪里能分辨的出来?! “教授!你这是怎么了?我马上喊人救你!你可要坚持住啊!我去叫人!我去叫郎中来!” 式弥欲要离开,彭双林却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她的袖口,他不敢放松,若是没拉住,就再也没办法开口了。 人生已到了弥留之际,彭双林的意识模糊,根本找不到式弥在哪儿,即便她就在眼前,可彭双林的视线越来越灰暗。 “我有话跟你说……” 他气若游丝,蹦出一个字都困难,此时的彭双林喉咙全是血,令他说话时不断咳嗽,不断有鲜血从他口鼻中喷出来! “双鱼玉佩……我,藏在屋后的酒瓮中……最近几日我惶惶不安,总感觉大限将至……没想到……没想到我的预知还挺灵验……” 他死死抓着式弥,说道 “你,拿走玉佩!不要留在赵国,去找王懿,让他带你去秦国……我,我不愿相信,嬴政是……言而无信之人……你,你有玉佩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嬴政!” 他瞪大双眼,可瞳孔涣散。这是他留在人间最后的声音 “你……你不要留在……燕丹身边……你,你快走!快走!” 突然而来的生离死别,令式弥始料未及,这位唯一能和自己聊未来的朋友,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式弥满眼泪,却不知该做何反应,彭双林即便没了气息,仍死死抓着式弥的袖口不放,他好像有很多不甘,有很多不舍,他怀着愤恨,带着太多遗憾,就这样消失在战国这个时代之中了。 刚杀了人的燕丹,蹒跚着脚步走在街头,他的脸上,手上都溅满了血,他恐惧,他愤怒,恨彭双林即便是死也不愿说出双鱼玉佩的下落,怪他让自己沾了人命! 忽地,他停下了脚步,燕丹呆呆地望着四周街景,脑中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为何浑身是血的走在大街上呢? 第122章 诡异 燕丹失手打死了彭双林,可他万万没想到,正因为打死了他,导致穿越时空而来的彭双林这条线,彻底灰飞烟灭了。 那么想要双鱼玉佩的燕丹,随着彭双林的死亡,也将此事瞬间忘记了! 他站在街头,望着眼前的景色,不明为何身上沾染了鲜血,他的脑中空荡荡的,想不起刚才去了哪里,可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察觉,自己方才应该做了件很重要的事,可……到底所为何事呢? 燕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式弥望着已经死去的彭双林,泪如雨下,她不知道眼前的惨象到底是何人所为,打家劫舍是不可能的,教授穷的连贼都要绕路而行,怎会来偷盗呢? 式弥跪在地上,脑里乱极了,她深深地明白,这个世界上,能记住彭双林的人,只有自己,还有不知在何处的王懿了。 死亡,将彭双林在这个时代所经历的一切都带走了,实在悲哀。 她想起了彭双林的遗言,赶紧起身去了屋后,那枚珍贵的玉佩就被藏在破酒瓮中,埋在数枚鸡蛋下。 式弥看着玉佩,只觉得惶恐。 难道……有人发现玉佩了?难道正是为了玉佩而来,想杀人灭口?却没想到教授宁死不屈,谁能想到稀世珍宝就被草草放在这儿呢?! 啊……在这个时代,能与自己分享未来的人,一个也没有了!彭双林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就这样被人杀害了!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却不知杀人凶手到底是谁! “若是被我知晓了是谁害死他的,我一定要手刃了他替教授报仇!” 式弥目露凶光,见识了方才的惨烈之后,她的心态也开始悄然转变。 此地不宜久留,即便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式弥还是迈着步子准备离开,她哭着,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玉佩上,泣不成声。 大概是太过悲痛,来到战国之后,生离死别让眼前的少女疲惫不堪,邯郸城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厌倦,彭双林的遗容不断在式弥面前闪过,鲜红的血液流淌着,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般触目惊心。 突然!式弥脚底一滑,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泥坑,顿时失去了平衡,就见她双腿一颤,人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又加上她心不在焉,还未来得及闪躲,整个身体都摔倒在地,捧在手上的双鱼玉佩,重重地磕在了式弥的嘴唇上!顿时鲜血淋漓! 这时,附着在玉佩上的暗红色血痂竟然磕掉了,混合着式弥唇上的血液,被她不注意,吃进了肚里。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厚重的苦味在口腔之中蔓延开来,那仿佛是承载了数千年,数万人的血液浓缩而成的血痂,苦的令人发颤!式弥又想到这枚玉佩原就是祭祀得,还曾经与墓葬一起埋了数千年,就无法控制地直干呕!她佝偻着背,痛苦不堪!那血痂搅得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式弥觉得自己要被毒死了! 可无论怎么干呕,那血痂进入口腔后,早就溶解了。 她跪在地上,冷汗直下,那血痂仿佛有生命力似的,式弥能感觉到它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后,融入到了每一个细胞之中,直至苦味逐渐消散,式弥才缓缓起身。 式弥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己倒霉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她怀揣着玉佩,站在彭双林生前住过的破屋前,看到那如坟堆封土的竹简,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彭双林,死在了他最爱的战国时代,死时被他最喜欢的古文所围绕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式弥擦掉眼泪,取出了一枚火折子,点燃后,将它抛入了这间有过传奇经历的屋中。 “教授,真的……再见了……” 熊熊大火迅速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刺耳声响,大火将这间院子中的一切,自己所挂念的亲人,自己与未来的唯一联系,全部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燕丹回了家,俪娘瞧他这般模样吓了一大跳,见他浑身沾满了血却仍旧和煦地微笑着,更是觉得恐怖如斯。 可燕丹很平静,他感觉自己好像许久没有这般平静过了,当他脱下袍子,看着这斑斑点点的血迹时,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自己刚才,一定做了件不得了的大事,这件事给自己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自己暂时忘记了。 他不急不躁,换好了衣服,想出门接式弥回家,刚准备出门,就看见她失魂落魄地迈进了院中。 “式弥……” 他如从前一样,温柔地上前迎她归来,可式弥却愣愣的,魂像是丢了。 “怎么了?” 燕丹笑着,温柔的关怀声再次响起,式弥机械地抬头看他,不由得想起了彭双林的遗言。 他叫我离开燕丹,从燕丹身边逃走,为何……要用逃这个字眼呢? 式弥的目光扫视着燕丹,两人视线交汇的时候,燕丹的目光却出奇的平静。 如果……他真的杀了人,会用这般平静的眼神看我吗?会这样问心无愧地关心我吗? “我今天觉得很累,想早些歇息,若是吃饭,也不用叫我了。” 她绕开燕丹,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屋内走去。 双鱼玉佩就在怀里,式弥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这个惊天秘密无法让任何人知道,这枚玉佩就像是一种传承,从前是彭双林,现在轮到了自己。 她没有换衣服,也来不及脱鞋,就一头栽倒在床上,顿时,困意与绝望,源源不断的席卷而来,不出片刻,就将式弥淹没了。 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醒着,只是眼前总是晃动着奇怪的画面,她看到彭双林死前的最后一刻,还趴在桌案上看书,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进屋了,但看不清容颜,那团黑影在彭双林面前晃动了几下,忽地,那团黑影伸出了魔抓,将虚幻的彭双林捏了个粉碎! 式弥尖叫了一声,立马被惊醒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想起了刚才的似梦非梦,更是觉得恶寒。 忽地……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似乎有千军万马袭来! 第123章 荒诞的借口 外头吵得沸沸扬扬,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式弥出门查看,远远就看见燕丹与俪娘站在门口,似乎在争吵着什么,而屋外的,竟然是骑马而来的赵炎。 她急着步子也跑上前去,看到赵炎带了不少士兵来,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他坐在马背上,甚是得意模样。 几人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他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式弥,今日你跟我走!” 赵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在场的几人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嬴政既然没有履行承诺接你回秦,那么你也不必再信守诺言了,今日我来接你,是要你做我的姬妾,如何?比起住在这穷酸破落地方,回我的太子府,岂不是更好?!” 他看起来志在必行的模样,今日也是有备而来,那些听其号令的士兵个个手持长剑,只待太子一下命令,定会见血! “天还未黑,你就开始做梦了?!我式弥岂会做的你妾?!简直妄想!” 式弥仇视他,看着他一副跳梁小丑模样,更是恼火。 “太子,这几日你我都相处的和谐,一直未有冲突,今日为何您带兵前来威胁式弥?若是被国君知晓,定会恼火。” 燕丹朝其行礼,语气平静,娓娓道来。 “恕在下无礼,不能将式弥交给您!” “你?你凭什么管我们之间的事?!” 赵炎哪里会把燕丹说的话放在眼中,他蔑视着,从马上跃下,走到燕丹面前,趾高气昂地质问道 “你燕丹跟式弥非亲非故,要你们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之下,我早已不悦许久!今日你竟然还敢上前阻拦?真当自己是燕国太子尊贵无比了?!” 赵炎冷笑道,一声令下 “来人!将燕丹等人全给我绑了!把式弥给我带回府中!若是有人阻拦,杀无赦!” “你敢!!” 式弥见赵炎起杀意,一步上前挡在燕丹面前,抑扬顿挫地大喝道 “我看谁敢拔剑!” 她环视四周,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士兵,气场强大的式弥将这些小兵震的不敢再动,连眼前的赵炎也被镇住了。 “你……你一个弱女子还敢威胁我!还真当我怕了?!” “你倒是试试,看我敢不敢!你若是让你的手下擒燕丹,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赵炎见她手持短刃,从前就知晓这女人敢拿刀抵着当朝太子,今日凶神恶煞模样,没准还真会当街杀了我! 他不免忌惮了三分。 双方僵持不下,赵炎既没有退兵之意,又无行动迹象,就在此时,燕丹说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话! 见他不紧不慢,挂着不明意义的笑容,走到赵炎面前,先是行礼,随后说道 “赵太子,原是想将此事再等几日告诉您,可见今日这副场景,我也不得不提早将这则好消息告诉您了!” 他转头朝式弥笑了笑,式弥虽不懂他笑容含义,可又莫名心跳加速,总觉得燕丹口中说出的话,不是自己爱听的。 赵炎见他忽然和蔼了几分,更是不懂了 “什么好事?” “我与式弥同住的这些日子,已不知不觉间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了。只是从前忌讳着与阿政的约定,如今距阿政约定之日已过了半年之久,也未见他人,故而才敢做此决定。” 式弥看着燕丹满嘴的胡话,上前刚想质问何意时,燕丹却快人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满目爱意地望着一脸茫然的式弥 “我与式弥,于几日后便要成亲了,我与她早已海誓山盟,不会再分开了……” 式弥望着燕丹,总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地胡说呢?什么心意相通!什么情投意合!虽是为了赶走赵炎,可也不必撒下这般弥天大谎?! “我……” 式弥正欲开口解释,燕丹却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令其无法挣脱。 他又笑着朝已经愣神的赵炎说道 “式弥如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若是赵国太子当街强抢他人妻子,更是燕国太子妃,您说……国君会不会恼怒呢?燕国即便弱小,也不甘受如此大辱!若是将此事闹大,两国交战,此事……恐怕对燕赵都没有好处啊……” 赵炎看着燕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这些,看着他牢牢抓着式弥的手,两人都不语。 式弥看着燕丹,只觉得陌生极了!这还是从前的燕国太子吗?他怎么能拿两个人未来的幸福撒谎呢?若是传去了秦国被嬴政知晓,这则谎言该如何下场啊!! “你……” 抢夺他人妻子是最不耻之行为,赵炎快气疯了,可见燕丹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说谎,一边沉默的式弥脸上阴云密布,看起来比方才还要恐怖。 “你们……真的要成亲了?” “是,那是自然,若是太子肯赏脸,来寒舍喝杯喜酒如何?” 赵炎又问式弥 “这家伙说的……可是真的?” 难道脱困只有这一种办法吗?难道为了逃避赵炎的纠缠,只能撒这种谎言吗?可是……这样的谎话,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啊! 式弥正欲解释,燕丹一把搂过她的肩,再次对赵炎说道 “太子,今日之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还请您带着兵马回去……” 燕丹大着胆子,搂过了早已麻木的式弥,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屋。 刚进屋关上院门,式弥就躲开了燕丹的搂抱。 “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言?你可知道若是撒了这样的谎言,以后我要怎么跟嬴政解释呢?你身为燕国太子,若是成亲,岂会不让燕王知晓!你如今撒了这般弥天大谎,只会将事情愈演愈烈!” 式弥愤怒不已!她由内而外觉得一股恶心感,自从来了赵国,自己一直都把燕丹当成哥哥,从来没有想过其他感情,更别说成为他的妻子,在式弥看来……这就好比兄妹乱伦,让她无法接受。 燕丹很平静……今日的谎言他甚至早已在心中写下了剧本,支开了李牧,对手只有一个不长脑子的赵炎,要骗过他实在太容易了!自己今日所说的话语,将式弥从义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对于他而言,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是真的,并不是谎言!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早就想找一个借口将式弥私有了! 第124章 燕丹暴怒 相比式弥的激动,燕丹反而冷静的像无事发生那般,即便式弥在他面前指责埋怨自己的荒诞,他仍面不改色地微笑着。 这件擅做决定之事,彻底将式弥的怒火点燃了。 “若是不想赵炎骚扰,我可以用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他死心,可我绝对不能用你今天说的办法!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岂能用作谎言?你为燕国太子,若是你在赵国成亲,那么燕国必然会知晓,若是燕国知晓,迟早有天会传入嬴政耳中!我不想他误会!只要这件事散播开来,我就是……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对于燕丹,式弥一直是恭敬的,只是今日他的荒唐行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式弥压抑不了这股怒火,只觉得燕丹是将事情越闹越大罢了,根本没有解决问题! “那么……你有什么办法?” 燕丹望着气红了脸的式弥,平静地问道 “我今日已经快要将其喝退了!他对于我的威胁也有所忌惮,根本不会将我带走!” “那么明天呢?明天他若是还来,你准备怎么做?” 燕丹又问道。 “明日,自然有明日的办法!只是今日你说我们两情相悦,即刻成亲,你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准备怎么来圆谎?是要与我办场真正的嫁娶仪式吗?我宁愿死,也不会答应!” 燕丹依旧微笑着,他起身走到式弥旁边,欲拉过她的手安慰,却被式弥躲开,他也不恼,依旧耐着性子说道 “我知道你心中只有阿政,我自然不会与你成为真正的夫妻,在这个院子内,我们依旧以兄妹互称,我不会动你半分,对外,你是我燕太子的妻子,你是人妻,即便是赵太子,也会有所忌惮,不会再来轻易调戏你。” 对于燕丹的解释,根本说服不了式弥! 今日遇到了太多事,搅得她累极了!还未接受彭双林的离世,又要面对这个无法解释的谎言,至此,式弥再看向燕丹的双眼时,只觉得那双眼睛中也蕴含了算计,自己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掉入了他的圈套之中了! 燕丹温柔地笑着,忽然猛地搂住式弥的双肩,此举吓了她一跳,再看向燕丹时,他的表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般,正准备扑向猎物,片刻间,就能像手中的猎物撕碎。 原本温文儒雅的声音,变得阴森起来 “我知道你忘不了嬴政,可你也不得不面对现时啊,嬴政现在是秦国的国君,他的地位不比从前,他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别说一个两个美人了,就算是搜罗了全国的美人伺候他,他也是能做到的!又怎么将你放在心里呢?” 式弥想要挣脱,却被燕丹死死擒住。 “不,嬴政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他不会把我们的约定忘记的!” 燕丹根本听不了式弥的解释,依旧自顾自说道 “你觉得今日我所说之语太过分,那么…… 你为何不将它变成现实,而非谎言呢?” 那双充满威胁感的双眼,死死抓着式弥不放,眼前的燕丹陌生极了,眼前的燕丹……还是那个照顾自己,温柔体贴的燕丹哥哥吗? “我……我做不到……我从未对你产生过其他的感情……” 式弥红着眼,两行热泪汩汩而下,她拼命摇着头,喊得声嘶力竭! “我一直都将你视为哥哥般相处,今日你却说要我和你成亲,做真正的夫妻!我做不到!就算你杀了我!我也做不到!” 两人第一次爆发了正面冲突,式弥的不相让,燕丹的诉求无果,都让这个在赵国苦苦挣扎了多年的太子,彻底爆发了,他的阴暗面,第一次暴露在了式弥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把我当成一个你可以爱的男人看待?!我哪里比不上嬴政?!我与你相处了近两年的时间!比你与嬴政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多!我整日与你共处!我看着你在我面前说说笑笑!我们的关系理应比你与嬴政的更加亲密!为何你不能爱我?!难道今日赵炎要将你带走,你也不想与我成亲来躲避他吗?!” 燕丹吼的震耳欲聋,他拼命摇晃着眼前的式弥,积压了数年的哀怨与不满,在今夜彻底爆发了! “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我爱不了你!” 即便面对陷入癫狂的燕丹,式弥也不愿退让,自己真正的心意,又岂能被掩藏呢! “即便嬴政一生一世都不再见我,我也无法爱你!” 两人争吵声之大,快要把屋顶都掀了!站在屋外的俪娘恐燕丹伤害式弥,冒着大不敬之风险,赶紧破门而入阻止,就在俪娘冲进去劝架时,燕丹竟然气到发昏,一把将式弥甩了出去,式弥毫无准备地撞到了堆放在一旁的陶罐上。 哗啦啦地一声巨响,陶罐碎成了一片,式弥摔在陶罐中,竟吃痛的半天起不来。 俪娘赶紧上前将其扶起。 “太子,太子不可啊!您寻常是最疼爱式弥姑娘的,今日怎能动粗呢!” 式弥咬着牙,愣是没哭一声,当她颤颤巍巍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腿上,都被陶片划了多个口子,鲜血淋漓!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俪娘急得赶紧去找干净的棉布止血,而式弥则站在碎陶片之中,捂着伤口,眼睛仍旧坚毅地望着燕丹。 她决不妥协! 被眼前鲜血刺激的燕丹,直到了此刻他才晃过神来,今日他两次见了血,一次不知是谁的,一次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身上流出来了。 “式弥……” 忽地, 燕丹泪如雨下,他往日那股贵公子气质,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眼前的燕丹,好像变成了一个怀才不遇,落魄不堪的可怜人。 “式弥……” 他哭喊着,忽然跪倒在地,式弥看着他在地上爬了几步,忽地抱住自己的双腿,哭的颤抖不已。 “式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请你原谅我!我,我实在是被逼急了!我被赵炎逼急了!我被你的决绝激怒了!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对不起……!” 第125章 困兽 一场闹剧,在式弥的鲜血与燕丹不断忏悔中,暂时落下了帷幕。 式弥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还沉浸在燕丹方才说的那些话中,直到争吵结束,她仍觉得不可思议。 俪娘在给她包扎伤口,看着式弥愣愣的模样,还以为她痛的失去了知觉。 “伤口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姑娘真的不要让郎中来看看吗?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不必了……留不留疤的,也无所谓。” 她的眼睛失去了色彩,与燕丹相处的这些岁月以来,式弥从来没想过燕丹会怀有其他感情,这样的感情是何时产生的?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她一点也不明白。 见她失了神,俪娘尝试着安慰道 “今日太子失仪推搡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记仇,怪他,他绝对没有想要伤害您的意思,只是这两年相处……姑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尽收太子眼底,对……姑娘有男女之情,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情理之中!如果一切都按情理之中来解释,就不会这么荒谬了吗?他怎么能未经我的同意,擅自跟他人说要与我成亲这样的话?叫我以后要怎么与他相处?!我对燕丹除了兄妹之情,没有其他,今日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一天过得累极了,式弥虽躺在床上,可完全没有睡意,只要想到明天一睁眼,仍旧要看到燕丹,两个人仍旧要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就没办法冷静了。 大概,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了,若是一直呆在赵国,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好处,加上现在双鱼玉佩就在自己手中,它虽是稀世珍宝,可也是定时炸弹,若是被其他人发现,自己也有可能与彭双林一样,惨遭毒手! 脑中乱哄哄的,思考无法停止,在漫长的战国时代之中,式弥到了举步维艰的时刻,就在纷扰不断袭来之中,她模模糊糊,终于睡去了。 赵炎碰了一鼻子灰而归,自然不甘心,今天没将式弥抢过来,甚至还得知燕丹与式弥要成亲的消息,实在如惊天暴雷,把这个太子炸的束手无策,只得拿奴才撒气! 回了太子府,他就站在堂中大骂,骂式弥,骂燕丹,骂跟去的人不中用,可除了骂,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燕丹跟式弥这两个家伙,是真的要成亲,还是假的?” 他问贴身侍奉的太监 “式弥那么快便把嬴政忘了?喜欢上那个燕丹?” “依奴才看来,这其中必定有诈,今日太子您气势汹汹地上门,这两人怕起冲突吃亏,大抵是故意这样说的!” 赵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也不断分析。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暂不说燕丹薄情寡性,这式弥……看着也不像是花心之人,前些时候还在为嬴政未守约而伤心,如今转头就要嫁给他人?!就算是朝夕相处,也不至于转变的这么快?!” 赵炎用他那仅剩的一些智商疯狂想着,形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头脑风暴,这股风暴十二级,杀伤力仅两人轻伤。 “太子殿下,奴才,倒有一计,可使他们二人原形毕露!” 贴身太监又说道。 “快说快说!” 那太监贼眉鼠眼,奸笑一下,贱兮兮地出起了馊主意。 “咱……何不将计就计,既然燕丹说要与式弥成亲,太子就禀告君上,说那太子虽为质子,可毕竟是在赵国生活,咱们作为主子,怎么也该送份薄礼恭贺燕太子大喜啊!” “胡来!” 赵炎一甩手,骂道 “若是他们真的成亲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还要我恭喜他们吗?这燕丹算是个什么东西!” 见赵炎着急,太监立马解释 “太子殿下,那燕丹定是撒谎!若是他们真有情,何须等到今日兵临城下才说?若是有情,早就人尽皆知了!您瞧前几日的燕丹,跟式弥出门的几率都不大,两人就算出门,也隔的远,怎会有情呢!” 太监又接着分析道 “咱们这招……叫引蛇出洞!那式弥姑娘性子刚烈,叫她假扮他人妻子,她怎肯呢!看着众人将此事当真,还要举办盛大的仪式,早就不干了!再说了……若是此事传到嬴政耳中……你猜……那嬴政会放过他们?” 赵炎终于露出了几分奸笑,听着太监分析似乎很满意,他又说道 “明日我就进宫见父王!将此事告诉他!我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真的成亲!洞房花烛!” 待到事发后第二日,式弥睡不着早早便醒了,当她睁开眼想查看伤势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昨夜被陶片划破的伤口触目惊心,可现在……怎么连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解开的纱布之下,皮肤光滑细腻,根本寻不到任何一点伤口啊! “难道……是双鱼玉佩的魔力吗?” 还未来得及思考更多,房门被叩响了。 “式弥,你醒了吗?” 是燕丹来了。 她想要装睡糊弄过去,此时两人见面也只剩尴尬,可转念一想,一直这般拒不见面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还是打开了房门,燕丹就站在眼前。 他一扫昨日那股暴虐的模样,顶着疲惫的面容,抢扯出一抹微笑 “我给你端了饭菜来,昨日之事……真是对不起,我失礼了,可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式弥……对不起……” 式弥看着燕丹,未语,只觉得两个人走到此刻也该分开了,为了保持这最后的体面,也不应该再继续住在一起了,搬出去……燕丹绝对不会答应,那么自己,也只有不告而别,独自一人离开赵国,即便不是秦国,也总比待在这里好。 只是……彭双林的事,就这样搁置了…… 式弥心中愧疚,可怀揣的双鱼玉佩似乎也在提醒她,该离开了。 可是……事与愿违……在她下定了决心,要原谅燕丹然后离开之时,在另一边,赵炎已经将燕丹要成亲之事,禀告给了赵王。 “燕丹虽为质子,可怎么说也是燕国太子,若是成亲,理应备份薄礼恭贺。” 赵王哪里知道他儿子的诡计,就把此事全部交给了赵炎去办,一切似乎又成了死局。 第126章 步步皆为算计 燕丹似乎也一夜未睡,他将饭菜放在式弥房内的桌案上,似乎有话要说。 两人都不语,今日见面也是难掩尴尬,燕丹从未想过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自己的感情,他虽没有像李牧那样有隐藏情感的意思,可也不想在如此不合时宜地时候说出心里话。 “昨夜……我听你说,你对我除了义兄之情,没有其他感情,我一时被激怒了。” 他颓丧着脸,笑得有些牵强 “我,从未想过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告诉你这件事,我自知不该,可感情来了,我也没办法压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政……若是你不愿与我假扮夫妻,我自然不会逼你,昨天所说的一切,你只当是我发了疯,胡言乱语。” 式弥站在门口,看到屋内昏暗,燕丹站在阴影之下看不清表情,他的声音没有生气,原是高大挺拔的身姿,在此刻看来却如此疲惫不堪。 她倚在门口,看着屋外景色正好,延绵起伏的群山就在不远处,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一直延伸到目光的尽头。 和煦的暖阳撒在身上,似乎在极力扫去心中的阴霾,式弥望着眼前美景,陷入了深思。 不知赵国外头,是一片什么样的景色呢? “式弥……” 见她不语,燕丹又上前走了两步,再次开口道 “阿政若是一直不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若是他不来,我便向他走去。 她在心中默念着。 可两人的沉默还未持续多久,屋外头再次传来了骚动。只是这次来的,不是赵炎,而是服侍赵国国君的太监。 见那太监不知为何,春风满面之姿,俪娘开了门后,也未经同意,就唤着几个奴才抬着几箱绑着红绸子的木箱进了门,原就狭小的院子,瞬间挤满了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 燕丹觉得不妙,连忙上前质问。 那老太监依旧和颜悦色,弓着背,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奴才是奉国君之命,特来恭喜太子的呀!恭喜太子大婚!这等大事怎未叫人通告给国君呢?幸好太子提及,才匆忙准备了些薄礼,还请太子收下。” 式弥眼前一黑,怒火瞬间被点燃了!那个赵炎别的本事没有,打小报告的功夫倒是一流! “何人要大婚?!根本没人要成亲!” 式弥冲上前,愤怒地咆哮道 “把这些东西统统抬走!这里根本没有人要成亲!” 燕丹拉着式弥,试图不让她再说下去,可被逼急了的式弥,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再让他们这样胡闹下去,岂不是假的也成真了?! 燕丹一边捂式弥的嘴,一边对太监说道 “替我谢谢国君,若是办喜事,自会通知。” 一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个个面面相觑,看着式弥抓狂,不断伸手去抓绑在木箱上的红绸子,还不断踢踹着木箱,看起来像发疯了。 “都给我滚!给我滚!没人要成亲!!没人!” “俪娘,替我送下公公们,公公们来一趟辛苦,记得送些银两请公公喝茶!” 一旁的俪娘从未看见过式弥这般抓狂,她看起来好像真的疯了,只见着她又哭又喊,声嘶力竭,可还是被燕丹拖入了房内。 房门合上之后,屋内还是不断传出东西掉落的声音…… “各位公公,今日辛苦,这些钱,就当是请公公喝茶!真是劳驾各位了!” 俪娘虽是慌神,可还是强壮镇定,扯着尴尬地笑容,送了几位太监出门。 屋内的式弥,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她的怒火无处发泄,她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走入了死局!她被燕丹困住了,被赵国困住了! “昨日你撒的慌,今日国君便来道喜了!你要如何解释?!你要说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吗?!你要跟国君说你在戏弄他吗?!” 式弥吼的声嘶力竭! 而燕丹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他根本没想过赵炎竟然会这么蠢,将此事告诉给了国君,即便不是真的,也要成真,难道还敢欺君不成?! 我要离开!我绝对要离开! 式弥发了好大一通火,一下子瘫软在地,她看着被自己砸的面目全非的屋子,更是觉得啼笑皆非! 若不是当初自己要留下,根本不会发生那么多事,若是当初不瞻前顾后,直接跟嬴政走,也许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你不必担心,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 燕丹想去扶她,可被式弥拒绝了,她瘫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燕丹,冷笑道 “如何转机?你现在就进宫,去告诉国君,一切都是假的!你敢去吗?” 燕丹沉默片刻,又说道 “若是你希望我去说,我当然可以,即便是有去无回,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 说罢,便转身出门,可一只脚还未迈出去,式弥便在身后吼道 “你去了,又有何用!只是白白送了你性命而已!” 背对着式弥的燕丹笑了,就跟他所预料的那样,式弥原就是心软之人,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送死呢。 他背对着她,露出了几分狡诈的笑容,不过这样的笑容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那股担忧的神色。 “那要如何做?假戏真做吗?你……要跟我成亲吗?若是我们真的成亲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碰你,你我仍是义兄义妹……只当为了度过这场劫难。” “不要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她崩溃了,只是理智仍在,她清楚的知道,若是真的成亲,自己一定会越陷越深,到最后根本无法逃脱! 待一切冷静下来后,式弥开始筹谋自己的计划,可这计划也不能从长计议,只能越快越好! 式弥冷静下来后,从地上爬起来,不愿再看燕丹,只是平静地说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出去。” 待燕丹退出去后,她开始准备潜逃的一切准备,这个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式弥虽是恐慌,可思路却很清醒,待到夜深人静,一切就要准备就绪! 外面的世界虽是未知,可她也明白,除了赵国,哪里都可以称为目的地。 第127章 潜逃 幸好平日里式弥省吃俭用,才存了些许钱,待到夜深人静时,她只带了几件衣服,准备不告而别! 今夜的月色尤为明亮,银色的月光撒在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层白霜似的,有几朵云偶尔遮住月光,随后又被风吹散了。 与燕丹的告别,从未想过是如此不堪。不告而别,并非式弥本意,只是如今已到了兵临城下,若是再不走,就要与燕丹演一出真假难辨的夫妻戏码,只要一想到要背着燕丹妻子的身份在赵国生活,式弥就觉得要窒息了! 式弥猫着身子偷偷出了门,悄悄合上房门,暂时将屋内伪装成自己还在的模样,她蹑手蹑脚地走过院子,看到燕丹与俪娘的屋子灯还暗着,燕丹大抵是觉得志在必行了,并未对式弥过多监视,在他的认知中,既然国君都已送礼道贺,式弥还能怎么反抗呢?怎么可能豁出性命,为了一场假的婚礼而与整个赵国抗争呢? 出了邯郸城,并无明确的目标,式弥对赵国以外的世界根本不了解,如今天下七国,到底国与国的分界线是哪里,误闯了哪里会被他国当叛贼俘或,她一点也不了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头也不回地往城门奔去。 月色之下的式弥一路狂奔,揣在心口的双鱼玉佩被她护的牢牢的,她顾不了太多,顾不了再去想那些伤感离别之事,只能迈着脚步,奔向自由。 可困难没想到那么快就找上来了,等式弥跑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邯郸城的大门入了夜就关了,若非王侯将相得令,这个城门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站住!你是何人?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要去往哪里?!” 式弥刚猫着身子准备躲巡逻的官兵呢,就被逮住了。 “我……我……” 式弥哪里见过这般阵仗,那些守城的官兵个个手持兵器,全副武装,模样看起来就不好惹,还未等式弥开口解释,就被一大兵提溜起来,赶到了篝火下。 “三更半夜的,你一女子出城做什么?莫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不是细作!我只是邯郸城内寻常百姓人家,出城办事。” 式弥强装镇定,好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紧张,她瞧着这几位凶神恶煞的士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是有人托我办事,我……要送东西去城外,因为有事耽搁了,故而只能连夜出城,还请各位大哥行个方便。” 说罢,她将袖口中的碎银子塞入几个士兵手中,这几个士兵瞧着眼前的女人还算会办事,正笑着呢,摊开手一看 “就这些?!” 明显钱不够啊! “各位大哥,出门急,也未多带,若等我办完事回来,定会好酒好菜招呼各位大哥的!” 没办法,式弥只得不断讨好哀求,只要呆在城内越久,自己也多份危险,若是被燕丹发现自己偷跑,他是一定会追来的! “你可知擅闯城门可是死罪,我们也不能随意就放人进出,如今天下不太平,你若是敌国派来的细作,来打探赵国消息的,要是放你出去,岂不是惹祸上身?!” “我绝不是细作!我怎可能是细作呢!” 式弥赶紧摘下帽子,又说道 “我若是细作,怎会没功夫防身,还等着各位盘查呢?我只是寻常百姓罢了!” 几人见她年纪不大,模样倒也真说不上有心计,正当几人面面相觑,虽是为难,可也要把式弥赶走时,站在一旁的士兵突然发现了什么,他指着式弥,问道 “你……难道就是曾经照顾过李牧将军母亲的姑娘?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我们随李将军回城,你还在大半夜跑出来,在街上拦了他的马呢!” 原以为要被打发回去的式弥,突然又抓到了生机! 她赶紧点头应和道 “正是正是!正是小女子!” “如今你连夜出城,是有什么急事?难道……是去见李将军?” 式弥见他笑了笑,好像误会她和李牧的关系了,可此刻也来不及解释,正当式弥僵直着脖子想要撒谎承认时,那个士兵又拿手肘撞了撞相邻的士兵,笑着说道 “她,我见过几次面,原先李牧将军的母亲,就是这个姑娘照顾的,李将军母亲过世,她也在……” 他笑着看向其他人,眼神自有深意,好像在提醒这些人,眼前的女子跟李牧关系不一般,大抵是受了李牧的命令,要去雁门与他相会的,为了掩人耳目,故而才选择三更半夜出来。 “李将军驻守雁门许久,确实有些时日没见过姑娘了。” “额?” 式弥正组织语言想要接话,这些士兵已经一个个脑部了一场大戏。 “姑娘若是得了李将军的命令,那就快快出城!我们几人从前就是在李将军麾下做事,随着他出征过多次,李将军善待众将领,口碑一直很好,若是姑娘是李将军的人,我们岂能阻拦。” 原先还挡着路不肯让呢,现在又推着式弥往城门去,一切转变的太快,式弥都来不及开心,就被装进了一个竹篮里。 “这是要做什么?” 式弥猫在竹篮里,不明所以。 “姑娘放心,如今天黑,我们实在不能开门,若是有人急着出去,只能坐在吊篮中,待会儿我们会慢慢将其在城门外放下,姑娘不必担心。” 几个士兵又把方才收的碎银子拿出来,想要还给她 “既然是李将军的人,我们岂能收这些,还请姑娘见到李将军,给我们说些好话就够了!” “不……不不不……今日麻烦了你们,岂能拿回呢!” 式弥笑着推回。 没想到,留在邯郸城最后的回忆,还不错。 当吊篮缓缓降落到地面时,当那些士兵在城墙上向式弥挥手告别时,式弥原先紧张不已的心情,终于松懈了几分。 再见了! 她看着威武的城墙,心中暗自叹道 再见了!我战国的,燕丹,教授……再见了…… 燕丹,若是我幸运出逃,我们大抵一生都不会再见了。 只留恋了片刻,式弥便头也不回地,往林中奔去,她,一次也未回头。 第128章 潜逃失败 式弥出了邯郸城,一路向北逃跑不敢停歇,即便前方到底有没有自己想要的未来都是未知,她也果断不再回头了! 躲在人烟罕迹的山野之中,耳边不断传来的野兽声,不知名的鸟叫声,都在充斥着式弥的耳膜,四周黑压压一片,对于这位才刚满十七岁的少女来说,此时的环境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不知道何时会有野兽来袭,也不知道从哪里会涌来山贼打劫,式弥的神经紧绷,不敢入睡,只得找了个树下坐着休息片刻,待天微微亮了再出发。 她心中很明白,此事不能去雁门找李牧帮忙的,李牧是赵国将领,赵炎又觊觎自己许久,若是投靠他,请他帮自己去秦,若是被赵炎发现,也只是害了他! 式弥摇摇头,果断不去寻李牧。 王懿……王懿巡游四海,根本难以寻到踪迹,自己才刚刚出城门,要弄清楚他的行程安排,实在难如登天! 式弥嚼着如蜡般的干粮,知晓此时此刻只能靠自己了! “秦国而已,只要它还在这个世界,我定能寻到它!” 式弥灌了一口水,又恢复了些信心。 待天微微亮,式弥只敢小憩片刻,便又迈开了脚步,遇山翻山,遇水涉水,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位少女离开赵国的决心了! 燕丹并未发现式弥逃走了,他见式弥迟迟未出房门,只当她是在生气,也未推门查看,只待到太阳快要西落之时,才隐隐觉得不妙! 他站在式弥房门前,心中直打鼓。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放在门口的饭菜也未动,若是生气,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想着想着,燕丹喊了声 “不好!” 他推门而入,哪里还有式弥的影子! 叠的整齐的被子,未动的饭菜,少了几身衣服,只需几眼,燕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竟然逃走了?!” 燕丹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式弥的身影了,他冷笑着,然后咆哮道 “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别,难道比起跟我成亲!你宁愿颠沛流离吗?!” 燕丹得知式弥出逃之时,另一边的赵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去搜捕式弥了! 这太子虽是蠢了一世,可聪明这一时,竟让他逆风翻盘了! 从他得知式弥见到国君送的新婚之礼而大发雷霆时,就知道燕丹在骗他! 什么日久生情,什么不久便要成亲!全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他早已派了眼线监视燕丹与式弥,得知式弥半夜顺利出城逃亡,马上派了近百兵力出城搜捕!以式弥的脚程,怎么跟骑马的士兵相比?! 此番出逃时间紧迫,身边又没有可帮忙之人,再加上不熟悉路线,式弥很快便被追兵发现了! 距离自己出了邯郸城至此,不过短短两日罢了! 她去湖边打水,正想借着天黑在林野间休息片刻,这两日不断走着崎岖山路,脚上的鞋早就磨破了,脚趾都磨出了血泡,疼痛难忍。虽然伤口待第二日很快便会愈合,可毕竟受过伤,流过血,等待伤口愈合的过程仍是痛的令人无法忍耐! 正当她脱了鞋,想闭眼休息,便听到了不远处的马蹄声。 不好!没想到这么快便被追上了!式弥一路走来,并未有多少野外求生的本领,也一路留下了自己行走或是歇脚的痕迹,她小看了古人!赵炎派出的士兵之中,有多个士兵曾经对抗过匈奴,侦查敌军行军路线的能力非常强,与匈奴人的行踪相比,式弥这点路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立马熄灭了篝火,想趁黑夜悄悄离开,可由于太过紧张,导致路过一片草丛时发出了几声沙沙声,迅速被耳聪目明的追兵发现了! 这些人也不分到底是人还是野兽,二话不说就先射出一箭,幸好式弥命大,箭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飞过,飞入了黑夜之中。 “别跑!给我站住!” 随着一声喝止,越来越多的篝火朝式弥追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声势浩大的追捕就像黑云压城般袭来! 式弥虽是惊恐不已,可也未停下脚步,她乱着步子,淌过一处浅滩,准备绕道而行时,却仍旧不及马蹄!被追上了! “站住!!前方可是式弥?” 为首的士兵大喝道,随后,一把把晃眼的火把就朝式弥围来! 式弥被困在浅滩中无法前行,她眼睁睁看着士兵举着火把下马,向其奔来!见他们个个高大威猛,不苟言笑,在火光的照样下,像一个个魑魅魍魉,恐怖如斯! “我们奉赵太子旨意,捉拿式弥回去!你若知趣,就乖乖跟我们走!若是不从,休怪我们不客气!” 坐在马背上的士兵更是威严,语气更是具有威慑力,可即便如此,式弥也未有要妥协的意思。 只见她挺直脊梁,仍中气十足地说道 “我本就不是赵国人,为何一定要留在赵国?!你们太子……未免也管的太多了!” 她环顾四周,见敌人数众多,自己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除非神佛相助,不然……自己怎一人抵挡千军万马?! 这些士兵怎懂怜香惜玉呢?他们管你是不是太子垂涎的女人,只想着完成任务,只要不伤她性命,不管用什么手段待会皆可! 式弥还未多抵抗一会儿呢,只瞧着几个步兵一下子涌上来,式弥想逃窜,还未迈出一步,便被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摁倒在了浅滩之中!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赵国人!我想走就走!你们不能绑我!!” 式弥绝望的喊叫声响彻了山谷,她喊的绝望!喊的声嘶力竭!泪水混杂着溪流!她感觉好似被群山镇压了般无法动弹,一群人不顾她挣扎呐喊,不顾她言语诅咒辱骂,抽出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她绑了!扔到了马背上! “放开我!你们这群贼人!跟你们主子一个样!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被五花大绑的式弥挣扎着,想要逃,可在马背上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再出逃了!好不容易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又瞬间全部熄灭了!她只能由着士兵摆布,再次回到了邯郸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