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齐朝,分家后让你们高攀不起》 第1章 父亲去世 齐国,永安十一年 东昌府,乐陵郡,安德县,三里村,贺家。 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外面就开始敲锣打鼓,咚咚咚的吵得根本睡不着。 贺宣无奈,翻了两次身,还是噪音不断,皱着眉头,坐起来。 还没睁开眼睛,就揉着太阳穴,脑子一胀一胀的难受。 一只手摊在被子上,这手感粗糙,不像是我刚换的纯棉被套啊。 贺宣睁开眼睛,眨了两下才看清,这是哪里? 像是八十年代的房子,房间里还有些昏暗,黑青色的砖石,窗户也不透光。 抬起头来,木质的屋顶还可以看到瓦片。 光线透过瓦片,照进屋里,这要是下雨,也就比睡野外好一点? 贺宣打量完屋子,看到自己睡的床,是木架子床,几块板子拼的,看起来还行,动一下就会咯吱咯吱的响。 身上盖了灰青色的被子,摸起来很粗糙,一点儿没有棉布的柔软细腻。 房间里除了床,还有一个书案,两个凳子,两个木箱子。 贺宣醒了醒神,身体里的记忆回笼,仿佛是自身的经历一般。 原身出生贺家,父亲是乡绅,在三里村颇有家产。 贺宣今年十一岁,在蒙学读书,突然父亲贺正德突发顽疾,开始手脚抽搐,面目狰狞,语不成句,喝了药也不见效,昨日去世。 原身几日前就回家侍疾,被父亲病重的样子吓住了,不怎么开口说话,父亲去世后,家里都忙着办丧事,没人管原身,在守灵的时候睡着了。 捋清思路,贺宣就当自己再活一回,这种现象不就是穿越了吗?原身相貌和自己小时候很像,说不定就是前世今生。 自己在前世也没什么心愿未了,可以说是多一个自己不多,少一个自己不少,唯一会为自己伤心的也只有好友了。 按照记忆里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这个裤子得一手按着,一手系裤腰带,还真不好穿。 最外边一件丧服穿好,头发是半披肩发,贺宣用手抚平,就可以了。 贺宣回想到原身小时候,头发被剃的只剩三个铜钱大的地方,用绳子绑起来的三顶甲发型,想想都秃然。 还好上了蒙学之后,贺宣就不剃发了,而是半披半束。(可以参考老版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发型) 走出房间,贺宣也不知道去哪?以前都是书童小竹或者奶娘给自己打水,然后去吃饭的。 正堂这边,三哥在守灵,铜盆里烧着折好的元宝。 贺宣的父亲贺正德生了四子二女,贺宣是最小的儿子,大兄二兄是正妻杨氏生的,三兄和两个阿姊是杨氏的陪嫁姨娘生的,贺宣的生母则难产去世。 贺宣过去在灵前跪拜,跟三哥一起守着。 齐朝的人注重生死,贺父去世,大兄去报丧的时候就有一些族人过来帮忙,八月天热,尸体要停灵三日才能下葬,丧葬的琐事颇多,两日功夫大兄脸色就憔悴了好些。 贺宣左右看看,二位兄长都不在,三兄跟自己一样是个庶子,外嫁的阿姊和姑母也要回来祭拜。 “三兄,大兄二兄都去哪了?”贺宣饿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吃饭,要是大哥他们去吃饭了,自己也顺理成章的提出请求。 三哥看了看贺宣,抿了抿嘴,“母亲病了,大兄在一旁服侍,二兄跟郎中抓药去了。”贺信简单的说完,又想心事去了,母亲生病,姨娘在一旁伺候,喂药清洗,姨娘腰不好,又得难受了。 “母亲怎么了,突然生病了?”贺宣心里想着,难道父亲得的是传染病吗?父亲刚走,母亲又病倒了。 “不清楚。”贺信这话半真半假,自己在这儿守了一晚上,早上的时候母亲突然说生病了,大兄报丧回来说父亲不能没人守灵,留下自己,但是贺信也听到下人的闲话,只是这不好讲给四弟听。 第2章 挖坟 贺宣是占了年纪小不禁困的便宜,昨天晚上守灵守到一半,困的不行,直接在坐垫上睡着了,族人让抱下去睡觉。 二兄带着药包直接进后院,等好一会儿,大嫂姗姗然走出来,给大家致歉,安排好了早饭,让族人先去吃饭。 大嫂是嫡母阿姊的女儿,跟大兄也是表兄妹,这个时代挑选儿媳的第一条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大嫂家境不错,是县城人士,为人能干,要不是大兄读过书,有童生的功名,贺家还求娶不到大嫂,入门十余年,生了一子一女。 贺宣上前,想问问嫡母情况,刚走近,大嫂脸色挂了下来,瞟了贺宣一眼,转身走开。 贺宣心里嘀咕道,平时大嫂虽说对自己不算热络,但也没有当面下脸子,自己怎么招惹到她了。 吃完早饭,吹打祭拜一直没停过,大兄二兄也出来待客。 贺家爷爷是个读书人,中了秀才,后来年纪也大了,就没继续科考,在三里村攒下一份身家。 老大就是贺正德,贺宣的便宜爹,贺爹没有科举的天分,安心置办家业,把贺爷爷留下的家产扩大了不少。 二叔贺正明,一心追随父亲科考,想着出人头地,但是书读的一般,童生还没考上,贺爷爷给的三成家业也败了不少。 由于贺爷爷这个缘故,贺家在三里村还是很说的上话,贺父去世,族人,里甲,乡绅都来祭拜。 午时,穿着一身黑色道袍的道士,手执八卦,根据贺父的生卒年月日,选择明天入殓的时辰,免得惊扰亡魂。 贺宣不太理解道士写的啥,只知道下葬的时候忌龙虎鸡蛇这四个属相的人,亲人不用避讳。 写完了殃榜,定下明日下葬的时间。 大兄趁着空闲,过来找贺宣,“明天要大殓,事情繁忙,四弟,你今日有空,跟着管事去挖坟。”大兄说完,急匆匆去安排明天下葬诸事。 贺宣跟着管事和几个同族侄子,来到祖坟,地方是贺父之前就选好的,山腰的位置,贺家几代人的坟都在这里。 贺宣是唯一一个亲属,贺父的坟第一锄头肯定得他挖,两世以来,第一次接触锄头的贺宣面露难色。 还好也不是指着他挖,年纪还小,贺宣在一边打打酱油,几个年轻气壮的小伙子一锄头下去,老大一块土被挖起来,管事把需要用到的筐子这些也送过来。 干到天色渐晚,贺宣都累出一身汗,才回到贺家,管家赶紧上饭,族人帮着挖了一天地,是有专门席面的。 丧事席面还可以,虽然都是素菜,拌着米饭几个小伙子吃了三大碗,每个碗都比脸大的那种。 吃完之后,贺宣又被找去守灵。 “大兄,我先去换衣裳,今日下地挖坟,晚上穿成这样不雅观。”贺宣知道无法抗拒,只能接受。 “那你快些,不要耽误给父亲尽孝。”贺世强不耐烦道,今日实在太过忙碌,连眯会儿的功夫都没有,连着两日未眠,眼圈眼袋都出来了,心情也很烦躁。 贺宣回到自己房间,小竹已经回来了,看到贺宣,“四公子,您回来了。” “嗯,小竹,你帮我打水,我沐浴一番。”贺宣看到书童,轻松多了,小竹在生活上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好的。” 没过一会儿,小竹提着一桶水回来了,“公子,厨房今日忙,只有这桶水,沐浴不够,只能擦洗一番。” 贺宣闻言点点头,看到小竹拿出边上一个盆,又去提了桶凉水,两桶水掺合调试水温。 贺宣自己解开衣服,蹲到桶里,这个姿势真的是一言难尽,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一瓢水把自己浇湿,舒服多了。 小竹在箱子里找衣服,把换的衣服拿出来,一身素色的长衫长裤,放在一边的凳子上,还有一块干布。 贺宣洗完澡,虽然没洗头,也用布擦了两下,汗意一去,身上就舒服多了。 小竹吃力的提起一桶水倒到门外,再把洗澡盆放好,贺宣换下来的衣服带出去。 贺宣也去了正堂,今晚最后一天守灵。 “大兄,二兄,三兄。”贺宣先招呼了几个哥哥,正堂的香烧了两天,整个房间都是呛人的味道。 贺世强安排贺宣和老二守前半夜,两人要看着灯火不能灭,轮着给父亲烧纸,吹打班子每隔一个时辰敲一回。 贺世强离开后,贺豪杰就让位子给贺宣,“四弟,你来给父亲烧纸,我去方便下。” 第3章 守夜忆往昔 看着二哥离开,贺宣跪在坐垫上,拿起一旁的黄纸,慢慢烧给贺父。 在贺宣的记忆里,贺家人对自己并不算很好,大兄二兄是嫡出,自己出生的时候大哥已经娶妻,二哥也没多久就成家立业了。 自己从小就不敢去打扰他们,都是嬷嬷带着自己,后来嬷嬷离开了,嫡母就让丫鬟抽空照顾自己。 丫鬟一直没空,贺宣脏的不行,贺父才找了一个书童照顾自己,就是小竹。 小竹年纪比贺宣大三岁,母亲早逝,父亲娶了后母,生了弟弟之后日子难过,贺父挑小竹去照顾贺宣,当时小竹也就八岁。 但是生活基本没问题,贺宣也不像继母生的弟弟要打人,小竹就安心照顾贺宣,把丫鬟和书童的活计都干了。 嫡母也就在一家人团聚的时候见一面,平常连请安都不让贺宣去。 贺父是乡绅,要打理家业,跟人应酬,偶尔还去县里,家里聚餐也就五日一次,平时都在自己房间吃。 其实只有两个庶子在房间吃,大嫂二嫂都去伺候嫡母用饭,大哥二哥跟着父亲外出,有时也有交际。 贺宣上学之后,午饭大多在学堂,跟家里见面的时间更少。 与其说是一家人,不如说是一个屋檐下的同居人。 父亲还是有点温情给到贺宣,大兄对两个庶出弟弟无视较多,二兄反而有些看不惯两人,时不时嘲讽几句。 三兄跟自己有些相同境遇,但是三兄有自己的姨娘姊妹,两人住的就隔了一间房,平时也很少交谈。 除了这些主子,还有两房下人,做着洒扫看门这些活计,女主人的丫鬟都是自己挑选的或者娘家陪嫁的,管事还兼任贺父的马夫。 虽说不算宽裕,贺家的日子在三里村也是数一数二的。 贺宣的学堂在三里村,周围好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往这里送,每年除了束修,年节还要给夫子送节礼,这在村子里都是不菲的支出。 来读书的孩子一般都是一个家里的长子长孙,或者很受长辈宠爱,大多惧怕夫子的威严,上课很老实,放学后就欢呼着去玩耍,也有听话的帮家里干活。 贺宣读书还行,性格安静,但是有书童,就跟村里孩子天然画出一条分界线。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朋友,回家也老实完成夫子的交代,所以读书还行,贺父之前还问了两回贺宣的课业,这让原身更加用功。 贺宣读了两年蒙学,学了三百千,孝经,四书刚开始学。 这时候夫子教书都是让学生死记硬背,这一个个字都难写的很,笔画多,没什么规律,原身之前打好基础,贺宣现在认字写字就简单许多。 贺宣在坐垫上跪得腿都麻了,觉得自己对现在的国家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叫齐国,看来自己还要找途径了解下现在的社会背景。 二兄磨蹭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回来脸色好多了,看来是找地方补觉了,守灵确实是个辛苦活。 吹打班子一敲锣,大鼓跟着响起,有些瞌睡的人,醒来伸个腰,喝点水,二兄也接手烧纸这活。 贺宣一下子还有点起不来,后面扶着椅子坐到一边。 族人在一旁讨论着今年收了多少粮食,谁家粮食最压称,谁家地里稀稀拉拉的。 贺宣听着有点昏沉,去外边方便一下,贺家的茅厕真的是贺宣不能接受的程度,上门几根木头,一个洞,站在木头上都有咯吱咯吱声,要是一不小心掉进去,想想都可怕。 而且洞边上总有人没完全对准,有些痕迹,贺宣尽量挑干净的一点地,嘘嘘还好,嗯嗯的话要用树叶或者木棍子刮干净,难怪古代对在野地里上厕所一点忌讳没有,这环境还不如野地呢?最起码空气清新。 贺家是有厕纸的,贺母和大嫂她们放的很好,贺宣见过一回,还奇怪这纸有些粗糙,应该不好落笔,想来是这个时代的厕纸,使用的时候用手揉搓一会儿,会变软一些。 从茅厕出来,快半夜了,贺宣裹紧衣服,感觉有点冷了。 吹打班子又吹了两次,大兄才来换班,贺宣回到房间,小竹听到声音,起来查看。 “小竹,你回去休息,我也睡了。”贺宣这一天实在太累,沾枕就睡着了。 第4章 送葬 眼睛一闭,没一会儿功夫,小竹就在边上叫起,“公子,赶紧起来,今日老爷下葬,时辰快到了。” 贺宣起床,用水漱口,喝了一碗粥加一个馒头,这馒头差评,喇嗓子。 前面几位兄长都到了,等道长说到了时辰,就可以入殓。 棺材是柳木的,时人重视丧葬,有条件的家里早早就准备了棺木,每年夏天,农闲时节都会拉出来漆一遍,贺父这口棺材看起来很是厚重。 棺材底部铺好了炭灰,上面还有一块木板,贺父尸体在棺材内,这天气炎热,换了寿衣,又蒙了白布,盖了被子。 夏日最多停灵三天,不然尸体就有气味,这样,正堂还熏着香。 贺宣给贺父行了一遍跪拜礼,心里默想,如果死后有灵的话,你知不知道小儿子换人了,希望你能保佑他。 时辰一到,吹打班子又开始敲锣打鼓,一个个族人带着孝布,来到灵堂,送贺父最后一程。 道长说时辰已到,妇人们哭喊的更加大声了,鼓吹炮鸣,几位兄长剪下一缕头发,头发缠在钉子上,棺木钉上长钉,再不能开启。 仪式完成之后,道长超度经书一卷,设置灵位。 一早忙碌下来,中午用饭之后,还要送葬。 长兄打幡在前,二兄抱灵牌,贺宣拿着哭丧棒,跟着棺木,起杠的时候,嫡母在一旁烧枕头。 出殡的路上,前面有人散纸钱,路上遇到皆会避让,生死大事,棺材起杠就不能落下。 道长每到路口,桥边,井边都会多散纸钱,用来打点外祟。 到达墓地以后,再次整理墓地,扫去脚印,由道长计算好方位,才能把棺木落下。 填土之时,先由孝子撒土,等儿子都撒好,再用铁锹铲土。 道长最后把方位确定好,向南的一方是墓门,以后都朝这个方向上坟。 等坟填好土,立完碑,上书贺父的名字身份,引魂幡栽好,把带来的纸制品烧掉。 再次祭拜后,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 最后一顿饭吃完,贺家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贺宣现在守丧不能去学堂,自己在家看书,想找个有关时代背景的书翻一番,结果,整个屋子就五本书,根据千字文记载,贺宣知道这个国家大致的历史跟华夏还是相似的,应该是宋朝以后出现了转折。 以前贺宣没事就在自己房间用功,为了维护人设,看了一会儿,把《大学》第三章读了两遍,确认每句里面的句读,贺宣脑海里浮现刚背诵的知识。 《大学》里面有好几篇都只有几句,但是小孩子不知道句读,根本读不通顺,还好贺宣现代文言文还是有些底子的。 房间昏暗,出门休息下眼睛,就在二进这边走走。 “小竹,去找大哥。”贺宣想去书房借两本书,了解下时代背景,但是贺父的书房现在是便宜大哥的。 两人来到前院,贺世强都没露面,直接让管家打发贺宣。 “四公子,老爷如今正忙家事,不方便见您。”管事在贺父去世后,就改称贺世强为老爷,也是表明跟随之意。 贺宣无法,人家不想借书能怎么办呢? 便宜大哥这会儿忙家事,该不会是忙着继承家里的田地。 现在是八月,地里水稻正值成长阶段,还没到农忙时节。 也不知道家里的田地到底有多少,贺宣担心在大齐国会不会饿肚子。 离开前院的时候看到族老过来,贺宣停下,见过族老,等他们先过。 贺氏一族的话语权在三里村很高,族长是三里村的里长之一。 除了族长,辈分最高的是贺三爷爷,跟贺爷爷是同一个爷爷,到贺宣这里已经出了五服。 今天来的是族长和贺六叔,六叔是族叔,儿子在县里当个小吏,每年交粮纳税,村里会少一点刁难。 贺宣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去看方块字,带着小竹溜达到厨房,看看中午吃啥? 贺父去世,按礼应该守孝一年,忌荤,忌酒,忌同房,不剪发,不穿红着绿,不寻欢作乐 所以厨房这些日子都不买鸡鸭肉类,不过鱼肉和鸡蛋不算荤菜。 今日的午饭是鱼汤,炒菜,酱豆腐,贺宣逛了一圈,感觉贺家虽说在村里数一数二,但也不是很富裕。 厨房的调味只有盐油酱,酒醋都是精贵品。 菜也是后面菜地里自家种的。 家里最贵重的的是牲口,三头牛,一头是专门给贺父外出的,剩下的轮流在地里耕种。 田地是农家的根本,贺爷爷当年留了三百亩地给贺父,在贺父多年经营下,贺家田地有八百多亩,县里还有铺子生意。 贺父现在的身份,想要在上一步,就只能指望子孙出仕,可惜的是两个嫡子读书一般,至今只有长子中了童生,勉强收成。 所以贺父重视读书人,对于几个孩子的课业在忙也要抽查,贺宣也是因为这样,才有学习的机会。 第5章 三里村 午饭,小竹端了三个菜进来,鲤鱼汤,炒菜,酱豆腐,鱼汤腥气,贺宣尝了一口就没动过,看来贺父丧事请的大厨厨艺比府里的厨娘好多了。 鲤鱼红烧或香煎都还不错,偏偏煮汤不合适,肉质没有鲫鱼细腻,调料不够掩盖腥气的。 贺宣用完饭,午休一会儿,贺家有每日请安的规矩,嫡母一向不让贺宣去,完全就是无视的态度。 小时候,还能说是心疼孩子,让他多睡会儿,入学之后,贺宣学了些礼仪,说要给嫡母请安,杨氏也是推辞,只说好好读书便可,五日一聚,若无传唤不必过来。 贺宣在家就跟个小透明一样,除了读书,空闲时间多的很。 一觉醒来,外边的蝉鸣叫的人烦躁不安,发际上细密密一层汗,抹了满手,肚兜也湿透了。 “小竹,现在什么时辰了?”贺宣问道,声音喑哑,口干舌燥的。 小竹端着茶壶进来,倒了一杯水,“公子,快申时了。” 贺宣赶紧接过杯子,缓解了干渴,又接了一杯慢慢喝,申时换算一下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 喝完水,身上的汗渐渐止住了。 外面正热,贺宣也不想出去,就问小竹,平常都会干什么? “公子,这个时节以前我都去地里给玉米除草,要么在水田放水,赶赶鸟雀,要是抓到一只,还能添口肉。”小竹在家里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干活,不然就是被后母使唤。 “公子,村里的伙伴会去小溪抓鱼,打水仗。”小竹绞尽脑汁的想着适合公子这个年纪玩的游戏,但是水边危险?又想到,“还可以去山上乘凉,树荫下凉快,山上还有野果。” “山上没有野物吗?”贺宣担心这个时候的野生动物下山。 “有的,所以他们一般都在一座小山,就房子那么高,山上有百足这些虫子。” 在小竹的介绍下,贺宣知道就是一个小坡,孩子们在坡上玩游戏,不出村子,大人也就不担心被野物抓走。 酉时才用晚饭,在家无所事事,贺宣跟着小竹去村里走走,了解下情况。 三里村是比较靠近安德县的一个大村落,有一个里甲,五个里长,附近三个村子也归唐里甲管。 因为离县城三里而得名,村里将近有六十户人家,现在的人都是聚族而居,一个户籍上有十来个人,少的也有七八个,不分家的原因是因为按照户籍服劳役,交税。 一个里甲管着十个里长,每个里长管着十几户村民,里长和里甲都是根据村里的田地的多少,综合威望这些胜任的,根据每年的税收,里长可能会更换,里甲还需要和官府打好关系,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现任的唐里甲就是村里唯一一个秀才,还管着沙岭村,盘溪村,小安庄。 沙岭村在山里面,再出来就是盘溪村,然后是三里村,三里村离官道最近,小安庄在进城的路上,跟三里村隔了一座山,有区别的是,小安庄的田都是官田,里面的人都是佃户,没有自己的土地。 阡陌交通,村里的路连着田地,田里的水稻金灿灿的,秋收会有好的收获。 远处地里的作物正在结果,阳光猛烈被晒得有一些垂头丧气,不过太阳落下后又恢复生机。 贺宣看到乡村风景,心情都轻松好些。 因着身上戴孝,(手臂上戴着白布)不适合进别人家,风俗里会给别人带来不好的事,贺宣就沿着田里的小路往山脚边走。 路边的狗尾巴草和牛筋草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伸手扯了两根狗尾巴草,分别把尾巴打个结,茎穿过打好的结,两边拉扯。 小竹看着也觉得好玩,村里的小伙伴只会拿狗尾巴草打人,不疼,草籽飞出去再换一根。 贺宣把做好这个给小竹,专门挑着树荫往前走。 地里有几个农忙掰玉米的人家,顺手就把稻田里的杂草薅了。 山脚下有小孩子嬉闹叫喊声音,贺宣随意找了一处凉快地方,拍了拍石头,就坐下来,招呼小竹自己找地方坐。 村里的小河从盘溪村流下来,俩村因为河水的使用权曾经闹过矛盾,不过这边的气候还是比较湿润的,不怎么缺水,几十年来,这条河就没干过,问题不大。后来唐里甲跟几个里长约定,每年小河里的鱼不能随便捕捞,等到过年前就统一捞鱼,卖鱼的钱先给三个经过的村落打井,往后村里每年留一部分钱维护,多的鱼按照户数分配。 所以除了孩童会捞一些小鱼,大人都不下河捕鱼。 看看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瞅瞅眼前的风光,贺宣觉得穿越过来要是贺父没死,自己还是能快活几年的。 可惜便宜老爹去的太早,不知道便宜大哥准备怎么安排自己? 第6章 三哥上门 贺宣的疑惑没过几天就有了解答。 头七过后,三兄贺信来了贺宣的房间。 两人的房间不算远,但是贺信基本不会主动来贺宣这里,这次怎么突然大驾光临?贺宣心中奇怪。 “三兄,难得过来,请坐。”贺宣边说边给贺信倒水。 茶叶什么的贺宣自然没有。 贺信的表情有点尴尬,像是要说什么,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四弟,近日来还好?”贺信先关心下弟弟,平日不太熟悉,这会儿怎么开口好呢。 “还是有些不适应,父亲去的突然,这两日读书都静不下心。”即使不伤心,贺宣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知道三兄过来有什么缘故。 “节哀,欸~”贺信叹了口气,“母亲最近身体不适,你知道。” “嗯,知道一些,是不是最近操劳过度的缘故。”贺宣不着急,耐心的打着太极。 母亲病了,按理儿子要侍疾,但是嫡母连面都不想见贺宣,怎么会让他侍疾。 反而贺信的姨娘,妹妹还有大嫂她们每日伺候汤药,应该知道情况。 “母亲病了好几日,郎中的药喝了也不见好,师婆看了说是犯冲所致。”贺信这个年纪应酬起来还不是很熟练,三言两语直奔主题。 贺宣看了眼,表示自己在听。 贺宣不接茬,贺信喝了口水继续道,“呃,师婆算了八字和属相,母亲身体抱恙跟四弟有些缘故,所以让师婆想出一个化解的法子。” “哦?”贺宣挑了挑眉,表示洗耳恭听。 “就是,就是,尽量回避,最好不要在一个屋檐下。”贺信说到这里,自己都有点心虚,四弟毕竟才十一岁,要是赶他出去,日子怎么过。 “之前怎么不犯冲,现在母亲就身体不适了。”贺宣奇怪。 贺信解释说,“师婆说了这主要是属相不合,避开就可以,以前母亲也~” 说到这里,贺宣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听懂了,之前也回避了,所以嫡母从来不要贺宣去请安,除了每五日聚餐,聚餐也不一定能见到,女眷是在偏房用饭的。 现在是贺父没了,所以就没有一定要在一起的理由,想把贺宣踢出去。 “这是要把我分出去。”贺宣总结上文。 权衡利弊,贺宣并不是很愿意,自己年纪太小,在外面没有生存的本事,生活上很多事情都是小竹照顾,要是自己一个人分出去,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大哥知道吗?”贺宣问到关键。 贺信沉默不语,轻点了点头。 “呵”贺宣嗤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家里做主的人都同意了,哪里需要征求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让三哥来跟我说?需要我怎么做?” 贺信忽略了第一个问题,“族老来的时候,你要是愿意听母亲的安排,大哥做主分家,你会得到自己的那份,但是要搬出贺家,这也是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 “我想跟大兄谈下。”贺宣了解了嫡母的意图,结果不算很坏,他们还是愿意给自己那份家产,只不过是早日离开贺家。 贺信得到回答就离开了,想必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传话的。 贺宣想不通嫡母要把自己分出去的原因,属相相冲也就只是一个好说一点的原因,两人根本不见面,论理自己也不能冲撞母亲。 但是大哥他们却在父亲死后七天就要把弟弟分出去,要是自己成婚以后,分家也正常,可是自己还年幼,而且现在很多人家儿孙都有了,还没分家的。 被分出去了,又没有自立的能力,贺宣也是犹豫的,一方面担心自己能力不够,光是安身之处就是一个问题,吃喝也是难题。 另一方面,即使自己不同意,嫡母就会不把自己赶出去,万一在家里使阴招,还不如现在退一步,保全自身。 第7章 分家事宜 没过多久,管事过来通知,大兄在书房,贺宣跟着管家一起过去。 说是书房,也没几本书,有一些账本,记录家里田地铺子的收支。 不过以前贺父处理家事,看书都在这间房,贺世强延续了这个习惯。 “大兄。”贺宣看到贺世强坐在以前贺父的位子,桌面上有一本翻开的册子。 “四弟,坐,这几日,家事繁忙,父亲刚去没几天,光是接手家中事项,都忙不过来,前几日,你来找过我,也无暇抽身。”贺世强之前跟着贺父打下手,现在要全部担起家中担子,确实核对好几日,铺子要防着掌柜做大,家里的田地也要经手一遍,佃给哪些人,土地出产如何,今年之后是否还要续租,条条框框弄清楚。 母亲从来不待见四弟,自己也清楚,直到父亲去世,母亲病了,第一件事要把四弟分出去。 长兄如父,四弟没成家,分家不仅外人要说嘴,族里族长和三爷爷一定会反对。 母亲身体不适,请了两回药都不见起色,早些把四弟分出去也是为了母亲身体着想。 “母亲身体三弟跟你说了,虽然早了几年,就当是孝敬母亲了。”贺世强话说的还算客气,这意思一点都不含糊,就是你得分出去。 “大兄,我还年幼,分家出去如何生存?”贺宣没有跟人家硬杠的资格,只能尽量为自己谋点好处。 “这个你放心,你和三弟的产业,父亲在世都跟我交代过,这一份田地不会少你的。” 贺宣看着贺世强,很感兴趣自己有多少家产到手。 “族里分家的规矩你也知道,长子占七成,剩下占三成,你得一成,田地八十亩,家里的钱,父亲的丧事花去许多,能给你的也就三十两银子。”贺世强心里有数,要是按照贺父去世前交代,明面上这些就差不多了。 贺宣很想说我不清楚,难怪大兄从来无视自己,原来有没有自己跟他拿到的家产没啥区别,反而二兄影响很大,所以对自己横看竖看不顺眼。 “大兄,我能不能不搬走,我没地方住。”贺宣想了想,田地明面上还可以,但是自己落脚之处,也是个问题。 “嗯,村里的宅地都是有主的,盘溪村那边有个荒宅,我跟村里买下来,落到你名下,正好把你的田地也分在那里,方便照顾。” 盘溪离三里村不远,但也有些距离,母亲和大兄这是不想自己留在村里了,贺宣这两天探路倒是知道盘溪的方位,就是附近人家没有三里村里多,村子的条件也差一些。 “大兄,分家之后我是不是要自己过日子,村里离县城的路,我走不了那么远,能不能分我一头牛车,还有我不会做饭洗衣,照顾我的小竹能不能分给我。”贺宣感觉大兄好像有什么顾忌,急切的想把自己分出去,这时候不要好处,难道分出去后喝西北风吗。 “牛,家里也不多,你又不会照顾,要是出事,官府还要上门的,我给你买头毛驴,小竹的身契你带走。”贺大哥舍不得一头牛,家里的黄牛正当壮年,而且一头牛要近十贯钱,还很难买,毛驴大概六两左右。 贺宣只是要个交通工具,牛好像确实要求比较严格,民间严禁私杀黄牛,老死后官府还要核查,要是黄牛被养死,养牛的人家会被治罪或者罚钱,毛驴也可以。 贺宣这边同意之后,便宜大哥就可以跟族长说了,难怪那天族老过来找大兄,莫不是已经透过口风了。 分家是大事,除了家里人同意外,族里也是要通知的,沟通好之后还要中人签分家文书,报到里甲黄册备案。 贺家大哥动作很快的沟通好族长,第二日,家里的人都齐了,在贺家正堂分家。 族长和杨氏大兄坐主位,贺三爷爷,贺六叔在族长下边坐,贺二叔,贺世强坐另一边,再就是搬了几张长凳,贺家几个兄弟依次坐落。 “昨儿个,你来我家说分家,还要把最小的兄弟分出去,这分家哪有这样的分法,长兄如父,你父亲刚去才几日,你就要把弟弟分出去,让他如何过日子?”贺三爷爷先开口,言辞不满,这要是成了风气,以后贺氏一族有的闹腾了。 贺世强低头听着,贺三爷爷辈分在族里最大,他的训斥就是贺父也得老实听着。 族长顾忌着杨家人,打圆场,“世强,你往日行事还是有分寸的,你父亲在世也以你为傲,今天这事,总有个缘故?” 贺母杨氏不忍心大儿子被数落,从偏房出来,“几位族老,今日这事,我本不该开口的,这也是家事,近日,我身体不适,吃了几日药都不太好,请了师婆说是犯冲,化解之法就是分家别居,家主去世前也有交代后事,几个兄弟的产业都安排好了,贺宣也同意的。”贺母说完杨舅舅生气的开口。 第8章 畸零户 “这分家的事情自有我和几位族老做主,你一介女流,如何干预,还不快进去。”杨舅舅这话落地,贺母回到偏房。 杨家人开口,贺氏族老就不好再责备贺母,正堂静悄悄的。 “贺宣,你怎么想的?”贺二叔问道,作为亲叔叔,分家的时候也是有话语权的。 “我,我听几位族老和大哥的。”贺宣不是很清楚分家的规矩,大概知道一般人家产业是按大兄说的分配,可是分田不分家,家里还是聚居的,这个时候就不好随意开口,反正最差也就按便宜大哥说的那些分家。 “这就是胡闹,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分家之后,怎么劳作,吃喝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服役了。”贺三爷激烈的反对,都是为着贺宣考虑。 要不是族老说,贺宣还真不知道服役这些问题。 贺母和贺家几位兄长都同意把贺宣分出去,贺六叔帮着说了几句话,族长都是圆场的多。 房间里,真正为贺宣考虑的还是贺三爷,或者说贺三爷站在宗族的立场,力求公正。 最后的结果就是,贺家分产,几个兄弟的产业都分了,贺母留一份,贺秀芸嫁妆留一份。 其他几兄弟还是留在贺家居住,贺宣住盘溪那边,几个兄弟都要帮忙造屋子,贺宣多一头毛驴,家里的粮食器具分贺宣一份或者折算成银钱,贺世强保举贺宣当畸零户。 贺宣一开始听到畸零户,不是很理解,原来齐国鳏寡孤独几类人是可以免税的,但是要村里核实,不然大家都想不交税,就乱套了。 等到贺宣十五岁后,就变成正常户籍。 分家后没几日,就是中秋佳节,这个团圆的日子,贺宣正忙着收拾东西。 盘溪那边的荒宅和田地已经落户到贺宣名下,分家的银钱也给贺宣,本来是铜钱,贺宣没地方放,让便宜大哥换成银子,只有一串散碎铜钱。 拿到地契房契和小竹的身契,贺宣买了个锁头放进木盒子锁好,盒子还是蹭便宜大哥的。 这个木盒子放在房间哪里都不安心,每次出门都要把房间门窗锁好。 自己的八十亩地,等真的看到实物才发现自己太天真,靠近水源的地都有人佃去了,再过一个月就能收获,稻谷之类的都按四成给主家,玉米地瓜也是这个比例,就是收的时候要去看顾一下,知道产量。 佃农会晒好装袋送来,检查无误,双方满意就可以继续租种。 除了这些中等田,大概有三十亩不到的下等田,种了些豆类,薯类。 剩下的三十亩地,基本不能生产作物,连草都不爱长,除了石块,就没啥了。 贺宣感觉自己被贺世强摆了一道,可惜字都签了,户籍和文书也上交了,无力逆天。 以自己基本生活标准来看,一亩中等田,亩产二石左右,二石大概四百斤的样子,光是吃饭,估计要二亩田才能保证自己的一年的需求。 这还不算菜,生活用品,鞋袜衣物,保守估计,五亩中等田可以满足自己的基本需求,加上小竹就要翻倍,还有一头毛驴,估计自己这十几亩中等地的地租,还不够花销。 跟着大兄跑了几日,把基本的事情了解一下,知道怎么去县城找郎中,中人,还有去杂货铺子买东西。 今年的地租,贺家大兄会帮着一起处理,贺宣先跟着看。 当务之急是房子,贺母不想跟贺宣同一屋檐下,让其房子一弄好就搬出去,搬家前的粮食归于公中,贺宣跟着吃饭。 房子的事,贺宣只能求助族里,当日贺三爷爷帮自己说话,贺宣找到三爷爷家。 身无长物,贺宣特意挑了早食后,免得遇上人家吃饭。 “贺三爷爷在吗?我是贺宣。”在门口问了一声,一个穿着深色上衣的妇人出来,头发梳得光溜,这是贺三爷爷的大儿媳。 “婶子好。” “进来,公爹在屋里。”贺婶子邀请道。 贺宣犹豫下,自己在守孝,进人家家里,“这,会不会不方便?” “不打紧,都是一个族里的,往前数几代一个祖宗。”婶子说着就把贺宣带进屋里。 “这两日日头好,家里都趁早上凉快干活去了,公爹在屋里等你。”贺婶子解释下家里人的去向,然后就去厨房。 “贺三爷爷好,今日来,是多谢您当日为我说话,贺宣虽然小,心里感激您。”贺宣这几天刚弄完文书,也是感激当日贺三爷爷帮着自己。 第9章 求助三爷爷 “文书都办妥了,事情有什么不顺的吗?”贺三爷见多了人,贺宣以前不太熟悉,有些懦弱,现在看来还是心里是明白的。 “大兄教了我许多,就是房子的事情,我从没做过,想问问三爷爷。”贺宣老实道。 “这倒也是,你自己心里要有个主意,这村里建房子,困难一些的人家是泥房,这种都是一家人自己造的,好一些的是砖房,你打算建哪种?” “我想建砖房,就是不知道花费几何,需要多少材料?”贺宣砖房都嫌差,怎么可能建泥房,三天两头不够漏水修的。 “一间砖房需要砖头,瓦片木工也是一笔花销,门窗,床桌,这样算下来,一间房大约五贯钱左右。”三爷爷吸了一口烟袋,“你打算建几间?” “三间房,加围墙。” “盘溪过去人少,你年纪小,围墙确实不能少,这样下来围墙的花费不比造一间房少多少。”三爷爷知道贺宣分家分了多少钱,这要是房子一造,大半都花完了。 “三爷爷,安全重要些,就是不知道这些材料哪里去买?” “这事你去问族长,让他帮你联系着,材料都放心好了,人手就让你几个哥哥帮忙,族里也会来人的。”三爷爷让贺宣去找族长,也是帮贺宣拉关系,多走动起来。 “这个月农忙,下月收完水稻,玉米,剩下的豆类不着急,你的房子就安排下月建,不过东西,地基这些要先安排,没有围墙,砖石瓦片不能随意放在外边,人家顺手拿走都没处找人。”三爷爷在贺宣离开前还提点了几句。 贺宣找过族长,又是一番感谢与请求。 家里这些事情太多,造房子,学习秋收,还有名下那些不长粮食的荒地,都是难题啊。 自从分家后,二兄看到自己都无视了,以前还要讽刺几句,肯定是因为分到手的田地好,人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也没办法,大面上一样,族里就不能说什么。 贺宣自己忙不过来,把分到的器具放在房间里,以前还算空旷的房子,现在除了床,那里都没地方了,不管是收割用的铁器,还是桌子凳子,布匹这些堆满了,厨房的铁锅和刀,大兄说不分了,不过等贺宣造房子要用的时候,大兄会帮着联系铁匠。 现在买铁制品不容易,村里好些穷苦人家还没铁锅,都是一个陶锅煮粥。 贺宣带着小竹去盘溪的荒宅,这宅子是一户人家好些年前造的,后来儿子建了新房,在村子另一边,这边的房子靠山,周围人家不多,老人去世后就不怎么过来,房子是泥房,顶上的茅草也该换了,有些漏水,三间房加厨房牲口棚才卖了八两银,这还是因为这块地大,总共有三亩。 门口都是杂草,之前的围墙是玉米杆杆做的,已经腐朽,就一个样子货。 贺宣进去后,房子里面昏暗,主体结构还可以使用,在墙上用力一捏,上面的黄泥能抠下来,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透进来就是有缝隙,墙上也有裂开的迹象。 房间里面只有一些碎石和干草,一股腐朽的气息,可以看到地上有些摆放过水缸,桌子的印子,贺宣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公子,你在外面待一会儿,我先清扫下。”小竹知道公子不习惯这么简陋的地方,但是自己以前住的也是这样的屋子,没什么不习惯的。 小竹上手把石头捡出去,过来的时候没准备,扫把和畚斗没带,只能先看着弄。 贺宣把几间房都看了一遍,打开门透气,第一间房最大,是平常睡觉和待客的,左边的是厨房,灶台还在,右边应该是牲口棚,一面墙都没有,茅厕也在牲口棚边上,好久不住了,还有味道。 这个房子贺宣一点也不想住进去,还好这边地广人稀,三亩地有四五个篮球场大,这几间房子先留着,换个地方建。 围墙要搭起来,不然不安全。 大概看了下邻居的范围,玉米围栏关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这三间房边上应该是菜地,地面看起来比其他地方松软一些,不过也有许多石头。 贺三爷爷交代,造围墙的石头要贺宣准备,买是买不到的,人家都是家里壮劳力去山上捡,再背回来。 一面围墙要用的石头堆起来有三座小山那么大,一户人家趁着空闲捡都要捡一年,贺宣听着都头大。 把三亩地的石头捡到一边,贺宣大概决定了房子的位置,贺宣要建在中间,跟围墙有一段距离,围墙要一米六的样子,跟人高差不多就行。 这个时代的人都不高,贺宣十一岁有一米多,但是成年男子也就一米六的样子,家里几个兄长个子还好,有一米七,应该是营养充足。 一米六的围墙石头都要三座山那么多,贺宣想着先去二十亩荒地上捡,用驴车拉回来,一个多月的时间捡石头应该也差不多了。 说干就干,小竹把屋子里的枯草扔出来,“小竹,先回家牵驴,我们去捡石头。”贺宣说着就把门关起来。 现在还是辰时,午饭前去一趟荒地,把石头捡回来。 贺宣和小竹两人都不会驾车,不过毛驴从买回来到现在都是小竹喂得,车夫帮着把车架套上,驴子有些不习惯,“四公子,这驴子还嫩生,不太适应套车,你们赶得时候要小心些,别拉太重的东西。”毛驴是个倔脾气,有时候要哄着来。 贺宣听完让小竹去找几个筐,带壶水,自己去厨房拿了个芦菔,还有一把黄豆,塞进袋子带走。 “公子,管事给的筐已经放车上了,不过说以后就不能拿家里的筐了,我还给你带了一个斗笠。”小竹心疼自家公子这么文气的一个人,从学堂出来还要干活,别给晒坏了。 “嗯。”知道自己已经分家了,贺家的东西很多就不能拿了,不过这几个箩筐也够用了。 贺宣带着小竹,介绍自己的八十亩地,二十亩中等田已经走过一次,三十亩下等田和荒地连在一起,路过房子还要过桥,在山脚下,荒地上路不太平坦,驴车每次碾压过碎石,发出一阵声响。 毛驴拉着空车还算听话,小竹拉着套绳就能指挥方向,两人牵着毛驴走,贺宣不敢上车,实在是不太相信小竹的驾车技术。 过了桥没多久就到了,能耕种的那里,有两个佃农在忙活,贺宣见过两人,不过也没上前,而是直接到荒地这里,二十亩荒地看起来老大一片,就在山脚下。 这座山叫黑岩山,背阴这面都不长作物,杂草都稀疏,靠阳面还好,有些草木,山也不算很高,背阴这面过去又跟其他山脉相连。 毛驴停在草多的一块地方,把板车后面轮子用石头拦住,驴就走不了了。 围着驴车开始捡石头,贺宣把大的小的石头分开,拖着两个箩筐,大石头搭围墙,小石头可以铺地面。 现在的路都是土路,天晴扬灰,下雨踩泥,用青石板或者木板,贺宣没有那个条件,只能用小石头先铺。 大石头捡满一筐,贺宣还拎不回去,叫小竹一起抬上车,小石头只有半箩筐。 小竹捡的更多一些,担心板车太重,毛驴不肯走,两人就先回去了。 捡了一上午石头,贺宣被蚊子咬了好几口,贺家蚊子不多,小竹每天都会用艾草熏一遍,但是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蚊虫就欺负贺宣。 “公子,你今天没带香包吗?”小竹看到贺宣的脖子上没挂香包。 贺宣不知道挂的那个香包防蚊效果这么好,今天出来干活,一身汗,就不想在脖子上挂根绳,早上没挂,下午要带上。 毛驴在半路遇到碎石,有点闹脾气,贺宣把拿来的黄豆给小竹,嚼了以后好一些了,贺宣拿着芦菔在前面走,小竹牵着毛驴跟着,顺利回到荒地。 两人把石头倒在空地上,箩筐锁到房间里。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房子造好以后,快一点就年前,造不好只能年后了。”不过看母亲和大哥的样子,肯定希望自己年前搬走。 “这边没有菜地,我要不要先种点菜,现在栽白菘和芦菔,正好年节吃。”种地这方面还是小竹有经验。 “那我回去问问管事,有没有菜种,有的话,多要一些。”贺宣决定下来。 第11章 水稻收割 吃完午食,两人先不出门,这个时辰热的不行,贺宣担心中了暑气,午休一会儿。 趁着有空,去书房找便宜大哥的时候三兄也回来了,“三兄,刚回来吗?”贺宣招呼道。 “四弟,这两天你都不在家,地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吗?”三兄自从有了田地银钱后,性子比以前活络一些了,手上有银钱,给姨娘买了药材,去了心事,人就开朗了。 “还没呢,房子的事情我一点主意都没有,这两天正看着需要哪些东西。”聊了两句,两人就分开。 “大兄,这两日我去荒地,发现房子根本不能住人,只能新建,材料没准备过,估计一时半会儿都造不起来。”贺宣诉苦道。 贺世强这两日把产业都给三个弟弟分好,大头还是在自己手上,一些不好的地分出去了,事情反而少了些许,闲暇还有空教儿子读书,听到四弟这话,母亲怕是不乐意,“还差什么?” “是什么都差,我没盖过房子,这居中调度和采买都不懂,还有石头木头也没提前准备,年前可能都开不了工。”贺三爷爷和族长有帮忙这些,肯定不能跟大兄说太多,反正自己不着急搬家,急也不是我急。 贺世强沉吟了好一会儿,知道要是完全靠这个弟弟估计房子确实造不起来,但是母亲是一刻都不能忍受,而且母亲说了缘由,自己也希望这个弟弟尽早搬出去,家都分完了。 “这样,我帮你问问,有没有人能帮着建房。”贺大兄的人脉比贺宣广多了,造房子这事有人有钱倒也不是很麻烦,而且族里要求自己帮着造,要自己动手肯定不行,还不如出人出钱抵过出力。 “大兄,就算房子能造起来,我这工具也没有,今日在家用了几个箩筐都被说了,我还想着种点蔬菜,不然年前搬走了,没菜吃。”贺宣一通诉苦,便宜大哥让步,跟管事说,只要物品不是很贵重,家里的器具就先让贺宣使用,但是不能拿走,不是贺世强小气,有些器具都是积年累月攒下来的,一时要买都没有。 贺宣达成目标,回屋休息一会儿,早上捡石头弯着腰,对于从不下地劳动的贺宣来说还是很辛苦的。 小竹给毛驴喂了水,加了草料也回来了。 下午两人重复上午的劳动,贺宣带了香包,蚊虫不咬上半身了,腿露出的地方还是被咬了两口,贺宣决定干活要穿长裤,八月天,在外面晒了一天,戴了斗笠,贺宣都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个度。 进入九月,就到了丰收的季节,里甲选好开镰的日子,贺宣就没时间管房子的事情,跟着大哥跑田里,头一年一定要知道自己的田地有多少产量。 收割水稻是一项辛苦的工作,要一直弯着腰,用镰刀割稻杆的底部,放在一边,等收完一亩地,家里其他劳动力给水稻脱粒,把稻穗放在木头做的箱子里用力摔打,木箱两边用席子遮挡,免得稻谷飞得到处都是。 甩出来的稻谷用箩筐装好,送到空旷的场地上晾晒。 大兄和管事在田里监督,看着佃户干活,等水稻脱粒,就去上秤,测算好亩产之后,晒干大约会十去一,去掉一成的水分后的重量,贺宣能拿到四成稻谷。 贺大兄是有自己专门的秤砣,贺宣要知道重量只能自己去村里借用,村里的秤到了这时还是很紧俏的。 贺宣用贺大兄的秤砣知道一箩筐稻谷大致重量,满满的一筐和平平一筐也就差三四斤的样子,一亩中等田地,能有个八筐不到点的产量,村里的箩筐样式都差不多,贺宣自己心里估摸了下大约四百斤,按村里的算法就是二石半。 贺家一些田地相连,贺宣还看到了贺二哥,不过都忙着,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第12章 贺宣佃户 贺宣接下来两日就在自己的田地里观察,不仅是看着佃农不要偷懒,还认识了一些野菜,地里的野菜不值钱,随便贺宣拔。 三日后,贺宣非常庆幸贺父给自己留的地,可以收租,不用自己下地,收割真不是个人干的活计,一直弯着腰,面向大地,背朝天空,头顶的烈日灼灼,汗水糊的眼睛都花了。 几户佃户收完了稻子对贺宣也熟悉了一些,三户是村里的人家,因为家里的田地不够,才佃贺家的地。 还有五户是完全没有土地,依靠贺家的地才能吃上饭,但他们也是庶民,是要交税和服役的。 齐国的庶民跟奴隶有很大的区别,奴隶是完全没有人身自由,可以由主家买卖,没有个人财产的。 律法规定,庶民之家不可蓄养奴隶,但可以畜养雇工。所以贺家没有奴隶,家里的下人都是长期雇工,雇工没有田地,不用缴纳田赋,但是十五岁以上的雇工要缴纳人丁税。 雇工有个人的生命财产自由,主家不得逼良为奴,奴隶是贱籍,不得随意更改。 小竹就是他父亲签了长期雇佣合同,银钱两清,贺宣也不用给钱,不过好一些的主家还是能保证下人的生活的。 五户雇工,两户是亲戚,姓余,做主的是余有田,家里有三个孩子,一个老人,长子快到娶亲的年纪,可是家里什么都拿不出来,希望能多佃两亩地,余家的房子就在贺宣不远处,两家是邻居。 余大牛家有个老母亲,身体不是很好,家里妻子儿女也很能干,就是每年过冬老母亲生病,把家里的钱花光了,时不时还要找兄弟接济一二。 张老实家没有老人,是分家分出来的,但是夫妻两个生了八个孩子,活了六个,家里的不是怀孕就是在生孩子,当年分的地本就不多,孩子一多,日子难过,就只能佃地了。 李家和王家是外边过来的,据说十几年前闹水灾,家破人亡逃出来,后来被分到盘溪村,就落地生根了。 今年能收到的地租贺宣也就有数了,剩下的要等佃农晒干粮食,晒粮食没有大的地方,家里竹席,笸箩,竹筐都用上,也要好几日才能晒的过来。 装袋后,可以送到贺宣家里,不过今年的贺宣房子没建好,先放一段时间,晚两个月交租。 九月中旬,贺宣的石头已经捡了一座半山了,还差一些,等到收完薯类就可以开始建造了。 贺宣也从白嫩嫩的小书生,变身小麦色的农家小子,不过从举动上看还是更加斯文一些。 “大兄,你帮我打的铁锅好了没?”贺宣看到大兄进门,问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家里男人都在忙着秋收,很难见到。 贺家大哥看到贺宣,才想起来这一桩事,“上次铁匠跟我说也就这几日,明日我让管事帮你去拿。” “多谢大兄,管事能否顺便帮我带两个砂锅,五个钵头,还要几付碗筷。”贺宣实在没时间去跑这些了,劳烦大兄帮忙。 这对贺世强来说,只是吩咐一声,也就答应了,旁边的管事欲言又止。 “对了,多余的器具大概多少钱,管家来我房间,我先给你。”贺宣接下去说道。 “四公子,一共三百文。”管家知道四公子给钱,就好办许多,不然主家应了,自己去取钱,夫人不高兴,自己也难做。 贺世强知道贺宣要开始造房子了,帮他找的人也叫来了,也是贺家的佃户,不过这户人家家境要好一些,佃的是上等田,来人叫唐多富,看他的衣裳没补丁就知道了。 唐多富家里的房子就是几个兄弟一起建的,三里村造房子也多会叫他帮手,关系亲近一些的不用工钱,有来有往就行,不够亲近的,给钱也能请到人。 贺世强跟唐多富说好了,抓紧帮贺宣建房子,他家里再出两个人,工钱贺世强给。 唐多富跟贺宣沟通了一天,知道房子的方位,提的建议还是很有用的,屋子前边后边加一层长廊,这样费不了多少钱不说,开窗雨水不会飘进来,保护窗户纸,前面可以晾晒衣物,后边的长廊可以用来堆放柴火,草垛。 比如房子的地基打多高,雨水不会漫进家里,围墙要有排水口,这些贺宣都听取了意见。 主事的人来了,贺宣跑去族长家,安排第一批围墙材料可以先送了,围墙的粘固剂需要糯米石灰浆,石灰浆由特殊的红泥,石灰块,沙子搅拌而成,里面加入熬好的糯米汁,增加黏性。 糯米要去县城买,贺宣造房子也能用上,当天下午就和小竹赶着毛驴去了城里。 小竹在外面看着驴车,贺宣背着竹筐,里面装了一些铜钱,银子带在身上。 进了米店,贺宣看着店里的水牌,了解物价,刚收了稻谷,米面的价格还是比较低的,一石稻谷五百文,糯米的价格是水稻的三倍,不过贺宣要不了一石那么多,花了两百文买的糯米。 盐价一斤三十文,也称了一斤,油要去油坊买。 贺宣带着小竹去到杂货铺,家里的水缸,水桶什么都没有,干活的人肯定要吃饭,到时候打水都是一件麻烦事。 杂货铺的大缸,贺宣带不回去,先买了一口小缸,大缸先交钱预定,等过几天有三里村的人买货,就一起送。 水桶和扁担也要了一副,想想新屋什么都没有,木头箱子也拿了两口,还有两个锁,买完这些,身上带的钱所剩无几。 第13章 找兄长建房 县城的铺子大多在这条街上,贺宣买好了,但是毛驴不好转身,小竹也不会教驴倒退,只能走到空旷地方在掉头。 路过铁匠铺,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贺宣想起没准备砍柴刀,冬天要准备柴火,这个工具不能少,又进去了。 店铺里温度比外面还要高,贺宣本来就是一身汗,进来直接烤熟了。 “买点啥?”老板问了一句,从火堆边上出来。 “这边有砍柴刀吗?” “我这里都是先定再做的,砍柴刀要等一个月。”大汉喝了口水,身上的衣服都析出盐粒了。 “这么久,大叔,我是三里村贺家的,前几日在这里定了铁锅和菜刀,今日才想起来没有砍柴刀,要是等一月,天气都冷了,来不及备柴火。”贺宣拉关系,希望能快些。 “那也没办法,农忙后,这些铁具修的修,定的定,这么热的天都忙不过来。”大汉挣得也是辛苦钱。 “那您看,我加急下,成不。”贺宣加了点订金,跟人约好半月后来取。 这下真的身无分文了,没想到铁具这么贵,一把刀都要五百文,定钱交了三百文,还是把银子化开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贺宣的水也喝完了,秋老虎的威力一点不虚,要不是这个月来,天天干活捡石头,贺宣可能都撑不下来这么远的路。 回家后,休息一会儿,等太阳不那么猛烈,两人去盘溪村把水缸,水桶放好,门口的锁头也换了一把,原来的也不丢,留着其他地方可以用。 回家找了二兄,当初分家的时候说的是,三兄弟都要帮忙建房子,大兄出钱出力,其他两位兄弟也不能少。 贺豪杰知道贺宣的来意后,问清大兄出人,直接给了一两银子,“我这几日也忙,直接出钱,你自个儿找人,大家都省事。” 按照一天八文钱的工钱,包一顿饭算,这里有三个人一月的工钱,大差不差的,贺宣也可以接受。 “多谢兄长照顾,等屋子造好后,小弟再请兄长吃饭。”贺宣客气之后,继续找三兄。 三兄也是出钱,他找人自己也麻烦,银钱相差不多,还是省事的好。 现在秋老虎正热,这天气要是转变,就有好些日子不能开工,贺宣还是愿意多找几个人手,早点把房子建好。 第二日一早,唐多富三兄弟带着工具过来,铁铲,篮子,扁担,绳子。 贺宣让小竹领着他们先收拾,位置唐多富都知道,想要一月左右建好房子,起码要十几个人,三兄弟先是测量水平线,用带来的绳子,用树枝开始画房屋的平面图。 正好余有田搬东西回家,看到贺宣带着人忙活,过来询问。 贺宣想着盘溪村离三里村有些路程,最好还是盘溪村的人来帮忙,余有田家离得近,情况自己有底,最主要的是他想租自己的田地,也就不担心很多事情,说了每日八文钱,包一餐饭做工。 这个工钱在村里已经很不错了,去县城也是木工这样会技术的才有这个工价。 “东家,我去其他几户人家问问,这活要几个人?你看我家小子成不?”余有田想着工钱高,赶紧多挣几个,长子才有钱说亲。 “要会建房子,力气大些的,那种偷懒耍滑的,可不能来。”贺宣说出要去,坚决不给自己找麻烦。 “您放心,这我不能坑您,我家小子力气有的,搬石头什么的都行,还给别人夯过地基。”余有田保证。 “先找四个人,今日下午过来认下地,明日开始上工。”贺宣现在都没买什么东西,这三人午饭还没着落。 第14章 建材 “你家里的饭菜做得咋样,有功夫的话帮着每日做饭,三文钱,收拾完就可以回家。”贺宣看着余有田家的院子收拾的挺利索,看得出来家里的干活麻利,就是不知道饭菜做得怎么样? “欸,成,我家里的大厨算不上,一般的饭菜还是拿得出手的,我明儿就带她一起上工。”余有田高兴道。 “那你可把地里的事情安排好,不要耽误了。” “您放心,今日就都能弄好。” 贺宣离开,余有田也着急忙慌的找人去了。 贺宣来到族长家,红泥和石灰块是族长安排好早些送来的。 “族长,辛苦您了。”贺宣一到,先客气两句。 “来了,材料都拉来了,就一板车,刚好你带路,下次还是你茂才哥送。”贺茂才是族长家老二,平时也遇到过,就是年纪相差大,两人说不上话。 “茂才哥好,我这地方偏,多劳累你了。”贺茂才拉货回来,在家里歇一口气,拉上牛车就跟着贺宣出去了。 “这才多大事,你这房子,说是要青砖,价格我帮着谈了几次,砖坊多送几十块,你留着修补用。”贺茂才平常多跟几个作坊有往来,这次是族里兄弟,也能送个人情。 “好好好,这修房子事情繁杂,要不是族长和三爷爷帮手,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聊着盖房子的事情,一路走去。 等到了地方,先把红泥和石灰块卸下来。 贺茂才离开后,贺宣又去贺三爷爷家,木头是三爷爷帮着联系的,木匠师傅那里的的木头承重梁到是有,就是做大梁不够格,有户人家木头准备好了,房子还没建,就先给贺宣顶上,村里让他们再去山上伐一根木材做大梁,贺宣给些辛苦费。 房子开始建了,这些材料都要先测量尺寸,不然最后不合适,就闹笑话了。 除了木材之外,贺宣有事请教三爷爷,“三爷爷,几位兄长忙于他事,抽不出身,钱财方面给我一些支持,就是我经验不足,不知道请哪些人做工好?大哥介绍了唐师傅”贺宣把自己的情况跟贺三爷说说。 “嗯,盘溪村里你有个族姑嫁在于家,我记得那家人还算勤恳,不如去问问。”贺三爷爷还真找出一户人家,这个族姑嫁过去的时候,贺宣还没出生,哪里知道,不过这家人要是还不错,自己不妨借此跟村里人亲近一下。 三爷爷把这户人家的情况都讲了一遍,贺宣就去请人了,木材这些三爷爷会让大孙子帮忙下午运过去的。 贺宣头一次办大事,两个村子来回跑,一上午下来,腿都细了一圈,于家父子儿孙一大群,在盘溪村也是大户人家了,族姑也当了奶奶,贺宣说了请人帮忙的工钱,虽然嘴上客气,却立马答应下来,能来四个人,农村里造房子都是几乎人家相互帮忙的,谁家都会点手艺。 贺宣回到荒地,地面已经画好了线条,唐家三兄弟开始平整土地,保持地面在一个水平线上,不然房子就倾斜了,村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房子,三里村边上有一户人家的房子看着就有些倾斜,男主人用木头撑着墙面,每年加固一下,也就将就着用了。 你说危房不危房的,这些泥巴房在贺宣看来都是危房,只要没有塌,将就着住呗,谁家造个房子都是一代人的心血。 贺宣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房子也是这样的,所以每一步都按照唐师傅的要求来。 余有田带着四个穿着补丁短打的男子过来,一个看起来明显年轻的是他大儿子,余有粮,剩下三个则是其他几家的佃户,都跟贺宣打过交道。 说了下明日开工的时辰,每个人自带工具,工钱也是说好的,大家就回去了,趁今天有时间把地里的活抓紧干了,明儿个好过来挣钱。 余有田留下来,主动问道,“东家,你这里午食还没做,要不我让家里的先过来帮忙,今日不算工钱,你先试试工。” 贺宣正愁着午饭怎么解决,“这样,你家里的今天先过来做午饭,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家的稻谷有晒干的,我们先过称,把租子算好,我这里等着下锅。” 余有田先去村里借秤砣,把家里的稻谷称重,给贺宣的租子单独放一边,贺宣确定好有几箩筐谷,先拿一斗跟余有田换,这些稻谷都没脱壳,今天要煮就来不及,这一斗新稻,换了一斗陈谷和两升玉米。 今天的午饭有了,“余叔,婶子从今天开始算工钱,中午让她帮忙蒸个饭,炒两个菜。” 余有田推辞几回,实在辞不掉,就说家里的菜蔬拿几样过去炒个菜,贺宣的菜地里,小竹种了几样菜蔬,现在还是小苗苗,根本不能吃。 等忙完这些,贺宣回贺家,从自己房间里拿了盐,油,钵头,碗筷,砂锅,用箩筐装了,牵着毛驴回去。 跟厨房的大娘说了自己中午不回来吃饭,随手要了五个芦菔。 第15章 没米下锅 今天的午饭不可避免的晚了,从贺宣回来,到打水洗锅做饭,比平常迟了小半个时辰,五个人饥肠辘辘的把一锅米饭都吃光了。 菜就炒白菘,炖芦菔,家里常吃这两个菜。 铁锅没有猪皮开锅,煮起来有股铁锈味,余婶子就用芦菔代替,擦洗了三遍,在用菜油擦一遍,铁锈味也去除的差不多了。 不然两个砂锅煮菜,可能午饭还要晚。 家里碗筷不够,筷子用树枝夹就行,碗就砍了竹子直接用竹筒。 下午余有粮过来帮忙的时候,做了几个竹筒碗明日用。 这个时代的村民还是比较积极的,贺宣说是卯时三刻,提早了一会儿过来,人已经来齐了,唐家三兄弟,四个佃户,于家四人。 贺宣先组织一个小会,介绍完自己后,开始训话,“大伙儿出来挣点钱不容易,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每日卯时三刻上工,酉时下工,包一餐饭,工钱都是说好的,但是活计不能有一点墨迹,偷奸耍滑的现在就可以走,不然我也是要扣工钱的,当然了,干得好,也有补贴。”说完,看了众人一会儿,确定没有要走的,“建房这事唐师傅有经验,大家伙儿的工作也是他吩咐,唐师傅,后面安排就交给你了。” “好的,那我说下今天的事儿,昨天已经把地平了一遍,今天主要就是挖地基,地面上我标了白灰的地方,路过都小心着些,木材今天会运过来大家要是没有别的意见,就开始干活了,铁铲,锄头有的都先开挖,两人一组。” 繁琐的事情有唐师傅安排了,贺宣就好做很多。 待会儿要去村里小集买点菜,自己守孝不能吃肉,但是干活的人要吃点好的,实在不行豆腐这些总要有。 今天还要去磨稻谷,真是等着米下锅啊。 挖地基这事,小竹的力气也还不够,十三岁的小伙子,身板还没长成,还是帮忙赶驴,脱壳好了。 盘溪村磨坊在村子的水井边上,有两个石磨,大石磨一般是脱壳用的,小石磨是磨粉,村里要用的人家自己磨就行。 贺宣到了之后,把石磨打扫了一遍,有些灰尘要去除。 先磨玉米,玉米只要把晒干的玉米粒磨碎一些,就可以了,小竹把石磨的柄用绳子跟毛驴的套子架上,用树枝轻轻拍打毛驴,嘴里喊着“得儿架”,毛驴就慢慢走了起来,贺宣往石磨里面放玉米粒,被碾压成碎玉米,下面放一个钵头,收集起来。 一钵头的米,蒸熟后只够十几个壮劳力吃一顿的,贺宣继续磨,把钵头里的玉米装进筐里,筐里垫了一层粗布,没有布袋子,只能先将就着。 磨了小半玉米,毛驴不肯动了,“得儿驾,驾。”小竹喊着口令,用竹枝打毛驴背部,毛驴还是不肯动,鼻子还发出“哼哼”的声音。 人家都说倔毛驴倔毛驴,这驴脾气一上来,必须得顺着摸。 贺宣看着毛驴老是伸出舌头想去舔,但是绳子和石磨的柄套在脖子下面,怎么都够不到,该不会是闻到味道了想吃。“这毛驴是不是饿了。”贺宣猜测。 “不会啊,我早上喂过的,这才没多久。”小竹每天早晚都喂一遍,中间还啃点草料。 “你看它是不是想吃玉米?”小竹拿了两颗玉米喂给毛驴,毛驴吃了之后还是不肯动,但是不哼气了。 贺宣想到以前看到毛驴拉磨的图片都是给毛驴蒙着眼的,难道也是因为毛驴想吃磨的东西吗? 第16章 倔毛驴 “小竹,你去找片树叶子,大一点的那种,能把毛驴蒙起来。”贺宣想着先试试看。 小竹手脚利落的拿了三四片叶子回来,大的有芭蕉叶,这种光长叶子不长果实,路边有好些。 把芭蕉叶子穿起来,用树枝固定,套在毛驴脑袋上,这样就看不见磨得玉米了。 套好之后,小竹喊了两声口令,毛驴还是迈了迈腿,又停了。 贺宣再去摘了两颗毛驴吃过的野草,喂了一颗给毛驴,再把一颗放在毛驴嘴边,“小竹,再试一下。” 这次竹枝打下去,毛驴被威逼利诱着走了起来。 走了两圈,贺宣就放下野菜,在石磨里放玉米,毛驴恢复正常工作。 “公子,你怎么想到把毛驴蒙起来的?”小竹很是佩服公子的想法。 “之前看到过,而且它一直吐舌头,要是看不见,就不会想吃了。”贺宣想办法解释,两人倒不是没有见过村里毛驴磨磨,只是一时没转过来。 花了半个多时辰,一筐稻谷都脱壳了,估计十几个人,也就十来天的量。 磨好得米粒和壳,轻轻扬两下就能分离,贺宣用芭蕉叶子把稻壳收集起来,等冬天可以给毛驴当饲料。 小竹重新把驴车套好,两人合力把稻米抬上车,回家做饭,稻米脱得不是很干净,看起来有些黄色。 往回走的地方,贺宣特意往盘溪和三里村相交不远的小集上绕了一段路,看看有没有菜,这个点了,只有鱼,肉早就收摊了,想要得提前订,这天气放两天肉都臭了。 贺宣把这点小鱼买了,花了五文钱,勉强有盘菜,这应该是村里人给田里灌水的时候捡到的,个头还可以就出来挣点钱,要是实在太小,直接给家里孩子加餐了。 回去的路上看到有户人家的菜园特别大,里面的茄子,冬瓜,南瓜都挂满了,贺宣停了下来。 看到旁边的人家,就上前询问,“这菜园种的特别好,是您家的吗?” “你是贺家小子。”老人一下就说出了贺宣的身份。 贺宣的表情透出您怎么知道的。 老人就笑了,“我是于氏族长,里长是我儿,你落户的时候跟我提过,这村里家家户户我都认识,面生的也就只有你了。” 这就是了,看来这老人在村里还是很有身份的,贺宣直接称呼,“于爷爷,真不好意思,我刚来没多久,村里人都认不全。” 于族长说道,“我跟你三爷爷还是有些交情的,你落户到村里,他还特意找过我,让我关照你,没想到,先知道你消息是我侄儿这边,说你请他们帮忙建房。” “本应该先上门拜访的,家中还有孝,实在是失礼了。”贺宣不好意思道。 “刚停在门前,是想问下于爷爷,菜园的菜种的很好,能否卖我一些,小集人都走了,我建房还在等菜下锅。”贺宣提出请求。 “哪里用得着卖,自家种的,想吃就来摘点。”于家爷爷很是热情。 贺宣推辞,“家里建房人员众多,而且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于爷爷家自己也要吃菜,我还是想买些,于爷爷要是照顾我,等我房子建好了,来我家指点如何种菜更好些。” 贺宣说的很实在,于家这菜园,看起来菜多,家中人口也不少,两边一起吃,是不够的。 “你这小郎,来,我给你摘些菜。”于爷爷也就不再推辞。 摘了几颗茄子,一个冬瓜,一个南瓜,于爷爷才肯收三文钱,还给了贺宣一把小葱,让他吃的话再来。 贺宣感叹下村里物价的便宜程度,可惜布匹很贵,读书更费钱。 回到家里,今天的饭菜是解决了,明后天的蔬菜也够了。 余婶子已经在和面,生火了,贺宣把菜和鱼给她,叮嘱鱼肚子里的苦胆不要弄碎,清洗的干净一些。 小竹把东西卸下来,又赶着驴车,准备去捡石头了,家里的石头造围墙还是不够。 本来是空地的这里,杂草和石头都被除去,一道道画好的痕迹变成了一个个地基。 贺宣在这边守着,今天的木头会运过来,贺宣也要跟木工师傅聊一聊家里的门窗,怎么打。 三里村有两个木匠,贺三爷爷肯定是先介绍自家人,按辈分来说,还要叫贺宣叔叔,谁叫贺宣是老来子。 贺木匠年纪不算很大,以前在县城学了十年手艺,出师之后才回村当木匠,偶尔也去县城接点手工活。 桌椅板凳,门窗,甚至板车都会做,附近三个村都找他俩。 贺宣这回造房子的大头除了砖瓦,就是木材,房子的样式基本上村里都是统一制式的,为了透光性,贺宣想要多加两扇窗,尤其是厨房和正堂。 贺宣在余婶子做饭的时候去看过两回,厨房就算开着门,也不太看得清,要是厨房多两样调味料,放的时候肯定分不出来。 正堂是贺宣的卧室加书房,还有一间就是小竹的房间,也会存放一些物品。 贺木匠的工作主要在房子造好以后,现在就是过来看看,了解下情况,就回去了。 第17章 如此摘花 午饭是一碗鱼汤炖芦菔,炒茄子,鱼身上有些焦,但不严重,估计是余婶子舍不得放油,昨天的菜基本上是白水煮的,贺宣吃完这顿打算下次余婶子做菜的时候自己看着点,多加点油。 下午,贺宣跟着挖地基,没挖几下,就跟不太上,还是要加强锻炼,这具身体的力气不够。 把铁铲还给工人,贺宣就不在这里帮倒忙了,打算趁着围墙造起来之前,把石头捡好,带着小竹毛驴出门之后,发现正午实在太热,就在阴凉的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给毛驴喂了两把草,这几日也辛苦它了。 贺宣这几日实在抽不出身,有时间还想去书店看下关于朝代的书,还有家里没有多的肉菜,建房子是力气活,一般都会煮自家的腊肉,贺宣只能隔两天去买点新鲜肉类,天气太热,放不住。 坐在树荫下,看到山上有一片黄白之色,“小竹,你看到,山上是什么吗?”贺宣眯着眼,阳光晃眼,看得不清楚。 小竹瞅了两眼,“公子,那是黄花,山上有很多,细细长长的,不好吃的。”这花虽然好看,但是花期短,味道也不好,村里人都不在意。 贺宣越看越像是金银花,以前夏天的时候,吃辣的容易上火,嘴角长溃疡,药店里的金银花轻飘飘的一包要十几块钱,喝两天,火气就消下去了。 “小竹,我们待会儿去摘一些花来。”贺宣现在就想去了,这天气热,泡点花茶消暑再好不过了。 “公子,这山上不好走,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摘就好。”小竹说完,已经往山上跑去,贺宣看着毛驴。 等了好一会儿,小竹直接抱着一大捆金银花回来,直接把枝条掐断,上面的一些花骨朵还没开放。 贺宣自己动手摘了大片树叶,金银花好像要晒干,而且以前自己喝的都是未开放的花骨朵,贺宣摘完这一捆花,把树叶放在板车干净处,两人一驴继续去荒地上捡石头。 二十亩的荒地,已经捡干净十几亩了,小竹挖一块大石头,发现越挖越深,好不容易把石头拉出来,这石头起码有二三十斤,“公子,这块石头好大啊!” “真的,那可以给你的房间做基石。” “公子,这块石头中间有点凹进去,要不就放在院子里当凳子。”小竹觉得这石头挖的这么辛苦,一定要多看看。 “也行,那待会儿我们搬回去,就把这块石头单独放。”贺宣也不在意,两人捡好三箩筐也就回去了,再多的石头,毛驴拉起来就吃力了,三筐的量,遇到上坡,贺宣也要在后面推一把。 一个下午不见,院子里的变化就很大,挖出来的土堆在一旁,后面还要用,条条沟沟有模有样。 贺宣对于这几个工人的活计还是很满意的。 板车上的金银花还没有晾,贺宣直接倒在一块干净些的木头上,这边啥都没有,贺宣想着房间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可以先搬过来,也省的堆在一起,睡觉的时候都有股陈旧的气息。 “小竹,烧个火。”贺宣喊道。 厨房里的水都是满的,看来余婶子做完活计之后还帮忙打了水,贺宣觉得自己天天都在往家里搬东西,一到要用的时候缺这少那。 本想给工人泡个茶水,也没有茶叶,干脆就直接煮了一锅水,大热的天,容易中暑,抓了一把盐,水很快煮开,贺宣放在一个钵头里晾凉。 “唐师傅,我在厨房里煮了水,加了点盐,天气热,喝盐水不容易中暑气。”贺宣看大家渴了都是直接喝生水,担心闹肚子。 大家都应好之后,贺宣找了下余有田。 “余叔,我造房子的材料明日下午就运来了,就是这里没个围墙,担心不安全,你能否帮我顾着点。”这附近虽然人不多,但是贺宣的砖瓦买的都是青砖,盘溪村里也就两座青砖房,要是材料被人偷了,事情都白干了。 “欸,主家,这您不用交代,我肯定会看着的,我晚上过两个时辰就过来看一圈。”余有田想着主家买的这些木头都值好几百文,更不用说青砖了。 “倒不用这么麻烦,就是听到动静顾着点就好,等地基打好了,围墙也尽快造起来。” “要的要的,还有吃饭的问题,面粉倒是有,就是菜还不够几日的,我家里的问您要不要提前订一些。”余有田也看到每天贺宣的菜都是临时准备的,想着这么大点一个孩子,难免有些不周全。 “余叔有什么法子?” “村里的小集上肉摊和豆腐都是可以提前说好的,让摊主预留着,这样的话我婆娘可以每天去拿”余有田建议道。 “这样,我把这些日子的伙食包给余婶子,每日给十文钱买菜。”贺宣也不愿意被这些琐事困扰,想着承包出去。 “这哪里用得着,村里的菜都不贵,就是肉要二十文一斤,可也不是日日吃的” “余叔,还想着下午让余婶煮点汤水,这天气热,多喝点汤水舒服,这两天来不及准备,要是有多的,麻烦婶子帮忙买点骨头,煮点汤下午喝,或者偶尔做些馒头点心。”贺宣决定之后,直接把明天的钱给余叔。 第18章 皇帝掉茅坑 把手头上的事情尽量交代出去,贺宣好些日子没看书,要是都要等房子造好以后,都要过年了。 “公子,我今晚就不回去了,这里好些东西要看着,我在这里睡。”小竹过来说。 小竹应该是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不放心这些材料没人看着,“余叔会帮忙看的。” “余叔家过来也要好一会儿,要是真有贼,早就拿光了,公子,我就住这里就行了。”小竹坚持。 “这哪里能住,连个床都没有,要是下雨了,房子说不定就塌了。”贺宣觉得搬过来也要过段时间。 “没事的,公子,我来贺家之前,家里也是这种房子,现在天热,就算直接躺地上都行,我以前跟着父亲守田的时候,就是在田里直接睡的,连房子都没有。” 小竹不管怎么劝,就是不肯回去,“那让毛驴也留下,有事就找余叔余婶他们。” 贺宣还是不太放心,下午的时候,让唐师傅他们先帮忙修一下之前的屋子。 正好有红泥和石灰,加点水活活,把缝隙补补,敲敲打打之下,牲口棚看起来也牢固多了。 还给茅厕重新铺了板子,以前的木板老化了,已经承受不住人体重量,把茅厕周围重新铺了土,上面的木板放好,最简易的茅坑就可以了。 农家的茅厕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财富,每年种地的农家肥都要靠这口粪坑,所以很多小孩子在外面玩到一半,想大号,还要回家来,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个茅厕实在是太简易了,贺宣想着重新设计一下,历史上有个皇帝晋景公,左传记载中:“如厕,陷而卒。”就是掉坑里,然后旧病复发,直接死掉了,一个皇帝都掉茅厕里了,说明有多不靠谱。 贺宣和小竹回到贺家后,把房间里一些不重要的杂物都搬到驴车上,还有毛驴的饲料,也带一些,小竹反而只有一身衣服,卷了一张席就可以了。 用完晚饭,贺宣想洗个头,今天弄得一身土,头发也好几天没洗了,油乎乎的。 洗头要用草木灰水,先去厨房抓把草木灰,泡起来,然后拎一桶水,天气这么热,厨房都不留热水。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准备好,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解开头发,泡进水里,贺宣的一头头发,都干枯黄躁,八成是用草木灰洗头的缘故,草木灰水碱性大,去油能力很好,但是用起来不够柔顺。 过去十几年贺宣都是用这个洗的,想着现代的洗发水,哪怕一块肥皂也比这个好啊。 贺家也有澡豆,不过贺宣从来没用过,有也是给母亲大嫂她们用的。 不知道澡豆贵不贵,要是能接受自己也去买点,总不能一直就这么顶着一头杂草。 贺宣洗的差不多了,手伸出去拿抹布,这时候觉得小竹以前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洗头都是小竹洗的,用抹布擦了两把,把脏水泼出去,再去接了一桶。 这次是洗澡的,贺宣也不知道是洗冷水澡的缘故,还是天气太热,背上起了一些痱子,红红痒痒的,这两日出汗后,总是不舒服,每次洗完澡才好受一些。 洗澡的时候用一点盐抹在后背上,在洗干净,希望能消炎杀菌,早点适应这火炉一样的气温,洗完澡,东西放回原位。 杂物搬走不少,房间里总算空一些了。 顶着半干半湿的头发,贺宣拿出纸笔,用一张白纸记录了这两天的工钱,直接列成表格,竖排写工人的名字,横排写日期,再把这两天有工钱的先写上数字,等房子造完,直接按这个表格算钱就行了。 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心里想着明日砖头要送来,看样子地基也挖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夯地基了,石头接下来几日剩下的几亩地也能捡完,围墙后面可以直接造,这不能耕种的荒地怎么办呢? 贺宣一时没有主意,好几日没看书,贺宣心里开始默背。 把三百千都过一遍,再把大学会的几篇读几遍,书还是要读的,贺宣知道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等搬出去以后,自己肯定会想办法挣钱,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贺宣想赚钱说困难也不是很困难。 但是这个社会,县城和村里都没有太大的商机,需要一步步来,外出的话则需要证明,一般的平民是不允许随意外出,要有探亲访友的理由,要是秀才的话,就可以凭借身份文书外出求学,赶考。 而且就算有钱了,没有身份,也是保护不了自己的财产的。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贺宣穿越以前就是一个普通人,难道再来一次,就突然变成野心家了,小富即安是升斗小民最朴素的愿望。 贺宣现在就希望房子早点造好,手上有点钱,吃喝不愁,结交好友,闲时看看书,弄点吃吃喝喝的东西。 第19章 哟嘿嗨嗨 一觉醒来,今天贺宣在村里等着贺茂才,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去砖坊装青砖瓦片了,等了小半个时辰,两人一起去盘溪村。 青砖卸在打好的地基旁边,十几个人一起卸砖,一板车很快就好了,贺茂才今天还有四车砖瓦要拉过来,一刻不得歇。 贺宣问道小竹,“昨晚还好,没发生什么事情?” “没事,公子,昨晚余叔让有粮哥过来跟我一起睡的。”小竹没说自己不习惯,好久都没睡着。 贺宣把昨天晒过的金银花用笸箩装好放在高处,继续晒干,看样子有两个日头就能干了。 余婶拿了一块猪瘦肉,一根大骨,还有一颗白菘进来。 “余婶,今天有骨头了。”贺宣这个年纪本应该多喝点骨头汤,能长高,可惜贺宣不能吃猪肉。 “是啊,主家,昨晚跟肉摊订的,后面有骨头就让他带一根,天气热放不住,这猪肉买的不多,加点白菘一起炒,味道也好。”余婶利索把菜放好。 “今天多蒸点米饭,夯地要出大力气,吃饱点。” “好,我先烧俩锅水,昨天他爹跟我说,加了盐,能不中暑气。”余婶问道,村里人中了暑气都是自己扛着的,从来不去看郎中,更不知道盐水还有这作用。 “嗯,没这么厉害,你想啊,吃盐涨力气,中暑不就会没力气吗,喝盐水比喝生水总要好些。”贺宣说不清楚中暑会电解质紊乱,盐水可以缓解中暑的不适,只能往余婶能理解的方向解释。 外面一阵热闹,贺宣出来看到贺成,贺三爷爷的大孙子。 “贺成哥,你怎么过来了?”贺宣招呼道。 贺成一路找来,看到于家的人才确认是这里,“我刚遇到茂才哥,说是你今日夯地,爷爷让我过来帮忙。”贺成说着就直接上手绑绳子。 “三爷爷已经帮我很多次了,要不是靠大家伙儿,我这房子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去。”贺宣真心感谢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都是一个族里的,你建房我们本该来帮忙,就是这边远了些,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哪,我也是一路找过来的。”贺成做事靠谱,来帮忙不是添乱,找了些自己能干的活计,唐师傅确认后,贺宣也就只能去干自己的活计了。 “余婶子,今日的饭菜再加一个人,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买点菜。” “够的够的,饭菜您放心。”余婶心里有数。 贺宣也就不多说了,把接下来五天的饭钱给她,交代要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随时可以说。 小竹正在给驴喂水,准备出去捡石头,要是快的话,早上可以捡两趟,贺宣戴上斗笠。 工地这边唐师傅已经开始喊了,“拉起个夯来。”其他人跟着喊,“哟哟嘿,哟嘿呀。” 大家把夯高高的抬起,又开始唱,“大家伙儿,加把劲啊。” 大伙儿回应:“加把劲儿,哟吼嘿呀。” 领唱:“角角棱棱要打到啊。” 众人:“要打到啊,哟嘿嗨嗨。” 领唱:“旁边的人啊,” 众人:“旁边的人,哟黑哟” 领唱:“往上站呐,” 众人:“往上站呐,哟嘿嗨嗨。” 领唱:“小心砸到你的脚啊,” 众人:“知道了啊,哟嘿嗨嗨。” 领唱:“高高的抬啊。” 众人:“高高的抬啊,哟黑哟。” 领唱:“稳稳的放啊,” 众人:“稳稳的放啊,哟嘿嗨嗨。” 贺宣离开的时候不自觉的想着口号,这劳动号子好洗脑啊。 “公子,我也想去打夯。”小竹牵着驴,走远了还回头看看。 “你是想去喊号子。”贺宣取笑。 “公子,你你。”小竹觉得自己公子也学坏了。 “这有啥,你捡石头也可以喊两嗓子,哟黑哟,哟黑哟。” “公子,你喊的一点都不好听。”小竹立马回嘲。 “那你来。”贺宣挑衅。 “我我,这里有人。”小竹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自己再喊号子,平常都没人喊的。 “那就到了山脚下喊,你喊的在大声都没人知道。”贺宣建议。 两人说笑着到了荒地,小竹一边捡一边小声喊,“找石头啊,哟黑哟,捡起来啊,哟嘿嗨嗨。” 贺宣捡完一筐后听到,忍不住翘起嘴角。 “公子,可以回去了。”小竹看到三筐石头都满了。 “在捡一筐,我们慢点走,待会儿就不过来了,下午再来。”贺宣想着回去路上摘点金银花,可以休息下,慢慢走。 四筐石头,毛驴不是很拉得动,走的就慢。 到了中间歇脚处,贺宣把石头放下,“小竹,我去摘点花,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公子,山上不好走,还是我去,我去过,知道往哪里走能最快找到。”小竹拿起锄头篮子就跑上去了。 毛驴这边一定要有人看着,还好山上不远,属于仔细看还能看到小竹走到哪里。 第20章 喜欢就带回家 这次比上次还要快些,小竹带着一大颗金银花过来,“小竹,你是又摘枝条了?”贺宣说了只要花朵就行。 “不是,公子喜欢这个花,我挖了两株,可以种在新房子里,公子,我还没摘,再去一趟。”说完又跑了。 这个主意不错,金银花是爬藤植物,可以沿着围墙种,等明年围墙就很漂亮。 贺宣把这两株上面的花朵都摘下来,放在干净的叶子上,树荫下,凉风吹过,带去一身燥热。 等小竹摘完一篮子花朵,两人回家。 打夯要把地基打结实,一个上午远远不够,吃完午饭,大家在阴凉处休息一会儿,歇半个时辰,正午最热的时候打夯不合适。 唐师傅安排人去挖黄泥,沙子,两个人负责把泥沙过滤一遍,用竹编的笸箩一点点筛。 剩下几个则把院子平整下,之前先平的只有造房子这几间,现在能平整,以后围墙围起来,排水也好弄一些。 余婶子焖完骨头汤,去家里照顾几个小的,厨房里满是香气。 贺茂才拉了三车砖石,中午被贺宣留饭了,现在太热,也在院子里休息,帮着贺宣看看哪里种花合适,贺宣想着可以爬墙最好。 围墙的位置上有界石,就是几块大点的石头,造围墙不能超过这几块石头,农村不管是宅基地,还是田地,都是用石头定界,大家也不会越线,不然要被整个村的人教训。 以前有两户人家为了多占点田地,把中间的小路都划到自家田里,后面里长就规定谁要是动界石,不仅要罚钱,还要加赋,这样一来,大家都老实了。 “唐师傅,我还想挖个地窖,放点菜。”贺宣之前都没想起来,想到村里已经在挖红薯,收获黄豆了,房间里放不下,要挖个地窖可以过冬。 “这个简单,人多一日功夫都不用,要多大的地方。”贺宣了解了下村里人的地窖大小,估计自己也差不多大就可以,主要是挖的太大承重有风险。 贺成和贺茂才在打夯这几日过来帮忙,后面就回家干活了,能来几天已经很好啦,贺宣提醒自己要记住几位老人的好,贺六叔也是帮过忙的,那日去办契书,要不是人家打过招呼,没有这么快。 有日捡石头回来的时候遇到盘溪村的里长,正好贺宣有事询问,却不方便上门,“里长,我想问问村里伐竹子有什么注意的吗?” “你是造房子要用。”于里长问道,“竹子没什么要紧,年年长出来,你领人去山上砍几颗就行,要是木头的话就得交点钱,来年还要补种的。”这都是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那就行,木头已经备好了,就差些竹子,等房子造好了,邀您来吃饭。”贺宣问清楚后,又聊了两句于族长分道扬镳。 竹子是房屋造框架要用的,方便大家爬上爬下,趁着现在去砍,晒几日,正好后面用。 贺宣的房子地基打好后一日千里,半个月过去,大致框架都出来了。 房顶要用的柱子,檩条,椽子,都是这个月贺木匠帮忙赶工的,门窗也按照贺宣的要求多留出了几个开口。 到了上梁前两日,唐师傅交代贺宣注意事项,“后日可以上梁了,上梁需要黄纸,红布和铜钱,这几样明日得安排一下。” “成,明早我就去县城买,上梁好了,这房子就快了,也辛苦大家了。”贺宣本来以为一个月左右才能造好,现在还提前了。 “主要是天老爷给力,这些日子没下雨,家里的豆子都晒得干干的。”唐师傅宁可被热,也不想晒粮食的时候被雨淋。 贺宣跟小竹已经把石头都捡完了,这几天忙下来,手上长出了茧子,皮肤也跟村里小子晒得差不多了,小竹更是黝黑发亮。 骑上心爱的小毛驴,一起去县城,这次一大早出发,看到官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村民也去赶集,一路追上好些人,贺宣总感觉他们看到自己都避开,还有指指点点的。 这次集市人多,毛驴不好进去,小竹也在路边等。 贺宣先去书店里,之前没空来,这次一定要看看有没有能了解外面的书。 “这位公子,需要些什么书?”掌柜的过来问道,贺宣看着外表跟村里孩子一般,但是气度还是有些不同的。 “掌柜的,有《史记》吗?” “这边请。” 书店不大,除了三百千这种书,每本书都只有一两本,偶尔有些书,还需要提前预定。 贺宣翻了下史书,上面的文字比较晦涩,大致看了两个朝代,没有本朝的,之前的历史跟前世的差不多,到了宋朝后面,元朝没有了,变成周朝,后来被齐国推翻。 贺宣放下《史记》,询问掌柜的,“有没有关于本朝的书籍?” “你想要哪一方面的?”掌柜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类似史记这样,或者是本朝的律法,邸报有吗?”贺宣想起来以前的报纸叫邸报。 “这哪里能有,邸报都是官府才有的,律法的书本店也没有,到是《大诰》还有,你能看懂吗?” “我可以看下吗?” 掌柜大概以为贺宣也是来蹭书看的蒙童,告诫了两句不要损坏书籍,就指了位置。 《大诰》是一本法典,上面有一些关于律法的具体案例,如诽谤皇帝,贪污受贿,隐匿罪犯等人如何论处,还有一些惩罚手段。 第21章 木棍刮屁股 这本书可以帮助贺宣知道哪些东西是违法犯罪的,贺宣决定买一本。 “掌柜的,这本书作价几何?” “小公子,你家大人来了吗?这书不便宜,要是买了可不能退,而且你看这个不怕做噩梦。”掌柜的看贺宣真的要买,还善意的提醒了下。 “真的要买,还要买一些纸。”贺宣的纸也不多了,以前贺父会买的,现在一个多月没上学堂,也没人想着要给贺宣买纸了。 “这本书一两银子,熟纸一张一百文,生纸一张八十文。”掌柜的熟练报出价格。 贺宣今日带了五两银子,但是光书铺就要花不少,有点贵。 “掌柜的,有便宜些的纸吗?” “嗯,这个纸不算贵的,它裁开来一张可以裁十六张,你要是买的多我再送你几张油纸。” 油纸贺宣也要买,用来糊窗户,不过现在还不着急要,问了油纸的价格。 贺宣买了书后把找回来的钱贴身放好,书籍用油纸包裹下放进背筐里。 来到棺材铺,买了一摞黄纸,再到布店,也不知道买那种红布,直接问掌柜的,“房子上梁的红布,要哪种?” “小公子家里上梁,就买这种红布。”掌柜的从里面抽出来一匹布,棉料的,颜色染得还算均匀。 “掌柜的,上梁用,大概多大的布料?”贺宣从没买过布匹。 “上梁大约也就一个肚兜大,我再给你多裁点,肯定够用,你看这么大,可以。”掌柜比划着给贺宣看。 贺宣也不懂,直接问价钱。 “这么大一块,二百文。”掌柜报价。 贺宣想着,肚兜大小一块布要二百文,自己这一身怎么也得五百文,一年买四套衣服就得二两银子,还不算棉花这些,这衣服的价格着实有些贵。 掌柜的看贺宣有些犹豫,又说道,“这匹红布的颜色染的均匀,色泽也正。” 贺宣倒是没有在意颜色,在古代,染色也是一门重要技术,颜色越好的布,越卖的上价格。 “那其他颜色的呢?”贺宣询问。 “这种素色的价格更实惠些。”掌柜解释,面上倒是没有不耐烦。 “那就来一块,再给我一尺粗布,一尺素棉和半匹麻布。 “要是棉的素料,一尺要一百二十文,粗布便宜些,麻布少。”贺宣家里洗脸的抹布都变色了,是时候替换了,洗脸一块,洗脚一块,终于不用什么都擦一块布。 麻布是用来做麻布袋子的,这种料子太粗糙,没人会穿,用来做布袋子,到是结实,家里真的是什么都缺。 贺宣仔细观察了掌柜的裁布,发现他用的剪刀是8字形状的,也不是剪下去,而是用力,布匹就被划开了。 这种剪刀跟现代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而且以前贺宣没有用过剪刀,或者说生活中没见过,小时候,奶娘缝衣服都是裁好的布料缝的,母亲大嫂她们缝补自己就更看不到了。 “承蒙惠顾,小公子没买针线,送你一小捆麻线,下次再来。”掌柜的还算细心,贺宣根本没这个概念。 买完布料,贺宣先回一趟驴车,把东西放下,再去杂货铺,真的是破家值万贯,贺宣发现自己新家真的是什么都缺。 贺宣首先买的是厕纸,贺家都是有厕纸的,但是贺宣新房子没有,余家也不花钱买厕纸,而是用厕筹,就是木棍子。 贺宣实在不能忍受用棍子刮屁股,就像是刮冰淇淋一样,总有一点刮不干净的。 然后就是油和醋,这两个都是要自己带罐子来装的,贺宣也没有,顺带买两个罐子。 还有就是缸,家里只有一口小缸,用来装水,大缸还没送来,索性贺宣再定一个小缸,加两个瓮,让一起送,这样就不用在等了,掌柜直接安排下午送来。 把背筐再次填满,贺宣打算回去了,还有一些东西可以村里买,省的自己送回去。 在集市的一边,贺宣闻到一阵香味,是在烤饼,天气还热,烤饼的老人生意并不好,贺宣忙活一上午,想着照顾下生意。 第22章 红布上梁 “您这烤饼怎么卖的?” “都是一文钱一个,一个是韭菜的,一个是南瓜的馅,你要哪种?”老人很热情的推荐,菜是自家种的。 “那就来两个,各要一种。”贺宣拿出两文钱,递给老人,老人包饼用的是荷叶,一朵朵都是清洗干净的。 找到小竹后,贺宣把背筐放下,两人慢慢离开县城,走在路上,贺宣递给小竹一个饼,“这是刚买的,我们一人一个。” “多谢公子,我还从来没有吃过集市上的吃食呢。”小竹有些高兴,以前母亲赶集从不带自己,没想到跟了公子后还能吃上饼。 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菜饼,小竹吃的很珍惜。 “这算什么,等新房子造好后,肯定能吃更多好吃的。”贺宣很自信,其实自己会烧菜,但是现在的灶台难倒自己了,不会烧火,等过段日子,自己熟练下,就可以做好吃的。 还有也是现在太热了,做饭比蒸桑拿更出汗。 上梁这一日,天边出现了几朵云,巳时唐师傅,贺木匠几人都到了,准备上梁了,把大梁放在正屋的位置,先在中间放一沓黄纸,再把红布盖上,卷上两圈,包好后把铜钱竖立,敲打进大梁里面。 师傅一边动手,嘴里说着吉祥话,“吉日天晴来上梁,东家修下好华堂,华堂修在龙口上太公在此,诸神退位,天官赐福,福寿绵长,步步登高,上梁喽~” 念完这段话之后,大家伙儿才一拥而上,把大梁抬起来,有人在砌好的墙上接手,一根大梁,四五个壮劳力才能抬得动,主梁落下之后,房屋整个框架就完成了。 几个工人手脚灵活的在屋顶上调试,固定,完成之后安装檩条。 屋顶上先盖一层青砖,这一层一定要铺的紧密,然后用红泥,稻草,石灰粉,糯米浆混合,铺在上面。 等糯米石灰浆倒上去,铺平,就直接盖上瓦片,瓦片要紧密相连,这样的房子每年修检,几十年都不会漏水。 房子完工后,不代表就建好了。 地窖没挖,围墙没建,而且贺宣的室内也没有任何东西,房子里面的地上都可以长草。 贺宣让唐师傅帮着地面也抹一层糯米石灰浆,不放稻草秆的那种,这样的地面可以说是水泥地了。 唐师傅有挖地窖的经验,挖好后,用黄泥抹地窖的墙壁,出来的洞口要比地面高出一截,这样可以防止雨水渗入,地窖进入之前都要通风换气。 贺木匠则是在院子记录数据,房子造好之后门窗的尺寸,制作门窗,还有桌椅,一样样来得干到冬天,只能把最急的几样先做了,后面的慢慢来。 小竹则是跟着于族长学竹编,家里的竹席,还有以后要用的笸箩这些都是用竹子编制的,之前贺宣问小竹,以后想做什么? 小竹说是想跟着公子,贺宣回道,“跟着我也要学一门手艺,不管是读书也好,还是看病,做木匠,会手艺才能以后都跟着我。” 小竹想了很久,才说能不能跟着于族长学竹编,于族长这手艺还是看到于姑父会竹编,问了两句,才知道是跟族长学的。 小竹的爷爷也会竹编,不管是席子还是背筐都很熟练,还会给小竹编小动物,小竹的名字也是这样来的。 知道公子想送自己去学手艺之后,就提出能不能学竹编,这样不仅会有喜欢的手艺,还不用离开公子。 竹编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大部分农家汉子都会一些,家里的席子修修补补,不在话下。 但是想学精,就要下功夫,托了于姑父说项,想让小竹跟着每天学一会儿竹编手艺,贺宣表示给束修也可以。 于族长没要,说是每天下午过来一个时辰,跟着打打下手就行,这些活计,谁家都会两手,精明些的,看也能看会。 第23章 断七 贺宣的生活慢慢进入了正轨,也有更多的时间去看看大诰,看看这个时代的律法是如何规定的。 “宣小郎,家里的糯米没有了,比着上回的量买一半就行。”唐师傅找贺宣,本来糯米差不多是够得,但是贺宣的地窖和地面都用了,导致红泥,石灰和糯米都不够用,围墙才刚开始砌。 “好的,红泥这些明天茂才哥送来,还有什么缺的没?”贺宣泡了一壶金银花茶,给唐师傅也倒一杯。 连着两日都有阵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天,贺宣就希望房子赶紧弄好,不然冬天不好开工,要拖到过年了。 便宜大哥已经问过自己两次房子的进度,虽然话说的还算客气,意思还是很明显的,你什么时候搬走。 贺宣一天天早出晚归,奇怪的是贺家这些人都好像很忙,守着孝呢,农忙过去了,大哥二哥在干什么呢? 平时自己回家,也都不见他们,三哥还遇到几次,就连侄子侄女都不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贺父七七这天,早起天色有些阴沉沉的,地面也起了一层白霜,已经进入寒露了,等阳光出来,小草上面的露水折射出一层光晕。 天气转凉,早晚温差大,贺宣早晚都会穿长衣长裤,中午有些热。 人说死去的人到了七七这日,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告别家人,所以家人这一日一定要缅怀先人,不能为了小事起口舌纷争,以免先人心有挂碍,留恋人间,不肯离去。 家人也会为其准备黄纸,元宝,为先人开路,让其在地下能好好生活。 贺宣以前相信科学,不太信亡魂这些东西,觉得这些习俗是为了让生者有寄托,忙于琐事,慢慢就习惯逝者离去,想起逝去的人,还可以去祭拜下,有个心灵慰藉。 现在自己有些不能诉诸于口的经历,对于贺父的祭拜,贺宣还是很诚心的,希望贺父能够往生极乐,毕竟在贺家,原生也是受过贺父庇佑,贺宣穿来,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还希望贺父能够保护下原身,自己过来了,也不知道原身是去到自己的朝代,还是已经去世,再次跪拜后,插上香烛,烧掉纸钱,大家都往回走了。 几个妇人不免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各自搀扶着往回走,贺宣一个人跟在后面,明确的感受到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了。 七七过后,家里的人就可以摘下白麻,正常交往无碍,不过不能大办喜事,不能吃荤喝酒。 贺宣以后也只要逢年过节送节礼给贺家就行,毕竟明面上母亲还在,大兄也按照贺父的交代给了产业,虽说贺宣这一份实际上是几兄弟里最差的,但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同样的贺家跟贺宣也隔了一层,不能无故插手贺宣的事情。 由于去祭拜过贺父,贺宣今日的心情不是很好,在三里村转了两圈,散散心,村里的田地都收获了,田里还有勤劳的农家人在收拾水田,水田要好好养护,明年才能减少灾害。 村里堆起来一个个草垛,这些草垛等冬日就可以引火,还可以编制草席,麻鞋,蓑衣,天冷了,床铺单薄,晒干后的稻草秆直接铺在床上,盖上被褥,保暖也是很好的,这是农家很重要的物资。 贺宣路过草垛的时候,听到几个妇人在一边闲聊,手里剥着玉米,或是做着针线,手上麻利,嘴里也不停,说着村里的八卦。 “贺家今日是断七了吗?一早看到好些人去山上了。” “估摸是,他家分家什么情况,怎么把没成婚的小子也分出去了?” “这我哪知道,你要问泽学家里的。”贺泽学是贺宣二叔的儿子,没想到表嫂也在这里面。 表嫂笑了下,继续做小孩的针线活,只是出来找个光线好些的地方干活,没想到还被问上家里的事,公爹有些古板,一向以来秉持胳膊折在袖子里,家里的事不好往外说。 “这有啥不能说的,我听人讲,说是贺家小子命硬,出生时死了生母,三岁没了奶娘,十岁上下爹都给方了,贺家人可不得赶紧分出去,要是再方人可不得害了自个儿。” 第24章 命硬妨人 “你咋知道的?” “我听村里的李碎嘴讲的,她那大嘴巴,没几天估计都传遍了。”这妇人说着别人,也不知道照照自己。 李碎嘴是村里有名的好打听,还喜欢嘚瑟,也是唐大山的娘,唐大山跟贺宣一个学堂,不过背不出来老是被夫子打手板。 贺宣对上了,难怪贺家人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贺母这些年不让自己去请安,估计是觉得贺父走了,再说这些也没人管了。 贺母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受损,这才传出去的,以前只敢做点小动作,现在贺宣一个人,无权无势,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告到里长老人那里去,有大兄在一旁斡旋,杨氏的娘家也不是吃素的,考虑实际情况,就算贺宣占理,村里也只会两边劝和。 听了一会儿墙角,这帮人已经话题已经说到了哪里的庙灵验,拜了财神爷发财这些事情,贺宣悄无声息的往草垛另一边走了。 这时候出去能干嘛呢?正如贺宣所想,自己没有证据说明这些人不是因自己而死,生母难产去世,奶娘是回家的时候被丈夫打伤,不治才死的,贺父有可能是脑中风,身体某些器官罢工了,现在郎中的医术对于脑子方面的病症束手无策。 但是村里的流言传了出去,贺三爷爷听到后骂了两回,族长出来说话,才慢慢制止下来,贺宣要是背上妨人这个名声,后半辈子都得躲着人走。 还好天冷了,山上的果实也丰收了,大家有空的都去山上摘野果子,打栗子去了。 贺宣小竹跟着于家小辈也去了一回,山脚下还有路,往里面走都是前面的人拿着砍柴刀开路,时不时被树枝挂到头发。 贺宣还特意换了草鞋,布鞋上山穿太浪费了,这时候山上的植被茂密,树叶多,泥土也多,走到不好的地方一脚一地泥巴,布鞋就废了。 贺宣和小竹背着自己的午饭,凉饭团和水,穿过一片竹林之后,就到目的地,于家几个年轻人,放下背筐,捡几根竹竿,爬上树,开始打板栗。 这时候下面的人要躲着些,不然栗子外面那层刺砸到头上,可不是好受的。 于家带头的三哥说了,只要不离开这片林子,这一带没什么猛兽,但是注意不要走得太远。 贺宣小竹也找了一棵树,小竹拿起竹竿像模像样的打,贺宣在另一边,跳脚够低矮一些的板栗。 林子里发出热闹的声音,有些栗子掉下来砸下面的人,惊叫声,叫喊声,哄笑声,让原来在这个竹林里生活的小动物都躲起来。 板栗上的刺可不是好惹的,贺宣用手去捡,被扎了一回,旁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立马高兴的去报告,“贺宣被扎了,被栗子壳扎手了。”打了胜仗似的开心。 旁边的人发出面带笑意的望过来,贺宣感觉自己耳朵涨红,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干惯农活的人,手上有厚厚的茧子,不怕这点小刺,贺宣虽然这个月干的不少,但比起这些人还算细皮嫩肉。 捡了两根树枝,夹起板栗,放进背筐,一箩筐板栗,也没有很重,贺宣还背得动。 箩筐满了以后,于三哥就带着人先运回去一部分,剩下的继续在这里打板栗。 今天,往返要四五趟,才能把这些板栗运回去。 大家回去后,贺宣自己挥舞竹竿打了好一会儿,两只手臂沉重的抬不起竹竿,就放下,把栗子捡到背篓里。 这片林子里除了板栗,还有野柿子,酸枣子和一些黑色的小果子。 黑色的小果子在灌木丛中,不多,大概也就三四颗,年纪小的小朋友已经用树叶收集了一包,这种在村里也是很好的零食了,小孩子叫野葡萄,吃起来甜甜的。 于家小侄子给了贺宣几颗,于家姑母生了六兄弟,原谅贺宣还不能分清楚这几个男孩是哪房的,叫什么,家里忙活,小孩子有些脏脏的,衣服上都是痕迹,像是吃野果留下的,手指甲也是有些黑。 不过送东西给贺宣的时候很友好,贺宣接过来,回了一个笑脸,这小子就跑回去了。 野柿子不能打下来,只能爬到树上去摘,梢头的树枝纤细,爬树的少年只能摘下面一些的果子,还没有完全成熟,要在家里再放几日才行。 枝头的果子只能留给过冬的鸟儿了。 贺宣看着像个小灯笼的野柿子,不甘心地抢小鸟的果子,把竹竿的头部,用砍柴刀劈个v字形出来,不要砍太深,把竹竿伸到树梢细枝上,树枝放进v形里面,转动竹竿,纸条就被竹竿扯下来,在到竹竿头部把卡住的树枝取下来,贺宣收获了两个野柿子。 第25章 稻谷掺秕谷 于家的小孩看到贺宣的操作后,想到自己这些年错过了多少好吃的野果,就差了一根竹竿,于家六哥过来看了贺宣的竹竿,“贺宣,你怎么想到的?” “我就是试试,本来还怕扯不下来。”竹竿摘果子可不好操作,这么高的树梢,对准都是问题,还要扯下来,摘果子还是很费力气,不过比起他们爬树,安全性要高很多。 剩下的人有样学样,一个个在地上,摘起了野果,也不是每个都能摘下来,有几根枝条树皮连着,很难扯下来,只能放弃了。 小竹回来后,贺宣把自己摘得柿子给他一个,让他休息一下在继续,自家就两个人,干活肯定比不上于家人多,也就没有必要太赶。 一天的板栗摘下来,贺宣也有三筐,还有一筐是野柿子和酸枣,酸枣根本没人打,舔一口五官都酸成一团,肉少果核大,小孩子都不稀罕,贺宣看柿子还有些空,就装了一部分。 林子离贺宣家近,加上地里好些工人干活,今天的收获都倒在贺宣家的空地上,下山之后再运回去。 拿着大箩筐,装了两趟就带走了,看贺宣打的不多,还特意留下一些给他。 今天的围墙打了一半,后面要是不下雨,再有天就完工了。 贺宣也要提前准备工钱,干了个把月了,工钱还没发,十二个工人,九个人要贺宣发两三百文钱,这钱要近三两银子,也要给唐师傅包个红封。 分家的三十两,加上两个兄长的二两,和原身的几百文钱,房子一造就花了近二十两了,剩下的钱贺宣要算计着用了。 还是先想个能挣钱的法子。 房子造好了,还不能搬进去,门窗贺木匠在赶工了,围墙的大门能在完工这一天做好,测试过没问题,还要卸下来,上清漆,等清漆干了,在安装。 小竹先住进他的房间,泥房也不保暖,还不如没窗的砖房,原来厨房的铁锅、大缸也移到了新厨房里。 贺宣的新家看起来就很不错,造好之后,于家人和余有田他们都很喜欢房子里的地面,比自家的土面要好很多,看起来干净,下雨也不会一脚泥。 就是糯米要钱,红泥石灰也要钱,再喜欢也就羡慕一下。 贺宣要是年前搬家的话,还要选个日子,搬过去,而且贺宣自身在孝期,请客吃饭这事也不好安排,还是要问下贺三爷爷,有什么办法。 “三爷爷,我来看您了。”贺宣这次不是空手上门了,特意买了一包牛舌饼。 “你这娃娃,这么客气作甚。”贺三爷爷看到贺宣的礼物,责怪贺宣大手大脚,“钱要紧着花,买这个多浪费,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三爷爷放心,我不会乱花钱的,这两天房子造好了,我也不懂搬家有什么忌讳,而且父亲去世不满一年,这乔迁酒该怎么办?” “搬家啊,要选日子,要双不要单,你父亲去世不满一年,搬家最好要百日后搬,你父亲才会保佑你,等我翻翻历书。”贺三爷爷找出历书,开始翻看。 “现在十一月,十一是单月,你这日子只有在十二月了。” “也行,现在房子里面窗户都没安,没法住,十二月正好能安好。” “至于请人,你想好请那些人了吗?”贺三爷爷问道。 “我这房子,多亏了大家帮忙,您一家肯定要来,族长,我兄长,二叔,贺六叔,盘溪村的于姑母一家,于里长家,还有贺木匠”贺宣把这些日子来帮忙的都数了一圈。 “嗯,这些人都要请,你还漏了一位。”三爷爷说,“唐里甲最好也请来。” “是是是,肯定要请。”唐里甲管着好几个村子,因为跟贺宣打交道不多,都没想到,“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不是您提醒,我都没想到。” 贺宣跟三爷爷又询问了些办事的酒席菜色,如何请人这才回去。 贺宣今年的租子都还没有收回来,房子盖好了之后,可以让大家来交租了,贺宣去村里借了秤砣,邀请了于族长帮自己掌眼。 收租的时候要看稻谷是否完全晾干,要是谷子没有干透,整体的重量会增加,但是不好保存,会发霉。 贺宣用手伸到箩筐底部,挖上来一把稻谷,确认都是干的。 接下来要看是不是秕谷,有些稻谷光长壳不长米粒,这样的秕谷都是不好的,一般收获的时候,会单独分出来,作为饲料。 用笸箩装起一些谷子,用力扬起来,沉重的稻谷会原地落下,秕谷则会随着风吹到地上,观察秕谷的占比。 还真有一家的秕谷比别家要多一些,估计是看贺宣年轻,好欺负些,这是租种中等田的孙家,孙家在盘溪村有三亩地,要是只种这些地,家里不够吃的,这才跟贺家佃了五亩地,还是靠近盘溪的地方,方便汲水,本以为贺宣年纪不大,没有种过地,想着糊弄下,把家里稻谷里的秕谷都放进交租的这些谷子里。 没想到直接被发现,看着其他几户人家地上的秕谷都是薄薄一层,自家明显厚了很多。 贺宣停止收租,发现这个问题,看来也不是不小心,孙家的几个男人头上汗都出来了,明明要穿两件衣服的季节,正是秋高气爽,这么着急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呢? 贺宣跟于族长到房间里面商量,这人是盘溪村的,归里长管,于族长是里长的父亲,在村里还是很有权威的,贺宣也要给里长一个面子。 “于爷爷,刚才这事您也看到了,这孙家在村里风评如何?”贺宣先问下孙家的为人和关系,要是真的是那种赖皮的人,自己明年就不租了,省的年年扯皮。 “这事我也没想到,孙家人以前还老实的,年年给你父亲交租都是足称,不然你父亲也不会把好的地方租给他。”于族长先是劝诫,“我先去问问,看他交不交代,要是不行,你也不用看我的面子。” 孙家人看到于族长出来,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听家里婆娘的,往谷子里掺秕谷,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要是明年种不上地,家里饭都吃不饱。 这会儿其他几户人家看孙家的眼神都是不对劲的,也是观望事情的发展,要是贺宣就这么收下了,剩下的人家也会动心思。 不过余家这几户给贺宣干过活的人知道,贺宣年纪不大,做事极有条理,一般人家一家子干活,都不一定能造好一座青砖房,贺宣十一岁就能建起来,安排人干活,也不是随便指挥,事后也会查验,这样的主家,想糊弄过去可不容易。 于族长把孙家叫到一旁,还没说话,孙家人就忍不住了。 “于族长,我我,知道错了。”孙家人直接认罪,于族长也是心知肚明。 “谁让你干这么蠢的事情,不想租地就直说,往谷子里掺秕谷,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以后谁还用盘溪村的人干活。”于族长训斥道。 “您帮我求求情,我不该听家里妇人的话,我错了,我把少的斤两补上,明年还让我家种,成不,不然我这一家子都吃不饱饭了。”孙老根就指着于族长帮忙求情,再三保证以后不会糊涂,再犯这种错。 “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糊涂啊你。”于族长再次骂道,背手走进房里。 贺宣已经喝了一杯凉白开,给于族长倒了一杯。 “孙老根说是家里婆娘指使的,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在发生。”于族长说的时候一脸糟心。 “于爷爷,我年纪小,这事要是这么过去了,剩下的佃户有样学样,e\\u003d(′o`)))唉~”贺宣长叹口气。 “这也是,错了就得罚,这样行不行,送来的稻谷,让他家把秕谷扬了,缺的补上,再罚他家把你过年的柴垛准备了。”于族长提出建议,小惩大诫,但也不能让孙家伤筋动骨,干点活计,正好贺宣家里人少,一举两得。 第26章 不识宝 “多谢于爷爷帮忙,就按于爷爷说的做。”贺宣想了想,于族长也是真心劝解,这个法子还算实用。 两人商量好后出去,让孙家人到一边扬秕谷,剩下的人家先验收,接下来,没有其他情况,几家人的租子都收上来,贺宣的箩筐还有点不太够,借了两个箩筐,过几日再还。 除了粮食,地里的稻草秆和玉米杆杆这些也有贺宣的一份,一个个草垛堆在路边,贺宣要用的时候去取就行。 粮食收好以后,天就黑了,于族长也就回去了,贺宣看人家帮着自己忙活一天,也该送点东西给老人家,等过些日子,自己开火就试试看。 第二日,贺宣在院子里把板栗这些都砸出来,晒了好些天,能开口了,栗子取得时候也要小心,别被刺扎了。 家里的东西不少,还好围墙给了贺宣很大的安全感,收上来的白薯,挑出一些有缺口的,尽快吃,剩下的要放到地窖里,玉米则是需要脱粒,芯子可以拿来烧火,也可以做毛驴的口粮。稻谷最好密封,用箩筐装着,不仅容易被虫蛀,还会消耗自身营养。 贺宣觉得自己要请人帮忙缝麻袋,之前买的粗麻布就是拿来装粮食的,但是贺宣自己缝,不知做到什么时候去,最好还是请人。 还有就是大缸,用来装粮食也很好,防虫防潮,家里最好再添两口,一口大缸,能放四五笸箩稻谷。 现在贺宣两间房被粮食塞得满满当当,看起来真富足。 这些稻谷的颗粒饱满,贺宣不太会挑选稻种,请了余有田过来,明年地里的稻种都是贺宣给准备的,所以要提前挑选,特别安置。 余有田父子两人上山砍柴去了,准备冬天的柴火也是一桩很重要的事情,“余婶子,那等他们回来让余叔过来一趟。”“对了,余婶,我有半匹麻布,想缝布袋子,你会吗?” “这有啥不会的,你拿来就行。”余婶家里的衣服裤子都是自己做的,缝个布袋子更是不在话下。 贺宣回家把麻布和麻线带上,“婶子,这半匹布多久能做完?” “两日功夫能出来,要不是裁刀要去借来,还能更快些。”裁刀也是一份贵重物品,要去别人家里借用。 “那婶子,一般这种工钱多少合适?”贺宣不太懂针线的价钱。 “欸,你给个五文钱行吗?”余婶子也是商量着来,要是有空,自己帮忙出点力气,也没啥,就是家里想说媳妇,缺钱啊~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别忘了让余叔找我一趟。”贺宣叮嘱道。 “忘不了。”余婶拿着布匹回家。 下午,等到贺宣吃完午饭,赶着驴车搬东西回来,才看到余叔。 贺宣打算慢慢倒腾,贺家那个房子里的东西一点点搬过来,今天拿两件衣服,明天搬把凳子。 “余叔,明年的种子要先选好,还劳烦你帮我看一下。”贺宣带着余有田来到库房。 “主家,明年还是种这几样?”余叔问道,佃户没有选择权,都是主家决定好种那些,然后下发种子。 “目前是这样的,不过还有一些种子我要去县城买。”现在的粮食品种还算丰富,这边一般都种水稻,麦子也有,不过水稻价格好些,相比较之下麦子还是买更划算,旱地种植豆类、白薯多一些,这几样都是可以果腹的,还有一些经济作物,比如棉花,糯米之类的。 贺宣分到的田地自然不可能有这种经济作物的,明年贺宣打算先小范围试种,看下性价比,再决定种植规模。 “主家,玉米白薯不适宜在一块地一直连种,不然收成会减少,还容易得病,最好和大豆轮着种,以前我们都是按这个法子做的。”余叔提醒贺宣。 贺宣点头赞成,今年的样子来看,三十亩旱地差不多是每种十亩左右,自己要准备三十斤种子,稻谷更多些。 “那挑选哪些种子好呢?”贺宣完全没有种植经验,这两个月的速成教育也没有人家种了十几年地来的靠谱。 “选谷穗长颗粒饱满的种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余叔抓了一把稻谷,把选好的样子给贺宣看。 “玉米要穗大谷粒饱满的才行” “大豆豆荚长且最少要有三颗饱满果实的” 余叔帮着选了两个时辰的种子,还细细的交代了贺宣怎么保存,放在干燥的地方。 贺宣去掉一桩心头大事,走到外面,看看时辰,小竹去于族长家也快回来了。 人就是这么不禁念叨,小竹背着一个箩筐就出现在远处。 “你这筐怎么拿回家来了?”贺宣问道,记得小竹出门前也没拿筐啊。 “公子,这是我做的,不过我只做了简单的地方,收尾这些还是于族长帮忙的,他知道家里缺筐子,就让我先带回来。” “这怎么好意思。”贺宣没想到于族长连这都注意到了,“小竹,你这手艺可以啊,这箩筐很结实。” 小竹只知道傻笑,高兴自己编的筐被公子认可,自己早点学会,以后能编整个筐。 两人先回房间试用,把原来借用的箩筐腾一个出来。 “小竹,你明天再问问有没有多的箩筐,我买一个先用着,家里以后的箩筐就靠你了。”贺宣交代小竹向于爷爷买一个。 “有的,于族长编了好些箩筐,笸箩,斗笠,有空的时候去县城卖了贴补家用。”小竹这些日子没白在于族长家呆,连卖几文钱都知道。 “那明天我拿五文钱给你,你买个箩筐和斗笠回来。” 两人把筐里的玉米倒干净,拍打几下,就腾出来了。 申时一刻,带着毛驴出门,把家里门锁好。 再次走在熟悉的路上,两人这次是去捡树枝枯叶。 村里每年冬天都会很冷,农家的衣服舍不得放棉花,都不算很厚实,穷苦的人家往衣服里塞稻草也是有的,所以就需要烤火取暖。 需要准备的木柴要堆满房檐,才能够用,贺宣今年的木柴虽说让孙家准备,但是荒地这边最好还是来捡干净。 这样可以预防山火,天气热的时候,山里的枯枝落叶多了,就会自燃,要是山上的落叶多,那一座山都会烧光。 村里每年都会让村民上山捡柴火,也有这个用意。 走到荒地边上就是山脚,一些枝条落在地上,树叶泛黄,贺宣把树枝捡起来堆在一起,在抱起放到板车上。 要是有长的树枝,就用砍柴刀先劈一下,最好长度差不多,这样好堆放。 贺宣捡着树枝,看到小竹挖出石头那个坑里有水,底部还是黑乎乎的。 手欠的用树枝搅拌底部,戳到一个硬硬的石块,树枝扒拉上来,贺宣发现这个石块很眼熟。 这不就是煤炭吗? 难道这座山下面是煤矿,所以才会不长作物的,贺宣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自己难道要发达了,现代的煤老板一个个坐在家里都有钱的不行。 穿金戴银,披红挂彩,自己不用奋斗就能走上人身巅峰了吗? 小竹看到公子在水坑旁边发呆了好一会儿,走过来。 贺宣回过神,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小竹,你这个坑挖的太好了。” 小竹不明白,“公子,你怎么捡了块泥炭,这个不能捡回去的。”小竹劝道。 “为什么不能捡回去?”贺宣奇怪。 “这个东西不好,会害死人的。”小竹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泥炭会害死人。“以前村里有一家人就是被这个泥炭害死的,死的可惨了。” 难道这个不是煤炭吗?贺宣问小竹,“这个东西村里人都知道吗?” “知道啊,以前有小孩子捡回家完,画到地上都是黑黑的,自从那家人被害死以后,就没人捡了。” 贺宣听到这里,知道这片土地的煤应该是浅层的,村里有小孩子捡过,至于被害死,应该是发现了煤能烧,晚上睡觉的时候烧煤,吸入碳气过多死了。 这可是煤啊,贺宣小时候也用过蜂窝煤,家里炉子都是用蜂窝煤烧火的。 至于怎么做,应该就是煤,黄泥,水,这几样搅和,然后压实,晒干,配比的话就只能一步步实验了。 想到这里,贺宣那里还有捡树枝的心情啊,恨不得自己找把铁铲就开始挖煤。 这个坑下面应该就有煤,用树枝戳了几下,看不太清楚,即使贺宣很激动,天色慢慢暗下来,还是先回家吃饭。 梦游一样回到屋子,把板车卸了,先回贺家吃晚饭,等小竹回来以后在收拾,或者明早在干也行。 两人一驴现在还是在贺家吃饭,一则,厨艺不过关,二则,分家的粮食足够自己吃到年前,只要没搬,贺宣凭什么不吃,在贺家吃饭还不用自己洗碗。 吃完饭,洗漱后,贺宣还是觉得像在梦里一样,自己的荒地长出黄金了。 第27章 公子喜欢玩泥巴 这可是煤啊,能烧火取暖的煤。 深呼吸好几次,冷静下来。 齐国冬天有使用木炭的习惯,大家也知道长时间待在烧木炭的房间里要注意通风,不然会胸闷,晕眩,这就是二氧化碳中毒。 但是好像还没发现煤的用法,直接烧的话,原煤里面有很多杂质,燃烧的时候烟尘很大,还有刺鼻的气味。 要是想法子把原煤里面的杂质去除,不就跟木炭一样可以用来取暖,煤炭,煤炭,用什么方法可以制成碳? 这只能靠各项实验,一点点试,知道了蜂窝煤的成品,倒推出这个过程,还是好难啊! 贺宣决定接下来几天,主要工作就是制作蜂窝煤。 看小竹的态度就知道,煤炭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就像是会害死人的毒药,这样一来前期售卖就很困难。 蜂窝煤的成型不一样,更容易接受,好像只要经过选煤,去掉杂质,再加上一些能塑形的黄泥就能做出来了。 激动了半夜,在脑子把整个流程都演练一遍,贺宣好不容易睡着。 后半夜,公鸡叫了没多久,贺宣就醒来了,外面天还是蒙蒙黑的。 躺在床上,脑中再次回想制作蜂窝煤的过程,现在就差配比和实践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家里的下人也起来了,有干活的声音。 贺宣穿好衣服,恨不得一步就到了荒地。 吃完早饭,告知管事自己和小竹今日午食不在家吃,让他装盒,小竹会过来取。 然后就急急走到盘溪村,到家的时候,贺宣都有了一些汗意。 小竹正在把昨日的柴火搬下来,放在房檐下面。 贺宣心里幻想以后家家的房檐下面堆的不是柴火,而是蜂窝煤,自己会有多挣钱。 毛驴吃完早饭后,带上水桶,锄头,铁铲,笸箩,竹篮这些,再次来到荒地。 贺宣让小竹在水坑里继续挖,直接挖出泥炭。 小竹的锄头使的并不是很好,一锄头下去,就一点土被带上来了,贺宣则是拎着铲子去边上铲些黄泥,备用,待会儿还要一份份实验比例。 等贺宣回去的时候,坑已经扩大了一倍,这里的煤层很浅,可以说是露天煤矿,两人配合着来,铲上来一小筐。 贺宣让小竹继续,自己带着毛驴去打水。 在盘溪里拎了两桶水,每桶都只有一半多,打多了,路上遇到石子,驴车不稳当,还是会抖掉的。 让小竹休息一会儿,贺宣把黄泥和水混合,再加上精心挑选的煤块,都是比较干净的,打碎和黄泥一起混合。 分成三份,打算试下不同的配比。 “小竹,再去拎两桶水。”贺宣待会儿洗手也要用水。 “公子,这个真的不会有事?”小竹虽然按照公子的要求来挖泥炭,但还是有点担心。 “放心好了。”贺宣头都没抬,专心打碎煤块。 第一份煤粉和黄泥的比例是五五开,这边一铲子,那边一铲子,混合就可以了,第二份,煤粉多些,黄泥少些,大概是七三开,最后一份三七开。 用铲子把这些煤土混合,接下来就想办法塑形。 贺宣没有模具,现在的铁器贵重,前期就做的话,成本太高。 要不然就像土砖那样,用木头做,一块圆形木头中间扣洞,塞入煤炭,再用木块压制,最好想办法戳几个洞,要么下面的垫子上钉几个手指粗的木块。 小竹打水回来,看到公子分好的土堆,跟过家家玩泥巴没什么区别。 贺宣脑子转动,也不影响手上,一点点倒水进三个土堆里,用铁铲搅合,“小竹,水倒少一点,慢一点。”贺宣担心一下倒太多水,又要重新来。 和好三个土堆,就要捏饼,今天没有工具,只能先简单制作,球状要好几天才能晒干,饼状更容易干透。 贺宣在中间用手指戳出几个洞洞,将就着一点就是蜂窝煤了,做好以后,放在笸箩上,待会儿拿回家。 忙活着做蜂窝煤,贺宣根本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想法。 三个土堆做完,也快中午了,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晾晒,贺宣捡了几块原煤,想着去问下贺三爷爷。 回到家,贺宣忙着晾晒他的宝贝蜂窝煤,小竹已经出发去贺家拿午饭了。 贺宣弄完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到处黑黑的,手指甲里也是脏的不行。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做个工具,减少接触煤炭。 看到竹子,贺宣发现比起做个木头模具,大点的竹筒也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只要砍好后把底部修平。 说干就干,家里造房子砍得竹子还有不少,挑了一根最大的,用砍柴刀把底部砍下来。 贺宣力气不够,看别人砍挺容易的事情,到自己手里,砍刀老是被竹子的弹力震回来,半天下来,就砍出几道印子,看来还是要求助才行。 跑到余叔家,这种小事,找余有粮就行,“有粮哥,你们吃了吗?” “还没呢,母亲还在做饭,主家有什么事情?”余有粮在家门口砍柴,一劈两半,动作利索极了。 “我想要个竹筒,但是力气不够,能不能麻烦你下。” “这有啥,去你家劈,还是在这。” “来我家,我东西都准备好了。”贺宣邀请进来。 余有粮,三两下功夫,就把大竹子服服帖帖的收拾妥当,按照贺宣的要求底部最好砍平,还修了个边。 “有粮哥,你做的太好了,能帮我再砍两个吗?” 余有粮成就感满满,一根大竹子被砍成一个个竹筒,竹子变细部分,贺宣不需要,这才停手。 大竹筒到手,谢了有粮哥,送他回去吃饭。 小竹回来的时候,贺宣在在拨弄竹筒,思考底部的木板最好要带手指粗细的圆形木头,才能做成蜂窝状。 蜂窝煤需要晾晒,去除煤里面的水分。 吃完饭,贺宣和小竹一起去三里村,贺宣去找贺三爷爷,刚吃完午饭,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家。 “三爷爷,我来看您。”这次三爷爷的小孙子在院子里玩耍,看到贺宣,友好的点头示意爷爷在装烟袋。 贺三爷爷平时也爱抽个烟叶,烟叶是他自己在菜地旁边种的,不多,也就一分地左右,每年烟叶下来后,就嗒个烟嘴,吐出一轮烟气。 “小宣来了,坐。” “三爷爷,我这两天在山脚下发现泥炭,想问下这个会害人是怎么回事?”贺宣拿出两块泥炭。 “这个啊,也有好些年头了,那年冬天天冷,雪下的可大了,那户人家柴火不够,山上路封了,上不去,后来就烧了两回泥炭,这个炭啊,有股味道,烟也大,不是没法子的人家也不用这个。” 贺爷爷回忆道,“结果第三天,这家人一个都没有出来,邻居去敲门也没人应,大家伙儿一起进去才发现,身体都硬了,一家子人整整齐齐,都没活过来,这事以后,再穷的人家,也不会烧泥炭了,宁可去山上捡点树枝。” “那年雪灾,村里倒了好几座房子,好些老人也没挺过那个冬天,自那以后,也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贺三爷爷叹息道。 这事跟贺宣想的差不多,应该是碳气中毒。 贺宣转移话题道,“三爷爷,我想明年种点棉花,我分到的地里都没有种棉花的,想买些棉籽,不知道三爷爷家有没有。” “我家不种的,棉花价钱虽高,但是种起来麻烦不说,脱籽也困难,不加工下价钱不高,还不够费事的。”三爷爷家里不种,到是给贺宣推荐了下,“你去族长家问问,他家每年都有两亩地的棉花,自己种,平常的衣服之类都够用了。” 贺宣之前想种棉花是想开源,现在有了煤炭,听说种棉花还很麻烦,干脆地放弃这个想法。 “那我再看看,明年还是先种原来这些,不然种了棉花,不会照顾,白白浪费两亩地收成。” “种地是要仔细些,你怎么对田地,他就给你回报多少粮食,仔细些好。” 聊了几句闲话,小竹回来接贺宣,两人离开了三爷爷家。 第28章 孙老根的补偿 今天开始,孙家每天都会过来给贺宣拉柴火,贺宣或小竹总要有个人在家。 孙老根带着儿子再次来到贺宣家,想到上次的经历,实在是丢人啊,丢人也没法子,日子还要过下去,自家还得佃地。 几人背着沉重的柴火到门口敲门。 “来了。”小竹打开门。 孙家人跟着小竹,来到房檐下,贺宣安排放在后房檐,前面人来人往的,还是放后面,看起来美观。 几个壮劳力把柴火从山上一路背过来,满身的汗湿透了衣裳。 贺宣看到了,让小竹去厨房拿水,一钵头凉白开,几人咕咚几口就下肚了。 “主家,这柴火,我们还要送三天过来,就能堆好。”孙老根这次没有偷工减料,后檐这里确实只能放这么多,家里两个人,每日取火用柴也够了。 “成,每日下午我都在家里等你,要是天气不好,可以晚些日子。”贺宣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好说话的,待人也客气。 “主家,真是对不住,我是猪油蒙了心啊”孙老根做了那事以后,自己良心的谴责也是过不去,每次出门都感觉人家在指指点点自己。 “这事确实不对,以后不能再犯了,行了,明天把柴火送过来,明年还是续租。”贺宣给了孙老根一个准话,之前于族长虽然帮着说话了,但是贺宣的田地还是要贺宣说了算。 “好好,谢谢主家,我一定好好干活。”孙老根心里担子总算放下了,家里好几个儿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是不佃贺家的地,真的要送走孩子才能活下去。 贺宣下午在家整理柴火,小竹回来了就在一旁劈柴。劈柴累了,把贺宣想要的木板钉一个出来。 贺宣看着仓库里的稻谷,自己的大缸还没去定,要去趟县城买点东西。 贺木匠门窗做好了一些,正在上漆,过两日给小竹这间房装上门窗,再冷下去晚上睡觉会受凉的。 后面蜂窝煤要是能做的话,自己还要制作蜂窝煤,这么一盘算,事情真不少。 夜晚下雨了,第二日起来,贺宣明显感觉到气温下降了不少。 在衣箱里翻出去年的夹袄,有一点味道,贺宣以前都会有人提前晒洗过,今年小竹也忙着,就把这事忘记了。 抖了两下,就套上了 去年做衣服的时候,特意放大了一些尺寸,今年正好合适,贺宣理了理头发,去厨房拿饭。 今日一早,定了去县城卖油纸,窗户可以安装,贺木匠说装好后可以糊纸,贺宣还没去买。 小竹赶着毛驴过来,这些日子下来,小竹赶车技术进步飞快,达到了指东不打西的程度,贺宣可以省些脚力。 “金银花拿了吗?”贺宣觉得黄白花不好听,叫回了原名。 小竹觉得公子读过书取得名就是好听,金银花,要是不知道还以为这花得多富贵呢?晒干后剩下一小撮,“带了,在背筐里。” “昨晚上冷了,家里没门窗,冷不冷?”贺宣担心小竹在这种天气受凉了。 “公子,一点都不冷,我拿剩下的木头掩了门窗,就剩一点缝,青砖房住起来可暖和了。”小竹觉得这房子比泥房强太多了,结实不说,还保暖。 贺宣觉得可能是房顶铺了三层,地面又糊了糯米石灰浆的缘故,能够抵挡一些寒气和潮气。 两人说着话,半个时辰毛驴就来到了县城。 早上的集市正是热闹,小竹在城外守着毛驴,现在的草上还有露水,不能让毛驴吃,不然容易生病。 贺宣进了城,径直来到药店,里面就一个老人家,拿出金银花问郎中,“郎中,您帮我看看这个能卖钱吗?” 郎中年纪大,房间里昏暗,仔细看了看,“是忍冬啊,晒得还可以,你家里有多少?” “就这些了,今年来不及摘。”贺宣晒干后,俩篮子金银花,就剩一把多点。 郎中说的价钱不高,这点金银花药铺不收,药铺收的药材除非特别珍稀,不然都是有固定的供应。 离开药铺,最近的杂货铺掌柜忙着做生意,算钱,还不得闲,只能晚点过来。 书铺不算很热闹,毕竟早起赶集的人买书还是比较少的。 贺宣让老板拿些油纸,要大张的。 “这是拿来糊窗的,这城里的人家都用的这种油纸,纸张结实,能用好些年。”掌柜的认出贺宣,这个年纪来买东西的人不多,能拿得出银钱的更少,知道他能做主,也就仔细介绍自家油纸。 贺宣上次送的油纸,还在家里,没用多少,这回买的多,询问掌柜的价钱能否在商量。 “小公子,这油纸价钱不算高的,家家户户都要用的东西,本身就不挣钱。”油纸是用蒲草,芦苇等植物制作的,比较粗糙,不能用来书写,就刷上一层桐油,制成油纸。 掌柜的说了自己的难处,看贺宣拿的多,就送了一沓裁废的纸,这纸不好往外卖,平常掌柜的都自己拿来写字。 贺宣付了钱,大张的油纸卷起来,放进背筐已经无法放其他东西了,手里拎着送来的纸,去杂货铺在看看。 到了铺子,贺宣把背筐放下,自己这身板要是被重物压得长不高,那真是太亏了,“掌柜的,我还要定两口大缸,瓦罐坛子。”贺宣进了店先预定最重要的。 “这位小公子,这缸占地方,铺子里存的不够,需要两天时间,我给你送过去,成吗?”大缸一般人家买了能用一辈子,平时也就铺子里也就备用一个,贺宣买了一个,又要俩,掌柜的还得去作坊进货。 “行,我在看看。”贺宣也不是很着急用,看着铺子里的东西,对比家里还缺哪些。 拿了两根火折子,还有蜡烛,篦子,不买不知道,原来新房子里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前些日子烧饭,都是余婶带了火折子过来点火的。 一到夜间,就摸黑回房睡觉,贺家有蜡烛,贺宣也不好意思拿去新房子用,想去余婶家借一根,余婶家都没有蜡烛,用的是油灯,自己用灯芯草搓的绳,倒点油,除非必要,都不用的。 这些小东西都不值钱,但加起来也不少了,贺宣付了八百文钱,掌柜的看贺宣买了这好些,抹了零头,还让跑腿帮贺宣送到城外。 回去的路上,贺宣想起来自己忘记买衣裳了,自己的还能将就穿,小竹的裤子明显短了不少,十三岁的小伙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小竹又是下人,也就两三套衣服,冬天就把夏天的衣服穿里面,两件衣服里多塞点稻草。 都快到村里了,再回城里也不方便。 贺家是有棉田的,像贺杨氏,还有贺宣大嫂二嫂平时也会纺线织布,家里的衣服布匹都是三人做的,贺宣想着自己去问下管事,买点粗布,在请人给小竹做一身衣服。 家里人少,两个半大小子,难免有些疏漏。 回到盘溪村,贺木匠已经来过了,把做好的窗户放在围墙外面,贺宣问了在家的余婶,“余婶,贺木匠来过了吗?” “是啊,他说在去运一趟,先卸在门口,主家,你上次让我做的麻袋已经缝好了,你看看。”余婶把手里的麻线打结,用刀磨断。 余婶做了两日,这工作手熟了,不用看,凭感觉就能缝好,就是保持一个姿势,余婶的肩膀有些难受,用手捏了捏,想到挣了五文钱,还是很愿意干的。 麻袋缝的细,这样稻谷不会漏出来,贺宣拉了拉,还是很结实的,“余婶,这袋子做好了,不知你会缝衣裳吗?” “主家,家里的衣裳我是会做的,您穿的衣裳上这些绣花,我做的不好。”余婶还以为贺宣自己要添衣服,不敢接这样的活,怕自己这点技术没做好,白瞎一块棉布。 “是有粮哥穿的衣裳就行,小竹的衣服短了些,天又冷了,要做一身。”贺宣解释道。 “那没问题,有粮的衣裳都是我做的,让小竹过来量下尺寸,我在给他余一些,明年放出来,半大小子废衣裳,做的都赶不上他们穿的。”余婶想着接下来还能挣钱,也愿意多做点。 第29章 简易蜂窝煤机 “那布鞋你会做吗?” “这个不会,村里人都穿草鞋。”余婶又被为难了。 “冬日也穿草鞋吗?”贺宣冬日里出门少,穿一双厚厚的布鞋都冷,他们穿草鞋怎么度过呢? “是啊,不过会编的厚一些,往鞋子垫块布,塞些鸡毛。”余婶就是这么过来的,一到下雪天,大家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贺宣问清了以后就先回家了。 贺木匠第二趟过来,这次把做好的门运到院子里卸下。 小竹已经把门口的木头捡回来了。 先装门,门就是好几块木板拼接到一起,主要是尽量不要有缝隙,门边上会有多出来的一截,这是开关用的,把门板上方对准预留的洞口,抬起后,门下的洞口也严丝合缝,试了试,开关都顺畅,很快就装好了。 窗户装好后要糊油纸,贺宣去厨房煮糯米,小竹力气大些,给贺木匠打下手。 糯米煮开花,熬成糊糊,贺木匠已经把窗户也装好了,油纸也裁成合适大小,可以糊窗棂。 有桐油的一面朝外,可以防水,米浆在窗棂上涂上一层,油纸一角开始贴,有点像贴手机膜,尽量铺平整,皱皱巴巴的容易坏。 光是一层油纸就能遮风挡雨了吗?纸张容易风化,即使加了桐油,大雨一打也会破碎,所以贺宣造房子的时候,前后都有屋檐,屋檐垂下来,可以挡住大部分雨水,不让窗户纸打湿,窗户上还有窗棂,也是起到固定的作用。 今日就只有小竹这间房的门窗安装好,还剩两间房空着,除了门窗还有桌椅,还要个把月才能做好。 小竹跟木匠一起回三里村,取午饭,贺宣今日买来的东西都先放在小竹房间。 到了中午,太阳发挥威力,夹袄穿不住,贺宣放在院子里晾晒,看看做好的煤饼晒得怎么样。 将近一半的煤饼都裂开了,尤其是煤多的那一份,碎成两块。 这跟配比有一定关系,还有就是没有经过按压,煤饼不太牢固,贺宣已经有一堆竹筒,想着怎么在木板上立筷子,可以做出蜂窝煤的洞。 吃完饭,先烧了一下做好的煤饼,引燃了很久,才感觉到煤饼烧起来了,这么难着火,肯定是配比里面少了东西,贺宣觉得可以加些易燃物进去,比如切碎的稻杆,或者木屑。 烧的时候味道还有一些,还算可以接受,大致比较了下,煤和泥的配比在五五分这块比较合适。 不过还可以在测试下,四六分,大概烧了个把时辰,最先熄灭的是泥多的这个,煤多的几块火力大,但是容易裂开。 接下来就是调制蜂窝煤里煤,泥,易燃物的配比,准备批量制作了? 板子家里有多的,贺宣看着木板比比划划,家里没有钉子,怎么固定住呢? 这个问题还是小竹帮着一起想办法,余有粮帮忙做的木板。 找一块厚实的木板,一面刮平整,取几根木条,底部做成尖头,木板凿几个小洞,把木条塞进去,倒过来,敲入厚木片,敲好之后,上面的木条就纹丝不动。 贺宣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加固的方法,以后还是要集思广益。 做好的木板,可以把竹筒套上去,加入煤炭,用木块按压,直到跟木条高度齐平,就可以脱模,把竹筒拔出来,蜂窝煤倒扣在地上,没有散开,就是成功了,跟现代的蜂窝煤也差不多。 就是洞洞是正方形的,做成圆形比较费事,贺宣偷懒了。 接下来几日,新家的一切陆续完成,贺宣的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轨。 每日晨起,带着早饭,先走到盘溪村,本来贺宣是想晨跑锻炼下的,但提着东西不方便,路边又时不时有人走过,需要打个招呼,就改成走路。 走到盘溪村,贺宣身上也活动开了,微微有些汗意。 在院子里活动手脚,做做以前的伸展运动,自己读书时怎么都不愿意做的体操,现在却是主动锻炼,也是没想到啊。 穿越之前,贺宣对于健身这件事情,并不乐衷,只是偶尔跟朋友去跑步,上学的时候打球也是凑个人数,但是齐国的医疗条件不够好,前几日降温,贺宣的鼻子堵住,说话也有些咳嗽,小竹就很担忧,这是一个风寒也会死人的时代。 贺宣喝了姜汤,灌了两天热水,风寒症状慢慢缓解,但也意识到医疗不行的时代,自己要靠自己免疫力抵抗疾病,就只能锻炼。 而且这个时代的平民也不太注重卫生,生活的重担就如泰山压顶,那里还能关注到其他方面,蓬头垢面,衣着寒酸已经是常态了。 在村里,贺家大兄还是比较注意仪态的人,可能是因为读过书,盥洗的勤快些,看起来精神很多。 中华民族向来是礼仪之邦,人们对于仪容体态都十分重视,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都是跟仪态挂钩的,越是有地位的人,待人处事就越加要仪态大方。 贺宣读书的时候,学堂也会教坐站的姿势,握笔的动作。 一个人要是动作优雅,仪态大方,身边的人不自觉就会偏向他一些,贺宣汲取这些观念,对于自己的动作也是尽量注意。 每天读书的时候,特意贴墙站立一会儿,在房间里放松时也会做一些锻炼的动作,可以帮助自己的线条更加挺拔。 每日学习一篇新课文,读诵十遍,默背,在默写,意思贺宣也只能自己理解,学堂教书的时候先是不讲解的,夫子让学生自行领悟。 中午吃完饭,下午贺宣去做蜂窝煤,小竹去学竹编,学完两人一起把做好的蜂窝煤搬回来。 村里有人看见贺宣车上的煤,一团漆黑色,还很奇怪。 于里长特意过来看看贺宣在做什么,“小贺,你这几天总是拉一车黑色的东西回来,是什么啊?”村里人议论纷纷。 “里长,我这几天在荒地干活,挖出一些泥炭。”贺宣解释道,这事本来就不容易背着人。 “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东西的坏处,你们村里的一户人家都被这个害死了,你还往家里带。”于里长好心提醒,这东西就算再穷的人家也不用的。 “我知道的,我还去问过三爷爷,他也告知过我,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被害死的。”贺宣不想解释,这玩意自己要去卖钱,现在在囤货,还是先不透露了。 “那就好,没事可以去村里,可不敢玩这要命的东西。”里长再三交代之后,才离开。 还好蜂窝煤都堆在老房子那边,不然里长知道自己堆了快一屋子蜂窝煤还不得吓坏了。 这几日,除了念书,收拾房子,贺宣和小竹就一直在挖荒地里的煤炭,做蜂窝煤,现在荒地边上有好几个大坑,都是挖煤和黄泥造成的。 贺宣选择了远离村里的一边制作,荒地这里来的村民本就少,这一块都是贺宣的,人家也不会过来,就是有些上山路过的人要避开一些。 第30章 铜钱碳 两人做蜂窝煤实在很辛苦,小竹尽力做了更累一些的挖煤工作,贺宣每日和泥,手臂上的力气明显大了。 “公子,家里已经堆不下了,这个泥炭还要做吗?”小竹拎来一笸箩泥炭,因为没有卖过,小竹虽然知道处理之后,这泥炭是能烧火的,时间还长,也担心公子卖不出去会伤心。 “嗯,多做点,这要是开始卖了,家里这点根本不够。”贺宣一点都不担心,这蜂窝煤基本没什么成本,得到过前世劳动人民的广大认可,就不信征服不了古人。 两人身上不可避免的有些脏污,贺宣用抹布擦洗了下,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出卖劳力,过上轻松的生活。 在小竹的担心中,贺宣终于有所行动,实在是家里堆不下了,荒地上还晒着一堆蜂窝煤呢?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就要入冬了,贺宣带着一板车蜂窝煤跟小竹进城卖煤去了,还带了一个小炉子,和烧火的材料。 到了县城,摆摊的人都占好了位置,贺宣来的最晚,问了之前买饼的老人,这集市有什么规矩。 “那要看你买什么,不能跟这里的生意一样,你要是一直来,就给城南的三老交一些钱,要是偶尔来,每日交三文钱就行,给那个穿蓝袍子的人,他是负责这条街的。”烤饼的老人每个集市都来摆摊,这些都是熟悉的。 得到指点以后,谢了卖饼的老人,贺宣直接找蓝袍子的人,“这位大哥,小弟贺宣,是三里村的,想在这街上找个地方,卖点东西,能否行个方便。” 蓝袍子叫周生亮,是城南三老的之一的孙子,因为处事公正,专门负责管理这片区域。 “你这是卖什么东西的?”周生亮询问道,三位集头老人规定过,这里长期摆摊的,不能有太大的竞争,免得双方争吵。 贺宣还没想好蜂窝煤叫什么,主要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像蜂窝,黑色的圆形,里面一个个方形洞洞,“这叫铜钱碳,专门用来烧火取暖的。”都是外圆内方的,就用铜钱取名。 周生亮看了看贺宣筐里的东西,有点奇怪,一般的木炭都是长方形,这个碳竟然有孔,不过都是黑黑的,应该也差不多。 “这个时辰的位置不多了,你要的话只能在那边。”周生亮指了一个角落,是在馄饨摊边上,馄饨摊铺的大,占了许多地方,这里被挡了半边,实在不起眼,不过光安置一些煤炭也够了。 贺宣交了钱,把东西放下,跟馄饨摊老板打个招呼,就拿出东西。 先把铜钱碳一块块垒好,摆个金字塔形状,这时已经有好事的人在周围看了。 贺宣摆好之后,开始生炉子,点燃稻草之后,加入木屑,树枝,然后把铜钱碳放在最上面,等火上来了,贺宣就可以烤着火,卖碳了。 “小郎,你这是啥啊?”一个戴着灰青色帽子的人问,他已经在这里好一会儿了,应该是好奇心比较重,来看稀奇的。 贺宣用树枝把铜钱碳位置调整好,回答道:“这位相公,这卖的是铜钱碳,这碳烟气小,烧的时间长,一块能烧两个时辰,天冷了,用这取暖在合适不过。” 男子问,“你这是木炭做的,怎么跟别家的不一样啊。” “这是家里的秘方,也是刚做出来的,你来烤烤看,可暖和了。”贺宣避而不谈,让男子烤火,这时碳最下面的一层已经开始燃烧,发出蓝色的火光。 “价钱如何?”男子本来是随意逛逛,没想到这铜钱碳还真好烧,要是跟摊主说的一致,能烧两个时辰,冬天取暖就省事多了。 贺宣对于价格心里没底,主要是村里没人买碳,县城买炭都是去城北的作坊买的,在去乐陵郡的路上,贺宣不知道价钱多少,打算用柴火来计算。 城里的富人冬天用碳火,一般的人家则是买村里运来的柴火,一旦柴火文钱,天气越冷,柴火越贵。 城里的人家一旦柴火能用五天左右,贺宣估摸着五十个铜钱碳差不多等价,那就是一文钱十块碳。 “这铜钱碳,一文钱十块,要是买十文钱,能多送五块。”贺宣答。 男子觉得价格还算合适,要是去买木炭,百斤也要十几文钱,这还是差的,上好的无烟碳,更是要几百文。 “那我得看看,你这铜钱碳是不是真能烧两个时辰。”男子不着急买,想先看看。 贺宣从衣服里拿出一把板栗,记得自己还有两个红薯,难道没拿进来吗? 男子在馄饨摊上点了一碗馄饨,边吃边等,看着贺宣一会儿这里掏点,那里拿点东西出来,半天了,一桩铜钱碳生意都没做成,他也不着急,难道是谁家的孩子过来闹着玩。 馄饨摊子生意到是不错,天气冷了,大家都想吃口热乎的,摊主两夫妻收钱,下馄饨,烧火,洗碗忙都忙不过来,时不时还有客人催促。 “快了快了,您在等等,这马上就好了。”摊主陪着小心,满脸不耐烦的客户急着去下一个地方,可是点了好一会儿的馄饨还没上来。 “行了,我这着急,馄饨不要了。”客户等不住,馄饨摊的火刚换没多久,炉子还没旺起来。 贺宣看到满脸着急的摊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大叔,我这有刚烧好的碳,要不你先用着。”指着旺起来的炉子给摊主看。 “这位小郎,这~”摊主没说完,他妇人出来说,“那就多谢这位小郎了。” 贺宣把自己炉子的碳用两根树枝夹紧,放进对方炉子里。 “不必客气,我以后在这摆摊,还望两位多多关照。”贺宣并不在意一块煤炭,要是能成的话,以后这个摊主说不动能成为自己的客户。 对啊,铜钱碳虽然家用很好,但是这街上卖吃食的摊子更用的上啊,占地少,燃烧的时间长,不用担心老是烧火的问题,贺宣想通之后,琢磨着怎么卖给这些摊主。 再次点燃一块铜钱碳,等了一会儿,碳火的温度上来,板栗的外表被烤的漆黑,贺宣想着,要是把红薯带来,肯定越烤越香。 周生亮走了一遍集市,又回来看到贺宣,一个小娃娃窝在炉子后面,卖的东西还堆了个塔。 “你这碳卖出去了吗?”周生亮走过来问。 “周公子,还没呢?”贺宣回答道。 周生亮蹲了下来,提醒贺宣,“我觉着你这铜钱碳好是好,可能卖错了地方。” “嗯?”贺宣不解,难道城里有专门卖碳的地方。 “这木炭,一直都是富人才用的,这集市上,有几个富人,你这碳才会无人问津。” “这样啊,那冬天大家用什么取暖呢?”贺宣奇怪,难道这里的人冬天不烤火。 “你这问题问的有些傻气,当然是柴火。” “可是我这铜钱碳,跟柴火差不多价钱,怎么会卖不出去。”贺宣道。 周生亮得知了贺宣煤炭的价钱,一文钱十块,一块大约能烧两个时辰,家里烧饭一天也就两个铜钱碳就够了,冬天天冷,节俭的人家会少吃一顿。 五天的碳火也就一文钱,那可省太多了,就算烤个炉子,家里日日生火,一日也就五六块铜钱碳。 周生亮忍不住心动了,这比烧柴火还省钱。 要不自己先买些试试,横竖也就几文钱。 就这样,贺宣才开了张,周生亮买了十文钱的铜钱碳,贺宣跟他约好等散了集才能给送,现在驴车不好进来。 戴帽子的男子等到了自家人,从馄饨摊出来,接了妻子儿女,原来人家妻子在买布匹棉花,男子无聊就在集上闲逛,现在等到了人。 这家人一起来到贺宣的摊子前边,“小郎,你这铜钱碳,给我来一文钱的先试试。”男子把贺宣从驴车上带来的铜钱碳买走了。 这家人没带笸箩,用一根麻绳穿好带走,“这位公子,拿的时候小心些,别撞碎了。”贺宣卖完,带上背筐,走去城外在拿些铜钱碳,让馄饨摊的摊主帮着看顾下炉子。 馄饨摊的摊主也要了一文钱的碳,答应帮忙看顾摊子。 贺宣的思路没错,这摆摊的人,时间也是很要紧的,要是耽误了,客户就离开了,等会儿回来,自己还可以去集市其他地方推荐下。 贺宣告诉小竹,碳卖出去了,小竹也很是高兴,辛辛苦苦忙活了好些日子,终于变成银钱了,“公子,这碳的名字取得好,铜钱碳,这钱就来了。” “对啊,你再等等,这边集市散了,我们去送货。”贺宣把背筐装满,大概有二十几块煤炭,这些煤炭只能作为展示品,或者试验品,自己可以给别的摊主也送一块煤,让他们试试火。 回到摊位上,这时候,人已经慢慢减少了,村里人赶得都是早集,天不亮就起来,到了辰时三刻,基本上人就少了许多,这时候出来采买的则是城里人家居多。 贺宣生着炉子,烤着红薯,板栗有点糊了,应该是不能直接接触明火,里面熟的熟,黑的黑。 一上午下来,接到了一桩生意,也是十文钱,剩下的几个摊主接受了贺宣送的一块煤,有两个不好意思的订了一文钱。 第31章 生意火爆 散了集,贺宣给了小竹一个地瓜,吃完两人去送货,先是周生亮家里,上前敲门,一个老太太出来开门的,“有什么事?”老太太看着贺宣面生。 “夫人好,我是贺宣,周公子家是这里吗?” “哪个周公子,这一带的人都姓周。”老太太从门里出来,看到两个小郎君,跟自己孙子差不多大。 “周生亮公子,在城南集市上订的铜钱碳。” “哦,那进来。”老妇人打开门,让两人送东西。 “夫人,这碳有些多,您不好拿,给您放哪里合适。”周生亮订了一百块,还送五块。 一只手举五块的话,两个人也要搬运五趟。 老妇人带着两人来到里面,“就放在屋檐下。” 贺宣开始搬东西,搬得差不多的时候,周生亮也回来了。 “周公子,您的铜钱碳放好了,层高五块,横四竖五就是一百块,还送了您五块铜钱碳。” 贺宣把货送完。 周生亮付了钱,觉得这铜钱碳有一点很不错,不占地方,可以叠高,屋檐下面放了不少柴火,这百多块铜钱煤占得地方却不起眼。 “周公子,铜钱碳平时只要不淋湿都可以用,淋湿了晒两天日头也可以用的,就是烧的时候要注意,屋子里留点缝隙,不要中了碳气。”贺宣提醒,说了几个注意事项。 “好,好,多谢你提醒。”周生亮把贺宣送出去。 板车上的煤炭少了三分之一。 还有一户人家,送完就可以回去了。 贺宣和小竹辛辛苦苦一早上就挣了二十四文钱,不对,还要扣掉三文钱摆摊费。 回到村里,下午两人休息一个时辰,小竹去编席,贺宣在家读书,念完大学,就看看《大诰》,免得自己不小心犯错都不知道。 煤炭搬上搬下,板车难免会有些脏,等在下面垫个竹席,周围塞点稻草,起到防震的效果。 今天一上午,碎了三四块铜钱煤,驴车遇到石子路的时候,振动,磕到了边边角角。 贺宣摆摊的时候,遇到村里人,不知道贺宣卖的什么东西,但是被三里村的李碎嘴看到了贺宣收钱。 回村后,说到贺宣不知卖了什么东西,挣到钱了。 之后几天集市,贺宣每次都去,家里的煤也是一日日的少了,小竹为此每天都努力挖煤,想多做点铜钱碳换银钱。 城里用过的人感受到了这碳的好处,几个摊主都跟贺宣来订货,还有周生亮家也储备了不少,这个冬天用铜钱煤,比柴火更省钱,可惜家里早就准备了不少柴火,不然能多省一些也是好的。 贺宣好几个客户都是周生亮帮着介绍过来的。 每日摆摊,送货要占用好些时间,贺宣来不及制煤。 村里人看到贺宣生意不错,也有人上门打听,贺宣对来人不熟悉,没说两句,就借口要出门,才摆脱。 贺宣罗列下自己遇到的问题,一是时间不足,自己不该在摊位上耗费太多时间,应该找个人代卖,主要是现在县城这边的铜钱碳用过的人觉得不错,还给介绍了亲戚朋友来买,贺宣老房子里的碳已经卖完了,现在都是预售,约好几日内交货。 二是挣钱了,村里人的来套话,都是想问贺宣怎么挣到钱的,这碳如何制出来的,好些是族里的人,贺宣不好说的太过,只能敷衍一下。 而且大家也知道贺宣在盘溪村的荒地,要是有人真的厚着脸皮过来,制碳的法子肯定保不住。 盘溪村这边还好,一则跟贺宣不熟,二则上次孙家的事情,其他几个佃户知道,村里人也有所耳闻。 三来,要扩招人手,贺宣和小竹根本来不及制碳,现在卖出去的量贺宣都尽量在算,能够交货的日期。 思来想去,可以先把售卖这个环节交给周生亮。 贺宣来到城南,这片集市基本都能找到他。 “周兄,我有些事情找你。”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 “贺弟,今日怎么不来摆摊了?”周生亮跟着贺宣来到房子的拐角。 “我这几日生意越来越好,多亏了周兄你帮忙,不过家里的铜钱碳不多了,正忙着赶制。”贺宣解释道。 周生亮看着十来岁的贺宣已经卖出了几千块铜钱碳,这短短几日,就挣了几百文。 “周兄,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家里制碳已经来不及,售卖的事情无法安排,想问下周兄可愿售卖。”贺宣表明来意,看周生亮没有直接拒绝。 “这是怎么个售卖法?” “我这边铜钱碳卖出去一百块,赠送五块铜钱碳,周兄要是愿意帮忙,以后提升到赠送十块,而且之后,是否赠送由周兄拿主意。”贺宣的意思就是卖多少,加货十分之一给周生亮,这一部分他是卖也好,送也好,都可以。 这样一来,前期,贺宣不用出太多的钱,县城这边也有人负责,要是卖出去一万块,贺宣给周生亮一万一千块铜钱碳。 周生亮要是不赠送的话,这一千块铜钱碳可以卖出百文钱,县城家家户户都要煤炭柴火,这个缺口其实挺大的,而且铜钱碳价格低廉,比起木炭和柴火更有优势,买过的人都会再次上门。 周生亮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事情可以做,不占用自己干活的时间,要是有人购买,也可以上门,自己只要空闲的时候在县城送下货就行,“铜钱碳现在每日能提供多少?这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虽然意动,周生亮还是问道关键点。 “这个周兄放心,铜钱碳的生意是我自己安排的,现在铜钱碳的产量一日最多五百块,不过,知道卖的好之后,我们肯定会加大制作,产量马上会跟上来的。”贺宣对于第二个问题,打了个擦边球。 “那你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请人写个文书。”周生亮还是很有安全意识的,想要找个见证人。 “行,不过,我要回去跟族里商量下,商量好之后,就签字。”贺宣不知道签文书会怎么样?想着先问问三爷爷,而且制碳这事,估计还要依靠族里。 回去的路上,贺宣思考如何跟族里透露。 你说为什么要告诉族人,因为贺宣没有保护制碳技术的能力。 这个时代的政治追求是隶不下乡,民不见官府,对于民间相争纠纷都是由当地的里甲,里长和老人理断的,要是有人偷学技术,贺宣根本无法维护自己的权利,还是要依靠村里的力量。 这几日已经有族人来问,要是知道贺宣具体挣钱的数目,估计这些人会直接跟着贺宣,想尽一切办法偷学。 最坏的结果就是大家都不做,或者谁都会制碳。 但这并不是贺宣想要的,自己完全可以追求共赢。 就是如何跟族里商量,也是一个问题,自己有技术,有煤炭,族里出人力,这里面贺宣如何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技术公布之后,被甩开。 第32章 把族人拉上车 贺宣先找贺三爷爷。 “三爷爷,我来看您了。”贺宣进门,三爷爷这段日子还是比较空闲的,把家里的烟叶晒干,有时间就做做卷烟。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这几日我都听到你在集市上卖碳了。”贺三爷爷也听到族里的议论,知道贺宣在赚钱。 “三爷爷,这都是我无意中弄出来的,没想到还不错,我还带了一些,您可以烧火用。”贺宣感谢三爷爷帮忙,这次带了铜钱煤过来。 “你这娃子,老是带东西过来。”三爷爷假意嗔怪道。 等三爷爷看了铜钱碳,两人在炉子上开始试用,枝条还没烧完,碳已经着了,“这铜钱碳,确实比木头好烧,要是大些的柴火,不容易烧着。”三爷爷有经验,看出优点。 “您眼神好使。”贺宣逗趣道。 烤着火,贺宣提到了这几日总有人询问自己的制碳技术,三爷爷沉默。 不是不知道这事,但是族里也不富裕,这铜钱碳要是能卖出去,三爷爷自己都想知道怎么做的,又能说什么呢。 “小宣,你是怎么想的,这碳真的挣钱吗?” “三爷爷,这碳其实是我上次拿来的泥炭制得,我想办法把泥炭里面不好的东西去除,就可以用了。”贺宣说的简略,这根本没法隐瞒,村里迟早会找到荒地那边去的。 “那这泥炭就不害人了?”三爷爷惊讶道。 “这几日,县城不少人用了铜钱碳,都说用着好,我也是用了好些方法才琢磨出来的。”贺宣道,“三爷爷,这泥炭,除了我们这座山有,其他地方还有吗?” “这我倒是不清楚,但是县城附近没有听说过。” 贺宣知道煤层形成的矿,一般有的话,周围肯定也会有分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么浅层的煤矿,古代不重视煤炭,也不会特意去寻找。 “三爷爷,我这几日卖铜钱碳,县城还是很受欢迎,我做的也不太来得及。”贺宣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有些事,上赶着不是买卖。 “你这意思,你看能不能让族里帮着干活。”贺三爷爷想着贺宣带族里挣钱。 “三爷爷,这泥炭,是我荒地里挖出来的,但是我那一片的泥炭总共也没多少,这事,如果要找人,肯定绕不过盘溪村,黑岩山半边都不长作物,这下面应该也是泥炭。”贺宣说道。 “这怎么能找盘溪村的人?”贺三爷爷不能理解,能挣钱的事肯定找族里啊,不过贺宣说的泥炭,确实自己村里没有,那该怎么办呢? “这事啊,我找族长问问。”三爷爷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拿不定主意,要是办好了,族里以后日子都会好不少。 话说到这里,贺宣功成身退。 贺宣和小竹吃午饭的功夫,族长和三爷爷就来到贺宣家。 “族长好,三爷爷好,赶紧进来。”贺宣开门看到这两位,看来对于贺宣的制碳方法,族长也是很心动,这么快就过来了。 三人在屋中坐定,小竹出去给菜地浇水,这几日,种的芦菔和白菘快收获了,边上还有些韭菜。 “小宣,没想到你这边房子造的不错啊,这地面,真干净,又结实。”族长用脚踩了两下,一点印子都没有。 “多亏了族长帮忙,茂才哥,贺成哥夯地那几日都来干活,等搬家了一定请他们吃饭。”花花轿子人人抬,贺宣给两位倒了水。 寒暄过后,族长说道正题,“小宣,你早晨跟三叔说的事,我想着,能照顾还是先照顾族里,大家都是一个祖宗。” “我这不是找三爷爷想办法来了吗?这黑炭山是盘溪村的,这没法子,族里人要是日日来盘溪村挖泥炭,于里长他们肯定也不能答应。”贺宣一推二五六。 “那你有什么主意。” “我年轻,想法不成熟,要是有什么不到位的,还让族长帮忙描补。” 贺宣把自己的主意透露出来,盘溪村出地,自己族里出技术,两个村子一起做铜钱碳,请人也优先请这两个村子的人。 族长和三爷爷点头,这事对族里百利而无一害,盘溪村有黑岩山,自己族里的技术,贺宣不是会制铜钱碳吗,剩下的就是利益分配了。 族长的想法是,请人每日给工钱就行,但是要优先请自己族里的人。 “族长,三爷爷,除了工钱,我是族里的人,族里照顾我良多,我愿意把铜钱碳得到的利润反哺给族里村里一些,以供照顾老人,修缮宗祠。”贺宣的意思就是除了工钱,还愿意出钱。 “哈哈哈,小宣,你有心了,也长大了。”族长听到这里,很是高兴,族里有些人拮据,每年都要借钱度日,日子很不好过,更不用说修宗祠了,贺宣愿意回馈宗族,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这个分配,如何分配就是问题了,还有盘溪村这边,也不好一点都没有的。”贺宣通过这个法子把族里迅速拉拢到自己这边。 “而且制铜钱碳的法子,如果被人知晓,其实大家就都会了,这如何保密也是一个问题。”提出另一难题,给到族长。 贺宣的底线是自己能分到铜钱碳收益的两成,而且制碳方法归属于贺宣本人。 这个比例,贺宣要求的不高,而且自己已经完全独立把铜钱碳的生产,制作,出售流程梳理好,族里完全就是占便宜的,怎么都不亏。 贺宣为什么愿意拿出来给族人呢?也是为了安全,如果不给族里,制碳方法被人看到了,那最受益的是盘溪村的人,贺宣还是能继续卖铜钱碳,只要荒地没有挖完,但是市场会被分割,也会出现各种竞争。 第二,周生亮是个比较正直的人,他了解了贺宣的收益却没有动贺宣的蛋糕,要是其他家族的人,想要这门手艺,贺宣有保全的能力吗? 没有,所以,贺宣只能把更多人拉上这辆车,掌握主动权,族里有制碳技术,盘溪村有煤,贺宣负责销售渠道,前期用技术掌握话语权,后期技术不再是唯一,那就用销售渠道掌握话语权。 再退一步,如果后面,几方人把贺宣排除出铜钱碳这块蛋糕,前期的收获,完全可以支持贺宣重新找新的方法。 自己一个经历过信息轰炸的人,还能找不到几样挣钱的手段。 贺宣先给族长自己只要四成利润的消息,族长负责去沟通唐里甲和于里长。 第三日,于族长来找贺宣,“宣娃子,你们族长说一起卖铜钱碳的主意是你出的。”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是于族长用的是肯定语气。 “于爷爷,族长找说了什么?”贺宣问道。 “你这小娃娃,你们族长和唐里甲来了,说是一起制铜钱碳,县城里很好卖,可是这黑岩山是我们村的,你有法子,也不跟我说一声。”于族长知道贺宣在城里卖碳,假意责怪道。 “哦,那商量出来了吗?”贺宣避而不谈其他,直接问起结果。 “嗯,你们族长精明得很,盘溪村,贺氏一族,还有村里的里甲和其他里长分润,要工人的话得贺氏这边先选。”大致结果就是这样了。 贺宣人在家中,于族长回去之后,傍晚,贺族长又来找贺宣,两人一起走回三里村,路上把沟通的结果详细说了说。 贺宣对于这些都能接受,“族长,我愿意再拿一层的利润出来,给到族里,尽我一份绵薄之力。” 贺族长对于贺氏一族拿到的利润跟盘溪村一样,还是有些意见的,但是其他几个里长和里甲这边,还是要维护,现在贺宣愿意多支持族里,说明这孩子有心了。 十一月下旬这天,几个村子的人都在唐里甲家里坐定,贺宣年纪最小,站在贺族长后面。 关于制作铜钱碳这事,不仅要口头约定,还要大家一起写个文书,落于纸笔。 贺世强也在这里,知道贺宣这些日子在忙活什么之后,贺家大哥还是没有去找四弟。 母亲对于贺宣命硬之事深信不疑,坚持让贺宣搬走,村里的流言蜚语,贺世强不想管,铜钱碳自己虽然想要,要是拿命来换的话,还是算了。 分家文书已备案,就算自己示好,贺宣又能领情多少呢? 贺宣对于文书上的制铜钱碳方法归属贺宣这一条非常满意,有这份文书,几个村里就不能动手,里长和里甲起码明面上要保持公正。 签完文书之后,抄写了四份,大家签字,按手印,唐里甲留存一份,盘溪村,贺氏一族,贺宣都有一份。 接下来就是挑选人手,和安排活计了。 贺氏一族,三爷爷负责人手,第一要求是保密,尤其是负责水洗煤这道工序的人和掌控配比的人必须能够守口如瓶。 第二,做事不能拖拉,都是一个村里住着,或多或少都知道人品情况如何,铜钱碳是整个族里和村里的生意,不能让一两个人给带坏了风气。 贺三爷爷对于老了老了,还能在事业上发挥余热,起了极大的热情。 盘溪村的人则是按劳计件,在黑岩山,开采出来一箩筐原煤,搬到指定的地方,就有人记录工钱,十日一结。 第33章 乔迁宴 贺宣带着贺成和贺茂才教授技术。 贺成负责选煤这一道手续,还是在荒地这边,靠近盘溪,一个山坳里,把山坳挖深,之后选煤就由贺成负责,完成交给贺茂才。 贺茂才负责的是铜钱碳的黄泥,煤粉,易燃物配比,由他混和完成后,让剩下的族人制成铜钱碳,晾晒。 小竹负责运输,铜钱碳每日从村里送到县城,交给周生亮,核对单据。 贺宣的三哥贺信也去做工了,当然不是挖煤,和泥这些工作,而是记录,每日工人的完成量,这份工作不重,会写字有一定计算能力就成。 贺信来做工的原因,跟贺宣差不多,分家的田地虽然不像贺宣一样有二十亩荒地,但也好不到那里去,除去到手的银子,要是不种地,或者做生意这些,每年的地租不够养活自己和母亲妹妹的,贺信的姨娘腰骨不好,还要经常吃药才能缓解。 一桩桩事情交代下去,贺宣就从繁重的体力劳动里解脱出来了。 带着族长和小竹去县城里签另一份文书,族长作保,周生亮的爷爷请了另一位三老做见证人,贺氏一族委托周生亮代卖铜钱碳,分成如何,后续铜钱碳在安德县的售卖由周生亮全权负责。 贺宣在这几次的交谈中获益良多,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是其实是自己让步了利益。 在村里,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庶民,就只能退步,但是如果自己是唐里甲,有秀才的身份,自己绝对能在这场博弈里面占据大头。 所以,在齐国,身份地位很重要。 想要有话语权,必须读书,考个功名,不然连官府都进不去,《大诰》里面,对于民间的纠纷,如果庶民到官府告状,不管如何,先打二十大板,然后由县里的老爷决定是否受理,很多案子会发回当地,由里甲里长和村里老人决断。 贺宣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但当务之急是,安排乔迁的酒席,十二月六日,贺宣搬家,本来贺宣搬家不用很隆重,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贺宣给族里很多人家提供了挣钱的机会,还给族里分红,不管怎么说,很多人都会来参加乔迁。 村里的乔迁礼都是几个鸡子,或者几文钱,富裕点的包个饼干啥的,实在没钱的也会摘点蔬菜,当日过来帮忙。 本来也就三四桌人,经过族长和三爷爷一合计,要加到六桌,盘溪村的于族长也会来,干脆再加两桌,一共八桌。 大厨还是贺父丧葬的那位,是县城里的师傅,家里开饭店,有空就出来接活计。 菜色需要提前准备,村里的席面一般都是八大碗,过的去一点的都要有鱼有肉,富裕人家还有鸡,贺宣不算很富裕,在炒一个鸡子,一个豆腐,这就四个菜了,一份汤,两个蔬菜,一道甜点。 大厨之外还有帮工,打下手的厨娘,席面的桌椅板凳贺宣先问余叔,这些事情村里都是怎么安排的。 余叔会做人,村里好些人做酒席,余叔余婶都去帮工过,对于这些事情,都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 一般来说,谁家都没有准备这么些碗筷和桌椅的,请酒时候,都是村里人凑的,你家借张桌,他家借个凳,谁家又借个盆。 吃席的当天,来人都会带两个碗,一个用来装菜,一个用来装饭,一桌做八人,正好。 吃完席后,直接带着剩菜回家,主人家连碗都不用洗。 帮厨都会有些福利,就是准备多的菜色,最后给帮厨分分,分到一碗好肉就抵过一日辛苦。 菜色预定都是提前三四日就说好的,小集里定猪肉,鱼也要提前抓好,养在水缸里,豆腐倒是方便,鸡子在村里收购一下,也就都出来了。 请客吃的是午饭,大厨前一日就会来家里处理食材,猪肉洗的洗,切的切,腌制好,明日一早先煮红烧肉。 鱼肉也是腌好,横竖现在气温降了,放个一日问题不大,还有就是甜点了,师傅做的是南瓜饼,南瓜是于族长种的,粉甜粉甜,炸成南瓜饼,贺宣在旁边尝了一个,热腾腾的真好吃。 炸好后装在钵头里,明天复炸一遍就行。 这边的事情很多都是余叔帮着安排,贺三爷爷也过来两趟,看到贺宣能够弄好,叮嘱几句才回去。 于族长直接就送菜了,南瓜,白菘,韭菜,怎么都不肯收钱,放下就走了。 厨房的东西放好,不能让老鼠偷吃了,贺宣在自家还没见过老鼠,贺家房间里肯定有,晚上会发出动静,贺宣离开前,锁好门窗。 新家已经看起来很像样子了,家具还不完全,贺木匠这几日没时间给自己打,都在做压制铜钱煤的工具。 贺宣明天就搬过来了,贺家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和被褥,基本搬空,床明天贺宣也搬过来,不然只能跟小竹一起挤了,所以还是搬走。 第二天一早,三爷爷让贺成哥过来帮忙搬床,贺宣自己搞不定,离开后,贺宣的房间是真的除了窗户纸,什么都没剩下。 贺家大兄,二兄,三兄都在,贺宣这些日子在族里地位飞升,以前不给好脸色的二兄,都没说什么。 自从分家后,二兄跟着妻兄在城里学习做生意,想着能去开店,或者做个掌柜,村里的地租不用太操心,自己也不想种地,光靠地租,家里的生活水平就会下降很多。 大嫂和二嫂虽然来了,但是没有干活,帮着招待下女客,贺宣也没说什么。 意外的是周生亮,今日跟着小竹的车过来贺喜,贺宣没有告知今日乔迁,周生亮听说之后,赶紧备了一份礼物过来。 贺族长帮着写礼单,随礼的人,可以在门口抓点花生板栗的干货。 在余叔的帮衬下,贺宣按照习俗开始仪式,比如往桶里倒米粒,水桶里倒水,把松柏水洒到地上,最后跨过火盆就完成了。 上菜的人是四位佃户,开席之后,除了主桌,贺宣看到其他几桌的人都极不客气。 主桌坐了唐里甲,贺族长,贺三爷爷,贺二叔,贺六叔,于族长,于里长,还有贺宣。 周生亮跟着贺成哥他们坐一桌,贺宣过去说道,“今日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我只能以水代酒。”贺宣还在孝期,今日的肉不能吃,酒不能喝,让贺成哥帮着照顾下。 感谢了来贺喜的人一圈,贺宣水都喝饱了。 主桌这里吃的比其他桌要慢一些,聊着铜钱碳作坊里的事情,贺三爷爷是大主管,下面贺成贺茂才,于里长负责不同的部分,贺宣主要管销售的事情。 等贺宣敬完水,他们又开始夸贺宣,什么孝顺懂事,做事情井井有条。 酒足饭饱,大家带着各自的碗筷回去了,余叔和有粮哥帮着把借来的东西还回去。 醒来后四个月,贺宣躺在自己的新房里想着最近的事情。 脑子里闪现许多画面,自己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每天都乐观积极的应对各种状况,贺宣心里有种期待,说不定哪天醒来,自己又是睡在席梦思上面,手机发出闹铃声。 第34章 还剩多少身家 等了四个月,死心了,家都搬好了,以后就在这里好好过,就是没有手机,没有电灯,没有朋友圈,没有夜生活,贺宣还是想念以前的日子。 中午喝了太多水,午休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了,来到厕所,贺宣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的茅厕没有修。 还是刚来的时候的样子,换过的木板也有了深深浅浅的痕迹,贺宣不敢往下看,怕自己看到白白的蛆会忍不住,心里暗示了自己很久,才解开裤子。 出来后,贺宣发誓,自己一定要修茅厕。 下午,贺宣把事情都交代出去之后,自己就清闲许多,小竹都忙碌一些,上午要送碳,下午要学竹编,有时间还要打扫家里的菜地,院子。 贺宣盘算了下近些日子的账目,自己原来还剩十两银子不到,这些日子,铜钱碳入账了,有三两银子,这就卖出去好几万块铜钱碳了。 一户人家冬季这三个月,要是完全用铜钱碳取暖的话,就算三个房间,也要花费将近一百多文钱,比起买柴火省了三分之一。 当然,要是自己砍柴当我没说。 这几日,贺宣的产量提上来之后,周生亮的销量也日益上升,本来就是农闲时节,家家存柴火过冬的时候,铜钱碳的销量基本上是能够满足的。 这才几日,过些时间,城里家家户户都用铜钱碳,就可以日进斗金,这才是贺宣必须要拉更多人上车的原因。 除去这次请客的酒席,还有十一两银子,贺宣把铜钱留下几百文家用之后,装在木箱里,锁好,放到房梁上,银子就要再看看了,感觉房间空荡荡的,放哪里都不安全。 最后取了一个陶罐,放进去,塞到了厨房的房梁上。 贺宣趁着有空打扫了下自己的房间,也就是扫扫灰,把床架子擦一遍。 房间里除了床和桌子,还剩两个衣箱,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院子里支了竹枝,用来晾晒衣物,贺宣从贺家搬出来,以后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买菜磨粉都要自己来了。 贺宣觉得自己离过上想要的生活还有很大一段差距,最起码自己想要的生活里没有洗衣服这一项,而且洗澡都还要自己烧水,想想都心累。 贺宣赶紧去读书,今天要多背一篇文章,这样就可以早日过上呼奴唤婢的生活,在齐国,只有举人以上的功名或者出仕的官员才能买婢女,这种是官奴,主家拥有卖身契的那种,而不是贺宣这种只有长期雇佣合同的。 这种要求其实对于底层人来说,是一种保护,保护自己拥有自己生命财产权,而不是奴隶制时期,所有人都麻木不堪,什么都不是自己的,都是奴隶主的。 背诵一篇文章过后,贺宣默写完成,站起来活动手脚,去院子里走一圈,转动眼珠,这《大学》真是难读,贺宣为自己的断句水平受到了极大的怀疑,把一篇文章读通顺,背诵下来,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理解文意。 《大学》第七篇,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贺宣结合上下文,理解的是,君子必须要谨慎自己的言行,不管是独处还是有想法,别人都会结合你的言行推断出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甚至都不能想。 贺宣理解了很久,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教下自己。 走到了学堂这里,里面非常安静,应该学生都在抄写,夫子讲课时,会指出断句和一些读法,而学生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背诵和书写文字,把字写对,所以,对于孩童来说,读书真的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 贺宣没有去打扰夫子,在三里村走着,地里的作物都收进仓库,看起来萧瑟了很多,很多人家都晒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山上摘来的野果,板栗,还没干透的大豆,地里收获的蔬菜也会晒干后,方便储存。 农闲时期,很多人家办喜事都在这个月,腊月气温能够储存食物,刚刚收获,家里有足够的粮食,村里人也闲着,可以来帮忙干活,贺宣一圈下来,看到了一家挂着红布,估计也是要办喜事。 既然看不进去书,贺宣打算做点活计,中午酒席的肉贺宣都分给帮忙的几家人,鱼还剩下一条,鸡蛋也有半筐,芦菔白菘南瓜这些都在厨房的角落里安家。 今天的剩菜还有不少,晚上只要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贺宣看着厨房里的白菘,芦菔,这两样都可以腌,而且好像加水,加盐就可以了。 不是很确定做法,脑海里只有一些印象,好像似乎是这样做的,贺宣决定实验一下,蜂窝煤自己不是都慢慢做出来了,腌个酸菜正好留着冬天下饭。 说干就干,贺宣把家里的白菘拿了两颗出来,还是不敢太大手大脚,把菜叶老掉的叶子去除,头顶有黑色颗粒的叶子也摘掉一些,剩下的白菘就是干干净净的,稍微清洗一下,把洗好的白菜放在干净的笸箩里晾干水分。 贺宣记得做腌制类的菜,腌制的罐子必须是干净无油的,家里买的坛子和罐子,还是选罐子,坛子口小,大个的白菘都放不进去。 把罐子清洗干净,想着用热水烫一下罐子。 可是家里没热水,还得现烧,贺宣夏日的时候把烧好的水放在钵头里喝凉白开就行,天一冷喝的水就少,现在突然发现家里没有买烧水壶,热水都是用铁锅在煮。 明天进城一趟,买个烧水壶,要不家里有客来了,烧水就不能烧饭,烧饭炒菜也很麻烦。 灶台到是不怕,家里还有两个小炉子,用上铜钱碳,火力旺旺的。 贺宣点火,往铁锅里加水,先煮一锅水,水烧的不多,大概就半锅,等了一刻钟开了,水勺是余叔给的,家里有多的,这个不用钱,种了葫芦的,等干了以后,对半劈开就是一个水勺。 把热水倒进罐子里,整个罐子晃荡几下,就可以了。 贺宣给铁锅先倒水,这么一折腾,水缸里的水只剩下一半了。 罐子里倒出来的热水也不能浪费,直接倒入自己的盆里,留着待会儿洗手。 小竹这时正好回来了,“公子,你在做什么?要沐浴吗?”小竹看到贺宣倒水,端着一个大罐子,还有点吃力。 “不是,我想做点腌菜,正在洗罐子,小竹,家里水不够了,你带着毛驴去打点水。”贺宣把刚回来的小竹指使出去。 等罐子水干就可以制作了,或者不用干也可以,贺宣把白菘拿回厨房,想着切两半,菜刀有点重,白菘也滑溜,反正结果是贺宣第一刀没砍上白菘,第二刀劈歪了,没砍两半,第三次切成两半了,可是一边大一边小,最外面一层叶子,切得零零碎碎的。 第二颗就很完美的对半开,不管了,就这样,贺宣再一次不想弄了,怎么这么麻烦。 把白菜放到罐子里,两半正好铺满缸底,贺宣不知道洒多少盐合适,用手指楸了一把,细腻的洒满了整颗白菜,再把另一颗放上去,再次撒盐。 嗯,贺宣审视自己的成果,就是这样。 好像还要加水,这个白菜发酵需要什么无氧的环境,所以要淹过白菜才能成功来着,贺宣挠头。 把铁锅里煮好的半锅水都倒进去,发现还是不够,没有淹没。 加水,继续烧,加大火力。 小竹打了两桶水倒进水缸里,今天的分量差不多够用了。 “公子,这就是你做的菜吗?”小竹看到灶台边罐子里的白菘。 “嗯,这个要一段时间才能吃,小竹,家里没有水壶,明日我跟你一起进城,你有没有缺的东西?”贺宣已经不想说这个白菘的事情了,转移话题。 “嗯~公子,我可以要把刀吗?砍柴刀有些重,我破竹和刮平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拿不动了。”小竹学习竹编,每日都要练习基本功,就是把竹子破开,一根根坚硬的竹子,制成薄薄的细条,需要不少功夫。 “成,我明天去铁匠那里问,还有什么缺的吗?”贺宣一口就同意了,要支持孩子学习。 “我想不到了,公子。”小竹想要有一把小巧的刀就满足了。 “马上就下雪了,你的冬衣还没做,鞋子也是单鞋,家里也要准备些零食点心,要是有人来拜,有人来做客也好拿出来。”贺宣一样样盘算道,本想说有人来拜年,想起今年是贺父去世第一年,过年大家都不会来拜年。 第35章 周生亮的弟弟 家中守孝的人,过年不能贴红,所以年节时候,人家看到门口没有贴对联,福字就知道这家人在守孝,也就不会上门拜年,守孝的人家正月也不好出门拜年。 齐国守孝一般都守一年,第二年祭拜先人过后就可以除孝,之后就正常生活了。 小竹去年冬衣都穿不上了,里面塞得也不是棉花,而是芦苇和稻草秆,所以今年的冬衣冬裤都要置办。 等水烧开后,贺宣把晾好的水淹过白菜就放到一边,白菘漂浮在水面上,贺宣在院子里找块石头,洗干净后压上去就好了,铁锅热好饭菜。 第二日,贺宣在家锻炼之后,穿上夹袄,一边读书,一边等小竹,驴车装好铜钱碳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车上都是碳,贺宣没有位置,也就当做锻炼,两人一起走路,路上不好说话,吹过一阵寒风,满口都是灰尘。 贺宣就在心里默背这几天的大学,背完以后把三百千复习了一遍,这才到县城。 小竹来了好几次,进了县城,穿到小巷里,直接到周生亮家,把驴车停好,直接把车上的木板抬下来,整幢铜钱煤都在周家了,然后把昨天的木板放回车里。 说的容易,贺宣抬得时候,还是周生亮的弟弟过来帮了忙,不然贺宣还抬不动,这一车煤足足有近千个,搭的高高的。 贺宣跟周生日说好把驴车在这里放一会儿,自己去买点东西,回来再过来拉。 是的,周生亮的弟弟叫周生日,贺宣听到的时候还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 贺宣跟小竹每次来县城都是有事,没有带小竹逛过,这次两人背着筐,在县城可以慢慢逛。 先办正事,去铁匠铺子,询问有没有小刀,做竹编的,小巧一些就行,铁匠要定做,这种时间不长,也就五六天能做好,薄一些的刀片就行,加块木头的把手。 铁匠姓黄,“黄匠人,请问有没有铜制的水壶?”贺宣问道,铁制的水壶容易生锈,所以装水的都是铜壶。 “铜是禁物,小郎从哪里听来这铜水壶的?”黄铁匠奇怪问,铜大多被官府把控,制作铜钱,除非有钱有势的贵族,一般人家里怎么会用铜做水壶呢? “多谢黄匠人解惑,我只是听到铁器易生锈,铜不易生锈,想问是不是有铜做的水壶。”贺宣急忙想出一个理由,只当做小孩好奇。 “水壶多是陶瓷的或者砂壶,你去杂货铺问问。” “黄匠人,我还想打个小点的铁锅,底部是平的,可以吗?”贺宣比划着要一个平底锅,大小就跟小炉子差不多的那种。 “这个不好拿取的,你用炉子生火,会烧干的。”铁匠提醒贺宣,铁锅用上之后就很烫,炉子没有灶台的口,无法把铁锅取下来,使用不方便。 “嗯~师傅,这口锅上加个壶耳,就可以了。”贺宣说着,在一口铁锅上面比划两下,只要固定住,就能举起来。 黄铁匠觉得贺宣的事情有些麻烦,“这个要等一个月,价格跟一个大铁锅差不多,你还定吗?” “订的,您算下多少定钱。”贺宣把这桩事解决后,跟铁匠说好小竹会过来取。 两人来到杂货铺,瓷水壶就很不错,价格比陶的高一倍,不过掌柜的说,瓷水壶保温好,冬日里用竹子编个差不多大小的筐,里面塞些棉花,稻草过一个晚上都能喝上温水。 贺宣买了一个水壶,买了些澡豆,贺宣不想再洗草木灰水了,买了两个木盆,家里的盆还是从贺家拿来的,多买两个,洗脸一个,洗脚一个。 粮店里的调味品酱醋这些都有了,贺宣买了一包石蜜,这个很硬的就是蔗糖了,这一包价格比盐还贵两倍,一般人家都很少会买。 还有面粉,贺宣喜欢吃米饭,但也不能接受天天吃,现在可以自己做饭了,打算米饭馒头面饺子轮着来,在粮店里面粉的价格不算高昂,买了一袋。 两人拿着两个盆,集市上卖的还是那些吃食,味道不算很好,不过贺宣经过生火的摊位,看到他们用的都是铜钱碳,自己改变了城南这边的烧火习惯,这个发现还是有些惊喜的。 下一站就是买布了,不是贺宣不想买成衣,问题是这里县城没有,布店到是可以帮忙联系人制成衣服,不过这样和自己回村请人做差不多。 贺宣看中素色的细棉布,这个可以做里衣,让掌柜的帮忙裁四身,比着自己和小竹的身量就行,一人两身替换。 “公子,这个布贵。”小竹从来穿的都是粗布,公子竟然给自己买棉布,还买两身,这两身粗布可以做好几套了。 “就用这个,觉得贵就好好干活,把字认会,以后能帮我记录。”小竹对于读书认字有些敬畏,觉得自己不应该会认字,学习的心态不好,贺宣希望小竹还是能多学些东西。 买了里衣还有粗布,这个就一人一身棉袍,反正冬天基本不太换洗,洗了也不干,藏青色比较耐脏。 棉花价格不便宜,贺宣只买了一床棉被,两身衣服的棉花。自己那床被子还算厚实,拿出来晒晒就行。 这些东西花了贺宣二两银子,掌柜的把做衣服的线送了好些,还好贺宣出门特意多带了些银钱。 贺宣在布店等小竹去牵毛驴。带着这些东西真的不好走,把布匹棉花放进背筐里,免得弄脏,剩下的就在盆里。 回到盘溪村,贺宣要准备午饭,家里只有一口锅,又要烧饭又要炒菜,可怎么办,把砂锅拿出来,点上炉子,让小竹负责煮饭。 贺宣看到家里的鱼,这是腌过的,今天得煮了,不然就不好吃了,中午就煮一个芦菔鱼汤。 把芦菔洗干净,切块,鱼拿出来。 小竹负责灶台和炉子的火,着了以后,贺宣踮着脚在灶台上做饭,加了菜油,鱼放进去,灶台的油烟盖住了一切,等缓一会,“小竹灶上的火,不用很大。” 看清楚鱼的位置,贺宣小心的铲动,尽量不要让鱼身糊锅,翻个面,继续煎,两面都有些焦了,加盐,姜,倒入一勺水,淹过鱼身,放芦菔,盖上盖子让鱼汤翻滚一会儿。 贺宣想请人了,小竹不会做饭,自己也不算精通,今日出个门,家里连饭菜都做不上,而且炒完菜一身油烟,头发和衣服上都是味道,贺宣心塞。 中午的饭有些夹生,还好鱼汤味道不错,贺宣鼓励小竹,下次多放点水就行,把自己烧饭加水的手指测量法告诉他,只要水没过米大概一个手指头就可以了,要是饭多一些就多添水。 喂了毛驴,贺宣正愁买的这些布找谁做衣服鞋子呢? 衣服和裤子余婶都会做,能接手,就是鞋子,该找谁呢? 盘溪村,贺宣认识的不多,但是比较亲近还会针线的也就是于姑母了,带着昨天剩的几个南瓜饼,去找于姑母。 “姑母,我来看您了。”贺宣来到于家,并不主动进去,不过于家老六过来让贺宣进门。 “宣小郎来了。”在院子里干活的几位嫂嫂招呼道。 贺宣看到他们正在做鞋底,看样子是会做鞋的。 “姑母好,我这两日家里还未收拾好,今日过来看看姑母,您身体都好。”贺宣跟这个族姑也不算很亲近,送上南瓜饼,维持着热络的氛围。 “好好,你一个人住,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来找我,村里开始做铜钱碳后,家里两个被选中去挖泥炭了,每日都有工钱。”姑母高兴家中男子能挣钱,更高兴的是自己母族有出息,不然人家家里都只能一人去干活,自己家里怎么去了两个,不都是村里看在自己族里的面子上照顾的。 “可不是遇上烦心事了,姑母,这快入冬了,我买好了布匹,可家里一个能做针线的都没有,这才厚着脸皮来求姑母帮忙,好歹让侄儿这个冬天能穿鞋出门。”贺宣语言风趣,把于姑母逗得直笑。 “这有什么麻烦的,家里人多,你的鞋子几日就能做出来。”于姑母应承下来。 “那可太好了,姑母,您也知道,这铜钱碳我也出了一份力气,这几日卖下来也有积蓄,这鞋不能让您白出力气。” “这做姑姑的送侄儿一双鞋怎么了。”于姑母假装生气道,不肯要钱。 “姑母,我可不是要一双,这以后好些年的鞋子要做呢,你要是心疼侄儿,帮侄儿的鞋底多加点就成。”贺宣可不好白拿人家的劳动果实,这一双鞋底,用布和纸缝合,浆糊黏住,晾晒,这一日日的都是功夫。 两人推让再三,还是说好给钱,贺宣把自己的鞋码画好给于姑母,让做大些,鞋面这里还放一些棉花,做成棉鞋。 第36章 想要个吹风机 贺宣真的不愿意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自己穿一双单鞋过冬,做的大些,自己还可以穿袜子,多穿几层。 到了余家,贺宣敲门进去,“余叔余婶,在家吗?” “在呢,主家,您有事吗?”余婶从后面出来,刚刚可能在收拾菜园。 “余婶,我这次又买了些布,想做几身衣服,您有空吗?” “行啊,您这次要几身衣服。”余婶有针线活做,能挣钱就行。 “好几身呢,里衣,棉袍都有,可能要花好些时间才行。”贺宣加小竹就六套衣服,还有一床棉被。 两人往贺宣家里走,去拿布料。 “余婶,还有一床棉被,不知道下雪前能不能做好?” “我一人可来不及,我找大牛家里的一起缝行不,一床棉被,我们两个快些,一日就能做好。”余婶担心自己来不及,贺宣受冻,想着让亲戚家一起来做。 “要是手艺过关也成,我明日把家里的桌子搬出来,你们就在院子里做,光线好。”这做棉被一般都是在主家做的,一来棉被大,二来担心人家会偷偷拿棉花,做完以后,谁看得出来。 余婶拿了制作棉袍的粗布和两身衣服的棉花,这两件紧着来,后面再做里衣。 衣服尺寸,上次小竹已经量过了,棉袍长,只要肩部留些余地明年还能穿。 贺宣的尺寸是比划好了再走的。 “小竹,你的鞋样子去描一幅下来。”贺宣带着鞋样子粗布棉花再次来到于姑母家。 把东西教给于姑母后,贺宣就只要等几日就能穿上棉袍棉鞋了。 回到家里,安心背完两篇文章,贴墙站立着背诵,一直到能流利背出,就可以开始默写。 贺宣的毛笔字不算很好,主要是没有好的字帖临摹,都是凭着感觉写。 尽量把横平竖直写端正,字的形状架构也很重要,没有老师教就只能自己摸索。 做完功课,出来活动下筋骨,手臂肩膀做下举重的动作,让自己舒服一些。 贺宣今日想要沐浴,但是现在天冷,洗澡容易感冒,小竹劝了好几会儿才让贺宣放弃这个想法,改成擦身。 可是贺宣一身油烟味,感觉很不舒服,冬日里怎么样能洗澡呢? 现代有热水器,房间保温效果好,洗完澡立马吹干头发,基本不会有问题。 可是现在的房间保温效果一般,贺宣头发及肩基本上要个把时辰才会慢慢干,一是想办法让房间更暖和些,二是更快的把头发烘干。 那就是开始烧炭了,房间里一旦开始烧炭,温度就会暖和很多。 村里人家大多是入冬后,气温降下来,达到十度以下,才开始烤火取暖的,现在开始烤火的人还少。 晚上会冷一些,白天还是有十几度的气温。 贺宣想到用炉子烤火只有一面暖,朝着炉子的一面暖和,背着的一面还是冷,最好能做个可以烤火的床。 自己可以打个床,下面放火盆,上面躺着人,盖着被子,被窝就很暖和了。 小竹房间里的床是用箱子,木板随便拼的,贺木匠这几日应该把铜钱碳要用的模具做好了,自己的厨房连柜子都没有,碗筷这些还是放在一个水缸里,用笸箩盖住。 贺宣带着一个可以烧火的床这个想法,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贺宣和小竹吃完菜粥,余婶就带人过来了,贺宣把东西都拿出来,放在院子里,家里的桌子也搬出来,留地方给两人发挥。 小竹就要去县城送铜钱碳,贺宣打算出门找贺木匠,把几个房间的门锁上,留了大门,余婶帮着看家。 贺木匠家院子里堆放了许多的木头,好些是新伐的木头,贺宣造房子把贺木匠留存的木头用了大部分,但是家具的木头,很多都是要晾干,新砍下来的木头里面水汽大,直接做成家具,等一段时间后,就会有裂缝,容易变形。 贺木匠正在平整木板,用刨子把木板表面打磨光滑。 “贺木匠,我想把床改个样式,可以吗?”贺宣本来就预定了一张床,只不过门窗要的着急,家具就放后面了。 “怎么改?”贺木匠停了下来,歇口气。 贺宣光是用说的表达不清楚,一边用碳在木板上描画,一边口述,“我想要床的高度比平时的高一些,四周要有木板遮住,留一个洞口” 两人光是尺寸和要求都讲了好久,最后总结,就是像个柜子一样的床,床的中间有一层木板,冬天可以躺在里面烤火,夏天就把木板放上面,加上席子,就是普通的床。 “这个可比一般的床费好些料子,四周都用木板围上。”贺木匠说道,这一张床可以做别人家两张床了。 贺宣表示就按这个要求来,工料费可以涨一些。 “宣小郎,这床得十几日功夫才能做好。”贺木匠觉得这张床光是木板就得做好些。 贺宣本来以为搬家的时候就能家具齐全,没想到被铜钱碳作坊插一杠子,等了好几日,自己改要求,又要等。 贺宣洗了手,把自己的东西拿好,就出门了。 自己这两日读书,实在有些问题不明白,但是贺家自从造谣那件事之后,就不是很愿意接触几位兄长了。 贺宣打算去找二叔,或者堂兄贺泽学,这位兄长也是从小读书,想来四书应该都有涉猎。 贺宣在门口,还没敲门,院子里传来声音,“四郎过来了。”是贺泽学的妻子。 “堂嫂,我找泽学兄,他在家吗?” “在呢,跟父亲在屋里呢。”堂嫂引贺宣进了家门,倒上一杯茶水待客。 “四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贺二叔问道,贺宣上他家门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二叔,堂兄,我这两日自己读书,有些地方不甚了解,但是家中原因,不好去学堂问夫子,就来求教二叔和堂兄了。” 贺二叔听了这话很是高兴,自己一生努力读书,满腹文章,却到老终身不第,因为读书耗费家里太多银钱,不在科考,可还是希望家中能出一个读书人,可惜,泽学的天分还是有些不足,这些年来一边打理家务一边读书,家务到是有些样子了,读书却越来越懈怠。 现在贺宣上门请教,贺二叔的喜爱不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贺宣拿出自己的书,对于上面的意思,请二叔帮着讲解。 贺泽学看父亲完全沉浸在教学之中,自己走出了书房,打算去找儿子玩耍一会儿,小家伙刚会走,正是好逗的时候,父啊父的怎么也叫不出来第二个字。 贺宣和二叔在书房里教学良久,二叔对于四书专研多年,怎么也比贺宣要强一些,把贺宣背熟的几篇文章都讲解一遍,在引申一下,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贺宣努力记忆,可惜自己毛笔字不过关,没法子边听边记,只能回家后在记录下来。 贺二叔讲完了八篇文章,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杯里的水也喝完了。 “可是记住了。”贺二叔问贺宣道。 “二叔,记住了,我回家后再把您讲解的回想一遍,会更加深刻一些。”贺宣虽然对二叔讲的一些过于规矩的言论并不完全认可,但是在这个社会,贺宣的言论过于先进,反而会被当成疯子。 贺二叔对于贺宣的态度满意,让其遇到疑问可以过来找自己。 贺宣离开三里村,回到盘溪村。 小竹还没有回来,贺宣的书桌也在院子中。 回想了贺二叔的讲解,把译文写在默写好的纸张下面,一篇文章对应一篇译文,以后要是忘记了还能往回翻看。 贺宣趴在衣箱上面,用衣箱做书桌,刚写好两篇译文,外面传来驴叫声。 贺宣直起身,收拾好毛笔,纸张摊开,待其晾干。 打开房门,小竹回来了,到了房间,把今日的铜钱交给贺宣,贺宣看了下账目,把铜钱放好,等家中无人在仔细核算。 照日子算来,今日也是说好要给挖煤的工人发工钱的日子,十二月八日,这些工人每日挖了几筐煤炭都是贺信在记录,贺宣打算下午把账算好,带着铜钱去结算。 午饭贺宣想做点好吃的,但是家里厨房没装吸油烟机,贺宣一闻到油烟味,就一点折腾的想法都没了。 蒸了米饭,炒了白菜鸡蛋,两人吃完之后,小竹洗碗,趁着余婶他们还没来,贺宣把铜钱算过,账目对上。 找出背筐,把今日要发的铜钱数出来,放到最底下,上面盖一些杂物。 等余婶到了,贺宣带着小竹骑毛驴来到荒地,毛驴现在都很熟悉这条路,小竹都不用赶,自己就知道过桥,往哪里走。 荒地因为人气变得热闹许多,贺宣先找三爷爷。 “三爷爷,辛苦了,这里的活还忙吗?” “小宣来了。”三爷爷主要负责人事,每天干活的工人都会看到三爷爷在一旁看着,都卖力干活。 “三爷爷,这边走。” 两人走到僻静处说话,交流了下这几日制作铜钱碳的速度快了许多,就是荒地这边运水比较费力气,贺成有些来不及,其他的工人每日都能制成好些铜钱碳。 “那有没有人来窥探?”贺宣问道。 “我每日都在这里,这附近除了送泥炭的村人,其他人远远看到都会驱赶开。”村里人不是不好奇,但是里长和里甲都签过文书了,总不能正大光明去抢人家的制碳技术。 “那就好,今日正好给挖泥炭的工人发工钱,铜钱我都带来了,这些天的记录还在吗?”因为挖煤的工人是多劳多得,所以十日发一次工钱,以免时间过得太久,大家说不清楚。 第37章 寻摸雇工 至于族里的人,工钱是按月发的,今年就来得及发一次工钱了。 “都整理过的,每日都会查看,三郎把工人每日的筐数记录下来,还在后面写好。”三爷爷作为主管,真的是方方面面都操心。 贺宣跟贺信打了招呼,把这几日的账簿记录拿走,每日的筐数相加,最后得出一个数,跟贺信写的一致。 贺宣订的价钱是一文钱两箩筐泥炭,男子要是动作快,一日能拿五六文钱,动作慢的话也有四文钱的收入。 前期,煤炭在表面好挖一些,后期坑会变深,还会有积水等问题,挖掘工作就只能转移,贺宣跟于里长也说了,于里长让村人在挖掘的时候尽量留下一些排水沟,这样就算下雨,雨水也会顺着地势流走。 贺宣算完工钱,留下铜钱,就不参与发放这件事了,在核算完成的本子上写上已结算工钱共文,签上贺宣三爷爷和于里长的名字。 贺宣和小竹牵着毛驴回家了,小竹去于族长家继续劈竹子,贺宣交给小竹一个任务,就是做个保温竹筐,可以把瓷水壶放进去的那种,现在烧好的水,瓷水壶大约两个时辰就冷了。 贺宣在家继续默写译文,写两篇就起来做个眼保健操,活动下手脚,天冷了,趴在柜子上写字不动,手脚有些僵硬。 到了天色变暗的时候,贺宣终于完成,收起笔墨,把纸张摊开晾干。 院子里,两位婶子的棉被已经快到了完工的时候,最后一道边正在收尾。 贺宣去厨房,小竹在烧火了,米饭已经煮上了,今日吃什么菜呢,韭菜炒蛋好了,每日都要摄入蛋白质,个子才能长高。 贺宣想请人做饭干活,其实余叔余婶就是很好的人选,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贺宣脑子里盘算这事,手上不停的把活干完。 “主家,棉被做好了,放在桌子上,东西也都在这里,待会儿抬进去就行。”余婶交代了一声,就急着回家做饭,天都黑了,没想到忙到这个时辰,总算是把一床被子做好了。 两人急急离开,本来想把棉被的工钱先给余婶,还是明天。 贺宣和小竹把桌子抬进房间,东西就先放着,吃完饭再整理。 现在天冷,饭菜做好没一会儿功夫就凉了。 吃完晚饭,小竹洗碗,贺宣这回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明天一定要洗头洗澡,大不了中午最热的时候洗,洗完就点碳炉子把头发烘干。 小竹洗好碗,厨房里烧了一锅热水,这是两人睡前洗脸洗脚的。 小竹以前都不洗脚,只有夏天的时候在河里洗洗。 贺宣知道后实在不能忍受,强制要求卫生达标,每日起床后,要漱口,洗脸,睡觉前要洗脸洗脚洗屁屁。 天气冷了不好要求洗头洗澡,但是两三日就要擦拭一次,每七日换洗里衣,外衣只有一两件,没得换。 小竹的头发里有虱子跳蚤,又天天跟贺宣一起干活,弄得贺宣非常不适应,买了篦子后让他每天把头发梳好多遍,直到把虱子梳干净。 等贺宣从厨房洗漱完出来,把水倒在院子里,“小竹,洗漱了。” “公子,就来了。” “小竹,你觉得余叔余婶怎么样?”贺宣问道,想请两人干活,家里人口不多,也要看看小竹的意见。 “余叔余婶挺好的,余婶帮我做衣裳的时候,发现我的绑腿不好了,就把裁下来的料子给我做了绑腿。”余婶帮忙做衣裳,贺宣拿过去的布匹就算会有剩余,也可以留着自家人用,可是余婶注意到小竹的绑腿,还给做了,这就很好啦。 余叔余婶两人对小竹也很尊重,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贺宣回到房间,发现桌子上的东西都放好了,自己房间的被子换了,变成今天做的新被子,看来是小竹想把新被子留给自己。 贺宣没有假意推辞,默认了小竹的好意,在这个时代,像是贺宣这样的雇主算是厚道了,让雇工跟主家一样的待遇。 小竹也很感恩,努力照顾贺宣,贺宣其实没把他当下人,当成哥哥,当成朋友,当成晚辈,两人在生活中互相照顾,对于家人的好意,怎么会不感动呢? 贺宣以前是个夜猫子,晚上玩手机,白天昏沉沉,到了这里,每天太阳落山,光线昏暗,无事可做,就只能洗洗睡了。 清晨的太阳,像是一个鸡蛋黄,看起来非常可口,可是贺宣却还要煮粥,就煮菜粥,淘点米,切一点白菘进去,加盐,滴两滴油,再放两个洗过的鸡蛋进去,补充营养。 这几日,贺宣早上都是粥,不是不想改善下伙食,炒个饭,煎个饼都可以,但是一大早,谁愿意烟熏火燎的。 早饭前,贺宣在院子里锻炼,拉伸,跳跃,试一下自己的跳高和跳远能力,直到微微发热,就去洗脸,漱口,早上用盐水漱口。晚上用树枝刷牙,这粗糙的口感,一不小心,就捅到牙龈。 然后就是两人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贺宣读书,小竹去铜钱碳作坊。 这几日的数据,铜钱碳的量越来越大,现在所有人赶工也是勉强赶上,县城没来得及囤柴火的人家,对比之后选择了铜钱碳。 小竹每日进城送货,拿钱回来,贺宣都担心会不会有人抢劫,想着最好换个方式结算。 今年肯定来不及了,之后要是量大的话,还是找人跟小竹一起送货。 贺宣大声朗诵文章,记熟今天的功课后,把昨天写下来的译文在对照着看一看,能不能看着译文想原文,看着下句想上句,这样的学习更有挑战性一些。 做完今日的功课,贺宣琢磨着怎么找余叔余婶开口,愿不愿意来我家做管事。 贺宣每天学习和安排作坊就有一堆事,家里的做饭,还有年后地里的事情都要找人管起来,小竹不行,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想把小竹培养出来,起码还要好几年,而且小竹好像更愿意跟着自己,照顾一些琐事,而不是独当一面。 余叔余婶家六口人,老人基本不出来,在家里打扫一下,做不了重活,两个女儿年纪也越来越大,农忙在家干活,喂鸡喂猪。 真正能种地的也就三个劳动力,余叔余婶有粮哥,种了五亩地,每年的收获,交了地租和税钱,可能都不够六口人吃的,家里养鸡养猪补贴家用,闲时打零工。 贺宣估摸着这一家人,这样下来一年挣到的银钱,也就二两左右,这些还是要买点粮食,不够的时候吃,买些布匹,更换家里的衣服,还要预留第二年抓猪仔的钱。 这么算下来,其实余叔余婶一年下来,完全没有余钱,难怪两人这么努力,想要挣钱,有粮哥都十五了,亲事还没着落,家里这条件,完全没有挑选姑娘的余地。 而且家里房间也不够,娶妻生子,总要准备下房间,弄得干净亮堂些,综上所述,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第38章 洗个澡,骨头轻二两 贺宣结合本村劳动力的工资水平,大概一个男子干辛苦活每日能挣六文钱左右,一月就是一百八十文,但这不是每天都会有的,要正好遇上才行,这样下来,一年大概是二两多银子。 真的能挣到这个银钱的基本上都能读会写,有一定技术含量才行。 贺宣也能给到余叔这个工钱,只要他确实能担得起管事的活。 在脑子里演练一遍后,贺宣去煮饭了,是的,还没雇到人,贺宣还是得自己做饭。 今天做个地瓜饭,把地瓜洗干净,切块和米一起放进水里。 什么?你说贺宣没刮皮,怎么刮,你告诉我怎么刮,用两斤重的菜刀吗?刮皮根本不现实,还是洗干净点连皮吃。 菜就煎荷包蛋,炒个芦菔,简单省事,小竹烧上火,午饭也就一刻多钟做好了。 吃完饭,贺宣就去余叔家,担心自己去晚了,余叔会出门干活。 “余叔余婶,吃了没?” “主家,刚吃完,坐。”余叔把院子里的凳子让给贺宣,自己坐在一块石头上。 “余叔,咱俩认识也有好些日子了,您觉得我咋样?”贺宣想先问问余叔对自己的评价。 “好啊,能干,别的词我不会说,就是觉得主家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踏实。”这是余叔真实的想法,十一岁的小孩,自己建了房,收了地租,知道什么事情找谁帮忙,还会做铜钱碳,挣了钱,有粮要是这么能干,自己还愁什么。 “那您愿意来我家做个管事吗?”贺宣直接说道。 “这,这。”余叔不知道怎么突然转到这里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余叔,这几月相处下来,我觉得您办事能想到我缺漏的地方,帮我补足,而我呢?正好也缺少一些生活经验,明年我还有五十亩地要种,安排事情,这边呢?还有一个作坊,也要出出主意,但是我更重要的是读书,每日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我想找人帮我一起管,我觉得您就很合适。”贺宣不等余叔回答,接下去道。 “我知道您家的难处,家里这些人,就种了六亩地,这些地,一年下来除去租子和税钱,光几口人吃饭都不够,家里养鸡养猪,空了干活,这才勉强维持。” “您要是愿意来帮我,每年冬夏两季四件衣裳,包饭或者你们拿了粮食回家做也可以,每月还有另外的工钱,我也不会少你的。” “余婶要是愿意,也可以一起,不过余婶这边的工钱会少一些,活计也轻松。” “主家,这,您让我想想,我再想想。”余叔被冲击的有点缓不过来。 “好,你跟家里好好商量,要是想好了,我们再细说。”贺宣说完,让余叔自己恢复下,就离开了。 余叔把贺宣的话讲给家里听,这对余家来说不亚于一场地震,要是自己不种田,去给人当长工这种事,之前都没有想过。 但是贺宣说出这样的话,余家人不是不心动的,自家确实已经很困难了,只要贺宣明年不把地佃给余家,一家人估计要上街讨饭了。 余婶第一个反应过来,“去,为啥不去?当家的,主家年纪小,但是做事踏实,说话中听,你看他对小竹,这几个月下来三四身衣服了,我对有粮都没这么舍得。” “就是,家里要是不种地了,吃啥啊?”余有田也是意动,但是自己后面是一家人,做出的决定要慎重。 “主家不是说发粮食嘛?还有工钱和衣裳。”余婶说道。 “这粮食肯定只有我的份,而且主家说了我跟你去干活,没说家里人也去。”余有田担心的是这个,儿子虽然能干活,但是需要人在旁边指点,老娘年纪大了,也就扫扫地,喂喂鸡,两个女儿过两年也要嫁人,自己连个嫁妆都拿不出来,更不用说儿子娶亲了。 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 贺宣丢完原子弹,就回家了,家里的米面不多了,要去村里脱壳。 贺宣不爱往米饭里掺玉米,打算把玉米粒磨成粉末,做玉米饼吃,也老香了。 板车上载了好些袋子,坛子,水桶,还有一块布,从小竹身上淘汰的布料,已经无法做衣服了,拿来给毛驴擦身体,这回蒙眼睛。 小竹去了于族长家,两人顺路走到分开的地方,等小竹学完了,就来水井这边找。 路边抽了一把稻草,给磨掸掸灰,完了之后先磨玉米面,卸下板车,给毛驴蒙眼睛,套上石磨,放了玉米粒之后,喊口号,现在毛驴只要听到,小竹或贺宣喊“得儿驾”,就会往前走。 先磨玉米粒,在大石磨上磨一遍,接下来,大石磨就给稻谷脱壳,用小石磨把玉米粒磨成粉。 贺宣好不忙活,一会儿这边放稻谷,一会儿磨两下玉米面。 发现人还是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做,最后就是那个都没做好。 安心给稻谷脱壳,等下面的米粒出来,用笸箩接住。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贺宣的稻谷还有三分之一,玉米面都没开始。 小竹这时已经出来了,先把两个水桶打满,放在一边,自己坐在小石磨的石墩上,开始磨粉。 两人一起,时间就快些过。 磨完回家的时候,小竹的手臂有点脱力。 贺宣努力把东西从板车上卸下来,还是两个人一起干,才做完。 “小竹,烧水,趁现在日头还好,我要沐浴。”贺宣总算熬到干完活,现在洗还来得及。 “公子,会受凉的。” “所以要现在洗,晚上会更凉,你帮我多烧点热水,我会很快的。”贺宣去房间里拿换洗的衣服,抹布,还有澡豆。 小竹实在劝不住,只能帮着烧火,整整一锅水,都快溢出来了。 一刻钟后,水开了,贺宣舀了半桶出来兑凉水,剩下半锅加点凉水继续烧。 小竹拿了炉子就出去了。 贺宣终于洗上了心心念念的澡,一瓢水下去,浑身打个激灵,门缝里有点小风,吹到浇过水的身上,一个个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贺宣把抹布搭在背上,一点点水冲下去,浇在盆里。 把头也洗了一遍,一桶水就用完了。 锅里还有两次可以用,这次擦点澡豆,有股药味,仔细搓搓,没啥泡沫,不过搓过的地方有点滑溜溜的,像是用了沐浴露。 头发搓搓,身上搓搓。 又接了一锅水,这时大缸里的水也用的差不多,就剩个底子。 贺宣把缸里的水舀到锅里,免得烧干了。 最后一遍冲洗,把脚也冲干净,穿上草鞋。 贺宣先不出去,厨房里还有点余温,用干抹布把身上的水珠擦干,换上衣服,脏衣服就扔在水盆里,待会儿洗。 一个澡下来,贺宣感觉自己骨头都轻了二两。 擦好的抹布包着头发,免得一直滴水,打开厨房门,回到自己房间,小竹帮忙生了两个炉子,房间里温度也上升了不少。 “公子,我去打水了。” “好,我知道了。”贺宣应道,小竹还是很贴心的,自己刚才把一口大缸里的水都用完了。 今天,天色要黑了,明天让小竹也洗一个,自己去帮他打水,贺宣很想安利下洗完澡后的轻快。 头发烘得快干,有点毛躁,贺宣去厨房找自己的衣服,小竹就着脏水,已经洗了一遍了,把盆里的水倒在院子里,带上木桶就要出门。 “小竹,我自己会洗的,你给我。”贺宣赶紧拦住,自己的衣服都在里面,以前是其他人洗的也就算了,这里就自己和小竹两个人住,衣服还是自己洗。 “公子,我来,太阳快落山了,饭还没做呢?” 贺宣表示自己真的想去洗衣服,不想做饭。 可惜家里连面条都没有,不然煮个面也是很方便的。 贺宣一个人不想煮两个灶,先把米洗好,然后红烧芦菔,加酱,加石蜜,石蜜比较硬,贺宣只放了边上的一点,加盐,倒入米粒,水淹过米,在上面戳几个洞洞。 坐在灶台上,给灶台加了两根树枝,慢慢等米香味上来了,饭就好了。 “小竹,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县城,家中没什么菜,还要买些麦粉。”贺宣打算去囤货了,不然漫漫寒冬,不靠吃吃喝喝,何以度日。 两人商量了下村里腊月要囤的东西,集思广益,争取这个冬天养胖自己。 贺宣今年的冬菜只有白菘,芦菔,韭菜,葱姜蒜,这一块菜地到了冬日,就盖上了一层稻草被子,保护蔬菜不被冻伤,可以储存更久的时间。 今年搬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冬了,别的人家种了南瓜,冬瓜,夏日蔬菜丰收之际,也晒了干菜,如豆角干,葫芦丝,一些叶子菜则腌制起来,放在院子角落,到了冬日,家里没菜的时候,就拿出来,炒一炒,就是一家人的下饭菜。 第39章 脸皴了 贺宣的担心不无道理,冬季严寒,大部分人家都是囤好菜不出门的,直到春天,河水解冻,长出了小草,才会出来活动,到时候,贺宣想买点菜都没地方买。 而人要是长期缺少蔬菜水果的摄入量,会有很多小毛病,口腔溃疡,牙疼上火,还有便秘。 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体安全,贺宣要去县城囤菜,再买点过冬的零嘴。 一早,两人一驴出发,先去作坊装铜钱煤,贺宣跟三爷爷在一旁寒暄,了解下这几日作坊有没有难处,天气冷了,大家干活会不会受影响。 三爷爷告诉贺宣一则消息,三里村时不时有外村人过来打探铜钱碳的事情,分了两三拨人过来,族人对这事很敏感,族长多次强调这是族里的生计,连妻子都不能多讲,免得人家告诉娘家。 所以,有人上门打探的时候,提到铜钱碳,大家提高警惕,转头告诉族长。 古代技术没有版权,只能自己保密,制碳手艺要是被人家学走了,贺氏一族的生活很快又会回到之前那样。 贺宣让三爷爷警戒作坊附近,最好偶尔巡视一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去县城的时候,给小竹的驴车上也带了一根木棍,这样安全一些。 这头贺宣离开了盘溪村,余家人一晚上没睡好,最后还是想问问贺宣给多少工钱,要是能养活家人,还是给贺宣干活好些,可是余家人看到贺宣家铁将军把门。 路上,贺宣不愿意坐在驴车的边上,而是和小竹一起走路,驴车上面风大,刮得贺宣脸皮子疼,自从从体力劳动力脱身出来后,贺宣不怎么出门,在家读书,夏日建房晒得小麦色有些褪去,贺宣也注意卫生,开始保养皮肤。 你问我怎么保养的?用淘米水洗脸算吗?他也没有擦香香的条件。 走到了县城,手脸被风吹的皴了,身上倒是暖和的。 在周家卸了板车,把毛驴寄放一会儿,贺宣小竹背着竹筐来到集市。 上次在铁匠铺打的平底锅还没做好,估计要到年前了,小竹的小刀已经拿回家里,小竹可宝贝这把刀了,在于族长家做活,别的人要用下都舍不得,贺宣看到好几次小竹用自己以前的衣服给宝贝小刀擦擦,还问贺宣要了一回菜油,铁器上了油不易生锈。 这次两人就先在集市里逛逛,买些瓜果蔬菜。 摆摊的有卖自家种的南瓜,冬瓜的,贺宣各要了两个,单独放在一旁,等逛完回来拿。 大葱也要一捆,自己虽然种了,可长的不多,将将吃两顿就没有了。 还有人卖自己从山上摘来的野橘子,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边的橘子虽然有,但是味道都一般,贺宣尝了一瓣,不算很酸,也不甜,有股果子味,橘子皮揉开的时候有股柑橘香气。 果皮厚实在古代也算一个优点,古代没有很好的存贮条件,果子的皮厚,就可以保存的久些。有些大户人家,第二年夏天还能吃上多汁的橘子,这种就是上一年存下来的。 贺宣想买些山楂啥的,做几串糖葫芦,看起来多好看啊,也能甜甜嘴,不过集市里没有卖的。 走遍了集市,也没有其他新鲜的东西了,贺宣和小竹就去粮店。 稻米多买些,贺宣爱吃这个,小竹现在也觉得早上喝完白粥,肚子暖洋洋的。 盐上次买够了,这次可以买点茱萸,贺宣记得古代的辣椒是很晚才漂洋过海来到华夏,再此之前,辣味是生姜大蒜和茱萸提供的,寒冷的冬天,谁能拒绝一个辣味火锅去去湿气。 “小公子买茱萸要去药铺。”掌柜的好心提供了地址。 贺宣带着小竹把东西买好,最后来到肉铺这里,想买块肥肉。 小竹拉着贺宣的手,摇头,“公子,我们不能吃肉,还要守孝呢。”最后一句声音很轻。 “这不是拿来吃的,天冷了,你这几天赶车手都干裂了,回家熬猪油擦脸和手。”贺宣说的小竹很暖心,自家公子真是太好了。 贺宣买的猪油不多,两人冬天够用就行。 两个筐装满后,贺宣和小竹手里还抱着面粉袋子和冬瓜。 遇到周生亮在集市上,也没有多说,他正忙着给人记要多少铜钱碳,点头致意后,贺宣就回去了。 板车上这些东西都放进厨房,贺宣把今日的铜钱收好,房间里装铜钱的木箱不够用了,直接用箩筐装,麻绳上一串一百文,箩筐都装半满了,可惜没有换成银子,铜钱太重,后面贺宣想着除了要发给工人的工钱,尽量还是要银子方便。 余叔今日无心干活,看到贺宣回来了,跟余婶商量下就上门了。 “主家,您昨日说的事,家里商量了许久,想问个清楚。”余有田实在是煎熬,认清了自家的困境,在这么下去,也是无法解决,还不如跟着贺宣,就是不知道具体的工钱。 贺宣给余叔倒了杯凉白开,家里只有凉水,自己先喝了一口,一路回来真渴了。看余叔这样子,贺宣觉得自己基本上稳了。 贺宣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余叔,自己是想签长期雇佣文书的,余叔主要是负责贺宣那五十亩地的活计,安排统筹,交给贺宣定夺。 每月余叔有一百文工钱,加五十文奖金,奖金不能有大差错才能给,农忙的四个月再加五十文辛苦费,一年四节也会有补贴,加上四身衣裳,还有口粮,粮食要是在贺家吃,贺宣包了,要是回家自己做,那贺宣每年给几箩筐粮食,比起一个成年男子的口粮要多一些,让他们自己买菜吃。 余婶可以在家里做饭,洗衣,做做针线,工钱比余叔要少些,其他也是差不多的样子,这是贺宣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一来用了现代的底薪加提成制度,可以提高员工的积极性,二来,也是考虑到余叔的家庭情况,尽量给予自己能做到的。 “主家,我有个事,要是我们两口子来做工,我儿子能不能继续佃地种。”余叔觉得贺宣这待遇已经非常不错了,这样下来自己一家每年能存下不少银钱,过个几年就能给儿子说亲,给女儿置办嫁妆。 但是贺宣给的口粮肯定是不够六口人吃的,买着吃比自己种可贵多了,要是儿子能佃上两亩地,家里的粮食就够了。 “可以啊,这有啥不行的,只要有粮哥能种,不过余叔要是做管事,就没时间帮着种地了,毕竟这五十亩地的事,你都要忙活。”贺宣提前说好,不然余叔上着班,给儿子种地去了,自己怎么算呢? “这肯定的,您放心,我我不是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干的。”余叔都结巴了,紧张的回答。 “如果可以,这边我跟里长和里甲定个文书,明天签契,我这一签就是几十年。”贺宣雇人肯定要把手续办好,村里的里长和里甲就是最高权力机构,双方有这个文书作证,都能安心,当然了,贺宣要带点礼物上门,也不能让人家白干活。 余叔放下一桩心事,还有点不太真实,贺宣提出的条件和工钱,余叔换算不太过来,但是知道自己一年起码能拿二两银子,还有家里的也能挣钱,这就比现在好。 如今这日子,六亩地的粮食光是口粮都不够,家里养鸡养猪,农闲干活能挣二两多,可这都是要精打细算的,明年抓猪仔要钱,家里要买布,买盐,去掉这些之后,基本不剩钱了。 贺宣想着今天做完两顿饭,明天开始就不用自己烧饭了,也是很高兴的,余婶的厨艺一般,农家人不舍得放油,不舍得放调味料,这都是可以改的,不过余婶力气大,贺宣想吃面条了,余婶和面应该是一把好手。 下午的时候,贺宣把功课先做了,这一篇篇文章背起来非常熟练,前头的都快背了百多遍了,每日这些功课一定要做完,毛笔字好像有点感觉,现在写起来没有刚开始那么滞涩,知道怎么运笔,能够完整的写好,不过字的结构,框架都一般。 练完字以后,小竹回来,贺宣就准备熬猪油了,猪肉清洗干净,切成一块块的,烧火后,加一点水,把肥猪肉放进锅里,直接倒锅里,铁锅会把猪肉粘住,加点水后面还是会敖干的。 小火慢熬,肥猪肉变成猪油渣,很香,可惜贺宣不能吃,把锅里的猪油盛到罐子里,冷却后会自然凝固。 锅里最后一些油渍小竹用抹布擦干,这块抹布是他擦拭刀身的,今日可以把家里的铁器都抹一遍。 贺宣一边跟小竹说要洗澡,小竹觉得自己已经很干净了,每天都洗脸洗手洗脚。 一边给锅里加水后,锅里还有些油,贺宣从灶台里铲出一些草木灰,放进锅里,把水倒了,在用草木灰洗两遍,铁锅就很干净了。 贺宣看着崭新的铁锅,一点锈迹都没有了。 额,刚用草木灰把猪油洗干净了,贺宣知道这不就是做肥皂的皂化反应。 碱水和动物油脂就可以做肥皂,自己可以不用药味的澡豆了。 铁锅加水,等水开小竹就可以擦身了,最终两人各退一步。 贺宣心思转换,看着没有完全凝固的猪油,倒出一小半来,自己就用这些做个试验,反正罐子里的也够两人擦脸用了,要不是出门被风吹,贺宣完全不想把脸涂得油腻腻。 第40章 别叫我老爷 贺宣从灶台里取出一碗草木灰,加水,用树枝搅拌均匀,得到一碗草木灰水,好像是要这个灰水里的碱,贺宣决定让草木灰泡着,自己明天再来做肥皂。 小竹很快擦拭了一遍,穿好衣服,就要出门打水,趁着日头还在,再去村里拉两桶水。 贺宣晚饭随意糊弄了下,让小竹明早出门的时候记得擦油,手上要是再不抹抹就要吹裂了。 明天去于里长家,给里长和里甲带点橘子,里长在文书上签字这事,相当于现在的村里开证明了,表示确实有这桩事,要是以后哪一方不履行约定,可以请村里裁定,里长里甲会按照文书来裁决,一旦决定下来,双方都要服从,不能再次申诉。 除非你有权有势或者有人关照,不然县官也会按照村里的决定,不会重审的,当然了,要是有权有势的话,里长他们肯定也会考虑进去,互相劝说。 文书有一定的格式,写清时间地点,双方当事人,贺宣给与的待遇,签契的时长,最后两人签名,里长签字做见证,一式三份,里甲也盖章就完成了。 贺宣把橘子留下,文书给贺宣和余叔余婶一人一份,贺宣让余叔余婶先回去,从今日开始算,让余婶回家看着做。 贺宣到了于姑母家,上次自己定的棉鞋不知道做好没有,“姑母,姑母在吗?” “宣小郎,这么早就来了。”于家嫂子出来招呼,院子里于六郎正和侄儿用树枝当做剑,比划着打架。 “六郎,别玩了。”姑母出来看到这一幕,严厉道,自己儿子比贺宣还大些,还是一团孩气。“宣儿,你是来拿鞋子的,你的已经好了,你看看,特意加厚了许多,里面的棉花也厚实。”于姑母把侄儿的鞋子拿出来,本来就是今日要送去的,正好贺宣上门了。 “哎呀,姑母这手艺真好,这棉鞋看着就暖和。”贺宣先夸道。 “嘴真甜,赶紧试试,看合不合脚。” “这哪里用试,我看着就合脚。”贺宣坐下,硬要穿上试试。 棉鞋有些大了,前面脚趾大概有两指的富裕,不过不会掉。 “嗯,这是特意给你留的,这个年纪的脚一下就打了,留了一些可以多穿一年。”贺宣觉得也可以,再冷一些的时候自己就多穿两双袜子。 鞋底厚实,终于不是走在路上被石子硌脚的感觉了。“姑母,这鞋底真好,穿着可舒服了。” 于姑母笑道,“你喜欢就好。” 于六郎在一旁看着,感觉贺宣才是母亲的亲儿子,“母亲,我也要厚底的鞋子。” “你有鞋,不用做了。”于姑母一下就拒绝了,自家六郎淘气,好好的鞋子能给他磨个大洞,一点都不爱惜。 于六郎不开心。 “于六哥,我家里昨日买了些肥肉熬油,用来擦脸,可我在孝期,剩下的油渣不能吃,你能帮我吃了吗?”贺宣缓解气氛,在村里猪油渣可是小孩子很喜欢的一道美食。 于六郎看了母亲的脸色,见她没说话,赶忙应下。 “姑母,鞋子的工钱我带来了,您收好,还有一双就辛苦您了,要不是有姑母在村里,我都不知找谁帮忙。”贺宣几句话把于姑母沉下去的脸色又高兴起来,两人互相推辞两回,才收下。 “难得都在一个村里,你又有出息,不像他一样,看着就来气。”于姑母话又绕回去。 贺宣打算提出告辞,把鞋子换回来,带着于六郎一起回家。 贺宣开了大门,余叔余婶也就来了贺家,从今日起,贺宣就是主子了,以前是雇地,现在是雇人,双方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用猪油渣打发走路于六郎,贺宣让两人先忙活,自己回房读书。 做完功课,贺宣觉得还是要开个会,把家里几人的工作划分清楚,小竹之前也没给过正式的工钱,贺宣都是直接买东西给他的。 以后,余叔管着地里种田的事情,家里的粮食还有菜地,这些都要余叔去想办法,还好贺宣的地都是在盘溪村,二十亩不到的中等地,三十亩的下等地,余叔需要自己去熟悉这些佃户,趁着农闲,可以了解一下,贺宣自己都是刚搬过来的,那里清楚这些佃户的底细。 余婶负责家里的厨房,和洗衣做衣裳的事情,之前做好的贺宣要先结清,之后的就算工钱里面了。 小竹主要负责记账,家里的银钱支出要学起来,余叔不会写字,只能认得一些字。还有作坊的运送,这一块跟周生亮的关系维持,贺宣还是要抓在手里,这几日不是没有人想着避开周生亮,来三里村拿货去县城卖。 但是一来现在的产能跟不上,二来,周生亮在县城有三老的关系,除非比他更加厉害的人要接手,不然都是小打小闹,没必要,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其他县城开拓市场。 年后,贺宣打算改变作坊的结算模式,不送货,让代理商自己来进货,也允许他们自己定价,作坊只管生产,出售,但是一个县城只能有一个代理商,由他全权负责,后面的人只能选择别的县城。 这个都是,经营良好的情况下,明年的工作计划。 琢磨了家里的事情之后,小竹也回来了,贺宣把三人叫到厨房开会,剩下两个都是卧室,不合适。 把家里的分工告知三人,从今日起,要是不太清楚,可以在询问。 贺宣对三人的卫生状况不够满意,让小竹教余叔,每日洗漱的要求,现在家里没有肥皂,只能清水洗手,不过过几日就会制出来的。 第二是家中的事情不能对外透露,贺宣有时候做个试验,可能在村里人看起来就是很怪异。比如好好的猪油,往里面倒草木灰水,这不就是糟蹋东西。 要是家里有这么一个大嘴巴,贺宣才是真的难受。 余叔余婶不在贺宣家住,每日几点开工,中午可以回去吃饭,下午到几点钟就可以回家,在上岗时间,要求能找到人,起码要告知家里一声。 贺宣基本上按照上班的时间表来规定工作时长,确定没有问题,剩下的时间,让小竹和余叔余婶先交流,他们之间的事情,以后慢慢会由余叔来安排。 主要是适应贺宣的习惯,双方还需要磨合,贺宣宁可一开始是个白脸,划下道道来,这几人不会触犯,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贺宣回房间找出一个木头匣子和锁头,把这个交给小竹,里面有两百文铜钱,让他学着管账,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要写。 “第一行,写上月日,第二行开始,写上每日的收入,支出,等晚上,把账本整理一遍,记上一共收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再跟匣子里面核对一遍,没问题就行。”贺宣在房间里教小竹记账,这是比较简单明了的格式。 贺宣让小竹把今日的收入两百文写上,小竹的手抖得不行,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写完就看着贺宣,一副自己没做好的懊悔。 “行了,以后拿笔沾水多写几回,慢慢就好起来了,账目看得清楚就行,钱很重要,一定要对上,要是发现有问题,也可以问我。”贺宣鼓励小竹,谁不是第一回做这些呢,以后慢慢来。 把笔给了小竹,拿着一些纸和订好的账本出去了。 吃完饭,小竹去学竹编,余叔余婶在家,余婶做着针线,余叔把菜地里的菜收起来,这些菜要放到地窖里,贺宣拿了钥匙,在余叔忙完之后,打算带余叔把地窖有的东西认一遍,过年家里要准备的东西贺宣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第一年,除了肉,酒不能贴红,其他的菜色还要几人来安排。 余叔把菜收好,地窖盘完,发现里面有一袋稻米,这可不是地里种的,那就是老爷买的,就是老爷应该是拿来吃还是要做东西。 “老爷,地窖里的菜够两人吃完冬天,就是过年还可以做些饺子,豆腐丸子和鱼。”余叔过来汇报,现在已经腊月十二了,是要准备过年的东西。 “余叔,你和余婶别叫我老爷了。”贺宣很别扭,感觉自己像是黄世仁,怎么以前在贺家没有这种感受。 “那怎么称呼老爷。”一般来说,佃户都称主家或者东家,家里的下人则是叫老爷。 “跟小竹一样,叫我公子好了。”现在人们对于年轻男子的称呼都是,公子,郎。 “好的,公子,腊月十五先买鱼,放在水缸里养着,等腊月二十左右去定豆腐。”余叔改口,其实自己也不习惯,贺宣的年纪太轻,叫老爷确实不自在。 第41章 过年福利 “余叔,鱼为什么要买这么早?”贺宣奇怪,可以等到快过年的时候再定。 “公子,这鱼到了年底就越贵,早买早便宜,天气冷,鱼不容易死。”余叔解释。 贺宣想起来这个时代的鱼都是野生的,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捕到,到了年底,家家户户要买鱼,捕到的还是这些鱼,供不应求,可不涨价嘛。 “余叔,村里不是会发鱼的吗?”贺宣记得每年年前,盘溪的鱼大家会去捕捞,分给村民,原身也爱凑这份热闹。 “公子,村里发的鱼只有一两条,要是过冬,可能不够。”三个村子的人都要分盘溪的鱼,一家能分到的确实不多,以前贺家家大业大,能多分一些,现在贺宣自己过,应该也是一两条鱼。 自己不能吃肉已经很难受了,鱼还是要备足的,按照一条鱼吃两顿,一个月四条鱼来说,家里应该买十条左右。 “余叔,水缸不养鱼,你单独拿个养,缸瓮,坛子罐子都在小竹房间里,等他回来,带你去拿。”贺宣不希望自己喝的水里面有鱼屎。 余婶在院子里避风的地方做针线,贺宣和小竹的棉袍已经快好了,四身里衣还要些时间。 房间里的草木灰已经浸泡一天了,怎么过滤出来呢? 家里的旧衣服,就小竹去年的衣服,贺宣捡了一块下来,这种粗布不知道能不能过滤成功。 拿水冲洗以后,贺宣去找竹筒,布料比较小块,盖不住家里的大碗。 让余叔帮着劈开竹筒,用水冲洗后,贺宣小心的把碗里的草木灰水倒竹筒里。 上层的草木灰减缓了渗透的速度,贺宣拿个竹枝把中间位置的草木灰拨开。 过滤了两遍,水有点灰黄色,应该差不多了。 “余叔帮我点个炉子。”贺宣把家里的砂锅,放上去,这个锅受热慢,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热起来,然后放入熬好的猪油,这时候猪油已经凝固成奶白色。 小竹正好回来了,让小竹带着余叔去找装鱼的容器。 等猪油化开后,贺宣用树枝搅拌,微微冒气泡就可以倒入草木灰水了。 这口锅等烧开要好一会儿,贺宣在院子里教小竹写字,贺宣把字写在纸上,让小竹对着纸用毛笔沾水在围墙上写,反正没过多久就会干。 余婶把棉袍的线掐了,“公子,你们的棉袍好了,先试试。”这几天余婶除了做饭洗碗,就在赶这两件棉袍,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现在穿一件夹袄都有些受不住了。 藏青的的棉袍,穿上之后,直接到小腿,整个人都暖和了。 小竹怎么也没想到能穿上棉袍,以前能有件短袄夹点芦苇草皮,自己就很高兴,长长的棉袍都可以做两件短袄了,可是真的好暖和啊。 贺宣穿上后觉得很不错,就直接上身了,小竹试完脱下来,打算洗澡以后穿,可不能弄脏了,要留着过年咧。 贺宣听了心酸又有点好笑,“我之前怎么说,你都不肯洗澡,担心受凉,现在有了棉袍,你可要收拾干净些。” “这么好的棉袍,我觉得我怪配不上的。”小竹觉得公子穿棉袍,斯斯文文,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自己每天赶驴车,送铜钱碳,做竹编,要是不小心把棉袍弄破了可心疼坏了。 穿好了棉袍,贺宣去看猪油,砂锅的液体咕咚着气泡,用竹枝搅拌一下,底部没有黏住,贺宣等了一刻钟,砂锅还是在咕嘟气泡,这也太慢了。 余婶来厨房做饭,今天吃韭菜炒鸡子,鸡子是余婶家的,基本舍不得吃,都拿去换钱,正好贺宣今年没养鸡,让余叔家下的鸡子都拿过来,按集市上的价钱给。 双方都省事了,也很满意。 还有一个炒白菘,两个菜配米饭,余婶做的都是简单的家常菜。 吃完以后,小竹会洗碗,现在天黑得早,贺宣让余叔余婶早点回家吃饭,反正自己这里活计也不算很多。 贺宣在炉子边上等的都困了,砂锅里的猪油和草木灰水慢慢变成乳灰色,可能有些环节没有弄好,不过看起来跟香皂的质地有点像了。 再煮了一会儿,小竹已经把洗脸洗脚水烧开了。 贺宣让他找个小碗,把砂锅里的液体倒进小碗里,静置就可以了。 炉子就不灭了,直接放到贺宣的房间里,炉子里的铜钱碳离熄灭还有个把小时,安全起见,贺宣给房间离床远些的那扇窗,留了一条缝。 两人洗好手脚,把水倒院子里,各自回房间了。 越到年节,村里的氛围变得浓厚起来,一年的辛苦,让大家对于即将到来的节日很是期盼,这一日,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菜色都会做出来,所以小孩子喜欢过年,即使再怎么淘气,父母都不能下手打。 勤快的人家已经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速度慢些的还在收拾地里的蔬菜。 天气越来越冷,贺宣读完书后,去作坊找三爷爷。 “三爷爷,快过年了,我们这作坊到腊月二十八就正好一个月,那天上完就休息,把年前定的做好,年后的估计没啥生意了。”贺宣觉得城里的铜钱碳大部分人家都会在年前订好,不然开始下雪的话,这边也不好开工。 “是啊,这些日越来越冷了,族人们干活手都冰冰凉。”三爷爷虽然觉得挣钱的机会,就这么放过很可惜,但年还是要过的。 “二十八歇业,年后什么时候再开,我们再通知,要看县城那边怎么说,二十九,把我大家伙儿的工钱算出来,您核对一遍,没问题,就二十九发工钱。” 贺三爷爷因为作坊事业好像恢复了第二春,特有精神,挺不舍得休息的,不过看贺宣说的井井有条,跟自己有商有量,心里还是满意的。 要不是贺宣,族里不会有这门手艺的,他不仅拿出来了给族里一份活路,还愿意照顾族里的老人。 “你说的也是,这铜钱碳城里卖的好,我们村里都没用过,是该给大家都试试。”贺宣表示一部分给族里的钱可以换成物资,铜钱碳,猪肉,都是很好的过年福利。 “您跟族长商量一下,这份额怎么确定,还有给几个里长和里甲的份额也要定下来,安排人提前买,二十九能送过去最好。”贺宣负责出主意,份额这事当时是有安排的,全部发钱怎么发合适,发东西又怎么发合适,长辈间来定夺最好了。 “那这样的话,明日我就让小竹跟周兄说好,就送到二十八日。明年作坊要扩大些,让大家都用上我们的铜钱碳,以后的人都知道我们贺氏一族。。”贺宣把自己的展望告诉三爷爷。 贺三爷爷热血沸腾,这就是自己想说的话造福乡里,泽被后世。 贺宣每日都把账本算好,预算处二十九日应该拿出多少钱给到工人,又该准备多少铜钱给到族长他们。 太过琐碎的数字,还要列一遍草稿才能算出来。 贺宣负责出主意,干事的就是族长和三爷爷,最后,几个里长讨论好,份额买多少猪肉,怎么分发,猪肉就从唐里甲族里一户人家家里买。 贺宣让贺三爷爷带着贺成,贺茂才,下了工之后来家里拿钱,先拿去一部分,贺宣家里的铜钱都整整两箩筐了,实在有些担心,平时贺宣不在家,房间门都是锁好的。 三人进了贺家,把铜钱抬上车,三爷爷在账簿上签字,把箩筐盖住就往三里村走,这钱要送去族长家。 是过年的分红,看着钱多,其实族里这么些人,要是都分一些,也就没了,这钱得留在族里,修缮祠堂。 贺族长这么一说,族里几人也都同意了,本来宗祠就是要族里出钱修的,现在这钱直接修了,也是一样的。 第42章 谁愿意吃猪食 贺宣交代好小竹之后,周生亮这边刚把消息透露出去,最晚送碳到二十八,县城的订单就立刻多了起来,小竹这些日子都没时间去做竹编,每天送两趟去县城。 贺宣觉得这风实在太冷了,找了块布给小竹包脸,十三岁的小男孩自尊心有点强,不是很愿意包的这么难看,每次出门还是露着脸,耳朵上都长冻疮了。 贺宣再次问了之后,小竹才说,“这个太婆娘了,我,我”小竹支支吾吾不想带。 “你这耳朵还要不要,肿的跟个猪耳朵似的,你在路上带,到了县城就摘掉,路上没几个人知道你。”贺宣看着红肿的耳朵,感觉就难受,想了个办法照顾男孩子的自尊心。 余婶已经在做里衣了,贺宣的房间每天开始生炉子,房间的温度越来越低,早上外面的水都结了一层薄冰。 贺宣去三里村请教了一次二叔,新背的文章结合二叔的讲解,已经把《大学》背完了,家里的纸张也快用完,贺宣打算再去买一次。 跟着小竹到集市,这次终于遇到周生亮空闲的时候,“周兄,这几日生意如何?” “你怎么今日过来了,去家里歇歇,这几日的生意比起前段时间还好,小竹带话给我后,县城里没买好碳的人家,都赶紧交钱,就怕买不上,今年这城里柴火都不好卖了,往年五文钱两旦,现在三文钱都有人不愿意买,嫌占地方,尤其是这集市里做生意的,都愿意用铜钱碳。”周生亮拉着贺宣好一顿说。 “那周兄今年能过个好年了。”贺宣恭喜道。 “都是托你的福。”周生亮还想着明年继续管县城的铜钱碳,要跟贺宣打好关系。 “本来想着年后生意不好做,没想到做吃食的人家都愿意要铜钱碳,要是明年有单子的话,可能年过完,还得忙活些日子。”贺宣没想到做生意的人家要买碳,那就一年四季都能做生意,就是量多量少的事情。 “不过,周兄,明年你要是还愿意做,可能会改改方法。”贺宣提前告知周生亮,明年的合作模式会改变。 “怎么了,变成什么样?”周生亮很关心这个问题,为了能做好这个生意,家里的人也动用了关系,县城有些乡老的儿孙,举人家的亲戚不是没有想过伸手,不过是被周生亮制止了。 这铜钱碳的生意,自家也赚到钱了。 贺宣告知明年不会送货了,需要上门自取,而且周生亮要是还想整个县城都是他来代卖,就要交一部分保证金,这笔钱交在作坊里,周生亮就可以取多少货,然后再来作坊结清,铜钱碳的价格作坊也不干预,由周生亮自己做主。 作坊只负责生产,周生亮要每次带着银钱来买,但不是每次取货都会有的,作坊就会按照周生亮预交的银钱来生产,要是周生亮交了一千块铜钱碳的钱,作坊每日都会生产这么多,备用,周生亮只要每日过来交钱拿货就行,但是要两千块的铜钱碳,作坊就没法拿出来,因为保证金没交这么多。 贺宣不限制铜钱碳卖出的价格,一来是因为,铜钱碳价格低廉确实影响到了周围卖柴的村民,二来,开始的时候大家不敢用铜钱碳,现在知道好用了,即使价钱贵一些,也会购买。 三来贺宣打算扩展市场,铜钱碳的价格必然会加上运费,要给中间的商人一些利润。 周生亮理解了贺宣的意思,希望贺宣要是在县城找人,一定优先是自己,透露了那些人想要打探铜钱碳的事情。 贺宣这才明白,原来去三里村的人里面有好几拨,有些是被警告了,胆子不大也就算了,但是其中一个要小心,万墩是县城的二流子,专门引人不学好,贺宣被他惦记上了,这人的手段有些阴损。 贺宣告别周生亮之后,带着小竹去了书铺,把要学的其他三本书都买了,还有一些纸张和墨条。 贺宣光是铜钱就付了好些,掌柜的看到贺宣从筐里拿出好几串铜钱,就把秤砣拿出来称重,这一枚枚得数到什么时候去。 贺宣想起家里还没买秤砣,可是秤砣是用铜制得,价格高昂,贺宣带的钱不够。 黄铁匠终于把平底锅打好了,天冷了就可以围着烤炉吃火锅了,还买了一把做好的铲子,家里的厨具越多越好,反正贺宣有钱了。 贺宣在集市上又买了些东西,两人就回去了。 回家吃了午饭,余婶把昨天没吃完的菜拿了上来,贺宣不是很喜欢,下午的时候,余婶给平底锅开锅,用猪油擦,然后用萝卜擦洗,这口锅周边一定要有布包住才能提的起来。 贺宣正好来厨房,看到余婶,忍不住说道,“余婶,我不太喜欢每天都吃一样的饭和菜,烧的时候不用太多,就两人的菜量就可以,隔夜了也不好吃。”余婶炒一大盘白菘,中午吃了,下午还吃,贺宣可以接受下午重新炒的,但是不想吃中午剩的,小竹也看出来了,自己默默的吃掉。 “欸,我下次少做一点。”余婶听出贺宣的意思了,但是自己烧大锅饭习惯了,一家五六口人,怎么会吃不完一个白菘,就都炒了,小竹和贺宣两人吃不完,扔了更舍不得,里面都是用菜油炒的,可香了,晚上热了热,看样子,公子不喜欢 “两个人的菜量确实不好控制,前段时间我做的时候,也总是炒多。”贺宣主动圆场,把自己的一些习惯告诉余婶。 每日都要吃一个鸡子,早上最好有汤汤水水的,七天左右可以炖个鱼,最好不要总用一种方法做,白菘自己喜欢吃松脆一些的,不要煮太久,这些习惯每个人都不一样,在有条件的时候,贺宣还是愿意宠着自己的。 “余婶,我说的有些麻烦,也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倒不麻烦,就是家里就这几个菜色,换个花样,我怕不好吃。”余婶道,自己烧来烧去都是这几个菜,家里从来不挑,没有那个挑剔的条件,但现在是公子的要求,就怕自己做不好。 接下来,贺宣打算想想怎么提高余婶的手艺,让余婶的手艺跟自己的胃口相符。 做好的肥皂,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太愿意凝固,现在都好几天了,贺宣用手按了按,好像可以了。 把肥皂拿出来后,洗了个手,是干净很多,整只手都焕然一新了。 贺宣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用刀把肥皂切成几块,厨房里放一块,给余叔余婶洗手,自己留一块,小竹也有一块。 晚饭的时候,贺宣让余婶用大锅煮饭,平底锅在炉子上炒菜,一个大葱炒豆腐,一个蒜炒南瓜,两个菜是贺宣要求的。 炉子很好点燃,平底锅热了之后,加菜油,余婶炒菜舍不得放油,贺宣看着铲子让她在放一勺,不然菜要炒糊了。 紧巴巴的又放了一勺,油已经把平底锅覆盖了,余婶有些舍不得,这锅油都够自家煮两顿饭了。 豆腐下锅后,煎的金黄,加入大葱一起炒,绿油油的时候,加点盐,就可以出锅啦。 炒第二个菜的时候,余婶不用贺宣说就放了两勺油,按照公子说的,大蒜爆香,再放南瓜。 这吃个南瓜还要去皮,自家吃南瓜从来都是带皮吃的,余婶不理解,炒的南瓜,皮太难熟了,去掉之后,南瓜就会炒的软软的,自带甜味,加点盐巴,也可以了,这两个都是快手菜。 平底锅还真好用,余婶暗自想到。 菜炒熟了就放在锅盖上,保持温度。 余婶用草木灰把锅里的油洗干净,心想这油水倒了真可惜,男人就是大手大脚的,把切下来的南瓜皮,给毛驴当晚饭。 等余婶再次来厨房,准备跟公子说,自己回去了的时候。 “余婶,你尝尝你做的菜。”贺宣给他一双筷子,不知道美食的人,永远可以凑合,但是领略过美味之后,由奢入俭难。 贺宣努力发掘余婶那颗爱美食的心灵。 “这,这,我回家吃就行。”余婶家里女儿会做好饭等他们,说好了拿口粮,又怎么好意思占便宜。 “你尝尝,家里可没这么好吃。” 余婶夹了一筷子南瓜,甜糯,有股香气,油滋滋的,跟蒸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这加了许多油的菜,确实好吃。 再尝了一口豆腐,豆腐表皮还有些脆,里面很软,配合这大葱,鲜甜的口感,自己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以前的豆腐炒大葱,都是水煮的,有股豆腥气,大葱炖软了,即使这样,也是家里难得的好菜了。 难怪公子不乐意吃,能吃好的,谁愿意吃猪食似的。 第43章 小儿抱金行走于闹市 贺宣和小竹开饭了,今天的饭菜是贺宣喜欢的,没有加水,炒出来的那种,炒菜就是要新鲜脆嫩才好吃。 余婶回家后,吃了一口自家的菜,炖白菘和芦菔,软趴趴,水哒哒,跟炒菜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当家的,刚公子让我尝了一口菜。”余婶吃完饭对余叔说道,当时,余叔在院子里把一个个空的罐子找位置放好。 “你尝了。” “我没想吃,但是公子让我吃了,那菜就不像是我炒的。”余婶想到菜的味道,想到自己倒进去的那些油,心疼又别扭,这才找男人说说话。 “别想了,公子那菜我见过,上面一层油,家里才多点油,今天喝了明天日子不过了。”余叔现实地说道。 准备脱鞋子洗脚,公子要求了,每日都要洗脸洗脚,还要漱口,早上洗过,晚上还要洗,真费水费柴火,但是晚上泡泡脚也很舒服。 贺宣这头,也刚泡完脚,在床上看着账簿,这些日子的铜钱碳,确实挣了不少银钱,尤其是腊月的时候,每天都有近万枚的生意,除了小竹,族长家的板车也一起拉才忙完,贺宣预计自己的收入在十两银子左右。 这还是一个月三成的收入,在村里,消费水平低,贺宣的吃喝已经是最讲究的了,除了在孝期不能吃肉,唐里甲吃的都不一定比贺宣好。 唐里甲家里炒菜也不能一碗菜加两次油,小媳妇这样做还不得被婆婆骂死。 物质水平达到了标准线,贺宣的精神方面却是极其匮乏,除了小竹,村里的孩子真的没几个能聊得来,贺宣能说的上话的是三爷爷,于族长这类人,但是跟他们说的都是作坊的事情,比较拘谨,其他方面也谈不上话。 贺宣真想念以前大学时候那些同学,大家都在相同的环境中成长,彼此没有很大的利益,就是单纯的一起吃个饭,打打球,看人家告白就在一旁起哄,说笑,玩闹。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需要同类,离群索居就会感到孤独,贺宣的感觉就是自己没有同类,有些孤单。 腊月二十,贺宣的床终于来了。 期待已久,闪亮登场。 这张床大小跟其他的差不多,就是周围都用木板围住,余叔余婶还很奇怪,这床怎么造成这样。 贺宣房间里的床搬出来,把新的搬进去,要是睡上面一层基本没有区别,就是普通的床,但是把上面的木板拆掉,中间还有一层木板,不过木板之间有些缝隙。 “宣小郎,还满意,是你要的样子。”贺木匠做了好些天的木板,才把这张床做好。 “嗯嗯,就是这样。”贺宣只要在床板上铺层席子,垫上铺盖,晚上就可以睡暖床了。 床侧边有个洞,能把炉子放进去。 贺木匠帮着贺宣把原来的床钉结实了,用好些年,有些咯吱声,是木头之间松动了,敲了一个木楔子就好了。 贺宣给木匠结算了工钱,这张床就花了好几百文,只是一些木板钉起来的,不过制作木板也是需要技术的,贺宣自己觉得实用就行。 家里的橱柜要明年了,贺木匠的木头都花在这张床上,也快过年了,来不及做。 贺宣让余叔帮着生火,把炉子点燃,放铜钱碳,这种床就是要放铜钱碳才行,烧的持久。 炉子生好后,床边的洞口正好可以放进去,用木头推一下进去。 贺宣就坐在火炉上,当然暖和。 “公子,这个炉子,会把木板烤焦的。”小竹提出质疑,要是睡到一半,木板焦了,床就塌了,这个床不能睡。 贺宣看着,离床板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确实有这个可能性,最好上面还有个东西盖一盖。 不能烧着的东西,最好是石板,上面还有几个洞眼的那种。 贺宣让小竹把炉子拨出来,到了院子里,找余叔,“余叔,造房子剩下的石灰和黄泥在哪儿?” “老房子里,要多少,我去拿出来。”余叔看贺宣有些着急。 “嗯,我想做个东西,要用。”贺宣让余叔帮着找材料,“余婶,把厨房里的糯米煮一下,做成浆糊。” 贺宣又想起糯米石灰浆了,这个浆抹的墙和地面都很不错,虽然有些糙,但是结块了,挺牢固的。 四个人一起动手,吃完午饭才把材料都准备好了,糯米浆的熬煮需要时间,在地面上和好泥,这些余叔都会。 贺宣的想法是按照火炉的大小,做四四方方的的石板就好,厚度不能太厚,不然放不进床底。 余叔在院子里忙活,和好泥浆,大小和形状贺宣用树枝在地上画好了,这边的地面也平整过的,可以只在在画好的地上倒石灰浆,太少了会结不成块,多了会太厚。 余叔小心的掌握着石板的厚度。 和好的泥浆做了五六块石板,贺宣给其中三块的石板戳了几个洞眼,用手指粗细的树枝固定在板上,担心放手后会歪,贺宣和小竹扶了好一会儿,等石灰板有些凝固了不会歪倒才放手。 贺宣的想法是炉子生火,用木板盖住,因为炉子跟石板结合处不平整,可以进入空气,上面点两三个小孔是让热气上升的,石板不易燃烧,可以隔绝炉子和木板的接触,这样的床,自己睡在里面不是很舒服。 贺宣想法很好,可惜石板一个下午不够凝结成块的,还要继续等待,今晚把木板铺回去,还是跟平时一样。 余叔余婶慢慢适应了贺宣的突发奇想,公子是个做事有条有理,但是有时候的想法很奇怪,去做的时候会发现又是可行的,而且按照公子说的做,会更方便。 第二日贺宣睡上了火床,很暖和,边上还有高出来的一部分,可以依靠,现在就缺个枕头了,贺宣从穿过来到现在还没睡过枕头。 齐国人穷的人家都不用枕头,家里衣服都不够穿,哪里去找布做枕头,稍有家底人家的枕头则是睡硬枕,用木头做的,高高的,托住脖子,原谅贺宣还没有见过更富贵人家的玉枕,木枕都是贺宣去三里村的时候看到的,货郎来了,挑担上面有一个木枕。 贺宣想想自己是睡不惯这个硬枕的,干脆就直接躺在被褥上,习惯之后,也就没啥了。 现在的火床有边角,要是有个枕头依靠,想必更加柔软舒适。 贺宣上次买的棉花都填充进棉被和棉袍里面,家里没有多余的棉花了,天冷,贺宣不愿意进城。 “小竹,明日进城的时候去趟布铺,买点棉花和细棉布,大概要半床被子的材料。你跟掌柜的这么说,让他给你裁好,再买点针线回来。”现在余婶做衣裳的针都是自家的,贺宣没有针,也不会用,总不好一直占着人家的东西。 “好的,公子。” “你那里的钱估计不够,我再给你五百文,你回来了记得自己记账。”贺宣道。 腊月二十,村里人家门口都贴了对联,贺宣家光秃秃的,家里过年的食材都准备好了,贺宣可以安心过冬,事情一件件也安排完成了。 每天早晨,贺宣起床后洗脸漱口,余婶一早就会过来烧水煮早饭,灶台的边上两个钵头烧的就是温水,贺宣觉得有股味道,水没烧开,洗脸也油滋滋的。 跟余婶说了以后,余婶把贺宣每天的洗脸水就换成了瓷水壶里烧开的水,用完以后,再煮上,煮开就放进竹筐里保温,竹筐里面垫了好些晒干的稻草,用的是柔软一些的秸秆芯,还有玉米皮,黄色的那一层,晒干后用来保温也不错,冬天没钱买棉花就塞这些东西进衣服,也能起到保暖作用。 贺宣房间的炉子小竹会换一次铜钱碳,把石灰板盖上,慢慢散发热量,起来后贺宣就在房间里锻炼身体,房屋内外温差比较大,贺宣不是很愿意出去,拉伸,跳跃,俯卧撑,仰卧起坐都做一遍,直到身体散发出热意。 吃完早饭,把昨日背诵的课文,再次回忆,默写一遍,然后贴墙站立,开始背诵新的内容,熟悉文章的句读,大致了解文章的内容,等会背诵以后,贺宣就把文章抄一遍,不是真的抄在纸上,用毛笔蘸水在墙壁上抄写,熟悉里面生僻字的字形。 一般这时候,天色都亮了起来,贺宣的窗户也会打开,透透气。 抄完,仔细的读文章的字词,古文的语言精练,一般关键的字词会有一字多意,需要反复揣摩,把意思了解清楚。 最后就是用自己的语言总结文章的重心思想,偶尔贺宣还会联想下自己在生活中是否有过这样的行为,反思自己的言行。 把文章牢牢记住之后,还要在墙上默写一遍,贺宣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求快,而是求稳,墙面上毛笔不易书写好,贺宣尽量把字写得美观些,古人对字的要求很高,贺宣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自己字丑的印象。 而且写字是一个养气的过程,一开始,乱写乱画,字迹都是轻飘飘的,慢慢的有些浮躁,练字就是一个笔画写上很多遍,感受如何才能写得美观,把字的框架搭建起来,上下左右都要兼顾到,写得足够多,就感受到了写字的快乐。 落笔的时候心无杂念,写完之后,一字未错的成就感,就好像赢了一场比赛。 贺宣读书的这几个月,穿越之前身上的浮躁也在慢慢去除,整个人沉淀下来,让人一见就知道这是个读书的学子。 每日上午完成功课后,贺宣才会出门,在周围散散心,跟余叔余婶交谈几句。 有闲情的时候,就指点余婶做菜,地上的炉子太矮,贺宣石灰板做好了之后,就在炉子下面垫块石灰板,放在凳子上面,高度正好合适,炒菜也不用弯腰,平底锅一跃成为余婶心中最好用的厨具,炒菜快,菜量可以掌控,清洗方便,除了有些重不太好提之外,没有缺点。 中午吃完饭,隔上几日带着新学习的文章请教二叔,二叔对贺宣的印象分要是有数值的话,一定能看到是蹭蹭的涨。 谁会不喜欢一个自己努力的学生,主动过来问问题,每次都说二叔讲解的仔细,自己对于文章的领悟还是差一些。 贺二叔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耽误了,不应该去科考,真正的归宿是教书育人,要是自己早年就开班授课,学生是不是都可以蟾宫折桂了。 脑子发热的贺二叔,看到自家儿子时,更加不顺眼了,都怪这小兔崽子烂泥糊不上墙,不然怎么会没有发现自己授课的天赋。 县城里周生亮说的万墩贺宣也告知贺族长了,让他们多加小心。 要是族人今年挣到钱了,被这个万墩骗去干坏事或者赌博,一旦有把柄被抓到,肯定会出大麻烦。 族长在族里都告知过各家男主人,管好自家儿女,万一把族里的金饭碗摔碎了,祖宗都不愿意要这么一个子孙。 荒地这里搭了个棚子,免得下雨把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淋湿。每次过来,贺宣都能听到三爷爷的大嗓门在喊着,不是动作快点,就是让大家加紧赶,今日的订单加量了,大家伙儿再不加紧就干不完了。 选煤这边的工作保密程度最高,外人根本无法看到,运送也是专门人员,族长和三爷爷把关的,配比这里有茂才哥,其实这个配比难度不大,哪怕是买过铜钱碳的人也知道里面有什么,只要多试几次比例就行。 但是没有泥炭矿,或者没有浅层的煤泥,现在的技术,一般人很难发现深层的煤矿。 贺宣把铜钱矿的计划跟三爷爷商量,还有于里长,这两人是主要负责作坊的人员,“明年如果扩大规模,以现有的人手,肯定不够,村里的人可以先物色起来,一定要选品信良好的。” 于里长觉得贺宣的销售计划有些复杂,自己做出来铜钱碳,有人来买就卖,为什么要求交钱,不然即使有多的,也不能卖?但是贺宣说能多加人,村里就能多挣钱,自己分红也会增加,于里长觉得还是先看看,要是不行再改。 几个人意见一致,明年的计划就要落实,贺宣需要找个销售人才,嘴皮子能讲,但是做人要靠谱,这个人必须是贺宣的自己人才行,不然好不容易搭建的销售渠道,不是给人做嫁衣了。 贺宣问过小竹,愿不愿意去试试?这个位置做好了以后,指不定谁求谁,里面的油水也大。 小竹拒绝了,他是贺父找来照顾贺宣的,虽然现在努力学习,会竹编会写字,但是小竹忘不了当年自己被带到贺宣前的日子,自从分家以后,也是两人一路维持着过来的,小竹还是愿意跟着公子,给公子当书童。 小竹不愿意,这人选,贺宣现在就没有合适的,自己没时间,销售光是接待来客和应酬都要花费很大的精力。 贺宣想更上一层楼,不是金钱的累积,而是身份地位的改变。钱再多,也要有势力才能稳当。 所以贺宣做出了肥皂,却不吭声,只是自己使用,因为过多的金钱对于贺宣来说,是一种灾难,如小儿抱金行走于闹市。 第10章 盘溪荒宅 这里重新更改下,跟第九章放一起,但是番茄有字数要求。 下面的大家不用看 it\\u0027s july,ost of are on holidayi arran it order to ake it angful and diverseof urse,i\\u0027ll fish y howork,take exercises every orng and a walk after dnerbesides these,i\\u0027d like to learn how to ok als,for i\\u0027 ature gradually and t be dependent and no lonr jt rely on parentswhat\\u0027s ore,i really expect to travel to shanghai for world expoit\\u0027s a precio opportunity to appreciate the t-tother of different cultures and sciencesi wish i would have a fulfilled sur vacation after there years is study ,i feel very tird this is a good chance to pn y sur holiday first,i want to beijg to rex yself beijg is the capital of our untry and there are any pce of terest there,such as the pace eu,the sur pace,the great wall and on i have been to the great wall before, i will visit it firstthen i would like to visit tsghua university,one of the ost fao universities cha,becae i want to study there dayi believe y y drea will e true after that,i pn go over y lesns and preview what i a gog to learn senior school order to ake great progressi a sure i will have a pleasant and happy holiday 第44章 犊鼻裈 贺宣觉得自己二哥其实是个很合适的人,当掌柜的,能屈能伸,而且嘴皮子溜,不容易被人家套进去。 但他的缺陷在于,他是贺氏族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就当是未雨绸缪,在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之前,自己需要依赖氏族,但是不能完全寄托于氏族。 贺宣下午时间相对来说更加自由和空闲一些,但是在这个冬日的小山村,贺宣能做的娱乐项目,也就是跟小竹一起玩石子棋的游戏。 随意画一个棋盘,上面有四横四竖,选择不同颜色的石头对战,如果一条线上有两枚自己的石子相邻,则可以吃到对方在这条线上相邻的石子。 规则很简单,游戏却很烧脑,余叔也喜欢这个游戏,空闲的时候跟小竹一起在院子里琢磨,如何才能走一步看三步。 如果贺宣是个老人,想必很是满意现在的日子,悠闲的浪费时间,可贺宣是个十一岁的男子,过了年,就十二了,虚岁十三,正是青春奋斗的时刻。 贺宣每次想到这里,就暗自唾弃自己一下,是不是太久没出门,觉得岁月静好。 自己穿上棉袍了就看不到别人单衣裹身,这是个自身没有保障的时代,是个风寒就会病逝的时代,是个一不小心在野外迷路,可能都回不来的时代。 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消灭,最紧要的还是晚上吃什么? 这几日,余婶的厨艺可以说是一直在进步,炒菜也好,面食也罢,做出来都是贺宣爱吃的。 所以,更加要保证一天的运动量,即使天冷也尽量出门走走,不然双下巴都要长出来了。 贺宣来到厨房,像是临幸妃嫔一样,在蔬菜瓜果里指指点点,这些都是昨日黄花,朕要找的是没有宠幸过的妃嫔,就是你了——酸菜,应该腌好了。 贺宣刚搬家时做的两颗酸菜,放在角落里,已经有个把月了,按理说应该是可以吃了,但是这个缸上面浮现的泡泡,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 余婶用筷子夹出其中半颗,贺宣把石头压回去,等着余婶,清洗过后的成品,妃嫔都要沐浴更衣之后,才能显露出妙曼的身躯。 “公子,这菜看着很脆嫩。”余婶洗干净最外面几层之后,里面的白菜是淡黄色的,这个成品很像,应该就是酸菜了。 “那晚上就炒这个菜了,多放点油,第一次炒你尝尝咸淡,这里面有盐的。”贺宣交代余婶,开始炒菜了,油烟很大,还是赶紧离开厨房。 家里这几间屋子,开始还好些,现在越来越腾不开了,贺宣的房间不好让人进来,放着银钱,后面的几次,贺宣都让周生亮帮忙换点银子,家里的铜钱实在没地方放。 银子体积小,藏起来就安全许多,贺宣觉得自己需要一间藏银子的房间,还要一个库房, 还有待客的房间,刚住新房不久的贺宣就想换屋子,这是飘了吗?还是忘记捡石头的艰辛了。 腊月二十三开始,就进入了新年倒计时,祭灶,打扫卫生,磨豆腐,杀猪,在集市上购买年货,做饺子馒头,每天做一样,就到了新年。 贺宣一点不着急,余叔余婶早就安排好了,贺宣就等着给作坊的工人分钱,把家里的铜钱抬出去,虽然余叔余婶还没满一个月,但是节后是不能给红包的,新年不能破财,不然新的一年都会破财,所以,贺宣把三人的工钱还有过节礼金都准备好了,打算二十九也发掉,然后就是贺宣二十九那日要去贺家给贺母请安,祭拜祖先,礼物余叔已经准备好了,四色礼,用油纸包好,本来年节要用红纸的,贺宣守孝不能用红,就用油纸了。 只是去祭拜一下而已,嫡母杨氏连面都没露,看来是真怕贺宣方到她。 贺大兄,二兄和三兄,一起跟贺宣吃了顿饭,二兄在酒席上打探贺宣这边关于作坊的事情,明年有什么打算,贺宣心里揣测着二兄是有什么事情。 面上却是老实吃饭,二兄一个人独角戏唱不下去的时候,贺宣也只是说,“族长和三爷爷他们怎么安排作坊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清楚,最近都在守孝。” 贺宣的动静二兄不是很清楚,他自己常跑去县城,三里村都不怎么回来,更不用说贺宣在盘溪村,三兄倒是知道贺宣不怎么出门,偶尔出门也是找几个长辈。 但是这一刻还是不说话的好,一时间,堂屋的气氛沉闷不已。 贺宣吃了两口自己家没准备的菠菜,这个菜烧的不错,菠菜鲜嫩,保存的也很好,不知道便宜大哥怎么做到的。 贺宣吃好饭,往回走的时候,外面开始飘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贺宣走到半路,头发已经被雪淋成白头了。 还好,还没过桥,就看到小竹来接自己了。 “公子,你怎么不撑把伞再出来?”小竹看到自家公子满头的雪,忙给贺宣拍落,觉得贺家怎么小气到一把伞都不肯送一下。 “我是出来以后下雪的,就是雪大,一下子就把我淹没了。”贺宣跟小竹走回家,用热水洗漱,边喝姜糖水边泡脚,泡完脚后,小竹把贺宣的水倒了,让他不要在出去,免得受寒。 床下面的炉子已经烧热了,贺宣躺到被窝里,嘴巴还是火辣辣的。 三十晚上,是自家守岁,余叔余婶在忙活完后,贺宣也让他们早点回家团圆。 贺宣和小竹在厨房里吃饭,中间是个平底锅,滚着鱼汤,边上是家里的各种菜色,还有做好的面条,想吃就在鱼汤里滚一滚。 因为贺宣不能吃肉,余婶做了两条鱼,一条做鱼汤,一条红烧。 两人墨迹着一顿饭用了好长时间,鱼汤里的水都添了两次,面条实在吃不下,留着明天吃。 今天要守夜,晚上的蜡烛会一直燃到天明,贺宣让小竹来自己房间一起睡火床。 两人一人一头,可惜少了一张桌子,不然还可以玩石子棋。 实在是无聊,贺宣教小竹背九九乘法表,就是一个顺口溜,一边背一边让小竹计算。 一开始接触这些,小竹脑子都不够用了,平时自己核对每日的账目,家里都是百文以上的金额,还能数的清楚,但是作坊铺子都是上千文了,小竹根本算不来,经常犯错。 这次刚接触乘法表,四五二十,五四就是二十五,教了好几回还这样。 贺宣让他自己写下来,横着读,竖着也读,多念几遍就清楚了。 这样一来,小竹的年过的有些惨,好不容易熬到放炮,两人去厨房把饺子下了,过年吃饺子,互道祝福,然后回房间睡觉。 余叔余婶让他们放假了,过年休息几日,反正两家人这么近,有事情喊一声就好了。 大年初一,大家互相拜年,贺宣在家里就可以看到村里人热热闹闹的喊着余叔一起去哪里磕头,贺宣守孝不方便一起,不然也是要去族里给几位族老磕头的。 同样的,大家也不会来打扰贺宣,看到大家磕完头,一个小郎君穿多了衣服,磕的不稳当,直接躺在地上,其他人哈哈大笑,应该是他的父亲出来赶紧把孩子扶起,第一反应是拍打衣服。 难道不关心孩子关心衣服吗? 贺宣回到院子里,虚掩上大门,小竹在厨房烤火,家里分到了铜钱碳,加上柴火垛,两人过年想怎么烧都没问题。 贺宣把家里买来的橘子,还有摘得板栗都拿出来,在炉子边上放一会儿变暖再吃,这一天天都是吃吃吃,肚子里的还没消化就又是一顿。 过了个年,贺宣的皮肤白回来了,小竹高了不少,已经十四的小竹看起来跟成年的人差不多高,但是面庞还是比较稚嫩的。 贺宣闲着没事就读书,在家无聊,课文背完一篇还有下一篇,全部背完,还可以抽背,就是小竹随便打开一页,说出一句,让贺宣接下句,或者背出上一句。 有些句子实在无语,只有两个字,贺宣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把书拿回来一看,不是不记得,而是没想到这篇文章会抽这里。 余婶不在的这几日,饭菜是贺宣和小竹一起做的,年前包好的饺子,饼,豆腐丸子都冻在门外,家里两个人,随便烧一下就是一餐,小竹也能煮个粥,烧个饺子。 余叔余婶是初五的时候上工的,小竹一早起来帮家里的窗户打开,初五这一日就代表春节已经过去了,可以动针线,贺宣的枕头就可以开始做了 年前,余婶做好了里衣,还有几双袜子和平角裤,说起这个平角裤,因为三里村的村民都是穿犊鼻裈(不理解的可以想象下日本相扑选手),这种裤子穿起来形状像牛角而得名,是农人夏日劳作的时候穿的,贺宣每次穿都不习惯,内裤这东西又不好说的太细。 贺宣就自己在纸上画图,本以为做个平角裤就是四块布缝一起应该很简单,但现实是知道不一定能说出来,余婶完全不理解贺宣要做什么样的裤子,贺宣只能自己裁布,在一块对折好的长方形布料中间剪个小三角形,再找一块布缝上去,余婶按贺宣的要求缝好后,发现裆窄了,贺宣把中间拆了,让余婶用大一点的一块布头缝,这次才好些,腰部这里往里折,用一根结实的线穿过,到了肚脐这里剪个小洞,绳子比腰部更长,直接打结,贺宣年前才穿上平角裤。 小竹试了一次,不肯要这个裤子,感觉非常不适应。 所以,这一样样下来,一直到过年,贺宣买了布料都没有枕头睡,枕头是一个小一点的被子,就是里面多放点棉花,枕头不大,余婶空闲的时候就可以做。 贺宣问余叔年后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天天在家里,贺宣也有些无聊,就想听点八卦打发时间,可惜余叔八卦的能力一般,每日里最关心的就是家里的一亩二分地,想了一会儿说。 “公子,再过三日就是庙会了,在城东的青山寺山脚下,庙会可热闹了。”余叔去过庙会,青山寺是在青山山顶上,爬上去就要半天功夫,每年的正月初八到十三有五天的庙会,庙会上面有许多的玩意吃食,非常热闹。 余叔给贺宣讲起了每年初八,青山寺一开门的时候,安德县的老爷们就抢着去烧头柱香,据说是祈愿来年的善缘。 平常人家就是在年初之际,去进香礼拜,祈求家人的安康,百姓们相信进香这件事,只要足够虔诚,就会获得福报。 所以每年青山寺山脚下的庙会也是非常热闹,香烛,佛像,还有很多手工艺做的陶人面具,风车,非常讨小郎女郎的欢喜,买吃食的不少,大人们也愿意在年节之际满足下孩子的心愿,逛庙会的人就非常多。 贺宣今年是不方便去的,不过不妨碍贺宣让余婶他们去逛逛,回来给自己讲。 春天还没到来的时候,庙会结束,县城就有元宵灯会,这一日县城晚上不关城门,家家户户都会做灯,去城里闹龙灯。 闹龙灯由里长组织村民,从中午开始,大家把每家的灯笼固定在木板上,木板长两米左右,前面有根垂直的竹竿,后面有个洞,洞都是竹竿粗细的,大家的灯笼首尾相连,每个接头处都有一男子抗灯,等到人齐的时候,前面的吹打班子就开始敲锣打鼓了。 县衙里的举着回避木牌的衙役就开始带路,最前面的灯笼一定是最好看的,上面挂满了几十只蜡烛,做成龙型,后面的灯笼连成长长的一条,在城里转几圈,做出各种姿势。 到了晚间,灯笼里的蜡烛亮起,龙灯就是最美的景观,大家纷纷跟随看灯,龙灯走到中途,最热闹的时候就会听到吼声,大家一听这声音,就开始后推,龙灯首尾相连,总有些人来不及反应,龙灯就在喧闹声中被人群带走,等到吹打班子继续,就会慢慢走,大家讨论着刚才后退时的惊险刺激,笑话那些没及时跟上的男子。 第45章 走百病 一直到夜色渐深,龙灯从城门上走过,慢慢回到最初的位置,大家也就可以离开了。 这日的妇女也会出门走百病,三三两两相约在城里看龙灯,逢桥必过,希望新的一年百病全消,身体健康,直到夜半,才会散去,这也是县城的大型玩闹活动了。 贺宣今年守孝不能参加这些活动,余叔余婶去了闹龙灯和走百病,一直到子时,同村人才相约回来。 元宵结束,年就正式过完了,村里的人就要开始准备春耕。 正月十六,贺三爷爷和族长已经安排族人开工了,因为年后,周生亮来贺宣家一趟,把年后预计要预定的铜钱碳跟贺宣沟通了下。 年节已经存够了碳火的百姓不需要再次购买,所以这次的要量少了很多,大多都是县城的吃食铺子订的,铺子每日都要开火,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大家确实感受到了铜钱碳的便利。 周生亮交了半两银子的保证金,这就意味着每日贺宣要保证作坊有五千块以上的铜钱碳,但是这段时间,周生亮不会每日都来拉碳,这次拉走一车铜钱碳,交清银钱,下次再来就要卖完之后。 贺宣跟三爷爷商量,复工但是轮岗,把族人分成不同的日子排班,每个族人,三日来做一次工,就足够应对现在需要的铜钱碳用量。 大家也可以在空闲的时间安排耕种的事情,田地是农人生活的根本,等积累够一定量的铜钱碳,村里农忙也要开始了,农忙就不做铜钱碳了。 在村里一切井然有序的时候,传出一则消息,城里要服役了。 这消息一下子就传到大家耳中,怎么突然就服役了,齐国服役分为兵役和劳役,两者都是白干活的,不发工钱。 兵役是大事,基本上都是要打仗了,安德县这边已经几十年没服兵役了。 劳役则是县衙安排,做些修缮城墙,修缮府衙和修路开渠的活,这里面开渠最辛苦,要下水里干活,服役的人还要自带干粮。 齐国征役制度是士绅优免,每户人家都要出劳役,除非家里的壮劳力不足三人。 壮劳力是指年纪在十五到五十的男子,要是一户人家只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也就不用服役了,万一服役死了一个,这户人家也就活不下去了。 村里人不爱分家也是这个原因,分家之后,就要按户出劳役,不分家就可以几户人家出一个劳役,而且要是服役之人出事,家里人也会有人帮忙照顾。 贺宣家不在服役之列,不说人数不足,贺宣的年纪也小,村里的人则是忧心忡忡。 该来的还得来,里长把确切消息说了,今年的劳役是修缮城墙,三里村和附近几个村子都在北城墙干活。 这活计不算太辛苦,而且离家不远,家里的男子还能回来休息。 城墙大约修建了五六日,盘溪村的年轻男子去了二十个人,好些村子的人一起干活,把城墙掉落的砖瓦补好,加固一层黄泥,修修大门劳役就完成了。 贺家老宅这边贺大兄是童生,有一定优待,但是不免劳役,最后是下人去干活的。 等劳役完回来,村民的手冻得通红,肿的像根萝卜,还有些开裂的,就算穿了厚实衣物,总有些位置包裹不住的。 还好,春天要来了。 二月二,龙抬头,在这个日子,村里要进行打土牛的活动,来祈愿农事顺利。 里长找人用泥巴做一头土牛,牛头挂红布,然后村民们用树枝鞭子抽打土牛,宋代杨万里在诗中也描写,“小儿着鞭鞭土牛,学翁打春先打头。” 打碎的土牛村民们可以拿回家,抢到的泥巴越多,代表这一年收成会更多。 贺宣跟余叔就要安排五十亩地的种植情况,中等田和靠近水源的田地都是种水稻的,佃户们在地面解冻了之后,就会去除草。 万物更新,地里的杂草返青,就会争夺土地的养分,把杂草去除,之后的农作物会长的更加强壮。 余叔和贺宣顶着寒风也去佃户地里看了一圈,看看佃户是否认真除草,了解了土地解冻的情况,大致说下今年种植的作物,让佃农们安心。 一圈下来,贺宣的鼻子都冻红了,“余叔,除草之后就要安排翻地了吗?”这几日,余叔也跟贺宣说了种植各种作物的流程。 “现在应该还不行,地面还冻着,再等几日气温就上来了。” “我听说还有倒春寒,倒春寒是什么时候?” “不是每年都有倒春寒的,春寒是春天快过去的时候,气温升高了突然变冷,地里的作物不适应就是冻死,所以要时刻注意,不然秧苗少了不够种,收成就少好些。”余叔是个老把式,对于节气,时令都很熟悉,有时看着天空就能知道今日下不下雨。 村里的有些老人也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每年里长都会跟老人们商量,什么时候播种,收获。 余叔把五十亩地的情况摸熟,跟佃户沟通过后,结合贺宣去年的种植亩数,确定下今年水稻,白薯,大豆和玉米的耕种地方。 太阳没出来几日,村里又开始下雪,春雪一下,村民们都在家中窝冬,除了必要的事情,都不出门,铜钱碳停止制作,贺宣让余叔余婶每天白天的时候来一趟,没事就在家里窝冬。 余婶每天过来做个午饭,晚饭的菜也会准备好在回家,余叔则是挑水,春雪是雨夹雪,舍不得毛驴去拉水,动物生病了,也是很心疼的。 从家里看去,山顶上盖着一层雪被子,云雾缭绕,村里还好,雪都随着雨水融化了,泥土路一踩一个脚印,贺宣索性就不出门,就在廊檐这里走走,每日读书,锻炼,偶尔教教小竹和余叔。 余叔在安排农事的时候,贺宣听着就写了一张计划安排贴在墙上,后续贺宣就知道,什么时候要翻地,育苗。 余叔很喜欢这张计划,但是自己不会写字,每次都看两眼,知道小竹也在学习,干活的时候竖着耳朵听。 一次,贺宣问小竹五四多少,小竹还是说二十五,余叔却答上来了。 小竹惊讶的看着余叔。 “这,这,我不是听你日日念叨,听多了,就记住了。”余叔解释道,小竹每天都要读背九九乘法表,进步很大。 贺宣就再写了一张计划安排给余叔,让他有时间可以照着上面的字写写,不管是用手笔画还是树枝在地上划拉,练多了,也就会写字了。 余叔本来只认识一些常用字,这份计划上面的很多内容都是他知道的,对应自己认识的字,余叔就能看懂。 闲来无事,家里的菜贺宣吃了两个月都腻味了,家中有黄豆,就想着发豆芽。 这个活计不算很难,村里的妇人也会,就是能不能发好,黄豆泡水,去掉瘪豆子,漂浮起来的豆子,放置一晚,贺宣把黄豆拿自己房间去了,厨房太冷,不好发芽。 贺宣天天在房间里烧炉子,下雨天,水汽重,不生火的话,被子都是冷冰冰的。 这雨下了十几日,贺宣把发好的豆芽都吃完,才慢慢停下。 村里的路泥泞不堪,余叔每次出去都是披蓑衣,穿木屐,就是一个木头块子上面穿草鞋,木块高一些就不会把脚泡在水里。 雨停了也不能出门,地面堆积的水还没有退散,村里人家的地基一般都会造上来一些,就是不让水流进屋子里,退水的时候也能快些退干净。 路面上的水都往低处的田里流去,在路中央有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 余婶问贺宣,“公子,等过几日,家里要不要抓小鸡?” 贺宣常吃鸡子,这两个月天冷了,鸡下的蛋也少,余婶家里的鸡过年吃了一只,今年要再养一些,就问贺宣要不要一起抓小鸡。 小鸡要等天暖和一些才会开始孵,不过都是先跟人家说好的,要一窝小鸡,这窝小鸡出来,再给些铜钱,小鸡能孵出来几只,几只公几只母,谁都不知道,不过有经验一些的人家,破蛋的几率会高些。 贺宣打算养一窝,小鸡吃点草,和虫子,就可以生蛋,等出了孝还可以吃鸡肉。 贺宣还想养只狗,问余婶村里有没有小狗。 “公子,村里人家饭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喂狗。”余婶说道,“不过沙岭村靠山,有猎户,可以去问问有没有生小狗的。” 小狗这事暂时没戏了,且在等等。 天气暖和一些的时候,贺宣出门了,这是田垄上有些青绿色的小草长出来,盘溪的水量变大了,哗哗的流。 村里已经开始翻地了,现在正是种菜的好日子,把菜地起垄,小白崧,茄子还有豆角这些都可以播种了。 惊蛰是春天的第一声春雷,把冬眠的虫子吵醒了,俗语讲,“春雷响,万物生。” 贺宣去贺二叔家讨教功课,近两月没有出门,贺宣的课文多背了好些,自己写的解释和译文也有很多。 贺二叔在家里给孙子念书,儿子已经这么大了还不开窍,孙子才刚会走可以好好教导,二叔抱着孙子在座位上,小侄儿抬头看到爷爷的胡须一动一动,两只手往上升,就是抓不到。 看到贺宣进来,贺二叔让他自己坐,不必客气。 两人讨论了这两个月的学习进度,二叔看了贺宣写的功课,“不错,四郎,你这笔字写得端正许多。” 贺宣冬日里没事,房间也暖和,每日默写两篇文章,写成习惯,字也就像样了。 贺宣回去的时候借了一本诗经,打算自己回去抄写一本,小学的时候也要求背诵诗经里面的诗,朗朗上口。 地里的事情大多都是余叔在跑,贺宣每日关心一下今日做了哪些事情,询问是否有为难的地方,随着余叔的汇报,计划安排已经写了两张纸了。 这日,余叔过来询问,“公子,今年我家佃三亩地,还有三亩地有人耕种吗?”虽然种子这些都安排好了,但是这几日要耙地,余叔差些把这事忘了。 “余叔,你有什么建议吗?” “公子,余大牛家老母亲常年吃药,年年都亏空,他想多佃些地。”余叔说道,余大牛知道今年自家帮贺宣干活,少佃些地的时候,就请余叔帮忙说说话。 “余大牛家是不是有六口人?”贺宣记得没错的话余大牛生了两儿一女,其中一个儿子还小。 “是的,公子。” “余叔,他家六口人,老母亲常年生病,还有一个小孩完全帮不上忙,再佃三亩地,他家里能干的完吗?”贺宣指出问题。 “这,是我没考虑周全。”余叔想着帮自己族亲一把,六亩地的时候几人还忙的过来,在加三亩,忙不过来误了耕种也是大事。 “你在问问张老实家,我记得他家儿子多,我建房子的时候也来干活过。”贺宣提点了下余叔,这件事便让他安排,两人重新补了文书,把这事落实下来。 翻地,施肥,育苗,这事情忙活起来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贺宣闲暇时也常去地里,了解下耕种进度,看到村里的小娘子背着背篓从山脚下走回来,知道她们应该是一起去摘野菜,野菜是村里人家节约粮食的法宝,家里大人干活,小娘子们就担起重任。 贺宣家里的菜色就这几种,鱼已经吃完了,现在集市上也很少有鱼,贺宣只能多买些鸡子平常吃,现在山上有野菜,贺宣想到现代的野菜比肉还贵,自己也可以换换口味。 今日是来不及了,明日再去。 晚上,贺宣跟小竹说了,让他早些从于族长家回来。 “公子,于族长家要忙着种菜,现在没什么可以做的,族长说了,春天的竹子正在长,不能砍,之前砍得竹子也剩的不多,让我每天在家练练就行。”小竹冬日里去族长家的时间少,家里的竹子也可以削成篾片自己练习,等气温上升了,就去看看,基础的破篾,分层已经能做的不错了,就是编织方法还要练习。 “那行,你自己安排时间,每日的识字写字,学习算术,还有竹编,既然要学,就要坚持。” 第46章 瓮堂 第二日,两人上午看书用功,等吃完午食,背着箩筐去山上,贺宣去的是上次发现金银花的那里,不算很高,但是不能深入,这个时代的深山是真的有狼和老虎的。 小竹在前面开路,贺宣紧紧跟着,树枝多的地方还要两人配合。 小竹知道有一片地方应该有野菜,是族长家的人说的,有一块低一些的地方,树叶下面都是野菜,贺宣认识其中的荠菜,找到一块地方就开始挖,这菜现在还很嫩。 “小竹,我们晚上吃荠菜汤面。”贺宣米饭吃腻了,想吃面。 “公子,那我们得早点回家,让余婶帮忙做面条。”小竹手脚麻利,这一块地方的荠菜挖完,装了半背篓,两人不贪心,吃个新鲜就好。 不往里走,准备回去。 晚上的荠菜汤面配了荷包蛋,面条拉的细细的,还有焯过水的荠菜,味道真不错。 留了明天一顿的量后,贺宣让小竹给于族长送些过去。 关在家里太久,贺宣好些日子没去县城了,要是明天日头不错,准备去一趟。 家里的纸张可以再买些,厕纸也要买了,肥皂已经快用完了,贺宣打算再做一些,这次多做点,留着洗澡用。 贺宣在家蠢蠢欲动的想要洗澡,这两个月来贺宣都没洗过澡,就算天天用热水擦拭,也没有直接洗浴来的舒服。 头皮上面的油垢都结块了,头发黏黏糊糊的搭在头皮上,贺宣的枕头上多了一块枕巾,担心把枕芯都弄脏了,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用布擦了几次。 可是小竹和余叔余婶都劝贺宣,再忍忍,沐浴容易得风寒。 贺宣也不想小命呜呼,只能逼着自己不去想,忘记这件事情,用精神胜利法。 毛驴喂饱了粮草后,贺宣和小竹带着银钱就出门了,再次走在官道上,毛驴似乎还记得,避开了一处坑。 县城的集市还不是很热闹,摆摊的人少了不少,这个时节,家家瓜菜都快吃完了,也就没有人卖,铺子里的吃食贺宣不是很感兴趣,人家的面里就一点油星,哪有自家的好吃,很多吃食都加了猪肉,贺宣也不能吃。 在集市上遇到周生亮,悠哉悠哉看着很闲适。 “周兄,好久不见。”贺宣上前打招呼,看到周生亮的头发还算干净,身上也没什么味道。 “宣小郎,你终于来了,这天冷之后,可就不出门了。”周生亮打趣道。 “周兄,你沐浴过,看起来头发挺干净的。”贺宣很关心这个问题,人家是用什么办法洗的澡。 “是啊,我前日特意去城东沐浴的,洗完之后真舒服。” “城东有沐浴的地方?” “有个瓮堂,可以沐浴。” “周兄,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贺宣激动地,总算解决洗澡的问题了。“里面要带什么,多少银钱?” 周生亮看着贺宣如此激动,也是少见,年前每日挣一二两银子也没看到贺宣这表情,“里面就是自带洗澡的衣物用具,一个人要十文钱。” “小竹,你赶紧回去一趟,把家里你我换洗的衣裳,还有器具带来。”贺宣赶紧跟周生亮告辞,带着小竹往周家去,毛驴还放在周家呢。 交代小竹把肥皂切一小块过来,再带一个有锁的匣子放在背篓里,多拿两块布。 周生亮在后面大声说,“不着急,人家午后才开门。” 贺宣听到了,但这也不妨碍,贺宣激动的心情。 小竹回去拿东西后,贺宣自己去了书铺,买了纸笔,在城南逛了一圈,买了点东西就在周家等小竹。 这齐国的澡堂子长啥样啊?贺宣心想,原来在城东,难怪自己没见过,下次有时间要把县城逛一圈。 自己看到村里人都不洗澡,就以为这个时代的人在冬天都不洗澡,没想到是有瓮堂的,贺宣对瓮堂的期待值拉满。 小竹回来后,在周兄的提醒下,两人把驴车放在周家,只带了自己的洗浴用品和铜钱,用背篓装着就准备过去。 贺宣平时在县城最多呆一上午,今日要洗浴,总不好到了瓮堂再去方便,就在周家借用茅厕,茅厕在院子北边,是一口缸,固定在地面,上方用木板铺了一个茅厕,蹲下的时候勉强能遮挡身体,不过冷风一吹,贺宣还是冻得一哆嗦。 两人买了一个素饼,吃了,就往城东的瓮堂走去。 城东的铺子比起城南的要更高档一些,比如南货铺子,裁缝铺子城南就没有看到,问了好几个人,贺宣才找到瓮堂。 瓮堂的房子跟其他的不太一样,用的砖瓦更多一些,顶部是圆形的,就像一口锅倒扣在地上,锅上面有四四方方的一块。 走到里面,有人接待贺宣,“这位公子,请问几位沐浴?” “两位。”贺宣和小竹交了铜钱,店家就带着两人进了一间房,这房子里的温度比较暖和,四周还有炉子,炉子里用的是铜钱碳,贺宣和小竹在这个房间里脱衣服,除了擦洗的布之外,可以穿着犊鼻裈进去,也有都脱了的,两人把衣物背筐里放好。 瓮堂里面洗浴的地方比较低矮,贺宣的身高是可以站直的,这里有专门的热水可以在擦洗,每人领个盆,在房间里把自己洗干净,热水在相通的澡堂里。 两边是两口池子,中间有个大锅,里面都是热水,有下人不停的加入冷水,烧热之后拿来冲澡。 房间里面没有很闷,上面圆形的屋顶上有透气孔,还有一些光线照进来,适应里面的亮度后,可以看清。 贺宣赶紧领了水,打湿之后,用肥皂洗头,使劲抓抓,把头上的油垢洗掉,身上也擦了肥皂,这个肥皂没什么泡泡,就是有些滑,不过小竹拿来的就是小块,使劲抓住也不会掉,要是掉了估计也不好找,足足给自己洗了三遍,小竹洗完后帮着打水。 洗掉一层皮,贺宣才满意,和小竹去澡池里泡澡。 头发束起,身子滑进澡堂里,被热水包围之后,贺宣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这两个池子里现在的人还不算太多,光线昏暗,也看不清人脸,贺宣和小竹找了个角落靠在池边上。 这个瓮堂是给富人沐浴的,收的费用不菲,村里人一般舍不得花费这个钱,所以澡池子里面的水还算干净。 澡堂里还有下人,要是愿意可以花钱雇人帮忙擦背。 贺宣没叫,看着周围的人跟村里不一样的肚腩,贺宣决定要好好挣钱,把铜钱碳的生意扩大,自己就可以实现沐浴自由了。 还要读书,等自己考上功名,就可以去远处走走,体验下齐国的人物风貌,品尝各地美食,越是繁华的地方生活就更加便捷。 等从瓮堂里出来,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头发弄干花了不少时间。 沐浴之后,贺宣觉得自己骨头都轻了二两,外面的冷风一吹,脑子清楚好多。 未时三刻了,两人在城东随意走走。 南货铺子售卖外来的一些物品,因为运送不便,价格相对高昂一些,有腊肉腌货,海味干果,各式香料。 贺宣身上带的铜钱不多,买了些干菜,晒干的菌菇,把钱都花完了。 两人赶着驴车回到盘溪村后,贺宣就让余婶早些做饭了。 沐浴出汗后,肚子里饥肠辘辘,中午吃了一个素饼子,完全不够消耗的。 贺宣吃了个橘子垫垫,“小竹,我先去读书,今日的功课你也记得补上。”出门太久,早上没来得及看书,回来已经是下午了。 房间里开了一扇窗,这里不容易进风,但是可以透光,贺宣就在窗前读书,屋子里生着炉子,温度不算很低。 功课做完,余婶已经做好晚饭,太阳还没落下,这餐饭比往日早了很多。 “公子,地里的大豆玉米都已经下种了,红薯也准备好了,等几日天气在暖和一些就可以种,这几日,水田整地…”余叔把谷雨前的农活都安排好了。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村里的谚语总结了农活,这个时节雨水滋润大地,正适合播种。 余叔把地里的活计安排好以后,贺宣下午去查看一番,小竹在家里收拾菜地。 等两人巡查完,回家一起翻地。 余叔负责指导和翻地,小竹打下手跟着学,贺宣是个体验派,没人要求,跟着凑凑热闹。 水田在耕种之前需要施肥,底肥能很好的提高水稻产量。 家家户户在天气刚暖时清茅厕,挖粪坑,把地里的稻草加土和粪便一层层铺上去,等一段时间,农家肥颜色变成黑色,就发酵完成。 贺宣闻着味道有些难受,尽量避开粪坑走,心里数落自己太矫情。 村里农忙的时候铜钱碳制作就少了,贺宣盘账发现自己花钱有些大手大脚,去年是建房和置办家什,现在一些必需品都有了,除了豆腐鸡子,在村里基本没什么花销了。 余婶的小鸡也孵好了,已经带回余婶家,贺宣家里没有母鸡,只有小鸡的话很难生存下来,请余婶家老母鸡帮忙带段时间,贺宣出些米粒。 狗崽也有消息,余叔在沙岭村让认识的人帮着问问,山上的一家猎户揣了狗崽,生了三只,自家是养不起了,打算送人养。 余叔订了一只,等满月后就可以去抱回来了。 家里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开展,水稻育秧,平整田地,施肥,种秧苗…… 贺宣的衣服也从棉袍换成了夹袄,天气一日日变暖,贺宣的餐桌上也多了许多菜色,有特殊香气的水芹,蕨菜和榆钱。 榆钱饭就是新摘的榆钱,清洗干净后加些玉米面上锅蒸熟,放点盐和油,有股香气,贺宣吃了一顿,还算不错,不过自己更喜欢米饭。 榆钱是村里很受欢迎的野菜,到了这个时候,家里的米面已经不多了,一锅榆钱饭,可以让农家人吃饱些,还节约粮食,贺宣尝试了一次就没在去薅榆钱。 村里的榆钱也被下手早的小郎们摘光了,山上还有幸存的榆钱。 余叔赶着毛驴去了一趟沙岭村,用篮子装了两只小狗回来。 “余叔,我们不是定了一只吗?”贺宣看着篮子里的毛绒绒,很想伸手摸两下,可惜小狗崽们都没洗澡,身上有些气味。 “公子,猎户家的母狗生了三只狗崽,一只被另一家猎户要走了,剩下这两只也没法养活,家里粮食不够,要是不要的话,就只能给别人家吃肉了。”余叔解释道,公子给了一些玉米面和红薯,猎户家很感谢,就问余叔要不要两只都带走,不然的话也活不下去。 “那就留下,余叔,这小狗能洗洗吗?”贺宣看着小竹欢喜的伸手摸摸,自己也心动不已。 “现在刚满月,在等几日,这两只小狗熟悉家里后,再给洗。”余叔担心狗子不适应,沾水后会生病。 把小狗从篮子里抱出来,让他们熟悉下。 小竹去编篮子,准备再给做个窝。 大家各干各的事情,心里好奇这两个新来的,余光注意着两个小家伙的动静。 小狗崽看着大家都走开了,犹豫了好久,才从篮子边走开一些,闻着地上的味道,寻找吃食。 偶尔碰到一块石头,就奶声奶气的叫唤。 气温变暖后,上午贺宣在院子里活动一会儿,光是走动没什么意思,把几根竹子,绑在一起,形成一个稳定的支架,重心低一些,两个竹架子中间放一根竹竿,贺宣从上面跳过去。 贺宣这个年纪正是长高的关键,小竹已经一米六多了,贺宣只比去年长高了一节手指左右。 为了不当个小矮子,蹦蹦跳跳是难免的,等到能每次都跳过竹竿的高度后,再把竹架的重心调高一些。 水稻的秧苗栽好以后,贺宣离出孝也越来越近,天气变热,寻常只要穿着长衣长裤就可以了。 小狗崽也熟悉新家,每次在吃饭的时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小竹很喜欢照顾小狗崽,清理便便,顺顺毛发。 第47章 红烧油炸 在空闲的时候,小狗崽们也会在贺宣的脚下绕圈圈,房间里是不允许他俩进去的,每个房间都装了粮食,小狗要是在里面嘘嘘标记地盘的话,这饭还怎么吃得下。 狗窝在前廊屋檐下,篮子做窝,稻草铺底,虽然小竹做了两个篮子,小狗崽们还是喜欢窝在一起,可能更暖和些。 这日中午,给两只小狗洗澡,小竹和贺宣各抱一个,按在水里,用肥皂洗香香后,拿粗麻布擦拭。 两只小家伙,反抗不过,好不容易从水中逃生,刚放地上就开始“报复”,抖抖身子,来个天女散花。 “欸!”贺宣一声惨叫,中招了,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小半。 “你们两个,是不是想下锅了。”贺宣装腔作势威胁道。 小竹在一旁偷笑,转过头也可以看出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狗崽子们听不懂,无辜的甩甩水,很不喜欢毛发被沾湿。 “哼,等出孝就把你红烧了,你兄弟就油炸,迟早把你俩吃了。”贺宣假装生气,继续给狗子擦干。 摸着小狗半干的毛发,贺宣想吃肉了,从去年到现在一口肉都没吃到,鱼肉和鸡子已经不能满足贺宣的胃口,想到肥滋滋的红烧肉,抿一口,肥油融化在嘴里的口感。 贺宣决定,这两个小家伙就叫红烧和油炸了。 “你就叫红烧了,你兄弟叫油炸,还有两月的时间,你俩好好表现,照顾好家里,学会在坑里便便,我就放过你们,不然就按名字做成大餐。” 小竹在旁边,看着公子跟小狗置气,忍不住求情,“公子,这个名儿也太馋人了,要不要换一个。” 本以为小竹会同情小狗子,没想到他也馋肉,觉得这两名字叫的自己馋虫都出来了。 贺宣把红烧放在大石头上晒太阳,给小竹派任务,“就这么决定了,小竹,以后你给它俩喂食的时候,记得叫名字,还要教会他们在坑里便便,不然不止要这么叫,还要这么吃。” 小竹同情的看着手里遭受无妄之灾的油炸,自己已经尽力了。 贺宣去竹架子那里跳高,完了还有跳远,伸展运动,太阳正好,出出汗然后洗个澡。 等水稻栽好之后,农忙时节就过去了,田地里只要日常管理,除草,补苗就好,贺宣就想把家里房子再修几间,茅厕也要重建。 建房子余叔帮着建还行,要符合贺宣的要求,最好还是找唐多富。 唐多富跟着余叔当天下午就来了,问清贺宣的要求,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建四间偏房。 偏房比主屋稍微低一些,贴着现在的厨房和小竹的房间建。 贺宣想把厨房和小竹的房间移到偏房,自己住小竹的房间,自己现在的房间用来做正堂,待客用。 现在三爷爷或是族长他们过来,只能在房间里说话,私密性不好,实在不太方便。 四间偏房,小竹一间,厨房一间,库房一间,还有两间备用可以做客房。 茅厕用石板做底,人可以蹲在石板上,比较安全,另一半用木板铺好,需要清理的时候就打开木板。 动工前一日晚上,贺宣叫小竹去自己房间帮忙,家里的铜钱太多,没地方放,用箩筐装着在贺宣房间,留下当月要发的工钱和分红,贺宣把自己的几筐铜钱放到床底下,火床下面是空的,现在不生炉子,贺宣就睡在最上面,里面的空间可以放下两个箩筐加一些篮子。 两人吃力的抬起铜钱放进床底,再把木板被被褥铺好,今日起,贺宣就是睡在钱上面了。 之前剩下的银子和年前兑换的这些贺宣都藏好了,房梁上有两个角落里,用木匣子锁好,还有一个藏钱的地方,就在角落里衣箱遮住的地方,把银子用坛子装好,坛子里再随意放几个粗布袋子。 都说狡兔三窟,藏的这么隐秘了,家里常有人在,房间也是每日锁好的,总不能被人顺走。 建房子的材料和人手都是去年这几个,就是唐多富家只能来一个,去年是有贺世强的授意过来帮忙建房子,当时地里活计也少,今年家里兄弟要干农活,没有主家同意,不能过来太多人,耽误农活的话,第二年在佃地就难了。 建房子的材料还是这些,找族长帮忙,不过茂才哥在铜钱碳作坊干活,就不去运货了,带着余叔去了一趟,把价格谈好,联系好拿货的时间,后续余叔可以自己买建材。 贺宣家今年人手充足,房子也不急等着用,事情还算顺利,一步步都确定下去,估计等房子造好,贺宣正好出孝。 这里面最难的反而是茅厕,按照贺宣的要求,石板铺的茅厕需要的石头得很大一块,这个需要自己准备。 于姑母家六个儿子,作坊这边现在空闲,挖泥炭的两个儿子还是每三日轮一次,留下一个人足够干活,田里也要人手,于姑父带着剩下的三个儿子来建房子。 余有粮今年要照顾三亩地,不能过来,余叔找了张老实,让他带着两个儿子来干活。 这就九个人手了,多是去年一起造房子的,大家也熟悉。 院子前面的东西要清理干净,家里的小鸡才刚学会觅食,就在菜地边上,用东西拦住,不让它们出来,余婶每天打扫一遍,早晚两顿喂点碎米粒和菜叶子。 红烧和油炸关在老房子这边,新屋人来人往,东西又多,要是这俩小家伙往人家脚底下打转,一不小心就会踩伤。 贺宣跟小竹去山上找石头,两人不敢去太里面,山脚下找找,但是山上的小石头,附近的人家都会来捡,不管是做围墙还是地基都需要石头。 所以山脚下基本上没什么收获,要么就是石头太大,完全无法挖出来的那种。 两人转移阵地,往三里村和小安庄中间的那座山上寻找。 这座山上的水流下来汇合到盘溪,盘溪的这一段的水流大些,路还陡峭,山上的水流小,有些静水流深的韵味。 在山腰的一处位置,藏着个水潭子,可以看到水潭不算很深,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周围是山壁,也有几块大石头,完全不用考虑,根本搬不动。 贺宣想要的是长长的石板,最好不要太厚,中间能挖个洞的那种。 在水潭附近搜索一遍后,发现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要么是圆形的,都不合用。 中午饭吃余婶做的饭团,用菜叶子包住,两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吃饭,饭团里放了酱和野菜,还是挺好吃的。 饭后,贺宣去水潭边上洗手,回头发现小竹坐的石头侧边还有一块石头,前面的石头正好挡住了后面这块。 两块石头相连,贺宣用力推了下,没推动。叫小竹一起来试试,两块石头中间有裂缝,应该不是完整的一块。 用小石块把中间的泥土刮掉,两人再试试,这次裂缝变大了些。 今日没有带工具,家里的锄头都要挖地基用,只能捡些手掌大的石头把地面的泥土刨开。 这石头大概一个半手掌厚,地下泥土掩盖的地方可以看到不是很平整,唯一的优势就是长度足够,大约一米五左右,家里的粪坑贺宣判断直径大概一米多点,要是这块板放上去,还算合适。 往下挖了有十寸的样子,木板好像到底了,贺宣在用力推的时候能够推动一些。 仔细打量了这块石头,跟大石头相连的地方有些凹进去,好像贴着大石头长似的。 贺宣猜想,这两块石头最开始可能是一块,后面慢慢分离出来,大石头还是保护着长石头,不过算你们运气不好,遇上我了。 小竹记住位置,但凡找不到更好的,就是它了。 直到傍晚,贺宣心里排名最高的还是水潭这块,不过,要弄回家也是个麻烦事。 长在半山腰,山上的路不好走,石头本身估计都有百把斤,回家让余叔想想办法。 余叔看过石头后,也没有好主意,贺宣很想要改善茅厕,只能带着家里几个建房子的人去山上抬石头。 六个人带着麻绳,竹竿去的,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也没回来。 贺宣在家里等的有些着急,担心不会是出事了。 直到未时初才见到人,俩个人抬着长石头,两个开路,两个休息,一路轮换才抬回来。 余叔在三里村和盘溪村都被人问了好几回,哪里找的大石头,要做什么用,毕竟六个人的排场还是有些大了。 石头运回家,几人马上开饭,这一上午比干活辛苦多了。 忙活了几天,刚把地面夯实,准备建房子,余叔来说可能要晚几日了。 “公子,天边的云彩多了很多,接下来几日可能都要下雨,要是下雨,房子就只能停一停。”前些日子也下过雨,不过不大,没过一会儿就停了,大家把积水扫一扫继续干活。 “往年,也会在这个季节下雨吗?”贺宣问道。 “这不一定,看老天爷心情,有时下几日,有时一滴都不下,要我说还是下雨好些,立夏落雨,谷米如雨,地里的庄稼喝饱了水,才能长得好,不然地里就只靠大家担水,秋日的收成不好。”余叔说道。 “那行,跟大伙儿都说下,要是下雨的话就不用过来了,等天晴在开工,地里的活计也提前安排好。”贺宣让余叔跑一趟,几个佃户都通知下。 家里的小鸡晚上跟毛驴一起睡,小鸡淋了雨水容易鸡瘟,红烧和油炸也住在老房子里面。 余叔的天气预报还算准,没等第二日,夜里就刮起了大风,吹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吵醒了贺宣。 没过多久,风变小了,雨水落下打在瓦片上,雨势渐大,屋顶像是再开演唱会,滴滴答答,叮叮咚咚, 贺宣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雨天更适合休息,醒来之后,精神都好了。 天空昏暗,贺宣吃完早饭,点了蜡烛在屋里读书,《中庸》贺宣背了三十一篇,再有两日,就能背完。《大学》的文章贺宣学完后,把每篇文章写在一张纸上,每隔十日复习一遍,巩固记忆。 《诗经》从二叔那里借来后,贺宣自己抄了一本,每日读几遍,不要求记住,有个印象即可,《诗经》读起来朗朗上口,不过经常有些生僻字,贺宣询问二叔后,在自己的笔记上写上拼音,这个应该除了自己没人会看懂。 贺宣想着,要是这本书流传到后世,会不会有人考证,齐国永安年间就发明了拼音,进而想到外国的文字都是学习我们华夏民族的呢? 雨天就读《风雨》,这是先秦时期的一首小诗,{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首诗的大概意思是风雨很大,鸡叫声不停,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我想到即将见到你,心里就开心不已。 贺宣读了几遍,可惜自己倒是没有想要见到的人。 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打湿的院子,围墙被冲洗的格外干净,山上云雾缭绕,原来古代人的水墨画是写实的。 这雨下了三日,第四日才渐渐停止,余叔赶紧去田里看看水稻,要是田里的水太多也不好。 水田水太多,田里的肥料就会随着水流失,稻谷的根系因为水太多也吸收不了营养,容易生病,还会有虫害。 余叔巡视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下半身沾满泥巴点子。 “公子,五十亩地都看了一遍,大多积水不多,等天晴了一晒就好,就是孙家靠近盘溪那里,被溪水倒灌了,明日要去排水,最好等稻穗长出来后多施点肥。”余叔把田里的事情安排的很好,贺宣也就不干预,当甩手掌柜,不过重要的时候还是会去查看几遍。 雨停之后,气温一下上来很多,休息了一日,让大家安排自家田里的事情。 第48章 银丹草? 第二日,院子里的地面差不多干了,大家回来干活,把地面又要整理一遍,之前夯的还算结实,不过上面有些泥泞,再次平整会更好。 贺宣跟着余婶给菜地里的豆角搭竹架,豆角是藤本植物,藤蔓需要有支撑,搭架子就会引导藤蔓往上爬,藤蔓爬高之后就可以多结些豆角。 山上捡来的细竹子,砍成比人高一些就行,用力的插在豆角的旁边,相邻的两颗竹子上端用麻绳绑住,贺宣负责送竹子,最后绑好的一垄地,中间架上一根竹子,麻绳固定,把豆角的爬藤缠到搭好的竹架上,就可以了。 菜地里长得快的瓜已经结了小果,可惜大部分菜还不能吃。 余婶知道公子守孝,吃食上很多禁忌,想着这个时节山上蘑菇正当时,“公子,前几日下雨,山上或许有蘑菇,我去摘些回来。”村里的小娘子都会相约一起去山上采菇。 “余婶,下午我跟你一起去。”贺宣在家里不好读书,建房子需要力气,自己也不是很擅长,余叔和唐多富在就能安排好。 “也行,公子你要换长裤,山上蚊虫多。”余婶提醒道。 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贺宣看来,蚊虫知道的也不少,这几日气温上升以后,家里的蚊虫也多了起来,尤其是上茅房的时候,不停的扇扇子,蚊虫都能瞅准机会来上一口,贺宣每日都是速战速决。 前几日咬的包现在还红肿着,摸去有些痒,蚊虫还会传播病毒,贺宣把去年的香包翻出来已经没味道了。 山上的雨水还没有完全干,穿着草鞋有些泥泞,贺宣拿着篮子,余婶背筐。 上山没多久,贺宣就看到两朵乳白色的小蘑菇,指给余婶看,“余婶,这个能吃吗?” 余婶上前,“公子,这种有毒,所以才没人摘。”说完就用脚把两朵蘑菇踩烂了,免得不认识的人摘了。 再往上走,地面有很多松针,扒开树叶和草,就可以看到一些小蘑菇。 余婶捡了一根竹枝,敲打地面,也可以扒拉残枝枯叶,贺宣有样学样,拿着枝条找蘑菇。 余婶摘了一个灰色的小蘑菇,就叫小灰蘑,给贺宣当样本,蘑菇都是一群群生长的,这片附近都是小灰蘑,有些已经裂开了,摘了之后可以看到蘑菇的背面是白色的褶皱。 两人摘完这一片,还看到红色的菇,山里的红菇有很多,余婶不能完全分辨能不能吃,就没有摘。 余婶跟贺宣又摘了一些黄色的蘑菇,贺宣觉得有点像香菇,但是比较小,伞面也很薄。 两人捡的蘑菇加起来还没有一篮子。 回去的路上,贺宣用竹枝敲打地面,路边有很多的艾草,也叫艾蒿,这个还是认识的,每年都要做青团,就是用这个的叶子榨汁跟面糅合,做出来的青团颜色鲜绿,还有股香气。 余婶看到艾草才想起来,“公子,院子里要不要种些艾草,这个气味可以驱蚊。” 贺宣只是没想到,也不清楚,知道这个好消息,把这几颗艾草一锅端了,放进余婶的背筐里。 “余婶,只有这个草可以驱虫吗?” “还有银丹草,这种草喜欢长在湿润的地方,我知道哪里有,待会儿去找一些回来。” 余婶和贺宣回家后,贺宣和小竹先把蘑菇清理出来,让余叔他们帮着再分辨一回,确定没问题,开始清理蘑菇上的杂质。 余婶出去没多久,又带回来几颗银丹草。 贺宣看到之后就认识了,这不是薄荷吗?原来在这里换了个名字,摘了一小片叶子,闻到一股清凉的气息。 “余叔,你教我种一下,这个银丹草和艾草。”贺宣想把草种在几间房子的屋后,茅厕周围还有菜地附近,最好能围着围墙种一圈,把家里都种上,再也没有蚊子敢进来。 这几颗草最后都种在正屋的屋后,其他地方都要建房子,放材料,挪来挪去不方便。 小竹每日除了管着红烧和油炸,多了一个任务,找些驱蚊草,最好能把家里种满。 五月初,余婶就去山上摘粽叶,准备做粽子,过端午,粽子是为了纪念屈原,贺宣喜欢吃肉粽,可惜今年只能吃白粽子。 沐兰汤就是洗澡,在水里放些艾草,据说可以驱邪除病,端午这一日是一年中阳气最旺的时候,人们认为这一日采摘的艾草药性最浓,所以多有摘艾草沐浴,或者悬挂于门上的习惯。 家里的驱蚊草一时半会儿还没见效,贺宣打算先去县城给香包补货,买点制好的药材放进去。 小竹喂好毛驴,两人就出发了,除了药材,还要买些猪肥肉和糯米,家里的肥皂第二回制得也快用完了,贺宣把后面的肥皂做好后,用竹子的薄片切成一块块的,用油纸包好,放在家里,现在存货又要用完了。 药铺的郎中抓着几样中药,混合后给了贺宣,让他放室内或者香囊里都有驱蚊的效果,这手掌大小的一包,提起来轻飘飘的,就要二十几文钱,都可以买斤肉了,真的好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么值钱。 糯米的价格比去年买的时候要贵一些,油盐这些调味料补足了货,家里就两个人吃饭,即使贺宣要求多放些油,两人也不是顿顿都炒菜的,油罐里还剩一些,这次正好多买些。 肉铺的老板招呼客人,农忙时节家家都买肉吃,现在不是很忙,村里人买肉的不多,摊子上肥肉剩的不多,瘦肉到是不少。 “这位小郎,想买点什么肉?” “这些肥肉还有吗?” “就这点了,其他的不少,您看这块,肥瘦相间的也不错。” 贺宣买了剩下的肥肉和五花肉,肥肉炼油,五花把肥油榨出来可以给建房子的人吃。 买完东西就回家了,毛驴长大些,力气足了,贺宣和小竹坐在板车上,能小跑起来。 回到家里,把东西卸下,在厨房里放好。 院子里,余叔正在打磨石头,就是准备放茅房里那块。 在溪水里面找到手掌大小的坚硬石头,这种石材大块的可以拿来做石磨,敲去长石块表皮的泥土和碎石,把不太平整的一面朝上,一点点敲击,用巧劲敲平棱角。 有些地方不太好敲,还可以用砍柴刀划,劈,为什么一开始不用砍柴刀,铁器是家里宝贵的财产。余叔每次使用都很爱惜,每年的镰刀这些用完还会保养,上一点油,又怎么会一开始就用柴刀敲石头呢。 叮叮当当的敲了五六天,长石块才打磨完成,凸起的表皮平整了,凹进去的侧面光滑了。 等房子造好,茅房也能新建了。 端午过后,一天比一天炎热,用青砖搭建,糯米红泥石灰浆加固,房子的进度开始明显快起来。 中午太热,建房子的工人每天都是汗摞汗,担心中暑,贺宣把上工时间改了下,中午最热的时候休息,两头上工。 贺宣琢磨着,现在石灰是用来做粘合剂的,以前家里的老房子的白墙好像都是粉石灰水的,就会变白。 现在的房子虽然是青砖房,有窗户,光线能好一些,但是阴天,房间里跟晚上没什么区别。 家里这个石灰颜色没有很白,里面有石块和沙子,贺宣用铲子铲了一些铲出来一些,把里面的沙子和石块挑出去。 石灰被贺宣反复扒拉,确定没有多余的沙子,放到碗里,用水混和,石灰水看起来就是灰白色的。 贺宣上初中还是高中是有教过化学的,现在只记得几个公式,其他的都忘了。 不确定这个石灰水是可以直接刷墙,还是要澄清之类,只能一点点试验。 在厨房边上找了一块地方,把这个石灰水用稻草涂上去,这碗里面石灰水没有很多,有些稠,不好刷,又加了一点点水,用树枝搅拌好,再次粉刷。 忙活了个把小时,也就用稻草刷了两下就停了,因为碗里,还有一半要留着做对比,把这个碗放在自己房间,这样大家都不会去动。 贺宣看到刷过的地方确实有些变白,就像是把石灰水泼上去,然后有些印记。 能不能刷白墙,就看这两日的。 贺宣的试验余叔余婶看到了,觉得是小孩子玩闹,家里孩子小时候也喜欢活泥巴,淘气的小郎还会用尿活,贺宣就是把泥巴换成石灰,不过村里人可不会让孩子这么玩,泥巴是地里的,石灰是要花钱买的,要是小郎敢这么干,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贺宣的试验成功了一半,厨房外边的墙面看起来是比之前白一些,可是白的有限。放在房间的碗,里面水和石灰分层了,最上面有一层白色的粉末,中间是清水,下面是灰白的泥巴一样的东西。 想着再试试,把白色的粉末小心挑出来,再次加水,可是这层粉末不溶于水,漂浮在最上面。 下面灰白色的泥巴,加水,再次搅拌,等融合后,贺宣直接倒在之前刷过的地方旁边,这样干了以后对比就会明显。 一日后,厨房的青砖上有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些白,却白的有限,不像贺宣印象中的白墙,这种效果就像女孩子往脸上扑了粉,但是前面打底护肤都没做,并不好看。 贺宣打算再接再厉,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拿两个深一些的罐子,加入石灰,这次就不筛选的,挑了半天,效果不大,直接加水,混和成灰水,倒入另一个罐子,底部就是剩下的石块沙子。 倒掉,把这个罐子清洗干净。 等一日的时间,这个石灰水就会分层。 再把上面的都倒掉,留下最下面灰白色的石灰泥。 贺宣觉得上次刷的不够白是因为自己加水太多了,这次就慢慢加,调和成面糊的样子就可以了。 稻草刷墙也不太好用,贺宣觉得毛笔还不错。 “小竹,你那只笔有些秃了,你先给我用,我用的给你拿一只。”小竹用的那支笔,是贺宣从贺家带来的,用好几年,笔头有些秃了,用来刷墙。 小竹把毛笔给贺宣,笔上的墨去的不是很干净,贺宣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 “小竹,你帮我给墙上涂下这个水。”贺宣把下面这块地方用的差不多了,这次就涂在高处。 “公子,这个怎么涂?”小竹不是很明白,罐子里的像是泥水,用笔沾着泥水在墙上写字吗? 耽误了一会儿,石灰水又开始分层,贺宣用树枝搅拌几下,拿着毛笔挖了一块糊糊就往墙上涂,用笔头涂开就好。 “就这么简单,你个子高一些,涂在这三块地方上面就好。”贺宣指着倒过石灰水的青砖,高一些的地方就好。 小竹用毛笔涂了一个时辰才忙完,一块块就跟写字一样,涂得很仔细,这个糊糊比上次的厚一些,希望等干了以后能白些。 贺宣想要的白墙还没折腾好,家里的小鸡给了贺宣一个惊喜,下蛋了。 余婶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鸡圈里看到一个粉粉的鸡蛋,蛋壳还有点软乎乎的。 不知道是哪只小鸡的蛋,贺宣让余婶给小鸡一把稻谷,算是加餐了。 这只鸡蛋,当天就炒掉了,味道,跟平时吃的也差不多,不过下软蛋是跟鸡吃的东西有些关系。 贺宣想着可以去小溪边摸点螺,砸碎了给小鸡吃。 小溪边是村里人家洗衣洗菜的地方,溪水是流动的,还算干净,在溪边,两人就看到黑黑的螺,有些小,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都是喂鸡的。 在密集处摸了几把,篮子装了个底就可以了。 回家后,用石头砸碎一些,一整个小鸡咽不下去,砸碎后和稻谷一起喂到食槽里。 忙活的工人这时已经都回家了。 “公子,这几日房子就快好了,估摸着六月中旬的样子能造好。”余叔把建房的进程报备,四间偏房是一起建造的,虽然人手没有去年多,但是今年大家都熟练了,加上早些造好,可以回家农忙干活,想着不要耽误时节,大家都加快了进度。 第49章 出孝 六月十六,偏房的可以上梁了,这次的上梁简单许多,余叔和唐多富配合着完成了,上好梁后,把木头的檩子,都安放好,贺宣的房顶还是铺三层的,更加结实保暖,好好维护几十年也不会漏水。 等下过一场雨后,贺宣渐渐放心,厨房青砖上的白色印迹没有被雨水冲走,雨停后,刷过石灰水的地方还是比别的地方白一些。 那这个石灰水糊墙确实会变白,要是一遍不行就刷两遍。 余叔去作坊再拉了一板车石灰,这次只要石灰,放在屋檐下。 贺宣教会小竹和余叔,怎么调配石灰水,不能很稀薄,不然挂不住墙,差不多像是糊糊状就可以。让他们试验着把预留的厨房刷白,现在房间里还没有东西,地面的石灰浆都刚刚干。 这间房子的墙糊好后,要是效果好,剩下的房子也都涂成白墙。 用毛笔刷墙面也太费事了,把竹子砍成竹片,刷的地方磨平,充当工具,这次糊上去的石灰泥要厚一些,用竹子一点点抹平,两人刚开始不熟练,抹的一块厚一块薄,补了之后还是不好看,整个厨房就不停的打补丁,干了两天,薄厚的手感出来了,余叔抹的墙面明显要好一些,这时候已经把厨房刷好了。 剩下的工人造好房子后,开始建茅厕和更换老房子的茅草,茅厕整个拆掉,木板也拆走,就是一个粪坑,大概深有一米五左右,地面是个圆形。 在两边挖了些土,把准备好的长石板放上去,凹进去这个侧面,贴着粪坑的边进去一些,这样石头就可以挡住一半的粪坑,。 凹进去这边,在拿一块小些的平石板,贴着长石板放,平石板大部分都在地面上,贴近粪坑边缘处就会有个枣核一样两头尖尖的洞。 剩下半个粪坑就用木板铺好,每年清理的时候,拿掉木板就可以了。 地基用剩下的青砖打个底,茅厕上面用木头围住一米五左右这么高,再加个茅草的顶就行,中间是空着的,方便散味,所以,茅厕一般都是在院子的下风处。 茅厕修好,老房子的茅草也很快换好了,贺宣给大家结算好工钱,本来预计六月中旬结束的工程,这一拖就快到七月了。 贺木匠去年到今年大部分活计都是来自贺宣的房子,去年存的那批木头,又被贺宣用去大半,估计贺木匠今年要多准备些了。 门窗先做,趁着这时间,贺宣忙着刷白墙,厨房的墙面虽然刷的不太好看,但干透之后,看着确实白了许多。 光线从外面照进来,整个房间都亮堂了,余叔余婶实在没想到这石灰糊糊涂多了还有这个效果。 把剩下的三间房子里面先涂好,等干了之后,小竹就可以换房间了,现在这个天气,有没有窗户都不影响。 然后就是小竹的房间和厨房,厨房里的东西都搬到偏房这里,七间屋子房檐相连,厨房在西厢最外面那间,有三扇窗户,光线也好,原来是厨房的那间房子把灶台拆了,拆下来的青砖放在围墙角落,地面抹平,这间房子可以做备用,西厢中间的房子是库房,放了米面粮食,然后锁好。 东厢三间房分别是贺宣的房间,小竹的房间,客房,这三间房的光线在粉刷过墙壁之后更加明亮了,每天一大早,阳光就照到贺宣的床边,叫他起床。 忙着读书和建房子的这段时间,围墙边上的金银花开放了,亮丽的花朵攀爬在石头围墙上,别有一番趣味。 村里的景色变了很多,山上的草木茂盛了不少,走过的小路田垄上时不时能看到各色的野花,黄色的小菊花,紫红色的酢浆草,还有很多的野花根本叫不上名字。 菜园子里的菜都开始开花了,菜地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株龙葵,挂上了青青紫紫的果实。 七月的天气已经入伏,适合吃些清淡的饭食,早熟的小茄子,黄瓜都可以拌来吃,沾着蒜泥,非常开胃。 山上的野桃和村里人家种的李子,有了小小的果子,挂在树梢上,偷看来往的路人,羞于见人。 田里的水稻开始抽穗,绿油油的稻田,几个农人穿梭其中,给稻田除草,查看水稻是否有虫害。 齐国没有农药,除虫是一个难题,可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也总结出一些方法。 村里的小郎会去溪边,池子附近找到蛙,蛙是益虫,会吃飞虫,不管是放在家里除蚊还是放到稻田里吃害虫都是很有用的。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烧飞虫,天黑以后,在稻田边上架起火堆,火光吸引飞虫,虫子落到火堆中被烧死,稻田的收成就能保住,不过烧飞虫一定要注意防火,等火堆完全灭掉才能离开。 不然火要是烧到别的地方,风助火势,容易引起山林火灾,几位里长晚上都要在农田边上走一遍,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火势。 红烧和油炸长大了许多,处于尴尬期,一身绒毛褪去,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长大的两狗学会了看家,每次看到外人路过家门口,红烧就在门边汪汪直叫,油炸稳重许多,警惕的看着路人,直到他们离开或者家里人下命令才会趴回去。 铜钱碳作坊贺三爷爷正在安排盖个棚子,铜钱碳生意这个季节是最冷清的时候,天气炎热,大家都不愿意烧火。 贺三爷爷在预备了足够的碳后,想着让族人回家务农,贺宣跟三爷爷商量之后,觉得铜钱碳露天安放,要是天晴还好,下雨用稻草盖住也会变得松散,还需要晒干。 不如在荒地上盖个棚子,可以遮风挡雨,荒地这边的路口也拦住,不让村人随意进出,后面周生亮过来可以直接在这里拉货。 棚子很简单,固定木桩,搭好之后,盖上稻草,四边就用稻草编的草席和竹子固定,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把两边拆下来,下雨就都装好。 荒地的路连着几座山,把黑岩山这边的路拦出来,可以往山上走,这是留给盘溪村村民挖泥炭的路,要进荒地,就只能经过木棚那里,贺信以后就在木棚那里记录,保护荒地里面的制碳流程。 这样一来,安全性大大增强,等荒地这边建好,也差不多水稻抽穗,大家都要准备农忙。 贺宣的银钱在修完房子以后,只剩下二十两银子,一篮子铜钱了,说出来虽然不多,在村里也算得上上等人家了,一般农人家一年能存个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像是族长他们家或者贺家大兄,一年银钱除去家用估摸着能剩下百两左右。 贺宣挣钱算是多的,但是去年一来铜钱碳销路打开太晚,二来建房子,家中没剩下什么银钱。 贺宣想着等脱孝之后,把地里的事情交给余叔,自己去其他县城或者乐陵郡看看,能不能打开销路,经过去年冬天的发酵,周围人家应该也知道铜钱碳的好处。 贺宣等石灰水干透以后,搬到了小竹的房间,打开窗户,有微风吹拂,墙边种着薄荷和艾草等驱蚊的药草,房间里还养着一只壁虎。 书桌放在窗边,这里光线正好,适合看书,另一边有两个大衣箱子,和一杆竹架,用来挂衣裳,以免褶皱。 把各种箩筐和罐子放到库房,贺宣的房间也就空了许多。 每日小竹会给东厢房洒水,清扫,傍晚在撒一次水,降低温度。 正堂也在粉刷墙壁,现在天热,干的很快,粉刷过的屋子有点像是九十年代的样子了。 窗明几净,贺宣看书都能更加专注,两只小狗躲在屋子阴凉处,窗外的蝉鸣声不断,今年的气候不错,水稻欣欣向荣,村子里一片祥和的景象。 贺父在去年八月去世,正是背汗湿如泼的时候。 今年脱孝有些仪式也是要安排的。 贺宣分家了,贺家大兄派人让贺宣去商量脱孝这事。 三里村脱孝是要请道士来做法事的,还要给贺父烧些祭品,贺世强找三个弟弟就是如何出钱出力。 祭祖除孝就要兄弟几人一起分担。 “大兄,这按惯例来,是如何安排的。”贺二哥问道。 “族里的规矩,分家后祭祀父母祖先,都是兄弟一起干活,银钱方面大家一起分担。”贺家大兄说道,喝了口水,继续道,“不过我是长子,奉养父母,脱孝这事我自是应当多出些气力。” “孝敬父亲,我们兄弟几人也是应当的。”贺信接道。 贺宣等着三人打了一会太极,最后约定,法事和祭品贺大兄先准备,等办完了,贺大兄出四成,三兄弟一人两成。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余叔偶尔也会去老宅帮忙干活,把买来的祭品搬运,收拾贺父的物品。 这日,贺族长过来找贺宣,商量铜钱碳作坊接下去的安排,要跟农忙时节分开,不能耽误农事。 贺族长经过一年的相处,觉得贺宣为人内秀,年轻却有想法,摆正心态,不把他当孩童,而是能认真听取意见。 来到正堂,看到贺宣的正屋明亮,“这,这,四郎,你这屋子怎么看起来这么,这么”贺族长有些语无伦次。 贺宣这屋子造好之后,来的人不多,除了余叔余婶,就是干活这些人,不过当时都没有粉刷好,不算很亮堂,“族长,这屋子我是用石灰泥刷过,看起来就齐整了些。” “石灰泥是什么?” “就是用建房子的石灰加水…”贺宣如此这般跟族长说了一遍,石灰泥加水这方子一般人只要知道原料,都能做出来,光是泡水刷墙,干了以后也会变白一些,贺宣没有石灰石,也就不保密了。 “原来如此,这房子刷过之后是好了许多。”族长很是心动,家里的堂屋晴天都昏暗,要是阴天,来了客,还要点油灯。 “不知这石灰泥刷房子,价钱几许?”贺族长问道。 贺宣估计了下,这几间房子自己前后买了两次石灰,“要是粉刷两遍,大约要五两银子,一遍的话就二两多。” 贺宣这些房间都是刷白了两遍,才有这效果。 两人说着屋子刷过之后如何如何好的说了一会儿。 “族长,你过来是作坊有问题吗?” “噢,你瞧我,把正事都忘了,这不是九月农忙嘛,今年老天爷照顾,粮食都长得不错,可能再过一月就要割稻了,想着跟你商量下,今年的作坊,周公子那边打算什么时候来进货,县城这边要是要的量是否要提前准备。”族长未雨绸缪,把这些事情都想在前面,不然和农忙一起,都是麻烦事。 “族长,还是您想的周全,这事虽说还早,也要提前安排,这样,这个月先按照做一休二的轮班,做出来的铜钱碳,先放在木棚里,我去县城找周兄,看看今年的情况,农忙时节,作坊就先休息,不过,今年的铜钱碳肯定不去年要的多。”贺宣是这么打算的,等到脱孝后自己去其他县城摆摊,找代理商,扩大销路。 两人对于今年铜钱碳的生意都很看好,聊了好一会儿,族长也叮嘱了一些脱孝的事情。 脱孝之前,贺木匠把家里的门窗做好了,小竹可以睡有窗户的房间了,贺宣让贺木匠在空闲的时候帮家里在做一张书桌,两张饭桌,还有橱柜。 脱孝这天一早,贺宣大早就穿着孝服来到老宅。 道长还是出殡的那个,带着道士帽,穿着黄色的道袍,掐算仪式的时辰。 祭品已经全都装好,等着去贺父坟前烧,这边的习俗是守孝期间最好不要动先人的东西,等到脱孝的时候,烧给先人,时间会冲淡悲伤,子孙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贺家人还有族长一起去坟地祭拜贺父,摆好祭祀的碗筷,点燃香烛,道长在一旁念词,“今朝释服纳于祥,亲恩不随孝服褪,思念常伴日月增,永永远远进忠孝” 贺家四兄弟三拜九叩之后,族长帮着把孝服收起,换好孝服,绕着贺父的坟地走三圈,把贺父生前的物品和祭品烧了,道长帮着把贺父的灵位请到祠堂,贺家四兄弟再次跪拜。 第50章 开荤 道长在旁唱词,“难忘祖恩,子孙祭拜,先人保佑,福乐安康” 仪式完成,亲朋好友和帮忙的人都在老宅吃一顿饭,饭桌上已经可以吃肉喝酒了。 两张桌子上都有红烧肉,炒鸡,贺宣等大家都开吃之后,也夹了一块白斩鸡,鸡皮有些肥,不过肉的香味吃的贺宣很是满足,自己已经整整一年不知肉味了,哪怕是肥肉都吃的很起劲。 饭后,族长又说了些自家人应当齐心合力之类的话,离开了。 送走姑姑和长姐,贺家大兄给几兄弟一份单子,是这次仪式的花销,贺宣估算了,自己大约拿一两银子就可以。 贺父的葬礼和仪式在村里都算比较宏大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认为,死生事大,把葬礼办的越体面,先人走的越安心,旁人也会认为这家子孙有孝心。 出孝后,贺宣晚上吃了一碗肉丝面,手擀面里有了肉味,整个味道都升华了,每一根肉丝都细细咀嚼才咽下去,毕竟一年没有吃肉了,不敢吃的太多,担心肠胃不适应。 前两天就吃点肉丝,用猪油炒菜,贺宣确认自己身体健康,完全没有拉肚子之类的,第三天就让余叔抓了一只小公鸡,准备吃顿好的。 小公鸡长了五个月,半大的时候,肉正嫩着,炒着吃非常香。 余婶烧水给鸡褪毛,把鸡心鸡肝,鸡胗都摘出来,贺宣喜欢吃鸡胗,让余婶用面粉揉搓一下,去除异味,这些下水弄干净了可比肉还香,以前鸡胗和鸡肠余婶都是不做的。 按照贺宣的要求一样样切成小块,加葱姜蒜腌制,贺宣发现家里没酒,肉类的腥气可以用酒去除,只能多腌制一会儿。 余婶把鸡肉下锅,大火爆炒,香味就上来了,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鸡肉差不多熟了,放调味料,加点白菘,今天就这一个菜,贺宣估计吃不完,就没让余婶多做。 小竹也一年没吃肉了,鱼肉根本不能满足正在发育两人的胃口,跑到厨房装好饭,拿着碗筷就准备开吃了。 贺宣一筷子夹起鸡腿上那块突出的肉,这只小公鸡肯定很爱运动,肉质紧实,虽然炖煮了好一会儿,肉酥却不松散,骨头坚硬。 好吃,再来一筷子,对面,小竹风残云卷干了三四块鸡肉,扒了一口饭咽下去,“公子,这鸡肉太好吃了,我们再多养几只鸡。” 贺宣把鸡胗吃掉,鸡胗弹牙,一口咬下去微微回弹,满口的香气欲罢不能,配着米饭把鸡胗咽下,“家里还有十一只鸡,再养十二只。”贺宣想着一个月吃两只的话,五个月后正好新的小公鸡又长成了,当然母鸡先留着,把公鸡吃完。 本以为吃不完的一锅鸡肉,平底锅直接上桌,没想到小竹超常发挥,汤汁泡米饭,连白崧都吃光了。 “小竹,你下午先歇歇,刚吃饱不要动。”贺宣交代道,夏日衣着单薄,可以看到小竹的肚子明显鼓出来个小西瓜。 贺宣刚吃饱,有些犯困,还是坚持在院子阴凉处走了两圈。 红烧和油炸这两个家伙,今天也是第一次沾肉腥,鸡骨头啃得津津有味的。 贺宣准备去县城一趟,一来跟周生亮了解下,现在县城订铜钱碳的人多不多,二来,可以吃肉了,当然要去买些肉,和做菜的调味料。 肉烧着好吃,炒着好吃,煎着也好吃,怎么能不多吃些呢?城东的南货铺子有外地的腌肉咸肉也可以买一些回来。 清晨,小草上面的露珠都没有消散,贺宣已经出了盘溪村,小竹驾车去县城买东西。 八月的太阳,“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村里的稻禾虽然没有似火烧,正午的时候也垂下脑袋,蔫蔫的,没什么力气。 贺宣不愿意中午出门,只能赶早。 先去城东,直奔南货铺,铺子里的腌火腿,看得贺宣流口水,“掌柜的,你这火腿怎么卖?” 掌柜的上前来招呼两人,这火腿价格不便宜,一般人家根本舍不得买,同样的钱,猪肉可以多买两块半,不过打南边运过来,加上路费也低不到哪里去。 买了一根火腿,贺宣想买些腊肉,不过店里的价格太贵,腊肉这东西还是家家都有的,自己没必要当冤大头。 城东的酒铺更加热闹些,贺宣买的是普通货色,做菜时去腥就行,东昌府最好的是琥珀酒,李白诗中,“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说的就是这个了,不过贺宣不好酒,也就不在意。 贺宣的四书已经背完了,《论语》和《孟子》的篇幅较长,不过日日诵读,称不上倒背如流,顺着背还是能背出来的。 回到城南书铺,把五经剩下的四本都买了,准备接下去的学习。 粮店这里的面粉买了一袋,贺宣看到店里有其他粉,“掌柜的,这是什么粉?” “这是白薯粉,价钱便宜,公子要不要来一些。”掌柜推荐道。 贺宣想到家里的白薯和红薯,冬日里烤了一些,剩下的放在地窖,余叔上次去看的时候,有好些烂了,只能把坏的切掉,好的喂鸡,这也太浪费了,自己完全可以做红薯粉条,这个耐放又好存。 买完东西,到周家,周生亮这个时辰也回来了。 “周兄,近来可好?”贺宣一进门,用手扇着袖子,给自己纳凉,脸上都晒的红通通,还在冒热气,就像一个刚出炉的包子。 “贺小郎,今日怎么过来了?来来来,这边坐。”周生亮倒上一杯凉水。 贺宣逛了这半日,早已口渴,拿起水杯。 “主要是来看看周兄,想问问周兄接下来的安排。”贺宣喝完说道。 “什么安排?” 贺宣把村里的情况告诉周生亮,按照时间一推断,要是今年冬天铜钱碳的生意好做,估计买的人不少,那就要提前预备,留出农忙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剩多少功夫了。 周生亮一听,跟贺宣说道自己这几日在县城看看,问问城里人的反应,估摸着都不错,大家要是今年都订铜钱碳,预计能要多少。 贺宣把这桩事说完,询问周生亮附近几个县城的情况,看看他有没有认识的人,要是合适,其他几个县城贺宣想去扩宽下渠道。 说完话,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这时才巳正,温度已经很高了,贺宣上了车,把湿透的外衫脱掉,里面就一件抱腹,外衫放在头上挡日光。 两人一路小赶,回到家里,走进家门的一刻,明显感到一阵清凉,余婶每日在几间屋子里洒水,可以降温。 中午也没什么胃口,让余婶做了碗面条,用凉水过两遍,加点酱,和一些蔬菜就是一碗香喷喷的炸酱面。 小竹吃了两大碗,贺宣看着都惊奇,这胃口,要是在一般人家,都养不起,不过小竹十四五岁,正是能吃的时候,村里俗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正值发育的高峰期,小竹的个子还有生长的空间,贺宣尽量让他吃饱些。 可惜贺宣的个子跟难产似的,去年的衣服放放尺寸还能穿,贺宣也想每天跟小竹一样嗖嗖嗖的长个。 下午小憩一会儿,把房间里的书整理好,开始做今日的功课。 余叔这几日看不到人,田里的水稻正是关键期,忙着农活,看着消瘦不少,贺宣让余婶做红烧肉的时候多烧些,给了余叔余婶一碗。 贺家的菜色跟余家的完全不一样,余婶在贺家烧菜久了,二话不说先来一勺油,用调味品也是大手大脚,红烧肉酱色浓郁,油脂飘香。 余家的饭菜现在都是两个女郎做的,缺油少盐,一看就没什么食欲,即使买了肉,也是加点酱,煮熟了就好,不会久炖,肉炖的时间长,油脂就会从肉里面出来,看起来分量会变少。 余婶现在在贺家做饭,回家吃饭,虽然知道家里的情况,心里的落差还是有些大,不过余叔余婶做人有原则,即使喜欢,贺宣没有开口,就不会做小动作。 这次贺宣送的红烧肉,吃的余家人满嘴流油。 八月中秋,贺宣去老宅那边送了节礼,嫡母在,贺宣年节都要去送礼。 贺族长,三爷爷,还有于里长这边都送了些枣子。 回到家,余婶已经做好了饭菜,今日就早些回家,这是一个团圆的日子。 家里的月饼是县城买的,一个薄薄脸盆大小的面饼,闻着有些麦子香气,等吃了晚饭。 贺宣和小竹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准备赏月,今晚有些乌云,时不时飘过,月亮含羞带怯的藏在后面,把月饼切一切,想吃就拿一块。 油炸和红烧也窝在桌子边上,回味今天的饭菜,今天用汤汁拌了剩饭给两宠吃,平常两只是吃白薯或者玉米面的,家里要是做鸡或者猪肉的时候就能改善伙食。 两人分吃了月饼,贺宣给小竹讲了诗经·陈风·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这首诗是形容月亮出来了,诗人怀念自己的爱人感觉,小竹对诗经无感,贺宣念着没意思,念完之后,看着月亮实在不肯出来,就回去睡觉了。 作坊这边,三爷爷已经在安排先生产铜钱碳,大家去年冬天用过之后,一致说好,族里富裕的人家,今年在作坊做工,决定要是今年有余钱,就不去砍柴了,在作坊做工买铜钱碳多好。 夏日里碳一两日就能晒干,放到木棚这边,木棚满了,还多做了些,用席子之类遮挡住。 地里的玉米有些成熟了,不过不能采摘,玉米还嫩生着,贺宣怀念嫩玉米的香甜,跟余婶说自己想吃,能不能去余家地里摘一点。 “公子,这玉米还没成熟,你要想吃,家里有玉米粒。”贺家的玉米粒也是去年的粮食。 “余婶,我想吃现在地里嫩生的玉米。”在贺宣看来,玉米是一种菜,嫩生的时候最好吃,直接煮也好,还是加糖做玉米烙也好,都是贺宣爱的,但是碎玉米粒蒸饭不是。 余婶不解,地里的粮食都没成熟怎么能吃呢?要是家里孩子敢提出这种要求,一顿胖揍免不了,可惜贺宣是主家,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掰了四个玉米给贺宣。 余婶心疼啊,这玉米再长长,还能重不少,这时候吃了算怎么回事呢? 中午,贺宣就吃玉米,四个玉米扒皮,放在锅里蒸,下面蒸点米饭,再简单炒个鸡子。 玉米蒸熟之后,有一股清甜香气,余婶吸着鼻子,还挺好闻,转念一想,哎呀!再好闻也不能糟蹋粮食。 贺宣中午啃了两个玉米,小竹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看贺宣喜欢,把剩下这个也给贺宣,反正米饭也好吃,在小竹看来两者差距不大。 时间一日日过去,本应该去其他县城的贺宣,跟几位族长里长了解了附近几个县城的亲戚后,迟迟没有动静,天气实在太热了。 贺宣想着这时候就算出去,也没有人会买铜钱碳,不如等秋收之后,天气凉快一些,自己跑几趟就好。 水稻的麦穗已经开始低头了,像是一位位沉思的老人,稻穗转黄之际,余叔在家磨镰刀了。 盘溪村,于里长和几位老人观察了几日,天象还不错,就可以收割了。 前几日下了一场雷阵雨,急唰唰的来,又匆忙忙的离开,气温没降多少,却把田里的稻穗打折了腰,这部分稻穗要先收割。 贺宣和余叔跟去年一样在几个佃户家里巡视,查看,余叔时不时还搭把手。 割完稻穗的田地,就像是刚理过头发的一样,稻茬立在田地里,地里的虫子时不时飞过,蚱蜢跳起来比人还高,贺宣用手抓了一只,一放手又跑走了。 等割稻,脱粒后称重,放到场地里晾晒,这些都是功夫,贺宣大致确定好亩产,比去年要多两斗的样子,具体还是要等晒干再看。 不过今年的气候确实不错,雨水充足,害虫也少。 第51章 围满人的豆腐摊 农忙时节,余婶在忙活家里的菜地,地里很多菜都成熟了,除了瓜果能放,可以晚些摘,茄子,葫芦,黄瓜,小葱,大蒜等菜都得采摘。 晒干的晒干,腌制的腌制,不能放的赶紧吃。 家里的坛子,罐子随便余婶安排,小竹帮着打下手,打水,洗坛子,晒坛子。 除了这些事情,小竹还会去山上割点青草,都是毛驴爱吃的,割来后晒干,给毛驴和鸡过冬的时候加餐。 红烧和油炸尝过了肉骨头的滋味后,每次家里买点肉都要来厨房门口蹲守,好像在问,“吃完了吗?什么时候轮到我?” 贺宣看着两只的馋样,让余婶三天两头炖点骨头汤,猪骨头价钱不算贵,骨头上的肉剔的真干净,贺宣觉得喝骨头汤长个子,时不时还咬两口大骨头,实在咬不动的给狗子吃。 有些很坚硬的大骨还会用石头砸开,给两个家伙,这两个越长越不可爱,瘦瘦长长的,每天在院子里不怎么出门,村里的小郎不害怕的还会来门口看,不过两只都不让人家进门,在院子里呜呜低叫,发出威胁的声音。 这两只好像也会分辨谁是家里人,贺宣和小竹外出回来,两只会跑老远来接,余叔余婶出门两只就不在意。 只有余婶每次喂饭的时候摇摇尾巴。 稻谷收割的季节遇上重阳,村里人在这一天会祭天祭祖,感谢上天赐予的丰收,摘些菖蒲之类的植物挂在家中,贺宣买了两盒糕点,送去老宅给贺母。 重阳正当收割稻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摔成八瓣掉到田里。 等稻谷收好,地里其他的作物也要收获,整个九月,余叔忙的直打转。 贺宣在给两人买布料的时候,买了一匹粗棉布,余叔余婶穿的都是细麻布,舍不得买棉的。 买好料子,还有一些棉花,这时候的棉花便宜,是去年的陈料,今年的刚收,还没收拾出来。 料子买好让余婶先做着,两人冬日各做两身衣裳,贺宣去年的冬衣有些短了,看来骨头汤还是有效果的。 今年买些料子,用去年的棉花做个夹袄,棉袍还是可以继续穿的,小竹也是一样,棉袍都有些短了,不过肩膀能穿进去就在坚持坚持。 棉鞋今年刚好,不过贺宣还是准备去于姑母家一趟。 “姑母好,这几日身体康泰。”贺宣进门先恭喜道。 于贺氏洗了手,过来跟贺宣说话,两人聊起这几日作坊开工,家里的粮食收获如何,家里人手多,于姑母还是很愿意几个儿子去挣钱的。 贺宣说起今年想再让姑母帮着做几双鞋子,鞋底厚实些的,单鞋要的急,棉鞋可以慢慢做,过些日子贺宣就要去其他县城了。 “不知是否会耽误姑母家中事宜?”贺宣客气道。 “不碍事,日里收割稻谷,晚上回来做鞋子,单鞋简单,鞋底都有的,两日便成了。”于姑母摆手道。 贺宣本想告辞,于姑母不让走,一定要送些冬苋菜给贺宣,让他回家吃。 贺宣无法走脱,只能等着。 于家老五老六背着箩筐回来了。 “五郎,六郎。”贺宣看到后招呼道,两人这个时日在地里干活,晒得有些黑。 “宣小郎,来了,母亲去哪里?”于五郎看着贺宣一个人在院子里,奇怪怎么没人招待。 “姑母在菜地里,说是冬苋菜好吃,与我些尝尝。”贺宣解释。 五郎六郎把东西卸下来,是玉米,贺宣看到好几个上面都有虫眼,古代没有农药,种地真难。 六郎去喝水,五郎招呼贺宣,两人闲聊几句。 本身并不熟络,贺宣家里建房子两次都没看到五郎,贺宣只能找个话题。 于五郎倒是经常听到贺宣的名字,自家母亲很是夸赞过,父亲和兄长们去干活的时候,也说这个小郎是个有主意的。 两人说起读了什么书,没想到五郎也是读过两年书的,不过就认了些字,四书里大学都没学几篇就回家务农了。 于姑母割了菜回来,竟然是秋葵,怎么叫冬苋菜这个名儿? 于姑母看五郎跟贺宣聊得好,还挺高兴。 “我家五郎早年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夫子还夸过用功,可惜家里没甚余钱,就没念了。”姑母可惜道。 于家几个儿子就五郎上过学堂,一来五郎出生后有些体弱,小时差点活不下来,于姑父姑母就担心这个儿子能不能干得了农活,二来当时于家几个年长的儿子能下地了,家里条件好些,才有钱送去认字的。 后面家里有更小的孩子,长子要娶亲,一桩桩都要花钱,五郎也就不读了。 这些年在家,于姑母一直注意着,农忙的时候也只让他干些轻快的活计。 于五郎虽然活做的不多,还算仔细,贺宣看着于五郎和于六郎两个背篓,明显于五郎的装的齐整,里面的玉米也多些。 六郎的一看就是随手一放。 于姑母说了好些话,大致意思就是如果作坊里要是还有活计,让五郎也去试试,贺宣还真缺个人,这活也不用什么体力,就是销售铜钱碳。 但是这个人选,有些重要,贺宣还要再看看,就跟于姑母说,要是五郎有空,可以来家里玩,跟自己探讨下功课。 贺宣回家后,就在思索,要先去哪个县城呢? 乐陵郡下辖九镇,距离安德县最近的是商河县,德成县和庆云县,经过商河县就到了乐陵郡。 贺宣打算先在附近探探路,周家在商河县有族人,贺家这边有个亲戚在德成县,据说还有铺子,唐里甲也帮贺宣引荐了德成县的一位秀才,当年两人一起去府试,有些交情。 从三里村去德成县要大半日功夫,贺宣当天肯定无法来回,贺宣带着小竹两个半大孩子出门,余叔不放心要跟去,但是地里的活还没忙完,家里也要余叔照顾。 余叔本来想让自己儿子去,又担心余有粮要是没帮上忙,还给贺宣添乱可怎么是好。 贺氏族长和三爷爷商量后,决定让自己大儿子跟着一起去,怎么说这也是族里的生计,让贺宣一个十二岁的小郎去跑算怎么回事。(这里指虚岁。) 最后的结果就是,贺茂盛跟贺宣一起去,两人分别赶一辆驴车一辆牛车,带着铜钱碳去探路。 外出要注意安全,贺宣和小竹在车架下面藏了小刀,车上放着木棍,麻绳,背篓里装带锁的匣子,两人的裤子里藏着碎银子,身上还带了些铜钱。 古人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光是毛驴和两人的口粮,都把背篓装的满满当当,更不要说生火的炉子,换洗的衣服,还有于姑母的单鞋,贺宣准备穿着草鞋带着单鞋。 贺宣手里有唐里甲的手书,和德成县那位秀才的地址,打算路过安德县的时候买些糕点带去。 大早上,天还黑着,余婶就过来给两人做饭,今日贺宣要出发了,得早些赶路,贺宣和小竹收拾好东西,余叔已经把板车给毛驴装好,驴子也喂过了。 贺茂盛在三里村等两人,大概的路就是沿着官道进城,从北城门出去沿着官道一直走,有个岔路,就选大路走,小的那条通往一个村落。 等城门开进了县城,店家也才刚开门,贺宣等了一会儿,才有糕点从里面拿出来。 买好后,就往北城门走,贺宣还没来过这里,不过好像这边的店铺好些都没开门,匆匆出了城北门。 太阳已经出来了,小竹赶车,趁着现在日头不大,多走已会儿,等中午最热的时候还是找个阴凉处歇歇。 三人说了几句便一路无话,贺宣在心里默背四书,好一点的路就坐在驴车上,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就下来走走。 巳正,三人停下来在一个树荫处休息下,拉个嘘嘘,给毛驴和牛喂点青草,不过一刻钟,继续赶路。 贺宣赶路的时候很不喜欢遇到别人,要是人家比你快,你就只能在后面吃灰,官道也是土路,车子拉起来扬起的灰尘,好一会儿才能消散,难怪古人形容赶路风尘仆仆。 过了岔路,天气已经很热了,估摸着到了午时,三人在树林边上休息,给牛驴卸下板车,小竹在附近找水,贺宣带了两个人的水,天气太热,都还有些不够。 坐在大石头上给自己扇风,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贺宣忍不住把披着的头发撩起来,最后用一根细长的树枝固定住。 小竹在树林不远处找到在流水的石头,这水流实再有些慢,放了个碗能接到,就回来了,待会儿过去取一下。 贺宣吃了两口饼子,这天热的没胃口,把吃过的撕下来,剩下的都给小竹,小竹用饼子夹咸菜条,赶了一上午车还是很辛苦的。 把多的饼子分给族长家茂盛兄一个,贺宣有些不太舒服,可能不适应出门,在石头上蹲着睡一会儿。 树林里有遮阴的地方,偶尔微风吹过,休息了一会儿,贺宣就好了许多,听着小竹和贺茂盛说起养牛养驴的经验,安心睡过去。 小竹把贺宣叫醒的时候,已经未时三刻了,第一次出远门,小竹有些担心到不了德成县,想着快些赶路。 碗里的水接了三次,给牛驴都喂过了,再次上路。 贺宣离开树林,立马感觉皮肤都黏糊糊的,出了汗马上被太阳晒干,整个人就像只在烤炉里,表皮通红的鸭子。 申时三刻,三人已经看到德成县的城门了。 排队进城,三人不是德成县的百姓,交了三文铜钱,才能带牛驴进入。 今日已是下午,贺宣三人衣着不雅观,决定在客栈这边休息一晚在出发。 客栈叫长存店,三人要了一个房间,床够两个人睡得,小竹和茂盛哥晚上轮流守夜,驴车和牛车上的东西还是要照看一下,贺宣身体不适,两人体谅他。 先把板车卸下来,放在院子里能看到的地方,再把牛驴安排好,喂水喂粮。 贺宣叫了水,三人轮流冲洗,夏日太热,都是汗水,冲冲就好了,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小竹帮贺宣去洗衣服。 贺宣在店里要了三碗素面,还有馒头,今日走了好些路,实在不想出去逛了。 吃完饭后,天边还亮着,贺宣先睡了,茂盛哥守前半夜,小竹守后半夜,虽然没什么睡意,小竹还是躺下了。 贺宣昨晚太累,即使茂盛哥的呼噜声也没吵醒过,房间里有蚊子,手臂上还有小腿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早上起来,三人分别喂牛驴,收拾衣服,退房离开了。 早饭打算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贺宣他们赶着车不方便到处跑,在集市边上交钱,选了一个摊位,贺宣去买早餐。 大部分都跟安德县差不多,不过贺宣看到一家摊子上有好些人,是家做豆腐的,刚做好的豆腐还冒着热气,一文钱一大块,旁边还有些咸菜,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带走。 贺宣觉得这个豆腐应该很不错,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围了人就说明摊主生财有道。 贺宣上前,要了三份,跟摊主要了三份,把自己的摊位指给他看,吃完就把碗送回来。 交了铜钱,拿了两碗过去,给小竹和茂盛哥,自己回来吃,刚出锅的豆腐,嫩滑细腻,这豆腐比村里的要水嫩些,难怪摊主还舍得给客人加些咸菜。 吃饱了肚子,小竹先看着摊子和驴车,贺宣和茂盛哥背着背篓去找族里的亲戚。 贺宣想着能不找唐里甲的好友,还是先不找,这关系都是用一点少一点的。 这亲戚是贺氏一族一位族叔,入赘了女方家,虽然是入赘,但是这位族叔每年还是有东西捎回家,隔几年也会回去探望下长辈。 这位族叔叫贺大山,家中有三兄弟,排行老二,家里条件不好,一直娶不上亲,后面村里有人介绍,就入赘到了德成县。 贺宣找到位置后,进去了,是家杂货铺子,掌柜的在桌子后面收拾物品。 第52章 一饮一啄,皆是缘法 “劳驾问下,请问这里有人叫贺大山吗?”贺宣站在柜台前问道。 “我就是,你是?”贺大山不认识贺宣,奇怪怎么会找自己。 抬头看到后面的贺茂盛,“你,你是,你是族长家的?” “大山叔,我是茂盛啊,这是贺宣,正德叔家的四郎。”贺茂盛帮两人介绍。 “来来来,屋里坐,这铺子里都是货,没处落脚?”贺大山很是热情,把两人引到后面。“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不是昨晚到的,怎么没来家里?” 屋里贺大山和妻子待客,让儿子去铺子里看一会儿。 “大山叔,还有婶子,不用麻烦了,我们吃过了。”贺宣说道,“这次过来,是有事情要办,捎了些糕点,过来看看你们。” “这总要喝杯水,你们说着,我去倒茶。”婶子走出去。 贺宣和贺茂盛把族里的生计说了一遍,现在贺大山家里一个兄弟去作坊干活了,还有工钱,家里也宽裕一些。 贺大山闻言放心了许多,还没看到东西,就表示愿意帮着推销下铜钱碳。 两人不肯多留,小竹还在集市上摆摊。 贺大山拉着人不让走,一定让中午来家吃饭,家里也有房间,让他们不必客气,晚上过来睡觉。 贺宣推辞了一回,耐不住夫妻两人热情,只能答应。 贺大山入赘的人家姓孟,贺宣就叫孟婶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孟谦已经在学习看铺子,怎么接待生意,小儿子孟畅在学堂读书。 约好中午一定过来吃饭,贺宣才去集市。 集市上人倒是不少,小竹守着牛车,没什么人问津。 贺宣过去,把牛车上的铜钱碳拿出来,在摊子上摆起小塔,这次搭的更大些,可以吸引路人的目光。 贺茂盛看着板车,照顾牛驴,让小竹去集市上的店铺还有烧火摆摊的摊主那里推销,直接白送一块铜钱碳。 贺宣交代小竹,每次拿一块铜钱碳去,必须看着人家烧上火才能离开,嘴巴甜些,抽空的时候去推销,摊主正忙就不要守着。 小竹往豆腐摊走去,看着这边生意好,摊主也要烧火,可惜豆腐摊子事情多,还要招待客人,小竹瞅了两个空摊主都分身乏术。 只能转换目标,贺宣看着小竹被人群遮掩,收回目光,这天气要是生炉子,实在太热,而且大家会不愿意从这边过。 只能把铜钱碳搭好看些,指着有人从安德县过来,明白铜钱碳的好处。 一上午过去,虽有几人询问,奈何天气太热,铜钱碳不是这个时节的必需品,很多人家还在秋收,在集市上来去匆匆,一文钱都没卖出去。 小竹倒送出去五块,让摊主试用,也没有人订。 三人收拾东西去孟家,孟家婶婶已经做好了午饭,一整只鸡,还有肉和几个素菜。 “来来,都坐都坐,别客气。”贺大山把三人的东西放下,招呼大家吃饭。 一顿饭下来,贺宣大概了解了孟家的情况,家里的老爷子回村安排秋收,村里也有佃农,还是要自己人回去顾着放心些。 下午,孟家前面铺子的生意少了许多,孟谦一个人就能照顾,贺大山和孟婶婶招呼三人擦洗一下,忙碌半天,一身臭汗,贺宣擦过之后,身上舒服好多。 几人在堂屋坐定,贺宣讲了安德县去年开始做铜钱碳,族里人都去作坊帮忙,今年已经搭好了棚子,等农忙过去就大干一场,多挣些钱。 去年这铜钱碳在安德县城很受欢迎,比买柴火更便宜,烧的时间长,还不怎么需要人看顾,给孟家拿了一百块铜钱碳,让他们试试。 等太阳下去,温度不是很高,贺茂盛留在孟家,贺宣带着小竹去德成县的店铺里推销生意。 这大热的天,走了三条街,给几家做饭食生意的店铺都送了一块铜钱碳,等火烧起来,贺宣给店家介绍这碳能烧多久,价钱几许,卖出去三文钱。 回了孟家,族叔的小儿子也放学了,在院子里念课文,孟谦在一旁监督。 三人不能长时间耗费在德成县,贺宣家里有余叔顾着秋收,族长家里能让茂盛哥出门是把要紧的活计让其他人分担了。 贺宣琢磨着最好是把这些铜钱碳先找个接手人,贺大山虽然愿意帮着推销,但贺叔是入赘的,一直麻烦孟家也不合适。 知道三人明日就要回去,孟婶子倒是给推荐了一个人选,是自己的族兄,在城里做中人,帮着调解纠纷,介绍客户,可以让他帮忙问问。 因为三人急着回去,当天傍晚,孟婶子就找孟长敬过来商量,贺宣介绍了安德县去年售卖铜钱碳的情况,还有这碳的定价,如何售卖。 最后,铜钱碳先在贺大山这里放着,带来的六千块碳,除了已经送出去的几十块还有给孟家的一百块,剩下这些都由孟长敬做主,价钱也由他定。 要开拓市场,肯定要有付出,如果卖出去了,贺宣到时候只收五千五百块铜钱碳的费用,要是卖不出去,过段时间,族里会有人过来拉回去。 孟长敬在这桩生意里也没有损失,要是能卖出去,还能有些收入,不过只有这一回,要是天冷之后,这铜钱碳生意做得,以后合作的模式就跟周生亮一样。 第三日一早,三人起床,孟婶婶已经在做饭,准备干粮。 吃完早饭,孟婶婶道,“这次来都没好好招待,下次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带着几人逛逛德成县。” 牛车,驴车上面的东西都卸下了,三人把水粮放好,上车准备回去了,顺道在德成县买了些棉布,都是去年的布料,不过价钱便宜一些,德成县种棉花的人多,这些棉布处理的时候很实惠。 辰正,三人出了德成县,沿着官道回去。 回去的时间比来要快一些,两辆车上装的东西不多,不过路上还是很颠簸,未时三刻,看到安德县的城门,终于回来了。 外出时间不长,三天两夜,贺宣却觉得过了好久,迫不及待的回到家里,红烧和油炸老远就出门迎接。 “看来你俩也想我们了。”连一向稳重些的油炸都绕着贺宣和小竹的腿打圈圈,更别说红烧了,扭着身子不停的蹭过来。 贺宣到家后,余婶把晒好的水拿到屋后面,夏日里,贺宣就在屋后避人的地方洗澡,温水打湿,用肥皂洗头,古人不剪头发,每次洗都是一间麻烦事,两桶水下去,贺宣才洗好,一身轻快的到前院,太阳还有些余光,半个时辰就能晾干头发。 还剩下一桶水,小竹正在洗,余叔刚好到家,招呼了一声,直接去村子里担水,这几日毛驴也辛苦,就不用板车拉。 余婶在厨房做饭,贺宣要求简单些就好,外出几日,早出晚归,身体乏累,吃点清淡蔬菜,好消化,不然容易积食。 贺宣庭前闲坐,看着脚边的俩宠,难得静下心来,有些悠哉。 饭后,余叔说了近日田里的情况,没什么大问题,稻谷正在晾晒,还有几日就可以收租,家中库房,去年的粮食剩下不少,要怎么处理。 村里都是看天吃饭,除非贫苦人家,都是有些余粮的,等新粮下来,才会卖掉陈粮。 贺宣家去年收的红薯白薯,烂的烂,能吃的喂鸡喂狗喂驴,玉米保存的还好,磨成粉,稻谷还剩下大半缸,大豆除了换豆腐,就是拿去换油。 听完余叔的汇报,这些事情重要但不是很着急,今日还是先休息一下,明日另行安排。 一觉醒来,贺宣还想赖会儿床,远途的疲惫还未散去,不过今日贺宣要去三里村,不然贺族长还有三爷爷就要找过来了。 三里村,贺族长家。 贺族长,三爷爷正在听贺宣讲这次去德成县的经历,找到族叔很顺利,几人推销铜钱碳的几家铺子都试用,把铜钱碳生意交给孟长敬,过些日子,天冷后,大家感受到这碳的好处,自然也能有生意。 德成县暂定就是孟长敬了,后续要是他要是来进货,愿意交银子,这个县城零售铜钱碳就由他做了。 三人商量了下,要是德成县能推广铜钱碳生意,今年干活的人手可以筛选起来了,一开始肯定先做些按压,搬运的工作,不过选煤和配比也要增加人手,最好还是在族长和三爷爷家里选,这样子制碳技术的保密性更好些。 贺宣把制碳技术交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泄露的准备,但是族长和三爷爷时不时给族人上弦,这一年技术还是好好的在族人手中,贺宣也少了很多事情,都被三爷爷这里挡下来。 两位长辈如此对待自己,贺宣知恩图报也希望能带着族里挣钱,对内有这两位长者,贺宣就把对外的渠道打开,铜钱碳生意就能源源不断。 铜钱碳由于价格低廉,本身的利润并不高,最起码作坊去年一年的收入,去掉人工和材料成本,还没有贺家大兄一年的租钱来的多。 这个原因也让族里能够继续开作坊,没有太多人来谋取。 贺氏一族和盘溪村的人占着地利人和,除非能把这两个村子还有唐里甲踢走,不然光有技术也没有原材料。 铜钱碳价格低廉反倒保护了族里,所以说,世间事务,一饮一啄,皆是缘法。 贺宣今年扩大销售范围,选择代理商制度而不是自己销售,也是这个原因,这个时代,农人基本不离开生活范围,每个县城和村落都有自己的宗族势力,贺宣在三里村和盘溪村生活的还算平静,也是因为宗族能说得上话。 去过德成县之后,贺宣打算先不去商河县,等秋收完成,大家开始囤柴火的时候再出门,那时气候舒适,也能推销的出去。 九月丰收,乘着阳光好,余婶已经晒好了干豆角,芦菔也切成丝,晾在笸箩里,再有几个日头就可以收集起来。 贺宣读书后出门看到余婶在给葫芦削皮,两斤的菜刀在余婶手上举重若轻,一片片的瓜皮掉到篮子里,等会儿拿去喂鸡。 切好的葫芦对半破开,中间的瓤扔出去,把葫芦过遍水,余婶知道贺宣讲究,本来就爱干净的妇人,现在做饭做菜都洗好几遍,可仔细了。 把葫芦切成片,再切成丝,扔到笸箩里,两个葫芦就能装满一个笸箩,跟芦菔丝一起放在围墙上。 让红烧和油炸待在围墙下面,要是有鸟儿来啄食,这俩就汪汪叫,把鸟儿吓走。 一个上午,余婶把菜地里的五个葫芦砍了,剩下四个形状完整些的,自然老去,这样的葫芦能做水瓢,外出当水壶也是很好的。 成熟的葫芦才能留籽,等藤蔓自然枯萎,把葫芦摘下来,放在干燥的地方,葫芦的表皮就会变得坚硬,摇晃的时候听到里面葫芦籽的声音就可以了。 葫芦做的水壶是华夏民族的伟大发现,外出的时候取水不易,一个大口径的葫芦就能满足一个人一日的水量,而且葫芦外皮坚硬却轻便,取材方便,只要保护好了,一个葫芦水壶十几年都不会坏,是农家人家家必备的东西。 贺宣空闲的时候,再次探望于姑母,上次外出,去的路上穿着草鞋,贺宣的脚就磨出了水泡,还好有单鞋备用,这才走下来,这次,让于姑母帮着多做几双单鞋,鞋底厚实些,方便外出用。 贺宣把德成县买来的布料带了几尺给姑母,让她看着安排。 “这哪里用得了。”于姑母推辞道,几双鞋子,也就鞋面和鞋底费些料子,鞋底还大多是麻布做的,麻布结实,最多给贺宣上面糊两层棉布就很好啦。 “这本是该的,这次出门还好有姑母做的鞋,这多出的料子,想着给姑母也做一双鞋,尽尽孝心,可惜我不会这手艺,只能出些料子,麻烦姑母自便了。”贺宣话说的诚心,姑母听着更开心了。 贺宣和姑母说的开心,离开时说道,“要是五郎有时间,等忙完秋收后来家里帮几日忙,包一餐,做完了再给些吃食。”贺宣想着干活的这段时间观察下于五郎。 第53章 失败的红薯粉条 “都是亲戚,哪里还要给东西,我让他过去干活就行。”于姑母客气道,村里人互相帮忙都是正常的,有来有往就行,要是只进不出,时日久了,也就不跟这家人来往了。 于五郎是第三日过来的,贺宣正在收租,稻谷和玉米这些已经都收获了。 经过去年孙家这事,今年交租的几户佃农都老老实实的没出幺蛾子,查验粮食,称重,搬运。 贺宣想知道自己现在多重,等称完粮食自己坐在箩筐里让余叔帮着看称,换算过来大约四十公斤不到,家里几人好奇也称了一回,越重的人越被羡慕,说明家中能吃饱饭。 佃农们离开后,贺宣和余叔还要把这些粮食装到大缸里,麻布袋子里,于五郎一起帮忙。 去年的陈粮贺宣本来想卖掉,但是余叔余婶来问,可不可以把发的粮食换成陈粮,陈粮价格较新粮低一成,要是换成陈粮,家里能多吃些时日,稻谷保存的好,二者的口味没什么区别。 贺宣的粮食充足,自然不会吃陈粮,余家人口多,干活的少,除了稻谷还要白薯玉米掺着吃,才能过完一年,今年日子还算可以,余叔余婶做活有粮食,没有花钱买,往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都要买些高价粮。 除了稻谷,贺宣把玉米也低价换给了余叔,还有余大牛一家,这样子,陈粮就处理完了。 于五郎每日来干活,话也不多,帮帮抬抬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余婶做了一个大葱炒腊肉,一个青菜豆腐汤,五郎看着桌上两个菜,一个肉菜,另一个汤里也是飘着油花,觉得余婶做菜有些浪费油盐,但自己只是来帮忙的,就在心里嘀咕两句。 贺宣洗完手,上桌,于五郎本想坐过去,看到小竹去洗手了,也跟着去,心里琢磨,贺宣家里干净,东西放的齐整,要是人家有洗手吃饭的规矩,自己还是跟着一起好。 于五郎刚来还有些腼腆认生,不好意思夹肉吃,就一直吃着大葱,这大葱沾了肉味,还用了许多的油,比家里平时烧的肉菜都好吃些。 贺宣看他不好意思,招呼他吃肉,“吃腊肉,这肉炒的不错,我们三个要把这两个菜都吃完,别光吃饭。” 桌上两个菜,分量不小,贺宣吃的不紧不慢,一口菜一口饭,时不时还来点汤,吃了大半碗饭。 小竹和于五郎两个把剩下的菜包圆,吃到最后,菜里面的汤汁也没有浪费,给于五郎拌饭了,之前都是小竹的福利。 接下来几日,佃农地里的红薯白薯和大豆这些都收上来了,贺宣忙着收租,家里的坛坛罐罐一个个都装满了。 红薯不好保存,去年家里的红薯白薯最后大部分都喂鸡了,今年的贺宣想着做成淀粉或者粉条,能存放就些,粉条还能煮火锅。 说干就干,家里的人手都动员起来,做淀粉要把红薯清洗,碾碎,沉淀一段时间就好。 家里的石臼不够,余叔把自家的也借过来。 小竹清洗,余叔余婶碾碎,五郎帮着打下手,这种红薯粉村里也有,家里吃不完的可以做成粉,不过做的人家不多,红薯做粉会变少许多,而且红薯粉和面也不是很好吃。 用石臼捣碎红薯很费力气,只能几人轮流来,村里的石磨现在用的人有些多,不好排队,贺宣想着家里最好也做个石磨。 从早上捣到晚上,也就捣碎了两箩筐红薯,贺宣中间觉得捣得不够碎,用手把木桶里的红薯糊捞出来一些回炉重造。 用细密的笸箩罩在水缸上,给红薯糊糊加水,倒入小水缸,慢慢搅拌,红薯粉就会落在水缸里,笸箩上粗糙的红薯纤维喂驴,喂狗。 把水缸放在房檐下,等一夜就会沉淀,红薯淀粉就出来了。 这次的淀粉都是余婶特意挑过的红薯,过几日做些白薯的淀粉,看看两者有什么区别。 于五郎这几日在贺宣家里帮忙,中午这顿吃的很好,晚上回家,看到家里缺油少盐的饭菜就有些食不下咽,就五郎个人意愿来说,要是贺宣愿意,自己每日去干活不要钱包饭就行。 贺宣观察了五郎几日,干活麻利,吃饭也不挑拣,除了前几日不适应,很快就进入了干活的氛围,平日里贺宣路过水井(水井这边是村里聚集地,八卦中心),也没有听到关于自家的闲话,看来还算嘴严,那这人就可以培养下。 小竹的竹编已经有些模样了,这次红薯淀粉晒干要做粉条,需要漏斗,贺宣让小竹编个底部有手指大小洞的篮子,只要碗那么大就行。 红薯淀粉倒水,晾干,两箩筐红薯,出来的淀粉就半缸,晒干后,更少了些。 小竹编了两个篮子,就可以做红薯粉条了,红薯淀粉加水,翻来覆去的搅和,淀粉完全融化,就是芡,贺宣试了下,这样的太稀了,加了红薯粉换人继续搅拌。 直到把红薯粉揉成,放在篮子里,不会一下子就从底部掉下来,而是过一会儿,才慢慢往下流,从粗变细,呈现粉条状。 大锅烧水,这次用的是铜钱碳,更好的把控火候。 水烧热,贺宣用筷子沾了红薯粉能在热水里凝固就可以,把竹篮里的红薯粉放在大锅上面,用手微微敲打,红薯粉慢慢漏到热水里,凝固成粉条。 “五郎,就这个温度,水不要太热了。”贺宣给锅里加了一瓢冷水,边上的粉条有些要糊的样子。 “余叔,你把锅里的捞出来,放凉水里。”锅里的粉条有些多了,放不下。 小竹看着水缸里的水不够,拿着水桶去打水。 等一竹篮的红薯粉漏完,贺宣觉得这个粉条还是挺成功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中午就是吃刚出锅的粉条,余婶用平底锅炒了鸡子,加了大葱,蒜粒和酱,就是一碗鸡蛋酱,拌着粉条吃,刚出锅的粉条还有些烫,拌匀后吸溜着吃。 红薯粉条口感绵软,跟贺宣以前吃的不太一样,不够弹牙,贺宣奇怪,难道要等冷却之后,才会q弹。 余叔余婶没想到红薯能做成这个味道,竟然这么好吃。 五人把一铁锅的粉条吃完了。 “公子,没想到这红薯能做成这个味道。”余叔赞不绝口,这粉条的顺滑口感,余叔很是喜欢。 “你们之前没做过吗?”贺宣奇怪,做红薯淀粉余叔几人都会,有些步骤不需要自己提醒。 “做过粉,但是没做过粉条。”根本没人想到用竹漏可以做成粉条。 “那你们是怎么吃粉的。” “这个我知道,”小竹说,“我家以前给村里人干活,人家给了一袋红薯粉,父亲带回来用水化开,蒸熟吃,特别大一块,但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像是在吃泥巴。” 村里人虽然会做红薯淀粉,但是没有做粉条的,贺宣觉得这可能又是一条路子。 下午,先把家里这半缸淀粉做了一半,这粉条加水之后晾在竹竿上,家里的竹竿不够了,挂了两条竹竿,剩下的一部分让于五郎和余叔余婶带回家吃。 贺宣交代这个做法先别说出去,等做出能存放的红薯粉条,测试好红薯到粉条的产量之后再决定。 晚上竹竿粉条就放在房檐前面,红烧和油炸守着,嘱咐他俩看好粉条,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第二日贺宣起来,看到余叔余婶和小竹都在竹竿前面,走过去看看怎么了。 “这粉条做成了吗?”贺宣问道。 “公子,你来看看,这粉条臭了。”小竹赶紧告诉贺宣,这粉条过了一夜,都有些酸味。 余婶伸手想摘下来一根,发现粘的很牢,还和边上的粉条也粘在一起了。 “公子,您看看这粉条,不好拿下来。”余婶说。 贺宣奇怪,以前自己看到的粉条不是这样的啊,都是硬硬的一根根,这怎么还粘住了。 粉条的味道有些酸,像是夏日里放了两天的饭,估计是天热,发酵了,这俩竹竿已经不能吃了。 “应该是天气问题,这几日秋老虎正烈。”贺宣推测,“余婶,这两竹竿可能不能吃了,还是扔了。” “公子,这里都有半筐红薯呢。”余叔余婶不舍得浪费食物,糟蹋粮食是要天打雷劈的。 “那就喂鸡,看看鸡吃不吃,要是吃的话,等半天,没事在喂其他鸡。”贺宣想了想说,这人肯定是不能吃的,要是拉肚子了,就麻烦。 贺宣家里的小鸡是七月左右刚买来的,留着过年吃,先给一只鸡喂喂看。 吃过早饭,贺宣回房间读书,昨日的事情,让贺宣意识到完全依靠自己的想法也是不现实的,自己记得的本就不多,知道和会做是两码事情,以后遇事一定要谨慎,不能由着自己胡来。 余婶担心鸡会吃坏了,就把红薯粉条摘下来洗洗再喂,上午喂了鸡,还给做了个记号,下午要是没事,这两竹竿粉条的最终归属就是喂鸡了。 于五郎本来兴冲冲的过来,知道粉条臭了之后,也垂头丧气的,跟小竹一起去溪边洗竹竿了。 村里人把秋收的活计干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翻田,给玉米脱粒,大豆去壳这种不着急的。 铜钱碳作坊要重新复工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大家伙儿每天都赶不来及,只能加长上工时间,今年打算先预备一些铜钱碳,等到天冷之后就不着急赶工了。 这些工人要是加紧赶,一日大概能生产三万块铜钱碳,不过这样就很辛苦,正常来说两万多块是可以做的。 安德县去年最忙的时候,一天要两辆车运送两趟,偶尔还要加一趟,一辆驴车大概能装四千块铜钱碳,上面加高,要是再多,毛驴就拉不动了,牛车多些,五千块。 即使可以,铜钱碳也要用竹板隔层,稻草加固,不然最下面的碳遇上颠簸的道路就会碎掉。 按照安德县的需求量来看,今年要是加上德成县,作坊的人手必须扩大一倍,如果顺利的话,商河县也能发展起来,那整个贺氏一族的族人都可以来作坊干活了。 考虑到人手熟练度的问题,贺宣看完书打算去作坊跟三爷爷商量下。 “三爷爷。”贺宣到的时候,三爷爷正捧着茶壶喝水,这一年来,三爷爷不是在农忙就是在作坊监工,因为贺宣说铜钱碳怕火,万一要是引燃,整座山估计都被烧光了,三爷爷就不再拿着烟杆子,也不让人在作坊这边烧火。 “四郎,你来了,来来,这边凉快些。”秋老虎的威力很大,贺宣一路走来都出了一身汗。 贺宣把去年冬季县城铜钱碳的销量告诉三爷爷,每日都要两万块,今年预计在三个县城推广,目前来说族里最起码要准备一倍以上的人手。 “三爷爷,您看这样行吗?这个月的分红本身不多,跟几位里长说下先不发了,留着给族人发工钱,扩招一部分人手,再搭一座木棚子”贺宣自己琢磨了好几日,供和销如何能匹配上。 “这事,确实是个问题,就是担心万一两个县城要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接受,族人都在作坊,这铜钱碳就多做了,也不好,这事,我跟族长去商量下,看怎么安排合适。”贺三爷爷还有一个顾虑,就是族里怎么安排都是内部的事情,唐里甲和几位里长那里的分红,最好不去动。 贺宣说完事情,跟贺成贺茂才聊了几句,才回去。 三爷爷说,秋老虎大概也就几日就过去了,都秋分了,粮食也晒得差不多,天马上就要冷下来,贺宣准备着要去商河县。 等了几日,盘溪村迎来了一场大雨,这鱼连绵不绝,天空都被乌云遮挡,低沉的好似要掉下来一样。 贺宣早晚穿上了长衫长裤,秋雨瑟瑟,直落到第三日才有放晴的迹象。 村里的土路泥泞不堪,正好这几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贺宣就在家读读书,闲时跟小竹和五郎玩玩游戏。 游戏很简单,小竹做了一把竹签子,散开在桌上,每人每次拿一根,不准动到边上的竹签,最后看谁拿的竹签多,谁就赢了,这么个简单的小游戏,把五郎和小竹玩的停不下来。 第54章 推销小分队 天晴后,太阳重新出来,村里的空气更清新了,等到土路差不多晒干,贺宣和小竹出门了,去安德县找周生亮。 周家有族人在商河县做生意,贺宣是去打探情况,问路的。 商河县有条河道,可以通往乐陵郡,这条河以往也有,只不过一直没有和乐陵郡的水道打通,沿途的百姓服了近十年劳役,这条河才成为商河县的生财之路。 有了水路,不管是货物还是消息的流通都方便了许多,所以很多商人都去商河县定居。 周家的族人很多,商河县那里有一处分支,周生亮推荐的是自己的族兄,周冬煊,这位族兄以前给人当过小二,做过货郎,能吃苦,可惜手上本钱不多,没什么手艺,不然摆个摊日子也是很好过的。 商河县的河道疏通之后,城里的宅子商铺蹭蹭蹭的涨价,以致于周家一家十几口人就住四间房子里。 周生亮给他族兄的地址,还让贺宣帮忙带个口信,就说安德县这边都好,他姐姐家日子也还不错,不用担心(周冬煊的姐姐嫁回安德县)。 秋老虎离开后,天气凉快不少,秋高气爽,贺宣要去商河县了,这次出门有了经验,可以准备的更加充分些。 作坊已经恢复正常生产,去年来干活的族人每日开工,为冬日的生意做准备,三爷爷跟族长商量之后,决定把族里的分红拿出来,先找一部分族人做帮工,工钱只发一半,要是活干的好,今年就转正,发全部的工钱,当然了,要是族长和三爷爷他们不满意,直接辞退。 贺族长多次在村里告诫族人,要是敢在作坊里动心眼闹幺蛾子,那就上族规,谁让族里没了生计,他就让谁先去宗祠忏悔,看看祖宗能不能爬出来原谅他。 一番枣子加大棒,作坊的运营井然有序。 小竹这几日总是在自己房间削竹子,不知道要做什么,贺宣看着他在忙就自己收拾东西,两人要外出,先准备些衣裳用品。 这次,贺宣不打算带贺茂盛,族长家也有事情,不能老是麻烦人家。 贺宣看于五郎还不错,嘴巴严实,不会太缩手缩脚,也不大大咧咧,每次在贺宣家遇到新的事物敢于尝试,家中几人印象都不错。 到于姑母家询问下,于五郎是否愿意去商河县。 来回的吃用,贺宣会承担,就是不知道姑母能否放心。 贺宣说了之后,于姑母不能做主,找了于姑父来,询问了于五郎的意见,五郎想出去长长见识,这几日,跟着贺宣,于五郎接触到好些新东西,跟村里千篇一律的日子不一样,非常有意思。 说好了之后,就定下后日出发,告知姑母要给五郎准备些鞋袜和衣裳水壶,后日卯初就到贺宣家里,一起出发。 这次驴车带的铜钱碳少一些,一来,贺宣三人年纪不大,带的东西太多不方便,二来就一辆驴车,少带些铜钱碳走不动了,人还能上车坐一会儿。 余叔余婶按上次一样准备饭食,多带些衣裳,这次带上一个小炉子,天凉快了许多,可以生炉子展示给人看铜钱碳的好处。 三人出村的时候天还蒙蒙亮,不知谁家的鸡正在打鸣,贺宣打了一个哈欠,醒醒瞌睡赶路。 商河县要从安德县的城东出去,沿着大路一直走到中午就到了,因为商河县消息灵通,货物也多,这条官道刚修缮过没两年,路还是很好走的。 贺宣一边跟着毛驴走,一边在心里背书,突然看到一棵树上有些青色的果子,这果子看着很眼熟啊。 “小竹,你看下路边那个果子,你认识吗?”贺宣问道。 “公子,在哪呢?我去摘个来看看。”小竹说着,把驴车停下,按照贺宣指的跑到树丛里。 要不是贺宣眼神好,一直盯着这里还没注意,这果子颜色跟叶子差不多,小竹摘了一个矮处的,还在地上捡了一个。 贺宣用石头砸开一看,里面有白色的果肉,一颗占了大半位置的果核,果然是核桃。 于五郎认出来了,“这是胡桃楸。”贺宣看着于五郎,示意他继续说。 “村子后山上也有几颗,不过在里面些的位置,我家大哥二哥以前进去过,没遇到什么收获,就采了些胡桃楸回来,这玩意果肉又麻又涩,砸开果核,里面的仁味道还不错。” 说着用石头把果核砸开,里面的仁还包了一层薄皮,贺宣直接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剩下一点给两人尝尝。 “小竹,五郎你们把位置记下,等过些日子,路过的时候,把这棵树带回家种。”贺宣觉得自家没什么大树,可以种颗核桃,这样年年都有的吃。 “公子,多挖几颗回去,我看到那边还有好些树,跟这个核桃一样,不过就是小些。”小竹帮着出主意。 三人吃完核桃,继续走路,安德县离商河县这边稍近些,午时三刻,三人就入城了。 这时,城里的集市都散了,贺宣他们直接去找周冬煊。 周家人不少,周冬煊却不在家,贺宣只能告诉他家人自己在雷家客栈,如果他回来,请过来一趟。 雷家客栈是刚才路过的,在两条街外的位置。 贺宣三人先去客栈投宿,选的是中等房,这家客栈明显比长存店要高级许多,从价格上可以看出来,比德成县贵一半。 三人先落脚,贺宣想到客栈也是要烧火的,就在桌子前跟掌柜的攀谈。 “雷掌柜,你们烧火用的是柴还是木炭?” “这位小公子,当然是柴火了,木炭价钱贵,小店本小利薄,烧柴火就可以了。”掌柜的放下账本,跟贺宣说话,本来以为三人中带头的是两位年长者,没想到付钱的却是这位小公子。 “那掌柜的,我这里有一种铜钱碳,烧起火来时辰久些,不怎么需要人看顾,价钱还跟柴火差不多,您可有时间看看?” “公子,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嘛?”掌柜的好笑道。 “怎么会,您看现在有空吗?我车上就有,白送您一块试试,反正不费事情。”贺宣再次劝说。 雷掌柜的想看贺宣说的是不是真话,加上下午客栈事情不多,让家中夫人看顾一会儿,“那我跟您走一趟。” 两人去了厨房,贺宣在院子里的板车上,掀开铺好的稻草席,拿了一块铜钱碳。 店里的大锅一直烧着水,要是有客官要水,可以及时送上去。 贺宣直接把铜钱碳放到木柴上,过了一会儿,底部已经被点燃了,把没烧完的柴火放在灰堆里熄灭。 这锅大,灶台也高,需要的柴火就多,贺宣让掌柜的再等等,这个灶台需要两个铜钱碳,自己去车上取。 把第二个铜钱碳放在第一个上面,没多久也就烧了起来,两块平放,锅里的水一直在烧。 一刻钟左右,水就烧开了。 贺宣告诉掌柜,“这样一块铜钱碳,小火能烧近两个时辰,大火也能烧一个多时辰。” 掌柜的本以为是小郎玩笑,没想到这位小公子真的把铜钱碳拿出来了,这下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贺宣让掌柜的把水先舀出去,添上冷水,两人就出去了,“这铜钱碳燃烧不怎么需要人看顾,店家有事要忙的时候正好用,只要等水差不多开回来舀水就行。” 掌柜的有些意动,打算等个把时辰,看看这铜钱碳是不是真的好用。 贺宣看掌柜回到柜台后面也不纠缠,把铜钱碳现在的价钱告诉他,并说,“这是这个时日的价钱,过些日子肯定会涨价的,掌柜的要是觉得还成,这两日都可以找我们。” 贺宣回房间休息了已会儿,小竹和于五郎说起了两次在县城怎么卖的铜钱碳,虽然可以试用一块铜钱碳,但也不能直接给人家,万一摊主塞在哪个角落忘记了呢?一定要让人家用上,这才能体会到铜钱碳的好处,后续就有可能过来买。 下午,时间还早,贺宣在客栈等周冬煊,小竹带着于五郎上门推销。 客栈的雷掌柜在贺宣去院子里的时候,叫住他,说:“小公子,你这铜钱碳刚烧了一个时辰多些,要是我多买些的话,可否便宜些?”雷掌柜算了下用木柴的消耗跟这碳相差不多,可是碳火力稳定些,算好时辰的话,只要不是很忙,就能顾着烧水了。 “雷掌柜,这碳在其他几个县城卖的都很不错,在商河县,您是我第一个主顾,要是您买一百块我在多送您五块,您看成不?”贺宣卖的已经很便宜了。 雷掌柜也是做生意久了,就想着还些价钱,其实一文钱十块也能接受,但是贺宣做主多送五块,就更高兴了。 这家客栈要了两百块,大概这月烧水能够用。 贺宣还提醒了掌柜的,这灶台大,灶离锅高,要是用炉子烧水,铜钱碳贴近水壶,烧的时辰更长些不说,放在店里角落都不费事情,还能一直看顾。 雷掌柜听了,确实如此,冬日里一般客官都是叫水喝,用大锅煮时间长不说,还废水废柴,可是炉子烧起来,必须得有人时刻顾着,如今用铜钱碳,不怎么脏地方,自己一边招呼客人,还能捎看两眼。 贺宣给的建议实用,掌柜的还给贺宣推荐了几家认识的掌柜,附近的店主用着都还不错,当天就成交了五百多块铜钱碳生意。 小竹和于五郎出去也有一个摊主买了些试试,不过不多,就一文钱。 晚饭时,周冬煊还没过来,三人吃完后就早些休息,走了大半日,实在疲乏。 贺宣刚起,昨晚睡在外边的床铺,有些不习惯,翻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最后一个醒来。 “公子,周公子介绍的人来了。”小竹进来说,还带了洗脸漱口的水。 “这么早,我先洗漱,你们帮忙招呼下,马上就来。”贺宣赶忙穿好衣裳。 周冬煊是昨晚关城门前回来的,到家已经天黑了,知道有人找,还是族里找来的,一早就过来看看。 “周公子。”贺宣出来打招呼,周冬煊皮肤黑,个子一般,看起来有些力气,面相倒是老实,难怪能做货郎。 “你是?”周冬煊有些奇怪,这三人里竟然是看起来最小的这个找自己。 贺宣说了些周生亮交代的事情,周家姐姐的情况,等周冬煊消除戒心之后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此番前来,是为了售卖铜钱碳。”贺宣坐下说。 周冬煊去岁回族里的时候,也知道了铜钱碳,价钱实惠,好处颇多,族弟一家有了这个生计,宽裕不少。 “那你找我~”周冬煊并非老实木讷之人,大致看出了贺宣的意图,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希望周兄在商河县帮着售卖,要是卖得好,也可以像安德县一样。”贺宣三人的时间紧,任务重,长话短说,要是周冬煊能接受,这里的铜钱碳就给他试卖,要是不行,自己赶紧找别人。 周冬煊做货郎也是出于无奈,家里屋子紧张,自己的房间本来就是一个大房间隔出来的,要是生了孩子都没地方睡,只能早出晚归,挣点辛苦银子。 现在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还是族里人帮着介绍的,怎么可能拒绝。 这一日,贺宣带着周冬煊看了客栈的铜钱碳,说了这碳的价钱和使用方法。 推销小分队就变成了三个人,一日下来,商河县这边的人接受新事物明显快速很多,贺宣在客栈这里看着东西,昨日用了铜钱碳的几个掌柜,觉得不错,还推荐了自己亲戚来买,这一日下来,两千块铜钱碳所剩无几,贺宣也把周冬煊推荐出去,让几个掌柜的以后可以找他买碳。 晚上,周冬煊回家借牛借车,贺宣带来的铜钱碳已经卖完了,三人也要启程回去。 周冬煊跟去进货,自然要准备工具,贺宣让他带些趁手的农具,因为回来是一个人,还是要小心些。周冬煊做了好些年货郎,也是清楚的,早早回家准备,哪怕借钱也要把东西置办出来。 第55章 生辰吉乐 贺宣三人这日没白跑,知道了县城有哪些东西物美价廉,明日轻装上阵,还可以带些特产回去。 商河县有条河道,外来的货物多了好些,贺宣最想要的是海货,有些鱼干,海米,干贝,大虾,这几样价钱不是很高,贺宣买了一些,当然了更贵的也有,鱼翅海参之类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奢侈品。 买好的东西装到背篓里,两辆车出了城门。 周冬煊走街串巷,还往村里卖货,也有不少经验,说起商河县的事情头头是道,三人听个热闹,时不时还追问下后续。 中间,在核桃树那里停了好一会儿,挖了五颗小树,大的那颗结了果实,但是根系太深,不好挖,这几颗小些的也有两颗挂了点核桃,修理树枝,把核桃树带着土装在车上。 小竹看贺宣喜欢吃,把掉在地上的核桃捡了起来,回家收拾下,长在树上的果实太高,能摘到的不多。 四人在安德县分开,周冬煊借住在族里,明日一早就来村里装车,贺宣让他放心,今日都会准备好的。 周冬煊本钱不多,这次就带五千块铜钱碳回去,押金这些自然也没有交,周生亮想帮助这个族兄一把,愿意把自己预留的那份铜钱碳先给周冬煊用着。 贺宣回到盘溪村,没来得及回家,直接去作坊,小竹带着毛驴回家。 于五郎是贺宣打算放在作坊接待客人的,一些往来的事情就要带着他熟悉下,也好混个面熟。 三爷爷还在作坊管理生产,知道贺宣这趟顺利,把带去的铜钱碳都卖出去了,还带人回来拿货,连连让他放心,作坊这边一定没问题,木棚里面都是生产好的铜钱碳,今日用竹板这些装好一部分,明早抬上车,再加装些也来得及。 作坊多了不少新面孔,都是帮工,贺宣让于五郎去木棚那里逛逛,熟悉下。 贺宣跟三爷爷说了自己还要读书,一直在作坊这边有些不方便,铜钱碳的售卖这块主要是贺宣在负责,当初也是说好的。 三爷爷在意的点是族里的制碳技术不能泄露,要是于五郎日日在作坊,难保不会知道。 贺宣想了想,于五郎虽然嘴巴还算严实,但是面对制碳技术这么大一个诱惑,还是不要考验人家了。 给三爷爷出主意,木棚和制碳这边还可以设一道关口,只有信任的人可以进入,于五郎在木棚干活,就不影响了。 三爷爷暂且同意,主要是族里没什么人手了,但凡能干活,出些气力的,都忙着呢,地里的农活都要妇女老少全上阵才能干完。 有些实在不成器的,族里族老镇压着,看着别家挣钱,也慢慢改过来了,愿意多干活,要是后续表现不错,才能进作坊。 于五郎的优势,在学堂读过书,能认字写字,铜钱碳出库入库可以记录,而且他也是贺家族亲,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能提携,贺氏族里肯定也愿意帮助自家人。 最主要的是跟贺宣关系不错,他的工钱不由作坊发,贺宣出,当然了,三爷爷还是负责人,于五郎也归他管理。 贺宣回去的路上跟于五郎说了,接下来几日,每日早上贺宣都会带他去作坊,接手木棚的管理工作还有接待客户。 贺宣对作坊现在的粗放式管理有些难受,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问三爷爷,木棚里的铜钱碳有多少,每日能生产多少,卖出多少,有些时候,三爷爷也只能说出个大概。 于五郎要是负责木棚的出入库工作,三爷爷就专心生产,接待工作并不复杂,目前就这几个代理商,几日功夫就能熟悉起来。 现在族人还帮着装车等工作,要是赶货的时候,贺宣打算作坊内部全部用族人,木棚这边由盘溪村的人帮着装卸,只要守好进出的路,这样能最大的提高生产。 回到家中,吃了晚饭,总算能静下来休息两日。 商河县一行极为顺利,德成县那边还没有消息,不知道那五千五百块铜钱碳卖出去没有。 贺宣核算过成本,作坊这边一文钱十块铜钱碳,每车再加二十块作为路上损坏的替换。 要是一辆牛车运五千块回去,作坊就能有五百文收入,代理商来回最多两日,最合适的售价在二文钱十五块铜钱碳,跟柴火的价格相差无几,代理商的利润在一百六十六文,两日工夫挣这个钱,比起开店都要好许多了。 当然了这得要铜钱碳好卖,不囤货,要是囤货,场地租钱,售卖时间和送货成本都是要本钱的,但总体来说,这生意能做。 现在安德县铜钱碳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文钱八块,因为道路比较近,要不是作坊不零卖,安德县城已经承包给周生亮,说不定有好些人自己驾车过来买。 铜钱碳的价钱由承包商决定,要是价钱不合适也会影响作坊的生意,贺宣对每个负责人也说了价钱最好在一文钱七到十块的样子,具体的就看运输成本和个人销售手段了。 贺宣改了前些时日生活习惯,每天辰时初到作坊,在木棚这边跟于五郎核对上一日的铜钱碳数量,每天出入库都要登记,在账簿上写某日,共送来多少数量铜钱碳,晚上跟三爷爷汇报,数量对上之后两人签字,才能离开。 另一个账簿则是记录每天的出库量,按照齐国的记账方式贺宣看得眼睛都晕。 给账簿画上格子,按照表格来填写,上面写日期,后面记录每日售卖铜钱碳,价钱几许,竹板几块,价钱几许,最后用数字写上每日总数。 这个出库单子,贺宣经常要看,核算每月的销量,核对入库,出库账簿,就能知道挣得多少钱,再核算贺信这边的工人上工和送碳的记录,把月钱算出来,每月的分红就能出来。 今年因为作坊这边做了不少工程,搭木棚,修围栏,跟几位里长都说好,每月分红都会留下一部分,留着作坊应急,以后也作为定例。 就在贺宣忙于铜钱碳作坊,贺宣家里,余叔在监督佃户翻地,秋收后翻地可以冻死很多在泥土里的虫子,增加来年收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余叔余婶在忙活。 小竹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在房间里削竹子,把竹子破开,片成竹条,刮成竹丝,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除了吃饭,贺宣都见不到人,不过贺宣自己也忙,没太在意。 过了寒衣节,大家都开始添衣,早晚的温度都降了,中午还是有些热。 作坊这边进入了正轨,周生亮每日都来拉碳,周冬煊则是叫了兄弟多借一辆牛车,隔上三四日来拉一趟,不知道德成县那边的情况,贺宣准备要不要再去一趟。 十月初八一早,贺宣起床开门,就看到小竹在门口。 “公子,祝您生辰吉乐,万事顺遂。”小竹看到贺宣出来,弯腰鞠躬,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公子。 原来小竹是在忙自己的生辰礼,贺宣年纪不大,以前每年生辰家里就是按例做个长寿面,贺父去世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去年的生辰贺宣自己也没有想起来。 小竹的祝贺让贺宣很是窝心,有人记得自己的生辰,还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小竹,你准备了什么?”贺宣接过小竹的礼物。 打开后,是一把扇子,扇面是竹丝做的,非常柔软,边缘打磨的很光滑。 “公子,我也不会做别的,看您夏日里怕热,就给您做了把竹扇。” “这扇面很精细,编的也仔细,我得收好了,以后每年都用这把扇子。”贺宣感动道。 小竹笑的有点傻,公子夸自己手艺好。 两人来到厨房,余叔余婶也在这里等着,给贺宣庆生,两人说了祝词,余婶端上来一碗面条。 “公子这碗面条只有一根面,不能咬断,要一口气吃掉。”余婶提醒道。 吃完早饭,贺宣让小竹这个月月例多给余叔余婶加两斤肉,至于小竹,就加一百文铜钱,同喜。 家里的核桃树已经种下了,不知道这个季节移栽会不会有影响,目前看来还是活着的。 从商河县带回来的海货,余婶不怎么会处理,贺宣让她煮粥的时候加些干贝海米,大虾和黄鱼还是先挂在厨房的房梁上。 这个季节,秋高气爽,穿着长衫长裤刚刚好,温度适宜,贺宣每日读书都更有精神,四书隔几日会把《孟子》《论语》反复诵读,这两本书的文章长些,需要更深刻记忆。 《尚书》是一部记录古代虞夏商周的历史文献集,里面的内容很多都涉及了上古皇家历史事迹,贺宣理解起来有些困难,每隔几日都会去请教贺二叔,偶尔也去找贺大兄,但是大兄寥寥几句就打发了贺宣,时间久了,贺宣就不去热脸贴冷屁股。 贺宣自己用功就只能默背,效率低下,想着找个学堂入学,三里村的学堂只是蒙学,最多教些四书,再往上,就要去县城的私塾读书。 私塾的夫子都是有功名的秀才,或者举人,私塾又分为县学和家塾。 县学是本地县城给予有一定功名的学子或士绅后代学习的地方,进入有严格要求,要么有才,要么有势。 贺宣进入县学是比较困难的,主要就是看县城里有哪些家塾。 家塾顾名思义就是私人于家中设立塾馆,教诲自家子弟,后多有亲戚朋友上门求学,只要夫子考核过,愿意接收就能去读书。 私塾主要教授的就是四书五经等儒家书籍,都是科考要学习的知识,也是这个时代传阅最广泛的,纸张价格不便宜,书籍更是昂贵,许多人家家传孤本,从来都不轻易示人,所以,这个时代普通百姓求学艰辛。 贺宣要打探哪家私塾教授的好,还要找人保荐自己进去。 最好的人选就是唐里甲,有秀才功名,自己又认识,不过平白无故里甲不可能给贺宣这种好处,自家人和亲戚都还没轮上呢。 立冬了,早晚已经有些寒意,贺宣心里纳罕德成县还没来人的时候,孟长敬已经到了安德县。 德成县这边的铜钱碳,过去的时日太早,天气还热着,就没那么好卖,等到天气凉一些,孟长敬又去集市摆摊,一开始也无人问津,后来不得不用贺宣的办法,给人家试用一块铜钱碳,才慢慢有些起色。 但是德成县产棉布,普通人家冬日自己去山上砍柴火,再多穿些衣服,根本不会花钱去买铜钱碳,能买碳的都是城里的百姓,还得有些钱财。 等到这部分人开始囤柴火,加上秋收过后,城里集市生意好起来,摊主们开始用铜钱碳,孟长敬才把贺大山家存放的铜钱碳卖完。 孟长敬来的这日,订了一牛车的铜钱碳,还好木棚里准备充足。 贺宣特意接待了下,上次去德成县,只有三个人,孟长敬不太放心,看到贺宣才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 接待了孟长敬,跟他了解了德成县的情况,这些铜钱碳几日能卖出去,说了好一会儿话。 孟长敬把上次的银钱结清,交了订金和本次的费用,赶着回去,贺宣也不多留,给他加了壶水送出村子。 作坊这边三个县城的生意看来是慢慢稳定了,于五郎认识了几位代理商,后面就可以交给他,贺宣只要检查核对就好。 贺宣看到余婶用了新的洗碗布,多看了几眼,之前那块还是从贺宣小时候的衣服上剪下来的。 新的洗碗布是一块瓜络,贺宣问道,“余婶,你这瓜络是那里来的?” “公子,今年的瓠成熟了,有一个老的快些,晒干了,我就剪下来洗碗,村里用的都是这个,可方便了,之前那块布料,给收起来了。”余婶看来,用布料擦洗实在太浪费了,今年的瓠(丝瓜)一下来,就把晒干的瓠用来擦洗了。 “没事,余婶,我不是怪你,家里这瓠还有几个?”贺宣问道,要不是看到余婶再用,自己都想不起来,丝瓜络可是个好东西。 “家中应该还有两个,就是没晒好。”余婶回答。 第56章 丝瓜络鞋垫 贺宣想用这丝瓜络做双鞋垫,现在的草鞋磨脚,布鞋又不好清洗,即使贺宣这样爱干净的,穿久了鞋子,也会出汗有味道,要是做双丝瓜络鞋垫,透气舒适。 贺宣让余婶去别家问问还有没有多的瓠,自己可以用玉米或者红薯换。 余婶不明白公子的用意,还是照做了,这个时节,瓠已经晒得差不多了,跟其他人家换了十几个瓠。 拿回家,把表皮剥了,甩出里面黑色的籽,就是一个“洗碗布”了,要是觉得太大,还可以切成一段段的,这东西不沾油,洗碗特别好。 贺宣捏了捏,瓜络还挺有弹性的,按照记忆里先用两个瓠试试看,能不能做出鞋垫。 余婶把瓠洗干净,晾晒了一下午就干了。 一整个的瓠中间有不平整的地方,贺宣让余婶从中间裁开,把芯取出来,剩下的都是边缘,薄厚就差不多了。 摊平之后,用大石头把两张瓜络压严实,鞋垫要平整些,隔了一夜,这瓜络已经变薄薄的两张了,还是很好定型的。 按照贺宣的尺寸,把瓜络分为四份,用刀裁好,就可以用了,不过贺宣要求高些,让余婶给两片瓜络缝合,才放到鞋子里面。 踩上去有些空气感,软软的,不怎么刺挠,贺宣让余婶再做几双,给小竹也做些。 拿了一个丝瓜络,贺宣从中切断,做了一个搓澡球,每次洗澡总是感觉没搓好,这回有肥皂有搓澡球,才算完美搭配。 贺宣有了洗澡神器,每日一澡,直到天气变凉了,减少了洗澡频率,今年一定不能跟往年一样,一整个冬季都邋遢着,可以去城东瓮堂里泡澡。 余婶把家里的棉袍,夹袄,褥子,厚被子都抱出来趁着日头好晒一晒,贺宣去年的棉鞋还能穿,已经晒了好几日,今年的棉鞋于姑母正在做。 家中一切都不需要太费心,贺宣就想琢磨下红薯粉条。 上次的粉条不成功,可能跟天气有关,现在凉快下来,再试一试,几率就会大一些。 光靠家中这几人做,还是太费事情了,贺宣打算去县城订个小号石磨,家里日常也可以用,做红薯粉条也合适。 今年的稻谷脱壳,玉米磨粉是余叔和小竹去的,平时还好,一遇上秋收后,年节前,家家户户都想吃点好的,村里的石磨就要排队。 石磨村里没有人会做,对石材的要求高,制石的匠人也没有,贺宣让杂货铺掌柜的帮自己定一个,过些日子进城取就好。 贺宣还想买杆秤,可惜了一年过去都没遇上,贺宣想要的是大的铜秤砣,铜是受官府监督的金属制品,比较金贵,而衡器又不能随便用其他金属代替,铁容易生锈,石秤砣倒是有,就是不太精准,贺宣不急着用,就想买好一点,往后都省心。 在商河县,贺宣倒是有看到小的戥子,不过只能用来称银子,药材等物,跟贺宣想买的差距太大。 村里和县城的大铜秤都是里甲等安排购买的,可以采集每个村庄粮食重量,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公平。 铜秤倒不是不可以外卖,而是附近没有铜矿和铜匠,想买只能等合适的时机。 等了几日,贺宣进城买些纸张,笔墨,小竹去杂货铺和粮店买家里的用品,现在小竹也能独当一面了。 买好后两人在书铺集合,直接回家。 余叔把石磨从驴车上拿下来,整个石磨大概就贺宣两手围抱这么大,两扇石磨中间有个圆形木块,接触面上有整齐的磨齿,下扇石磨大些,磨好的面粉会在外围,可以从开口处流到底下的木桶。 石磨先放在屋檐下,打算在院子里做个架子,放的高些,底下才能放木桶。 这个石磨的大小是可以人力推动的,要是用毛驴,给石磨加长木头连接,也能使用。 今日就先把石磨清洗干净,放在凳子上,家里几人轮流上阵。 洗好的红薯切小块,放到石磨孔,余叔单手转动石磨,红薯浆就流下来,比上次用石臼打的还细些,就能多出些淀粉。 贺宣和小竹把木桶里的淀粉清洗,过滤到小水缸里,四人忙了半下午就停了,这次试验少做些,上次浪费了两筐红薯,把余叔余婶和小竹心疼的不行。 第二日,把水缸里的水倒出,留下淀粉,放到笸箩上晒干。 晒干后继续上次用竹篮子制成红薯粉条,一直到这里都很顺利,贺宣吸取上次的经验,红薯粉条黏糊一方面是因为天气热,还有可能是少了步骤,制好的红薯粉条,放在冷水桶里,就不会黏糊,贺宣让余叔多换几桶水,就像给粉条洗了几次澡。 傍晚的时候,红薯粉条上了竹竿,还是挂在房檐下,这次一竹竿都没挂满。 怕过夜会坏,浪费了,中午和晚上两人都是吃的粉条。 余叔余婶带着担忧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贺宣起来的时候发现粉条还算成功,这次不臭也不黏糊,但是没有冻硬实,白天再晒晒应该会好。 贺宣正高兴以后会有粉条吃了的时候,门口有人敲门。 是贺家老宅的管事,怎么会突然过来? 贺宣在正堂接见了管事,管事是第一次来贺宣这边,看到正堂屋子的墙灰白色,有些惊奇,不过自己是下人,不好问四公子。 “四公子,老爷今日请您回去商量事情。”管事说道。 “大兄可有说明是何事?” “跟三爷娶亲有关。”管事答复。 “成,我知道了,你先回,我收拾下就去。”贺宣早饭都还没吃,一早上光顾着看粉条了。 吃完早饭,贺宣去了趟老宅,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通知贺宣,贺信十一月二十六成亲。 因为老宅这边几兄弟虽然分产,但是没有分家,贺母就要给贺信主持婚事,贺信今日也请了上午的假,在家安排好之后去作坊。 贺宣询问了几句具体的安排,贺信只说作坊这边要请三爷爷协调下,贺宣到时候来吃席就好。 贺宣也就不管了,反正老宅这边根本没把自己当家人,连个族人都不如,贺宣顾忌着古代的孝道,偶尔来给贺母请安,贺母都不露面,贺宣也就只管年节送礼。 不过这事三爷爷和族长都知道些,贺宣给自己留了余地,不然到时候被冤枉不孝顺,自己这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族长这边,族长夫人不是没有劝过贺母,还说了贺宣给族里的贡献,奈何贺母表面应承,实际上连个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族长也无法,总归不是亲生骨肉。 回到盘溪村,贺宣问了余叔,这边亲戚随礼是个什么章程,这可把余叔难倒了。 余叔家里亲戚成亲都是送些实用的物品,比如鸡子,喜饼,对联。要是关系亲近,也可以送些布料,鞋子,木箱,在村里这已经有些贵重了。 但是贺宣家里条件好些,余叔不敢顺便拿主意,让贺宣翻翻当日乔迁时老宅送了什么,或者问下三爷爷族长他们。 贺宣去房间找出记录,三哥当时送了一个木箱子,自己给小竹装衣服了。 一个木箱子不轻不重的,贺宣还真拿不定主意,去问了三爷爷。 三爷爷说道,“这随礼,要是人家有送过礼物给你,你回的时候,要比送的时候更重一些。” 贺宣想了之后决定送块布料,再随些份子钱。 是的,齐国有送份子钱的习俗,本来随礼都是随的东西,前朝时期,有位县令知道治下有些男女家穷,没有钱办婚礼,成了大龄流氓(古代流是指没有田地,氓是指没有房屋),就出了个主意,让亲友集资,出些份子钱,把婚事办了,把人安定下来,等成了亲,有了娃娃,就会好好干活。 后来,大家也有成亲送份子钱的习惯,这随礼的多少则是取决于亲疏远近和家庭条件。 贺信成亲还有些日子,老宅不叫贺宣去帮忙,贺宣除了读书,就琢磨着红薯粉条。 家里又用白薯做了一次粉条,白薯也能做成,就是味道上有些区别,韧性和口味没有红薯来的好。 贺宣想着这粉条做法不难,主要是没人想到,让贺宣自己去生产还是算了,最好是交给族里或者村里,给贺宣一些好处。 族里现在光是铜钱碳就已经忙不过来了,人手不足,这红薯粉条也是个季节性的食物,只能冬天做,好在保存时间长,口味也不错。 贺宣想着把红薯粉条这个做法教给唐里正,让他去安排,要是能给自己推荐下私塾就更好了。 既然没想着要靠红薯粉条赚钱,贺宣打算先请族长,三爷爷来家里吃饭。 提前一日,邀请了贺族长和三爷爷中午来家里吃饭。 红薯粉条当然是主角,但是其他配菜也要做一些,中午聚餐,喝酒不合适,下午三爷爷还要去作坊。 猪肉白菘炖粉条子,红烧鱼,韭菜炒鸡子,大骨汤,主食是肉沫粉条包子和米饭。 菜单拟好,余婶就去小集上预定明日要的肉,鱼,骨头。 第二日一早,贺宣吃完早饭,去房间背书,写字,余婶已经开始准备包子了,面粉要发酵一会儿,馅料炒制,瘦肉剁成肉沫,加点葱姜水,去腥,粉条泡发。 平底锅加油,炒肉沫,等变了颜色加酱,盐,再把切好的粉条放进去,不用完全炒熟就可以开始包包子。 小竹在院子里闻到味,红烧和油炸也在厨房门口绕圈圈不肯走。 今日要多做些菜,水缸里的水有些不够,小竹就去挑水了。 余叔在院子里用石头铺路,院子的土路每次一下雨满是泥泞,余叔就想把门口到院子这段路还有去茅房菜地的路铺层石头,石头铺上去,还要用石碾滚一滚,不然一下雨就被冲的到处都是。 余婶忙活了一上午,小竹也蹭到一个大包子。 午饭摆在正堂,平时就几个人没关系,请客吃饭总不好在厨房。 小竹跟贺宣说,中午就自己在厨房吃,跟族长他们相处有些不自在。 贺宣确定了这是小竹的意愿,也不勉强,让余婶单独盛出来一份,留给小竹。 午时初,贺宣在门口等待,一般村里都是午时一刻吃饭的,这个时辰,两位长辈也应该要过来了。 远远看到族长在路上,贺宣出门迎接。 两人在院子里聊了会儿天,等到三爷爷一起进屋。 村里请客没有很多客套,主人家直接上饭上菜,只要客人吃的满意就很高兴了。 几个菜色里面都是肉,一般也就年节才能吃到了,三爷爷没想到贺宣席面这么好。 贺宣给两人解释了下这几道菜,招呼赶紧吃,尝尝味道。 族长来一次贺宣家被惊艳一次,上次的石灰水,族长家刷了正堂,贺六叔家也刷了几间屋,村里人到族长家里看过之后,有些余钱的都去买石灰刷墙了。 这次是菜色,一道比一道好吃,这韭菜炒鸡子都有一层油,韭菜没有出水,还有些嫩,黄黄绿绿的非常好看。 猪肉炖粉条更好吃了,三爷爷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喜欢吃些绵软的,猪肉炖的烂熟,粉条一抿就化开了,根本不用嚼,要是用汤泡些米饭,三爷爷能干一大碗。 包子也吃了一个,咋一看还以为是肉包子,没想到里面有粉条和大葱,鲜香咸,三口一个大包子。 反而是红烧鱼三人都只吃了几筷子,并没有非常出彩。 饭毕,三爷爷和族长很是好奇,今日吃的是什么东西,味道真的不错。 “四郎,你就不要跟我们两个打哑谜了。”三爷爷坐在等椅子上,想松下裤腰带,吃的太多了。 贺宣看到两人吃相,虽然已经尽量克制了,可是筷子都往粉条碗里伸,看来还是很喜欢的,“三爷爷,族长,这是我刚做出来的东西叫粉条,此物是红薯做的。” “红薯,可是刚才完全没有红薯的味道。”族长急问。 “是啊,都是肉味,怎么做的?”三爷爷好奇道,年级大了,牙口就不行,有这个粉条,自己就不担心咬不动了。 第57章 六郎当大王 贺宣讲述了一番制作的流程,族长和三爷爷也想回家试试。 “族长,这粉条要是出去卖钱,可行吗?”贺宣问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这味道多好,价钱合适,我就愿意买。”三爷爷第一个呼应。 “只要价钱不会太贵,都是能卖出去的,而且你说红薯做成粉条后,更易存放,凭这也有很多人家愿意。”族长赞同道。 “那两位看,如果这生意交给唐里甲呢?” 族长和三爷爷第一反应皱眉,奇怪贺宣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自己不做,留着这份手艺,不管是给子孙也好,还是卖钱也好,都不错的。 “四郎,你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族长思索一会儿,问道。 “族长,我是想着把这份手艺教给几个村子的人,让他们做粉条卖钱,要是唐里甲愿意,可不可以推荐我去私塾。”贺宣直接说明要求。 族长和三爷爷这才知道原因,贺宣想读书上进确实是好事,但是这手艺给了人家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族长想过自己族里能不能做粉条,再三考虑,还是人手不足,铜钱碳这边勉强凑足了上工的族人,这才能赶工给三个县城供应铜钱碳,要是再有一部分人手做粉条,那就两边都不占好。 族里的农活和家里的活计,现在都是老少妇人全上了。 两人有些可惜这手艺,却也支持贺宣读书这事,再三确定贺宣愿意教授,族里也能学到,就答应帮贺宣去说和。 送两位长辈出门,还给了两把粉条,现做都要好些日子,先给两位长辈吃着。 贺宣自己拿着粉条出门,去老宅给贺母送些,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晚辈,总不能光给族里,不给贺母兄长尝尝。 族长跟唐里甲第二日就说了这事,可以给村里人家找份生计,让里甲吃了一回粉条,唐里甲很有意向,贺氏一族这两年有了铜钱碳,族里生活宽敞许多,但是村里人家还是过着原来的生活,时间久了,心中不平,自然生出闲事。 里甲管着几个村子千余户人家,要是做得好了,县城里的吏员也是可以谋取的。 里甲只能在任的时候谋些好处,要是当个县吏,子孙后代都有份出路,虽说科举考上来的官员觉得吏之类的是浊流,但与普通庶人而言,也很厉害了。 唐里甲怎么能不心动呢?族长表示贺宣愿意给村里一份生计,就是这孩子爱读书,也聪明,每日里忙着都能把《四书》背下来。 唐里甲不是不识趣的人,表示要先考察下贺宣的学习情况。 贺宣等族长告知后,约好两人明日一起去里甲家,有了贺族长帮着敲敲边鼓,贺宣读书这事只要自己不是太拉垮就问题不大了。 下午把三百千,孝经,四书都回顾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遗漏的。 贺宣有些激动,自己在这村里一年多,终于可以去接触县城的读书人了,要是能考上秀才,自己还能去外边游学,看看齐国的风景。 对于一个见过现代“大世面”的人来说,一天天重复相同的事情实在是很无聊啊,正是这份无聊,支持着贺宣学习的热情,不然谁愿意看这方块字谁看。 唐里甲见了贺宣,这两年,这个小郎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管是分家也好,铜钱碳生意也罢,或多或少唐里甲知道了贺宣这个人,不然你让一个管着四个村子的村长,认识村里每一个村民也不现实。 族长和贺宣给里甲行礼,里甲请坐,族长坐下,贺宣在旁边站立。 “宣四郎,听说你想读书,去私塾?”唐里甲问道。 贺宣上前回答,“是的。” “你之前在蒙学的书都读熟了?” “回里甲,学生把三百千,孝经都读熟了,四书也背诵了。”贺宣回答,古代做人讲究谦虚,自己在背《尚书》,但还不是很熟练,就不拿出来讲了。 “那我考考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你接下去。”唐里甲考的不难,只是大学的第一章。 贺宣早已滚瓜烂熟,“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知而后能定,定而后能安,安而后”贺宣把这一章都背完了,没有磕巴,含糊,族长在一旁听贺宣背诵,骄傲的胡须一翘一翘,努力克制。 等贺宣背完,唐里甲再问,“《论语》礼仁第四,背下去。”看贺宣背的流利,这次只给了一个题目。 “子曰:礼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接下来,唐里甲把四书里面的内容挑挑选选的抽背了,贺宣都能答上来,问道,“你的书是跟谁读的?”要是没有人教,光是句读都可能读不准,更别提背诵了。 “学生有问题时请教过二叔一家。”贺宣简单道。 唐里甲因为贺爷爷的关系大概还是知道贺家的情况,而且贺世强也是童生,年节都跟里甲家走礼的。 “学的还算扎实,不过去私塾,需要一些时日。”唐里甲也要去走走关系,要是学生资质太差,夫子都是不愿意收的。 贺宣表现还不错,不过城里的小郎,在十二三岁时,也学完了四书,开始学习五经了,贺宣不算突出。 得到了唐里甲的准信,贺宣放心许多。 红薯粉条的制作技术简单,只要余叔余婶去教下就行,不过贺宣还是跟族长交代了很多,这粉条村里人都可以做,但是入口的食物还是要保持干净,最好办个作坊,请妇人来干,再由村里出面售卖。 粉条的技术含量不高,会的人多了,很容易就传出去,三里村和盘溪村几个村庄要是能联合起来,打出名气,把红薯粉条做成安德粉条,以后人家提起粉条就知道是安德县的特产,村里的生意就能源源不绝。 族长思索之后,觉得贺宣建议都很有用,把话传给了里甲。 贺宣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给了些建议,至于后续的操作,村里的里长,童生都会集思广益,大家讨论出来的总是更符合实际一些。 贺宣自家除了过年吃的红薯,剩下的都做了红薯粉条,白薯粉条,还有淀粉,晒干后,放到水缸里保存起来。 唐里甲一时半会儿没消息,贺宣还是自己读书。 贺信的婚期很快就到了,新娘子是贺父在世就定好的,本来去年就该成亲,被守孝耽搁了。 贺家老宅这几日也贴上了红喜字,显得热闹了许多。 新娘子家是县城里一户普通人家,贺父虽然有些产业,但贺信是三子,分不到多少,相同的夫人也只能是乡绅家里的庶女或者普通人家的女儿,同样乡绅的人家,嫡女给的嫁妆厚实些,没有功名,凭着贺信贺宣这些产业是娶不到的。 贺信下午带着吹拉弹唱去女方家接亲,等回来时,已到了黄昏,所以,才叫昏礼。 回到家中,给贺父的灵位和贺母敬茶,桌台上燃着红烛,贺信的姨娘躲在角落里看得眼泪都出来。 贺宣心想,要是原身的生母还在世,怕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个身子换了人。 傧相在一旁念完贺词之后,就可以送入洞房了,贺宣招呼着族人去吃席。 贺信出来后,族人起哄敬酒,非常热闹,贺家大兄二兄帮忙拦着,贺宣跟着贺成贺茂才他们吃席。 席面菜色还可以,有鱼有肉还有鸡,不过味道就一般了,反正贺宣觉得没自家好吃,这红烧肉还是用原来的方法炖的,八九成熟,在碗里看起来更多些,贺宣担心没煮熟,会得寄生虫,随意吃些了素菜。 吃完席后,族人就陆续离开了,贺宣等到族长他们走时一起离开的。 天色已经黑了,不过小竹带了灯笼来接,两人慢慢散着步回去。 这天气越来越冷,晚上都要穿夹袄,贺宣让小竹帮自己烧水,晚上洗个脚再睡觉,热腾腾的舒服些。 跟着天气相反的是,作坊的铜钱碳生意,越冷的时候越是火热,商河县这边每日都要来两辆牛车,早上早些到,要是加紧着些,城门关之前能回去,即使这样,还是不够卖。 周冬煊已经自己置办了一辆牛车,借人家的还回去了,家里的牛车让兄弟赶着,两人起早贪黑的出门,家里则是负责售卖,送货上门。 周冬煊也自己交了保证金,不然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铜钱碳的供应不足,一日都白跑了。 接下来是安德县,去年用过的人家,今年也不囤柴火了,即使铜钱碳价格涨了一些,一样的钱还是铜钱碳更好些。 德成县的生意是两日一趟,孟长敬同样叫了人帮忙,两人赶两辆车回去,因为德成县一日来回有些困难,时不时要在族里落脚,大部分都是借住贺大山家里。 孟长敬也会做人,来的时候带些料子,就当抵房钱了。 族里人每日忙活,只将将能供应上三个县城,盘溪村更多的村民都去挖泥炭了,随着去年一年的挖掘,黑岩山才挖了一角。 山上的挖掘工作一定要注意安全,于里长时不时的去查看,挖掘的地方,确保这边不会积水,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挖个大坑,这山是以后都要用的,挖个大坑大家还过不过了,里长严格监督,谁要是不听话,就不用来了。 今年的壮劳力都去挣钱,家里没人准备柴火,只能妇人上山去捡些树枝枯叶,不过大家都不担心,实在不行,花些工钱,买铜钱碳好了,毕竟上山砍柴和在作坊做工相比,做工更划算些。 贺宣不去做工,想跟于姑母家的孩子一起上山摘板栗,柿子,结果今年去的人少了许多,带队的竟然是于六郎。 “六郎,今年怎么是你带队?”贺宣问道。 “家里兄弟都去作坊干活了,就连我父亲都去了,只有我最大,今年就我带侄子侄女去。”于家幼妇孺都上阵了,留下于姑母在家做针线。 贺宣带着余叔和小竹,三个人比起于家反而更像是去干活的,再次来到林子里。 灌木丛里不时有些动静,红烧和油炸非常兴奋,在树丛里跑来跑去,看三人没有跟上,又跑回来,歪头看着大家的时候,好像在说,你们怎么这么慢啊! 用竹竿打板栗,打完一棵树,贺宣就在后面捡,这次的收获,贺宣家有四个背篓,这么许多,肯定吃不完,送了一背篓给于家,一背篓给余叔余婶。 剩下的拿一背篓去三里村给老宅,二叔和族长,三爷爷家分一些,东西不多,就是个意思。 把板栗放在院子里晾晒,等它开口。 去年贺宣守孝不能吃肉,今年贺宣打算做些腊鸡腊肉腊鱼。 这不难学,余婶都会,就是用盐腌肉,再晒干,可是贺宣老是指挥,要求肉腌好后在树枝烧的烟上熏,这不焦了嘛,最后还是按照贺宣的要求,四人忙活了一日的熏肉。 腊鸡和风干鸡贺宣自家杀了两只鸡还觉得不够,去村里人家买了五只,一起做的。 鱼肉每日的货都不太稳定,只能买到的时候熏一条,不然就风干鱼,贺宣之前买的海产还剩不少,过年吃也是一道菜。 蔬菜这些也没放过,去年的酸菜这次做一坛子,芦菔就糖醋,贺宣让余婶把芦菔切成手指大小的一块块,用盐腌一遍,再把水倒了。 余婶坚决不同意,这加了盐的水竟然要倒了,最后是这水拌点剩菜叶子和米糠给毛驴吃,牲畜也是要吃些盐的,不然没力气,所以有时候毛驴不吃草,去舔石头就是为了补充盐分。 然后把石蜜化成蜜水,加醋把芦菔泡进去,过个两日就可以吃了。 石蜜是贺宣买来一直没怎么用过的,主要是太硬了,做菜想加点甜味,根本掰不开,后来,家里条件好就忘记了,这次才用上。 余婶还是觉得公子太大手大脚了,这么贵重的石蜜,竟然用来腌芦菔。 家里的存粮满满当当塞了一个库房,厨房也挂着腌肉腌鸡,贺宣觉得今年的冬天一定特别富裕,还能时不时进城沐浴,这日子,比起去年好多了。 吃饱喝足没事干,总要想写花样度过闲暇时间。 贺宣每日运动达标,加上今年伙食好,个子也长了一些,最后一颗牙齿也换好了,因为注意卫生,牙齿比较白净,以前用水漱口,现在用盐和软一些的柳木枝刷刷。 第58章 狂野一点的运动 刚来时的稚气慢慢开始褪去,贺宣期待自己变成一个英气勃勃的大帅哥。 不过,照目前这个进度条有些困难,贺父长得不丑,贺宣的生母是他最后一个小妾,相貌肯定不错,两人生下来的贺宣,唇红齿白,加上贺宣爱干净,用村里人的话说,就是斯斯文文的,看着乖巧。 不然怎么于姑母每次看到贺宣就很高兴,于姑母内里是个正太控啊。 按照贺宣的定义,英俊就是个子高,剑眉星目,身形板正,身形方面得益于上辈子的记忆,每日贺宣都会活动,仪态还是非常大方的。 个子高嘛?就打个折扣了,不过也可以解释为贺宣还没到年纪,等以后多喝些大骨汤还是有希望的。 就是这个剑眉星目有些困难。 贺宣应该是遗传了生母,是杏眼,睁开大眼睛的时候看着非常无辜,让人忍不住按着他的意愿去做,眉毛也是长长的弯眉,显得有些女气。 还好鼻子像贺父,挺翘却不外扩,整体组合起来,现在的贺宣看着就秀气,跟英俊什么的有些不太搭边啊。 贺宣安慰自己,等再长长就好了,琢磨着是不是要准备一些狂野一点的运动,来达到目标。 狂野一些嘛! 可以踢球,齐国叫蹴鞠。 小竹会竹编,贺宣准备去问下周生亮,知不知道鞠怎么做的,反正最后就是一个圆球的样子就好。 贺宣打算去买头羊,不仅骨头汤可以长个子,奶制品也可以,就是牛不好养,羊还是可以的嘛,思路一转换,事情还真不少。 上午贺宣跟小竹来到作坊,在木棚这里守株待兔,周生亮每日都要来拉碳。 兔子来了以后,贺宣问周生亮,“我想要个蹴鞠球,你知道什么样子吗?” 周生亮知道是知道,但是怎么描述呢?周氏族里,兄弟几人在一起玩过,不过那个蹴鞠球是人家的,周生亮就说,“你等我回去帮你问问,看人家的鞠能不能借一日,给你看看。” 贺宣表示不会弄坏,就是看看怎么做的。 周生亮幼时也喜欢玩两下,可是鞠是富裕人家的玩意,寻常父母才没心思弄这个,有时间还不如多干点活,只能在族里人家玩的时候一起踢踢。 贺宣顺道问下,县城里有没有羊卖?自己想养一头母羊。 周生亮提醒道,“羊你可别瞎买,这个时节,一般都不卖羊的,一来没有时间准备饲料,二来天气冷了,要是没经验,羊容易生病,最好是三四月份,靠近城东那附近有个牛市,可以买到羊,等明年我带你去看看,不过要找中人,不然会买到病羊。” 贺宣把周生亮的叮嘱记住,两人聊了几句城里的事情,离开作坊。 既然明年才能长高的话,蹴鞠就必不可少了,早学早英俊。 没有球,贺宣练习准头,用小石头丢大石块,在院子里,一开始是三尺远,能准确扔中,后面加大难度,提高到五尺六尺,精准度下来,贺宣慢慢熟悉距离。 周生亮第二日带了个鞠来找贺宣,这球是用竹子编的,上面染了些颜料,看起来鲜亮许多。 贺宣细看了看,这鞠编织的紧密,每根竹片都以相同的角度穿过另外的竹片,最后在内里收口,这个球的技术含量看起来很高,不知道小竹能不能做出来。 周生亮给贺宣演示了下白打的玩法,就是用脚踢鞠,让球在身上各个部位转动而不掉落,不过周生亮好久不玩,有些生疏了, 也可以两队互打,不过这玩法有些难度,踢进风流眼需要很高的弹跳力,一般都很难凑齐人。 贺宣把鞠给小竹研究,自己在家招待周生亮。 小竹用削好小竹片先模拟,不过总是无法把每个地方都按照鞠这样固定起来。 贺宣送走周生亮,让他明日来拿鞠。 回来看看小竹的成果,小竹已经很懊恼了,自己学了好久的竹编,结果,公子让自己做点事情都没成功。 “怎么了?”贺宣看小竹抓着头发,很苦恼。 “公子,我做不来,每次到这里就不行。”小竹承认自己的不足,有些愧对公子。 “我来看看。”贺宣发现小竹的动手能力挺强的,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把鞠的底部编出来,每个洞洞都是五角形状的。 “就是这里,这中间应该有一根竹条,可是我放进去之后总是散开,无法跟其他的竹条互相压住。”小竹把自己的问题告诉公子,虽然公子年纪小,但是每次遇到问题都有办法解决,小竹很信任公子。 贺宣看了好一会儿鞠,然后发现,最里面的那层竹条虽然是在压力下被环成圆形,可是不代表它一开始就是被压住的,“小竹,是不是只要这个竹条能环成圆形,就可以继续了?” “嗯,可是他无法和其他竹条压制,也不知道这个鞠一开始是怎么做的?”小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学到位。 “你等着。”贺宣出去拿了一捆细线,是余婶用来缝衣服的,这根竹条,弯成圆形,用线绑住不就好了嘛。 小竹看到公子拿来的线,更坚定想法了,觉得公子就是万能的,自己怎么想不到呢! 把绑好的圆环从几根竹条中间穿进去,下半部分一个鞠就好了,上面的部分按照竹条一压一挑相互编制,多余的长竹条就像编竹席一样穿到编制过的地方,把最上面的口子收好,也成一个五角形,鞠的最里层就好了。 “小竹,你的竹编没白学啊。”虽然是最简单的按照鞠仿制的,不过有了这个雏形,后面多试试就可以了,实在不行这样也可以踢,就是做大后中间的洞可能会把鞋子咬住。 把这个不是很规则的圆球放到一边,小竹继续削竹条,打算做大些,这个圆球是试验品,也就巴掌大些,鞠要一个头那么大,需要更多的竹条。 竹子劈开,去掉竹青,分成篾片,在用刀刮,直到大小,粗细都差不多才行。 一直忙到下午,才有了一些竹条,这种细的柔韧性刚好,不会一踢就坏,也能弯曲成圆形。 小竹下午一直在编竹子,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观察鞠里面的竹条走向,大的就有些困难,这五角形状不好把握,一旦编小了没什么用,大了就容易散,不好控制。 贺宣看小竹一直在尝试,自己用这个小的先试试白打。 把小鞠扔起来,用脚去踢,上下飞腾,这不是毽子的玩法吗?贺宣一边踢,一边怀疑。 说好的狂野运动呢?怎么变成踢毽子了? 玩了一会儿,贺宣不去打扰小竹,回到正堂。 贺宣的房间出来就是正堂了,正堂就一张饭桌,几张椅子,有些空荡荡,贺宣想着自己以前家里客厅放着沙发,还有电视,桌几上有好些零食,那时候不珍惜,现在追悔莫及。 可以在正堂放些座椅,去年冬天余叔余婶和小竹大部分时间都在厨房,厨房烧着火,暖和些,今年厨房塞得东西多,还是在正堂这边做做活好了。 贺宣去三里村贺木匠家里,贺木匠从去年到今年断断续续一直在给贺宣做活计,好不容易把屋子里的东西都做好,贺宣又来了。 “贺木匠,我想给正堂打套座椅,有些不一样。”贺宣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木匠,正堂要有一个罗汉塌,一个四足榻还有四张座椅,贺宣自己的东厢也要一个罗汉床。 罗汉床罗汉塌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四足榻改制而来,四足榻就是一张矮矮的,长方形的桌子,类似于现代的茶几,在齐国既可以当床睡也可以当坐具。 关于榻还有个典故,就是东汉时有个太守叫陈蕃,喜欢结交朋友,在安乐任太守之时,当地有个名士叫徐穉,两人聊得很好,陈蕃就在家里墙上挂了个榻,每次徐穉一来,就把榻放下来,两人促膝长谈,徐穉离开,这榻又挂起来,久而久之,人们就称为下榻。 这代表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榻也就是用来招待高贵的来宾。 因为榻四面没有遮挡,人睡着后,一不小心就容易从榻上掉下来,后来就给榻加了三面围栏,放在正堂称为罗汉榻,放在卧室称为罗汉床,可以拿来小憩。 两人坐在罗汉榻上面对面不是很尴尬,于是,又加了一张小几,放在榻上,上面可以放置水壶茶杯点心这些,吃吃喝喝的好不快活,小几也可以放置棋盘,拿来对弈,类似现在的炕桌。 贺木匠预计了下,贺宣这几样东西就算现在开始做,到冬日也不能全部交工,罗汉床做好后还要刷漆,今年肯定来不及。 贺宣要求先做一张罗汉塌,还有小几,剩下的慢慢做就行。 贺木匠对贺宣家里的格局都有记录,尺寸不用测量,今日就开始做。 贺宣走在会盘溪村的路上,路过的村民都背着农具,行色匆匆,偶尔有人跟贺宣打个招呼,寒暄两句。 盘溪的水面上飘着山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往下流,已是深秋,要入冬了。 家里要摆坐具,虽然没有沙发舒服,自己可以铺点东西上去。 贺宣想着家里只两床厚被子,夏日里就搭身衣服,最好在做两床薄些的被子,罗汉床上也要垫子,这一下,余婶就要忙活好些日子。 自己和小竹的褥子可以拆开,晒一晒,拿来做罗汉榻的垫子,床上的在新做过,家里的棉布还够,就是棉花要去买。 贺宣跟余婶说下要做的东西,让余婶去找人一起做,工钱按去年的给,褥子和被子差不多大,余婶一个人忙活不起来。 第二日,贺宣跟余叔去了城里,小竹在家继续做鞠,昨日编的已经有个样子了,不过外形歪歪扭扭,怎么都不像个球,反而像橄榄球。 早晨,把借来的鞠还给周生亮,跟他们一起赶车进城。 集市上还是这么有烟火气,来来往往的人流,地面虽说有些灰土,但是有人管理维护,没有很多的垃圾(比如牛粪,驴粪什么的)。 贺宣去的还是这几个老地方,书铺买纸,布店买棉花针线,杂货铺买两个炉子,家里的炉子不够用了,冬日里贺宣和小竹房间里各要一个,厨房要烧水,炒菜,正堂也要有个炉子烧火保暖。 铁匠铺子的黄铁匠带了个学徒,给师傅帮忙打下手,贺宣进去订个剪刀,就是裁衣服那种,没有特殊要求,这东西也不复杂,过个几日就可以取。 贺宣买剪刀是因为自己的脚趾甲没东西剪,今年没怎么剪过,手指甲还能用牙啃了,脚趾甲确实下不去口,实在太长了,就用砍柴刀修修,贺宣这才想起来,家里一直没有一把工具刀,余叔余婶都是用菜刀或者砍柴刀代替的。 可是这俩家伙也太笨重了,贺宣倒是想借小竹的小刀使下,看小竹宝贝那样子,估计自己都舍不得用,还是再买一把剪刀。 余叔把带来的锄头,镰刀等农具拿下来,每年农忙以后,这些农具都要维修保养下,要是小问题,余叔自己就动手了,可是有些尖仞那里不锋利了,就只能拿来铁匠铺子。 贺宣把几样东西的钱交了,后续让小竹或者余叔进城的时候来拿就行。 贺宣家里的银钱越来越多,因为现在都是大客户,生意也稳定,多用银钱结算,不然两个县城之间带几筐铜钱也不方便,贺宣有了钱就想花掉,不然放在家里不被贼偷备不住贼惦记啊。 东厢的房梁上放了好几个罐子,匣子了,担心的时候真想让小竹去后院树下挖个坑,把银子埋进去。 想想古代没有个银行,存钱真不方便,乐陵郡那里倒是有发行宝钞,朝廷认证过,不过村里人都不敢去换,宝钞的兑换不太稳定,虽然方便携带,可要是贬值了,自己的银子就变成一张纸,大家都不太放心,除非去外地做生意,否则还是自己家里的银子看起来更加安心。 买好了东西,赶着毛驴回家了。 第59章 天仙也要如厕 唐里甲开始行动了,联系好几个里长,准备跟贺氏一族一样办个粉条作坊,作坊在盘溪边上,主要是做粉条需要用水多。 然后再从几个村里选合适的人干活,唐里甲听从了贺族长的建议,粉条作坊要求干净,家里邋里邋遢的一定选不上,选人的时候四个村子可热闹了,因为听说粉条作坊哪怕妇人都可以去上工,每个村子的人都去问里长了。 里长先选好名单,根据家庭情况,身上是否干净,像那种干点活擤个鼻涕的是绝对不要的,头发油腻腻的也不要,种种下来,选进来的妇人和男子都是村里杠杠的那种。 做粉条的红薯也是向村里收购的,第一批就几个里长家的先拿去,钱等粉条卖出去再给,唐里甲在家里做的粉条拿去县城粮铺问过,铺子能收,唐里甲才敢有大动作的。 村民们一个个喜气洋洋,没有哪个时候能像现在这样,这么有盼头,虽然不知道希望这个词语,但是村里的氛围眼看着就不一样了。 唐里甲等第一批粉条出来,给每个里长家里送了一小捆,剩下的都拿去县城粮铺,粉条的名字就叫安德粉条,要是能出名,不仅安德县有了特产,唐里甲更是能在县令那里挂上名号。 接下来的时候,贺宣每次路过盘溪的粉条作坊,都能看到一根根竹竿上晾着许多粉条,作坊里的村民们脸上带着笑意,看粉条的眼神比自家儿郎都亲热。 余婶和余大牛媳妇过来帮忙做被子褥子,先做两床褥子,替换下来贺宣和小竹的褥子后,把旧的拆开晒晒,重新制成罗汉榻的垫子,罗汉榻的尺寸比床要小一半左右,类似于单人床。 当天余婶给贺宣和小竹换上新褥子,把旧的拿出去拆时。 贺宣才发现,小竹的褥子里面不是棉花而是稻草,贺宣顿时莫名的难受,明明家里条件都还不错,小竹一直用着稻草褥子自己都没发现。 小竹看贺宣一直在看那褥子,发现贺宣的不对劲,“公子,你怎么了?” “小竹,你怎么不跟我说,这褥子里铺的都是稻草?”贺宣语气严肃。 小竹察觉到公子有些不高兴,但是不明白为什么? “公子,这稻草是我今年换过的,很暖和。” 贺宣有些无法跟他们说明自己的无力,贺宣觉得小竹更像自己的家人,有时像哥哥一样维护自己,有时像弟弟一样跟随自己。 可能在余叔余婶小竹他们的想法里,是不一样的,这种差距,不只是人格平等的问题上面,还有三观不同。 贺宣会选择花钱享受舒适的生活,余叔余婶则觉得很多东西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这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金钱观念不一样,就像你永远无法让父母把剩菜倒掉,下一顿再吃新鲜的。 余婶不是不知道小竹的褥子是稻草的,但是余婶认为,褥子就是稻草铺的啊,村里不都这样嘛?公子睡棉花的褥子,那是因为公子跟下人是不一样的,他会读书,会做粉条,还会挣钱,自然应该睡棉花的。 你永远无法用自己的认知去跟他们沟通,尤其是他们还能逻辑自洽。 贺宣回房去了,留下余婶和小竹在院子里。 贺宣很想找到一些跟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在房间里思考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多读会书,这个时代,能学习识字的人应该会有些不一样。 等贺宣出来吃饭时,余婶跟小竹有些小心翼翼,在心里安慰自己后,贺宣恢复了往日的语气,余婶放下心回去,小竹坐在一旁吃饭都悄无声息。 贺宣无奈,招呼小竹吃饭,问了些鞠的事情,这才热闹一些。 鞠是过了几日才做好的,小竹最后做的这个,形状圆润了很多,鞠的洞也都用不同的竹条穿插而变小了,踢了两下,很结实。 下一步,就是做个门框,风流眼自己肯定踢不进去,还是按足球的规则来。 门框就简单多了,用竹架子搭一个,没有渔网,用稻草编个草席,把三边都罩住。 贺宣就多了一个活动,每天从不同的角度把球踢进门框里。 偶尔小竹也会一起踢,小竹总是忍不住用手抱球,多次被贺宣指正,最后干脆把手背在身后,就用脚踢进门框。 贺宣玩好了后,出了一身汗,让余婶烧水洗澡。 就算是下午,太阳还在,贺宣洗澡的时候起了好些鸡皮疙瘩,看来后面就不能在家洗澡了。 自己刚做出来的足球,才没玩几日就不能玩了吗? 贺宣有些惋惜,足球跑跑跳跳容易出汗,冬日里出汗多了不舒服,还容易感冒,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大不了以后要去瓮堂那天再踢。 贺宣问了周生亮,瓮堂十二月就开业了,这代表贺宣可以泡澡了。 这日,三爷爷突然来找贺宣。 “四郎,四郎。”三爷爷在门口叫贺宣,家里的红烧和油炸虽然认识三爷爷,但是没有主人命令,绝对不放人进来。 “让开。”贺宣对俩狗说道,油炸默默回自己位子,红烧还是亲热的绕着贺宣,贺宣踢了一把,让红烧走开。 “三爷爷,怎么了?”这个时间三爷爷一般都是在作坊,怎么会急着找自己? “四郎,作坊里,来了一伙人,说是从乐陵郡来的,要买铜钱碳”三爷爷喘口气,缓缓道。 “这不是好事吗?有什么问题?”贺宣问道。 三爷爷和贺宣一边出门一边解释,来的这个人,来头有些大,穿的衣裳都不是棉布,一来就说要买下铜钱碳作坊,让能做主的人过来,三爷爷先来找贺宣,于五郎在木棚里跟人家说话。 到了作坊之后,贺宣看到外面停了好几辆车,还有马车,车厢都很高级的样子。 于五郎出来跟贺宣说了了解到的情况,这伙人是乐陵郡来的,商城县有河道,铜钱碳在县里卖的不错,后来有生意头脑的人多买些铜钱碳,让周冬煊价格实惠些,拿到乐陵郡去售卖,这伙人用了之后就找到了周冬煊,还来了作坊。 贺宣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进木棚。 里面有好几个人,可是贺宣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那位公子,可能有些人生来就是光彩夺目的。 “这位公子好,在下贺宣,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贺宣表明身份。 “这作坊管事做主的竟然是一个小郎,你们村里没人了吗?”公子没说话,旁边管事的倒是来挑刺。 “我能来自然有我的底气,你开口是能做主的吗?”贺宣反问,以自己的眼光,这队人怎么看都是以年轻公子为核心的,眼前这人虽然穿的不差,可是气度上面差了不止一筹。 见贺宣看向自己,年轻郎君开口,“好了,说正事。” 那管事的态度和缓些,说,“我们郎君想买下你这作坊,你们要多少钱?” “公子要这作坊有何用处?”贺宣没有回答管事的话,反问道。 “这事无法告知贺小郎,不过这铜钱碳作坊如果我们硬要,你们恐怕守不住,还不如得些银钱,安稳度日。”管事的劝贺宣。 看来这群人有些来头,态度坚定,贺宣一转话题道:“现在已经申正了,这位公子今晚可有落脚之地?” 管事的接不上来,一时无话。 那位年轻男子道:“贺小郎这是何意?” “我观公子并非常人,天色将晚,作坊之事一时半会儿也谈不下来,这边脏乱,家中齐整些,请公子去我家歇歇脚,如何?”贺宣态度真诚的邀请,先拖着,最起码要知道这伙人的来路,不然真拿自己的小胳膊去碰人家的大粗腿,这不是傻吗? 那位公子接道,“那就麻烦贺小郎了,不过我家这些仆从,可否住的下?” 这里最起码有十几号人,自家只有两间空房,肯定住不下的。 “家中有两间房屋,其余人可安置到村里其他人家。”贺宣建议,虽然村里房屋没有自家好,但也比他们回不了城,睡野外的好,还有个选择就是睡马车上。 男子点头同意后,管事就去安排马车了。 贺宣跟三爷爷交代了下,这伙人想买作坊,叫族长和里甲去城里还有乐陵郡问问,看看这伙人什么来路,自己先拖着,作坊这边也严禁外人进入,找族人和村里人守着路口。 贺宣带路,看着人家马车坐着,自己走着,心里不平衡,但是没弄清楚事情之前,还是老实些。 几人到了贺宣家后,院子里只能停两辆车,不然家里的东西都铺排不开了。 其他人贺宣就不管了,把年轻男子邀请进正堂,让小竹和余婶烧水做饭,今晚有客。 管事的在贺宣把两间房子打开后,就开始打扫卫生,往房间里搬东西了,不过贺宣家里这两间房还是空屋子,连个床都没有。 贺宣和男子聊天,知道来人叫谢端,京城人氏,途径东昌府时,发现了铜钱碳,后来派人跟踪周冬煊才找到盘溪村。 贺宣了解人家的时候,不可避免的透露一些信息,铜钱碳是自己无意中制作出来,发现能取暖,才教会族人,族里一起挣钱的。 贺宣不知道的是,谢端一开始看到他就很惊讶了,铜钱碳作坊找来能做主的人,竟然是一个小郎,这小郎有些可爱,装着大人的样子跟管事说话,还转移话题邀请自己来家里住。 本以为这家里有人能做主,没想到除了几个下人只有这位小郎,谢端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就连正堂看起来也有些明亮。 自己住的房子很明亮,都是用蜃灰刷过,不敢相信的是,这个普通的村里,也有人用蜃灰刷屋子,蜃这种东西都是要沿海才有,本身不贵,经过长途跋涉,价钱也不可能低廉,但是这屋子的色泽跟自家的又不太一样。 谢端和贺宣客气几句后,就说要去解手。 贺宣一下子还没明白,反应过来是要去茅房,这看起来俊朗异常的男子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呀,贺宣指了茅房的位置,里面有厕纸,让他自便。 厨房里余婶正在准备饭菜,不过一下子多出来十几口人,家里今日没准备这么多菜色。 贺宣让她按照今日的菜色先准备,猪肉白菘炖粉条,芦菔大骨汤,再用腊肉炒韭菜,大葱炒鸡子,先把这桌菜凑出来,外面那些仆人,就多煮些饭,汤和粉条多准备些就行,他们也不一定吃。 谢端本想回马车上解手,但是想到马车的味道,还是忍一忍去茅房看看,茅房虽然有些味道,但是用石头铺好的,看起来还是很整洁,谢端勉为其难的上了。 出来后,油炸一直跟在谢端后面,监视这个突然来家里的人,还在这边走来走去,谢端好奇的看着贺宣院子里的足球框和跳高的竹架子,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的呢? 这个小郎家里的房子布局一眼就可以看清楚,三间正房,四间偏房,三间正房一间是正堂,一间贺宣开给了管事,还有一间估计是贺宣的房间。 四间偏房,西厢这边是厨房和库房,还是能分辨的出来,东厢这边除了客房还有一间应该是剩下的人住,那么这个家里是没有大人的,这小郎莫非有些难言之隐,一般人家这般大小的儿郎怎么会独自居住? 谢端想不明白,但是不妨碍他不住在西厢正房,而是要住东厢偏房,西厢这边靠近厨房和库房,房间里有些味道。 管事的又把公子的东西铺好,仆从一个个从马车上搬行李,两辆马车都搬空了? 于里长听到消息已经有些晚了,匆匆来到贺宣家,正好贺宣也要去找他。 “宣小郎,这是怎么回事?” “里长,我只知道这伙人来跟铜钱碳有关,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贺族长和里甲去打听了,不过今晚这些人,我家肯定住不下,你帮着安排安排。”贺宣跟于里长出去后说,家里实在太小,人一多,就排不开。 第60章 攀比的小竹 于里长不但没了解清楚情况,还要被迫接手十来人的住宿,赶紧去村里找人腾屋子。 管事的把公子和四个侍卫留下,自己跟着于里长去村里找人借宿。 这伙人自己带着干粮,贺宣烧些水,把多做的粉条子和汤给他们用钵头端出去,在院子里吃。 贺宣在正堂邀请谢端吃饭,小竹不肯去,在厨房里和余叔余婶一起吃,今晚事情发生的太快,余叔余婶一直忙活,也不敢走,贺宣就叫几人先去用饭,饭后再说。 这四个菜,见过大席面的谢端眼里不算什么,不过管事在厨房看过,这厨娘做饭干净,洗了好几回手,谢端也就拿起筷子。 除了一开始客套几句,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贺宣没开口,自己夹菜吃。 谢端一开始不肯吃那碗看起来颜色一般的猪肉白菘炖粉条,只吃腊肉炒韭菜,鸡子这些,看到贺宣用勺子舀了一碗,又吃了一碗,才想着尝尝。 主要是腊肉韭菜的味道也还好,油盐都是足的。 这粉条软绵绵的,跟面条一样可以吸溜,不能发出不雅的声音,谢端控制速度慢慢吃,汤汁鲜香,竟然很不错。 虽然其貌不扬,却别有一番滋味,吃了粉条,谢端就自己舀大骨汤,以前都是下人给自己舀汤的,看着贺宣全程自己动手,谢端只能客随主便。 这碗汤里竟然还放了些干贝,难怪吃起来这么鲜香。 是的,余婶现在做菜有了很大的进步,都知道用干贝煲汤了,在贺宣的高要求下,余婶忍着心疼往菜里加油加盐,加的多了,也就习惯,每次炒蔬菜都是一铲子猪油下去,要是其他菜也舍得放菜油。 把贺宣和小竹养的油光水滑的,气色很好。 一顿饭下去,余婶和小竹过来撤桌子。 贺宣习惯每天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不然肚子胀着不舒服,邀请谢端一起走走。 谢端问道:“贺小郎,这院子里的东西怎么有些奇怪?” “这是我做着玩耍用的。”贺宣解释道,给他讲了两样东西的用处。 贺宣想拖时间,不想谈作坊的事情,谢端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不着急,也不问。 余叔余婶洗了碗,烧好一大锅热水后,贺宣让他们先回去了。 两人有些不放心,家里就两个小郎,小竹看着个子高,也没成人,余叔余婶就想着在家里多盯着些,要是晚上这边有动静,赶紧过来。 贺宣倒是没有他俩这么担心,主要是从和平社会过来的,到了齐国之后也就遭受了一些流言蜚语,真的要动手的人都没遇到过。 而且谢端他们在作坊的时候都是待在木棚等候,没有闯进去,应该也不会是那种人。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谢端看着就是比较正气的那种,贺宣还是看脸了,顾着人家长得好。 这一锅热水都给了谢端,贺宣在正堂里等着洗漱,不好跟客人抢热水。 等洗完脸,手脚后,让小竹熄了火,赶紧睡,水壶里的热水也给谢端准备好了。 贺宣回房后,躺在床上,却没有平时的轻松,谢端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想要对铜钱作坊做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一觉醒来,贺宣还没出门,小竹听到动静,敲门进来,“公子,可以洗漱了。” 贺宣有些奇怪,以前都是自己出去洗的,怎么今天小竹有些不一样,“小竹,你怎么了?” “公子,我今日才知道,人家都是小厮给公子端水洗漱的。”小竹懊恼道,觉得自己工作没做好。 贺宣大约知道小竹可能是受了谢端的影响,“小竹,我们跟人家不一样,有些东西不用学。” “可是公子,以前也是我端水给你洗漱的。”小竹说的是原身的时候,自己刚穿过来,两眼一抹黑,只能让小竹照顾自己。 贺宣从搬来新房子之后,两人的生活就慢慢不一样了,小竹有事情要忙,贺宣能自己动手的事情,就不用小竹做了,现在被谢端刺激,小竹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书童的责任,没有照顾好自家公子,人家的公子都是送到房间里的。 贺宣知道小竹这么做的原因,想着小竹连这个也要攀比嘛,难道要把自己养成废人。 再三声明让小竹不要随意学人家,以后还是照常就行了。 家里多了个客人,贺宣不好在自己做一些锻炼,在外人看起来可能有些奇怪,房间里活动完手脚后,贺宣出来吃早饭。 早食是白米粥,加煎饺,还有一碟腌好的芦菔做小菜。 余婶的煎饺做的是白菘猪肉馅的,咬一口下去还有汁水,配口温热的薄粥,再来一口小菜,贺宣吃的很香。 谢端看着端上来的盘子,奇怪今日早食就一个菜吗?谢端的早食都是好几样配菜,点心,七七八八有一小桌,看贺宣开始吃了,才知道贺宣家里早食就是这样的,也没说话,跟着吃。 齐国的饺子,京城大多都叫扁食,一般是水煮或者蒸着吃,谢端没有吃过煎扁食,咬起来酥酥脆脆,里面的馅料也香,一口一个。 这一盘子有三十几只,本来一人一半是够的,没想到谢端看起来不胖,胃口不小,贺宣没有吃饱,小竹看到了,去厨房又装了一盘端上来。 贺宣在这中间只能喝粥配小菜,这薄粥也是贺宣特意要求余婶煮的。 余婶煮粥都是越厚越好,厚才能吃饱,一开始煮的粥,都不能叫粥了,可以说是糊涂饭,后来贺宣要求只能放一把米,把米粥熬出一层米油,早上起来喝,肠胃都舒服了。 这样的粥就费功夫,余婶都是晚上把粥准备好,用砂锅放在炉子上,加一块铜钱碳,慢慢熬煮,等火熄了,粥也熬好了,夏日里,粥还是温热的,天冷就要再热一下。 谢端煎饺配粥,吃的很满足,后面贺宣为了等他都是有一口每一口的抿粥,吃点小菜。 看谢端又吃完了,问:“吃饱了吗?厨房还有。” 谢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难得吃这么多,一般都讲究七分饱,即使好吃,九分饱最多了,这次一不小心没注意,“吃饱了,贺小郎家里的食物很是可口。” 谢家管事进来,经过一晚上,管事已经打听到一些贺宣的情况,想跟公子汇报。 贺宣看两人有事要说,出去找小竹,让他去问问族长和三爷爷,里甲怎么说。 里面两人说完后,谢端已经了解了贺宣的基本情况,父亲已逝,孝期被嫡母兄长赶出来了,还好族里帮衬,自己争气,有了新居所,自己还读书认字。 难怪这屋子里没有成人,谢端不知为何有些心疼这样一位小郎,他也就十二三岁,已经撑起了一个家。 当然了,谢端自己也不大,才十六。 贺宣在院子里默背,谢端他们出来了,看到贺宣在看书,管事退到一旁。 贺宣背的还是《尚书》,因为不是很理解,背诵的速度慢了一些。 谢端看到后,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贺宣心里默背出这一段,看到谢端。 贺宣不想跟谢端说作坊的事情,就问谢端,能否帮忙解答下疑惑? 谢端在京城读书,四书五经都是名师教导,自然清楚,看到贺宣请教,想到这日贺宣招待的还不错,也就解释起来。 贺宣本来抱着问一问的心态,没想到谢端讲的头头是道,还能追本溯源,扩展开来,添加些书里没有的东西。 一时间如获至宝,讲完一篇又问一篇,打算把这些先记下来,有空的时候记录下来,以后拿来理解,背书就快了许多。 两人讲的正是热闹的时候,贺宣把以前自己的疑问都拿出来提问,也难不倒谢端。 院子门口,里甲族长还带着几个人出现了,红烧油炸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挡在前面。 贺宣赶紧呵斥,让小竹把俩狗带进去。 里甲他们进来之后,贺宣才看清,后面还有些衙役,不知什么情况,是里甲叫来的,还是谢端有些来头。 后面进来的人看到谢端,站定后,行揖手礼,“下官乐陵郡知州,下官安德县知县,参见奉国将军。” 贺宣没想到谢端来头这么大,竟然是将军,将军这么年轻的嘛? 原谅贺宣没见过世面,还不清楚齐国官场上这些称谓。 里甲族长也跟着行礼,有些不伦不类的,贺宣不知道怎么做,避开了几人行礼的方向,站在一旁。 谢端请起后,说了些套话。 知州和县令请谢端到府衙居住,村里招待不周,难免怠慢。 谢端表示这里还可以,两人自便,要是有事,回去县衙找他们。 打发了两位长官后,里甲和族长去送送,毕竟谢端官位大,惹不起,但是里甲还是要在县令手底下干活的。 贺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本来还想打探下谢端的来历,现在省了,反正知道自己惹不起,那就老实交代。 等着谢端问话,没想到谢端会继续给自己讲《尚书》。 贺宣不知道人家身份的时候没什么,现在知道一个将军给自己讲课,就有些受宠若惊。 读书忌分神,尤其是一对一的情况下,贺宣不专心,立马就被察觉了。 谢端一抬手,管事立马奉上茶水,等喝完水后。 谢端开口,“你这是愿意说铜钱碳的事情了。” 贺宣一阵心虚,看来自己这点小算盘确实瞒不过人家啊。 “之前不清楚将军的身份,如有冒昧,还望见谅。”贺宣学着读书人的口吻,拽了几句文。 “如果将军想要这做铜钱碳的方子,贺氏一族自当奉上,就是不知道将军要这铜钱碳作坊有何用?以您的身份,应该不会在意这作坊的微博收入。”这是贺宣奇怪的地方,本来以为谢端是要作坊挣钱,但人家一个将军,还能差这点。 “用处,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你只要知道,这铜钱碳要是真能有用,那就是对齐国都有好处的事情。”谢端不肯明确回答。 贺宣想着铜钱碳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分给全国取暖,那运输都是很大一笔开支,完全划不来,以前的蜂窝煤还能干什么? 蜂窝煤烧起来会有火,火焰温度高可以拿来干什么? 制铁! 贺宣突然想到了,要是用来炼铁的话,那确实不能告诉自己,在铁器金贵的时代,冶炼铁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要是铜钱碳的温度够高,能够大大改进铁器的冶炼,那对齐国真的是一大进步。 贺宣奇怪以自己的脑子怎么从来没想到这方面。 “可是将军,这铜钱碳要用到的东西,目前为止只有黑岩山有,周围都无法找寻到,你要是只有方子也无法带走。”贺宣想到了制铁,也就知道谢端要的不止是制铜钱碳的方子,还要黑岩山。 不然给了方子,谢端去哪里再找一座黑岩山,有浅层的煤炭。 既然如此,那就是怎么样能给自己和族里一条出路,贺宣大脑高速运转。 谢端肯定不是自己制作铜钱碳,方子可以给他,最好能让族人也在作坊做工,这样其实对族里损失不大,而自己的话,如果能保住铜钱碳发明人的身份,说不定载入史册都有可能。 当然了,贺宣想的很美好,现在最起码要应对好谢端,不然人家拿到方子后给自己咔嚓了,这么一想,贺宣就啥都不求了,万一呢?要是咔嚓了,自己还能回现代不? “哦,就是说着铜钱碳只能在盘溪村制作。” “是的,我问过族里的长辈,附近都没有见到过跟黑岩山上一样的泥炭,这是制作铜钱碳的原料,而原料要经过一些工序,才能使用,不然泥炭是有毒的。”贺宣说的严重一些。 “这东西有毒?”谢端只见过成品铜钱碳,没见过泥炭。 “是的,就是不知道将军之后如何处置我们?”贺宣斗胆问道,要是方子交出去了,为了保密,全族咔嚓了,那就真的over。 “放心,还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要是真的可行,说不定还有后福。”这铜钱碳既然必须在这个村子制作,那只能运输铁矿或者找个中间的地方了,贺氏一族要是能保密,等匠人把铁器冶炼出来,以后还是能继续在作坊干活的。 第61章 吃播 谢端自己出身非凡,也不在意这点功劳,要是贺小郎能配合,自己帮他一把又如何? 贺宣非常配合的给谢端讲了制铜钱碳的过程,还带谢端去作坊里面看了如何操作,族长和三爷爷送了知县回来,在路上正好遇到,知道了谢端身份高贵,连知州都要参拜,村里都是庶民,有什么能力抗衡。 谢端了解了铜钱碳制作,跟贺宣说让作坊加大产量,每日都按最多的做。 知道作坊的铜钱碳也是周围县城百姓取暖的主要来源,说了后续自己要用,就要优先供应,暂时没断掉这一条路子。 回到贺宣家,谢端跟管事一阵吩咐,管事就急忙忙出去干活了。 有这么听话能干的下人真好,贺宣只能看着眼馋。 一进一出,已经到了午食的点,贺宣早上吃的那些跑了一上午都消化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贺宣想着人家这么大一官,自己怎么能跟人家吃饭,之前不知者不怪,现在还是去厨房跟小竹一起吃,等余婶上了菜,贺宣就要离开。 被谢端叫住,“不用这么客气,一起吃。” 既然人家邀请了,贺宣就不假客套了,毕竟自己家里,客人在正堂用饭,主人在厨房吃,怎么那么别扭啊? 谢端一来是觉得贺宣这里的菜色有些新奇,自己没吃过,有贺宣在前面示范下更好些,另一方面,吃了两顿饭,贺宣吃饭的样子还是很吸引人的,一口饺子塞进去,嘴巴鼓鼓的嚼好一会儿,也不会像一般庶民那样吃着饭把吐沫吐得到处都是,或者用筷子扒拉饭菜。 要是这个德行,第一顿饭,谢端就下桌了。 感情谢端还把贺宣当吃播了。 两人用了饭后,下午,贺宣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出来活动活动手脚,今日都没锻炼,感觉不是很舒服。 再把上午谢端讲解的文章用笔记录下来,免得自己忘记。 等谢端午休出来,贺宣还在写。 谢端在院子里逛逛,余叔余婶都不敢随意出去,本来余婶在院子里做针线,褥子和被子余婶花了三天时间才弄好,后面贺宣和小竹的衣物都要继续做。 看到谢端,总是有些害怕的,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大人物,要给这位年轻公子行礼,几人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被治罪了。 留在贺家的几个侍卫站在谢端身后,家里红烧油炸被关在老房子里。 小竹无奈,硬着头皮去房间里叫贺宣,不然家里的鸡都要被吓得不下蛋了。 贺宣出来后,跟谢端也不知道说什么? 谢端倒是主动提起话题,问贺宣院子里的东西是做什么的? “门框是我们用来蹴鞠的,风流眼高又小,我踢不进去,就换了个大的。”把家里的鞠拿出来,示范给谢端看。 贺宣已经可以站在一丈开外,把鞠踢进门框里,还可以换个角度,重新踢。 谢端平时也玩蹴鞠,脚法不错,不过为了避免受伤,玩的都是白打较多,接触了门框这个东西,跃跃欲试。 踢了两个,感觉太近,很容易就踢进去,走远了一些才更好玩。 自己踢没啥意思,又问贺宣旁边的竹架子是什么? “这是可以长高的,我站在这边,跳过去,竹竿不掉,就可以了。”贺宣把自己的衣裳抓紧,用力一跃就过去了。 谢端看着个高,也就十六七岁,还是很好奇的,“可惜这个不太雅观。” “那你让侍卫转过去不看就行,我不会说出去的,我都跳了。”贺宣玩着玩着,就忘记称呼,你啊我啊的。 谢端思考贺宣的提议,最终还是想试试,贺宣说可以长高一些,虽然谢端已经七尺半了,但是哪个男孩子不想长个子。 先按贺宣跳过去的高度试试,再把竹架子抬高,谢端抬高了五寸还是能跳过去,在高就困难了。 玩过一会儿以后,两人有些熟络起来,要是抛开身份来说,谢端还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在贺宣不愿意的时候,没有强要,要是一般的官员,那里会在意你一个庶民的想法。 下午,谢端等的人没有来,又给贺宣讲了一会儿课,以前都是夫子给谢端上课。 突然,有个比谢端还小的人,让谢端讲课,一讲就通,谢端当夫子当出点意思,时不时还提问两句。 酉时一刻,谢端的管事还没回来,询问了谢端以后,先开饭。 余婶尽量换着花样做,可鸡鸭鱼肉总共就这么一些食材,余婶也做不出花来。 猪肉炒豆角,腊鸡炖汤加些白菘,肉沫粉条炒好用砂锅端上来,保温又好吃,谢端不在的话,贺宣和小竹还可以边吃边炖,相当于干锅了。 吃完回房间立即睡也睡不着,贺宣家里书不多,谢端没什么好看的,又没事做。 贺宣只能陪着,问谢端,“我有一个棋子的玩法,但是不太一样,你要试试吗?” 贺宣把跟小竹他们玩的石子棋找出来,告诉谢端规则,两人在正堂下石子棋。 管事在天黑之后才回来,贺宣也就告辞回房准备洗洗睡了。 贺宣家里的隔音一般,可以听见两人在说话,说的什么不太清楚。 余叔余婶已经回去了,小竹在自家公子跟将军分开后,赶紧来伺候公子,谢端一在,小竹就很有眼色的离开。 贺宣能理解村里人没见过世面,在大人物面前的害怕,但是家里不能没人待客,平常的琐事,就只能让小竹去办。 过了两日,贺宣才知道谢端的动作,谢端把黑岩山这片都买下来了,管事的去县城拿了文书,还找了匠人运材料过来。 直接在黑岩山另一边,离作坊有些距离的地方,开始建新的作坊。 里甲和族长一个个都坐不住,过来询问情况。 贺宣也不知情,但是两人让贺宣帮忙问下后续自己这边怎么做才好? 贺宣硬着头皮,说道,“村里知道近日有许多匠人和牛车过来,不知道铜钱碳这边要怎么做?” “照常做就好,继续生产铜钱碳,后续管事会找你们要铜钱碳。”谢端回答。 “可是黑岩山被你买下了,那城里的百姓没有足够的碳过冬,能不能在保证新作坊之后,卖给百姓一些。”贺宣试探道。 “百姓不买铜钱碳难道会过不下去?以前百姓没有铜钱碳的时候又是怎么过冬的呢?”谢端只是不愿在微末小节上计较,但并非随意被说服。 “那能不能过两日,我们把这些事情安排好,新作坊现在也还没有造好,不能开工,我们先给城里的人说好,再停行吗?”贺宣祭出可怜兮兮的小狗眼,拜托道。 “最多两日。”谢端开口。 “好,我马上就去。”贺宣应下,“那新作坊那边的人怎么安排,需要村里配合吗? “这事管事会处理的,跟村里说声,最好不要随意跟工人攀谈,要是泄露了机密,会有大祸。”谢端警告两句。 贺宣出来后告诉三爷爷和族长,铜钱碳作坊这边,不能在出售铜钱碳,做好的铜钱碳会有管事去安排,族里可以继续做,但是要听管事吩咐。 还有,三个县城的生意,跟他们说下,两日以后就不在提供了,这位将军已经把黑岩山买下了,以后的铜钱碳都不属于村里,有事情可以去找管事问。 “里甲,您这边粉条生意有销路吗?”贺宣想着要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人脉,就这么断掉也太可惜了,不如把粉条卖出去。 “现在都是卖给粮铺的,而且村里的红薯只能维持这个产量,不然就不够了。”唐里甲说道。 “里甲,您看愿不愿意把粉条交给几个县城来出售,您这边就只负责收钱,生产粉条,要是价钱卖的不错,可以去其他几个村里收些红薯过来,这样粉条作坊不就能扩大了。”贺宣提供了想法,具体的实施让于五郎和唐里甲去沟通。 于五郎本来还负责铜钱碳的接待客户,以后只能负责出入库登记了,先看看谢端这边的情况,再决定往后如何应对。 三爷爷族长还有里甲都心事忡忡的回去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贺宣在家呆了好几日,实在有些不舒服,想去县城洗澡,可是谢端在,也不知这人一日换几身衣服,才能保持洁净。 谢端也想沐浴,可是村里条件有限,只能勤擦洗,等铁器冶炼有结果了,自己要赶紧回京准备。 贺宣提出自己要进城一趟,被谢端知道是去沐浴之后,两人收拾东西一起进城。 贺宣把东西收拾好,还蹭了一回马车,果然快多了。 两人到达的时候,瓮堂的水还没烧热。 谢端的管事找了瓮堂掌柜的,身份一露,银钱一给,今日瓮堂就包下来了,等谢端离开后才能进人。 谢端想着在贺宣家里住了好些日子,两人相处的还可以,贺宣身上没有庶民那种恐惧或是巴结,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能正常沟通,没啥心机,就让他跟自己一起沐浴了。 瓮堂还是挺大的,两人冲好后,一人一个澡池,池子还有管事带人先检查过,平时贺宣来哪有这种待遇。 澡池大的都可以游泳了,贺宣从这头游到那头,还需要划两下水,实在舒服。 等两人洗完,在外边烘干头发的时候,侍卫和小竹就赶紧去洗,不然身上臭烘烘的熏到主子怎么办? 两人收拾好后,到了午饭时间,谢端拿出排场,在城东的酒楼要了一桌席面。 真是可惜了,安德县这种小地方配不上谢端的排场,庖厨拿出最好的手艺,也就是多了些油盐,跟贺宣在家吃的饭菜也没啥差别,更不要说谢端这种吃惯山珍海味的公子了。 不过最后上来的桂花米糕不错,有股子蜜香,这桂花应该是用蜜渍过做的。 谢端看贺宣喜欢,让店家多做一份,两人就准备回去了。 因为冶铁需要些时日,谢端就住在贺宣家,解决了沐浴的困扰,谢端也就不着急了,只要能在年前回京就好,自己这个发现要是能呈上去,母亲和陛下不知道多高兴呢! 每日上午和贺宣一起读书,管事买来一些书籍让谢端解闷,贺宣背书不理解的地方还有个夫子可以讲解,《尚书》学起来就快了很多。 贺宣蹭着白得的夫子,很是过瘾,赶紧把剩下几本都学起来,先知道了含义,把内容记下来,空闲的时候背诵,默写。 用完午饭后,偶尔玩下蹴鞠,下石子棋,家里红烧油炸也被放出来了,知道不能得罪谢端,被凶了两回就无视他。 谢端听到俩狗的名字,忍不住想笑,贺宣身上这时才能看出些孩子气。 本来谢端就有些老成,贺宣能接的上话,就已经很不错了,时不时还有些新奇的想法,偶尔恳求的时候眨着杏眼,很是可怜,谢端很难忍住说不同意。 因着自己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平日里都是兄长阿姊教育自己,现在有个比自己还小的人,谢端莫名有些指教的暗爽。 贺木匠把做好的罗汉榻拿来,清漆已经刷好了,放在家里的正堂,贺宣让余叔去找了几块木板,把罗汉榻下面挡起来,里面放上炉子和石灰板,又是一张火榻了。 这几日,贺宣在家里都要穿夹袄,早晚要把棉袍拿出来穿。谢端就洋气多了,披上斗篷,精致华贵。 村里也开始准备过冬用的年货,铜钱碳不能卖了,一些人家的柴火囤的不够,还要上山去捡,贺宣家里管事倒是送了不少过来,毕竟冷了谁都不能冷着家里的大佬。 转眼进入腊月,贺宣蹭夫子蹭的正爽,却也奇怪,这些人不用回家过节的吗? 铜钱碳作坊和村里人也渐渐适应了谢家管事,贺氏一族和盘溪村的人继续上工,村里的分红这些贺宣把最后一次的发完就没有了。 里甲和里长都知道知州都惹不起谢端,大家可惜下也就算了,还好粉条作坊还有些利润。 贺氏一族的三爷爷和族长更是心痛,族里的手艺无法保住,分红也断了,只能安慰自己还好族人都还在作坊上工,不过都是战战兢兢的,谢家管事经常过来查看,外面还有侍卫守着,总是担心自己冒犯了贵人。 第62章 一起睡吧 谢端除了开始那回就没再去过作坊了,不知是因为贺宣说泥炭有毒的缘故,还是因为作坊脏乱。 贺宣在正堂读书写字,谢端在罗汉榻上看书,下面点着火炉,榻上烤的暖洋洋,余婶缝制的褥子到底没放榻上。 被谢端嫌弃了,管事去县城买了上好的细棉布,棉花和锦缎,把一个普通木头做的罗汉榻弄的看上去硬是华贵了不少。 两人互不打扰,等贺宣学习完后,谢端还能帮着讲解下课业。 这时,小竹进来,说是老宅的贺大爷二爷过来了。 贺宣一愣,贺世强贺豪杰除了乔迁那回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自己的房子了,这回突然过来,八成是因为谢端。 心里吐槽归吐槽,贺宣还是起身出去了,院子里有谢端的侍卫,还有红烧油炸,两位兄长进不来,在门口等候。 看到贺宣出来的时候,贺世强松了一口气,这些侍卫看起来就不好惹,比起县城的衙役还让人发怵。 贺世强对待贺宣就没那么客气了,让贺宣进去通报,自己兄弟二人想求见谢将军。 贺宣估摸着这几日,老宅的人知道谢端的身份后想过来攀高枝,不过这消息也太晚了,都好些天了才过来。 贺宣也没说什么,进去告诉谢端,家中兄长过来拜见。 谢端知道了贺家的事情之后,对贺家大兄并无太多好感,而且一个童生,也想见自己,让管事的应付下就可以了。 谢家管事对着谢端是毕恭毕敬,对着贺宣从高傲到不卑不亢,但是对于这种上门攀高枝的,又是一个态度,仰着下巴,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换了在京城,童生的身份谢管事都不一定会见,门房收到这种帖子也不会上报,更别说想见自家公子了。 贺宣再次意识到谢端的身份尊贵,提醒自己不要太过肆意,毕竟人家想捏死自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两人相处时间长了,除了谢端的生活讲究些,下人听话些,贺宣并不觉得有多少敬畏,你让一个接受了二十几年平等教育的人,对着古人奴颜婢膝,一下子就改变明白身份的转变,也有些困难。 相处好几日,贺宣总不能天天演戏,又不是专业的,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谢端倒不是很在意贺宣的恭敬,从小生活在下人堆里,谢端也不会去分辨哪一个对自己更恭敬些,反正都不会违逆自己的命令。 反而教导贺宣有种培养学生的成就感,主要是贺宣讲了能听进去,自己做笔记,过几日复习一遍,讲完就懂。 贺宣长相有些欺骗性,遇到问题的时候,还会卖萌犯规,谢端不自觉的就有些宠溺,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哪怕是对着比自己小些族里的兄弟。 这日晚上,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寒潮来袭,贺宣被冻醒,小竹已经生好了火炉,过来敲门。 谢端在房间里睡不着,这屋子用青砖搭建,却是偏房,生着炉子也不如正屋暖和,以前谢端从没住过这么狭窄的屋子,为了等铜钱碳把铁器炼制出来,在贺宣家住了好些时日。 睡不着,能怎么办呢? 谢端起来,去正堂的罗汉榻上躺着,这榻下面生炉子,盖层锦被,还算不错。 贺宣起来的时候,看到谢端在正堂,想着过去问问。 本来正屋三间房子门是开在外面的,但是跟四间偏房连接后,省了两堵墙,正堂就开了两扇门,连接东厢西厢。 贺宣出来,就看到正堂这里亮着灯,谢端在罗汉榻上,作为主人,没招待好客人总是不好的。 “谢大人,可是睡不着?”贺宣披着头发,软软的贴在脑袋上,显得脸更小了。 “无事,我在这里休息也是一样。”谢端自小学过武,能吃苦,不然家里也不会同意他独自出门。 贺宣想回去,可是剩下谢端这么尊贵的人在堂屋,好像不太好,这屋子,进进出出的人把热气都带走了。 而且谢端在正堂,西厢的下人不敢睡,小竹也不好回去休息,一大家子都被折腾起来。 贺宣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说,“要不您睡我的屋子,我屋子里的床下可以生炉子,更暖和些。”还是把自己的火床让出去了,贺宣心里的小人在哭唧唧。 谢端放下书,有些意动,虽然贸然去主人的卧房里不太好,不过要是接下去的日子都要在这罗汉榻上休息,谢端也不愿意,这榻伸不开手脚。 这村里的人家,管事大致也清楚了,就算房子比贺宣家大些,里面也不一定有贺宣家方便,光是普通人家的茅房谢端就不能接受。 当然了,谢端有下人,可以在恭桶里嗯嗯。 可是总体来看,贺宣家的条件在村里已是上乘,厨娘做东西也干净,这才让谢端住下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小竹刚把生好的炉子放到床下,床还没整理,这事就被谢家管事接手了。 贺宣的床高些,冬日里生炉子的时候会把木板下置,好让床更暖和些。 谢端看过贺宣的房间还算整洁,勉强同意了。 谢家管事就开始打扫卫生,把床上铺的褥子,被子都搬出来,重新铺好自家公子的锦缎,地面也要擦洗。 这一番忙碌,就半个时辰过去了,贺宣本来就是睡着后起来,这时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 贺宣把房间让出来,让小竹给罗汉榻铺上,打算自己就在堂屋凑合了。 贺宣东厢里放着银钱,但是谢端洗澡都把瓮堂包下来的那种,应该也不会拿自己那点家底的。 等把谢端送进房间,贺宣准备去睡觉了。 “贺小郎,这床还大,要不你我一起睡。” 要是在京城,怎么都不会让别人跟自己一个屋子,但是在外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讲究,路过荒郊野岭,谢端和侍卫在野外也住过,现在不过是让贺宣跟自己一个屋子,被子还是分开的。 当然了,贺宣的卫生习惯也是谢端能接受同住的原因,两人一起在瓮堂洗的澡,贺宣每日都要用热水洗脸洗脚,打理的干净。 贺宣有些愣,我听到了啥,一起睡,要是能睡房间,谁愿意睡客厅啊,但是谢端跟自己一起睡,会不会打扰人家? 贺宣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上了床。 这床是可以睡下两人的,贺宣为了不碰到谢端,靠着床沿躺着,身上的被子也是谢端的,谢家管事怎么能接受自家公子床上有一床普通棉布的被子,把谢端备用的也拿出来了。 “贺小郎,我总是这么叫你有些生疏,你在家排行第四,不如我叫你小四,你叫我三哥,如何?”谢端觉得两人的称呼有些太客套,而且自己在家是最小的,要是这样称呼的话,贺宣比自己的排行还小些。 “这不太好,我一介庶民,不能高攀了您。”贺宣推辞道,有时候也会有些纠结怎么称呼谢端,但是两人身份不一样,不好乱攀扯。 “就这么叫,不然你一会儿叫我大人的,一会儿将军的,我也有些别扭。”谢端这个年纪,对于职称这些还不是很适应,平日里应付下也就算了,现在每日相处,贺宣这么称呼就不太习惯。 “小四,你这个软枕怎么想的,还有些舒服。”谢端看着床上唯一没有被换掉的枕头,也试了试,躺着还挺舒服的。 “谢,三哥,就是一般的硬枕我睡不惯,就让余婶往布料里装了些棉花,像被子一样做,枕着还舒服,就留下来了。”贺宣解释完,两人就安静的不说话了。 贺宣不太习惯跟人同床,身边还有一个呼吸声,身上盖的被子重量很往常也不一样,但是不能打扰谢端,贺宣闭上眼睛,听到外边的侍卫都回了房间,关上门的时候有些动静。 在心里默默属羊,意识渐渐模糊。 等到贺宣的呼吸拉长,谢端睁开眼睛,没有睡意,这个房间里更暖和些,身下的炉子烧着碳,整张床下面都是温热的,谢端奇怪贺宣的这些想法,在京城也没有人在床下面生炉子,都是烧火墙,睡炕,在房间里放火盆,虽然温度高些,可是火烤多了,人也不舒服,身上有些干燥,嘴角也会溃烂。 今年可以让管事学学,回去的时候给母亲带一个这种床,换换花样。 听着贺宣绵长的呼吸,谢端也睡了过去。 贺宣觉得自己变成了孙大圣,大闹天宫后被如来佛主镇压在五指山下,手脚都无法动弹,挣扎着醒过来。 自己确实被压制了,谢端双手双脚抱住自己,跟个火炉一样暖洋洋的,贴在自己背后,两人不是有两床被子吗?怎么睡到一个被窝了? 贺宣醒来的时候发现,谢端的被子都踢到了脚边,要不是床四边围着,肯定掉下去了。 八成是昨晚,炉子在谢端那边烘的热了,就开始踢被子,等炉子熄灭了,又开始找被子,就把贺宣身上的拉过去。 可是贺宣冬日睡觉有个习惯,就是把被子压在身下,于是谢端只能连人带被一起裹住了。 贺宣想起来解手,可是谢端还没醒,看看天色也还早,还能在忍忍。 贺宣转过来,躺平,打量着谢端的外貌,这人的五官还真是女娲偏心款。 眉毛黑长,斜插入鬓,眼睛不大,是内双,眼眶凹进去,不笑的时候比较严肃,有种强大的气场,就属于不敢上前交流的那种。 鼻梁挺直,人中不长不短,连接嘴唇,上唇微翘,中和了一些面部的凌厉,皮肤也不错,没有很大的毛孔,一般少年人爱长的痘痘粉刺都没有。 真是不公平,明明自己想长成这样英俊的面庞,可是被上天赋予了谢端。 这就是一出身就在罗马的人,贺宣想着自己还要努力读书,科举考试才能授官,兢兢业业好些年,有了一定的实力,才能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 贺宣的怨念传导到谢端这里,眼皮微动,这是要醒了。 贺宣想着自己要不要装睡,以前看电视,人家被抓包醒了,都是闭眼装睡的,这样比较不尴尬。 可是被谢端戳破装睡不是更社死,还没纠结好,谢端已经收回双手,揉了揉脑门。 一时想不起这是哪里? 闭上眼睛,回想一会儿,想起这是东厢,贺宣的房间,昨天折腾的有些晚了,才休息,看到一边的贺宣和脚下的被子。 谢端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是自己半夜抢了贺宣的被子,还好贺宣个子不大,人小,两人盖一床被子也可以。 不过长大后,谢端就没和别人这么亲近过了,哪怕是兄长,也没有抵足而眠。 贺宣起来穿好衣服,自己想去茅房解手,再不去就真忍不住了。 正堂的下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管事的来敲门,贺宣穿好衣服后就去开门,自己匆匆去茅房,不然两个男的在房间里大眼对小眼也尴尬。 贺宣回房洗漱的时候,谢端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刷牙,人家的铜脸盆金光锃亮,霸占了贺宣平时洗漱的架子,可是贺宣的注意力全在谢端手上。 人家拿的是什么啊?这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牙刷吗? 贺宣看着谢端手上的牙刷,应该是骨制的,上面有刷毛,谢端蘸取了盐粒,开始刷刷刷。 小竹拿来了贺宣的洗脸水和嫩树枝,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贺宣等谢端刷完,问:“这个在府城有卖的吗?” 当然没有了,谢端手上的牙刷,柄是牛骨大骨,刷毛是野猪鬃毛,别说府城,京城用的人都不多,一来刷牙是贵族的生活方式,二来这东西毕竟有些私密,一般人都看不到。 谢端看贺宣很是中意牙刷,并不觉得贺宣是想要这么贵重的物品,毕竟平时自己穿的锦缎,戴的扳指,蹀躞,贺宣从未讨要过,也没有表露出贪婪等欲望。 反而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牙刷开口询问。 “府城怕是没有卖的。”谢端擦了脸,把帕子放回水盆,让管事给贺宣拿一把牙刷。 第63章 贺宣的回礼 贺宣知道牙刷成品的样子,只不过表述出来有些问题,柄可以用竹子木头,就是这刷毛有些技术,一般的毛发软硬不合适,就算合适,毛发有股味道,怎么处理又是个问题,没处理干净的贺宣也不敢放嘴里。 全部弄下来,一样样尝试,要花不少功夫,柳枝将就下算了。 谢端直接送了一把牙刷,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贺宣实在想要也就接受了,想着后面找机会给谢端回些礼物。 在贺宣穿过来第二年的冬天,睡上了火床,用上了牙刷。 第一次刷牙,贺宣足足刷了半刻钟,再刷下去牙龈都要抗议了,刷完后用舌头一舔,久违的光滑啊,可惜没有牙膏,盐还是有些粗糙。 洗完脸,出了房间,到正堂吃饭,余婶已经把饭菜端上来了。 吃了早饭,正常读书。 贺宣让小竹去小集那里买两条大些的鱼,最好肉质细腻些,刺少些,贺宣没有在村里看到过黑鱼,告诉小竹实在不行就草鱼。 等小竹买好鱼回来,贺宣把今日的功课完成就不再继续了。 跟谢端说下,自己要去准备些东西,让他自便,反正这几日下来,贺宣了解谢端这人讲究,做事也有章法。 到了厨房,余婶已经把鱼洗好,去除掉不能吃的内脏了。 贺宣要做的是酸菜鱼,这道传世的经典名菜。 去年贺宣腌的白崧还不错,两颗拿来炒着吃,或者炖肉都很香。 今年有了余婶,贺宣只要张张嘴,就腌了两三种青菜,有白崧,长杆子的青菜和细细杆子的青菜,贺宣也叫不上来名字,都是菜。 做酸菜鱼用的就是长杆子的青菜,这种菜腌好了之后酸味比较重,炒起来没有细杆子的松脆,但是跟以前酸菜鱼里面的酸菜就很像。 先把一整根酸菜拿出来,切好后,冲洗,撰干水分,放到碗里备用。 酸菜鱼的鱼片就是一个难题了,余婶从来没有片过鱼片,贺宣也没有这手艺啊,两人沟通了半天,才把鱼肉和中间的大刺分开。 这根大刺已经被切成好几段了,按照贺宣的要求,整条鱼身斜着切,鱼身滑溜,切得时候总是按不住,菜刀重,也不受控制,鱼片片的稀稀落落,薄的薄,厚的厚。 这样可怎么下锅? 贺宣赶紧叫停了,让余叔先把菜刀磨一下,就在水缸边缘,来回用力推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刺刺拉拉的。 “余婶,你来看,待会儿就这么片鱼,像余叔磨刀一样,用手按住鱼,再一点点片。”贺宣比划着解释。 “可是公子,这鱼身子是滑的,我一用力,它就脱手了。”余婶委屈,这鱼可太难片了,一不小心就会把手切伤。 贺宣想着固定鱼身,鱼皮滑溜溜的,不好控制,把鱼身上的水擦干,砧板也擦干,第一条鱼另外一边拿来再试试。 余婶把水控干后,木板的摩擦力好一些了,菜刀也快多了,还是很小心翼翼的按照公子的要求片成透光的鱼片。 这就要求每一次都全神贯注,把握好下刀的角度。 另一边片好,鱼片大概就有些薄厚一致了,距离贺宣想要的薄如蝉翼,肯定是有很大进步空间的,不过第一次,余婶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条鱼切好,贺宣把这两条鱼分开清洗,第一条就留给家里这些人吃,放入碗里,加盐搓洗。 换一次水,腌制鱼片,鱼身,鱼头,加些盐,葱姜水一起抓拌,鱼最好多腌一会儿,去腥。 贺宣让余婶把家里的调味品都找出来,安德县里也没有什么香料,还好贺宣买过茱萸,清洗一下,备用,再把蒜拍碎,切粒,没有辣椒花椒这些,增香可以用花生。 家里的花生在库房,临时剥一些出来,去掉红皮,炒香,在碾成碎粒,花生的香味就很浓郁。 条件不足,贺宣想招待客人也只能凑合了。 马上要准备午饭了,余婶先把家里的饭蒸上,小竹烧火,腊肉蒸蛋直接在米饭里蒸熟。 做好酸菜鱼,炒个青菜就可以了。 鱼头,骨头和边边角角先用油煎,煎到金黄就可以了,把酸菜放进去,翻炒一会儿,加水,鱼汤煮沸后就可以下鱼片了,鱼片一下锅就熟了,第一锅先用钵头装好,这是试验品。 贺宣也是第一次做,尝了一口,有点酸菜鱼的酸味了,却没有记忆里的好吃,不知道是手艺问题,还是缺少调味料。 余婶洗干净锅,第二锅是要给谢端吃的,再做一次,卖相看起来比第一次好一些,因为鱼片很快就熟了,余婶还先把下面的鱼身子等菜盛出来,再下鱼片,这样鱼片和汤汁倒在最上面,看起来就好多了。 重新洗锅,开始烧热油,把切好的蒜粒,花生碎,茱萸粒,加点小葱增色放在碗中间,热油一浇,“唰”的一声,一股扑鼻的香味传来。 贺宣看着忙活了好些时间的酸菜鱼,大体样子还是不错的,就是家里没有好看的盆碗,档次不够的样子。 贺宣出去洗手,换外套了,一上午的油烟味,虽然没有动手,还是有些难受。 等清洗之后,谢端已经在正堂等着了,浇热油的时候,厨房的香味飘到正堂,勾的谢端有些好奇。 “谢三哥,多谢你送我的牙刷,我准备了一道酸菜鱼,请你尝尝。”贺宣说道。 谢端点点头,笑纳了。 菜上桌后,旁边两盘菜都被酸菜鱼掩住了光辉,谁让这碗最大呢! 两人先品尝的也是酸菜鱼,夹起一块鱼片,谢端是吃过鱼生的,把鱼片薄倒不是很稀罕。 入口之后,这鱼有些酸味,上面的花生碎和蒜粒口感丰富,还有一丝辛辣。 担心谢端吃不惯辣味,茱萸没有放进鱼汤里煮,只是用热油浇了一下,然后在汤汁里散开,沾些味道。 贺宣吃了几块鱼片,舀了些酸菜汤,泡饭,夹筷子青菜,再来一口腊肉蒸蛋,吃的香甜。 这条鱼的鱼片都被吃光了,汤也舀了好些,剩下鱼头这些,就不动了,撤下去。 贺宣吃饱了在院子里走走,谢家管事尽职尽责的去作坊监工了。 谢端跟个大爷一样子院子霸占着最好的位置,在凳子上晒太阳。 昨晚降温,早上出来院子里都结着白霜,中午晒干后,阳光也不是很暖和,但人不能一直在屋子里烤火盆。 贺宣家里的红薯还有一些,余叔余婶正在清洗,下午炕一锅红薯,吃一些,剩下的切条晒红薯干。 村里人做的红薯干又硬又干巴,还没洗干净,有些泥巴。 “这是要做什么?”谢端看着厨房边的余叔余婶,问贺宣。 “我想吃红薯干,蒸好了晒得油亮的那种,正在洗红薯。”贺宣回答。 谢端这几日吃的还顺口,让侍卫帮忙去挑水,贺宣觉得家里可能还缺一口水井,今年都忘记了。 现在打井来不及了,地都冻住了,等明年天暖和了再打。 第一锅红薯洗干净,下锅,灶台也就不怎么用管了。 消完食,贺宣这几日在学礼,《礼记》讲的是周代的冠、婚、丧、祭诸礼的礼法,内容很细,需要理解,谢端给贺宣讲解的时候,还能结合《礼记集说》详细的讲明缘由,这种注解的书,贺宣在县城无法买到。 谢端自身的礼仪也很出色,抬手,答礼应该都有人训练过,看起来不仅标准还有美感。 贺宣请教了下,一般生活中,需要行什么礼?自己只会拱手,还是看村里里长他们给里甲行礼学的。 齐国,最盛大的礼仪就是稽首,跪拜,叩头,要等一会儿才能抬起头,不过这种礼仪不太常用,朝臣在正式场合拜见皇帝的时候才会用。 顿首,也是跪拜,磕头,磕完就起,这也是比较正式的礼仪,用在下属见上官。 空手,类似顿首,不过低头至胸前,不叩头,可以用来面见比较尊敬的人。 揖手礼,就是那天知州和县令行的礼,两腿合拢,站直,双手呈环抱,手指微曲,男子左手在上,弯腰鞠躬,这个礼仪用的比较广泛,对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都适用。 拱手礼,类似揖手,身子和手不用弯曲,平辈之间可以用。 答礼,主要是上级用来回应的,颔首致意就可以了。 一般来说,只要会几种礼,在生活中就够用了,贺宣给谢端行了一个揖手礼,被纠正了好一会儿。 双手抱圆时要大气,不然侧面看起来就畏畏缩缩的,低头的时候,眼睛要注意,不能乱瞟。 行礼的时候谢端就是一个严格的夫子,指出贺宣每一次错误,贺宣在现代没有给人行礼的习惯,只能慢慢适应环境。 厨房的红薯传来香味,烤熟的红薯虽然好吃,但是多食胀气,易出虚恭,要是家里没别人,贺宣才不管这个,现在不是谢端在,自己的形象总要维持一下。 分给大家一些,让余婶把煮好的红薯切成粗条,放在笸箩里晾晒。 傍晚的时候,谢家管事过来汇报,两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半天,贺宣都洗好了,在正堂等谢端。 谢端出来之后,告诉贺宣,“小四,我这几日就要离开了。” “啊?哦,好的,我知道了。”贺宣不知道他通知自己是什么意思,不过以后没有的夫子了,还是有些可惜。 “嗯,这次回去,铜钱碳作坊的事情,我会上报,后面应该会有人过来接手。”谢端想说自己不会冒名贺宣的功劳,不过这事没成之前,还是先别说了。 “好的。”贺宣除了答应也不知道说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你先说。”贺宣只是想问问,谢端离开的具体时间,看能不能给他准备份礼物。 “我想问问你睡的火床,是怎么做的,京城天冷,要是有个火床,家母会舒服些。”谢端开口说道,这床的大概样子自己也清楚了,不过贺宣家的东西,经过主人同意再做更好些。 “那个其实很简单,就是床围起来,底部生炉子,不过要有石灰板,不然床底会烤焦的,一般的石板也可以,现在做来不及了,我送你几块,路上可以用。”贺宣说起自己的保温神器还是有些骄傲的,没有这个火床,自己冬日里过的不会这么舒服。 “好,你刚才想说什么?”谢端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准备给你做个礼物,谢谢你教了我好些时日的功课。”贺宣这几日的收获很大,都是村里学不到的东西,谢端教给了自己。 “明日还要收拾下,就后日出发。”谢端决定道。 两人说完事情之后,准备睡觉,贺宣还是尽量靠边睡,虽然没有翻身,互相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小四,我时常觉得你好像不似这个年岁的小郎。”谢端偶尔会觉得贺宣稳重,没人督促还能认真读书,有时跳脱,院子里那些器物就是证明。 想起贺宣父亲早逝,被分家出来,经历太多,心智成熟些也是正常的。 “是吗?谢三哥,京城是怎么样的?”贺宣心里吐槽,我当然不是只有这个年纪,我心理年龄比你还大,我的经历说出来吓死你,信不信,赶紧转移话题,问点自己想知道的。 “京城,就是房子大些,人多些,东西也丰富些。”谢端回答让贺宣的想象力无法发挥,只能再问的细致些。 “那京城冬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冬日里会喝羊汤驱寒,家里取暖时常做一盏蜜梨噙,下雪后在院子里吃拨霞供…”谢端详细的说了自己的吃食,引得贺宣好羡慕,转过身来听讲。 “京城有什么好的书院吗?” 贺宣想读书,接触到这个时代思想最开阔的那群人。 “京城里的最高学府是国子监,里面的夫子都是各派的名仕,大儒,除此之外,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东林书院,静思书院这些书院也都不错,我就在白鹿洞书院读书。”谢端讲了几件自己念书时的小事。 “那书院有什么规矩,严格吗?”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好一会儿功夫,贺宣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皮已经撑不住了。 第64章 “夫子”走了 谢端暗想,贺宣要是能来京城读书,自己倒是可以照顾下,不然贺宣没啥后台,指不定被人欺负了都没处说。 一夜好眠后,这次谢端睡相好一些了,只是把手脚伸到自己被子里,他的被子盖在贺宣的被子上面,两人相对而睡。 起床后,贺宣找余婶做手套,里面用细棉布,棉花加厚一些,外面要是缝成皮子更好些,不过费时间,担心来不及,还是用棉布代替了。 做的手套是最简单的,大拇指分开,剩下四个在一个洞里,手套袖口这边用裤带的方法放根绳子,可以扎紧些。 余婶一上午做了一只出来,贺宣拿去给谢端试下,大小合适,继续做剩下那只。 余婶本来就是比划着做的,多留了尺寸,谢端戴上后,贺宣帮着系紧绳子。 “谢三哥,这个叫手套,你的斗篷只能包住头脸,手还在外边,可以用这个保暖,一般的事情都不会影响的。”贺宣说道,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只有细棉布,让余婶给你多缝了层棉花,会更暖和些。” “嗯,这个很暖和,棉布也很软。”谢端倒是不嫌弃。 在家有手捂子,骑马不方便,这个手套倒是不错。 贺宣让余婶继续做剩下一只。 “这个手套,可以给管事看下吗?这些手下也跟我一起回去,我想着给他们也做一双,不然骑马的时候,手都冻裂了。”谢端关心下属,自己坐马车或是坐船,即使冷也有限,侍卫在外面保护自己,一双手拿出来真是惨不忍睹。 “可以啊。”本就是给人家的谢礼,有什么不行的。 谢家管事,不仅看了手套,还拿走了,就急匆匆去县城,找人帮忙做,有了这个手套,这群人在外能好过很多,管事也不由得佩服贺宣,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白白让公子冻着。 吃完饭,下午去瓮堂沐浴,谢端公子真是个讲究人,出门在外,不方便沐浴,出发前要先洗一个,管事已经包下瓮堂了,贺宣也跟着占便宜。 下午回家,今日读书是来不及了,而且有些吵闹,给谢端的房间基本都搬空了,东西放回到马车上,除了贺宣这边的床褥,今晚还要休息。 家里人也帮着他们打包行李,炉子要带两个,石灰板也带几块,铜钱碳看最后马车有多少位置就塞多少,一路上多冷啊。 哪怕谢端到了商河县之后可以坐船,在乐陵郡转坐大船,趁着水道还没结冰的时候到达京城附近,再坐马车,这样下来,也要十几日才能到达。 贺宣想念上辈子汽车高铁飞机的便捷,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 家里刚晒的红薯干可以给他带一袋子,当零食吃,贺宣晒了之后又让余婶蒸过,色泽红亮油润,味道也更好。 红薯粉条也可以拿点,这东西不管是煮汤还是当菜,都很方便,还轻巧。 相处了半个多月,就要离别,总会有些不舍。 离开的早上,贺宣看到管事匆匆拿来一个包的很好的东西,放在马车上,看形状应该就是铜钱碳冶炼的铁器,这种事情不好多问,即使知道,也装的糊涂些才好。 大部队走的时候,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村里的人目送他们骑马驾车的离开。 里长和族长收到消息,都跑到贺宣家问情况。 “四郎,那位将军回去了?”贺族长道,这半个月真的是自己吓自己。 “是的,不过人家留下来两位侍卫,应该也是官爷。”贺宣回答,这两人就在贺宣家里,住在西厢,其中一位应该是侍卫长之类的,贺宣看到几次其他的侍卫都听他的。 “那,那怎么安排我们呢?还要继续干活吗?”于里长不确定道。 “这个,我把两位官爷叫出来,你们聊下。”贺宣今日离别,有些提不起精神。 留下的侍卫是小旗庄达,和辅卫李毅,齐国的小旗属于从七品,统兵十人,辅卫无品级,谢端留下他俩是为了保护铜钱碳作坊和炼铁作坊,要是有什么事情,这两人可以直接去东昌府求助,谢端回去之时已经打过招呼了。 庄达今日还在贺宣这边,李毅已经去作坊巡视了。 庄达出来后,对待贺宣态度还算客气的,不管是看公子的面子,还是因为贺宣管着两人的伙食,还给其他侍卫都提供了手套。 面对族长里长他们,就有些严肃了,族长简单问了两句作坊接下来的安排,还有过年是否要继续开工? 庄达接到的命令是铜钱碳作坊保障冶铁作坊的生产,提供足够的铜钱碳就行,作坊具体的运营现在人手不足,只能让贺三爷爷代管,工钱方面管事留了银子给两人的。 听庄达的意思,过年期间也是要一直开工的。 族长里长看向贺宣,意思是能不能商量下。 “庄达大人,请借一步说话。”贺宣客气道。 “贺公子不必叫我大人,庄达即可。”庄达可不敢让贺宣称呼自己为大人,自家公子跟贺小郎都是客客气气的。 两人在屋外说了一会儿,贺宣表明冬日天冷,这制碳不太方便,可否现在让族人们多制些,把过年期间的铜钱碳都做出来,预留些保证冶铁的进度。 庄达表示管事离开前清楚制碳作坊的产量,如果工人们能在年前把铜钱碳制出来,过年这几日,看在贺公子的面子上,还是可以休息几日的,年节后,还是要抓紧赶工,不然管事回来,自己就不好交代了。 贺宣知道这碳是拿来冶铁的,自然清楚事情的重要性,谢端也不可能把这一摊子扔在这里,肯定是有人会来接手的。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谢端帮忙说些好话,族人继续做工,如果来接手的人没什么交情,族人这边就不一定好过了。 庄达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帮忙了,贺宣谢过后,回去跟族长说明情况。 “族长,大人的要求您也清楚,就是把铜钱碳赶上来,年节可以休息几日,但是庄大人也是要向上官交代的,年后还是要继续制碳,后面就要看年后来的大人怎么安排了。”贺宣把事情说清楚,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提。 族长和里长回去安排人手,贺宣感谢庄达的帮忙,表示如果两位大人没空回来,每日可以把饭菜送去作坊,免得两位饿着。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现在这管事的两人还好说话,自己也提供些便利,后面要是有情况,也好打听下。 庄达和李毅两人每天早出晚归的,非常尽责,不到晚上,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两个人,小竹也多了个任务,每天给这两人送饭。 天冷,饭菜凉的快些,铜钱碳作坊这边又不好生火,贺宣让小竹把木桶带去,下面加热水,篮子上放饭菜,再盖个盖,还是能坚持到吃完后的。 其实铜钱碳作坊这边不能开火,冶铁作坊还是有人做饭的,可是这种饭食只能糊弄肚子,哪有贺宣家里的好吃。 两人吃了饭菜,也不好白吃,就给小竹一些银子,表示是两人的伙食费。 小竹无法拒绝,就拿回来给贺宣,贺宣让他记账,每日多买些好菜,烧给两人吃。 腊月里,家家户户都要囤菜,贺宣其他菜都不缺,就是想买点水果和新鲜肉。 现在天气冷,肉能放的住些。 村里人家养的猪多的话,就会请人杀猪,贺宣受不了那个场面,也不好去混吃混喝,就让余叔去买半扇猪肉。 村里的猪都是吃猪草的,贺宣依稀记得,古代的贵族不吃猪肉,汉代以前,猪是养在茅房里的,以人粪为食,所以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引用道,“豕食不洁,故谓之豕。”到了宋代,人口多了起来,没有肉吃,怎么办呢? 就开始养猪了,猪不挑食,吃草也长肉,现在的猪经过驯化以后,都是喂猪草或者是瓜皮之类的。 这样一来,猪肉就成为普通百姓能吃的起的肉,贵族也慢慢能够接受以猪肉为食。 苏东坡先生才能写出传世名菜东坡肉,想到东坡肉小火慢炖,皮酥肉烂的口感,贺宣晚上就想吃肉了。 半扇肉拿回家来,余叔让屠夫帮着把肉切好了,两只猪蹄单独放,这是贺宣要炖大豆的,可以补充胶原蛋白,虽然自己的脸还嫩着,但是越早保养效果越明显,想想自己可是要科举的,明确要求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相貌好,优势不要太大。 排骨剔出来,油炸小排,糖醋小排,脑子里飘过一道道美食。 五花可以直接做主菜,也能做配角,里脊可以软炸,可以葱爆,每种都有好些吃法。 剩下的杂肉包饺子,包包子,还能做肉脯。 贺宣总感觉自己缺点零食,甜的有红薯干,咸口的可以做点肉脯。 做肉脯要烤箱,这玩意贺宣没有,不过可以搭一个。 烤箱的下面构造和灶台其实差不多,只要搭一个人高的砖石结构,上面用泥浆倒扣一个泥锅就行了。 反正也就费些时间,烤箱搭建工作就开始了,主要人手余叔,小竹,指导人,贺宣。 “余叔,先用青砖搭一个到腰部的台子。”贺宣选好位置,就在厨房外边的角落,房檐下不容易风吹日晒。 小竹去围墙边拿青砖,贺宣先把大致的长宽高告诉余叔。 先用青砖垒一下,余叔确定好基础的样子,再去和黄泥,这种灶台没必要太好,材料就比较简单,用黄泥和水,加些石灰搅拌均匀就行。 贺宣把样子确定,就回去继续背书了,谢端给自己讲的课,只是囫囵吞枣,并没有完全消化,贺宣要把之前塞进脑子里的知识回忆起来,转化为自己的内容。 所以,这两日背书写字的进度慢了下来,贺宣只能多花些时间在这上面。 二来,有事情做就会忘记想念,半个多月的时间,贺宣已经有些适应谢端的存在,每次读完书之后,总是把问题归纳到一起,想着问问谢端。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会想着要是谢端在,这个菜他也喜欢,习惯就是这么悄无声息。 贺宣努力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充实一些。 谢端这时候又在干嘛呢? 离开乐陵郡,北上去京城,谢端上船之后,没多少时间就开始下雨,冬雨瑟瑟,即使房间里放了火炉,还是驱不走阴冷,幸运的是没有下雪,不然大船被冻在水面上,就更回不去了。 谢端想起贺宣家里温暖的床和榻,时不时围炉煮茶的悠闲,要不是母亲大兄阿姊在家,自己真的不愿意这时候赶路。 不过自己这次回去还有任务,用铜钱碳冶铁不仅减少柴火的用量,炼制出来的铁还更加的坚硬,刃部锋利。 这个好消息要是告诉陛下和父亲,两人一定很高兴,父亲说不定可以早些时日回来了。 余叔和小竹花了一个时辰就把台子搭好了,主要这工作真的没啥技术含量,底下还是镂空的,余叔为了少用些砖也是花了心思。 怎么制作倒扣的盖子呢? 主要有个东西能在里面起到固定的作用就好,三人合计之后,余叔提议用沙土,用完以后还可以挖出来,只要隔开一层就行。 是啊,沙子就可以了,小竹去挖沙子,一桶沙子倒底座上,修饰下,变成圆形就可以了,外边盖点稻草,免得待会儿和泥浆混和。 黄泥石灰加点稻草,搅和搅和,这样的材料就是村里制作泥墙的,不过这种墙容易开裂,会崩开。 用铲子已经不够了,这泥巴要粘合得上脚踩,余叔脱掉草鞋,给黄泥加点水,开始踩泥巴。 小竹看着有些好玩的样子,两个人一起踩,红烧油炸也上去凑热闹。 把贺宣嫌弃的,“小竹,你待会儿负责给红烧油炸洗脚,你看他们脏的。” 俩狗听到贺宣叫他们之后,浑身脏兮兮的就往贺宣这边跑,吓得贺宣赶紧躲开,叫他们不要过来。 被余叔和小竹笑话了,余婶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看到这边,忍不住笑意。 踩了个把小时,贺宣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的烤箱是脚丫子味的,还凑近踩好的的黄泥里闻一闻。 第65章 对不起烤炉的肉脯 余叔和小竹去洗脚了,外边天冷,踩得时候是中午还好,再过会儿温度就降了,两人把余婶备着洗猪肉的热水用了好些,小竹又去打水了。 余叔回来把这个黄泥搓成一条条的,往沙子上按压,最下面一层先铺好,贺宣突然想起来没有门欸? 要是封死了,自己怎么往里放东西。 用一块木板当做门,让余叔把这个木板大小的地方不用放黄泥。 余叔整整涂了两层黄泥巴,才把烤箱的上半部分做好,天都黑了,今天是不用想了,余叔洗手前给烤箱上面盖了一层稻草,说是可以防冻,减少开裂。 贺宣对这方面知识是一窍不通,还好余叔以前帮人家盖房子,都是偷师学来的。 晚上,贺宣吃上了东坡肉,当然不是苏东坡的做法,就是红烧肉烧好之后,放在砂锅里慢炖,肥肉软嫩,瘦肉拉丝,小竹吃了半碗也不觉得腻。 洗手洗脚回房睡觉。 谢端走了,又在贺宣家里留下好些东西,比如贺宣睡过的被子和床褥,罗汉榻上的垫子,给贺宣的牙刷,还有他看过的书。 这些书大多都是管事买来的,并不打算带走,有些经史子集是贺宣可以看得,还有些时文小说,贺宣单独整理出来,放在一边,免得自己误入歧途。 第二日,余婶继续处理猪肉,贺宣一早就在房檐下看烤箱了,上面的黄泥也不知道是被冻住了,还是风干了,有些结实。 不确定可不可以把里面的沙子掏出来。 吃完早饭后,贺宣恢复了以前的锻炼,在院子里活动手脚,不过不会做太剧烈的运动,天冷了,出汗会受凉的,只要把手脚活动开就行。 余叔给烤箱外面用火烤了一下,烤箱还是硬硬的,等晒一晒太阳,下午试验下。 家里的肉都还没处理好呢。 余婶昨天清洗后,用盐在腌了几块腊肉,之前腌的谢端带来的人吃了好些,贺宣剩下的不够过冬了,还要算出庄达李毅两人的量,腌完后,也就剩的不多了。 猪蹄不腌,昨天来不及了,今日就炖一只,大豆昨晚余婶就泡上了。 就是猪蹄子上面的毛还没拔干净,要是富贵人家是不吃猪蹄的,穷人倒不在意,猪蹄有毛也是肉,能吃就行。 可是贺宣麻烦些,喜欢啃这些边边角角,带骨肉,荤边素。 余婶一点点拔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能好。 贺宣回房间整理之前的笔迹,背书去了。 余叔小竹也去研究烤箱,或者说炉窑。 今天的天是阴阴的,本想等太阳出来后,把黄泥晒干些,现在只能用火烤。 余叔把烤箱里面的沙子铲出来,稻草也清理干净,生火,外面烤过了,里面也加热下。 一开始还好,就是用木板关起来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火也熄灭了。 余叔开开关关好几次,发现自己没留通气孔。 烧火要有风,不然就灭了,余叔反省,可是这烤箱都做好了,难道拆了重做,想想昨日踩了这么久的黄泥,还是有些不甘心。 想从上面挖个小洞口,不就可以了吗? 就是黄泥已经有些干了,要是挖口子,可能会整个塌掉。 家里的工具都不适用,余叔打上小竹的主意,“小竹,公子不是给你打了把小刀,借来用用,给这烤炉开个小孔。” “余叔!”小竹震惊,余叔怎么可以打自己小刀的主意。 可惜年纪轻,三言两语还是被余叔说服了。 余叔用小刀在侧边上面一些的地方,用刀尖一点点挖黄泥,这泥巴还真结实,好不容易从单薄一点的地方挖好了一层,里面还有一层。 昨日做的有多辛苦,今日就有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炉窑是要通风口的,余叔心里自责,手上还是稳当的挖下去。 贺宣出来的时候,余叔的通风口已经快好了,用刀尖小心的一点点抠出来一个孔。 清理干净泥巴沙子,这炉窑就用火多烧一会儿,这样不管有什么细菌,脚臭的,都会被高温消毒。 厨房里,余婶还在刮猪蹄,这蹄子的脚趾甲里面真难弄。 贺宣问余婶,为什么不用火烤一下,这毛不就都掉了吗? “那这蹄子不就焦了?”余婶从来没有用火烤过猪蹄,自然也想不到。 “洗洗就干净了,余婶,你试试。”贺宣就算没做过猪蹄,也看到过,菜市场里面,猪肉摊子的老板用火枪烧猪蹄,把毛去掉,再把焦了的地方刮干净。 余婶听了贺宣的建议,果然快了很多,把猪蹄举到炉子上烤一会儿,上面的毛都没有了,菜刀一刮,黑黑的地方变白了。 猪蹄处理完,中午也吃不上了,余婶先做午饭,做完饭再把猪蹄炖上,加些姜蒜,酒,去腥味。 下午,厨房里的猪蹄炖出了香味,余婶加酱,加大豆,还有热水,继续炖。 家里几口人全上阵,把猪肉清洗干净,然后开始剁,猪肉剁到开始上劲,有点胶质的程度,就可以了。 第一次试验,贺宣就只用了一块猪肉,这块肉剁好之后,也能做好大一块肉脯。 家里没有铁制的盘子或者其他,只能把最小的平底锅拿来用,看来家里还要打几个铁盘子,以后烤东西怎么能没有东西装呢。 猪肉里面加了盐,石蜜化成水淋上去,还有一部分加了茱萸碎,贺宣想看看会不会有辣味的肉脯。 把弄好的肉沫放在平底锅里,用铲子压平,压成薄薄的一张,不行啊,肉脯要是和平底锅黏在一起怎么办,贺宣又倒了一点菜油在上面。 烤箱里面的火可以清理出来了,小竹把位置让给余婶。 又遇到问题了,平底锅的直径比烤箱的门要大一些,余婶试了好几次。 “余婶,你把锅斜过来。”还好相差不算很大,侧过来后,高度弥补了一部分宽度不够的问题。 平底锅整个放进去,把烤箱的门盖上,通风口也堵上,等待里面的温度把肉脯烤熟。 一直等到傍晚,余叔打开通风口,闻到一股香味,这肉脯应该可以了,再不行,余婶没有锅做饭了。 灶台上炖着猪蹄,平底锅在烤箱里。 贺宣决定吃完这顿就带着小竹进城打铁盘子,再打一口小锅,然后去瓮堂洗个澡,生活美滋滋。 肉脯刚拿出来有些烫,颜色不像贺宣想的那样红亮,有些黯淡,等凉些后,用刀切了几片,给家里人都尝尝。 小竹和余叔都觉得不错,贺宣是有些失望的,就只有盐和肉的味道,肉腥味不重,石蜜甜度差了些,这个味道对不起辛苦做好的烤箱。 贺宣想着家里的石蜜还是不够的,要想办法弄点糖。 晚餐的猪蹄炖的很烂了,贺宣从肉脯上失去的胃口从猪蹄炖大豆上补回来了,豆子软烂,比猪肉味道都不差,蹄子上有筋的那块,咬起来口感更好,不过晚上不能吃多,贺宣吃完饭还在正堂走了几圈。 外面天色黑了,还有些小雨,余婶把家里的鸡和狗安排好再回去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贺宣泡着脚,想着谢端应该已经出了东昌府的地界了? 冬日火床的温暖让贺宣躺着非常舒服,身上锦被也柔软舒适,贺宣却有些睡不着。 铜钱碳作坊不属于贺氏一族,贺宣的经济方面也断了很大的来源,现在就依靠田地的收入,以贺宣的消费水准是有些不足的,贺宣这边存银大约有五十几两,想着能不能在县城置点房产。 贺宣一早看天气估摸今日是阴天,带着小竹去县城,余叔余婶在家收拾猪肉。 把肥肉熬油,五花这些都做成坛子肉,就是把五花肉切成大块,放油里炸过,跟猪油一起封在坛子里,可以放半年不坏,想吃的时候挖一块就行。 这个时节出门已经很冷了,两人带着余婶做的手套,头上包着布,有点丑,贺宣想着买块灰色的棉布,让余婶在做几个围巾,出门的时候可以包住头脸。 先去铁匠铺子,黄铁匠的学徒,已经能帮着招呼客人了,贺宣订了铁盘子,铁锅,这几个东西的款式都简单,做好能用就行。 在城南先去布店和粮店把要买的东西预订好,付了钱,跟掌柜的说下午再过来取。 贺宣要去瓮堂沐浴,毛驴上带着太多东西不方便,慢悠悠的逛到城东,贺宣进了南货店。 快要过年了,南货铺进了些新东西,贺宣看到一个罐子,掌柜的讲道,这是从海边运过来的,里面的液体放到菜里会增鲜许多。 贺宣很感兴趣,掌柜的把自家用的那瓶给贺宣看了下,有点像耗油,又像酱油,味道确实是鲜的。 “这位公子,这是用南边的鱼和贝类酿造而成,这一瓶里面就有许多东西,而且耗时颇长。”掌柜的吹嘘道。 贺宣心想,八成是鱼露啥的,跟商店里几块钱一瓶的酱油耗油都差不多。 南货铺子把这酱油从远处运来,价钱自然不可能便宜,这一瓶子都要几十文,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 买了些调味品,如香叶,肉豆蔻,小茴香,马芹子,这些都是干货,价钱贵,贺宣花了几百文钱也就买了三两。 其他的贺宣都大概认识,这个马芹子不太熟悉,掌柜的介绍,马芹子在草药典籍《类证本草》中有记载,味甘,辛,温,下气消食,调味之用,香似陈皮,而无苦味。贺宣姑且就把他当做陈皮之类增香了。 把家里的海货也补充了一些,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占地方,就放在箩筐里。 贺宣的驴车停在瓮堂里,跟着谢端洗了两回澡,瓮堂掌柜的现在看到贺宣态度都不一样了,不仅帮着安置驴车,还问贺宣要不要包场。 贺宣充不起胖子,就交了两个人的钱,进去洗澡,欸~由奢入俭难。 瓮堂里沐浴的人不少,雾气缭绕,澡堂里面都是人,贺宣看了看,找个相对少一些的澡池子泡。 边上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郎,面部圆润,眉眼憨厚,家里条件一看就不错。 瓮堂里来沐浴的小郎不多,贺宣感觉他频频看过来,抬眼看去。 “有何事?”贺宣问道。 “不,不是,我想问你是哪家的,这瓮堂常来的小郎我都认识,没怎么见过你。”这位小郎问道。 “哦,那你又是谁?”贺宣并未直接回答,反问道。 “我叫朱宇博,家住城东…”朱宇博还是很好说话的,问了就答。 两人互通姓名后,贺宣问了些城里的事情,这小郎在私塾读书,已经学了《四书》,明年就可以升内舍了。 城里的私塾只收上过蒙学的小郎,夫子考核后,如果同意入学,一般都是外舍,从四书开始学起,每年有两次考核,四书都学完,通过考核,才能升入内舍,内舍主学五经,之后可以升上舍。 上舍的学子已经可以学习如何写文章,准备科举考试了。 贺宣想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科举考试是最快的途径。 要只是一个庶民,没有文书,都不能离开自己居住地方百里,最多去下乐陵郡。 如果有童生通过文书,就可以外出求学,在东昌府内游学了。 更往上考秀才,举人的话,整个齐国除了边关都是可以去的。 问了下朱宇博,他就知道城东的两个私塾,敏学学馆和明德学馆,这两个学馆都是秀才开的,他在敏学学馆念书。 贺宣已经在读《五经》的《礼记》,《周易》《春秋》还未背过,贺宣闲时翻过《周易》。里面的卦画和思想跟贺宣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些不符,所以先略过。 泡完澡后,贺宣跟小竹出去烘干头发,朱宇博也跟着出来,继续讲他们学馆的事情。 不过都是些小郎间的矛盾,贺宣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时不时应和下,朱宇博也能一直说下去。 等头发烘干,贺宣告辞回去了,朱宇博还有些依依不舍,送了贺宣一程。 分开前,还让贺宣有时间找他玩耍,他家就在瓮堂过去一条街。 第66章 鱼瓜子 贺宣觉得要是有人贩子,朱宇博肯定一骗一个准,说不定跟二哈一样,还给人家开门。 两人沿途把买好的东西都放到驴车上,就回家了。 板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后,小竹去喂毛驴,今日辛苦它了。 贺宣指挥余婶把调料这些放好,家里厨房房梁上挂着好几个竹篮,避免贵重东西被偷吃,山上有黄大仙,家里的耗子用这样的土法子能减少损耗。 不过贺宣家里有红烧油炸,这些精怪的东西都没怎么遇到过。 “余婶,今日天冷,做个古董羹。”齐国把火锅叫做古董羹,取自火锅煮沸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好,公子,那我把汤熬起来。”贺宣喜欢大骨汤,余婶也习惯了,时常用这个汤底做菜,冬日里更是三不五常的喝点汤水,暖和下。 古董羹除了汤底,剩下的菜色都很简单,余叔从地窖里拿了些蔬菜,家里粉条,豆腐都有,用炉子生着火,在正堂里暖洋洋的吃火锅。 吃饱喝足,贺宣拿着小竹记录家里开支的账簿看,冬日里的花销明显多了,余叔余婶的工钱也要涨涨了,这一年,村里的日子好过些,人工价也涨了一些。 贺宣琢磨着年后去城里盘个小铺子,做点小生意,只出不进是不行的,自己要是读书的话,束修书本费用都不少。 三个村子今年冬日里都忙着挣钱,所以盘溪的鱼到很晚才捕捞,贺宣一家人也去凑热闹,今年天有些冷了,村民们下水的也不多,直接用渔网围捕,岸上的人用竹竿敲打水面,打的鱼儿纷纷跃起,跳入网中,太小的那些还是扔回去,养养再吃。 贺宣看到一只老鳖被渔网捞起,溪里的水被泥浆搅浑,这就叫浑水摸鱼。 周围的小郎看到一条大鱼就哇哇叫,弄得红烧油炸在溪边试探,也想下水摸鱼。 岸上的人不住的指挥,“那儿,你后边有条大鱼,别放跑了。” 叫声,笑声,抓到大鱼时的喝彩声。 到了下午,里甲和几位里长就开始分鱼,最大的一些要拿去卖钱,这钱是用来维护村里的石磨和水井的。 然后把几位里长的预留出来,剩下的鱼才开始分。 大家拿着自家的水盆木桶,高高兴兴的拎着鱼走,快轮到贺宣了,于里长分了一条鲤鱼,一条鲫鱼给贺宣,个头都还不错。 贺宣高兴的谢了于里长,准备回去,看到旁边有很多鱼瓜子,这种鱼个头很小,最大的也就两个手指大小,扔回去也不会再长大了。 村里吃这种鱼的不多,一般都是穷一些的人家,或者直接喂鸡。 贺宣问于族长,“于爷爷,这鱼瓜子是分给谁家的?” “这个啊,哪有人愿意分这个的,都是最后鱼不够了,拿这些顶顶,或者大伙儿分了回家喂鸡,鱼瓜子不好收拾,做起来费柴费盐的,味道还不好。” “于爷爷,要是最后还有多的,能给我留一些吗?” “你拿回去喂鸡啊,那成,我给你留上半盆。”这事于爷爷就能做主。 “好的,于爷爷,我晚些去您家里取。”贺宣应道。 回家把两条鱼收拾好,抓的时候被竹竿打中过,命不久矣,还是腌了。 天黑之前,贺宣拿着木桶跑一趟于爷爷家,顺便去姑母那儿把小竹的棉鞋拿回来。 于姑母每次都是先做贺宣的鞋子,之后才给小竹做,不过今年小竹的脚不长了,以后的鞋子一个尺码,就能多穿几年。 余婶和余叔直接拿着木桶菜刀跑到井边去处理,不然家里都是鱼腥味,这鱼瓜子要把内脏摘除,不然有些苦味,鱼鳞倒是不多,细细的,要是煎酥了,直接嚼着吃也很好。 晚上贺宣就吃上鱼瓜子,两口一条,余婶煎的酥脆,撒点盐就很好吃。 余叔尝了一口,奇怪以前怎么就都喂鸡了。 被余婶笑话道,“以前你舍得放这许多的油。” 今年余叔家里宽裕一些了,总算有些银钱,贺宣每次做的多,不好放的菜,也会让余叔余婶带些回去,余家人的脸色也不再那么蜡黄,脸上丰润了一些,显得年轻许多。 铜钱碳作坊在腊月二十七这日休息了,等大年初五上工,族人这几日也辛苦,加班加点把铜钱碳做出来,堆满了两个木棚,还放了些在黑岩山上的山洞里。 贺宣不清楚谢端叫来那批人怎么过年的,邀请了庄达和李毅一起过年,两人不好意思的拒绝了,表示山上不能没人,而且过年期间,两人大多数时间都会在黑岩山上住。 贺宣不好勉强,就交代余婶年夜饭那天多做些菜,拿砂锅给他们装好,让他们带去吃,黑岩山上贺宣是不让小竹去送饭的。 村里的磨坊排上了长队,磨米磨面准备蒸馍蒸糕,豆腐芦菔炸成丸子,家里的妇人展现出十八般手艺,家家小郎嘴巴上都油滋滋的,向小伙伴炫耀。 贺宣和小竹余叔趁着最后一个大集买些春联,红纸,还有给贺母,族长,三爷爷,二叔家的礼,贺宣出了孝,可以走亲了。 还要准备些蜡烛,黄纸,年节要给贺父上坟,取回铁匠铺子做好的锅盘。 腊月二十八,天气越来越冷,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雪,贺宣几人回到家的时候还没下,不过未正,天色就像晚上似的。 家里准备的东西都买好了,余婶在家里炸丸子,小竹时不时捞一个尝尝。 吃了晚饭,天上就下雨夹雪,贺宣让小竹晚上记得关门窗,小心受凉了。 这几日天冷,贺宣也不想起床,火床上实在太舒服了,可是买来的春联还没写。 贺宣没请人,打算自己练练,写了两年多的毛笔字,自己看着也还可以。 春联的内容贺宣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前很喜欢的一副:“莫道小家小户,煮饺子换桃符,与圣贤一脉;且看春雨春风,飘窗棂入门户,同天地共分。”横联就是“满院生辉”。 春联上有太多字,贺宣打算自己练练,再写上去。 余叔余婶用剪刀裁红纸,余婶还会剪窗花,就是用红纸,撕出好看的图案。 贺宣在房间里磨蹭了一日,才开始写,摒气凝神,等写完这幅春联,贺宣还是有些不满意,笔锋不够锐利,转折处又太过生硬,不过,目前已经是写得最好的了,将就着用。 贺宣把春联拿出去给三人看,余叔余婶看都纸上的字板板正正就觉得很不错了,等贺宣念完,还夸道。 “公子,你这春联写得好,我都能听懂。”余婶道,余婶不识字,但是听着贺宣念得,就觉得很好。 余叔请贺宣帮自家也写一幅,家里的春联买好了,本来想去村里请人写得,看贺宣写得好,就麻烦贺宣了。 “余叔,我才写了两三年字,并不算很好。”自己家无碍,贺宣担心把人家的写差了。 “没事,我看着公子写得就好。”余婶也帮腔。 贺宣推辞不过,开始帮余叔琢磨对联, “善为至宝一生用,心作良田百世耕。”横批,“家有余庆”。 “余叔,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贺宣觉得余叔余婶待人诚恳,在自己刚来盘溪村的时候帮助自己,心地善良,这幅春联很适合他们。 “好好,又是善,又是宝,还有良田,正适合。”余叔余婶很喜欢,农家人最值得夸耀的就是热心善良,最喜欢的就是良田,这幅对联怎么能不合心意。 等余叔把红纸拿来,贺宣回房排列好间距,在草稿上描写后,认真写到红纸上。 春联要等大年三十这日才贴。 余叔把院子里公鸡和母鸡各宰了一只,把血流干净,拿到厨房的时候,水已经烧热了,整只鸡往锅里一烫,鸡毛就很好去除了,年夜饭的时候要有只鸡,无鸡不成席。 贺宣今年鸡肉吃的不少,这只鸡想换个花样做,家里不是有刚做好的烤炉。 先试一只烤鸡,要是可以的话,三十晚上也吃烤鸡。 用的是公鸡,把鸡内脏这些都摘除,清洗,余婶已经很了解哪些东西是贺宣要的,鸡胗就留着葱爆。 完整的这只鸡,用买来的香料混和涂抹,内里塞入葱姜蒜,把鸡肚子塞满,两只鸡爪也放进去,就不会漏出来了。 腌制过后,外边抹盐,涂上些酱油,一遍的颜色太浅,等风干后贺宣让小竹又刷了一遍。 “余叔,烤箱的火升起来了吗?”贺宣在厨房问。 “公子,还要一会儿。”烤箱等火烧热后,要等一会儿,把里面的柴火清洗出来,用竹夹夹住瓜络擦下烤箱里面,再把烤鸡整个放进去。 接下去就是静心等待了。 贺宣特意让余婶不要做午饭了,中午就吃烤鸡,等的贺宣都饿了,嚼着红薯干等。 今日雨停了,改下雪,这雪下的断断续续,又有风,可冷了,还好院子里都收拾干净了,余叔余婶吃了饭回来,看到两人还没吃。 “公子,这鸡应该好了?”小竹问道,也饿了。 “那我们打开看看。”贺宣说干就干。 出去打开烤箱的木板,香味扑鼻,整只鸡都油亮亮的,非常诱人。 铁盘子太烫了,用竹夹子拉到烤箱边,扒拉到木板上,贺宣赶紧到正堂,免得烤鸡凉了。 筷子把鸡肉分开,小竹也等不及了,贺宣先给他一只腿,让他尝尝味道。 “怎么样?” “香。”小竹嘴里含着一大块肉,哈着热气,实在太烫了。 贺宣笑着看小竹贪吃,自己用筷子夹了另一只腿,把肉分开些,稍微晾一晾,才放入口中,这鸡肉咸鲜香,看来香料酱油没白花钱,味道确实很不错。 贺宣给余叔余婶一碗鸡肉,小竹能吃半只鸡,自己是吃不完的,美味的东西不能一次吃太多,这样下次就会还惦记着。 吃完烤鸡,余婶就要开始发面,明日要包饺子,包子,打米糕,东西都得今日准备出来,不然一天是做不完的。 贺宣家里的量不用很多,虽然冬日能放,贺宣还是喜欢吃新鲜的。 二十九这日,一早就开始蒸糕点了,厨房里面点着灯也看不清,都是雾气,余婶还是能操持的井井有条。 等米粉蒸好,贺宣和小竹就开始打糕,把米粉放在石臼里,木桩用力打下去,慢慢会有黏性,余叔都打出汗了,这打糕才算完成,不管是煎着吃,炒着吃,都很不错。 贺宣站在房檐下,听着厨房里传来热闹的氛围,今日做完,余叔余婶就可以休息了,要把这月的工钱和节礼准备好。 从房间里把钱数出来,放在一边,还有给余叔余婶小竹的过节钱,两人的冬衣这些早就把料子发下去了,现在就剩一些猪肉。 下午的时候,把三人叫到正堂。 “余叔余婶还有小竹,这一年的里多亏了大家的相互扶持,今年的田地余叔照料的很好,粮食都颗粒归仓,明年希望也是如此。”贺宣说完,给余叔一份钱。 “多些公子,我会的。”余叔有些词穷,只能用力点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余婶也辛苦了,家里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周到,做菜手艺大有长进。”说完给余婶一份钱。 “欸~公子,都是我该做的。”余婶很高兴公子认可自己的手艺,激动的脸都红了。 “小竹也辛苦了,这一年来,竹编做的不错,家里的账目也清晰。” “公子放心,明年会做的更好的。”小竹表决心道。 “今日的饭菜准备好,余叔余婶就早些回家休息,也要过节了,这几日大家好生休息,明年会有更多的事情,工钱也会更多的。”贺宣激励众人。 “公子辛苦了。”余叔余婶小竹三人说道,“祝公子新的一年,身体康健,学业有成。” “好好,谢谢大家,散了。”贺宣把年终讲话说完。 让小竹去叫下于五郎。 于五郎在铜钱碳作坊做工,一直都还不错,不过后来发生了这些事情,铜钱碳的销路不用管理,于五郎也就成了木棚登记员,谢家管事看了清楚的铜钱碳账目,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这方式明显比以往的账簿好对很多,就让于五郎继续管理,还给一份工钱。 第67章 新桃换旧符 贺宣这次叫他来,想问问明年是愿意跟着贺宣干活,还是在作坊这边一直做下去。 “五郎来了,坐。”贺宣招呼道。 “辛苦了好些时日,这份年节红封,是你的,不必客气。”贺宣把准备好的银钱给于五郎。 “这,这,谢谢四郎。”于五郎想推辞,但是路上听小竹说,公子发红封了,也就收下了。 “二来,我想问问,五郎明年你想继续在作坊干活,还是在我这干活。”贺宣没等于五郎回答,先解释了一番,“作坊那边,你也知道,有贵人买下了,虽然可以继续做工,但是明年应该会有新的大人来管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好参与了,我这边呢?有个想法,如果五郎愿意过来,那明年就跟着大家一起做。” 贺宣并未明确说出要开铺子,还没买到店铺,事情在未成功之前,先留些余地,实在不成,也有其他的活计给于五郎。 “我,我愿意跟着公子。”于五郎表态道,换了称呼,作坊的活计是贺宣给的,没有贺宣,于五郎不一定能进作坊,而且今年作坊发生了许多事情,每天做事都担惊受怕的。 跟着公子不仅有好吃的,家里也放心,于五郎还是希望跟着贺宣的。 “那行,作坊那边我去沟通下,明年等开工了,你先来我家。”贺宣说完,让他先回去了,冬日天色黑的早。 “路上慢些。”送到门口的时候,贺宣叮嘱道。 晚上的饭菜是余婶提前备好的,这几日,庄达和李毅两人都是轮流过来拿了饭菜,再去黑岩山上。 当侍卫也挺不容易的,贺宣在心中感慨。 几个菜摆好,要赶紧吃,不然肉类很快就凝固成油了。 大年三十这日早上,贺宣跟小竹赶紧起来,要去老宅汇合,给贺父上坟,因为早上还有些雨雪,贺宣戴了斗笠,篮子里装着给贺父的祭品,饭菜这些老宅会准备,贺宣负责蜡烛,纸钱。 出门的时候路上很泥泞,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雪,穿着棉鞋出门估计回来这双鞋都是烂泥,就在棉鞋外面穿小竹的草鞋,这鞋子大,里面穿着棉鞋。 到了老宅,这边刚准备好,今年贺二兄时不时过来套近乎,想知道在贺宣家住了几日那个将军的情况。 贺家大兄和三兄面上淡定,耳朵竖的老高了。 贺宣表示自己只是借了地方,没怎么跟将军说过话,就算这样,贺二兄还是不死心,想问问那人还会不会来,要是来的话,自家还有些屋子能住。 贺宣一直应付到厨房做好饭菜,兄弟四人才出发去山上。 后面的下人拿着东西,村里人也有些同路的,基本上都是去祭拜先人。 一脚深一脚浅到了山腰,贺宣四人用锄头给贺父的坟上除草,在地上划出一个圈,这边是烧纸钱的,把带来的鸡,豆腐,米饭摆在墓碑前,在侧边点燃蜡烛。 兄弟四人开始祭拜,双手合抱在胸前,左手在外,弯腰至头与胸齐平,拜了三回,贺宣在心中念道,“贺家老爹,您在地下如何了,我虽然不一定是亲生的,可是也给你准备了好些冥钱,希望你早日投胎。” 祭拜的氛围比较严肃,不能随意讲话,四人给贺父烧了纸钱,等火完全熄灭,也就代表贺父收到了,把东西收拾好,主要是火堆熄灭,一群人下山了。 到了山脚下,贺宣跟大兄说,自己大年初一再来拜年,今年要在新房里守着,就不过来了。 当地有新房三年不能空房的要求,三年后,这房子才能保护主人,贺宣搬进去才第二年。 本来,即使分家了,贺宣过年也是要去老宅吃年夜饭的,现在就可以再等一年,再去老宅了,说实话,贺母巴不得不见贺宣,贺大兄二兄反而因为贺宣能攀上贵人,态度有些改变了。 大年三十,这么美好的日子,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贺宣回到家,脱下鞋子,放在角落里,草鞋上面的泥不好刷,干脆不刷了,要用的时候继续穿,明年给小竹再做一双。 两人喝了碗生姜水,去去寒,小竹在厨房熬糊糊,今天可以贴春联了,除旧迎新,家里要换的东西,都要今日换好。 总把新桃换旧符,桃符开始是门神像,随着发展,慢慢发展成春联,每年都要在三十这一日把去年的春联换下来,贴上新的,不过贺宣家去年因为守孝,没贴春联。 小竹踩着凳子,爬上去,比划位置,贺宣退后看看,“有点歪了,往这边一点,再来一点。” 就在两人比划位置的时候,余叔和余有粮也出来贴春联了。 “余叔,有粮哥。”贺宣招呼道。 “公子,好巧啊。”余叔笑着招呼。 两家的院子不远,不过贺宣的围墙挡着看不到对方而已,时不时能听到余叔余婶指挥儿女拿东西的声音。 两家人互相帮助着贴好春联,小竹下来欣赏一番,“公子,你好有文采。” 小竹已经把基本会用到的字认完了,大概也会写,不过总会缺这少那,一个字很难写的完整,每次都会再去看看,把缺少的补上。 贺宣对小竹的课业要求并不很高,出去不要被人骗就可以了,在村里,要是能认识字,已经算不错了。 贴完春联后,小竹去打水,贺宣把自己的房间再次收拾了下,还是很干净的。 余婶把鱼汤,坛子肉,豆腐,五花肉炒酸菜,丸子,饺子这些都准备好了,只要煮饭的时候热一热,鸡也腌的差不多,贺宣看小竹不在,自己去烧火,烤炉要预热。 等一刻钟左右,小竹回来了。 “公子,你开始烤鸡了,怎么不等我。”小竹急道。 “还早呢,鸡也没放进去。”贺宣一点都不着急。 现在准备的是晚饭,中午就随便找两个菜凑合下,给两位侍卫多带了一些,可以分给下面的人吃,过年了总要吃的好些。 下午的时候,烤鸡已经差不多了,两人不急着拿出来,在烤炉里温着。 锅里倒油,丸子要炸一遍,还有打糕,炸过的糕会充气一样膨胀起来,形成气泡,洒点盐也一样好吃。 贺宣炸东西,小竹去烧火,热菜,最后在来一个清炒白菘,就可以了。 把多准备的菜装在桶里,用碗分开,年夜饭一般吃的比较早,申时三刻,李毅就过来取饭了。 目送李毅离开,贺宣小竹把厨房里的饭菜都拿出来,要是不保温的话,没一会儿就冷了。 所以,年夜饭跟打仗似的,不吃快些,菜都要热好几回。 今日菜多,贺宣小竹都没想着煮饭,饿了可以吃饺子,打糕。 等吃过饭,小竹急着把家里的鞭炮拿出来,村里已经有人家开始放炮了,这还是小竹头一回放鞭炮,原先家里穷,只能在院子里烧些竹子,有个过年的意味。 “公子,公子,我举着竹竿,你来点。”小竹急道。 把鞭炮放在竹竿上面,尽量举远一些,用一只手捂着耳朵。 贺宣看他已经准备好了,踢踢红烧油炸,这两货刚捡了不少两人吃剩的好菜,正围着贺宣。 把俩宠踢远些,贺宣拿出火折子,看到线头已经点燃了,赶紧跑到屋檐下。 “噼里啪啦。”鞭炮响了好一会儿,红烧油炸吓得跑回自己窝里,小竹弯着腰,闭着眼睛,不敢看,就怕炮竹炸到他,手却紧紧抓着竹竿。 贺宣等响完以后,又过了一会儿,确定没有没炸开的,才把小竹叫回来。 碗筷放到厨房,菜大多都没吃完,明天可以热热再吃,过年嘛,都是这样的。 两人回到贺宣的正堂,罗汉塌下面生起炉子,垫子上就慢慢温暖了,贺宣把之前盖的那床棉被拿出来。 两人洗漱完,才上榻休息。 洗脸洗脚后,加水让灶台继续温热着,半夜还要煮饺子。 贺宣拿了两本书,半靠在罗汉榻上,小竹不想看书,想跟公子下石子棋。 贺宣陪小竹玩了一会儿后,问小竹,“明年要是我去读书,你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小竹输了一局,被问倒了,一时愣住。 贺宣停止下棋,让小竹先思考。 “我跟着公子,做书童可以吗?”小竹说道。 “可是县城这边的私塾,不需要书童做什么的,我指的是你自己有想干的事吗?” “公子,我,我不知道。”小竹没想过这些。 “小竹,你已经十六岁了,在村里,十八就可以成亲了,要是你成亲,你想过怎么养家没。”贺宣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要解决小竹的婚事。 小竹很苦恼。 “小竹,要是明年我去县城读书,你愿不愿意去县城做生意。”贺宣想着小竹可以去县城开店。 “可是公子,我不会啊。”小竹为难,自己除了照顾公子,其他都没想过,每日里吃吃喝喝,就很开心了。 “你可以学啊。”劝说了好一会儿,贺宣心里已经放弃说服小竹了,开店这事,还是让于五郎来,小竹就负责监管一下。 贺宣想好要做什么了,开个吃食铺子,现在街上的脚店不算很多,路边的摊子大多是卖馄饨,烧饼之类的,并没有很丰富。 贺宣觉得自己可以做些米粉或者红薯粉开早点铺子,中午也可以营业。 简单的汤粉,只要汤底熬好,上面加些小菜,粉烫熟,就可以上桌,非常快速。 如果要开店,铺子是一个问题,年后就要去县城打听下了,最好在城东,那边富人多些,更舍得花钱,不过自己在城东不认识什么人,要买铺子估计有些难。 要是城南的话也可以开,找周生亮打听下。 除了铺子,就是粉了,红薯粉已经有了,但是这个粉村里卖给粮食铺子,一般的人家可能已经吃过了,不一定会有生意。 安德县的人吃米饭和面食都可以,米粉应该也能接受,就是怎么把米粉做出来了。 自己大概知道是大米磨成粉,揉成面团,然后挤压出来的米粉,但是怎么挤压也是一个问题。 这玩意估计得用铁器,木头竹子估计做不了多久就坏掉了。 村里又开始放鞭炮了,估计到了子时,“小竹,起来煮饺子了。”贺宣想着事情,小竹已经迷糊过去了。 “好。”小竹打个哈欠,穿上鞋子。 贺宣掀开被子,离开温暖的榻,还真有些冷。 灶台里的灰烬还没完全熄灭,拨弄了一会儿,加些稻草进去,火燃了起来,贺宣等水开,往锅里倒饺子。 “小竹,你吃十五个,够吗?”贺宣问道。 “可以了公子。”贺宣下了二十个,自己一肚子饭菜,还没消化,很佩服小竹可以吃下十五个饺子。 今年小竹的个子长得没有去年迅猛,反而贺宣坚持长了一些。 贺宣十三岁了,舞勺之年,再过两年就可以束发了,小竹已经把头发全都扎上去,夏日里,贺宣可羡慕了。 自从吃的好起来以后,贺宣脸上的婴儿肥就没褪下去过,估计要等生长发育高峰期,面部骨骼变动,才可以消失。 吃完饺子,把碗筷洗好,放在橱柜里。 检查好家里的火,门窗后,两人回去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非常舒服,主要是贺宣没过多久就要起来,去三里村拜年。 先去老宅给贺母磕头,然后跟着村里年轻人一起,给族长磕头,还有三爷爷,顾六叔,这几家磕完后,就可以分散了,贺宣要去顾二叔家拜年了,毕竟二叔教了自己不少知识。 这一圈走完,唐里甲家也空了一些,贺宣去的时候,里甲在屋里喝茶,招呼贺宣坐。 贺宣先拜了年,才坐下。 “宣小郎,今年就要准备上学了,我帮你联系了两家学馆,里面的夫子都是县里的秀才公,不过具体能进哪家,就要看你能不能被夫子看中了。”唐里甲说话算话,村里拿了贺宣的粉条做法,自然要把贺宣读书的事情安排好。 两家学馆一家贺宣听说过,是城东的敏学学馆,朱宇博在这个学馆,另一家是城南的慎行学馆。 第68章 差点被坑 年后,唐里甲安排好时间,带贺宣去县城拜见两位夫子,要是通过考核,就能去读书。 里甲把两家学馆的夫子束修这些告诉了贺宣,城东的贵一些,一年是十两银子,年节还要给夫子备腊肉等物。 城南则便宜一些,一年是八两银子,一四节也要有孝敬。 贺宣表示自己会准备的,回去用功复习。 这两家学馆,虽然还没有去过,但是贺宣已经知道自己想去哪家了,一般来说,学馆开在哪里,就会招收哪里的学子。 虽然城南的束修少些,贺宣还是想去城东,城东富人多,在城东读书,接触到的同窗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 经历过现世的学区房,难道贺宣会不知道环境对于教育的影响有多深远吗? 贺宣回到盘溪村,给于里长家和于姑母家拜年,拜完年差不多也中午了,回家找小竹吃饭。 中午过后,村里的小郎们撒欢儿一样在村里乱跑,找些没点燃的炮竹,去炸水池。 于六郎来了贺宣家,在院子里翻找了半天鞭炮,找到几个形状完整的,回去找小伙伴一起玩耍了。 初五之前,家里是不好打扫的,也不能动剪子刀这些的,小竹没什么事情,贺宣让他跟红烧油炸一起玩会。 自己回房间用功了,今年要进学堂,之前学过的内容都要复习一遍。 把平时做的笔记和大纲拿出来看。 直到眼睛有些不舒服,出去看看外边的风景,给自己做套眼保健操。 “小竹,今日的晚饭就辛苦你了,记得给两位侍卫大哥多煮一些。”贺宣交代道。 这一下午过去,《四书》才梳理到一半,还有两本,明日早晨,还要学习新功课,时间实在紧张。 “公子,吃饭了。”小竹在门外叫道。 专心的时候,时间总是很快,贺宣都没感觉到饥饿,回过神来,把剩下这点看完,起身,先吃饭。 “公子,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待会儿多泡泡。”小竹心疼自家公子,用功了一下午,肯定很辛苦。 贺宣出来的时候小腿有些酸胀,是久坐的后遗症,“小竹有心了。” 过年这几日,贺宣除了去老宅吃两顿饭,跟回娘家的姑姑说了几句话之外,全程当个背景。 大兄二兄去贺母杨氏的娘家拜年也不叫贺宣,贺宣村里亲戚拜完就在家安心用功。 日子一下就到了大年初五,余叔余婶回来上工了,贺宣都没来得及准备,临时让小竹安排些铜钱,分发下去。 余叔余婶知道贺宣年后要去学馆,也尽量不打扰,家里做活都是轻手轻脚,余叔扫地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动作仿佛开了慢放。 等贺宣把读过的书梳理过一遍,出来转转,感受到家里人的心意,也很感动。 大年初六,贺宣和小竹一早就驾车去县城了,昨日,一般的铺子都开门了,贺宣要去找中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在安德县里,中人一般都在集市里转悠,这里最方便收集消息,贺宣找的这个中人,之前跟周生亮签文书的时候也找过一次。 中人在集市避风处,贺宣问道,“县城可有合适的铺子?” “贺小郎,这县城的铺子可不好找,您有什么要求?”中人回道。 “要求嘛,大约在三四十两银子即可,最好是热闹些的地方。”贺宣估计了下自己的预算,要把束修留出来。 “贺公子,这价钱,太好的铺子是买不到的,最多就三间左右,您要是要求热闹些,那价钱就更高了。”中人答道。 贺宣自己建房都要五两一间,城里的房子更贵些,六七两一间是要的,铺子比房屋还要贵些,这样就十两左右一间了,贺宣的钱,确实买不到多大的店铺。 “不瞒中人,主要是家中想开个脚店,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贺宣说道。 “这样啊,我这里的规矩,贺小郎也是知道的。”中人没有一口拒绝,就是有铺子咯。 贺宣叫小竹先拿一百文钱出来,交给中人,“这是订金,事成之后,文书这些还要拜托中人。” 要是文书之类的工作,都是办好再付钱的,涉及到要看房屋,看货物,中人又有途径,就要先交一部分钱,事成之后,在按成交的钱给中人一些好处费和文书费。 中人收了钱,“那我帮您跑一趟,您在这等等,大约一个时辰我就回来。” 贺宣同意后,中人三转两转就消失了。 贺宣带着小竹去了铁匠铺子,黄匠人都认识贺宣了,主要谁家打铁像贺宣这么勤快,都是一口锅用个十几年的,贺宣这两年都打了三四口锅了,更别提其他的。 “贺小郎,你今日又要打些什么?”黄匠人问道。 “黄匠人,我想要个压面的铁器。”贺宣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就是一个铁盒子,下面有一个个孔,上面可以压下来,面条会从底下压出来。 “这有啥不知道的,就是压饸硌面的。”黄匠人这次倒是会做。 反而是贺宣好奇了,饸硌面是啥? “饸硌面就是树皮加荞麦磨成粉做成的面,以前没粮食的时候就吃这个。”黄铁匠解释道,那时候没有吃的,就把树皮,荞麦面加点土或者面粉和成团团,这玩意太硬了,就做了个工具压成面条。 贺宣不知道饸硌面,看来黄铁匠有些来历,不过跟自己关系不大,只要有人会做就好办了,在黄匠人的推荐下,去了县城一户人家里,这户人在城东木匠铺子做工,偶尔也会接点活计,在家干。 贺宣告知是黄匠人推荐来的,想订一个压饸硌面的工具。 “饸硌床是,那你三日后来拿,订金先交一百文,总共两百文。”这家男主人道,家里都是各式各样的木头,又有人推荐,贺宣到不担心他拿了自己的钱不做。 “麻烦了,铁器我已经在黄铁匠那边预订了。”贺宣说道。 “那成,你直接去黄铁匠那里拿,我让他把饸硌床给你装好,钱也给他就行。”这户人家并不愿意被人知晓接私活的事情,贺宣也同意了。 这两件事情办完,贺宣回到集市这边,已经一个时辰多了,中人在原处等。 “你总算来了,刚好有个铺子,人家年前跟我说要出手,这两日正要找人看呢。”中人带着贺宣一边走一边说铺子的情况。 铺子在城南,靠近城东的方向,人流还可以,以前的掌柜是卖酒的,在城里还有一处房屋,可以制酒,今年掌柜的在城东找到一家新铺子,前铺后屋,地方比原来这边大些,想换个铺子,既可以酿酒又可以开店,这才要卖铺子,不然这种地方都难有人出手。 被中人说的有些心动,贺宣看到店铺,才知道掌柜的为啥要卖了,前面的说是两间屋子,实际只有一间半大,架子上摆满了酒坛子,房间就更小了,里面有间屋子很窄,也是放酒坛的。 难怪这酒肆掌柜的找到新铺子就要搬走。 贺宣问中人价钱几何? 中人过去跟掌柜的讨论了下,贺宣看到那掌柜的看了自己好几次,有些奇怪。 中人过来后说,“这铺子有三间屋,要三十五两银子。” 贺宣听了有些不满意,这店铺说是三间,其实也就一间是好些的,里面那间小不说,还一股味道,外面这件也就旁边半间铺子大,还要人家三间店铺的价钱。 中人劝道,“这铺子小虽小了些,可是正临街,而且离水井也不远,用水方便,要不是掌柜的找到更好的铺子,还不愿意卖呢。” 贺宣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欺负自己年纪小,不肯上当,告诉中人一声,自己没看上,反正也不着急,要是有其他铺子,且在看看。 中人帮着劝了两句,看贺宣不愿意,只能让贺宣回去了。 贺宣来到周生亮家,因为去年卖铜钱碳,后来卖粉条,周家换了个人去集市,所以早上都没见到周生亮的人。 到了周家,问了下周生亮,粉条售卖情况如何? “还可以,还可以。”周生亮给城里几个吃食铺子提供粉条,每日早晨都要跑一大圈去送货,因为贺宣去三里村的少,两人也就不常见面。 贺宣说了下自己有意盘个铺子,想了解下县城的情况。 “这可不容易,得等有空缺的铺子才行。”周生亮一时之间倒是想不到合适的地方,主要平时也不关注这块。 贺宣把今日中人带着自己去看那间铺子的情况说了下。 周生亮也觉得价钱贵了,要是跟贺宣说的只有两间屋子,要三十五两,那就开价太高了。 两间屋子,三十五两在城东也能买到了,更何况还是在城南。 周生亮答应帮着打听下情况,拖爷爷找人问问。 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快到中午了,贺宣想请周生亮吃饭,反而被周家人按在家里吃了一顿,周家人还是很感谢贺宣给周生亮指了条挣钱的路子。 中午过后,把毛驴放在周家,贺宣和小竹先去瓮堂洗个澡。 今日瓮堂里已经有许多人了,等木桶都等了一会儿,澡池子也满满当当,看来大家几日没沐浴了,都一块来了。 贺宣看到朱宇博,这家伙在另一边,看到贺宣,就换了个地,硬挤过来。 “贺宣,你好些日子没来了。”朱宇博说道,自己每次来瓮堂都会看看贺宣在不在。 “我年前来过,但是正好没见你,你什么时候开学?”自从唐里甲说了,敏学学馆之后,贺宣想多了解下情况。 “元宵节后,我记得是二十日。”朱宇博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一点都没想起来读书。 “那你《四书》学的怎么样?”贺宣问道。 “我都背完了,背的还很顺溜。”朱宇博去年的岁考,评价是优等,不然怎么能去内舍。 两人交流了下四书的内容,朱宇博确实都能背出来,他考贺宣的时候,贺宣也能说得出来,除了这个,并分不出其他方面。 澡池子人多,泡了一会儿,就去找炉子烘头发,先用布把头发绞干些,不滴水后,慢慢烘干。 朱宇博还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了些过年有许多人去他家拜年,自己也去亲戚邻居家拜年了,谁家的菜做的好吃些,谁家大方,还给了每个小郎一把花生。 分别之后,贺宣带着小竹回到周家。 周爷爷已经了解了酒肆的情况,酒肆掌柜的确实要卖铺子,不过不是因为要买新铺子,而是他欠了钱,跟着万墩耍钱,年前已经去他家催了一次债,说好宽限半个月,要是再过几日,还不上银子,那伙人就要去他家里逼着他卖房卖铺子了。 酒肆掌柜有门做酒的手艺,家里还算余钱的,自从沾上耍钱后,掌柜的也不好好做生意,时不时惦记去玩两把,被万墩他们做了局,欠下银子。 他家亲戚都不愿帮忙,赌钱的人要是被沾上,就没完没了,掌柜的只能在卖房和卖铺子之间选择,家里好几口人还要住房子,只能卖铺子。 看到贺宣年纪不大,就狮子大开口。 贺宣问了周爷爷,要是自己买了酒肆掌柜的铺子,后面会不会有麻烦? “这你放心,要是价钱合适,你就买,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周爷爷是城南这边的乡老,南边的百姓出了纠纷,要是实在无法解决,就会找乡老裁断,所以周爷爷才能让孙子管着集市。 而且周家族人众多,周爷爷这支生活在城南,城西也是有族人的。(安德县的主簿就是周氏族人。) 打探清楚,跟周爷爷告辞后,贺宣今日就先回去了。 起码压米粉的工具已经在做了,就剩下铺子的事情,实在不行,摆摊子也可以,等合适的机会再找铺子。 贺宣回家已经是下午了,回去继续读书,找铺子虽然着急,但是读书更要紧。 第二日一早,贺宣带着余叔进城,昨日酒肆掌柜看着两人年纪小就认为好欺负,今日带余叔去撑撑场面。 第69章 炒米粉 在集市找到中人,昨日给了一百文钱,就介绍了这么个破店,贺宣要求重新找铺子。 “贺小郎,不是我不给您找,而是这合适的铺子哪有这么容易的,城南倒是有个大宅子要卖,可跟您要求的也不合适啊。”中人的嘴多圆滑,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出去了。 贺宣跟中人透露了下,自己也不是不清楚酒肆要卖的原因,而且那地方,绝对没有两间铺子,里面那间也就放点东西,这价钱昨日开的实在太过分了些。 “那您觉着多少价钱合适?”中人问道,看贺小郎这样子,还是有戏的。 “我最多出二十五两。”贺宣道。 “您这价格,也就两间铺子的价,人家那地方人还多呢!”中人都是两人疏通,贺宣这边抬抬价,酒肆那边压一压,不就成交了吗。 “他那铺子,也就两间铺子的地,自然只能配的上这价,而且你再等等,过几日,卖主可能就不是这位掌柜的了,我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还些。”贺宣想着要是万墩他们把店铺收走了,估计也是要卖的,就是价钱方面肯定也不会便宜。 中人又跑一趟,贺宣在集市里转转,看看行情,要是自己开脚店,一个集市,能有多少人进来歇脚,吃东西。 城南的这家面馆,生意一般,贺宣待了一会儿也就四五个人的样子。 “公子,你是要开店铺。”余叔问道。 “是啊,家里除了田地就没有其他钱财来源了,我想着开个脚店,要是能谈下来,就试试看。” 中人跑了一趟,价钱没谈下来,贺宣现在压饸饹机还没好,也不是很着急,跟中人说,要是酒肆掌柜的想卖了,可以去周家找周生亮。 贺宣就回去了,周生亮每日都要去三里村拿红薯粉条,如果有消息,可以顺路来通知自己一声。 又等了两日,酒肆掌柜的实在熬不住了,万墩这伙人已经在他家宅子门口守着了,要是便宜卖了酒铺,还差些银子,得去借,要是卖宅子,银子倒是够了,就是一家人都没地住,酒铺根本住不开。 无奈之下,只能找中人,问问有没有出价高些的买家。 不是没有人看过,但是酒铺的格局和价钱打退了大部分人,剩下的给的价钱还不如贺宣呢。 周生亮来村里找贺宣了,中人说酒铺掌柜的愿意卖了,不过要二十六两,而且文书这些费用都贺宣出。 贺宣回家拿了银子,带着余叔出门了。 跟周生亮一路到周家,这事,要是能成,最后还得麻烦周爷爷,索性直接邀请周爷爷一道去,余叔去集市找中人,在周家这边汇合。 中人说,掌柜的确实愿意卖铺子,而且要钱要的急,今日就可签文书过户。 确定好后,周爷爷跟着走一趟,余叔也去,贺宣身上揣着三十两银子,可不放心了。 酒肆这里,万墩已经在门口守着了,掌柜的哀求再等等,买家这两日就到,有钱了立马还银子。 贺宣才注意到,万墩是个矮矮的男子,穿着棉袍,领口,袖口处都有些污渍。 在门口放狠话,“今日要是还不上钱,你一家老小都小心些。” “周老爷子,您怎么过来了?”看到周爷爷,万墩换了一副嘴脸。 “万家小子,凡事留点余地,不可做的太过。”周爷爷提点一句后,不再开口。 万墩带着人在铺子门口守着。 贺宣出的二十五两,掌柜的想要再多加些,“二十五两,实在不够,这钱还不上,我就,我就,要不你把店里的东西都拿去,抵个五两银子,你看成不。” 铺子里都是酒坛子,酒也不多,都被卖了或是万墩这伙人拿走抵债了,贺宣要这个也没用。 “最多出二十六两,店里的几张桌椅留下。”贺宣咬死,不肯再加了。 除开束修,还要留一部分钱准备修缮,这铺子肯定得大修,还有实验的钱和工人的工钱,贺宣也拿不出太多银子。 掌柜的实在无奈,只能以这个价钱成交,中人写好文书,三人在纸上签字,周爷爷做了见证。 贺宣把银子算好给掌柜的,中人拿了地契和文书,还有贺宣的户籍就去县衙办理手续了。 贺宣送周爷爷先回去,让余叔在这里看着,店里的桌椅不能动,酒坛子就让他搬走,然后交接钥匙。 万墩在门口一双眼睛打量来,打量去,酒铺掌柜刚出门要去找人搬东西,就被拦住,到手的银钱还没捂热就被搜光。 看着这一幕,在场众人五味杂陈,酒铺掌柜银子被拿走后,还求着万墩宽限几日,剩下的银钱会还的。 周爷爷走之前跟万墩说了两句话,意思就是这铺子以后跟酒肆就没关系了,让万墩找债主不要找错地方。 “要不是您老在,我这铺子买的没这么顺利!”路上,贺宣调整好心情,很是感谢周爷爷。 “老夫也就这点面子了,以后你铺子开业了,要请这条街上的衙役吃顿饭,打点下,每年收税的时候”周爷爷交代了贺宣好些“潜规则”,城里开铺子也是一桩麻烦事,上上下下都要打点,跟旁边的掌柜也要和睦相处,不然,两家铺子不和,生意都差些。 再次谢过周爷爷,贺宣把周家的毛驴拉出来,待会儿等铺子交接好,自己和余叔就直接回去了,不过周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也要谢谢人家。 贺宣去了趟黄铁匠那里,把压饸饹机放到驴车上,结了费用,自己带来的三十两,就剩下三两了,这里还要给中人费,要一两多银子。 等贺宣再回去的时候,万墩已经离开了,酒肆掌柜的一家人在那里搬酒坛子,余叔见不得人家一家老小都那么辛苦,帮着一起搬。 “余叔,怎么样了?”贺宣问道。 “公子,这铺子最里面的都搬完了,就剩外边这一点了。”余叔回答。 贺宣进去看了下,酒坛子都搬出去后,房间里面的空间大了一些,大概就贺宣家现在毛驴住的那边的老房子差不多大,但是住个人,放点东西还是够的。 外边的两间屋子,余叔打听到,这是人家自己隔的,本来是一间大些的屋子,隔成了两间,这其中一间才有些小。 贺宣看了半天,总结出来,还是要大修,自己开脚店,这铺子就得干净,卫生,看着就亮堂的那种。 现在这样子,完全不符合贺宣的要求。 贺宣在铺子外边又逛了一圈,离水井倒是真近,也就二十几步的距离,不能说买亏了,就要看生意能不能做得起来。 等中人回来,贺宣核对了房契,文书后,确认好上面是自己的姓名,房契上写着荷花巷二间店铺,贺宣这才知道自己巷子名。 跟中人结算好银钱,中人表示,“小郎下回有事,尽管找我,一定给您介绍好的。” 余叔把门窗的木板子都挡起来,相邻的店铺掌柜早就探头探脑在外边观望了。 贺宣跟旁边掌柜的打了声招呼,表示这家铺子自己买下来是要开脚店的。 相邻的铺子是倾银店,兑换银钱的,还卖些金银首饰,隔了几步路的对面是卖香烛佛像的。 贺宣跟两位掌柜的说了下自己过段时间可能会装饰下铺子,如有打扰,还请见谅,等脚店开业,再请两位掌柜的吃饭赔罪。 两位掌柜的打探消息是担心贺宣跟自己开一样的铺子,知道跟自家生意关系不大,自然客气些,毕竟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关好门窗,余叔把门锁好,两人就上车,回村里。 贺宣回到家里,把身上一件件都脱下来,斗笠,围巾,手套,蓑衣,草鞋,过年后这几日天气时不时下点喘气雪,雪不大,下一会停一会儿,但是外出就非常不方便,贺宣担心受凉穿着好些衣服。 余婶把厨房里的热姜水,拿出来,让两人热乎乎的喝下去,胃里暖洋洋的就很舒服,嘴巴却有些辣,贺宣被这么一刺激,鼻涕水流了下来。 担心自己感冒了,贺宣让小竹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先去火床上暖和会儿。 自从穿来后,贺宣就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不然像贺父一样,一场病没几日人就去了,那实在死的太突然。 身体在火床上回暖,贺宣的鼻涕水还是继续流着,不过也没有其他症状。 吃过午饭,贺宣把拿回来的压饸饹机放在厨房,让余叔余婶他们试着摸索,往后就用是压米粉机。 家中三人都知道贺宣要准备在县城开铺子,店铺都买好了,一个个很有压力,担心公子花了这么些钱,什么时候才能挣回来。 贺宣让小竹拉着毛驴磨米粉,把自己印象中米粉的样子描述给余叔余婶听,至于具体方法,只能一点点试验。 一个是像做红薯粉条一样,米粉加水,和成米团,用压米粉机压成条状,然后过水,晾晒。 第二种是像面粉一样加水,揉面,把米粉揉成团状,压成米粉。 贺宣印象中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剩下的就让余叔余婶多试验下,每次控制好米粉的量,等做出来后,大家在一起看看效果。 这事情就交付给三人了,贺宣回房间读书,离接受考核总共没几日了,贺宣的时间肯定要花在用功复习上。 余叔余婶和小竹先照着红薯粉条的方法做,可惜米粉没有红薯淀粉的粘性,和出来的太稀了,要不就太稠了,里面的米粉都是一团团的块状。 后来就用和面的手法,把米粉一点点和成米团,里面的粉都揉开,可是米粉不像面粉,盆里和手上都是,就是不成团,余婶凭自己的经验加了些油,才算揉成团了。 米团压成条,小竹和余叔都以为可以了,这就是贺宣说的米粉,白白的一根根,在锅里煮开后也不散开,余叔用筷子去捞,一下子就断了,竹笊篱才能捞出来。 小竹尝了一口,软绵绵的,没什么味道,三人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成功了。 等贺宣出来,把做好的米粉告诉贺宣,“公子,这米粉压出来了,就是有些软,不好夹出来。” “我去看看。”贺宣来到厨房,做好的米粉捞出来已经一坨了,贺宣听了余婶说的步骤。 米粉像面粉一样和面,要加点油,才能和成团,然后压好的。 贺宣暗自琢磨,余婶他们试出来的,应该就是大致步骤,现在的问题是米粉很容易断,韧劲不足。 “余婶,你们把米粉蒸熟试试,或者把米团多揉一会儿,面团揉多了不是能劲道些,要不在加些油,过完热水后放到冷水里看看,能不能变不粘些。”贺宣提供了几个方法,让余婶他们试试,做多了也不用担心,大家都尝尝看,晚上就吃这些也行。 余叔小竹打下手,三人按照这些方法一点点研究。 等差不多的米粉做出来,已经是两天后了,这次的米粉余婶蒸过,更好和一些,和的时候加油还有一些盐,多和一会儿,放到压米粉机里也压了三四次,压出来在重新放进去,增加韧劲。 最后煮熟,过冷水,出来的米粉就跟贺宣记忆里差不太多啦。 剩下一点点区别,就是不够白净,应该跟米的品种有关,可是贺宣家里种的是这种水稻,暂时还是用这种米做。 贺宣指挥着余婶用咸肉,白崧炒了一盘米粉,加些酱油和醋,米粉的颜色就非常诱人,一盘子米粉,大家都尝了下味道,觉得比前几日吃白米粉好吃多了。 这手艺,以贺宣的要求来看,在县城开铺子也可以了,米粉不但可以炒,还能煮着吃,加些配料,也很不错。 贺宣让余婶继续试验,看看能不能改进,余叔带着小竹去买石灰,县城里的铺子等过几日要装修了。 要是县城里开了铺子,家里的人手肯定不够用,余叔还要管着田地,现在农闲还好,忙碌起来余叔肯定抽不出身,自己要去城里念书,小竹要接送自己,偶尔干些杂事,余婶照顾家里的事情,还要做米粉。 第70章 心疼的直抽抽 开铺子的人手也要两三个,招呼客人的,煮米粉炒米粉的,还有个在家里准备米粉的。 贺宣算来算去,加上于五郎,自己还要再雇两个人。 最好是一男一女,做米粉需要磨粉,肯定力气要大些,还有个跟余婶接替活计的。 贺宣召集大家宣布自己要去县城开店,询问三人的意见,可否愿意去帮忙。 贺宣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余叔肯定是以家中田地为主,余婶的活计会少许多,自己年后如果去县城念书,家里的饭应该会少做一顿,小竹要接送自己,中午应该也不会回来吃,在脚店吃饭更加方便些。 “公子,家中要是雇人的话,你看我家有粮行不,还有小兰干活也不错。”余婶想让自己儿女也能在贺宣家干活,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这一年来,自己夫妇两个,因为公子时不时补贴荤菜,面色看起来都好了很多,可是公子给的布料也不能给儿女,衣服要穿出来的,余婶做衣服的时候尽量挪了些棉花给婆婆,让老人穿的暖和些,做人家父母的,又怎么忍心看着儿女吃苦。 贺宣接触过余有粮,即使余叔余婶在贺宣家做工,没事的时候也不会随意过来,今年余有粮一个人种了三亩地,农忙时节余叔下工后也会回去帮忙,但是在村里,这个年岁能把三亩地种出来的,算的上是个勤快人了。 只是余婶家小娘,过来就不是很合适,不管是在家里做活,还是去铺子里,贺宣家就住了两个男子,突然来了个非亲非故的小娘,两人都有些避讳。 “余叔余婶,要是有粮也来上工的话,你家里的粮食可够吃?”毕竟还有三个不能干重活的妇孺,家中要是一个能干活的都没有也不行。 “公子,够得,就是希望公子等新粮下来后,能允许我们换些陈粮。”余叔说道,自己三人的口粮,要是减省些,再买些米粮,一家人的口粮也就出来了。 公子发的布料完全够两人换洗,年节还有银钱,今年家里已经有些结余,余婶已经在村里琢磨人家,看看哪家小娘合适,先定下来,等两年家里屋子也造几间,就让有粮成亲。 说了几句后,就确定让余有粮也来做工,贺宣让余叔留下,其他两人先出去忙。 “余叔,有粮哥过来做工,那三亩地得先安排好,不能等到了时节,没人耕种。”贺宣交代道。 余叔保证道,“公子,我这几日就去安排。” “还有一个,余叔,你家小娘过来做工不是很合适,我家里只有两个男子,虽说你们夫妇二人也在,但是传出去总归不好听的,你跟余婶也解释下。”贺宣说出自己的担心。 “欸,公子,是我家那个没想周到,您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知道的。”余叔是个知好歹的,公子这一年来怎么对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哪家做下人的能在主家日子过得这么舒服。 贺宣勉励了余叔两句,去一趟于姑母家,打算今日把事情都敲定下来。 穿上草鞋,戴上手套,贺宣去找于五郎。 于五郎在作坊的事情,年前贺宣跟庄达沟通过了,因为于五郎的工作不算繁重,也不会影响作坊的运转,记账这块由贺信兼任,三爷爷检查,也就可以了。 年后,作坊都开始上工了,于五郎在家等贺宣的消息,之前因为贺宣的铺子没有准备好,让于五郎在家先休息几日,外边的路不好走,没必要每日跑来跑去的。 跟于姑母再次拜年后,于姑父在屋子里编箩筐,两人知道贺宣过来是为了于五郎去上工的事情,心中很是焦急,为这事不知道私下念叨过几回了。 “于姑父,姑母,我准备在县城开个铺子,正好觉得五郎合适,想让他去铺子里帮忙,做些活计。”贺宣表明来意,去年跟于五郎说的时候,自己做什么都没有定下来,也就没有透露。 于五郎这几日也等的颇为心焦,要不是跟贺宣去过一趟商河县,知道贺宣做事靠谱,恨不得一天往贺宣家跑三回。 村里人都去作坊做工,自己还没个着落,怎么能不忧心。 现在终于等到了,而且还是去县城铺子里做活,于五郎心情跌宕起伏,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于父于母没有不同意的,贺宣继续说道。 “于姑父姑母,我这铺子要是开的话,五郎就得正紧签文书,以后每日按时上工,年节这些…”贺宣把铺子的规矩跟于家人先讲清楚。 “四郎,你放心,我们都懂,亲戚归亲戚,做工归做工,五郎要是不好好干活,我打断他腿。”于姑父是个老实汉子,却也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这倒不必,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下两位长辈,家中事务增多,还想找位信得过的婶子来家中帮忙。”贺宣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下。 妇人要求干净些,嘴巴严实,自家做生意的,可不能出去乱叨叨,会些灶上活计。 贺宣又把去年余婶的工钱说了一下。 于姑母听着有四身衣裳,年节还有铜钱,口粮也是贺宣出,自己都想去,要不是家里这摊子放不下,真心疼啊~ “这,这,这也太好了。”于姑母替贺宣心疼银钱。 “活计不少的,做工的时候,要求也严厉些,还劳烦两位长辈帮着找找。”贺宣道。 于姑父和于姑母相互商量下,姑母出去了一趟。 “那个,四郎,家里五郎他大嫂子还算能干,做事也勤快,你看看行不行。”于姑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等贺宣点头。 姑母才把人带进来,一般家中有客的时候,家里妇人都在厨房或者菜地里忙活。 “四郎,这是五郎他大嫂,你叫于大嫂或是蒋嫂子都行。”姑母帮着介绍,这么好的条件,还是帮着自家侄儿干活,肯定是优先照顾自家人。 贺宣跟于姑母说这事也是这意思,于家人口不少,去年好几个壮劳力去铜钱碳作坊挖泥炭,家里情况才算好些。 可是随着孩子们长大,一个个要娶亲生子,老大已经有了两个小郎,老五老六还没成亲,这一笔笔都是开销。 进来的妇人身上的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都洗的泛白,面庞方正,有些黑,不算很好看,却很踏实。 贺宣观察了下妇人的手,有些粗糙,红肿,看来冬日里常用冷水洗东西。 问了下灶上手艺如何。 “四郎,我这大儿媳别的不说,这腌菜做的很是不错,年年冬日里就靠着腌菜过日子。”于姑母帮着说话。 “是是,我会做些腌菜,灶上的活计都会些。”于大嫂也顺着应道,刚才婆母就提点过自己,宣小郎家工钱不错。 “于大嫂子,要是你去上工了,白日里都不得空,家里小郎有人照料吗?”贺宣担心道,自家的活计不少,于大嫂要是带孩子的话,肯定不能好好干。 “这没啥,平日里铁牛他娘去地里,也是忙活一整日,小郎都是家里人带着的,何况我还在家呢,这有啥可担心的。”于姑母解释,家里娃娃都是一起养,自己平时也会照看一二。 贺宣同意了,跟两人说好,明日去里长家中签文书,让两人准备好,明日一早开始上工,把家中的事务都安排好。 等家中再加三人之后,人手就基本充足了,贺宣让余叔余婶和小竹带着先熟悉下,比如家中每日做饭前要洗手,如厕后要洗手,只要是跟吃东西有关的事情,都要先洗手。 贺宣见不得一群人的头发油乎乎的,让余婶裁了几块布条,给大家束发。 六个人在厨房研究怎么做米粉,才更好吃,余婶的厨艺在贺宣家锻炼了一年,于大嫂看着余婶放油的时候,心都抽抽,这一碗菜的油,自家可以做一日的菜了。 于五郎下工后告知了于大嫂,贺宣家里跟自家不一样,有些事情知道就行,按着贺宣的要求去做,千万别出去说。 之后,于大嫂再怎么抽抽心疼,也紧紧闭上嘴,当自己没看到。 就在贺宣家里准备开铺子的这几日,贺宣每日关在房间里读书,除非休息不怎么出来。 这日早上,贺族长过来了,“四郎,四郎。” 贺宣在屋里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族长,您来了,是要出发了吗?” “欸,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唐里甲家。”贺族长等着贺宣。 贺宣赶紧让小竹准备驴车,自己去房间里拿了几本书,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带上木匣子,就可以出发了。 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唐里甲还带着自家孙子,贺宣也认识,不是不熟悉,唐里甲的孙子以前都不在蒙学读书,是跟着唐里甲学习的。 一辆牛车,一辆驴车行驶在进城的路上。 贺宣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都到了这时候,在用功用处已经不大了,接下来靠的就是自己的心态,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镇定一点。 车子进了安德县,直接去往城东,贺宣看着街道,从南北大街往东西大街过去,在东街这边转进了兰桂巷,一直往里走,停在一处大门口,大门关着,上面写着敏学学馆。 门房听到马车声,出来查看,唐里甲上前沟通,门房开门,把车子带进去。 进去之后,贺宣就看到一个有些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五间正房,正房都是用木头做的门窗,沿着石板直走就能到,院子里种着些树木,现在的季节,地上剩些落叶,看得出来打扫过的痕迹,偏房还有几间屋子,有些昏暗。 贺宣跟着唐里甲经过五间正房,侧边还有一道门,往正院走去。小竹牵好驴车就在院子里等候。 唐里甲在这里还算熟悉,正院的房檐下有个戴着四方平定巾,穿着直裰的老者,看到唐里甲,就上前招呼。 “唐兄,久违久违,来来来,屋里请。”这老者客气的邀请。 唐里甲上前寒暄,贺宣跟唐里甲的孙子,跟随在身后。 等两位老友寒暄过后,唐里甲才介绍道:“这是我孙儿唐承嗣,这是贺氏一族的族长和贺宣。” 转过身来,让两位晚辈拜见周夫子。 “周先生安好,晚辈唐承嗣,晚辈贺宣,见过先生。”贺宣和唐承嗣一起行礼道。 贺宣庆幸自己之前和谢端学了些礼数,不然拜见先生都行不好礼。 “起来,起来。”周先生说道。 接下去就是唐里甲和周先生寒暄,说些往日的旧事,三人都插不进嘴。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终于说道正事,唐里甲推荐了孙子和贺宣,想进周先生的学馆读书。 “唐兄,你自己学识也不错,为何不自己教授孙子读书呢?”周先生问道,这事情唐里甲在年前就跟自己提起过,但是细节方面周先生还是要问问清楚。 “这不是村里事务繁忙,我精力有限,担心误了孩子的前途,这才来拜托周兄了。”唐里甲说的谦虚。 周先生给面子问了下两人的年纪和学习情况,唐承嗣先回答。 “周先生,学生十二,正在读四书。” “周先生,贺宣今年十三,四书读完没多久。”贺宣等唐承嗣回答完后,接道。 “唐兄,那我可要考校下,要是能通过,才能进学馆。”周先生与唐里甲道。 “这你放心,尽管考校,要是不通过,我就带回去。”唐里甲大方道。 几人跟着周先生回到前院,打开其中一间房,周先生让两人在这里等候,然后邀请唐里甲和贺族长去另一间房等候。 唐承嗣先来,周先生随意打开一本《大学》,问道,“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背下去。” 唐承嗣有些紧张,重复了下开头,接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谓之自谦” 贺宣在一旁也在心里默背,看来自己还是能背出来的,深呼吸两下,等周先生考核完就轮到自己。 贺宣上前一步,看到周先生已经换了一本。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继续。”周先生的语气平缓。 “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贺宣接下去道。 周先生问了几篇,贺宣都答上来了,继续问道,“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背上半段。” 第71章 开业大吉 周先生突然改了问法,贺宣奇怪了一下,记得这句是学而篇,继续背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贺宣背完后,周先生给两人拿了一支笔两张纸,砚台在边上,自己加水磨墨。 唐承嗣和贺宣一人找了一个位置,周先生要求两人默写《中庸》第十章。 贺宣把墨磨好,静下心来想了一下整篇文章,大致估计好每个字的位置,开始下笔,心中默想:“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 等写到最后,唐承嗣停笔,等墨迹干,贺宣也写完了。 两人把自己默写的文章交给周先生,在一旁等候。 周先生看完之后,让两人在房间里待着,自己去找唐里甲了。 贺宣回想自己的行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默写的时候也很专注,一字未错。 唐承嗣有些紧张,忍不住抓下头皮,贺宣看到他头上油油的,赶紧转移注意力,把自己用过的笔墨收拾好。 唐承嗣一起收拾,这房间隔音没有很好,偶尔能听到唐里甲的声音,两人收拾好东西,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漫长的像过了两个时辰。 房间里三人才出来,看来已经商量好了,唐里甲很高兴,语气也轻快,跟周先生约好正月二十五过来拜师,二十六正式上学。 周先生送四人出门,贺宣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前面牛车上,唐里甲跟唐承嗣交代上学以后的事情。 贺族长也跟贺宣说了些,需要准备的东西,拜师礼和束修都不能少,让贺宣有时间也去做身直裰,读书人大多穿直裰,鲜少穿短打。 贺宣现在的衣裳还是余婶做的,要读书,就要融入氛围,贺宣决定这几日去城东成衣铺子定制两身。 回到村里,唐里甲也勉励几句,让贺宣准备好二十五早些来三里村,一起去行拜师礼。 贺宣和族长告别,多谢族长跑这一趟,“要不是三叔忙着作坊的事,肯定是要一起去的。”族长道,两人说好二十五这日再去一趟。 拜师需要六礼,根据各个地域有些分别,主要是芹菜,莲子,红枣,肉干,板栗,红豆。南边板栗换成桂圆,不过安德县没有桂圆,大多用板栗。 距离开学还有十余日,贺宣先把这六礼除了芹菜都准备好,芹菜要等过些日子,溪边就会有,这个季节都是水芹菜,天稍暖和些就可以采摘了。 肉干拿了家里最大的一条火腿,上次买的还没吃,用来做拜师礼正合适不过。 上学之事落定,贺宣每日恢复自己的作息,空些时间出来安排铺子了。 铺子刷白墙,准备锅碗瓢盆要十几日,做米粉需要的材料也要准备。 余婶他们试验了几日,觉得最好吃的一种是大骨汤做底的汤粉,上面加些醋,酱,还可以放咸菜,再加点茱萸熬过的油,酸酸辣辣的,非常开胃,余有粮每次可以吃三碗,贺宣家的三碗抵得上一盆了。 炒粉的话,可以用鸡子,白菘,肉片一起炒,再加些酱,香气扑鼻,颜色诱人。 贺宣看过之后觉得都还不错,就让他们全力准备着两种粉的制作,缺少的东西,让小竹赶紧去铁匠铺子定。 需要两个平底炒锅,还有两口深一些的锅,用来煮米粉和大骨汤,菜刀也要。 贺宣让于五郎安排铺子需要的东西,小竹跑腿负责订购,余叔主要准备铺子的装修,余有粮磨米粉,多准备些。 余婶锻炼厨艺,如何把米粉做的更好吃些,于大嫂就在家学做米粉,腌咸菜,芦菔,这些小菜都是开店会用上的,必须提前准备好,后续也不能缺少。 因为县城铺子不大,估计安排两三个人就够了,贺宣打算让于五郎和余婶去,小竹每日送完贺宣也会去店里干活,等回来的时候一起回来,这样家里的石磨就只能手工磨了,还好贺宣买的不大,家里余叔和余有粮都有些力气,能准备好每日需要的米粉。 贺宣教了于五郎,如何核算成本,比如一盆米,能出几碗米粉,加上小菜,配料,还有人工,定价要在几钱以上,才能不亏本,结合县城面条的价钱,如何给米粉定价钱。 县城的阳春面是三文钱一碗,女子能够吃饱,男子一碗是不够的,自己的汤米粉,放些葱和腌菜,这个价位就不会亏本,要是客户愿意,可以加鸡子,加肉,还有茱萸油等等,每样价钱也会涨一些。 这样估计来看,一碗素汤米粉,贺宣结算下来,能挣一文钱左右,客人配料全加,大约有一半的利润,一日,要是能卖出十来碗,贺宣的人工费就挣出来了,当然了,这里面没有减去店面费,不然,贺宣就是亏本的。 余叔带着几人,两天就把荷花巷的铺子刷好了墙,贺宣去看过后,跟于五郎说好要把桌椅如何安置,大间屋子做米粉,中间用桌面隔开,上面放些小菜和东西,余婶就在桌子里面做菜,炒锅朝外,香气能吸引客人。 忙的时候,桌子里面还能站一个人,准备汤粉,大间屋子的墙壁上窄些的桌子挂住,这样单人的食客可以直接在这里吃,小间屋子放了三张桌子,并排成大桌,客人可以围着桌子吃,上面准备些筷子,勺子。 里间和厨房的中间就用来洗碗筷,这边可以多准备些桶和盆,砌个简单的灶台,拿来烧热水。 最里面的房间,贺宣打算放个小床,要是遇上下雨可以在里面休息下,剩下的地方用木板做成架子放置铺子需要的东西。 一日日的筹备中,贺宣剩的银子花出去七八两,准备的东西也渐渐完善了,贺宣还去城东的成衣铺子定了两件直裰,这价钱,余婶可以做三件还有剩余。 所以贺宣的里衣还是请余婶做,鞋子也不能少,读书人都穿方头履,贺宣买了两双。 拿着家里做好的米粉,贺宣去三里村送了几位长辈和里甲,毕竟自己要开铺子,总要跟族里说一声的,还请教了三爷爷,哪一日适合开业。 因为贺宣正月二十五要拜师,铺子就定在二十二这日开业,也就是后天了。 盘溪村的里长也要送一份米粉,跟于爷爷说了些话。 这几日贺宣一伙人都分身乏术,忙着干活,村民们参加了城里的元宵节。 元宵后的天气,也渐渐晴朗起来,气温慢慢升高,正午的时候,还有些热意。 贺宣带着小竹在盘溪边上寻找新长出来的水芹,先不摘,找好位置,等二十五这日早晨来摘取,最新鲜。 二十一这日,家里许多做米粉的物件都搬到了铺子里,贺宣让余婶在铺子里适应下,因为骨汤没有带来,先炒一锅米粉,贺宣要了一份鸡子炒米粉,要加茱萸油。 余婶生好炉子,等炉子热起来,还要烧开水,把 米粉烫过一遍,再用竹笊篱捞出来,放到铁锅里炒熟,这就两刻钟过去了。 为了让余婶熟悉,贺宣出去找了相邻两位铺子的掌柜,问他们可有时间,在铺子里用顿饭,这次是招待几位邻里,不收费。 两位掌柜推辞一番就欣然前来了,贺宣给两人介绍自家米粉,有汤粉,炒粉,问要哪一种。 “我要汤粉,这些配菜都加些。”香烛铺子的李掌柜很快就点好了。 倾银铺的林掌柜看着更富态些,有些纠结,要了碗炒粉,也是所有料子都加。 这时,炉子的火已经上来了,米粉很快烫熟,于五郎把料子都码上,最后淋点茱萸油,先把汤粉端上来,“李掌柜,这茱萸油有些辛辣,担心你用不惯,少加了一些,您先尝尝。”于五郎还是很会说话的。 李掌柜接过自己的米粉,看着粗瓷碗里,白白绿绿的点缀着一点红,把红油搅和开,热气激发了香味,吃了起来。 林掌柜的炒粉还刚下锅,炒菜已经有些香味了,余婶动作麻利的把炒粉翻了几下,加上调味料,茱萸油炒过的香气更加霸道些,大屋子里都是这个味道。 两个粉都上了,也就一盏茶时间,李掌柜已经吸溜溜半碗粉下肚了。 贺宣对于于五郎和余婶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余婶在厨房收拾桌面,贺宣等两位掌柜的吃完,问些意见。 “贺小郎,你家这茱萸油味道不错,吃的我身上都暖和许多,等明日开业,肯定客似云来。” 李掌柜还是很会说话的。 “嗯,炒粉也不错,这米粉口感跟面条有些不一样,这个酱汁很不错,就是缺了些蒜。”林掌柜的喜欢吃蒜,每次吃面都要配蒜,今日少了蒜,就缺了什么似的。 “多谢两位掌柜的,明日小店开业,日后还望多多捧场。”贺宣觉得林掌柜说的不错,家里的蒜还有,不过不多了,可以去村里买些,自家今年也要多种些葱蒜。 余婶在店里收拾碗筷,于五郎跟贺宣去取定制的招牌,不是那种木制的牌匾,就自己买的一块布,请人写了幡子挂在门口,上写脚店1。 明日开业,也不需要什么仪式,早些来开店铺门就可以了。 “公子,要不今日我就不回去了,铺子里这么些东西,铁锅,桌椅的,我不放心,要不还是在店里歇下。”于五郎也是知道贺宣花了不少钱在铺子里的。 贺宣想了想,“今日还是先回去,这天气还冷着,店里不好休息,受凉就麻烦了,等过些日子,暖和了在安排个人在铺子里值守。” 铺子里的东西就用锁头锁好,明日早些来便是了。 三人检查过炉灶,关好门窗,坐着驴车回了家。 家里,于大嫂子已经做好了晚饭,现在家里这些人早晚餐回家吃,中午这一顿跟着贺宣吃。 余婶开始炒制起明日要用的肉沫,炖上大骨汤,还有需要准备的炒咸菜。 贺宣让两人把蒜末和花生也准备一些,蒜头切成粒就行,花生要用油盐炒一下,贺宣记得这个加在米粉里也非常好吃。 二十二这日,天都没亮,人已经到齐了,准备了十余日,就等今天开业了,余叔有粮把准备好的东西放板车上,木桶里装着骨汤,盖着竹盖子,免得洒出来,其他东西也都放进背篓,装车带走。 家里就剩于大嫂和有粮看家,准备明日卖米粉需要的东西。 冬日里,吐口气都成雾了,几个人呼气的时候脑袋上一层白雾,整条路上没遇到其他人。 到了城门口,还没开门,等的天蒙蒙亮起,城门才开。 从城南过去,路边的吃食铺子点起油灯,一个个冒着热气。 到了荷花巷后,小竹去开门,几人开始卸车,贺宣来到屋里检查下,确定铺子没有耗子这些动物进来光顾。 于五郎生火,灶台和几个炉子都要点燃,还好贺宣家里有铜钱碳,今年肯定用不完了,拿来生炉子正好。 小竹拿着幌子去门口挂起,余婶开始炒些肉沫,待会儿有客人要加的时候,可以直接放,更省事情。 肉沫炒好,这香味闻得贺宣都饿了。 “余婶,先给我们几人来一份汤粉,大家垫垫肚子。”贺宣说道。 “好嘞。”余婶故意学着人家店里小二的话,有些不伦不类的,颇为搞笑。 大约一刻钟,骨汤烧开了,贺宣端起自己那碗粉,加了大骨汤和肉沫,非常香。 这时,隔壁铺子的林掌柜过来了,“哎呦,贺小郎,你家这粉真香,正好今日没买早食,先给我做两碗。” 贺宣放下自己的碗坐在一旁,于五郎去招呼林掌柜,要加哪些小料,告知今日的汤底是大骨头熬得,特别香,林掌柜要了两碗汤粉,就加了些不要钱的葱和腌菜,付了钱,让于五郎帮他送到铺子里。 贺宣没吃几口,又有一个客人进来,于五郎这粉暂时是吃不成了,多亏了余婶在门口炒料,香味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的人。 等贺宣吃完,小竹已经替换了于五郎,让于五郎先吃,等于五郎吃完,再去替换余婶,毕竟余婶的菜炒的香些,才能吸引客人。 第72章 潜规则 贺宣把自己的碗筷放到水盆里,拿着一个水桶去井边打水。 自己的力气大了许多,能拎得起一桶水,水井边上还要排会儿队,等了两个人才到贺宣,把井边的桶扔下去,晃荡下绳子,确定桶里有水,用力拉上来。 才倒了半桶水,再重复一次,贺宣双手拎着一桶水,走的小心翼翼,离铺子也就二十几步路,还洒出来一点。 把桶里的水倒一半在灶台上,剩下的备用。 余叔已经开始洗碗了,准备的碗筷并不是很多,也就三十双左右,这时候,用了十几个碗了,看来生意还可以。 贺宣在桌子边站好,负责收钱兼盯梢,客人吃完后钱接过来放在木匣子里,这匣子上面有个空槽,放铜板进去可以,拿出来就不行,晚上回去之后,贺宣再把匣子打开,对账。 因为人不少,小竹有些记不清是哪位客人点的汤粉,贺宣看着碗里有茱萸油,有肉沫,指了指小屋子中间的客人。 辰正,林掌柜也来光顾,先恭喜贺宣,“贺小郎,生意兴隆啊。” 贺宣招呼道,“林掌柜,吃什么粉,今日有蒜粒,您要不要加些?” “好好,来碗汤粉,全都加,蒜多些。”林掌柜还是比较富裕的,一点都不亏嘴。 贺宣大约数了下,一直到巳初,客人渐渐稀少起来,这一上午,估计有个三十几位客人,米粉上的快,吃的也快,所以翻桌率还可以,不过也有些客人进来,看到只有粉,不想尝试,就离开了。 等过几日,客人吃惯了米粉,生意应该还会好些的,贺宣不信,前世火遍大街小巷的米粉铺子,在齐国会默默无闻。 大骨汤,还剩一半左右,肉沫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鸡子因为要现煎,好些客人都没看到,贺宣让余婶先煎两个放在桌上。 不加钱的菜放在一边,加钱的菜放另一边,这样介绍的时候好说一些。 看得出来荷花巷的人流量还可以,连接这东南两条主街,外出吃早食的人不少,贺宣在这条街的两边,看到有豆腐铺子和另一家提供粥包子的脚店。 脚店中午吃的炒粉,自己也吃了好些时间的粉了,还没吃腻味,说明配料多,真的可以治愈喜新厌旧这种毛病。 米粉铺子不做晚食生意,因为贺宣这些人要赶着回村,所以下午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就关门了,把大骨汤这些重新收拾好,酸菜,酱醋都放到箱子里,免得有小动物霍霍。 等贺宣从城东的成衣铺子拿回直裰,就可以回去了。 这一日的工作不算很累,但是大家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小竹差点把钱算错了,余叔洗碗摔了一个,于五郎也不是很记得住哪个客人点的汤粉加没加茱萸油,余婶炒粉炒的手都有些抽抽。 不过在路上,大家还是很开心,今日的收获很不错,贺宣觉得最起码卖出去五六十碗,很多客人都是加了配菜的,挣回本钱没问题。 五人回到家,余有粮和于大嫂子等的都望眼欲穿了,家里把明日需要的米粉都准备好了,配料和小菜切的切,炖的炖,大骨头汤也煮上了。 把带回来的厨具洗洗干净,明日还要接着用。 小竹去给毛驴喂水,喂草,今日毛驴一直在外面,铺子后面靠着里间的一个角落处拴着,小竹时不时过去看看。 贺宣有些累了,把今日的一些事项告诉大家,让大家干活的时候注意些,明日,贺宣就不去了,剩下的时间要用在看书上,余叔也不去了,再过些日子,天气就要暖和了,家里春耕这些都要开始安排。 各回各家,贺宣和小竹洗洗准备睡觉。 贺宣觉得家里还缺一口水井,等自己交完束修,剩下多少银钱,看看够不够打一口水井出来。 打一口水井比建一间房子还要贵些,具体要看井深,要是很快能出水,就能省些人工钱,如果家里没什么好位置,就得挖深水井,那花的钱都可以盖好几间屋子了。 所以村里的水井才这么稀缺。 贺宣在家读书的第二日,贺信又上门了,贺宣邀请他进来坐坐。 两人在正堂里坐好,贺信说,“二妹要嫁人了,日期订的是三月份,我想着跟你说一声。” 老宅还有个二姊,今年也要出嫁了,她的嫁妆分家那时候都分好了,贺信就是通知贺宣一声。 贺宣询问准备哪些贺礼合适? “大多能用上的家里都置办了,你送些布料之类的就成。”贺信是听别人说的,反正多备些布料总是好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铜钱碳作坊的事情,贺信就离开了。 贺信觉得,自从分家后,四弟就好像不一样了,这几年来,连连发财,族里都跟着沾光,今年还去了城里的学馆,贺信也想去,可是当年贺父觉得贺信资质一般,家里只有大兄去过。 贺信感叹之际,贺宣已经在房间里继续背书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是轻易的来的,哪怕贺宣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这辈子也要辛苦念书付出汗水,才能有收获。 二十四日,贺宣再次检查明日拜师要用的东西,银钱也准备好了,要一起给周先生,等贺宣拜了师,才能改口叫夫子。 二十五日,一早,鸡刚叫一遍,小竹就起来,去溪边摘芹菜了,这几日天暖,水芹菜长高了一些,挑着大颗的摘好,小竹带着一身雾气回家。 贺宣已经起来了,换好了新做的直裰,腰间系有丝绦,小竹觉得公子就应该这身打扮,看上去就像是城里人。 两人随意吃了些早饭,把东西放进背篓里,于五郎和余婶他们也过来了,一起把家里的东西放车上。 驴车向三里村的方向走去,贺宣先去找族长,两人在门口见面,为了不耽误事情,族长也是早早起来了。 然后去唐里甲家里,时间还早,唐里甲和唐承嗣还在装车,在屋外等了一会儿,再次出发。 平时这个时辰,余婶他们已经快到城门了,不过公子读书要紧。 到了县城,小竹把背篓背好,贺宣就叫于五郎他们先去铺子,反正这个时辰,牛车也走不快,自己在唐里甲他们后面跟着就可以了。 还是上次的五人,到了兰桂巷,今日大门是敞开着的,可以看到里面已经有车子了。 进了院子,门房引导几人到正院的屋子,周先生跟另一位男子在讲话,里面还有一位年纪小些的小郎,看到唐里正,三人都寒暄一会儿。 贺宣几人在门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来了一个小郎,看起来才八九岁,人总算到齐了。 周先生让人去准备拜师礼。 贺宣四人把准备好的拜师礼放在托盘上,都是一样的东西,区别就是多些少些,束修用布盖住。 周先生站在孔夫子画像下面,旁边四位长者观礼,有人唱词,“吉时已到,拜师礼即刻开始。” 四人排成一列,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手上端着拜师礼,从左到右一个个来。 唐承嗣上前,下跪,给周先生奉上束修,“小子向先生求教受业,自今日起,尊敬师长,虚心求学,团结同窗,恪守门规。” 周夫子回礼,扶起唐承嗣,收下束修和六礼,让他到一旁洗手,净手后,礼成。 贺宣三人再次重复,等四人都拜完孔夫子,就都是周夫子门下的学生了。 周夫子让四人明日辰初到学馆,每日申初下学,带上自己的笔墨纸砚。 完成之后,就带着四人去外舍找下自己的座位。 贺宣和唐承嗣是内舍的学生,不过因为两人之前没有学过学馆的规矩,在外舍上学一月,学习规矩,夫子首肯后,升入内舍。 刚认识的四人互通了姓名,最早到的是周言曦,最后到的叫程盛,两人都是城东这边的学生,刚从蒙学结业。 四人在门口分开,贺宣请族长去自己铺子看看,唐里甲还有事,带着孙儿回去了。 族长跟着贺宣回到城南,看到城南的铺子非常热闹,这几日每天小竹他们带回来的钱匣子都重了不少,贺宣大概也知道米粉铺子在城南还算受欢迎,没想到外边有人没等到座,直接带着碗过来打包。 小竹赶紧去帮忙,贺宣要请族长吃粉,瞅准两位客人离开后,就让于五郎上了两碗粉。 族长看着铺子里人来人往,也很高兴,族里有人出息了,以后才能更好的回馈族里,更不要说贺宣给族里一门手艺,虽然现在有些挫折,不过族人还是宽裕不少。 族长交代了贺宣一些事情,比如要跟铺子周围的掌柜相处好些,这条街上的衙役也要打点一下,还有城里周家的乡老,族长也是和周生亮打过交道的,知道周家在城里有些地位。 贺宣老实听着,表示下午就去送份礼。 族长吃完,让贺宣忙着,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贺宣送了送族长。 确实需要准备些东西,不仅要给衙役还有周家,还要去买些布料,铺子里的制服最好能统一,不然于五郎的衣服袖口处还有两个补丁。 贺宣打算买些粗布,给店里员工一人做一件短褐。 颜色就买蓝色,男女都可以穿,里面穿着棉衣也不影响。 等上午人流量过去,贺宣带着于五郎出去买礼物了,两份点心和两葫芦酒,先去城南周生亮家里,感谢周爷爷那日帮忙做见证。 周爷爷问起贺宣的生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话后,周生亮带着贺宣和于五郎去城西的一户人家,告诉贺宣,这就是城南那边衙役的宅子,上去敲门,把东西留下,告知是荷花巷脚店,做米粉生意的就可以了。 贺宣带着于五郎敲门,出来的是一位妇人,自然的收下东西,表示知晓了,就让两人离开。 贺宣长见识了,原来安德县是这么“送礼”的,要不是周生亮指路,自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呢! “周兄,别的话就不多说了,以后要是有空,来铺子吃粉,我请客。”贺宣大气道。 周生亮也配合演出,“那就多谢贺弟了。” 两人哈哈笑,回到城南,也就分开了。 办好事情,贺宣去买了些粗布和棉布,放在铺子里,自己带小竹先回去了,驴车让于五郎赶回来。 于大嫂的手艺比起余婶还差些,不过她做的小菜确实比以前的更爽口,贺宣告知她明日开始,还有些针线活,家中这些人的短褐要余婶和她一起做。 余叔这边明日也要进城,去打听下城里打水井的流程和花销,要是家里有口井,活计又会轻松好些,余有粮这几日日日磨粉,每日手臂都有些抖,余叔帮忙也帮不了多少。 最好是家里再买个毛驴或者骡子,牛马贺宣的实力还不够。 家里的职务也都明确了,余叔负责田地之事,于五郎负责店铺入账,小竹负责家里和店铺的开支,贺宣只要每月花些时间核对即可。 第二日卯初,贺宣就被叫起,外边月亮还在西边,不肯落下。 小竹把油灯放到贺宣房间,去厨房烧水。 贺宣起床穿衣,听到院子里红烧油炸的动静,家里的鸡也开始打鸣。 洗漱完毕后,余叔余婶一家也到了,余婶在厨房给贺宣热饭,余叔他们开始装车。 贺宣抓紧时间吃些早点,剩下一个包子就带在囊箧里,这个囊箧是小竹和于大嫂一起做的,小竹用竹子编制外框,于大嫂这几日在家给囊箧糊上一层油纸,免得雨水淋湿。 囊箧隔开,下层放笔墨砚台,还要一葫芦水,上层放纸张书籍,今日贺宣还要带一副碗筷去学馆,午食就在学馆用饭。 外边人齐了,贺宣再次确认一遍自己没有漏带的的东西,拿起囊箧(nangqie)也出去了,驴车到县城要走半个时辰左右,从城南到城东又要一刻多钟。 贺宣卯初起床,收拾好自己,出发到三里村跟唐承嗣汇合,赶到县城已经开城门了。 贺宣和唐承嗣赶到学馆,走进院子,今日多了好些学子,三三两两的在院子里和屋子里说话。 有种以前初中开学的氛围,分享过年期间遇到好玩的事情,两人来到自己的座位。 第73章 龙抬头 因为在外舍,贺宣和唐承嗣的年纪算是比较大的,坐在最后一排,等一月后学完规矩和礼仪,再行换班。 贺宣整理好自己的囊箧,把带来的书籍放在桌子上,书桌不算很高,到腰部,凳子更矮一些,要是夫子在上面,一眼就能看到下面的学生是否认真。 贺宣放好物品,昨日见过面的周言曦,程盛过来打个招呼。 “你已经在读《礼记》了吗?”周言曦看到贺宣的书,好奇的问。 “是的,不过因为刚来敏学学馆,周夫子说让我和唐承嗣先在外舍学习礼仪。”贺宣如实道。 这两位小朋友都是刚背完三百千,孝经,正准备读四书,在家中用功念书的,没想到跟自己一起开学的同窗已经在读五经了。 “等我跟你一般大,我肯定也能学五经的。”程盛不服输道。 贺宣点点头,表示认同。 辰时初,外间的摇铃声响起,大家都在自己座位上坐好,贺宣看着先入学的学子开始诵读,自己拿出《礼记》开始读新文章。 读完两遍,开始默背,这时外舍的读书声已经渐渐低下去了,有些学子不知是在练字还是写什么,也有去出恭的。 等到巳正,周夫子进来了,贺宣看到周夫子早上在上舍和内舍两间房已经上过课,才轮到外舍。 周夫子一进来,学子们有些紧张,等夫子坐下后,学子起立,向夫子行礼,“夫子好。” 周夫子回礼后,大家落座,坐姿都端正许多。 周夫子表示今日是开学第一日,有几位新来的同窗,大家要团结友爱。 “论语云,不学礼,无以立…”周夫子讲解礼仪的重要性,学馆有哪些规矩。 贺宣听到学馆每十日休沐一次,每旬一次考核,每岁腊月总考,心中感慨,再活一次,还是有月考和期末考。 等夫子讲解完学馆的规矩,时间就差不多,该用午食了。 午时在偏房用饭,学馆的饭菜都很普通,贺宣打了菜,一个肉干炒白菘,一个大葱炒豆腐,缺油少盐的,肉干硬的都咬不动,但是学馆不能剩菜,贺宣直接吞下去了。 学馆厨娘比余婶做的差好多,贺宣觉得自己以后还是要带一些下饭菜。 下午的时候,夫子又过来上了一节礼仪课,这种类似大学的公开课,要求大家都听讲。 教导大家在上课的时候坐姿,行礼,认真听夫子讲解的时候要端容正坐,上半身不能晃动,请教夫子的时候要先行揖礼,背书的时候身体跟随读书的韵律微微晃动 这节课主要是给新来的四人讲解,还有之前的学子再次复习下,以免忘记规矩。 剩下的时间学生都是自习,周夫子会一个个叫上去,或者学生主动上前请教,了解学生现在的情况,开始“授书”,初学者是周夫子用专门的木制器具,在书上点出句读,这个器具比牙签大点,用印泥沾一沾,一盖就是一个断句。 年龄大些的学子,要是自己会句读了,就上前读给夫子听,由夫子纠正。 教完句读,学生就自己下去背诵,贺宣看到夫子不在时,有些年纪小些的同窗也会在桌子底下做些小动作,不敢直接聊天,一会儿摸摸囊箧,一会儿玩玩手指,还有两个要好些的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 贺宣一个成熟心智的人,进入这样的环境,都有些不受控制,容易被周围的人干扰。 还有一个原因让贺宣实在有些为难,房间里面有个炭盆,但是离贺宣有些远,到后面基本没什么热意了,这样的天气还要把手伸出来写字,好不容易把墨磨好了,手也搓红,没写几个字都有些瑟瑟发抖,贺宣最后只能以背书为主。 看到前面几位学子自习时,座位边上有个小炉子,应该是用铁打的,里面燃着炭火,可以取暖,贺宣想着下学了自己也去订制一个。 最好还要一个水壶,能保温的那种,葫芦水壶冰凉,不保温,贺宣今日都没怎么喝水。 申时,外间的铃铛响起,大家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了。 贺宣把囊箧准备好,跟唐承嗣说下,自己要去订个手炉,让他最好也定一个,不然写字手太冷了。 唐承嗣表示回家问下爷爷,两人约好明日一早卯时一刻在村口汇合,就出了房间。 贺宣在院子里看到朱宇博,朱宇博有些意外贺宣也在学馆读书,两人说了几句话,贺宣表示今日还有事要先回去,明日上学再一起说话。 朱宇博很高兴的答应了,还让贺宣有问题可以问他。 贺宣离开城东,回到城南的黄铁匠处,还好这个时辰还没关门,一般店铺下午都是半开半关的,客人有事情就进去找掌柜的。 预定了一个手炉,这东西价钱还不便宜,贺宣今日没带够钱,说好等取货的时候一起付。 回到荷花巷,于五郎他们已经在收拾厨房了,洗洗弄弄。 因为盘溪村的小集没有很多的大骨头,现在都是在城南的肉铺直接买好第二日要用的肉和骨头。 晚上带回家炖上,猪肉切成肉沫,腌好挂在房梁上,第二日可以拿来铺子直接用。 贺宣一到,三人就把收拾好的东西搬上驴车,检查好门窗炉火,一起出了城。 这几日,一些器具都不用搬运了,直接放在铺子里,就是每日的米粉,配料,大骨汤这些要来回运,担心铺子里没人看着会有小动物。 每隔几日,余叔还要跑一趟,运些铜钱碳和柴火来铺子里,因为地方不大,不能一次性搬运过来。 铺子里的配料有些不足了,除了茱萸,肉骨头这些必须在城里买的东西,剩下的贺宣都让于五郎去安排,在县城买也好,在村里买也好,像是葱,蒜,鸡子这些村里人家都有不少,价格还实惠些。 用钱的时候跟小竹支取就行,不能直接从钱匣子里取,钱匣子的钥匙贺宣给了于五郎一份,主要是大多客户都是用铜钱结算,也有些用碎银子,还好隔壁就是倾银铺子,几日的银钱差不多的时候,就让于五郎换成银子再给自己。 贺宣上了三日学,慢慢开始习惯学馆的生活,背书的时候也能屏蔽周围的声音,学馆里外舍的同窗大多都认识,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贺宣主动分了些肉沫炒酸菜,就熟识起来。 就是学馆的茅房,跟周生亮家的差不多,贺宣蹲在上面的时候都颤颤巍巍,除非必要,能不去则不去,所以贺宣上学下学第一件事都是如厕。 小竹把贺宣的手炉从铁匠铺子取回来了,贺宣回家写字的时候,先实验下。 往里面加了一块燃好的铜钱碳,手炉很快就暖和了,放在凳子上的时候,贺宣把手放上去还好,就是周边很烫。 奇怪,别的学生用这个都不会这么烫啊,难道是铜钱碳的关系。 贺宣拿出房间,要是这么热的话,是不能放在凳子上的。 余叔提醒道,“公子,你往手炉里面加些草木灰就好了。” 是啊,铁导热,加些东西隔热就行了,“余叔,我都忘了。”贺宣有些不好意思。 在厨房里加了草木灰,再把铜钱碳放进去,这时手炉暖和了,却不烫手。 贺宣写字的时候放在一边,背书的时候,还能烘手。 周夫子讲课的时候有些严肃,但不算严厉,只要认真听讲,夫子也不会处罚,不过要是授课的时候还三心二意,自己读书的时候读不上来,夫子也不会手下留情,直接拿着戒尺打手板,两下就红肿了。 贺宣第一次看到周夫子打人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只剩下周正英的哭声,打完后还要像夫子认错,表示下次不会了。 周正英是周夫子家族亲,有些调皮,自习的时候经常看看别人在干什么,不太能静下心来读书。 这次在夫子教学的时候走神,被狠狠教训了一把,之后,贺宣总感觉大家的读书声都洪亮许多。 贺宣在握笔写字时用的是坐势,端坐桌前,枕腕书写。周夫子要是有空,会下来指导一番,贺宣前世写硬笔,习惯指尖发力,但是毛笔是软的,要用手腕发力,这就是贺宣写字总是在转折处有些不流利的原因,周夫子在背后握着贺宣的手写了几个字后,让他好好练习。 每月交十篇练得好的大字,给夫子点评。 朱宇博是个外向的小郎,喜欢交朋友,每次经过外舍去出恭的时候,就在外面搞怪弄出点动静,引得房间内的人都去看他。 他是去年从外舍升上去的,外舍大部分小郎都认识他,知道贺宣和唐承嗣等学完规矩之后,也会升到内舍,朱宇博很是高兴。 因为内舍的学习氛围更加浓厚些,都没人跟他玩耍打闹,夫子把他跟周毓风座位分的很远。 周毓风就是跟他一起升到外舍的学子,其他人朱宇博并不是很熟络,正感觉到内舍寂寞呢! 贺宣有了手炉,日子就好过许多,写字也不会瑟瑟发抖,每日除了跟周夫子学规矩礼仪,剩下的时间都在学习新的知识,背完一篇,还要默写一遍,把自己的理解也写下来,不明白的地方问夫子。 周夫子见贺宣学习的态度很是认真,但是学的有些快,让他也要巩固下之前的内容,免得顾此失彼。 贺宣应是,自己每日都有复习,但是夫子提醒也是好意,等到考核的时候,夫子自然就知道了。 上学的时间一下子就快了起来,二月二,龙抬头,余叔去村里参加打春牛,学馆这一日并未休息,贺宣只能一早去上学。 这一日还有些忌讳,第一,不能动针线,于大嫂只能停下快缝好的短褐,第二,不能洗衣,这个倒不难,天气还冷,谁家也不是日日换洗的,第三,不能推石磨。 因为在齐国,人们认为石磨上的碾子是龙头的化身,所以抬龙头这一日,不能推石磨,这可怎么办? 昨日下午回来,小竹给毛驴喂了些玉米粒,去村里磨米粉,尽量多磨些,贺宣家这口小石磨的产能有些跟不上日益增长的需求。 过了二月二,家里的葱蒜韭菜这些都能种了,今年在城里开铺子,这些都是比较缺少的,除了自家,贺宣跟于爷爷也说了下,要是家里有这些菜种的多的,自己铺子里买,于爷爷的菜种的特别水灵。 到了二月五日,贺宣可以休息了,一早,贺宣也没有赖床,虽然不用读书,但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起来在房间里活动下手脚,运动一会儿,这几日来,贺宣日日走着上学,体力好了许多,毕竟每天徒步半个时辰起,偶尔也可以坐下板车,可是板车颠簸,还是走着舒服些。 复习学过的文章时,靠着墙边站立,抬头挺胸,锻炼自己的仪态,贺宣见过几位有身份的人,无一不是仪态大方,跟村里人不一样,贺宣只能厚积薄发。 吃完早饭后,在院子里走走,看看余有粮的情况,还有于大嫂有没有问题,两人觉得在贺宣家里干活,不算很辛苦,中午吃的又好,每日都有大骨汤喝,余有粮饭都少吃一碗,以前饭吃的多,是因为没油水,现在吃肉啃骨头,两碗饭就管一下午都不饿了。 散步后,把小竹的账簿拿出来,自己核对一遍,上个月家里开销比以往要大些,因为加了三个人的饭菜, 菜肉总要买些的,还有贺宣去读书,置办了一些东西,衣裳,布料,鞋子,笔墨纸这些。 脚店的开销也不小,买石灰,锅碗瓢盆,炉子,铁器等等,贺宣看着账簿就有些压力大,家里做工的人越来越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还好铺子的收益还不错,现在一日能卖三百多碗粉,还有配料这些,多的时候一日能有二两银子,平均下来一千七百文的样子,除去买肉买骨头鸡子的开销,能剩余一两左右,这里面还因为贺宣的米都是自家的,很多菜也是自家的。 第74章 谢端啊,你回京到底说了些什么? 要是算上米菜,人工和房租这些,利润就只有几百文,不过贺宣自给自足,姑且按照每月三十两的利润算,自己也能过得比较惬意了,要是脚店继续维持,几年后进京赶考的费用挣出来了。 算好账簿,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一月份的账目没问题,贺宣又拿了些钱放在小竹房间的钱匣子里,家里的开支都要在小竹这里支取。 于大嫂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太合贺宣的胃口,过来询问贺宣想吃什么? 贺宣每日在学馆吃午饭,嘴巴都有些淡,不过这时节菜色不多,让于大嫂去溪边摘点水芹菜,腊肉炒着吃,再把豆腐切细一点,和白菘海米干一起煮个羹。 吃完午饭后,贺宣看着外边天气还算不错,穿着自己的棉袍去铜钱碳作坊,看看三爷爷,好些日子没去了。 贺宣虽然把做铜钱碳的这门手艺教出去了,也愿意让村里帮着谢端制碳冶铁,但是黑岩山山脚下这二十多亩荒地还是在贺宣名下的,只不过现在让铜钱碳作坊在这里干活而已。 就是不知道谢端回京怎么上报的,后面来接手的人又会如何安排贺氏一族? 二月村里的温度已经回暖了一些,不像过年雨夹雪那几日,冷的贺宣都不想出门,就怕被冻感冒了。 路边的空气是新鲜的,捡了一根竹枝随意晃动,避开有些深浅不平的小坑。 作坊的木棚这边,现在是贺宣在里面,盘溪村的人送来泥炭,要登记,从里面做好铜钱碳拿过来也要登记,一人摊着三个账簿,着实有些忙碌。 贺宣进去找三爷爷,走进去之后,看到李毅也在这边值守,因为铜钱碳技术目前为止还是要有些保密,依旧维持着之前制定下的规矩。 贺宣跟李毅说了会儿话,想问问京城什么时候能派人过来? 李毅皱着眉,低声道,“我不清楚,京城并未有消息送来。” 弄得贺宣想问都问不下去,看到三爷爷走过来,赶紧招呼三爷爷。 贺三爷爷也想找贺宣问问作坊的事情,但是贺宣这些日子都去学馆了,就按捺住焦急的心情。 “四郎,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在县城学的如何呀?”三爷爷同样关心贺宣的学习。 “托三爷爷的福,夫子和蔼,同窗友爱,都还不错。”贺宣客气道。 三爷爷不是不知道县城的私塾教书教得好,可是每年十两的束修,就让村里绝大部分人家望而却步。 只有家里有钱有地的人才会送小郎去城里读书,希望小郎有个功名,能改变家中门第。 贺宣经过唐里甲推荐,去县城上学,也是费了好些心血的,三爷爷自然希望贺宣能读的好些,更有出息。 两人聊了下这几日铜钱碳作坊一直在生产,三爷爷主要是担心地里,去年这时候,就算城里卖铜钱碳,买的人也少了,可是今年不卖之后,反而大家都不能休息,必须要在作坊干活。 家里的田地没人打理,就算家里妇幼拼命干,又能挣回来多少,要是因为做工导致农田荒废,在三爷爷心里就是本末倒置。 这些时日做好的铜钱碳,都被庄达和李毅派人拉走了,送去黑岩山上,作坊边上两个木棚也堆满了,不知道要做到何时才够。 谢端走之前大致说过,安德县离京城快的话要半月的水路,要是走陆路,慢些的话也就月余,从谢端回去,到现在过了一个半月,就算派人来,可能还在路上。 安慰了下三爷爷,贺宣说了如果真的派人过来学会了制铜钱碳的技术,族人可能会失去工作,跟以前一样要种田生活。 三爷爷也不知道选哪个好?可是大伙儿知道这事由不得贺氏族人决定,三爷爷打算回去跟族长说说,看怎么给族人提提这事,做个预防。 万一到时候真发生了,要是哪个二愣子,为这事跟官爷起冲突,就把族里都搭进去了。 三爷爷愁的想嗒下自己的老烟杆,可是已经戒一年了。 贺宣说完回去后,心情有些沉重,打算自己在家试试看,能不能琢磨出一门其他手艺,让族里人都能谋生的那种。 哪有那么容易,红薯粉条已经教给了唐里甲,制作肥皂要用不少猪油,村里人菜里加些油都舍不得,更不要说拿来洗手了。 要是开铺子或者其他的,七七八八都要些本钱,贺宣一头雾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主意。 家里,于大嫂还在腌菜,腌菜也是有时令的,最好是秋冬时节,不过贺宣估计夏日里吃汤粉的人也会少一些,等天热了,可以换种吃食卖。 坐在院子里,逗逗红烧油炸,这两只已经长成大狗的样子了,家里煮大骨汤,俩宠天天都有骨头啃,实在太幸福。 贺宣问余叔,上次去找人打井怎么说? “公子,这打井的人说,现在天还冷,地都冻着,要是真想打井要等三月后,天暖和了,才能打。”余叔回道。 打井的人要实地过来勘查,不一定每个地方都能打井,有些地方是不好出水的,要是主家一定要打井的话,不出水工钱也要给的。 贺宣听了也有些懵,自己以前都是自来水,根本不担心用水的问题,现在打井技术粗糙,打不了太深的井,就得看位置,是否能出水,要是不能出水的话,贺宣家可能还打不出水井。 这事让余叔记着,等天暖和一些,农忙前,就确定下来自家能不能打井,等打井人来勘查过,费用这些也要问仔细。 贺宣休息的一日很快就过去了,感觉还没有办什么事情,自己每月有三日休沐,可是余叔余婶他们都没有休息,虽说下工后在家能干点活计,但是经历过九九六,零零七的贺宣还是体谅着家中的雇工。 让余叔安排下人员,轮休,每人每月休两日,只要安排好工作,休息跟余叔排好班就行。 贺宣这个月也在想着家里这些人的工资,目前都是按照去年的数发的,可是家中铺子的生意明显忙碌,余婶的工钱肯定要多给一些。 贺宣打算先给余叔余婶和小竹涨五十文工钱,余婶还有去年没有的绩效,这样一来,余叔余婶一年大约能存下五两银子左右,于五郎则是有一部分提成,根据脚店的收入,扣除费用明细给他,就相当于现在的店长,要是于五郎做的好,工钱会比余叔还高,这样也就更辛苦一些。 余有粮和于大嫂暂时不加工钱,一来,两人刚来没多久,二来,这两人的活计属于被替代性很高的那种。 贺宣把这两件事落定,就在下午回家的时候宣布了,余婶几人自然是高兴更多一些,于大嫂看着老人能加工钱,很是羡慕,可也明白,自己暂时不会涨工钱的,只能更努力干活,练好厨艺,明年说不定公子也会给自己加。 家里的事情井井有条,贺宣投入学习中,唐承嗣每日跟贺宣一起去学馆,可是两人的交流并不很多。 唐承嗣是个很听话的小郎,主要听唐里甲的,学习很认真,贺宣很佩服他的一点就是,每日雷打不动的学习,不会抱怨,也不会懈怠,人家才十二,比自己一个成人心的伪孩子要用功多了。 不过有好就有坏,缺点是不太会变通,夫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唐里甲交代他散学了要及时回家,就算贺宣邀请他去自家铺子坐坐都不去。 朱宇博却截然不同,散学之后,又没家庭作业,自然是玩的时候,他在城东大部分地方都很熟悉,每隔几日,还跟贺宣约着一起去瓮堂。 经常邀请同窗一起打弹弓,捉迷藏,好几次被贺宣以家中有人等候为由拒绝了,贺宣下午还要赶车回村,准备第二日的东西,家中的事情也要自己拿主意,可不能像他一样,散学了就玩。 京城的人没等多久,贺宣第二次休沐还没到,二月十三,就有人来了。 贺宣得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余叔下午听到消息就去打探了,只知道来的人应该来头不小,直接跟庄达和李毅交接,晚上就在黑岩山的简陋房子里住下了。 贺宣很想见见这位大人,知道下京城那边的情况,谢端回去是怎么沟通的,由于时间太晚,不好前去打扰,明日又要上学,只能让余叔稍微关注下。 话分两头,谢端回京之后,已经腊月快过年了,回到家里,跟母亲大哥商量了铜钱碳的事情后,因为事关重大,不是自家就能做决定的。 长公主当日就带着谢端入宫求见皇帝,谢端的母亲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贞平长公主,嫁给了安国公谢英,安国公谢英在辽阳府练兵,镇守鞑靼人,这就是谢端这么急着冶炼出好铁的原因。 永安帝知晓这件事之后,也是大喜,要是铜钱碳制铁这事属实,齐国就能打鞑靼人或者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谢端带回来铜钱碳制铁的消息,目前没有经过批量制造,不知情况如何,加上这过年期间朝廷已经封笔,永安帝就让锦衣卫秘密安排,调集人手和铁矿石,去往安德县。 年后,密旨让工部军器局的虞希忠带着炼铁的匠人过去,安排冶铁一事。 永安帝给谢端一道密旨,过来协助铁器冶炼之事,一来,这事是安国府之人发现,谢端上报的。 二来是给谢端一个立功的机会,谢端蒙长公主余荫,封了一个奉国将军,这名好听起来还可以,实际上不算很高,要是谢端趁这个机会立功,起码封一个郡王,永安帝也不用担心朝廷上那些御史上书反对。 虞希忠就是来到安德县这位大人,他家时代都是制铁的,早年蒙永安帝看中,负责军器局,主要打造军备,改良兵器。 因为这些年鞑靼和鲜卑对齐国虎视眈眈,虽然目前还没有打仗,但是这两年局势紧张,永安帝很是重视边境的安危,派自己的心腹去练兵,以防万一。 对于国内的粮草,军备也很重视,打仗不就需要这些么,去年风调雨顺,粮食还算丰产,军备这事就成了难题,齐国的铁矿不少,有好几处,但是炼铁费柴火,木炭,以全国之力供养军队,都做不到人手一把军械,底层士兵打仗的时候都是拿着木头磨尖的“枪”,更不用说盔甲了。 铁器金贵,很多农家人都是修了又修,所以贺宣去年打了好几口锅,让黄铁匠都认识他了,黄铁匠知道贺家的情况才卖给他,如果换一个不熟悉的人来,是买不到这么些铁器的,早就被举报了。 话说回来,锦衣卫的人手和制铁的人手都到了,谢端怎么还没来呢? 他正在京里处理事情,因为是密旨,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谢端就按往年的情况,继续过年,等到书院开学,去书院报备后,再以游学的名义出门。 谢端在书院读了四年书,四书五经六艺都有涉猎,因为出身世家,自然也不需要走科举考试的路子,这个时候谢端可以结业,也可以暂停学业,出门游学,增长见识历练自己。 谢端年方十六,未及弱冠,即使进入官场,得不到多少经验,而且以他的家世,也不需要谢端去做个小官。 得到家里母亲,兄长阿姊的允许后,谢端等水运畅通,以出门游学做借口,监督冶铁之事。 等了两日,余叔不但没打听到消息,还被黑岩山上的人警告了,要不是李毅他们认识余叔,就被抓走审讯。 贺宣等到休沐这一日,来到三里村询问族长,这些日子铜钱碳作坊如何? “四郎,这事有些麻烦了。”族长悄声道。 “这些日子我家二郎去作坊,不但有人跟着他学制碳,还交代他们不要出去乱说,要是被别人知道,说不定要”族长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 贺宣没想到这么严重,谢端当时还说有些好处,好处没看到,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谢端啊,你回京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75章 考考考,夫子的法宝 贺宣心里哀嚎,知道铁器在这个时代算是重要资源,但也没想到这么重要啊,回去的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 没过几日,就到春分,贺宣再担心,不能把远在京城的谢端拉出来打一顿,也不能回到制作铜钱碳之前,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还好,贺氏族人虽然一直要在作坊干活,庄达他们还是有发工钱的,就是家里的农活被耽误了,族长,三爷爷和六叔只能临时去找人帮忙,加急下给田地灌水,这时候水田的灌溉会影响水稻生长,不能耽搁。 贺宣忙着读书,回来时关心下家里后院栽的几颗核桃树,时不时给他们浇点水,要是今年能活过来,这几颗核桃树就在后院安家了。 敏学学馆,正午的时候,外边的阳光都暖和了好多,贺宣看着窗外,感受到春天的脚步临近,要是能回家,这大中午,暖洋洋的正适合小憩一下,贺宣把手炉收起来先。 二月二十五,山上的春笋已经冒头了,现在正是鲜嫩的时候,贺宣一早带着小竹余有粮上山挖笋了。 三人背着背篓,带着锄头,就往后山去了,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就发现好些冒出来的竹笋,正如苏轼的《初到黄州》中写道,“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扒开一些枯叶,笋子还有一部分藏在底下,挥舞三两下锄头,一个个嫩笋就被挖出来了。 贺宣自己试着挖了几颗,后面还是充当寻笋人,看着自己发现的一颗颗笋被挖了出来,成就感满的冒泡,直到三个背篓都装的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卸下背篓后,余叔也过来帮忙剥笋。 贺宣迫不及待的想吃春笋了,尤其喜欢油焖笋。 一颗颗鲜嫩可爱的小笋去掉外衣,露出白嫩嫩的身体,用指甲掐一掐,把底部较硬的地方削去。 贺宣要求于大嫂切成薄片,加入很多的油一起炒,直到春笋微微起泡,有些干了,再加盐和酱油,焖一会儿。 中午的油焖笋,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农家人不爱吃笋,因为笋吃多了,有些寡淡,会吃更多饭,还想吃肉。 主要来说就是竹笋有刮油的功效,村里人本来就缺油水,自然不爱这一口。 可是贺宣爱吃啊,炒笋,油焖笋,腊肉炖笋干都是贺宣喜欢的,而且还可以加到自家铺子的配料里。 说干就干,让于大嫂切成粒,炒了一盘笋丁,等晚上余婶他们回来,尝尝看,要是可以的话,就加到自家铺子里。 下午的时候,贺宣把春笋做小料的想法说了下,问于五郎他们的意见。 对于这盘笋子的味道,大家倒是颇为认可,加到米粉里面也不错。 “公子,这春笋的时间一共也就没几日,要是客人吃着好,过几日就没笋了,就不太好。”于五郎说道,这春笋是鲜货,到了这个时节才有,等春笋长大了就不好吃了。 “这倒也是,你们还有其他的想法和意见吗?”贺宣觉得于五郎在县城这些日子还是有进步的,知道铺子里的东西得有稳定的渠道。 余婶说道,“公子,要是做成笋干,一年四季都可以卖了。” “嗯,余婶说的也不错。”不过这种春笋,做成笋干并不是很好吃,笋干最好选谷雨时候的毛竹笋,肉厚,做出来的笋干大,泡发后不管是炖还是炒,味道都不差。 这倒也不急,时令还没到呢!让于五郎记得这件事,等谷雨前后,大家先试验一批,要是毛竹笋做成的笋干客人能接受,就把笋干也放到配料里去。 做生意,要给客人一些新鲜感,贺宣觉得日日吃同一种东西,无论多喜爱,都是有些厌倦的,自家脚店自然要偶尔上新,让老客户时不时有些惊喜。 贺宣回学馆的时候跟朱宇博分享了自己休沐日去挖笋的快乐,就被朱宇博质问,这么好玩的事情为什么不叫他? 这一质问来的突然,贺宣只能答应下次休沐可以再邀请他一起去。 朱宇博倒是没有揪着不放,总共午休就吃饭这点时间,他更担心的是这次旬考。 “我才刚开始读《诗》,这次周夫子会考些什么呢?”朱宇博四书学完,五经刚开始,一月时间还没学多少东西,要是周夫子考后面的内容,他肯定答不上来。 “夫子肯定知晓的,以前你们怎么考核的?”贺宣更不清楚了,自己上学都不足一月。 “以前都考四书,里面的内容我都会背,可我也刚去内舍啊。”朱宇博发泄自己的担忧,嘴巴一刻不停的输出,好像这样就能缓解。 “那你问问你们内舍的同窗,他们之前考过。”贺宣说道。 “对哦,周毓风,你想不想知道旬考考什么,我们一起去问下。”朱宇博得到了贺宣的建议,赶紧拖着人一起去问。 贺宣刚适应学馆一些,就要旬考了,这次旬考还决定着贺宣和唐承嗣是否升班,两人对视一眼,早些回去看书。 旬考的时间由周夫子决定,这一日早上,周夫子从上舍,到内舍,中间外舍的学子出去的时候就发现内舍的学长在旬考,果然,内舍考完,周夫子连个停顿都没有,继续到外舍考试。 周夫子拿出四张大纸,从左到右,第一张上面写着旬考的题目,要求默写《大学》第一篇,大学之道。 第二张是《论语》的第二篇,为政第二,接下去的就是《孟子》,《中庸》的考核内容。 下面学子小声议论,周夫子咳了一声,底下安静如鸡。 开始讲此次旬考的内容,每个学子都按照自己学习的顺序,把上面的四篇文章答出来,要求默写,不可看书,不可相互交谈。 四书的学习都是有顺序的,贺宣就要求些最后一张纸上的《中庸》,考的是第十篇,子路问强,贺宣熟读过,自己也默写过,心里有底,静下心来磨墨。 在纸上写上《中庸》,另起一行,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 等写完之后,发现有一个字的笔画不是很清楚,贺宣也不好改,用毛笔写字麻烦的地方就是修改,一改一个墨团团,看上去就更丑了,还不如保持住。 落下日期,姓名,就考完了,贺宣再次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才上交给夫子。 等外舍都考完,也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大家互相看看,可以很清晰的意识到,垂头丧气的就是没考好,要么文章记得不清楚,要么字写得差,估计要被夫子批评。 要是昂首挺胸的就是学的还不错,这次旬考都答上来了,估计可以评个上等。 夫子评级一般都是三个,最好的是上等,不好不差的就是尔尔,要是实在差劲直接写劣,这种肯定要被惩罚,或是打手板,或是罚抄书,要是学生态度不够诚恳,也可能两者皆罚,还要罚站之类的。 贺宣想着自己答上来了,应该不会被评劣,虽然字有处潦草,跟同龄人比还算可以,贺宣练了两年毛笔字,可惜没有名家字帖临摹,也就楷书写的还算端正。 周夫子一个人就把三个班的卷子改出来了,贺宣下学的时候,看到夫子已经在喝茶看书,应该是改完了,不过今日时间有限,没有发卷子,估计要等明日了。 这事尘埃未定,总是有些牵挂,就连一向老实的唐承嗣,在第二日上学的时候,都跟贺宣说道,唐里甲问他能否到内舍读书,可是旬考结果没出来,他怎么会知道呢? 度过紧张而期待的一个上午,巳时,周夫子出现在外舍,所有学子屏声凝气,问候周夫子之后,等待着夫子的结果。 周夫子让其他人继续读书,然后一个个叫上去,从最小的程盛开始,程盛和周言曦也就刚开始学四书没多久,只背了大学,默写的还算可以,没被夫子骂,只是字迹一般,得了尔尔,贺宣留意了两个之后,就专心继续背《礼记》了。 等到“趴”的一声传来,贺宣抬头,看到的是外舍的调皮捣蛋分子周正英被夫子罚戒尺,好像是因为默写了《论语》的为政第二,竟然错了好些字。 贺宣替他默哀两秒,周夫子除了打手板,还罚抄写二十遍,并说下次要是还写成这样,手板和抄书都翻倍。 四十遍,天哪,就算一篇不过百来字,但是用毛笔写,二十遍以周正英的速度也要两三天。 贺宣还没想好自己一天能抄几遍,就听到唐承嗣被叫上去了,他明显是被吓了一跳,因为夫子刚对周正英发完火。 不过,唐承嗣的评价应该还不错,周夫子倒是没有把气撒在他身上,讲完几句话后,就轮到贺宣。 贺宣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上前,向周夫子行礼后,站在一侧等夫子说话。 “贺宣,《中庸》的内容记得还可以,就是这字还要加强些,在外舍算得上不错,要是进了内舍,这字不过尔尔,以后记得多加练习。” 周夫子把贺宣这张纸给他,贺宣看着夫子圈出来的,写的好的几个字,写的不好几个字边上,还有夫子的笔迹。 “多谢夫子教诲,学生自当勤加练习。”贺宣接过后,周夫子勉励了几句。 下午,贺宣和唐承嗣就搬到了内舍,内舍的屋子和外舍并无不同,就是里面的学子少了一些,外舍差不多有十二人,内舍就只有六人,加上他们两个也就八人,朱宇博说上舍更少,只有三四个人。 毕竟读书是一件花钱的事情,一般人家读完四书已经十来岁,要是家里穷一些的,都是一个劳力了,等读完五经,也要十五六岁了,这时候基本就要相看亲事,十七八岁就可以成亲了。 朱宇博说,现在在上舍读书的学长,都是要去科考的,等他读完五经,也想去试试。 贺宣也是,要是读书不为了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谁会三更灯火五更鸡,日日早起呢?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贺宣才背到《礼记》,五经里还有三本没背完,就算背完了也只能考个童生,考秀才还要会写诏诰表,策论,贺宣都还没学过怎么写文章呢!更不用提各种格式。 所以,古代科举才会有,五十少进士这一说法,要是没有一定的人脉,接触不到科考的内容,一个农家子就算会读书也要三代左右才能摸清考场规则,从此改换门庭。 贺宣升入内舍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朱宇博的嘴真是一刻都停不下来,每日读书,背书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午食后也一直在讲话,下学了还是叨叨叨念个不停,这次旬考朱宇博得了一个尔尔。 之后用功不少,毕竟在外舍,朱宇博也是学的比较好的,不然怎么升上来,看到贺宣已经开始背《礼记》,自己还在读《诗》,一股紧迫感朝着他压去,开始发奋。 到了三月初四,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贺宣这几日已经换上夹袄,天气暖和起来,山上也泛起绿意,因为上次挖笋没带朱宇博,贺宣这次邀请了他和周毓风一起去盘溪村挖笋。 唐承嗣在三里村,休沐要在家用功,怎么也约不出来。 把家里的位置告诉两人后,贺宣就回去了,等待明日一起小聚。 这次的聚会,贺宣也有些期待,就像以前跟朋友说好周末一起嗨皮一样,回家准备了明日会用到的东西,还把足球框也打理了下,要是可以,三人还可以玩一会儿。 家里余叔已经开始准备春耕,家里的菜园子也要种下蔬菜,白菘,韭菜,芦菔,南瓜都可以育苗下种了。 贺宣家里的菜地今年多开了一些,主要是铺子里用的葱姜蒜多了不少,贺宣家里的用完后,都是在村里买的。 除了春耕之外,还有打水井的事,打井的工匠来勘查之后表示,贺宣家里很大可能打出水,最好的位置就是后院生长的竹子那边,那边水汽足。 第76章 化怒气为食欲 第二年夏日,贺宣还想着砍掉那几颗竹子来着,不要觉得苏轼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是多么高雅的意境,当你夏日里被竹林的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之后,肯定什么意境都不顾了。 要不是家里有种驱蚊的植物,夏日里的蚊子肯定把贺宣搬走。 所以听了余叔说水井要在竹林里挖的时候,贺宣一点不赞同都没有,赶紧挖,把那几颗竹子都挖掉,都是些细竹,用处不大。 不过打井的工匠还要些时日才有空,贺宣家里这几日只能去村里打水用。 清明的早上,贺宣去老宅跟大兄他们给贺父上坟,这日都有祭祖的习惯,不过倒也没花费许多时间,送了祭品,清除了杂草,几人就回去了。 朱宇博和周毓风到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还带了一个下人,应该是不放心两个小郎单独出城,正好给他们赶车的。 两人辗转问了好些人,才找到贺宣家,“贺宣,你家也太偏了,我去村里问了三个人,才找到他们说的青砖房。” 朱宇博自然是往村里人口密集的地方去,怎么想得到贺宣家不在村中心。 “是啊,我搬过来的时候村里的宅地已经不多了,这才买到山边上。” 贺宣给两人倒水,让他们先休息一下。 “你家里没有大人吗?”周毓风问道,这一路进来的人看起来都像是下人,穿的衣裳差了一些。 “我是前年分家出来的,父亲已经没了,母亲由大兄他们奉养。”贺宣说完,叹了口气。 两个小郎面面相觑,从不知道贺宣家里的情况,这时也有些尴尬。 贺宣倒不伤心,主动问两人想做什么? 想到没有长辈的管束,两人有些兴奋和不真实的感觉,平时玩久了父母亲都会在一旁催促的。 “那我们去挖笋!我也想自己找些笋。”朱宇博心心念念的就是去挖笋。 周毓风没意见,两个小郎自小在县城长大,从来没挖过笋。 带上余有粮和朱家的下人,一行五人还是去了上次那片竹林,这边的山上有些小路,不算难走,不过朱宇博和周毓风的鞋子都是布鞋,沾了些泥土。 终于到了竹林,朱宇博有些喘气,放下背篓,来的时候满心想着要把这个背篓装满才回去,现在就开始担心装满了自己怎么背得动? 贺宣带着余有粮,先把竹林里看到的竹笋挖出来。 两个小郎又坐不住了,赶紧到边上看看,怎么挖竹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原来挖竹笋这么简单啊!”朱宇博看着余有粮挥了三两下锄头,一颗笋子就被挖上来。 “知易行难,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还没等贺宣说话,周毓风先开口了。 朱宇博倒真的蠢蠢欲动,拿过下人手中的锄头。 贺宣赶忙开口,“你小心脚,这锄头一不小心就容易锄到自己的脚,先不要那么大动作,轻一些挖。” 明明都提醒了,还是把一颗明显的竹笋挖的半残,直接在地面上就拦腰截断,这根本不用锄头,直接上手掰也是这个效果。 周毓风和贺宣都有些无语,朱宇博到是觉得自己第一回就能挖到笋已经很厉害了,这颗笋要带回去给父亲母亲吃。 朱宇博挖了两颗笋,手臂就有些酸,过了瘾就给周毓风也试下,自己去给他找笋,贺宣说那种头刚探出来的笋最鲜嫩了,要是长到小腿高,也还可以吃,再长就老了。 贺宣在给余有粮找笋,看到朱宇博在找笋,告诉他自己的一些经验,“你用脚踩踩,要是有个尖尖,下面估计有笋,还有山上有蛇虫,走的时候用竹枝挥打下,能避开一些,要是真的遇上蛇了,不要尖叫,也不要跑,跟我们说下,有粮哥会抓蛇。” 虽然三月这个季节刚暖和起来,山上蛇不多,但万一碰上哪个早醒的呢! 贺宣穿过来两年了,跟蛇这种生物的正面接触倒是没有,不过在路边也是有看到过的,一般听到有动静就游走了。 朱宇博每次找到一颗笋,就赶紧呼喊着叫人来挖,好似那颗笋一会儿就跟人参一样会跑走。 等到两个背篓里满了,三个小背篓也装了一些后,五人就准备下山,下山的路并不比上山好走些。 贺宣在朱宇博和周毓风的中间,要是两人一不小心滑下去,也好扶着点,还好走得慢,顺利到家。 于大嫂已经开始烧饭了,离开饭还要一些时间,贺宣问两人要不要去溪边摘野菜。 “什么野菜,好吃吗?”朱宇博就像是个好不容易放出来的小麻雀,对着外面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就是路边的野菜,不过在溪边会嫩一些,这个季节要是拿回家包饺子一定很好吃。”两人被贺宣话语里的美食引诱。 摘野菜就用不着背篓,带个小篮子和镰刀就行,离开饭这点时间,贺宣也不指望摘多少,带着两人玩会儿而已。 贺宣认识的野菜也不多,就是荠菜,蒲公英这些,村里人回家吃饭的时候,看到贺宣带着两位小郎,热情的会问下是哪里来的,打个招呼,有些则远远看着,并不靠近。 到了盘溪一处平缓的滩边,这边长者许多野菜,平日里村里的小娘也会来这边割猪草,摘野菜。 这个时节的菜还没长出来,家里的绿色就是野菜了。 贺宣先教两人认识了那种是荠菜,摘了一颗菜给两个小郎做模板,让他们看清楚这个的叶子时锯齿形的,边上没有毛毛,不要把类似的混进来。 三人就蹲下在野滩边找荠菜。 “贺宣,你认识这种是什么菜吗?”朱宇博拿着一颗绿叶长杆杆的野菜过来。 “我不知道,你怎么摘这个?” “我看到一大片都是这个菜,要是这个能吃的话,我们就有好多野菜了。”朱宇博用手比划了好大一个圈,表现自己发现的多。 “我也看都好多荠菜,你来这边,我们一起摘。”贺宣邀请到,溪边的荠菜不少,但是有些还小,贺宣看到的这片也有巴掌大了,应该是这几日刚长大的。 “哇,这边好多,周毓风,你也一起来。”朱宇博转身喊人一起干。 “我不来,我自己这里也有。”周毓风正采的起劲,一点不想换地方。 等摘完贺宣这片,篮子已经装一半了,两人去周毓风那里,把他放在一边的也放进筐里。 贺宣看到两人摘得荠菜,明显周毓风的更完整些,朱宇博有一部分都把根挖断了,只留下几片叶子。 三人轮流拎着篮子,回家吃饭,本来贺宣拎着的,但是两人觉得拎篮子也有些好玩,就轮着拎,真是不懂这个年纪小郎的想法。 于大嫂已经把午饭做好了,挖来的笋也和腊肉一起炒过,香气扑鼻,三人洗了手,就在正堂用饭,其他人由余叔带着在厨房吃。 三人年纪相仿,没有大人约束,吃着吃着就把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忘记了,朱宇博觉得笋炒的好吃,招呼周毓风和贺宣一起吃,还给他们推荐这个酸菜炒肉也很香。 贺宣有些好笑,这是自己家,没想到朱宇博这么自来熟。 周毓风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挖来的笋吃起来格外不一样,说不定这筷子笋就是自己找到的那颗。 朱宇博也这么觉得,每一筷子笋都像是自己找到的,一盘子笋都被两人吃完了。 吃完饭,不能立马玩耍,要休息一会儿。 红烧油炸被放出来吃饭,于大嫂把贺宣他们吃剩下的菜汤拌饭,加点骨头啥的喂给俩宠,俩宠吃的欢快,直摇尾巴。 朱宇博和周毓风家里都没养过狗,城里虽然有狗,不过都是看家狗,对外人都很凶,贺宣家里这两只早上也是关起来,怕吓着两人。 这时,有贺宣在,俩宠对着外人也没有特别的情绪,视若无睹,忙活着自己盆里的骨头。 反而是朱宇博很好奇,一边凑近看看,一边有些小心翼翼,担心俩狗突然给他一口。 周毓风站在屋檐下不动,不是很敢过去。 贺宣看着两人喜欢红烧油炸,就站在边上,让朱宇博摸摸红烧,这只性格亲人一些,自己在,外人摸摸也没关系,油炸更高冷一些。 朱宇博试探的伸出一只手指头,戳戳红烧的背,狗子毛茸茸的,有了第一下,第二下就敢顺着背摸一下,第三下就摸到了狗头。 红烧吃饭被骚扰,看了看贺宣,表达下不满。 周毓风看着有些心动,朱宇博赶紧让他也试一下,才摸了下狗背。 仿佛得到了新玩具,两位小郎不停的骚扰红烧,被贺宣管着,小狗敢怒不敢言,只能低头干饭,化怒气为食欲,早点吃完早点跑,就不信你们两个两脚的追的上我四脚的。 等狗子们吃完,两位小郎也过了兴头。 “贺宣,你家茅房在哪里?”朱宇博吃完饭就想出恭。 “我带你去,在另一边。”贺宣怕朱宇博找不到茅房。 “我也去。”周毓风要求道,自己也有些内急。 两人轮流上了茅房,朱宇博出来,叽叽喳喳的发表自己对贺宣家茅房的看法,觉得这石板地面真是太好了,一点儿不像学馆里的茅房,每次去都会发出吱吱的声音,担心自己上着上着会掉下去。 贺宣心想,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是这样的想法。 交换了下对于茅房的怨念,朱宇博还把自己听说过以前学馆有位学长掉进过茅房的事情,分享给贺宣,三人顿时拉近了距离,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休息了一会儿,上午干活的体力已经恢复不少,贺宣想着两人下午也待不了多久,就带着两人蹴鞠,就是把鞠踢进框里。 两人还有些奇怪,以前玩蹴鞠都是掂球,让球在两脚之间踢来踢去,多加些花样,贺宣这个竟然要求踢进框里。 “这个跟风流眼很像,我踢不进风流眼,就做了一个大些的球框来玩。”贺宣解释道。 “没事,我也踢不进风流眼。”周毓风安慰道。 两人轮着当守门员和踢球人,跑来跑去都想把鞠踢进框里。 贺宣没去争,反正自己想什么时候玩,家里都有。 贺宣在一旁呼喊,看到鞠在谁脚上,就给谁喊,正玩着起劲。 院子外边传来一阵声音,好像是马蹄,还有人说话,贺宣让两人继续,自己去看看。 比贺宣还早到门口的是红烧油炸,这俩宠每次听见动静都蹿到门边上。 外边来了一辆马车,看这排场,贺宣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是不是谢端来了。 仔细看看马车边上的人好像不认识,贺宣在门口等着马车停下来,山边上只有两户人家。 先下马的两个人拉开马车的帘子,里面果然是谢端,贺宣有些高兴,又有些气闷,这人离开好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己在村里担惊受怕,不知道头上的闸刀什么时候落下,现在看到谢端就有些莫名的委屈。 一时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怎么,三月未见,不认识了?”谢端一下车,就看到贺宣站在门口。 “谢公子,好久不见。”贺宣一下见到谢端,还有些陌生,主要是他的衣裳,下人都不一样,又离开了这些日子。 “这么生疏,要知道我可是给你带了好些礼物的。”谢端说道。 “嗯,谢三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贺宣也想知道上面到底打算怎么处理铜钱碳,族人又会如何安排? “进去说,我的屋子还在!”谢端这话用的是肯定句。 “还在,就是有些灰尘,要先打扫下。”贺宣跟在后面,红烧油炸还认识谢端,看到他进来也没阻拦,不过后面这些人要进来,就被呲牙喝退了。 “红烧油炸,回你们自己窝里去。”贺宣呵斥道,让余有粮先把俩宠关起来。 朱宇博,周毓风也过来了,站在一边,脸上还有些汗珠,看到谢端,一时不敢过去。 第77章 地面被擦掉一层皮 “小四,三月不见,你家中多了好些人?”谢端看到的都是生面孔,余叔去地里了,家里的人他都不认识。 “这两位是我同窗,今日休沐,邀请他们过来玩耍的。”贺宣介绍道。 谢端却不是很给面子,自己的房间要清扫,去正堂坐着等候。 “贺宣,这人是谁啊?”朱宇博好奇的问,一看就不跟贺宣是一家人。 “他是,他是一位兄长,我也不知道今日会突然过来。” 两个小郎本来玩的开心,突然被打扰了,贺宣也不好丢着谢端不管。 朱宇博和周毓风很有眼色的告辞了,贺宣挽留了一会儿,三人约下次有空再一起玩耍。 不好就这么让两位同窗离开,最起码要等汗消下去一些,贺宣把三人早晨摘得野菜还有竹笋都给两人带上,让他们父母也品尝下小郎亲手采摘的果实。 等牛车套好,下人带着两位小郎离去,贺宣才进了正堂。 谢端已经等候多时,知道贺宣送好友离开,没想到自己离开三月,贺宣家里变化这么大。 不仅上了学馆,还折腾出一种新吃食,在县城开了个铺子,看来自己走后贺宣也没空过。 以前空荡荡的正堂,现在放了家具,罗汉榻,四足凳,座椅等等,院子里东西也不少。 谢端这几日坐船坐马车,一路奔波,身体上很是疲乏,自己的屋子收拾要好些时间,打算先去贺宣的房间休息会儿。 推开门,房间里的布局还是之前的样子,就是火床上的木板上移了,变成普通的床。 谢端给母亲送了一张火床后,长公主很高兴儿子的孝心,虽然家中有火墙,不会受冻,但谁不愿意儿女孝顺自己呢? 同样做出了罗汉榻,在底下放个火盆,盖着石灰板。 像谢端这种身份火床用处不大,可是底下伺候的人,没有这么好的取暖条件,找个炉子生火,干活的时候有个火凳休息也很不错了。 谢端在床上闻了闻,床铺还是很干净的,脱掉外袍,就在一边躺下了。 贺宣个人卫生还是不错的,隔几日就去瓮堂沐浴,家里的床单也是半旬一换,要是天气好,还要晒晒被子,杀死螨虫后,有股阳光的味道。 谢端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贺宣进来找人的时候,正堂没有,家里到处晃了一圈,才被谢端带来的小厮提醒,二公子在休息。 谢端这次不止带了侍卫,还有小厮,分别叫谢恒,谢华,两人给东厢的房间清扫也是轻手轻脚的,尽量不打扰公子午休,清扫好,把公子的箱笼搬到房间。 两人对贺宣家的环境有很大不满,这床一看就是用木板拼接的,还有些窄小,对比起国公府的大床,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差了好些。 还有屋子,虽说还算亮堂,可是只有一间,自家公子在府里光是休息就有好几间房子,更不要说厨房,库房,花园这些了,就算再怎么不挑拣,也不能所有东西都放一间屋子。 谢恒,谢华叹气,只能尽力安排,来之前跟谢管事已经取过经,知道这贺公子跟自家公子关系不错,两人兄弟互称,所以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 询问贺宣,是否有空余的房屋,能安放物品,还有自己下人的居所在何处。 贺宣把庄达和李毅住了几日的西厢房打开,让两人进去。 可是谢恒和谢华怎么都不肯,“贺公子,我家公子住东厢偏房,我二人作为下人怎么可以住西边正房。” 两人坚持主仆有别,不能住的比公子好,贺宣无奈,家里总共七间房,自己哪里还有多的房间分给他们住,谢端之前嫌弃西厢房离厨房太近,也不肯住。 只能等小竹回来商量下,让小竹搬到西厢房,谢华谢恒住东厢偏房,就近照顾他家公子总可以了。 贺宣看着侍卫帮着搬运东西,一趟趟下来,偏房焕然一新。 谢恒还说谢管事也来了,不过还在商河县,随船而来的东西要人安排,谢端几人先行一步过来的。 贺宣心想,谢端这是把家搬过来要常住吗? 这一切的疑惑只能等谢端醒来后解答,几个侍卫把东西搬好,就在院子里休息,于大嫂和余有粮没见过这阵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了,贺宣让余有粮去村里的磨坊磨米粉,在院子里会吵到谢端。 于大嫂把家里的腊肉,大骨头,春笋炖成一锅浓汤,炖好后用钵头装起来,把灶台空出来煮饭,这么些人的饭也不太好做。 贺宣让于大嫂先做下人的饭菜,至于谢端的,就让余婶回来做,长途跋涉不能吃大鱼大肉,晚饭就清淡些,出门饺子进门面,晚上就吃手擀面。 谢端是被腊肉炖笋的香味熏醒的,菜色不多,为了让这些侍卫们吃饱,贺宣让于大嫂多炖了些骨头和肉,保证每人都能分到一些。 余婶他们也回来了,正在厨房和面擀面条,今日摘来的荠菜焯水,加些菜油拌一拌,就是一盘鲜亮的小菜。 谢端一起来,厨房的面条就可以下锅了,贺宣在正堂本想着问问情况,不过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 “谢三哥,你是水路过来的,几时化冰的?”贺宣好奇的问,想知道京城那边要到几月份才能行船。 “就大寒那时候结的冰,过完年也就化开了。”谢端来的时候还是很冷的,尤其是船上水汽重,要穿厚厚的皮袄才行。 “那不就是你回去那些日子前后,路上没什么事情?”贺宣关心道。 “还好,就是冷,冷到骨头缝里的那种,穿多少衣服都不管用,要一直烤火才行,不过到了东昌府这边就开始暖和了。”谢端身边有人护卫,自然不可能遇到不长眼的人。 “是啊,这几日气温都上升了,晚上吃手擀面,出门饺子进门面,你多吃点。” “就只有面条,我看你给两位好友都送了不少吃的。” 谢端进屋之前都听到了,贺宣给朱宇博和周毓风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那都是些土产,就是春笋和荠菜。”贺宣觉得这时候的谢端好像个小孩子,有些攀比的意味。 “我让余婶给你拌了一盘子荠菜,他们都没吃上呢!” “那赶紧的,我也饿了。” 这位大爷说饿了,还不快些上菜,贺宣和谢端在正堂这边吃手擀面,面条里用了春笋炖腊肉的汤,更加鲜美了,夹一筷子荠菜或者炒酸菜配着,时不时抿一口汤,热乎乎的喝下去。 晚上不宜吃太多,不过贺宣没忍住加了些面汤。 等吃完,贺宣问谢端,这些人怎么安排,家里的房间肯定是不够的。 “就按上次那样收拾就成,剩下的谢恒他们会安排的。”谢端出门一般都有人帮他操心这些琐事,自然不在意。 贺宣就余叔余婶安排好晚饭之后,收拾好明早要用的东西,就可以回去了,家里还是照常。 小竹晚上回来就忙着腾屋子,把东厢的偏房让出来,住到西厢去,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公子怎么安排就怎么住,反正家里都是青砖房。 谢恒和谢华把小竹的房间一顿收拾,侍卫们今日来回都担了十几担水了,贺宣索性不去想自家地面会不会被擦掉一层皮。 两人吃饱喝足,在正堂休息,谢端让人把他房间一个箱子取来。 “这是什么?是给我的礼物?”联想到谢端之前的话,贺宣好奇谢端带了些什么? “嗯,我这次从家里出来,给你多拿了几个牙刷。”谢端记得贺宣很喜欢牙刷,这下可以给他替换的,“还有京城用的胰子,你家里的胰子一点都不香,还有些粗糙,你试试这个。” 谢端打开箱笼,一边递给贺宣,一边说道。 “剩下的都是我之前读过的书,也给你带了一些,上面有名师的批注,你可以看看。” 谢端带的东西都很实用,就冲着牙刷和书籍,他想住多久贺宣都没意见,一双眼睛笑盈盈的,很是满意。 小竹把东西都收好,书籍贺宣就自己带回房间,家里没个书房,贺宣的书也不算很多,都放在箱子里面,用的时候拿出来,免得被虫蛀。 说完了路上的情况,贺宣问起了铜钱碳作坊的事情。 “谢三哥,前些日子,黑岩山上来了个大人,铜钱碳作坊怎么安排呢?”贺宣想知道是有人来学,还是让贺氏族人继续制碳。 谢端知道来的人是工部军器局的大使虞希忠,官位不高,不过这人冶铁,做军备有一手,是专门调过来研究铜钱碳冶铁技术的。 除了这位,还有锦衣卫千户高鑫,高鑫是正五品,负责重大事件的行动指挥,从他的到来就可以看出永安帝对铜钱碳改良冶铁一事的重视,不仅负责此事的保密工作,还有铁矿石的调动,运输。 谢端主要就是挂个名头,只要这事落实下去了,谢端的功劳反而是最大的,贞平长公主把谢永毅管事派来也是协助谢端的意思,毕竟谢端在官场上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谢管事是国公府的外管事,对于官场上的往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谢端把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冶铁一事要求保密,不能告诉贺宣,“应该会有人过去学些制碳的手艺,不过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铜钱碳作坊这边贺氏一族可以继续干活。” “那应该不会把我们随意灭口。”贺宣接道。 “你这是哪里听说的?”谢端好笑道,“只要好好干活,不要随意去山上打探些不该知道的,自然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这个主谢端还是能做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次过来要呆多久呢?”贺宣去了心中大患,放松许多。 “这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好,估计要好些时间。”谢端出行前,长公主和兄长都有提醒,这冶铁和改良铁器一事不可急于一时,必须要做到仔细,不然打造出来的铁器中看不中用,安国公可就在辽阳府,开战了兵器不顶用这事就糟了。 但也不能太慢,鞑靼和鲜卑人对齐国的江山虎视眈眈,要是两族联合起来,对齐国也是很大的危害。 而且明年就是永安帝的五十大寿,要是能在贺寿前把冶铁工艺提升上来,作为寿礼,陛下一定很高兴。 “那谢三哥在我家安心住下,不过,我明日就要去县城上学了。”贺宣把自己去读书一事告诉谢端,跟他说学馆的事情,自己考入内舍,今日来家里这两个同窗也是内舍的 两人说着,已经酉正了,正堂早就燃起了蜡烛。 贺宣跟谢端分开,还有些兴奋,久别重逢的故人,带来了好消息,让贺宣洗漱的时候都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躺在床上,把昨日学的文章在想一遍,回忆两篇文章,贺宣就有些朦胧的睡意了。 “咚咚咚,咚咚咚。”谁啊,正要睡着的关键时刻来敲门,来人好像不知道贺宣正犯困,看没动静接着敲。 其他几个屋子的人都出来了,看到谢端在敲贺宣的门,听他吩咐,又回去了。 贺宣无奈,起身出来,“怎么了?”这时贺宣还有些被吵醒的怒气。 “你家的床怎么也不换一个,我都离开三月了,还是这张破床,冬日冷,现在吵,一动就咯吱咯吱的。”谢端不满道,自己进了贺宣的房间。 坐在床边上,准备脱鞋睡觉。 贺宣有些懵,自家的床是有些旧了,但是也没想着谢端会再回来,自己就要给客房换个床,谢恒谢华他们连个床都没有,就是正堂几张凳子和木板拼了一个床,也没说什么啊! 而且谢端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就这么自然的躺倒自己床上。 “你呆在门口干嘛,衣裳都没穿好,赶紧睡觉。”谢端一副不把自己当客人的样子,招呼贺宣一起睡。 可是冬日里还是两床被子,现在两个人就一床被子,贺宣有些不习惯。 “要不,我去你屋里睡,或者换个床?”贺宣主要是担心谢端屋里有贵重东西,自己不好随意乱进。 第78章 单人间挤进来四个大汉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快些来。”谢端下午已经在床上歇了一觉,此时,被窝暖洋洋的,忍不住往热乎的地方靠近。 贺宣吹灭蜡烛,上床,把暖好的位置,让给谢端,自己在一旁,紧紧的把被角压在身下,不然半夜谢端又抢被子怎么办?这天气晚上还冷着,自己可不想得伤寒。 等待着把被子捂热,贺宣继续想背过的文章,瞌睡虫正要过来,谢端翻了个身。 谢端下午睡了好一会儿,现在反而不困了,精神奕奕。 又一次酝酿睡意失败,贺宣无奈开口,“你怎么了?” “我睡不着。”谢端也很无奈,可就是不困了。 “那你闭上眼睛,在心里数羊,一只羊,两只羊,数着数着就睡着了。”贺宣把以前的失眠秘方交给谢端。 “这个有用吗?” “当然有用,而且不能说话,数着数着就睡着了。”贺宣已经有些迷糊了,今日上山挖笋,下午运动,没怎么停过,这时已经很困了。 谢端试试,心里想着一只羊,两只羊,为什么要数羊呢?不可以数其他东西吗?一匹马,两匹马,不行,不能数马,这几日谢端坐车坐的难受坏了。 数其他的,一个贺宣,两个贺宣,三个贺宣 第二日卯时初,贺宣照着自己的生物钟就醒了,果然,谢端这人是不是睡觉喜欢抱抱枕,不然怎么每次都圈着自己睡。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天色昏暗,贺宣看不太清,不过昨日谢端就穿着中衣,披着斗篷进来的,除了那件斗篷,其他都是自己准备的衣裳。 摸索着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蹑手蹑脚,门打开的时候还是发出吱呀一声,木头做的门就是有这种毛病。 贺宣在正堂里洗漱完成,又去房间把自己的囊箧拿出来,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还好没吵醒谢端。 吃完早食,贺宣就匆匆出发,去学馆读书。 家里的事情就交代给余叔了。 谢恒谢华听到动静自然是起来查看,知道是贺宣他们要出门了,不过主人都起来了,自己身为小厮也要起来伺候公子了。 谢端一觉睡到辰时,阳光透过油纸照进房间,才醒来。 醒来之后,发了一会儿呆,记得昨晚自己睡的有些晚,数到五百多个贺宣才睡着,可是贺宣呢? 哦,他昨日跟自己说过要去学馆,应该是已经走了。 贺宣这时已经在上课了。 听到东厢这边有动静,谢恒谢华带着准备好的热水过来伺候公子洗漱。 谢端问起贺宣他们几时出门的,两人回答了后,谢端也就起了。 不过贺宣不在家,早饭吃的是刚做好的米粉,于大嫂这个还是会做的,主要是家里就有不少配料,只要把米粉放到大骨汤里,加些配菜就可以了。 谢端第一次尝试米粉,觉得还挺不错,细腻软滑,口感很丰富,里面加的配料也不少。 几人吃完饭,谢端在正堂等管事过来,按照路程,谢管事应该今日会到,正好去黑岩山上看下冶铁的情况。 谢恒谢华则是把公子用的碗筷找出来,要知道昨日谢端是和贺宣一起用饭,两位小厮不好说什么,今日早食,自家公子用的还是贺家的粗瓷碗,真是暴殄天物。 赶紧把自家公子之前用的碗筷找出来,放在一个箱笼里面,跟于大嫂说,之后给公子们上菜就用这个碗盘装。 两位小厮还记着,公子房间的床太差,等管事来了也要想办法换了,总不能老是让公子去蹭人家贺公子的房间。 谢管事昨日好不容易把船上的东西搬下来,运到安德县,实在太晚了,就住在安德县的驿站,今日一早,留了人手在县城,看管行李。 要知道,这时候出门的人,什么都得自己准备,衣裳,被褥,吃食,药材,还有银子,外出铜钱实在不方便携带,管事他们也知道在安德县这边连个大些的钱庄都没有,只能自带银两,不然还要大老远回京去拿,或者去东昌府换银票。 好不容易把行李安置了,谢管事忙完了就往谢端这边跑,真真是三月天出了一身汗。 谢端带着谢管事和小厮们去了黑岩山,至于家里的侍卫,昨晚上就去找庄达李毅了,不然贺宣家里怎么住的开? 余叔在谢端离开后,让余有粮和于大嫂继续干活,交代两人要是接到谢公子的吩咐就好好干活,千万别得罪人家,谢公子身份不一样。 贺宣今日在学馆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谢端在家怎么样?家中只有余叔和他相处过,其他两人都不熟悉。 朱宇博和周毓风在午休时刻也问起昨日见到的公子是哪里人? 贺宣想着谢端的身份不好随意透露,就说是一位客人,家里有些钱财,转而问起两人,昨日带回去的菜吃的如何? “我父母亲很是高兴,爷爷吃了不少,说我挖来的笋最嫩了。”朱宇博说起这个滔滔不绝。 “我家里也很是喜欢,炒了荠菜,腊肉蒸笋,都很好吃,我母亲还说多谢你。”周毓风就有礼貌多了。 “你们喜欢就好,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贺宣,我们下次还去挖笋摘野菜,我爷爷认识好些野菜,我让他教我,下次就可以去摘了,还有,你家那个鞠我都没玩一会儿”朱宇博是真的很能说,一直说到下午上课。 申时,一散学,贺宣就赶忙回铺子,赶紧回家,不知道谢端这一日都干了些什么,于大嫂和有粮哥他们还好。 贺宣想早些回家,可是毛驴不乐意了,这些日子以来,毛驴日日起早摸黑,白日还被关在一点点地方,连转个身都难,要不是小竹总给他喂些精料,毛驴早就罢工了。 更可恶的是,昨日霸占了自己棚子的那几匹马,人家人多势众,自己只能在角落里休息,天还没亮,就被拉出来干活,那些马却可以在棚子里继续休息。 毛驴心里不平衡了,走到半路就罢工,一想到回家,还要和那么多马挤一个屋檐,毛驴就不乐意,自然走得慢,最后还犯倔了。 贺宣急着回去,带着余婶先行一步,小竹和于五郎在后面劝毛驴。 等贺宣到了家,才发现家中只有于大嫂一人,询问后才知道。 谢端早上吃了饭食就出门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余叔去地里了,有粮哥去挑水了。 贺宣把东西放好,询问了下家中晚上吃什么,于大嫂还没安排。 这个时间做晚食还早些,贺宣比平时回来的时间都早了一刻钟。 三月的季节,贺宣想吃春饼了,让于大嫂和面,面里加几个鸡子进去,摊成薄薄的一张饼。 家里的新鲜蔬菜不多,不过配菜不少,余婶炒个肉丝,炒个菜丝红薯粉,来点炒酸菜,缺了点时鲜,贺宣带着余有粮去盘溪边上摘水芹,水芹菜也就这几日了,再不吃就老了。 等贺宣安排好,小竹和于五郎拉着毛驴已经到家门口了,毛驴犯脾气,不肯回棚里。 贺宣看着自己牲口棚,本来很宽敞的,毛驴自己呆着,在棚里都可以走来走去,现在里面有三匹马,都比毛驴大些,这不就相当于单人间挤进来四个大汉,难怪毛驴不想回来。 看来家里除了水井,牲口棚也要在安排下,最好能远些,不然家里有了好些动物,总是有些味道的,现在天冷还不觉得,到了夏日,牲口还容易招蚊虫。 让余有粮把毛驴先带去余叔家里住一晚,自家还是要在建个牲口棚。 毛驴对于去余叔家倒是不抵触了,小竹还送去毛驴的饲料。 这么一来,去摘水芹的就只有自己和于五郎了。 拎着篮子,刚要出门,就遇到谢端他们走过来,这几人今日上山,难怪没骑马。 “小四,你去做什么?”谢端刚回来,本想休息一下,看贺宣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晚上吃春饼,我想摘些水芹菜配着吃。”贺宣说道。 “是思乐泮水,薄采其芹的水芹吗?”谢端联想到了《诗经》泮水里面的水芹,一时倒有些兴趣,自己从来不知道水芹长在哪里,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贺宣不确定道,芹菜也分好几种的,溪边的水芹是细细杆子,吃起来有股特殊香气的。 “同去同去,还要带什么吗?”谢端想跟着一起。“谢管家,你先回城里,把行李这些收拾好,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过来。” 谢管事领命,去牵马准备离开。 贺宣在路上跟谢端说起了水芹的样子,就是细细的杆子,上端有叶子,有股香气,要摘那些能掐的动的,还是比较鲜嫩的,如果掐不动,就说明老了,吃到嘴里很粗糙。 来到盘溪边上,野菜地这边,拨开一些杂草,贺宣摘了一根水芹给谢端做示范。 谢恒谢华也在一旁学习,跟着谢端旁边摘水芹。 于五郎手脚麻利,等贺宣教完三人已经摘了不少了。 家里五个人的晚饭,只要一篮子水芹就可以,不然明日里芹菜都老了,也不好吃。 谢端果然只是做做样子,一篮子芹菜,实际上没摘几颗,把这当做一场游戏。 贺宣跟他商量,家里这些日子可能白日要开工,搭个牲口棚子,还有挖水井,担心吵到他。 谢端表示最好不要太早,白日他也有事,这些日子会忙一些。 两人商量好了,贺宣回家就告诉余叔,让他安排人先在围墙边上搭三四个牲口棚子,家里的不够用了,自己还想买些羊来养。 “公子,不知您想养几头羊?”余叔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不会太多。”贺宣只是想喝羊奶,养太多也没必要。 “公子,现在天冷还好,要是过些日子,天气热了,家里这些牲畜,鸡,狗,马,驴,羊都会有些味道,我担心您和谢大人会不太适应。” 对哦,一个院子里养这么些动物,肯定很臭,贺宣不能接受,可是那养在哪里呢? “余叔,我们两家到山脚下这片地方是村里的吗?” “嗯,这个要问里长,要是没有人买过宅地,应该就是村里的地方。”余叔回道。 贺宣白日早早就要上学,也不想等到下个休沐,让余叔明日就去问下于里长,要是这块地方自己要的话,怎么办手续,如果可以,明日散学就去里长家签文书。 谢端知道贺宣要买地方安置家里的牲口,“要不要我去说下?” “先不用了,让余叔先问问,要是我解决不了,就请谢兄相助。”贺宣最后开玩笑道。 谢端以前在书院也不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不过贺宣看起来有些年幼,却要承担家中的重担,总是有些不忍心。 厨房里,于大嫂烙饼,余婶炒菜,很快饼子就好了,贺宣让小竹他们也去吃,主要是不习惯自己吃饭的时候有人看着,还时不时过来帮你夹菜,自己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谢端跟着贺宣吃饭,觉得自己动手也不错,就让小厮也去吃饭,不用在这里候着。 贺宣和谢端洗干净手,准备开饭。 于大嫂烙的春饼,加了鸡子,比较柔软,薄薄一张饼皮,放在自己的盘子里,贺宣看到这些盘碗明显不是自家的,应该是谢端带来的,看起来就有些贵。 “谢三哥,这盘子,我要是打碎了,不会赔不起。”贺宣有些认真的询问道。 “哪有那么金贵的,碎了就碎了,自然有人会换新的,不需要你赔。”谢端一点都不在意这么一个盘子。 “那就好。”贺宣这才放心的把小菜夹到自己碗里,放在饼皮中间,把饼皮包裹住,两边对折,卷起来,一个春饼就做好了。 “你先尝尝。”贺宣递给谢端,担心他吃不惯这种需要亲手制作的美食,只要尝过之后,很难逃脱的。 谢端看贺宣裹得好看,也就接过来,咬了一口,面粉的柔软,裹着清香的水芹,酸酸的小菜,还有浓郁的肉丝,和柔韧的红薯粉条,每一口下去都有好几种味道。 第79章 远房亲戚 贺宣已经在裹下一个了,自己吃的就没有要求很漂亮,当然是能加多少料就加多少,比起给谢端那个粗了一倍不止,一口下去,还吃不完全部的小料。 谢端把精致的第一个吃完,拿起一张春饼皮,也要自己加料,必须比贺宣那个还多的那种。 两人最后吃完了四个菜,饼子倒还剩两张,实在吃不下了。 这时天还没黑,贺宣打算出门看看外边这块地方,顺便消消食。 谢端跟贺宣抢食抢多了,也有些撑,一起出门散步。 贺宣家在山脚下,跟村里有些距离,余叔家在外面一些,山后的那座山越过去就是小安庄,盘溪村的人都称为后山,就是在家后面的意思。 后山离贺宣家还有一些距离,不过中间都是些灌木或是细竹,没人清理过,自然杂草丛生。 贺宣想要的这块地在贺宣家北边,这块地上有几棵大树,具体什么品种贺宣也不清楚,地面不算平整。 贺宣家的地是因为前一户人家平整过,造房子的时候又拉平过一次,没经过修整的山脚下,自然是最原始的模样。 避开地上的小石块,贺宣想着要是这边能买下来,倒是不用担心有人偷,不过要修些栅栏,不然山上的野物下来了,家里的家禽家畜肯定逃不过。 就算这边没有老虎,狼之类的,蛇和黄大仙这些肯定有,贺宣家的围墙不矮,家里还有狗,这才没遇到过。 如果在外边养家畜,肯定会被这些野物惦记。 这事不难解决,村里人家都给鸡编个竹子围栏,一来让鸡不能飞走,二来就是防这些野物偷鸡的。 自己可以把围栏弄大些,一面连着自家的围墙,三面修围栏,再建几个木棚,把家畜也放到外边养,自家就能干净许多。 贺宣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谢端听,谢端没有在村里的生活经验,自然给不出什么建议,就仔细的听着。 对于贺宣不在家里养动物,谢端肯定是支持的,自家的马棚离正屋好几里路呢,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夏日里马匹爱招惹蚊虫谢端也是知道的。 夏日里,马匹一旦停下,总是不停的甩动尾巴,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驱赶蚊虫,马儿跑出一身汗,蚊虫最爱来吸血了,马夫会给马匹刷点驱蚊的水,就是把驱蚊的药草泡进水里,用毛刷刷马的时候蘸点这个水。 两人消食后,回到房间,贺宣想起今日谢端的床都没有去做,想着让余叔明日还要去找贺木匠在做个火床,做成跟自己的一样,谢端总不会跟自己抢床睡了。 刷牙洗脸,洗手洗脚,贺宣表示自己明日要去瓮堂沐浴,就告知谢端一声。 “我明日可能会晚些回来,在城里沐浴完再回家。” “嗯,你明日几时散学,正好我也要去,这两日上山辛苦,沐浴下也好。” 谢端今日在冶铁作坊呆了不少时间,跟高鑫问起这些时日作坊的近况。 炼铁的地方,时时都烧着炉子,自然会出些汗,今日过去有些晚了,正好明日下山后去县城沐浴一番。 “嗯~申初散学。”贺宣知道谢端每次沐浴都是包场,不知道明日朱宇博会不会一起去沐浴,有些不好解释谢端的关系。 “谢三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问起你,我该怎么介绍呢?你的身份能透露出去吗?”贺宣知道谢端做的事情有些需要保密,村里人也不敢出去乱说,可是城里要是自己认识的人看到谢端,又要怎么介绍他? “你就说我是你远房亲戚就行。”谢端随意编了一个理由。 “那我说你是我表兄,过来探望我的,行吗?” “宣表弟。” “谢表兄。” 串好了身份,也就不担心了,贺宣准备睡觉。 还好自己睡眠质量好,只要睡着了,一觉到天亮,不然以谢端的睡姿,睡着了就把自己当个抱枕一样抱着,两人肯定要睡不好的。 贺宣早起又交代了余叔一遍,家中牲口棚要先建造,还有水井也要挖,地里的事情不少,余叔看顾五十亩田地就要费不少心思,要是来不及,也可把有粮哥叫上帮忙,米粉这几日大石磨有空闲可以带着毛驴去多磨些出来。 一家子人都上工去了,本来贺宣让余叔安排轮休的,可是村里哪有休息的规定,只要不是家中有事,大家都是要去干活的,这轮休也就白轮了。 贺宣让小竹记录好,要是不休息的话,就加两日工钱,有事情可以找余叔安排轮岗。 家中这些人高兴凭白多了两日工钱,更不肯休息,脚店生意正好着呢,又没病没灾的,多挣些银钱比啥都要紧。 贺宣在学堂,每日背诵一篇文章,再把前面三篇默背一遍,诵读后面三篇文章几遍,这样一来,长篇的文章多读几日也能背诵下来,做到一字不拉。 可能是年轻记性好,每日除了背书,抄写,也没什么事情,贺宣对于这些文章的理解能力也上去了,一般读几遍大致就能理解,不过一些语义模糊的句子,还是要请教周夫子。 周夫子也没想到贺宣进了内舍之后,表现更好了,读书的时候不受外界干扰,还能做到温故而知新,本来担心贺宣背诵太快,忘记之前的内容,现在也慢慢知道贺宣是有温习的习惯,牢记之后反而不容易遗忘,这样的学子实在难得,周夫子也就多教授了些内容。 贺宣没提自己今日要去瓮堂沐浴,万一朱宇博也要去怎么沟通呢? 直到散学,几人正常告别,贺宣没有离开城东,反而等朱宇博走了之后,也往这个方向去瓮堂了。 谢管家已经安排好了,瓮堂的掌柜邀请贺宣进去,衣裳什么的谢华他们帮贺宣带来了。 贺宣脱去衣物,在外边冲洗,谢端已经在澡池里泡了一会儿了,这几日上山下山有些劳累,泡泡热水倒是能舒缓一下,很是舒服,闭着眼睛假寐,听到贺宣的动静也没有睁开。 贺宣自己进了另外一个池子,这水比较干净,应该是谢端要来,掌柜的换过水了,洗澡还是干干净净的好,自己要是谢端,也要包场享受,可惜没穿越好,不过抱个大腿蹭点福利也不错。 谢端沐浴完,烘干头发,谢管事在一旁汇报,说是在县城买了个宅子,地方倒不是很大,不过可以安排些东西,而且谢端要是在安德县停留一段时间,总要有个落脚地。 谢管事能干人啊,哪怕自家公子只是暂居,都给宅子开始装修了,起码屋子不能比贺宣家差,这石灰泥也要刷上,自从贺宣告知族长他们以后,给墙面抹石灰泥就是城里富裕人家也开始行动了。 这点子钱在人家眼里看来不算什么,但是能把屋子变得亮堂许多,光是烛火钱都能省下不少。 贺宣烘好头发,已经申时三刻了,这还是快的,外边的天色还好,小竹他们早就关店回村了,贺宣蹭着谢端的马车路程比平日里缩短了一半时间到。 晚上,家里就吃些家常菜色,炒了一只鸡,贺宣记得自己发育时,家里每个周末炒只鸡,说是鸡肉营养丰富,让贺宣多吃些。 贺宣自从年后,就有些吃不饱,每顿饭量都增加了,明明吃的很多,一点不耽误加餐。 尤其是学馆的伙食一般,贺宣回到自家铺子,都要来一碗炒米粉,余婶会提前炒好,给贺宣,让他吃完,就可以回家,回到家还能继续吃晚饭。 晚上这只鸡炒的时候加了许多的姜和醋,酸酸的,贺宣还放了些茱萸油,自己加辣,非常开胃。 谢端看贺宣吃的起劲,也沾了一点,茱萸油不算太辛辣,还有些香,第一次谢端吃的时候有些被辣到,尝出味道来后,就要求贺宣给自己这边也加些。 最后一盘醋炒鸡变成酸辣鸡,反正被两人吃完了,当然了,这盘子里都是好肉,像是鸡头,鸡屁股,鸡爪,鸡胸肉,都在小竹他们那盘里。 贺宣一开始还但系谢端吃不惯,最后还要抢着吃,不过这样好像吃的更多些,两人最后来碗汤,溜溜缝。 贺宣找余叔询问家里的事项。 “公子,于里长说这片空地倒是没什么,银子也就一两多,要是用来养些牲畜的话,付了银钱就能办好。”余叔今日一早就跑去于里长家,把空地这边先问清楚。 贺宣觉得今日有些晚了,但是自己每日上学,回来了于里长也要忙活,只能现在去一趟,把地先买了。 背着背篓,里面装了些钱,还有自家做的米粉,也给于里长一些尝尝。 余叔跟着一块去,两人趁着还未完全天黑,到了于里长家。 里长一家人正吃完饭,桌子上还没收拾好呢。 看到贺宣两人过来,让家里婆娘赶紧忙活,妇人们都出去了,家里小辈也带走了,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堂屋空了出来。 “于里长,于爷爷,我主要是想把我家旁边那块空地买下来,建个牲口棚。”贺宣表明来意,村里家家户户都是人与动物和谐相处,一到夏日,那些家里收拾不干净的人家,一进门就是一股子牲口味。 但是于里长他们也知道贺宣家里住了一尊大神,要供起来那种,这种贵人怎么能跟村里人一样呢!而且人家还有马车,虽然知州县令还有唐里甲都不准村里随意乱传关于谢端等人的事情,但是挡不住大家好奇啊,哪怕不说出去,自己也想看看贵人们,万一要是自家跟贺宣家一样得了贵人的青眼,不就也能当个管事。 所以,没有人在谢端贺宣面前说什么,但是村里人都暗暗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看着人家架着马车出门,回来,猜测这匹马值多少银子,这驾马车是不是自家的房子都比不上之类的。 “嗯,一两半银子的费用,我去把文书写给你。”于里长很配合的把事情先办了,贺宣签字,等明日把文书给唐里甲入册,这块地就是贺宣的了。 “宣小郎,这地建牲口棚无碍,就是要注意些山上的野物。”于爷爷是活了多年的老人,对于村里这点事情都摸得清清楚楚,提醒贺宣。 “于爷爷,我也担心着呢,想着在请些人把空地围起来,免得被山上的祸害了,要是于爷爷有什么主意,能帮我想想就好了。”贺宣道,村里老人的生活智慧,往往都是经验累积的,自己可能没想到的地方,人家就能有办法。 “这围栏,最好是用竹子,满山都是,花费少些,就是要人手,有些费功夫,还有现在晚上天还是冷的,要是鸡没有屋子,会冻病的,最好还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于爷爷把自己的经验告诉贺宣。 贺宣干脆请于爷爷帮着联系人手,主要是竹围栏的人手,村里现在家家都在忙农活,有劳力的人家也去山上挖泥炭换钱了,贺宣要想请人干活,估计没什么人手。 干脆就让于爷爷找人帮着做竹围栏,用竹子一条条编起来,在家也能做,自己按数量给钱就行,贺宣好言好语的请于爷爷帮忙。 于族长和于里长这两年来,贺宣也帮了村里不少,最起码没有贺宣盘溪村的人是不能挖泥炭挣钱的,这些事情,在贺宣眼里麻烦,在于族长他们这边也就是小事情而已,实在来不及,自家多做些就行。 贺宣把银钱付了,米粉给两人留下,告知里长明日可以煮着吃,加些小菜就行,跟面条做法差不多,不过不能久放,怕坏了。 贺宣给的是湿米粉,家里的米粉只够每日做生意的,干米粉都没来得及晾。 离开于里长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还好天上还有些星光,贺宣和余叔摸索着回家。 家里亮着灯光,贺宣让余叔先回去,明日就要找人清理空地的枝叶,杂物。 谢端在正堂,小厮谢华正在给他采耳。 贺宣一开始没看清两人在干什么,只看到谢华离谢端很近,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只小东西,在给谢端掏耳朵。 第80章 自己喝,还是灌下去 贺宣平日里自己耳朵痒了,就用细竹枝轻轻掏掏,还没见过富贵人家是怎么掏耳朵的。 谢端躺在罗汉榻上,面朝一侧,谢华则用耳挖子在给谢端采耳,贺宣看到谢端采耳的那支东西好像是谢端的簪子。 “事情办好了?”谢端睁开眼睛,没有移动头部,让小厮继续,问贺宣。 “嗯,明日就可以开始建了,等到天暖一些,家里的牲口都可放到外边,也就不担心有异味了。”贺宣回答道,好奇的看谢华换了一根尾端带着细细棉球的往耳朵里伸去。 谢端采耳的时候,贺宣就一直看着,跟现在掏耳朵也没什么区别,可能就是工具要贵一些,贺宣知道谢端的簪子或者配饰都是价格不菲的,这一只挖耳勺应该也不便宜。 除了这些也就没区别了,还没有现代的环境好,自己出去采耳的时候,人家技师准备的又是轻音乐,又是羽毛的,挖耳朵挖睡着了也正常,没想到谢端的享受还不如自己以前。 这么一想,贺宣心理平衡不少。 谢端挖好了,问贺宣,“小四,你要不要试试采耳,谢华的手艺还不错。” “不用了,我自己掏过耳朵,呃,很晚了,该休息了。”贺宣推辞,转移话题要睡觉了。 洗漱之后,两人在房间里,一时之间也睡不着,贺宣担心家里动工会吵到谢端,跟他商量道。 “这几日空地就要建牲口棚,家里还要挖井,会不会吵到你?” “嗯~”谢端想了想,贺宣家这些事情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那你让他们辰正以后上工,我白日要去山上,不在家。”辰正一般自己就起床了。 “好的,我让他们尽快做。”贺宣说完,又没话找话。 “我的字夫子说是很一般,三哥的字很好看,是怎么练的?” “我幼时有名家指导,你的字体主要是没有字帖练习,我让管事给你找一本,你照着多练练”谢端又给贺宣讲些自己握笔的事项,还有练习永字,会有一些进步。 贺宣听着听着就有些瞌睡,慢慢的呼吸绵长。 谢端好笑,要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学习方法,人家来求都不给的那种,贺宣竟然听睡着了,不讲话后,没多久也睡着了。 家里有余叔,贺宣让小竹单独给余叔支了一笔钱,免得建围栏的时候要买些东西没钱,剩下的就是撒手不管了,只每日回来听余叔的进度汇报。 贺宣问了于大嫂,谢端这些日子早晨吃过早饭后,就去山上,一直到贺宣回来时,才会到家,也不知道他午饭在哪里解决的,山上的事情贺宣不好过问,两人都默契的守着界限。 谢端日日上山是在查看黑岩山的范围,以及泥炭的产量,村里已经挖了两年了,这泥炭往下挖还有,但是这座山上都是这种泥炭,还是只有一部分有,这泥炭的产量关系到铜钱碳,铜钱碳又关系到冶铁,由不得谢端不在意。 在山上探测了好些范围,黑岩山的一面基本上都有泥炭,不怎么长作物,另一面倒是有植被,大多是些灌木,泥炭也不是没有,只是更深一些,上层有泥土覆盖。 按照盘溪村人挖的地方来看,这泥炭还是不少的,谢端跟高鑫这边消息一结合,至少这几年的原料不用着急,不过盘溪村的人已经一片地方挖了好些泥炭,下雨的时候,这边的泥炭就不太结实,很容易往下掉。于里长在最初的时候也要求过村里人,一定要小心些,注意排水,不能在一个地方挖个大坑,不然以后的人怎么挖? 可是挖的时间久了,大家都在这一片,也差不多都挖平了,时间一长,下雨就有些积水,高鑫他们还要操心如何让村里人挖泥炭,却不能挖成大坑,还要注意排水,不然这有泥炭的地方都是一个个大坑,变成湖水怎么办? 等到三月十四这日,还没散学,天上已经阴了,看起来就要下雨,贺宣担心自己无法回家,之前虽然有些小雨,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也能坚持一下,有时雨没下多会儿就停了,今日看起来就令人担忧。 还好,周夫子也担心下大雨,让学子们早了些时辰散学,贺宣刚到城南,还没走到脚店,雨已经下来了,贺宣背着囊箧,三步并两步,抓紧时间跑到铺子里,身上的衣裳湿了一半,头发也淋湿了。 于五郎他们还以为贺宣没散学,打算出门去接一下的,就看都贺宣已经过来了。 赶紧让公子坐到灶台前,烤烤火,这天气才刚变暖,最容易受凉了,可惜铺子里没有衣物,大家把还没熄灭的炉子都放到贺宣身边,让他暖和下。 余婶煮了生姜水,贺宣拿在手上,一股辣味,捏着鼻子喝了。 在脚店等了好一会儿,雨不但没小,反而更大了,贺宣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有些担忧,可能回不去了,难道今晚四人要在铺子里休息? 等到了申正,几人想了好些办法都无法离开,驴车没有车棚,担心毛驴牵出去也会淋湿,受寒,还好铺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有的,就是米粉和几样配菜不够了,贺宣想着要是雨太大,估计明日也不好开店,要不休息一日。 可是余婶他们并不赞同,休息一日就损失一日的工钱,而且现在天气已经不算很冷了,于五郎提议。 “要不今日我在铺子里休息,里面的屋子里有张小床,明日早上要是能来店里就带些米粉过来,实在不能过来,铺子里这些卖完就休息。” 店铺里有个人轮值确实会好些,但是余婶是个妇人,不好一个人住在铺子里,就只能于五郎和小竹轮流了,贺宣让于五郎晚上生个炉子,暖和些,店里的被子只是一个备用的,并不算厚,就连这本来都只是带来大家午休用一下的,没想到生意不错,根本没人去休息过。 决定好了,大家就等着雨小一些,雨滴噼里啪啦的从屋檐上落下,街道边已经没有了行人,两边的铺子也都关起了半扇门,避免雨水落进来。 贺宣看着天色,担心再不回去,可能城门就要落锁了。 街边谢管事突然出现,贺宣看着熟悉的身影,招呼他进来坐。 谢管事过来是因为自家公子来县城,但是不知道贺宣他具体在哪里?就让谢家人去找,还好谢管事这几日大致知道贺宣的行动范围,这个时辰估计学馆已经放学,就直接来脚店找人。 谢管事找到贺宣后,告知自家公子带着马车待会儿就过来,现在雨大,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建议贺宣收拾好东西一起回去。 谢管事出去后,贺宣就让小竹和余婶快些把今日要带回去的东西准备好,其实没啥要带的了,于五郎在店里,余婶已经把大骨头和肉沫都准备好了,让于五郎注意下火候就行。 毛驴先不拉回去了,晚上让于五郎喂些吃的,明日要是雨小了,小竹和余婶会来铺子,要是雨很大,于五郎也就不用开门了。 贺宣的头发已经烘干了,就是鞋子还有些湿,毕竟鞋子厚,不方便清洗,只能先将就下。 准备好囊箧,余婶和小竹背了个背篓,三人就在铺子里等谢端。 没过多久,烟雨笼罩的街边出现一辆马车,贺宣探出头去看,果然是谢端,马车边上的是谢恒。 马车里面空间还可以,坐了谢端,还能带上三个人,就出屋上车这一会儿功夫,贺宣的头发又湿了。 “今日这雨真大,还好不冷。”贺宣擦着头发道。 谢端坐在中间,身上没什么雨水的痕迹,看来马车的防水性能还是很好的,就是外边的谢恒惨些,穿着蓑衣,也挡不住四面八方的雨水,还要看着路。 擦完头发,贺宣想谢端道谢,“谢三哥,要不是今日有你,我们几人都回不去了,只能在铺子里过夜。” 谢端问铺子里都没准备些雨具吗? “有是有的,只有两把伞,今日这雨太大,伞用处不大。”家里倒是还有一件蓑衣,可惜没带上。 谢端等人顺利在关城门之前出城,不过今日路况不好,马车也要慢些走。 雨水把官道冲出一个个小坑,马车时不时路过,带来一阵颠簸,贺宣坐在这样的车上,有些犯困。 回到家,小竹和余婶赶紧下车,跟谢端处在同一辆马车,真的满身不自在,两人一直默默坐在边角,不说话。 贺宣和谢端等到马车停好,拿来雨伞才进门,谢恒去卸车,马匹也要擦洗下,免得生病了,小雨马儿是不怕的,不过今日雨有些大,最好给马匹做好保温工作。 回到家,于大嫂也是煮了一大碗生姜水,贺宣在脚店喝了一碗了,又来一碗,等到不是很烫的时候,贺宣一口气喝完,回屋子里换衣裳,小竹生了炉子给贺宣烘头发,谢华在一旁伺候谢端。 两人换好衣裳,在正堂坐下,身上总算干爽了,雨水淋湿的衣物,就算烘得半干,里面也有些潮湿,很不舒服。 贺宣的头发散开,用棉布擦拭,屋里已经燃起了蜡烛,暖洋洋的窝在罗汉榻上,贺宣更加困了。 眼皮子打架,有些睁不开,小竹把棉布拿开,头发已经擦干了,贺宣困得不行,跟谢端说声,晚饭自便,自己想先睡一觉。 打着哈切就回屋躺下了。 这觉睡得一点也不舒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贺宣知道自己可能是生病了,房间里有声音,但是贺宣太累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又昏睡过去。 睡前最后一个想法是,还好明日休沐,就不用了去学馆请假了。 这一觉睡醒,睁开眼睛又是一片昏暗,该不会只睡了几分钟?贺宣想。 身上有些酸疼,应该是发热的后遗症,本来自己已经很注意保暖防寒,没想到一场大雨就发热了。 小竹推门进来,看到贺宣醒了,很是高兴,“公子,你终于醒了,快把这碗药喝了。” 贺宣半坐起身,小竹端来的黑乎乎的药汤,一股子熏人的草药味,实在不想喝,感觉自己的舌头上都是苦涩的。 “小竹,什么时候了?”贺宣的嗓音有些哑,说话也费劲。 “已经第二日晚上了,您昨日晚上开始发热,敷着帕子一直到天亮都没退,后来谢公子请了郎中过来,开了几贴药,给您喂下去,才好些。” 小竹昨日也没怎么睡觉,贺宣的烧退不下去,脸都是红的,半夜里要不是谢公子坐镇,谢恒他们会些简单的医术,小竹只能跑去村里找于里长或者贺族长他们了。 “公子,您先喝药,郎中说要按时喝。”小竹催促道。 外边谢端听到声音也进来了,正好看到小竹在劝贺宣吃药。 “你知道白日里这药是怎么喝进去的吗?”贺宣白日还昏着,牙关咬的很紧,就是不肯喝药。 “你们灌得?”贺宣猜测,这药苦的连清醒的自己都不愿意喝,更不要说昏迷了。 “是啊,我把你拉起来,嘴巴捏开,两口就灌进去了。”谢端坐到床边上,继续道,“所以,你现在是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 贺宣无奈,人家都是为了自己好,不然就烧傻了,这药冲鼻子,贺宣等着差不多温热的时候,捏着自己的鼻子,两口灌下去,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小竹,水。”贺宣实在难受,嘴里的苦有些反胃,时不时要涌上来。 小竹赶紧去倒了一杯水,给贺宣,漱漱口。 谢端拿了一个小包出来,从里面倒出一粒果脯,递给贺宣,“尝尝,吃了就不苦了。” 贺宣赶紧放嘴里嚼,酸酸的,把药味压下去了。 醒了喝了一碗药,贺宣的胃还是有些咕咕叫,从昨日下午到现在,自己就灌了些汤汤水水,难怪饿了。 “小竹,家里有饭吗?我饿了。” “你刚好些,吃点清淡的,厨房里熬了粥,先给你端来。”谢端说道。 第81章 地缝在哪里 谢华这时正好出现,端着盘子进来,贺宣想起来去正堂吃,在床上吃饭总觉得不太舒服。 “那行,你多穿些衣裳,我去正堂等你。”谢端起来出去,他晚饭也还没吃,正好一起吃。 贺宣出了一身汗,里衣黏在身上,但是不能沐浴,让小竹拿了一套里衣,换了总是舒服些,穿好衣服,手脚还是酸软的,太久没吃饭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脚步虚浮的走到正堂,直接坐下,贺宣先喝口粥垫垫,肚子实在是抗议太久,已经麻木了。 谢端的饭菜也端上来了,就是些家常菜色,不过贺宣看着有些馋,上面的油水很足。 “郎中说了,你病刚好是不能吃的太油腻的,不然肠胃不舒服,又要发热的。”谢端看出贺宣的想法,掐灭贺宣的小心思。 “哦。”贺宣乖巧应道,低下头喝自己的粥,配口小菜,心理催眠自己,这口是红烧肉,这口是猪肉酸菜炖粉条。 谢端以前自己生病时,郎中开的药都喝完,没想到小四生病了,意识不清还会闹脾气,晚上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把自己的脑袋塞进被窝里,开了药,也不肯喝,闭着眼睛好说歹说就是不起来。 把小竹急的够呛,又没主意,谢端跟着照顾了大半晚,直到后半夜才去偏房休息了一会儿。 这病一好,就恢复了原先的乖巧,让喝药喝药,让喝粥喝粥,谢端有些可怜小四生病都只有一个下人照顾,吃完药给了贺宣一包桃脯。 两人在正堂坐着,说起昨日发生的事情,贺宣真是有些社死,自己不清醒,不知道这些事情怎么发生的,听着谢端绘声绘色给自己讲,好想地面有个缝可以钻一下。 “谢三哥,郎中怎么说?”贺宣问道,再不转移下话题,谢端又扯着自己不肯喝药一事不放。 “外邪入体,有些发热,你喝完药醒来,要是出些汗,没有其他大症候就还好。”谢端回到,“后面还会有些症状,咳嗽,有痰,只要不继续发热,过几日就好了。” “嗯?那我明日还能去学馆吗?”贺宣想着难得一个休沐,直接用来生病,而且还要休息几日才会好。 “学馆肯定是去不了了,这风寒有些症状会传染,最好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谢端道。 “这次还好你在,不然小竹都吓坏了。”贺宣也没想到自己冬日里都没生病,身强体健的,结果春日的一场雨给淋发热了。 谢端看着又变成大人模样的贺宣,觉得有些不真实,昨日里那个撒娇耍赖不肯喝药的贺宣是真的存在的吗? 贺宣感谢了谢端好一会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空巴巴的话说太多又显得虚假。 “这雨一直没停过吗?”贺宣没话找话。 “早晨停了半刻钟的样子,后面下了一会儿小雨,又下大了。”谢端回答,“春雨贵如油,这雨一下,外边的草倒是更好了。” “是啊,万物生长的季节。”贺宣附和。 接下来就是安安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雨声,贺宣刚起,现在睡不着,又无事,想着看看书,被小竹他们劝道好好休息。 只能问下家里和铺子这一日的情况,家里这边雨太大,余叔昨日就说了下大雨就先休息,今日穿着蓑衣去看了看田地的情况。 城里小竹也去了一趟,带了些被褥过去给于五郎,这两日都没什么生意,客人都出不了门,于五郎就在铺子里看着,事情不算很多。 家里这些人也培养出来,不用贺宣事事操心,于五郎在城里落脚,于大嫂当晚就跟于姑母他们说了,两人早就知道铺子里要人守着,之前不过是贺宣担心天气冷,才让于五郎回来住的,现在自然也没啥意见。 贺宣在房间里洗漱,让小竹多倒了些热水,擦了下身,躺到被窝里,白日睡得太久,现在有些睡不着了。 房间里灯光亮着,谢端敲门进来。 “你怎么还不睡?”贺宣问道,知道昨日谢端照顾自己到很晚,今日想着让他们早些休息,小竹已经下去了。 “睡不着,那张床有声音。”谢端对房间里的床很不满意。 “我跟余叔说了,贺木匠已经在做了,不过还要些时间才能做好,这几日,就委屈你下。”贺宣知道谢端睡不惯,就要求在做一张火床。 “嗯,小四你也睡不着?” “我白日里睡多了,晚上不困。”贺宣并不是很有精神,但是大脑不肯休息,自己想关机也关不掉。 “你会下棋吗?” 谢端也不困,想了想,现在能做的事不多,可以教贺宣下棋。 “什么棋?”贺宣想的是围棋,这玩意自己只知道点皮毛,真的下不来,自己就会五子棋这种。 “围棋,象棋我都带了,你想玩哪个?”谢端说道。 “象棋,但是我不太懂,得你先教我才行。” 象棋贺宣会一些,不知道齐国的玩法跟以前是不是一样的。 谢端出去,把自己房间里的象棋拿来,还带了外面的小桌,放在贺宣床上,贺宣就裹着被子在床上玩。 谢端坐在边上,贺宣往里面一些,让他坐在床上,这样舒服一点。 两人摆好棋子,大部分都是差不多的,只有炮在这里是炮,经过谢端解释,这个棋子可以理解为投石机,越过一个棋子打到后面的棋子,用法跟贺宣记忆里相似。 谢端用一首诗给贺宣解释象棋规则。 将军元帅两称雄,卫士相丞护九宫。 象越方田跨南北,车冲直道任西东。 马驰捷径迂围合,炮隔重城利远攻。 勇卒精兵无畏缩,过河前进可横冲。 两人摆好阵势,开始相杀,贺宣记得,第一步一般是走车,或者马,自己跳了马保护上方的两个卒。 对面谢端则是上炮。 两人开始还看得过去,没过一会儿贺宣的两个棋子就被吃掉,贺宣不是不知道,但是一炮双响,只能弃卒护帅。 半个时辰不到,这局棋就结束了,结果不出所料,贺宣只吃了对方两个小兵,自家已经输的一塌糊涂了。 谢端倒不是不想让,只不过到最后,贺宣已经没什么棋子了,只能躺平认输。 这棋下的实在没劲,又来了一局,贺宣游戏体验感太差,罢工了,谢端也不为难他,告诉他锅里煮的药,差不多到时辰了,郎中说了睡前再喝一碗。 这才是谢端过来真正的目的,就是监督自己喝苦药,可是人家还是好意,贺宣起来把衣裳穿好。 两人去了厨房,谢恒在帮贺宣煮药,已经快到亥时了,真是辛苦人家了。 谢恒把贺宣的药倒出来,放在一边,谢端照顾贺宣的心态,让谢恒先回去休息。 “行了,可以喝了。”药冒着热气,整个厨房都是一股草药味。 贺宣真想说自己已经好了,可是这才一天,肯定没好全,看着谢端不达目的不休息的样子,跟傍晚一样捏着鼻子灌下去,喝完吐着舌头,好像就能把草药的苦味消散掉。 严重怀疑这个郎中是不是在里面放了好些黄连,贺宣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但是这个药的不仅苦,喝了还想吐,努力咽下去后。 看到谢端手里出现了一块桃脯,赶紧放到嘴里,嚼几下,盖住药味。 “谢三哥,你晚上吃饱了吗?”贺宣晚上就喝了碗粥,哪怕灌了药,肚子也有些饿了。 “嗯?你饿了,家里有人会做饭吗?”家里常住的五个人,哪怕谢恒谢华也是不会厨艺的,只能看看屋子里有没有现成的,吃点了。 “额,我自己来,家里有米粉,我煮个汤米粉就好。”这些日子吃惯了余婶和于大嫂做的饭,可是这个时辰,人家都睡了,去叫总不太好,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贺宣在厨房里找到火折子,刚才谢恒煮过汤药的炉子里,加了些易燃的干草,放进去,炉子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 谢端在一旁看着,很明显,基本不会做这些。 贺宣花了些时间把炉子升起来,让谢端看着火,等到铜钱碳着了就行,也不用做什么。 在厨房里找到一口砂锅,于大嫂他们洗干净都倒扣着,再把房梁上的米粉和小菜拿点出来,先煎个鸡子,再往锅里加水,放在炉子上煮开。 贺宣去灶台上看哪些是盐,哪瓶是酱油醋,把瓶瓶罐罐找到。 “水开了吗?”谢端在炉子前面看着火,看到贺宣在厨房里翻找也是有些新奇,自己以前没进过厨房,家里的饭菜都是直接端上来的,从不知道有这么些调料。 就算外出,大家一起吃饭,也不用自己操心这些,要么吃干粮,好些的就是抓到野鸡野兔,也是烤烤就吃了。 等水开,贺宣把米粉放进去,煮到再次水开,放些小菜进去调味,家里今日没炒肉沫,腊肉太大块,要洗洗切切,太麻烦了,就简单吃个素米粉。 再次煮开,放些盐,酱油,和醋,贺宣想往里放茱萸油的时候,被谢端制止了。 没说话,不过贺宣看表情就懂了,不能吃的太油腻,贺宣妥协,把茱萸油放回去。 第82章 字帖 米粉已经煮好了,香味掩盖了药味,贺宣往米粉里挑了一筷子猪油,更美味了。 哈哈哈,看谢端的样子还没发现,这罐子里白色的是猪油。 “谢三哥,你要吃吗?”贺宣已经煮好了,想着拿碗筷,问谢端吃不吃。 “嗯,来一碗,我有些饿了。”谢端本来不饿的,就是守着这锅米粉好一会儿,闻着味道都饿了。 “那你拿块布,把这砂锅端到正堂,小心烫。”贺宣嘱咐道,自己去找勺子和碗筷。 谢端第一次做这种活计,从来没人吩咐过他拿砂锅之类的,可是贺宣已经拿了碗筷了。 用手碰了碰砂锅,好烫啊,灶台边上的布拿过来,垫在锅耳边,才端起来。 贺宣已经拿好东西,在门口帮谢端开门,两人快步到正堂。 谢端正要放下砂锅时,这锅的热度已经透过布直接到指尖了,被贺宣制止了。 贺宣赶紧把正堂放着的布找出来,垫在桌子下面,不然砂锅容易烫坏桌面。 放下砂锅,贺宣打开锅盖,轻手轻脚的放下,要知道,小竹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睡觉。 先给谢端装了一碗,贺宣自己也盛好了。 米粉还烫着,吹一口气,再放到嘴里,酸酸的还不错,主要是猪油很香,米粉柔软。 吃完了碗里的米粉,贺宣喝了一口汤,嗯~缺了点辣,不够完美。 谢端没想到贺宣竟然会做饭,虽然知道他偶尔会在厨房指点余婶他们做吃的,这跟贺宣自己会做,又不一样,点菜谁不会。 而且味道还不错,谢端吃的比贺宣快些,吃完了又加了一碗,贺宣看到加快动作,自己就煮了一人份多一些的量,以为谢端只是尝尝味道,没想到这人吃的比自己还多,晚饭都消化了嘛! 一锅米粉连汤都喝完了,贺宣才半饱的样子,再做一份就太晚了。 无奈,两人把砂锅放回厨房,熄灭炉子,在厨房用水壶里的水漱口后,关上门,回去休息。 这么一折腾,都半夜了,贺宣除了给贺父守灵还没有这么晚才睡觉。 夜里,雨水淅淅沥沥,渐渐停了。 余叔早起,看到雨停,招呼家里两人,赶紧起来,准备上工了,铺子里停了一日,家里的活计也放着,余叔有些着急。 田里的杂草都长出来了,山上的树木绿意更盛了。 等几人来到贺宣家,小竹刚起,几人准备好东西就要去县城,贺宣也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穿衣服准备去学馆。 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咳嗽,喉咙里有痰,看来风寒的症状才刚开始,让小竹帮自己去学馆请个假,等自己好了再跟夫子致歉。 不然上课的时候一直咳嗽,不但影响其他人,要是把风寒传染给他们也不好。 既然不用早起,贺宣回屋睡个回笼觉。 欸~自从上学后才知道早上多睡一会儿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贺宣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亮了,谢端应该也起了,听到正堂里有动静。 穿好衣裳,贺宣没忍住又咳嗽了,谢华过来敲门,问贺宣要不要帮忙。 贺宣开了门出去。 “没事,只是风寒还未痊愈,有些症状。” “嗯,那你今日多休息,有事可以叫谢恒他们。”谢端在正堂说道。 “你不出去吗?”贺宣问,一般谢端出门是带着两个小厮的。 “今日雨刚停,山上肯定很泥泞,我在家休息一日。”谢端不想上山踩一脚泥巴,而且这种天气,要是山上的泥土滑坡了,也很危险。 “哦。”于大嫂把谢端的早食端上来,因为不知道贺宣在家,没准备贺宣的。 “没事的,于大嫂,你先帮我打点热水。”贺宣说话有些鼻音,今日小竹去铺子干活了。 于大嫂赶紧去厨房里把热水舀出来给贺宣,让他洗漱。 “于大嫂,你先帮我倒一碗热水,往我碗里加半勺盐,晾一下,我过来喝。”贺宣想起来盐水能化痰,免得喉咙里老是有些不舒服。 贺宣再次出来的时候,谢端已经吃完,回房间了。 正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传染给他们了,贺宣喝完盐水,开始吃早饭,估计是喉咙发炎了,吞咽的时候有些艰难。 等贺宣吃完早饭,谢恒正好出来,端了一碗药。 贺宣真不想喝,剩下的可以靠自身免疫力痊愈,要不就不要依赖药物作用了。 磨蹭了一会儿,谢端又来到正堂,看到贺宣还没喝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赶紧喝,这药喝了病才能好。” 谢端不怎么会安慰别人,干巴巴憋出两句,“你不是字练得不太好吗?我找了份字帖,你喝完就给你看看。” 贺宣没想到喝药还有意外之喜,摸着药不算太热了,用舌尖一舔,还是那副苦死人的方子,把碗放下。 就义一样捏住自己鼻子,灌了下去,药汤直接到喉咙里,舌头还是尝到苦涩的味道了,贺宣再也不想感冒了。 谢端到是说话算话,带着贺宣去自己房间,把箱笼里一份保存的很好的字帖拿出来。 贺宣看着字帖被装裱过,估计有些珍贵,也不好意思舔着脸装不懂就收。 看了下上面的字,只觉得写这字的人肯定有多年功底,一笔一划的结构刚好,这字帖拓印的非常清晰。 谢端把这份《玄秘塔碑》的字帖给贺宣,这是自己之前一直练习的字帖,这次出门也没带其他的。 “这个,谢三哥,这字帖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还是你留着,你能帮我写几个字,我跟着练就好了。”贺宣推辞道。 “这字帖是家兄找人帮我拓印的,不算很珍贵,不过这份比较清晰而已,我这次出门只带了这副字帖。”谢端的字帖是唐代书法家柳公权的楷体,柳体均衡瘦硬,结体严实,给贺宣学习也很不错。 但是贺宣坚持不收,谢端就自己写了几个字给贺宣,告诉他要是想看字帖,就拿去仿写。 贺宣觉得谢端的字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自己能练成这样,回到现代,算是一个书法家了。 不过今日贺宣身体不适,不适合练字,写着写着一阵咳嗽,把写好的都给毁了,就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嗓子疼,不想读。 鼻子也有些流水,贺宣找了块帕子,不时的擦拭。 余叔在清理空地上的杂物,贺宣鞋子外面套了草鞋,出去看看,一些灌木和杂草都除去了,正在用竹子固定出框架,到时候围栏好了直接用藤条绑上去就好,贺宣觉得还是要搭几个屋子,夏日也就算了,冬日里动物也冷啊。 不过牲口棚不用搭的太好,类似村里的泥房就好,上面搭些稻草编的草席,隔一两年就换一下。 这样的话,只要些泥土,稻草和石灰,也花不了几个钱。 把这事告诉余叔,让他选好盖泥房的地方,这种房子搓成泥条一点点往上堆,都不需要什么技术。 余有粮在院子里磨米粉,贺宣想着等家里牲口棚搭好了,就再买头骡子,余有粮的事情也就轻松许多,可以去铺子里替换,偶尔在家里干干杂活。 上午这么逛下来,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贺宣就把主意打到家里的鸡上,这两日吃的太素,即使鼻子还不舒服,贺宣想吃烤鸡了。 于大嫂麻利的杀鸡,去毛,清理内脏一条龙,中午估计是吃不上了,这鸡看样子即使做好也要下午才能熟。 贺宣指挥,于大嫂给鸡做按摩,按照贺宣的要求,是能更好的入味,调料都上好后,用泡水的荷叶包着鸡容易烤焦的爪子。 贺宣找余有粮生火点烤箱的时候,谢端从房间里出来了。 上午贺宣出去之后,谢端就在房间里写东西,估计是信之类的,贺宣没去打扰。 看到贺宣在厨房边古怪的台子上弄东西,谢端也过来看看。 “谢三哥,烤鸡吃不吃?”贺宣问道。 “吃,这是你自己搭的烤炉?”谢端有些奇怪这个怪模怪样的烤炉。 “不是我搭的,是余叔和小竹搭的。”那几日贺宣忙着看书接受周夫子的考核,只是指点了几下,后面做出来的成品确实有些丑,不过不影响使用,看久了也就觉得丑萌丑萌的。 “哦,把鸡放进去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行了,直接放进去就烤成焦黑的,你就吃碳。”从象棋上,毛笔字上输给谢端,贺宣终于从厨艺上挣回面子。 把如何做烤鸡告诉谢端,两人就在烤炉边上生火玩,这烤箱一定要多烤一会儿,里面的温度足够,烤鸡才能熟。 贺宣无事,哑着嗓子给谢端讲了自己这几日读书的内容,还有自己不是很理解《周易》的内容。 周易很多都晦涩难懂,贺宣即使背了也不理解,里面涉及的卦象和一些道理。 谢端给贺宣讲解下自己对《周易》的理解,周易涉及了很多经验规律,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一个事物在不同状态下会有很多的可能性,卦象就是推演这些可能的发生,但是推演并不是一定,不可沉溺在《周易》的卦象推演中。 第83章 嗯!这是一个秘密。 谢端花了好些时间给贺宣讲卦象代表着什么,乾卦,坤卦 一直说到于大嫂午饭准备好了。 两人才把烤炉里面的碳火取出来,再把铁盘里的烤鸡放进去,盖上木门。 午饭两人用的不算多,贺宣知道自己风寒,夹菜的筷子用的都是公筷,免得谢端也被传染。 不过谢端不是很在意,真要是被传染,第一日就逃不开,家里人除了贺宣之外,其他人也没啥受寒的迹象。 吃完饭,贺宣又喝了一碗药,贺宣发誓,就这一天,明日自己就去学馆,无论如何也不喝这苦药渣子了。 差不多到了未时,贺宣打开烤箱上面的一角,给谢端闻闻,“怎么样?” “很香了。”一角拔出,就有股诱人的香味,谢端有些期待起来。 “等一下,这里应该有些烫,我去厨房拿块布。” 刚烤出来的铁盘子,可不是好拿的,贺宣先去厨房。 谢端端过砂锅,这次就有经验了,贺宣用木头把铁盘扒拉出来,谢端就端起铁盘去正堂。 快步走到,赶紧放下,贺宣已经准备好抹布了。 在院子里的谢恒谢华被无视了,自家公子怎么会做端盘子这种事情? 嗯!这是一个秘密。 两人把烤鸡用筷子分好,贺宣拿了一个鸡腿和鸡翅,剩下的就不多吃了,胃口不算很好,鼻子有些堵住了,只能偶尔闻到烤鸡的香味。 不过热乎乎的吃进一块鸡肉,贺宣的味蕾仿佛被激活,终于不是苦药了。 下午的时间,谢端给贺宣又讲了一会儿《周易》,等读完《礼记》,贺宣的五经就差《周易》,《春秋》没背了。 讲了书,贺宣在一旁用谢端的字帖练习毛笔字。 谢端就在一旁写写画画,正堂的桌上都铺满了谢端的纸。 贺宣放下毛笔,活动了下手腕,看到谢端的动作好像不是在写字,走过去看看。 谢端画的是一幅码头的景象,来来往往的渔船在水面上,大船有三层高,上面有小小的人,人物的衣裳头发只是寥寥几笔,却能看清有搬运东西的力夫,有穿戴整齐的公子带着下人从船上下来,还有在船头的船夫们,努力的固定大船的绳索,码头上的场景尚未画完。 “这是乐陵郡,我三月过来时看到的样子。”谢端看贺宣过来看,把手上的几笔画完,就停下了。 “难怪有这么大的船,我去过商河县,那里没看到过。” “商河县的水路只能开小船,大船吃水深,只能停在乐陵郡,这些大船很多都是官府的,用来运送粮食或者税收,也可以搭载下官员…” 谢端给贺宣讲起了一路过来的场景,也就前几日新鲜些,后面都是一样的水,一样的岸边,就没什么趣味。 而且人在船上待久了,下船都有些不适应,总感觉地面在晃动,躺在床上床也在晃动,有些错乱。 下午小竹他们回来了,于五郎也回来了,贺宣问起这两日铺子的情况,跟于五郎说了一会儿。 中午喝了药,咳嗽好一些了,就是嗓子还是有点难受,鼻子总是流清水,贺宣让余婶帮着裁几块帕子,留着上学用。 “公子,周夫子说让你病好再去学馆。”小竹说起学馆里的情况。 “好的,小竹,你把这些日子的账簿拿来我对一下,烤炉里面还有一些红薯在里面,饿了先拿去吃。”烤鸡剩下那些都被院子里的人瓜分了,贺宣后来放进去的红薯应该可以吃了。 贺宣在正堂看着账本核算,鼻子堵住有些缺氧,平日里算得出来的数据,现在还要打下草稿,贺宣算的有些慢,还好内容都比较正常,就是建房子有些额外支出。 算到晚饭前,开支大概出来了,铺子的收入还算可观,一月下来能有二十余两的盈利,难怪城里人的收入比村里好多了,不过可惜自己不是官身,家里这些地也就买个小铺子,要是铺子做的太大,自己就不是庶民,而要改商籍了。 吃完晚饭,谢恒又拿来一碗药,贺宣刚吃饱,最后还喝了一碗汤,哪里还有肚子喝这碗药。 好说歹说把药放在厨房缓一缓,自己消化下,腾出点空余再喝。 谢端让谢华带着棋盘来正堂,虐了贺宣两局棋后,贺宣感觉风寒症状更严重了,头晕的已经不能思考。 “差不多了,可以喝药了。”谢端的嘴无情的说出这一事情。 原来虐自己两局棋是为了让自己喝药,大可不必啊! 贺宣无奈的看着药碗,谢华已经准备好了温水和桃脯,吃完药就能漱口。 万事具备,谢端佯装喝了一口茶,实际上,就是在等贺宣吃药。 闭上眼睛,一捏鼻子,大口咽下,这次喝的太快,呛到了,贺宣咳得脸红脖子粗的。 谢端从背后拍拍,问道,“没事?” 贺宣说不出话,挥挥手,表示无碍,抿了两口水才把咳嗽止住。 “这郎中是哪里的?”贺宣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避开这个大夫。 “县城请来的,说是安德县最好的郎中了,你喝了两剂药就不发热了。”谢端指出郎中还是靠谱的。 “哦,那下次能不能让他不要开这么苦的药,实在是…”贺宣想说非人类,这话不好说出口。 “良药苦口,你明日再喝一日就好了。” “还要喝一日?”贺宣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啊,郎中开了三日药,说是喝完才会好,要是还不舒服,可以去县城复诊。” 谢端有些笑意,贺宣不敢置信的样子实在好玩。 “嗯,我觉得我好多了,我要去睡了,早些休息早日痊愈。” 被嘲笑了,贺宣只能当个缩头乌龟,灰溜溜的回房。 谢端早上等贺宣吃完早饭,还没起来,贺宣正要去院子里看看的时候,贺信来了。 “三兄,你今日来的这么早?”贺宣问道。 “恩,四弟,大兄有事情让我跟你说。”贺信把贺宣拉出院子,走到没人的地方。 “大兄说,家里要办喜事,让你务必邀请谢大人去贺喜。” 贺信把交代的事情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请人这事大兄不来,却让自己跟四弟说,这这这 “三兄,我最多帮着问问,可我不能给谢大人做主。” 贺宣指出,老宅想要讨好谢端情有可原,可也不能拿着自己当垫脚石。 “嗯嗯,那你问问,好好说,最好邀请大人过来,这样二妹出嫁也有面子,她夫家人肯定不敢欺负她。” 贺信倒是想为妹妹挣个脸面,说完贺信就匆忙走了,还要去作坊。 贺宣从外面走回来,看到谢端刚起来,脸色萎靡,“你没睡好吗?” 谢端的眼下有些青黑,皮肤白,就很明显。 “嗯,晚上有些睡不着,你一大早怎么出去了?”谢端看到贺宣刚进来,病还没好就乱跑。 “哦,我三兄找我说话,嗯,过几日老宅那边办喜事。”贺宣不知道怎么开口,邀请谢端。 “你该喝药了。”谢端看着从厨房出来的谢恒,走进正堂,准备盯着贺宣吃药。 贺宣无奈,这人怎么看别人喝药这么好玩的吗? 等吃完早食,谢端就带着谢恒谢华去山上了,说过中午会回来吃饭。 贺宣心想,该不会是回来监督自己喝药的? 把这种奇怪的念头去掉去掉,于大嫂已经在压米粉了,这种米粉有些粗,冬日里煮来吃很合适,可要是夏日,估计铺子里生意会差一大截。 夏日里还能卖米粉吗?有没有可以做成凉米粉的呢? 贺宣吃过凉皮,还有凉面,夏日里天气炎炎的时候,来一碗,非常清爽,凉皮就用米浆蒸熟凉拌就行。 要是凉米线的话,估计生意也不错,就是这种米粉太粗了,最好让黄铁匠帮忙做个细一些的压饸饹机,只要把酱汁调出来,夏日里铺子也能有生意。 贺宣提醒自己有时间去铁匠铺一趟。 在院子里跳了一会儿高,大概身体有些热意就可以了,要是出汗了,风寒会更严重的。 偷得浮生半日闲。 贺宣让余有粮帮自己把正堂的座椅搬出来,在屋子里拿了一本《春秋》,这本史书先预习下。 旁边的石头上放着贺宣的水壶,生病了要多喝热水才会好,红烧油炸也在院子里晒太阳。 今日难得好天气,贺宣的被子也挂在边上,阳光暖洋洋的,没什么风,贺宣看书有些刺眼,闭着眼睛快要睡过去了。 院子外面,“吁”的一声,是谁来了。贺宣把挡在脸上的书拿开。 谢管事进来了,“贺公子安好,我家公子在吗?” “哦,谢管事,他上山去了,要中午回来,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去黑岩山上。”贺宣站起身说。 “不急不急,您在就行,公子让我带了些东西过来,日常吃喝的,您看,我卸在厨房行吗?”谢管事说。 “行的,我让有粮哥帮您卸车。”贺宣也很好奇谢端平日的吃食。 谢管事外边的马车上装了好几个箱子,按着要求把一部分卸在厨房,谢管打开来一看,羊肉,兔肉,还有腊鸡,腌獐子肉,一个箱子里是海货,贺宣没见过的生蚝,扇贝,和一些不知名的海产品干,还有些山珍,像是菌菇一类的,不能一一细数。 第84章 标题离家出走 “谢管事,这些都是吗?你们公子一人吃得完这么多?” 贺宣觉得谢端口味不算很挑剔,自己家里做的都是家常菜,他也吃的津津有味的。 “贺公子,这里一部分是从京城带来的,夫人交代我感谢您照顾我家公子的,请您务必收下。”谢管事道。 “这样的,也太客气了,呵呵。” 贺宣让余有粮在厨房收拾,自己请谢管事去正堂休息。 “您身体还没康复,先歇着,我去作坊看看。” 谢管事在县城好不容易把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去作坊看看,要是公子从山上下来,自己也能快些见到。 “那我送送你。”贺宣给谢管事送出院子,马车就停在贺宣家外边,让下人照顾着。 贺宣送完谢管事回厨房,这四个大箱子,羊肉和兔肉是生的,得赶紧吃,剩下的都是能放的,谢端回去是不是就说自己日日吃了啥啊,不然怎么给自己送这么些吃食。 能保存的,让余有粮放到库房锁好,吃的时候再去取。 中午就吃炒兔肉,羊肉一半烤,一半炖留着晚上吃。 于大嫂的事情真不少,按照贺宣要求开始准备午饭,兔肉先清洗干净,葱姜水浸泡去腥。 水缸里的水有些不够了,还要给外边干活的工人准备茶水,有粮哥去井里担水。 贺宣这几日都吃的清淡,茱萸油都没吃上。 你说烤鸡腿,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伙子来说,两三日吃一个烤鸡腿抵什么用? 欸~ 这只兔子要先炸再炒,干香四溢的那种,按照贺宣要求用油煎至兔肉微黄,就可以取出来了,这油舀出,于大嫂准备先煮饭,把其他菜色炒上。 贺宣走到外边的空地,余叔已经安排人在打桩,把木桩子一个个钉下去,后面用竹子围起来就不会被毛驴冲破。 余叔把泥房选在地势较高的一面,跟贺宣家有一定距离,这样味道不会很大,后期打扫也方便,可以在这边挖个大坑蓄粪做肥料。 今日下午大家可以开始挖黄泥了,等明日石灰到了,就可以开始搓泥条,搭茅草房。 贺宣比较满意的是空地的几棵大树留了下来,当然了,余叔看过这种是不怎么招虫子的树,把下面的枝丫去掉,夏日里可以给家禽家畜躲阴凉。 谢端回来的时候,身后带了好几个人,贺宣看看人家出门这排场,自己上学都要亲自背囊箧,真给穿越人丢脸。 于大嫂在厨房里展示身手,往炒兔肉里面加些调味料,公子说不能加水,炒的香喷喷的就可以出锅了。 等几人洗完手,谢恒谢华帮着上菜,谢端贺宣在正屋吃饭,余下几人在厨房用饭。 “这是什么菜?”谢端看到红艳艳的炒兔肉,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颜色。 “早上谢管事带了好些箱子的食材,这是里面的兔肉,先炸后炒的,特别香。” 贺宣解释道,趁着谢端还没尝自己夹了两筷子。 贺宣一口兔肉下去,炸的有些酥,焦脆香嫩,有些微辣,舌头开始复活,真是太好吃了。 赶紧再夹两筷子到自己碗里。 谢端看着贺宣吃了两口,想着尝尝这个菜,兔肉一般都是清炖,或是烤,炒兔肉谢端也吃过,跟鸡肉这些区别不大。 不过第一口下去,谢端就感觉到不同了,这兔肉怎么有些脆,还有些辣。 “你不能吃这个,郎中说了要清淡饮食。” “我已经好了,可以吃一点。”贺宣咽下一口兔肉,努力争取再吃两口。 “这个菜不行,你吃别的。”谢端态度坚定。 贺宣看着他把兔肉放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视线跟着兔肉移动,还好自己先吃了两口,可是刚尝出味道来,就不给吃了。 谢端安慰似的挖了一勺海米蒸鸡子给贺宣,让他继续吃饭,自己开始霍霍那盘炒兔肉。 吃多了确实有些重口,谢端吃了口米饭压一压,贺宣眼看着这只不大的兔肉,只剩下一些配菜,面色越来越不好。 哼,有什么了不起,过几日,让小竹他们在城里看看有没有卖兔肉的,自己再炒一盘,端着吃,就不给他,馋死他,贺宣脑补自己吃着好吃的,谢端看着的场景,慢慢平复心情。 谢端把兔肉吃完,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有丝火辣辣的,把米饭吃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吃着贺宣看着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觑了两眼贺宣的面色,见他今日胃口好像一般,一碗饭都没吃完,有些心虚。 用帕子擦完嘴,漱了两回口,还好没让贺宣吃,这炒兔肉好吃归好吃,病人吃就不是很适合了。 温暖的午后,贺宣决定继续晒太阳,不是说阳光可以补钙,多晒晒能长高,贺宣全方位给自己补补钙。 可惜,煞风景的来了,“贺公子,这是您的药。”谢恒吃完饭就开始熬药。 “好的,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喝的。”贺宣接过药碗放在一边,打算凉一凉。 “贺公子,您最好现在喝了。”谢恒劝道,“这药热着喝,效果好些。” “好好,我准备一下。”贺宣接过药碗,实在喝不下去,想酝酿下心情再喝。 谢端这时出来了,谢华帮他也搬了一个座椅出来,放在贺宣的边上,还进去把小桌子也抬出来,给两人放点东西。 谢端在椅子上坐下,不说话,就用手指敲击扶手。 贺宣做了半天的思想挣扎,睁眼是一碗,闭眼也要喝,不如一仰脖一口闷下去。 “药快凉了,不如我让谢恒帮你在热热。” 谢端开口,看着药碗都快没热气了,这喝个药怎么跟要命似的。 “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喝。” 贺宣无奈,捏着鼻子喂下去一口,实在是太苦了,怎么一日比一日苦,两口下去,剩下一点药渣子,贺宣就放回去了。 谢恒看了谢端一眼,见公子不说话,就把碗放回厨房。 喝完药的贺宣好半会儿缓不过神,苦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谢端提起话题道,“我过几日要出去一趟。” 贺宣听到了,转过来看着他,很想知道这人去哪里,又怕涉及机密,不方便透露。 “京城有位夫子,托我给友人送些礼物,今日谢叔过来,是寻到这位友人的地方,所以要去拜访一趟。”谢端看着贺宣满眼好奇,主动解释道。 “那这位夫子和友人关系一定不错,这么远的距离,还要送礼。” 贺宣想着现在送礼可真是不方便,只能托人帮忙带,要是离远了,后半生都可能见不到了。 “那可不一定。”谢端给贺宣讲了下这两位长辈都是前朝同科进士,本来关系不错,后来因为治学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一位在京城太常寺做典簿,偶尔来书院给学子讲解历算,另一位早年外放,在东昌府做了提学,掌管一省教育。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年岁渐长,也就渐释前嫌,这次谢端去书院正好遇到这位夫子,就让谢端帮忙带封书信和一些土产。 听了好一会儿八卦,忘记了喝苦药的事,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谢端什么时候要出发上。 “大约在后日,估计要些时间,在当地游学一番在回来。” 谢端出来是以游学的名义,虽然没人会追究,不过作坊这边有高大人坐镇,谢管事在县城守着,自己出门游览一番府城的人文景物问题不大。 贺宣很是羡慕人家的日子,说走就走,有钱有闲,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贺宣再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穿越到这种家庭里呢? 再来一世,还是要辛苦上学,努力考试,真是好心酸啊! 贺宣已经不想聊下去了,不然,担心自己的羡慕嫉妒恨会从眼神中透露出来,垮着小脸晒太阳。 明日,就去县城找周生亮,让他帮忙买几头母羊,自己要喝羊奶,增强体质,等到自己比谢端还高的时候,嘿嘿嘿… 贺宣在美好的想象中睡着了,谢端昨晚没睡好,看着贺宣睡得挺香,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两位小厮帮着盖了被子,担心两人受凉了。 差不多到了申时,贺宣被叫醒,外边的太阳还高挂着,不过已经往西边了,谢端也被叫醒。 真是留恋午后的阳光,贺宣蹭蹭被子不想出来,等彻底清醒后,想起晚上还有自己的烤羊排,差不多要烤了,不然赶不上晚饭。 余有粮又去村里磨米粉,在院子里会吵到贺宣他们休息。 于大嫂已经把明日要用的米粉准备好了,去菜园子里收拾下菜地,开始准备晚饭了。 贺宣想起以前吃的焦香的羊肉串,真是口水都要流下来,可惜家里没有孜然。 把家里的调味料都找出来,能用上的都用上,先让谢端给烤炉生火,自从吃了烤鸡,谢端对烤炉的印象好了不少,上次只是端菜,这次都可以自己生火了。 反正有两个小厮守着,贺宣就让他随意发挥了。 第85章 标题请假了 家里有小茴香,花生,芝麻,肉豆蔻,还有去年的大豆这些,贺宣记得要把坚果类的炒熟,再捣碎成末,就可以当调味料了。 于大嫂在灶台上先炒黄豆,不加任何东西,炒完黄豆炒花生,芝麻,然后都放到小石舀里,用木头捣碎。 贺宣用力捣,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外面生完火三人进来查看。 贺宣干脆让谢恒谢华把石舀拿出去外面捣,这厨房呆不下这么些人。 示范了下,两位小厮接手了捣碎蘸料的活计,于大嫂已经在切羊肉了,没有铁串子,只能直接烤,贺宣打算烤两盘,这玩意,一盘子,根本不够家里这些人吃的,找几块石头,两个盘子叠上去。 羊肉下面最好垫些蔬菜,免得沾盘子,贺宣没有洋葱,下面就铺点生姜,大葱,蒜粒,这个蒜烤好了也很香的。 一切准备就绪,把柴火从烤炉里取出,放烤盘进去,等到晚饭就可以吃了。 于大嫂还要准备好些东西,贺宣今日都没怎么读书,下午休息完,风寒的症状好了很多,鼻子通了一边,去正堂看书。 谢端进了自己的屋,应该有事情要做,谢恒谢华在院子里收拾被褥。 家里没有贴身的小厮或者丫鬟,谢端的两位小厮这几日基本把两人的活计都干了,贺宣有些不好意思。 贺宣在房间里背文章,听到小竹他们回来的声音,没有出去,继续默背,直到能记住,再把之前的文章复习一下。 于五郎等人很是高兴,“公子,今日铺子里的生意很是不错,要不是米粉都卖完了,我们还回不来呢!” “看来大家很喜欢余婶的手艺,城里人都这么有眼光。”贺宣表扬道。 “都是公子教得好,我去做饭了。”余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躲到厨房去了。 大家卸车的卸车,清洗的清洗,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余叔从牲口棚那边回来,工人都准备回去了。 晚上的烤羊排,贺宣很喜欢,蘸料也还可以,反正小竹他们都觉得不错。 谢端这厮不让贺宣吃辣,自己蘸着茱萸油吃的欢快,把贺宣气的都去厨房蹭饭了。 反正饭菜都一样,厨房里几人都不蘸茱萸油,不过谢恒谢华不敢和贺宣一起吃,无奈,贺宣又回去了。 味道还成,就是没有签字总觉得少了些感觉。 回去的时候,羊肉串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谢端给贺宣装了一碗汤当做赔罪。 喝着暖洋洋的羊肉汤,这羊肉都是人家给的,谢端也是为了自己好,贺宣在内心自我反省。 看着谢华又端来象棋,贺宣赶紧制止。 “不用,不用,今日不下棋了。” “我们聊聊天,消消食就好,我会喝药的。” 贺宣赶紧保证道,不然结果就是药得喝,还得被谢端虐两把。 “那我明日去瓮堂沐浴,你也去泡泡,说不定就好了。”谢端道。 “嗯,我散学了就去瓮堂找你。” 贺宣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来平日的锻炼还是有用的。 “我后日一早就走,在县城的宅子由谢叔管着,要是下雨了,你就在城里住着,我给你留了房间的。” 谢端告诫贺宣千万不要下着大雨还要回村,要是再得风寒,可就不容易好了。 “嗯嗯。”人家都是好意,贺宣表示听着就好。 “要是村里有事,也可以去找谢叔,他能联系上我” 谢端可能是这几日操心多了,开始变得有些碎碎念,去年那个缄默不语的小郎换人了吗? 贺宣一边点头一边思考谢端被穿越的可能性,要是被人附体了,自己是不是会露馅? 这边谢端已经说到了,等自己回来给贺宣带些特产。 贺宣突然冒出来一句,“冰淇淋吗?” “什么麒麟?”谢端转过头来。 “哦,我偶然听老人家讲故事说起的。”贺宣脑袋转动,找个理由。 “你在读《礼记》,里面有说道麟凤龟龙,谓之四灵。麒麟代表祥瑞,孔子的生平跟麒麟有所关联,所以儒家又把当做圣兽”谢端还以为贺宣不理解麒麟是什么,开始了科普。 贺宣确认这人没有被穿,只是熟悉了之后就是这副样子的。 直到谢恒端着药进来,贺宣想着最后一碗,不管怎么样都给他喝掉。 药放在鼻子边上,胃里就像堵住了一样,死活不肯接受。 贺宣强行解释,“不是我不喝,实在是喝不下去。” 奈何没人和他共情,四只眼睛看着贺宣。 再次放到嘴边,那股味道真的是太浓烈了,贺宣又一次放下碗。 看到谢恒他们的眼神从嘴边移到桌上,有些无语。 贺宣说什么都无用,“我,我先吃个桃脯,嘴里有些味道了,再喝药。” 等一个桃脯嚼完,贺宣做好心理建设,一把捏住鼻子,把药灌进去,这次碗底剩的更多一些。 贺宣喝完赶紧漱口,让谢恒把这碗端走,一脸就义的样子。 谢端等贺宣喝完,就回房洗漱了。 贺宣让小竹明日早起叫自己一声,担心上学会迟到。 “咚咚”小竹在外敲门,贺宣就醒了过来,“进来。” 小竹推开门,把蜡烛放在贺宣的房间,“公子,是在这洗漱吗?” 因为之前谢端也睡这里,贺宣都是出去洗脸刷牙的,今日倒是不用顾忌了。 贺宣把自己的衣裳穿好,特意多穿了一件,担心风寒没好全,囊箧也收拾好了,把余婶裁的帕子拿上,免得自己流鼻涕还要用衣服擦。 学馆里还真有年纪不大的学子是这么干的,那衣袖被蹭的发亮,贺宣每次路过他位子的时候格外小心,避免触碰。 今日要换洗的东西准备好,交给谢恒他们就好,会帮着贺宣带进瓮堂。 贺宣出去的时候,余叔余婶在院子边上装车,谢恒谢华看到也去帮下,快些搬完,免得把谢端吵醒了。 吃完早食,贺宣准备走了,谢恒把贺宣的水壶递过来。 “贺公子,这里面给你装了些盐水,您还没好全,喝点盐水会舒服些。” 贺宣感谢的接过,心理感叹,看看人家的小厮,再看看自家。 正在给毛驴喂草的小竹莫名一个激灵,还不知道自己被比较了。 贺宣路上跟唐承嗣汇合,唐承嗣那日也是冒雨回家的,不过在半路搭上车,躲在人家的草堆里,回家后喝了生姜水,晚上家里人照顾的好,没有发热,只是有些鼻塞的症状。 来到学馆,两日不见朱宇博和周毓风,很是热情的关心了下贺宣的情况,直到上课摇铃了,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 贺宣拿出书开始背诵,内舍里不少同窗也有些受凉了,时不时听到一声咳嗽或者吸溜鼻子的声音。 看来那天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中招了,贺宣莫名平衡了,静下心来背书。 周夫子到内舍上课时,贺宣上去请教,周夫子还问了一句,“身体都好全了?” “多些夫子关心,身体已经康复了。”贺宣回答道,把这两日的功课交给夫子。 贺宣每日写字不算很多,不过有谢端的指导,字的结构严密了些,转折不像以前那么生硬。 “你病了几日,写字到是开窍了。” “夫子,学生得到一本楷书字帖,这几日照着仿写,确实有些进益。” 贺宣不好说起谢端,只能把进步归功到字帖上,反正字帖也是谢端的。 周夫子知道贺宣的字帖是仿写柳公权的,表示正适合贺宣练习。 “如果要走科举之路,柳体最是合适,心正笔正,柳公亦是书法集大成者。” “学生必会勤加练习。”贺宣道,行礼后退下。 贺宣并不清楚书法方面的名人,没想到谢端的字帖连周夫子都会称赞,那肯定是有些珍贵的。 他却想送予自己,这些日子还多亏了谢端的照顾,请医问药,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他。 贺宣回过神来,打算散学后在想想,看看谢端有什么需要的。 学馆的午食一如既往让人不敢兴趣,朱宇博一下子就挖了贺宣一大块炒笋丁,这是余婶做的,咸咸的,有些下饭。 “朱宇博,你下次自己带点,老吃贺宣的,你好意思吗?”周毓风打抱不平道。 “嗯嗯,下次我还去挖笋,让我母亲也做这个,给你们带。” 朱宇博想着又可以去玩,又有好吃的,简直一举两得。 “确实很好吃,你家里能做成这个味道吗?”周毓风也夹了一筷子。 “试试呗。” “这个时节,这种笋有些老了,剩下的要等四月多,会有新的毛竹笋长出来,那种一颗可以装满一个篮子,也很好吃。” 贺宣家里的春笋吃的差不多了,这个季节新鲜的蔬菜不多,但是日日吃也是有些腻味,等几日,再尝尝,又是新口味了。 “那么大,一日下来不是能挖一屋子笋。”朱宇博觉得挖笋很好玩。 “搬都搬不回去。”贺宣道。 唐承嗣那天没在,也不觉得挖笋很好玩,就在一旁默默吃饭,几人把饭吃完,贺宣收好自己的罐子,这个瓷罐是特意用来装小菜的,有个盖子。 第86章 谢端外出 饭后,贺宣在院子里晒会儿太阳,多晒晒太阳,有助于杀菌,鼻子一定会早些通气的。 等到上课,默写完今日的功课,开始预习后面几篇文章,没一会儿,就散学了。 贺宣背着囊箧,今日要去瓮堂沐浴,找周生亮的事情还是明日再说,自己只能跑一个地方。 来到瓮堂,把东西给谢恒他们。 热水浇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好舒服啊,洗好头发,贺宣赶紧去澡池子里泡泡。 谢端已经在池子里好一会儿了。 “你别去那个池子,刚换的水,还不够热。”谢端赶紧制止快要跨进池子的贺宣。 “啊!”贺宣止住脚,换个方向跑过来。 “今日怎么水都没烧热?”贺宣把自己埋在池子里问道。 谢端来的时候,瓮堂掌柜的已经把两个池子水烧好了,不过另一个池子里面有头发,谢端觉得不舒服就让掌柜的把水换了。 贺宣知道后,在心里默默吐槽,还好你没在第一年见到我,不然脏的能把我丢出去。 泡了一会儿后,贺宣整个人都暖和了,鼻子也不堵了,不过还是有些流清水,没泡多久,差不多就起来了,擦干身上的水,去外边烘头发。 谢端出来后,两个小厮上去擦拭头发,免得自家公子受凉。 两人焕然一新的出来,准备回村。 贺宣问道,“你明日一早就出门,吃食这些带了吗?” “谢叔在县城准备了干粮,米面这些都会带上的。” 谢端是不管这些的,反正有的吃就行,怎么都不会饿着自己。 “那你们在外面都吃什么?”贺宣问道。 现代出门旅游,都会打卡各地美食,不知道谢端他们会不会去找好吃的。 “要是水路,船家会做些鱼脍,平常也是做饭,菜就多带些能放的住的,腌肉之类的,陆路就难一些,一般都是啃馒头或者烤饼,路上要是有茶水摊会吃的好些,没有就简单吃些。” 贺宣没想到这时候出远门这么辛苦,竟然都没有好吃的。 谢端又给贺宣讲起了沿途的一些风景,天地广阔的感觉,体验过就会无法自拔的爱上。 贺宣也想跟谢端一样能出远门,可自己是个庶民,离开户籍地就会被遣返,还是先用功读书,有了身份才能出门。 回到家,小竹他们已经在家了,接过贺宣换洗下来的衣物去清洗。 贺宣找到余婶,让她炒些笋丁肉酱,加些茱萸油,最好上面要有一层油,能把菜封住,这样就不容易坏。 贺宣还把自己的小罐子贡献出来,“炒好了装到这个罐子里。” 跟于大嫂说,今日多做些饼子,明早谢公子几人要早上出门,可能来不及吃早食,现在准备些,明早就快些。 两位妇人在厨房里忙活的热火朝天,先做晚饭,再准备公子交代的吃食,还有明日店里要用的小菜。 余叔这边水稻的秧已经在育苗了,家里其他田地也开始耕种,所以空地这边加快了进度,今日盖了两间茅草屋,等干一些把编好的稻草席子铺上去固定住,糊了泥巴,再盖一层稻草就可以让毛驴过去了。 贺宣让余叔再建两间泥屋,家里有鸡,毛驴,还要养羊,要是谢端的马过来,肯定也要有地方,少于四间牲口棚,真的放不下这些动物。 余叔办事靠谱,贺宣就可以少操点心,让余叔去于里长家取竹围栏,银钱小竹会支给他,把竹围栏固定好,毛驴就可以先搬家了。 家里的鸡都不用搬了,还剩下三只,要是贺宣再吃的话,都吃完了。 不过这个季节,又可以抓一批鸡苗来养,这事就交给于大嫂,反正贺宣要求就是家里有鸡吃,有鸡子吃。 自己正在长身体呢!怎么可以缺少营养? 谢恒谢华两人在给谢端收拾行李,谢端在正堂上看书,贺宣进屋。 “我离开这段时间,我房间先锁起来,就不要让人进去了。”谢端要求道。 “可以啊,你们收拾好,锁掉就行了,家里平常屋子够住,不会去动的。” 贺宣无所谓,自己还担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太贵重,要是丢了可咋办? 平日里自己都不在家,虽然家中时常有人,但是小偷要来也防不住啊,锁好反而安全一些。 “你今日身体可有不适?”谢端问道,贺宣今日没吃药,不知会不会复发。 “就是鼻子还没好全,说话有些鼻音,其他都不碍事。”贺宣说道。 等了一会儿,晚饭就好了,今日有一份海鲜羹,里面的海鲜是谢管事带来的干货,泡发以后煮的,加了鸡子,豆腐和一些菜丝,看起来很有食欲。 贺宣饭前先喝了一碗,味道鲜美,余婶和于大嫂两人都不太会煮海鲜,两人平日里不吃,贺宣就让他们试试煮汤或者羹,这个味道,两人刚出锅的时候也是没想到,最后给加了一点葱花,颜色碧绿。 晚饭最受欢迎的就是这个羹了,贺宣觉得以后可以常做。 第二日一早,贺宣起床的时候,谢恒谢华也叫谢端起来了。 天都才刚开始亮,贺宣洗漱完成,看到谢端脸上的青黑色,问道,“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吗?” 谢端摆摆手,不想再提。 早上,谢端只吃了些饼子,不肯喝粥,贺宣奇怪地问,“这粥哪里不对吗?” “不是,今日在外,要赶路,喝粥不方便,我吃些饼子就好。” 谢端解释道,路上要是出恭,只能随便找个避人的地方,谢端面子上过不去,尽量少喝些稀的。 “哦,我让余婶给你做了一罐子肉酱,可以配饭或者配馒头,待会儿记得带上。”贺宣吃完告诉谢端。 就准备出发了,这边谢端也差不多了,不过他们骑马快些,谢端让贺宣上车,带他去县城。 贺宣拎着自己的囊箧,爬上了马车,是真的爬,贺宣腿不够长,只能双手双脚并用。 马车比驴车快些,到的时候城门刚开,把贺宣留在兰桂巷,几人就离开了。 学馆的守门人也刚起没多久,今日贺宣竟然是最早到的一个。 贺宣在学馆的日子还算平顺,专心读书,除了日常相处的朱宇博,周毓风和唐承嗣几人,剩下的大多都是点头之交,并不是很熟悉。 每日要背书练字已经占据了贺宣大部分时间。 散学后,贺宣在自家铺子里放下囊箧,让小竹等人在南城门等他。 贺宣去周家找周生亮,已经三月多了,天气也暖和了,可是前些日子一直没空,去买羊,再耽误下去,自己的个子都要长不高了。 急匆匆来到周家,周生亮还不在家,贺宣无奈,只能拜托周爷爷传话,想要两头母羊,最好是怀了小羊,或者生了小羊的,自己要的是羊奶。 “怎么会有这种买法,一般带崽的母羊都等生了以后断奶再卖的。”周爷爷有些不解。 “周爷爷,我要羊奶有用,实在不行,可以加一些钱,这事就拜托周兄了,我日日上学,也不会挑羊。” 贺宣也没办法,余叔没养过羊,不是很懂。 “那行,我让他给你问问先,有消息通知你。” “周爷爷,我这还不相信您俩,周兄直接帮我做主就行,母羊直接买,我过来给钱就行。” 贺宣掏出三两银子,一头毛驴要五六两,羊比毛驴这些便宜,要是不够自己再补。 让周爷爷收下银钱,不比推辞,贺宣赶紧去城门处汇合。 回到家里,余叔已经把牲口棚的屋子搭的差不多了,今日赶工,竹围栏也围起来了。 谢端的马离开后,毛驴总算能回自己的棚里,不过过几日又要换新房子了。 “余叔,牲口棚搭好后,水井何时开始打?”贺宣问道。 “公子,可能还要些时日,等水稻种下后,要四月中旬以后了。”余叔说道。 “怎么还要近一月?”贺宣奇怪,打水井难道要夏日才能干嘛? “公子,现在已经三月底,再过些日子就是谷雨,村里人都忙着种地,之后水稻也要插秧,一样样下来,实在没有多的人手去挖井。”余叔把事情给贺宣解释了一遍。 贺宣平时并不是很懂耕种,翻翻去年自己记录的内容,差不多这个时节是要种瓜点豆,还有番薯这些都要下种。 还好家里的事情有余叔忙活,不然自己可没有现在省心。 今日晚饭人少,贺宣就让余婶做个面条,多加些配菜,用大骨汤做底,好些日子没吃过了。 谢端不在,没人管自己吃茱萸油了,贺宣在碗上面加了一筷子茱萸油,面汤都变色了,吃了半碗,贺宣就热气腾腾的,后面的汤实在喝不完了。 泡了脚,贺宣琢磨着过几日得向夫子请假,老宅是三月二十二的喜事,女方这边吃的是午席,实在不方便去学馆。 贺宣没等到喝喜酒,先等来,周生亮帮着买到了两只羊的消息,散学了赶紧带着小竹去周家牵羊。 “周兄,你可真能干,是母羊吗?”贺宣进门先问道。 第87章 其貌不扬的新郎 “是啊,快进来看看,你要的母羊,一只已经带崽了,等些时日就能生,另一只没有,就是普通的母羊。”周生亮家院子里的两头母羊,老老实实在吃草。 “那就很不错,对了,银子够吗,还缺多少,我补给你。”贺宣主动道。 “这只带崽的贵些,另一只便宜,一共四两半。” 周生亮给贺宣科普了下羊的价钱,一般羊大约是二两左右,看身体情况,和体重如何,上下浮动。 不过揣崽的羊就会贵些,因为有小羊仔,过些日子就能卖钱,所以加了羊崽的费用,不然人家不愿意卖。 贺宣把钱结清,再次感谢周生亮和周爷爷帮忙,要是自己去买,就怕买到病羊之类的。 “你这羊可有人会养,养不好还容易生病。”周生亮提醒贺宣。 “嗯,我家里现在没人会养,不过联系了其他村子的人,去学几日,等回来了就会养了。”贺宣道。 虽然余叔也没养过羊,但是沙岭村有人养啊,那边靠山,羊只要吃草就行。 余叔知道贺宣想养羊后,跟贺宣提议,让余有粮去学一些养羊技术,这样贺宣有人帮忙放羊了,余有粮也能多些本事。 贺宣当然没意见,家里能出门的也就有粮哥了,不过他要是出门,只能多辛苦下毛驴,把这几日的米粉先磨出来了。 两人一人牵着一头羊出城,到了城外,把羊拴在驴车上,让羊跟着驴走就行。 两头羊不太老实,看到路边的野草茂盛,还想去嚼几口,无奈绳子在驴车上,羊的力气比驴差了不少,被拖着走。 贺宣就让小竹在路边撸了两把野草,放在板车上,羊看得见吃不着,却不闹脾气,跟着毛驴回村里了。 两只羊直接就进了牲口棚的房子,把草绳放开,让羊在里面适应一下。 余有粮已经去割草了,等回来,这两只母羊就可以开饭了。 “余叔,牲口棚这边,我看好些都造好了。”贺宣问余叔。 “是啊,今日给泥房搭了稻草,不过后面部分的竹围栏还没有装好,还要一日的时间,明天就可以完工了。” 余叔说道,他也赶着时间,把牲口棚建好,还有许多的农活要安排,村里人看天气干活,耽误时节影响收成可就坏大事了。 “家里银钱还够吗?明日是要发工钱了?”贺宣问起。 “我晚上跟小竹对对,于里长家的竹围栏已经结清了,就剩下工钱没付。” 余叔建牲口棚的的东西小竹都有记录,两人每日都要核对一遍,贺宣还是放心的。 吃完饭,贺宣拿了家里的铜钱给小竹,让他作为家里的开销。 “对了,小竹,有粮哥这几日要去沙岭村学养羊,给他带点铜钱和玉米这些过去,这几日的口粮也带上。” 铜钱和玉米是给教授技艺的人家,总要给些学费,人家才能把本事教给你。 “还有,你可能会辛苦些,早上把他们送去铺子,还要带着毛驴回来磨米粉,下午再去接回来,这几日给毛驴喂点好料。” “好的,公子。”小竹应道。 贺宣把家里的事情一桩桩捋下来,发现要做的事情真不少。 小竹是家里的一块砖,那里需要哪里搬,既能做贺宣的书童,还能去店里跑堂,磨磨挑水一应俱全,真是新世纪的好男人。 看着比前年高壮许多的小竹,贺宣也是满满成就感,这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啊。 三月二十一,贺宣跟周夫子告了假,家中阿姊成亲,作为弟弟自然要去撑场面。 贺礼,早就已经备好了布料,一块是靛青色,女子也可穿,一块就是褚褐色,一般可以作为男子的外衫,这两块料子给二姊作为贺礼,在村里已经算得上体面。 婚期是三月二十二,早上,贺宣就带着礼物到了老宅,进门先去账房随礼,作为弟弟,贺宣是要跟随几位兄长在门口招待来宾的。 贺宣来的太早,这几日村里都在忙活种地,而且今日贺氏一族的男子也要上工,来的都是妇人居多,进了后院去瞧新娘子了,等到日头高照,族长他们过来,贺宣等人才进门落座。 男方是有些距离的李家村的乡绅,不过姊夫是家中庶子,二姊出嫁后得小心面对婆婆。 李家村在城北那边,过来也要好些时间,贺宣差不多等到中午,才看到接亲的人,前面一辆牛车,后面一辆驴车,朝着贺家老宅过来。 等到了贺家,媒婆下车,伸伸腰骨,看来这一路坐车也很是吃力,新郎样子一般,不算很好看,跟自家二姊相貌差了好些,不过看样子读过些书。 进了门,先给来人送上鸡子茶,垫垫肚子,媒婆递交了婚书,等贺家大兄和贺族长,贺二叔过目后,签字,一式两份,这一份就留给女方,让贺二姊留着压箱底。 等流程走完,喜宴正式开席,因为是送女方的酒席,大家也就正常吃饭,新郎过来给大家伙敬酒敬茶。 贺宣听完席中大家的八卦,才明白新郎是李家第二子,李乡绅家就这两个儿子,新郎能有三成财产,难怪其貌不扬,贺父也订下了这桩亲事。 吃完午席,下午,等着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别高堂,由贺信送到牛车边上,贺母泼出一盆水,从此,家中小娘就成了别家的儿媳。 等大家散开,贺宣也找大兄告辞。 “今日,谢大人怎么没来?”贺家大兄避开众人问道。 “大兄有所不知,谢大人前几日就出门了。” 贺宣说道,只要明面上给贺世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就行了。 “那谢大人有说何时归来?”贺世强追问道。 贺宣表示并不清楚谢大人的具体行程,也不敢多问。 贺大兄努力放下身段,跟贺宣讲解了族里人家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事情,要是谢大人能提携下自己,贺宣肯定也会有好处的。 贺宣表示自己会尽力的,才得以脱身,内心吐槽,想拿自己做垫脚石,还一副为我好的模样,真当我是三岁的娃娃。 离开贺家老宅,正好今日事情不多,去族长家、二叔家拜访了一下,这些都是帮助过自己的人。 不过这几日农忙,大家都忙着干活,贺宣在二叔家逗了会儿侄子,就回村里了。 二叔知道自己在学馆读书,就让贺宣一定要用功,学习古人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莫要像自己一把年纪,还是功不成名不就。 参加完老宅的婚事后,贺宣后面基本就是每日用功了,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有时间就想想给谢端准备什么礼物感谢他? 下午的时间,贺宣把今日欠下的功课先补上,小竹已经赶着驴车去城里接余婶他们了。 家里可能要买一头骡子,再做个车厢,不然要是像上次一样下大雨,几人就无法回来了。 贺宣本以为做个车厢不难,毕竟谢端的马车做的这么宽大。 余叔却说,“公子,做骡车的话,车厢最多只能坐两三个人,放不下东西。” 贺宣奇怪,为啥谢端的马车还是比较宽阔的,骡车却要这么狭窄。 这时候的车厢都是用木头做成的,要是做板车,车身拉长,还能多放些东西,可是车厢的木头就占了很大的重量,要是上面坐了人还要放好些东西,骡子就拉不动了。 原来是这样,贺宣想说明能不能用轻些的材料做,自己却反驳了这个想法,要是下雨的话,轻些的车厢说不定就被吹走了,还不如板车呢! “那还是做板车,家里准备几套蓑衣,要是再下雨就穿着蓑衣,带上斗笠。” 贺宣无奈,败给了现实条件,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有钱,不然直接买牛,马,就可以坐有车厢的车子了。 寻摸一头合适的骡子这事有些难,正常的牛马,谁家都舍不得卖,就算要卖,也是先说给相邻人家,牛市上,让余叔也去凑凑运气,要是遇到合适的,请懂行的人看看在买。 转眼,贺宣的休沐日到了,估摸着有粮哥应该会在今日回来,家里的羊这些日子都没人放。 于大嫂只敢让它们就在空地这边拴着,在地上吃点草,不敢放开绳子,羊有四只脚,是会跑丢的。 贺宣早上读完书,牵着怀孕那只羊去吃草,慢慢悠悠的就当散步了,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贺宣的风寒已经完全好了。 这个时节的农村,村人都在地里种红薯,今年三里村的红薯粉条卖的好,把周围几个村子的红薯都买去了,大家都想多种些,能多卖些银钱。 红薯粉条的作坊在天气暖起来的时候,就停工了,粉条不经过冷冻就会黏连,不能长久保存,把作坊里的红薯都制作成粉,结算完银钱,也就各回各家,准备农忙了。 这两年下来,贺宣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家都有些起色,余叔余婶衣服上的补丁少了一些,于姑母家隔三差五也能吃上肉了,家里两个儿子挖泥炭,五郎在贺宣这边做工,剩下的人继续种地,总算能宽裕一些。 第88章 泡泡 佃户里,张老实家因为孩子多,一到冬日,家里孩子都躲在被窝里,不出门,因为没衣服穿,去年过年的时候,总算有衣裳御寒。 只要勤奋些,这片土地总是能回报给你付出的汗水,要是连汗水的都不想付出,那就只能做梦求祖宗保佑,或者上香看佛祖愿不愿意让你发财了。 逛了一圈,贺宣把羊牵回去,准备吃午饭了,余有粮跟贺宣前后脚到家。 看来是一早就从沙岭村走回来了。 “有粮哥,你先休息下,喝口水。”贺宣看着余有粮背着包裹赶回来,很是辛苦的样子。 “公子,我这几日,学到了好些养羊的技术,人家的羊圈里有十几只羊,每日只要把羊放出去,晚上接回来就行,还有一只母羊生了小羊,我正好跟着学。” 余有粮很是兴奋的分享自己的收获。 “那家里的母羊下崽就靠你了。” “嗯,还有剩下那只要是想配种,也可以去沙岭村配,只要给些吃食就行。” 余有粮把配种这事也问了一遍,免得村里没有人养羊,无法配种。 “好好,先洗手,准备吃饭,等吃了饭,你再慢慢讲。”贺宣去洗手,叫余有粮一起。 “公子,我还在路边找了些泡泡,我吃着还算甜,洗洗给你尝尝。”余有粮这一路不但赶路,还找了吃的野果。 从背篓里拿出用叶子包好的水果,学名应该是覆盆子,村里小孩都爱吃这个,所以附近的地方都找不到成熟,红了就被鸟雀吃了,或是给小郎们摘走了。 在村里,带甜味的东西很难得,这些果子自然是孩子们难得的零嘴。 余有粮这包泡泡看得出来很是用心,摘得都是大颗,叶子也包裹住了,没有散碎掉,这玩意可不好存放,半日功夫就化成汁了。 “多谢有粮哥,吃完饭,我们一起吃。” “不用不用,这是给您的。” 余有粮推辞道,自己能学养羊,多亏公子出银钱,摘些果子给公子,算得了什么。 余有粮到家,下午就去牲口棚伺候两只羊,打扫卫生,家里小鸡捉了十几只,毛绒绒的正是可爱的时候,剩下的三只母鸡带着。 红烧油炸这两日也喜欢去牲口棚看看,好像知道这是自家的财产。 余有粮回来说羊和鸡不能混养,说是容易拉肚子,还好牲口棚盖的多,本来就不是一个屋子的,现在就是给鸡圈一个范围出来,让它们在这个鸡圈里面生活,每日勤加打扫就行。 扫出来的粪土都扔到大坑里,让其自然发酵,等过几月就可以给田地上肥。 贺宣下午看到家里的铜钱碳,在屋后头还堆着呢,铺子里时常拉些过去,家里现在用的大多都是柴火,留着这些铜钱碳铺子可以多用些时日。 自己当初做铜钱碳的时候限制于工具,是用木条和竹筒做的,比较粗糙,一块铜钱碳也就五六个洞眼,后来作坊也是按照贺宣的方法制作的。 这么久以来,也没人想着改良下,贺宣让茂才哥改良铜钱碳的制作,他就只往配比这方面用功,现在的铜钱碳在牢固性方面比一开始好了许多,没那么容易碎了。 贺宣记得蜂窝煤上的孔洞比现在的要多一倍,孔洞越多,可以增强和空气接触的面积,火焰温度会升高。 谢端他们要是冶铁的话,火焰温度能改变铁性能,要是达到铁的熔点温度,化成铁水,去除杂质,做出来的铁器不仅能提高质量,还能加快速度。 贺宣想着如何用合适的工具做出多个孔洞? 还是自己先实验下,有多少个孔能加大火力。 下午在院子里贺宣把做好的铜钱碳捣碎,在家里找出一个之前用过的竹筒,没有下面固定的木条戳出孔洞,这次贺宣打算试下不同的排列组合。 给竹筒里面沾点灰,免得不好脱模,贺宣用一根圆圆的竹枝,大约手指粗细,在竹筒里戳洞洞。 因为戳完一个戳下一个,孔洞有些变形,受到影响,贺宣只能多戳几次。 试了九个洞洞,十二个洞洞,还有十六个洞洞的,贺宣脱模的时候很小心,担心最边上的会压不平碎掉。 这个竹筒不够大,十二个洞洞以上不好戳,贺宣让余有粮帮自己砍了一个更大些的竹筒。 一下午就做了七八个蜂窝煤,贺宣戳洞洞很是辛苦,把这些做好的放在院子里晾干,等明日烧开水试试。 回屋洗手洗脸,换身衣裳,今日这身沾了些煤点子。 贺宣恢复上学,每日去学馆,散学后回家,小竹把贺宣在铁匠铺子订的细孔铁片拿回来了,本想在做一个压饸饹机的。 但是铁匠知道贺宣的要求后,表示可以在里面多加一个小孔的铁片,用力压出来就是细细的米粉了。 黄铁匠也去光顾过贺宣的脚店,知道米粉是用压饸饹床压出来的。 回家后把这铁片清洗干净,烤火去除些杂质,再用猪油抹过,再次清洗才放进压饸饹床里。 让余有粮试下,粗米粉压下去就连于大嫂一个人也能完成,这种细米粉就很费力气,余有粮把身体都压上去了,才压出来。 看来最好加长下压饸饹床的长柄,手柄越长,在末端施力就会轻松些。 压出来的细米粉并不像贺宣想象中的那种米线,而是米粉变细一些,贺宣觉得米线应该是要加些其他材料,让于大嫂明日有空,加些盐,加些其他的东西都试下,看看能不能做出米线。 小竹把院子里晒着的铜钱碳拿回来,两个直径的竹筒各做了三种孔洞的,小直径的十六个孔洞的散了两个,估计压的不够紧实,不能戳那么多洞。 先试验小直径的三个,家中三个炉子,三个砂锅,装了一样多的水,里面放同样分量的易燃物,再把铜钱碳放上去引燃,最容易燃起来的是十六个孔洞的,等都着了之后,贺宣把三个砂锅放上去,看看哪个炉子先烧开。 贺宣等着三个炉子烧开,发现时间相差不多,估计是实验相对简单,无法有效对比。 怎么办呢?贺宣手头上并没有非常精准的东西能够测量,那就只能多试几次了。 让余有粮和小竹把这三个孔洞的铜钱碳多做一些,两种直径都做一些,等晒干了,在继续测试。 祸害了家里大约一背篓的铜钱碳,做了几十块多孔洞的铜钱碳,等着晾干。 花了两天散学后的时间来做对比实验,发现要是一直烧着,孔洞多的会快一些,但是燃烧的时间也会短些,毕竟里面的碳粉含量不一样,三种孔洞对比起来,十六个洞的和十二个洞的效果差别不是很大,但是十二个洞的比较不容易压碎和散开。 这个洞口的排列也有关系,要是多层铜钱碳放上去,洞口对齐,燃烧会更快一些,应该是更好接触空气的缘故。 贺宣干脆让小竹他们多做些十二个孔的,横竖两排都四个,多做一些,等谢端回来了,再给他试验下,看看有没有用。 贺宣的《礼记》已经背完了,开始学习《周易》,要认识里面的八种卦象,每种卦象又分为阴阳两面,共有六十四种卦象。 贺宣感觉有些像是数学的概率,但是里面的内容却是哲学的内容,一开始非常拗口,并不理解,读的多了,好像被洗脑一样。 天气暖和了,日照的时间也慢慢变长,贺宣散学后也会跟朱宇博他们玩耍一会儿再回村。 贺宣跟朱宇博和周毓风走的越来越近,偶尔也拉上唐承嗣,不过唐承嗣读书很是用功,一般不怎么跟三人一起玩耍。 自从邀请过朱宇博去过一回自家铺子吃米粉后,三人时不时加餐一顿下午茶,主要是都在青春期,十分能吃。 米粉店里下午也有生意,散学的学子隔三差五的过来换个口味,就像贺宣现代的中小学生放学后,校门口总有些小吃摊子。 脚店虽然在城南,爱吃的学子还是愿意走这几脚路,吃完再回家。 这时候就能看出学馆里哪个学子家境不错,手头宽裕些的每种小料都想尝尝,紧张些的来碗大骨汤米粉,也能吃个七分饱。 所以铺子里就不能很早的关门,总要留个人值守,于五郎暂时担任,把自己的行李都放在里间的小屋里,贺宣也让小竹隔三差五跟于五郎换个班,总要回家看看家人,换洗下之类的。 家里的米线进展一直不大,于大嫂往米粉里加了盐,加了酱油,加了蔬菜,都没有达到贺宣想要的米线。 只是给米粉换了个颜色,或者有些咸味。 贺宣让她加些红薯粉试试,红薯粉和米粉的比例一点点增加,看看压出来的米粉会不会改变口味。 余婶知道红薯粉加多了会变得粘连,一开始加的少些,再用压饸饹床多压几次,出来的米线确实有些不一样了,黏性增加了,不容易断裂,可是口感不够顺滑。 应该是米粉的配比还有些问题,贺宣让余婶用做面条的方式试一试,加些麦子粉,然后给面团醒一醒,这样面团会不会混和的更加均匀。 第89章 饴糖 余婶和于大嫂经过几日的测试,做出来的米线就是那种细细的米线,口感跟米粉不一样了。 这种米线压出来,直接放热水里煮开,煮开后弹性更好一些,捞出来放凉水里。 第二日要用,直接从凉水里捞出即可,也可以放在竹竿上晾晒,晾晒后就变成干米线,吃之前用水泡开即可。 虽然做法麻烦了些许,可是干米线更好保存,要是外出带一份干米线,相当于现在的方便面了。 制作出了米线,贺宣打算推出新口味了,这几日汤米粉的生意有些下滑的趋势,跟天气变化的原因有很大的关系。 要是夏日来份凉面就在合适不过了,现在就是汤底如何调制,酸甜口的味道在合适不过,可惜这个时候的甜味非常珍贵,贺宣要是往每份面里放石蜜,估计贵了没人吃,便宜了还要亏本。 炸酱面,可以用大酱制作,这种就跟炒米粉差不多,再加些夏日的蔬菜就行。 如果用花生和芝麻做成酱,来拌米线,这价格估计也不便宜,毕竟花生能榨油,芝麻不是主要食物,这边种植的人不多,贺宣还要去粮铺买些来用。 不管了,先都试试,价格实在不合适就自己吃。 余婶用醋和大酱试试凉面的汤底,贺宣觉得不算很好吃,就是酱油水加了些醋,好在这样勾兑下来,单碗的价钱便宜,贺宣琢磨着有没有办法弄点甜味。 没有甜味的凉面不够好吃,石蜜的价钱不合适,这个季节大部分水果都没有成熟,能获取的也很少。 思索了半日贺宣想起一种糖,麦芽糖,这种是小时候逛街经常会有人卖的,用两根棍子搅动拉出来一块,一小块能舔好久。 这玩意制作好像也不难,就是小麦发芽,然后和米饭一起发酵,再熬煮就行。 家里的小麦都是面粉,没有种子,明日让小竹去买袋种子来。 贺宣在村里是没有看到过有人做麦芽糖的,不过在《诗经》中有记载,周原膴膴,堇荼如饴。这里的饴,就是指饴糖,饴这个字很有意思,大意是用米和发芽的谷物一起煎煮,就成了饴。 不过村里人,很少有人为了一口甜味,而去动用能生存下去的粮食,自然不会有人做饴。 估计饴在齐国大些的县城,才有的卖,一般人不知这个做法,就算想制糖,没读过书,有一定的了解,也弄不懂这个饴糖的做法。 读书人家中有条件的,也就不在乎买石蜜的钱了,更不会主动去厨房做糖。 贺宣等小竹买来小麦种子,就把种子泡在水里,等待发芽,小麦发芽一日就可以了。 发芽的小麦均匀的撒到笸箩里,放在小竹的房间阴凉处,每日洒点水。 贺宣交代小竹,这个事情先试验下,看看结果再说。 小竹对于公子交代的事情都很是上心,悉心照顾这发了芽的小麦。 可惜从第二日开始,发芽的小麦就开始长白毛,小竹不知道什么原因,赶紧去找贺宣。 “公子,那个麦子坏了,长了些白色的东西。”小竹说道。 贺宣来到小竹房间,看到小麦已经长出了一些根部,应该是没错的,可惜笸箩里确实有一些白白的菌丝一样的东西,贺宣觉得可能是被污染了。 这些小麦应该不能用了。 “小竹,这些可能坏了,你是怎么做的?”贺宣问道,想知道导致小麦发芽变质的原因。 “我就照着公子说的,放在这里没动,还浇了两回水。”小竹有些委屈,自己真的啥都没干。 “没事,应该是法子不对,这些先拿去喂鸡,看看鸡吃了有没有事。” 贺宣想再看看,这些变质的小麦芽要是鸡吃了没事,估计问题就不算很大。 家里的鸡,兼职小白鼠。 两人喂完了鸡,打算第二日一早看看这鸡的状态如何在做打算。 转眼,过了立夏,村里已经开始种水稻了,余叔今年还是种去年这几个品种种植,水田这边都种水稻,旱地就种玉米大豆红薯。 不过红薯的种植面积增加了一些,一来红薯产量高,二来,铺子里现在可以卖米线,也需要红薯粉,多了还可以卖给三里村的粉条作坊。 贺宣当然没意见,余叔考虑的还算周到,家里的稻米本来吃不完的,但是今年贺宣招了不少人手,每个都要发粮食,脚店也要用稻米,肯定坚持不到新米下来的时候。 贺宣已经找了贺二叔,要是他家今年新粮下来,陈粮就不卖了,直接给贺宣,贺宣按照粮店收粮的价钱给。 光是贺二叔一家还不够,贺宣打算在问问贺信的粮食是不是有多的,也可以一起买了。 不过贺宣不打算去老宅问,老宅的大兄一直想借机攀上谢端,贺宣不愿给人家一个借口,也不想跟老宅的其他人扯上太多关系。 今年就先让于五郎在县城的粮铺看看情况,价格合适的时候就先买一些,现在这个时节家家户户还有些余粮。 要是等到六七月,陈粮的价格最高,大家都青黄不接,只能花钱买粮食,八月以后就降下来了,九月收获,粮价算是一年中最低的。 家中的鸡,第二日还活着,看来这白色的菌丝并不算很严重,又泡了小麦种子。 这次更小心了,让余婶剪出一块布,盖在笸箩上,可以减少细菌。 小竹时常浇水,这水用的也是煮过的水,前两日还好些。 第三日,小麦的底部有些地方又开始长菌丝,小麦苗下面是根系,边上有一些白色的丝状物,贺宣让小竹把这块摘掉,看看会不会好些。 第四日,另外一边也有白丝,无奈也摘除了,鸡吃了倒是无事。 四月十五这日休沐,贺宣闻到麦芽有阵谷物的清香,看小麦苗长得也差不多了,打算自己动手制作麦芽糖。 吃过早食,让于大嫂做了一锅米饭,煮的时候多加些水。 贺宣把小麦苗从笸箩里捡出来,长了白丝的都扔掉,给鸡吃。 挑挑拣拣,这笸箩的小麦苗,剩下的也就一半了,还有些小麦没长出来,也便宜家里的小鸡们。 小鸡们:这是我试毒试出来的。 用清水淘洗过后,直到换洗的水也是清澈的就可以了,贺宣把小麦苗控干些水份。 于大嫂已经煮好了米饭,在锅里,就去菜园里除草,给爬藤搭架子,有粮哥喂过了羊和鸡,在院子里磨米粉。 厨房只有贺宣一人,把锅里的米饭舀出来放在钵头里,米饭底部有一层锅巴,这个不能用,不过可以留着中午吃。 等待着米饭凉一些,贺宣把小麦苗一点点切碎,然后跟米饭混和,充分的搅拌,让两者发酵。 担心厨房里的温度不够,贺宣把灶台里的锅巴盛起来,加入一些水,再把整个钵头放在锅里,盖上锅盖,灶台的余温可以让二者充分发酵。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贺宣记得自己看过做麦芽糖的过程里说,可以熬饴糖的是发酵出来的汁水,最后这些米和麦芽都要过滤的。 交代有粮哥不要去动灶台上的东西后,贺宣回房间继续读书了。 中间抽空过来看了下,钵头里有股酒味,应该是在发酵了,用筷子按压的时候,也可以看到有些汁水。 于大嫂被有粮哥告知不能动灶台后,午饭只能用砂锅煮,贺宣让她煮个米线就行,米线里加些猪油,酱,还有小料,味道也很香。 贺宣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样美食,猪油拌粉,天气热了,米粉煮开直接用猪油,大酱和小料拌着吃,味道也很不错,这样还很简单。 今日晚上就跟余婶他们说下,明天铺子又可以上新一道菜。 下午,这钵头麦芽糖的汁水越来越多,不过感觉还可以再等等。 贺宣在院子里练习把球踢进门框,自从上次朱宇博他们玩过之后。 县城现在也流行起来,有条件的用竹子搭个筐,没条件的自己在墙上画个痕迹,然后把鞠或者石头这些踢进这个框里,大家轮流踢,谁踢得最好就是赢家。 因为道具简单,很快风靡起来,贺宣上学时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能踢进几个,这个要是练习多了,光靠脚感,就能踢进框里,贺宣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家接受良好。 就是这些小郎们玩的开心,回家也要被母亲骂,用鞋子踢石头,磨损的多快啊,一点都不知道爱惜鞋子。 等到了晚上,贺宣觉得差不多了,余婶要做晚饭,就把钵头拿出来放到一边。 贺宣在厨房跟余婶说了下猪油拌粉的做法,今日从家里摘点新鲜的菜,明日把粉煮好,用猪油酱拌一拌,上面均匀的铺满小菜,放在桌子上,做样品。 要是有客人点,再给他重做一碗。 “公子,我正想问你要不要开始卖米线呢!这几日,客人都是点的炒米粉多些,汤米粉卖的少了,大骨汤也一日比一日少,现在只要原先小半的量就够了。” 余婶把这几日店里客人的情况反映给贺宣,天气热了,大家都爱吃些清口的食物。 第90章 新鲜感 “那就先卖拌米粉,把大骨的分量再减减,每日卖完就不卖了,换成炒米粉或者拌粉,等些日子,米线再开始卖。”贺宣决定道。 “公子,这拌粉的价钱,定了吗?”余婶问道。 “嗯,余婶觉得多少合适?”贺宣反问道。 “这,我,要我说,肯定不能太贵了,这做法倒是不难,不如跟汤米粉一样的卖法,单猪油拌粉加些大酱三文钱,其他的小料要加就另算。” 余婶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后来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 “余婶跟我想的一样,这个价钱很合适,不过这几日,铺子里的生意有些下滑,这拌粉更简单些,客户要是单点就三文钱,要是两碗就卖五文钱。” 贺宣这样做算是另类的一个促销活动。 一来拌粉制作更快些,只要配料齐全,基本很快就可以上桌,五文钱两碗贺宣也不会亏,反而有的赚。 二来,铺子开了一段时间,客户缺失了新鲜感,这样的活动,可以带来新客户,两人一起吃,会有种占便宜的感觉。 三嘛,看了桌子上的样品,大家也应该很想试试这些加了肉沫,菜丝,花生米等等小料的大满贯拌粉是什么味道的,这样贺宣还能多挣些小料的钱。 等吃完晚饭,天色还亮着,现在昼长夜短,大家回家还能做些简单的活计,再休息。 贺宣等家里其他人都离开后,让小竹开始过滤麦芽汁,汁水已经有些清甜的香味,过滤出来倒铁锅里,用炉子炖煮,小竹把麦芽汁挤干净后,这些碎渣也可以喂羊,喂驴。 毕竟有些甜味,小竹回来还说毛驴很是喜欢。 贺宣守着铁锅,先把这锅汁水煮开,锅里冒出一层白色的小泡泡,用铲子轻轻搅拌,避免糊锅。 等汁水有些被收干的时候,就把火弄小一些,直到汁水少了一半,液体能挂在铲子上慢慢滴落。 小竹过来把铁锅端走,在贺宣的要求下,把铁锅里的液体倒入碗里,用铲子把锅里的刮下来。 麦芽糖冷却一会儿,就变得粘粘的,铲子上,锅里都是糖浆,这次还是挺成功的。 贺宣给小竹尝了一块,自己也用筷子蘸了点锅里的麦芽糖,有些清甜,甜味跟石蜜的不一样。 小竹吃了一口,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公子用麦子和米饭做出了糖,虽然这些麦子和米可以吃好几餐了,做出的糖却只有半碗多,可这是糖啊,这甜味真好吃。 贺宣把碗里的糖装到篮子里,打算挂在房梁上,不然家里会有小虫子进来的,不要小看了这些虫子,他们也很喜欢蜜糖的甜味。 至于锅里的,就让小竹吃掉,做出来这一碗,贺宣对于凉面的酸甜味,有一些把握了,价格肯定是要贵一些的,但是也能吃得起那种。 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做饴糖,浪费了不少小麦,后面成功率上来了,饴糖成本就能降些。 “小竹,你愿不愿意学着做饴糖。” 贺宣自己肯定是没时间做这个,家里这些人,自己最信任的就是小竹,麦芽糖的制作方法应该是有人知道的,大不了多试几次也可以做出来。 但是在乐陵郡这边,富人吃的多是石蜜,穷人就不吃糖,这个方法应该也有些珍贵。 贺宣现在不缺钱,这个方法卖了也只能便宜有钱人,没这个必要,还不如让自己信任之人做些出来,家里和铺子里用就可以了,这样,铺子里的生意还能好些。 为什么贺宣不直接卖麦芽糖呢? 糖在齐国也是有些珍稀的资源,石蜜就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贺宣要是有饴糖的制作方法,肯定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在无法保全这门手艺的前提下,还是先不公开的好。 家里的人也不说,反正做一次可以用好些日子,麦芽糖要是保存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可以储存好长时间。 “公子,这,这手艺,您真的要教我吗?” 小竹激动道,一门竹编手艺,农闲的时候能贴补些家用,村里都要亲近之人才肯教的,贺宣这制糖的手艺,哪怕在富人家里,都是稀缺的。 “我自己没时间做,家中你伴我最久,也是最亲近的,要是你愿意,就把手艺学起来。”贺宣还是很相信小竹的。 “公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肯定不告诉别人。” 小竹觉得制糖的手艺很是值钱,要为公子守护好,可是自己嘴巴不算机灵,说不来那些忠心耿耿的话。 “等明日家里试试看凉面,如果味道好的话,以后这饴糖就靠你来做了。” 两人忙活完这锅麦芽糖,也有些晚了,贺宣准备休息了。 小竹在厨房里把锅里的糖浆泡水喝了,一点都不能浪费,喝的肚子都挺出来,晚上还上了好几回茅厕。 贺宣还没把凉面的汤料做好,贺木匠那里定做的床先拿过来了,早晨贺宣去上学了,家里余叔先收下,贺木匠就回去了。 等下午散学回来,看到院子里多出一张床来,可是谢端的房间锁了起来,其他屋子都有用,只能把正堂的桌子挪开些,先安置几日。 贺宣想着谢端离开也快一月了,这瓮堂都关门了,不知道谢端回来能不能适应在家里洗澡的日子。 正好小竹要送钱给贺木匠,贺宣让他跟贺木匠在订个浴桶,可以坐的下一个人那种,最好要半人高,不能跟自己以前一样坐的小盆。 那还是贺宣刚穿过来的黑历史,沐浴只能坐在一个盆里面,超级尴尬。 家里贺宣把昨日做好的饴糖拿出来,让余婶在试试凉面的汤底。 用酱,醋和饴糖化水调味,加些盐,等汤底晾凉,贺宣直接尝了一口,有些酸酸甜甜的了。 不过这个酸味不算很好,其实最好用果醋,加些水果的清香,这种时节,树上的果子还没成熟呢! 家里几个人都尝了一口,没怎么吃过甜味的几人,都觉得很好喝了,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 看来还是要去铺子里经过大众的检验,才能有更好的口味啊。 要是要求不高的话,凉面的汤底还算成功了,肉酱拌粉已经开始售卖了,今日很多进来的客人都尝试了一番,反馈还可以,具体的还要等几日,看看店里生意的情况。 “小竹,你明日带些洗漱用具,不要忘记了。”于五郎在店里守了好几日,明日就是小竹去守铺子。 “知道了,公子。”这对小竹来说是个有些新奇的经历,这么大了,还没在城里过过夜。 可惜余叔这几日没找到合适的骡子,不然家里多一头牲畜,就可以把余有粮解放出来,偶尔替换下人手。 贺宣看着一个年青的小郎,日日在家里磨磨,喂羊,挑水,还是觉得有些浪费人才,就让小竹有空时教余有粮认几个字,多学些东西,走出去也不会被人骗。 主要是这段时间农忙,余叔实在抽不出空来,余有粮做好了家里的事情时,还会被拉去帮忙,做些甩秧苗,挑秧苗的活计。 贺宣知道铺子里拌粉卖的不错是因为,朱宇博邀请周毓风一起去吃拌粉,一碗就要三文钱,两碗只要五文钱,这样两个人可以轮着请客,就能省下一文钱。 朱宇博为什么不邀请贺宣,人家自己的铺子,吃东西不用钱。 一开始,贺宣请了两人几回,后面两人都不好意思,铺子的东西都要卖钱,怎么能老是过来白吃。 后面朱宇博和周毓风就不要贺宣请客了,要求自己付钱买,当然了,两人午餐吃贺宣的下饭菜,偶尔也会带些家里做的,或是城里买的糕点跟贺宣分享。 看着学馆里的学子都惦记着去吃拌粉,可以知道在城南的生意也不会差。 主要是现在的店铺一样的东西可以卖上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变化。 贺宣的脚店,开的时间不算很长,有时加个新的小料,这次又出个新吃法,自然还是觉得新鲜的。 于五郎和贺宣一起回村,驴车上带着他换下来的衣裳,贺宣想起家里这些人的夏季布料也要买了,自己都穿长衫了,等些日子天气就热了。 于五郎到家跟贺宣说了店铺这几日的情况,把收来的银钱和账本交给贺宣,就可以先回家了,好几日没回去,也要跟家人团聚一下。 贺宣在房间里看账簿,余婶和于大嫂在摘菜,准备明日的小料,余有粮又去挑水了。 家里现在最少要挑三四回水,把水缸挑满,在把两个水桶也满上,不然洗菜,做饭,喂羊喂驴这些那里不用水,更不要说做米粉了,一锅热水,两桶冷水每日不可少的。 贺宣觉得家里没水井真不方便,再等几日,余叔空下来就可以安排人手打井了。 红烧油炸仿佛感觉到什么,冲出院子去了,于大嫂看见了,赶紧去追了几步,跟余婶念叨,“这狗子怎么了?” 余婶拔着杂草,头也没回到,“你过去看看,别是来人了,都不知道。” 第91章 还是跟你挤挤 于大嫂拍拍手,往院子门口走去,听到外面的声音。 再看到红烧油炸两只围着马车转悠,也就明白,这是谢端来了。 到贺宣的门口敲门,“公子,谢大人回来了。” 贺宣把账本算好了,正在核对银两,听到谢端回来了,收起银两放在钱匣子里锁好,开门出去了。 这时,一行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谢端刚从马车上下来,谢管家围着他听着吩咐,谢恒谢华在后面安排侍卫卸东西。 贺宣在心中暗想,这人回回都是兴师动众的。 “谢兄,路上顺利吗?” 贺宣上前寒暄,谢端突然回来,还是有些惊喜的。 谢端笑笑,跟贺宣走进正堂。 “这一路还算顺利,不仅拜访了夫子的友人,还品尝了漳县的特色水果。” 谢端进了正堂,就看到一张新床占了好些位子。 贺宣解释道,“这是之前给你做的火床,前两日才送来,不过你屋子锁了,暂时没地方安置,待会儿让谢恒他们把你屋子里的床先换一换,铺上被褥。” “你的风寒都好了。”谢端问道。 “早就好了,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天暖和一些的时候,就好全了。 “那这几日还是跟你挤挤,这床刚做好,有些味道,等几日散了再睡。” 谢端不喜欢那张旧床,新床还有些木头味道。 “” 贺宣能说什么呢,就默认了呗。 谢管事指挥着侍卫们先搬床,把床放好,再卸车,房间里也要打扫,不然会把公子的行李弄脏。 谢端跟贺宣说起带回来的水果杨梅,是东昌府漳县的特产,这种水果初始酸涩,等果子完全成熟汁水香甜,却不好存放,摘下来至多存放一日,更不能远途运输。 每年杨梅成熟,漳县附近的文人雅士都会去品尝杨梅,不过这杨梅树不少,可是结果的寥寥无几。 《齐民要术》中还有写道杨梅藏法,用盐腌之,曝令乾熇。 贺宣听得很是认真,自己都没有出远门的机会,想着杨梅的味道,听谢端的描述就有些口齿生津。 “我就是等着腌好的杨梅,给你带了一罐子,等他们拿下来了,你尝尝。” 谢端外出怎么能不带些伴手礼回来,这腌杨梅,不止给贺宣,京城那边也带了不少,待会儿让谢叔安排人回信的时候带回去。 “多谢谢兄,这下我也有口福了。”贺宣拱手谢道。 “这有什么,路上还多亏了你让人做的肉酱,赶路的时候不好做饭,这酱夹馒头或是米饭都很不错。”谢端还比较喜欢的。 两人客气了一会儿,谢端一路风尘回来,有些疲惫,贺宣让他先回东厢换身衣服,休息片刻。 偏房这会儿把原先的那张床搬到谢恒他们房间去,还要把正堂的床搬进去,好不热闹。 贺宣跟余婶交代了下今晚的菜色,最好做的清淡些,菜地里的苋菜正嫩生着,可以炒一个,蒜薹用腊肉炒着吃,问余婶家里还有什么菜色。 “公子,今日有条鱼,还有些嫩生的扁豆也可以摘了。”余婶刚就在菜地里,自然清楚。 “那就炖个鱼汤,在用海产里的大虾炒个扁豆。” 素是素了些,不过刚远途回来的人不能吃的太油腻。 余婶和于大嫂去准备菜色,家里一下子要多好几个人吃饭。 余有粮等几人卸完车厢,把马匹带到牲口棚那边去,喂些草料。 护卫们进进出出,贺宣很快就看到谢端的房间被布置妥当,谢管事也把一些带回来的吃食交给余婶。 贺宣看到都是些吃食,让他们收下,分门别类,不能存放的就要赶紧吃了。 自己公子在贺家住了好些日子,贺公子尽力招待,谢管事是个客气人,自然好言好语感谢贺宣。 贺宣听着有些尴尬,让谢管事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谢端换洗完出来,应该是简单擦洗过,不然不需要这么些时间。 贺宣想起自己的本来在算账,钱匣子不知道有没有放好,倒不是觉得谢端是那种人,只不过给人一种自己在偷摸数钱的印象总是不好的。 趁着谢端出来,去房间一趟把银钱放好,钱匣子和账本明日还要给于五郎的。 谢管事把东西归置好,带着侍卫们就离开了,说是要回县城,再晚就要关城门了。 贺宣看余下的三人赶路很是辛苦,就让余婶早些开饭,除了鱼汤需要些时间,剩下几个菜都很快炒好。 贺宣过了一月,又有人陪自己吃完饭,还是有些高兴的,给谢端盛了一碗鱼汤。 自己也喝一碗,饭前一碗汤,气死好药方。 刚刚初夏时节,家里的蔬菜正是鲜嫩,贺宣自己都第一次尝。 去年的菜园是小竹侍弄的,菜色没有今年的丰富。 余叔余婶把村里贺宣喜欢的菜都种了一些,大多都没长大,这是今年最先的一批。 苋菜汤汁红艳艳的,浇在米饭上的时候,米饭都成了胭脂米,扁豆和虾也还算清口,蒜薹倒是吃过几次了,贺宣对于这个菜喜爱不减,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两人把苋菜和扁豆都吃光了,看来谢端在外,新鲜菜也是难得的。 吃完饭,小竹不在家,谢恒谢华帮着收拾,烧水给两人洗漱。 贺宣跟谢端讲了自己这些日子读完了《礼记》,已经开始背《周易》了,夫子还夸了自己的字,都是谢端的字帖好。 等洗漱完,准备休息的时候,贺宣觉得还有些早,不过谢端应该是旅途疲惫,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无奈,贺宣只能睁着眼睛想想家里接下去的安排。 可是,谢端这人睡觉不老实,睡着睡着就往贺宣这边过来。 像是抱枕一样抱住,还蹭一蹭,以往贺宣被抱住的时候都睡着了,自然没什么感觉,可是今日清醒着,还往边上躲了躲,也没躲开。 贺宣觉得,谢端应该在床上准备一个抱枕或是软枕,自从谢端睡惯了贺宣的床,睡得也是软枕,他自己带的硬枕不知道被扔在哪个角落。 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阵,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贺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早晨,贺宣在生物钟准时醒来,发现手臂有些麻,谢端昨日睡得那么早,今天怎么还能继续睡? 可是自己要起床上学了,听到外面有很小的动静,贺宣知道,估计是余婶他们过来了。 把谢端的一只手抬起,贺宣轻手轻脚下床。 把自己的枕头放到被子里,给他继续当抱枕,穿好衣裳,带着自己的洗漱用具出去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薄雾散去,刚升起的太阳像个嫩生生的鸡子黄,橙红橙红的。 贺宣在厨房边上洗漱完成,余婶把早餐也做好了。 铁锅煎了些鸡子饼,上面有些小葱,黄黄绿绿的,配上碗胭脂米粥。 这粥是谢管事拿来的箱子里的,也就一小袋,贺宣让余婶偶尔可以拿来做早餐。 贺宣先吃早食,其他人收拾东西,为了长个子,贺宣对饮食要求每日都有鸡子,隔两日就是大骨汤或者鱼汤,每月还要吃两三只炒鸡。 羊奶还有些时日就能喝上了,那只母羊余有粮照顾了些日子,预计在五月中旬生产。 贺宣去县城的路上,看着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稻田里刚种下的秧苗青翠。 跟于五郎说着话,帮着看看城里有没有合适的骡子,要找那种知根知底些的。 每日去上学的路,贺宣基本上都自己走着去的,这样可以锻炼身体。 不过官道的路也是尘土,到了县城,还要把带来的鞋子换上,再去学馆。 朱宇博和周毓风在院子里,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昨日下午跟其他小郎们踢球,大杀四方,十分威风。 跟着贺宣一起来到内舍,贺宣把自己的囊箧放好,拿出书本,外面的摇铃响起。 朱宇博十分可惜的闭上嘴,感觉没有说过瘾。 周夫子今日上课时把上舍一位学子的文章拿来给内舍讲解,主要是让内舍的学子了解下如何做文章,文章讲的是史论,题目“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题目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朝廷和中央集权,地方和地方分权的的权利分配,用四个朝代权利分配举例论证。 这是一直以来国家的难题,要是中央集权过重,地方则失去抵御边境的能力,要是地方分权过重,可能引发割据分裂。 齐国现行的政策是内重外轻,加强皇权,以免出现割据一方的存在,但是对于边境重镇,圣上派遣心腹坐镇,御守边关。 贺宣听完周夫子讲解的分析,觉得中央集权不能完全实现的原因是命令无法有效下传。 现在的邸报要是到边远一些的省也要个把月,就算八百里加急,从边境到京城最少三天。 要是打仗的时候,一道命令来回六天才能执行,早就被敌方打的落花流水了。 所以最重要的加强科技,改善工具,能够更加稳固住内重外轻的中央集权制。 偏偏齐国对匠籍这些人并不看重,也不重视创新的能力,自然也就无从说起科技。 第92章 今日都找我取名字 还好周夫子并未让内舍的学子做文章,只是稍加讲解,分析。 散学时,几人谈论起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上舍的顾川泽,周夫子眼里一等一的好学生,说是只要他参加县试,府试,一个童生是稳稳的。 贺宣对比了下自己和人家的差距,还是好好用功,先把五经背诵完成。 回到家里,贺宣还有些失落,怎么自己都这么用功了,人与人的差距还这么大呢? 因为刚回到盘溪村,谢端上山去看看冶铁的进度,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家里很安静。 贺宣自己坐在罗汉榻上,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委屈。 “小四,怎么了?”谢端走进去问道。 贺宣抬头看了谢端一眼,嘴巴抿了抿,说不出话,可能委屈的时候,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可是有人关心的那一刻,就有些脆弱。 努力眨了眨眼睛,把泪花憋进去,想说没事,鼻子里的鼻音却很重。 贺宣低下头,有些丢人。 谢端坐到边上,摸了摸贺宣的脑袋,又拍了拍肩膀。 “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谢端觉得自己在安德县横着走还是没问题的。 “没有,只是觉得自己太差了,我可能,可能考不上举人了。” 贺宣的忧伤主要是自己的前途一般,可能努力到老也就在盘溪村混一混,不能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社会地位低下,要是有权有势的人看上自己的东西,还要拱手相让。 “那秀才呢?”谢端哪壶不开提哪壶,举人考不上就考秀才。 “也好难。”贺宣更委屈了。 “嗯,那确实要伤心了。”这人不仅不安慰,还有些感慨。 贺宣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这种生来就是皇亲贵族的人,怎么能理解自己的悲伤。 把泪花抹去,贺宣自己回房疗伤。 谢端在罗汉榻上,看着气鼓鼓的贺宣离开,觉得有些好笑,跟平时的小四不太一样,还会给自己脸色看。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贺宣还在单方面闹别扭,不看不理谢端。 谢端这人倒是好脾气的给贺宣舀了一碗汤,贺宣晾了好久,在吃完饭后才喝掉,主要是不想浪费粮食,又不是原谅这人嘲笑自己。 晚饭过后,贺宣让小竹把谢端的被子拿回他的房间,自己的床也是做好之后,直接睡的,哪管有没有异味,凭什么谢端就要散味。 小竹把谢端的被子给谢恒,谢恒也是面面相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给公子面子的,偷看了谢端的脸色,不像是生气,反而在偷笑。 谢恒看自家公子没出声,就回房把被褥铺好。 贺宣洗洗睡了,决定化悲愤为动力,努力把四书五经读个滚瓜烂熟,再开始练习文章,就不信自己这个毅力,还能考不上秀才。 两人的别扭在分房睡后第二日才得以解除,谢端主动拿着一碟腌梅子,一碟糕点来找贺宣。 贺宣看着人家主动求和的态度,也适时的给与台阶。 毕竟自己也不能拿他如何,有了台阶还不赶紧下。 贺宣想买了好久的牲畜有消息了,还是一头毛驴,三里村唐家人的。 这家人养的毛驴是头母驴,成年以后就会配种,去年下来的小毛驴。 本来定给亲戚家了,谁知道人家不种地,改去做工了,这毛驴多留了好些日子,比起其他小毛驴,价钱就要贵些。 余叔带来这个消息贺宣倒不是很介意,主要是毛驴健康,知根知底。 让小竹给了余叔银钱,这毛驴已经半岁大了,家里的磨应该可以拉的动了,等再长大些,就可以跟现在这头偶尔换换班。 余叔把小毛驴牵回来的时候,贺宣看过文书,毛驴只到自己胸高,耳朵脊背都有些毛绒绒的,看得出很嫩生,小毛驴也有些不熟悉,往余叔后头躲。 “公子,家里有两头毛驴了,不能以后都叫毛驴,您要不要起个名字。” 余叔牵着驴,这家伙还算听话。 贺宣走到余叔边上,让他在院子边上啃啃青草。 “这个啊,这个要想想,这毛驴多重。” “七十公斤余一两,这唐家人,也有些抠门,就说一两免了。” 余叔笑道,最后按七十公斤的价钱买的毛驴,花了近五两银子。 现在的一斤十六两,实际已经百多公斤了。 这毛驴最好再养几个月才能干活,一般卖小驴也就三四两。 大毛驴就贵些,唐家这毛驴半大不小,价钱却不便宜,这才是贺宣能买到的原因。 “那就叫一两,纪念一下。”贺宣促狭道,给毛驴取了这个名字。 余叔笑笑,也就把一两带回牲畜棚,让这小家伙和毛驴一个棚,免得家里这么多马,欺负它。 小竹不放心这么一个小家伙,拿了些余有粮给母羊吃的精料,去看看一两。 “公子,一两好可爱啊,毛驴也喜欢它,都不欺负一两。” 小竹回来就得得的说着关于一两的事情。 “恩,小竹,明日出门多备些银钱,夏日的衣料要准备了,以后你要是当我的小管家,这些事情也得办起来啊!” 贺宣放下笔,吹干纸上的字迹。 小竹收拾着公子用完的砚台,估摸着要是买一家人的衣料大致要多少银子,明日更要多带些。 快到酉初,谢端才带着两个小厮回来,贺宣有些奇怪,平日里这人都早早到家,这天怎么快天黑了才回来。 等谢端收拾一番,来到正堂,问道,“山上很忙吗?今日回来的有些晚。” “还好,正好有些事情。” 谢端没有透露更多,今日是一批铁锭出炉的日子,这批铁锭的质量还算稳定,用铜钱碳做燃料确实不错。 “前些日子,我对铜钱碳做了几样测试,发现如果改变铜钱碳上的孔洞会对碳的燃烧时间和火焰温度这些有些影响,不知道有没有用。” 贺宣差些把自己增加孔洞的事情忘记了。 “有什么影响?”谢端忙问。 贺宣就把那天测试的过程和结果告知了谢端,还把家里做的九孔,十二孔,十六孔的蜂窝煤给谢端看。 “目前来说,这种十二孔的较为合适,十六孔的易散,九孔的不如这种火力大些,而且要是这些孔洞都能对上,火就会更旺。” “你怎么想出来的?” 谢端奇道,贺宣能把铜钱碳折腾出来,很是出人意料,竟然还能加以改进。 虽然这法子说出来大家都不以为意,但是在没说出来之前,有人想到了吗? 作坊那么些工人,一个都没想过这个孔洞的问题。 “你不要忘了,这铜钱碳也是我折腾出来的,改进的法子又有何难!” 贺宣难得臭屁,在谢端面前装作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让余婶她们准备开饭。 谢端有些好笑,这小人精。 “既然如此,就多谢小四了,要是有帮助的话,我一定如实上报。” 贺宣现在倒也不在意上报这事了,这玩意谁知道要保密到什么时候,万一自己科举考出来了,这还保密着,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也没有推辞谢端的好意,反倒叮嘱了一番,这铜钱碳上孔洞的制作,要是谢端他们打孔,最好有些机器,不然最后的成品都对不上,也不好。 两人晚饭吃了好一会儿,都是在说贺宣当时戳孔的过程,这边戳好,那边歪了,不能密集,又要尽量多些,这孔洞用竹枝等扎,实在不太方便。 晚饭吃完,两人还在讨论,铜钱碳的孔都是用粗木条固定在底部,然后压出来的,要是有这么多孔,肯定不能太大的枝条去制作,小了又不好固定。 “最好的工具是铁器,底部焊些手指粗细的铁条,然后用力把石炭粉黄泥这些放进去,最后能脱模出来就行。” 贺宣以前的蜂窝煤机也是一个小小的铁器,一个人就可以做很多,也很方便。 “这,前期估计有些难做,不过,先试试,我让谢叔明日去订一个来。” 本来是用铜钱碳来冶铁的,反而先要做铁模具,来制作多孔洞的铜钱碳。 “对了,你家里这几个,我明日先拿去作坊做个参照,行不?”谢端客气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家里的铜钱碳不都是你送来的,我只是改进了下,都在那个角落,你找人搬去就行了。”贺宣做这个蜂窝煤本来就是为了感谢谢端照顾自己。 “你要不要给这个多孔洞的铜钱碳取个名字?” “啊?”贺宣楞道,为什么今日都找自己取名字,难道是什么黄道吉日吗? “要不你取,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恩,这孔洞结构有序,又是圆形,看着很像藕,就叫藕碳。” 谢端觉得两者很像,这个名字让人一下就想到了多个孔洞。 “好,好,就叫藕碳。” 贺宣还算捧场,难道让人家也管这叫蜂窝煤吗? 齐国人知不知道蜂窝结构都是个问题,谢端想到莲藕已经很不错了。 第93章 大浴桶 “今日家里还多了个小家伙,刚买的小毛驴,叫一两。”贺宣介绍了家中新成员。 “怎么叫这个名?” 谢端想着一两这个名字,该不会是毛驴的价钱。 “总有人间一两风,圆我十万八千梦。希望骑着这个小毛驴,能带我圆梦。” 贺宣文艺的来了句诗。 “这诗句很是不错,哪里听来的?” 谢端一下就听出这不是贺宣的作诗水平,事实上,贺宣文章都还不会,最多对个字句。 “啊,我也不记得了,就是突然想起来,觉得这句诗很美好,一两的名字由来,是因为称重的时候七十公斤余一两,这多的一两人家给免了,以此纪念。” 贺宣编不下去了,老实交代始末。 谢端嘴角都是笑意,本来嘛,贺宣突然文艺了下,还以为改了性子了。 事实证明没有,不过谢端也没有笑很久,待看到贺宣盯了他好一会儿,脸色慢慢变了。 想着赶紧换个话题,就是不知道说什么,一下子嗯,啊了好一会儿。 贺宣等到谢端不知所措了,才笑出来,看来上次生气后果很明显啊,这人终于知道嘲笑别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故意的!”谢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那么认真,以为贺宣真的生气了。 “故意什么?”贺宣假装无辜。 谢端看着对面的小郎,眼睛盛满了喜气,却板着脸企图装无辜,骂不出口,又不能接受自己被糊弄了,只能“哼”一声。 “三哥,谢三哥,好好好,我承认,下次还敢。” 贺宣一边认着错,一边说着气人的话。 谢端拿这个小精怪有些无奈。 贺宣说了一会儿话,自己出去散步,谢端今日走累了,先去洗漱休息。 太阳已经落下一半了,天上的晚霞十分好看,形状不同,姿态各异,绕着自己家和牲口棚这边转了两圈,贺宣也就回去了。 小竹过来问要不要洗漱,贺宣觉得有些早,想着活动活动,晚一会儿再睡。 贺宣拉伸了下筋骨,最近感觉自己在长高,晚上老是有种踩楼梯一脚踩空了的感觉,等醒过来意识到是梦,才会继续睡。 据说长个子的时候,多拉伸筋骨,过年的时候要在门口角落里蹦蹦跳跳,能长更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不妨碍贺宣想试试,这辈子一定要长到一米八,嗯,最好比谢端再高一些。 贺宣现在大约一米五多些,就到人家胸前,坐起来都要仰视。 村里人倒是没有很高,但是男人,谁不想俯视众生。 拉伸实在有些痛,贺宣做了几下,休息一会儿,等做完的时候,都有些汗意。 这个时节,瓮堂已经关门了,要是在家里沐浴,晚上有些凉,最好是中午的时候洗。 去年贺宣都是厨房或者房檐后面直接洗一洗,今年最好搭个浴室,不然洗澡有些尴尬,家里人来人往的。 四月二十,散学后,贺宣先去城东成衣铺子,找两身合适自己的外衣。 学馆不比村里,夏日里摊开衣襟,里面有抱腹就无碍。 作为学子,衣冠整齐是必须的,那这料子肯定要舒适透气些。 不然一捂捂一天,天天一身臭汗,贺宣也不愿意。 贺宣把两身衣服挑好,都很快,主要是夏日的料子花了些时间,后面的制作,掌柜的给贺宣再次量了尺寸,正在长个子的年纪,尺寸还要预留一些,贺宣交了钱,回到脚店。 家里的衣裳布料,就让余婶帮着一起挑,贺宣找小竹拿了银钱,在城南的铺子买些布料。 城南这边供应的料子明显没有城东的好,不过很多价钱都实惠些,贺宣让余婶都估计了下,家中六人每人两身衣裳需要的布料。 掌柜的高兴有这么大的生意上门,在余婶挑好料子后,主动给让了些尺寸,还给每身衣裳都裁好布匹,这样拿回家去做起来更方便些。 贺宣没什么意外,家中人因为干活的缘故,买的料子颜色都是比较固定的,除此之外,贺宣还买了一匹棉布,这是用来做家里的各种内里,比如贺宣的袜子,里衣等等。 等掌柜的算好,打包起来,两个人拿回去都有些吃力,布店的掌柜抹了零,并让人帮着送到贺宣脚店里。 两人回去的时候,小竹和于五郎已经收拾好了,这些东西就放在板车上,直接拉回家。 “五郎,你的料子,是给你,还是让于大嫂帮你带回去。” 因为于五郎在城里守店,贺宣特意问了声。 “公子,您让大嫂帮我带回家,我娘知道尺寸,她会帮着做。”于五郎回答。 “那行,我们就回去了。” 小竹吆喝毛驴,“得儿驾”,毛驴就慢慢开始行动了。 离开官道,三里村的田里大部分都绿油油的,插满了秧苗,有几处人家还在赶工,田里还泛着水光,旱地这边栽种的更早一些,早爬藤的豆子已经爬上架子了。 跟着小毛驴回到盘溪村,盘溪的水滩边,生长着圆圆的荷叶。 这个时节,村里的虫子已经开始泛滥,只要你静止不动,就会盘旋在你的身后或者头顶,这些不知名的小飞虫真是惹人讨厌,更难受的是苍蝇蚊子。 还好贺宣家里的驱蚊草木也长得茂盛,室内蚊虫不多。 小竹把板车停在院子门口,三人先把布料这些搬下去,院子里的人也过来帮忙。 “公子,今儿怎么买这么些东西?”余叔奇怪道。 “夏日快到了,我把夏日的布料都买回来了,待会儿直接发了,你们回家加紧做,早日穿上新衣裳。” 贺宣进了门,先喝了口水,走了个把多时辰,也是怪累的。 等家里人齐了,贺宣让余叔先看下料子,然后在正堂里分发。 家里的大小事情,只要不算很大,贺宣尽量都教给余叔,让他做个合格的管事,自己在一旁看着就好。 “公子,料子都发下去了,于五郎今日没回来,他的料子先留着,还是如何?” “让于大嫂带回去,他在城里交代过。”贺宣回答道。 “多谢公子。”五人在正堂齐齐感谢。 “这本来就是说好的,先把料子放好,放在堂屋也行,别弄脏了,活干完,记得拿回去,丢了我可不补。”贺宣玩笑道。 “这不能忘。” “咋能丢了。” 等人大多都离开了,贺宣叫住余婶。 “余婶,小竹的衣裳还是您帮忙做下,不过不用很赶,从城里回来再做也来的及。” “好的,公子。” 余婶本来就负责家里的衣裳,袜子,不过城里的铺子占据大部分时间,做的慢了些,还有于大嫂帮衬了一部分。 可是贺宣和小竹的衣物,不好找于大嫂,毕竟三人同辈,于大嫂也不好给外男缝制衣裳,余婶年纪大了一辈,就不要紧。 贺宣把家里的家务处理了,去厨房看看这几日的米粉,正好遇到余叔进来。 “余叔,怎么了?” “公子,这几日秧苗都栽好了,可以挖井了。”余叔说的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那就明日找挖井的工匠,需要的人手你自己看着办,银钱提前找小竹支取。”贺宣安排到。 “公子,这挖井,要来家里,就是这谢大人?” 余叔为难的是,会不会打扰到谢端。 “我今晚跟他说,动静尽量不要太大,或者等谢三哥走了,再开始挖井也行。” “好的。” “还有,厨房里做的米粉这些,也最好不好让工人们看到。” 贺宣提醒道,这米粉自己还想继续卖,要是被人看到了,到处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我在外边搭个棚子,让工人在棚子里休息,吃饭,尽量不靠近屋子这边。”余叔想了个办法。 “可以。” 贺宣觉得搭棚子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最好搭个好点的,等工人们走了,院子里有个棚子还可以乘风凉。 “小竹,你帮我跑一趟贺木匠家,看看我让他打的浴桶好了没?要是好了,你就回家拿钱,这桶有些大,估计要两个才能搬回来。”贺宣交代道。 小竹两腿轻快的跑出去。 浴桶是贺宣在谢端没回来之前就预定了,瓮堂关门,家里洗澡又太冷,就订了个大浴桶,可以泡澡。 事情都交代好了,贺宣回到房间把自己的囊箧收拾出来。 回忆了一遍今日背诵的内容,确定没有遗忘,把明日要背的文章先读三遍,读直通顺,一段段开始背诵。 贺宣在房间里读书,直到屋里的光线昏暗了些,就不继续了,自己的眼睛比什么都重要。 出来之后,外边的光线还是很亮堂的。 小竹和贺木匠已经把浴桶运回来了,贺木匠做好了,已经上过漆,本想着明日再送来。 既然贺宣去问了,提早一夜也关系不大,浴桶卸在院子里,家里的男子都去帮忙,这桶实在有些费力气,先放在正堂外的屋檐下,后面再搬进去。 小竹去房间里拿银子。 第94章 外宿 贺木匠交代说,“这道漆已经干了两日,最好再等一日,明日可以试试水了,不过我前两道漆都试过,确定不漏水才拿来的。” “家里这些家什大多出自您手,有什么不合适的您比我清楚,我肯定相信您的。” 贺宣倒是真觉得贺木匠手艺不错,做出来的床桌都结实,虽然不是什么名贵材料,但一个个都分量不轻。 小竹把剩下的银钱交给贺木匠,贺宣送贺木匠出门。 谢端这个时辰才回来,从家里可以远远的看到他走过桥边。 贺宣索性不进去,在门口等他,知道他应该是去作坊安排制作新的藕碳了。 “小四,怎么正好在外面?”谢端问道。 “我送贺木匠出来,老远就看到三哥回来了,干脆在这里等你。” “贺木匠过来做什么?”两人说着话往里走。 “给我送浴桶,瓮堂关门了,家里洗澡有些冷。”贺宣如实回道。 谢端也看到了这个浴桶,刚回安德县的时候,天气不算非常冷,谢端直接在宅子里洗过了来村里的。 “那你跟我去县城,谢叔买的宅子里洗澡暖和,那边有专门洗澡的屋子,要不就明日去。” “啊,我在家洗洗就好,专门去县城多些麻烦谢叔。” 贺宣推辞,反正瓮堂不开门,还是自己家洗算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也要沐浴的,宅子里有你专门的房间,你不去才浪费了。”谢端理所当然。 “还是算了。” 贺宣想想为了洗个澡,跑去县城,摇了摇头。 “那这样,明日你散学后在城里等我,我直接回县城住一日,你的衣裳也都拿着,晚上跟我住县城,宅子都弄的差不多了,你我还没去住过。” 谢端想一出是一出。 “这?” 贺宣犹豫了,因为明日开始挖井,要是谢端回去住,倒是可以不打扰他。 “还没跟你说呢,家里这几日要开始挖井,每日挑水总是不便,想着挖口井就好很多。” “那正好,你跟我去城里住几日,等井挖好,我们再回来住,有口井还是不错的。” 谢端无所谓,对他来说,村里和县城区别不大,都是小地方。 “恩~那我去住一晚,家里事情不少,我要是一直不在家,余叔一人也忙活不过来。” 贺宣抵不住答应了。 谢端一时又忘记了,贺宣这个年纪已经养活一个家了。 两人明日要换个地方落脚,那东西都得收拾,谢端有两位小厮,那边又是他的宅子,问题不大。 贺宣把自己沐浴要用的工具,和衣裳都准备好,要是晚上在城里落脚,自己的鞋子,贴身的物品都放在一个小箱子里。 贺宣跟小竹说了自己明晚在县城休息,问小竹要不要,余有粮来陪着睡? “公子,没事的,我一人也可以,余叔他们离家这么近,家里还有红烧油炸他们。”小竹让贺宣不用担心。 “那你自己要小心,要是害怕就去隔壁找余叔。” 贺宣说完以后跟余叔交代下,明日开工,自己晚上不回来,让余叔走之前检查下家中的门窗和烛火。 家里的房间也会在离开后锁起来,厨房和仓库这些余叔都有钥匙,也不用担心,就是照顾好家里的这些牲畜。 “公子,您放心,这些都是做惯的,我明日小心看牢一些。” 余叔感觉贺宣也有些紧张。 其实贺宣就是紧张,都没去人家家里过夜,不过谢端宅子也是临时落脚的,就谢叔他们,问题倒不是很大。 吃完晚饭,贺宣跟谢端出去散步,沿着盘溪走到水滩边,看看溪边的野草都有些老了,野芹已经不能吃了。 现在有些野菜还可以吃,等到了五月,野菜也都老了,不过家里的蔬菜慢慢可以上桌了。 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感觉时间流逝的很慢,要是道路修的好些就更好了,配上美好的风景,贺宣觉得在这呆一辈子又如何呢! 二十一早上,还是贺宣他们先出门,小竹把贺宣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都锁上,东西放在板车上了,家里的事情都交代给余叔了。 余叔跟着贺宣他们去县城,他是去找打井人的,之前跟人家说好了大致时间,余叔今日把打井师傅带回家,再找几个小工帮忙就行了。 于大嫂则是在家里烧水,早些把今日的米粉做出来,做饭的时间空出来,要是来的人多,自己一人可能来不及。 家里开始忙碌的一天,贺宣按部就班的开始上学,只有谢端还没起。 城里这家脚店的生意出乎贺宣的意料,一开始知名度不高,现在已经是全城知晓,偶尔城北城西的人也会来吃碗米粉,要是赶上饭点,时不时还要排个队。 于五郎也算历练出来了,能够应付店铺的往来。 忙碌的时候也在店外给大家放几个碗,茶壶里泡点茶叶,放在外边供大家取用,感谢大家照顾生意,说上几句场面话,客人也就愿意再等等。 铺子的账目贺宣隔三差五的核对,基本无误,偶尔有些小问题都是改了就行的,从头到尾,除了研发新品和买铺子,贺宣在脚店上操不了多少心,每月的利润却不少。 城西的衙役贺宣送过礼,城南这边有周老爷子的面子在,大问题没有,难免有些僧客来化缘,于五郎跟着旁边两位掌柜的行事做法,都还算稳妥。 唯一可惜的是铺子有些小了,现在已经有些无法满足客人的需求,附近的人能外带的都自带了,只要吃完把碗拿回来就行。 下午散学后,贺宣刚出学馆,就看到谢恒在一旁等候,跟朱宇博他们分开后,贺宣走向谢恒。 “谢恒,你是来接我的吗?”贺宣问道。 “是的,公子担心您不识路,让我来迎一迎。” 谢恒把贺宣的囊箧接过来。 “这么点路,我又不会走丢的。”贺宣有些小傲娇。 知晓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箱子拿到谢宅,贺宣也就跟着谢恒直接回去了。 谢宅是两进的,一进有十几间屋子,谢端给贺宣安排在前院。 后院一般是女眷或者下人居住的地方,谢端没有女眷,谢管事他们就住后院。 前院的屋子都是谢端起居用的,留了几间客房。 谢端换了一身自己从没见过的锦缎道袍,坐在正堂喝茶休息,旁边立着两个侍女,贺宣也从未见过。 “谢三哥。”贺宣进了门招呼道。 “来了,坐。”谢端用手势示意贺宣坐会儿,旁边的侍女很贴心的给贺宣上茶水。 “这宅子上次来还没修好,现在看来确实不小。” 贺宣也想在城里买房,不过城里的房子差些的还没贺宣家条件好,好的价钱更贵,贺宣自己住不是很划得来。 “都是谢叔的功劳,我平常住你那里,这边只放了些东西。” “你可真是浪费,富家公子哥儿。”贺宣开玩笑道。 谢端让两位服侍的丫鬟下去,在贺宣家住了些日子,家里还有人跟着确实有些不太习惯。 “这是你的贴身丫鬟吗?” 贺宣知道古代的有钱人家都给男子准备通房丫头的,不知道谢三哥有没有。 “你哪里学来的,我只有四个小厮,一般丫鬟都是干些针线活计。” 谢端无语,贺宣人小鬼大。 “可是我听说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家中长辈就会”贺宣挑眉暗示谢端。 谢端给贺宣好一顿洗脑,在安国公府,婚前是不允许有通房丫鬟的,婚后最好也没有,要是年过四十无子,或者夫妻二人协商好,也可以纳妾。 按照齐国律法,最多只能纳四个小妾。 超过数量的小妾,在官府不具有小妾的名义,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能上族谱。 就算想办法上了,一旦被人知晓,也会被打板子惩罚。 长公主和谢国公两人感情非常不错,府里也就没有通房。 谢端的哥哥谢奕,已经娶了世子妃,虽说是父母之命,两人也算相敬如宾。 更不用说大姐云阳郡主和仪宾了,给仪宾两个胆子,但凡他敢纳妾,郡主就敢合离。 这个对贺宣是个新发现,原来齐国对婚姻方面还是比较严格的。 村里纳妾的不是很多,纳三四个妾光是养活都要花不少口粮,就连贺家大兄也是一夫一妻。 贺宣继续问谢端关于律法有没有其他规定。 剩下的跟贺宣的观念大多相近,比如律法规定休妻有七去三不去。 七去:无子,淫乱,多言,盗窃,善妒,恶疾,不事姑舅。这里的姑舅是指公婆。 三不去,娘家无人不去,为长辈守孝不去,男方先贫后富贵不去。 要是男子通奸被人抓住,屋主是可以直接打死的,报官也不管。 而且女子对于婚姻也是有一定权利的,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必须要成亲。 要是女子执意不嫁,父母不能太过逼迫,可以由官媒调节换人。 不过也不用想着官府换的人有多好,大多是娶不上妻,被剩下来的那种,还不如自家父母挑选的人家呢! 女子离异或者丧夫后可以选择是否再次嫁娶,家中不得强迫。 贺宣知道这些婚姻方面的律法后,对齐国皇帝的好感是蹭蹭的涨。 第95章 红烧肉的小郎 虽说自己是男子,在婚姻方面是受益较多的一方,但是想想那些压迫女性的观点,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求女子主动为夫纳妾的规定,真是受不了。 两人聊了半天的律法,谢管事已经把晚饭都安排好了。 “公子,是否在正堂用饭?”谢管事上来询问。 “摆饭。” 谢端从罗汉榻换到桌子上,两位侍女轻手轻脚的上菜,好了之后,立在一旁伺候。 贺宣很不习惯,身边有人守着,时不时往她俩身上瞥。 侍女舀汤时,贺宣刚想推辞,想到这是人家的工作,也就接受了,可是布菜就实在习惯不了。 贺宣看向谢端,这人不愧是公子哥儿,自己吃的好好的。 “好了,你俩下去,没事不用进来。” 谢端终于感受到贺宣的别扭,挥退侍女。 “谢三哥,我还是自己来舒坦些,让人伺候着夹菜,总觉得我快不行了。”又不是断手断脚,架在床上。 贺宣一个现代生活的人,就算上餐厅,人家也顶多给你把整鸡整鸭分开,或者剥个虾蟹这种。 让人一点点给夹到碗里,总是没有自己吃着舒服。 “没事,你尝尝这个鱼汤,谢叔特意加了胡椒,十分鲜美。”谢端推荐道。 在齐国,胡椒有祛风寒的作用,而且大多是西域传来的,价值不菲,贺宣反正是没遇到过,这次借着谢端的光,尝了一口鱼汤。 鲜美的鱼汤,滋味都在汤汁里,上面撒了一层葱花和胡椒,一碗汤喝完,贺宣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家的晚饭确实不错,比起贺宣家里的,明显精致不少,简单一道虾仁,泡发后蒸过,再和鸡子一起炒,加些大葱调色,赏心悦目,味道也不差。 贺宣最后又来了一碗鱼汤溜溜缝,把自己的小肚子撑得滚圆。 谢端有些好笑,这些饭菜跟平时也差不多,贺宣的衣裳都凸出来了。 谢端难得起了兴致,伸手摸摸。 “小四,你这小肚子估计都有三月了,就是不知怀的是何物?” 贺宣这点脸皮还是有的,“三哥,我也为难,不知怀的是红烧肉的小郎,还是鱼汤的小娘子?” 说完为难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抚摸小肚子。 谢端没听过这等笑话,反应过来后笑的止不住,尤其是看着贺宣一本正经的样子。 贺宣内心吐槽,没见过世面的古人啊,搁互联网上,这是多么不起眼的一个梗。 下人把餐桌收拾完毕,贺宣缓了缓后,表示想在院子里走走,消化下。 谢端作陪,毕竟要保护好红烧肉的小郎。 两人在前院走了一圈,贺宣大致知道这几间屋子的作用,只是了解下,不深入进去看,万一是人家的隐私呢? 院子绕过去,后边还有一个院子,这里住的目前是谢端的小厮和下人们,不过也没住满,主屋的一些房间都空着。 院子里种了些树木,贺宣认识的只有茶树,一些大树光凭叶子认不出来,茶树也是因为开了一些花骨朵,才看出来的。 “这颗是柿子树。”谢端主动说道。 “据说家宅不能随意种树,尤其是槐树,梨树,桃树等等,但是柿子树无碍,多种反而代表事事如意。” 贺宣内心再次吐槽,封建迷信,竟然相信谐音梗。 在前院后院晃悠了两圈,贺宣的小肚子消下去不少,可以回去了。 谢管事管家还是有一手的,家里的下人不少,但是贺宣能看到的都是院子门口等地方值守,而不是无所事事。 刚才喝了不少鱼汤,贺宣想去解手,可是谢端并没有介绍哪里是茅房,“三哥,我鱼汤喝多了,想出恭。” “那你回房,我让谢恒晚上照顾你。” 谢端把自己的小厮分给贺宣一个,免得贺宣晚上不方便。 跟谢端告辞,贺宣的房间里放着自己准备好的箱子和囊箧。 “贺公子,这边有恭桶,您用好出来就行,自会有人打扫。” 谢恒指引到一扇屏风后面。 贺宣解开裤子,上了恭桶,瞬间轻松了,这不就是自己刚穿来时,就想要的生活吗! 远离了臭烘烘的茅坑,房间里还熏着香,这屏风上面是绣的还是画的? 贺宣上完厕所后,摸到屏风才发现是实木的,画还用清漆漆过,难怪看着像刺绣。 出了屏风,看到最显眼的就是架子床,上面还有万字的纹路,谢管事已经帮贺宣把床铺都安排好了,枕头也是贺宣喜欢的软枕。 谢恒叫人把恭桶倒了,问贺宣,是否现在沐浴。 贺宣差些把这茬忘了。 坐在房间的座椅上,看着谢恒找了两个下人把一个大浴桶抬进来,一桶一桶的倒水,倒满这个浴桶也要三四桶水,谢恒很贴心的留了一桶热水给贺宣备用。 又拿进来一些澡豆,胰子,让贺宣取用。 “谢恒,布巾我自己带了,不用去取了。” 贺宣让谢恒不用忙活了,自己沐浴就好。 “贺公子,那我就守在门口,您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好。”谢恒退出去。 贺宣实在不适应有人帮自己脱衣服什么的,能自己动手的事情还是自己来,摸到水温还算比较合适的,跨进浴桶里面,温水包围住全身,把头发也散开,左搓搓,右揉揉。 洗着热水澡,难得只有一个人,贺宣嘴里哼着,“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 等穿着里衣,裹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在古代洗澡,这已经算快的了,毕竟男子也是长头发。 谢恒听到动静,就敲门进来,让人把浴桶什么的都收拾了,正在给贺宣绞干头发。 哪怕在谢家,也不可能有吹风机,这一头及背的长发,起码也要一个时辰才会慢慢干,换了两三块布巾,头发已经不滴水了。 等着头发干的贺宣,听到谢端着人来请,简单梳了一个发型,后面的披散着晾干。 谢端的房间跟贺宣的差不多大小,就是摆设更多些,贺宣想到学馆里夫子的正堂也是比较大的,好奇的问谢端,为什么卧室小正堂大。 “屋大人少则失气,卧室当以不漏风不漏气为宜,正堂则代表这个家的脸面,自然越大越好。” 谢端的解释是这样的。 贺宣仔细想想,这个时候的冬天冷,要是卧室小些,放几个炉子就暖和了,要是太大了,还留不住暖气,也就不再这个方面纠结了。 谢端邀请贺宣过来,是下棋,想想贺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万一有些害怕之类的情绪,还不如两人打发下时间。 “谢三哥,你能教我焚香吗?” 贺宣不想跟谢端下棋,这人完全是来打击自己的,赶紧想出一个新活动。 “焚香,也行,那就去书房。” 谢端移步,谢华谢恒他们就下去准备焚香的器物了。 上层人士屋里都会焚香,贺宣没有学习的途径,这次来谢端家里,看到几间屋子都熏香,自然想学习下。 两人刚到书房,外边传来了鼓声,一下一下的。 贺宣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敲鼓,是有人鸣冤吗? “这是暮鼓,代表宵禁了。”谢端看到贺宣的疑惑,给出解释。 “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一直住村里,还不知道呢!”贺宣表示又学习到了。 谢恒谢华把谢端常用的器具端上矮榻,贺宣看着谢端的动作,先用松香灰把香炉底部铺满。 再用一个平底的把香灰压平,这一步不能太着急,太用力,需要耐心,一点点压,直到平整,把多余的香灰扫去。 放香篆,用小勺子一点点往里面倒香粉,填满后,铺平,小心的把香篆提起,不能把刚填好的形状弄歪,燃香,谢端用手扇过一些香气品闻,盖上香炉,让香粉在屋子里慢慢散开。 看着谢端操作过一遍后,贺宣很想试试,让人给他换了香炉,谢端跟贺宣换了位置,这次是贺宣操作,谢端指导。 其实不算很难,就是每一步都要仔细些,不然香粉做出来的形状就不够好看,焚香还要注意,品闻时不可一直嗅闻,线香不可对嘴吹灭等等。 等焚的香粉一点点烧完,两人的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贺宣提出告辞,太晚了,要去休息。 躺在陌生的床铺上,虽然很软和,就是有些不一样,贺宣难得睡不着了,开始催眠大法,脑子想着《周易》。 豫:利建侯行师。彖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 一篇背完,已经有些迷糊了,贺宣再接再厉。 第二日一早,贺宣按照平日起来的时辰,反应过来自己在谢端的宅子里,那就太早了,不过醒都醒了。 把自己的衣裳穿好,在房间里借着光线锻炼一下,做几组简单的热身运动和拉伸动作。 外边的谢恒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敲门询问,“贺公子,起了吗?” 贺宣停止运动,平复了下呼吸,“进来。” 等洗漱完毕,谢恒引着贺宣去正堂用早饭,谢管事正在里面等候。 第96章 神仙不做也罢 “贺公子,我家公子还未起,早食您有什么要求吗?”谢管事客气道。 “谢叔,没事的,我平时也是自己用的早食,正常的上就行,您有事您去忙,我不用人伺候。” 贺宣说的都是真心话,谢管事再次表示招待不周后,让人上了小半桌的早食。 “谢恒,要不你坐下来,跟我一块吃,这么些,根本吃不完。” “贺公子,不用都吃完的,您想吃哪个,我帮您拿。” 谢恒把离得远些的菜色端过来。 “不用不用,要不你也去吃早食,我这不用人服侍,吃完就在这里等你过来。” 贺宣想到谢恒他们不肯跟主子同桌共食,干脆就让他下去自己吃。 等人离开了,贺宣选了自己喜欢的煎饺,里面是羊肉馅的,喝了一口红米粥,配着小菜,越过馎饦和馒头,贺宣对谢家的点心有些好奇,一个是蒸的糕点,吃起来有些甜甜的,可能放的是蜂蜜,还有一个油炸过的芝麻饼,吃起来特别香,东尝一口,西尝一块,就饱了。 看看时辰,大约刚开城门,贺宣吃饭的时候,就有钟声传来,这个贺宣知道,也就不奇怪,回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贺宣跟谢管事告辞,去学馆。 剩下的箱子,谢管事表示会送到贺宣家里的,让他不用担心。 有这么一个管事,真是谢端的福气。 贺宣散学回家的时候,看到家中进进出出的人,还有些不适应,一日未归,有种久违的感觉。 余叔来到院子前面的时候,贺宣刚进家门,正打算去看看挖井的地方。 “公子,打井师傅从昨日开始挖,已经挖到石头了,今日就慢些。” 余叔上前汇报两日的工作进程。 贺宣很好奇的来到以前竹林的边上,周围有四五个小工,都是以前来贺宣家盖过屋子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继续忙活。 有人负责挖土,还要把石头泥土运送到空地。 贺宣看到原本是竹林地方,现在满是黄泥和石头块,打井师傅用铁锨尖尖的一头在砸石头上。 这个坑已经有半人深了,上面的泥土层都扒开后,岩石层打起来就费功夫一些。 贺宣家在山脚下,下面一些估计都是岩石,也找不出来好挖一些的地方,只能根据这几颗竹子,希望不用太深就能出水。 这边实在没啥好看的,没有机械的时代,纯粹靠人力挖,贺宣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家里还是能听到一些动静的,铁器和岩石互相较量,总有一方先认输。 贺宣申时三刻回到家,没多久,谢端也回来了,这人进来的时候看的出来心情不错。 “谢三哥,今日这么如此高兴?”贺宣问道。 “我让作坊按你给的那几个藕碳去试试,今日还真有些收获,你果然是个小福星。” 谢端上手扒拉小福星的脑袋。 贺宣无语,这就是你对福星的态度,这个神仙不做也罢,把谢端的大手从自己的脑袋上薅下来。 谢端摸着毛绒绒的脑袋有些上瘾,后知后觉的发现贺宣的不高兴。 缩回手,摸摸自己的鼻尖,咳了一声。 “我跟高大人商量了,以后就按照藕碳的法子做,加些孔洞需要模具,谢叔也去想法子了,要是成了,记你一功。” “那就好,那就好。”贺宣想着后世那么多的经验试出来的蜂窝煤,怎么会不好用。 “我有一事,下次休沐,有两位好友一起来家里玩,先跟你说一声。” 贺宣提前跟谢端打个招呼,上次朱宇博和周毓风来玩,正好遇到谢端回来,匆匆就走了。 这个月的竹笋当季,再过些时日就老了,除了好友,家里有空的人也要一起去挖笋,要是能做配料,这一年的笋都得准备出来,可是一个大工程。 “挖笋,要不加我一个?” 谢端上次吃到了些笋子,并没有体验挖笋的乐趣,也想参与一回。 “这,挖笋有些辛苦,而且人多有些吵闹,我担心他们会冲撞到你。” 贺宣总觉得谢端跟朱宇博他们格格不入,要是一起挖笋,这场景。 “没事的,我还带着谢恒谢华,挖的笋都归你。” 谢端这厮竟然利诱,贺宣承受不住同意了。 挖井的师傅酉时左右就离开了,这时天还亮着,不过人家赶回城里也要些时间,剩下的小工把后续的活计收拾收拾,院子里安静下来了。 家里恢复到往常的样子,贺宣和谢端吃了晚饭,出门溜一圈消食。 家里新买的小毛驴一两已经拉上磨了,这小家伙个子不大,不敢让他拉板车,不过石磨倒是问题不大,这样余有粮就可以空出来干其他事情。 红烧油炸跟着贺宣的脚前后跑,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精力,还在旁边的草地上打个滚,两个狗狗互相扑咬,滚了一身草木叶子回来蹭贺宣。 把贺宣给嫌弃的,围着谢端躲来躲去,这俩二货还以为贺宣跟他们玩游戏,抓人抓的可起劲了,还好不敢到谢端身上造次。 四月二十五,贺宣一早醒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成,今日小竹把余婶送到铺子,东西放下就可以回来了,余婶晚上自己回来就成,要带的东西不多。 贺宣在院子里运动一下,活动手腕脚腕,踢了几下鞠,这个门筐也有一段时间没玩了,贺宣忙着上学,前些日子天气又冷。 现在天气热起来,卯时起床,太阳都升起来了,一点一点的探出大脑袋,这个时候的空气清新,非常适合深呼吸。 贺宣的衣服也减少了些,只穿两层就行,到了中午,热得外袍都穿不住,随便运动两下,背上一身汗。 今日要上山干活,贺宣穿回了之前的短衣,去年的短衣现在穿起来有些小了,不过于大嫂帮着晒过,倒是没什么味道。 短衣,布裤,要是贺宣再黑些,就跟村里的小郎没啥区别,可惜贺宣的举动和面庞跟衣服看起来实在有些违和。 今日不上学,倒也不算很饿,就等着谢端起来,一起用早饭。 辰时,干活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已经开始铲土,搬运,打井师傅抽了会儿烟袋,一铁锨下去,带上来一片石块。 可能是这动静吵醒了谢端,没过多久谢恒谢华两人端着洗漱用品进去伺候他们公子了。 倒不是谢端起得晚,一个正常人,七点多醒,不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过村里人都是日升起日落而息的,贺宣又是一个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学生,在这群人中,谢端的起卧时间就显得有些晚了。 贺宣想到,等自己不用去学馆了,也要睡懒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的那种,要是冬日里,实在太冷,干脆就不起,窝在被子里,多舒服啊。 又等了一会儿,谢端才出来,贺宣在正堂已经写了一张字了,看到谢端,把东西收拾下,让于大嫂开始摆饭。 早餐简单的红米粥,鸡子灌饼,一方买来的豆腐拌酱,加些小菜。 贺宣先尝了一口红米粥,等了个把小时,还真有些饿了。 鸡子灌饼外皮焦酥,内里软嫩,非常好吃,贺宣吃了两个。 豆腐拌酱是德云县那个摊子的做法,可惜村里这家的豆腐有些老,不够水嫩。 不过是今早新做的豆腐,吃起来还是不错的,等两人吃完,一桌子早餐都解决了,谢端就是这点好,虽然他家的饭食更精致,可是在自己家也不挑食,贺宣想到。 今日家里人都要去山上挖笋,只留下于大嫂在家看门,做米粉。 余叔把上山要用到的背篓,锄头这些准备好,贺宣只要自己带着水壶,再给朱宇博他们准备一壶。 谢端不用贺宣操心,谢恒谢华把帕子,水壶这些都备好了。 贺宣不想看书了,在院子里踢球,等着是小竹先回来,还是朱宇博他们先到。 结果是一起来的,朱宇博刚到门口,贺宣就听到他大呼小叫的声音。 “贺宣,我们来了,今日一定要多挖些笋。” 朱宇博下车后,三步并两步跑进来,后面的周毓风才刚下车。 小竹也在后边,看来这俩波人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一起了。 “你们早饭都吃了吗?”贺宣问道。 “都吃过了,你今日怎么这幅打扮?”周毓风看到贺宣穿的衣服不是平时的样式。 “这是我去年的衣裳,正适合上山穿,就是有些小了,对了,今日跟我们一起上山的还有一位…” 贺宣把谢端要跟大家一起挖笋的事情说了,两人倒也没啥意见。 贺宣等小竹把毛驴安置好,吃了饭休息一下,才领着大队人马上山。 足足十人,贺宣家余叔,余有粮,小竹,谢端三人,朱宇博,周毓风和一位仆人。 下人们背着筐,朱宇博他们有经验,进了山,就开始找合适的竹枝,打草惊蛇。 其实这大队人马,要真是有蛇,也是蛇先跑。 到了竹林,这次的竹子已经不像春笋那样需要寻找,直接就可以看到山上的竹子,尽量挑嫩些的挖就行。 还要注意不能盯着一片地方挖,要给竹林留下种。 第97章 酷刑 余叔把带来的锄头分一分,锄头并不够人数的,大多给了下人,朱宇博和周毓风就让仆人和余有粮带着一起挖笋,两人负责搬运工作。 根本不需要贺宣做什么,这两人就自己组好队,比上了,来之前就约好看谁挖的笋最多。 谢端这么高冷严肃一人,贺宣不敢想象他挖笋的场面。 等余叔他们挖起笋后,谢端好像看明白了,问谢恒要锄头,打算自己试试。 看人挑担不吃力,贺宣觉得谢端是时候吃些教训了。 看着谢端挑好一颗竹笋,用锄头一点点往下刨,露出整颗笋的样子,谢端学着余叔的样子,站在高处,打算一锄头挖起来。 “小心脚。”贺宣忍不住提醒,第一次用锄头最容易伤到脚。 谢端抬起头,很有信心的样子,瞄准竹笋的根部,一锄头下去。 竹笋四分五裂,本来很大的一颗笋子,只锄下来一个尖尖,贺宣心疼了一下,好好一颗笋,真浪费。 谢端把笋尖放进筐里,把衣裳下摆撩起来,塞在腰间,看样子是怪衣裳阻挡了视线。 又锄了好几下,才把这棵被五马分尸的笋挖起来。 贺宣实在不忍目睹这种酷刑,带着小竹去竹林边上拔细笋。 不似他们正在挖的春笋,一个个粗粗大大,细笋都是手指粗细,很容易就掰断了。 细笋吃起来比起春笋更清脆,有些微苦,要是便秘,直接生吃就能解决。 最大的缺点是不好剥,一筐子笋,剥出来都要花费好些时间。 半个多时辰,带来的几个背篓都满了,余叔带着两人下山一趟,把背篓清理出来。 剩下的人在竹林里休息一会儿。 贺宣把自己带来的水壶分给朱宇博和周毓风一个,两人轮流吨吨吨。 喝完水,看到贺宣拔的细笋,“贺宣,这个笋好吃吗?” “嗯,味道不错的,腌制或者晒干后更香些,中午就用这个给你们烧腊肉吃。” 贺宣把手上的细笋剥出来一部分,放到干净的筐里,中午就可以直接烧。 周毓风照着贺宣的样子剥笋,把细笋的笋尖缠到手指上,直接转下来,一颗光溜溜的细笋就剥好了。 朱宇博粗手粗脚的,细笋断成好几节,祸害了不少细笋。 贺宣打发他去搬笋,把小竹他们挖好的笋子搬到一起,方便运走。 谢端正挖笋上瘾着,走过之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不过收获不少,挖出来的笋也变得完整了。 贺宣剥完几颗笋,站起来,抖抖衣裳,身上沾满了竹壳。 中午的分量应该差不多了,贺宣邀请周毓风一起去拔细笋。 细笋都在竹林的边上,这种竹子也细细的,长不大,密密麻麻的一片接着一片。 贺宣正专心的拔笋,听到动静,是竹林里面的,赶紧拉住周毓风,不让他继续了。 离贺宣最近的就是谢端几人,贺宣跟周毓风跑到他们边上。 “谢三哥,这林子里有动静。” 贺宣怀疑是蛇,要是有蛇窝什么的,得赶紧离开,恶心是一回事,被咬一口就亏大了。 光是想想,贺宣一身鸡皮疙瘩就竖起来了。 谢端一个眼神,谢恒就上前查看,用锄头把细密的竹林拨开些,动静更大了。 一会儿,从林子里跑出一只黑色的鸡,恩,是竹鸡,这可是好东西。 贺宣立马上前,大家伙儿看起来都不想放过这只鸡。 谢恒一锄头砸中了鸡翅膀,黑鸡扑腾扑腾飞不起来,往竹林里到处窜,贺宣周毓风各个方向拦截,谢端眼疾手快的把竹鸡的脖子摁住。 看来中午饭又多了一样好菜,这边谢端抓住了竹鸡,朱宇博才听到动静,赶过来。 “哎呀,这么好玩的抓鸡,我竟然没赶上,放了再来一次。” 朱宇博很委屈,自己就是走远了一些,竟然错过了抓鸡。 谢恒接过鸡,把竹鸡的翅膀和鸡脚用绳子捆住,绑在一根竹子下方。 “朱宇博,抓鸡你没赶上,待会儿吃鸡能赶上就行,别走太远了,这竹林还是有些危险的。”贺宣不放心道。 谢恒把细竹林这边也检查一遍,确定没啥问题,大家才散开来,继续挖笋,等余叔回来,背筐第二次装满,大伙儿也要下山了,毕竟是来玩耍的,不好一直在山上干活。 下山的一路,贺宣在山脚边采了几颗野葱,底部有些像是蒜头的样子,这种野葱比起家里的香很多。 朱宇博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跟着一起摘。 回到家里,把东西都卸下,贺宣对着水壶喝了好几口水,脸上都是汗珠。 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贺宣就去床上休息了,可是家里好些客人呢! 小竹已经带朱宇博他们擦了脸,贺宣搬出来几张小板凳,打算就在院子里剥笋了,春笋用柴刀三两下就脱去外壳,一大颗白白胖胖的笋子露出来,今早运回来这些都要尽快剥出来,准备晒干。 周毓风剥笋就很细致,每颗笋都是完整的,朱宇博就有些粗糙了,不是这里少块肉,就是掰断了。 贺宣打发两人在院子里比赛剥笋,打算把剥出来的笋子都给两人带回去。 厨房里于大嫂忙的热火朝天,今日的工作量确实不小,不止要做贺宣几人的午餐,还有打井的几位工人的饭菜。 余有粮和小竹在厨房打下手,帮着洗洗切切,带回来的竹鸡已经割喉放血了。 贺宣交代了下,这只鸡要放在砂锅里炖一会儿,不用太多水,等煮熟了,再放烤炉里烤,这样的竹鸡香味更足。 看了下于大嫂准备的菜色,细笋炒腊肉,腌笃鲜,猪肉酸菜炖粉条,家里还买了只鸡,就醋炒鸡,再炒个豆腐和白菘,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工人的饭菜,粉条多炖些,白菘炒豆腐也多炒些,就算一顿好菜了,只要分量足,菜色方面反而更好做一些。 贺宣出去给烤箱生火,谢端几人也洗漱过后,出来了。 “这是要烤什么?”谢端过来问。 “那只竹鸡,我想先炖再烤,把汤汁收干,鸡肉的香味全部锁在砂锅里,一定很不错哦。” 贺宣想象中的砂锅鸡用竹鸡来做,还有股竹子的香气。 “我来帮忙。” 谢端自从学会烧火,每次用这个烤炉,总是在一边忙活,看来他对烤炉爱的深沉啊。 贺宣把烤炉的工作交给谢端,谢华在一旁搬柴,谢恒很有眼色的去剥竹笋了。 贺宣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围已经被竹壳淹没了,两人只管剥笋,这些竹壳都堆满了,谢恒帮着收拾。 贺宣拿了小竹的小刀,给细笋的头都削掉,这样更好剥一些,一箩筐细笋,头都削好了,用手指一转就是一根竹笋。 剥完一筐,贺宣把小刀给谢恒,另外两个人实在不让人放心。 起身,去看看厨房的鸡炖的怎么样,厨房里,辛亏贺宣家里现在锅碗瓢盆多,不然这么些人,还烧不过来。 于大嫂先把费时间的菜色都准备好了,猪肉酸菜粉条和腌笃鲜已经炖上了,竹鸡也脱好毛,放在砂锅里,肚子里按照贺宣的要求塞了些野葱,生姜,大蒜,砂锅底部也是这些,加了少许水,开始炖。 正在处理醋炒鸡,鸡肉剁成一块块的,厨房里香味四溢,贺宣看着实在挤不下人,就出去了。 谢端已经把烤炉升起来了,这样就不用多管。 “砂锅鸡才刚下锅炖,还要些时间,估计午饭是等不上了。”贺宣遗憾的表示。 谢端倒没什么在意,只是喜欢生火的感觉,而不是等着吃鸡。 两人也来到剥笋这边,贺宣教谢端一起剥细笋,用手指头掐住尖尖,然后一转,整个笋衣都下来了。 谢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笋飞出去了。 等教会了谢端,朱宇博和周毓风已经快把春笋剥完了,摸出窍门的两人,用一块薄薄的石片一划,再把笋壳往两边掰,没一会儿一颗笋就剥好了。 身边的春笋排了一排,还好这个时节的春笋,并没有很多虫子。 一开始见到虫子的时候,也把贺宣恶心了一下,不过幸运的是,虫子不算很多。 大部分从笋衣上就能看出来,要是有纹路,或者被咬过的痕迹,就有虫子,后面大家见怪不怪,把虫子咬过的竹笋给谢恒削掉就好了。 剥好的竹笋,先放在一边,等吃完饭,还要去溪边洗洗,洗干净才能煮,煮过后晒干。 细笋不好剥,就先不管了,春笋剥完,贺宣就让大家回正堂休息,一早上都在忙着挖笋,剥笋了,真是辛苦。 小竹上了茶水,这茶叶还是谢端拿来的,贺宣对茶叶没什么爱好,能解渴就行。 有朱宇博在就不用担心冷场,朱宇博缠着周毓风说起当时抓鸡的场景,再次扼腕,要是自己在场,说不定抓到鸡的就是自己了。 “没事的,中午吃不上那只鸡,才刚下锅没多久,最起码也要下午才能煮好。” 贺宣说道,免得两人把午饭的醋炒鸡当成抓住那只。 “重要的不是吃,是抓,是抓,要是我能抓到那只鸡,回到学馆,就能吹上一个月。”朱宇博在意的是这个。 第98章 意犹未尽 没让大家等很久,余叔来说菜都炒好了,可以准备开饭了。 几个大菜一上来,正堂的香味都散开了,腌笃鲜用了咸肉,里面的肥肉炖烂,加上春笋那股子鲜香,十分诱人,猪肉酸菜炖粉条也丝毫不逊色,酸香四溢,让人胃口大开。 后面的醋炒鸡上桌的时候,又是一位主角,这鸡虽然是自家养的,但也是农家小土鸡,鸡皮劲道,骨头坚硬,炒的香气扑鼻。 谢端常吃这些菜色,自然还是慢条斯理,显得格外优雅,尤其是朱宇博这个吃货附体的一对比,更显的谢端吃的好看。 贺宣只在一开始招呼了下两人,四人年纪都不大,吃起饭来自然不用很拘谨,随着两人放开来吃,贺宣就端着腌笃鲜的汤慢慢喝。 这汤刚端上来没多久,还有些烫嘴,里面放了些海产,这鲜味更添一筹。 再尝一口腊肉炒细笋,细笋有些苦味,于大嫂应该是焯过一遍,不过这微微苦味不但不难吃,反而突出了笋的嫩,搭配瘦瘦的腊肉,每一口都是享受。 一顿饭吃完,贺宣和谢端还好些,朱宇博的肚子有些撑不住了。 周毓风毕竟年纪不大,就算稳重些,也有限,尤其是旁边还有朱宇博在抢菜,小郎君们,抢着吃总是更香些的。 饭菜都撤下后,谢端回房间休息一会儿,贺宣把两人安排在正堂的罗汉榻上休息,自己回屋也躺一会儿,今日走了好些路。 未时不到,贺宣就从房间里出来,正堂睡着两位小郎,轻手轻脚的不吵醒他们。 外边有些鸟儿的叫声,也可以听到蝉鸣,这知了似乎来的早了些,夏日还没到呢! 贺宣上完茅房,在厨房洗了手,看看烤箱这边的砂锅鸡如何了,有粮哥在烤箱这边守着,两人交谈几句,鸡应该是好了,不过还没打开过。 于大嫂在厨房收拾碗筷,余叔和小竹在棚子这边跟工人挖井。 这井已经有些深了,上面看不到底下有人,借助绳索等工具才能上来,坑底不大,最多待两人,只能轮换着下去挖土,上面的工人就负责搬运,倒土。 现在还没有看到水,打井师傅反而让余叔放心,说这下面应该有水。 从岩石层打下去,下面的泥土慢慢变得润泽。 虽说没有出水,但这是很明显附近有水的征兆,剩下就是挖多深的问题。 贺宣回到正堂,把两个小郎叫起来,免得睡太久,晚上睡不着。 “贺宣,我们下午做什么?” 朱宇博眨眨眼睛,只要醒了就安静不下来。 “去溪边洗笋。”贺宣随意道,反正也不靠他俩干活。 “那我们还能挖野菜吗?” 朱宇博想到荠菜的美味,觉得挖野菜也是一项很好玩的事情。 “可以啊,不过笋也要清洗干净。” 贺宣同意了,两人穿好鞋子,去院子里。 院子里早上剥出来的笋还是原样放着,小竹和余有粮帮着一起装筐,在村里就不用人背,板车一趟,就能拉走。 贺宣带着六人去溪边,板车上除了竹笋还有篮子,挖荠菜的镰刀,一点干活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像是去过家家的。 朱宇博带来的下人,负责看着毛驴和板车,剩下的把竹笋放到溪边清洗,主要是根部,带着泥土。 贺宣对于饭食的要求比较严格,纠正了好几次朱宇博随便唰唰的行为。 最后实在忍不了,放他去挖野菜,不让他继续帮倒忙。 贺宣让周毓风也一起去挖,不过这小郎比较有责任心,要把自己这筐竹笋洗完再去。 “贺宣,这边上是什么啊?”周毓风指着溪边的螺蛳问道。 “这是田螺,每年夏日都有,现在刚暖和,他们就出来了,一般人家都拿来喂鸡,不过这玩意清理好了,炒着吃也很香。” 贺宣想起夏日里一盘辣炒螺蛳,一盘小龙虾,配上啤酒,那滋味,爽。 “可以吃,能好吃吗?。”周毓风问道。 “你看,直接摸出来就行,这田螺就一点大,等过些日子,再大些,就好吃了。”贺宣示范了下。 周毓风洗完了自己那筐竹笋,开始摸田螺,挑着溪边大些的螺蛳,放到自己的篮子里。 贺宣想着要是吃螺蛳也不错,跟着一起找。 小拇指大小的田螺两人还看不上,都挑大些的,这样的才有肉。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这溪边的田螺真不少。 村里人家都不爱吃这个,有股子腥味,偶尔有娃娃们捡去也是喂鸡多些,所以给了这些田螺生长的空间。 安静的趴在石头上,或者泥里,大些的四五个一只手都满了,贺宣把捡来的田螺放在周毓风的篮子里。 朱宇博挖荠菜挖了好一会儿,也等不到贺宣他们。 回头看到,两人在溪边找些什么东西,时不时低头捡。 “毓风,你们在捡什么?”朱宇博也是城里小郎,问道。 “这是田螺,贺宣说可以吃,我觉得很好玩。”周毓风的篮子都装了半筐。 朱宇博一加入进来,立马热闹很多,“这边,这边,这个好大啊。” 等到两个篮子都装满,三人的鞋子都湿了,裤子下摆也湿哒哒的。 小竹和有粮哥早就洗好了,等着他们,一行人呼啦啦的回到家。 贺宣把自己的草鞋拿出来,让两人换上,鞋子就拿去用火烘一烘,虽说不冷,穿着湿鞋子也不舒服,裤子就自己捏两把。 谢端早就醒了,知道三人出去后,就在正堂等候,进来的却是几只湿猴子。 “我们去抓田螺了,才把衣裳弄湿。” 贺宣看着谢端眼里的疑惑,主动解释。 “田螺是什么?”又是一个不知道螺蛳的人,贺宣无奈,让他去院子里看。 回来的时候,已经快申时了,贺宣让小竹把烤炉里的砂锅鸡端出来,正好给大家当下午茶,吃完,朱宇博两人也要回去了。 于大嫂和余叔他们忙着把竹笋焯水,煮熟,晾晒到簸箕上。 四人在正堂,砂锅鸡刚拿出来,还有些烫,贺宣把筷子给谢端,这里他最大,他来分。 一只鸡两只腿,两只翅膀,贺宣是无所谓吃哪一块的,朱宇博这个吃货已经嗷嗷待哺了,不知道这么多午饭消化到哪里去了。 谢端动作慢条斯理,一点都不着急,把整只鸡分开,热气出来,更香了。 先给贺宣一只翅膀,看得出来贺宣对于鸡腿无爱,反而更喜欢啃骨头这类的。 第二份鸡腿给了周毓风,这小郎比较稳重,也不知道谢端是不是故意的,第三才轮到朱宇博,也是一只鸡腿,最后是自己,一只鸡翅膀。 等到大家碗里都有了,贺宣冲谢端笑笑,正式开吃。 这砂锅鸡,软糯脱骨,炖过之后又烤,皮酥肉烂,全部焖在砂锅里,汁水充盈,一口下去,味道真好,不愧是竹鸡。 四人吃一砂锅鸡,还有些不足,贺宣吃完鸡翅膀,又捞了块肉,鸡皮软烂,嘴巴都有些黏糊糊的,很好吃。 朱宇博最后把鸡脖子都啃了,锅里实在没有,也变出不来。 吃东西就是要有些意犹未尽,才让人更想吃。 “这鸡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少了。” 朱宇博感叹道,把自己的碗里剩的一根鸡丝都吃掉了。 碗筷收下去后,贺宣带着两人去洗手,也差不多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把两人的鞋子带上板车,还有挖的竹笋和野菜。 田螺两人都没拿,家里不会做,还不如让贺宣做好,带到学馆里一起吃。 贺宣送两人离开,站在门口看着车子远去,果然离别最是伤感,哪怕明日会在见面。 回到家里,厨房里还忙活着,于大嫂把细笋先煮了一锅,春笋还要切小一些,太大了锅里放不了几颗,也不好晒。 有粮哥又去挑水了,小竹帮着打下手。 贺宣来到正堂,谢端还在呢,“这田螺怎么做的?” 这刚吃完一顿,又惦记上下一餐了。 “田螺还早着,让他在家里养养,吐两天泥巴,把里面的泥巴吐干净了,吃起来就不会有泥腥气了。” 贺宣解释道,辣炒田螺也是一道好菜。 想到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把笔墨拿出来,放在正堂,写大字,让谢端帮着指点一下,每次谢端开口了,贺宣就知道自己这字写的有没有进步,怎么写才是最好的。 做功课到日头西斜,屋里光线有些不足,贺宣就停下来了,揉了揉手,把东西都归类好,明日还要上学的。 因为中午垫补了些,贺宣还不饿。 院子的围墙上,晒了三簸箩的竹笋,一簸箩细笋,剩下的是春笋,看来今日是来不及晾干的,还滴着水。 余婶也回来了,在厨房里帮忙,一天就这么快过去了。 二十七这日,贺宣就感觉田螺应该吐好泥了。 于大嫂每日都把死去的田螺挑出来喂鸡,剩下的都是鲜活的。 这日散学,厨房里的田螺水还是清澈的,估摸着是可以吃了。 “余婶,晚上炒一盘田螺,要把田螺的屁股剪开,才能炒入味。”贺宣要求道。 第99章 田螺屁股 “田螺有屁股?” 余婶家以前也炒过田螺,都是直接炒的,还要剪屁股,真是没听说过。 “就是这里,用东西砸开也可以,这里砸开了,味道才能进去。”贺宣表明自己的要求。 余婶让余叔帮忙,余叔就在屋檐前,坐在小竹挖出来那块石头上,用砍柴刀的刀背,把田螺的屁股一个个砸出来。 开始还拿不准位置,砸了几个后,一手扶着田螺,一下一个,一下一个,看得贺宣好惊奇。 这炒田螺实在没啥技术含量,就加盐加油,加茱萸油一起炒就行。 贺宣让小竹做几个竹签,竹子一头尖尖的,能把田螺肉挑出来的那种。 谢端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贺宣跟小竹在削竹签,已经做好了几个。 “谢三哥,我们晚上吃炒田螺。”贺宣告诉谢端。 “就是那天抓来的?”谢端还有些印象。 “嗯。”贺宣把竹签收好,让小竹用水煮一下。 日头西斜,挖井的工人们都回去了。 余有粮在围墙边把晒着的簸箕都收进仓库,最开始晒的一簸箩细笋已经干了,可以收进坛子里,春笋肉厚些,还要继续晾晒。 余有粮和余叔有空就去山上挖笋,趁着时令,尽量多挖些,家里吃的不多,不过店里要是开始做配菜,这一年的量就要不少。 铺子里也上了新鲜的春笋,笋子切丁和肉沫一起炒,油汪汪的,又特别清脆,受到一部分人的喜欢,每次来都要加些炒笋丁。 这样一来,每日挖的笋子,除了店铺用掉的,剩下都晒干,制成笋干。 贺宣想试试酸笋,让于大嫂跟腌菜一样腌笋,需要些时日。 晚上吃的是手擀面,贺宣想着简单吃一顿,留着肚子吸田螺。 手擀面用大骨汤做底,于大嫂准备了好几碗的配料,肉丁炒酸菜,炒笋丁,腌好的芦菔切成条,还有煎鸡子。 贺宣先盛了一小碗面条,清汤大骨头,上面还有几根青菜,清清爽爽的来一碗原味汤面。 吃了几口,没忍住诱惑,往碗里加菜,一下子清汤变得油汪汪,大骨头汤配上肉沫酸菜,也很好喝。 解决了一小碗,贺宣又开始创新,下一碗是拌面,不放汤,直接用面条和小菜拌着吃,来上一口煎好的鸡子。 嗯~果然还是要换换花样,不能每日都吃饭。 谢端的胃口比贺宣还大,每次都装一整碗,一大碗汤面吃下后,看着贺宣的新吃法,也忍不住试试,吃上第二碗,加些茱萸油,整碗面条都是红彤彤的。 田螺反而无人问津,贺宣想着吃完面条后专心啃田螺,谢端则是不知道如何下口。 贺宣吃完两碗面,再来一碗汤溜溜缝,大骨头的汤一定要多喝,长个子。 吸溜两口汤,把桌子边上的田螺拉过来,夹个大的。 于大嫂洗的很干净,一口下去都是汤汁,没有泥腥味。 贺宣把上面一层黑色的角质吐掉,用力吸,把螺肉吸出来,可能是好久没吃,功力消退,只出来一个头,贺宣借用竹签子一挑,把螺肉上半部分吃掉。 谢端看着贺宣已经吃上了田螺,三两口把面条吃完,也跟着吃田螺。 “这个角质吐掉,把螺肉吸出来,吸不出来就用竹签子挑,挑出来的肉只能吃一半,就是这部分有韧劲的,后面那些是田螺的内脏,不能吃。” 贺宣拿着手里的田螺,给谢端讲解吃螺蛳的方法。 谢端照着贺宣的样子,先吸一口,完全没变化。 用手指抓住田螺,再吸一下,还是不行。 左手捏住田螺,右手用竹签把螺肉挑出来,才算吃上,螺肉韧劲十足,咬起来还有些弹牙。 贺宣看着谢端毫无形象的吃着螺肉,忍不住迷着眼睛偷笑,自己低下头把挑出来的螺肉沾点碗里的汤汁,更加好吃了。 田螺用大蒜叶炒,里面的酱汁很浓稠,加了茱萸油,还有些辣,贺宣真的很喜欢茱萸油,尤其是加了些芝麻后,不算很辣,但是香味一绝。 谢端吃了几颗田螺才算吃出些经验,直接用竹签子挑出来,蘸着汤汁往嘴里一扔,一边嚼着,一边挑下一个。 这玩意,味道不错,就是吃法有些上不得大堂,还有些慢,谢端想着。 两人把一大盘田螺瓜分完,直到大蒜叶子里实在找不出田螺了,贺宣才用帕子擦擦嘴。 吃的时候不觉得,吃完还是有些辣意,嘴巴都红了。 可惜了,这盘子田螺里面几个大的都有小螺,影响口感。 谢恒谢华端了两盆水过来给两人洗手,汤汁吃的满手都是,不过田螺嘛,就是要自己动手才好吃,不然趣味就少了好多。 “明日再去摸些来。” 谢端吃上瘾,觉得这一盘还有些不足,吩咐谢恒他们明日去摸田螺。 “那也要两日才能吃上。” 贺宣说道,这对一个刚爱上螺蛳的人是多大的打击。 “那就每日都摸些,直到我吃过瘾。” 贺宣无奈,说不过谢端,心里暗暗想着下次再有好吃的,自己就偷摸着吃。 “其实田螺是一味很好的小吃,应该对着月色,配上些好酒,边喝边吃。” 贺宣说着自己本来的打算,结果是跟谢端两人抢着吃,一点意境都没有。 谢端想象了下,赞同贺宣的意见,让谢恒记得从县城带两瓶好酒回来,配田螺。 吃完田螺,贺宣反而觉得没有很饱,这玩意本来就是吃个味道,并不饱肚子,在附近散了一圈步。 外边的晚霞很是绚烂,火烧云一般的色彩。 太阳已经落了大半,在山后头不肯下去,云彩像是羽毛一样散开,又聚在一边堆叠起来。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谢端好心情的吟了句诗。 贺宣奇怪这诗句像是《诗经》的格式,可是自己没有背到过这首诗。 “这首《卿云歌》出自《尚书大传》,并非四书五经,而是对《尚书》一书的注释。” 谢端给贺宣解释了这首诗的来处,是尧帝禅位时,百官同唱的一首诗,语言简朴大气。 贺宣回去的时候,余叔余婶他们已经回家了。 小竹给贺宣准备了洗澡水,有了浴桶,贺宣就可以在睡前泡个澡。 第二日,贺宣起床,外边还是阴沉沉的,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可是小竹也起来了,厨房都燃灯了。 贺宣穿好衣裳,出门,是阴天,光线被遮住了,余叔余婶他们从门口进来了。 “公子,今日会下雨,你带上蓑衣,别被雨淋湿了。”上次贺宣生病,余叔也很担心。 “好的,不过可能也不会下雨,是阴天,家里的事情余叔多上心,要是下雨不好开工就休息一日。”贺宣嘱咐余叔。 “好,我都记得的。”余叔跟贺宣说完,也去厨房帮忙,把米粉都搬出来。 贺宣回到正堂吃早饭,整理好囊箧,板车上带着蓑衣和雨伞,小竹在路上也忍不住叮嘱。 “公子,要是今日下雨了,我会来找你的,千万别冒着雨回家。” 贺宣内心吐槽,上次是快到铺子了才下雨的,自己也不会傻傻的淋雨好嘛! 不过知道这几人都是关心自己,也就听着了。 上午的时候,太阳还出来露了个面,中午过后,就不行了,开始下小雨。 雨丝不大,但是细细密密的,内舍点起了灯烛,用来照明。 朱宇博在贺宣边上偷偷讲话,说的是中午吃的田螺。 谢端没吃够,这是给两位好友的是提前预留出来的,只有一小碗。 不止朱宇博和周毓风尝了个味道,内舍和外舍熟悉的同窗都分享了一颗,多了也没有。 朱宇博倒不是觉得多好吃,而是田螺抓起来简单,吃起来还可以用竹签挑着吃,属于是边吃边玩,非常符合他的喜好。 在一旁说着下次父母同意,自己还想去贺宣村里玩耍,村里比城里有意思多了。 大约人都是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贺宣就觉得村里虽然不错,但是城里也有自己的好处。 比如这种下雨天气,村里的道路就泥泞的无法行走,城里的主道都铺着青石板,可以不脏鞋子。 到了散学的时间,外面的雨丝还是稀稀拉拉的下着,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兰桂巷挤挤挨挨了好些来接学子的家长,近些的,直接撑着伞就来了,远些的,则是坐着车。 小竹撑着雨伞,给贺宣带了蓑衣。 “公子,你把囊箧给我,先把蓑衣穿上。” 贺宣无奈穿上厚厚的蓑衣,虽然不会被雨淋,也不受寒,但是这点雨丝至于嘛! 两人先回铺子,余婶在铺子里等候。 贺宣跟于五郎交代了下,要是明日雨下的大,铺子可以先不开,晚上休息的时候,冷就点个炉子。 三人冒着雨就回村里,官道的泥土跟雨水相和,一路都是泥巴。 贺宣招呼三人都上了板车,辛苦毛驴了。 回到村里,绿油油的田间,笼罩着一层白雾,像是穿着白纱的美人。 远处的山间一吸一吐的云雾,更是如画一般。 第100章 肚子上的肉呢? 贺宣回到家里,跳下板车,院子里的路还算好走,都是用石子铺过的。 到了屋檐下,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一层层的扒下来,放在屋檐下抖抖雨水。 进正堂后,看到谢端在里面,难得他比自己还早回家。 “你这是没出门还是早回来了?”贺宣问道。 “今日就去了一趟制碳的作坊,下午眼瞧着天气不好,就回来了。”谢端在桌边画着画。 贺宣凑近了看,是水墨山水画,正好是雨后的山色,就如自己回来时看到的风景。 “这画的是黑岩山吗?”贺宣问道。 “不是,就是你家后面那座山,你看这里还有溪水,就是盘溪。” 谢端指给贺宣看,落在纸上,自然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不过大体的布局都是后山的方位来画的。 “那我家应该在这个位置,你怎么没画上去?”贺宣按照谢端说的,找自家的地方。 “嗯,现在补一个。” 谢端说完,用毛笔寥寥几笔,就在山脚下加了几户人家。 房屋也就一点点大,但是符合画上的比例,山水画讲究远小近大,远淡近浓,这样画出来的更加写实些。 等到谢端这幅画完成,贺宣站的脚都有些麻了。 “晚上想吃什么?”贺宣问谢端,自己有些不想吃平日的饭菜了。 “我想吃炒田螺。” 谢端昨日没吃过瘾,今早才知道贺宣给同窗留了一份,可惜知道的时候,贺宣已经出门了。 “那你还要再等几日。”贺宣一点都不惯着他,“今日吃焖饭。” 谢端点点头,没有田螺的晚餐,其他都随便。 贺宣让余婶她们用砂锅煮一锅米饭,上面放些腊肉,笋丁,干虾仁,米饭里面直接放盐和酱油,焖熟就行,再准备一锅汤羹。 可惜菜地里的豆子还在开花,没有结出豆荚,不然有了刚结出来的嫩蚕豆,焖饭就更好吃了。 厨房里贺宣还问了声,前几日做的酸笋如何。 于大嫂负责家中腌菜。 “公子,这笋子腌制还需要些时日,没那么快。” 贺宣只是问问,知道结果也就出去了。 因着挖井这边有个棚子,井边倒不是很有影响,工人们还是继续干活。 不过看今日天色不好,贺宣就让余叔安排着早些回家,要是明日雨下的大,就停工一日。 井边都是烂泥,贺宣的鞋子一路上小心翼翼没怎么沾染,也就不肯凑近,只跟余叔交代清楚,回了正堂。 谢端收起了画画的工具,把画作放在桌子上晾干墨迹。 坐在罗汉榻上,拿着本书,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书,因为谢端的手边上还有零嘴,上次带回来的杨梅干。 要是看正经书,才不会这么悠哉,八成是闲书,如同上次放在贺宣这边的话本之类的。 贺宣也拿了本《尚书》,随意翻开一页,看自己是否记得,背诵和释义,在心中默默背诵,核对一遍,偶尔温故一番,更好的记住以前的知识。 两人互不打扰,直到开饭。 一个大砂锅直接上了桌,旁边有一大碗热乎乎的海带豆腐羹,海带是谢叔送来的,贺宣吃的不多,今日配砂锅焖饭正合适。 掀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汽冲了上来,砂锅里面红的红,白的白,青的青,很是漂亮。 贺宣自己动手,用勺子把焖饭搅拌均匀,争取每一口米饭都能吃到腊肉,底部的锅巴被翘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砂锅的余温还在。 谢端接过贺宣的勺子,自己上手,把砂锅饭搅和好,给两人都盛了一碗。 贺宣饭前喜欢先喝口汤,海带豆腐羹清爽些,配上一口腊肉米饭,真是绝配。 吃的时候,幸运的还能咬到一块锅巴,酥脆焦香,越嚼越上头。 贺宣把碗里的锅巴吃完,想着第二碗要多装些锅巴。 谢端比贺宣的动作更快,吃完一碗,明白了砂锅饭的吃法。 第二碗更是奔着锅巴去,一碗饭,半碗锅巴。 贺宣瞪大了眼睛谴责这人过分的行为,吃完碗里的饭,自己也装了一半的锅巴,感觉每次抢着吃,好像饭菜的味道都更好了。 贺宣胃口有限,吃了两碗饭,喝了两碗羹,谢端胃口更好些,吃了三碗。 真是奇怪,这人吃的比自己多,怎么保持的身材? 肚子上的肉呢? 吃这么多也没见他运动啊! 阴雨下了两日,才放晴,因为雨下的不是很大,就没有请假,每日继续上学。 贺宣内心吐槽,完了还得多带身衣裳去上学,免得路上淋湿了,穿着湿衣服会感冒。 放晴之后,天边难得的出现彩虹,七彩的光晕持续了两刻钟。 内舍的学子都往外望着,偷看天边的霓裳。 贺宣回家的路上,还是有些泥泞,不过这个时节温度不算很低,可以穿草鞋。 到了村里,贺宣下车自己走,挑着路边有草的地方还是比较干净的。 谢端带着谢恒谢华在溪边摸田螺,贺宣让小竹把囊箧送回家,自己也去凑热闹。 “你们抓到几个了?” 贺宣问道,田螺都喜欢在阴雨天出来的。 “你看。” 谢端指着边上一个篮子,已经满了,手上是第二个,也有一层。 谢华直接下水,在溪里捞,谢恒和谢端在两边找。 贺宣也去帮忙,石头上面也有田螺,太小的不要,只挑稍大的,太大的肚子里有小螺。 摸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个篮子都满了,贺宣洗洗手,“回家了。” 谢端还有些意犹未尽,没想到摸田螺这么好玩。 一抓一个准,不过今日溪边的草上还有些雨水,直缀下摆弄湿了,有些不舒服。 四人回家后,谢恒先把两篮子田螺放在木桶里,按照贺宣的要求加盐和油,让田螺吐两日泥。 云收雨散后的空气有着泥土的芬芳气息,余叔去村里检查农田的排水情况。 田里的水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要适度,还好这些事情贺宣只要知道就行,不需要自己一样样去操心。 贺宣晚上突然想吃油炸物,除了过年期间,都没有吃过油炸的东西。 看到田螺,就想到夜市小吃,想到夜市小吃,就想吃油炸物。 瘾头上来了,贺宣也不想忍,晚上加一盘油炸小酥肉就行。 贺宣跟余婶说了大致的做法,就是五花肉切成长条,用面粉加红薯粉和鸡子搅匀,再把腌制过后的五花肉裹上液体,放在菜油里炸。 第一遍炸的不要太熟,第二遍温度升高复炸,小酥肉就好了。 空口吃比较淡,加些盐和调味粉就更好吃了。 可惜贺宣家里的调味料不多,只有茴香这些,磨成粉制成调味粉还需要好些工序,贺宣懒得麻烦,直接吃。 晚上等菜上齐了之后,除了小酥肉,还有韭菜炒鸡子,肉沫蒸蛋,红烧鱼。 贺宣想吃小酥肉,一口下去,又香又酥,连着夹了好几筷子。 谢端看贺宣吃的开心,两人的口味差不多,他喜欢的菜色,味道肯定不错,也冲着小酥肉下筷子。 果不其然,先光盘的是小酥肉,贺宣很有先见之明的夹了两筷子到自己碗里。 不然吃不过谢端,又抢不过他,还能怎么办,贺宣难得护食。 吃完了小酥肉,肉沫蒸蛋也不错,这个年纪,每日都想着吃肉,可能是身体在发育的缘故,光吃不胖,看起来还有些瘦。 贺宣很珍惜这段时间,要知道年纪大了以后,肚子哐哐长肉,不吃还饿。 晚饭后,在家附近走一走。 牲口棚这边的母羊肚子不小了,贺宣就等着它下崽,自己能混上些羊奶喝。 不过这边养了不少家禽家畜,味道不是很好闻。 沿着后山走了一会儿,这边植被不少,落叶埋在地里,走在上面唰唰作响。 贺宣消完食,天色还亮着,想让谢端教自己骑马。 谁没有一个策马江湖的梦想? 上辈子骑马需要去专门的马场,好马自己还见不到,去学还要交不少费用。 这辈子,家里有个谢端,能蹭就蹭下呗,贺宣厚着脸皮想学。 谢端倒是无所谓,反正天色还早,去休息也睡不着。 干脆教小四学骑马,等他学会了,还可以带他去游玩。 谢恒把牲口棚里的马牵出来,就在自家院子前面的空地上,谢端开始教学。 骑马首先要跟马保持友善的态度,马儿感受到你的友好,才不会把你摔下来。 贺宣照着谢端的话,跟马表示自己的友善,摸摸马鬓,再摸摸马的脑袋。 马儿无语,内心吐槽。 “你就是空着手表示友善的?” 哼了一声,朝着贺宣吐了吐舌头。 贺宣转过头,看谢端,“它,吐舌头,是什么意思?” 谢端朝谢恒一点头,谢恒就进屋拿东西了,都是马匹吃的豆子。 “这些都是精料,一般给马喂得都是草,也会掺些豆料或者玉米,马儿很喜欢吃,你喂喂试试。” 谢端拿了把豆子给马儿吃,马用舌头把豆子都卷进嘴里。 谢端摸摸马头,马就很听话的样子。 等嘴里这口吃完,贺宣也抓了一把豆子喂给马,马一张嘴,舌头把贺宣的手都卷住了。 贺宣惊恐的怀疑,这马不是要吃自己的手。 第101章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等马把豆料吃进嘴里,贺宣的手上湿哒哒的,都是马的口水。 满脸嫌弃的看着马儿,怀疑自己这手还能要吗? 甩了好几下,勉强把被马舔过的感觉去掉。 谢端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贺宣的动作真的好好笑。 “喂完豆子,你再摸摸它。” 谢端忍住笑意说道。 这马果然有奶就是娘,这次贺宣去摸,竟然会主动靠近一下。 下一步就是上马,骑马得先学会上马。 谢端示范了一遍,从左边上,左手抓住缰绳,左脚踩住脚蹬,腰部发力,右脚弹起,就坐在马上了。 看人挑担不吃力,贺宣看着谢端潇洒的动作,非常羡慕,觉得自己上也可以。 可是两人的腿长就差了不少,贺宣费力的左脚踩住脚蹬,抓住缰绳,想要上去,努力了两次,右脚只是离开了些许地面,怎么也上不去。 无奈的看着前面的谢端,贺宣此时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好了。 谢端不好笑出声,叫谢恒在前面牵马,自己去助贺宣一臂之力。 贺宣再次上马,左手拉住缰绳,腰部使力,谢端在边上抬了一把,终于离开地面,借着力气上了马。 可是右脚悬空,找右边的脚蹬,踩不到。 这绳子长度是按成人的身高做的,贺宣上了马之后,脚蹬都踩不到,两只脚有些悬空,只能夹紧马。 马儿有些不舒服,挪动了两步,贺宣在上面看得高,马一动,就有些慌了,还好谢恒抓着前面的缰绳,控制住马。 谢端让谢恒牵着马,带着贺宣在门口走两步。 这跟贺宣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不应该是自己翻身上马,学会之后,策马奔腾的嘛? 为啥自己上马这么困难,好不容易上来了,连脚蹬都不能踩到两边。 马儿走动的时候,贺宣尽量放松,还是有些不习惯。 马走动起来,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贺宣一晃一晃的,身体僵硬,忍不住想趴在马背上。 不过谢端说了,要直起身,跟随着马的感觉,保持身体平衡。 走了两圈,谢端让贺宣下来,这个视角转换真是差好多。 本来贺宣个子不高,上了马,就能看到大家的头顶,这下来后,还是有些不习惯。 “我让谢恒帮你牵着马,你先练练上马的姿势,有时间最好练下腰力。”谢端说道。 什么,腰力,自己腰好着呢,分分钟可以做几十个仰卧起坐好不好,贺宣内心雷达哔哔作响。 只是有些不太适应,才会上不去的。 对,就是这样! 谢恒控制住马,贺宣在左边努力上马。 好不容易,拉着缰绳,磨磨唧唧的上了马背,已经费了不少力气。 可是跟自己想象中,轻而易举的上马完全是两码事。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谢端看着天色已经暗了,宣布停止,让谢恒牵着这辛苦的马匹去休息,多喂些草料。 贺宣努力了半日,身上都出汗了,加上马匹的味道,进了院子,就让小竹烧水沐浴。 家里这些人也在贺宣学骑马的时候围观了好一会儿,农家是买不起马匹的,但是见总是见过的,不过愣是谁也说不出贺宣骑得好,比起谢端上马的姿势,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还好贺宣不知道,不然自尊心都碎成一片片的。 雨停之后,气温就升上来了,余婶给有粮哥做的衣裳,已经上身了,他们夫妻二人还穿着去年的夏衣。 这边于五郎也穿上了新夏衣,贺宣的直缀是成衣铺子里做的,看起来还不错,但是跟谢端的一比,又差到山沟沟里去了。 也不知道他这些衣裳都是哪里做的? 气温上来,竹笋就很快要长成竹子了,这两日余叔,有粮哥,小竹都在家里挖笋,每日把山上的笋子挖回家。 于大嫂做完米粉之后,就用灶台把竹笋煮熟,晾晒,围墙上一个个簸箩,展示了这几日的收获。 笋子晒干后,就会少很多,自然要多准备些。 余婶于五郎回村后也帮着一起做,剥笋,切片,蒸煮都是很费事情的工序。 贺宣看着围墙上晾晒的簸箩,想着其实米粉也可以晒干啊,这样多做一些米粉备用,要是哪日忙起来,没时间做,就用干米粉煮,而且晒干后更省地方。 贺宣让余叔去于族长家买几个簸箩,再准备些竹子。 “公子,这几日山上的竹笋都成熟了,光是家中几人怕是来不及挖。” 余叔担心道,竹笋的成熟是有时令的。 店铺要每日需要的竹笋虽然不多,但是一整年下来也不少,不趁着这段时间准备好,后面怕是供应不上。 “余叔有什么主意吗?” 贺宣想了一下也就知道了,家里竹笋不少,但是店里肯定不够。 “要不请人去挖,这几日就把笋子挖出来,晒干。”余叔建议道。 贺宣还是希望能从家里的杂活中脱身,培养余叔的主观能动性,现在余叔主动思考问题,是一个很好的表现。 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余叔,余叔说出自己的方法。 请几个佃户家里的人,每日挖笋,再把笋子剥洗干净,给些工钱。 挖笋这活不算太难,男女都能做。 贺宣表示赞同余叔的意见,让小竹给余叔准备一笔工钱。 于五郎配合着把铺子需要用的竹笋量告诉余叔,余叔全权负责家中笋干的事宜。 顺便从山上带些竹子下来,家里有用。 挖井师傅这几日说是快要见到水了,从下面运上来的泥土,确实带着水汽,比起地表面的湿了很多。 不过这井挖的也有些深,基本上有三个人高,下去上来都要上面有人帮助才行。 运出来的泥土都放到菜地边上,可以种菜。 石头这些就倒在屋子外边的路上,路边有些坑洼的地方都给填平了。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每日晚饭后,贺宣消消食,就让谢端教他骑马。 自己还回房用功,蹲马步,蹲马步也是很考验个人身体素质的。 现在贺宣上马基本上能做到利索了,不过还是要有人牵着马,不敢自己骑,主要是腿不够长,踩不到两边的马镫。 不管怎么说,都有些进步。 贺宣在马背上畅想着自己能够策马奔腾,单手控缰,潇洒帅气的一面。 现实里 “背挺直,不要缩在马背上,看起来很畏畏缩缩的。” 谢端在下边指导贺宣的坐姿。 贺宣无语,自己怎么说都是一个青葱少年,竟然说自己猥琐。 偷偷用眼睛夹了一下谢端,贺宣尽量把自己的背挺直,在马儿走路的时候,不要往前倾,跟随着马匹的晃荡幅度,摆动身体。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贺宣学习骑马看起来还要一段日子才行。 学馆每旬月考,贺宣把自己背的知识都牢牢记住,默写什么的也不再话下,自然不担心,不过朱宇博因为粗心写错字,被周夫子罚抄了。 贺宣的《周易》现在已经背了一半了,这个速度不能算慢,不过理解方面,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贺宣读易经也只是囫囵吞枣罢了。 这个时代的人,读一本书,了解其中含义,往往花费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都在深入研究,贺宣这个年岁,能把书背诵下来,说出大致意思也就可以了。 即使这样,贺宣也决定以后一定不要把《周易》当做自己的主学科目。 旬考过后,谢端问贺宣要不要去郊游,这个提议另贺宣很是心动,自己都没有怎么出过门。 谢端要去的是城东的青山寺,既可以爬山,又可以拜佛游玩,一举好几得。 万事俱备,就等贺宣休沐了。 这次休沐,连着端午节,学馆会放假三日。 贺宣突然想到谢端端午节不回家吗?想到就问出口了。 “嗯,端午节就在外过了,不过中秋会回去,节礼谢叔早就令人带回去了。” 谢端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下。 三月多来的安德县,五月要是回去的话,这边的事情还没做多少,反而八月中秋回去还能陪母亲和兄长过个团圆节。 贺宣想着端午需要自己去族里祭拜下先祖,让小竹买些香烛。 家里的粽子这些,余婶他们会准备的,贺宣只要提出自己想吃什么口味的就行了。 去年守孝,只能吃白米粽,今年贺宣就打算准备些肉粽,红豆粽,还有笋丁肉的。 余婶表示自己没做过肉粽,村里一般都是白米粽,条件好些的加些红豆,绿豆进去。 贺宣这才知道盘溪村的粽子竟然如此单一,指导余婶把肉腌制,加盐和酱油,包在米里面就好。 这些粽子不止是要吃的,还要送人。 贺宣要走的礼不算很多,也有好几家,老宅这边,贺族长家,三爷爷家,贺二叔家和贺六叔家。 盘溪村的于里长一家和于姑母家,还有家里这些人,多多少少也要发些银钱和粽子表示辛苦。 一户人家总要送上六个,正好每样各两个,这就要包上百个粽子了。 余叔提前两日把糯米和白米混和泡上,猪肉也买了一大块,还有红豆,也要提前泡发。 第102章 甜咸粽子 余婶把猪肉腌制好,剩下的就等着晚上回来再包。 于大嫂看着米泡的差不多,下午就开始跟酱油,盐混和了一部分。 贺宣要求的肉粽必须是泡过酱油的米,家里的酱油瓶子一下子就用完了。 这要是在自家,于大嫂一定内心惶惶,担心被婆母骂败家。 不过贺宣家,只要是用在正经处,东西用完了再买就行,贺宣并不会太过计较。 等到贺宣他们回家,于大嫂已经包了一桶红豆粽了,这个是最少的,贺宣不是很喜欢吃。 笋丁肉粽和纯肉粽对半开,贺宣都喜欢。 红豆粽是用棉线绑的,剩下的肉粽都是用山上的草绑的,两种一个是三角形,一个是四角形,就不担心弄错了。 贺宣晚上就想吃粽子,让余婶他们煮砂锅粥,先包好的粽子下锅,用灶台煮着。 “我们晚上吃粽子,就不煮饭了。” 贺宣看到谢端回来,主动说道。 “晚上就吃甜的嘛?” 谢端有些怀疑,自己吃的粽子大多都是红枣红豆馅的,还会配上石蜜蜂蜜等调味料。 “粽子也可以有咸的,我让余婶他们煮了肉粽,不过你要是喜欢甜的话,红豆粽蘸石蜜粉也可以。”贺宣解释道。 没想到京城的粽子也是甜口的,趁机询问谢端。 谢端表示京城大家都吃甜粽,因为调味品不算便宜,大家送的都是加过石蜜的。 要是普通人家就吃杂粮粽。 “那肉粽呢?”贺宣问道。 “为什么会把肉包进粽子里,直接吃肉和米饭不行吗?” 谢端不理解贺宣的想法,自己从来没吃过肉粽,不过板栗粽,红枣粽,花生粽这些都有人做过。 贺宣想到齐国还是有人创新的,不过暂时没人想到把猪肉包到粽子里。 就像北方人无法理解豆浆是咸的一样。 “你尝过就知道了,肉粽才是最好吃的。” 贺宣自信满满,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各种肉粽了。 谢端不置可否,反正待会儿吃了才知道。 粽子需要煮的时间比较久,最好再泡一会儿,贺宣等的饥肠辘辘。 余婶把先煮好的粥,煎了些鸡蛋饼让两人先垫垫肚子,一直到天色渐黑,肉粽总算煮好了。 热气腾腾的粽子一上桌,贺宣就用筷子挑了一个到自己碗里,总共上了六个,每种口味两个。 贺宣找的是肉粽,褐色的米粒黏黏糊糊的粘在一起。 用筷子把中间戳开,让肉肉出来透个气,先在边边处咬个口子,咸鲜的味道就上来了。 等不是很烫口,贺宣几口就下去了一个粽子,抬头的时候,谢端已经在吃第二个了。 贺宣不甘示弱,把竹笋肉粽也装到自己碗里,这个就可以慢慢享受了。 毕竟晚上了,吃这种糯米类的不好消化。 贺宣一点点的吃完,看到谢端又开始剥第三个,这时碗里只有红豆粽了。 贺宣是不打算吃的,要蘸些蜂蜜或者石蜜才好下口。 果然,谢端吃到红豆粽的速度没有肉粽快,不过都扯开了,无奈只能把它吃掉。 贺宣吃完两个粽子,肚子饱了,嘴巴还有些馋。 今日已经吃的晚了,要是多食,说不定会睡不着,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不去厨房找吃的。 “肉粽好吃吗?”贺宣故意问道。 “嗯,让余婶在上几个肉粽。” 谢端表示对贺宣口味的认同,并做出实际举动,自己还能吃几个。 “这肉粽是糯米做的,吃多了不消化,你要是没吃饱,我让余婶在煎几个饼。” 每个粽子都有自己手掌大小,谢端吃了三个,这胃口,啧啧啧。 “那就算了,明早我还要吃肉粽。” 谢端留下话,去洗手了,粽子好吃,可是黏黏糊糊的沾手。 盘子里就剩下贺宣那个红豆的了。 贺宣表示有肉粽,谁要吃没味道的,反正自己不吃,也离开了正堂去洗手。 余婶和于大嫂把粽子包好就离开了,小竹在厨房里看着灶台里的火,今日家中洗漱用水都只能用炉子烧了。 不过这锅粽子,煮开就行,也不用拿出来,明日早上贺宣一大早就要去三里村送节礼。 先去老宅,送粽子,和其他几位兄长一起去宗祠拜祖宗,给贺父上香。 接下来,还要给贺族长他们送粽子。 等一圈转下来,回到盘溪村,贺宣手里也拿了不少粽子,都是几位长辈的回礼,让他拎回家尝尝。 贺宣没停歇,继续去于里长家和于姑母家走一圈。 等回到自家,家中的门沿上已经挂上了艾草菖蒲。 贺宣三日不用上学,不过第一日要去送礼,和谢端约定第二日再去青山寺。 中午饭多了一盘煎粽子,粽子切成片,油煎过,更香了。 这一盘也就两个粽子的分量,正好让谢端和贺宣过过嘴瘾。 下午的时候,按照风俗,要用兰汤沐浴。 就是摘来的艾草,菖蒲这些用烧水,用这个水洗澡,有助于去除污秽。 贺宣洗完澡出门,有粮哥帮着倒水,头发还没干,打算在院子里晒晒。 谢端也洗好了澡,从房间里出来,谢华有眼色的给自家公子搬了个椅子,放在贺宣边上。 “小四,把手伸出来。”谢端说道。 贺宣不明所以,伸出一只手。 谢端把一条五彩绳子绑在贺宣手上。 “这是五毒绳,戴上了可以保平安。” 虽然知道有些迷信,但是有人关心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贺宣把手伸到眼前看,五毒绳就是五种不同颜色的绳子绑在一起,左右晃晃,绑的很结实。 日头猛烈了一些,大约半个时辰左右,贺宣的头发就干了,在晒下去,就要出汗了。 两人回到正堂,贺宣开始练字,院子里时不时还有些声音。 余叔带人上山挖笋,回来也有些动静,不过都没打扰到贺宣。 半下午的时候,贺宣练完字,因为明日要出门,得收拾些东西。 家里都需要人手,贺宣就不带人了,自己准备一身衣裳,外出万一要换洗,还有帕子这些。 吃的用的都不用贺宣准备,谢端他们都会安排的。 虽然这么说,贺宣还是去厨房找于大嫂,煮了一锅茶叶蛋。 家里的酱油没有了,今日让小竹去买些回来,现在来不及,就用盐和茶叶先凑合下。 贺宣放茶叶的时候还有些心疼,谢端家送来的就算贺宣不会品,估摸也是好茶叶。 用来煮蛋真是有些浪费,可谁叫自己想吃呢! 贺宣在东厢和正堂之间进进出出,想着要不要带火折子,准备些药粉之类的,外出定律不就是出门遇险,摔下悬崖不死,但是要荒野求生什么的嘛。 谢端坐在正堂,这人把正堂当做自己的书房,靠着罗汉榻看看话本,悠闲的好像从来不用干活,贺宣内心吐槽万恶的资本家,还是走过去询问。 “谢三哥,青山寺高不高,有没有悬崖什么的?” 谢端放下书,抬头看向贺宣。 “我也没去过,不过县志上记载,青山约千丈高,风景优美。” “哦,那要多久才能上去啊?” 千丈换算下大约三千米高,贺宣想想明日腿估计要废。 “要是去的早大约三个时辰左右,不过这种名胜古迹一般都是有台阶的,并不难走。” 谢端爬过好些山峰,其中甚至都没有修路,上山完全靠自己开路,但是上去之后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实在不差。 贺宣又问了些爬山的经验,还是出门太少,不过是去城外而已,自己竟然有些激动。 为了平复心情,贺宣不打扰谢端,自己去院子里看打井。 每天晚上井里已经有积水了,早上来,挖井师傅都要先排水,才能继续往下挖。 挖出来的泥土也是烂泥,下井的师傅和小工都是光着膀子,免得浪费衣裳。 隔几个时辰就换人上来休息一会儿,长时间待在封闭的地下,确实令人不太舒服。 贺宣基本上不怎么去自家地窖,底下光线昏暗,一进去胸口就有些闷,喘不上来气。 可能是氧气不足,所以每次余叔他们去拿东西,贺宣都提醒一定要通风散气后再进去。 光是看挖井就看了好一会儿,贺宣蹲的腿都麻了,揉揉小腿,站起来。 去院子里帮忙剥笋壳,余叔他们挖来的笋子堆了一座小山,光靠于大嫂一个人根本来不及。 谢华在屋里伺候谢端,看他有什么需求。 谢恒在院子里帮忙剥笋,砍柴刀唰唰两下,笋子就破开了外衣,抵住笋衣一转,笋壳就脱落下来好几张,整个动作都有种利落的美感。 贺宣搬了个小板凳在一旁剥,把谢恒划开的笋子,去除笋壳,削掉一些沾了泥土的底部,放在干净的筐子里。 于大嫂则在厨房忙活,把笋子切开,煮熟。 忙活到山上挖笋的人回来,家里的笋子看上去并没有少很多,挖好的笋堆成一座小山,剥下来的笋壳也是一座小山。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贺宣让谢恒去休息。 请来的佃户成了主力,忙活到天色渐暗,挖井师傅已经回去了。 等佃户们也回去后,贺宣让余叔他们带些粽子回家,小竹拿来了铜钱,每人一串,加六个粽子,就是端午的节礼。 第103章 腿软 贺宣明日要外出,叮嘱余叔在家顾好门户。 去青山寺一日来回有些来不及,估计要外宿一夜,让余叔安排好家里的活计和安全问题。 五月六日一早,贺宣就醒了。 屋子外面有些动静,估计是小竹起来了,贺宣想起今日要去爬山,还是有些兴奋。 起床洗漱完成,谢恒他们叫醒了谢端,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饭。 可能是起的比平日早,谢端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 贺宣想着外出游玩带些零食,可以路上垫垫,也就没说什么。 等两人吃完,于五郎和余婶已经出发去城里了。 谢恒谢华正在放东西,马车上要带的东西不少,吃的用的,甚至恭桶都要带上。 自从在贺宣家用了软枕头后,谢端的马车也备了几个靠枕,软软的,靠在上面很舒服,外出可以用来减震。 贺宣把自己的囊箧放到马车上,还带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吃食,粽子,茶叶蛋还有水壶。 马车溜溜达达的启程,先要去县城,从城东过去,走官道大约个把时辰,才能到青山脚下。 经过县城,马车外边多了两个护卫,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贺宣认识其中一个,是庄达。 “那我们今晚睡哪里?” 贺宣问道,上山估计要中午,要是下午下来,赶回城肯定宵禁了。 “就住青山寺,一般寺里都可以投宿的。” 谢端给贺宣讲了下自己外出时候没地方住,要么荒野的破庙,要么直接睡马车。 齐国的寺庙一般都可以接受外来者的投宿,不过环境不是很好。 你也可以花些银钱,让僧人给你安排一下,因为寺庙都建在山上,所以投宿的人不会很多,大部分房间都容易有蛇虫鼠蚁。 贺宣自从老宅搬出来,家里的卫生一直保持的很不错,青砖房也比较干净,家里蚊子都不算很多,突然要和蛇老鼠住一个房间,想想都可怕。 这时候的马车坐久了就很不舒服,腰部,背部,哪儿哪儿都难受。 主要是减震工作一般,官道又是土路,时常有些坑洼,贺宣忍着难受,好不容易到了青山脚下。 这附近还是有些行人的,可能也是上山求佛的,或是附近村子的农人。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谢恒谢华去村里找人,把马车停放在村子里。 马车上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最有价值的就是这四匹马了,留了一个护卫在村里看着马车。 巳正,五人准备上山,谢恒在山脚下请了两位村人,帮忙背东西,就是一些衣物和吃食用品。 贺宣想着谢端早饭吃的不多,把篮子里的粽子和茶叶蛋拿出来。 “你早上吃的少,要是饿了,先垫一垫。” 谢端还真有些饿了,“都是肉粽吗?” 吃过两回肉粽后,谢端就看不上没味道的红豆粽了。 “恩,肉粽和竹笋肉的,还有茶叶蛋。” 贺宣给谢端解释了下,这个鸡子是用茶叶煮的,味道还算可以。 几人在山脚下就把一篮子吃食分掉了。 贺宣就吃了两个鸡子,谢端多吃了一个肉粽,剩下的就让谢恒谢华他们吃掉了,省的沉甸甸的带上山。 望了望一眼看不到顶的山峰,估摸了下自己的体力,贺宣很实在的把水壶什么的都交给谢恒他们了,只要登顶就算胜利。 轻装上阵,攀爬台阶还是很轻松的,山上的鸟鸣声传来,婉转悦耳。 贺宣努力辨认周围的植物,可是除了大树和灌木之外,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 一开始,还是贺宣和谢端几人走在前面,两位村人背着行李在后面。 等过了个把时辰,贺宣感觉自己的腿越来越沉重,这山上的台阶,走完一层还有一层,根本没个尽头。 后面就靠谢端在前面拉扯着前行了。 等到贺宣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的时候,终于停下来歇歇,背着行李的两人不休息,继续往上,水壶这些都在谢恒背上了。 “这还有多高啊!” 贺宣觉得有些吃不消了,爬山运动的是大腿肌肉,平时很少锻炼。 这一日山爬下来,明天怕是要下不来床了。 “刚到半山腰。” 谢端平时不显眼,可是人家翻山越岭经验丰富,这一座山,不算很困难。 “那我不行了,爬不动了。” 贺宣找了块石头坐下,喘着粗气。 大家都找地方休息,谢恒给谢端和贺宣拿水,庄达四处查看。 贺宣坐在石头上,往山下看去,已经爬的很高了,这前后都没什么人,台阶上有着鲜绿的苔藓。 喝了几口水,感觉就好些了,不像刚才呼吸都是血腥味,爬山这运动比跑一千米还累。 休息了一刻钟,众人才继续往上走,贺宣也好些了,突然想到,这山里会不会有狼啊。 “谢三哥,你在山上遇到过狼吗?” “有听到过狼叫,没有正面遇上。” 谢端去的山上,大部分都是人工开凿过的,这样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很大的野生动物。 “不过蛇是遇到过的。”谢端接下去道。 “蛇!” 贺宣惊恐,这玩意比狼还吓人好不好,听完谢端的话,贺宣看树枝,山上的野草都能把自己吓一跳,不停的脑补哪里会有蛇出现。 谢端吓唬了下小孩,没想到还要自己收场。 “好了,庄达收拾蛇很厉害的,要是真的有蛇,估计都不够他抓的。” 原来庄达是个野外生存高手,贺宣感觉自己还是安全的,就不在四处乱看,专心走路。 走了几百个台阶,到了悬空的一处。 这边的台阶是木头的,从两块木头缝隙看下去,可以直接看到山底下,贺宣看了几眼,小腿有些软。 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恐高的,但是除了这处,没有其他能过的地方。 贺宣战战兢兢地迈开腿,贴着山边边,一点点挪动。 “小四,你是不是恐高啊?”谢端在上面几个台阶问道。 贺宣内心口吐芬芳,你知道就好了,为啥还要说出来。 “就是有点腿软,我可能走不动了。” 谢端下来,拉着贺宣的手,贺宣两只手缠上去,根本不敢看底下,好不容易走过这段路,上面又是正常的台阶。 一行人到青山寺的时候,已经下午未时三刻了。 青山寺并不是青山的山顶,只是靠近山顶一处平坦的地方,建了一座寺庙。 不过想想这个时候,没有直升飞机这种工具,这寺庙每一块砖都是人工一点点搬运上来的,也很艰难了。 提前上来的两位村人已经到了,谢恒把费用结清,两人就结伴下山了。 今日这一趟的路费看起来不菲,这两人离开的时候还挺高兴。 谢华进庙里跟僧人沟通,空出来三间屋子给一行人居住。 贺宣跟着谢端先去拜佛,在大雄宝殿给如来佛祖上香,边上还有一百零八罗汉。 贺宣对这个并不算很敬畏,不过尊重还是有的,拜完之后可以看看形态各异的罗汉。 一路上来身体还是有些疲惫的,屋子收拾出来,贺宣和谢端就去房间看了看。 三间房子只能说是不漏水,剩下的家徒四壁,贺宣看着简陋的房子,想着要是有蛇爬出来,怎么办? 谢端这边,两位小厮已经开始布置了,寺庙里的草席上面铺一层带来的床单,看起来就比隔壁两间屋子干净许多。 贺宣不想回自己房间了,“三哥,我晚上能跟你挤挤吗?” 谢端好笑的看着贺宣,不是把自己从他房间里赶出来了嘛! 被褥都让小竹搬出来了,到寺庙反而要跟自己睡。 不过看着贺宣低下头可怜巴巴的样子,估计是第一次出门,想跟熟悉的人待一起。 “行,那我让谢恒他们把你的屋子给庄达住了。” 谢端让谢恒把贺宣的东西放自己屋子里。 贺宣无所谓,只要不要自己跟蛇虫鼠蚁睡就好,要是晚上睡着睡着床上有只老鼠爬过,怕是要有心理阴影了。 中午没吃饭的几人,上了山,让庙里的僧人帮忙做些素菜。 谢华端上来一大碗汤,就是普通的白崧豆腐汤,还有两个素菜,贺宣和谢端也饿了,一起吃了午饭。 下午,收拾好东西,就没什么事情了。 贺宣在寺庙已经逛了两圈了,这庙还不如自己前世逛得景点,里面的佛像更多更大,色彩也鲜艳。 可能是端午这两日有人上山祭拜过,庙前的香炉还是供奉着香烛,这味道闻久了也不是很舒服。 谢端要去青山上面采景,贺宣很感兴趣的跟上去。 “这已经是山顶了,还能去哪里呢?”贺宣好奇的问道。 “就在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景色优美的地方,可以入画。” 原来谢端上山还是为了采集素材。 站在空旷处,可以看到山底的景色,远处的村落变成巴掌大小的一块。 阡陌交通,绿油油的水田被划分成一块块的,山谷之间的湖水像是一块碧玉。 抬头望望天上的云,好像离自己很近,山上的风吹来,十分宜人。 贺宣往远处望去,根本找不到自己来时的路,问谢端。 “我们是哪个方向来的?” 第104章 泡儿刺 “太阳东升西落,应该是这边。” 谢端判断了下位置,指了个方位给贺宣看。 贺宣努力看了半天,也看不到山脚下,道路被凸出的山峰挡住了,完全看不到下面。 谢端在山上逛了两圈,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看看怎么构图才好。 贺宣只要几人不离开自己太远,能看到人就行。 山上未被开荒的地方,偷偷生长着一丛泡儿刺,这东西一般三四月才有,不过山上海拔高,生长的时节就晚些。 贺宣在这丛白花里寻找成熟的果子,被刺扎了两下,拿着一捧泡儿刺回来,给谢端几人分享。 “你尝尝,这红红的最甜了,不过不多,不是被鸟吃了,就是已经烂了。”贺宣可惜道。 谢端尝了两颗,确实有股子清甜味。 贺宣自己尝了两口,给剩下几人也分一分,一捧泡儿刺就没了。 时辰不早了,不过天色未暗,谢端几人回寺庙吃晚饭。 因为下午吃的晚,贺宣没啥胃口,寺庙的菜色很普通,只有咸味。 吃完晚饭,贺宣在庙里转悠两圈,看到后院有几棵枇杷树,还有两个小和尚,心中奇怪,这么小就出家了吗? 拉住中午帮忙拿东西的一位僧人,贺宣询问这两个小和尚的情况。 “这两人是被扔在寺庙门口的,小的那个不会说话,还有一个脚有些跛。” 贺宣经过僧人的讲解才知道,一般这么小的孩子,要是被扔在山上,基本上很难存活,丢在寺庙门口,被好心人发现了,才会有一线生机。 所以,这时候的寺庙还兼职了一部分福利机构的工作,不过寺庙只收男子,女子要么被庵堂收养了,要么被大户人家收养了。 毕竟养个女郎几年后,就可以干活了,只要给口饭吃,还是有些富裕人家愿意养的。 贺宣知道后心里难免有些涩涩的,想着给寺庙也捐些布施,就为了这几个小郎。 因为这桩事情,心情难免有些落寞,任何时代都有被阴影盖住的黑暗,只是自己从没发现罢了。 现代如此发达的社会,还有被丢弃或者拐卖的孩子,齐国如何能够避免,自己能做的只是在看得到的时候,给些帮助而已。 吃了饭,谢端把笔墨纸砚拿出来先构图,有个样子后面可以慢慢调色。 贺宣没什么事情,也跟着画画,不像谢端那样正式,贺宣本身没学过画图,只是用毛笔在纸上勾勒个样子罢了,画的也不是山水,而是树叶,蘑菇。 叶子弯的,卷的,长的,圆的,或是飘落,或是在枝头。 蘑菇顶着个伞盖,画上些眼睛鼻子,立刻就形象多了。 一个圆圆的蘑菇,因为脸上长了几颗痘痘,有些不满的照着镜子。 还有几个蘑菇挤挤挨挨的长在一起,头大脚小,贺宣很想在旁边配画外音,你要把我挤出去了。 贺宣的画技不算好,用的毛笔也不像硬笔一样纤细,不过毛笔写多了,粗细还是可以控制的。 一张纸上用寥寥几笔勾勒出好玩的拟人画,镜子画的有些粗糙,不过勉强能看出来画的是啥。 换了一张纸,贺宣继续创作,两棵小树伸出树枝好像在说八卦,旁边的野草靠过来偷听。 贺宣给画中的植物加上了手脚,耳朵嘴巴等等,形成一幅漫画,虽然看起来粗糙,却非常有趣。 谢端大致构图好了,看到贺宣一副认真的样子,过来看看他在画什么。 “你这是蘑菇吗?怎么还有眼睛?”谢端没见过漫画形式的绘画。 “这是我想象中的蘑菇,你看这颗大蘑菇,是个女郎,在照镜子,因为她脸上长痘痘了,觉得自己不好看,很沮丧,还有这个,这一丛蘑菇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小时候地方还大些,长大了就挤在一起。” 贺宣给谢端讲解下自己的大作。 谢端一一观赏过后,觉得贺宣在花鸟画还有些天分,要是好好学,以后的花鸟会画的很传神,这些树叶蘑菇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贺宣要是知道谢端的想法,一定会告诉谢端这种感觉叫做萌,自己夸大了植物中的一些器官,看上去更加形象。 谢端教了贺宣一些毛笔画的技巧,主要是如何运笔,像是树木,就需要弯曲一些。 一根笔直的树,在画面上呈现的效果,不如一颗弯曲的树来的真实,树的枝干上边纤细,下面就要重一些。 毛笔画每一笔下笔之后就不能更改,哪怕错了也就继续错下去,画面的前后可以用墨色的浓淡来表示,还有遮挡关系等等。 经过谢端指点,贺宣的树,不是几笔成型的,而是一点点勾勒出来,看上去像样多了。 谢恒谢华端来了两人的洗漱水,在山上哪怕出过汗也不方便洗浴,只能简单擦拭,换身衣裳。 在谢华的劝说下,贺宣穿上中衣,这个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贺宣在家都要换席子睡觉了,不过山上温度低一些,担心两人晚上受寒,还是穿着中衣睡。 夜晚的寺庙并不算安静,周围总有些鸟叫,蛙叫声,房间里谢恒他们熏过艾草,蚊子不多,可还是有一只一直在贺宣耳边嗡嗡嗡,吵得睡不着。 贺宣躺在床上,伸手抓了两次都没成功,实在忍不住坐起来。 “三哥,你听到有只蚊子叫吗?”贺宣问谢端。 “嗯,它咬你了。” 谢端自身不是很招蚊子,也就不着急。 “还没,但是它在房间里,我睡不着。”贺宣转头道。 “那你躺好,盖住被子就不会咬你了。” “被子里闷。” 都五月了,贺宣试过把自己盖住,没几分钟就憋得喘不上气,出来后,这该死的蚊子就又来了。 “你先睡,等会儿它再来,我就抓住。”谢端拍拍贺宣,安慰道。 贺宣躺下没多久,这只蚊子又来了,在贺宣耳边嗡嗡嗡。 伸出左手,捶到被子上,没打中,蚊子飞远又飞回来,贺宣伸手在空气里挥舞,更加抓不住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念家里种的艾草和薄荷,有了这些植物,贺宣的房间很少有蚊子。 当然了,房间里还有小竹特意抓来的壁虎,专门吃蚊虫的。 贺宣翻来翻去,弄得谢端也睡不着,等到蚊子在一次靠近的时候,谢端啪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三哥,你是不是把那只蚊子打死了?” “应该死了,我没听到声音,好了,你该睡了。” 房间里只有外边的月色,看得不是很清楚,谢端也懒得为了一只蚊子点灯看看它死了没有。 “好。” 贺宣没有蚊子骚扰,乖乖躺好,心中默念《周易》,很快就迷糊了。 一早醒来,自己果然又被困在谢端的怀里,这人睡觉就喜欢抱着东西睡,贺宣无奈,还好山上天气不热,不然自己都要出汗了。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贺宣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谢端已经起床了。 穿好衣裳,出门,其余人都醒了,就差自己了。 寺院的早饭也着实一般,喝了些粥水,吃了个馒头,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谢端带着贺宣去寺庙外面看看青山早晨的风景,山上的小草还带着露水。 今日天气很好,太阳早就出来了,早晨的阳光不算很热,晒在脸色有些暖呼呼的。 山谷中央的湖水还带着些许雾气,贺宣想着前世要是爬山,都会在山顶大喊,喊完非常舒服。 贺宣站在开阔处,双手放在嘴边,“啊~” 山谷里飘荡着贺宣喊完的回音,谢端看了眼贺宣,倒也没有制止。 “三哥,你也来试试,喊出来好舒服啊!” 贺宣推荐道,两个人一起出来,当然要一起丢人。 “喊什么,就啊~” 谢端被贺宣推荐好吃的习惯了,没有拒绝,只是不知道喊什么。 贺宣给谢端示范了下,再次喊道。 “三哥,祝你葳蕤繁祉,延彼遐龄。” 这是贺宣在书中看到的一句美好祝愿,趁机送给谢端。 谢端学着贺宣的样子,双手在嘴边喊道。 “祝小四,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喊出来之后带着长长的尾音,山谷里的回音仿佛把祝福一直延续。 贺宣知道谢端祝愿自己的也是很美好的话语,笑着一起喊啊~ 直到气接不上了,喉咙也有些哑,深深的呼吸两下,抑制住咳嗽。 贺宣路过昨日的泡儿刺,把今早成熟的果子也摘了才回寺庙。 贺宣找到僧人,捐了布施,询问后院的枇杷叶子能否摘取一些。 僧人问了主持,同意贺宣摘取些叶子。 贺宣把下面好摘一些的叶子都摘下来,整整齐齐的放在篮子里。 东西整理成两个背篓,还好夏日的衣裳被褥都薄一些,不然两个背筐都装不下。 在寺庙装满几个水壶,五人就下山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昨日爬山的腿堆积着乳酸,还要一路不停的往下。 陡峭处,有种晕眩的感觉,好像自己会摔下去,贺宣侧着身子走,尽量不去看下边。 到了悬空的木台阶这里,直接拉着谢端的衣袖,让他带着自己下山。 真的不能低头,一低头贺宣担心自己下不去了,下面是深渊,腿软。 第105章 新品上市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人烟多了起来,这条路也会遇上一些上山的行人。 贺宣看着几个背着箩筐的农人,应该是给山上寺庙运送东西的。 最后一小段路,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山,找到昨日安放马车的人家,就要离去。 贺宣有些饿了,但是想也知道,村里人家的饭菜也不一定合胃口,还是赶紧回城里,去铺子里吃粉。 马车哒哒哒上路,贺宣有些困了,靠在窗户边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等贺宣清醒的时候,已经看到安德县的城门了,赶紧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这次出行还算好玩,就是吃的一般,贺宣想念自家的饭菜。 “三哥,我饿了,不如去我开的脚店尝尝米粉,今日有新口味,你还没吃过。” 是的,端午节,脚店上了凉米线,就是之前研发的版本,酸酸甜甜的汤汁,配上煮好的细米线,再过一遍凉白开,上面放着小菜,花生碎等等,非常清凉解暑。 “谢恒,去荷花巷。” 谢端本想邀请贺宣去自家宅子,听到有新品上市,就改主意了。 山上的食物确实一般,谢华在厨房看着,也只能勉强做到干净而已,味道实在有些苛求了。 谢端没有条件不挑嘴,有条件的情况下也愿意吃好的,尤其被贺宣家的饭菜花样喂刁了嘴。 后面跟着的两个侍卫,进了城,就自觉消失,应该是回谢宅了。 贺宣也不过问,等马车驶进了荷花巷,下车。 舒展下筋骨,进了店铺,这个时辰,午餐时间已经过了,铺子里还有好几人在吃饭。 “小竹,五郎,余婶。”贺宣一一招呼道。 “公子,公子回来了。” “公子饿了没,吃点什么?” 三人一一招呼贺宣和谢端坐,给两人把位子擦干净,谢恒谢华把马车停在空些的地方,轮流吃饭。 “我要一碗炒粉,还有一碗凉米线。” 贺宣觉得自己饿的能吃下两碗粉。 “我也要这两样。” 谢端干脆懒得选,跟贺宣点一样的。 “好勒,凉米线快些,马上来。” 于五郎吆喝完,到灶台边上煮米线,小竹去另外桌子上收钱。 余婶负责炒粉,三人分工明确,看来这段日子以来,店铺的工作已经很顺手了。 小竹收完钱,过来跟贺宣说话。 “公子,家里的井出水了,余叔说是你昨日去寺庙拜佛的缘故,可高兴了。” “出水了,井水甜吗?” 贺宣问道,井水打出来可能是口甜井,也可能是咸井,要是遇上咸井,那挖井的花费基本上就泡汤了。 咸井水不能喝,浇菜都不能用,洗个衣裳还容易褪色。 不过附近几个村里挖出来的都是甜井,贺宣想着自己总不会运气这么差。 “昨日的水还是黄泥水,不过挖井师傅说是甜井,等井水清澈些,再尝尝看。” 小竹觉得肯定是口甜井。 说着话,凉米线就上桌了,这个做起来快,米线烫熟基本就好了。 贺宣尝了一口,米线浸在酸甜的汤汁中。 汤汁的甜味是麦芽糖调出来的,酸味则是醋,贺宣觉得差点意思,去灶台上拿了茱萸油,往碗里加了一勺,这个颜色立马就好看许多。 酸酸辣辣,带着甜味,吸溜两口汤汁,再来口米线。 谢端可能不是很习惯甜味,看到贺宣加茱萸油,自己加了两勺,飘着一层红油,这才大口大口的嗦米线。 吃到一半,还有炒米粉,这米粉一看就知道余婶加了料,满满的肉和鸡子。 贺宣冲余婶笑笑,表示接受了好意,热乎乎的炒米粉,裹满了肉沫,有些烫嘴,却挡不住贺宣再来一口。 两人吃完,贺宣还留了一些汤汁,实在吃不下了,谢端的碗里反而干干净净的,跟三人告别,再次坐上马车。 贺宣上车的时候,腿没力气,不太好上,就在马车上给自己的小腿按摩。 坐马车比平时回家快多了,家里余叔在,正在院子里剥笋,听到声音,就到门口迎接。 贺宣从余叔嘴里又听了一遍井里出水的好消息,今早挖井师傅掏了一遍井,确定是口甜井。 余叔觉得这井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贺宣一去拜佛就来了,肯定是佛祖送来的。 贺宣对于余叔的话,听听就算了,这世人总爱给巧合披上一层迷信的外衣,要是佛祖真的对自己好,怎么不在刚穿来的时候给自己两个大元宝,而是让自己辛辛苦苦挣。 两人刚回来,昨日未洗漱,于大嫂在厨房烧水,准备沐浴,谢端有小厮帮忙,贺宣让余叔把自己的东西拿进屋就好。 等洗过澡,坐在院子里享受着自然光的照射,谢端也出来沐浴阳光了。 贺宣耳边听余叔说着家里的杂事,已经挖了多少竹笋,家里的笸箩不够用了,买来的还是赶不上晾晒竹笋的进度,只能把干一些的放在一起晒。 贺宣也注意到了,进来之后,家里的围墙上都是笸箩,晒着竹笋,空气中都是笋子的香味。 这些事情,余叔都安排的不错,贺宣听过也就放下心。 红烧油炸一日未见,有些亲昵的在贺宣脚边躺着,甩甩尾巴。 等头发干了,贺宣换了草鞋,去看看挖出的井水,井边还是黄泥脏乱的样子。 挖井师傅说还要几日,这井的底部要掏两遍,等井水澄清了,最好把井壁用糯米糊一遍,这样的井水不容易积淤泥,井水也不易渗出。 贺宣没意见,表示按照师傅说的做就行,糯米家里还有些,要是不够就去买。 小工已经在测量尺寸,按照井的位置,上端还要建个井台,方便打水,总体来说,再有个日,贺宣家里就有井水用了。 不管是洗衣还是洗菜,都可以在家里洗,而且井这边搭了简易棚子,也不用担心下雨之类的。 洗过的井水直接倒在井边,会顺着沟渠往外流。 贺宣家在山脚边,围墙这边有出水口,洗过的水会顺着地势往下流,如果不是被周围的草木吸收,最后还是会汇入盘溪。 下午的时间,贺宣用来背书,玩了一日,都没看过书。 晚饭前,贺宣出门去了一趟三里村,自从上学后,贺宣就很少去看望三爷爷了。 上次回来的路上,遇到族长,说三爷爷有些咳嗽,可能是季节变化的缘故,不算很严重,就是忍不住就咳几声,这种毛病上了年纪的人很多都有。 正好在青山寺里看到枇杷叶子,这个要是三爷爷熬了煮水喝,会舒服许多。 “三爷爷,在家吗?”贺宣来到院子门前。 “是四郎啊,好些日子不见了。” 贺成哥的母亲过来开门,让贺宣去正堂。 “三爷爷,我听说你有些咳嗽,这几日好些没有。” 贺宣看见三爷爷,关心道。 “哎呀,怎么都跟你说了呢!我这都是小毛病,没啥,没啥事。” 三爷爷看到后辈的关心,立马就好了一大半,高兴的合不拢嘴。 “我昨日去青山寺礼佛,正好遇到寺庙里有枇杷树,就向主持求了一些回来,这枇杷叶子煮水喝,可以治咳嗽。” 贺宣把如何煮枇杷叶子跟三爷爷说了一遍。 “这么费事,又是枇杷叶子又是生姜的。” 三爷爷觉得自己没啥毛病,不用浪费这些东西。 “三爷爷,一点都不费事,就跟喝水似的,水里加些叶子和生姜一起煮,每日喝上几碗,这比喝药简单多了,小病不治,拖成大病更难受。” 贺宣又哄又劝,让三爷爷答应把这些枇杷叶子都煮水喝完。 跟三爷爷的家人又交代了一遍,贺宣这才离开。 三爷爷送到门口,年纪大了,就喜欢有人关心的感觉。 晚饭过后,贺宣叫小竹到东厢,先是询问家里的麦芽糖还有多少,上次做的一罐子,这两日店铺用了一些,还剩不少,不过小竹已经开始发小麦,等小麦长出芽,又可以做糖了。 知道小竹心里有数,贺宣只要把做麦芽糖的方法再教一遍就行。 “小竹,你帮我按下腿,昨日爬山,两条腿酸的都不像是我的,明日就要上学了。” 贺宣今天下山还是强撑着下来的。 “好的,公子。”小竹应下后,从小腿开始按,可是力气有些大。 “啊!” 贺宣一下子没忍住,叫出来了。“小竹,你轻点。” “公子,我我轻点按。”小竹收了些力道。 可是按到酸的地方,还是很难受,就像针扎,又说不出来具体位置。 “咚咚咚。”有人敲门。 “是谁?”贺宣问道。 “贺公子,我听到你叫喊,可是有事?”谢恒在外面问道。 “没事,没事。” 小竹过去开门,让谢恒进来。 谢恒本来在偏房,是公子让自己过来看看,虽说应该不会有坏人,但是听到贺宣喊声,还是过来看一眼,确认人没事就行。 “要是不舒服,最好揉开了,不然腿脚还要难受几日。”谢恒应该是猜到了。 第106章 卷起来 等谢恒离开,小竹继续给贺宣按摩。 可是小竹实在不适合按摩,捏得贺宣皮肉生疼。 赶紧制止了小竹继续的想法,让他先回去休息,自己捏两把就好。 贺宣的腿酸了三四天,才好起来,这几日,可能是谢恒说了什么,谢端也没有叫贺宣骑马。 贺成哥特意来找了贺宣一趟,说是三爷爷喝了枇杷叶子水,慢慢的就止住咳嗽了,全家人都很高兴,谢谢贺宣费心了。 水井挖好的那日,余叔提前算好了工钱,给了几位小工和师傅。 等贺宣回家,井边已经收拾妥当了。 黄泥一部分被拉去菜园铺地,还有些直接跟石灰糯米混和,把井台边上都抹平了,晒了一日,已经七八成干。 就算余叔阻拦,不让红烧油炸踩刚铺平的井边,还是没拦住,井台边上留了了几个小梅花印子。 井水的量还不小,基本上两日功夫就满了上来,等到离井口大约两米的距离,就不再往上漫了。 挖井师傅掏过几遍井底,井水还是比较干净的。 贺宣尝了口煮好的凉白开,跟平日里喝的井水没啥区别。 家里有这口井,省了不少事情,首先有粮哥不用每日打水了,从井台到厨房的距离,于大嫂自己也能拎得动,不过每日有粮哥或者余叔还是会把水缸打满。 其次,家里的米粉可以由小毛驴一两来磨,只要稍微顾着些就好,这样家里的劳力就节省出来一个。 余有粮作为机动人员,现在最主要的是帮着店铺挖笋,山上那么大一片竹林,根本不用担心会挖光,不过贺宣让余叔注意可持续发展,不能挑着一块地方一直挖。 每日有粮哥下山的时候,都会背上几根竹子带回来,放在院子里。 还有就是牲口棚的母羊,怀崽的那只已经快到生产期了,余有粮特意每日给母羊喂些细粮,把两只羊隔开,避免生产的时候小羊被另一只踩死。 “公子,估计这两日母羊就要生了,晚上可能需要守夜,我过两个时辰就去看下。” 余有粮知道贺宣也在等母羊生产,汇报情况。 “有粮哥,你怎么知道母羊要生了?” 贺宣好奇,就算预产期在这几日,可是怎么判断的呢? “恩,那个,母羊有些躁动,不是很愿意吃草,而且今日还流奶了。” 余有粮越说越轻,毕竟还没成亲的小伙子,跟公子说这个不是很好意思。 贺宣倒是很高兴,等了许久的羊奶马上就能喝到了。 “那你好好照顾母羊,等小羊生出来,家里又多一头牲口。” “公子放心。” 余有粮高兴自己学到的本事有了用武之地,晚上起来好几回看母羊有没有生产。 可是母羊迟迟不生,直到快天亮了,才有些动静。 贺宣起床的时候,余家父子都在牲口棚这边观察情况,余有粮来厨房给母羊拿点盐泡水,正好给贺宣说了下情况。 估计还要些时辰小羊才能出生。 贺宣按部就班的准备出门,早晨的露珠还未散去,夏日的清晨显得格外舒服。 太阳出来了,还没开始散发热意,走到县城,贺宣身上微微出汗。 家里缺少的调味料这些都交给小竹去买,上次用完的酱油,还有糯米小麦之类的,后续铺子里还有家里都要用到。 贺宣到学馆的时候,听到有学子在讨论自家亲人又去了商河县做生意,等回来了一定有新鲜玩意儿带来,到时候给大家分享下,好些同窗围着一起讨论,自家也有人外出了。 贺宣听了一耳朵,也不怎么上心,学馆里一部分同窗是地主,家里也做些生意,或是有铺子等等。 也有几位直接是商籍,不过家里在县城或者郡里有关系,很少有人是家庭条件一般的,毕竟没钱也读不起书。 哦,上舍那位顾川泽就是家庭条件不太好的,不过学业很不错,属于周夫子特意照顾的学生。 想了一会儿八卦,贺宣把书本翻开,开始每日的晨读。 果然,做人不能太关注别人,一旦想起来,就容易遇上,中午休息的时间,贺宣正好看到顾川泽进了夫子的屋子。 路过的时候,听到两句,两人好像是在说科考的事情。 顾川泽想参加明年的童生试,周夫子却觉得可以再等一等,顾川泽这个年纪,童生问题不大,但是继续考秀才,还差点火候。 贺宣无奈,自己连五经都还没背完,人家已经可以准备科举了,差距这么大的吗? 不好多听,贺宣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用功,休息什么休息,卷起来! 散学回家的路上,贺宣都在心里默念今日的文章,多背几遍,巩固巩固。 驴车到了三里村,官道上跟在后面的一队人马也跟着进了村,贺宣有些好奇,这人也不像是村里的。 一路跟到盘溪村,直到贺宣转弯,这队人马往黑岩山方向去了,八成是谢端他们的人手。 贺宣每日早出晚归的,散学了也不怎么在村里活动,自然不知道谢端他们的动静。 其实已经有一些时间了,村里时常有陌生人出入,直接就往黑岩山方向去,来的时候有牛车马车,走的时候也是满满当当的,村里人因为里甲和里长的警告,都不敢多问。 这次正好是遇上贺宣散学了,这才看到的。 回到家里,贺宣问余叔。 “刚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一队人马,载着东西往黑岩山去,这事你知道吗?” “公子,于里长在村里都告诫过,不让外传,要是被抓住,就去做苦役。” 余叔跟贺宣悄悄说起了村里的情况。 可能是谢端在贺宣家住的缘故,贺宣没有收到这种警告。 据余叔说,这样的动静已经有半月余了,每日都有人手运送东西进山,再从山里运出去。 村人根据车辙印知道车上的东西沉重,护送的人手根本不准村里人靠近,也不跟人交谈,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 大概知道了村里的情况,剩下的余叔也不清楚了,说起了家中的小羊崽。 母羊在早上成功生了一只羊崽,可能是第一胎的缘故,只生了一只,不过小羊还算健康,能够自己吃奶了。 贺宣找有粮哥帮着去挤羊奶,余有粮正在菜地里种蕹菜,还有丝瓜。 家里的菜地都是余叔在负责,贺宣只在第一年和小竹种过白崧和芦菔,剩下的菜籽都是余叔一点点从村里其他人家换回来的。 “有粮哥,母羊的奶有多的吗?你帮我挤一些回来。” “公子,我洗洗手就去。” 余有粮在菜地里满手泥巴,洗干净手,拿着钵头去牲口棚这边。 过了一会儿,挤了半钵头羊奶回来。 贺宣去厨房,让于大嫂帮着煮羊奶,新鲜的羊奶也是有细菌的,最好高温加热过再喝。 “有粮哥,母羊的羊奶多吗?” “公子,小羊出生后,母羊就会产奶,一般都有多的,母羊的产奶期只要一直挤奶,可以产八九个月的羊奶。” 余有粮当时去学养羊的时候,这些情况都是了解过的。 “那就好,家里还有一头羊,再过一段时间也可以配上,最好是这边羊奶结束,那头羊能接上,每日早晚都挤一碗羊奶出来。” 贺宣终于能喝上羊奶了。 羊奶煮好后,有股膻味,贺宣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发现有些难以下咽,就算为了长个子,也不能这么委屈自己。 把煮熟的羊奶倒回锅中,让于大嫂在奶里放些茶叶,这样煮出来就是奶茶了,有了茶味,膻味去掉不少,总算能下口了。 谢端回来的时候,贺宣在正堂喝奶茶,一大碗奶茶还没喝完。 “小四,你吃什么呢?”谢端进来问道。 “羊奶加茶叶,你要喝吗?”贺宣这碗没加糖,不算很好喝。 “不用了,羊奶有些膻味,你最好加些杏仁一起煮。” 谢端给出建议,京城也有人卖羊奶的,不过大多是做成酥酪,自己并不爱这个味道。 “对哦,明日我去县城买些杏仁一起煮。” 贺宣喝完碗里的奶,肚子已有五分饱。 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回来的时候遇到的人马,看到他们朝黑岩山的方向过去,问谢端事情还顺利吗? “嗯,近日还不错,自从你说了藕碳的事情后,有了很大的进展,不过山上的事情最好不要多问。” 谢端说了几句,也没啥信息,反而让贺宣不要深入探寻。 贺宣本来对这事就心知肚明,听了这话估摸着冶铁技术有了进步,转头问道。 “那你把事情做好,就要离开了吗?” “没那么快,还要些时日。”谢端说的含糊。 两人转头说起了家里的田螺,谢端总共吃了两回田螺,每次都要等上两三日,还在兴头上。 贺宣跟谢端吃了两个月的饭,也琢磨出来谢端的口味,爱吃辣的咸的,酸的甜的也吃,不过没那么喜欢,总体还是比较好养活的,没条件啃馒头也能过。 上次抓了俩篮子田螺,谢端最后也只吃了一盘。 贺宣担心田螺吃多了不好,里面有寄生虫什么的,虽然家里煮的时间不短,也不能让谢端一次性吃俩篮子。 剩下的就炒好,带去学馆一份,给余叔余婶还有于大嫂他们分掉。 第107章 想要的生活 导致谢端对炒田螺念念不忘,这不,又让谢恒谢华抓了一篮子,吐了两日泥巴,等着晚上吃呢。 贺宣晚饭吃的不多,散学后一大碗羊奶茶喝下去,再大的胃口也吃不下了。 吃了晚饭,炒田螺正式上场,吃多了茱萸,容易上火。 贺宣把家里的金银花找出来泡壶水,加些薄荷蜂蜜在里面,清凉爽口的蜜水就好了,正适合配着田螺吃。 贺宣觉得田螺是小吃,这种吃食吃法跟正餐不一样,不需要正经的坐在餐桌上。 端着盘子到院子里,谢华他们赶紧搬来小桌子,椅子。 等一切准备就绪,就着天边的晚霞,吹着小风,一口田螺,一口蜜水,两人聊着天,说说话,狗子们围着桌转,想要蹭一口吃食。 仿佛间好像回到了前世,在家门口跟朋友吃烧烤,要是有电视就完美了,这时候看场球赛什么的,最合适不过。 喝着蜜水,贺宣好像喝醉了一样,说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有好友,一起聊天玩笑,吃着小食,哼着小曲,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小四你小小年纪,怎么是暮年老者的心态,我想着游历齐国的大好河山,等边境平稳,鞑靼和鲜卑人都拜服齐国,然后去看看草原上的风景,看看大漠孤烟,看看风吹草低见牛羊” 谢端和贺宣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有些朦胧,畅想着日后的美好,说到高兴处,两人还以水代酒碰一个。 这样的后果是贺宣晚上起了三回夜,羊奶和蜜水喝多了。 田里的水稻一日日生长着,县里传来消息,今年的劳役要去修路。 修路不是一个好活计,意味着要离家一段时间,风餐露宿,劳役还要自带干粮,十分辛苦,这个消息像是油锅里滴入一滴水,村子里都在讨论。 贺宣这几年还不用劳役,只是担心贺氏一族的人。 要是去劳役的话,那作坊的事情肯定会耽误,毕竟每户人家的壮劳力就那么几个。 制碳作坊这边,基本上贺氏一族年轻的劳力都在干活,今年的春种都是请人干的,或是下工后再去地里劳作。 贺宣本想去三里村问问族长的,转念一想,还不如问谢端呢? 谢端回来,贺宣主动倒水,在一旁伺候,询问道。 “三哥,我听说这几日要服劳役,想问问作坊这边怎么安排?” “你这是有事才献殷勤啊。” 谢端喝了口水,示意贺宣帮着按按肩膀。 小狗腿贺宣双手按上后,嘴里哄道。 “这不是关心大家嘛!三哥,说一下呗。” “没事的,高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谢端被按的还算舒服,就透露了下内幕。 制碳作坊这些日子的需求量加大,需要人手帮忙,三里村和盘溪村的人可以用挖泥炭代替劳役,不过这个月挖的泥炭,作坊是不给银钱的,每日还有挖多少泥炭的要求。 贺氏一族也同样,这一月的劳役可以用制碳来换。 贺宣想了想,那样跟平常也就没啥区别,只不过没有银钱,但是服劳役本身就是没钱的,制碳好歹离家近,还能吃口热乎饭。 得到消息后,贺宣的手也就停下来了,按了好一会儿,手都酸了。 谢端感受到肩膀不按了,转头看了眼贺宣,明晃晃透露出你过河拆桥。 贺宣瞪大眼睛,回望过去,按了好一会儿了,你就知足,然后甩了甩手,离开正堂。 家里的竹笋已经晒得差不多了,装起来都有好几麻袋,正好把稻谷空出来的袋子用来装笋干。 铺子里这几日还是用新鲜的笋丁,过些日子,竹笋老了就用笋干来炒小料,味道也不差。 贺宣找于大嫂,关于米粉和米线晒干的事情。 现在店铺里的米粉米线都是于大嫂和有粮哥每日做的,有压饸饹床,制作米粉还是蛮快的。 但是最好能做出干米粉,干米线,增加储存时间,要是家里有事情耽误一下,铺子里也能正常营业,不然家里的人手一个都空不出来,贺宣想让大家调休都调不开。 “公子,那我明日就试试,正好家里的笸箩空出来些。” 于大嫂对于贺宣的话,都是应承的,村里的妇人对于读书人有些敬畏,基本上都不会持反对意见。 “于大嫂,这米粉可能不能放笸箩里晒,你用竹竿试试,挂在上面,让米粉晒干,最好是差不多长短的米粉。” 贺宣特意让人背了些竹子回来就是想着晒米粉。 “好的。”于大嫂不管贺宣说什么都先答应。 弄得贺宣很担心,万一自己说的是错的怎么办。 就交代于大嫂用竹竿和笸箩都试试,粗米粉和细米线可能晒干的方式有些不一样,贺宣记得晒干的粗米粉是长条状的,米线反而有些是圆饼形状的。 家里余叔和有粮哥空着的时候会帮着一起干活的。 白日里,家里也就两三个人。 谢端他们这几日都忙着去山上,平常回来比贺宣还要晚些,余叔时不时也要去田里观察情况,哪里需要补种,谁家的玉米,番薯长得好些,谁家不用心伺候了,余叔都有本小账。 贺宣家附近平时村里人过来的不多,井也打好了,正好用来试验晒米粉,家里的人都还算嘴严,贺宣交代过不能外传的事情,都不在外面说。 就算挖井那几日,院子里有余叔看着,于大嫂在厨房里做米粉,也没人能看到,对于米粉的做法,家中这些人看得比贺宣还要严实。 于大嫂和有粮哥忙活了两日,总算有一批米线晒干了。 这批米线是挂在竹竿上晾晒的,晒干以后比湿的时候更细一些,重新用水泡开,煮熟,味道区别不大,那就说明干米粉是可行的。 后面两日,笸箩里晒得细米线和竹竿晾着的粗米粉也晒好了。 于大嫂第一批不敢做的太多,也就一竹竿,两笸箩的米粉。 贺宣觉得泡开后味道差不多,让余婶他们明日带少量的干米粉去铺子里卖试试,看看顾客反馈。 还有一部分就留在家中,观察干米粉的保质期,这种粮食做成的干货,一般好好保存几个月问题应该不大,贺宣就打算把这批米粉放在库房,每隔半个月就拿出来尝尝。 要是能放个月,那这个米粉就能开个作坊,扩展业务,卖到其他县城去。 不过这事贺宣不着急,米粉作坊要是开起来,要雇佣人手,不说忙不忙的过来,可能挣的钱还不如城里的铺子。 家中忙活之际,转眼又到了休沐日,因为天气热,铺子里的凉米线卖的不错,这个汤底里要放麦芽糖,虽然量不多,但是上次做的也快用完了。 小竹发的小麦也长出芽了,趁着休沐日,正好让小竹试着做一遍。 小竹在家,铺子里就让于大嫂去帮忙,于大嫂从来没去过铺子,第一次去还有些激动。 要不是因为家里的米粉可以用干米粉,于大嫂还脱不开身,余婶子安慰她不用紧张。 十五日一早,小竹送于大嫂和余婶出发了,贺宣醒来后在床上翻腾两下,生物钟这个东西一旦习惯就很难改变。 还是早早起床,洗漱后,在房间里站了会儿军姿,背靠墙壁,抬头挺胸,站了一会儿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活动活动手脚,拉伸运动再来一组。 等着谢端起床,贺宣也来到正堂,有粮哥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来,自从母羊产崽后,贺宣每日早上都喝一碗羊奶,加了杏仁的羊奶,香滑细腻,喝着喝着还挺有滋味的。 谢端不喜欢羊奶,偶尔喝粥,或是豆浆,豆浆都是家里去豆腐作坊买豆腐的时候,顺带回来的,自从有了加盐和酱油的吃法,谢端喝的都是咸豆浆。 喝豆浆怎么能没有油条呢? 这俩是好搭档啊,贺宣就让于大嫂炸些面食来配豆浆,于大嫂不会做油条,贺宣也不会,但是会炸秦桧,就是把面提前发好,然后下油锅炸,这时候人们都把炸面食称作炸秦桧。 谢端吃炸秦桧配豆浆,贺宣配羊奶,偶尔嘴馋了,喝完羊奶,再来一小碗豆浆。 吃过早饭,谢端三人就离开了,估摸着黑岩山上正忙,官道上的车辙印子都深了不少。 余叔和有粮哥两人把家里要晒的笸箩都搬出来,还要喂驴喂羊喂鸡喂狗,打扫院子。 贺宣看着他们忙碌,自己在院子里跳高跳远,好久没有跳过了,再来几个定点蹴鞠,一脚进框。 平时都在学馆里读书,一空下来就好像不知道干什么好,上午贺宣读了会儿书。 小竹回来以后,让小竹把小麦芽清洗出来,煮上糯米饭,中午家里没人做饭,贺宣也就凑合下,吃个糯米饭,煮好的糯米加些小菜,肉沫进去,揉成饭团,贺宣吃了两个就很饱了。 有粮哥和小竹吃了三个,一锅糯米被吃的差不多,小竹又煮了一锅。 把糯米和小麦芽切碎混和,放在坛子里,现在天气热,不需要保温。 估摸着等到下午或者晚上,就能有糖水了。 第108章 猪食好吃吗? 贺宣不用自己动手制作,中午又热,擦了个脸就去房间里午休。 把窗户打开,微风透进来,贺宣睡在竹席上,肚子还搭块被子,十分舒服。 一觉醒来,外面的蝉鸣声阵阵,蛙叫声跟着呼应,这就是夏天的感觉。 可惜家里没有西瓜,在村里想吃个水果都有些困难。 贺宣移栽回来的核桃树活下来的,已经长了些果子,剩下一颗不知道是还没到结果期还是公的不长果子。 等到核桃成熟了,自己就有坚果吃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贺宣来到菜地边上。 看看院子里郁郁葱葱,这个时节有些长得快的,比如茄子都有果子了,不过还有些小,缸豆也可以看到小小的豆条。 贺宣突然就想吃番薯藤,以前去饭店的时候,番薯藤可是比一般的蔬菜还要贵些的,打着纯天然绿色食品的旗号。 这个季节正是番薯藤嫩生的时候,家里菜地没种番薯,这也难不倒贺宣。 等余叔回来了,让他去佃户地里摘一些,摘些番薯藤并不会影响底下番薯的成长,少量的摘些反而有好处。 村里人夏日里也会摘些番薯藤给猪吃。 等到天凉快些,余叔就带着两把番薯藤回来,都是嫩生的苗苗。 余婶和于大嫂两人结伴回来,晚上没啥东西要带回来,就不用小竹专门去接一趟,两人回来后,就接手了厨房的事务,准备晚饭。 贺宣让于大嫂帮着一起撕番薯藤的皮,皮和叶子都不要,只要脆生的茎干,轻轻一折,啪的一声就断了。 撕番薯藤手指上会有些颜色,洗都洗不去。 番薯藤贺宣要求用大蒜,肉沫大火爆炒。 现在这些小事情也难不住家里两位妇人,余婶的手艺自从开店后,每日颠勺,咸淡调的更好了,于大嫂在贺宣家久了,手艺也见长。 晚饭除了炒番薯藤,还有咸菜炒蚕豆,鸡毛菜,这几样都是时令菜,一开始贺宣想吃的时候,余叔还会劝几句。 鸡毛菜就是青菜还没长成幼苗状态,蚕豆也是嫩生的豆子,村里人吃这两样菜都要等他们长大了或者长老了才吃。 贺宣这种吃青粮的做法,在余叔看来有些浪费,菜都没有长大就吃掉了。 但是青粮味道好啊,嫩生生的豆子和小菜,比起肉都不逊色。 最起码贺宣平日里夹红烧肉的次数还不如蔬菜多。 等这几个菜上桌的时候,谢端看到番薯藤,明显是没吃过的菜色。 贺宣主动介绍道,“你没吃过这个菜,这是番薯藤,村里用来喂猪的。” “喂猪的?” 谢端的语气里透露着不可思议,喂猪吃的你还上桌。 “是啊,我想着既然猪能吃,那就说明人也可以,就让余婶做了试试。” 贺宣说着尝了一口,清脆的口感,是想象中的味道。 谢端看着贺宣吃了,还故意皱眉,贺宣一边说着这个菜不好吃,一边还夹了一筷子。 要是再看不懂贺宣是在演戏,谢端就白长这个岁数了,但是被贺宣说是猪吃的,还是很谨慎的夹了一根,浅尝一口。 “怎么样?猪食好吃吗?”贺宣故意问道。 谢端尝了一口,跟平时的蔬菜味道差别不大,一根都吃下去,脆脆的,不难吃,克服心理障碍后,番薯藤还是能接受的。 “还行,小猪仔。” 来而不往非礼也,贺宣故意说出番薯藤是猪吃的,谢端就叫贺宣小猪仔。 “哼哼哼。” 贺宣不以为意,还装模作样学猪哼了几声。 两人吃了晚饭,一碗番薯藤都吃光了,两只猪。 饭后,贺宣跟谢端说。 “下次你试试南瓜藤,这个口感也不一样,南瓜叶子也可以吃,用猪油炒最香了。” 谢端被贺宣带的,接受了一些往常不可能尝试的食物。 谢端去沐浴,还问贺宣要了一块丝瓜络,因为冬日里一起在瓮堂里泡过澡,谢端就知道贺宣的洗澡神器,也就用上了。 贺宣带着小竹去厨房熬麦芽糖,把糖水混合物先用纱布挤干净,再把糖水放在灶台上熬煮。 主要都是小竹动手,贺宣负责指挥,等这次过后,小竹学会了做麦芽糖,贺宣又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铺子里用的麦芽糖不算很多,做一次可以用好些时日,小竹只要每月熬煮两三次就行了。 贺宣等差不多了,就回房间洗漱,小竹在厨房把熬好的麦芽糖装到罐子里,再把用过的厨具清洗了。 锅里剩下的糖浆,尝了一口,小竹现在也不会很稀罕了,毕竟自家公子的糖罐子都由自己保管。 想吃的时候,也可以尝尝,把糖水舀出来,小竹收拾好厨房,也就回房休息了。 贺宣家里现在肉蛋奶这些都不缺,粗粮也有不少。 但是主食稻米不多了,本来家中这些人吃是富裕的,吃两年都有的多,不过铺子卖米粉,米的消耗就大了好多。 现在才五月,稻谷要九月才能收获,中间还有三个多月。 缺粮的问题之前就有关注,余叔也提醒过,贺宣让于五郎经常在县城买些粮食,但是城里的米价钱高些,买来再卖米粉就不是很划算,这里面的利润就不高了。 贺宣让余叔去村里打听下,有没有人家愿意卖稻谷的。 要是在村里买粮,就比较方便,不过这个时节粮食的价钱不算很低。 等到七月左右,穷困些的人家都拿不出粮食,城里的粮店价钱就更贵些,直到粮食收获,陈粮的价钱就变低了。 家里还有些稻米,干米粉就先暂停了,家里晒得这些够卖半个月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稻米才急速减少的。 余叔打听了一圈,于里长愿意卖些稻米给贺宣,价钱并不高,估计是看在之前的情分上的,村里人家这个时间都不愿意卖粮食。 贺宣买了于里长一车粮食,铺子里还能撑上月余,加上在县城买的这些,基本上两个月不成问题,想着要是稻米不足,就让铺子每日限量供应米粉。 没成想,贺族长知道贺宣买稻米的事情,上门询问,主动愿意卖些稻米给贺宣。 “你有困难,可以先跟族里说。” 贺族长对于族里的事情,能搭把手都愿意帮忙,尤其是像贺宣这样有前途的小郎。 “是我的疏忽。” 贺宣道歉,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宗族关系的亲厚,自己以前就算很亲近的长辈也只是年节问候而已。 贺族长知晓了贺宣只是今年开铺子,稻米才有些不足,明年已经跟族人提前约好,把陈粮卖给他。 有了贺族长支援的一车稻米,贺宣的铺子今年应该能支持到粮食收获的时候。 结清了银钱,贺宣心里感激两位长辈,自己这两年来的付出,还是有人看在眼里的。 五月的天,孩子的脸,夏日时节,三不五时来场急雨,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可能已经下完了。 贺宣前几次都好运的呆在学馆或是家里,没淋雨。 这次回村的路上,走到一半,下起雨,而且是半边雨,县城这边的路没下雨,村里这边的路上下雨了,这运气。 等到雨小些,几人顶着背篓之类的东西,赶回了家,还是淋了一身,贺宣被灌了一大碗姜汤。 “怎么不带个斗笠,蓑衣占地方,斗笠总可以带一个的。” 余叔一边念叨,一边给贺宣准备洗澡水。 今日也是运气不好,自从淋雨生病后,家里还是铺子都有被着蓑衣,雨伞,可是谁晓得县城还是晴天白日的,路上下起了半边雨。 就没有带着斗笠这些,小竹自此后不管下不下雨,都在车上备着一个斗笠,要是天气稍有变化,雨伞蓑衣都带上,有备无患。 五月下旬,好天气没几日,就进入了梅雨时节,天气阴沉沉的,细雨绵绵。 贺宣每日上学都要换身衣裳,可是换洗下来的衣裳洗了也晒不干,在屋檐下晾了好几日,还是潮乎乎的。 余婶只能用炉火烤干,家中的屋子都是用石灰粉刷过,倒不算很潮,余叔家里的泥巴屋,外边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贺宣家里都是青砖房,只有老房子要注意下,有粮哥上去给屋顶补了些稻草,勉强支撑下,这屋不住人,但是存放了不少平日用不到的工具。 梅雨时节,谢端就空了下来,也不用每日去山上。 作坊不好开工,制碳作坊都停了,等雨停继续。 余叔戴着个斗笠出门看水田,正是秧苗生长期,要是田里水太多,会影响授粉,要把沟渠挖开排水,需要每日都看顾下。 谢端在家也不闲着,看书画画写信,给京城的母亲兄长写信报平安,给辽阳的父亲报告下铁器的进展。 再给友人写信抒发下山水秀丽,自己游学途中吃到的美食,如炒田螺,窑鸡等等。 贺宣在家研究了下天然味精,就是用虾皮,海带,蘑菇这几样鲜味炒干,磨成粉,每次炒菜放一些就很鲜美。 谢端雨天不想出门,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每日就换着花样做烧烤,不是烤鸡就是烤排骨,猪肉脯都试验了下。 加了味粉胡椒粉之后,这几样吃食都很不错,给了谢端极大的信心,下午换着花样折腾烤炉。 第109章 谢端是猪 贺宣每日回家都有好吃的,羊奶配烧烤,天天都有好心情。 就连长个子消瘦下去的脸颊都长出了肉肉。 不过就胖了张脸,还是排骨身材。 到了休沐这日,外边还是滴滴答答的下着雨。 雨水滋润万物,就是不好出门,村里的泥路,贺宣每次都是卷着裤腿走的,难得不用上学,自然窝在家中。 闲着也是闲着,谢端在正堂的窗口放了一张书桌,教贺宣画画。 贺宣一般都画花鸟,笔下的动植物都很灵动,却只能画些简单的,复杂的就成了一坨。 谢端教小鸡吃米图,在贺宣笔下就成了老鹰抓小鸡,那只老鹰实在认不出来,一大坨黑点点。 贺宣还给谢端讲解画作,这只小鸡在草地里找食物,突然被天上的老鹰盯住了。 贺宣的盯住了就是斗鸡眼,好好一只老鹰画了双斗鸡眼,给谢端笑的够呛。 小鸡被老鹰追赶,因为老鹰的斗鸡眼,扑错了位置,小鸡得以逃生,躲到了鸡妈妈的翅膀后面。 鸡妈妈对着老鹰说,“不要吃我的孩子,除非先吃了我。” 老鹰看不清小鸡,还看不到母鸡吗? 一口叼住母鸡的翅膀,老母鸡奋力反抗。 “放开我,你这个臭流氓。”用嘴叨叨老鹰的脑袋。 可怜的老鹰抓着老母鸡飞不动,只能松口,最后还被母鸡叨掉了头发,成了秃头鹰。 故事讲完了,谢端笑的揉肚子,用手指给了贺宣一个栗子。 “不好好画,就弄些乱七八糟的。” 贺宣换了张纸,内心吐槽,你自己不也笑的很开心嘛! “画画又不是一定要好看,让人开心也会有人喜欢的好不好。” 不敢大声反驳的贺宣,只能自己碎碎念。 谢端哪能听不到贺宣的反驳,看贺宣开始练习柳体字,就把那张老鹰抓小鸡的漫画版收起来了。 转眼到了中午,贺宣突发奇想逗下谢端。 自己小时候玩过一个实验,很简单的,就是在鸡蛋上面用白醋写字,等干了以后蒸熟,等鸡蛋去壳就可以看到蛋白上面的字,外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取了一只最小号的毛笔到厨房,家里鸡子不缺,贺宣拿了两个。 在碗里倒醋,醋是米醋,底部有些沉淀物。 在一个鸡蛋上面写谢端是猪,等他剥开的时候一定很好玩。 贺宣描了好几遍,很小心的把鸡蛋放在桌上。 拿起另一个写贺宣长高,想要长个子已经成为贺宣的执念了,家里一个个都比自己高。 不过今年贺宣开始发育,个子已经快赶上余婶了。 等鸡蛋表面晾干,贺宣让于大嫂煮饭的时候一起蒸熟。 下雨天,余叔早上买了条鱼,中午炖鱼汤喝,煮好的鱼汤撒点胡椒粉,贺宣能喝两碗。 菜园里的茄子也可以吃了,蒸熟之后,用蒜泥猪油拌一拌,卖相一般,味道一绝。 谢端看到贺宣从厨房出来不以为意,主要是贺宣经常出入厨房,每次都弄些新鲜吃食,搞得谢端都有些小期待。 “中午吃什么?”谢端问道。 “就鱼汤,蒜泥茄子,再炒个菜。” 贺宣的问答令人有些失望,没有新鲜菜色啊。 等中午吃完饭,桌上还有两个鸡子,贺宣剥开一个,看到蛋白上有一点颜色,就把这个鸡子给谢端。 “你剥开看看!” 贺宣神神秘秘的,谢端有些奇怪,一个鸡子而已,接下去剥开,看到鸡子上面有一点变色了。 贺宣拿起另一个开始剥,露出来的蛋白上面,有一点点痕迹,但是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字。 哎呀,自己描了半天,都白费功夫了。 “这个鸡子是坏了吗?” 谢端问道,白嫩嫩的鸡蛋上面有一块是不同颜色。 “不是,我用醋在鸡蛋壳上面写字,想着会印到里面,结果好像不是很好。” “那这个鸡子还能吃吗?”谢端有些怀疑。 “可以啊,鸡子是好的啊。” 贺宣把自己这个吃掉了,跟白煮蛋一样,没啥味道。 吃完午饭,谢端突然想起来问道。 “你在鸡子上面写了什么?” “没什么了,对了,鸡子上面印不出来,纸上可以的,我们来试试。” 贺宣赶紧转移话题,带着谢端一起做小实验。 用米醋在白纸上写字,等水迹干了,就看不出来写过字,还是一张白纸,就是有些褶皱,贺宣把纸放在灯烛上方烤一会儿,小心翼翼的,不让纸烧焦。 白纸上的字就显示出来,贺宣写的字是秘密。 谢端看着白纸上有了字,拿过去反复看看,“怎么做到的?” “你都看到了,要不要试试。” 贺宣示意谢端自己写一幅字。 谢端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个阴雨绵绵,等白纸干了以后,自己在灯烛上烤。 “三哥,你拿高一些,不要烧焦了。”贺宣提醒道。 谢端抬高一些,等白纸加热后,字迹就显示出来了。 “用醋写字还有这个功效,一般人不知道,可以拿来写密信。” 谢端想到这个法子,倒是可以防止别人偷看,传递些消息。 “好啊,要是以后我给你写信,就附张白纸,用醋写过,你就知道是我的信了。”贺宣道。 “小四,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方法谁能想得到,谢端也有些奇怪。 “呃,噢,我之前不是经常在墙壁上练字,用水蘸着写,有次不小心蘸成醋了,把纸烤干的时候发现的,都是意外拉。” 贺宣大脑飞速旋转,想了个合适的借口。 “没想到小四这么运气,不过这法子不要外传,不然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无法保密。”谢端叮嘱道。 “好啦,好啦,我也没跟别人说。” 贺宣在村里,除了谢端也没谁可以讲了。 下午雨停了一会儿,贺宣换了双草鞋,打算出去走走,家里的金银花着急的已经开花了,下雨过后,更加娇艳。 贺宣家的地势高,并没有留存许多雨水。 看到远处烟雨朦胧之中,碧绿的田野间有白鹭飞起,在地里找食。 沿着道路走到小溪边,青翠的小草还挂着雨水,欲滴不滴的,这个温度真的好舒服。 贺宣深深的吸口气,观察者溪边的植物,在草丛中可以看到几个小蘑菇探出头,雨后不正是蘑菇出来的时间嘛。 贺宣顾不上欣赏美景了,打算上山摘蘑菇。 “有粮哥,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去摘蘑菇。” 贺宣回屋,从屋子里找出一个篮子,为啥要找人呢?因为贺宣不认识哪些蘑菇有毒。 “去哪里摘?”谢端走出来问道。 “就在山上,刚我看到溪边都有蘑菇,山上肯定很多,三哥,你要去吗?” 贺宣的话语都有些迫不及待。 “我去换双鞋。” 谢端来了兴致,日日在山上行走,发现靴子在夏日还不如草鞋好用,入乡随俗,也准备了几双草鞋。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四人行了,谢华在家里收拾谢端的笔墨,书籍。 贺宣戴着斗笠,路上还一蹦一跳的,难得雨停了,心情不错。 山上的泥土,下了几日雨,有些松软,一不小心就会踩空,贺宣跟着前面的脚印。 这次只是摘蘑菇,不用去山里,在路边倒下的朽木上,就有一小群蘑菇,实在太小了,密密麻麻的躲在树叶里面,就放过他们。 有粮哥在腐烂的树叶中看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红菇,中间凹下去,还盛着雨水。 在这片地方,大家分散开寻找,贺宣很快看到一个小红菇,伞柄都没有撑开,不管了,遇到我是你的劫难。 每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个个小蘑菇,贺宣看起来都差不多,反正像是红菇的贺宣都摘了,有几个颜色浅些的,不知道是不是生长的时候缺少啥,先摘了。 雨刚停没多久,蘑菇们都还嫩生着,除了红菇,还有几颗黄黄的圆蘑菇,贺宣不知道能不能吃,略过略过。 山上的树枝都挂着水珠,要是不小心撞到树上,立马淋一场小雨。 出来总共带了两个篮子,贺宣手里这个已经满了一半,这种寻宝的感觉着实不差。 “三哥,你过来看。” 贺宣站在一棵树下,抓住了一只知了。 这知了运气不太好,可能是从底下出来刚往上爬,正好被贺宣逮捕。 谢端过来观察了下知了,这只的壳还没有很硬,底下的足挥舞着,贺宣玩了一小会儿就把它放生了。 “小家伙,你下次出门小心些,不是谁都跟我一样好心的。” 两人把知了送回树上,看着它往树梢爬去。 “走啦,这边找完,我们就回家了,你衣裳都湿了。” 谢端拉着贺宣往另一边走去,这边的都被有粮找过了。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四人就下山了,山上的蘑菇菌不少,不过很多不认识不敢摘。 可千万不能吃不认识的蘑菇,不然村里就要开席了。 四人回到家,余叔已经回来了,把摘来的俩篮子蘑菇给余叔,让他再挑拣一遍。 贺宣采来的的一篮子里面果然有几颗不能吃的,被余叔一脚踩扁,扔到外面了。 第110章 癞头菜 贺宣觉得这几颗跟篮子里的差不多,就是颜色稍微浅些。 结果余叔指出,伞下面的纹路不一样,贺宣摘来的底部有斑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是靠贺宣,估计要吃坏肚子了。 小竹他们赶着驴车回来了,把毛驴放在牲口棚,给它擦擦身。 虽然雨停了,一路回来,还是有些雾气,擦干了免得生病,下雨天,家里的牲口都要注意些。 尤其是羊,不能出去,喂得草料也要看下,不能喂带水的。 要么喂干料,家里的玉米棒棒,稻草,要是喂青草,就等晾干了再喂。 余婶把摘来的蘑菇清洗干净,找个大笸箩摊开,放在通风处慢慢阴干,或是等出太阳的时候,晒上几日即可。 晚饭就简单些,吃个蚕豆腊肉饭,配上中午没喝完的鱼汤,炒个青菜,清清爽爽。 饭后,不能出门消食的贺宣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 “小四,别走了,你晃得我眼晕,过来,陪我下棋。”谢端拿出棋子。 贺宣憋着嘴,下棋就是找虐,想想也无事,就跟谢端拉开架势。 因为之前输的惨,贺宣现在落子谨慎多了,走一步看三步,这样的结局就是输的慢些。 原来一刻钟一局,现在能下三刻钟了,从时间方面看贺宣还是有进步的。 贺宣被虐了两局,脑子转的太快,食物都消化了不少。 第二局结束,贺宣就不肯再来了,一个单方面被殴打的游戏有什么意思。 把之前玩的竹签子找出来,跟谢端玩挑竹签,每次只能挑一根,不能惊动另外的竹签子,刚开始玩,贺宣终于扳回一局。 眼看着,谢端掌握了挑签子的窍门,赶紧表示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 愉快的休沐日过去,贺宣又要冒着雨上学,还好每日上学的时候雨势不算很大。 铺子的生意也受了影响,大家都不方便出门,自然吃米粉的人就少了许多。 铺子只能减少食材,趁着这个机会,让于五郎也休息了两日,自从他在县城守夜后,每月回家的次数很少,除非小竹来换班。 梅雨时节,谢端总共就出去了两趟,一趟是上山,回来的时候鞋子简直不能要了,都是泥。 山上的情况应该还可以,反正贺宣没从谢端的表现中看出什么来。 还有一次是去县城,贺宣回家的时候,家里多了好些东西。 谢端的衣裳换了一批,书籍也不是之前读的几本了,笔墨纸这些都多了不少,因为两人时常混着用。 还有就是食材,之前吃完的胭脂米,海产,腊味补充齐全,甚至厨房多了一筐梅子。 贺宣觉得家里多一个谢端真划算,就冲着那瓶胡椒粉,就可以抵房钱了。 更不用说谢端时不时还充当下夫子,教贺宣书画下棋。 直到六月中旬的样子,雨停了下来,气温急速上升。 夏日露出了真面目,一大早还能有些清凉,等贺宣到了学馆,已经出了一身汗。 上午,贺宣的座位正好对着阳光,一直晒着,只能往边上坐,避一避太阳。 到了下午,贺宣的座位就好些了,没有阳光直射。 可是屋里的温度也很高,热的都看不进书,时常犯困。 天气一热,胃口就不好,贺宣脸上前些日子补出来的婴儿肥也消下去,每日吃饭的时候就夹些素菜吃,喜欢喝汤,家里时常备着,可是学馆里就不一定有汤水了。 每日两碗羊奶贺宣是雷打不动要喝的,自从喝了羊奶后,本来睡觉时会抽抽的腿脚,也不抽筋了,今年夏日做的衣裳都露出手腕了,不过夏日的衣裳短些更舒服。 谢端每日出门,好像在赶工期,贺宣时不时都能遇上去黑岩山的队伍。 天晴之后,劳役也恢复了,因为附近几个村子的劳役改成制碳。 贺宣的生活变化不大,知道恢复劳役还是因为散学的路上遇到了其他村子的人在修官道。 本来这一段应该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劳役,三里村和盘溪村的人另派劳役后,周边的村子只能顶上,沿路一直修到城门口。 这样的劳役,晚上一般都是随便找地方睡。 因为每日早上都要点名,要是人不在,被衙役抓到了就是逃役。 不仅要打板子,严重的还会被分配军籍,到边关打仗,所以没人敢逃役,除非真的敢抛家弃子,不过日子了。 四月腌的细笋终于可以吃了,贺宣等了好久。 于大嫂把腌好的的笋拿出来,有股子酸味,看起来白白净净的。 晚上就吃酸笋炒肉,加些茱萸油,酸酸辣辣的开胃下饭。 用的都是细笋腌制,口感上清脆,配上五花肉,那味道真是赞。 贺宣胃口大开,吃了一整碗饭,配上青菜豆腐汤,肚子都鼓起来了。 自从天气热起来,就没吃的那么爽快过。 “这个酸笋不错,明天继续做。” 谢端也觉得好吃,剩下都是他吃完的。 “那明日用酸笋炒鸡,换个口味。” 好几日没吃鸡肉了,有些想念。 “可以,多加茱萸油。” 贺宣无奈,这个重口味的家伙,每次饭菜都要加辣,这么热的天也不怕上火。 贺宣只能控制餐桌上的辣菜,每日最多就一个辣菜,谢端总是嫌不过瘾。 一边嫌弃一边把喜欢的菜吃光。 这几日家里的凉白开里都加了薄荷,反正屋前屋后种了许多,喝些薄荷水更清凉爽快。 就算一开始不适应,喝上几回也就喜欢上了,贺宣还往一个水壶里加麦芽糖,甜滋滋又清凉。 夏日里的菜色变得多了起来,藤蔓上的缸豆,紫色的茄子,小巧的青南瓜,一样样新鲜的蔬菜让贺宣的饭桌更加丰富,可以换着花样吃。 多了的蔬菜就晒成干,长豆干,茄子干 菜园里的青豆也成熟了,嫩生的豆荚直接煮了,加些盐蒜就是一道小菜。 当成小零嘴,吃完饭贺宣还能吃两口。 谢端每次吃炒田螺的时候,再配上一碟子蒜泥青豆,大排档的感觉就出来了。 贺宣回回捧着羊奶在一旁蹭上几口,当做夜宵。 家里的鸡们吃了剩下的田螺,下蛋更勤快了。 夏日里铺子用的煎鸡蛋都不用去村里买了,直接自家的母鸡就能供应上。 “公子,铺子里反馈腌菜有些吃腻了,来来去去都是这几样,你看要不要种些癞头菜。” 于大嫂负责腌菜这一块。 “癞头菜是啥?”贺宣对于菜色也就认识家里这几种。 于大嫂给贺宣解释了下,癞头菜也可以腌菜,这种菜主要吃根茎,比较大,直接吃味道有些苦涩,腌制后反而清脆爽口,而且菜叶子还可以用来做干菜。 要是种的话,六月份左右要育种,七月种下去,立冬前可以收获。 癞头菜不能受寒,一旦冻伤了就容易烂。 贺宣听着于大嫂的描述,怎么跟榨菜有些相似。 “那就多种一些,你看看菜园这边地方还够吗?不够的话可以在扩展一些,或者在牲口棚边上也种些菜。”贺宣表示赞同。 “行,那我让余叔找些种子回来,这菜好养活,那里都能种。” “于大嫂,家里缸豆不少,要不先腌点缸豆,我记得酸豆角也很好吃。” 贺宣建议道,种癞头菜,等收获腌好也要冬日了,现在直接腌些家里的菜可以给铺子里换换口味。 “好,还是公子想的周到,我都忘了缸豆也能腌,我这就去。” 于大嫂风风火火的去菜地里摘缸豆。 夏日炎炎,贺宣每日回家都戴着斗笠,还是感觉自己晒黑不少。 因为学馆散学的时间正是炎热的时候,顶着日头赶路,怎么能不晒黑。 不过比起谢端,贺宣这点黑就不算什么了。 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都在山上干什么,一点防护措施都不做,衣服没遮住的地方黑了好几个色度。 洗完澡后,显得遮住的地方更白了,一对比,这色差。 贺宣也叮嘱过让谢端带着斗笠,谢恒谢华都拿着了,谢端也懒得带,嫌热,还麻烦,觉得男子黑一些怎么了。 说了两回,这人不听,贺宣也就放弃了。 估计山上冶铁,气温已经很热了,还要在火炉旁边,确实不太好受。 两人都瘦了,不过谢端瘦了以后更有男人味,精干许多。 贺宣还是一身孩子气,瘦了之后显得眼睛更大了,两条腿跟筷子似的。 这要是换成现代,要被多少女孩子羡慕。 可是贺宣是小郎,自己也想变成俊朗帅气,而不是小奶狗这一类型的。 二十五日,休沐的时候,朱宇博约了贺宣去他们村里玩耍。 朱宇博一家都住在县城,但是村里还是有一份产业的,他们的村子叫荷塘村,在城西。 三人约好了,贺宣一早去找两人,然后朱家准备牛车去村里。 出了城门口,贺宣就不认识这边的道路了,自己好像还没往这边去过,朱宇博说起村里的近况。 “荷塘村就是因为村里有很大一个池塘,里面种了荷叶,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还有莲子,我带你们去摘” 这家伙嘴巴一刻不停,从摘莲子说到了家里的堂兄弟,再说到晚上抓萤火虫。 第111章 菰米 贺宣出门不算晚,到了荷塘村已经巳初了。 牛车停在一间青砖房门口,朱宇博推开院子,进去叫人。 屋里都是朱家的亲戚,对于朱宇博很是亲热,给贺宣和周毓风倒水,询问饿不饿,渴不渴。 朱宇博表示自己带同窗过来想去荷塘摘莲蓬。 朱家大伯让自己儿子陪着三位客人一起,朱家来的管事就在家中看着牛车。 贺宣和周毓风跟着朱宇博叫称呼朱大哥,这姓氏实在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不过荷塘村很多村民都姓朱,往上数几辈都是一个祖宗的。 朱大哥还算靠谱,没有带着三人下水,而是在田垄上,用竹竿把莲蓬拨过来,让三人摘。 边上伸手可及的莲蓬都被村里的小郎们祸害完了。 远处的不好摘,还好朱大哥有经验。 贺宣剥了一个莲蓬,嫩生生的,里面的莲子心都不苦,细细嚼来还有一股甜味。 沿着荷塘走了半圈,三人手里都抱了一束莲蓬,还有一朵荷花,实在很漂亮,贺宣没能忍住,辣手摧花了。 中午饭也是在朱大伯家用的,大伯很是热情的招待三人。 看得出来上的都是好菜,一些农家人干重活才吃的腊肉,还杀了鸡,炖了鸡汤。 贺宣很喜欢桌上的茭白,朱家人管这个菜叫菰米,炒出来的菰米嫩生,鲜甜。 朱大伯一直给三人夹菜,让大家多吃些。 家中的妇人都去厨房吃饭,并不在一个桌上,朱大哥只吃自己面前的菜色,上桌的都是家里有些年纪的男子,不懂事的孩童也被妇人带走了。 吃完午饭,在屋子里休息了一会儿,朱大伯问起了学业,询问夫子上学讲些什么内容,书读的怎么样。 都是些长辈会问的问题,三人有礼的回答后,就有些尴尬。 实在不熟悉,也不知道能聊什么。 “山上有几颗李子树结果了,我带你们去摘李子。” 朱大哥提出带三人去山上玩,正好解围了。 三人戴好斗笠,带上篮子,跟着朱大哥出发。 朱大伯笑呵呵的送几人出门,也出去做事。 上山的路不算难走,贺宣问朱大哥。 “山上有李子树,难道没有人摘吗?” 要是盘溪村有果树,村里的小郎早就嚯嚯掉了。 “有人摘的,不过李子树长得高,下面的被摘完了,上面的还有些留着,我会爬树,可以摘到上面的李子。” 朱大哥有些骄傲道,自己就是因为有这一手,家里的弟弟妹妹每年都能吃上李子。 到了地方,确实有好几颗李子树,下面一点的李子都被摘光了,反正贺宣是很难从树上摘李子吃了。 朱大哥把边上一根竹竿捡起来,交给朱宇博。 “我先上树,然后你把竹竿递给我,等打到了李子,你们几个在地上捡。” 李子树长在一个坡上,本来就高些,朱大哥三两步上了树,爬到树之间一个树杈上,确认好位置,能够支撑自己的重量。 树上的李子都是青色的,躲在树叶后面,很难看清哪些是李子,哪些是叶子。 朱大哥用竹竿把一根上方的李子树枝折下来,朱宇博赶紧上前去捡。 这一根枝条上有三四个李子,梢头那个还被鸟儿啄过,肯定很甜。 用这个方法,朱大哥扯下来好些细枝条,也有些李子直接掉下来,应该是成熟了,贺宣和周毓风就在下方捡,还要注意别被李子砸到。 摘来的李子有一小筐了,朱大哥才从树上下来。 “朱大哥,这些就够了,不用再摘了。” 三人摘李子就图个乐趣,并不全是为了吃。 这些李子光看表面根本看不出有没有成熟,有些看着光亮的,一口下去,酸的口水都掉出来。 贺宣挑着软些的尝了两个,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荷塘村。 回到村里已经未时了,三人准备回去,贺宣回到县城还要回家,不能太晚走,朱家伯母挽留了好一会儿。 等几人把牛车套好,朱家大伯回来了,下面的裤腿卷起来,手上还拿着一捆绿色的东西。 “这就要回去了,还好来得及,刚去砍了捆菰米,我看贺小郎中午喜欢吃,就一起带上。” 朱大伯很是热情,还细心的注意到贺宣的喜好,特意砍了茭白回来。 “谢谢朱大伯,村里的菰米清甜,味道很好。”人家的好意,只能收下了。 朱家人让三人把摘来的莲蓬和李子都带回去吃。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你们喜欢,都带去,下次想吃再来,村里别的不多,莲蓬和菜还是有的。” 就这样,回去的路上满是收获,三人分了三份。 菰米特意给贺宣许多,朱宇博表示自家想吃,村里都有,并不是很喜欢,把他那份都给了贺宣。 贺宣回到家,跟平时散学的时辰差不多。 把驴车上的李子,菰米还有莲蓬拿下来,菰米交给于大嫂,晚上就吃这个了。 要是不剥开,好好放着,明日还能吃上一餐。 谢端回家的时候,贺宣正在阴凉处剥莲蓬,桌上都是贺宣吃过的莲子壳。 “你这是连吃带拿,还把人家的莲蓬捎回来了。” 谢端说着自己伸手拿了一个莲蓬开始剥。 “明明是人家热情,我走的时候非要塞给我的,不收都不行,这个脆甜的。” 谢端剥了两个尝尝味道,就没继续吃了,对莲子可有可无。 “我还去摘李子了,你自己挑,有几个很甜,李子树长得可高了,朱大哥会爬树,三两下就窜树上去了”贺宣给谢端说今日的经历。 谢端挑了一个看起来面相不错的,根据贺宣的经验,八成很酸。 果然,谢端咬了一口,整张脸都皱在一块,把李子肉吐了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很甜。” “那是你不会挑,我挑的这个就很甜。”贺宣捏了两个,把软一些的给谢端。 谢端半信半疑尝了一小口,就怕又被酸到,还好这个不酸,软软的,有些甜味。 “挑李子不能光看表面,你要捏一下,找那些软的,要是有鸟儿咬过的痕迹,那个李子就非常甜。” 贺宣分享了下挑选李子的方法。 两人说了一会话,就准备开饭了。 晚上有炒菰米,清炒南瓜藤,红烧排骨和酸辣汤,都是贺宣喜欢的菜色,南瓜藤是最嫩的南瓜尖,还带着小南瓜,这种是一个藤上有好几个南瓜,这个小的就算留着也没有营养长不大了。 红烧排骨也是贺宣要求的,余叔小竹买肉喜欢买肥肉,或者五花肉。 可是贺宣爱吃瘦的,也就经常买些瘦肉炒菜。 排骨这种一半是骨头的,反而价钱便宜些,贺宣喜欢啃带骨肉。 “这菰米是朱大伯在我们回来前刚摘的,你尝尝,很新鲜。”贺宣推荐谢端试试看。 “这个我吃过,做法不同。” 谢端吃过菰米,饭店里用菰米炖肉,味道也不错。 菰米虽然盘溪村里不种,但是一般的靠水的村子都有野生的,所以谢端是吃过的。 吃完饭后,余婶在院子里跟小竹说家里的荤油用完了,让小竹明日在县城买肉的时候带些板油回来。 “余婶,明日熬完油,把油渣留着,我要吃饺子。” 贺宣喜欢吃白菘油渣馅的饺子,非常香。 “好,明日晚上就做。” 余婶应的爽快,饺子嘛,又不是很难。 第二日一早,小竹就去肉铺买板油了,这肥油比较紧俏,去的晚了就买不到。 贺宣散学时,还特意问了一声,确定小竹买好了肥油。 想到油汪汪的饺子,贺宣就有些饿了,好些时日没做了。 今日晚上多吃些,明日早上也可以做煎饺吃。 一到家里,余婶和于大嫂就去洗板油,先准备炼油,把油渣熬出来。 厨房里热火朝天,猪板油的香味实在霸道,红烧油炸两只团团围着厨房门口转。 每次余叔出来打水,都被两只缠住,好像在问。 “里面的菜好了没?你是不是装桶里了?能不能先给我来一口?” 余叔突破重围,到后院把水桶打满,又穿过重重障碍才能回到厨房,进进出出几次,俩宠就明白了,吃的还没好,趴在门口不肯走。 贺宣进去的时候,正好炸好了一些油渣。 于大嫂把油渣从锅里捞出来,看到贺宣进来了,就给装了一小碗,撒点盐巴。 “公子,你先尝尝。” 于大嫂以往在家里熬猪油,也被家中的孩子缠着要吃,很自然的给了贺宣一碗。 贺宣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确实香啊,接过小碗出去了。 炸的喷香酥脆的油渣,撒了盐,一口下去满嘴香,一点都不腻。 俩宠见到贺宣的碗,跟在后面,也想尝一口,看主人只顾着自己吃,用脑袋蹭蹭贺宣的腿。 “给我也来一块。” 贺宣忽视两只可怜巴巴的求食,狗子不能吃的太油腻。 再说了,这一碗自己吃都不够呢!那里还有你们的份。 一块一块的把碗里的油渣吃掉,俩狗伤心的低下头,预计到确实没有自己的份了。 谢端进来的时候,贺宣碗里只剩下两小块了。 “你吃什么呢?” 贺宣抓起大的放进自己嘴里,把碗递给谢端,意思是就剩一块了,你要不要。 第112章 油渣饺子 谢端拿起筷子,把最后一块油渣吃掉了。 贺宣本来以为他会拒绝的。 看着空了的碗,也做不出再去要一碗的举动,等着晚上吃油渣饺子。 红烧看到谢端吃了一块,很不满的呜咽两声。 “就算先来后到,也不能把最后一块给他啊。”可惜它的抱怨没人理解。 把碗放回厨房的时候,余婶已经开始包饺子了。 剁碎的白菘和冷却的油渣混和,一个个小面团,在两人手中乖巧的捏圆搓扁。 以两人的速度,估摸着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吃上饭,贺宣摸了两个李子回正堂了。 晚饭比贺宣预料的还要早些,饺子一开锅,正堂这边已经准备好了调料。 饺子的吃法多样,干捞蘸醋的,带汤汁的,还可以干拌,贺宣都想试试。 第一碗,干捞蘸醋,开始比较烫,捞出来冷却的快些,可以早点吃上,米醋,茱萸油,酱油混合蘸蘸,放进嘴里,很是鲜美,还有些烫贺宣也不想吐出来。 吃完一只后,喝了口薄荷水给口腔降温。 谢端看贺宣被烫了,就轻轻咬开饺子,里面热气腾腾的,汤汁也流了出来。 “哎呀,汤汁才是精华,赶紧吸一口。” 贺宣见不得谢端那么浪费,催促道。 谢端吹了两下,把整个饺子放嘴里,细细品尝,油渣的香配上白菘解腻,余婶在馅里还放了味粉。 赶紧从大碗里再捞几个放碗里晾凉,这么好吃的饺子,难怪贺宣被烫了嘴。 贺宣吃了一碗干捞的以后,准备吃酸汤的,饺子带汤,越喝越有。 加些米醋和茱萸油,锅里总有几个大肚饺子破了肚,汤汁也有油渣的香味,温度适宜,连汤带水的吃了一整碗。 谢端有样学样,大碗的饺子就空了。 小竹赶紧又端了一碗上来,贺宣感觉自己已经有七八分饱了。 可是肚子饱是肚子的事情,嘴巴还没过瘾。 下面这一碗就慢慢品尝,让嘴巴充分感受饺子的美味。 两人吃了两大碗饺子,最后就剩些汤底。 谢端吃完都忍不住打了个嗝。 “明日还有呢?我让余婶早上煎饺子吃。”贺宣比谢端早一些放下碗筷。 “这个油渣好吃,包在饺子里太香了。” 谢端以前吃的饺子,从来没有油渣馅的。 “是,我也喜欢这个馅,不过都是村里人买不起肉,用油渣哄家中的小郎,才有这个吃法的。” 富贵人家哪里会吃油渣,只有穷人家的小郎才会把剩下的油渣当成宝贝。 “那错过了多少好吃的。” 谢端感慨道,美食在民间,就是因为百姓发挥了才智,把一些不算很好的食材做成了美味佳肴。 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番薯藤和南瓜藤也是可以吃的。 还有这个油渣,包在馅料里竟然如此好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谢端决定写信给兄长母亲,告诉他们这些美食有多好吃。 不知道贞平长公主和安国公世子知道自家小三分享的美食是猪食后的心情会如何。 大暑时节,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贺宣晚上睡不着,在院子里乘凉。 房间里又闷又热,还不如院子里有微风来的舒服。 贺宣摇着扇子,把衣裳敞开些,尽量缓解热意。 太阳落山后,院子里出现星星点点的萤火,忽明忽暗。 石头吸收了一整天的暑气,坐上去还有些热,小竹给贺宣搬了个椅子出来,靠着座椅望向天空。 好怀念上一世的西瓜,这种时节,晚饭后,洗个澡,用勺子挖半个瓜,再来口啤酒,日子过得多舒服啊! 再约几个好友去夜市转转,吃个烧烤,到了后半夜,暑气散去,就能睡个好觉。 还可以吹着空调吃火锅,冰火两重天,可惜现在只能对月怀念,不过这时候的天空星星好亮啊。 谢端热的耐不住,在房间里又冲了个澡,屋子洒了水,一会儿就干了,没降多少温,反而又湿又热。 “三哥,你又沐浴了。” 贺宣看着出来的谢端,发梢带着湿气。 “嗯,天气太热了,没有冰,睡不着。” 要是在京城,府里还有冰块降温,可是在安德县,整个县城都不一定有冰块,从东昌府运过来就化了,谢端也只能忍忍。 “三哥,你看天上的星星,好亮啊!” 贺宣转过头,脑袋靠在椅背上,星空好像低垂下来,伸手可及,在月亮边上的星星都不如它明亮,反而其他区域有好些亮着的星辰。 谢端也坐在椅子上,欣赏漫天繁星,看着看着,心静下来,也就不觉得热了。 “我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北斗星,你知道在哪儿吗?” 谢端看了天空,找了片刻,今夜天空疏朗开阔,星辰茂密,在头顶上看到了一柄勺子。 “小四,你看这边,这七颗亮些的星星就是北斗七星,他们…” 谢端指给贺宣看,讲述了北斗七星如何指明方位,夜晚,星辰就是很好的指南针,可以让人在野外不迷失方向。 在院子里乘凉到了亥时,贺宣有些困意,跟谢端两人准备进屋睡觉,谢恒听到动静,出来想把椅子搬进正堂。 “不用忙了,就放在院子里,明早在搬,别吵醒他们。”谢端让谢恒也回去睡。 贺宣回房,日里的暑气散了些,窗户传来阵阵微风,贺宣不想盖被子,反正自己穿着抱腹,也不会着凉,直接就睡过去了。 暑气让人觉得不舒服,可是地里的作物很喜欢,湿热的气候加速了农作物的成长。 玉米变得饱满,长出了须须,大豆的豆荚丰盈起来,菜地里满是瓜果蔬菜,这个季节,村里的蔬菜大多可以收获了。 热了几日的傍晚,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贺宣回来的时候只有些乌云,现在已经如同夜晚了。 余叔他们把晒着的瓜果,衣裳都收进房间,点了灯在厨房做饭。 有粮哥去了牲口棚,要是下雨的话,鸡得先关起来,淋雨会生病,剩下的都在棚子里面,喂些草料就可以了。 贺宣站在屋檐下,房间里又闷又热,还不如外边。 谢端三人还没回来,望着门口,担心他们遇上大雨。 院子里的树叶和尘土被卷起来,形成一个小旋涡,一会儿又散开,外边的大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树叶吹进了贺宣家里。 三两滴雨水落了下来,打湿地面,没多久就被干渴的大地吸收,不见湿意。 乌云还在酝酿,下了几滴,就停一会儿,风更大了,带来凉爽。 谢端就是这时候进门的,三人眼看天色不对,就往村里赶路,一路疾走,进门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三哥,还好你们回来了。”贺宣很高兴的迎上去。 起风了不算很热,可是三人走回来还是一身汗,谢华去厨房端水给公子擦洗。 等谢端收拾了下,从屋里走了出来,里面根本待不住,余婶她们在厨房也是一边擦汗一边做饭。 大雨到这时候,还是不肯落下,可能还有人没到家。 一直到贺宣他们开始吃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豆大的雨珠击打在地面上,溅起灰尘,在瓦片上,在窗台上。 小竹赶忙把容易被雨淋湿的几面窗户都关了起来,很快雨水连成线 于大嫂做完饭就先回去了,余叔余婶家就在隔壁,撑着伞走过去这几步路,衣裳就湿了大半。 晚上,贺宣只洗了澡,担心洗头发不好干。 雨水带来的凉爽,气温都下降不少,要是在房檐外面待一会儿,都有些凉意。 后山被雾气围住,山谷之间好像在吞吐云雾,排水的沟渠来不及纾解,院子里积累起一层水花。 贺宣睡觉的时候都往肚子上搭了层被褥,听着雨水演奏的交响乐,很容易就睡着了,不像前些日子热的翻来覆去。 大雨半夜才停,一早起来除了凉爽的气温,没留下任何痕迹,地面都已经干了,看来土地渴了太久,吸收了雨水。 贺宣到了学馆依然一身汗水,皮肤都黏黏糊糊的,用帕子沾冷水擦拭一遍。 半上午的时候,太阳散发的热气,让人怀念昨晚的大雨,好想再来一场大雨啊! 学馆的树上有许多知了,在学子读书的时候,知了也唱着和音,此起彼伏。 贺宣背好了文章,开始练字,默写,五经开始学习《春秋》了。 这是一部史书,有重大的历史意义,本来是春秋时代各国的史书,但是战国时期,遗失了不少,最后只有鲁国的《春秋》留了下来,让后人可以了解当时的诸侯国。 里面有许多的历史人物和重要史实,内容涉及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各个方面,了解之后,还是比较好记忆的。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内舍的学子们学习了一个上午都有些昏昏欲睡。 还好贺宣带的荷包里面有薄荷,犯困的时候闻一闻,可以提神醒脑。 下午的时间贺宣要预习下一篇文章,复习四书里的内容。 按照自己画的思维导图把文章都温习一遍,专心致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第113章 贺宣的强迫症 散学正是最热的时候,小郎们也不撑伞,放学了就三三两两跑回家。 贺宣蹭着阴凉处走,走到铺子也是满身大汗了。 想想还要走路回去,真是难受啊! 好怀念前世的寒暑假,周夫子什么时候放秋收假。 秋收还早着呢,要等收割稻谷的时候才会有假期,刚到七月,且有的等。 回到家里,贺宣把斗笠摘下来,脑门上都是汗珠,沿着鼻梁滴落。 路上时不时用帕子擦拭,免得被汗水渗进眼睛里。 用井水擦了把脸,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还好这口水井在夏日之前打好了,家里有吃不完的肉菜,或者做好的米粉,都用井水浸泡着,相当于冰箱的效果。 余叔趁着日头不算猛烈,准备和有粮哥去菜地里除草,翻田垄。 家里要种癞头菜,已经育好了秧苗,等傍晚凉快些就把秧苗种下去。 贺宣跟余叔提要求,让他去余大牛家摘些玉米棒,少了的部分从秋季的租子里扣除。 现在的玉米棒还嫩生着,正是灌浆的时候,有些微微甜。 不过村里人是舍不得吃这样的玉米的,都要等到秋季,玉米老了。 那时候的玉米淀粉含量高,虽然味道不如现在好吃,但是占分量,能吃饱。 可是贺宣就喜欢啃嫩玉米,不管是直接蒸熟吃,还是煮汤,味道都很不错。 余叔锄完草,就去摘了四根玉米棒,只有贺宣和谢端两人份。 至于其他人,家里饭菜有的是,吃什么不好吃青粮。 余叔反抗不了东家,只能少摘一些,等到了秋收,这几个玉米棒子能出多少玉米面啊! 贺宣饭前一根玉米棒子,剩下一根等消化些再啃,谢端则是一点负担没有两根都吃完了。 每个人啃玉米的习惯不同,有些啃得坑坑洼洼,有些则是玉米芯都要咬碎了,吃点甜汁。 贺宣喜欢先啃一行玉米粒,然后整行整行啃,看起来非常齐整。 这是一种强迫症,但是很舒服,啃完的玉米棒子非常干净。 吃剩下的玉米芯喂给母羊和驴子们,家畜们可喜欢了,谁不爱吃甜甜的玉米芯呢! 因为贺宣之前跟有粮哥提过,羊奶不能断。 余有粮这几日就要带着没生产过的母羊去配种了,这个月去一趟沙岭村,过些日子母羊要是有反应,很有可能怀崽了,要是没反应,就得再去一回。 贺宣没什么意见,让有粮哥跟余叔交接好就行。 现在家里的活计宽松一些了,有粮哥去一趟最多两日,关系不大。 俗话说七月桃,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现在时日还不到,却有梨子早熟了。 散学的路上看到城里有人挑着担子卖梨,梨子卖相一般。 是人家自个家里种的,外皮不算光滑,呈深黄色,皮不算薄。 这边都叫黄皮梨,果肉还是挺清甜的,贺宣买了十几个装到自己囊箧里,重的不行,还好回村的一路不用自己拎。 到了铺子里让三人先拿一个黄皮梨,炎炎夏日,吃点瓜果,再回去。 三里村,给三爷爷和族长送些几个梨子,天气太热,贺宣都没进门,送完梨子就回家了。 家里的几人也吃上梨子,剩下几个就给谢端留着,放在井里镇一会儿,更加凉爽。 黄皮梨果肉好吃,皮有些厚,贺宣用牙齿啃掉,给红烧油炸吃,余叔他们直接连着皮一起吃了。 “于大嫂,今日晚饭吃什么?” 贺宣吃着梨,问厨房门口的于大嫂。 “公子,菜地里的蒲瓜可以吃了,炒个虾皮蒲瓜,红烧茄子,再炒个嫩南瓜,丝瓜炒鸡子。” 家里蔬菜丰收了,这几日吃的都是新鲜蔬菜, 前几日天气太热,贺宣没胃口的时候,还让余婶他们煮个白粥,晾晾了喝稀饭,结果半夜饿了,想想去弄吃的也太麻烦,忍着饿睡过去。 苦夏确实难做饭,却也不能一直都吃些蔬菜。 “小竹,明日买个猪脚,在城里先收拾出来。” 贺宣想吃红烧猪蹄,这几日吃的清淡,家里都是长身体的小郎们,隔几日都要吃些荤菜。 “公子,我让肉摊帮忙切好,直接在锅里炖上,等回来了就能吃,回家后再炖怕是不好熟。” 余婶插话道,说的也有道理。 “那也行,带个砂锅去铺子里,猪蹄上面的毛一定要拔干净,用火烧也行,不然吃的时候扎嘴。” 贺宣喜欢吃猪蹄,不喜欢猪蹄的毛,要是处理不好,吃到一半的时候吐出来,很倒胃口。 啃完一个梨子,贺宣又喝一碗羊奶,肚子已经饱了。 羊奶除了长高,可能还有美白的功效。 今年夏日贺宣每日上学,皮肤都没变黑,不像刚来那会儿,一个夏天过去,都没法看了。 小竹画外音,那都是我的功劳,每日都给公子戴斗笠,免得晒晕。 还有前年大热天的去捡石头,今年都在学馆里读书,能一样嘛。 家里的小羊已经开始吃草,羊奶喝的就少了。 有粮哥每日还是挤两回奶,小羊不喝,母羊的奶就多了。 贺宣胃口有限,谢端不是很喜欢羊奶,就让家里大家都尝尝,这东西不好放,天气热,挤出来没多久就会变质。 余叔余婶喝羊奶的时候,还有些喝不惯,奇怪公子怎么会有这种爱好。 羊奶有些腥膻,加上华夏民族大部分人都是不怎么爱喝奶制品的,家里几个人都是不忍心浪费食物,才喝下去的。 后面除了有粮哥不排斥羊奶,只剩下余叔,要是挤多了,就硬喝,纯粹是看不得煮好的羊奶被倒掉。 第二日,贺宣兴冲冲的回到铺子,想着余婶炖的猪蹄应该好了,难得有胃口。 果然,到了铺子,就闻到一股香味,炖猪蹄的砂锅炖了一个下午,猪蹄的胶质都煮出来了,就算没看过,闻着味道就知道差不了。 “公子,今日铺子里炖了一锅猪蹄,中午好些客人都以为是卖的,想要加个猪蹄,这个铺子里能卖吗?” 于五郎中午被好些老主顾抓住问了几次,不过这是自家公子吃的,不好卖出去,但是这么多客人想吃,铺子里再加一样吃食也可以啊。 “这样啊,你们忙的过来吗?” 贺宣问道,米粉铺子加些卤味倒也不是不行,要是客人喜欢,直接在米粉上加菜,或者单点都行,就是担心这个费功夫。 “炖猪蹄要不了多少时间,早上空的时候就炖上,在锅里一直煮着就行。”于五郎不觉得有多麻烦。 “那定价方面,你想过吗?”贺宣问道。 一只猪有四个蹄子,但是一个客户肯定买不了一整个猪蹄,就会切开来卖。 “今日买的这个猪蹄,上面连着肉,花了八十文,煮了一整锅,要是切成巴掌大小卖,一块五文钱的样子。”于五郎确实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就试试,不过肉价贵,开始不要买太多,明日先炖一锅试试,还有,跟肉摊去还还价钱。” 一块猪蹄五文钱,其实并不挣钱,而且买的人不多,猪蹄比米粉还贵些,贺宣还要承担亏本的风险。 不过米粉铺子一直在肉摊上买肉,要是再加些猪蹄,已经算的上是大主顾了。 夏日里买猪蹄的人不多,猪肉也不好放,有时候肉摊掌柜只能降低价钱。 于五郎表示知道了,小竹和余婶他们已经把砂锅这些端上驴车,准备回去了。 路上,小竹说起了今日铺子里客人被余婶炖的猪蹄吸引,一个个来问怎么卖的。 “刚说了不卖,后面进门的客人闻到味道,又问起是不是出了新菜,要尝尝。” 说的余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从进了县城开始炒米粉,余婶的手艺被好些客人夸奖,现在炒菜更是有模有样。 要是铺子里有客人说起哪家菜好吃,怎么做的,余婶还会竖起耳朵听一听,自己空着的时候也试着做。 现在又被小竹表扬了,更加高兴了,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的。 回到家里,有粮哥今日不在家,去沙岭村了,母羊也一起去了,估计要明日才回来。 母羊配种,还要给公羊一份礼,毕竟小羊的归属权是贺宣家的,但是公羊出了力气,自然要带些吃食感谢下。 余婶把砂锅炖上,很快就咕噜咕噜的响,贺宣在屋后的房檐下写字,这边阳光都被屋子遮住,偶尔还有阵微风,比屋子里舒服些。 红烧油炸上午在屋前的房檐下躺着,下午就在屋后房檐下吐舌头,天气热的,狗都不爱动弹了。 贺宣也不爱动弹,骑马都不学了。 主要是夏日马匹味道也大些,毕竟马儿也是要出汗的,要是在外边学骑马,还招蚊虫。 村里的蚊虫就算不咬你,一大片的跟在你后面,黑乎乎的,也有些吓人。 就算贺宣带了香包也挡不住虫多势众。 牲口棚这一块更是每日都要清理,家里鸡养了不少,夏日最容易得鸡瘟了,余叔从山上挖了些草药,跟饲料一起喂鸡,说是可以防鸡瘟的。 第114章 地果 谢端三人骑着马回来了,本来山上是不好骑马的,但是山上的作坊要运送东西,硬生生走出一条路。 谢端也就不用每日步行,改成骑马上山。 黑岩山的几个路口也有人把守,贺宣没去看过,听余叔他们说,村里人也不让往山上走。 这座山如今都在谢端名下,除了贺宣那二十亩地,剩下都被包圆了。 贺氏族人过了六月,正常上工,劳役已经结束了。 村里人倒是没啥意见,毕竟比起那些外出修路的,村里的待遇算是很不错了。 离家近,就是要干些活累活,挖泥炭脏了些,却不怎么需要技术含量,中午还能回家吃饭,比起往年好多了。 谢端擦洗后,来到屋后坐下,这边有两个位子,一张书桌。 “小四,我月底要回京一趟。”谢端突然开口说道。 “啊!哦,那,那要准备些东西吗?” 贺宣一开始有些惊讶,谢端在村里呆了小半年了,自己都习惯了回家有这么一个人,但是这里到底不是他的家,总是要走的。 “现在还早,这次回去,估计要过好些日子才会过来。” 冶铁技术有了进步,这段时间运送到辽阳的兵器却还不够,边境的鞑靼人虎视眈眈,谢端每日都去山上,想加快进度。 但是自己出来已经四个多月了,中秋节肯定要回京一趟,京城也有些事情要周旋应付,得等到重阳之后,才能出来。 “好,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贺宣听到谢端还会回来,暗自高兴,三哥做的事情对于这个社会都有些重要,自己不够了解京城的事情,还以为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谢叔他们都会跟我一起回去,不过城里庄达留下,你要是有事情,可以去找他。” 谢端让贺宣不要客气,城里的宅子也可以去住。 谢端指导了贺宣的字,写了一会儿,被猪蹄的香味绊住,停下了笔。 “晚上吃什么?这么香。” “炖猪蹄,今日铺子里好些客人都问这锅猪蹄卖不卖,多亏小竹他们护着猪蹄,闯出重围,不然你就吃不到了。” 贺宣俏皮的把铺子里的场景说给谢端听。 “那我得多吃些,不然对不住余婶的手艺。”谢端配合道。 晚饭有了猪蹄,剩下几个菜色就清淡些,都是菜园里的蔬菜。 贺宣加了一块猪蹄,肉都炖烂了,夹起来猪皮还duangduang抖了两下,赶紧把碗放在砂锅边上接着,担心再掉回锅里。 猪蹄一口脱骨,贺宣咬了一口,嘴巴边上糊了一圈胶原蛋白,都不需要细嚼,直接咽下去了。 吃了两块肉,终于知道了铺子里客人的感受,辛苦他们被香了好一会儿,最终猪蹄都到自己碗里了。 谢端吃的比贺宣还多些,不过一个砂锅呢,就算小竹和谢恒他们装出来一些,还有不少。 贺宣用汤汁拌饭,夹些蔬菜在上面,搅拌均匀,一口下去,米香肉香,蔬菜清爽,实在太好吃了。 一碗饭呼噜呼噜就下去了,这汤汁太下饭了,吃两口菜解腻。 贺宣添了一回饭,谢端加了两回,后面贺宣就吃着蔬菜,看谢端干饭。 这个子跟饭量难道呈正比的嘛,贺宣心里泛着嘀咕。 有粮哥带着母羊回来的那一日,还给贺宣摘回来一些野果。 “公子,我在路上挖了些地果,红彤彤的,抿甜,你快尝尝。” 有粮哥说完跑去厨房,把地果拿出来。 贺宣看了这果子,自己不认识,手指头大小,表皮还有些疙瘩,有粮哥挑了一个大的给贺宣。 “这个大的肯定甜,把皮扒了吃。” 有粮给贺宣示范,把地果的表皮扒了,直接吃就行。 里面的果肉是乳白色的,中间有一颗颗的籽,成熟了后像是蜜一样的颜色,确实清甜。 “这个好吃。”贺宣把剩下的一半也吃完了,夸奖道。 “我挖了一斗笠,这些都给公子吃。” 有粮哥高兴道,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地果滕,但是这个滕下面不一定有地果,余有粮也没在意,可是母羊不肯走,拱着泥土,就看到了地果。 余有粮知道这个野果好吃,就把附近都挖了一遍,找到满满一斗笠,除了给自家妹妹留了些,剩下的都给贺宣了。 贺宣吃了几颗,要是外皮有些青色,捏起来硬硬的,就是没有成熟,果肉没啥味道。 最好的是淡红色的,果味清甜,要是一捏就软的那种,就有些烂了。 “母羊还好吗?”贺宣问起羊妈妈的状态。 “还行,这几日给母羊多喂些精料,过半个多月就能看出来母羊是否怀孕。” 余有粮看公子好奇,就说了下母羊怀孕的症状,可能会挑食,胃口也加剧,怀孕的母羊性情也会变好,不再乱蹦乱跳之类的。 贺宣留了些地果,打算晚上吃完饭后再吃,把今日的羊奶喝完。 家里的羊奶可以挤出两钵头,贺宣最多喝一份,剩下的只能大家分着喝,吃了这些日子,余叔都有些腻味了,多余的羊奶贺宣想着能不能做点奶制品。 “于大嫂,家里的羊奶还有吗?” “有的,公子,早上还有一半剩下,在井里镇着,下午又挤了一钵头。” 天气热,于大嫂生怕羊奶坏了,放在井里镇着,可是今日余有粮刚回来没多久,家里的羊奶还没喝呢。 “于大嫂,你用铁锅煮开,加些醋试试,看看能不能做些新吃食。” 贺宣记得奶制品跟豆腐一样,遇到酸会反应,这知识还是上化学课,老师说过的,好想回到学校,认真把这堂课再听一遍。 于大嫂秉着放着也是浪费的想法,按照贺宣的要求先把羊奶煮开,等羊奶开始冒泡泡后,加一些米醋进去,用小勺一点点实验。 “哎呀,这,这奶怎么~” 于大嫂在厨房里看着羊奶的变化,可是说不出来乳清分离这类专用词。 “咋了?”余婶在洗菜,过来看看。“怎么跟豆腐似的。” 羊奶跟醋反应,上层凝固,下层分离出乳清。 “公子怎么说的?”余婶问道。 “就是按照公子说的,煮羊奶,加些醋,就变成这样了。” 于大嫂也担心是不是醋加多了,做坏了。 两人踌躇不定的时候,贺宣闻到奶香味,过来看看。 “公子,这羊奶变样子了。”于大嫂赶紧说道。 贺宣凑近一看,应该是分离了。 “找块纱布,用热水烫烫,把这个白白的捞出来。” 接下来的步骤跟做豆腐也差不多,把凝固的羊奶用纱布过滤,煮开的乳清用处不大,也没啥味道,直接拿来喂牲口。 余婶看了一会儿,自己帮不上忙,就继续去做饭了。 于大嫂把纱布里的羊奶挤干水分,按照贺宣指挥的摊平,切成薄薄的一块,切好后就放在干净的笸箩里,上面盖层纱布,免得有蚊虫或者脏东西进去。 这一锅羊奶,做了个把时辰才弄完,最后的成品也就两个手掌大的一块。 于大嫂把这些都切好,放在外边通风处,接着收拾厨房。 贺宣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已经一身汗了,这天气围着锅炉真是受罪啊。 回到屋后的阴凉处,坐在椅子上,盘点这些日子还有些什么事情。 七月最近的就是中元节了,需要在路口给贺父烧纸钱,要记得买些黄纸,元宝回来。 然后就是谢端回京,自己吃了人家不少好东西,都是谢叔送来的,不管怎么说,总该回些礼物才是。 两人闲聊的时候,贺宣大致了解了下谢端的家庭情况。 家中有父母兄长和阿姊,兄长和阿姊都已成亲,要是回礼,家中能送去,不怕坏的也就一些干菜或者腌菜。 礼轻情意重,人家家大业大的,也不一定会吃自己送去的东西,就是个心意,贺宣琢磨着笋干,米粉干,红薯粉条都可以让谢端带上一些,这些都不重。 要不在做些猪肉脯,家里现在有味粉和蜂蜜,做出来的肉脯比之前的好吃多了。 之前梅雨时节,谢端天天在家折腾烤炉,也做过,时不时拿出几片当零嘴。 贺宣脑子里思考着还有什么能让谢端带回京城的,这人就已经回来了。 门口的马蹄声,贺宣不用想,就知道是他们,听到了也不想动弹,继续在椅子上想东想西的。 谢端自己抹完脸,来到屋后,夏日里这边是两人常待的地方,比屋里凉快些。 “厨房里做什么了,有股子奶香味。” 谢端问道,应该不是煮羊奶,味道比煮奶重一些。 “我让她们试了下羊奶的做法,家里的奶喝不完,倒掉就太可惜了。”贺宣解释道。 谢端不喜欢羊奶的口感,宁可早上喝粥也不喝羊奶。 “三哥,你几号回去,日期定了吗?” 贺宣要是准备做肉脯,也要问清时日,肉脯虽然能放,但也不好储存太长时间。 “目前就定月底,到时看天气才能确定那日出发。” 这时候出门,不止要准备外出的行李,还要看天气,要是运气不好,梅雨季节出门,日日大雨,容易生病。 不过谢端只要到商河县,后面好些时间都是坐船的,影响不是很大。 贺宣坐在椅子上,说起想给谢端家人带些礼物,谢叔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自己都没有回礼。 第115章 中元节 回的都是家里的东西,不算贵重,就是个心意。 谢端听完贺宣的话,觉得小四是个知道感恩的,自己没白花心思。 京城里,也有不少人想要攀附巴结自己,不外乎贪图些好处。 一开始认识贺宣,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来也是慢慢相处,才知道一些的。 不过从相处中来看,贺宣这人并不是非常有阶级上的“分寸”。 他对待自己就像是平常的友人,刚开始还因为身份尊敬些,时间久了,就装不下去,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敢把自己的被褥扔出来,和自己抢菜,还不让多吃茱萸和田螺。 谢端觉得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如果自己真有个小弟,是贺宣这样的,长相乖巧,脾气嗯~也不错。 两人讨论好谢端带回京城的东西,到时候要腾些位子出来放,主要是贺宣说,谢端听着。 吃完晚饭,消食后,谢端带着贺宣骑了会马,要是现在不学,过段时日,谢端回去了,这点子东西就忘得差不多了。 贺宣趁着日头不算很热,主动提出要骑马,还有半月的时间,自己一定要学会骑马。 不知道这骑马的技术,是不是跟开车一样,只要学会了就不会忘记。 可惜自己考得驾照啊!考出来之后一直没开过车,真浪费那些报名费。 中元节是七月十五,又叫鬼节,传说这一日鬼门会开,所以有给亡人烧纸钱,寄托哀思的习俗。 早上,谢端出门的时候,贺宣也叮嘱了要早些回来,因为这一日会早些吃晚饭,然后在路口给亡人烧纸钱。 白日里,贺宣去探望了下三里村的几位长辈,亲情也需要维护。 自从上学后,贺宣去三里村的次数骤减,平日里也少走动,趁着有空,肯定要去探望下的。 贺二叔知道贺宣现在已经在读《春秋》,很是欣慰,贺宣今年虚岁才十四,四书五经都能背下来,多学几年,科考有望,很是叮嘱了贺宣一番,让他好好读书,不要太操心琐事。 贺宣能怎么办,老实听着就好。 三爷爷在制碳作坊,贺宣如今不好随意进去,不过三爷爷出来一会儿关系不大。 两人说起了秋收的安排,族人都在作坊做工,今年一整年的收入还是很不错的,比起往年都高些,一些佃地种的族人,直接改成买米吃了。 可是自家有田地的族人,肯定不能放弃耕种,只能家里老弱上阵,再请人帮忙干些重活,把农忙熬过去。 三爷爷说的就是请人的事情,现在已经七月了,秋收也就个把月,要是不提前安排,到时请人根本来不及,最好是,几户人家联合起来秋收。 族里的人家都没有壮劳力,只能跟亲家或者村里交好的人家一起秋收。 说了会儿话,贺宣看着三爷爷身体还算康健,天气又热起来,自己溜溜达达回家了。 中午午休了一会儿,屋里有些闷热,醒来的时候,满头汗水,感觉自己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窗外的蝉鸣声洪亮,喊完这个夏日它们就死去,在地下呆了好几年,才换来一个夏日,可不就得拼命嘶吼嘛。 起身抹了把汗,屋后太阳才刚褪去,还带着热气。 正堂的门窗都开着,偶尔有阵穿堂风,贺宣自己打着扇,喝着薄荷蜂蜜水。 这么热的天气,书都读不进去,窝在罗汉榻上打着盹,这边躺热了,翻个身,找到一片清凉处,继续梦周公。 家里很安静,余叔和有粮哥也在屋檐下休息,偶尔说两句话,手里编着草鞋,夏日里的草鞋还是有些费的,余叔有空就在编,一边教有粮哥。 于大嫂已经把米粉都做好了,喂完了鸡羊驴,正在厨房打扫。 贺宣对于家里的卫生要求比较高,院子和牲口棚每日有粮哥都会打扫,室内就是于大嫂有空的时候擦洗。 尤其是厨房,都是要入口的东西,砧板,灶台这些都要用热水烫洗过。 到了申初,就要准备晚饭了,今日用饭早些,余婶他们也都回来了,带回来一只鸭子。 中元节城里有吃鸭子的习惯,村里就很少吃鸭子。 鸭同压,意味着可以压邪,不管这些,贺宣还是有些期待鸭肉的,自己在村里很少吃鸭肉。 除了鸭子,晚上还有炸秦桧,炸茄夹,炸秦桧意味着炸小人,驱赶小人,炸茄夹又是怎么回事,贺宣并不清楚,不管了,等着吃饭就行。 于五郎和贺宣在正堂里对账,贺宣不用算盘,自己打个草稿,很快就能算出来每日的营收。 于五郎看着很是羡慕,每日的账本自己要对好几遍,经常还算出不一样的数字,只能重新核对。 要是跟公子一样,三两下就能得出来,省了多少事啊。 等算的差不多,贺宣让于五郎和于大嫂先回去了。 “今日过节,你也难得回家,就早些回去,姑母该想你了。” “多谢公子。”于五郎承情,道谢过后就先回去了。 大头的菜色都已经处理好了,剩下一些余婶自己也可以做好。 贺宣转移阵地,来到屋后,心里扒拉着铺子的营收。 自己家里的银钱已经有一百七八十两了,要不是打了口井,自己上学又花了不少银钱,肯定能突破二百两。 现在吃喝这些基本上不用担心,也有闲钱买些衣裳。 其中一百多两贺宣挖了个坑,埋在核桃树下,只有小竹知道公子埋了东西,却不清楚是什么,剩下的银两都在贺宣床底下。 要是买房买地,村里的地自己买不到,没有匹配的身份,想要通过正常渠道买田地都是有些困难的,就算加价都没有人愿意卖你。 谁家要是出了事,过不下去了,卖地都是先卖给亲朋好友,或者里甲里长他们。 外人想要在村里买地,手续都办不下来,更不要说后续的耕种了,每个村里总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但凡搞点事情,都不够亏得。 城里的铺子贺宣也不打算买,铺子需要人管理,但这不是重点。 而是贺宣要是买多了铺子,就会入商籍,商籍的社会地位和庶民又是不一样的,本朝虽说商人的后代可以科考,但也要转换身份文书。 这银钱就很难钱生钱,想了一圈,还是要考个功名,有了地位,才有底气,不然自己一个庶民,在盘溪村落脚还是看在贺氏一族的面子上,于里长他们多关照才行。 谢端三人果然比平日回来的早些。 “三哥,你回来了,那我们先用饭。” 贺宣终于等来了人,闲在家里,又看不进去书,日子真的好无聊啊。 谢端点了点头,接过谢华递来的帕子,擦拭脸手,骑马不仅会出汗,还有些灰尘,很是难受。 等谢端弄好了,饭菜也上桌了。 余婶把鸭子先炒,煸炒出油后加了豆酱,酱油,葱姜蒜一起煮开,放在砂锅里焖了半个多时辰,皮酥肉烂,香味扑鼻,砂锅里的水差不多都烧干了。 炸秦桧和茄夹都要趁热吃,煮了丝瓜豆腐汤,解解腻。 “余叔余婶,你们做好饭也早些回家去。”贺宣让他们也早些回家过节。 “公子,那纸钱,元宝都准备好了,就放在这里,吃好饭,记得去路口烧纸,早些去。”余叔叮嘱道。 “好,你们先家去。”三人出了门,正堂这边也开饭了。 “先喝口汤。”贺宣动手给两人舀了碗汤,天气热喝点汤汤水水的舒服。 “好,我自己来,这个鸭子炒的不错。” 谢端夹了块鸭肉,这个香味比较浓郁,炖的也烂糊。 贺宣不算很饿,就吃了大半碗饭,下午一直喝水,又喝了汤,吃了菜就吃不下饭。 饭后,谢华他们收拾了碗筷,大家一起去路口烧纸钱。 这个纸钱是烧给自家先人的,据说路口是通阴阳的,只要心中想着先人,就能收到这份心意。 怀着沉重的心情,贺宣烧了一堆,谢端烧了一堆,小竹给自己的母亲也烧了纸钱,祈祷逝去的人在地下能过的好些。 等贺宣烧的差不多,这些纸钱灭掉才能离开,余叔一家也出来烧纸了。 两边打了招呼,贺宣看着纸钱只剩下灰烬,才离开。 每年七月半,烧纸钱的时候不注意就会引起山火,所以要特别小心些。 回到家中,关闭了大门,烧完纸钱以后就不出门了,而且按照习俗今日不能叫人的大名,要是叫了大名,被路过的鬼魂听到,就会缠着这个人。 贺宣和谢端回房沐浴,这个天气其实可以直接洗凉水澡。 可能是今年养的好,直接用冷水洗澡,贺宣就会长小红痘痘,不算很痒,但也不舒服,只能掺着热水洗。 换了衣裳后,把厨房里泡好的薄荷花茶拿到屋后,现在的太阳还没落山。 贺宣这边不用人,小竹倒了水也去沐浴,小竹就粗犷多了,直接两桶冷水下去就行。 谢端带着一身水汽,衣襟半开着走了过来,贺宣都能看到胸肌了。 第116章 谢端的弱点 “三哥,你怎么练的?” 贺宣羡慕的不行,自己胸前只有一身排骨,只能看着人家的胸肌流口水。 谢端顺着贺宣的目光看到自己胸前,这还用练。 “多吃些饭,长大了自然就这样。” 这话伤到贺宣幼小的自尊心,收回目光,肯定是谢端背着自己锻炼了。 平日里蹲马步,站军姿,仰卧起坐没少练,也没看到自己有肌肉。 上学以后,每日都走个把时辰,这运动量,加上吃的也不少,怎么还是瘦可见骨。 一点男人味都没有,都怪贺父遗传的不好。 虽说齐国的审美确实比较喜欢白净的小郎,贺宣去买个东西,都能送些赠品,可是贺宣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谢端喝了两口茶,想要缓解下气氛,给贺宣讲了下自己游学的事情。 谢端来东昌府是为了纪念孔子,特意去了趟曲阜,孔庙是孔子的故居,历代王朝都修葺过孔庙,方便文人祭祀。 到了孔庙,谢端不求科考功名,也就只能看看人文风景了,不过孔庙有前人留下的墨宝,碑林里有历代书法家的石碑,真草隶篆都有,挑着自己喜欢的拓印了不少。 不过这些已经送回京中,不然贺宣也可以鉴赏下先人墨宝。 到了东昌府,偶然知道铜钱碳,才会来到安德县,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没成想能遇到贺宣。 等谢端说完,贺宣随意找了点事情。 “今日是中元节,我们来讲鬼故事。”有些蠢蠢欲动。 “这个不太合适,会不会有些冲撞。”谢端婉拒了一回。 “那我讲个不是很恐怖,从前有个男子,打仗归来的时候,救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带回了自己府上,这个女子并不是人,而是狐妖,她剥了人皮披在自己身上,对男子施展了妖法,让他爱上自己” 讲的是画皮的故事,说到家中有人被剥了皮,挖走心脏的时候,谢端忍不住喝了口水。 小竹本来在边上做竹编,听着鬼故事,越听越想听,越听越害怕,手上的动作都停下了。 “男人的妻子发现狐妖的身份有异,城里又死了人,请了道士去探查,这时候,狐妖把一直对自己心怀爱慕的蜥蜴精轰走,因为他向狐妖表白,可是狐妖不喜欢他,狐妖爱上了这家的男主人。”贺宣停下喝了口水。 小竹在一旁追问,“接下来呢?” “城中越来越多的人死去,都是被挖走了心脏,原来狐妖披着的人皮时间久了就会发臭腐烂,需要靠吃人的心脏才能维持美貌” 等贺宣的故事讲完,小竹很捧场的听得入迷,要求再来一个。 “那个,我去趟茅厕。”谢端起身离开。 贺宣觉得三哥有些怕听鬼故事,故意说道。 “我们等你回来,讲一个关于茅厕的鬼故事。” 等谢端离开屋后,好像听到了他叫谢恒,该不是被吓得需要人陪着上茅厕。 谢端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谢恒手里端着棋盘。 “我们来下棋,你好几日没下棋了,该多练习才是。”谢端一本正经道。 贺宣怀疑的眼光看了谢端一会儿,拒绝道。 “我不想下棋,还是讲故事。” “这故事不是很好听,再过一会儿,天都黑了,讲这个不是很合适,还是下棋好了。” “我不下,不讲故事来玩挑竹签好了。” 贺宣看出谢端不想听鬼故事,换了个游戏。 “嗯,那也行。”谢恒拿着棋盘回去。 小竹看到没有故事听了,回到屋子里准备熏艾草,每日睡前都会给东厢熏一遍,免得有漏网之蚊,还是跟着谢华他们学来的。 竹签子拿来之后,贺宣又提要求。 “每局输了的人要有惩罚,不然太没意思了。” “什么惩罚?” “可以提问题,也可以做个动作之类的,比如三哥,你怕不怕鬼?回答的人一定要是真话才行。” “那行,先来。”谢端掌握挑竹签的技巧之后,自己还练了一次,才不会容易输。 果然,一刻钟后,贺宣手里的签子少几根。 “说,什么惩罚?” 贺宣眨着眼睛看向三哥,希望他收下留情。 “给我按按肩膀,忙了一日,有些酸痛。” 谢端眼里含笑,让贺宣按摩。 “哼,按就按,下一局我肯定会赢回来的。” 贺宣起身,来到谢端后方,双手用力,开始几下还好好按,后面力气就小了一些,用力抓了两把。 “好了没有,三哥,已经好一会儿了。” “行。”谢端很大方的放过贺宣一次,两人继续开战。 贺宣看到谢端动了竹签就很高兴,自己挑的时候都很小心,第二轮就比谢端多了一根竹签。 “哈哈哈,我赢了。” 贺宣捏着最后一根签子,总算可以复仇了。 “那你说,让我做什么?” “三哥,你到前面,用屁股扭个圆圈,就可以了。”贺宣早就想好了惩罚。 “什么?” 谢端没想到还有这种惩罚,根本想象不出自己扭屁股的场景。 “我不会,换一个。” 谢端不肯屈服,放下水杯,希望贺宣能换个惩罚。 “很简单的,你试试嘛!” 贺宣拉着谢端站起来,用屁股扭了一下,给他做示范。 “就是先上,左边,然后扭到右边,很简单就好了。”示范完,轮到谢端了。 “咳,小四,这个真不行,你换一个。” 看完贺宣的示范,谢端更加羞耻了,语气严肃的要求换个惩罚。 “那三哥你学红烧油炸叫,两个里面选一个。” 贺宣觉得自己吃亏了,示范完了都不肯做,哼,那就学狗叫。 “这个也不行。” “反正二选一,三哥,你不会耍赖。”贺宣一边说一边羞羞脸。 谢端被逼,两个自己都不想选,可是学狗叫和扭屁股都好丢人,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左看右看了下,屋后除了贺宣也没别人。 “那你不准说出去。”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贺宣举起手指做发誓状,好好奇谢端选了哪个惩罚。 “汪,汪汪,咳。” 谢端第一次学狗叫,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很轻声的叫了下。 “啊,我没听到。” 贺宣故意道,努力掩饰翘起的嘴角。 “小四,你听到了。” “没有,真的没听到。” “那我也不学了。” “哎呀,三哥不要生气嘛,我还给你示范了下,你学狗叫也不吃亏。” 贺宣安慰道,可是这对谢端来说实在很无力,“还玩吗?” “不了。” 谢端满脸透露着我想静静,实际上内心的小人疯狂打滚。 贺宣笑过一阵之后,坐在椅子上,月亮已经出来了,今日也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 “三哥,下次月圆,你就回京了,京城里中秋节吃什么啊?” “吃月饼,藕,祭月,家中还会请人唱戏,夜晚没有宵禁,可以去街上赏灯。” 谢端说的笼统,其实白日还要去皇宫接受赏赐,东西不算贵重,就是一份荣耀。 晚上安国公府也有夜宴,要招待客人,中秋是个团圆之夜,家中亲友都会上门送礼,亲近些的还会留下来一起看戏,赏月。 谢端不爱应酬,吃完饭,点个卯,跟母亲兄长说一声,就可以离开,跟好友找个高处的酒楼,看看街景。 两人说着话,把惩罚的事情渐渐忘记。 小竹他们已经回房休息,晚上也没什么事情,不需要守着,有特殊情况,都在一个屋檐下,贺宣会喊人,谢恒他们听到动静也会出来看看。 晚风吹着很是舒服,扇子慢慢都不摇了,贺宣有些犯困了。 “回去睡,在这里睡着要着凉的。” 谢端叫起贺宣,两人回屋睡觉。 贺宣迷迷糊糊跟着谢端走,到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小竹傍晚的时候用井水擦过竹席,还有些凉意。 可是贺宣坐着犯困,躺在床上就睡不着了,想到三哥学狗叫,不自觉笑出声,刚才顾忌着谢端的面子,都没笑过瘾。 谢端一个人的时候也想起了这桩事,好丢人啊,自己竟然学狗叫,羞的耳朵根都红了。 脑海里还飘过小四扭屁股的样子,故意把臀部翘起画圈圈。 还好自己没学,这个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做的。 可怜的谢端晚上时不时想起自己丢脸的场景,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他应该感谢贺宣,不然在床上想的就是晚上的鬼故事,不仅睡不着,还担心屋里有没有人来挖心了,这个更恐怖。 早上,谢端有些起不来,昨晚折腾到半夜才睡,清晨正是凉爽的时候,睡觉在舒服不过了,谢恒谢华敲了一遍门,确认谢端只是在睡觉,就不再打扰。 这个时候,贺宣已经在学馆上课了,要是知道谢端睡懒觉,该有多羡慕啊,这种上面没人管着的工作,也太爽了。 家里的奶干,晒了几日,变得硬邦邦的,嚼起来有股奶香味。 带了些到学馆,分给朱宇博他们,唐承嗣吃了以后,还算喜欢,贺宣多给了几根。 羊奶爱喝的人不多,这个奶干倒是不嫌弃,贺宣觉得里面还可以加些糖,有甜味会更好吃。 第117章 离别情绪 不过不适合麦芽糖,最好把石蜜磨成粉,放进去。 等贺宣散学,把这个做法跟于大嫂说了下,家中多余的羊奶就有了去处。 每日贺宣早上喝一碗就够了,剩下的都做成奶干,分离乳清之后加些石蜜粉进去,奶干这时候还烫着,能够融化开,等充分混合,切好之后,晾晒。 这一批要是味道好,贺宣打算当做回礼之一。 家里的米粉,红薯粉条也趁着日头大,晒干些,跟笋干一起用油纸捆起来,包裹成一份一份的,看起来干净。 贺宣还给每份油纸外边贴了张小纸条,写上里面是什么,用麻绳捆好。 谢恒他们也开始收拾东西,谢管事两三天来村里一趟。 每次请示谢端一些事情,然后告知最近路过的官船,什么时候会去京城,确定日子准备出行。 谢端最后决定二十六这日出发,乐陵郡那边正好有船。 七月二十五日,贺宣休沐,一早家里就开始做肉脯。 剁好的肉馅腌制一会儿,铁盘子上面刷一层油,再把腌好的肉脯平铺,放进烤炉里,这个过程要两个时辰,一日最多也就做三回,已经做了两日了。 谢端要离开,山上的事务已经跟高大人交接过了,也就不用出门,在家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活主要是谢恒谢华干的,谢管事在县城准备一大帮人出门要带的东西。 谢端就在正堂,吃完早饭,谢恒他们有些东西不确定是否要带的时候,做个决策就行。 “书籍就不用带太多,马车上不好看书,就带两本我没看过的游记,船上看看就行。”谢端想着轻车简行。 谢恒听了吩咐,回屋继续整理,公子的衣裳,配饰,被褥乃至恭桶,都要准备。 “小四,家里这副竹签我也带走,路上无聊的时候可以放松下。”谢端装作无意的说。 “三哥,我等你回来一雪前耻。”贺宣笑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次我赢了也想个好些的惩罚出来。” 谢端耳根子都红了,却还是嘴硬。 吃完早饭,谢端指导贺宣练字,好几个月三哥都不能回来,赶紧蹭些教育资源。 谢端指导完贺宣的大字,让他自己练习,就在一旁书写,这些字可以留下给贺宣仿写。 写了会儿字,活动下手脚,家里的肉脯正好一炉出锅了,贺宣拿了两块,自己吃了一块,味道不错,刷了层蜂蜜,有前世猪肉脯的几分滋味了。 “三哥,你尝尝,这肉脯味道不错,给你母亲,阿姊还有嫂子一人一份,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喜欢?” “你就没有做我的份?” 谢端奇怪,这不是给自己的回礼吗? “你不是不怎么爱吃甜味的,晒干了的肉脯你带走应该能放些时日。” 贺宣试过,晒干两日基本上放个半个月没啥问题,要小心别被虫子祸害了。 谢端不说话,用眼神谴责贺宣的行为。 “我让余婶晚上回来给你炒一小罐肉酱,你上次出门吃过的那种,放些花生在里面。” 贺宣赶紧表示自己给谢端也准备了的。 “放些茱萸油进去。”谢端这才移开目光,要求加辣。 “行,路上你要是吃不惯饭食,让谢叔给你煮个米粉,加些肉酱和蔬菜就行。” 这时候的人长途远行,在船上的伙食也就一般,要是船不靠岸,都没地方补给,只能多带些吃食,免得路上吃不好。 谢端听着贺宣说话,还翻了一页书,贺宣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左耳进右耳出,也就闭嘴了。 家里突然三个人要走了,总是有些离别情绪在的,这一日,贺宣也没干什么,就跟着谢端当个小尾巴,差点跟到茅房去。 出门饺子进门面,明日就要离开,晚上就准备吃饺子,家里蔬菜正茂盛,馅料准备了两种,南瓜鸡蛋馅的,猪肉豆角馅的。 饺子不算麻烦,于大嫂准备好蔬菜,面先发上,等余婶他们回来了,就可以调馅包饺子。 贺宣在门口阴凉处,自己骑马,不是很快的那种,就是上马,然后让马在这一片踱步,转弯,掉头,谢端在树下看着,免得贺宣惊了马,控制不住。 等两人一身汗的回来,饺子已经包好了。 余叔过来询问是不是先吃饭。 “余叔,先备水,我们沐浴后再吃饭。” 这一身黏答答的,很不舒服,谢端也是,擦了脸还是难受。 夏日里洗澡还算快,热水都有,洗个头,在冲洗下,换身衣裳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就湿着头发,坐在屋后,准备吃饺子。 正堂这个时候还有些闷热,不像屋后,洒了一遍水,清凉许多。 把饺子端到这边的书桌上吃,两人自己拿着蘸料,南瓜馅的清爽,猪肉豆角也是第一次尝试,口感新奇,味道也不错。 半碗饺子汤下去,脑门上又出汗了,打着扇都不顶用,但是这身汗出了,很是惬意。 贺宣吃饱了,有些热,把衣襟扯开,让风灌进去,里面还穿着抱腹,就是肚兜,有些好笑的样子。 贺宣只能安慰自己,这年头,周夫子都穿着抱腹,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 贺宣上学后做的直缀和道袍都有些宽松,风吹进来,确实凉爽,就像是在往被单里面吹风,风在里面鼓起,带走汗意。 两人吃完,也不想动弹,默默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 贺宣问道,“三哥,你说重阳节后回来,那是不是九月底就到了。” “可能没这么快,重阳之后,得看有没有合适的船,不过你生辰我应该能赶上。” 谢端提到贺宣的生日。 贺宣转过头,眼里在问,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小竹跟谢恒说的,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 “三哥,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比你还晚两个月,正好是腊八节。” 贺宣的生辰是十月初八,谢端是腊月初八,正好小了两个月。 “那三哥你记得给我带生辰礼。”贺宣不客气道。 “行。” 谢端本来就打算给贺宣挑个生辰礼物,只是目前没有合适的,打算回京以后在看看。 两人说了会儿,静静地享受最后一晚的相处。 第二日一早,谢恒谢华起的比小竹还早,把马车拉出来,往上面搬东西,一些不常用的昨日就已经带去县城了,今日带的都是谢端随身的物品。 贺宣起床洗漱的时候,谢端也起来了,两人在正堂吃早饭。 谢恒谢华在房间里收拾,把一些东西搬上马车,用不到的都收起来,装进箱笼里,最后把门锁好。 贺宣上学的时候,谢端也要去县城了,离别情绪在这一刻发酵。 想到谢端离开后,家里就剩自己和小竹,没人教自己练字,骑马,给自己讲解故事,贺宣情绪有些低落。 谢端把贺宣带到学馆这条街,马车踏踏的驶出这条街,贺宣在路口挥手,路上小心这些话在车里都说过了,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看不见车子,学馆的同窗也来了,贺宣跟着一起进门,在座位上放下囊箧,叹了口气。 努力打起精神,开始读书,这一日,贺宣总有些走神,想着这个时辰三哥他们应该到商河县了,有没有上船呢? 散学后,贺宣慢腾腾的走回铺子,跟小竹他们一起回家。 家中还是之前的样子,就是偏房的门口挂着的锁告诉贺宣那人等会儿不会回来了。 少了一个人就空出来这么大的地方吗?贺宣坐在罗汉榻上,桌子边上的书籍都被收起来了,也没有人会倚靠在榻上看着闲书,等贺宣练字的时候过来指点。 突然感觉提不起精神,有些懒洋洋的,窗外的蝉鸣和蛙叫声也不觉得吵了。 小竹和有粮哥从库房找了些大豆,准备带去牲口棚喂羊喂驴。 贺宣不想看书,就在房间里活动下手脚,不是说运动使人快乐,出些汗心情就会好许多。 蹲马步,开合跳,累了就站会儿军姿,贺宣一样样轮下来,确实出了一身汗。 余叔已经在屋檐后面洒了一遍水,这里有风吹过,比起屋里舒服多了。 歪歪的靠在椅子上,贺宣看着天边只有一层稀薄的云彩,被风吹动变幻着形状。 汗意渐渐消了下去,到了晚饭的时辰。 “公子,今日在哪里用饭?”小竹从厨房过来问道。 “就在这边。” 贺宣不想动弹,就算椅子硌的背有些不舒服,好怀念以前的沙发,柔软舒适。 “好,余婶今日把饭煮多了,忘记谢公子他们已经回去了。”小竹边说着边去拿饭菜。 原来不止一个人习惯了三哥他们,想起两人吃饭时抢菜的场景,贺宣翘起嘴角,有时候不是有多喜欢这个菜,就是抢着吃才香。 晚饭三菜一汤,嫩南瓜炒鸡子,肉丝蒲瓜,还有个丝瓜汤,贺宣很喜欢丝瓜甜甜的味道,吃了好几日还没吃腻。 余婶把菜的分量也减少了些,可贺宣还是吃不完,好像少了一个人胃口都小了一些,最后喝了一碗汤。 小竹把饭菜都撤下去,余婶过来找贺宣。 第118章 泄密 “公子,你的里衣这些日子要先预备着,就是尺寸还要量一下,去年那些怕都小了。” 余婶拿着绳子比量贺宣的手脚,肩宽。 贺宣配合着抬手,放平,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比余婶高了,刚搬过来的时候,才到余婶的鼻子高。 意识到自己个子高了,这两年的食补和运动还是有效果的,心情明媚了不少。 “那余婶你多给留些尺寸出来,我怕是还要长个子呢!” “好,公子肯定能长成七尺男儿。”余婶配合着说。 这时候七尺预计也就一米七多些,贺宣觉得自己这么下去肯定能有一米八,就跟谢端一样高,三哥有没有一米八呢?贺宣有些好奇。 这时候的人个子也就一米六左右,男子接近一米七,要是营养好,就更高些,像是贺家大兄。 谢端看起来跟贺世强差不多,不过三哥的年纪小,男子十几岁,还在长个子,贺宣想着有谢端的身高就很满足了。 在人群中也能鹤立鸡群,一眼看到许多黑乎乎的头顶。 余婶量好尺寸,贺宣看着日头快下山了,就在附近走走,来到溪边,这边比起路上更凉快些。 现在溪水很浅,底部露出不少石头,等涨水的时候,都会淹没掉。 水浅且清,贺宣都能看到里面的鱼苗,细细的一根,绕过大石头,却被一个小水漩转了进去,挣扎不出来,等水旋散开,才摇头摆尾的游走。 溪边还有些青蛙,不知道是青蛙还是癞蛤蟆,反正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两只,草丛边的比巴掌还大,小的只有拇指大小,跳了好几下,还在小路上,没有到溪水里。 天色暗下来,身上带着香包也不顶用,头顶上盘旋着一大波蚊虫,转头一看,真是黑压压的一片,都不敢张嘴,就怕跑进去一两只。 贺宣赶忙回家洗澡,肯定是没洗澡招来的。 还是自家好,蚊虫少,余叔余婶他们收拾好东西已经回家了,小竹跟红烧油炸在屋檐下。 “公子,你回来了,要沐浴吗?” 小竹放下手里的篾条,打算去给贺宣倒水。 “好,外边好多蚊虫,还好家中不多。” “我每日都给公子的屋子熏艾草,院子里还种了不少银丹草。” 村里没有一户家里蚊虫这么少的,就连茅房都是干干净净的,隔几日就用水清扫一遍。 贺宣洗完澡,睡觉还早,窝在屋后看星星,这里都成夏日避暑胜地了,老是在这边待着。 小竹给贺宣倒水,熏艾。 看着星空,时间久了好像真的能看到星星运动的轨迹,贺宣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下眼睛。 是流星啊,快许愿,闭上眼睛,贺宣心中想着。 “流星啊,保佑我逢考必过,嗯,个子长到一米八,还有,我想长得俊朗些,如今长相太正太了。” 在流星划过的一刻许了三个愿望,希望都能实现。 贺宣转过头,想问问谢端有没有许愿,“三哥,你…” 旁边的椅子没有人,谢端已经回京了,一时激动,贺宣忘记了。 话到嘴边,消音了。 躺回到椅子中,原来家里少了一个人,就这么空旷的吗?院子里没什么声响。 红烧好像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摇着尾巴过来磨蹭贺宣的脚。 贺宣揉了揉红烧的脑袋,余叔在天热的时候就带着两只去溪边洗澡,皮毛还算干净,红烧趴在椅子边上,吐舌头。 等到外边有些凉意,贺宣准备回屋睡觉了,洗完澡后,贺宣就披着件外袍,刚开始的时候还穿条长裤,后来天太热,就穿着抱腹和平角裤裤,披个外袍,家里没别人,天气闷热的时候,贺宣晚上恨不得抱腹都给脱了。 躺在竹席上,凉凉的,脑海里思绪万千,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夜好梦。 人的适应性果然很是强大,谢端离开几日后,贺宣慢慢从离别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周夫子不止一次的夸过贺宣勤奋,上学也就半年的时间,贺宣的五经已经快读完了,要是年底能够通过考核,说不定能升到上舍,上舍都是准备科考的好苗子,贺宣自然想去的。 夏日里,铺子的生意一般,中午出门的人都少了好些,自然生意不会太好。 不过有了一批爱吃粉的老客,比如曹大爷,年级有些大了,牙齿掉了好几颗,很多东西都不好嚼,每日都会来吃粉,让于五郎帮忙煮软一些。 不仅自己来,偶尔还约几个差不多的大爷一起,照顾铺子的生意。 除了读书,料理家事,贺宣空余的时间,就用来画画,买了一整套画笔,一点点勾勒漫画,这是贺宣准备送给谢端的生辰礼物。 知道谢端的生辰后,想了好些时间,贺宣才想出来,可以画些好玩的漫画送给他,不仅新奇,还不费银钱。 自己反正要练习,就多花些心思。 用最细的毛笔几笔画出一直垂头丧气的小狗狗,自然是简笔画的那种,只求神似,头上顶着几根绒毛,一双耳朵耷拉下来,小爪爪托着腮,上方出现几个泡泡,最大的那个写着想你了。 个把时辰,换了好几张纸,画出一个满意的小狗狗,贺宣才去休息。 日子很快就到了中秋,这个节日,学馆放了三日假期。 贺宣从周毓风这里听说,原来学馆放假不是因为节假日,而是周夫子趁着节日要去拜访友人,学馆没有夫子,自然就放假了。 中秋节一过,村里就要准备秋收,贺宣在城南铺子里买布料,这个时候棉布价钱实惠些,再过些日子就有新的棉花上市了,布店也要清仓。 贺宣反正要买布料给家中的人做衣裳,成匹成匹的搬上车,里衣的素缎也买了一匹,剩下的都是细棉布和粗棉布。 不是贺宣想省钱,而是做活的时候,穿细棉布还不如粗棉布好,细棉舒适但是不经穿,下过几回水,就变形容易坏,粗棉布里加了麻料,反而更结实些。 所以,村里人买的料子都是细麻布或者粗棉布,不过贺宣自己的里衣还是喜欢用细棉的料子做,穿着柔软吸汗。 中秋前一日就是准备各种家里需要的东西,买肉,买酒,还要去糕点铺子买些月饼。 月饼的外皮是酥皮,油滋滋的,里面是各种坚果,还有些甜,价钱自然不便宜,二十文钱一块,贺宣买了十几块,打算每家两块用来做节礼。 又买了些集市上的枣子,这个枣子是人家从山上打下来的,可以说是半野生半种植,味道没有很甜,也算的上清口。 可能到了节假日,城里都会热闹些,这几日的集市明显人多了不少,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整条街都拥堵着。 铺子里生意正好,小竹也忙的脱不开身,贺宣带着买来的枣子打算去看望下周生亮和老爷子。 可惜,周老爷子一早就出去了,可能要到晚上才回,周生亮倒是不久之后就到家了。 去年倒腾了好些红薯粉条之类的,跟几家酒楼攀上了关系,红薯粉条停了后,周生亮也维持着几家酒楼的关系,时不时去村里收购些野物或者菜蔬,在倒卖给酒楼。 今日刚送完东西回来,就碰上贺宣正要离开。 “宣小郎,好些日子不见了。”周生亮热情的招呼道。 “周兄,你可是黑了不少啊。”贺宣调笑道。 “这日头,天天在外奔波,自然是这样的。” 周生亮不以为意,邀请贺宣进屋喝水。 两人说起这些日子的近况,原来敏学学馆的周夫子跟周老爷子也是远亲,不过两家基本上没啥关系了,只能说明在安德县,周姓确实是一个大族。 周生亮还告诉贺宣一个消息,“要是你不来,我这几日也要去找你。” “哦?” “我这些日子走街串巷,还去村里,听到有别的村子说是冬日里也要做红薯粉条。” 贺宣一听,上了心,问清楚具体是那些村子,消息是怎么来的。 周生亮只是去村里收蔬菜,野物的时候,偶尔听到的,说是今年也种了不少红薯,等天气冷了,就跟三里村一样开始做粉条,具体的手艺怎么来的,人家也不会说。 虽然把粉条的制作工艺传出去,贺宣就有了被泄露的心理准备,可能是贺氏一族保密制碳做法保密的太好,让贺宣松懈了。 村里人跟族人还是不一样的,难免有些顾着出嫁儿女或者娘家人的妇人,把红薯粉条的做法传了出去。 现在有两个村子知道了,今年的红薯粉条肯定会降价,或者扰乱市场。 贺宣没心思在城里继续待着了,感谢了周生亮提供的消息,表示会跟里甲他们在商量商量,今年的粉条怎么售卖。 现在只是两个村子,德云县和商河县受到的影响还不算太大,最倒霉的是周生亮,要是这两个村子的粉条售卖,第一选择肯定是安德县,所以周生亮也尽力打听消息。 贺宣在铺子里吃了碗炒粉当做午饭,自己匆匆回村,打算跟贺族长说说这个消息。 第119章 斗智斗勇 “什么,今年村里好些人家都种了红薯,就想着能卖些银钱,这要是粉条多了,村里~” 贺族长立马反应过来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先跟唐里甲说下,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打探下这两个村子是跟我们一样开作坊还是自家制作,再去探探底。” 要是跟三里村一样开个作坊,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如果只是一两家人做粉条,对于粉条作坊的影响不算很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贺宣说完了消息,就不参与了,让贺族长跟里甲去操心这些事情。 走在乡间的路上,水稻都已经结穗,黄中带青,还要些时日才能收获。 田地里,散着劳作的村人,弯腰的时候就被作物遮掩,直起腰背休息的时候才能看见身影。 叽叽喳喳的麻雀想要在田野间偷食,被几个小郎用弹弓驱赶,要是能抓住几只,就能给家中添口肉食。 没有弹弓的小郎,直接拿起石子砸,指望瞎猫碰上死耗子,或是用竹子编制的网兜去套。 田地里还立着些稻草人,麻雀看到了就会避开,不过这群小东西机灵着呢,骗个一两日还行,到了后面就知道这个不会动的稻草人没啥威胁,呼朋引伴的偷稻谷吃。 这时候,村人就要跟麻雀们斗智斗勇,抓住一两只麻雀,用绳子绑在稻草人上,麻雀被吓得喳喳叫,就能赶走周围好大一群麻雀。 晚上村人也不闲着,除了麻雀,还有田鼠,兔子都是会来偷吃的,稻田就要有人守着,时不时敲锣,发出些声响,赶走这群偷食者。 要是不管这群小贼,辛苦一年的收获能被偷走大半。 除了这几样外,还有一样农人也认为他会吃稻穗,就是螃蟹,秋风起,蟹脚痒,中秋节也是螃蟹成熟的季节。 所以看到稻田里有螃蟹的,也会抓回家加餐,吃螃蟹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周代。 那时人们已经开始吃这个横行霸道的家伙,后面到了南北朝,《齐民要术》中记载,用姜,盐等物腌制螃蟹,就是最早的生腌了。 贺宣琢磨着明日中午要去老宅吃饭,晚上家里的菜肴可要准备丰盛些。 走了一路的贺宣,用井水擦了下汗,就在房间里午休一会儿。 未正,满身大汗的贺宣从床上下来,使劲给自己扇扇子。 睡不着了,就去正堂看书,一边背一边站军姿,免得自己犯困。 读完一篇文章,已经想好了下一幅画就画抓麻雀。 一开始只有一个稻草人,然后有麻雀来偷吃,一个网兜把麻雀套住,稻草人身上就多了一只麻雀,麻雀被捆住了脚,怎么都飞不走,上面有一行字,救救我。 稻草人还是原来的姿势站着,写道,叫你偷吃。 构思完成,还是画了好几张才满意,主要是毛笔不好擦拭,要是不小心画过了,也不好弥补。 小竹和余婶他们回来就晚一些,生意好,于五郎还在铺子里干活,今日还不是中秋节,明日他才回村。 贺宣跟余叔商量着明日的晚饭,“余叔,地里有蟹吗?我明日想吃。” “公子,那我去抓些回来,这时候的蟹最肥了。”余叔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齐国的螃蟹还不是中秋节的伴手礼,也不名贵,家中有田的人家,都能吃上几顿蒸蟹,溪边,水边也能抓到,这时候蟹是一样贫富皆宜的美食。 余婶说明日要炖只鸡,蒸个螃蟹,红烧肉,还要准备盖碗。 贺宣买了月饼,炒上几个小菜,就已经成了一桌席面,贺宣觉得自己肯定吃不完,不过节日嘛。 八月十五,家里还是正常去城里开铺子,农人是舍不得空着店铺休息一日来过节的,村里人也是一样干活,最多今日的饭食好些,这就让家中的孩童欢呼雀跃了。 昨日抓来的螃蟹,贺宣让小竹给谢宅送去一些,谢端虽然离开了,但是宅子还是有人守着的,饭食不好送,就送些食材去,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贺宣起床运动读书后,就拎着篮子,去三里村送礼,贺族长家一份,三爷爷家,还有贺二叔家。 等送完,最后一份就带到老宅,再把买来的米酒送上,中午就在老宅吃饭。 虽说分家了,可是大面上还是要维持住。 贺家大兄是个要面子的,自己去盘溪村被谢端拒绝,要贺宣邀请谢端来家里做客,也不成,自然明白这个弟弟跟自己也不是一条心,就淡了心思。 贺二兄倒是明白了贺宣分家后,反而在族里有了些名望,话里有话的聊着天,时不时掺点酸话,想知道谢端给了贺宣什么好处。 贺信则是沉默了许多,这个兄长承担了自己的家业,才知道家庭的重担,每日在作坊干活,直到吃饭的时辰才回来。 贺信虽然有了自己的产业,但是贺母不让分家,也就无法离开老宅,尤其是就算他离开了,也带不走自己的姨娘。 贺母把姨娘当做丫鬟,端茶倒水伺候着,言语间也要试探敲打几句。 而且老宅这边,贺信也就几间屋子,成亲了之后,屋子少了就很不方便。 自家媳妇也要看大嫂二嫂的脸色过日子,两夫妻偶尔想买些吃食,或是做件衣裳都要听几句冷言冷语。 贺信比起之前越加沉默,好像屋里没有这个人似的。 吃完午饭,四人也就分开了,贺宣跟几位兄弟的关系也就一年吃个几顿饭而已,贺母照样不待见贺宣,碍于孝道,贺宣在屋外行了个礼。 回到家中,贺宣感受到一阵轻松,现在让贺宣选,怎么都不愿意回老宅过那么憋闷的日子。 余叔不在家,有粮哥带着羊和驴上山割草料。 家里只有于大嫂在家,把正堂的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在家午休会被热醒,贺宣回来的时候就在溪边找好了位置,准备去溪边躺会儿,把家里轻些的竹椅带上,灌了一壶水,佩戴好香包。 “于大嫂,我去溪边了,下午就回来,不用找我。” 跟于大嫂交代一声后,贺宣就出发了。 一路沿着树荫走,也出了一身汗,加上回家走的路,贺宣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摘掉斗笠,用帕子沾些溪水擦拭一番。 在凉爽的滩涂上找个平稳的位子,放好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 脱掉草鞋,把脚伸进溪水里泡泡,一股凉意窜上来,附近没什么人,这样坐着虽然不顾形象了些,真的好舒服啊。 贺宣把头靠在椅背上,想着要是有个东西能遮下眼睛就更好了。 等热气散去,把脚放在石头上晾干,一直泡水里容易受凉。 哪怕是最热的季节,而且好像睡觉的时候,手脚泡在水里会不自觉尿床,贺宣知道这个事情,还不想尝试一下。 贺宣安静没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 睁开眼睛,被光线刺了下,一时眼前一片白花,适应了一会儿,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双腿,穿着褐色的裤子,上面的衣襟没有掩好。 “是六郎啊。” 于六郎今年已经帮家里干活了,不过这几日还不是农忙,加上过节,于姑母心疼小儿子,就让他去村里玩耍,于六郎好不容易甩开家中几个小侄子,自己出来玩水。 沿着溪边走到贺宣家附近,就看到这里的阴凉处有个人影。 “宣小郎,你在这里睡觉?”贺宣带着椅子水壶,边上还有斗笠。 “这边凉爽,出来乘凉,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六郎。” 根本不需要贺宣引导,于六郎三两句话就突突突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溪边说的一清二楚。 “我们去抓小鱼,挖田螺。”于六郎提议道。 贺宣懒洋洋的不想动,“六郎你先去,抓来的小鱼就放在我这边,我帮你看着。” “行。” 于六郎窜到边上摘了一根大的芭蕉叶子,放在贺宣附近,用来装小鱼。 然后脱掉草鞋,就在溪里翻石头,田螺喜欢躲在石头下方,偶尔也能看到几条小鱼游来游去。 可是小鱼身姿很灵敏,于六郎用手扑了两次,都被小鱼游走了,溪里的泥沙把这一片溪水变得浑浊,看不清小鱼游到那里。 好不容易抹了几颗田螺后,于六郎终于抓到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鱼。 “快看,快看,我抓到鱼了。” 贺宣听着于六郎的大呼小叫,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他抓到多大的鱼呢! 安抚小孩般夸奖道,“六郎好厉害啊,这小鱼游得可快了,这都被你抓住了。” “那是,我在村里都玩遍了,几条小鱼而已,还能难倒我。” 于六郎被顺毛,很高兴的继续抓鱼。 贺宣帮他看守着芭蕉叶子里面的小鱼和田螺,叶子周围都被石块围起来,小鱼逃也逃不出去。 等过了最热的时候,贺宣看到有粮哥牵着毛驴和羊从桥上走过,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自己也该回去了,可是让于六郎一个人在这边玩水,也不是很放心,万一他走到水深的地方去呢? 第120章 中秋赏月 “六郎,我要回家了,你要去我家做客吗?家里有枣子,我们一起去尝尝。” 这浅滩已经没什么鱼了,附近的石块都被翻了一遍,于六郎很高兴的答应贺宣的邀请。 “那好,我去你家等我五哥。” 贺宣把草鞋穿好,戴上斗笠,一边拿着竹椅,一手拿着水壶,里面已经没多少水了。 于六郎拿着自己抓来的小鱼和田螺,双手捧着芭蕉叶子,跟着贺宣回家了。 进了家门,贺宣招呼于大嫂给六郎倒水,这小郎,玩了好一会儿,应该也渴了、 “六郎,你怎么过来了?”于大嫂奇怪问道。 “我跟宣小郎在溪边抓鱼,他邀请我来做客的。” 于六郎很自豪,像是大人一样去别人家做客,是村里小郎们都羡慕的事情。 “把家中的枣子洗一些来,给六郎尝尝。”贺宣说道。 于大嫂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自己和五郎在贺宣家做活 ,家里人还要过来白吃白喝。 “没事的,你忙你的,我招待六郎就好了。” 贺宣制止了于大嫂的话,再说下去,就容易伤害到于六郎的自尊心了。 “宣小郎,你家屋子好舒服,很宽敞,其实我家也很宽敞,就是人多了些,地方就不够了。” 于六郎喝完水,像是大人一样跟贺宣聊天。 “是啊,你家占地跟我这边差不多大,不过你家在村里,这边在山脚上。” 贺宣很懂小孩子的脑回路,只要顺着他的话,附和几句,都不需要你找话题,就能一直说下去。 于六郎从院子说到了村里的小伙伴,从家里的农活说到了谁家妇人干活的时偷懒,被婆婆骂个臭头。 贺宣听着村里的八卦,嗯嗯啊啊几声,就能继续聊下去。 于大嫂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饭菜,鸡已经炖上了,加了竹笋蘑菇一起,用砂锅慢慢煲着才好吃。 其他的食材也清洗干净,该切得切,该剁的剁。 于五郎三人早上就被贺宣交代,今日过节,早些回来,毛驴停在院子门口。 于六郎就窜出去找自己兄长了,小竹去牲口棚卸车,喂毛驴,余婶则进了厨房,帮着一起做晚饭。 贺宣在正堂,于五郎要跟公子说铺子的情况,让六郎先在院子里跟两狗玩一会儿。 两狗到了夏天,不爱动弹,只有贺宣回来了,才会爬起来迎接一下,平日里都在家中凉爽处趴着,吐着大舌头,谴责贼老天太热。 于六郎摸着狗脑袋,撸到脊背,只有红烧愿意给他摸摸,油炸一直以来都是高冷的脾性。 等两人说完话,贺宣把账本对好,收了银钱,厨房里已经冒出阵阵炊烟。 余叔也回来了,今日过节,贺宣早就准备了节礼,按照说好的一年四节都是有奖金的,还有冬日里的布料,也要发下去,让他们回家裁制。 贺宣让小竹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到正堂,厨房里离不开人,于大嫂看着火。 剩下的都到了正堂,于六郎被五郎哄着在院子里玩耍。 “今日是中秋,团圆的日子,大家也就早些回家过节,厨房做好饭菜都家去,大家的表现也很不错,每人都有奖金,余叔帮着分发,还要下半年的两身衣裳,今日也领回去,早早做起来,免得冬日里受冻,余叔一家领一份月饼,五郎一家领一份,当做是我的节礼。” 都是安排好的,余叔负责给大家分银钱。 布料也是余婶前几日就裁好的尺寸,大家心里都有数,预计这几日就要发料子了。 没想到贺宣还给每户都准备了月饼,这月饼可是村里人舍不得买的,就算有些银钱,也不会花在这上头。 众人很是高兴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贺宣让于五郎带个背篓回去,不然这么多东西怕是拿不了。 等到做完饭菜,贺宣让大家都回家。 家里就剩下两人,还有俩宠。 今日要在正堂用饭,屋后的小桌摆不下这么多菜色。 团圆的节日,小竹跟着贺宣一起用饭,不然两个人还要分开吃实在太冷清了。 鸡肉炖的酥烂,可是贺宣喜欢吃鸡汤里面的笋干和蘑菇,浸泡了鸡肉的汤汁,比肉还要好吃,一碗汤下肚,再把桌上每个菜都尝一遍。 盖碗类似八宝饭,把糯米浸泡过后,碗里摆好枣子,红豆,花生,地瓜干和杏仁,家里有石蜜,化成糖水一起蒸熟,然后把碗倒扣在盘子上,摆盘就很好看。 几个菜尝过,贺宣就吃了个半饱,剩下的肚子要给蒸蟹留一点。 稻田蟹的脚上有许多毛毛,个头不算很大,肉质却很紧实,黄黄的背壳剥开,里面一块蟹黄,蘸些姜丝醋,一口下去,满嘴鲜香。 吃完母蟹,选了一个公的,公蟹没有蟹黄,可是肉比母蟹还多。 小竹吃着红烧肉和炖鸡,往嘴里扒饭。 “小竹,你试下这个,味道很鲜。” 贺宣推荐道,红烧肉和炖鸡每个月都可以吃,螃蟹可是只有这个月才好吃,过了时令,就不肥美了。 小竹吃完一碗饭,拿了一只螃蟹,“公子,这蟹我小时候就吃过,味道还行,不过这壳不好剥,那时候又不会吃,就连壳一起咬。” 小竹说的是自己母亲去世前的日子,家里生活拮据,可没有后来难过。 贺宣教小竹去鳃,怎么吃蟹脚。 “用下半节肢的小头去顶上面咬开的口子,把上半节肢的肉顶出来。” 两个蟹钳就只能咬开来吃,贺宣吃了三只蟹,小竹只吃了一只。 三个螃蟹吃完,贺宣不仅肚子没饱,反而更饿了,配着鸡汤吃了一碗米饭。 这螃蟹味道不错,可惜想填饱肚子有些难,这才是村里人并不是很喜欢螃蟹的原因,吃了半日,没吃饱。 把不能过夜的菜都喂鸡喂狗,鸡肉,红烧肉这些就盖上盘子,用篮子吊着放进井水里。 等家里收拾完,贺宣泡了一壶凉茶,用金银花,薄荷蜂蜜调的水,把月饼切成几块,在屋后休息一会儿,让小竹自己吃。 两人闲聊一会儿,小竹想听贺宣讲故事,上次中元节的鬼故事,就很喜欢。 “今日是中秋节,那就讲个嫦娥奔月的故事。”贺宣迎合节日。 这个故事村里也有老人讲过,但是公子讲的肯定更好听,小竹很捧场的看着贺宣,茶水点心都不吃了。 “在上古时期,有一日,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地面被烧的焦黑,到处起火,生灵涂炭,有一个年轻人出现了,叫做后羿,擅长射箭,为了天下苍生,后羿决定把多余的太阳射下来” 从后羿射日讲到嫦娥奔月,“嫦娥到了月亮上,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夫君,就只能在上面安家,住在广寒宫,养了一只玉兔,所以你抬头看月亮的时候,仔细看去就能看到月亮上有桂花树和嫦娥。” 贺宣把故事按照自己的发挥讲完了,让小竹看月亮,吃月饼。 这个时候,三哥应该也在家里赏月,看戏,吃月饼,想来京城的中秋要比村里热闹许多。 肚子里腾出些位置,把月饼分吃完,听小竹说着铺子里遇到的客人,有特别能吃的,吃了三碗粉都没吃饱,小竹觉得这人的胃口像是无底洞,家里养他得多费银钱,每日光是吃饭就比别人都多许多。 还有些客人比较计较,每次加小料都要求多加些,说什么自己出了钱的,恨不得把小菜都倒自己碗里。 铺子里开始售卖卤猪蹄和卤肉,隔壁倾银铺子的李掌柜,每次都要往碗里加猪蹄,要是送去他家里吃,就要求把猪蹄埋在米粉下面,不能被夫人知道,不然又是一场家庭纷争。 贺宣含笑听着小竹的话,好像能感受到当时的场景,时不时说上几句。 八月十六,贺宣的三日假期还没过完,背完今日的功课,家里的事情好像都有人干了,不需要自己动手。 贺宣转着转着就把主意打到了母羊身上。 “有粮哥,生过崽的母羊可以剪毛吗?”贺宣问道。 “啊!这个人家没说,公子你要剪羊毛吗?” 余有粮表示这个问题超出范围了。 “那我们来试试,现在天气这么热,母羊的毛都有手指长了,少剪些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贺宣做了决定,家里两只母羊就轮流被拉出来剪毛,剪刀不算很锋利,但是尖头刺到母羊,羊也会挣扎,余有粮把母羊的两只前蹄和一只后蹄用绳子捆起来,让母羊躺在地上。 再用剪刀小心的剪,剪下来的羊毛不长,一来担心母羊没有毛会生病,二来技术一般,不敢贴着皮毛剪。 贺宣只能打打下手,帮着递东西,余有粮把一只羊剪完都花了一个时辰。 还好没有剪到皮肉,放开母羊的蹄子,让它回归羊圈。 再接再厉把第二只羊的毛也剪了,贺宣等了半日,蹲不住了,就回到家中,洗干净手。 看着篮子里的羊毛,这些毛发不干净,里面有泥土,草屑,还有看不到的寄生虫之类的,肯定要先清洗。 懒得动手清洗的贺宣拿着篮子来到溪边,找了个有落差的水面,借助水流掉落的重力,把篮子里的羊毛处理干净。 第121章 丰收景象 选好了地方后,把篮子固定在能冲到水的地方。 可是竹篮和羊毛都太轻了,容易飘走,贺宣往篮子里压了一块大石头,这下子固定住了。 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篮子比水面高出半截,羊毛就不会从上方飘走。 下面的竹篮编的紧密,也没有羊毛漏出来的痕迹,流出来的都是一些脏水。 贺宣为自己的机智鼓掌,这一下子就省了多少事情,接下去只要等着羊毛洗干净来接收成果。 等余有粮把剩下这只母羊的毛剪完,午饭都迟了。 今日的菜色是昨日剩下的,鸡汤和红烧肉,只炒了一个南瓜藤,是新鲜菜,要是今日再吃不完,这两个菜就要坏了。 用完饭,贺宣带着余有粮去溪边观察。 上午放在溪里的羊毛眼看着就比之前干净许多,不过被大石头压住的地方就没洗到。 用树枝把羊毛扒拉两下,本来一整篮子的羊毛,泡了水就团成一团,脏东西溶于水冲走之后,看起来就更少了。 估摸着一只羊剪下来的毛能剩下三分之一篮就差不多了。 余有粮有样学样的把两个篮子用石头固定在溪边,让水流冲刷羊毛。 吃完饭,又走了一圈,贺宣有些犯困,抹了把汗,就去床上午休,一开始还自己扇着扇子,后面慢慢的就停了下来,进入梦乡。 贺宣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织羊毛围巾,可是自己是新手,跟两根木针较劲了半天,都没能继续织出来,然后谢端就出现了,拿过两根针嗖嗖的往下织。 把自己看的都傻眼了,谢端一个将军竟然会织羊毛,没等自己开口问,梦就醒了。 醒来的贺宣趴在床上,一只手抵着自己的胸口,手臂都麻了,难怪在梦里不会织羊毛。 贺宣还记得一些梦里的场景,估计是日有所思,才会做梦的。 拿起扇子扇了两下,午后的屋子,开着窗户都没有风。 贺宣一开始是躺着睡得,估计是太热了,翻身才会变成这个姿势。 醒来以后,贺宣看到于大嫂在厨房做米粉,有粮哥帮着打下手,做提水,按压饸饹机这些体力活。 换了个地方继续躺倒,罗汉榻上,贺宣想着,要是在现代,自己拿着手机,不管是看八卦还是玩游戏,都能消磨些时光,偏偏现在连买本书都不容易。 村里的小郎们一起打麻雀,在浅水滩里抓小鱼,这些游戏贺宣不是很感兴趣,而且外边日头这么大,跑出去不怕中暑啊。 放空了一会儿,起来画画,已经画好了两幅,这一次就画关于中秋节的, 一只小兔子在月亮上荡秋千,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转头去找是什么东西砸到他了,原来是一颗星星掉落了,小兔子捡起星星。 说起来简单,光是小兔子各种姿态贺宣就练习了两张纸,才开始画。 第一幅是兔子荡秋千,把弯弯的月亮当做秋千架。 第二幅是兔子摔了下来,趴在地面上。 第三幅是兔子在寻找罪魁祸首,角落里有一颗星星,最后兔子把星星捡起来。 画外音,既然你害我受伤了,那就把你赔给我。 贺宣画完,觉得整个画面还是很有爱的,就是自己的笔触还是有些稚嫩,很多地方的线条不够流畅,后期弥补痕迹就重一些。 把纸张吹干,跟其他两张一起收好。 这几日画画,家里的纸张花费较大,贺宣之前都不操心这个,谢恒谢华都会准备许多,他们离开了好些时日,才发现要买些白纸了。 下午,有粮哥又去看了几回溪里泡着的羊毛,把羊毛多扒拉几遍,清洗的干净些。 画完画,太阳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贺宣在院子里有围墙遮住的地方,定点踢球,争取在每个角度都能把鞠踢进筐里,提高准确性。 再把树枝扔进前面的一个竹筒里,竹筒的口子不大,想扔进去不仅要注意手腕发力的技巧,还要看准角度,反正贺宣十投都没中。 余婶他们回来的时候,贺宣差点投进去了,可是树枝被弹了一下,又出去了。 贺宣放下树枝,不投了,去安排晚饭,晚上要吃点好吃的,安慰下自己。 “余叔,我想吃嫩玉米。” 贺宣想到再不吃,地里的玉米都要老了,老了就硬邦邦的不好吃,得趁着现在多吃两根。 余叔无奈,自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爱吃青粮这点不好,粮食都没长好,就被吃了。 不过最多回家跟婆娘念叨几句,余叔还是去给贺宣摘玉米了,中午把昨日的剩菜吃完,晚上可以吃新鲜的了。 “余婶,晚上蒸个瑶柱鸡子,再炒两个素菜,饭少煮一些,余叔帮我去摘玉米了,我最多吃的下一碗。” 贺宣估摸着自己的食量,叮嘱道。 “好的,公子,煲个肉沫茄子粉丝怎么样,再炒盘豆角。” 余婶说的菜色都是贺宣喜欢吃的,自然没有意见,让余婶拿主意就行了。 贺宣看着家里井井有条的样子,很是满意。 谁能想到,算账算的麻利的小竹刚开始的时候背乘法口诀都背了好久,余婶来自家的时候,煮菜都不舍得加油盐,其他调味料更是一点都不放。 经过时间的磨合,逐渐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中秋节后,村里已经开始准备秋收了,磨镰刀,编竹筐竹席,还有一些打稻谷要用到的工具都拿出来检查一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话可是古人的经验总结。 秋收人人都要掉两斤肉,可见其辛苦。 这段时间,秋高气爽,太阳还是很大,于大嫂在家把冬日里要用到的被褥,厚衣裳都拿出来洗洗晒晒。 贺宣去年的衣裳都穿不上了,就把里面的棉花拉出来,续点新棉,做枕头或者手套。 只留下两件看起来相对好些的,贺宣穿衣服不费,很少把油渍,墨迹弄到衣服上,这两件还有七八成新,就留着。 过了中秋,昼夜温差变大,晚上要是不盖点被子还有些寒冷。 贺宣每日上学下学,询问余叔秋收的事宜安排,铺子里的安排贺宣跟于五郎也商量过了。 要是他家里忙不过来,秋收可以休息几日。 不过于五郎拒绝了,家中还有几位兄长,家里的地也不算很多,于姑父于姑母完全能安排过来。 贺宣好像生活在两个世界,在村里,大家忙忙碌碌准备秋收,脸上都有着即将收获的快乐,一年到头,也就这几日能高兴些。 学馆里,琅琅的读书声,同窗们很少在意收割这些事情,家中都有父母在安排,也不需要这些半大的孩子去干活,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好好读书。 学馆里这几日流行一种游戏,你比我猜,一开始是贺宣三人在散学后玩耍的。 一个人出题,一人比划,一人猜,贺宣开始提出这个游戏都是从四书五经中出题。 有一题是孟子中的鱼与熊掌,结果朱宇博在猜题的时候,看着周毓风比划鱼和熊就笑的止不住。 然后两人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每次都出有动物的题目,比划的人为难的不行,一会儿学猪,一会儿装老鼠,把旁边的人笑的不行。 然后学馆里也开始玩你比我猜的游戏,从内舍风靡到外舍,只要夫子不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尖嘴的就是老鼠,吐舌头的是狗,比划后就躲在书后面偷笑。 贺宣也不知道这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能说这个时候的小郎们对这个新游戏很是喜欢。 秋分时节,聪明的古人很早就观察到了秋分这一节气,过了这一日,昼短夜长,所以这一日要吃秋菜。 秋菜就是苋菜,菜地里也种过,后来剩下不多了。 家里要种癞头菜,就把苋菜都拔掉了,不过这种菜本来就是野菜,在田野中,很容易就能找到,因为成熟的苋菜叶子中间是红色的,也叫野碧蒿。 “公子,我们今日摘得秋菜,都是嫩生的,炒起来肯定很好吃。” 有粮哥这些时日都会放羊放驴,让他们在山上吃草,再打些草料回来晒干,给冬日预备着。 于大嫂做完家里的活计,也会去上山一起薅些柴草,松针,干树叶都是引火的好材料,看到枯枝树干也会捡回家。 “那我就等着吃秋菜了。”贺宣笑着说。 “还有鱼,今日父亲买的鱼不错,炖锅鱼汤给公子喝。” 秋日的鱼汤又叫秋汤,村里常说,秋汤灌脏,洗涤肝肠,喝了秋汤,不喝药汤。 余叔每日都要去田地里巡场,看看稻谷的成熟情况,稻田里有没有虫害。 五十亩地看下来,也是一桩辛苦事,不过余叔累并快乐着,勤恳的农家人就没有不喜欢连绵稻谷丰收这一景象的。 里甲和里长们商议着,观察天气,水稻,确定割稻的那一日,盘溪村确定收割的日期比贺宣放田假的早一天。 田假,也可以称做秋收假或者丰收假,就是为了让学子们回家务农。 一来家里增加了人手,能早些把作物谷粒归仓,二来,也是让学子们感受农忙的辛苦,意识到农事的重要性。 第122章 田假 贺宣的田假有五日,放假这天一早,贺宣也换了一身干活的衣裳,戴着斗笠和水壶,跟着余叔去田里。 做为主家,贺宣对于自己的财产还是很上心的,余有粮也一起出来干活,给余叔打下手。 面朝黄土背朝天,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贺宣看着余大牛一头扎进地里,一垄一垄的收割着稻谷,镰刀都割钝了,换了一把。 一个上午,就喝水的时候抬了下头,直起腰背。 贺宣只是帮着搬运了几趟稻谷,算是摸鱼的,出不了多少力气。 秋老虎发威,就算躲在树荫下也是一身汗水,拿着水壶不停的喝水,却一点尿意都没有。 “余叔,我回家灌水,你们的水壶都给我。” 贺宣觉得自己在这边也帮不上多少忙,还是找点事情干干。 把这些人的水壶都装到一个篮子里,贺宣就去装水了。 “于大嫂,家里还有凉水吗?”贺宣进门问道。 “公子回来了,都有的,我装了两个钵头,还烧着热水嘞。” 于大嫂知道公子不喝生水,家中的凉水都是烧开后的。 “那你给两个钵头里加些盐,再把这些水壶灌满。”贺宣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于大嫂。 实在太热了,要去擦把脸,斗笠从脑袋上摘下来的时候,一层汗水也流下来了。 井水冬暖夏凉,把脸沉入盆里,简直不要太舒服,要不是憋不气,根本不想抬头。 用帕子擦了身上的汗水,把脏水倒掉,贺宣来到厨房。 “公子,午饭您想吃什么?”于大嫂询问道。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午饭蒸个腊肉,再用猪肉炒笋干,尽量煮多一些。” 贺宣喝了一肚子凉白开,其实没啥胃口。 不过余叔他们干的都是重体力活,还是要求于大嫂把午饭做的扎实些,免得下午肚子饿。 “好的,公子水壶都装好了,你拿的动吗?” 于大嫂把装满水的水壶递给贺宣。 确实有些重,贺宣双手提起来。 “没事,累了休息一会儿,我先过去啦。” 双手提着篮子,装满水后,死沉死沉的。 才刚过桥,就有些拿不动了,越走越累,贺宣中途休息了一回,已经可以看到稻田了。 擦了下糊到眼睛的汗水,走起来有些摇晃,田垄路窄,还要小心旁人,免得跟人家撞上。 余有粮看到贺宣拿的费力,过来帮忙,把篮子提走,贺宣跟在后面,就轻松许多。 “公子,你这水里,怎么咸咸的?”余大牛喝了口水,问道。 “我加了些盐,天气热,喝些盐水有力气。”贺宣解释。 几人跟牛饮一样,一壶水到手喝了一半,贺宣只是小口抿着,喝的太快不好吸收。 忙活到中午,三人轮流回家吃饭。 贺宣三人还算好的,地里的佃户们都是直接把饭菜拿到田里,抓紧扒拉几口,吃饱了继续干活,农忙的忙可不是说说而已。 余有粮吃完自己的饭,就跑到地里让余叔回来吃,一上午的体力活干下来,贺宣都饿了,更不要说跑了好几个地方的余叔。 吃完饭,连个消食的时间都没有,余叔又去地里看着。 贺宣下午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轻省的活计,晒稻谷。 打下来的谷粒需要晾晒几日,去除水分,才能收进屋里,要是不及时晾晒,中间的稻谷温度会很高,直接发芽发霉,就无法存储了。 晒稻谷的都是老人和小孩,时不时翻晒几回,驱赶空中的麻雀就行,就是要长时间守着。 贺宣是可以偷懒的,但是看着晒场的老人,还是不忍心,帮着一起翻晒。 晒稻谷会用到两种工具,一种是推平稻谷的,叫推板,就是一块木板,中间用竹子钻个孔,人拉着这个推板,就可以把稻谷推平。 还有一个是耙,用竹子制作,最前面是弯钩状的,可以把稻谷里面的稻杆扒拉出来,村里也用这个耙聚拢柴草,方便收起。 贺宣现在就用耙给晒场上稻谷翻一遍,把里面的稻草聚成一堆堆的,这样晒干后装袋里面的就全都是谷粒了。 就算是竹子做的,翻了一会儿,也变得沉重了许多,贺宣在边上休息一会儿。 这个耙的作用是把柴草聚拢,贺宣想着家里的羊毛也可以做个小一些的耙,把粗羊毛和羊绒分开来。 羊毛泡了几日溪水还是有些味道,贺宣就把各种方法都试试。 用草木灰水浸泡,再用肥皂清洗后,晾晒,得到的羊毛就干净许多。 家里这两头羊都是好些年没剪过毛的,羊毛里面有羊绒,不过不是很多,贺宣为难着如何把它们分开,正好晒稻谷得到了灵感。 不过秋收最重要,等秋收完了,家里空些,再让小竹试着做一个小小的竹耙。 晒场里的稻谷被麻雀们虎视眈眈,稻田里人多,麻雀不敢过去,就盯着这边。 等人都走开的时候,就飞下来啄食,五六岁的小郎们看到了,就飞跑着驱赶麻雀,你追我赶,你来我往。 等摊平这一片后,又有新打出来的稻谷送到晒场,大家又开始一轮忙活。 小竹他们到家后,也来帮忙干活,直到天色渐渐黑了,才回家。 余婶和于大嫂早就做好了晚饭,吃拌面。 被晒了一日的贺宣肚子是饿了,却没啥胃口,看到过凉水的面条,还有猪肉卤子和丝瓜汤,来了兴致。 厨房里拌好了面条,走到屋后坐下,一身的疲惫都涌上来。 双手无力的贺宣,只能把碗放在桌子上,面条均匀的裹上肉酱,色泽浓郁。 吃了一大碗面条,卤子有些咸,第二份就只拌了一个碗底,喝着丝瓜汤,慢慢吃,刚才吃的太快了,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累了一日的贺宣洗了澡就不想动弹,难怪那些读书人离开学馆以后,想要有所进益就非常困难。 你想啊,要是一个人一天到晚读书都没念出什么花头来。 回家之后,家里的氛围肯定比不上学馆,还要做农活。 每日辛苦后,拿起书本都要挣扎好一会儿,要是家中人口多,声音繁杂就更读不进书了。 自己肯定不能这样,一身清爽的贺宣拿起书本,静下心把下一篇文章诵读几遍。 余叔和余有粮还没回家,吃完饭又去地里了,天黑之后不能收割,但是晒场和稻田还是要人看守的,余叔把几家人都排了个班,每日都有人守夜,越到最后关头,越是不能放松。 村里的晒场也有人守着,三三两两的,困了就直接在谷堆边上睡一会儿。 小竹在牲口棚喂食,打扫,直到看不清才回家。 给贺宣的房间熏艾草,把明日要用的衣裳这些准备好,才回房休息。 忍着困意,贺宣背了一半不到,实在学不进去了,就先回房睡觉,明日早些起,读完这一篇再去地里。 贺宣的五日田假,实际上秋收还没有完成,不过大头稻谷都收的差不多了,后面就是反复晾晒,再收获其他的作物。 日日在晒场和田地来回的贺宣黑了好些,不说脸和脖子,单单手脚露出的地方,可以说是黑白分明。 手腕和手臂完全是两个颜色,脚上穿的草鞋,没遮住的地方也晒出印子,脱了鞋脚上一道一道的。 家中出力最大的就是余叔,因为夏日里不做防护措施,本身已经晒成小麦色,这几日晒下来,晚上都看不见人了。 不仅黑了,还瘦了,就算于大嫂每日猪肉,鸡肉,腊肉换着花样做,也挽回不了太过辛苦而消失的肉肉。 贺宣的脸颊都凹下去了,本来就是生长期,吃的再多都不见长肉,脸上的线条清晰可见,婴儿肥下去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清隽的少年,而不是孩童了。 回到学馆的这一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还有些不适应。 这会儿很容易就看得出哪些同窗这几日在干活,哪些人就是单纯放假了。 因为干活的都晒黑了,朱宇博比贺宣还要黑很多,不止黑了,还胖了。 “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贺宣奇怪问道。 “我跟父亲一起去村里做农活啊,田里有好多蚱蜢,我还抓到一条泥鳅…” 朱宇博兴致勃勃的分享这五日的成果。 天气这么热,还在地里玩耍,玩的累了,可不就吃的多了。 周毓风只是正常晒黑了些,还有几个同窗肤色没什么变化,估计这几日都在家中用功读书。 忙着秋收,不知不觉到了重阳,贺宣让余婶帮着在城南买了块细布,这是给贺母准备的。 重阳节又称为老人节,不算是大节日,不过要给家中长辈送些温暖,以示心意。 还买了些糕点,打算给三爷爷也送一份。 铺子里也有活动,重阳节当日来吃米粉的六十岁以上老人,都送一份汤粉。 齐国老人的平均寿命是五十几岁,所以上了年纪的老人,就连县令都会尊重些,六十耳顺,到了这个时候,老人们牙齿都有些掉落了,平日里吃饭很费劲。 于五郎前几日把铺子做活动的消息传出去,来吃粉的曹大爷就很高兴,虽然自己还没到六十岁,曹大爷五十七了,说是再过三年,自己也要来店里吃不要钱的米粉。 这一举动让铺子里的生意好了不少,不少客人觉得米粉店的掌柜是个尊老之人,华夏民族一直以来弘扬孝道,自然乐意来捧个场。 第123章 突然冒出来个舅舅 散学后,贺宣把礼品都送上门,老宅这边送完,给贺母行了个礼就没停留,贺家大兄不在家,估计是去盘账了。 三爷爷家里人也不多,只有贺婶子在家,晾晒东西,看样子是三爷爷种的烟叶,贺宣把东西留下,也没有多留。 村里的水稻割完以后,田里只剩下杆子,就像是刚理过头的头皮,空气还有泥土的味道。 佃户们的地都收的差不多了,今年的收成贺宣也有数,剩下的活计余叔能够安排过来,就不用去地里。 贺宣看着围墙上晒干的羊毛,摸起来粗粗硬硬,有些还结块了,需要工具,才能分开来。 “小竹,我想要个耙,但是要小一些的,大概就手掌大小,钩子细密一些的。” 贺宣回家找到小竹,本来想做个铁刷板子,就像是刷毛衣那个刷子一样的,但是家里没有资源,只能用竹子先试试。 贺宣表达了好一会儿,小竹才清楚这个东西的用途。 “公子,这样的话,前面的弯钩需要用火烤弯,得用硬一些的老竹,我去找找。”小竹说干就干。 贺宣去屋后背书,把前几日落下的功课补上去。 每次秋收完,贺宣读书的动力就会更足一些,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偷懒,所以现在才要努力啊。 除了九月十二中午下了一场雨,这个秋收可说的上是圆满了,那日的暴雨来的又快又急,晒场上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雨滴就打了下来。 贺宣在学馆时就有些担心,回家后听说了下情况还可以,当时晒着的稻谷是被淋湿了大半,雨下了一刻钟,就停了,后半日的阳光依旧猛烈,把稻谷重新晒干了。 这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九月十四这日贺宣回家,进到三里村,有粮哥正好来接贺宣。 “公子,早晨来了个人,说是你舅舅,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我先来给你报信。”有粮哥说道。 贺宣有些奇怪,杨氏都不正眼看自己,怎么会让兄弟上门。 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不是贺母的兄弟,而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家人。 贺宣从穿来到现在都未曾跟生母的家人打过交道,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舅舅。 “跟老宅确认过吗?” 因为自己没见过这位长辈,自然要跟老宅的人求证。 “问过了,确实是的,梁老爷先去老宅找您,然后一路问过来的。” 余有粮跟贺宣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贺宣的生母家姓梁,梁家跟三里村有些距离,这个舅舅天还没亮就从后沟子村出来了。 直到中午找到了贺家老宅,这时衣裳汗湿,落魄的跟逃难似的,老宅的人本以为是乞讨的,想给点剩饭打发了。 听说是四公子的舅舅,告知贺宣已经分家,不住在三里村,让他去盘溪村找。 梁舅舅一路问到盘溪村,找到于大嫂,表明身份后,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于大嫂先准备了些饭食招待,一面让余有粮去找余叔,家里没有主事的人,于大嫂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待这位公子的亲戚。 等贺宣回家,在院子里看到这位舅舅,样子跟村里的老农没什么差别,不过细看五官还是端正的,就是生活的重担把人压垮了,皮肤粗糙,头发也有些白了。 “梁舅舅,我是贺宣。”进了门,先表明身份,贺宣招呼这位舅舅到正堂说话。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村里人说你在镇上开了铺子,好些年没来过了,都不知道你长这么大了…” 梁舅舅说话有些前言不着后语。 听了好一会儿,贺宣大概知道前因后果,不外乎后沟子村的人去城里,碰巧得知了贺宣的情况,然后梁舅舅一家知道了贺父去世的事情,忙完秋收之后,就来看看贺宣。 梁舅舅对于贺宣来说,实实在在是一个陌生人,但是这个陌生人偏偏又是名义上的亲戚,贺宣无法拒绝,只能耐下性子跟他寒暄。 听着梁舅舅关心的话,又转到对于贺宣建了房子的欣慰。 “这屋子好,还有水井,都不用去外边挑水,你日子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梁舅舅说了些话后,慢慢不再拘束,贺宣就是附和着,时不时点头答应几句,两人说完,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十几年都没有接触的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梁舅舅,你家今年收成如何?”贺宣递了台阶,问起秋收的情况。 “今年收成不错,这几年都风调雨顺的,家里佃的田,等交了税赋和租子,还能剩下些,合着野菜,也能混个肚饱…” 看梁舅舅满面风霜的样子就知道梁家的日子过得一般。 却没想到连吃饱都难,后沟子村在山里,到城里要走大半日的路程,不跟三里村一样方便,所以除了田里的粮食,连打工都找不到地方。 山上倒是有些野物,可是不太好卖。 贺宣让余婶他们晚上多煮些饭菜,招待客人。 “知道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当年你娘,没想到这么早就去了,没看到你长大,要是知道你这么出息,该有多高兴,还读过书…” 梁舅舅说着说着,讲道梁氏年轻时也是村里的美人,所以贺宣才长得斯文。 要不是梁氏样貌出众,也攀不上贺父,这么远的纳进门。 后沟子村这么远,梁舅舅今日肯定是回不去了,贺宣要安排屋子,家里房间不少,可是谢端的房间不好动,谢恒他们那间放了不少东西,只能委屈小竹今晚在正堂休息。 “小竹,今晚家中有客,委屈你在正堂睡一夜,你房间里重要的东西都搬来我屋里,再拿一床薄被子给梁舅舅。” “好的,公子,我这就收拾。” 小竹倒是没有不满,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也就衣物和做好的竹制品,公子给的月银小竹都藏好了,只要把家中的账本和银钱匣子放到公子屋里就好。 晚饭由于招待客人做的比较丰富,笋干腊肉,红烧肉,排骨海带汤,还有两个素菜。 “四郎,这,这,这也太多了。” 梁舅舅看到桌上的饭菜,一半多是肉菜,自家就算过年也没这么些肉吃。 “难得舅舅上门,自然吃的好些,坐下吃饭。” “就我们两个吗?家中这些人都不吃?”梁舅舅问道。 “嗯,他们会自己安排的,不用担心,舅舅来尝尝这个红烧肉,做的特别好。” 贺宣夹了一筷子肉给梁舅舅。 桌上的饭菜贺宣吃的不算多,剩下都被梁舅舅包圆了,常久不吃肉食的人,难免控制不住,加上贺宣在一旁劝饭。 “多吃些,这个排骨汤也来一碗。” 梁舅舅吃了两大碗饭,把桌上的菜都光盘了,还好余婶装的排骨汤不是很多,不然怕是要撑破肚皮。 吃过饭,两人就更加自然些,贺宣趁机问起梁家的情况。 梁家只有梁舅舅一个儿子,叫梁虎,当年外祖母生了五个,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除了梁舅舅,梁氏,还有一个大女儿,前些年也去世了。 梁氏本名叫梁草,这里就可以看出外祖父母的偏心了,梁舅舅因为年纪最小,小时候都是两位阿姊带的,也有些感情。 外祖父母早年都因为生病去世,梁舅舅就是当家作主的,这趟出来,家中还有舅母和两儿一女,长子已经议亲了,下面两个还小。 “梁舅舅今日赶了一日的路,想是困了,厨房里有热水,洗漱后就去屋里休息。”贺宣体谅道。 “哎哎,好。”小竹带着梁舅舅去找洗漱的东西。 贺宣其实还有疑问,为什么梁舅舅这么多年从来不上贺家的门,今年却突然来了? 打听了半日,心中也有些明了,如果不是贺父去世前,梁家有所忌讳,不好上门,那么就是想着贺宣分家后,能不能帮衬梁家一把。 这具身体的生母娘家,只要不是很过分,帮衬一把倒也不是很难,就看梁舅舅一家怎么做了。 想明白的贺宣洗完澡后,一夜好梦,第二日是休沐,不用去学馆。 照常起床后,家中多了一个人,贺宣还有些不适应,跟梁舅舅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就是白粥,煮好的鸡子,还有摊的蔬菜饼子。 贺宣吃了一块饼,垫垫肚子后,喝羊奶,然后再吃鸡子。 “四郎,你家中这饭食也太好了些。” 梁舅舅家早饭都是前一日的窝头配菜汤,那里像是贺宣家蔬菜饼子都油汪汪的。 吃完了早食,梁舅舅准备告辞。 “我出来也两日了,要是现在走回去,下午才能到家,家中还有些活计,脱不开身。” 贺宣听了之后,挽留一回,确定梁舅舅是真的要离开,就让于大嫂帮着准备些吃食,让梁舅舅路上带着吃。 小竹也帮着找礼物,难得来外甥家里一趟,还空着手回去吗? 家里的腊肉拿一条,做出来的红薯粉条也给梁舅舅带些回去尝尝,笋干蘑菇这种山珍,梁家不缺,贺宣就把做好的奶干用油纸包好。 “这是给家里兄弟姊妹吃的,劳烦梁舅舅帮我带去。”贺宣说道。 第124章 生母往事 “哪里用的上,我吃了两顿饭,还要带这么些东西回家,这这…” 梁舅舅不肯收下,贺宣倒不在意这些东西,硬是塞给梁虎。 于大嫂摊了好些饼子,煮好的鸡子给梁舅舅带着回去,当做路上的口粮。 送出三里村,梁舅舅走上官道,看不见人影,贺宣转头回去。 对于突然出现的梁虎,贺宣好奇当年贺父为何纳梁氏,而梁家人为何十几年都不来贺家? 这些问题去老宅问贺母肯定行不通,贺信他们又未必知晓,最好的人选是贺二叔一家。 他们肯定知晓些内情,哪怕不是很清楚,也比贺宣知道的多些。 来到贺二叔家,二婶子在院子里缝补衣裳,泽学哥不在家,嫂子在厨房里忙活,二叔在家中教导孙儿读书。 看到贺宣来了,二婶子上前招呼。 “四郎来了。”贺二叔在屋里听到动静,带着孙子出来了。 把孙儿交给二婶,好些日子不见贺宣,自然想知道贺宣现在的学业情况。 等贺二叔提问之后,贺宣请教了几个问题。 两人才步入正戏。 “我昨日听说你家有人上门了。” 贺二叔住在三里村,昨日梁虎又在村里问路,自然知晓。 “是的,是我生母的兄弟,今日已经回去了。”贺宣答道。 “他来为了何事?” “说是近些日子才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过来看望我。” “哼~”贺二叔不置一词,看样子这里面有些情况啊。 “母亲对我有些误会,我不好去询问生母旧事,为难之下,也只能求助二叔。” 贺宣道明目的,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梁家人十几年都不进贺家门。 贺二叔沉默一会儿,想是组织语言,贺宣是小辈,有些事情,好做不好听。 “当年,大哥纳你生母时,就给了不少银钱,虽然是纳妾,却是买断了的,可是你生母娘家人屡次上门问梁氏索要银两,梁氏回回都给,后面就不可收拾,直到…” 随着贺二叔道来,贺宣知道了当年的旧事,其实很是狗血,就是重男轻女的父母逼着女儿给钱养儿孙,后来事情闹大后,梁氏被吸干血,给不出银钱。 加上贺父开始很是宠爱了梁氏一段时日,贺母自然看梁氏不顺眼,就抓住梁氏给家里银钱的事情,说梁氏偷窃,不然怎么有这么多银钱补贴娘家。 梁氏山里来的,偷钱是不敢的,但是每次伺候完贺父,贺父都会给些银钱首饰,或者布料,有些是贺母知晓的,有些是私下给的,自然是算不清楚的。 可是梁氏的父母拿着贺家的钱财在城里租房子住,不仅靠女儿养着,还借着贺父名头耀武扬威,让贺父很是不快,不仅冷落了梁氏,还找人给梁氏父母下了个套子。 找人哄骗他们去做生意,不仅赔了钱,还欠了债,梁氏父母找女儿帮忙,却连贺家的门都进不去。 债主催逼着,只能卖了家中的田地还债,还清了债,债主还威胁了两人一番。 让他们不要再去贺家,梁氏父母这才明白自己得罪了谁。 自此老老实实在村里种地,不再上门,梁氏关在后宅,过了一段清净日子,等贺父回心转意,才有了贺宣。 梁氏死的时候,梁家父母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只让梁虎来了一趟三里村,打发了些银钱,就再也没有上门。 所以贺宣自然不知道生母这边的情况。 “四郎,别跟你生母似的被他们骗了,到时候家业都保不住。”贺二叔好心提醒道。 “我这不是有二叔和族里长辈在嘛,自然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贺宣卖乖道,要是梁虎真的跟外祖父母一样,自己还是要靠族里撑腰的。 虽说梁家只是妾氏的家人,不算贺家正经亲戚。 但是华夏是个人情社会,一旦你做的狠心一些,总会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站在长辈的立场,说些一家子骨肉的废话。 要是族里长辈帮贺宣说话,旁人也就不好多言,但还是要看梁家怎么行事。 哄了会儿小侄子,贺宣离开贺二叔家。 去贺族长家问问红薯粉条的事情。 现在已经秋收了,等霜降后,红薯就可以收获了,天一冷粉条作坊也要开工,可是上次说完其他村子知道红薯粉条的制作方法后,贺宣日日上学,不清楚后续。 贺族长在菜地里忙活,像是缸豆这些已经不长的作物都要摘掉,把根茎拔出来,重新翻地,种些小葱和油菜下去,比较耐寒,冬日里也有口菜吃。 “族长,忙着呢?” 贺宣到了地里,靠近贺族长,帮着一起把架子拆下来。 “四郎今日休沐了。” 族长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跟贺宣说着话。 贺宣看看四周没什么人,这块地方是族长家的,就算有人也是自家人,不用担心。 “族长,上次粉条做法泄露的事情,唐里甲怎么说?”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招进来干活的一个小媳妇,娘家是小安庄的,平日里看着能干听话,谁能想到转过头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漏给娘家了。” 族长对于损害村里利益的人自然是怒不可遏。 这个小媳妇嫁到三里村也好几年了,生了两个男娃。 要不是有孩子,新来的小媳妇想要进作坊可没那么容易,里甲一查,他们家里人都不清楚这事,实在没法抵赖,小媳妇抖抖索索跪下请罪。 只是看娘家太穷了,想帮衬一把,以为娘家人在家里做些红薯粉条卖,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谁成想这小媳妇有娘家人,她娘家嫂子就没有娘家人,就把做法教给了自己娘家,而这嫂子的娘家人还不太聪明,在村里宣扬,说自家要挣钱了。 被人一激,就说出了外嫁的女儿教会自家做红薯粉条的法子,能卖银钱,这才被周生亮知道,回来告诉贺宣。 小安庄还好说,是唐里甲管理的村子,可是这小媳妇嫂子的娘家就有些远了,是城东的一个村落。 小媳妇的婆家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家中的婆母哭着喊着娶了个败家媳妇,这是要把村里的生路都给断了。 她丈夫直接就打了小媳妇一顿,唐里甲也就不好说什么,再说了,这家人跟唐里甲家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故事听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族长,其实这法子不算很难,有心人自己琢磨些日子也能知晓,漏出去也是早晚的事情。” 贺宣安慰道,现在是已经这个样子了,如何打骂都无法挽回。 “唉~” 贺宣看着族长生气拔架子的样子,劝道。 “不如想些法子,就算都做红薯粉条,人家也无法跟村里的作坊竞争,这才是正法。” 城里有好几家酒楼,你开了,我就不能开吗?大家各有各的特长,客人们还是愿意光顾的。 做红薯粉条的法子已经泄露了,如果三里村的红薯粉条做的特别好,特别有名气,是不是会有更多人愿意来村里买呢? “四郎,你脑子灵活,帮村里出出主意。” 贺族长想到粉条的做法也是贺宣想出来的,铜钱碳也是贺宣做出来的。 “族长,这话我们两个听过就算,可别到外人面前说,人家都要笑话我,有你们这帮长辈在这里,哪里轮的上我出主意。” 贺宣不敢挑这个大梁。 “这里就你我两人,你说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要是不成,也不牵扯到你。” 贺族长虽有些嫌贫爱富的小毛病,大面上还是公正的,是真心希望族里,村里更好的人。 “其实我能想到的,里甲他们可能都想到了,这红薯粉条在做的时候,红薯的出粉率不是很高,要是能找到一种出粉高的红薯,是不是相同的红薯,作坊就能多些粉条,而且粉条的形状也可以改变下,粗的细的,长的短的,直的弯的,都可以试试,看哪种粉条更多人喜欢。” 贺宣把自己做米粉的法子,稍微套下到红薯粉上。 贺族长边听边点头,不过这些办法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要经过一点点的改变,受众的认可,才能有一些进步。 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了,贺宣跟族长告辞,准备回家吃饭。 今日余有粮去铺子里帮忙,小竹在家做竹耙,于大嫂在厨房里做饭。 午饭过后,于大嫂在厨房里做米粉,新粮收获了,之前的制成干米粉,就不用日日早上用驴车运送米粉去铺子里。 下午的时间,贺宣在正堂看书,看累了,就继续画画,算算日子,这几日谢端应该快要回来了,贺宣才画了三幅,后面要加快进度了。 生日礼物,总是要保密些,收礼的人才能有惊喜。 贺宣能想到的有小刺猬摘果子,把一个个果子都扎在自己的刺上,就变成了一只果盘刺猬了。 还有小松鼠储备粮食,在树上,地上都存了粮食,可是小松鼠记性不好,每次都忘记自己把粮食放在那里,急的到处寻找。 看着这几幅大作,贺宣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要是谢端不喜欢,自己就留着欣赏。 第125章 山猪吃不了细糠 收完水稻,还要收玉米,收红薯,收大豆,收菜,忙完这些,水田又要翻垄,灌水,去山上打柴火,囤积冬日的生活用品,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繁忙的季节。 忙碌的不止是村里的农民,还有黑岩山上的人。 就算不能上山,贺宣听余叔说每日有好几批人马来回运送,就知道做了不少铁器,还一批批运走了。 贺宣在盘溪村,并不清楚三里村的贺氏族人,今年是怎么秋收的,不过想来不外乎花钱请人和晚上收割这几样法子。 黑岩山上冶铁需要藕碳,制碳作坊就不能停工,反而还要多做些。 秋日过后,冬日就没这么好的天气,要是下雨,就得停工,可是上头的任务重,根本不能休息,只能趁着现在多做些。 车马都慢,通信不便,谢端离开后,就没有他的消息,贺宣只能按照之前预计的日子,盘算他什么时候会来。 家里的菜地要收拾了,边边角角种的南瓜,冬瓜,都很大个,有些菜要早些收拾,有些菜则可以经过霜降再收。 不过南瓜老大一个,变黄了,于大嫂就摘了一个准备给贺宣做南瓜饼,这个做法不难,就是费油。 清洗干净的南瓜,去瓤,上锅蒸熟,再把瓜肉掏出来,跟面粉混和,做成饼子,可以直接蒸着吃,也可以炸着吃,贺宣自然喜欢油炸的,比蒸着吃香甜。 炸好后的南瓜饼,会鼓起来,中间是空心的,要是有条件,往里面塞些红豆沙,味道会更好。 没有加石蜜的南瓜饼,只是微甜,全靠南瓜自身的糖分,贺宣散学回来一口气吃了两个。 这个南瓜饼凉了以后味道也不差,打算明日带些到学馆,跟同窗分着吃。 贺宣一边吃着南瓜饼,一边给于大嫂竖大拇指,于大嫂这些日子以来厨艺也有长进,向余婶看齐。 “大家都尝尝。” 贺宣端着盘子,让辛苦了一日的几人都尝尝南瓜饼。 刚炸好的南瓜饼,内芯有些烫,要是不注意,大口咬下去,就只能拼命哈着气。 有粮哥咬了老大一口,舍不得吐出来,张大嘴散了热气才把这块饼吃下去。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这么大个人了,吃个饼子都闹笑话。” 余婶眉眼带着笑意,抱怨自家儿子。 吃完饼子,余叔带着小竹和余有粮收拾库房。 再过几日,新粮就要送来了,大缸里剩下的米粮都要倒出来,这些要做成米粉,还有玉米面和红薯粉条,大豆这些。 不理不知道,一理吓一跳,家里还有这么些吃食,还不算腊肉,干海鲜,豆油,酱醋这些。 难怪库房堆得满满当当,放不下的时候厨房也要占用些空间。 地窖要打扫干净,存放红薯,蔬菜,几人忙碌的时候,贺宣也在屋后挥毫泼墨。 争取早日画好十幅小漫画,取个十全十美的寓意。 日子很快到了霜降,霜降后天气就渐渐变冷了,稻谷经过个把月的晾晒也已经干燥,可以准备收租了。 因为贺宣要上学,收租的日子就定在九月二十五,余叔跟几家佃户都商量好了。 经过霜降的地瓜会特别甜,因为霜降这一节气是一年中早晚温差最大的时节,作物容易把淀粉转化成糖分。 贺宣早上出门时,小竹会注意让贺宣多穿一件衣裳,早晚还是很冷的,中午却很热。 家里也不睡竹席了,铺了褥子,不过被子还是盖薄的。 于姑母家准备去山上摘柿子和板栗,今年贺宣不凑巧,去不了了,家里就派余叔和有粮哥去,柿子捂好后非常甜,板栗更是既能当菜又能当零食的好东西。 贺宣散学回来的时候,有粮哥他们还没回来,院子里已经堆了不少板栗和柿子了。 “公子,你回来了,余叔他们还在山上,早上回来的时候说在山上遇到猴子了。” 于大嫂从菜地里出来,满手泥泞,舀了一瓢水洗。 “怎么回事?去年这边都没有猴子,今年怎么遇上了,没人受伤。”贺宣追问。 “看样子是没事,余叔说只是几只猴子,具体的等会儿他们回来,公子再问。” 于大嫂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只是听余叔他们说了两嘴。 小竹把板栗摊开,在院子里晒一会儿,就出去了。 贺宣回到屋中,收拾好自己的囊箧,准备沐浴,因为早晚有些冷,等吃完饭后再洗澡,就容易感冒,趁着太阳还在,比较热的时候洗,会更好些。 “小竹,小竹。” 贺宣找小竹帮忙抬洗澡水,喊了两声没人应,不知道是不是去牲口棚了。 自己把热水分成两次抬进屋里,再备些冷水,贺宣脱了衣裳就在房间里洗头洗澡,每日沐浴,身上并不脏,只是有些汗水和灰尘。 冲洗两遍后,贺宣想拿干布擦眼睛,才发现忘记准备干布了。 平时都是小竹帮忙准备的,今日自己动手就有些疏漏,用手抹了一把,冲完最后的水。 贺宣从浴桶里出来,把湿布拧干,先擦一擦,再去屋子里找干布和抱腹这些。 等洗完后,用干布擦着头发,从屋子里出来,小竹已经在院子里收晒着的笸箩了。 “公子,你沐浴好了,怎么不叫我,我去倒水。” 小竹把笸箩放好以后,就去房间里倒水,浴桶有些重,里面的水要用木桶舀出来,倒在沟渠里,再把浴桶清洗一下。 有了小竹贺宣不用操心这些琐事,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红烧油炸嬉闹,等头发干。 余婶和于大嫂在厨房做饭,听说了山上有猴子后,余婶这颗心就七上八下悬着,摘着菜往门口看,希望父子俩下一刻就出现。 等到饭快做好,门口才传来声音,余叔他们摘柿子回来了,最后一趟想着多摘些,就有些晚了,再不回来,太阳都要下山了。 “余叔,你们在山上遇到猴子了,人没事?” 贺宣在院子里,赶紧站起来询问。 “就两三只猴子,看到我们人多被吓跑了,我就看到几个红屁股。” 于六郎抢先回答,说起当时的场景。 于家在这一片摘板栗和柿子已经好些年了,也没遇到过猴子,不知道这几只是不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 于家的小郎们提起猴子就七嘴八舌的说自己的看法,都是从家中长辈聊天的时候听到的。 山中的猴子都生活在更深一些的大山里,那里有桃树和枣树,猴子不会吃板栗,也不喜欢吃柿子,没孵化前的柿子又硬又涩,怎么比得上桃子和枣子可口。 最后几个小郎得出结论,这几只猴子可能是走散了,才会到这边来。 人没事就好,山上的猴子跟动物园的猴子可是两码事,野猴子能把人打伤,指甲里还有细菌,要是感染了很难治。 于家的人背着自家的板栗和柿子回家了,余叔在这边帮忙装筐,待会儿叫上回家的人还要来运一趟。 余有粮跟小竹一边收拾板栗,一边说着遇到猴子的反应,于六郎一下子就冲上去,根本来不及拉人。 不过猴子看到人多,转头就跑了,根本没看清楚,言辞之中还有些遗憾。 贺宣跟余叔说着家里接下来的安排,佃户交租,还有自家买了贺二叔家和贺信的陈粮,也要找个时日去运回来,银钱要准备好。 “小竹,家中还有多少银钱?”贺宣问道。 小竹琢磨过一遍之后,告诉自家公子,公用的开支有一两银子并五百八十文铜钱。 今年粮店一石稻谷的价钱比往年稍高些,要五百一十文,收购价则是四百九十五文,村里人相互买卖,取个中间价就行,贺宣打算买二十石米,基本上能把两家人剩下的陈米都买了。 看来要从床底下拿十几两银子出来才够用,贺宣想着,今晚先把银钱准备好。 家里还要准备过冬的东西,也要花钱。 下人的布料在中秋节就发下去了,都缝制的差不多了,贺宣把自己的衣裳反而忘记了,不过里衣余婶帮着做,直缀和棉袍还是去成衣铺子定做。 贺宣今年打算做靴子穿,这种鞋比千层底更耐寒,是用皮料缝合的,价格不菲,不过再贵也不能冻着自己,有钱了,就该买双靴子穿。 去年贺宣就眼馋谢端穿的靴子,骑马的时候特别好看。 不过千层底布鞋还是要做两双,家里穿,也方便换洗,于姑母做的千层底贺宣就很喜欢,穿着服帖,随脚。 九月二十四这日,贺宣散学后,就去了成衣店量尺寸,做衣裳,交了订金,又去鞋店,定制靴子,靴子的皮有牛皮,猪皮和羊皮。 牛皮价钱较贵,猪皮不是很耐穿,贺宣就订了羊皮,里面还有一层羊毛,可以保暖,底部则是用木头制作,再用布料黏合缝制。 鞋匠剪下贺宣的鞋样子,表示小郎年纪不大,脚还要长,是否要放些尺寸。 这个问题是贺宣这一两年常常遇到的,因为正在发育期间,靴子能穿到小腿,不用担心会甩出去,贺宣就让鞋匠帮忙多留些空余,能穿上两年。 城东买好东西,贺宣来到城南,直接进了布料铺子,买了四双鞋子需要的黑布,家里只有素棉料,做千层底外皮要是黑色的。 第126章 于五郎说亲 鞋子的布料不用很多,贺宣付了钱,自己就能拿着走。 回到脚店的时候,比平日晚了好些,小竹和余婶已经把车子都套好了,等贺宣回去就可以出发。 “公子,公子。”贺宣本来不想进铺子的,于五郎叫住贺宣。 “有什么事?” “就是,我过几日可能要回家几日。” 于五郎不好意思道,实际是母亲打算给于五郎说亲,让他有空就回家。 “可以啊,要是铺子里忙,就让小竹值夜,要是不忙的话,关好门窗就行。” 贺宣没什么意见,于五郎这一年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时常在铺子里值夜,干活的时长已经超出了贺宣的要求。 今日回家比平时晚了些,回到家中,让小竹拿了一双鞋子当做样子,贺宣背着准备好的布料去于姑母家,让姑母帮着做几双鞋子。 于家人都回家了,妇人忙着准备晚饭,收拾家中晾晒的衣物,吃食。 男子则是修理工具,挑水劈柴。 贺宣进门的时候,大家都看过来,眼神热切。 “诸位兄长,嫂子好,侄儿们也好,我找姑母。”人太多,只能一起打招呼了。 “宣小郎来了,母亲在屋里,我带你过去。” 于大哥因为内子在贺宣家干活,主动上来搭话。 “姑母,我又来麻烦您了。”贺宣进门。 “是要做鞋子,我估摸着你也就这几日要来了,这点事情哪里算得上麻烦呢!” 于姑母等着贺宣,这事情又不好上门问。 “还是姑母想的周到,我的尺寸姑母就照着鞋底量下,还有两双按照这个样子做。” 把背篓里的布料和样鞋拿出来,给于姑母。 “好好,你稍等我会,我去拿晒好的鞋底过来。” 于姑母按照贺宣的脚样子,裁出鞋底,两人又说了会闲话。 “家里这几日正打算给五郎说亲,今年收成好,托你的福,家里也攒了些银钱,才能说得上” 姑母手上动作不停,说着于五郎的亲事。 贺宣这才明白今日于五郎叫住自己的原因,不过于五郎年纪也差不多了,说好了亲事,再过一年就可以成亲了。 家中除了于五郎,还有小竹也差不多到年纪了。 余有粮的亲事不用自己操心,但是小竹,生母去世,有父亲还不如没有,等回家问下他的意见,看看怎么说门亲事。 贺宣上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只是念书的时候有好感的女孩,这辈子才十几岁就要操心小竹的婚事。 跟于姑母唠完嗑,再跟进门的姑父道别,拒绝了于家人留饭,借着天色不早了,就告辞回去。 心里想着自己要如何开口跟小竹说喜欢什么样子的对象? “咳,小竹,你到了年纪,也该说门亲事,自己有什么想法?”或者“小竹,你对亲事有什么要求?”贺宣想了好几个开场白,觉得还是很尴尬。 回到家里,晚饭已经做好了,贺宣把小竹的鞋子还给他,想想还是等晚一些,余叔他们都回去再问。 晚饭后,家里就剩贺宣和小竹,天气有些凉了,不用每日沐浴,贺宣到厨房找小竹,他正在烧热水。 “公子,有什么事吗?”小竹把水壶放好,询问道。 贺宣进了门,就摸摸桌面,装模作样的看看,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哦,那个,我无事,随意看看。” 小竹转身把保温的盖子盖上,水壶放到桌子上,总觉得公子有些奇怪,老是看自己。 贺宣酝酿了一会儿,说起于五郎。 “今日我去于姑母家,正好听说于五郎近日准备说亲了,小竹,你跟五郎差不多年纪,对亲事可有想法?” 小竹本来认真听着公子说,突然提起自己的亲事,看了眼公子,难道是公子发现了什么。 “我我我…” 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就是说不清楚,贺宣安慰道。 “不要不好意思,家中就只有我们两人,没有长辈做主,你要是有什么要求,我找姑母或者余婶她们帮你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你的女郎。” “公子,我,我,让我想想。” 小竹看公子的样子,不像是发现什么,可是自己~ 哎呀,这个说不清楚的感觉真是难受。 “行,你好好想想,我不是催你,只是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幸福,还是要仔细打算。” 贺宣说出自己的想法,小竹已经到适婚的年纪,齐国不是现代,讲究自由恋爱,都是媒人或者长辈介绍。 乡下还好,两人能见一面,定亲后男方也可以去女方家干活送些礼品,要是城里的女郎,害羞些的想看清楚样貌都得到揭开盖头那一日。 反正小竹年纪也不算很大,贺宣只是提了提,等小竹有了想法,找合适的女性长辈安排一下。 九月二十五日,就到了交租的日子,孙家人一大早就送来了,可能是想挽回下自家的形象,今年的粮食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就是余大牛,张老实,李家和王家,经过两年的接触,这几家人也都在贺宣家里帮过工,磨合过一段时间,等到下午才把稻谷都搬进仓库。 旱地的玉米和红薯还没有完全收好,这个余叔负责就行,贺宣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吃的嫩玉米,把一垄地的租子给余大牛免了。 下午就是去贺二叔家和老宅搬运陈粮,用称称好后,驴车花了四趟才搬完,贺宣跟两家人说好的是五百文一石稻谷,一共给了十两银子,银货两讫。 家里的仓库已经放不下了,光是新粮都要占大半间屋子,陈粮就只能在厨房放一部分,还有正堂也腾出一块地方放陈粮。 贺宣盘算着今年家里的新粮加上四车陈粮,差不多就能够铺子一年的量了,家中还要给余叔几人发放粮食,不过还有玉米和红薯大豆都没收获,算是大差不差。 忙完这些,城里忙活的三人也回来了,贺宣总算有时间折腾家里的羊毛了,剪下来的羊毛已经清理过了,晾晒了几日,都成团了。 “小竹,我前几日让你做的竹耙,好了吗?”贺宣想起这个工具。 “好了,我去拿来。”竹耙放在小竹的屋里。 晒过的羊毛看起来就不剩多少了,贺宣试着用竹耙把羊毛梳理开,竹耙尖端勾出一些羊绒,粗长的羊毛则是筛出来。 余婶看着公子抱着一个篮子,在院子里梳毛,怎么看都是妇人的活计,忍不住说道。 “公子,我来。” 贺宣也有些为难,用竹耙好像不太好梳理,但是自己也没有更合适的工具。 弄了好一会儿才梳出巴掌大一团羊绒,余婶开了口,总算可以脱身了。 “余婶,你坐这,就是用这个竹耙把羊毛里面的羊绒分出来,小心些手,不要刮到。” 贺宣被刮了两下,有些红,但是没破皮。 余婶按照贺宣的样子在椅子上梳羊毛,从一边开始梳理,分好的粗羊毛留在篮子里,羊绒就拿出来,一整个篮子梳理完,也就三个半巴掌大的团子。 贺宣看着梳出来的羊绒,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做个羊绒衫什么的,这么点羊绒估计连手套都织不出来。 篮子里的粗羊毛倒是不少,竹耙筛过一遍后也不成团了,一撮撮的。 羊绒可以纺线,这羊毛能做什么呢? 余婶把两样分开后,就去厨房帮忙了,留下贺宣在院子里思考。 这一篮子羊毛就放在正堂,看着堆着粮食,放着书桌,饭桌,还有椅子的正堂,贺宣觉得家里的屋子还是不够用。 这事先放一放,今日还没有画画,趁着还有日头,画个柿柿如意,摘来的柿子一部分在厨房里孵化,还有一部分去皮后晒成柿饼,一下子就有了灵感。 高高的大树上,一只熊正笨手笨脚的晾晒柿饼,准备过冬的时候带到树洞里吃,可是被树上的麻雀盯住了,笨熊的柿饼被偷吃了好多,气的笨熊一口气把柿子都吃完,冬眠去了。 勾勒好在树洞里的笨熊,有个鼓鼓的肚子,睡着的时候zzz。 贺宣在家准备着谢端的礼物,这时谢端已经进入了东昌府,船只在运河上行驶,岸边的草木变成深绿色,船上的风更大些,还有些湿冷。 谢端想着还有三日就能到安德县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贺宣肯定喜欢。 画完画收拾笔墨的贺宣完全不知情,正在洗笔,用过的毛笔要洗干净,换了两次水,墨汁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舔笔,去掉多余水分。 看着散开的笔头,灵光一现,这不就是粗羊毛的用处吗? 毛笔的笔尖是用各种动物毛发制作的,就贺宣所知,羊毫不就是一种毛笔吗? 可是知道山羊毛能做毛笔,贺宣也不会做啊,看着毛笔的样子,其实做简易毛笔并不难,笔杆,笔头两部分组成。 可是笔头的羊毛要经过筛选,去脂等等工序,做成的毛笔柔软滋润,书写最为舒服。 要是研究的话,花时间花精力,最后还不一定好用,贺宣决定去城里问问有没有人收羊毛。 第127章 双陆 上学的这日,朱宇博偷偷摸摸拿出一副双陆,是休沐日从商河县带回来的,忍不住拿来跟同窗炫耀一下。 贺宣看着木板上都是三角形的棋盘和黑白两色的棋子,很是好奇。 朱宇博趁周夫子不在内舍的时候,跟贺宣讲解规则。 棋盘上左右各有十二个三角形,一开始,黑白双方各有十五个棋子,分别在四个区块里面,互相对应。 掷骰子决定谁先走,玩法跟飞行棋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比如在一个三角形的据点中,要是黑棋有两个以上,白棋则不能落在这个据点,要是只有一个棋子,白棋就可以把黑棋踢回。 只有将棋子全部转移到离盘附近的部分,才能根据投出的点数往离盘移动,而且只能先移离盘最近的,要是前面有棋子没有移走,后面的棋子不能先离盘。 弄清楚规则,中午吃饭的时间,大家飞速的吃完,躲在座位上玩双陆。 先是朱宇博和周毓风玩,贺宣在一旁观看,后面有回来的同窗一起趴着看。 唐承嗣也过来看了两眼,有些兴趣,还是按耐住了。 “快,快,夫子过来了。”边上有人提醒。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双陆收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结果夫子只是路过。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都不敢玩了,担心被夫子知道了责骂。 彼此交换个眼色,等散学后大战三百回合。 贺宣想了一下游戏规则,觉得难得有个好玩的游戏,难怪大家都喜欢,就连自己都忍不住想玩一会儿,练了会儿字,静静心。 贺宣把后面一篇文章默念了一遍,确定了下句读,抬起头,就看到朱宇博好像屁股下面有钉子,坐不住了,一有点动静就抬头看。 这副样子贺宣也很熟悉,自己以前但凡遇到个节假日放学前就是这样的,越是到散学的时间,越是觉得时间漫长。 朱宇博完全就是在等散学后一起玩双陆,刚接触新玩意儿,沉迷是肯定的。 贺宣想着要是玩了几日,还是这个样子,得提醒他一下,不能太过沉迷,会耽误了学业。 等到铃声响起,一部分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三人来到学馆外面,随意找了一处巷子,用囊箧做桌子,打开双陆。 “我待会就要走,只能玩一局。”贺宣先说明。 “行行,等你玩过了,我跟周毓风再玩。” 朱宇博正在兴头上,很快摆好的棋子。 双方掷骰子,朱宇博大一些,先走一步。 “哈哈,我就知道,我掷骰子可厉害了。” “等着瞧。” 贺宣放狠话,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这一局足足玩了半个时辰,朱宇博先把所有的棋子离盘。 贺宣就剩最后几颗了,不过今日掷骰子的运气不算太好。 “我要回家了,你俩玩一会儿记得回家,别忘记了时辰。” 贺宣背起囊箧,两人已经摆开了架势,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 回到城南,因为这几日于五郎也回村,铺子里没人值夜,大家就默契的晚些关门,贺宣回来的时候,正好要出发了。 到村子这会儿,正好看到村民们挑着箩筐,赶着回家,筐里是刚挖出来的红薯,一步一晃,配合着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这就是平凡的农家生活。 红烧油炸两只在家里听到声音,老远就出来接人,摇头晃脑的,好不热情。 “公子,母羊一定怀上了。” 余有粮很高兴的跟贺宣分享喜悦。 七月份母羊配种那次没怀上,过了个把月,看母羊没反应,有粮哥就又去了一趟沙岭村,这次才配上,母羊已经有妊娠反应了。 “配上就好,你都辛苦跑了两趟了。” 贺宣也很高兴,这样一来自己的羊奶就不会断,家里也要有新的羊崽崽了。 家里的羊驴都是余有粮和小竹照顾的,日常喂食,储备粮草这些。 这两人天气热的时候,还会给动物擦洗,收拾的可干净了。 要不是这些家畜改不了随地拉屎撒尿,贺宣觉得家里的牲口棚一点都不脏。 尤其是跟村里人家相比,有些邋遢的人家,屋后养着猪,前院也不怎么收拾,进门就是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弄得附近的人家都不敢往他家门前过。 所以贺宣除非必要,也很少往村子里去,除了臭,到处都是鸡屎,无从落脚。 小竹把贺宣晒干的衣裳收起来,折好。 有粮哥和余叔在菜地里忙活,家里好些菜要收获,菜地里的架子有些要拆的,还要种些耐寒的小葱,小油菜,冬日里才有蔬菜吃。 家里晒着米粉板栗,于五郎在院子里把围墙上的笸箩一个个收进仓库,有些可以收起来的,没晒干的明日还要继续晾晒。 余婶和于大嫂在厨房里忙活着大骨汤和晚饭,人人都有事情可做。 贺宣转了一圈,感觉自己哪里都帮不上忙,有些多余的样子。 红烧油炸突然站起来,冲着门口汪汪叫。 贺宣看着这两只的反应,应该是来人了,不会是谢端回来了,赶紧往门口过去。 门口来的两人,是梁舅舅和一个妇人,贺宣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让红烧油炸先进去。 “梁舅舅,今日怎么这么晚来,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贺宣让两人进院子。 梁舅舅换了一身衣裳,不过也差不多,手腕处打着补丁。 身后的妇人眼睛滴溜溜的打量院子的东西,鼻梁有些塌,皮肤粗糙,看上去比梁舅舅年纪还大些。 “无事,不,有事。” 梁舅舅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妇人扯了下他的手,立马就改了口。 “这位是?” “这是你舅母。”梁虎给两人介绍。 “四郎长得可真好,家中日子也好过,请了这么些下人,还有好些吃食。” 梁舅母笑着说道,话语里巴结着贺宣,就是透着股酸气,着实不大中听。 “梁舅母好,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去正堂休息。” 贺宣请两人进门,这梁舅舅回家没几日,就又来了,不知打什么主意。 “小竹,给两位客人上茶水。” “不用不用,我们喝水就行,不用茶。”梁舅舅听了贺宣的话,赶忙推辞。 “梁舅舅屋里坐,家中可还好?” “都好,都好,上次我回去,你表兄弟吃了奶干,可高兴了。” 梁舅舅说着回家后的情况。 “不知今日前来有何事?”等小竹上了茶,贺宣步入正题。 “四郎啊,主要是过来看看你,舅母这么些年都没见过你,听当家的说你过得好,没成想这么好,家里摆着这么些粮食。” 梁舅母看到了正堂放着的稻谷,接过话,高兴的说着。 贺宣对这位舅母不熟悉,只笑了一下,低头喝水。 梁舅母自说自话,也很热闹,不过没人接茬,气氛就有些尴尬。 “是你表兄大壮这几日要说亲,特意来跟你说一声,想着你们多年未见,接你去后沟子村看看,帮着撑撑场面。” 梁舅舅这话说的透着些心虚,毕竟外甥年级小,陪客不是很合适。 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起来,自己儿子跟贺宣是亲表兄弟,说亲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来说一声,哪怕人不去,总要送点礼。 “是啊,是啊,这也是家里的大喜事,不过家里穷,连块红布都买不起,实在委屈了人家,就想着你要是能去的话,也是一份脸面。” 梁舅舅话说的还不算直白,梁舅母一接茬,这话里的意思贺宣都不需要想,就明白了。 借着梁大壮说亲的理由,让贺宣给出些东西,最好是红布之类的。 贺宣想着是不是上次梁虎来家里的时候,自己太客气了,才会给这两人一种自己很好欺负的错觉。 以家里贫困为借口,光明正大的上门要东西。 看着贺宣沉默不说话,夫妻俩互相看了下,露出些紧张的神色,正堂陷入沉默。 贺宣挑了挑眉,一点都不着急,既然人家把自己当成的取款机,也要看自己同不同意。 “梁舅舅,梁舅母,您家中说亲确实是喜事一桩。”贺宣慢吞吞的说着,转口又道。 “不过,我在城里上学,学馆约束严格,不能随意请假,族里长辈最是看中学业,不管是下雨还是打雷,都要按时上学,要是知道我没去上课,说不定都捆着我去夫子那里受罚,这大壮兄的喜事,就不能参加了,” 贺宣这一番话,把贺氏一族的长辈扯出来当幌子,拒绝梁家人的要求。 知道了梁家人以前的所作所为,贺宣自然不会当成第二个梁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梁家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贺宣也不是傻子。 正堂里三人也说不下去了,毕竟没有撕破脸,贺宣维持着客气。 “厨房里正在做晚饭,梁舅舅和梁舅母就留下用饭,我让厨房多烧一些。”说完贺宣就出去了。 出了正堂的门,听到梁舅母低声跟梁舅舅说。 “你不是说你外甥对你很好,家中富裕,这就是”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贺宣心中暗自想到,看来这梁舅舅一家对自己所图不小啊。 第128章 食不下咽 “公子,晚饭已经多煮了一些,不过家里没买肉,只有大骨汤,要不再做个腊肉,炒个鸡子。” 余婶记得上次招待梁家人,做了好几个肉菜,今天来的突然,没有提前预备,只能看看家里有什么先做。 “不用了,加两个素菜就行了。” 贺宣拒绝余婶的提议,对一个把外甥当冤大头的舅舅,还要买肉请他们吃,那自己就是纯纯大傻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还有,晚上的羊奶煮好了吗,先给我。” 贺宣不想回去跟这两人说话,打算在厨房喝碗羊奶再走。 梁家人这个时候上门,肯定是回不去了,但是这次贺宣真的不愿提前准备好被褥这些,当个“孝顺”的外甥。 等贺宣磨叽一会儿,还没喝完羊奶,正堂的两人已经坐不住,出来院子里耍威风。 “这屋子真好,又大又宽敞,你们是四郎请来的下人,我是四郎舅母,这是啥子东西?” 梁舅母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像个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的身份,却不知道丑陋的尾巴已经露馅了,话里话外从小竹和于五郎嘴里套消息。 “梁夫人好,这是米粉。” 小竹和于五郎不好不理公子的长辈,简单回答道,扭过头去却撇撇嘴,觉得这个舅母一点长辈风范都没有,就盯着家里的东西。 “哎呀,这东西是上次四郎送我家的吗?做了这么些,家里一定不缺粮食。” 这梁舅母丝毫不知道见好就收,打听起贺宣家中的情况,那是一个滔滔不绝。 贺宣无奈只能出去。 “梁舅母,家中事务繁多,不好劳你插手,赶了一日的路,还是回正堂休息。”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四郎你年纪轻轻的,家中没有个长辈,万一这些下人有个二心的,舅母帮你看着点。”梁舅母说到一半,还凑近,压低了声音,完全是一副为贺宣着想的样子。 贺宣被凑近的梁舅母熏得不轻,赶了一日路,虽说现在没有夏日那么炎热,可是也出了不少汗。 而且这个梁舅母的头发估计也是不怎么清洗的,油腻腻的,凑近的时候,贺宣闻到一股汗酸味,头油味,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不用劳烦梁舅母了,家中的人都是村里里长介绍,或是族里亲戚,或是父亲留给我的旧人,都是忠心耿耿的。” 贺宣态度鲜明的拒绝,心想着你脸可真大,头一回见面就要当我的家,做我的主。 梁舅母看着比自己还高些的贺宣,动了下嘴巴,想说什么还是闭嘴,回到正堂。 “梁舅舅,今日来的匆忙,家中只有些素菜,来不及准备,只能委屈两位了。” 贺宣对着梁虎还算客气。 “不委屈,不委屈,家中也都是吃素的。” 梁舅舅嘴里说着,想到贺宣家的饭食,只吃了早饭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只能喝口水缓解下,这菜怎么还不上来。 等到小竹开始上饭菜,梁舅母眼睛忍不住往饭桌上打量。 可是贺宣屁股不动,主家不说挪位子,也不好直接上桌吃饭。 饭菜上齐之后,贺宣才邀请两人上桌,小竹给贺宣装了一碗大骨汤,贺宣转手递给了梁舅舅。 “梁舅舅,你尝尝,这是肉汤,熬煮了好些时间。” 小竹又给梁舅母和贺宣都盛了一碗,贺宣让他也去吃饭,才离开。 等贺宣动筷之后,梁舅舅和梁舅母已经饿了不行了,大口大口的喝汤,汤里飘着油花,还有猪骨头。 梁舅母吃的直唧嘴,难怪当家的回来说外甥家的菜好,这又是油又是盐的,能不好吃嘛! 贺宣看着梁舅母的吃相,赶紧往自己碗里夹了几筷子素菜,待会儿她喝完汤后,怕是这些菜也剩不下。 梁舅舅喝着汤,啃着骨头,比起梁舅母发出吃猪食一样的声音,用饭礼仪倒是好一些。 等喝完汤,梁舅母根本不需要客气,自己又装了一碗,还特意捞了几块骨头,一边喝着汤,一边夹菜吃。 “四郎,你家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家里都舍不得吃稻谷,都是掺着玉米面和红薯一起煮的。” 梁舅母嘴里含着饭,说的含糊不清,一口没咽下去,又往嘴里填。 贺宣看着她的吃相,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默默吃着碗里的饭菜,再也不往桌子上伸筷子。 梁舅母每次吃菜,都把筷子凑到嘴里唆一遍,然后夹菜,夹得菜又多,有些沾过筷子的菜难免漏下。 贺宣反正是不想吃她的口水,看着她黄黄的牙齿就知道不会刷牙的,这得多少细菌在嘴里。 刚才喝过一碗羊奶,贺宣本就不饿,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饭菜,偶尔喝口汤。 梁舅舅好像有些察觉了,贺宣不往盘子里伸筷子,看了下自家婆娘的吃相。 虽说家里的饭菜确实不如四郎这边,可是这婆娘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满盘子搅和,梁舅舅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又不好直说。 最后桌上的饭菜都被梁舅舅和梁舅母吃完了,梁舅母吃多了菜,饭只吃了两碗,梁舅舅把钵头里剩下的米饭都沾着菜汤和和吃掉了。 贺宣维持着用餐礼仪,低头吃自己的,只当做没看到,不然能怎么办。 “四郎,实在对不住,你舅母没见过世面,家里顿顿都是稀的,这才”梁舅舅跟贺宣解释道。 “两位吃饱了就好,我让小竹过来收拾下。” “不用,不用,让你舅母做这些就行。” 梁舅舅推辞道,这些收拾碗盘的活计都是小事,要给外甥留个好印象,往后不得接济下自家。 梁舅母根本不想起身,家里有下人干活,自己是长辈,还是来做客的,收拾碗筷像什么样子。 回味着刚才的饭菜,每个素菜都是油汪汪的,一盘菜的油自家五口人都能吃一日。 看来这个外甥家里确实有钱,年纪小却有主张,自己的话回回都被搪塞过去,拿捏不住啊~ 进来的是余婶,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贺宣让两人在正堂坐一会儿,借口上茶出来了。 “公子,这两人” 余叔上前问询,看着梁舅母的行为举止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要看公子的态度。 有些话不好说,贺宣只能委婉暗示。 “余叔,家里的事情你要盯住了,客人上门不好让他们动手。” 明日贺宣要去学馆,家里只有余叔能做主,这两人看着是来要银钱的,估计没那么好打发,家里值钱东西不少,只能让余叔看牢了。 “那明日我就在家里,不出去了。”余叔表态道。 “嗯,给正堂倒壶茶水。” 贺宣的心情算不上美妙,无缘无故的有人把自己当做冤大头,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进了正堂,悄声说话的两人立刻不说了,看着贺宣。 “梁舅舅,家中只有些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四郎家里的饭菜已经很好了,平日里都吃不上的。”梁舅舅说着真心话。 又被插话道,“是啊,这一盘素菜都要放好些油,够我们家吃上好些日子了,四郎,你可真有钱,买这么些吃不着用不着的书,要是换成米面肉得买上多少,所以说你们年轻就是” 梁舅母一旦开始说话,就插不上嘴,三两句就是贺宣家有钱太过浪费,自家穷。 想要贺宣主动给些帮助,话铺垫到这里,正好小竹过来送茶水,才被打断。 贺宣无奈的让小竹腾房间。 “小竹,今日家中有客,委屈你先睡一夜榻,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下,给梁舅舅他们换个被子。” “好的,公子。” 贺宣当着人家的面,不好把话说的太清楚,不过小竹上次腾过屋子给梁舅舅,也就知道要做什么事。 “给四郎添麻烦了。” 梁舅舅听着人家给自己空屋子,只能做做面子说好话,上次贺宣都是先弄好了,直接让自己住,这次当着面说,脸皮子都有些烧得慌。 “四郎,你家中真是好,连下人都住着青砖房,我家里还有两间泥屋,一到下雨天,就漏雨” 梁舅母完全没有不好意思这根弦,只要不是明说,她都能当不知道,开口闭口都是需要贺宣帮衬一把。 贺宣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能打断道。 “梁舅舅,梁舅母稍坐一会儿。” “四郎,你忙,不用管我们。” 梁舅舅听着自家婆娘的话,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男人对于家里拮据这种事情总是不愿透露太多。 贺宣出了正堂,松口气,耳边都是梁舅母的声音,都快耳鸣了。 小竹正在收拾屋子,贺宣拉住他。 “屋子都收拾的怎么样了?” “一些东西都搬到公子房间了,被子换了去年的薄被。” 小竹跟着贺宣这几年,那里能看不出来公子不待见这两人,梁舅母的声音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来打秋风的。 “嗯,你记得把自己的东西放箱笼里,锁头去拿一个。” 贺宣看着下午的时候,梁舅母的表现,实在不敢放心,让小竹提前把自己的东西都锁好。 “好的,公子。” 第129章 镇山太岁 余叔余婶他们在厨房已经快收拾好了。 “大家好了就回去,余婶,麻烦你吃完饭再过来一下,帮忙烧个水什么的,我担心小竹一人忙不过来。”贺宣发话让大家都散了。 家里其他几间屋子都挂着锁,贺宣想着这两人也进不去,就是厨房时不时要用水,小竹要是忙不过来,还请余婶来帮个忙。 “好的,公子,那我们先回去了。”大家都趁着日头还在都家去了。 小竹收拾好房间,贺宣回到正堂。 “梁舅舅,屋子还是上次的那间,您先住着,有事可以找小竹,我今日的功课还未完成。” “那你做功课要紧,不用管我们。”梁舅舅接话,让贺宣自己去忙。 本来也就是个借口,贺宣不想再听梁舅母的滔滔不绝,回房看书。 西厢,两人到了小竹的屋子里,看着比自家还干净宽敞的房间,梁舅母是越看越不想走。 心想要是攀上了贺宣,自家也能过上顿顿吃肉的好日子。 梁舅舅有些不满自家婆娘的言行,不过老话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不好当着外甥的面说,现在背着人了,低声的说着不满。 可是梁舅母完全不领情,扯着大嗓门喊。 “我说什么了,啊,我说的哪句不是真的。”这一嗓子连外面的小竹都听到了。 “你轻声,这是在四郎家里,你说说你,吃饭的样子,比乞讨的都不如,哪里有做客的样子。” 梁舅舅不敢让贺宣听到,小声的说,完全拿不出一家之主的气势。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压低了声音吵架,说着说着响了起来,又被提醒。 最后还是商量着怎么从贺宣这边捞些好处,好让自家大儿子说亲时候弄得气派些,也给村里那些看不起自家的瞧瞧,谁家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外甥。 梁舅舅作为一个男人,好面子,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可是他带着梁舅母来贺宣家中的行为,完全就是默许来捞好处的,甚至暗中支持。 贺宣哪能看不出来,每一个泼妇身后都有一个蔫巴坏的男人。 占便宜的时候当聋做哑,一旦对方强势,就出来教训自家婆娘,说两句头发长见识短,妇道人家不懂事,企图混弄过去,反正自家不吃亏。 只要自己咬死了不答应,这两人总不能赖在自己家里,应付过去也就算了。 不然撕破脸,就让村里人看笑话,自己本来就因为贺母被说妨人,这要是再给人家看场戏,村里的大树底下又要热闹了。 做好心理建设,贺宣照常画画,点灯后,准备洗漱。 小竹送来了热水,忍不住开口告状。 “公子,梁夫人问起家里怎么锁着好些屋子,还要去厨房帮忙。” 贺宣知道这个舅母又开始打探自己的家底了。 “你就说我让锁的,厨房里面都是东西,舅母是客人,怎么能让她自己动手,需要热水这些你帮忙送进屋里。” 贺宣是不能接受梁舅母脏兮兮的指甲去碰厨房里的碗筷,吃食的,想想都觉得恶心,再次交代小竹看好了,不能让舅母去厨房,家里的东西最好也别让她接触。 本以为是谢端回来了,没想到是两个别有用心的人,不过要是这两人突破自己的底线,贺宣也不介意找三爷爷或者贺二叔撑腰。 一觉醒来后,贺宣起床准备上学。 出了门,看到正堂里放着小竹的被褥,而且西厢的门也打开了,估计梁舅舅也起了。 梁舅舅从茅房过来,看到贺宣,招呼道,“四郎,你起来了。” “梁舅舅,起的好早。”贺宣说了两句话后,赶着去茅房。 等贺宣洗漱完成后,梁舅舅,梁舅母已经在正堂等着吃早饭了。 余婶他们做的差不多了,早饭是白米粥配炒咸菜,玉米和面粉做的发糕,家里的玉米面还有不少,现在摊饼都要加些米玉面,不过味道还可以,贺宣也不排斥偶尔吃些粗粮。 小竹看到了梁家人的吃相,先把粥都盛好了端上来,玉米发糕也是一块块切好的。 “梁舅舅,吃早饭。” 三人上了饭桌,贺宣夹了一筷子咸菜到自己碗里,拿了一个发糕,开始吃。 旁边两人喝粥发出的呼噜声,贺宣忍不住皱眉。 看着梁舅母还是含一口筷子再夹咸菜,端起碗哗啦啦的往嘴里喝粥,另一只手拿了一个发糕,一口粥一口发糕,吃的时候还嗒嘴。 梁舅舅是用筷子夹得,吃相也没好多少。 低下头把碗里的白粥喝了,贺宣已经不打算碰这两人吃过的食物了。 吃完早饭,贺宣就要去上学了。 “梁舅舅,今日还要去学馆,你在家有事都可以找余叔,实在不好解决,等我下午回来再说。” 交代完,贺宣跟余婶于五郎他们就准备出发,今日小竹留下,让余有粮去铺子里帮忙。 小竹机灵一些,能帮着余叔,不容易被梁舅母套话。 “公子,我还给你带了一个发糕。”余婶拿出一个发糕,给贺宣。 贺宣刚才确实没吃多少,这两人吃相倒胃口,自己又在厨房喝了碗羊奶,现在倒是不饿,不过都是些流食,挨到中午容易饿。 “多谢余婶,我等到了城里再吃。” 路上有些灰尘,不适合张嘴吃东西。 到了学馆,贺宣今日完全没有跟朱宇博再玩会儿双陆的意思,上学就认真背书,中午周毓风打算让贺宣先玩的,因为自己可以散学以后跟朱宇博玩,也被贺宣推辞了。 实在是担心家里,余叔不知道能不能拦住梁舅母,梁舅舅面子上总不好太过,这个梁舅母却是个脸皮厚的,还能三番五次的诉苦。 这一次,贺宣要是满足了两人的要求,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借口来打秋风,贺宣宁可等着两人忍不住回去,也不敢破财消灾。 等散学,贺宣匆匆离开,到了铺子里,让余婶把东西都收拾好,关了店回到村里。 院子里还是跟往常一样,难道余叔这么给力? 听到正堂有不熟悉的声音,贺宣奇怪,难道又来人了? 原来是于姑母,在正堂跟梁家人说话。 “姑母,梁舅舅,梁舅母。”贺宣先跟三人问好。 “四郎回来了,读书辛苦了。” 于姑母站起来,迎接贺宣,梁舅舅和梁舅母跟着站起。 等到贺宣把东西交给小竹,在正堂坐下,都是长辈,贺宣没坐主位,就坐在姑母的下方。 于姑母拿出双鞋子,递给贺宣。 “四郎,你冬日的棉鞋做好了,我就送过来给你,没想到你生母那边家人也在,就帮你招待了下。” 于姑母这话说的夹枪带棒,根本不承认梁舅舅两人的身份,只称呼为生母的家人。 贺氏族人都知道贺宣是庶出,正经来说,梁家人是不算贺家亲戚的,当年的事情,于姑母知晓不多,不过自己来的时候大儿媳说了不少这两人的坏话,自然知道贺宣的态度。 “多谢姑母慈爱,这几年的鞋子都是姑母帮着做的,今晚姑母就先不回去了,在侄子家里吃顿便饭,往日里操持着一大家子,请都请不过来。” 贺宣也顺着于姑母的话接道。 “家里一大家子人呢?” 于姑母很是受用贺宣的好话,还是笑着推辞。 “那就让五郎回去说一声,反正今日姑母进了门,不吃饭就别想回去,家中还有客人,姑母不能只疼自家儿孙,也疼疼我,帮我招待着。” 贺宣撒娇赖皮道,心理年纪老大,说这种话真是不适应。 “好好好,我也疼疼你,今日就用了饭再回去。” 于姑母和贺宣说的热闹,梁舅舅不好插嘴是正常的,梁舅母也不说话,就是有些古怪了。 贺宣心里想着,也不好一直都在正堂坐着,让于姑母自便,梁舅舅,梁舅母也休息着,千万别操劳了。 回到房间,说是做功课,实际上叫了小竹进来打听情况。 原来等贺宣离家之后,梁舅舅梁舅母两人就把贺宣家前前后后转了个遍。 从水井的棚子说到牲口棚,菜地里转悠了几圈,要不是仓库里的东西拿出来晾晒之后,余叔就上了锁,这两人还要进去看看。 厨房里于大嫂守着,根本不让梁舅母动手,两人想动贺宣放在正堂的书籍之类的,也会被小竹提醒。 后面就换了花样,梁舅舅说想去村里看看,让余叔陪着一起出了门,梁舅母一直问小竹,贺宣城里的铺子生意好不好,家中有多少田地,每月给下人发多少银钱。 小竹被问的不胜其烦,又得看着梁舅母,不好走开。 于大嫂中午做的饭菜,也都是些素菜,吃饭占住嘴这会子功夫,小竹的耳朵才得以清净。 余叔三人在厨房互相吐槽了梁家人的言行,于大嫂平日闷不吭声,却出了个好主意。 请自家婆婆过来坐镇,于姑母也是贺宣名义上的长辈,而且是贺氏一族的人,比起梁家人名正言顺多了。 下午于大嫂回家一趟,等于姑母来了之后,梁舅舅和梁舅母果然不敢造次,于姑母也是厉害,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 第130章 心境升华 有了这一座大山压着,下午的时候除了梁舅舅多上了几趟茅厕,梁舅母果然不敢盯着小竹他们问话。 就这么在正堂坐到贺宣回来。 贺宣表扬小竹,“做得好。” 这主意简直不要太好了。 知道了前因后果,贺宣就有办法对付梁家人,打着自己长辈的旗号。 哼哼,自己的长辈可不少,沾光也有个先来后到,族里都没发话,哪里轮得上梁家人。 而且梁舅舅这些年都不上门,心里未必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要是他们不肯离去,自己每日请些长辈来家中坐镇,看他们怎么作妖。 有胆子就在贺氏的长辈面前,跟自己提帮扶一把的事情。 贺宣心情舒畅,画了一幅底稿。 一只小蚂蚁想要去小溪对面,可是自己不会游泳,如何过去,微风吹过,一片叶子正好落在溪边,小蚂蚁战战兢兢上了船,想要划船过去,可是船不动,上岸捡了两根小树枝当船桨。 这幅漫画就画了两个样图,贺宣估摸着时辰出了房门。 于姑母在院子里,站在厨房外边跟余婶她们说话,余叔和有粮哥继续去菜地里忙活,小竹守着正堂做竹编。 “小竹,梁舅舅他们呢?”贺宣在正堂没看到人。 小竹抬起头,指了下西厢,轻声的说道。 “进去好一会儿了,一直没出来。” 贺宣道院子里跟于姑母说话,晚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贺宣请于姑母去正堂用饭。 “好好好,今日我就尝尝四郎家中的饭菜。” 于姑母也是听自家儿子说过贺宣家的饭菜很是不错的。 不过贺宣拉拔于家不少,怎么好随意上门蹭饭,于姑母和于姑父一直约束着家里人。 等余婶上了菜,西厢的两人闻到味道就出来了。 贺宣站起身,“梁舅舅,梁舅母,正要去叫你们,饭菜好了。” 于姑母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眼风都不带给一个的。 贺宣在中间,梁舅舅和梁舅母入座。 本来家中有客应该男女分食的,不过贺宣家里没多的用饭地方,这三位都是长辈,贺宣招待梁舅舅,让于姑母招待梁舅母正好。 余婶上齐了菜,贺宣先给于姑母舀了一碗冬瓜汤,再给梁舅舅和梁舅母都装了一碗后,才轮到自己。 等贺宣用公筷给于姑母夹了一筷子腊肉炒笋干,大家都动筷子。 因为有了于姑母在场,梁家人的吃相收敛了不少,梁舅母吃着吃着,又含了一下筷子夹腊肉。 于姑母看到了,“咳”了一声。 梁舅舅赶忙用手捣捣自家婆娘,不要在外面丢人。 虽然改不了嗒嘴的毛病,可是没有梁舅母用沾过口水的筷子夹菜,贺宣终于可以夹菜吃了。 挑着远离梁舅母那边的菜,贺宣很是感谢于姑母,要是明日这两人还在,还要请姑母一起用饭。 吃完饭,等收拾的差不多,于姑母又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贺宣没了父亲,但是族里还是关心贺宣的,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来找姑母,不要什么人上门,都能充长辈的,真正的长辈,都是关爱小辈的。 贺宣听得笑意满满,问题是于姑母没有指名道姓,说的还都是关心贺宣,为了贺宣好,梁舅舅黑黑的面庞也能看得出恼意。 于姑母跟于大嫂一起回去了,余叔余婶他们也回家了。 贺宣本想着趁着天还没黑把剩下的画画完,到了正堂,被梁舅舅拦住。 “四郎,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舅母她,欸~已经在你家住了两日,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回去,家里还有事情要忙,而且几个半大孩子在家我也不放心。” 梁舅舅终于提出告辞。 贺宣本以为要打长期战,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也没有挽留。 “那就祝梁舅舅,梁舅母一路平安,大壮哥说个好亲事。” “你舅母她说话不中听,你别放在心上。” 梁舅舅还是想刮点油水,让贺宣随份礼,帮着自家婆娘说好话。 “梁舅舅,外甥说句实话,这事在我家里也就罢了,出了门总不好这么做客的,梁舅舅还是要多上心,不过俗话说的好,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外甥明白的。” 贺宣的话说的隐晦,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至于想要贺宣给比自己大的从没见面的表兄送说亲礼,到哪都没这个规矩,就算自家亲兄弟,自己也只给了一份成亲礼。 没心思跟梁舅舅再说下去,贺宣说了自己课业还有些没完成,让梁舅舅早些休息。 贺宣跟小竹说了声,梁舅舅明日就要告辞,委屈小竹再睡一夜榻,晚上也要盯着些。 最后关头,也不知道梁舅母是真被于姑母压制住了,还是另有花招。 小竹答应之后,就在正堂外边做竹编,厨房里烧着热水,只要看一眼就行。 贺宣在房间里又画了剩下的两幅,才停笔,房间里已经点了灯。 “小竹,帮我打点水。” 等着画纸吹干,贺宣跟前面几幅一起收起来,卷好,把笔墨这些清洗后,小竹也抬着水进来了。 家中有客,贺宣两日没有沐浴了,等明日梁家人回去后,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 现在只能洗脸,洗脚,洗屁屁,换下贴身的裤袜,贺宣上床准备睡觉了。 屋外小竹收拾东西,走路,铺床的动静,贺宣隐隐约约能听到。 等外面的灯熄灭,房间里只剩透过窗户纸的月光了。 闭上眼睛,默默背诵今日的文章,【文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二月癸亥,日有食之 小竹起床后,贺宣受生物钟影响也醒了,起床穿衣服。 洗漱的时候,想起今日梁舅舅他们要回去,去厨房让余婶多摊几个玉米饼子,作为干粮。 上一回,贺宣客气的送了不少吃食,给自己招来这么大一麻烦,这次贺宣吸取教训,才不会重蹈覆辙。 家里梁舅舅,梁舅母也起了,来的时候两人带着个背篓,里面啥都没有,本以为能满载而归,没想到快要走的时候,贺宣也没点表示。 早饭是鸡蛋饼子,玉米面饼子,还摊着鸡蛋,葱花,配粥喝,很是香甜,余婶这次就装了三个盘子,每个盘子都有三个,分餐制。 贺宣还有一碗羊奶,吃完早饭,就要准备去县城。 梁舅母还是不死心,现在于姑母不在,大着胆子索要。 “四郎,我们回去的路上要走大半日,家中还有鸡子腊肉,我带些回去,路上吃。” 已经明晃晃的开始不要脸皮了,贺宣没跟这么听不懂话的人深入接触过,耐下脾气。 “家中的鸡子都已经吃完了,不过我让婶子帮忙做了些饼子,梁舅舅和梁舅母带着路上吃。” “你表兄说亲,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我看你家里养的鸡不错,正合适招待女方。” 梁舅母一样不成又换一样。 贺宣还是拒绝,“梁舅母,家中的鸡都是铺子要用的,实在没有多余,您还是自己去集市买。” 梁舅舅眼看没戏,还是想要留一些情面,万一下次自己来,四郎还是跟以前一样招待自己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什么了,舅舅舅母难得来外甥家一趟,想吃只鸡,怎么了?”梁舅母根本不理。 贺宣忍无可忍,“贺家的舅家姓杨。” 这话一出,梁舅舅梁舅母安静下来,看着贺宣。 “你竟然都不愿认我们?难怪连称呼都~” 贺宣一直称呼为梁舅舅,而不是舅舅。 梁舅舅一副伤心的模样,可一个四十多岁脸皮黝黑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委屈。 贺宣赶着上学,真没多少心情呵护。 不过该管的时候不管,现在来伤心是不是晚了些。 “梁舅舅梁舅母要是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去问问族里,我是不是该认你们。” 贺宣完全不顾着面子情,梁家人其实也奈何不得贺宣,话说到这里,贺宣上学已经有些晚了,无心纠缠认不认的。 “梁舅舅梁舅母,我准备了些饼子,可以带去路上吃,或是让姑母来家里陪你们聊聊天,我学业繁忙,确实招待不周了。” 贺宣让余叔在家看好梁家人,不用贺宣嘱咐,刚才听到全场的家里人,都会想办法送两人离去。 路上,小竹,于五郎还想办法安慰贺宣,不过贺宣并不是原主,对着梁家人也没有感情,只是实在被骚扰的有些烦了。 等这两人离开,天空又是明朗的,微风也是柔和的。 急赶忙赶到了学馆,刚坐下就响起了铃声,贺宣把自己的书拿出来,大声朗读。 只有充实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提高自己生活的圈子,才可以远离这种人。 任由自己跟人家计较,反而耽误了前进的步伐,才是蠢人的行为。 贺宣一边背书,一边劝解自己,完全想开后,觉得自己的心境都升华了。 五经就剩春秋了,按照贺宣的进度,十月份一定能背完,然后把四书五经的资料在整理一遍,巩固巩固,看看周夫子到时候会有什么安排。 第131章 贺宣的绒毛 对比同窗,贺宣有前世的文化底蕴,现在还有谢端给开小灶,加上内心是成年人的心性,学习进度可以说是内舍最快的。 在内舍读了三年书的学长,也都还在跟春秋较劲,不止要背,还要默写,了解《春秋》里面的人物和历史。 这些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学生靠自己很难搭起历史的框架,只能死记硬背,靠周夫子的解读去释义。 唐承嗣跟贺宣一起进的内舍,五经里面的《诗经》已经读完了,在背《尚书》,这个进度不可说不快,回家肯定还有唐里甲的帮助。 不过贺宣来学馆之前,就已经背诵过这些,还有思维导图帮忙巩固记忆,让朱宇博都说,你这么用功,我该怎么办? 玩归玩,学归学,贺宣还想考功名,早日能够借着游学的名义去看看齐国的大好河山,吃遍齐国的美食,交好友,游山玩水。 之前定做的冬衣和冬靴,都过了好几日,贺宣打算今天散学去看看,要是做好了就拿回家。 成衣铺子已经做好了衣裳,贺宣结清款项,衣裳看着都还不错,也就不用试了。 来到鞋匠这边,定做的靴子也好了,外皮都是黑色的,贺宣也不清楚是染了颜料还是怎么了?反正鞋匠做的靴子都是黑色,叫皂靴。 贺宣试了试,里面有羊毛,鞋子有些大,靴筒也大些,不过不会甩出来,等冬天垫两个鞋垫,再多穿两双袜子就差不多了。 拿着衣裳靴子,贺宣的囊箧根本装不下,只能背着衣裳的包袱,前面背着囊箧,手里拎着靴子。 回到城南,贺宣想起来都没问鞋匠有没有收羊毛的地方,他做羊皮的靴子,肯定有买羊皮的途径。 不过绕回去就晚了,等回村的时候,去城南的书铺问问,收不收羊毛。 人家卖笔的,肯定有路子,山羊毛制笔比较合适,要是能卖些钱,也比放在家中合算。 书铺的掌柜,也认识贺宣了,买了一整套的四书五经,隔上月余还要买些笔墨纸的,都是熟客。 “掌柜的,我有些山羊毛,你有没有路子介绍下,这山羊毛制笔头最合适不过了。” “贺公子有多少羊毛?”掌柜的回答,明显有戏啊。 “多倒不多,家中养了两只羊,大约有一篮子的羊毛,已经清洗过的。” 清洗和没清洗的羊毛中间差了一小半的量呢! “可否让我看看,不然也不好说。”掌柜没见到实物,不好定价。 “那我明日带来。” 贺宣赶着回家,说完就准备出城了。 驴车行走在官道上,不过今日运气不好,前面有一队车马,贺宣在后面一路吃灰,又追不上,只能慢些走,等灰尘沉下去。 贺宣偶尔散学路上或者出门的时候,总能看到村里有车马载着货物运送,要是下雨地上就有深深的车辙印,运送的人都不寻常,神态警惕。 村里人不敢跟他们搭话,只是在看到的时候跟亲近之人嘀咕几句,后面见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回到家中,贺宣听着院子里还有声音,难道是梁家人改主意,不肯回去了。 顿时心情就不美好了,真是癞蛤蟆爬脚背上,不咬人却膈应人。 进门看到谢恒,知道是谢端回来了,一改愁绪,高兴的问道。 “谢恒,你们回来了,三哥在屋里吗?”说完,就准备去正堂。 “贺公子,公子赶路辛苦,在正堂休息。” 谢恒回话声音也是压低了的,院子里堆着箱子,房檐下也满满当当,看来这一趟带来的东西不少。 贺宣无心他顾,放轻了手脚,来到正堂,看到谢端躺在罗汉榻上,脚却挂在外面,双手环抱在胸前。 这屋子多了一个人好像就不空了,哪怕他不说话,不同于梁舅母聒噪的刷存在感,有的人只要在,就充满了存在感。 担心回房开门关门会吵到谢端,贺宣把囊箧放下,坐在椅子上,等谢端醒来。 睡着的谢端,只是浅眠而已,刚回来的屋里都是灰尘,小厮们要打扫。 只能在正堂坐一会儿,马车一路摇晃回来,谢端本就有些疲惫,在路上睡不好觉,不知不觉就小憩了一会儿。 感觉到屋里有人,就醒了过来,看到贺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每次翻书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点动静。 离开了两个月,小四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四还是孩童模样,却敢拖时间,邀请自己去家里做客。 现在却有一种吾家儿郎初长成的感觉,成为一个清隽的少年郎。 贺宣回头看到谢端已经醒了,有些不好意思。 “三哥,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谢端没有回答,观察了贺宣后,肯定道。 “小四,你长胡子了。” 这话说的,贺宣本来就在发育期,十三四岁的少年,再过两年都该说亲了,身体有些变化是很正常的好不好。 贺宣身上的汗毛是有,颜色却不深,在阳光下,可以看到脸上的绒毛,仿佛开了滤镜。 嘴巴上的胡子也不是真正的胡子,就是一些绒毛。 下巴这边还没有长出多少,上嘴唇却可以看见柔软的绒毛,远看也不是很明显,可是靠近嘴角两边的绒毛颜色有些深,称着贺宣白皙的面庞,就非常显眼了。 贺宣想变得俊朗些,让人家看自己的第一印象不是乖巧,哪怕粗犷些也好,可是俊朗也不意味着长两撇小胡子,本来就有些不协调,被谢端一说,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介意的问。 “这么明显吗?” 谢端的本意想说小四长大了,开口却戳到痛处,看贺宣在意这个,坐起身道。 “也还好,不是很明显,两月不见,小四长高许多。” 说道这个,贺宣放下书,也坐到榻上。 “我日日都喝羊奶,总算有些效果。” 两人说了些近日的变化,谢恒他们已经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三哥,你要不要先沐浴,这几日天气早晚有些冷,要是沐浴最好早些,免得受凉。” 贺宣本来就打算今日洗澡的,想着谢端一路回来也是风尘仆仆,洗个澡更舒服。 谢端在东昌府的时候沐浴过,后面赶路没有那个条件,自然答应了。 “还是小四想的周到。” 两人说完,谢端起身回房,贺宣出去看看,厨房的热水够不够。 谢华过来给谢端提水,余婶在厨房里问贺宣晚饭有没有要求。 “今日小集上有大鱼,还活着呢,正在水桶里,家中肉也有…” 贺宣琢磨了一下,既然有鱼,那就煮个鱼汤,往锅边上贴些玉米饼子,也是一道名菜,其实最好是围着锅炉吃。 剩下的炒个青菜,肉片炒蘑菇,加些茱萸油,谢端喜欢吃辣。 点完菜,小竹也帮贺宣准备好热水衣裳,贺宣回房洗澡。 用丝瓜络左擦擦右搓搓,今年的丝瓜结的多,贺宣夏日里时常吃,还剩下十几个等长老了做鞋垫和擦澡巾。 贺宣擦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谢端已经坐在院子里,谢华用干帕子给他擦拭发尾。 气候变化,原来放在屋后房檐下的桌椅搬到了前院,有时间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晚上再把桌椅放到屋檐下。 傍晚的夕阳暖暖的照在身上,等贺宣的头发不滴水了,最外层也慢慢干了,用梳子把头发梳理下,不然最里层的还是湿的,容易生病。 贺宣的指甲有些长长了,还有些裂开,是该修剪了。 “小竹,家里的剪子放哪里了?” 小竹从东厢出来,在正堂找到剪子,“公子,给。” 这剪子平常都是拿来裁布料的,比较大,贺宣指甲长了也用它剪,毕竟现在没有指甲剪,要是不用剪子,就只有刀,更不好把握。 右手握着剪子,小心的剪指甲,贺宣喜欢留一点点指甲,要是剪到最底部,手指尖有被撕扯的感觉,一用力就有些不舒服。 剪好一个手指,还要用刀刃刮一下,磨平不觉得毛躁。 谢端觉得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就让谢华下去,不用擦了。 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看着小四低着头,小脑袋瓜对着自己,仔细的剪指甲。 想到‘甲为筋之余,甲不敷截筋不替’,自己的指甲也有些长了,正好修剪一下。 “小四,我的指甲也长了。” 贺宣抬头看谢端一眼,披散着头发显得脸更小了,正好自己左手已经剪好了,先给三哥,就要把剪子递过去。 谢端不接,自己的指甲从来都是别人剪的,咳了一声。 “我不会。” 贺宣歪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给他剪指甲嘛? 谢端把手伸过来,贺宣才确定,这人都这么大了,都不会剪指甲。 伸过来的手比贺宣的大了一圈,骨节分明,不算很白净,估计是太阳最烈的时候都在外的缘故,晒黑了。 贺宣气的伸手在这只手背上拍了一下,才拉了一把。 “坐过来些。” 拍的这下不痛不痒,谢端把椅子靠在贺宣的椅子上,伸长一只手。 第132章 羊毛换笔 剩下四只手指被按了下去,贺宣握住大拇指,给别人剪指甲还有些不太适应,伸长脖子盯着,结果头发掉下来捣乱,挡住视线。 贺宣把头发都撸到耳后,开始剪指甲。 谢端以前也跟贺宣有过拉手,摸脑袋的动作,甚至睡着的时候还抱过小四。 但是这次贺宣拉着手指的时候,轻轻触碰的感觉,很难言语,可能是手指比较敏感,小四的手掌要比自己的柔软很多,每当他换手指的时候,手指就像是有意识一样配合。 贺宣给每个指甲剪到只剩一丝,再用刀刃刮一遍。 等剪完一只手,谢端的另一只手又伸过来。 贺宣把两人的指甲剪好,头发也干了,谢端看着毛绒绒的贺宣,伸手摸摸脑袋,“辛苦小四。” 贺宣无语,这动作跟自己摸红烧一样,把谢端的手拨开。 “不准摸我的头,家里有红烧油炸,你去摸它们。” 说完贺宣就进屋,把头发束起,余婶已经做好饭菜,厨房里传出香味。 小竹已经把贺宣的房间收拾好了,水渍也干的差不多。 男子要求长发真麻烦,贺宣怀念自己以前的短发,洗完澡没多久就干了,还不用束发。 自己只会最简单的,梳个马尾辫,然后用发带缠住,这时候的小郎可以梳半扎发,夏日里也可以都束起,等到十五岁以后,就要束发为髻,不能随意散乱着。 贺宣不喜欢用发油这些,梳好的头发就有些碎发。 谢端的发髻有小厮帮忙,很快就好了,坐在正堂里,看着余婶上了一盆鱼汤,还有黄黄的饼子,饼子的底部有些焦,好像没有吃过。 看到贺宣出来,问道,“小四,这个饼子有股焦香,之前没吃过?” 贺宣觉得三哥有时候在生活上有点小白。 “这是玉米面饼子,在鱼汤边上靠出来的,很好吃的,你尝尝。”给谢端和自己都夹了一个。 贺宣也是第一次吃鱼汤贴饼子,鱼汤里面洒了胡椒粉,咸鲜十足,喝一口鱼汤,再吃口饼子,底部焦脆,内里柔软,还有玉米的香气。 这一顿饭是三天来吃的最好的一顿,没有了梁舅母在饭桌上搅和,本来就喜欢喝汤的贺宣觉得更美味了。 玉米饼子除了配汤,还可以夹些菜进去,肉片蘑菇也好,青菜也可以,各有各的风味。 谢端学着贺宣的吃法,把玉米饼子中间夹了些蘑菇和肉片,每一口都有不同风味,再来口鱼汤,吃的很是满足。 有人跟自己抢菜,饭吃起来就格外香。 两人把鱼汤都喝完了,鱼肉还剩着,没人吃。 吃饱后不是很想动,坐在椅子上,贺宣说起自己读了什么书,哪里不明白。 谢端就给贺宣讲解,从饭桌移到罗汉榻上。 话题也从学业变成了中秋怎么过的,路上的风景如何,谢端可能是会画画的缘故,讲解的时候都很全面,贺宣听得好像自己也去了一趟京城。 直到点了灯烛,蜡油都烧掉一截,贺宣打了个哈欠,谢端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小四,困了就去休息,明日再讲。” 确实到了贺宣睡觉的点,不知不觉聊了这么久。 “三哥,那你也早些睡。” 贺宣下榻的时候,腿脚都有些麻,聊得兴起的时候不觉得,揉了揉,一瘸一拐的回房了。 谢端本来是疲惫的,任谁赶了十余日的路也会乏累,可是聊得高兴,又有些睡不着。 房间里的摆设已经焕然一新,这次从京城过来,带了好些行李,都是冬日的被褥,衣裳,日常器具这些。 一时高兴,忘记给贺宣礼物了,谢端的母亲,嫂子和阿姊都有准备回礼,只能等明日在拿出来了。 二十九日,贺宣散学后,把家里的羊毛送去了书铺,掌柜的看过之后,表示可以换些铜钱,也可以换成笔,让贺宣选择。 对比之后,贺宣自己挑了五支笔,主要是这羊毛也不多,要是自己再去找买家,费的功夫还不如卖给掌柜的。 回到家里,谢端去了黑岩山还没回来,正好这几日,家里的事情也不少,贺宣询问余叔。 “余叔,地里的红薯玉米收获没有?还有交税赋的时候你去看着点。” “好的,公子,玉米和红薯,已经在收了,再过几日,就可以交租,要不要等您休沐那一日再交?”余叔问道。 “今年玉米和红薯大豆这些都你看着交租,玉米先放在仓库里,等脱粒后再放到地窖,红薯和大豆都放地窖就行,家里的菜地要是收获你也看着安排。” 贺宣把剩下的作物这些都交给余叔,以后年年都要收租,自己也不可能时时盯着,总要学着把事情放开手,让余叔他们去处理。 收租事关重大,是家里一年的口粮,这桩事公子都交给自己,是信任自己,余叔表态道。 “公子放心,我肯定把租子都收上来,一点都不少。” 贺宣跟余叔也相处了好几年了,余叔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两人的话题就转到了于五郎身上,说起于五郎已经定亲,有粮哥这边有眉目没有? 余叔也在考虑这事,按理说给孩子说亲都是妇人的事情,可是自家婆娘日日上工,家中这两年也攒下些银钱,不管怎么说,有粮和小兰的亲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我正打算着,家里孩子都大了,有粮该说亲事,还有小兰的嫁妆也要备起来。” 人家孩子都有父母操心,小竹可怎么办? 贺宣打算让余婶给有粮哥选女郎的时候,自己也看着些,要是有合适的,小竹喜欢,也给小竹说一门亲事,要是余婶没有合适的人选,让于姑母帮忙寻摸也成,先自家看看。 这年头,媒婆都是说好话,实际上的情况都不清楚,贺宣也不放心盲婚哑嫁。 有粮哥和小竹一起打扫了牲口棚,喂完口粮,再去菜地里收大豆,夏日里的豆子是绿色的,炒着吃味道很好,到了深秋,就变成了黄豆,豆荚变成黄色。 要把整颗作物都拔起来,放在院子里晒几日,豆荚就会爆开,里面的黄豆滚落在地面,剩下的豆杆可以拿来烧火。 于五郎前几日贺宣让他早些回家,现在亲事定了下来,就主动在贺宣家干活,帮着打水,搬笸箩。 贺宣跟余叔说完话,正准备回正堂画画,谢端三人就骑马回来了。 可能是上山的缘故,谢端穿的是窄袖直裰,颜色是湖水蓝,上面有流云纹,走进来的时候,阳光打在脸上,显得五官立体,俊朗非凡。 真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惊艳到,贺宣收回目光,内心想着男色也惑人。 “小四,昨日有些东西忘记给你了,我让谢恒他们搬到正堂来。”谢端一进来就跟贺宣说道。 这么好,难道是自己的生辰礼,贺宣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画漫画给三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跟着谢端进了正堂,好奇的问道。 “三哥,是什么东西啊?” 谢端先倒了一杯茶解渴,转过头回答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家里人给你的回礼。” 原来不是生日礼物,不过贺宣还是很好奇三哥的家人会给自己带什么呢? 谢恒拿着一个帖子进来,递给贺宣。 贺宣打开礼单,看到里面写着文房四宝一套,白玉平安扣一枚,如意流云纹锦缎一匹,白色细布一匹,老山檀一块,沉香木一块。 贺宣想着有钱人家都是这么送礼的吗?“三哥,这些也太贵重了些。” 谢端自小就是富贵堆里长出来的,这些东西对自家来说不算什么。 “主要是心意,我母亲很感谢你照顾我,还有我阿姊,喜欢吃你做的奶干,特意问了你喜欢什么,我说你在学制香,这上面的香料就是她准备的。” 原来文房四宝和平安扣是谢端母亲送的,布料是大嫂准备的。 谢恒和谢华又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放到贺宣的房间。 收了礼物,谢端在正堂写信,贺宣出了屋子,打算踢会儿鞠,这个鞠做了有一年,因为小竹编的比较密,还算牢固,不过踢久了,也有些变形,现在是椭圆的,要是在过一段时间,怕是要散开了。 小竹也注意到了,已经开始在准备竹子,给公子做一个新的。 贺宣去厨房想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听到余婶跟于大嫂在厨房里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每到了秋日,溪边的水总是少上许多,现在都可以直接过溪,不用走桥了。” 于大嫂接话道,“是啊,不止溪水,井水也浅了,村里打水都要扔下去好一会儿才能打上来,还好公子家里有水井。” 两位妇人抱怨着溪水干涸,井水水位低,导致的生活不便。 虽然每日都从盘溪路过,贺宣也没有特别注意溪水和井水的事情,问刚打水的于五郎,“五郎,家里的井水还能打的上来吗?” “公子,井水的水位下降了一些,不过还是够用的,可能是当时挖的比较深的缘故。” 于五郎在城里每日也要担水,家中水井的水位比起城里的水井还是要高上许多的。 第133章 龟毛 “那就好,那就好。” 贺宣知道家里不缺水,上半年打这口井果然没打错,不然就自家的用水量,估计去村里打水都要排队了。 转念一想,自己家里不缺水,可是余叔家还是从村里担水,而且余叔父子都在自家干活,家里都是妇孺,用水也是个麻烦事。 贺宣走到余叔边上,“余叔,听说村里的水井水位下降了不少,要是打水不方便,可以每日从我家担水过去,两家近,也不费事。” 余叔在贺宣家干活,知道家里有井,可是从来没有蹭过这种便宜,哪怕公子不在家,家里的水都是下工后父子两人去村里担来的,有时长女临时要用,也会自己去打水,听贺宣说可以从自家打水,内心挣扎。 “公子,这这” “余叔,没事的,家里的井打好就是用的,再说了,日常用水也用不了多少,你们两个去村里担水路还远些,之前是我没想到,现在想起来了,你也不用推辞。” 贺宣安慰余叔,家里请了余叔后,担水的工作自己就没做过,也就忽视了这些小事。 余叔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但是家中打水确实是个麻烦事,也就接受了贺宣的好意。 “公子,你放心,我和有粮每日下工后再担水,一定不耽误活计。” “余叔,我相信你的。” 贺宣这句话,让余叔很感动,这个本分的中年人,每日忙忙碌碌就是为了让家里人吃饱穿暖,物质生活都难以保证,如何追求精神富足,但是贺宣不仅让家里的生活变好了,还在精神上支持自己。 余有田不懂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但是公子对自家好,自己就不能让公子吃亏,只能更用心的照顾家里的琐事,让公子安心读书。 贺宣只是与人方便,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会让余叔记挂了很久很久。 运动达标后,贺宣准备去正堂画画,看到谢端还在写信,不好看人家的信,转身回屋收拾礼物去了。 文房四宝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这一套里面有四只平常用的毛笔,砚台的尺寸比平常用的更大些,上面画着锦鲤,刻有前程似锦的字样,墨锭用木盒装好,还有一个笔搁,可以写道一半的时候放笔。 白玉平安扣以贺宣的眼力看不出值多少钱,不过肯定也不便宜,黄金有价玉无价,反正跟放在钱匣子里面收起来。 香料也放好,这两匹布反而有些麻烦,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贺宣还是爱惜东西的,自己还在长个子,舍不得做成衣裳,先锁在柜子里。 这些东西都整理好,也到晚饭的时间了,过了秋分,贺宣让余婶她们早些做晚饭,因为现在日头开始变短了,要是吃的太晚,等忙完家里的事情,余叔他们回去天都黑了。 早些吃饭,还能趁着太阳没下山消消食,余叔他们也能早些回家。 从东厢出去,谢端已经写完了,正堂的笔墨都收拾好了,安放的一丝不苟,有时候贺宣用过之后,书桌的东西摆放不会放回原位,书籍也是,不能说乱,只是错落有致。 但是谢端好像有些强迫症,一定要放回原位,不然就老是往桌子上看,谢恒或者谢华就会收拾桌子,把东西规整一下。 一次两次的贺宣没注意到,时间久了,这些小习惯怎么会没发现,贺宣也就尽量规整好书桌,不过有时候,故意把砚台没有放回原位,或者镇纸在原处放着。 谢端注意到了,就会瞥上两眼,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起。 看,才回来一日,书籍都一本本排列整齐,书桌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要知道,这两个月,贺宣反正哪里顺手放哪里,按照自己的习惯搁置的。 还好谢端的强迫症只是针对自己的东西,或者两人共用的东西。 就像每日饭桌上碗筷的摆盘,只要把自己的碗筷放在固定的位置就好,不会对菜的顺序或者位置强迫症发作,要是龟毛到这种程度贺宣就不来伺候了。 昨日煮了鱼汤,今日你就是醋炒鸡,清炒秋葵,还有藕片,和菌菇汤,都是秋季的时令菜。 贺宣看到藕片,这个菜家里并不常见,估计是余叔在小集上买的,村里有一部分水边种了荷花,底下自然有藕,秋季也是吃藕的季节,第一筷子就贡献给了它。 藕片切得薄薄的,用蒜炒过,清脆爽口,咬开来还连着丝,贺宣很喜欢,推荐给谢端。 “三哥,这个藕片好吃。” 谢端也尝了尝,味道还可以,不过也没有多少惊艳,自己还是更喜欢吃口味重些的炒鸡,加了醋和茱萸油,又酸又辣,很下饭。 饭后,两人在外散步消食,太阳西斜,贺宣很是感慨的说道。 “想来秋天也是算好的,知道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晾晒,才让太阳日日出来上工。” 谢端被贺宣的说法文艺到了,明明是因为秋高气爽,大家才会在秋日里晒东西,这么顺序一颠倒,反而觉得秋天很温柔的样子,直男的谢端给贺宣科普了一下。 “我知道啊,可是我觉得如果形容秋天,就有可能是一位温柔的母亲,无私的把阳光,成熟的作物,漫山的果子奉献给人,这么想想,不觉得很美好嘛!” 谢端顺着贺宣描写的画面想象了一下,觉得贺宣的脑袋奇奇怪怪的装了好多的想法,所以才能制碳,做出软枕,火床这些东西。 回到家里,两人各自在正堂占据一个角落,谢端在罗汉榻上看书,贺宣在书桌前画画。 不过不想让三哥提前知道自己在给他画生辰礼物,贺宣只是练笔,画了几个不同姿态的小鸡,打算做草稿,把灵感先记录下来,等独处的时候在重新画过,画过的纸也等墨干了以后收起来。 正堂无人说话,却不显得沉默,时不时翻书的声音,磨墨落笔的声音,让贺宣知道有人陪着自己,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让人不知不觉就开始依赖。 到了休息时间,两人各自回房洗漱。 快到十月份,马上就要立冬了,贺宣家里的红薯玉米都收上来,该入库的入库,要深加工的深加工,大豆多是拿来榨油,铺子里的油都是用的豆油,消耗了许多大豆。 各村的里长里甲监督着,村民们把今年的田赋也交了,附近几个村子因为唐里甲坐镇,有秀才的身份,来收税赋的衙役不好过分,即使这样,也卡扣了一些粮食,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除了田赋,还有铺子的杂赋,齐国的商业税是三十分之一,而这其中又有许多的调整空间,比如自产自用的物品是不用交税的。 像是城南集市摆摊的人不会有人去催收商税,但是在城里开铺子的,每年都要交一部分的杂赋。 这里的关窍,还是请教了周老爷子,贺宣实际按照商业税算,一年的税赋要交九两多银子,算上三成的火耗就要十二两银子,但是县城两间铺面,一般来说,一年交四两银子即可。 一来,脚店的吃食在安德县比较新颖,而且口味繁多,生意还算红火,所以利润不错,二来,贺宣铺子里有许多的材料都是自家供应的,比起采购要划算许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不需要交商业税的。 但是这个时候的衙役才不会跟你算的这么详细,也不会来核查店铺的具体营业额,只要大差不差的交过税,然后每年该上供的上供,就没人会追究。 贺宣只是一个庶民,对于这种事情,按照周老爷子指点的,让于五郎去县衙税课司交纳杂赋,然后就是去城西的宅子里送礼,今年就不止点心和酒,包裹里还有二两银子,是打点衙门的花费。 铺子一年来都平平安安的,不止是打点了衙役,还有周老爷子的面子在,这个就有些为难了,直接送钱或者礼物,却显不了心意,最好是送人家需要的东西。 一时半会儿贺宣还想不到,需要琢磨琢磨。 余叔在收完佃租后,安排佃户翻垄,这样可以把地里的草根虫子都翻出来,活不过冬日,明年的收成就可以减少杂草虫害。 家里的人则是开始准备冬日的柴火,不过也不是很着急,因为时间还早,可以慢慢来。 十月初五这日,贺宣等谢端离开后,在家里读书,画漫画,前几日每天只是构思下画面,又要避着三哥,都没有画出来,今日家中没人打扰,贺宣打算画两副成品出来,这样就有八张漫画。 于大嫂在家里先收了几颗癞头菜,开始腌,这些菜都是七月多种的,成熟期在十月底左右,不过总有几颗发育良好的,可以先腌一批,试试水。 癞头菜的根茎切下来去掉烂菜叶子,和不好的地方,把根茎和菜叶子分开。 分别清洗干净,根茎需要去掉一些皮,切成片,然后成条,加盐腌制个把时辰,等里面的水分杀出来。 第134章 奇葩野菜名 这个时间就去处理癞头菜叶,正好沥干了大部分水分,菜刀切成碎,这个就很考验基本功了。 于大嫂在院子里切菜叶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哆哆哆,哆哆哆”,大概三下,就停一拍,要是停的时间久一些,那就是拿了一捆新菜叶。 贺宣在正堂画画的时候,都被打断了好几次,正好出来看看风景,休息下眼睛。 后面的步骤都差不多,加盐,腌出水分,菜叶子的只要一刻钟左右,就可以挤干,放在晒垫上晾晒了。 干菜就需要阳光和时间的加持,晒干后才能下一步。 把腌菜条,放到纱布里,挤干水分,用竹子做架子,放上包好的纱布包,上面压上两块大石头,让腌菜条这样过一夜。 还好今日只是做了几颗癞头菜,于大嫂一人还忙的过来。 贺宣画完画后,在午后的时光,悠闲的坐在椅子上,享受美好的太阳,等再过些时日,变天了,就没有这么温暖的阳光了。 昏昏沉沉的快要睡去,有些嫌弃坐着的椅子,不是躺椅,不然晃晃悠悠的,就可以梦周公。 贺宣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看到门口有不少的车马,一个激灵就醒神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家里余叔和有粮哥下午都去山上收集柴草了,只有贺宣和于大嫂在家,两人一齐出门。 其实也就五辆车,边上还有人手,谢端三人刚下马,让大家准备卸车。 贺宣看到车上都是藕碳,有些明白过来了,去年谢端也让人给家里送了不少碳过冬,“三哥,这藕碳…”因为在场人不少,后面的话,就没说出口。 谢恒谢华指挥着把碳搬进去,询问贺宣放在哪里? “还是去年的老屋子那边,你们都知道的。” 贺宣让于大嫂把家里晒着的东西稍微收拾下,最起码这一路不要有挡着的。 家里的红烧油炸也被赶进屋,让这俩不要对这么多人“虎视眈眈”。 贺宣打量了一下,这些搬运的人也有几个是熟面孔,之前谢端都有带来过。 两人回到正堂,贺宣问道,“三哥,藕碳不是说来不及制作,这样对你有影响吗?” 贺宣哪怕不在作坊,但是制碳的很多人手,都是贺氏族人,他们日日开工,哪怕农忙都不休息,也就知道在赶工。 谢端回屋先倒了杯水,喝完后道,“现在赶工是为了后面不能做工的日子,其实藕碳还是够得。” 黑岩山上的事情不好多说,转而说道,“这山都在我名下,我只是自己用些,能有什么影响,只要不外售,自己用倒是无碍。” 谢端也不止自用,黑岩山上主持的大人都有份,这连贪污都算不上,毕竟谢端还贴钱在干活。 贺宣听到这里,倒也不担心了,反而狗腿的给三哥倒水,“三哥,喝水。”毕竟家里肯定用不完这么多碳,多余的都让贺宣自便,也就便宜了城里的铺子,用碳总比柴火节省地方,还干净一些。 谢端安心享受着小四的服侍,猜到了贺宣殷勤的原因,不过本来准备了些,就是给贺宣用的。 院子里,于大嫂收拾好放置的东西,空出一条路,去厨房给干活的人准备茶水,人家帮忙送东西,茶水总要招待一杯的。 谢恒谢华确实能干,根本不需要公子出面,就把事情安排的妥妥的,卸完货让其余的人都回去了,还把路上留下的煤渣扫了一遍。 谢端问院子里晒得是什么?早上还没有,突然下午就摆满了。 “就是菜园子的癞头菜,这种菜直接吃不好吃,有些苦,但是特别适合做腌菜,晒好之后能存放很长时间,味道也不错,等腌好了,就让余婶做个菜。” 谢端心里好笑,癞头菜,“怎么叫这个名?” 贺宣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村子里很多菜都是根据外形或者特殊原因取得。 “这有什么的,村里还有野菜叫猪鼻孔,鸭脚板,鸡头米,狗肉香的。” 小四说了一连串菜名,谢端实在想象不出来猪鼻孔这个菜得长什么模样,“我吃过这个菜吗?” “没有,我只是听余叔他们说的,不知道这些野菜长什么样。” 这话跟耍人玩似的,谢端凝视着贺宣,看得贺宣有些心虚,毕竟三哥刚给家里做出不少贡献,借口尿遁了。 谢端等贺宣快步走出正堂,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微笑,刚才故意板着脸的严肃立刻消失了,仿佛冰雪消融。 出了门的贺宣并不知道,估摸着余叔他们快要回来了,家里有了碳,柴火就不需要太多了,但是放碳和工具的老房子有些漏水,今年总要补一补。 不然碳和工具都被雨淋湿了,也麻烦。 余叔和有粮哥从外边进来,背上满满两捆柴火,从后面都看不见人了。 贺宣赶紧上前帮忙,把柴火卸在围墙边。 “余叔,今日三哥让人送来不少碳,家里的柴火可以少备一些,不过老房子的房顶要修补了。” 余叔已经看到地上的煤渣了,“那这几日我就先补房顶,还有茅房也一起弄了,免得下雨下雪的漏水。” “余叔你看着安排就行,要是需要银钱,就找小竹。”贺宣帮着给余叔身上拍打几下,都是山上的草木叶子。 余叔赶忙制止道,“公子,我身上脏,这里有我们就够了,不用你动手。” 贺宣难得想干点活,都被拦住了,转身进了厨房,跟于大嫂商量起了晚饭。 这个月的白崧还是嫩生的,有点像小白菜,贺宣想尝尝,就摘了两颗,晚上炒蘑菇吃,在来个板栗烧肉,家里刚收的红薯,可以炸些红薯丸子,撒点芝麻,作为饭后甜点,蒸一碗瑶柱鸡子。 在厨房磨蹭了一会儿,直到余婶他们都回家了。 想来三哥应该忘记刚才的事情了,贺宣安慰着自己来到正堂。 “三哥,我在厨房想到一样很好吃的调料,非常的美味,你肯定会喜欢的。”贺宣人还没进门,话已经到了。 谢端身子没动,眼睛也没看过来,嘴巴却诚实的问道,“是什么?” 贺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是芝麻,芝麻磨成酱,再加一些其他的秘密武器,不过还要再等几日。”为了不让三哥觉得自己又在耍他,贺宣赶紧解释。 “有那么好吃?”谢端转过头。 贺宣一仰脖,小看了芝麻酱的威力了不是。 “你等着,等我做好了,说不定你拿块馒头配都吃的喷香,更不用说涮羊肉,配上茱萸油,那个味道啊~”说的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谢端看着小四一副谗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话题转到香料上去,谢恒把焚香的工具拿出来,用贺宣刚收到的檀香。 一般来说,齐国人焚香有个词叫日檀夜沉,因为檀香有醒神的功效,而沉香则可以安神,当然了,除了这两种名香外,还有麝香,松香等等,大多是结合环境,时辰,看具体情况来点燃香料。 正堂中,两人开始焚香,院子里,大家准备晚饭,收拾柴草,照看牲口棚的家禽家畜。 田野上,今日的农活也干的差不多了,拍打着身上的脏东西,背起锄头准备归家,妇人们总是更忙碌些,忙着洗菜淘米烧火造饭。 芝麻酱要等几日的原因,就是需要清洗晾晒,去除芝麻里面的水分,贺宣以前就很喜欢吃热干面,火锅配麻酱,要是买纯芝麻酱也不是很好吃,只有二八酱不仅醇厚,还香。 空闲时间会经常刷到老北京涮羊肉的视频,也就大致知道二八酱的做法,得益于那个知识爆炸的时代,或多或少总是有些印象。 芝麻晒上几日,然后炒熟,花生也一样,炒熟后去掉红衣,等炒到有了香气,就可以了,芝麻酱做的好吃,这里就有个小窍门,炒好后的花生芝麻要摊开冷却,因为刚炒好的芝麻中间温度还是很高的,不摊开的话里面就会变糊,导致味道发苦。 二八酱,二八酱,取自芝麻花生的配比,二成芝麻,八成花生,当然了,这个配比也可以改动下,看个人口味,不过芝麻相较于花生更贵些,所以以前卖的就是花生多些的二八酱。 用家里的小石磨把芝麻花生都磨碎,一遍不够,再来一次磨成糊状,往石磨里加油,用的是豆油,其实用香油会更好一些,不过家里只有豆油和猪油。 加了油后二八酱就差不多成型了,石磨边上都是磨好的糊糊,舀起来装到罐子里就可以了。 二八酱做好是十月初七,贺宣回到家就闻到一股香气,“于大嫂,是芝麻酱做好了吗?” 于大嫂在屋后收拾卫生,听到声音就过来看,“是的,公子,这酱可香了。” “余婶,我晚上要吃面条,就用这个酱拌着吃,小竹,明日在城里买些羊肉回来,在家做锅子吃。”贺宣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有粮哥把家里的小石磨用完之后清洗了一遍,现在也差不多干了,重新安装回去。 第135章 谢端的礼物 贺宣回到屋子,放好囊箧后,趁着三哥没回家,开始画画,明日就是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谢端会送什么礼物给自己。 之前贺宣好奇的探听过,被谢端说等到了这一日就知道了,只能继续等待。 没画多久,谢端三人也回来了,听到动静的贺宣手忙脚乱的把画纸收起来,在放上一张写了一半的字,装作在练书法。 谢端走进来的时候,还没发现,看到贺宣在练字,先喝了口水,擦拭了一番,才过来看看。 贺宣的字体比起之前进步很大,不过写字没有捷径,只能靠练,贺宣每日就把默写当做练字,除了默写还要照着字帖写两张大字。 今日这幅字因为紧张的情绪,前后字体有些不协调,谢端等贺宣写完,指出问题。 “小四,后面的字体都有些浮躁,这张不算,重新写。” 贺宣自己看了看,确实如此,写后面的时候没有静下心,反应到字体上就有些虚浮。 贺宣继续写字,谢端拿了一些信件,在罗汉榻上看。 重写的大字被认可后,贺宣跟三哥分享今日做了好吃的芝麻酱,晚上做面条,就可以尝到了。 余婶按照贺宣的要求,做了手擀面,把今日磨好的芝麻酱还有家里的耗油,酱油,小葱,盐,茱萸油这些都摆到饭桌上,让贺宣自由发挥。 实在不太放心的余婶,用猪肉蘑菇炸了一碗卤子,要是这些调味料做的面条不好吃,就用卤子配配。 本来可以在厨房里调好味道,在拿上桌的,可这是家里的芝麻酱第一次试吃,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这样的日子当然要自己动手才能显得重视。 还可以教谢端拌面,万一要是加多了酱油或者其他啥的,这场景想想都开心。 “三哥,你可以自己把喜欢的这些调料,加到碗里,这个芝麻酱最香了。” 贺宣按照自己的喜好,加了两勺,半勺蚝油,一点酱油,还有小葱,用筷子搅拌均匀,碗里的面条裹上了酱汁,这个颜色虽然不好看,但是香气实打实的。 桌上这些调味料的作用,除了茱萸油,剩下的谢端都不认识,秉持着谨慎的做法,谢端并没有贺宣加的这么豪放,每样都往碗里加一点,先尝尝味道。 用芝麻酱拌匀的手擀面,筋道,香气十足,贺宣每一口都裹着满满的芝麻酱,也不知道是吃面条还是酱汁,一口接着一口,让嘴巴里的香气不断。 谢端尝过之后,也加了满满两勺芝麻酱到碗里,剩下的也按照贺宣教的加上一些,就是茱萸油,直接往里面舀了一大勺。 面条拌匀后,颜色明显比贺宣这碗鲜艳许多。 刚学会吃热干面的两人,吃完了这一份后,把余婶炸的卤子也加到碗里,再加些芝麻酱,味道混合起来也不错。 吃的太饱,外出消食,太阳只留下的余晖,在深秋时节有些冷,贺宣早晚已经穿上小袄,沿着路走到村子这边,两人就折返回去了。 贺宣在路边摘了根狗尾巴草,手里摇着一跳一跳的,这个时节的草有些微黄,再过些时日就该掉叶子。 盘溪村的冬日有些湿冷,却不算特别严寒,下了雪也就几日的功夫化了,所以冬日里也不是所有的树木都掉叶子变黄,山上还是有些绿意的。 “别动。”贺宣在后头叫住谢端。 谢端不解其意,还是停下了,“怎么了?” 直裰的裙摆处不知从哪里粘上了几颗毛儿刺,也叫苍耳子,这种小东西村里的小孩喜欢拿来欺负别人,小小的一颗,要是掉在头发上,扯下好几根发丝才能摘下来。 贺宣上前,蹲下身,抓住这片衣角,“你从哪里沾来的的毛儿刺?” 谢端的衣裳都是缎子这种名贵料子,想试着摘下来,这一块衣角就抽丝了。 “大概是山上,这么一点我也没注意。” 谢端也蹲下身,把后面的衣角撩到两人中间,用手试着摘了一颗,毛儿刺勾的太紧,抽掉了好几根丝,一片都毛毛的。 贺宣看着三哥毛手毛脚的,这么抽下去,这身衣裳都不好穿了,让谢端扯着衣角,用手按住毛儿刺边上,然后很快的摘掉。 这个方法还不错,不过被勾住的地方有些痕迹是难免的,依样画葫芦的摘剩下几颗。 谢端本来无所谓,这身衣裳都抽了好些丝,皱起来了,以后也不太会穿,看着小四这么小心的摘毛儿刺,低头专心的模样,就不打断,让他一点点摘。 等摘完,两人起身的时候,腿都有些蹲麻了,贺宣把摘掉的毛儿刺踢到路边,免得有人又被粘上。 回到家中,贺宣本想着练练骑马,被三哥打断,说是日头也不早了,明日再练。 家里已经燃起了灯烛,小竹在厨房烧着热水,把手里的鞠有毛刺的地方打磨一遍。 谢恒谢华在收拾房间,看两人回来,到正堂伺候茶水。 贺宣消了食已经不太胀了,晚上调料吃多了就有些渴,喝了茶水去屋里擦洗。 再过几日瓮堂就快开门了,这几日就只能在下午有日头的时候洗澡,平日里都勤加擦洗。 十月初八,是贺宣十三岁的生辰,过了这日,就十四岁了,按虚岁算早就十四了,过了年都十五,有时贺宣也会被村里的算法弄懵,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几岁。 出了门,照例先收到了小竹的礼物,新做的鞠,原来那个已经不太好了,新的这个鞠染了点颜色,用树叶印了印子在上面,很有新意。 贺宣谢过小竹,洗漱后去正堂准备吃早饭。 余叔余婶几个人都进屋,余婶把做好的早饭放在桌子上,贺宣正想问有什么事情吗? “公子生辰安康,平安顺遂。”大家一起说出对贺宣的生日祝福。 贺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接道,“好好,心意都收到了。” 余婶上前,把面条端到贺宣的面前。 “公子,这碗面条只有一根,在生辰这日吃就叫长寿面,你不能咬断,要一口都吃完。” “是啊,是啊,公子你尝尝。” 大家都看着贺宣吃面条,不过这份的分量不算很多,不然还真有些为难,找到头,放嘴里吸溜两口,就吃完了,算是一个好兆头。 “哎呀,公子吃了长寿面,一定能长寿。” 祝了寿,余叔把大家都带出去,该要出门了,东西还没收拾好呢,贺宣真正的早饭才送上来,煮鸡子,羊奶配煎饼,饼煎的酥脆,味道很不错。 可能是被大家吵醒了,贺宣刚吃完,谢端这边也出来了,睡眼惺忪的。 “三哥,是我们吵醒你了。” “我听到点动静,你要去上学了。”谢端头发还有些乱,家里的谢恒赶紧去给公子端水,洗漱,谢端起的有些早,还没准备好。 院子里东西已经快搬上车了,贺宣赶紧问道,“三哥,我的生辰礼呢?” “先去上学,等你回来就看到了。” 贺宣往外面走去,边嘱咐道,“你可不要骗我,我等了好久的。” 谢端送走贺宣后,去了趟茅房,回来问道,“今日谢叔什么时候过来?” “公子,从城里出来也要些时间,谢叔应该上午就到了。”谢华答道。 “那今日你就不用跟着我去山上了,在家里等着谢叔,要是上午没到,就去城里找找。” “好的。” 家里的事情,贺宣并不知情,不过对三哥的生辰礼,还是很期待的。 这份期待到散学的时候就变成急切,收拾好纸笔,急匆匆就回村里,足足比往常快了半刻钟到家。 本以为三哥还没回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谢恒在家,难道三哥已经回来了。 高兴的进了门,大声问道,“三哥,我的礼物呢?” 谢端今日过了未时,就回来了,“先把东西放下,我领你去。” 这下子更好奇了,要去哪里能找到自己的礼物? 谢端带贺宣来到牲口棚,棚里除了谢端三人的马外,还有一匹体型稍微小一点的黄色马。 “这匹马是蒙古马,才刚四岁,已经受过调教,一般马匹五岁左右正是壮年的时候,不过他最适合现在的你,正好培养下感情。”谢端介绍着马儿的情况。 贺宣看着这匹马目不转睛,按照齐国的交通状况来说,驴牛骡已经是小康家庭能拥有的交通工具,而马匹是贵族或者有身份的人才会拥有的,整个盘溪村,哪怕三里村的人都没有一匹马。 贺宣现在就有了一匹,相当于现代的时候,你朋友送了你一辆豪车,能抵一套房的那种。 “三哥,我掐你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谢端愣了一下,在脑子里反应过来,立马给了贺宣一个亲切的“抚摸”。 贺宣也没生气,反而高兴的跳起来。 “啊!三哥,你真好,我爱你,好喜欢你送的礼物啊~”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马或者车的。 谢恒把这匹马送里面牵出来,让贺宣亲近一下。 第136章 后果这么严重 “可是我没有带大豆,它会不会不高兴。”贺宣问道。 谢端被刚才贺宣的无心之语震了一下,从小到大,家里人就没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把爱说出来。 哪怕母亲在谢端幼时,也只是抱着小谢端,说好可爱啊,好喜欢三郎之类的话。 听到小四的询问后,让谢华去家里找些吃食过来。 “马除了吃豆子,料草之外还喜欢吃些脆的,带甜味的瓜果,你可以给他喂些南瓜,红薯,芦菔之类的。”谢端的马就很喜欢吃南瓜,回回去找它的时候,都会跟谢端讨食。 贺宣近距离比较了下,这匹马背比自己矮一些,加上脖子和头就高了,整体都是黄色的,毛发干净,看得出来有人打理过。 谢华拿了红薯和一颗小白菘过来,谢端让贺宣试着跟马儿亲近,喂食试试看。 贺宣拿了白菜递到马的嘴边,手拿着最下端,马儿张开嘴,咬了一口菜叶子,咀嚼的时候,下面的嘴巴整个都在动。 咬的时候,鼻子还因为张开的嘴,有些皮肤都皱起,吃到最下面的菜帮子,一边嚼一边往下掉汁水。 就算这样,贺宣看着也很喜欢,喂完白菘,试着上手摸摸它,小马的眼神跟着贺宣转了下,好像在认识他一样。 贺宣转头示意三哥快看,“这马好聪明,好像在认识我。” “那你给他取个名字。” 一般马儿的名字都是主人取得,调教的时候都不会给取名,这样马儿才不会混乱。 想到家里这几只的名字,贺宣不是很有信心,“毛毛?”试探着叫着小马,看看它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小马把头转了回去,低下头,打了个响鼻。 谢端也是无语,本来想让人和马培养下感情,结果小四的名字好像都取得不咋样,两只狗叫红烧油炸,小的毛驴为了不跟大的弄混才有了个名字就叫一两,现在这个毛毛的名,更是不怎么样。 “要不要换一个。”为了这匹小马以后不叫毛毛,谢端提出建议。 “我这是试探试探,看它喜欢哪个,或者是小白崧。”贺宣为了看小马的反应又叫了一遍。 这匹马要是听得懂人话,知道吃了个白菘的后果这么严重,怕不是得吐出来。 “那红薯,红薯喜欢吗?南瓜?”贺宣试了几个名字,马连头都不抬。 谢端都快无奈了,人家的马都叫紫电,赤日,奔雷啥的,小四出门,管马叫一个菜名,还不得被人笑。 “你看它一身颜色都是黄色,很均匀,要不叫黄金甲。” 谢端给出一个建议,要是按照贺宣的取名能力,不是南瓜也是冬瓜了。 “黄金甲,黄金甲你喜欢吗?”贺宣低下头跟马交流道。 小马看了贺宣一眼,跟着贺宣抬起了头,“看来你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叫黄金甲。” 贺宣一边叫,一边给黄金甲喂红薯,让他尽快适应这个名字。 黄金甲把红薯啃得嘎嘣脆,还露出一副大门牙。 小马也是无奈之举,比起前面的几个名字,黄金甲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啃着红薯想道。 喂完吃食,贺宣牵着马缰带黄金甲熟悉下家里,马儿跟着贺宣走走停停,还算听话,直到过了瘾,送回马棚,让他跟其他三个好好相处。 贺宣说着黄金甲的好话,又听话又聪明,夸个不停。 谢端就觉得自己这份礼物送的很好,小四喜欢,才不枉费自己从京城跋山涉水带过来的辛苦。 跟贺宣说着养马的话题,马儿一日要吃四回草料,有时间就要跟马儿培养下感情,不管是喂些吃食,还是给马刷毛散步,都能增加感情,有灵性的马儿能在关键时刻救主人一命的。 贺宣听得认真,都想拿小本本记下来,免得忘记了。 生辰这一日除了有了一匹小马,晚饭还能吃到贺宣喜欢的涮羊肉。 按照贺宣要求的把一整块羊肉都切成薄片,装到盘子里,涮羊肉光有羊肉怎么够?买了一块豆腐,泡发了些蘑菇,笋干,还有家里的青菜白菘芦菔,反正是满满当当放了一整桌的菜,只不过汤底还要一会儿,就用大骨汤做汤底,加上红枣干,生姜蒜这些,直接喝汤都很美味好不好。 正准备着把炉子放到正堂的时候,余叔说家里来人了。 贺宣出去看,刚好三爷爷走进来,“三爷爷,您刚下工,正好家里做了好吃的,我给您加双筷子。” 三爷爷拉住贺宣,“四郎,今日过来,是给你送生辰礼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自家从山上摘得,给你尝尝。” 递过来的篮子里有山上的野葡萄和小小的圆形的水果。 “三爷爷,您记得我就很高兴了,来来来,家里坐。” 贺宣接过篮子,心里暖暖的,这样一位公正,慈爱的长辈关心自己,是一种福气。 三爷爷止住脚步,“我来就是给你带些吃的,饭就不吃了,家里都做好了,等着我呢。” 连正堂都没进,可是三爷爷已经往回走了,贺宣拉了两回都劝不住,只能让余叔把果子换个篮子,给三爷爷带了些奶干回去,送到大门口,被三爷爷“赶”回家,直说自己还年轻,不用送。 回到正堂,铁锅的汤底已经开始沸腾了,谢端坐在自己位子上,等着贺宣。 “刚三爷爷送了些果子来,让他留下来吃饭,怎么都不肯。”说着贺宣在位子上坐好。 涮火锅这种东西,必须得是自己动手才有乐趣。 “三哥,吃啊,你喜欢哪个菜就放锅里,等煮开了捞起来就行。”去年在家也吃过锅子,三哥该不会忘记了。 谢端等着小四一起吃,两人都先放了些羊肉,贺宣把芦菔,笋干这种不易熟的,也下了锅。 等待的时间里,就准备蘸料,今日的汤里已经加了茱萸油,而且昨日三哥往面条里面加茱萸油已经吃了很多了,调味料里面就没有茱萸油。 舀了三勺芝麻酱到自己碗里,再加些盐,耗油,酱油,调和均匀,放些小葱,用筷子尝了尝味道,已经可以了,万事俱备,就等锅开了。 最先熟的是羊肉,本来就切得很薄,锅里的水沸了一会儿,贺宣看着已经完全变色的羊肉,身先士卒,“三哥,我先尝尝熟了没有。” 刚煮开的羊肉冒着热气,在碗碟里滚了一圈,裹上满满的料汁,放进嘴里,还是有些烫,等了一会儿,肉香,芝麻香,混和在一起,这搭配就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啊。 “熟了,熟了,三哥你尝尝。” 嘴里还嚼着羊肉,贺宣含糊不清的说道,给自己又夹了一筷子到碗里,稍微晾一下。 两人吃起来,这么点肉很快就不够了,把锅里的捞完,“三哥,这次下一半,我都没尝出味道。” 谢端赞同的点点头,等了好一会儿,就吃了三口,闻着味道吃不上,就更饿了。 这次两人学聪明了,羊肉煮好后,直接把肉全部捞出来,再往锅里,放羊肉,蘑菇,白菜这些,边煮边吃,等羊肉吃完,锅里容易熟的白菜和豆腐就可以吃了。 一桌子的菜看着分量不小,却不够两个大小伙子吃的,尤其是涮锅这种,因为时间的延长,吃了好像没吃饱,中间还让小竹加了一回大骨汤,汤汁都被烧干了不少。 贺宣干脆自己也装了一碗骨汤,边喝边吃。 最后两人加了两份米粉到锅里,米粉吸收了骨汤的味道,鲜香咸辣,爽滑弹牙,反应过来的两人才感觉到肚子饱饱的。 一顿涮锅吃了一个多时辰,比往常用饭的时间都长些,外边天都黑了,也不适合外出,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回到正堂的时候,谢恒他们已经把碗筷这些都撤下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一点点涮锅的味道,“小四,这个锅子好吃,就是不好在屋子里吃。”谢端有些不喜欢,让谢华找些香味掩盖下。 “刚才三爷爷拿来的水果,正好可以端上来,用果香味掩盖下。” 贺宣让小竹把水果洗一盘出来,大家都吃的很饱,今日尝个味道就行。 端上来的果子,一样是野葡萄,贺宣认识,山上都有,不过手快有手慢无,村里的人都知道哪里有,刚成熟就被人摘了。 还有一样是带着毛毛的,手指大小的果子,底部有个蒂,小竹说村里的叫法是毛卵子,贺宣把果皮拔掉,里面跟猕猴桃一样的,这应该就是齐国的野生猕猴桃了。 贺宣吃的这个还没熟,里面酸的不行,外边的毛还揦嘴巴。 “三哥,这些还没熟,要等等才能吃。” 赶紧制止刚想上手的谢端,猕猴桃摘回来都要等上几日,外皮有些软了就要赶紧吃掉,不然一两日就烂了。 不过野生猕猴桃的果味很足,酸的贺宣连吃两个野葡萄,还好葡萄是清甜的,就是里面的籽有些大,没有经过人工培育,这也是难免的。 今日是贺宣生辰,晚上没啥事干的两人,就有些无聊,贺宣提出想跟三哥玩双陆,朱宇博的双陆自己总共没玩上几回。 第137章 羊外套 没有棋盘和棋子也难不倒两人,棋盘用纸画一幅就好,棋子就用围棋代替下,就是骰子家里没有。 “那就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走。” 石头剪子布这种手势令很早就有了,可以追溯到汉朝,是用来猜拳的。 谢端无可无不可的让贺宣定了规则,剪刀走两步,布走五步,石头走一步。 你来我往的就开始了,双陆本来掷骰子就很考验运气,现在变成了手势令就有些看反应速度和判断能力了。 贺宣开始赢了两局,第三次出的手势就被谢端克制了,后面好像猜到了贺宣会出什么一样,赢了三局,不过都是剪刀和石头,走的慢些。 贺宣总是想出布,这样可以一下就走五步,被猜到会出什么后。 赶忙换了个手势,出剪刀多些,这样就算赢了也只能走一步,没想到两人平局了好几回。 后面就各有输赢,贺宣先把棋子全部离开棋盘。 “耶,我赢了。”难得在棋类游戏中赢了谢端一回,当然有些激动。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贺宣收拾好棋子,想要乘胜追击。 谢端却不愿意,“都什么时辰了,你明日还要上学。” 这就是一个苦命孩子的辛酸啊,假期总是太少,玩个游戏都不过瘾。 被现实打败的贺宣收拾完棋子,跟三哥道别,再次表达自己很喜欢他送的礼物,才回房洗漱睡觉。 过完了生日后没几日,就到了立冬,气温再次下降,贺宣穿上了小袄,这日散学,刚回到家。 有粮哥就找过来了,“公子,家里的母羊这两日有些不大对劲。” 母羊可是关系到贺宣的羊奶,羊奶又影响自己的身高,贺宣很在意,忙问,“怎么了?”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牲口棚,根据有粮哥的观察,母羊可能是冻到了。 夏季被贺宣剪了羊毛,现在虽然长了一些出来,却没有剪掉的那么长,冬日里母羊也会长些羊绒,可是需要些时间来生长。 这几日温度降下来,母羊的羊绒还没长出来,羊毛又被剪了,可不冻到了。 贺宣看着棚里的母羊,羊毛都剪掉了,也长不回去,只能想办法给母羊保暖了。 “有粮哥,家里的稻草给羊棚多装些进去,稻草可以保温。” 冬日里,有些动物就会躲到稻草堆里保暖。 余有粮听到指示,立马就去抱稻草,要是母羊在这么冻下去,可能会生病的,今日就不爱吃草料,一直站在阳光里,这才猜测是不是冷。 睡在稻草堆里只是权益之际,母羊长出羊毛羊绒也要些时间,最好是给母羊穿个衣裳。 以前的人就很喜欢给宠物穿衣服,一件巴掌大的宠物衣服卖的还不便宜。 但贺宣要是给羊做棉衣,还不被人当做傻子,这笑话能从盘溪村传到三里村,最后整个县城都知道。 不能用好的布料,就用粗麻布,本来就是家里装粮食的,让于大嫂找两个有些坏的,给羊缝个衣裳,只要把大部分的地方包住就行,用绳子打上结。 这也算是废物利用,总没关系的。 贺宣想着吃一堑长一智,明年自己就不会随意给山羊剪毛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跟于大嫂交代好了,把粗麻布裁开,凿几个眼出来,就送到牲口棚给有粮哥,让他给母羊穿上外套。 余有粮把母羊放倒,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始穿。 隔壁的马棚就一匹小马在家,探头探脑的望着这边,直到贺宣看过去,还叫了两声。 贺宣知道,这是黄金甲在问,今日怎么还不来找我玩。 自从谢端让贺宣跟黄金甲培养感情,每日散学贺宣都去马棚,把黄金甲单独牵出来,喂点瓜果,梳梳毛发,还带着它在屋子边上溜达两圈,这是马儿难得的休闲时光。 玩了几日,黄金级就认识了贺宣,等着他来喂水果,带自己出门。 看着有粮哥这边不需要帮忙,贺宣就回家拿了跟红薯,还有些生板栗,这玩意黄金甲也爱吃,就是不太会吐壳,每次都要贺宣帮忙剥。 一人一马也有了些感情,贺宣在喂食的时候,黄金甲还会舔舔贺宣的手掌。 本以为是不小心舔到的,后来手里没有东西,黄金甲也会舔舔手掌,弄得贺宣手心痒痒的,赶紧缩回来。 吃完了红薯,贺宣松松的牵着马缰,带着黄金甲在路边散步。 这家伙时不时闻闻路边的野草,唧着嘴巴,一副很想尝尝的馋样。 贺宣只能把手里剥好的栗子塞它嘴里,谢端正好回来,三匹马越过桥边,往家里走来。 谢端骑到贺宣的身上,控制住马,停下来。 “小四,今日带你骑下黄金甲如何?” 黄金甲来到家中几日,贺宣培养感情都是带着它散步,还没有正式骑过。 “三哥,那我要回去把马鞍戴上。” 这个提议贺宣当然不能拒绝了,因为和黄金甲还不算很熟悉,骑的时候最好有人在边上护卫,不然以贺宣的技术,马儿要是不听话,轻则摔跤,重则~ 四人先回到牲口棚这边,贺宣是牵着走的,慢一些,等到了家门口,谢恒已经把黄金甲的马鞍拿出来了。 安装马鞍的时候,会给马背和马鞍之间放一块布料,布料可以吸收马匹的汗水,不让马鞍和马背直接接触。 马鞍是由木头,皮具做成的,虽然是符合马背的弧形,但是一直磨合也是会损伤马匹的皮肤,导致马烂肉或者长痱子,所以不骑马的时候马鞍都会卸下来。 系好两侧的肚带,马鞍就戴好了,黄金甲好像意识到什么,戴马鞍的时候一动不动,十分配合。 谢端骑在自己的马上等贺宣,因为黄金甲还没到壮年,要是一下子承受两个人,恐怕跑不起来。 得益于之前的练习,上马还是轻而易举的,贺宣发出指令,黄金甲就小步走动起来,谢端跟上,两匹马就沿着小路走去。 “三哥,我们往哪里走?” 贺宣家附近没有专门的马场,只能沿着路走,可是去村里肯定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贺宣也不想去。 “往制碳作坊这边,有一段路,正好让你和马熟悉一下。” 这段路正好合适,村里人不太会往这边走,离族人下工还有些时辰,最多遇上装运的车队,也影响不到两人。 谢端的马走了很多次这趟路,都有些认识了,贺宣还要花精力稍微控制一下黄金甲。 毕竟还是第一次骑,有些习惯要磨合,每次黄金甲低头,贺宣都会紧张,身子前倾,担心会摔下去。 “小四,你放松一些,试着去相信你的马,它会保护你的,你太紧张,会让马也紧张的。” 贺宣的脚夹得有些紧,黄金甲以为要加快速度,就小跑起来。 还好谢端跟在边上,立马指出贺宣的问题,慢慢放松下来,黄金甲也恢复之前的速度。 看到作坊的时候,两人就折返了,控制着黄金甲掉头,拉一拉缰绳,黄金甲就跟着转,很是聪明。 往回走的时候,贺宣就“驾”了一声,再夹一下马背,示意黄金甲加快速度,跑起来后,带着风,很是舒服,贺宣享受这种感觉,直到到了家门口。 翻身下马,抚摸了下黄金甲的脑袋,表扬了好一会儿,贺宣才把马鞍卸下来,让黄金甲回去休息,还要求有粮哥晚上给它加根芦菔。 回到正堂,贺宣也要了一盆水,先擦擦脸,骑马虽然快乐,但是目前村里的路况,灰尘什么的总是少不了,就算在最前边,也有一些空气中的颗粒。 立冬收白崧,菜园里剩下的菜大多可以收起来了,除了耐寒的小葱,菠菜之类的,给盖上一层稻草,免得冻坏了,老姜放到沙土里盖起来,隔绝空气后,能存放很久,需要的时候就去挖一个。 大蒜,芦菔之类的都可以收了放地窖去,癞头菜晚几日,等于大嫂腌好的这一批出来,看看顾客喜不喜欢,再决定做成哪种口味的腌菜。 秋收过后,村里人忙活的差不多了,就去城里逛集市。 手里有钱了,就愿意花钱买些吃食,二来,也可以把自家多的菜卖些出去,所以,铺子里的生意着实不错。 贺宣上学的时候才刚开城门没多久,也就不知道城里的热闹景象,散学后,村里人也都回家了,有时小竹和余婶说起来,贺宣才知道。 就让铺子里的人在店里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出去逛个街,只要不耽误生意,就没啥关系。 毕竟于五郎说亲了,总要买些礼物给人家女郎,讨好下未来老丈人大舅子啥的。 时间很快到了贺宣休沐这一日,十月十五,一早就出门,跟着于五郎他们到城里开店,尽管每天都来铺子,大多都是散学后,没有亲身经历早上和午间的繁忙。 今日来城里,主要是给家里买些东西。 还有周老爷子这边的谢礼,也要挑选下,所以还带了有粮哥和小竹一起出来,要是贺宣买多了东西,也能有个人帮忙搬一下。 第138章 集市买买买 家里的干米粉米线做了不少,一日不做,也不会影响城里的生意。 在铺子里待了一会儿,余婶,于五郎和小竹有粮哥他们都干的井井有条,贺宣要是再去插手,反而是帮倒忙了。 闲着无事,跟隔壁倾银铺子的李掌柜去聊会天,主要是香烛铺子的味道比较大,贺宣不爱去。 贺宣平日不在铺子里,所以这条街上的人知道是知道米粉铺子的店主是个小郎,却没有接触过,唯一邀请过相邻的两位掌柜,遇上的时候还能招呼一下。 进了门先问候一声,“李掌柜好,生意发财,大吉大利。” 但凡是做生意的,就没有不喜欢听人家说发财,加上贺宣的铺子平日里也是到李掌柜的倾银铺子里兑换银两,总有一些火耗钱。 “贺小东家生意红火,今日难得过来,得喝杯茶水。”李掌柜从桌台后面出来,跟贺宣寒暄几句。 两人说了些闲话,商业互捧一波,主要是这个时间点还早,铺子里还没什么人。 知道李掌柜也经常捧场买自家的米粉,贺宣询问客户反馈,让李掌柜看看还有那些地方能改进下。 李掌柜平日里忙着做生意或是家里没菜就买米粉吃,尤其是加了卤肉猪蹄这些之后,不仅是自己喜欢,家里的小郎也喜欢。 等铺子里来了客人,贺宣就先告辞回去了。 这个时候,街上的铺子都开门了,贺宣想着先去集市逛逛,看看有什么新鲜东西。 城南的集市人已经变多了,这个时候摆摊的都把东西安放好了,等着客人挑选。 贺宣的钱袋子贴身放在内里,小竹背着竹筐跟在后面,集市上本就不大的路,摆满摊子后,窄的地方也就只能供两个人并排走。 从城里逛到城外,看到有木匠卖木桶木碗,卖竹编,箩筐的摊子。 还有个老伯会制麻的手艺,摊子上放着麻绳,和素色的麻布。 给人家代写书信的老童生,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算命摊子等等。 一家摊子上摆着自家从山上挖来的树根,树皮,看着像是药材之类的,还有丝瓜络,难道这也是一味药材。 集市中间有一片都是卖吃食的,油炸糕里面有热乎乎的萝卜丝,还有南瓜馅的,一文钱一个。 贺宣买了四个,跟小竹分着尝尝,吃过了早饭,但两个掌心大的油炸糕也不占肚子。 四周被美食包围,烤饼摊子,馄饨摊子,本来应该过年才做的打糕,也有人先做出来卖,纯稻米做的是白色的,加了玉米面是黄色,剩下的腌菜,酱菜,酸菜不一而足。 吃食摊子边上是卖肉食的,捕来的鱼,自家养的鸡鸭蛋,还有山上猎到的野物,多是山鸡兔子之类,贺宣看着皮毛还有一只自己不认识动物,血刺呼啦的没敢多留。 离城外近些的摊子大多摆的是自家种的菜蔬或者山上摘得野果之类,各种蘑菇,野菜,摘来的柿子梨。 看着一个卖芋头的摊子,凑了上去,芋头吃起来粉糯香软,不管是做菜还是甜品都是一味好食材,就是刮皮的时候有些不舒服。 “老伯,这个怎么卖?”贺宣上前问道。 “你要多少,这几个就卖一文钱。” 老伯没有称,就大致估计下,几个芋头卖一文。 贺宣可不是散客,这个时节正是吃芋头的时候,要买就都买了,指着老伯背后的筐子问道。 “这筐都要的话几文钱?” 老伯看着旁边的小竹,打量了下贺宣的衣着,估摸着这位小郎是真的想买而不是玩笑。 “一筐都要的话就二十三文,毛芋头不光好吃,还能放些日子的。” “老伯,你这一筐我都要了,您家里还有吗?要是还有些芋头就送到铺子里。” 这一筐分量不算少,但是家中人不少,要是在分些给别人,也就不多了。 老伯收到了贺宣的铜钱,认真数过,确认没问题后,就让小竹把芋头装筐里。 “这位贵人公子,家里还有,这芋头是水边长的,您要是喜欢,我再去挖些,只要二十文一筐就行。” 老伯卖这一筐卖二十三文的原因,是摆摊一天就要三文钱摊位费,这一筐毛芋头,是一家人挖来的,能卖上二十文钱,就很不错了。 村里人想吃根本不用花钱买,城里人买的不多,愿意买一些回去的也是贫困人家,觉得这毛芋便宜,还能填饱肚子,不过毛芋分泌出来的液体有些毒素,要是没煮熟吃容易麻嘴。 尤其是野生的芋,甚至能把人或动物毒倒,不过老伯卖的芋头他自家也吃,只要煮久一点就没影响。 刮皮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老伯一双饱经风霜的糙手,已经不在乎这一点毒素,最多痒上一会儿。 买了老伯的芋头,贺宣看看前面都是菜蔬也就不是很想继续逛了,带着老伯去认认铺子,下次让他直接送到店里。 回程的时候,看到还有卖藕的,上次的炒藕片就很好吃,贺宣买了几节,把旁边那条鳝鱼也一起要了。 今日的晚饭差不多就有了。 小竹把背筐卸在铺子里,换上空的,从店里出来,这时候,铺子已经有不少人。 余婶热火朝天的在炒粉,于五郎也一边帮着客人点单,一边煮米粉米线,有粮哥收拾吃完的碗筷,再给等待的客人添些茶水。 卖芋头的老伯确认过地方,就背着筐回家了,怀里揣着二十几文钱,对于老伯就是一笔巨款,当然要赶紧回去。 贺宣带着小竹换了个方向,去城南的南货铺子看看,城南住着一些商人,可能会有从外面来的新鲜东西。 南货铺子的东西大多是能存放些时日的,像是调味料,茶叶,干果坚果,海产品等等。 店里的掌柜说前几日正好有一艘船到商河县,这些都是新运来的,自己昨晚才到安德县,刚好遇上了,贺宣想着就多买一些。 像是红枣莲子这些干果,这边有的,贺宣就不买了,但是南边的桂圆干,石蜜这些总是要备一些的。 石蜜大多产自南边,就是蔗糖块,不过杂质多些,不是很甜。 调味料还是买了家里的几种,小茴香,香叶,肉豆蔻这些,让掌柜的称重,还有酱油,耗油之类的。 南货铺的掌柜还算有些能耐,弄得到干黄鱼,干贝,海带还有刺参,刺参这类家里不会做,价钱也贵些,还是买了几条干黄鱼,干贝,干虾,小虾米之类的。 等南货店出来,小竹的背筐已经差不多满了,手里拎着两条黄鱼,放不进去了,这么些东西,花了好几俩银子,贺宣付钱的时候,小竹都有些心疼。 城东的路边有货郎挑着担子卖水果,应该是从村里收来的,东西不多,品种有些杂乱。 柿子,梨,葡萄,晚熟的八月炸,石榴这些,贺宣看中了几样,石榴,柑橘类能放些时日,就买的多些。 葡萄梨不好放,只买了两日能吃的,还有八月炸,这个一般八月就可以吃了,九十月份也有,大多都烂了,货郎这里的八月炸还可以,贺宣买了两个尝尝味。 这下子两个人手上都拿满了,小竹的背筐都有些不堪重负。 回去的路上,问了小竹好几次,要不要休息下。 坚持到铺子,正好是最忙碌的时候,队伍都排到门外了。 贺宣就不打算进去添乱了,让小竹直接卸在板车上,给毛驴套好,小竹再进铺子一回把芋头搬出来,拿上些米粉米线,两人先去周老爷子家送礼,然后就回家了。 送的礼物都是南货铺子买的干货海产,后面的水果和芋头也可以添上一些。 毛驴靠边往周家走去,贺宣把板车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下,礼品都挑出来。 到了周家,老爷子正好在家。 “周爷爷。”贺宣进门后,热情的叫道,手上拿满了礼品。 周老爷子听到声音出来看到是贺宣,“贺四郎,怎么带这么些东西过来?” 贺宣把东西都放在院子里干净些的地方。 “周爷爷,城里的铺子这一年都平平安安的,没人打扰,我知道,都是您老人家关照着,才能安稳做生意,实在没有什么特长,就准备了些吃食,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周老爷子知道贺宣年级不大,但是重情义,跟自家孙子相处时也没让家里吃亏。 后辈感恩是好事,但是这大手大脚的还是要说上几句。 “你这就把我当外人了不是,挣点钱就瞎买东西,你自己带回去。” “周爷爷,是小辈的孝敬,您怎么能不收呢?这海产多吃些身体健康,石榴橘子能解秋燥,都是滋养身体的。”贺宣撒娇状,一副晚辈的心意,不能拒绝。 说了一会儿话,贺宣怎么都不肯带回去,周老爷子也只能让贺宣下次不准在这么做,邀请贺宣留下来吃个便饭。 “周爷爷,外边小竹还等着我,车上一堆东西,忙着家去。” 贺宣想着早些回家,尽早把漫画赶出来,自己散学的时候三哥也快到家了不方便作画,这几日的精力大多用到骑马上面,还有两张没画完。 第139章 唐里甲的处事 挽留了两回,周爷爷才送贺宣出门,贺宣千万叮嘱这个毛芋头吃的时候一定要煮熟,有些人可能不适应吃这个,要是感觉不对劲,就不要吃了。 周老爷子表示,自己活了这么些年,毛芋头也是吃过的,让贺宣不用担心。 回到村里,也才巳正,一上午忙活下来,叫余叔他们一起把东西都搬到家里。 水果这些,能放的放到地窖,还有芋头,芋头上面还有些泥巴,就这么脏兮兮的放在仓库角落里,等吃的时候挑几个出来就行,中午就让于大嫂给自己炒一个芋头丝。 于大嫂也没吃过这个,贺宣让她先去皮,刮皮得时候最好用抹布抓住芋头,不然生芋头的汁会很痒。 清洗过后,切成丝,跟炒芦菔这些差不多,不过芋头要多炒会儿,等软了就可以吃。 集市里买的藕和鳝鱼,都先处理下,晚饭的时候吃。 交代好后,贺宣就去正堂画画了,预计上午一幅,下午一幅,时间有些紧张啊。 上午画的是给屎壳郎的生日礼物,一只有着长长触角的天牛偷看小马在拉粑粑,被转过来的小马发现了,画外音说,你个大变态,偷看我。 天牛赶紧解释说,是因为我好朋友屎壳郎今天生日,我想拿你的粑粑给它送份礼物。 小马听了以后更气了,“你竟然承认偷看了,你不要脸。” 有些无厘头,却真的很好玩,贺宣画的意犹未尽,不过小短篇四幅就够了,出去后,家里的午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贺宣吃了点野葡萄,这一个个小小的,甜味十足,就是籽大了些,里面没啥果肉,尝点甜水而已。 中午家里就四个人吃饭,贺宣很喜欢炒芋头丝,软软的很好吃,看来这个芋头粉糯糯的,可以拿来煮汤。 吃完饭,在门口散了一圈步,贺宣回屋继续创作。 过了一个半时辰,总算是好了,把这几幅画作都收起来,放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等有空去城里找人做成一本册子。 家里今日的人不多,余叔已经把老屋子的茅草换过了,今日去山上捡点引火草。 小竹在厨房给于大嫂帮忙,于大嫂在家的活每日都不轻松,压制米粉,晾晒东西,清扫屋子,做饭,腌菜,虽然重活有人帮忙,但是一天到晚的闲不下来。 贺宣借口让小竹给自己准备沐浴的东西,打算趁着下午太阳好的时候洗个澡,小竹进了贺宣的冬厢,找换洗衣裳和布巾这些。 贺宣跟了进去,“小竹,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想过了吗?” 小竹转过身来,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到公子问的是什么事情,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我我公子,我~” 等了半日就是没听到一句完整话。 “你是结巴了,哪有那么不好意思,这里就我们两人,你的年纪正是说亲的时候,于五郎说亲后这几日多高兴,你紧张些什么?” 小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要是说自己有喜欢的女郎,这样对人家的名声不好。 可是公子要给自己说亲,这事不是,不是,欸~反正小竹就是说不出来。 “小竹,我的意思是让余婶或者于姑母帮你推荐几户人家,再找人打听下情况,要是人家确实不错的,请人去说亲,看看什么要求。” 贺宣这个公子,把自己都放在当父母的角色了,想着不能盲婚哑嫁,总要找个合适的女郎跟小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公子,我我再想想,我去给你打水。” 小竹不好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能借口先跑开。 贺宣洗完澡了,走到院子里晒头发,小竹才避着公子去屋里收拾衣裳,拿去井边清洗。 午后的阳光真舒服,无事一身轻的贺宣就差把脚用凳子架起来,躺在椅子上了。 晾着头发,贺宣就听到马蹄声,知道是三哥回家了,晒得正舒服,不想动弹,就当做没听到。 直到面前降下一片阴影,睁开眼睛的贺宣,看到谢端俊美的脸正在自己上方。 这么死亡的角度看上去,这人的下颌线竟然没有双下巴,老天爷果然不公平。 贺宣的思想开着小差。 谢端直起身,坐到旁边,“太阳晒得都睡着了?” “嗯嗯,早上起得早,确实有些困,三哥今日回来的也早。” 贺宣随意找了个理由,总不好说自己晒太阳正舒服,不想起来迎接他。 还好谢端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想着自己也两天没沐浴了,叫谢恒谢华准备热水。 两位小厮的速度很快,热水贺宣刚用完就烧上了,直接加大火力,再烧一锅,谢端就可以沐浴了。 等边上的人离开,贺宣摸了摸头发,因为懒加上天气好,都没怎么擦拭直接就晾着了,现在除了发尾,其他地方已经不滴水了,用手拧了把发尾,披头散发的去厨房找水果。 晒着太阳,吃点水果,不是更舒服。 等谢端出来后,小厮帮着擦干头发,谢端就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 贺宣主动说起了今日集市上有新鲜吃食,芋头,不管是煎炒炸,焖炖煮都好吃。 聊起了晚饭,鳝鱼清蒸,加些新晒好的干菜,干菜于大嫂晒好了上锅蒸过,蒸好了又晒,颜色已经有些变黑了,贺宣想试试口味如何。 醋炒藕片,芋头和排骨炖锅汤,再来个秋葵,都是时令菜,最当季的时节,过了这个季节,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于大嫂听到公子想的菜,已经去菜地里摘秋葵,先把菜收拾好,炖排骨用砂锅先煲起来,小火炖着骨头都烂了,特别香。 贺宣本想叫小竹给找本书,挡挡脸上的太阳。 喊了两声没人应,不知道是不是去牲口棚了,正想着自己起来拿,反倒是谢恒出来,给贺宣找了一本书。 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一齐躺在椅子上,晾着头发,似睡非睡。 直到头发完全晒干,里面也不潮乎,贺宣回房梳头,谢端还要一会儿,梳好头发后,坐在谢端边上吃水果。 吃到甜甜的葡萄还给三哥也尝一口,谢端嫌吐籽麻烦,不想再吃。 可是贺宣用一片叶子接着,让他吐到这个上面,谢端也就接受弟弟难得的好意。 把一盘水果吃掉,谢端的头发也晒得差不多了。 今日刚洗过澡,贺宣不想骑马出汗,离吃饭还早,就玩会儿双陆,上次两人玩过后,谢端就让人带了一副双陆过来。 摆好位置,掷骰子,谁大谁先走。 两个小郎,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棋类游戏一旦参与进来了,就会起好胜心,比谁走的快,算走哪一个棋子才能赢对方,一来二去,玩了两局。 比运气,贺宣还是有些优势的,虽然三哥每次都算好步数,但是自己的棋子就算回到,也很快就掷到大些的步数,跑了出来。 直到开饭了,两人才放下再来一轮的打算,决定吃饱了以后,再说。 晚饭之后,贺宣想继续下双陆,谢端要求玩象棋,僵持不下的两人,石头剪子布,结果贺宣输了,刚才的运气难道是今日全部的份额吗? 上了几日学的贺宣发现三里村的粉条作坊开业了,因为作坊正好在盘溪边上,贺宣每天都路过两次。 难道这么早就开始做粉条了,不过现在也十月份,作坊先开起来也可以收购红薯,做红薯淀粉这些事情。 上次那个泄露秘方的小媳妇,被唐里甲辞退,不能在作坊继续干活。 村里还说了,要是她继续告诉外人,就把一家子都赶出村里,这可是非常严重的惩罚了,在这个聚族而居的社会,要不是活不下去,很少有人会离开自己的故乡。 发达了另当别论,但要是突然去到一个不熟悉的村子,或多或少会被排斥,哪怕被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个时候的人都帮亲不帮理,自己的亲人再坏也是有苦衷的。 小安庄那边还好,也是唐里甲管的村子,被告诫不能做红薯粉条,这是村里的生计,但是可以收购他们家里的红薯,而且不能把这个法子传出去。 剩下的嫂子的娘家那边,唐里甲做东请那边村里的里甲吃饭,再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和。 把事情说明白,这个时候,哪怕人家村子想做,也要顾忌下面子,最起码不能整个村子开作坊,方子都是偷来的。 要是只有一两户人家做粉条,这也没办法,贺族长告诉村里研究新品的事情。 经过这么一回,其他几个里长也愿意少量的尝试下,万一有了新品种,就不用担心有人抢生计,实在做的不好,最多浪费一些红薯。 还有几个村子的里长也想了个主意,要是谁家有人愿意在其他县城推荐代理人,成了就给推荐人送一袋粉条,不过要是安德县,德云县,商河县以外的县城。 唐里甲还刻了一个章,上面写了安德粉条,印在油纸上,一大捆粉条,就用油纸条捆起来,沾上浆糊,这样的包装就很不错。 红薯粉条有了名号,还有了固定的分量,以后出售的时候也方便些。 第140章 单独谈话 这么一系列动作下来,唐里甲几人是出钱又出力,村里种了这么些红薯,都指望着这个作坊呢?总不能亏了。 贺宣听说后,觉得大方向都是好的,唐里甲还是个能干人,最起码担责任的时候能担得起来。 时间一日日过去,天气开始变化,本来日日太阳的晴天,早上就阴阴的,看这架势,估计要下雨了。 运气不错的是,一直到回家,雨还没降下来,直到吃完了晚饭,开始飘起雨丝,跟春雨的温暖不同,秋雨带着冷风,屋外的温度比起屋里低了好些。 不过雨丝不大,穿着蓑衣就淋不进来,贺宣担心牲口棚的母羊们,让有粮哥去看看情况。 早知道山羊不抗冻就不剪羊毛了,现在担心这两个母羊要是熬不过冬日可怎么办? 只能往羊圈里多塞点稻草,还好牲口棚建的时候,贺宣不怕费钱的用了青砖,总是比外边要暖和些。 有粮哥在廊下脱了蓑衣,说道。 “母羊还好,两只在一起取暖,小羊窝在中间,边上都是稻草,家里其他的牲口也没啥问题。” “好,那你们没事也早些回去,下雨了,晚上可能会冷,盖暖些被子。” 贺宣嘱咐完,让大家都回去,于五郎他们穿着蓑衣走,余叔几人撑着伞就到家了。 正堂里还有十几度,还不用点炉子,贺宣把最近遇到的一些学业上的问题请教了谢端。 《春秋》已经快读完了,等结束后,贺宣打算把四书五经全部复习一遍,做个思维导图,方便记忆。 之前写的后面读过又加加减减,添了新的内容,整个纸张排版就不好看了,重新整理一份出来,说不定有些新收获。 第二日的雨没停,还是细细的雨丝,下一会儿,停一会儿,不给人一个痛快,最难受的是,下着雨风朝东南西北都刮过来,打着雨伞都没用,只能穿蓑衣。 想着今日铺子生意应该不会很好,就让余婶在家做针线,贺宣的里衣和一些帕子都是余婶从铺子回来后做的,速度总提不上去。 铺子里有小竹和于五郎,人要是不多,也能应付下,实在多的话,明日把余婶带上。 戴好了装备,毛驴也做好防护,一行人准备出发,贺宣和于五郎都在板车上,小竹要赶车只能坐在车沿,要是遇上坑或者石头,时不时下去走两脚。 到了城里,把于五郎在铺子门口放下,小竹送贺宣去学馆,一直送到兰桂巷,里面有几辆车了,小竹不方便进去,贺宣带好囊箧,自己走进去。 今日有些同窗迟到,周夫子也没怪罪,天气变化,总是有些不方便的,在屋子里,也要点燃灯烛,不然都不太看得清楚字。 这个光线,贺宣就不勉强练字了,改成背书,把最后一篇文章背完,再从头巩固一遍,背书单纯靠记忆,背完一篇,翻阅的时候核对一下,很快时间就过去。 下午不仅没有雨停,反而温度更低了一些,贺宣拿着书本的手都冻得有些红,双手互相揉搓几下。 下着雨本来以为不会很冷的,但是刮进来的风不小,内舍还不能关门,风不仅从门里进来,还从窗户缝里进来。 打定主意明日要穿厚些的衣裳,刚开学用的手炉也可以找出来了。 “这雨真是烦人,要是大些,一次下完也就算了,偏偏就一点雨丝,还停一停,风又大。” 贺宣在家里跟三哥抱怨。 谢端今日趁着雨停的时候山上了一趟,山上还是继续开工,夏日就搭了棚,只要不是雨太大,就不能停。 正是紧要的时刻,边疆时时都有危险,多一件兵器说不定就是一条性命。 下山的时候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可还是被风吹了一脸雨水,到家就被灌了一碗生姜汤,家里人都喝了,贺宣觉得太辣,往汤里加了一块石蜜,味道还是没啥改变。 秋风秋雨愁煞人,下了三天,雨丝止住了,天没有放晴,还是阴阴的,余叔在驴车里放了蓑衣和雨伞,万一要是回来的时候下雨,就让贺宣穿上蓑衣,免得生病了。 秋雨过后,温度明显下降了不少,呼出来的气体白茫茫的一片,形成了雾气,官道的路泥泞不堪,贺宣让小竹也在布鞋外套一双草鞋,保暖还可以保护布鞋不弄脏。 学馆里周夫子知道贺宣的学习进度,对待贺宣的态度也大为改善,十四岁已经把四书五经都背熟了,这样的水平在县城不是没有,但也是中上之流。 周夫子没有在刚学完的时候就给贺宣布置新任务,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贺宣自己在整理和复习四书五经,不骄不躁。 这一点就让周夫子很是心喜,这个年岁的小郎,读书好,只要用功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心性好,就很难得了,贺宣两者兼而有之。 周夫子已经打算安排贺宣进入上舍了,不过现在离过年也就个把月,贺宣来学馆不足一年的时间,没必要着急,先教一些文章制艺的方法,让他自行领悟。 周夫子在内舍坐堂后,就把贺宣叫到自己的屋子。 “贺宣,你于读书一道还算勤恳,是否想走科考一途?” 贺宣有些奇怪夫子为什么要单独找自己,听到问话,回答,“夫子,弟子愿意。” 努力读书不就是为了科考上位,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在贺宣理解,科举就像考公务员差不多,就是科举更辛苦些,得到的回报也多一些。 “科考之辛苦,并非常人能够想象,不止是需要勤恳,还有平稳的心性,钱财的付出,最简单的童生试四百余人只取前二十,落榜之人不胜枚举,你可有准备?” 周夫子认真的说道,良药苦口,有些话却不能不说,在踏上科举这条路之前,就要有心理准备,最后能有秀才功名已经是几千人中的佼佼者。 贺宣知道这是周夫子的好意,“多谢夫子关怀,这世上道路大多艰难,科举一途已是学生最好的选择。” 周夫子被贺宣的回话想起这个弟子的家事,父亲已逝,要不是自身勤奋,族人庇佑,怕是也跟普通村民一样庸庸碌碌一生,年少经历过辛苦,自然知道生活不易,比同龄人懂事许多。 “你回去,既然已经确定了前路,就要更刻苦才行。”周夫子勉励了贺宣两句。 贺宣行了礼,告退出去。 回到自己座位上,朱宇博挑眉瞪眼的凑上来,“夫子找你什么事,没说你?” 周围的读书声都轻了一些,竖起耳朵听。 “没什么大事,夫子就是关心了下学业,让我继续用功,不可懈怠。”贺宣回答的避重就轻。 “没说你就好,每次我被夫子叫进屋子,都是说我学业没有进步,严重的还要打手板罚抄…” 朱宇博吐槽着,一点都不想去夫子的房间,每次都没好事。 唐承嗣看似在念书,实则也听着两人说话,本来两人一起进内舍的,一年过去了,自己却赶不上贺宣。 按照家境来说,自己祖父是里甲,比贺宣分家在盘溪村居住好很多,用功程度也不输贺宣,他还经常散学后跟同窗一起玩耍,自己每日早早回家念书。 比较着两人之间的差距,原来自己各方面都比贺宣出色些,为什么现在反而比不过呢? 贺宣不知道唐承嗣的想法,还是复习四书,对照着原来的笔记,把新的理解放上去,晚上回家再做一份更新。 散学后,回村的路一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往水坑边上走,贺宣回想周夫子单独找自己的事情,应该是让自己开始学新的内容了,那这份笔记就要早些完成。 到了家里,于大嫂在屋檐下剥玉米粒,就是把玉米棒子上的颗粒脱落下来,玉米芯就放到老屋子,喂牲口或是烧火,玉米粒用袋子单独装,就可以省下些地方出来,家里都是满满当当的,仓库已经放不下了。 贺宣先把今日的复习内容整理更新写好,完成作业后,才没有心理负担。 余婶在房檐下做衣裳,小竹和有粮哥一起去割草料了,于五郎今日没回来,在铺子里值夜,贺宣出来活动的时候,被俩宠围着转圈圈。 “于大嫂,我也来试试。”贺宣玉米粒一颗颗的从芯子上掉下来,有些解压。 于大嫂赶忙制止,“公子,这活计费手,你的手是写字的,这些粗活就不要做了。” “我就干一会儿,要是做不来,就去喂马了。” 贺宣搬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箩筐里是满满的玉米棒子,观察了下于大嫂的手法,两个玉米棒相互搓,有些搓不下来的就用手一颗颗剥。 拿起两个玉米棒,用力搓了一下,竟然都没掉,贺宣奇怪的看着玉米棒,明明刚才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于大嫂一搓就掉了。 余婶抬头看到这幅场景,暗自偷笑。 于大嫂指点了下。 “这玉米一开始要剥几颗掉,有些空隙,相互搓才会掉下来。”说完给贺宣示范了一次。 第141章 聪明的黄金甲 饱满的玉米棒子之间谷粒饱满,玉米粒干了之后硬邦邦的,用手指抠下来一些,中间有空隙,增加两个玉米之间的摩擦,才能搓下来。 搓了两个玉米棒子,贺宣就花了不少力气,看来于大嫂搓这么许多,也是很辛苦的。 上一世都不用手搓,直接放机器里,出来的就是光秃秃的玉米芯子和玉米粒, 搓玉米粒这么辛苦,最好想个法子,能轻松些。 首要就是加大摩擦力,不然手都要搓废了。 “公子,你放着,我收拾收拾就不搓了,剩下的明日再做。” 于大嫂看公子手都红了,找个台阶下,免得贺宣尴尬,不过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要做饭了。 贺宣点点头,答应了,想着搓衣板可以用来擦玉米粒,问余婶道,“余婶,家里有搓衣板吗?” 余婶正在收尾,这件袖子就剩一点了,“什么搓衣板?” “就是清洗衣裳的一块板子。” “衣杵就在井边的棚子,我去拿。” 余婶不知道贺宣说的搓衣板是啥,以为是捣衣杵。 贺宣赶忙制止,“不是衣杵,是一块板子,上面不平整,可以搓洗衣物的。” 示范搓洗的动作,余婶还是不理解。 难道这边没有搓衣板吗? “那没事了,余婶,你忙。” 贺宣平日里并不关注洗衣这块,自己的衣裳也都是小竹帮忙洗的,大件外套或者被褥则是余婶她们一起,好像确实没见过搓衣板,只有捣衣杵。 既然没有,就找余叔做一个,要是复杂的木工需要去三里村寻贺木匠,这种简单的余叔也能试试。 贺宣去老屋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板,不能太薄,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堆在老房子这边。 工具边上找到合适的木板后,贺宣搬到院子里,想用柴刀把边缘砍平,只砍出来一点小皮,嘿,我这小脾气,就不信了。 贺宣跟这块木头杠上了,再来一下,再来一下,砍是砍了一些掉,就是不按自己想的一样,砍成平整的一块,边缘凹进凸出的,还有不少毛刺。 “公子,你怎么砍上柴火了,我来我来。”余叔进院子,看到贺宣在砍木头,以为是砍柴。 贺宣放下柴刀,解释,“余叔,我想做一个搓衣板,不是砍柴火。” “那也不用你自己动手,公子,你想做成什么样子的。” 余叔把柴刀自己拿起来,准备给公子砍一块板子出来。 “边缘削平,一个长长的方形,然后在中间这里…” 贺宣跟余叔说搓衣板的样子,中间就是锯齿状的,要一点点做。 余叔表示知道了,去村里借些工具,盘溪村没有固定的木匠,村里的男子都会些木匠活计,只是一块板子倒不是很难。 做木匠活的一些工具都是每家人买一点,然后互相换着用,余叔就要去村里借凿子和锯子。 余叔接手,贺宣安心的等着搓衣板成型就好。 去厨房里找些吃的,喂黄金甲,正好有削过得南瓜皮,估计马儿也会喜欢,贺宣装到篮子里。 牲口棚这边,黄金甲看到贺宣就有些兴奋,吃到送吃的来了,把马儿牵出去,在家门口喂点南瓜皮,用手摸一摸黄金甲的脑袋,还能一拱一拱的回应。 贺宣找了一块大些的瓜皮,喂给它,成熟的南瓜炒起来也很好吃,不过南瓜皮有些硬,余婶她们都是用菜刀一点点切掉的,瓜皮上带着些肉 黄金甲的牙口很好,把瓜皮嚼的嘎嘣响,尝到瓜肉的甜味,微微晃动耳朵表示愉悦。 贺宣跟黄金甲接触了一段时间,知道了一些黄金甲的情绪习惯。 带着它出门散步的时候,就高昂着头,尾巴轻甩,表示高兴。 要是有喜欢吃的食物,就用身子靠近,或者拿鼻子顶顶贺宣,带着撒娇的意味,还会地鸣几声。 前几日下雨不能出门它的耳朵就往后倒,整匹马都是垂头丧气的,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观察到这些小习惯,贺宣觉得养马的快乐就多了。 贺宣训马不是训练马匹的速度和耐力,而是为了好玩,让黄金甲配合自己的动作,从最简单的握手开始。 一开始的时候,马儿看着贺宣把手伸出来,一点都不理解,贺宣做了两次伸手的动作,还把脑袋凑过来,以为贺宣想摸摸头。 双方无法用言语交流,也是有些困难的,不过黄金甲有一点让贺宣想到了办法,它会模仿,一次贺宣感觉到头上有虫子,就摇头想把虫子甩下来,黄金甲也跟着摇头。 这就有办法了,回到家里把红烧拉出来,这两只会一些动作,握手,直立,还会用前爪拜拜,喜欢贺宣跟它们玩扔木头的游戏,两只抢着去捡。 贺宣伸手,红烧就递给一只前爪,两人摇晃一下,贺宣摸摸头,表示红烧做的好。 黄金甲在一旁看着互动,有些奇怪,贺宣换了只手又来了一遍。 然后到马儿面前,伸出手,黄金甲应该是看明白了,伸出前蹄,但是马匹的蹄子和狗狗的爪子可能构造不一样,黄金甲很努力的往前递,可是每次蹄子都不受控制的往后缩。 试了好几次,贺宣弯下腰把前蹄拉住,这一只蹄子的重量不小。 黄金甲还有些不习惯前蹄被拉扯,贺宣放手后,摸了摸脑袋,还喂了一块南瓜皮。 它知道自己做对了,边吃边甩尾巴。 红烧可不是黄金甲这种初来乍到的,一开始来到贺宣家的时候就是两兄弟,就数红烧最会争宠,这下子看到主人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还给东西吃,汪汪叫表示不满,还做出往前扑的动作。 贺宣为了安抚这个做示范的,再次摸摸头,给这只也喂了块南瓜皮,就打发它回家了。 红烧是杂食性的,基本上喂到嘴边的都来者不拒,哪怕不是很合自己的口味,这家伙被贺宣要求回家,慢吞吞的走到院子里,就不肯进去,在门口往外看。 红烧内心:我倒要看看这个新来的,还能有啥手段,连个握手都不会。 谢端他们正好骑着马回来,贺宣把剩下的南瓜皮喂完,就跟着三哥去骑马,还遇到借了工具回来的余叔。 骑马跟开车一样孰能生巧,练习了一段时日,贺宣已经可以让黄金甲小跑起来,骑得有模有样,谢端在后边跟着,回来之后,还给三哥展示了下黄金甲的握手礼。 谢端伸手的时候,黄金甲好像认识他不是主人,就不肯配合。 马匹的动态视觉能力好,静态视觉能力就一般,贺宣和谢端站的很近的时候,再一次伸出手,黄金甲就把前蹄递出来了,谢端也握到手了。 贺宣赶紧上前摸摸黄金甲的脑袋,抱了一把马脖子,这个一教就会的小家伙真是太聪明了。 两人把马儿牵回马棚,把马鞍卸了。 马儿运动过后会有些出汗,毛发被吹乱,用丝瓜络整体擦拭一下,可以去除毛发里面的一些灰尘。 要是夏日里,骑马过后,要给马儿洗澡,反正黄金甲在被擦拭身体和刷毛发的时候,很配合,应该是舒服的。 贺宣把黄金甲伺候好,回去也要擦洗一下,骑马虽然好玩,后面的一道道工序也不少,不过贺宣和谢端不想做后面的工作,还有下人小厮帮忙。 “三哥,今日夫子单独找我了,跟我说科举很是辛苦,我才知道原来县试是三四百余人只取前二十…” 贺宣跟谢端分享着学堂里的事,跟着同窗说难免有炫耀嫌疑,跟三哥说却不要紧。 谢端不用考科举晋升,但是书院里有些同窗去科举,大致还是知道一些内容的,既然小四想要试试,就把县试科考的内容跟贺宣说说。 在谢端看来,等黑岩山这边有了成果,贺宣献出制碳之法有功,除了科举,还可以等朝廷的封赏,不过这事现在还不一定,加上小四的年纪还小,就没有说出口。 余叔借来工具后,就把那块木板刮平,去掉腐坏的部分,做好标记,用凿子去掉多余的木头,刻出凹进去的部分。 今日有些晚了,等到贺宣他们吃完饭,余叔也才做了一小部分,贺宣不着急要,明日继续也是一样的。 第二日,余叔就把搓衣板做好了,不仅做好了,还把木板上的毛刺都打磨了一遍,因为小竹做竹编,家里有打磨的锉草。 锉草又叫节节高,每年夏秋两季,水边都能见到,把锉草摘下来,去掉枯枝烂叶后晾干,就可以用来打磨木材,竹器,锉草打磨出来的家具不仅光滑,还不容易伤到纹饰。 贺宣做搓衣板的初衷是为了搓玉米,“余叔,你帮我把玉米筐子搬出来。” 今日于大嫂为了不让公子上手搓玉米,早早的就把这个活计收起来。 余叔不知道这个叫搓衣板的东西跟玉米有什么关系,把玉米筐子放到屋檐下。 贺宣搬来小凳子,把搓衣板底部固定在筐子里,抓起边上的干玉米,用力在板上摩擦,借着搓衣板的凹凸不平,还真把玉米粒擦下来了。 第142章 野味 余叔看得很是神奇,这个板子是用来擦玉米的。 “公子,你让我来。”等公子擦完一个玉米棒子,余叔就让贺宣换人。 “那你来试试,就是压着这个玉米往下滑就行,别把手压到下面。” 手上的肉不注意就会刮到,还是有点疼的。 余叔干惯了农活,剥玉米一般都是家中妇人干的,要是吃过晚饭,余叔也会帮忙,双手擦两个玉米,比起余婶她们干这个活计要快一些。 现在公子想的这个奇奇怪怪的搓衣板,比起两只手擦玉米还要简单,快些,余叔一根玉米两三下就擦完了。 两只手擦玉米用的是手臂的力量,这个搓衣板,还可以借助身体的压力,手可以轻松些,余叔干的起劲,一根根玉米棒子就擦好了。 家里几个人进进出出的也看到了,围过来好奇的跃跃欲试。 “余叔,这个板子擦玉米好使吗?”小竹也想上手,要知道去年家里的玉米很多都是手剥的。 “好使,可有劲了。” 有粮哥直接要求道,“爹,您让我试试,成不?” 余叔快把这一筐剩下的玉米都搓出来了,底部也没几个,就让这俩小子过过瘾。 余婶在边上把玉米芯都收到篮子里,待会儿放到老房子那边去。 这一筐玉米搓完,把玉米粒都装袋,空出一个筐子来,要是按之前的进度,家里的玉米都擦完得过年前后了,现在也就十几日的功夫,还不是日日干,只是空闲的时候擦玉米。 贺宣功成身退,让余叔有空的时候再做上两块搓衣板,这板子可不止拿来搓玉米,洗衣裳也是很好用的。 回到东厢,把画好的几张漫画拿出来,仔细整理好,上面和下面包上两张纸,放进自己囊箧的底层,等明日散学,拿去城里装裱下。 谢端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只獐子,血哧呼啦的扔在院子里。 贺宣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出去一看,谢恒谢华正把獐子拿去厨房。 之所以认识獐子,是因为这种小动物跟鹿很像,但是有两根长长的牙齿。 “三哥,你们今日去山上打猎了?”不然这只獐子从哪里来的。 谢端进屋,回道,“算是,这只獐子是带回来吃的,你想怎么做?” 啊!贺宣被为难到了,上辈子这玩意应该算是保护动物,自己也没吃过,这一世变成了口中肉,该怎么做? “让余婶她们试试,不过今日应该是来不及了。” 獐子去皮,清洗,料理都要不少功夫,今日晚饭菜都准备好了,怕是赶不上。 “那就明日吃,今日中午吃的也是野味。”谢端说起这只獐子的由来。 原来是山上降温了,有条蛇没有冬眠,晚上大家都睡了的时候,躲到炉子里面,一早起来干活的工人就发现,吓了一大跳,还好没被咬,就有人把这条蛇抓起来,给大家加餐。 有了这么一出,山上的人担心出事,就把营地附近的动物都抓了一遍,这只獐子是谢端下午抓到的,就带回来吃。 这时候的山可不是前世的山,真的会有大型野生动物的,就算没有遇到老虎,黑熊,但是狼和野猪绝对是有的,贺宣都听到狼叫过,不知道从哪座山里传来的声音。 正堂里,谢端给贺宣讲的是直接复述,院子里才算热闹,小竹问起谢华,这獐子怎么来的。 谢华说起公子猎獐子,那叫一个兴奋,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淡定。 “这獐子别看个子不大,可难追了,一蹦两蹦就不见了,山上看到好几只,就公子抓到这一只,还是隔着好一段距离,公子骑马的时候,用东西把这家伙砸晕了,后面我补得刀。” 院子里众人忙活到开饭,也只把皮去掉,剩下的就交给余叔了,余叔好歹在村里杀猪的时候去帮过忙。 吃完饭路过院子的时候,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贺宣想着要跟于大嫂说声,这个獐子肉一定要煮熟了,不然野生的怕有寄生虫。 贺宣家里吃的肉食一直以来都是煮熟的,不像村里人家待客的时候为了让猪肉看起来大块一些,煮个八成熟就上桌,在学馆里吃饭时,也不怎么吃肉,偶尔有些腊肉还可以尝尝味道。 这两天红烧可能被贺宣喜欢新宠物这件事情刺激了,散步时也要跟着去,昨日往回赶了一次,贺宣谢端一回头,它又偷偷跟上来,两人也就随它了,反正不往远处去。 走到盘溪边,浅滩这边都快断流了,冬日里是枯水季,水量小,不过盘溪下方是两条汇聚的,另外一条水量还可以。 贺宣跟谢端说起村里去年捕鱼的场景。 “要不是村里忙,后面实在太冷了,我也想下水捞两条鱼,不过有个小郎没把鱼抓牢,还被鱼尾巴甩了个嘴巴子,被岸上的人笑话了好些日子” 谢端觉得小四有这个才华不去说书真可惜,一件小事都能被他说的生动好笑,还模仿这那人的动作,神态,“去年村里是几月捕鱼的?” “好像是腊月,不过以前都是冬至前挑个暖和的日子捕鱼的,去年村里忙着作坊事宜,耽误了。” 冬至过了之后,一日比一日冷,等到三九天就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所以要在冬至前有太阳的时候捕鱼,这样下水的人多些,很快就捕好了。 谢端算了下时间,自己应该是赶不上了,母亲要求自己在腊八之前回京,算上中间的路程,冬至是赶不上的,离现在也就月余的时间。 两人换了个话题,说起如何教马握手,谢端现在骑的马只是余叔在这边买的而已,自己的马还在京城的庄子里养着,等回去之后,也想试试能不能教会越影握手。 越影是谢端的爱马,父母都是鲜卑马,因为全身乌黑,取了这个名字。 脾气也大,平日里除了主人其他人都不能骑,谢端当年驯服这匹马还是有专业的驯马师协助,加上当时越影也还小,棒子加大枣才认主的。 等两人回到家,余叔已经把獐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院子这边的血腥味也把土铲出去了,于五郎他们已经回去了,余叔余婶正准备离开。 贺宣怕自己明日忘记了,就跟余叔余婶叮嘱道。 “明日煮獐子肉的时候,一定要多煮一会儿,煮的软烂些更好吃。” 余叔余婶表示记下了。 天气变化,一下冷一下暖和的,家里已经开始睡火床,生炉子了,要是睡觉前觉得有些冷,就在床下面生个炉子,放少一点碳,大概到半夜炉子就熄灭了。 小竹和谢恒他们的床都不是火床,就在靠床近些的地方生,有些暖意,等被褥温暖了后,就不需要了。 贺宣晚上刷牙洗脸后,小竹准备去倒水,就被拉住了,还是之前的事情,询问小竹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很明显小竹就脸红了,不过小竹晒得皮肤有些小麦色,脸红也看不大出来,贺宣还是了解小竹的,看这样子,难道不是不好意思说,而是有心上人了? 这么说,小竹之前的反应也就好解释了,一直拖延,支支吾吾的。 不过不告诉自己女方是谁,要么是小竹不能确定对方的心意,要么就是不敢开口,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或是有其他隐情。 小竹被公子拉住,又问这个问题,急的都要冒烟了,趁着公子一个不注意,就把袖子扯回来,端上水盆,急匆匆的跑出去。 贺宣回神,心想,真是的,自家的猪都会拱白菜了,还瞒着自己,我倒要看看,这女郎会是谁? 小竹的生活一直很规律,平时都在县城或是在村里,要是有心仪的女郎,肯定在两者之间,回到村里,都是在家,那莫非这人是城里的女郎,看来要问问于五郎了。 这两人年龄相仿,而且都在城里看铺子,会不会知道些情况。 贺宣躺在暖和的床上,思考了下小竹会喜欢的人选,怎么都想不出来,迷迷糊糊的梦周公去了。 十月二十三这日,起床后贺宣先检查了下囊箧里的画,确定没问题,才开门去茅房解决三急。 回到屋里的时候,小竹已经把水都准备好了,刷牙洗脸去上学。 贺宣觉得冷在学馆已经换上了皂靴,里面有一层皮毛,走路去县城还是棉鞋,到了铺子换鞋,不然一坐就是一上午,脚真的有些受不住。 周夫子这几日已经开始教贺宣制艺,八股文八股文,其文体格式有严苛的要求。 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题目一概都出自四书五经。 能写出好文章的读书人,对于四书五经的奥义能深入剖析,思想上更靠近统治阶级要求的三纲五常,这样的人才能维护正统,维护社会的稳定。 贺宣的思想经过知识大爆炸年代的灌输,有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过个人力量过于薄弱的时候,也不是不能适应下当前社会。 第143章 八股破题 破题是八股文的第一部分,破题破的好,立刻能吸引人看接下去的文章,要是破题一般,很多时候这篇文章后面有出彩的地方,也不一定会被阅卷官看中。 周夫子跟贺宣讲解破题的限制,一般来说,破题都是两句话引出,也不乏有三四句话来破题的,在文章中就叫“变体”。 内容上,破题不可侵上犯下,八股文题目都是从经义中择取,破题只能针对题目本身,不可涉及上下文的内容。 例如,题目是“用之则行”,破题就不能讲到舍之则藏,不然就是犯下,反之,题目是“舍之则藏”,破题不能破用之则行,这就是侵上。 破题还不能添题,减题等等,题义没有的内容,你强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就是添题,题目没有表述完整就是减题,破题不能准确完整的表述圣人的意思,都会影响整篇文章。 所以,光是破题一道,既要概括题意,解释题意,又不能直述题意。 周夫子讲解破题限制后,又说了破题的方法,破题有明破,暗破,顺破,逆破,既要破题准确,又要有新意,要是功力深厚,做到破意而不破词,上下呼应,甚至能做到一言取士的标准。 优秀的破题要求,长题之破,贵简拓,搭题之破,贵融贯,大题之破,贵冠冕,小题之破,贵灵巧,大概就是破题补足题目的不足。 周夫子讲解破题的内容后,给贺宣说了几个好的破题,布置了一道题,让贺宣尝试破题。 贺宣回到自己的座位,先把刚才夫子讲解的内容先过一遍,记录到纸上,再开始思考作业,《我欲正人心》。 题目源自《孟子滕文公章句下》:“我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詖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 大概意思是,我也想端正人心,扑灭邪说,批判放纵、偏激的行为,排斥荒诞的言论,以此来继承(禹、周公、孔子)三位圣人的事业,难道是我喜欢辩论吗? 贺宣只能破题只能破《我欲正人心》,不好涉及下面的内容,题中的我是指孟子。 破题之时,对古代圣贤和圣贤弟子不能直呼其名,如孔子、孟子等为“圣”或者“圣人”,对颜渊等弟子称“贤”,也不可出现花鸟器物之名,都以“物”代指。 我欲正人心,这句话的意思简单表述就是我想要端正人心,更深层次则是孟子继承圣人的远大抱负。 从这一方面入手,贺宣苦恼了许久,想了一个破题,“贤者继往圣之志”,可是语言有些贫乏,破题也不够完整。 本来贺宣觉得自己还算不错,学习进度已经超过很多同窗,这会儿被打击的不轻。 原来背会了四书五经,却连破题都觉得自己腹中空空,难以为继,这个时代的科考之路确实困难。 贺宣直到散学都还在琢磨,还好没忘记把漫画送到铺子里装裱,漫画的装裱跟挂画有些不一样,贺宣的要求跟书籍一样装订成册,但是不要翻折。 书铺掌柜表示这样的纸要大些,装订成册的花费也稍微高些。 贺宣确认过,要求不能把画纸流出和损坏,约好了拿取的日期,就交了定金。 回到家后,院子里都是肉香味,“于大嫂,你做什么好吃的?”小竹欢快的把东西拿到厨房,询问道。 “是烤獐子肉,还是早上的时候谢公子说的,好久没吃烤肉了,下午就烤上了,等晚饭能吃。”于大嫂回道。 贺宣倒是没想起来烤肉,不过家里有人记得,自己有肉吃就行,烤獐子肉,不知跟烤鸡猪肉羊肉比起来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先不管肉不肉的,贺宣的破题还没做好呢! 满肚子愁苦,哪里有心思惦记吃什么。 把之前的“贤者继往圣之志”再改改,“大贤欲明道以继往圣,而其言不容已矣。”这样就算是一个合格的破题,贺宣把作业完成,就收好了纸笔。 昨晚小竹的心仪之人还要找五郎套套话,去院子里看看。 “五郎,帮我找两根芦菔,再拿点豆子。”贺宣打算借着喂马的事情,把于五郎单独拉出来。 本来可以自己去牲口棚的,贺宣让于五郎跟自己一起去。 有粮哥正在牲口棚里照顾母羊,怀孕的母羊肚子有些明显了,加上天气变化,总是需要多些呵护。 还有刚出生的小羊羔,洁白的毛发,软洋洋的咩咩叫,忍不住给它加些好料。 把马牵出来后,贺宣给黄金甲喂了一口芦菔,一边跟于五郎婉转的套话。 “五郎哥,你跟小竹的感情怎么样?” “公子,我们关系还不错,在铺子里的时候都是互相帮忙的,小竹也很勤快。” 于五郎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还是照实回答。 贺宣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嗯,小竹平时都在铺子里吗?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有个卖芋头的老伯来过,平日里铺子生意好,我们都不出去的,小竹一般出门都是给家里买东西,余叔也知道。” 于五郎的回答都是在说好话,可以看出他们关系确实还好,可是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 贺宣为难的不知道怎么说,“我的意思是,就是,欸,算了,你先回去忙,要是有特殊情况,记得跟我说下。” 于五郎有些奇怪的回到院子,不知道公子什么意思。 黄金甲把芦菔都啃的差不多了,舌头舔到贺宣手上,让于五郎回去是因为看到谢端他们回来了,小竹的事情在没有确定之前也不好多说,后面自己再观察看看。 “三哥,你们今日回来的早,于大嫂做了烤獐子肉。”贺宣就在一旁喂马,跟刚到家的谢端打招呼。 谢端下马后,让谢恒把自己的马匹牵到牲口棚打理,喂食。 自己跟贺宣在院子门口说话,“黄金甲今日还会握手吗?”谢端在黄金甲面前伸出手,被冷落。 黄金甲忙着把嘴里的芦菔吃完,没时间搭理他。 等马儿吃完后,贺宣也试了下,伸出手,黄金甲看了一会儿,试着动了动前蹄,把蹄子给贺宣握住。 贺宣握完以后及时给予摸摸脑袋,抱抱马脖子的奖赏,让马儿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还引导着黄金甲跟谢端握手,两人一起伸手,黄金甲的正面不好分辨,蹄子就被谢端握住。 看来马的记忆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不是昨日学,今日忘的那种,不过有句古话,老马识途,路都认识,还能记不住一个手势。 喂完吃食后,谢端先进屋了,贺宣带着黄金甲散步,在路边溜达一圈才回家。 在厨房里舀热水,洗了手脸,贺宣去正堂,天气冷了,马匹身上味道不重,不过贺宣知道小动物容易携带一些看不到的细菌,摸过之后就要洗干净才行。 谢端在屋子里看着一封书信,八成是山上的运送队伍给他带来的,贺宣坐在一旁喝热茶,没有说话。 直到谢端把信看完,也没有收起,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信封,贺宣猜测道。 谢端看着小四,眼睛往自己这里转了两圈,有些好奇,却什么都不问,安静喝茶,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信,跟他分享下也没关系。 “这是我在京的好友,拖兄长送来的信。” 贺宣听到谢端说话,把茶杯放下,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 谢端在京城的这个好友姓纪,两家人是世交,后面又在一个书院读书,所以关系还不错。 纪友人写信给谢端就是发泄下情绪,自己在京无所事事,好友却出门游山玩水,让谢端记得有好吃的寄回去一份,好看的风景画下来给他也看看。 贺宣没想到谢端的好友是这样的性格,还以为跟三哥一样,都是饱读诗书的学者之类的。 了解了谢端的这一面,贺宣发现三哥对待朋友还是比较宽容的。 自己只是一个庶民,他也没有那种自傲的行为,反而每次给贺宣准备的东西都是自己缺少的,不是那种施舍的态度,只是你正好缺了,而我能帮助到你。 贺宣家的东西也不会故意毁坏,除了一开始有些小毛病,不喜欢咯吱咯吱的床,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其他的都还不错,这才能在一起相处这么久。 余叔他们把晚饭端上桌,最先上来的就是靠獐子肉,这香味实在太吸引人了。 贺宣准备洗手吃饭,问余叔道:“这獐子肉烤了多少?” “有好几块,这些要是不够,还能上来三四盘。”余叔以为贺宣他们不够吃。 刚刚端上桌的盘子是贺宣定制的铁盘子,都是切好的肉片和排骨肉,要是吃完的话,怕是其他菜都吃不下了。 本来就是白得的东西,这天气虽然能放,但是也不好储存太久。 “余叔,那你们等上完菜也都尝尝烤獐子肉的味道。” 洗完手,余叔又上了一道红烧獐子肉,两个素菜。 两人直接冲着烤肉下手,谢端夹了一块肉片,这几日山上也是烤野物或者炖煮,并不是很馋,但是家里用烤炉做出来的就是比山上的要香很多。 第144章 令人头秃的搭截题 贺宣则是喜欢啃骨头肉,夹了一块排骨,直接上手握住两边,獐子肉一点都不柴,烤过后里面还有着汁水,外皮是腌制过的,肯定有味粉和酱油,不然颜色没有那么深。 口感比鸡肉要更好些,嫩滑,吃过烤肉,还有一盘红烧獐子肉,等着品尝。 这一碗的做法类似红烧肉,不过獐子肉比猪肉瘦一些,口感也更细腻一点,贺宣也喜欢。 谢端倒没有表现出很喜欢,最起码没有比辣炒泥螺更喜欢,只是正常的吃了饭菜。 “三哥,你不喜欢獐子肉吗?”贺宣吃完后,用帕子擦干净嘴巴。 谢端倒不是不喜欢,只不过獐子肉对于谢端来说不算很稀罕,跟平时吃的鸡肉这些差不多。 “獐子肉的口感上比起鹿肉稍差一些,要是有机会猎到鹿,请你吃烤鹿肉,还有炖鹿蹄筋。” “好啊,好啊。” 贺宣赶忙答应,要知道在上一世,这些可都是吃了就刑的动物,就连见个面还得花门票钱。 家里的獐子肉吃过一顿后还剩下不少,贺宣看三哥已经吃了好几回野物了,不算很喜欢。 就让于大嫂明日把几只腿肉都腌了,做成腊肉或者咸肉,十月下旬做腊肉还有些早,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剩下的肋骨肉和五花肉,都做成肉粽,除了端午,家里都没包过粽子,贺宣突然想吃了,獐肉粽子,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口感。 晚上就用酱油把獐子肉腌制一下,糯米泡起来。 于大嫂突然说了一个事情,“公子,家中没有粽叶?” 这种叶子都是在夏季才有的,没有粽叶怎么包粽子呢? 贺宣忽略了这个问题,想着有什么叶子可以代替呢?要不做荷叶包饭或是竹筒饭。 对了,贺宣以前去旅游的时候买过竹壳粽子,就是用大张的竹壳,捡回来清洗,煮过后,包粽子,吃起来还有一股竹叶的清香味。 “余叔,明日你跟有粮哥去山上捡些竹壳回来,就是那种竹子根部很大张的叶子,这个洗干净也可以包粽子的。”贺宣给余叔下任务了。 “那个很容易捏破的。”有粮哥提醒道。 贺宣解释,“摘回来之后要洗干净,用盐水煮一会儿,竹壳应该会软些,就不容易破了,实在不行,只能做竹筒饭或是荷叶饭了。” 反正糯米已经下水了,是不能倒回去的。 让大家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就回家。 想到粽子糯唧唧的口感,里面还有好吃的獐子肉,贺宣刚吃完饭都不觉得很饱了。 饭后睡前的空余时间,两人或是讲话聊天,贺宣说些学馆的事情,谢端听着,哪怕是很平常的事情,也会发表下意见。 有时候就是贺宣薅一下三哥羊毛,学些画画的技巧,或是制香,煮茶,下棋。 要是两人都空着,就下双陆,挑竹签这几样小游戏,也玩的很开心。 贺宣上学后,复习一遍昨日的知识——破题,然后继续整理自己的笔迹,中间背诵,释义等等。 直到夫子来了内舍,叫到贺宣,才把昨日留下的作业交了上去。 周夫子看了一会儿,仔细品读,才说道。 “你昨日刚学破题,能把题目意思表述清楚,已是不易,不过“其言不容已矣”这一句,破的太过直白了些。” 贺宣等待夫子点评的这段时间,还是有些忐忑,果然不管哪个时候,不管什么朝代,对于快要揭晓成绩的时候都是一样紧张。 周夫子继续讲道,“如果破题为“大贤继往圣卫道之心,其所任者重矣。”这一句会更好些,你回去之后在琢磨琢磨。” 接下去周夫子继续讲解破题的内容,除了给贺宣出的这种单题,还有截搭题。 单题又叫单句题,就是从经义里面随意抽出一句来做题目。 比如《学而时习之》,《不耻下问》都是单句题,是其他题型的基础,这种题型简单,意思明朗,但是想要做的好,就有些难度。 要写出新意,不然阅卷官看了几百篇文章,破题都是差不多的类型,也会审美疲劳。 截搭题就是把不连贯的内容连接到一起,比如,“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就可以搭截成题目《时习 乐》,这还是比较容易的搭截。 有些考官还会把上下文完全连接不起来的两句话做截搭题,或者从不同的文章中选取个别字句,这就极为考验学生对于经义的熟悉程度和概括内容的能力。 等周夫子给贺宣讲完课后,又布置了三道作业,题目分别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不以规矩”,还有截搭题,“不知老之将至云而,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 这几道题目有长句短句还有截搭题,可以说是把前两日讲的内容都要练习到。 贺宣回去后先把题目写到白纸上,不急着破题,先把夫子今日讲解的内容记下来,等学会破题之后再把笔迹整理一遍,不然学的多了,记不过来,就容易有疏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梳理好了内容,就要准备破题,这三句话,贺宣反复念了好几遍,内容和意思都不难理解,但是破题就好比是一个文章的主旨,议论的中心,其立意必须准确,提纲挈领。 破题就要反复的思考,综合概括题目之后,再一分为二,反复的剖析内容。 第一道题,就是孔子和一众弟子讨论的时候对颜渊说,回啊,得到任用就去施展抱负,不被任用就保存好自身,怕是只有我和你才能做到这样。 这话一出,子路就不服气了,问孔子说,要是有人和你一起率领三军,你会找谁呢? 孔子作为最佳辩手,哪能被学生难倒,表示不与有勇无谋之人共事,一定要找小心谨慎,善于谋划且能完成任务之人共事。 后面这些就扯远了,破题还是要围绕第一句,贺宣尝试着写道,“圣人用行舍藏,志同道合者谋之。”可是这个意思表达的太浅显,而且用了太多题目的字。 贺宣思考了好一会儿,再次修改,“圣人行藏之宜,志同道合者而示之微也。”反反复复,三个题目破题,有了大概的思路后,还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字眼,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合适的代替。 贺宣用脑过多,回去的路上都在思考第三个截搭题。 周夫子出的这道题,还不算最难,起码是一篇文章中的,不是意思相反那种,不然真的要头秃了,难怪夫子常戴儒巾,莫不是读书用功过度所致。 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到家里,于大嫂已经把肉粽煮好了,贺宣就着竹叶粽和羊奶,填了五分饱,回屋用功去了。 直到谢端他们都回来了,写了好几个破题都不是很满意,才从房间里出来,活动一下手脚。 谢端刚到家也闻到肉粽的香味,洗手后在正堂吃粽子。 贺宣吃的时候太着急,没有用心品尝,问谢端。 “三哥,这个獐肉粽子味道如何?” “还不错,有股竹子的清香,跟粽叶的不太一样。” 里面的馅味道比起猪肉要清爽一些,没有很多的肥油,不过獐子肉的油脂化到糯米里面还是香的不行,加上竹壳的清香味,一点都不油腻,“要是加些茱萸油进去就更好吃了。” 贺宣无奈,这个嗜辣重口味的家伙,不过茱萸的辣味不算很重,要是有辣椒的话,三哥还不得把辣椒当饭。 看着谢端吃,贺宣明明不饿,就是嘴馋,不能再吃了,不然晚饭吃不下了,贺宣告诫自己。 让小竹帮着跑腿去三里村送些粽子,于五郎去盘溪村送些粽子,不然煮了那么多,自家吃不完就坏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还拿回来一些东西,族长送了几个梨,二叔家里给了些大枣,还有于族长家回了一把自家种的芥菜。 有几家没回东西,贺宣也不在意,本就是小辈的心意,正好多做了些。 吃着梨子,把马拉出来散散,黄金甲也想啃一口梨,被贺宣塞了个果核,马儿也不在意,把果核啃得干干净净的。 跟着黄金甲走了一圈,贺宣被题目为难了一日的心情难得放松些,把马儿送回牲口棚后,打算回去问问三哥,看看三哥能不能再给自己开个小灶。 谢端在书院也是学过制艺的,教习的夫子都是大儒,虽然不是主要学习这一科,但是指点下刚开始破题的贺宣还是不难的。 两人说到开饭的时候,因为都吃了粽子,晚饭用的不是很多。 吃完饭,喝了一杯茶,贺宣想着三哥应该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就继续询问,谢端的讲解不但有四书的内容,还会融合自己学过的知识,角度新奇。 “你现在刚开始学制艺,还是要多看书,比如《大学章句》《论语集注》这些,能帮你更好的了解先贤的思想。”谢端说完,喝了口茶水。 第145章 买面脂 贺宣开始破题,也感觉到自己积累不足,很多话都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落到纸笔上。 腹中空空无点墨,绞尽白头不成书。 这首诗写得真是太贴切了。 不过安德县这边的书铺藏书不算很多,就算贺宣愿意花钱也买不到几本好书。 像是前人注解这种参考书,大多都是家传的,想借都难,更不用说购买了。 谢端也想到了自己在县城买几本闲书都没有,还是从乐陵郡和东昌府带来的。 “我让人买书的时候,给你带几本。” 一句话解决自己天大的问题了,贺宣赶忙献殷勤。 “还是三哥对我好,三哥,今日辛苦了,我给你按按手臂。” 谢端讲了好一会儿的课,终于享受到福利。 贺宣一边按还狗腿的问道,“三哥,这个力度够吗?要不要加大些?” “很好,等按完另一只也按按。” “好的。”小狗腿贺宣为了学到知识,又费脑力又费体力。 十月二十五这日,贺宣准备去县城沐浴,天气渐冷,瓮堂开门了,前几日生意特别好,都排不上,加上自己也没有很脏,不着急洗,就不想去挤那锅混汤。 早上的时间,贺宣照常活动一下,在正堂破题,语文题就是这样,无论你的答案再好,都有提升的空间,不像数术,一是一,二是二。 当绞尽脑汁,自觉无法再做出更好的破题,可能一个灵光乍现,就得到无比契合的句子。 仿佛诗中说的一样,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可惜贺宣没有发现这个灵光,只能自己一点点磨,不断的调整语句,结合文章深意,把三道题目写出了十几个破题,从中选择一个比较满意的。 家里的竹壳粽子实在好吃,早食吃了两个,要知道竹壳粽都是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两个下肚,贺宣到中午都不饿,午饭比起平日就晚一些,还等了谢端一会儿。 两人约好一起去瓮堂,谢端就回来用午饭,好久没吃肉沫炒粉条了,中午想吃这个菜,多加些韭菜一起爆炒,要是有豆芽的话就更爽口些。 腊鸡炖笋干,用油炒过的腊鸡特别香,加水和笋干,蘑菇一起炖,直到汤色乳白,上面一层金黄的油花,加些盐和味粉,香飘四溢。 贺宣觉得今年要多做些腊肉腊鸡腊鱼,还可以加些熏肉和酱油肉,去年买了半扇猪,现在只剩下两三块腊肉了,这腊肉时不时熏一熏,能存放好几年,放的越久越好吃。 上一世吃过国外的火腿,在餐厅里切成薄薄的肉片,一盘就要好几十,就不信,这辈子不加香精,不加催肥剂喂出来的纯正土猪肉会比不过。 要是这样的话,之前在南货铺子买的酱油应该是不够的,今日来得及正好去买些回来。 吃了午饭,贺宣把自己的衣裳,钱物都收拾好,带上沐浴用品,自己的丝瓜络,肥皂,还有擦拭的帕子。这些都让谢华驾车放在车厢里。 黄金甲来到盘溪村这么久,终于要出门了。 有粮哥早早喂过了草料,贺宣把马鞍戴好,四匹马齐出发。 这家伙看到离开村子越走越远,还有些兴奋,竖着耳朵,甩甩马尾。 因为村里的路都在田埂边上,四人骑的不快,跟快走的速度差不多,贺宣坐在马上,看到平日里的村民,好像都矮了一截,从高处俯瞰的感觉,确实不赖。 因为平日里村子经常有车队运送货物,谢端这伙人来了这么久,有人骑马走过也不稀奇了。 加上这个时间凑的好,刚好是午饭过后,贺宣本以为会有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现在安安静静的出来,反而有些征然,就像你一直等待的另一只鞋子的落下,当真正落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涟漪。 出了三里村,官道上面就可以骑马跑一会儿,贺宣跃跃欲试,“三哥,我想骑快一些,在前面等你们。” 谢端也不奇怪,自己刚学会骑马的时候,也天天都想策马奔腾,“那你自己小心些,注意点人。” 得到允许的贺宣,“驾”的一声,黄金甲就冲在前面了,蹄子扬起灰尘,让谢端三人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走。 贺宣没有回头看到这一幕,马儿奔跑的时候,寒风吹在脸上,有些冷,也有些畅快,这个感觉跟开车有些不一样。 过了会儿瘾,贺宣就停下来了,再不停下,脸都要吹成高原红了,这冬日的风可真冷,要把去年做的围巾和手套找出来,不然骑得越快越遭罪。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端他们跟上来了,这边离城里不远,四人交了费用进城,直奔瓮堂。 谢叔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只要把事情交给他办,就不会出岔子,生意这么好的瓮堂都包下来好几个时辰,只为自家公子能洗的舒心。 蹭澡堂子的贺宣,跟着一起去冲个水,把头洗干净,就在池子里面游泳。 贺宣上辈子也不怎么会游,只能说淹不死,这还是有一次掉在家附近的水塘里,自己越挣扎越往下沉,后面屏住一口就不动了,结果自己浮在水面上,赶紧缓口气。 等水塘边有人路过的时候,才小声呼救,被捞上岸,差点死掉的经历,吓了小贺宣一跳,后面家家都有自来水,洗东西也不去水塘。 澡堂子里面像青蛙一样转了两个来回,贺宣看着对面脱衣有型的谢端,再看看自己一身小排骨,只有脸上还有些肉肉,无奈搓搓身上的泥,自己早晚都找时间锻炼,为什么身材会差那么多呢? 被热水暖呼呼包围着的贺宣放弃这个无解的问题,问起谢端,待会儿有什么安排。 对面的谢端睁开眼睛,中间隔着一层水汽,“没什么事,可以去宅子里坐一坐。” “三哥,我去买些东西,你在宅子里等我一起回去。” 谢端确认过贺宣不需要帮助,就同意了。 手指泡的微微有些褶皱,贺宣就起来了,擦干净身体,换上新的衣物,去外面把头发烘干。 没等多久,三哥也出来了,炉子里的火把刚才泡澡出来的红晕染的更深一些,不需要摸,贺宣都知道自己脸上有些烫。 头发烘干后,贺宣背上囊箧跟谢端在瓮堂这边分开,黄金甲由他们先带回去。 瓮堂出来,离南货铺子不远,贺宣买了一罐子酱油,吹了会儿冷风,脸上的红晕消下去了。 来到谢宅,把囊箧交给下人,谢恒谢华还在沐浴,贺宣不怎么认识谢宅的其他下人,找到三哥后,谢管事给安排了一些点心,让贺宣垫垫肚子,两人去书房处理杂事。 洗澡是个消耗力气的事情,端上来的点心还有之前吃过的芝麻饼,味道很不错,甜咸口味的都尝了一些,再喝口茶水,已经半饱了,手里捏着一块粉粉的桂花糕,慢慢吃。 贺宣洗完澡后,大概是身上的油脂都洗干净了,皮肤有些紧绷,冬日里就是容易干燥起皮,不是很舒服,要是一直没有防护的走在街上,贺宣都担心自己脸皴了,最好买些护肤品。 可是这个时代自己去胭脂水粉的店里,肯定会被人调笑,最好找个人帮自己去买。 谢端处理好事务就回来了,看贺宣吃了不少,“可是饿了,我让厨房做些饭食。” 贺宣只是想着事情,吃的多了,“不用不用,我一时忘记了,就多吃了些,已经很饱了。” 谢端让小四不用客气,这么瘦巴巴的,多吃些也不要紧,刚才瓮堂里看到贺宣的身材,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贺宣无奈的解释自己真的不饿,待会儿还要回家用晚饭。 回去的路上就是坐马车了,来的时候吃了一肚子冷风,骑马连嘴都张不开,回去自然不肯遭这个罪了。 把买来的酱油让于大嫂放好,之后有用处的,村里腌腊鸡腊鱼一般都是十一月左右开始,也有早些的,就看谁家先杀猪,杀了猪就开始腌肉了。 贺宣问余叔,要是今年买一整头猪来做腊肉,是直接买整头,请人杀方便,还是在屠户那里买整头猪方便。 “要是自家杀猪,最少也要四五人帮忙,才能把猪肉处理出来,不过不用给工钱,请村里人吃顿饭就行,要是在屠户那里买,可以让屠户帮忙杀好,自己去拿肉,价钱会涨一些,不过不用在家里杀猪,干净些。”余叔对自家公子的了解,贺宣可能不在意多些铜钱,反而看重不在家里杀猪更干净些。 果然,贺宣让余叔去屠户那里挑一头猪,杀好,把猪的下水都带回来,猪血加了盐巴凝固后也是农家一道好菜,贺宣吃不来,让余叔一家和于家人分一分。 屠户这几日正忙着,秋收后大家手里都有钱了,加上天气冷了,肉能放的住,准备的生猪已经宰的差不多,得去村里收些猪来才能卖给贺宣一头。 有了余叔操办家里的事情,贺宣就省了许多精力。 铺子这边加了癞头菜做成的咸菜,嚼起来脆脆的,跟米粉相得益彰,家里还有癞头菜叶子做成的干菜,于大嫂反复蒸晒,变成了褐色,散发着发酵后的香味。 “于大嫂,晚上蒸个干菜肉。” 有了干菜,许多好吃的菜单又可以上线了,干菜蒸肉,炒干菜肉,还有扣肉等等。 贺宣跟于大嫂解释了下,就是把猪肉切碎,加些生姜,米酒去腥,剁好后跟干菜混和,加些盐和味粉,煮饭的时候一起蒸熟。 干菜肉的难度不大,对于大嫂来说轻而易举,只不过之前没尝试过这样的做法。 晚饭的时候,谢端对干菜肉也不排斥,这样蒸出来的肉跟炒制的不一样,加了干菜却有另一种风味,碗里的汤汁拌饭也很好吃。 干菜肉就是下饭好菜。 吃饱喝足的两人,今日不用遛马,外面冷,贺宣不想出门吹冷风,脸上皮肤还是绷得紧紧的。 在正堂里拿出双陆,骰子一转,就玩了两个时辰,夜晚的风呼呼的刮过树梢,屋里燃着碳火,直到有些腰酸脖子疼,游戏太入迷,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了。 一局结束,贺宣再次落败,三局两败,自从上次贺宣要求三哥扭屁股画∞后,两人的游戏就不准有惩罚了,本来有些遗憾的贺宣,却幸运的躲过了多次惩罚。 活动了下脖子,“三哥,有些晚了,你明日还要去山上,早些睡。” 贺宣也困了,两人把棋子收拾好,回到自己屋里。 小竹他们去休息前,已经把炉子都准备好了,贺宣直接上床,一夜无梦。 二十六日早晨,小竹把公子的围巾手套找出来,这几日室内还好,外出的寒风已经有些凛冽。 贺宣吃完早饭后,把余婶叫到正堂,准备出门的余婶不明所以。 “公子,您找我什么事?” 贺宣想让余婶帮忙买些面脂,之前都是用猪油擦脸的,但是要去学馆脸上总不好油腻腻的,就只能去城里的脂粉铺子买,贺宣不好进去,就想让余婶去买回来。 “余婶,你今日去一趟脂粉铺子买些面脂。” 余婶不知道公子要面脂做什么,还是问清楚,免得买错了。 “公子,你要送人吗?要买什么颜色的面脂。”虽然因为家贫,余婶没有买过面脂这些,不过村里有人用的时候,还是听到过一些。 脂粉铺子的面脂颜色越红,价格越贵,只要少许一点,就能让皮肤好看许多。 村里人有刚成亲的夫妇,有余钱就会买一些回来哄自家娘子,小妇人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自然高兴,平日里都舍不得用,要是擦上一些,两日都舍不得洗脸。 贺宣只是自用,肯定不需要红的,“余婶,是我的脸被风吹皴了,有些疼,想抹些面脂,不要有颜色的,最好看不出来的那种。” 余婶被公子再三叮嘱,不要有颜色的面脂,不然自己抹成猴子屁股似的,真的无法出门见人,给了余婶一两银子,让她先看着买。 路上戴了围巾,比昨日要好些,到了学馆,贺宣把手套围巾摘下,揉了把脸。 第146章 腌肉 自从周夫子开始教贺宣制艺,每日讲学的时间就长了一些。 看完贺宣交上来的作业,周夫子还算满意,虽然破题有些粗浅,但是看得出来反复斟酌过,讲过的问题也都不再犯,能算的上是一个合格的破题。 后面需要的就是更多练习,周夫子让贺宣每日从四书中找一个单句题来做破题,把作业交上来就好,接下去讲解的就是承题。 承题是八股文中的第二股,主要是申述提意。 上午讲完承题,贺宣在座位上静心整理笔记,把夫子布置作业的这篇文章翻了个遍,这次不仅要破题,还要承题,其实就是一篇文章的开头。 构思许久的贺宣,勉强写了一篇,不甚满意,下午又推翻之前的想法,用新的思路再写一份,破题还算过得去,就是承题,引用文章的字太多,散学之前,贺宣斟酌语句,把内容改了又改。 直到大家都回去,朱宇博他们也走了,贺宣收拾好东西,跟学馆看门的大爷打了招呼才回家。 铺子里三人等了好一会儿了,公子还没回来,不过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公子去买东西或者跟同窗玩耍一会儿,稍耽误了时辰。 不过贺宣本质是个成年人,不会耽误太久,晚了一刻钟到了脚店。 余婶担心公子要面子,也跟早上一样避开两人,给公子看自己买的面脂。 “这是店里用药材做的擦脸油,说是加了白芷,有养护皮肤的作用,不会抹的一脸红。” 贺宣打开看了看,确实是油脂的乳黄色,闻起来有一股药香味,沾了点在手上,涂开后,不像猪油一样黏糊糊的,在皮肤上形成一层保护膜。 “余婶,我要的就是这种,花了多少银子,一两银子够不够?”有了这个擦脸油,就不用担心脸上的皮肤裂开了。 “铺子里的掌柜要一两多银子,我觉得太贵,就还了价,后面花了九百八十文买的,女掌柜可会做生意了,让我用着好带人一起去照顾生意。” 余婶现在可不是在村里只会干活的妇人,来城里都一年了,长了不少见识,每日来铺子吃饭的人,总是说些话,余婶空的时候也听到一些,了解城里的情况。 贺宣把擦脸油收起来,这是瓷瓶的,要是下次去把瓶子带去还能便宜几文钱。 回到家里,余叔和有粮哥都没闲着,去山上割草料了,冬日里牲口的饲料要准备起来,要是光吃细粮的话也不好,干草里面有些膳食纤维是羊驴需要的。 于大嫂在家里忙着洗晒,这几日温度不是很高,但是正午的日头还不错,家里的干菜,芦菔丝,干草都要晾晒才能保存更久一些。 买到擦脸油的贺宣,回家后就洗了手脸,抹了一点,自己看了好一会儿,除了润泽一些,确实是没有颜色的才放心。 今日在学馆看了一日书,贺宣头昏脑涨的,牵着黄金甲出来,让它自己吃些草,也好换换心情。 东昌府的冬日并不算非常冷,在山上菜地里还是有些草能生存下来的,不过冬日里,牲口也不能一直在屋外,会受寒生病,村里人就会囤草料。 黄金甲在路边啃着喜欢的草叶,贺宣就蹲下来用树枝戳蚂蚁。 这群小家伙估计在准备食物过冬,把东西搬运回巢穴,可能是贺宣经常在这边喂马的缘故,黄金甲嚼东西的时候总有些漏下来,蚂蚁们就把这些残渣剩料带回去,一排整整齐齐的队伍,非常有纪律。 贺宣看着蚂蚁井然有序的工作,想起一个笑话,忍不住自己高兴了一会儿。 “在这干什么呢?”身后传来三哥的声音,还有脚踩叶子,碎裂的喳喳声。 贺宣回头,看到谢端,站起来,“三哥,你看这里的蚂蚁,排成好长的队伍。” 小蚂蚁们翻山越岭也要把食物带回家里。 “这个好看嘛?”平时小四也不太玩这些,在谢端印象里,看蚂蚁是三四岁的小孩喜欢的游戏。 贺宣答不上来,“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个笑话,从前有一只蚂蚁,跟~” 故事里面是蚂蚁跟大象结婚了,可是贺宣怎么解释大象这种生物,那就用马儿代替。 “跟马儿成亲了,结果没多久,马儿就去世了。蚂蚁一边埋马儿,一边痛哭道:你这王八羔子,早早的去了,我这辈子不干别的,就剩埋你了。” 贺宣说完,觉得还挺幽默,想想一只蚂蚁把一匹马埋起来的场景,难怪蚂蚁要痛哭了。 谢端笑不出来,有些奇怪,“马和蚂蚁能成亲吗?”两个相差这么大,怕是马连有蚂蚁都看不到。 “三哥,这只是个故事,不是真的,就是人编来好笑一下的。” 难怪讲笑话给别人听,人家都不笑,只有讲的人会觉得好笑,给人解释笑话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贺宣看着黄金甲今日出来放风也好一会儿了,把马交给有粮哥,让他带马儿回去,给马儿梳梳毛,毕竟自己以后可能不是每日都有时间照顾黄金甲。 两人回到正堂,贺宣发现屋里多了一些书籍。 “正好谢叔帮我去买书,就让他多带了一些,你可以看看,不过这边的书籍不多,等我回京后,把家里的抄一份让人带给你。” 谢端把自己专门让人去买的《大学章句》这些书,说的好像只是顺带,不让贺宣有太大的负担。 不过贺宣明白三哥这份心意,能有前人注释的书籍肯定会增加自己的理解,语气诚恳道。 “谢谢三哥,我会好好用功的。” 这里有十几本书,谢管事是个细心人,把《大学章句》《论语集注》《孟子集注》《中庸章句》都买了,还给公子带了些《楚辞》《通鉴》和闲散文集。 大多都是贺宣可以用得到的。 余叔今日遇到屠夫,屠夫已经下乡收好了生猪,只要这边一确定,第二日就能去拿肉。 过年家里腌肉的事情余叔跟贺宣汇报一声,贺宣想做腊肉,咸肉,还有酱油肉。 前两样,去年都做过,就是酱油肉还没试过,不过大致步骤跟腊肉也差不多,就是把盐腌这一步换成酱油等调味料腌制,后面还是一样的风干,熏制,然后等上些时日。 一整只猪的话,分量就需要余叔把控下,反正四个猪蹄,其中一个贺宣想炖黄豆吃,剩下的做腊肉,咸肉可以少一些。 酱油肉今年第一次试着做,把买来的酱油用完就可以,其余的都做腊肉。 公子一声令下,余叔就要开始统筹安排,做腊肉不是光有猪肉就可以,还要准备盐巴,酒这些。 做了甩手掌柜的贺宣安心等着明日吃猪蹄,黄豆炖猪蹄,又香又软糯。 贺宣想着给谢端过年肯定要回去,人家给了好些回礼,自己也不能少这份心意,“三哥,你什么时候回京?” 谢端皱着眉头,贺宣怕他以为自己赶人,解释说,“有些东西准备需要时间,三哥照顾我许多,肯定不能让你空着手走。”确定好大概时间,能多做些北方没有的干货,让三哥带回去吃。 “今年早些走,腊月要到京城,下个月中旬就出发了。” 谢端的生日在腊月初八,去年都在路上过的,今年母亲要求早些回去,生辰必须在家。 贺宣本以为时间还早,这么一算也就半个月了,做腊肉都有些来不及。 二十七日一早,等贺宣他们出门没多久,余叔也带着毛驴一两去拉猪肉。 一整头猪足有百多斤,屠夫已经杀好,去了毛,余叔去了之后,就把肉一块块切好放进箩筐里,猪血下水这些余叔也带走,结清银钱。 知道家里今日要腌肉,于大嫂一大早就开始烧水,准备调味料。 等谢端起床吃完饭出门,余叔才赶着小毛驴一两回来,三人把车上的箩筐卸到院子里,猪血贺宣说过不要,让余叔和于大嫂都带些回去。 猪蹄单独拿出来,公子点名今日吃黄豆炖猪蹄,这玩意越炖越香,泡上黄豆,上午就先炖。 余叔和余有粮用铁锅拷边给猪去毛,屠夫处理的猪毛不够干净,上面还有些,公子对吃食的要求,家里人都清楚。 每一块猪皮都用烧热的铁锅烫一烫,把毛发去除,边边角角就用菜刀刮,给四个猪蹄尤其要刮干净,刀都刮不到的地方,只能用火烧。 火靠过后的猪肉有股肉香味,但是没有去腥,还有些猪骚味,不过做咸肉不能清洗,余叔就用菜刀把猪肉表面都刮了一遍,切成一条一条的。 给猪肉表面抹上酒,酒可以去腥,还能杀菌,盐巴在铁锅里炒一炒,炒到微微焦黄,就放在大盆里跟猪肉揉搓。 把盐巴揉进肉里后,放到坛子里,最上面用石块压上。 咸肉今日就可以了,把坛子放到一边,过个两三日翻个面,把腌出来的水倒掉,等上五日功夫,再把咸肉阴干上四五日,就可以保存很久。 酱油肉于大嫂第一次做,把公子买来的酱油跟盐一样煮一煮,加些香叶一起,晾凉后倒入坛子里。 担心猪腿太厚不好腌制,全部用的肋条肉,跟咸肉一样刮干净,切成条,抹点酒,放到坛子里,把肉跟酱油混合均匀,担心酱油不够咸,又加了些盐进去,酱油肉不需要揉搓,省了不少力气。 一罐子酱油都用完,也忙到中午了,这才处理了三分之一的肉,剩下还有不少,于大嫂赶紧把猪蹄炖上,给家中三人做了午饭。 一半的肋条肉,就是猪背上的肉一斤都腌好了,部分排骨也做了咸肉,就是四只猪腿有些难处理,只能一起做成腊肉,把猪腿分开,骨头留着给铺子炖大骨汤。 三人把一只猪腿肉和一部分五花肉刚腌上,放到一个坛子里,贺宣三人就回来了。 “余叔,腊肉做的怎么样了?”贺宣看到家里的场景,就知道这工程量不小。 三人从坛子边抬起头,看到贺宣进门,“公子回来了,这才刚做好一半左右,还有不少呢!” 制作腌肉的主力是于大嫂,余叔和有粮哥负责帮忙,打下手,揉搓猪肉这些也是两人做的,耗费不少力气。 贺宣了解下目前的进度,咸肉和酱油肉都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腊肉,还剩下三只猪蹄,一些肋排和一整个猪头。 确实是个大工程啊,贺宣看着盆里的肉,余婶和小竹他们卸了车洗洗手来帮忙。 于大嫂在做五花肉,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肋排可以做排骨,家里这几日可以吃掉,就放在厨房,这三只猪蹄确实有些伤脑筋,分量不小,要是只有一只,就做成红烧肘子了。 贺宣看到篮子里的猪下水,这些都还没有处理过,心肝脾肺肾都有,旁边还有臭烘烘的大肠小肠,一时没注意被熏了个倒仰。 上辈子贺宣就喜欢吃卤煮,里面的肉还有大肠这些价钱都不便宜,处理之前这个味道确实熏人。 不过有了小肠,要是清理出来,就可以灌腊肠了,家里这些猪腿肉正合适。 “余叔,余叔,我想到了,这三条猪腿可以做腊肠吃。”贺宣有些激动的叫道。 余叔听到呼唤,不明所以,“公子,腊肠是啥?” 把腊肠的制作方法大致告诉余叔,就是把猪肉切碎,加上调料,灌入小肠中,然后跟腊肉一样制作,做出来的腊肠也能存放许久,而且别有风味。 余叔大致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打算自己去洗这些下水,这些东西味道重,不好在家里清洗,要去溪边收拾。 贺宣叫住余叔,“余叔,这些下水不好收拾,你先洗一遍,我让五郎给你送些盐和面粉过去。” 洗下水光用水是洗不干净的,贺宣记得以前去菜市场买处理好的大肠,都有股味道。 回家后还要用盐和面粉搓洗,把这股味道去掉,只剩下油脂的香味,炒起来特别好吃。 余叔端着盆在溪边洗,特意挑的下游。 猪肝猪脾猪腰子这些还算好收拾,猪肺就不太好弄,这上面明显可以看出来里面是空的,最好也洗下,不过余叔也不怎么吃这个,不会收拾。 猪肠子就只能用手翻开来,把里面的秽物一点点清洗。 第147章 不速之客 这个味道,就算是常年施肥的余叔都有些受不住,毕竟肥料还发酵下,猪大肠里面可是真正原始的那些。 大肠还没洗好,贺宣带着于五郎过来帮忙,可惜贺宣也受不住这个,站在上边不肯下来,于五郎无奈捂着鼻子把东西送下来。 “余叔,这个大肠和小肠,把它们翻过来后,水冲一遍,在放到盆里用盐揉搓,搓完后重新洗过,再用面粉搓一遍。”贺宣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跟余叔说了。 大肠好吃,可是洗的人真遭罪,贺宣决定把猪腰子给余叔补补,不然一家子光棍,吃这玩意也没用。 两人回家,家里已经开始切猪腿肉,贺宣要求洗干净,腌制一会儿,剁碎。 至于怎么灌到小肠里面,家里不是有漏斗嘛。 等到一只猪后腿被剁的差不多,余叔才回来,盆里的猪下水味道比刚才好了许多。 贺宣就近闻了一下,还有些异味,“余叔,你都用盐和面粉洗的吗?” 余叔蹲了好长时间,腿都麻了才洗出来这么多小肠,“是啊,公子,我揉搓了两遍,洗出来不少脏东西,比开始的时候味道轻了好些。” 到底是哪步没做对,贺宣记得以前老妈洗好的大肠是没有味道的啊。 于大嫂看到洗过的下水,回答道,“公子,这个猪肺里面没洗,才有味道的。” 嗯?猪肺的里面怎么洗?余叔就把外边洗的很干净,以为就可以了。 于大嫂以前洗过下水,带着这盆下水来到井边,反正最难闻的那部分已经除去了,现在已经不是很脏,就在家里冲洗。 于大嫂把猪肺管切开,往里面灌水,一边灌一边拎起,让肺把水流进去,直到猪肺下面开始漏水,流出一些白沫一样的脏水。 脏水流的差不多后,再次清洗干净猪肺,用石头压住,把肺部的脏东西都排出来。 余叔清洗的几样下水都已经很干净了,不过猪大肠翻出来有些肥油,这些肥油也是有异味的,“公子,这些东西都不能吃,要剪掉。”于大嫂跟贺宣商量道。 “行啊,我去给你找菜刀,不过处理的时候小心些。”贺宣看了下,感觉是淋巴细胞,不是真正的肥油,立马把正在剁肉的菜刀收拾一下递过去。 等于大嫂在井台边清理好后,用面粉再次揉搓一遍,冲洗干净,这次的猪下水,就可以使用了。 谢端三人都回来了,家里正忙着,看到谢恒在院子里,准备帮忙,贺宣才意识到三哥到家了。 让余叔重新安排下,一拨人做晚饭,一拨人灌肠,今日先把准备好的这些肉做完,剩下的明日再弄。 余婶负责晚饭,猪蹄炖黄豆已经差不多了,家里有肉有排骨,贺宣留下来的排骨,煎小排,再加两个素菜就可以了。 于大嫂做了一日的腊肉,对于调料的配比,已经心中有数,剁好的猪肉碎,加些香料,味粉,盐巴和酱油,公子专门买来做酱肉的酱油都用完了,不过家里吃的还有一些。 看贺宣吃的肉粽都要放酱油,就知道公子可能比较喜欢这个味道,请示公子的意见后,于大嫂就往灌肠里面也加了一些。 漏斗下方的地方把小肠往上套,直到确定不能在往上撸了,就绑个棉线,扎紧,后面的剪掉。 三个小伙子配合,有粮哥控制肠衣,于五郎抓着漏斗,小竹把准备好的猪肉往里面灌,用筷子一点点捅下去。 贺宣在一旁观看,提醒道,“这个不能灌得太多,不然会坏掉,大概两个手指长度就要绑一截棉绳。” 做出来的灌肠似模似样,于大嫂把边上洗干净的猪肝也一起腌了,做腊猪肝。 猪腰子和猪脾贺宣打算给余叔和于大嫂,这两人今日出了大力气,这不算是很好的部位,不过在村里也是一顿肉,可以让家里人解解馋。 为啥于大嫂会处理猪下水,就是前几年穷的时候,买不起肉,就要些屠夫都看不上的下水回家,只要多清洗几遍,家里孩子也能尝上一口肉味。 余叔看着剩下的不用自己忙活太多,跟谢恒一起把围墙上晒着的干货搬回库房,院子里晒着干草,要收起来,不然被露水打湿了,容易腐烂。 贺宣在外边站了好久,才回到正堂,喝了口水,跟三哥说起腊肠的味道。 谢端吃过腊肠,在《齐民要术》里面,就有写灌肠法,京城也有腊肠做的吃食,贺宣才知道原来村里人不知道只是这边信息太过闭塞,不知道而已,实际上齐国有许多的美食已经创造出来了。 谢端说起自己吃过的一道胭脂肉,用鸡胸脯上的一块肉做成,从开始做到吃上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不过上桌后,色泽艳丽,口感丰富,而且分量不多,只有手心大小的一份,是人家店里的名菜,想吃这道菜都要提前预约,不然轻易点不上。 贺宣听得满心向往,原来这个时候,人家店老板不仅把菜做的好吃,还会饥饿营销,广告做的那么好,生意哪里会差。 人都是这样的,凡是代表着身份地位的东西,越是紧缺,就更愿意花大价钱去拥护。 不知道这胭脂肉是否名副其实,有机会一定要去京城尝尝。 晚饭的菜色不错,猪蹄黄豆炖的酥烂,煎小排也很好吃。 余婶还在家做了炖肉,其实跟铺子差不多的方法,就是炖的是猪下水这些,有猪尾巴,猪头,猪心这些,就把灶台装满了,这一锅要小火一直炖着,两个时辰后才能好。 余婶交代好小竹看好火,就急匆匆回家,忙到这个时辰确实有些晚了。 还有的猪大肠,猪耳朵,猪舌头这些比较好熟,等一个时辰后放进去就行。 这一锅,家里这些人肯定吃不完,明日带一些去铺子里卖试试,要是有人喜欢,就卖掉。 贺宣想着,猪耳朵和猪尾巴这些下酒菜,可以给几位长辈尝尝,也算是一盘子肉。 二十八继续做腊肉,余婶他们把卤煮带去城里卖,家里剩下的就不多了,于大嫂今日的任务是把剩下的猪腿肉做成腊肠,要是小肠灌完了,就做些腊肉。 昨日吃了公子不少肉,今日一个上午就忙活的差不多了,酱油肉这边需要翻动一遍,再次放回去,厨房的角落这几个坛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肉,外边晒着腊肠,一节节的挂在竹竿上。 红烧油炸都爱在肉下面转悠,不过被教导这是家里的财产,俩宠很听话的只是闻闻,家里的肉食俩狗也不会去偷吃,只有放到它们碗里或者面前的才是食物,其他的都不能吃。 家里也多亏这两只,还抓到过老鼠,贺宣倒没说它们是狗拿耗子,家里没养猫,狗狗能抓老鼠也是功劳一件,不能家里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都被老鼠嚯嚯了,自己更加心疼。 知道俩宠会抓老鼠后,还让余叔经常带着两只去库房转一圈,免得有漏网之鼠在家里祸害东西。 可能是老鼠也会传消息,贺宣家吃的不少,从那以后却没有老鼠出现,不知道是不是红烧油炸暗地里出了力气。 中午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可惜贺宣并不知道,还在学馆用功。 开始学制艺的贺宣充实的不行,每日被功课困扰,破题刚有些熟悉,就要开始学承题,作业也是一日日累积。 难怪古人都说十年寒窗,贺宣穿来都读书三年了,还是每日兢兢业业的那种,算上原身在蒙学读的两年,这都一半时间过去了。 连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真正开始做文章,了解科举内容,没有十年时间,真的不够啊。 这几日,连跟两位好友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周毓风他们也知道贺宣跟夫子学写文章了,不过两人五经没读完,离制艺还有段距离。 被贺宣刺激,连朱宇博都比以前用功许多,更不要说唐承嗣了,哪怕贺宣不说,在一个屋檐下,哪里有什么秘密,周夫子讲课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一些。 唐承嗣跟贺宣都不怎么来往,按理来说,两人一起从村里来学馆,总是会遇上的。 但是贺宣出门早,却总要在铺子里绕一下,两人的路程就有些不同,而唐承嗣的态度并不算很友好,贺宣凑上去两回,就不愿意来第三回了。 两人在学馆里也就不咸不淡,顶多是同窗,算不得朋友。 散学后,铺子里今日带来的卤猪头卖了不少,剩下的明日就能卖完,现在天气冷,肉还能放的住些。 贺宣算账的时候也清楚,米粉的利润并不算很丰厚,还是这些小菜和卤肉更挣钱一些,毕竟愿意加菜的都是不在意这一点小钱的人,只要味道好,人家就愿意捧场。 把猪头肉用碗装好一块,给周老爷子送去,上次贺宣买了些礼物送去,老爷子不愿意收,那就平常多送些小东西,显得亲近,也不贵,老爷子总不好拒收了。 回到村里,还没进门的贺宣被有粮哥叫住,“公子,梁老爷来了。” 贺宣奇怪,这么快又来了,“只有梁舅舅一人?” “是的,梁老爷还带着东西。”有粮哥把今日的情况交代了一下,让贺宣进门的时候有数。 余叔下午就一直陪着梁老爷,知道公子的态度,上次梁家人在几人的监视下,梁舅母还是拿走了茅房的厕纸。 这一次,余叔绝不敢让梁老爷一个人呆着,家里还住着谢公子呢!要是自家东西少了,可能公子不会说什么,万一谢公子的东西丢了,那脸面就丢大发了。 到现在为止,梁舅舅连正堂都没进去过,不过梁虎也并不想去,上一次一直在正堂呆着,于姑母说的那些话,真真是~ 看到贺宣回来,梁舅舅试图把上一次的事情忘却,告知贺宣,“四郎,家里你堂兄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我是特意来告知你这个消息的。” 贺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余叔看两人说话,自己稍微走远了一些,在院子里劈柴,虽然听不清楚两人说话,可是能看到。 梁舅舅自己一人来,就是希望贺宣不要记仇,还是像最初那样对待自己。 “四郎,你舅母有些过分,我已经说过她了,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些家里的菜,舅舅家没啥值钱的,只能背些芦菔和山豆子来。” 当自己看清这人的真实想法,哪怕梁虎示软,贺宣也不想在纠缠,不过家里有谢端在,今日梁舅舅回不去,只能告诫下他。 “家中这几日有客,还是官家的人,今晚你在家里住宿,千万别惹到人家,不然我也保不住你,这几日天气冷,小竹不能在正堂住,我给你在小竹房间放个床,梁舅舅将就一夜,可好?”贺宣结尾说的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梁虎也听出来,哪怕自己说不好,也不能改变什么,而且自己还想修复跟贺宣的关系,“行,我睡哪都行。” 交代了事情,贺宣就让有粮帮小竹去铺床,家里哪还有多的床,就是凳子这些拼起来,最开始的时候谢恒他们睡得那种。 被褥这些还有多的,上面的床单一换,就是之前给梁舅舅梁舅母用的那床,贺宣对自己的床上用品有些讲究,反正是不会把自己用的给别人,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后面也不会在用了。 这套床单被套梁家人用过后,就洗干净收起来,要是家里有客,可以用,没用的话,后面可能就做成千层底之类的。 梁虎跟着贺宣进了正堂,桌椅板凳还是之前这些,就是罗汉榻上面铺的东西不一样了,看着就是好东西。 “四郎,这么好的布料,怎么能拿来铺床,穿身上多好啊。”梁舅舅一脸太浪费好东西的表情。 贺宣并不想多说什么,“这是贵人的东西,人家愿意用好的。” 梁舅舅感叹道,“原来贵人这么有钱啊,这一块料子怕是家里一年的买不起。” 确实买不起,谢端铺床的都是绸缎,还有花纹,里面垫的是今年的棉花,柔软舒适,罗汉榻上有两个软枕,方便谢端看闲书的时候倚靠着。 第148章 既要又要还要 见梁舅舅没有伸手,贺宣就把自己的囊箧放下,让小竹给梁舅舅上茶。 开始看《论语集注》,这两日的功课都是从论语上出的题,有时间多看看书也比听人家哭穷强。 梁虎想跟贺宣亲近下,却不知道说什么,等贺宣开始看书了,更加不好打扰。 这个外甥也是没良心的,自从家里的搅事精来过之后,就待自己不一样了。 梁舅舅无奈喝了口茶水,在心里暗自盘算着,思路跳跃,还想着要是贵人能看上自己,给人家做个跑腿的,是不是也能在城里落足了。 毕竟贵人的榻上都铺着绸缎,随便从手指中漏出一点,说不定自己跟外甥家一样有钱了。 梁舅舅脑补的很美,不过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形象。 上次的事情后,贺宣就看穿了这个躲在背后的伪好人,虽然是一副想要制止梁舅母的模样,但他要是真心的,梁舅母那些话根本不会说出口。 所以,一切的行为都是演戏,一边要好处,一边当好人,想着贺宣送上门,做人怎么能既要又要还要。 谢端回来的时候,小竹忍不住跟谢恒说起上次的事情,实在是看不过去这个素未谋面的梁老爷,一有好处就缠上来,公子困难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人呢? 这事还不好跟族长他们说,小竹就想着跟谢恒说,谢恒知道了谢公子就知道了。 谢公子这段时间来,总是照顾自家公子,要是梁家人再欺负公子,也能有个人帮着撑腰。 谢端听了一些,回到正堂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坐在一边。 本来不想偏听偏信的,还想问问小四,看他是什么态度,不过谢端一进门,梁舅舅就迎了上去。 看着谢端一身华贵,后面还跟着小厮,这应该就是贵人了。 “贵人好,鄙人是四郎的舅舅,多谢贵人照顾我外甥。” 梁舅舅以为的示好,在谢端眼里像个小丑,眼睛时不时瞟自己一眼,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卫生情况更是难以忍受,头发盘起来还是油乎乎的,避开一臂距离都能闻到味道。 上次两人来,天气热着,还用水擦洗下,现在冷了,梁舅舅已经好些日子没洗澡,干活还要出汗,自然味道好不到哪里去。 在村里,大家都是如此,大哥不笑二哥,可是贺宣家里,就算天气冷,贺宣也要求十日左右去瓮堂里沐浴一次,妇人不方便的,就在家中擦洗。 大家的体味不重,头发也都梳起,不显得太脏。 这么一来,显得梁虎格外脏臭些。 谢端本不想管贺宣的家事,不过看着贺宣的态度,并不是很开心,完全没有平日跟自己叽叽喳喳的样子,而且这人一上来就打着小四的旗号,想要攀上自己,这副德行,谢端在京城里看得多了。 “不要让他出现在我看到的地方。” 谢端根本没理梁虎,直接跟谢恒说的。 谢恒收到命令,一把拉住梁虎,捂上嘴,带出正堂。 贺宣想着自己告诉过梁虎,不要招惹谢端,没想到这人还是想要攀上去,后面谢恒出手,也就保持沉默。 “小四,要是不开心,我可以帮你解决这家人。”谢端说道,对于自己而言只是一件小事。 贺宣感受到三哥的关心,挤出一抹笑,“还是三哥好,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谢端走近了些,摸摸小四的脑袋,“那就不要不开心,为这种人不值得。” “好,三哥,我们晚上吃猪肚炖鸡,还有猪蹄冻,你吃过吗?”贺宣调整心态,跟谢端说起晚上的菜色。 “没有,我只吃过鱼冻,猪蹄冻也是一样的吗?” “差不多,都是菜冷掉以后,冻住了,口感很弹,要是把肉冻放到包子里,蒸熟后就可以吃到有汤汁的包子。”说着说着,灌汤小笼包,自己还没吃过,贺宣把心思转移到吃食上。 配合的谢端看着小四的心情确实好一些了,说的吃食又是自己都没吃过的,也来了兴趣。 谢恒很有经验把梁虎拽出正堂,让他老实的不要出现在自家公子面前,不然就对他不客气。 梁虎被吓唬了一顿,满腔的心思,都付诸流水,贵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刚才被谢恒控制的手臂还有些疼,待在院子角落里,免得被贵人看到,万一下一次绑自己去打板子怎么办。 听贺宣说贵人是官身,哪怕看到的只是一个少年郎,梁虎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是一个讲究民不与官斗的社会,就连村里的里长都不能随意反驳,更不要说是当官的。 有了谢端做恶人,贺宣都不需要做什么,梁舅舅晚饭的时候,主动要求跟小竹他们一起吃,免得贵人看到自己,即使对着谢恒,也不敢直视,夹了些菜,就在一旁扒饭。 贺宣注意到了也当没看见,这人果然欺软怕硬,切~~ 趁着谢端和贺宣去散步的功夫,梁虎躲到了小竹的屋子里,不敢出来。 小竹已经把银钱账簿放到公子房间,剩下的箱笼也上锁,梁舅舅只能在床上发呆。 贺宣带着黄金甲在外走了一圈,两人已经有些默契,黄金甲不仅学会了握手,还会往侧边走,贺宣先是下马教黄金甲走横步,等学会了,只要自己拍两下马背,就是走横步,然后上马,发出指令。 一日日下来,马儿终于学会了,谢端从没想过可以这么骑马,想着等回京城后也要教越影,黄金甲不肯听谢端的指令。 散步回去后,两人在正堂指点功课,贺宣看这些注释,跟四书有些不同的地方,就跟三哥讨论一番,每每有新的见解,补充到四书上面去。 这样一来,自己破题承题可以多些内容,夫子还让贺宣看些经义,可以学些典故,免得后面写文章无典可写。 这是很多普通百姓读书遇到的问题,没有很多的书籍可以学习,很多夫子说的典故都不甚了解,写文章时自然无从下笔。 谢端则是自幼看书,经史子集都有涉猎,讲解的时候,就能带出几个典故。 比如凌波微步这一词,在贺宣的理解中,就是一种轻功,被金庸先生荼毒太深。 实际上,这个词出自曹操之子曹植的《洛神赋》,描写洛神的步态之美,“体迅飞鸟,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后来形容女子步履轻盈。 还好听三哥讲解过,不然贺宣跟人家讨论的时候,提起凌波微步,说是一种传世神功,还不得被笑死。 直到两人去休息,梁舅舅也没有出来打扰,看来谢端的威胁还是有用的。 第二日,贺宣起床早些,收拾东西去学馆,梁舅舅也出来了,左右张望,谢端没出现,就凑到贺宣这边。 梁舅舅见攀附贵人的后果严重,思考一夜后,还是决定从自己外甥这边下手,贺宣跟贵人关系很好,要是认自己,也就能沾点光,不管怎么说自己跟贺宣的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 “四郎,你学业繁重,家中事情不少,舅舅有空帮你照顾一下。”梁虎打着关心的旗号,实际上想插手贺宣的家事。 贺宣吃着早饭,听到这里,不由想到,人不要脸真的无敌,梁虎在耳边说着什么亲都不如血缘亲,自己是亲舅舅,都是为了自己好等等,一顿饭被弄得胃口全无,抓紧时间把剩下的羊奶喝完。 “梁舅舅,你要是来做客,不用插手家中的事情,你要是想当家做主,贺家怕是轮不上你,贺氏一族都在村里,如果梁舅舅真的是这么想的,我散学回来就去问问族长。” 贺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直应付这人,自己的生活都被打扰。 梁虎一时没想到贺氏一族,当年贺父的手段差点把梁家弄得家破人亡,梁家人都不敢上门要个说法。 “不用了,四郎,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表兄过两年要准备成亲,家里缺少些银钱,你借我一些?”梁舅舅说的好像自己开口贺宣不借就太过分了一样。 总有人把不要脸表现的理所当然,弄得表兄是自己儿子似的,他成亲还要我出钱,贺宣有些恼了,但凡这回借了,后面永远都摆脱不掉。 “梁舅舅,这声称呼是看在您年长的份上,按理来说,要是自家亲戚上门借钱,不管怎么都该帮把手,但您是我哪门子亲戚,打秋风也不能可这一个素未谋面十几年的晚辈打。” 这话极为不客气了,既然撕破脸,贺宣也不打算糊弄过去。 “梁家当年的事,族里长辈都跟我说了,本来他们想出面打发你的,但是我心软,觉得你只是生活所迫,却没成想”贺宣看了梁虎一眼,眼神里完全没有亲近失望,只是厌烦。 梁舅舅这才知道贺宣已经知晓当年的事情,却一直默不吭声,这哪里是一个十几岁小郎的心性,自家大朗十来岁是除了吃喝其他都不在意,怕是自己一直小看了四郎。 但凡贺宣不愿,或者贺氏族人插手,自己就再也不能从贺家捞到一丝好处,这个教训当年已经受到了,梁舅舅一改之前的厚脸皮。 “我,我也是没法子,一年到头地里就长这么些粮食,家里都吃不饱,孩子却一个个长大,成亲就要有新房子,可是真的是没钱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贺宣见识到这个舅舅的真面目后就不在同情他的贫穷,他纵容舅母在自家放肆,多次来到家里就是为了要些好处,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原身的生活。 这样的血脉亲人,有还不如没有,想到原身家里这些人,真的没几个关心原身,只有贺父在世时给了一个忠心的小竹。 思索了一番的贺宣,眼看快要到上学的时间了,直接开口说自己的决定。 “族里并不赞同我与你来往,梁舅舅应是知道的,而我现在能上学,有田产,都要依靠族中长辈帮衬,梁舅舅你愿意,以后一年四节,我让余叔给你送些节礼,但是来往就不必了,而且家中有贵人居住,确实不便招待。” “若,若我不愿呢?”梁舅舅试图反对。 贺宣急着上学,并不想跟他在继续纠缠下去,“那就连一年四节都没有,我会请族中长者来家中跟梁舅舅协商的。” “我同意,我待会儿就回去,你把今年的年礼给我带回去。” 已经说到这个程度,梁虎不同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一个十几年都没见过的外甥能有多少感情,还是到手的好处直接些。 贺宣把余叔叫来,叮嘱他给梁虎准备年礼,送他到三里村和后沟子村的中间,那里正好有个茶棚,在官道边上,以后每年的节礼都会提前一日送到这里,要是天气不好,就等可以出门的时候送过去。 贺宣不在意那么一份礼物,老宅那边每年都要送,给梁家人的最多也就是一般的礼品,但是不能轻易给,要是被梁家人缠上,一直跟蚂蟥一样在身上吸血,贺宣也是不愿意的。 不过自己要考科举,就不能完全不顾梁家人,毕竟这世上有些人总是愿意慷他人之慨,哪怕他自己也不认可梁舅舅的行为,但是贺宣一点都不照顾,就会觉得自己冷血,面对血缘亲人都不愿意伸一把手。 让余叔送去,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单纯是路远,要是梁舅舅来一趟盘溪村,自己就得留宿,让余叔他们送去,也得呆一个晚上,最好就是两边中间,都不耽误回程。 余叔去准备节礼的时候,贺宣必须得出门了,再不去真的晚了,这时,谢端的房门也开了,可能是正堂这边说话的声音吵到他。 贺宣匆匆离开,没有看到梁虎像老鼠一样躲着谢端,回到小竹的房间。 小竹要看着梁舅舅,今日在家,有粮哥去城里帮忙。 散学后,贺宣去书店取自己前些日子送来的漫画,掌柜的给了一本册子,有平常的书籍两倍大小,翻开来是一幅幅漫画,边缘也用纸包裹了,不容易磨损。 第149章 灌汤大包子 掌柜的介绍说,这本册子没有名字,书皮这边空着,里面还有一页白纸,可以让贺宣题词,或是做序。 书铺确实按照自己的要求,没有损坏画,还加厚了一些,这样画册可以保存更久,难怪比买一本还要费钱些。 付完尾款,把书放在囊箧,用其他书籍遮住,贺宣才回脚店里。 回到村子,小竹在家,说起今日早上的事情,梁舅舅听到谢端的动静,立马老实了,不像之前一样还想当家做主,等谢公子离开后,余叔把准备好的节礼放到小毛驴一两的板车上。 这份节礼不算丰厚,梁虎还想趁着家里没做主的人多要些东西,余叔却说,公子交代的就是这些,如果梁老爷不满意,就请贺氏二爷(贺二叔)过来跟梁老爷说。 这下子梁虎无法,把礼品一拿,就上车,余叔送到茶棚边上,以后就约在这边。 听了小竹的汇报后,知道余叔已经回来,现在去割草料了。 贺宣把囊箧里的画册放在自己的箱笼里收好,这个箱子都是用来装书的,还有个装纸的,贺宣用过的纸张都好好的收着。 家里没有的不顺眼的人,空气都清爽不少,院子晒得满满当当的吃食。 “余婶,家里的红薯煮一锅,我想吃红薯干。” 贺宣想吃的红薯干不是村里黑漆漆好像烂木头块的那种,而是把大小合适的红薯挑出来,煮熟后,去皮,放在笸箩里晒干,再次上锅蒸,继续晒,直到红薯干色泽莹润,仿佛要流蜜一样才好。 公子想吃,余婶没有不应的,一锅红薯而已,“我这就去挑,不过待会儿要煮晚饭,放在饭里一起煮熟可以吗?” 每次煮米饭,蒸笼上面有些边边角角都可以放红薯,这样不耽误煮饭。 贺宣没意见,去库房清点了下家中的吃食,看看有哪些好存放的,过半个月给三哥带回去。 库房里除了稻谷,还有不少大豆,红薯,玉米,面粉这些不多,都是买来的,剩下的则是调料,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日三餐说来简单,自从贺宣搬来这边之后,两年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都在家里。 家里腌的酸菜,咸菜一个个罐子都在屋檐下,本来是放厨房的,不过随着人多,厨具增多,实在是摆不下了,只能拿出一些放外边阴凉处。 院子里的水井,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和金钱。 屋檐下的柴垛都是家里人一点点积累下来的,老房子里的农具,玉米芯子,各种草料都是为了冬日存储的,看着不显,都是小东西,真的去准备,却要不少心血。 满意的巡视好自己的领地,听到门口三哥回来的动静,贺宣躲在门边上,准备吓唬谢端。 “三哥。”贺宣喊的超大声,从门后跳出来,却没看到谢端被吓住。 谢端停住脚步,淡定的转过身,“从夹角那里可以看到你的衣服颜色。” 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有些声音,看到了门框那里颜色不同,谢端就猜到了。 贺宣吓人的伎俩被拆穿,显得自己很幼稚,都怪这时候的门缝太大了,边角处就可以看到一些。 为了转移话题,贺宣说,“三哥,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不用了。”谢端转身回到正堂喝茶。 贺宣跟在后面,说道,“三哥,不用这么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掰扯了半日,贺宣也没说鬼故事,被谢端要求讲课,把这几日学习上的困难都跟三哥讨论,难得三哥主动问起自己的学业,贺宣立马就正经起来。 谢端松口气,总算让小四忘了刚才那茬。 十月三十一日,余婶早上做了灌汤大笼包,就是用猪皮熬冻,晚上包好,早上直接上锅蒸熟,贺宣要求的手指大小的包子,余婶实在做不来。 包子做成手掌大小的,这种肉馅的包子,都是越大,里面肉多,家里人越喜欢,公子却要求做小些,余婶包着包着就做大了。 不过大个的灌汤包也很好吃,咬开皮,里面是汤汁,要是一不小心,就被烫了一嘴,贺宣吃灌汤包有经验,只咬开小口,一点点喝汤汁,最后整个吃掉。 上学前,贺宣叮嘱余叔跟三哥说一声,这包子要小口吃。 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听劝,有点想看他被烫到的样子,可惜自己出门实在太早。 学馆这个月的考核放到十一月一起,等结果出来,贺宣想着自己应该可以升到上舍,其他学子担心即将到来的考核,又为可以休假而开心。 一年到头假期不算很多,冬日里不适合上学,天气太冷,墨容易结冻,手脚也冷,写字不方便,日日出门还容易受寒。 十一月等考核完成,天气更冷的时候,学馆就放假了,一直放到正月,过了元宵才会开学。 开始学习制艺后,四书都快被贺宣翻烂了,每次的题目都要加深理解,深入挖掘。 要是停留在表面的东西,根本不能写出令人满意的东西。 周夫子对于贺宣的学习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交上来的东西可以看出是用心琢磨过的,不是随随便便写 的, 只不过阅历太浅,还是要多读书啊。 回到家里,余叔想起一件事,“公子,这几日村里老谭头家做酒,要不要买上一些?” 贺宣家里去年的酒都是用来做肉菜,去腥的,一年到头也就用上一两瓶,都是城里买的,还不知道村里有人竟然会做酒,问道,“老谭头家做的什么酒?味道如何?” “村里人只会做米酒,味道还成,大伙都是跟他家买的,比城里要便宜些,用来招待客人。” 余叔只吃过老谭头酿的酒,还是村里有人请,才尝到味道,好不好喝的,也说不上来,想来用大米做的,味道也不会差。 “那你等酒做好了,买上两罐,家里做菜用。” 贺宣以前喝过甜酒酿,不知道老谭头做的是不是这种,要是酒酿的话还可以做酒酿圆子,这道菜还是很好吃的。 公子同意了,余叔就去安排,“我先订上,这酒做成要等腊月底,正好明年用。” “要这么久啊?” “是要些时日,冬天气温低,时日会长一些。”余叔解释。 贺宣说了会儿话,就去牲口棚带着黄金甲出门散步,趁着现在天气不算很冷,让马儿多出来溜溜,等过些日子,黄金甲就该日日在牲口棚里呆着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于大嫂他们已经开始收菜了,还好家里笸箩做得多,不然这么多菜还晒不开,癞头菜,芦菔丝,还有咸菜这些都要晒干,做成干菜,可以放久一些。 芦菔丝还是贺宣要求的,以前于大嫂他们只做过芦菔块,切丝不好弄,没有刨刀,只能用菜刀一点点切,这一笸箩就要花一上午的时间。 切条就方便多了,一个芦菔分四块,挂在竹竿上,去除些水分,再腌制就行。 但是贺宣喜欢吃芦菔丝炒肉,芦菔丝晒干后越蒸越香,吸饱了油脂更是美味,以前学校菜不好吃的时候,就会带这个菜去大锅里热,香味能传遍整个食堂,同学都要求分一杯羹。 等谢端他们回来,贺宣遛马也就结束了,把四匹马一起带回牲口棚,谢恒谢华帮着打理一下。 两人回到家里,贺宣想知道早上的灌汤包三哥有没有中招,“三哥,早上的包子味道如何?” 谢端早上虽然有了余叔提醒,吃的时候没有溅出来,但是小觑了里面汤汁的威力,还是被烫了一下,舌头火辣辣的,一日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好跟小四说,“味道不错,还好你让人提醒了下,吃的时候小心了些,里面的汤汁怎么包进去的,跟往常吃的都不一样。” “就是用肉冻,包馅料的时候包进去,等包子蒸熟的时候,肉冻就会化开,变成一股汤汁,怎么样,这个想法不错!”贺宣一幅要求表扬的样子。 谢端好笑的捧场,“嗯,小四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京里的大厨都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做包子。” 灌汤包只是一个小窍门,一旦想到了大家也不觉得有多难,唯一困难的就是把肉冻包进里面这个想法。 晚饭后,贺宣问谢端,“三哥,你这次回去了,以后还会来吗?” 这个问题谢端也没法回答,其实今年在这边监工,本就是陛下为了名正言顺的给自己一份功劳而已,要不是小四想到增加孔洞这个方法,其实多自己一个不多,少了也没关系。 自己出来借用的还是游学的名义,明年能不能来还要看兄长他们如何安排。 过了年也就十七岁,上朝还早些,可是母亲对于自己成家的想法是越来越迫切,因为兄长的亲事倒是没有直接给自己定亲事,不过上次回去的时候,也参加了两场花会,内里就是相看合适的女郎。 谢端本身还没有这个想法,这些女郎中没有一个是谢端想要共度余生的,父母的感情很好,所以谢端也想找个跟父母一样的伴侣。 谢端不好回答贺宣这个问题,“这边的宅子里会留人,每月给京里捎信,我跟李达交代下,每次上京前都先问问你,要是有问题可以写信给我。” 这个意思其实就是不太可能会来了,贺宣点点头,有些落寞。 屋里一时无语。 其实生命中很多人都只是陪自己走一程,朋友离开,亲人去世,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在这一世,三哥是自己第一个遇到的有一些思想共鸣的人,又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产生依赖是很正常的。 等三哥回去,自己也会慢慢调节情绪,过好自己生活。 贺宣安慰好自己以后,说道,“三哥,那我要是还有不懂的地方,就给你写信。” 谢端感受到贺宣情绪变化,配合说道,“好,我回京把有用的书籍都给你寄过来,等你考上功名了,就来京城找我,三哥给你做靠山。” 其实贺宣要是愿意,可以跟谢端一起去京城,但是贺宣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世上,依靠谁都是靠不住的。借用谢端的身份去京城见识一下,还不如自己考上功名,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宣还是正常上学,家里则开始准备三哥可以带去京城的礼物。 贺宣能送的东西不多,比起价值自然是比不上人家随手一样东西,只能送些心意,家里的腊肉,酱油肉,干菜,粉丝这些都准备一些。 现在天气冷了,家里的母羊奶也少了些,只够贺宣喝的,就没有做奶干。 贺宣让余婶帮着做一双手套,里面塞得是秋天薅下来的羊绒,总共就那么点羊绒,其他东西都不够,只能制服手套给三哥路上用,贺宣自己的手套都只有棉花,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 大雪节气,天气更冷一些,这几日太阳都不常出来,也没有下雨,阴天,时常有些风,学馆里的墨刚磨出来时还能写,没过一刻钟就冻住了。 只能一边磨一边写,或者用手炉暖着砚台,学馆里也生起了火盆,不过有风吹进来,这一点火用处不大,暖不了多少地方。 周夫子已经在准备年末考核的内容,跟平日里差不多,不过内容就更丰富些,不仅会考核这个月学习的东西,这一年的都会涉及到。 贺宣不知道夫子会考自己四书五经,还是制艺,只能都复习。 原来背书真的可以滚瓜烂熟,贺宣以前的书从没背的这么熟练过,花了近两三年的时间背这几本书,结合三哥买来的章句解读,温故而知新。 十一月十三日,谢端就要回去了,谢叔看了许久的船只,约好了十四日的官船,县城里的东西都已经运过去了,贺宣家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专门空了一辆马车放礼物。 除了带到京城的菜干这些,还有给谢端路上吃的,肉酱,咸菜,还做了花生粒和香酥玉米粒。 第150章 喜欢的女郎 这两样是用油炸出来的,花生裹上一层淀粉糊糊,糊糊里面放了胡椒和盐之类的调味品,炸好之后只要存放得当,吃上几日不成问题。 玉米粒则是把干玉米,呼熟,煮好后,也裹上糊糊,下锅炸,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炒成菜。 干玉米呼熟这个步骤就要花上一日的功夫,不然外边好了,里面没熟透。 然后沥干水分,炸制,做好了以后贺宣带去学馆,朱宇博几人都喜欢,不等午饭就直接空口吃完了。 谢端这次回去,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贺宣散学回来,院子里的马车不见了,空出来好大一块地方,两个房间也跟往常一样没有落锁,好像三人还会从山上回来一样。 贺宣推开门,这两间房真的空了好多,只有一张床和几个空箱子。 走之前,小厮把房间里都打扫过了,谢端的屋子连灰尘都没有,不过窗户纸是换过的,上面还装了纱布,住了快一年的屋子,总有些痕迹留下。 余叔过来询问,这几间屋子如何处置。 “东厢这边先锁起来,要是家里不够住再说,西厢那边,余叔你看着办,要是库房实在不够了,可以安放些东西,最好干净些。” 贺宣心里知道明年三哥他们可能不会来了,可还是想先空着。 牲口棚这边空旷了不少,以往四匹马的马圈,现在只有黄金甲了,贺宣摸了摸马脖子。 “黄金甲,他们回京了,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你一个会寂寞吗?” 马儿不会回答,蹭了蹭贺宣的手,伸舌头讨要吃食。 贺宣喂了个柿饼,晒好的饼子,又软又甜,黄金甲很喜欢,不过这个糖分高,除了贺宣隔三差五拿个给它,小竹他们是舍不得喂马的。 天气阴沉沉的,明明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外边已经看不清楚了,贺宣没有把马儿拉出去,安抚了一会儿,就进屋了。 厨房里点上灯烛,贺宣进门,正堂也亮了起来。 看天气,怕是要下雪了,贺宣估摸着。 村里一年下雪不多,最多那年也就三四场雪,听余叔说,有一年没下过雪,就是雨里面夹雪,连地面都没覆盖。 今年应该也是湿冷,雪不会太多,不过三哥往北走,越到北方越冷,京城应该已经下雪了。 在正堂发了一会儿呆,贺宣觉得这边有些冷清,就去厨房跟大家一起干活。 厨房里热热闹闹的,有三四个人,烧火的,炒菜的,打水的,说着铺子里的生意,最近是越来越好啦。 贺宣这才感觉到一丝烟火气息,有些人本就不属于这里,而自己要好好过好接下来的生活。 晚饭有于大嫂做的芦菔丝炒肉,咸菜炒藕和白菜粉丝汤。 贺宣努力适应一个人吃饭的日子,饭后,在屋子里溜达消食,余叔他们把东西收拾好后,都离开了。 小竹在正堂整理账簿,家里的开支,这个月的花销不少,要一笔笔核对过。 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贺宣就思考着家里接下来的事情,除了备些年货,其他也没什么了,剩下的腊肉够家里吃的,腊月买些新鲜肉在外面冻上就可以了。 鸡鱼也要腌上一些,腊鸡炖起来的味道很不错,鱼干蒸熟了很香,加些茱萸油炒起来,很是下饭。 母羊再过些日子就要生产,今年的羊毛都被贺宣剪了,羊棚里放了许多稻草,这几日看起来还好,生产时最好加个炉子,免得小羊活不下去。 贺宣看着在算账的小竹,还有他的个人问题没有解决,忙着三哥回去的事情,小竹心仪对象自己还没有问出来。 要是小竹成亲,再搭个屋子给小竹住呢还是把两个空房间给他们,贺宣思绪飞奔,要是还住在小竹的屋子里,离自己有些近,房子不算隔音,有些动静不是很方便。 “小竹,你成亲后要自己盖房子住还是在家里住?”贺宣突然问道。 小竹放下笔,一脸懵,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是在算账目,怎么就搬出去住了。 “公子,我想跟你一起。” 这是小竹的心里话,两人从老宅搬出来,一路扶持,要不是有公子,自己肯定不会识字,学手艺,自己后半辈子都要跟着公子。 “那等你成亲了,我就在盖几间屋子,给你们住。” 贺宣说着自己的安排,小竹在一旁点头,反正跟着公子就好。 贺宣突然问道,“那你喜欢的女郎是谁?” “是”小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脱口而出,赶忙止住,“公子,你” “小竹,家里就我们两人,要是你有心仪的女郎,我就找人帮你说亲,不然好人家都被挑走了,你再后悔就晚了。” “再说了,公子又不会笑话你,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贺宣看着小竹确实有心仪对象,忙鼓动到,要是合适的人家,自己又不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小竹脸都涨红了,磨磨蹭蹭了半响,嘴巴动了动,贺宣都没听清楚。 “是谁?”凑的近些去听。 “是余姑娘。”小竹说完就把账簿收起来,跑进自己屋里。 余姑娘,哪个余\/于,村里姓于的不少,跟自己接触最多的就是于姑母家,没有女郎,就六个儿子,余叔家里,余叔家里有两个女儿,跟自家离的近,小竹喜欢上余叔家的女郎倒是有可能。 “小竹,是大的还是小的?”贺宣在正堂问道。 余叔家里前些年条件不好,这两年才有些起色,余叔余婶正打算给有粮哥说亲,接下来就是两个女儿。 大女儿跟有粮哥年纪相差不大,小的那个比贺宣还小一些,那大姑娘的可能性高些。 小竹羞的不行,晚上除了给贺宣打水,就一直在房间里躲着,贺宣看着情形,没敢多说,只是告诉小竹,自己请人帮他去余叔家问问,要是余叔余婶愿意,就给两人安排亲事。 小竹在说亲这方面,最大的劣势是没有长辈,村里倒不是很在意是不是长工,只要家里条件好,村里人也愿意给大户人家当长工,包吃包住,还有工钱。 但是家里没有长辈,就意味着生了娃娃没人带,小竹还是独个,就是一个人,在村里受了欺负也没人帮忙。 贺宣有了这桩事,就想着找谁帮小竹说亲合适。 能找的人也就两三个,要是在三里村,还可以找长辈说说,但是跟余叔他们有关系,最好就是盘溪村的人。 于姑母是一个好的选择,或是于族长家的人,贺宣肯定选自己熟悉的,还有几日就放假了,跟小竹说好,找于姑母去余叔家里问问。 周夫子放假前考核的内容,比往常多了不少,分了三日考,内舍是第二日,考的都是四书五经上的内容。 因为内容太多,周夫子在上面念,学生在纸上写下半句,四书都要写,五经则是学过的写,没学过的可以默写夫子布置的文章。 贺宣四书五经都学过,一直写到上午结束,一起的还有两人,内舍学完五经的也有两人,周夫子还没有开始教他们制艺,不知道明年会不会一起升到上舍。 下午则是默写文章和释义,一整天都在考考考,对于贺宣来说,不算很困难,只是默写释义,比起制艺,省了许多脑细胞。 不过周夫子念题目很慢,中间要给其他同窗留下思考的时间,这才耽误了许久。 考完之后,还要上几日学,等周夫子批改,安排好假期的时间才会放假。 贺宣考完之后,就琢磨着找于姑母给小竹说亲,村里说亲可以找媒人,可以找两家相熟的人上门说和,这样中间有个余地,不管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都能给双方一些空间。 直接上门说我看上你家女郎了,这种都是泼皮行径,想省个媒人钱,婚前连这点银子都不愿意出,婚后更不会对人家姑娘好。 晚上有空的时候,就“逼问”小竹,怎么喜欢上余姑娘的,余家大姑娘叫余小兰,贺宣有时候也会听到余婶提起。 余叔余婶出来上工之后,余家就靠这姑娘撑起,家里的老人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只能看看门,喂喂鸡,小的那个能帮些忙,也做不得许多。 小竹在干活的时候总能看到余大姑娘从山上下来,不是去摘野菜,就是捡柴火,去年还去村里打水,余叔余婶在贺宣家里干活,上工前后也会在家做些重活,不过正好家里没水的时候,都是余大姑娘去村里打的。 贺宣在盘溪村两年来,偶然的时候也见过这女郎几回,只记得她低着个头,不是忙活这就是忙活那。 小竹涨红个脸,这一年都在铺子里干活,比起村里人皮肤不算很黑,怎么问都不好意思说。 既然小竹不肯开口,那就只能说些成亲后如何照顾小家的事情。 “小竹,你想娶余大姑娘,有什么本事没有?” 小竹想到人家嫁给自己,说话都结巴了,“我,我识字,会写账本,还,还能做竹编。” “嗯,那小竹养家不成问题,以后成家了,谁管家里的事情?”贺宣继续引导。 “重活,脏活都我做,我有力气。”小竹想到余大姑娘瘦瘦的一个人,背着老大一捆柴火,以后这种活都自己来做。 “那银子谁管?” “给她管。”小竹不好意思道。 小竹的觉悟不低啊,看来不用多说了,毕竟小竹是自己家的,要是把对方惯坏了,贺宣从情感上也接受不了,两个人能互相帮助,互相体谅就好。 “那差不多了,等我休假了,准备些礼物,就去找于姑母帮你说亲,你好好想想怎么跟姑母开口,要是余叔余婶知道这事,你该怎么面对余家人。” 贺宣把难题丢给小竹,现在是余叔他们不知道小竹的心思,要是上门提亲了,话一说开,能成固然好。 要是不成,双方就有些尴尬,不过贺宣看来,余叔余婶是踏实人,只要小竹品性好,尊重人家姑娘,这事也不算很难。 毕竟嫁的近些,余叔余婶还能照顾下自家女儿,小竹的工钱完全足够养活两个人,哪怕有了儿女,也不用担心。 十一月二十,学馆宣布放假了,周夫子找贺宣聊了聊明年的计划,贺宣的考核没问题,明年可以升到上舍,放假的时间,也不能放松自己的课业,最好每日做些题目,自己动手练笔。 今年的字迹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能落下,要知道笔耕不辍,才能练一笔好字,周夫子的叮嘱贺宣表示都记住了。 到了下午,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心急的已经安排好了过年期间如何玩耍,贺宣和朱宇博几人约好了时日,贺宣每隔几日就会来城里沐浴,到时候先去朱宇博家找他,然后找周毓风一起去瓮堂。 散学后,囊箧里装满了书籍,前几日已经拿了一些纸张回去,最后一日还有不少,这些纸都会用到不能写为止,写满了字的纸就是字纸,这个时候,字纸是不能随意丢弃的。 丢弃字纸,代表着丢弃自己的学问,践踏字纸,也是侮辱文化,是对孔子的不尊敬,所以,贺宣写过的纸,都会收集整理好。 要是可以作为笔迹,反复看的,就装订一下,放在房间里,有些实在无用的草稿,就集中整理好,空闲时候,把这些字纸烧掉。 这时候的人对于文化的吸取,都依靠书籍阅读,才能改变自身地位,故此,收集字纸,统一烧毁,代表尊敬文化,老人也认为这是积德之事。 谢端还给贺宣讲过孔庙有专门的惜字亭,就是给人烧字纸的地方,上门写着敬惜字纸,贺宣的字纸,小竹都不会处理,而是集中放在箱笼里,等贺宣有空的时候,把字纸整理一番,无用的烧毁掉。 回到铺子,下午已经没什么人了,于五郎几人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家,家里事情不多,毛驴和一两都长大了,可以轮流拉车。 回去的路上,看到村里的粉条作坊还是热热闹闹忙着生产,贺宣上学的时间紧张,早上没遇到过周生亮他们,不知道唐里甲处理了粉条做法泄露一事,会不会影响三个县城的粉条售卖。 第151章 探探口风 不过这事,贺宣知道了也帮不上忙,脑子里一过,就抛在脑后了。 放假了,当务之急是小竹的亲事,这几日上工,小竹都是躲着余婶的,像是犯错的小学生面对教导主任似的心虚,还好铺子里忙的时候也没啥话说,就一直干活。 家里有人,小竹不说话,余婶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 贺宣让小竹跟有粮哥换几日班,说自己安排小竹有其他活计,要是铺子里人手不足,让于五郎在安排过。 于大嫂和余叔在家里准备杀鸡,冬日里有些鸡不爱下蛋,粮食却没少吃,打算挑一些出来做腊鸡,留上十几只就够了。 鸡圈经过扩张,维持在三十几只鸡,余叔分批次饲养,让贺宣每月都能吃上嫩嫩的鸡肉,要是母鸡孵蛋了,也要控制数量。 毕竟一直扩张,鸡饲料就不够了,三十几只鸡中大多是母鸡,公鸡都是优先上桌的。 生下的鸡子不是家里吃了,就是拿去城里当配料了,卤汁里面的鸡蛋,味道很是不错,顾客自然捧场。 这一日余叔就要杀十几只鸡,一早就开始忙活,小竹帮着在厨房烧水。 贺宣洗漱后,吃完早饭,在看了一会儿书,给自己准备了一个题目,在脑子里慢慢思考该如何写这篇文章,制艺的八个部分,周夫子还没有讲完,但是也大致说过了,贺宣能写一篇文章,水平嘛,可能连及格都算不上。 琢磨了一会儿,放下书籍,来到院子里,文章下午再写,今日贺宣要带小竹去于姑母家,问问亲事如何去提。 自己唯一的经验就是老宅的三兄娶亲这事,稍微有些印象,一定要找个合适的人选,最好双方都有些关系,还擅长沟通,不然好好一桩事,被中间人传话传坏了都有可能。 院子里余叔已经下了杀手,有两只鸡流干了血,挂在竹架上,等待着褪毛。 “于大嫂,等这只鸡褪毛了,用篮子装起来,我拿去送礼。”贺宣想着去姑母家带只鸡,这可不是平常的上门,请人说亲怎么能空着手去。 于大嫂手脚麻利的把贺宣说的那只鸡抓起来,抖了抖,看看确实不流血了,“公子,那我先去褪毛了,还要准备其他东西吗?”因为公子说是送礼,于大嫂特意问了下。 贺宣摇了摇头,第一回去媒人家应该不用大礼,一只鸡在村里已经很不错了,要是上门询问都送不少东西,后面成亲了媒人礼就更多了。 好像贺三哥成亲当日,给了媒人红封,里面应该是银钱。 等于大嫂把鸡收拾好,装在篮子里,贺宣准备出门,“小竹,你跟我出去一趟。”转头跟于大嫂说,要是一人忙不过来,就慢慢收拾。 小竹本在厨房里烧火,打水,这些事情不难,但是于大嫂一个人可能支应不过来,平日里在铺子也做惯了,小竹手脚勤快的很,就是衣服上沾了灰。 贺宣打量了下小竹,“你去换身衣裳。”不管平日里姑母怎么看的,今日总是要穿的齐整些,“换今年的新衣。” 小竹不是很明白,不过按照贺宣的要求去换了,想来送礼确实应该穿的好些。 等两人出了门,贺宣才说去于姑母家,找姑母帮小竹去探探余婶的口气,要是余叔余婶愿意,于姑母帮着打听打听,需要什么彩礼,对男方有哪些要求。 小竹一听脸都红到耳根子,手上紧紧的抓住篮子,紧张的不行。 对于小竹喜欢余家姑娘这事,贺宣乐见其成,但是一来实在不知道亲事的流程,二来贺宣毕竟是主家,直接去说有些不尊重人家姑娘,像是以上压下,余叔余婶愿意还好,不愿意的话,以后在家里做事,难免小心翼翼的。 找于姑母去说说,姑母家里这么多儿子都成亲了,肯定有经验。 贺宣特意挑的早上,冬日里,家中妇人忙完了家务,都在家做做针线,收拾院子,于姑母年纪大了就不爱出门,平日都在家里看着小娃娃。 两人进门,于家人都习惯了,客气的请进屋,去厨房倒水。 “姑母,在家忙啥呢?有空去侄儿家里坐坐。”贺宣进屋,于姑母已经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客气了好一会儿,话题说道于五郎的亲事。 于姑母对几个儿子很是尽心,找的姑娘也是知根知底的,尤其是厨艺好,等上一年半载的,于五郎就能娶亲了。 贺宣转到正事上,“姑母,我今日来,还是有事找姑母帮忙。” 一旁的小竹听了好一会儿客气话,脸上的烧刚退下去,突然说到正题上,本来高高大大一个小伙子,恨不得缩成一团,不引人注意才好。 于姑母奇怪道,贺宣这次来有些正式,难道是梁家人又来了,“你说,有啥困难,姑母能帮的一定帮。” “其实对姑母来讲,真不算难,就是小竹的亲事,今年也快十七了,想麻烦姑母上门帮着探探口风” 贺宣把小竹看上余家大姑娘这事说清楚,自己去问有些不方便。 于姑母听明白了后,打量了下小竹,“四郎,这事人家还不知情?” 贺宣点点头。 于姑母问了小竹一些个人情况,小竹都照实回答了,明显就是有经验的,这事算是没找错人。 贺宣帮着说了些好话,“小竹也识字,会写账本,这些事情余叔余婶都知道,银钱也够养家的。” “今日还带了一只鸡,感谢姑母帮忙说亲。”贺宣冲着小竹示意,赶忙把篮子送到于姑母这边。 于姑母问清楚情况,连忙推辞,“四郎,我怎么能收你的礼,平日里你帮衬的不少。” “要的要的,一码归一码,这是小竹送来的,不是我孝敬姑母的,哪有请人说亲不送礼的,要是这事成了,小竹还要给姑母送份大礼呢!”贺宣这么一说,于姑母就不好推辞了。 于姑母答应帮忙探探口气,小竹有眼色的把篮子送到于家的院子里,给家中妇人,贺宣和于姑母聊了几句过冬准备的物事,就打算告辞了。 于姑母热情挽留道,“四郎,留下吃个午饭,都没在姑母家吃过饭。” 贺宣特意挑个早午中间的时间,就是不希望打扰人家用饭,赶紧推辞。 “家里都做好饭了,就不在姑母家吃了。” 出了村子,小竹支支吾吾的问道,“公子,我要做些什么?彩礼这些要怎么准备啊?” 贺宣打击道,“这才刚去问问,八字都没一撇,你就先盼着余叔余婶肯把姑娘嫁给你,答应了于姑母自然会告诉你彩礼应该准备些啥?” 贺宣那里知道彩礼要准备什么,只能教导小竹,平日里对余叔余婶热情些,看到活就去帮忙,正常做就好,别跟前几日似的,都不敢说话,于五郎都跟贺宣说小竹跟余婶有些奇怪,但是也没看到两人闹别扭。 回到家里,余叔一上午把鸡都杀好了,一排鸡倒挂在竹竿上流血,院子里一股血腥味,场面有些吓人,贺宣进门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看清楚也就进去了。 小竹进厨房把篮子放下,就在里面帮忙,透过厨房门看到,殷勤的给余叔打水,余叔杀完鸡,难免沾上些,正在洗手。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没有太阳,还有些冷风,出去一趟,贺宣手都冻红了,进屋取暖,正堂的榻下燃着炉子,于大嫂还把贺宣的手炉也送了进来。 家里的腊肉都挂在屋檐下吹风,还有菜干,没有日头,吹吹风也好,不能一直捂着,水分还有不少,菜会烂掉。 捂暖手脚后,贺宣在正堂走了两圈,休假以后,不用上学,除了看书,练习,最好在加些运动量。 贺宣记得学校里都要求学生跳绳,这是公司里一个同事家孩子,不愿意跳绳,同事就买了绳子,陪着一起跳,说起学校里对学生跳绳的要求,要跳五百个,还有时间限制,大家试了下,都做不到。 不过跳绳确实有些好处,其中之一就是长个子,有了这个缘由,其他还重要吗? 贺宣出门找余叔,“余叔,家里有绳子吗?” 余叔洗干净,听到公子叫,赶紧出来,“家里有草绳,用来捆东西的。” “给我拿一截,大概到门那么高。”贺宣比划了下,这个高度应该可以跳了。 余叔去外边拿了一捆进来,都是用稻草做的,搓在一起,中间打了好几个结。 贺宣找出一段符合要求的,双手握住两端,挥了挥,有些重,不过能甩起来。 “余叔,帮我把这些稍微搬开一点。”贺宣不想出去,外面冷,就在正堂跳绳,不过椅子要挪开一点。 有了空间后,贺宣开始跳绳,这个草绳的重量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也能跳的起来,就是一不小心就会绊到。 余叔看到公子拿着绳子竟然在跳,也没多说什么,把剩下的草绳收拾收拾,就出去了,贺宣在家做的举动大家不明白的可多了,不过事实证明,大部分公子都是对的,小部分也改改就好了,家里这几个人也就不会仗着自己年纪大,经验足就阻止贺宣做一些不能理解的事情。 跳了一会儿绳子,还没到半刻钟,贺宣就停下来,这草绳比较粗糙,手心都磨红了,总共也没跳几个,绳子倒是结实,余叔做的时候很用心,这么跳也没散掉。 休息了一会儿,贺宣继续,直到有些出汗,才停下来,在正堂活动筋骨,运动完一定要拉筋,不然乳酸堆积,难受的还是自己。 贺宣拿出在正堂的罐子,里面装了些玉米粒,就是煮过炸好的那种,嚼起来脆脆的,有股玉米的香味,正好运动完饿了。 吃了两把,就不吃了,油炸的吃多了腻得慌,贺宣把吃过的器具拿去厨房,顺便去洗个手。 院子的鸡褪毛只褪了一部分,估计是午饭时间快到了,进了厨房,于大嫂果然在准备饭菜,大锅煮了米饭,小竹在烧饭,余叔去地里摘菜。 把东西放下,舀了一瓢热水,贺宣在厨房直接洗手,“于大嫂,午饭吃什么?” 于大嫂正在切菜,回答道,“这几天菜地的菠菜长得不错,天冷了反而长好了,中午就煮个菠菜丸子汤。”丸子是前几日炸的,芦菔丝肉丸子,现在冷,这些菜放的住。 “还有肉丝炒咸菜和葱烧海蛎。”于大嫂准备的这三个菜,午饭也就够吃了。 海产品是贺宣经常买的南货,还有谢家送的一些干货,泡发后,用葱炒炒吃,香味扑鼻,不管是干贝鱿鱼还是虾之类的,用葱蒜炒着吃都很不错。 贺宣很满意家里的伙食,比起学馆好多了,在厨房里等实在太熬人,洗完手,贺宣就出去了。 这一方小院,满足了贺宣的基本生活,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户庭无尘杂,虚室有馀闲。” 在院子里走走,放松一会儿,墙边的花花草草都有些枯了,不过屋子边上还有零星绿意,应该是里面生着炉子,帮助小草抗寒。 吐了口气,雾气上升,还是进屋去,外面有些冷,自己运动完过了一会儿,身上没有出汗,但一冷一热容易受凉。 吃过午饭,散了会儿步,中午的海蛎味道真不错,贺宣配着米饭吃了两大碗,可能是正在长身体的缘故,饭量也增大了不少。 做完今日的课业,练了一会儿字,贺宣整理着桌子,笔墨要放到固定的位置,以前贺宣都是方便就行,跟谢端待久了,也沾染一些习惯,东西整理好。 一年来,日日去学堂,休沐也安排了各种事情,突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这才未时,下午的时间做什么呢? 出了屋子去厨房跟余叔他们聊聊天,外边冷,红烧油炸不让进屋,就在屋檐下边呆着,看到贺宣出来,摇摇尾巴,表示欢迎,不肯起来,难道是好不容易把这一块地方捂暖,担心换个地方又冷了。 绕过两只,厨房里,于大嫂正在给褪了毛的鸡擦酒,小竹烧水,余叔在库房里找东西。 第152章 挖冬笋 小竹看到贺宣进屋,问道,“公子,你是要热水吗?”天气冷,家里的水时时都烧着,反正也要生炉子。 贺宣摆摆手,“不用,我就是过来看看。”中午吃的有些咸,喝了不少水,现在肚子都有些胀。 来到桌子前,收拾好的鸡各个都有好几斤,于大嫂把鸡身子切开,里面的内脏都收拾出来,放到边上,盆里有好几只收拾好的鸡,一个个死不瞑目。 看了一会儿,贺宣搓搓手,不知道干什么,收拾鸡,自己也不会啊,家里一个个都忙活着,灶台上也很干净,哪怕是瓶瓶罐罐都没啥灰尘。 这也是家里抹了石灰墙的缘故,不然农村里一天到晚走来走去,日日收拾,也有不少尘土。 小竹起身,把热水倒入桶里,掺点冷水, 温热的刚好,拎去牲口棚喂马喂驴,这是余有粮出门前交代过的,天气冷,最好给喂温水,不然牛马这些冻着了,容易生病。 贺宣看小竹出去了,锅里的水已经倒上了,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继续烧火,看来看去烧火的工作最适合自己,暖和,不费事。 于大嫂看到贺宣坐在板凳上,也不是很在意,村里十几岁的小郎有的都下地干活了,贺宣烧个火正常,嘴上还是叮嘱道。 “公子,小心些衣裳,别被火星子蹦着了。” 贺宣的衣裳不算便宜,于大嫂看看料子心里有数,要是被火溅了一下,就不好穿出门了。 灶里的火把贺宣脸上映的红彤彤,听到于大嫂的嘱咐,点点头,应承下来。 余叔搬了一个缸进来,看到贺宣在灶台边上,“公子,怎么让你烧火,我来我来。” 贺宣捡了根枝子放进灶里面,通一通,回答余叔:“我闲着无事,烧着火暖和,你们忙自己的就好。” 余叔舀了几瓢热水,把缸里里外外清洗一遍。 三人干着活,说着村里的事情,记得去年三个村子捕鱼是很晚的时节,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开始。 余叔说今年应该不会太晚,去年忙着挣钱,今年虽然很多人也去捡泥炭,做粉条,但是几个里长心里有数就不会太晚。 小竹喂完牲口也回来了,家里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烧火的活计被贺宣占走,小竹回房找工具,在屋檐下劈竹条。 一锅水烧好,余叔把热水舀出来,问道“还要烧水不?”家里的水壶,水罐都装满了。 于大嫂把几只鸡的内脏都清理出来,说道,“不用了,这锅我等下炒个盐,拿来腌肉,公子,火小一些就成。” 贺宣就不放柴火进去,只留下一块大的让它慢慢烧。 余叔看出来贺宣有些无聊了,平日里下午就收拾收拾菜地,劈柴这些活计,平日公子也不感兴趣,“公子,要不上山找冬笋去。” 这个提议让贺宣眼前一亮,点头同意道,“好啊,好啊,我们去山上挖冬笋,总比在家闲着强。” 于大嫂要腌鸡,不能出去,剩下三人都愿意上山,背篓,锄头,绳子,扁担都带上,要是没有挖到冬笋,就找些野菜,最最保底就担些柴火下山,也算没白去。 竹笋一般在春夏之际采摘,这种春笋成长的很快,一场雨,过两天就成竹子了,冬笋不一样,它藏在地里,所以外皮是金黄色的,里面的笋很嫩,吃起来,不像春笋有些麻嘴。 冬笋也能长成竹子,不过很少有冬笋能长大,因为天气寒冷,很多都在降温的时候死去,还不如挖出来吃掉。 贺宣换了双鞋,是去年做的,现在有些小了,不过还能挤挤,把里面的丝瓜垫抽出来,刚好合脚,上山难免有些脏,穿新鞋,刷不干净,这样的旧鞋,穿坏了也不心疼。 上山的路三人都认识,尤其是余叔,轻车熟路在最前面带队,还是去挖春笋那片竹林,贺宣小竹问余叔挖冬笋的技巧。 冬笋不像春笋一样露头,新手走过去都找不到,余叔以前家里穷,就在冬日挖些冬笋当菜吃,知道怎么能找着冬笋。 说起挖冬笋,“有一回,我把竹鞭挖开,两边都是冬笋,左一颗,右一颗,排了一丈多长,可把我高兴坏了,当时,我一日也就找到六七颗,这一排就有十来颗笋子,我还以为竹林里神仙显灵了,知道我家没吃的,救济我家的,后来才知道,找到竹鞭后,要是老鞭,沿着找就可能挖到不少…” 余叔分享着年轻时的趣事,贺宣听得津津有味,走路都不觉得累,没过一会儿就到了竹林。 在竹林里走了一会儿,余叔有了发现,让两人过来看,“这边的泥土踩上去,比较软,把竹叶扒开,有条缝,很有可能是笋顶上来的。” 余叔边解说边动手,用锄头把边上的泥土挖开,不直接挖正中间,怕把笋砍断。 这下面果然有一颗冬笋,最后一锄头下去,把根凿断,小竹捡起放进自己筐里。 “这个冬笋应该是新竹鞭长的,附近不会有了,只有老鞭才会连着长。”余叔把泥土往回扒拉两下,就把坑填上了。 贺宣听了好一会儿,自己在附近找裂缝,按着余叔教的泥土松软,有裂,下面就很有可能长冬笋,但是这个竹林里有不少枯叶,踩上去都是软软的,这怎么感受呢? 捡了根竹枝,既然感受不出来,就把竹叶扒拉开,看到裂缝就行了。 那边,小竹跟着余叔,很快又找到一个冬笋,贺宣抓紧扒拉竹叶,看到有个裂缝就用小锄头挖挖看,可惜下面是石头,根本没有冬笋的影子。 有没有可能是这边不爱长冬笋,爬到上面,换了一块地方,贺宣重新找,都快冬至了,山上只要不遇到野猪,熊瞎子就危险不大,蛇虫都冬眠了。 大型野生动物也很少来这边,这座山都是村里人走惯得。 功夫不负有心人,余叔都已经把背篓底都装满了,贺宣终于找到一个大裂缝,这里一看就像有冬笋的样子,小锄头挖挖挖,动作十分小心,已经看到头了,“余叔,我找到了,来帮我下。” 贺宣求助,担心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锄断了,余叔和小竹抓着竹子爬上来,看到贺宣找到的竹笋,“哎呦,这个看起来不止一颗。” 余叔说完,呸呸两下吐在手心,握紧锄头用力,把冬笋边上的泥土清理出来,“看,有竹鞭,沿着竹鞭挖,还有。” 沿着竹鞭挖开,这一条竹鞭上面长了六颗冬笋,小竹高兴的不行,夸奖贺宣。 “还是公子厉害,找着这么些冬笋。” 三人把竹鞭上的冬笋都砍下来,背篓已经有一半了,余叔表示挖的差不多了,冬笋不好多放,过几日吃就不新鲜了。 不找冬笋,就把竹林里干枯的竹子捡一捡,拿回家做东西烧火都可以。 捡来的枯竹整理到一起,余叔用绳子捆起来,方便待会儿下山,忙活起来时间就很快过去,出来都一个半时辰了,在村里呆了三年,现在没有太阳,也能大致估算出时间,完全靠感觉。 小竹把最后几根竹子放到一起,正好两捆,合力捆柴,捆柴的时候,这块地方的竹叶被拨开,露出一个裂缝。 难道这里也有冬笋,贺宣看到后想,把周围的泥土拨开一些,下面就是金黄的冬笋,余叔两人捆好柴火。 “本来不想挖了,没成想还有个送上门的,余叔,这个就挖走。” 贺宣刚挖出味道,还没过瘾,遇上了自然想把这颗也带走。 余叔两锄头下去,说道,“这怕也是连着鞭的,周围还有几颗。”既然动手了,周围这些也跑不掉。 挖开泥土,一个个金黄的小宝贝装进背篓里,最后装了大半筐,这怕是有些多,家里可能吃不完了。 三人下山,余叔挑柴火,小竹背背篓,贺宣拿着锄头这些,家里余婶她们已经回来了,看到三人带着不少东西,从院子里出来帮忙,“你们挖了这么多冬笋啊,这玩意可不好找。” 小竹跟有粮哥说着找冬笋的经历。 “公子找到两颗冬笋,可是这两颗连着竹鞭,余叔一挖就挖了好多,本来我们挖了一半就收手了,架不住捆柴火的时候又发现了…”两人说的热火朝天,把东西都拿进去放好。 余婶给贺宣端来一盆水,正好擦洗一下,“公子,晚饭要炒冬笋吗?” 贺宣洗干净手,抹了把脸,“炒一盘,挑一半品相好的出来,我拿去送人。”一背篓冬笋,自家吃要好些日子,拿去送人就显得不是很够了。 余婶端水出去,把冬笋挑出来,家里就该做晚饭了。 贺宣在屋里换双鞋,洗完脸后,有些干巴巴的,扣了一点擦脸油,涂抹均匀,洗完脸后都擦一些,免得脸上被风吹出高原红。 冬日里,好些不注意的娃娃脸上就有红红的两块,都是皮肤嫩,被吹红的。 出了正堂,余叔已经把冬笋挑出来了,一边的都是完整的,个大肉厚,另一边的有些被锄头砍得露出肉,这种不好放,今晚就得吃掉。 用篮子装了一半多,贺宣带上小竹出去送礼,村里就于里长家和于姑母家送一些,也不用多,每家两三颗,大的两颗,小的三颗。 贺宣带出来一篮子,足有十几颗,盘溪村就让小竹去送,自己在出村子的路边上等着,制碳作坊再等一会儿就下工了,三爷爷他们会从这边路过。 贺宣交代小竹两句,跟于姑母提一下,家里人都回来了。 小竹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提醒于姑母上门去问问余婶家的意思呢?拿起竹笋跑的飞快,羞的不好见人了。 篮子放在一边,这条路是出村的大路,一般都从这边过,没看到人影,贺宣在一棵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一会儿,篮子放到边上。 这条路一直走,过桥就到了三里村,往边上走,就是盘溪村的人家,中间是水井和磨坊。 闲来无聊,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自己也不知道在画什么,反正想到哪里画哪里。 村里几个小郎,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可能还不想回家,在边上玩,看到贺宣在画东西,就凑过来看。 贺宣抬起头,看到其中一个,有些面熟,应该是于姑母家的孙子,至于是于大朗家还是二郎家就不知道了,“你是于姑母家的,怎么还不家去?” 小郎对贺宣不算熟悉,最多就看这人去过家里,之前摘柿子什么的,这个年纪的娃娃也不会带上,几个小郎挤在一起,见贺宣态度温和,才慢慢回话,“我叫于二胖,跟大家一起,不回家。” 这小郎是于二郎家的老二,于家六兄弟,只有前三个有孩子,于大朗家的男孩是壮,大壮,二壮这样排行,于二郎家则是胖,大胖,二胖,三郎家是熊,目前只有一只大熊,女郎就统一叫妞,从大妞叫到四妞,估计后面还会有五妞六妞。 当时听到于二郎于三郎家小孩的名字,贺宣差点忍不住笑场,不过这个时候,胖是一种福气,大家都饿的瘦骨嶙峋的,名字叫胖是美好的祝愿,希望孩子不要跟自己一样饿肚子。 贺宣招招手,让于二胖几人过来,“你们想听故事吗?”反正自己正好空着,给这群小家伙讲个故事。 几人互相看看,忍不住点点头,回答道,“想。” 这些小家伙一个个都很小,有两个还挂着鼻涕牛牛,村里的家长也放心他们出来。 “从前,山上有一只小猴子,跟着猴群生活在山林里,小猴子一天天长大,有一日,突然想去山下看看,山上有桃子,梨好些果树,山下有什么呢?小猴子很想知道,可是大猴子不让小猴子下山,说是山下有坏人,小猴子不相信啊,就偷偷下了山。”贺宣讲了个开头,咽了咽口水,看几个小家伙都能听的进去,接下去道。 “山上没有路,小猴子用树上垂下来的藤蔓荡来荡去,离开了深山,到了山下,有些饿了,看到人们在挖番薯,它找了一块没人的地方,也挖番薯。 第153章 儿大不由人 挖出来后啃了两口,觉得不好吃,看到隔壁的地里有玉米,就丢了番薯去掰玉米,掰了一个玉米,发现下一个更好,就去掰另一个,两只手都拿满了,正要离开玉米地,就发现另外一个玉米好像更大一些,丢了一个小的,掰了更大的,这样掰一个丢一个,把一片玉米地都掰完了,可是被人们发现了。”贺宣语气变得紧张,连带着几个小家伙也有些着急。 “人们发现有猴子偷玉米,还祸害了一块地的玉米,赶紧大声呼喊让小猴子不要再摘了,小猴子听到叫声,吓了一跳,两个玉米都掉了,回头发现有人在追它,小猴子赶忙往山上跑,可是山下的人都聚集起来,想要围住小猴子。 小猴子跑到山里,爬到树上,在藤蔓上荡来荡去,甩开了人,直到跑了好远,这才没有人追它,可是被吓坏了的小猴子,还是赶紧回到猴群,躲到大猴子怀里,果然跟大猴子说的一样,山下有坏人,等以后自己的小猴子出生了,自己也要告诉它,不要去山下,山下有坏人,故事讲完了。” 贺宣的嘴巴都有些干,咽了咽唾沫。 几个小家伙,听到讲完了,还想继续听,可是跟贺宣不熟,想说不说的样子。 贺宣不知道这几人听懂了没有,问道,“你们觉得小猴子做的对吗?” “小猴子不乖,不听话…” “小猴子好厉害,会荡藤,藤,藤…”这个小家伙忘记藤蔓,重复着藤字。 “小猴子坏,偷东西,母亲说不能偷,打。”这是个女郎,个头高一些,还能发表下自己的观点。 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一会儿,等几个小家伙不说话了,贺宣总结道,“所以啊,我们不能学小猴子不听话吗,偷东西,对不对?” “对。”这回异口同声了。 “可是小猴子又很厉害,会爬树荡藤蔓,我们也要学本事,比小猴子还厉害,好不好?”贺宣哄这群小娃娃不在话下。 “好。” “我会拔猪草。” “我会烧火。” “我会看弟弟。” … 几个小家伙不甘示弱,展示自己的长处,贺宣一一应和,看到这条路有些人过来了,应该是作坊下工了,让几个小娃娃赶紧回家,“家里要吃饭了,再不回去就要打屁股了。” 小家伙们被吓唬的一哄而散。 有些人在前面就进了盘溪村,剩下去三里村的都是贺氏族人,看到贺宣在路边,都打个招呼,询问在这干嘛? 贺宣只能一一解释,等三爷爷,还好族人下工也急着家去,打完招呼就走了。 三爷爷,贺茂才,贺成,贺信几人走在最后面,看到贺宣,赶紧走了几步。 “四郎,你怎么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情?” 贺宣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今日上山挖了些冬笋,还算新鲜,想着给大家分一些。”拿出篮子,里面还有十来个的样子。 贺信还以为有事情才凑过来,没想到是分冬笋,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跟贺宣不算很亲近,不好拿这个,就想着婉言拒绝。 贺宣每家给了三四个,看冬笋大小,反正大致差不多就行,“好了,没其他事,三爷爷,你们早些回去,说不定今日还能吃上。” 贺信这下子想拒绝也不好说了,冬笋都拿在手上了,正好家里的想吃口新鲜的,这三个冬笋炒一炒,怎么也能吃上几口。 贺宣跟大家分开,看着村里,小竹怎么还没来,天色都快暗下来了,往里面走了几脚。 就看到往外跑的小竹,两人一起回家。 原来小竹被贺宣一说,就有些不好意思去于姑母家,先去的里长家,于爷爷问了几句贺宣,关心了下小竹竹编学的怎么样,就耽误了一会儿。 后面去于姑母家,就更不好意思说贺宣转告的话,墨迹了好一会儿,还被于姑母笑话了。 不过于姑母也让他放心,一会儿就去余婶家说说。 回到家里,饭菜都做好了,冬笋肉沫炒咸菜,青菜鸡蛋羹,还有一盘红烧肉。 贺宣让余叔余婶他们早些回去,带两个冬笋回去正好晚上吃,今日于大嫂会留一会儿,让他和于五郎在家里先吃晚饭。 余叔余婶不明所以的回去了,平日都是余叔一家晚些回去的。 贺宣让小竹跟于五郎他们说一下,待会儿于姑母要来,担心太晚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让两人晚一些一起走。 于大嫂他们放心了,吃起了晚饭。 贺宣比较喜欢冬笋炒咸菜,红烧肉也吃了几块,就是有些肥,吃了晚饭,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小竹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真是“儿大不由人”。 去茅房解决了人生一急,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问了下小竹,“怎么样了?” 小竹结结巴巴的说,“刚,刚进去,于婶子。” “姑母办事有谱,人家都说了多少桩婚事了,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姑母,沉稳一点。”贺宣鼓励道,主要是小竹这幅样子,真的是跟猴儿没啥区别,说不定猴子都比他淡定些。 “公子,我的心噗通噗通的,余叔余婶会同意的。”小竹寻求安慰。 就算人家不反对,女方第一次也不会很快应承,最多就是再考虑考虑。 “这是人家一辈子的事,哪里今日去说,明日就成亲了,余叔余婶知道了,不得考察下你,就算是于五郎,定亲了还得等一年多呢。” “定亲也成,定亲我就放心了。”小竹接口。 贺宣心想,想啥美事呢?没过余有粮余叔那两关,定亲也早着呢! “你还是想想明日怎么面对有粮哥和余婶,要是去铺子,就要面对余婶,要是在家里,就要面对余叔。”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一般,小竹一心想着余叔余婶会不会同意,脑子根本考虑不到明日如何跟余叔一家人相处,话挑开了,多尴尬啊。 于五郎在一旁听懂了,今日是公子请了自己母亲给小竹说亲,还是余叔余婶一家,看样子,成功的概率很大啊。 贺宣说完,就离开了,留下小竹和于五郎在院子里,外面冷冻冻的。 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于姑母才从余婶家出来,余叔余婶送出了门口,小竹听到动静,到门口看,却不敢出去,最后是于五郎去接的于姑母。 进了院子,小竹赶紧去厨房倒水。 等于姑母在正堂坐定,殷勤的端茶倒水伺候着,贺宣问道,“姑母,余婶怎么说?” 一屋子人都等于姑母的消息,老人家淡定的喝了口茶水。 “我是费了好一番口舌,把小竹夸得那是要手艺有手艺,要个子有个子,不过人家姑娘也是持家有方,长相大方的,余家说要考虑考虑。” 小竹急道,“那,那这是同意没有啊?” 于姑母瞥了他一眼,“哪有第一回上门,女方就应承的,求娶求娶,娶之前得先求,要让人家看到你的心意,姑娘家要矜持,求个二回三回的,有意向就成了,第一回就成的,除非你是个香饽饽。”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余叔余婶没有同意,但也不反对,要考察考察小竹的心意才会同意。 “今日辛苦姑母了,大晚上的,又冷,跑这一趟真是遭罪。” 贺宣给于姑母把茶水添上,把炸玉米粒的盘子递过去给姑母吃。 于姑母身体不错,倒是没啥感觉,平日里这个时辰,也会去边上人家说说话。 “你这话说的,你是我侄子,这点小忙还是帮的上的,再说了,你有啥都往我家送,这怎么行呢?上午刚拿了鸡,下午又拿了冬笋,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我这一把年纪了,把娘家的东西都往婆家搬了。”于姑母虽然是抱怨的语气,不难听出话里的高兴。 贺宣接道,“这是我孝敬姑母的,一码归一码,怎么能随便算,再说了,人家也不知道姑母一家帮衬了我多少,跟亲母都不差的。”这话说的把于姑母乐的不行。 时间也不早了,于姑母三人提出回家,贺宣送出门,让姑母有空常来,这桩婚事就拜托姑母了,好话说了不少,于姑母就跟喝酒上头一样,拍着胸脯让贺宣放心,这事一定放在心上。 外边已经全黑了,也没啥星星月亮,贺宣让小竹放心,给自己打点热水,洗漱睡觉了。 第二日,外边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难怪昨晚没有星月,再过一日就是冬至,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俗话说,冬至下雨过年晴,不知道今年过年的时候会不会是晴天。 贺宣想在被窝里多待一会儿,不过去铺子里的人快要出发了,穿了衣裳出来,大家已经在装车了,“五郎,你来一下。” 于五郎披着蓑衣,在屋檐外说话,免得房间里滴了雨水,“公子,怎么了?” 贺宣刚起床,房间里跟正堂温度差了不少,正堂的门外还有些小风。 “这几日下雨,铺子的生意估摸着不会很好,大家都不爱出门,你带一个人出门就行了。” “公子,那我带谁去?”于五郎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继续问道。 贺宣叹了口气,也不怪于五郎,他都没成亲,很多事情没经验,只能自己调教。 “铺子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很少插手,你是掌柜的,拿了钱就要负起这个责任,很多事情,你有权利自己做主,带几个人去铺子,怎么轮班,你都可以和余叔商量着做决定,家里这几个人手,也磨合了一年,偶尔犯个小错没关系,只要不是一直在这个坑里爬不起来就行。” 听了这番话,于五郎神情有些忐忑,担心公子不满意自己。 贺宣无奈,缓了口气,继续道,“以后,铺子里值班的事情,采买的事情,你都要安排下去,监督起来,像是下雨天,生意好,都要提前做准备。 今年是第一年,没有经验,明年还跟今年一样,什么都不清楚吗?那你还怎么当的稳掌柜的,你要好好想想,今日值班的事情,有很多方法,三个人里面挑一个也好,你私下去问也好,以后安排好了,提前跟我汇报,就可以去做。” 于五郎好像明白了,“公子,我会改的,那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去安排。” 院子里驴车已经装的差不多了,给毛驴套了些叶子,挡下雨水。 回到正堂,余叔给贺宣拿了个炉子进来,屋子大,还真冷。 于五郎动作很快的回来了,在门口脱下蓑衣,“公子,小竹愿意跟我去铺子里,今日余婶就在家干活。” “去,路上小心,要是忙不过来就慢些,也可以拖人捎个口信,要是下大雨,晚上也要安排好。”贺宣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出发。 像是谢端带来的手下,事情吩咐下去,完全不用他操心,都是办熟了的,就算不会,也有谢管事这样的老人提点。 于五郎小竹就差了一些,主要是没有见过世面,没有经验,只会按照现有的方法去做,比较死板,不转弯,于五郎还算灵活的,提点几句,就能自己想想,小竹忠心有余,做事还要练练。 以后自己要是出门,这两人怕是管不起来事情,路上的打点,准备行李这些,贺宣打算今日跟余叔也说说,让他教教。 已经起了,就不再睡回去,洗脸刷牙后,贺宣吃了早饭,站在墙壁上复习四书五经,这几本书都要倒背如流,要是科举差在基础题上,真的要一头撞墙了。 剩下的时间,阅读几本注释,深入了解,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后面整合,在出个题目,留着下午写文章。 余叔几人看到贺宣在看书,就不会往正堂过来,就算路过也是轻手轻脚的。 贺宣出去后,看到余婶和于大嫂在厨房腌咸菜,家里的咸菜酸菜大部分都是供应铺子里的,需要提前几日准备。 余叔和有粮哥在仓库里干活,搓玉米,有了搓衣板后,搓玉米省力气多了,而且不止贺宣家里有,村里好些人家都开始做搓衣板,不仅可以搓玉米,还能洗衣裳,洗的更干净些。 第154章 做人要勇于放弃 有了贺宣的授意,余叔给家里做了一个,让年老的母亲也能搓的动玉米,做些事情,打发时间。 之后就在村里流传开来,不过也有些人家不以为意,想着玉米用手搓也能掉下来,衣裳用搓衣板,搓多了不就坏了,还得补,浪费针线。 这种人,就算白给座金山,估计都嫌砸金子太累,贺宣不去理会。 找余叔,询问明日冬至的事情,村里长辈去世后,第一年是比较重要的,后面只要过年忌日上坟,平日里就在祠堂供香烛就好。 “余叔,家里的香烛还有吗?”贺宣在门口问道,仓库满满当当的,实在进不去了。 余叔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玉米,“公子,上次预备的还有,我今日找出来。” “没事,有就行。”贺宣看着这里实在拥挤,“余叔,东厢还有间屋子可以用,这边放不下,放那边也成。” “今年还成,都放好了,只要这批玉米搓出来,玉米芯子一烧,腾出些地方,要是不够,我跟公子说。” 家里今年买的米面,还有其他东西都放好了,搬动也麻烦,仓库就先将就用着。 贺宣点点头,自己只是提个建议,家里的事情余叔安排的井井有条,很是省心。 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听着屋檐边上雨滴掉落的声音,滴答滴答,雨不大,但是一直不停,看样子要下好几天,家里的衣裳都干不了。 小风一吹,贺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回正堂。 屋里有炉子,比起外面要暖几度,罗汉榻更舒服一些。 贺宣忍着爬上榻,舒舒服服看书的欲望,先在正堂跳绳,然后蹲起,拉伸,做几组运动。 在心里自我催眠,我是七八点钟的太阳,正年轻的时候,少壮不努力,老大不长个。 直到微微有些汗意,贺宣停下来深呼吸一会儿,喝点茶水。 以前总觉得上午很短暂,那是因为大家的上午是从九点开始的,吃个早餐,摸会儿鱼就到了中午,现在贺宣卯时起床,也就是五点多,上午的时间就很漫长了。 不过睡得也早,晚上六七点就睡了,真正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无聊人生啊。 运动完,在罗汉榻上看看诗词,就当闲书了,要是看话本,就怕自己定力不足,干脆全锁了,找出来还费不少事情。 贺宣在罗汉榻上看书,眯着眼打了个盹儿,就到了午饭时间,下午真的没啥事情,就跟余婶他们一起在厨房,烧烧火或者什么都不干,听他们聊聊天也成。 于大嫂和余婶说起了家里的事情,从村里的彩礼聊到了家里没成亲的儿女。 贺宣竖着耳朵听余婶对小竹的评价,不过没开口,主要是担心余叔余婶不愿意,自己开口帮小竹反而导致两人反感,不得不把女儿嫁给小竹,即使这种概率很低。 余婶也没表态,只是说再看看,反正孩子都不大,还能照顾两年,不过有粮的亲事,也是余婶的一桩心事,儿大了,也要娶媳妇。 贺宣听着八卦烧火,暖洋洋的有些困意,就去罗汉榻上午休一会儿,一般晚上炉子会生在东厢的火床,白天就把炉子放在正堂,家里不缺柴火,但也不轻易浪费。 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未正,贺宣躺了一会儿,把被子掀开,感觉有些冷意,不过屋子里温度不低,适应一会儿脑子就清醒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贺宣不想出去,房檐下面也要靠边走,不然容易把鞋子沾湿。 花了一个时辰把今日的课业做完,在正堂的书里找了一会儿,不是很想看日常的四书五经,把谢端留下的书翻了一遍,有一本《列子汤问》,这本书上面有些神话故事,民间传说,正好打发下时间。 贺宣看了一会儿,书上的故事有女娲补天,愚公移山,高山流水这些,大部分都能理解,贺宣想着,这些故事可以画成绘本,正好自己拿来练手。 先从女娲补天开始,就是这人像自己还没学过,毛笔画起来不伦不类的,无法修改,完全不是想要的感觉,老天爷啊,能赐予自己一只铅笔吗? 只能一点点的改,墨汁只有深浅,没有其他颜色,好好一幅女娲补天画成蛇精造孽,把这幅画先收起来,做人要勇于放弃,还是从故事里找个简单的画,不要一上来就挑战这么高难度的故事。 把剩下的故事一篇篇看过去,每篇都有人物,嗯~还是先不画了,正好小竹他们回来了。 贺宣从正堂出去,站在房檐下,有粮哥披着蓑衣,去帮忙了,家里总共这三套蓑衣,其他人就不出去了。 小竹和有粮哥去牲口棚喂食,于五郎进屋跟贺宣汇报今日的情况。 因为下雨,生意果然少了许多,两人也能支应过来,不过附近的掌柜点了一些外送,小竹拿着食盒送去的,隔壁看到小竹送米粉过去,都要买,这样成交了好几单生意。 于五郎试探性的提出建议,“公子,要不这几日买米粉送上门,这样客人会多些。” 贺宣听了这个建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就在这条街上的老主顾,可以送一下,远了就不行,天气不好,你们冒雨送去也不方便,汤容易洒出来不说,万一受凉了,得不偿失。” 还有就是下雨天送外卖,天晴了还送吗? 生意好的时候,铺子里三个人勉强忙的过来,再分一个人手去外送,成本划不来,现在也没有小电驴,县城的人口密集程度还达不到送外卖的条件。 “看这天气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晴,每日回来的时候要小心些,管好门窗,不要让雨水淋进去,在店里也备些被褥,万一下午不能回来,还能用一下。” 贺宣看于五郎还是有些进步的,把自己能想到的提醒他一回。 于五郎表示知晓了,“公子,这几日就让小竹或有粮跟我去铺子,这样方便些。” “你跟余叔商量着来就行。”贺宣把账本留下,自己核算下钱货。 下雨的缘故,家里事情不算很多,早早烧起了晚饭,贺宣让家中几人做完饭也早些回去,雨天路滑,冬日天也会黑的早些,村里点蜡烛的人家都不多,连个光亮都没有。 余叔把明日要用的香烛都准备好,用篮子装好,放在正堂。 晚饭后,贺宣在正堂绕圈圈消食,红烧油炸的窝也放到正堂的角落里,屋檐下有雨丝飘进来,会打湿的。 这两只有点小机灵,平日里,狗窝在屋檐外,俩狗就不会进屋子里,要是拿进来,就意味着可以进屋,吃完饭后,趴在狗窝在奇怪的看着贺宣。 “这人在干嘛?迷路了吗?这么点地方转来转去。”红烧的眼睛跟着贺宣转,还跟油炸汪汪几句,油炸看了眼,又低下头。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消化的差不多,坐下来喝口水,下雨天真的无聊啊,贺宣把双手放在暖炉上,汲取温度,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竹洗了碗,拿了一壶水进来,贺宣让他坐下,休息会儿,家里就两个人,能做的活,都做的差不多了,没啥事就聊聊天。 小竹期期艾艾的动了两下嘴巴,就是没说出声。 实在看不下去了,贺宣放下茶杯,“你有事就说,怎么扭扭捏捏的?” “今日有粮哥找我了。” 小竹刚开了个头,贺宣来了兴趣,就没下文了,只能自己问,“什么时候找的你,为的啥事?” “就是,就是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的牲口棚,他问我,问我” “问你啥了?”这磨蹭的劲啊。 小竹耳根子又开始红了,小小声说,“问我怎么跟余姑娘接触的?” 弄了半天就这,白期待了,“那你怎么说的?” 在贺宣细致的追问下,小竹把今日两人的沟通都交代了,也没啥事,估计是余叔余婶也有点意向,让有粮哥细问问,毕竟是两个人一辈子的大事。 就这么点事儿,差点给小竹弄出一身汗,还问贺宣,要是余叔余婶问他,该怎么办? “还能咋办,平日里殷勤些,要是余婶问你,你就多说些好话,俗话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你的性子,余叔也清楚,好好表现,等姑母的好消息。” 贺宣鼓励了小竹一番,教了他半刻钟,怎么夸女郎,要说勤快,做事认真,长得好看,脾气温和,反正是搜肠刮肚的找优点。 贺宣说一个,小竹点下头,那神情,根本就是这么认为的,活脱脱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说的差不多了,就把正堂的炉子放到东厢房,加点碳,盖上石灰板,再泡个脚,洗漱下,就可以睡觉了,估摸着也就六点多。 冬至这日,飘着雨丝,不大,却也一点点的挂在头发上,形成雨水,早上的时候,于五郎他们来的晚些,说是去族里拜了拜祖宗,贺宣点点头,这日大家都要去祭拜的。 村里的大姓,就是人多的宗族,专门会有祠堂,供后人祭拜,散姓的村人,则是在家里拜祖先的牌位或是去坟地里祭拜。 不是所有人都有专门埋葬的地方,有些村民就在自家地边上找了个地方做坟,直接祭拜就行了。 于五郎带着余有粮去了铺子,被褥碳火这些也带了。 吃完了早饭,时间也还早,天色还只蒙蒙亮,这跟天气有关系,贺宣穿好了蓑衣,拿上祭祀用的香烛,本打算自己去三里村的,小竹坚持要送。 出了院子,外边的路就不好走了,中间的小道被雨水打湿,一踩一脚泥,贺宣和小竹特意换了一双脏鞋。 走到大路上,贺宣挑边上有草的地方走,比起中间的泥巴路总是要好些的。 平日里一刻钟不到的路程,走了两倍的时间才到老宅,贺家大兄二兄三兄已经在正堂等着了,贺宣进去先是道歉,毕竟让兄长等说出去总是不好的。 贺家两兄弟,好几次都没从贺宣这边跟贵人套上关系,尤其是族里长辈看重贺宣后,两人对贺宣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 贺宣也做着表面功夫,打过招呼,四人就出发去宗祠祭祖,给先人敬上香火,心里默念几句保佑,今日祭祖的村人不少,祠堂里烟熏雾绕的。 贺宣出来后,跟两位兄长告辞,贺信也跟着贺宣一个方向,去盘溪村的作坊上工。 两人互相客气几句之后,就专心走路,在盘溪村分开。 阴雨连绵的下了四日,在第五日停了,终于出太阳了,早上的阳光把地面的雨水都吸收了。 余叔家的屋顶前几日有些漏水,草房子都有这样毛病,不过余叔也下定决心,年过后,先造三间砖房。 把屋子建起来,里面的石灰糊墙这些,一边挣钱,一边弄,反正父子两有这功夫,造好新房,也好给儿女说亲事。 中午的时候,地面的雨水干的差不多了,于大嫂把家里的被褥,衣裳鞋子都拿去院子里晒晒,腊肉腊鸡这些也挂在屋檐下,红烧油炸尽职尽责的守着肉。 余叔去地里看了看,回来说,这几日可能要捕鱼了,唐里甲让里长们去村里商量。 还没出结果,三个村里的人都有消息了,谁说古代通讯不方便,这消息传的多快啊。 吃完午饭,贺宣就打算进城沐浴,忍了七天,感觉头发都油了。 小竹套车,毛驴一两已经长大,能载人了,本来可以走路去的,想到前几日下雨,估计官道还没有干透,还是赶驴车。 到了县城,城南的集市很明显热闹过后,地上的东西都堆在一边,前几日下雨,摆摊的应该今天都出来了。 小竹直接往瓮堂去,车子停在瓮堂的空地上,贺宣去找朱宇博他们,小伙伴们洗了没,不知道有没有等自己。 朱宇博是个守信的,就算家在瓮堂边上也不去洗,直到贺宣来叫,赶忙让母亲给自己收拾衣裳,然后拉着贺宣跑去周毓风家叫人。 贺宣: 好像小学生手拉手去上厕所啊,三人一起去瓮堂沐浴。 第155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来到瓮堂,小竹已经先占了位置,把东西都放在角落,两人的衣裳直接放在贺宣的背篓上面,脱得光溜溜的,跑进去冲洗。 还好里面的光线暗,不然一眼望去,全是光屁股蛋蛋,贺宣脱了自己的衣裳,正好在朱宇博和周毓风后面接了两人的盆冲洗下。 把头发洗干净后,才泡到池子里,水池里好些人,习惯了包场,贺宣还有点不适应这么拥挤的澡堂,两个小伙伴给贺宣和小竹空出点位置。 然后水池里都是朱宇博的声音,叽叽喳喳地问贺宣这几日在干嘛,父母不让自己出门,连去找周毓风都不肯,在家里足足关了五日,直到今日天晴,早上还去拜了祖先… 贺宣回答都插不上嘴,好想换个位置,一只耳朵魔音贯耳,再不换下,就要耳鸣了。 澡堂里人来来去去,直到手指头泡的有些皱巴巴的,就让大家都起来,回去了。 今日人太多,不知道有没有人偷偷往水里嘘嘘,反正水的味道不太对劲,出来之前贺宣又冲了一遍水才换衣裳。 沐浴之后,小竹去城里买些日常用品,厕纸,油盐之类的。 贺宣跟着朱宇博回家玩会儿双陆,边玩边说着放假后的生活。 对于城里的两人来说,不去学馆的日子大多就是玩耍的,年岁还小,除了学习很少接触家业,周夫子没有布置放假作业,只不过前几日下雨阻挡了出门的步伐。 贺宣的作业,源于成年人的自控力,比起上学的时候也减少了很多。 一局之后,贺宣把位子让出来,在旁边观看,突然想起了唐承嗣,他应该也在家里用功。 有一个人把自己当做对手,暗自比拼,尤其是得知明年自己升到上舍得时候,唐承嗣不敢相信的目光,贺宣并不是无知无觉,这种来自同龄人的嫉妒。 也是这个原因,两人出自一个村子,却没什么感情,来往不多。 甩开思绪,玩耍的时候开心就好,看着棋局上的双方,你来我往难舍难分。 直到小竹回来,贺宣提出告辞,跟朱宇博的母亲告别后回城南。 脚店里三人忙碌着,打扫卫生,洗碗盘账,店里还有一桌客人没有吃完,看到贺宣进来,余婶招呼了下。 贺宣看到厨房边上的垃圾不少,问道,“今日生意还好吗?” 余婶忙了一天,身体有些累却很高兴,擦着桌子回道,“好,中午的时候都要排队,今日集市可热闹了,吃饭的人就多。” 两人说了几句话,小竹把毛驴停好,进来后,直接去里面帮忙,可是厨房不大,有粮哥在后面洗碗,在站一个人,就太挤了,小竹提起水桶就去打水。 等收拾好店里,两头毛驴被牵出来,往村里赶。 进入腊月后,村里挑了一个阳光大无风的日子开始捕鱼,大多都去凑热闹。 上游前两日就开始拦截,让水往边上的田里流,还好冬日是枯水期,水田能承受的住。 盘溪深浅不一,像是贺宣家附近,水流很浅,到了三里村两条溪流交汇处,有一个很深的池塘。 肥点的鱼儿大多在这里,周围站满了围观的村民,穿着厚厚的袄子,家境殷实的,里面是棉花,家境一般的,则是粗布混着稻草芦苇,穿的在厚都不暖和,在腰间捆上一根草绳,免得风吹进去。 余叔下塘帮忙,于大嫂和有粮哥也跟着贺宣一起看热闹,由于去的比较晚,找位子都花了些时间,那些靠近的地方都被占了。 带着帽子的老人,吸溜着烟杆,边看边说着自己当年捕鱼的英姿,滴拉着鼻涕的小娃娃,被妇人们呵斥往后退些,要是一不小心就栽到池子里了。 妇人们,这边一堆,那边一丛,双手插在袖子里,夸夸谁家今年挣钱多,说说哪家姑娘小郎定亲了。 池塘中央,几个男子拉着渔网,先把池子用渔网捕捞一遍,等大鱼都抓上来后,下午村民们就可以自己下去捕鱼。 贺宣中途回家吃了个午饭,和有粮哥拿着篮子回到池塘边,余叔半身都湿了,午饭是两人带过来的,吃完又下河了。 上午捞出来的鱼儿不少,大鱼都被渔网捕获,几个里长比照着先把三个村子的鱼大致分一分,具体的等下午抓完在分配。 村里的男儿一个个脱掉棉衣,卷起裤腿,下到池塘里抓鱼,用竹篓,篮子扑住鱼,伸手进去寻摸,有些机灵的鱼儿,被抓住后,也借着自身滑溜溜的鱼鳞,从手里挣脱出去,引起岸上一片呼喊。 有人直接四肢趴地,像青蛙一样追鱼,看得大家笑个不停,当家的妇人笑骂着。 “臭小子,把衣裳弄得都是泥,看老娘给不给你洗。” 还有追到鱼,却一个倒仰,摔倒在池子里,幸好身边的人及时去扶,站起来双手还抓着鱼不放,努力把鱼放到岸边的筐子里。 这种都是小年轻,有些经验的老人,一把抓住鱼,双手钳住,鱼儿就挣不开,这类下水的,每家都能多分点小鱼。 直到申时左右,池塘里基本上没啥收获了,大家陆陆续续的上岸,等着里长们分鱼,里甲带着人去上游把拦截的地方挖开,让水流下来。 下游的渔网也换上新的,旧的泡了这么长时间,补都补不起来了。 前边有些拥挤,贺宣排不上号,只能在后面等,里长都有黄册,按照人口,每户留下一个拿鱼的就好。 余叔身上都湿了,先回家洗洗换身衣裳,他家的鱼让有粮哥领。 终于排到贺宣的时候,看到一个个桶里筐里有草鱼,鲫鱼,鲢鱼,翘嘴鱼,汪刺鱼…品种不少,剩下的就认不出来。 于里长分了贺宣两条大鱼,是草鱼和鲢鱼,还有一条小的汪刺鱼,等有粮哥拿了鱼,就回村了,正好小竹他们也往家里赶。 晚饭就烧一条鱼,剩下两条,汪刺鱼还活着,可以养两天,草鱼已经半死不活的,直接腌了,晒鱼干。 贺宣让余叔明日去村里的小集在买些鱼,一起腌制,鱼干蒸着吃,很有嚼劲,尤其是鱼皮,又韧又香。 家里的烟囱刚冒烟,门口来了个人,有粮哥带了进来,是于里长家的老三。 于老三按照辈分跟贺宣同辈,不过年级比贺宣大了十几岁。 “今日捕鱼,家里分了好些拇指长的鱼瓜子,爷爷说你爱吃,让我送些过来。”于老三表明来意。 去年于爷爷给贺宣送过,没想到今年还分了贺宣不少,一边邀请于老三进来坐坐,把鱼瓜子倒入盆里,腾出空篮子,洗洗干净,余叔往里面放了些芋头,这东西不算珍贵,但是村里没有种。 于老三告辞离开的时候,推辞了半天没推掉。 这半篮子鱼瓜子今天就得收拾出来,已经放了一个下午了,过夜就不好了。 鲢鱼就跟草鱼一起腌制了,晚饭吃炸鱼瓜子,撒点盐和味粉,鱼瓜子的味道着实不差。 这些日子,小竹和有粮哥轮流去城里干活,余叔余婶偶尔会突然问小竹一个问题。 比如,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后打算怎么过?之类的话题。 小竹一开始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还是认真思考,老老实实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余叔余婶也没说满意不满意。 于姑母再次拜访余家后,两人有松口的迹象,却也没有一下子答应下来。 不过于姑母信心满满,表示小竹可以开始准备礼饼,在等几日自己带着礼饼和八字上门提亲,这事成的概率就不小了。 小竹高兴的不行,在余叔余婶面前还要按奈住激动的心情,本来余叔看他就不是很舒服了,万一没忍住在未来岳父面前太高兴,娶媳妇就难了,只能在贺宣面前乐呵乐呵。 日子一下子就到了腊八,于大嫂从昨晚泡发豆子,要煮腊八粥。 家里有大米,糯米,玉米,红枣,花生,红豆,黄豆,板栗,这几样就可以凑一锅腊八粥了,村里好些人家食材不够齐全,相近的人家来换食材,秉持着团结友好的原则,贺宣让余叔帮忙换了一部分。 这一日还是谢端的生日,不知道自己的礼物谢恒给他没有,离开的时候三哥安排了人手,让贺宣可以送信给京城,但是礼物怕来不及,路上丢了,贺宣就让谢恒保管,到日子给谢端。 开始谢恒不敢收,做下人的不能欺瞒主子,贺宣让他先保管,要是谢端主动问,就照实说,如果不问,就等生辰那日再给他。 好说歹说了一番,谢恒才勉强帮忙,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喜欢。 京城,安国公府,谢端一早起来,身边伺候的人道了生辰安康,让谢华给院子里的下人都赏了银钱,给母亲请安后,收了一份礼,府里的兄长嫂子也送了一份礼。 谢端刚到书房,坐下,谢恒拿出贺宣的礼物,给了公子,谢端没想到贺宣的礼物在谢恒这里,接过了礼物,倒是没有责怪小厮。 今年是谢端十七岁生辰,府里没有大办,不过晚上也约好了一起聚一聚。 宫里每年的腊八节都会赏赐腊八粥,一早谢端就喝了两碗,随后宫里又赐了礼物给谢端,因为母亲的关系,总有额外的赏赐,这一日,上午就忙着收礼了。 到了下午,才有时间把礼物打开看一看,金银首饰,书画古董,还有店铺庄园。 谢端过目后,几位近亲的礼物放在就近的地方,或是更换古董架的装饰物,看到贺宣送的一本书,好奇的翻开。 原来是一本画册,一张纸上有四个小格子,第一幅是刺猬摘果子,谢端觉得有些意思,四弟画技一般,但画里的灵气十足,谁能想到鸡生前没有名字,煮熟后就有好多名字,红烧鸡,水煮鸡,炸鸡 总共也就十页,谢端很快翻完,又回顾了一遍,把画册放在书桌上。 不知道四弟在家做什么?送去的信应该还没有收到。 谢端回京之后,写了封信,还打包了些书籍字帖让人带给贺宣,不过路程遥远,这些东西还在路上。 至于贺宣,正在家里喝着腊八粥,于大嫂一早就开始煮,煮的厨房都是香气,用罐子煨出来的粥,粮食的香气散发开来,贺宣中午饭就吃这个了,配点鸡蛋饼啥的。 腊月里,除了准备过年,家里比较重要的事情就剩下小竹和余小兰的亲事,于姑母表示问题不大,余叔余婶在贺宣面前没有很大的排斥感,反而余婶对小竹还算比较满意的。 毕竟村里识字会算术的小郎不多,女儿嫁给小竹,以后跟着公子干活,总比自己以前埋头种地强。 余婶是这么考虑的,毕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自己夫妇俩在贺家做工后,家里吃的用的都比以往好多了,都能盖新房子。 余婶自然希望女儿嫁给小竹,一起在公子家里做活,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贺宣自己也不懂相亲的流程,只能让小竹勤快些,多去问问于姑母,要准备哪些物事? 也给小竹开了权限,要是需要准备亲事,或者买东西,时间宽裕,铺子里空的时候可以直接去,跟于五郎交代一声就行,实在忙不过来,休息几日也成。 小竹问了于姑母,说亲只要买些礼饼,带上八字就成,要是看重人家姑娘,就带块红布,不需要太大,能做个盖头就成,后面定亲了,才开始过礼。 礼饼就是烤制的饼,类似月饼,却要简单一些,里面可以放芝麻花生南瓜做馅料,外边印着红点,一般人家做喜事,都要送礼饼,这个做法不难,自己家里做的也有,县里糕点铺子也有卖的。 小竹不好意思在家里做,主要是余叔余婶都在家,要是做礼饼,余婶嫁女儿吃的礼饼是自己做的,这个场景想一想都有些尴尬,小竹就打算去县里买。 从贺宣教育小竹以后怎么跟姑娘过日子开始,小竹就盘算了自己的银钱,有五两多银子,是这几年的工钱,在贺家老宅做活的时候,小竹是没有工钱的。 第156章 养儿子有什么用 全靠这几年贺宣发的工钱还有赏钱,家里的衣食住行都由公子出钱,发下来的工钱小竹基本没动过,除了刚开始在县里买过一两回吃食,后面家里的伙食上去了,外面的反而看不上了。 这份家底在村里娶个媳妇差不多够了,一般人家结亲聘礼基本花上几百文钱,富裕些的给一两银子压箱底。 再一个就是席面,也要花上一两银子左右,这还是不用建房子的。 建房子的话,一间屋子五两,小竹还要举债,所以普通人家娶个媳妇真是掏空家底。 不过屋子这边小竹不用担心,贺宣打算明年在屋后建几间房,可以留两间屋子给小竹和媳妇住,吃喝这些在家里干活,也不用单独开火。 主要是小竹现在住西厢房,跟贺宣就隔了一间正堂,等娶媳妇后,两人要是那啥,房子不隔音的话,贺宣就尴尬了。 还不如再建几间,反正家里东西不少,屋子大了,住的更加宽敞,以后要是自己成家立业,还是要扩建的。 腊月十二,于五郎带着余有粮去了县里开店,今日是小竹上门提亲的日子,于姑母都安排好了,让余叔余婶休息一日,在家里等着媒人上门。 一大早,于大嫂做好了早饭,小竹吃完后,万分小心的检查自己的衣裳有没有弄脏。 这是今年做的衣裳,只过了两次水,还新着,出门前,在房间里把礼饼和布料又检查一遍,出来在正堂里走来走去,恨不得自己去村里接于姑母。 等贺宣吃完早饭,于姑母才出现在路边,小竹在院子门口,轻声的说,“来了来了。”声音大了,就怕被隔壁的余家人听到。 贺宣请姑母到正堂休息一会儿,“姑母,早饭吃了没,早上做了煎饺,要不要来几只?” 于姑母自然是吃过了来的,“我不饿,再等下去,小竹就急的团团转了,先去余家提亲,等事成了,我的媒人饭肯定要吃的。” “姑母不用担心,家里特意备了好饭菜,待会儿您要是不吃了再走,我都不肯让您出门的。”贺宣笑着表示哄姑母。 小竹拿好礼品,跟在于姑母后面,往余家去。 本来贺宣可以去的,毕竟小竹没有长辈,跟父亲那边算是断绝了关系,让贺宣去撑腰也可以。 不过相亲的场景想想都不好意思,万一说到聘礼彩礼这些,贺宣作为两方的东家,顾忌着自己不好谈论怎么办,余叔余婶都不是苛刻的人家,贺宣自然乐的偷闲。 反正等于姑母回来,还是能知道一手消息,做完了今日的课业,贺宣去牲口棚把黄金甲带出来遛一遛,冬日骑马是吃不消的,冷风呼呼的刮在脸上,哪怕涂了擦脸油,也不抗冻。 就在附近让黄金甲走上几圈,在复习下握手,侧着走,倒退等等动作,黄金甲有些灵性,教过的动作都能记得,不过贺宣也就这几样反复的练习。 快到晌午,于姑母从余家出来,余叔余婶热情的拉着不让走要留饭,送到门口,双方还在拉扯,小竹的手上空了,礼留下,这亲事妥了。 赶紧把马儿带回马棚,倒了些黄豆玉米和切碎的干草在马槽里。 于姑母两人在院子里等贺宣,说说余家的情况。 小竹的嘴角一开始到现在都没下来过,笑的都僵了,看到贺宣有些害羞,就匆匆跑去厨房干活。 贺宣摇摇头,一眼识破小竹的小心思,你不肯说,这不还有一个姑母嘛,这第一手的八卦,还能跑出自己的五指山不成。 带着姑母来到正堂,坐在罗汉榻上,倒水,拿果子点心给于姑母,让她边吃边讲。 上了年纪的妇人最爱唠叨,于姑母说的唾沫横飞,从小竹的亲事说到自家几个儿子的亲事,最大的一个孙子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 前几年的于家为剩下几个儿子成亲的费用愁的睡不着,于姑母担忧的不行。 现在家里两个大儿子在山上挖泥炭,肯卖力气,每次的工钱都是村里头一波,剩下的几个跟着老头子种地,最担心的五郎在城里当掌柜的,不仅不用卖力气,挣得工钱还最多,于姑母在村里都挺直了腰杆。 这一切都借了贺宣的光,难得有事拜托自己的,当然要办好,更不用说这事双方都有意向,自己跑上几趟就成了。 贺宣应和着于姑母的雅兴,把村里的八卦也听了个遍。 住在最东边的那户人家有个女儿,本来看不上于五郎,嫌于家穷,没几亩地,后来知道于五郎去城里当掌柜的,自家女儿说的人家还在村里刨食,那叫一个悔啊! 可惜晚了,这事把于姑母得意的不行,而且五郎的亲事一定,媒婆都来问六郎怎么打算,不止是附近几个村子,还有官道后边的村子,知道盘溪村人有了一个挖泥炭的活计,村里小郎的亲事都好说不少。 午饭贺宣家的菜色很不错,菌菇老母鸡汤,笋干红烧肉,咸菜肉沫粉条,韭菜鸡蛋炒虾仁。 老母鸡汤是因为贺宣家里的公鸡都被宰的差不多了,剩下两只是留种用的,虾仁是干货,泡发后在炒,知道于姑母家里估计不肯在伙食上下功夫,贺宣特意让于大嫂做的这些菜。 于姑母看到菜色,眼睛都睁大了些,“怎么把鸡都杀了,自家人,那里用的着这么些菜。”于姑母欣慰的怪嗔道。 “姑母难得来,肯定要好好招待,快尝尝于大嫂的手艺。”贺宣招呼于姑母坐下,帮着盛了一碗汤。 “这老母鸡,厚厚的一层油,还能下鸡子呢,现在吃了,多可惜啊!”于姑母接过碗,还是有些心疼,穷惯了,哪怕不是自家的鸡,也舍不得吃。 “那姑母可要多吃些,吃饱了,不浪费,才不枉费这只老母鸡,尝个红烧肉。”贺宣怕姑母舍不得吃,给姑母夹菜。 “好好好,四郎,姑母自己来,你也多吃些。”于姑母碗里好些菜,都看不到饭了,让贺宣吃,自己会夹菜的。 两人努力之下,也没把这些菜色吃完,最后喝了一碗鸡汤,于姑母吃了个鸡腿,活了大半辈子了,五十几岁才吃上鸡腿,还是侄儿家的。 于姑母把整个鸡腿吃的干干净净,骨头都咬碎了,嗦出骨髓,半辈子才知道鸡腿的味道这么好吃。 以往家里吃鸡肉,一家子十几口人,自己捞点碎肉吃吃都舍不得,想留给孙辈,鸡腿就更不用说,都是留给男人的,唯一吃的鸡翅膀还是几十年前,成亲的时候吃上的。 养这么多儿子有什么用~ 于姑母内心的想法贺宣不得而知,不过小竹的亲事后面还要靠于姑母,双方的八字都在媒人手中,要找人合八字,然后谈聘礼,酒席,定亲,等小竹十八岁左右才会成亲。 送走于姑母,把老母鸡剩下的也让于姑母带走,虽然是剩菜,可两个人能吃多少,贺宣就只喝了两碗汤,等于整只鸡都给了于家。 于姑母可不觉得丢人,都是好菜呢!推辞了两回,还是高高兴兴的带回去了。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余叔余婶跟小竹慢慢也适应了身份的转变,偶尔小竹还能在院子外面跟余家姑娘说上几句话。 小竹提出给一两银子加一身衣裳的彩礼,余叔对小竹的态度也好上不少,在村里一两银子的彩礼不少了,更别说衣裳。 余家也不是苛待女儿的,这点银钱自然是给小兰做身衣裳,剩下的收着当压箱底。 牲口棚的母羊肚子很大了,有粮哥这几日都不去县里,专心守着母羊,等待生产,晚上也时不时的去看两眼。 贺宣的羊奶断了快一个月了,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生过的那只母羊断奶了,家里只能尽量给羊棚加些稻草,让三只羊不被冻着。 快生产的母羊被隔离出来,单独空出来一个羊圈,里面有稻草,外边还生个炉子,有粮前半夜时不时去看看,炉子四周有石灰板挡住,不担心起火,就怕母羊不小心把石灰板弄掉。 动物看到火会害怕,可是冬日里有个暖源,也会不由自主的靠近,母羊就呆在离炉子最近的稻草堆上,汲取温度。 半夜这只母羊就发动了,在牲口棚咩咩叫,有粮哥是早上去的时候发现的,母羊还没生出来。 应该是第一次生产,不太好生,余有粮看看母羊的羊水已经流了不少,赶紧去厨房让于大嫂帮忙煮葱水,就是用大葱煮水,煮到水剩下一半左右,给母羊灌下去,可以催产。 贺宣吃完早饭,也去牲口棚,母羊就趴在羊圈,肚子鼓鼓的,感觉比第一只母羊生产的时候还要大些,难怪小羊生不出来。 忙活到快中午了,母羊生了第一只小羊,是白色的,湿漉漉的一小团,有粮哥说肚子里还有小羊。 给母羊喂了些食水,恢复力气,第二只出来就快一些,大约半个时辰不到,小羊毛有些微黄。 两只小家伙都是母的,趴在母羊边上喝奶,羔羊跪乳,前面的蹄子往后弯曲,趴在母羊的腹部喝奶。 贺宣看了这一幕,感叹着两只小羊喝奶,估计自己的羊奶还要等等才能供应上啊。 人家母羊的奶本来就是喂羔羊的!( ) 在家呆了好些日子,贺宣想进城一趟,逛逛,拜访下周夫子,把这几日的文章都带上,要是夫子有空,还能帮自己指点下,既然拜访夫子,自然要准备些特产。 把家里的挖来的冬笋带上几颗,在带些南瓜芋泥饼,里面加了石蜜,煎好后撒上芝麻,香甜软糯,不仅给周夫子带了一份,还给朱宇博他们带了些。 贺宣跟于大嫂说一声,午饭不回来吃了。 出门的时候不算早,在家休息了几日,就有些起不来了,先到脚店把东西放好,好久没逛集市了,冬日里的集市比往常还热闹些。 吆喝声,交谈声,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贺宣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只是找比较干净的摊子,慢慢的看过去,有家里妇人做了千层底,过来卖的,一层层很扎实,直接在背篓上卖。 摆了许多干果的摊子,有核桃干,花生,红枣干,杏仁,南瓜子,还有些不认识的。 贺宣买了一些杏仁,这个可以煮羊奶喝,干吃味道也不错,做生意的小贩不是自己种的果子,而是在附近几个村子收的,在家里晒干来集市上卖。 最热闹是是卖红纸福字的摊子,围满了人,妇人们挤挤挨挨挑选着红纸,这是过年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管是做灯笼,还是红纸包,对联都要用到,每年也只有腊月的时候才会出摊。 贺宣没有走太远,拎着杏仁纸包回到铺子,店里有客人开始忙碌,在后厨把自己的背篓背上,出发去学馆。 看门的大爷给贺宣开了门,问有什么事? 贺宣刚来的时候跟大爷差不多高,现在已经高出一些了,拱手道:“今日来拜访夫子,有些文章还望夫子指点。” “小公子真是用功,休假了还做文章,你在前院稍等,我去通报下。” 大爷让贺宣进屋,就在前院等候,自己去后面通报。 看这样子,估计来找周夫子的人不少,大爷已经习惯了。 贺宣在房檐下看着院子,有些不适应,往常都有同窗在院子里游戏,时不时有交谈声,现在只留下三两只不肯离开的麻雀,院子里的大树掉光了叶子,显得有些冷清。 周夫子身穿靛蓝色交领披袄,带着冠帽,从后院走来。 贺宣看到了迎上前,给夫子行礼。 屋外有风,站了这一会儿,贺宣的鼻子有些红了,总感觉鼻涕水不受控制的要留下来。 下人开了门,放好炉子,等两人进屋后,退到一边,煮茶水。 跟着夫子进屋,贺宣先问候了周夫子近日身体可好,“前几日下雨,天气寒冷许多,还望夫子保重身体。” “好好,我身体健康,你有心了。” 哪个当老师的不喜欢学子关心自己,尤其是贺宣往日读书用功,在周夫子这里印象很不错,放假了还回来关心自己,摸着胡子笑呵呵的回答。 第157章 是个俗人 贺宣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说道。 “学生这几日上山挖了些冬笋,吃着爽脆,想着冬日里能吃的菜不多,给夫子带了一些,还有家里做的南瓜芋泥饼,是甜口的,现在有些冷了,可以蒸着吃,也可以小火煎,软糯可口。” 伺候的下人把东西一一接过,周夫子很高兴贺宣能想到自己,东西不算贵重,心意难得。 老师一高兴,就想关心下学子的课业,“好好,这几日学习上有没有不明白的,在家写文章没有?” 要是换了朱宇博,绝对一脑门黑线,不过贺宣本来就想请周夫子指点下自己的文章,故而把自己遇到的问题向夫子求解。 “这几日在做文章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写来写去都没有新意,写得文章有些大同小异。” 贺宣看了自己做的文章,一开始还有些灵感,最近就发现有些字句或者典故都是用过的,无法写出更加深入的内容。 周夫子接过贺宣这几日的功课,有五六篇文章,这都是贺宣挑了写好的过来,两篇连自己都看不上,就留在家里了。 下人把茶水端上来,周夫子花了一刻钟翻阅文章,“贺宣,这几篇文章,格式方面还算可以,起承转合很规范,你自己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接下来,周夫子就以其中一篇为范例,给贺宣讲解。 题目是《不以规矩》,出自《孟子》,原文为:“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首先,贺宣的破题就有些偏了,涉及到下文的内容,既然题目只有不以规矩四个字,全文只能根据这四个字来。 其次,文章缺少典故,贺宣知道不能用公输子,师旷这些典故,却腹内空空,无法写出合适的典故。 因此,文章内容平平,乏善可陈。 周夫子给贺宣指点了一个方法,“可读《通典》,《通志》,《文献通考》,这叫三通,《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四部史书,腹内有了东西,文章典故信手拈来,要是有门路,还可以读些时文邸报。” 周夫子说的这几本书,贺宣只知道一部分,待会儿去城南的书铺看下,要是没有,能不能预定,从外边带来。 贺宣行礼谢过夫子教诲,“学生会多看些史书,就是家中藏书不多。”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嗯,确实有些书籍县城难以买到,不过我家中倒是有,你的字还不错,借一本去抄录,抄完再借下一本。”周夫子这些年对于书籍很是看重,每每外出,都会去书铺看看有没有好的书籍,这一方面花费不菲。 贺宣再次谢过周夫子,跟着夫子到了上舍这边,上舍有个书架,上面有一些书籍,都是周夫子收集的,当然了,这边只是手抄本,借给学子阅读的。 这次来收获颇丰,不仅清楚了自己的缺陷,还借到书籍,贺宣看到上面的架子还有一些是邸报,看样子,有些时日了,不过邸报一般都是官府才看的,寻常人家都没有这个门路能看到。 周夫子这里有一些已经很难得了,可以让学子观察下邸报上的文章是如何写的,对于科举有益处。 虽然很想看,不过不急在一时,先把这本书抄好,等明年开学,自己也能看这架子上的书籍了。 贺宣跟周夫子告辞,夫子叮嘱了句爱惜书籍,不可毁损后,站在门口目送贺宣离去。 把《通典》用布包好,放在背篓里,贺宣去城东的书铺看看。 城东的书铺比城南的店面要大些,不过大的有限,贺宣把几本书翻看了一遍,没有自己想要的史书。 离开书铺后,在城东找了家馆子,先吃了午饭,再去找朱宇博他们。 贺宣在外下馆子的次数不多,刚开始是没钱,后来有钱了,又一门心思读书,等到余婶她们的手艺锻炼出来后,下不下馆子也就无所谓了。 要不是跟着谢三哥吃过几次,都不知道点哪个菜。 贺宣点了鸡茸酿豆腐,筋头春,再来碗米饭就够了。 鸡茸酿豆腐,是把鸡肉剁成细细的茸,塞到豆腐里面,用鸡骨架熬得汤汁煮熟,筋头春则是煎鹌鹑肉丁,不知道大厨放了什么调料,鹌鹑肉煎的外酥里嫩,鲜香可口。 这一顿饭,就花了上百文,城东的铺子好吃是好吃,贵也是真贵。 慢悠悠在城东绕了一圈,才走到朱宇博家里,特意避开了饭点。 得知朱宇博出门玩耍了,贺宣把糕点留给朱母,让他告诉朱宇博,自己来找过他, 说明糕点的吃法后,贺宣表示自己还有事情,推却了伯母的挽留。 来到城南的书铺,询问掌柜的能否定书,把书籍的名单给到掌柜。 定书这业务有些麻烦,不过贺宣要的也不是什么偏门的书籍,只要大些的地方都是有的,掌柜的应承下来,下次去进货的时候,帮忙带回来,不过要先交一半定金,要是没有,定金可以退回。 预定好书籍,贺宣就回家看书了,正好今日夫子提点,有些感悟,这时好好思考,制艺会少犯些错误。 学了制艺后,贺宣才发现以前写小作文是多么简单,八百字里面有五百字是灌水的,剩下三百字也只是交代了人物,时间,地点,事件这些。 八股文章每篇只要三百余字,可是每句话都要精雕细琢,格式工整,字字紧扣文意,内含典故,最好能做到韵律协调,阅起来引人深思,读起来琅琅上口。 能把制艺做到这种地步,都去翰林院编书了,贺宣热爱学习的初衷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原谅自己是个俗人,没有那么高的理想。 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做个富贵闲人,有钱有地位,交好友,吃吃喝喝。 为了后半辈子的幸福,只能现在多努力,回去就开始抄书。 经过两年多时间的努力,贺宣已经从贫困升级到小康,在村里算是上游,到县城也就平平,不过知足常乐,自己宽裕了,手下的人也要有奖励。 贺宣开始琢磨怎么发年终奖,今年银子的大头来源于城里的铺子,生意确实不错,本钱没两个月就挣回来了,于五郎作为掌柜的,尽心尽力,在铺子里住了好几个月。 年终奖就是铺子收入减去各项费用的百分之二,也就是五两银子,这比一年的工钱还要多,不过也是人家应得的。 余叔负责田里的事物还有家里的杂活,光按收入来,可能没有铺子的利润大,但要是没有地里的庄稼,铺子的利润没有那么高。 米,鸡子,还有笋干咸菜这些都是家里几个人自己做的,就不能光按粮食的收入来算。 所以余叔的年终奖也是五两银子,不过余叔的工钱比于五郎高些。 小竹负责两边的费用开支,这一年来,也有很大的进步,明细做的很清楚,起到监督的作用,年终奖三两。 余婶本来是做家务的,工钱少些,自从厨艺进步后,到铺子里担任大厨的角色,主要负责炒粉,做各种配菜,给米粉调味,年终奖也是三两。 剩下的于大嫂和有粮哥,今年刚来,不过进步明显,有粮哥主动担起了牲口棚的工作,于大嫂向余婶学习厨艺,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还有铺子里咸菜的腌制等等,年终奖一两半。 家里这几个人,目前来看,贺宣还是满意的,不会到外面去说是非,贺宣在城里开着铺子,还上了城里的学馆,村里人在背后总要嘀咕几句,不管是好的坏的。 于爷爷心里清楚村里没断了挖泥炭的活计,有贺宣的一部分功劳,管着村人不让在贺宣面前搬弄口舌,因此,没有人在贺宣面前胡说八道。 这个年终奖比起工钱来说都有些高,不过自己吃肉,手下人总要给口汤喝,有了奔头,明年更会好好干活。 要知道盘溪村以前没有挖泥炭的活计,村里的壮劳力干完农活后,想去镇上当苦力,工钱都很低,余叔家里一年到头攒不下二两银子,儿女长大了,都盖不起房子,挤在三间草屋里。 在贺宣家做工,衣食是包的,每日午餐在贺宣家吃,早晚两餐都有米粮补贴,衣裳一年四身,比起以前缝缝补补又三年,已经很不错了。 工钱和年终奖节省些都能省下来存着,家里的余钱比以往翻了一倍多,这还是没算年终奖的,要是算上的话,余叔家里今年算是脱贫了,明年盖房子也不用扣扣搜搜的。 等到腊月二十八,家里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铺子今日也是最后一天,明年正月初八开门。 于五郎在铺子里反复确认,该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铺子里一点吃食都没剩下,门窗关紧,锅碗瓢盆都收拾好了,关上大门,驴车晃晃悠悠的回村里。 贺宣在家里看《通典》,腊月里空余的时间都用来抄书了,可惜这本书实在太厚,共两百卷,一百九十万字,抄完几十篇,贺宣预定的书到了,正好有这一本,剩下的就不抄写了。 还书的时候,顺便给周夫子拜了个早年,感谢周夫子的教导。 生产的母羊,借着小羊的光,每晚用上了炉子,加上吃的不错,羊奶很是丰富,等小羊过了个把月,贺宣就能喝上羊奶了。 单调的日常,每天窝在家里看书,或是核对账目,外面下过雪,温度已经到零下了,除了喂马和消食,贺宣一般都不肯出门,最多在院子里没有风的地方晒晒太阳。 最惊喜的是收到了谢端的信,信中只是说他平安到了京城,还给贺宣讲述了下沿途经过哪些城镇。 随着信封的还有一些书籍,都是谢端收集来的,有《周易》,《公羊传》,《谷梁传》等等,最难得是书里面有注释,言之有物,书籍主人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至于贺宣为啥这么认定,主要是字好,都说字如其人,还有就是对谢端的信任,要是书籍的原主学问一般,他也不会收藏着,大老远寄给自己。 正好自己《周易》比较薄弱,可以在巩固巩固,这份礼物贺宣非常满意的。 等年后,自己琢磨琢磨信怎么写,给三哥寄一封过去。 腊月二十九这日,余叔一大早就架着驴车去给梁舅舅送年礼,当时说好的,一年四节,提前一日送礼,估计余叔要下午才回来。 余婶和于大嫂在家里炸丸子,包饺子,今日下工,大家就等年后再来上工了,中间有六日的休息,年终奖的银子也都安排出来了。 贺宣在正堂看完书,到厨房里转悠一圈,捡两个丸子尝尝味道,鱼丸,肉丸,豆腐丸,芦菔丝丸,还有小酥肉,每样尝几个,中午都不用吃饭,已经吃饱了。 等到申初,余叔回来了,贺宣把大家叫到正堂,一个个发了这个月的工钱,然后每人一个钱袋子,装了奖金。 “闲话不说了,这个袋子里是大家辛苦一年的赏钱,年初时,我跟大家伙儿说好,只要今年做的好,人人都有奖。 余叔,把家里管理的井井有条,粮食丰收。 于五郎,住在铺子里兢兢业业,生意蒸蒸日上,小竹,管着两边的账目,条理清楚。 余婶的饭菜烧的越来越好吃,有粮哥干活卖力,还学习了照顾牲口,于大嫂厨艺进步,家里家外一把抓,每个人都做的很好。”贺宣每夸奖一个,把钱袋发下去。 “这里面,按照大家的活计分发的银钱,多的,有五两银子,比一年的工钱还高。”说到这里,下面睁大了眼睛,想知道自己这个钱包里面是不是五两银子,可以建一间砖房了。 一个个看过去,大家都认真听着贺宣接下去的话。 “明年,我们继续努力,满一年以上的,每个月涨二十文工钱,比如余叔,已经满两年了,明年就可以涨四十文,年后大家跟小竹交接好,不要到了发工钱的日子才知道自己没报给小竹。” 第158章 寒潮 “还有一个,这个奖钱,最好不要透露出去,不然人人都要到我这里做工,用谁不用谁,多不好意思。” 贺宣担心说出去,不仅引来想做工的,还有觊觎的人,贺宣给下人都发五两银子的赏钱,那自己该有多少银子。 既怕贼偷,又怕贼惦记,这日子还怎么过。 于五郎第一个响应,“公子放心,我们肯定不说,嘴闭得牢牢的。” 谁说谁傻子,村里人一家子一年都挣不到五两银子,要是说出去,绝对能把公子家门挤破,自己明年还拿得到这份工钱嘛。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肯定不会透露出去。 大家拿着赏银,尽力克制脸上的表情,可喜气还是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 等大家都出门了,余婶又走进来,贺宣奇怪的问,“余婶,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不是,公子,我想过年这些日子,三餐我过来做,也不费什么事情,就两步路。” 贺宣家里放假后,就只有两个人,小竹的手艺目前为止还是很一般,贺宣也就凑合着做。 余婶出去后跟余叔商量了下,才回来说这事,公子对自己一家人都很好,大过年的,怎么忍心让他饭都吃不好。 推辞一番后,余婶表示一定要过来做饭,贺宣接受好意,“余婶,你过来做午饭和晚饭就行,早上,小竹会弄的,你们都准备好了东西,也不复杂。” “好的,公子。”余婶这才回去。 今日的晚饭都已经做好了,热在锅里,不过贺宣还不饿,家里零嘴不少,下午的时候,摸了块柿饼,吃完了,嘴巴空着不舒服,就吃了红薯干,还剥了个橘子。 家里的零嘴干果特意买了一些,是留着村里的小郎过来拜年的时候分的,贺宣年纪小,还没成亲,不用正经走亲,都是贺宣去别人家里拜年,所以家里可以少煮些蛋茶。 蛋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像贺宣去老宅拜年,就会先上一碗蛋茶,老宅都是两个鸡子,条件一般的人家就把鸡蛋打散,一碗可能只有半个鸡子。 去年贺宣看到一户人家上蛋茶的碗吃过了都不洗,直接端给下一位,就主动表示吃不下,婉拒了这一碗加过特殊调料的蛋茶。 不洗碗,主要是家里碗不够,冬日里洗碗洗衣裳都是冷水,妇人也不愿意沾冷水,上一个吃完,加一瓢蛋茶,下一个接着喝,知道这个内幕后,贺宣就再也不吃村里人煮的蛋茶了。 年三十这天,贺宣跟着几位兄长给贺父上坟,把坟边上的杂草清理一下,再添上几铲子新土,让贺父保佑大家来年平安顺利。 大年初一,三里村贺家的亲戚都要去走一遍,尤其是这两年贺氏一族生活条件好一些了,大家都愿意热闹热闹,回来还有盘溪村,邻近的几户,还有自家的佃户会来贺家拜年。 不过也不用特意招待,村里的,除非特别亲近会一起吃饭,剩下的大多都是坐着唠唠嗑,喝碗蛋茶,吃些点心瓜子,等到该吃饭的时候,就有眼色的回家了。 下午,关系好的又聚成一波,吹吹牛,抽抽烟,过年嘛,没啥事,也就唠唠嗑了,这时候要是村里谁家婆媳不对付,夫妻吵嘴了,一定有一帮子人围着院子看热闹,都是闲的。 一直到正月初五,两个作坊开业了,村里有不少人去干活,往年,过年的氛围会一直持续到元宵节后,主要是农闲时节,大家都没事情做。 黑岩山的制碳作坊一直都很忙,今年放假比贺宣家里还要晚些,年初五就早早复工,这么多藕碳制出来还不够吗?年节期间,都有运送队伍来来往往。 这也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事情,念头一转,就回到自家的事情上面。 过年这几日,天气还算不错,虽然温度低了些,可是每日都有太阳,过了初四,天就阴了下来。 初五这日,水缸里的水都冻上了,室外水结冰是正常的,厨房里的水缸都结冰了,这温度就有些低了。 还好井里的水是地下水,冬暖夏凉,打上来的时候有层雾气,贺宣家里有水用,村里其他人家都要去公用井边打水了。 于五郎他们来上工的时候,看到井边打水的人,回来跟贺宣说,“公子,这几日的天气有些冷,可能要下雪了。” 这是村里人闲话的时候听来的,也不无道理,温度一下子降得厉害,可能是寒潮要来了。 贺宣让余叔去村里看看情况,县城的铺子先不开,要是温度降得厉害,也没几个人出门的,其实东昌府这边还算暖和的,毕竟在南边,这几年都没下过大雪。 到了中午,天上开始飘雪花,开始是雪子,一粒粒的,后面就是雪花了。 村里的小郎们高兴在门口叫着,跳着,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孩子们只知道下雪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并不觉得有多冷。 不过一些贫寒的家庭就没这么快乐,本来冬日冷,家里衣裳勉强裹身,算得上是用一身正气来对抗寒冬,这一下雪,家里的柴火更加不足,温度这么低,很有可能在睡梦中冻死。 村里几家穷困的人拿上柴刀去山上砍些树枝,不然家里的柴火真的不够用。 这些消息都是余叔从村里回来跟贺宣讲的,去山上砍柴的人家里还有张老实一家,本来余大牛一家也是如此,不过余叔家接济了一些,今年还算宽裕,没有把秋天准备的柴火拿去县城卖掉。 贺宣在正堂生了炉子,本来小竹要烧两个,被贺宣制止,外面冷,屋里热,一冷一热反而容易生病,正堂生个炉子,只要不是很冷就可以了,剩下的,就多穿衣裳,让身体适应环境。 贺宣让余叔看着些村里穷困的人家,要是实在不好过,送些旧的衣裳和柴火过去。 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贺宣没有到兼济天下的境界,只能管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其余几家佃户,家里虽然贫困,却没有到活不下去的程度,张老实家孩子太多,就靠夫妻两人和大些的孩子劳作,怎么也喂不饱剩下的孩子。 当日下午,余婶就找出一床被褥,是小竹之前的,被面有些破旧,不过里面是用棉花做的,保暖绰绰有余,再挑一担屋檐下堆得柴火让余叔一起送去张老实家。 这些东西也不是白给,毕竟升米恩斗米仇,明年让张老实家几个孩子有空去挖些笋子,或者是摘些野菜就当是报酬了。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晚上,早上,贺宣起来,看到窗外非常明亮,推门出去发现,大雪已经铺满了地面,都盖到屋檐这边了,足有半个小腿高。 雪没有停,还继续下着。 院子里,余叔余婶一家子来了,刚下的雪还算松软,小竹留下一串脚印,去开门,院子里红烧油炸也想从屋子里出来,在里面扒门。 余婶一家子进来,去厨房烧水做饭,小竹把俩宠放出来,给贺宣打水洗漱。 吃过早饭后,小竹和余有粮去牲口棚喂食,检查是否有受冻的,要不要生个炉子。 冬日里家禽家畜要特别注意些,免得冻死。 小竹回来的时候,绘声绘色的给贺宣说,“公子,两只毛驴挤在一起,下面垫了稻草,要不是给他们喂食,这两只还不肯起来。” “三只小羊崽挤在母羊的肚皮底下,大的那只还偷喝羊奶,黄金甲就剩一个有些冷清,我把它带到毛驴的窝里,三只没有起冲突,要是白天能相处的来,晚上就住一间屋子,单个住有些冷。” 贺宣边听边点头,鸡窝这边剩下的母鸡都在鸡窝里待着,不肯出来,两人打扫费了不少功夫,不过这些动物都平安无事。 除了不方便出门,贺宣的日子倒是没受影响,本来冬日里,就不怎么出去,中午的时候,贺宣让余婶不用炒菜,就做个锅子,用骨头煮汤底,多加些姜,驱寒。 热腾腾的火锅,配上刚砍下来的白崧,各种丸子,肉片,豆腐,粉条… 大家不用分食,反正都用公筷从锅里捞,自己调个酱料就行。 余婶吃着丸子,却说:“我觉得古董羹里的豆腐好吃,冬日里,吃这个最暖和,不像炒菜,不抓紧吃都凉了。” 冬日里吃炒菜这点确实有些麻烦,余婶把炒好的菜放在锅边上,沾些热气,可是从厨房端到正堂,饭菜的热气就少了一半,贺宣吃的慢些,肉菜上面都浮油了。 贺宣用公筷在锅里捞食材,说道:“除了这个,还可以吃砂锅饭,煮米粉,吃起来都热乎乎的,不过还是锅子好,食材多,想吃那个吃那个,肉片熟了,有没有人要?” “给我一片。” “我也要。” 两个年轻人还是更喜欢吃肉,余叔把碗也伸过来,剩下最后一份,贺宣直接放到余婶碗里,在下了些粉条。 光吃锅子是填不饱几个年轻人的,粉条还没煮透,余婶把厨房的米饭端上来,大家直接就着米饭泡汤喝。 吃完午饭,贺宣身上都热起来。 正堂有些火锅的气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贺宣在院子里散散步,从屋子到门口这一段的雪,都铲走了,余叔堆在门外稍低一些的地方,免得雪化了,水流进来。 不过早上铲的雪,现在又铺了薄薄的一层,看来今日雪是不会停了。 贺宣带了棉手套,伸手出来,搓个圆球,再来一个,干脆堆个小雪人,捡了两颗石头做眼睛,树枝做手臂,放在院子的石凳上面,总感觉少了些啥。 贺宣进厨房,拿了根稻草,拔成小段,插在雪人头上,这就是个三毛,有了头发的雪人与众不同,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小竹更是忍不住偷笑。 贺家的氛围轻松热闹,村里却有些沉重,因为雪太大,昨日刚开工的作坊,今日只能停工,等雪停后再开,毕竟下大雪,无法从山上挖泥炭,也就不能制碳。 下雪不太方便交通,今日早上的雪才到小腿,下午已经快没过膝盖了。 村里的老人都聚在里长家商量对策,一旦下暴雪,村里很多草房根本扛不住,还有柴火也不够。 商量了好一会儿,让村里每户人家出一个人,三人一队,每晚有四个小队,晚上在村里巡逻,巡逻主要是看一下屋顶的雪厚不厚,要是太多,提醒这户人家赶紧起来扫雪,不然压塌了屋顶,一家子都每个着落。 于里长家的人来贺宣家说这情况的时候,告知两家人安排人去于家。 贺宣让余叔去开会,等知道了情况再回来安排。 院子外面,可以看到有冻死的麻雀在雪地上,已经被覆盖了大半,就剩下一些羽毛能分辨的出来。 山上时不时有噼啪的声音传来,这是竹子被大雪压折的声音。 有粮哥和小竹两个人拿出梯子,铁锹,准备爬到屋顶上扫雪,贺宣的房子虽然是砖房,但是这雪下的太大,担心承受不住,还是要扫雪。 贺宣在下面扶着梯子,看余有粮三两下就爬上了屋顶,先试探着把边上的雪铲下来。 这边的屋顶大多都是人字形的,这样不容易积水,主要是梅雨季节水都会顺着屋檐流下来,可是扫雪的时候就不太方便。 有粮哥试探着要爬到屋顶上去,贺宣看着都心惊胆战的。 “有粮哥,你站在梯子把边上的雪扫下来先,你上去的话,万一上面的雪滑下来,你也会掉下来的。” 在村里,这么大的雪十几年也少见,前几年的雪都不大,大多是雨夹雪,都不用扫,直接跟雨水一起化开了。 余有粮听了公子的建议,先保守一些把边缘的雪扫下来,扫把不是很给力,铁铲也不好用,最后用锄头,侧着把雪刮下来。 力道要控制住,不然一个不小心,真的把屋顶都凿穿掉,清理出来一小片区域,余有粮试着往屋顶爬,在往里锄头就刮不到了。 第159章 鞋套 贺宣劝阻不了,只能叮嘱两人小心些。 到了屋顶上的两人,用锄头一下一下的往下推雪,一刻钟左右,就清理完一间房子,把周围这几间都弄干净,沿着屋顶爬到偏房,贺宣家里七间屋子,还有老房子和茅房,都清理完,花了不少时间。 余婶忙完了厨房,就在院子里铲雪,一筐筐把雪扔出去,不然在屋子化开,家里就变水池了。 贺宣在院里把雪扫到筐里,四人齐心合力的干了一个半时辰才弄完。 休息了一会儿,喝点热水,贺宣开口道:“你们三人去余婶家把屋顶的雪扫了。” 余婶家的屋子还是草房,比起砖房更容易塌,早上的时候,余叔和有粮哥两个人已经扫过一遍了,可是这大半日过去,雪下的越来越大,最好还是在扫一遍。 余婶想推辞的,上工的时候回家干活,老实人的心里过意不去,可是扫雪这事耽误不得,张了张嘴,还是谢过公子,带着两人回家扫雪。 小竹和余小兰的婚事年前就定下来,八字没问题,定亲就是亲近的几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写定亲文书,给了聘礼。 小竹去余婶家帮忙,也是让这小子多亲近下人家姑娘,定亲后,这两人就没怎么接触过,年节送礼的时候,小竹做了一个竹子编的小兔子,送给余姑娘,还是让余有粮带去的。 余叔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贺宣一个人,奇怪的问,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贺宣拿着手炉,吸着鼻涕道:“都去你家扫屋顶了,刚把这边扫完。” “多谢公子了,村里这边让大家组队,三人一队,晚上轮流巡夜,差不多巡两个时辰就可以了。”余叔说着里长的安排。 余叔家和贺宣家都要出一个人,不过村里可以自由组队,余叔还找了余大牛家,主要是于姑母家跟其他亲戚一起了,就不好再去组队了。 贺宣听完,认可了余叔的安排,“余叔,这边就辛苦你一下,晚上带着两个年轻人,穿的厚实些,要是衣裳不够,家里还有棉布。” 余叔报上去的是他自己,小竹,还有余大牛家的大儿子,带着两个年轻人,余叔就要多受累。 说完让余叔先回家换鞋,这鞋子在外面走了一圈都湿了。 知道了晚上要去村里巡夜,贺宣就在找装备,让小竹穿上最厚实的衣裳,外面套蓑衣,戴着斗笠。 主要是鞋子,一般的棉鞋出去走一圈,不是脚被冻得冷冰冰,就是鞋袜湿哒哒的。 两者都不好受,贺宣做的皮靴,小竹的脚又穿不上。 等这几人回来,看到余叔换了双鞋,外面还裹了一层稻草做的鞋套,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余叔本来就用稻草编了不少草绳,只要把这些草绳用蒲草编成一个鞋套,就可以保证里面的棉鞋不被雪沾湿,也不影响走路。 村里有些人家冬日里没有棉鞋,就一双草鞋穿着出门,因为贺宣平日很少出去,这才没有注意过。 三人趁着还有些时间,抓紧赶制两个鞋套出来。 晚饭就简单的用腊鸡肉炖芋头,多加生姜,也不拿到正堂吃,直接围着灶台,吃热乎的。 咸鲜的汤汁配上一碗大米饭,一口饭一口肉,再来块芋头,吸饱了汤汁的芋头比鸡肉还好吃。 里长体谅贺宣几家住的偏,安排的是上半夜的活计,巡查完,还能早些回来睡觉,下半夜这几个小队真的是难受了,冬日里从被窝起来本就是一件难事,还要去村里冷冻冻的走上两个时辰,真是遭罪的活计。 不过,为了防止有些人家睡得太熟,一家子都被埋在雪里,只能让少部分人遭罪,巡夜的时候带着火把和锣,要是遇上紧急情况,就多敲几下,附近的人都会出来帮忙。 小竹和余叔都有手套,还拿了一双给余柱子,余大牛的大儿子叫柱子,二儿子叫梁子。 本来想让余叔他们再带一个装了热水的葫芦去,不过一身穿戴下来,负重不轻,这热水实在不方便,也就罢了。 等几人离开,余婶带着余有粮也回去了,顺便把贺宣的院子门关了,钥匙放在余婶家里,晚上就不用贺宣起来开门了。 贺宣在厨房倒了热水洗漱,完全没有睡意,在床上窝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想起了三哥给自己的信,好像还没想好回信写什么,可以想想。 嗯~小竹的亲事可以写上,这次的大雪也可以写,盘溪村的雪下的太大太急。 还有什么呢?自己喜欢三哥送来的书,很有用。 想来想去,贺宣就有些迷糊了,恍惚中听到外边的敲锣声,应该是小竹他们经过这边了。 一觉醒来,在被窝里懒了一会儿,床底下的炉子应该灭了,贺宣刚开始想过上吃吃睡睡的生活,等有了银子,可以在家躺着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很难做到的。 一天睡眠四个时辰足以,多的时间,没有手机,话本,一个人在家里根本待不住,还不如找些事情做做,打发时间。 这场大雪一直下了四天,直到初八才慢慢减小,村里小心防护,还是有户人家的屋子塌了。 不是没扫雪,而是屋子年份太久,实在经受不住,本来就有些倾斜的屋子,靠着边上几根木头支撑着,爬上去扫雪都是小心翼翼的。 幸运的是,屋子是白天塌的,家里人都跑出来了,没被压住,稻草和泥巴和的房子,用力一推,也会倒,可是这户人家的老娘还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当初屋子没造好,墙砌歪了都不知道,哭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到老连房子都没得住,哭自家老头子死的早,家里没人做活,新房子都住不上… 一村子的人去了大半,帮着挖粮食,连带着看热闹,最后里长和几个兄弟帮衬着,先腾两间屋子出来安置这家人。 粮食还不缺,每人挖上几下,厨房都挖出来了,就是打碎的锅碗瓢盆,让这老太太又心疼的边哭边嚎。 真是哭丧的一把好手啊!贺宣偷偷想着。 还是让余叔送了捆柴火过去,家里有藕碳,秋日里打的柴火剩下不少,还有稻草和玉米芯子,这些都可以引火,送了一些给缺少的人家,等明年秋日,让这几家人有能力的时候打回来就行。 送过去的时候,有个爱占小便宜的妇人看到了,跟余叔说着自家也缺柴火,小娃娃冻得直冒鼻涕泡,能不能送两捆给她。 一个村子里,谁不知道谁,这妇人是盘溪村的浑人,脸皮厚,就爱这家拿把葱,那家捞颗蒜的,东西不值钱,可是谁也不喜欢她,每次被人家告状到男人面前,都免不了一顿好打,打归打,这爱占便宜的性子还是改不了。 余叔完全不理她,把东西送到就回家了。 正月初十,太阳出来了,大雪开始化了,贺宣家里的雪都打扫的差不多,就剩下菜园子那边还有一层,下面种着白崧,韭菜和菠菜,这几样都比较耐寒,下雪的时候,被覆盖住了,反而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院子里都湿漉漉的,化雪的时候水气重,反而温度比前些日子更低了,初八开始就不用去村里巡夜了。 贺宣让余叔他们路过于家的时候带了话,等雪化了,路好走了,去县城开铺子会叫上于五郎两人的,现在就在家好好休息几日。 化雪也要好几日,积雪混着泥土,路面都被冻住了,说不清是半条腿被雪盖住好走些,还是一不小心就打出溜更好走些。 贺宣基本不出门,家里这几人,事情也不多,就在家磨玉米,给稻谷脱粒,等城里铺子开业,估计都没时间做这些。 家里晒干的粉条都在年前卖的差不多了,后面的只能重新做,可是天气不好,就把米粉先准备起来。 一直到正月十三,路面的雪都化了,两边还是有些积雪的,村里把主要道路都清理出来,至于通到自家门前那一段,就要各家自己清理了。 黑岩山上的制碳作坊在道路恢复的第二日就开工了,看来他们的任务不少,不然怎么会不过完元宵节开始上工。 贺宣不知道的是,这场天灾,在南方还算仁慈,北方真如诗上说的那样,路有冻死骨。 天寒地冻,却也延缓了战争的发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 得知官道恢复,可以出门的时候,贺宣准备去县城了,自己年前洗过澡,已经过了十几日了,由奢入俭难,第一年可是熬了一个冬天,现在十几日就浑身不舒服。 贺宣这一趟出门,要拜访几户人家,看样子今日是来不及了,准备些东西,明日早上再去。 过完年,周夫子和周生亮家总要去拜个晚年,走动一下,自己在城里认识的人不多,还是要维护下关系。 城里这段时间交通不便,估计好些人家都没有菜了,贺宣打算带些韭菜和菠菜去,这些菜在城里应该算是稀罕货,毕竟种的人不多。 村里人觉得这种菜没有白崧芦菔来的有分量,摘了一篮子,煮出来就剩一盘,一垄地也不够吃上几顿,实在划不来。 正月十四一早起来,余叔已经在菜地里割菜了,叶子菜就要新鲜,这点菜地里成年的绿色菜都被薅了个精光,才凑够这么些,余婶还贴心的分成两筐,方便贺宣送去。 贺宣看着都有些舍不得,天冷,菜长得慢,自己都吃的少,估计下次吃得等上好些日子。 一行人带着两头毛驴去县城,家里就剩于大嫂在家准备米粉,大家伙都去城里打扫卫生,正好在元宵节之前开业,还能赶上一波城里的热闹。 官道上来往的车子不少,到处都是被车轮带起的泥巴,路面没有干透,边上还有脏兮兮的雪,不知道哪个人把鞋子往雪堆里擦了擦,后面的人跟着学弄脏的。 一直到城里,城里很多地方都铺了石板,积雪也都铲走了,城门口比较脏些,里面还算干净。 贺宣一行人先来到铺子,打开门,周围很多铺子都开门了,开门的这些店铺估计都是住在县城里的。 打水的打水,擦桌子,烧灶台,一样样忙活起来,在于五郎的指挥下,有条不紊。 贺宣把一篮子菜拿出来,先去周生亮家看看周老爷子,穿过集市,来到周家。 周家大门开着,贺宣不用敲门,就看到周生亮正在院子里检查板车,开口道,“周兄,过年好。” 周生亮听到声音,抬起头,笑道,“我说是谁,宣弟,过年好,你们村子的路通了。” 贺宣进了门,两人边走边说,“是啊,昨日通的路,不过还有些泥泞,再等上两日,就干透了,我看你在检查车轮,怎么了?” “没啥事,轱辘不太好转,我看是不是被东西卡住了。”周生亮回答道,把贺宣引入正堂,老爷子在屋里。 贺宣进屋,先给周老爷子拜年,“周爷爷,过年好,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顺顺利利。” 周老爷子一大早听到吉祥话,高兴的招呼贺宣坐。 贺宣把篮子给周生亮,“这是家里的菜,拿些给周爷爷尝尝,您不要嫌弃。” 周老爷子假装生气的指着贺宣道,“你说说你,回回上门,回回带东西,家里什么都有,不要客气。” 这话听听就好,礼多人不怪,两人说起了这几日下雪的场景,周生亮很有颜色的把菜拿到厨房,换个篮子,回到正堂。 贺宣正听着周老爷子说起县城这几日菜,柴都涨价了,雪太大,把路都堵住了,村里人进不来,城里人也出不去。 还好过年的时候大家伙都存了不少米粮,不过有些人家的柴火不足,把家里的桌椅劈了烧,勉强度过,接下去的日子也不好过。 “还好,雪停了,路也通了,在等几日,城里的菜价,柴火就会慢慢恢复的,周爷爷不用太担心。”除了安慰的话,其他的贺宣也说不出什么。 接下去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贺宣略坐了坐,就告辞了。 第160章 元宵灯会 今日的集市人不多,摆摊的也少,应该是远些的村落路还没通,盘溪村能这么快出来,还是因为黑岩山上的作坊。 运送队伍等了十几日,天一晴就派人去探路,更是要求村里把主路清理出来,在他们后面出来的人就沾光了。 拿着另外一筐菜,来到周夫子家,贺宣敲门,开门的还是那位老大爷,不过大爷告诉贺宣,今日周夫子有客在,估计没空接待学生。 大过年的,谁家都有个亲朋好友,贺宣也理解,自己不巧,正好遇到了。 “大爷,学生也没重要的事,就是给夫子拜个年,您帮我把心意带到,这是家里的菜,正好给夫子添个菜,不是值钱的东西。” 贺宣放下东西就离开了,一般大爷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人,去通报了,周夫子就算拨冗来见贺宣,也没啥时间跟学生寒暄,还不如直接给大爷。 等周夫子忙完,要是能记得这件事,对贺宣的印象分就会蹭蹭的涨。 走回去的路上,看到妇人的篮子里装着豆芽菜,今年怎么把这个菜忘记了,都没吃过豆芽。 贺宣决定今天回去就发豆芽,这些日子,大部分人家里不是白菘就是芦菔,应该也吃够了,米粉里面要是放些豆芽菜,也很不错。 不过发起来需要几日的时间,看看村里有没有人家发好的,先买些来顶上。 等贺宣回到铺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于五郎过来汇报,“公子,这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肉摊也把骨头,肉送过来了,等汤底熬好,明日就可以开业了。” “铺子里只有肉吗?”贺宣问道,今日午饭还没吃,一早上走下来,自己也饿了。“我们午饭吃什么?” 于五郎回答道,“午饭可以吃炒米粉,煮米粉也可以,就是汤底还没做好。” 铺子里有咸菜,米粉米线都有,余婶把猪肉也处理好了,大火烧开炉子,煮开的米粉炒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出锅啦,香气扑鼻,余婶直接用一个装菜的盆子装米粉,吃多少自己夹,反正都是自己人。 于五郎用砂锅煮着米粉,没空过来,余婶给他先装了一份出来,不然就要被自家儿子和未来女婿吃光了。 吃了一份炒米粉垫垫肚子,贺宣正等着煮米粉。 外面进来了一个客人,“掌柜的,你家做米粉呢?给我来一份。”客人熟门熟路的自己坐下了。 小竹放下碗筷,上前解释,“客官,今日还在收拾东西,明日开门。” 客人坐下就不肯走了,“我都闻到味儿来的,你给我煮一份就行。” 小竹无奈的回来跟于五郎说,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赶客,于五郎就再煮了一份米粉,跟小竹交代了几句话。 小竹再次来到客人面前,“这位客官,今日食材还没准备完善,味道有些不一样,不过不收您钱,您是常客,就当小店请您的。” “好,多谢掌柜的,我以后常来捧场。”客人抱拳感谢,难得赶上白吃的饭食,坐等开饭。 这边煮的米粉先上来,依旧是大份,有三锅。 余婶放下碗筷,让于五郎先坐下吃炒粉,不然就凉了,自己接手煮粉的工作,把现有的菜色都放了些到砂锅里,最后问道,“客官,茱萸油吃吗?” “吃吃,来一点就行,也不用太多。” 余婶把做好的米粉端到客人面前,坐下来一起吃米粉,直到吃完,还好没有其他客人进来。 吃完午饭,余婶接着备菜,除了汤底,还有肉酱,咸菜要炒制,卤味也要熬煮,这些东西都要花不少时间。 贺宣下午要去瓮堂沐浴,让小竹给余叔支钱,买些家里的生活用品,碗盘,线,面盆之类的。 余有粮就给余婶打下手,帮着打水清洗肉类。 沐浴前贺宣去找了下朱宇博,不过没人开门,估计这一家人都在村里过年,还没回来呢。 贺宣从瓮堂出来,浑身上下,骨头都轻了两斤,主要是头发洗干净了,人就舒服了,等以后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开个澡堂子,让自己的手下,人人都能洗澡,尤其是厨房的人和贴身的人。 谁愿意天天面对着一群大油头,没啥味道的还好,要是有些汗臭狐臭啥的,哪怕这人是自己顶头上司,贺宣都要离远一些。 县城这块自己都熟悉了,没啥好逛的,直接回去看看余婶准备好没有。 脚店里香气四溢,汤底煮开盖上盖子放在一旁,现在做的是卤肉,气味就有些霸道了。 平日里靠这个气味吸引了不少客人,还好于五郎把半开的门板又关上一扇,就留下一条木板空着,客人一看就知道这家店还没开门。 已经未时三刻了,其他的东西都好了,就是这锅卤汤最好等凉了再盖起来,这样没有太多的水汽影响味道。 把卤肉都翻上来,用勺子搅动大锅,现在天气冷,搅和一会儿就凉了。 余叔带着几人把两辆驴车装好东西,过了两刻钟,铺子里的东西都安放妥当了,两口大锅用盖子盖住,上面压了些重物,免得有老鼠半夜偷食爬进去。 门板放好,锁起来,驴车吱吱呀呀的前行,雪停了之后,太阳每日都很短暂,晒在身上也感觉不到温暖,像是个假的。 驴车走动起来,寒风吹在脸上,贺宣抹了擦脸油,还用头巾把脸都包起来,免得被风吹皴了。 永安十四年,按虚岁算,贺宣已经十五了,实际上十四岁的生日还没过,个头有七丈左右,大约一米七多一点,跟小竹差不多,比余叔还高一些。 贺宣的目标是一米八,自己小,有机会能在窜一窜,毕竟贺家大兄的个子在那里,说明基因是不差的。 面容就跟小时候一样等比例长开,不过下颌的轮廓清晰明朗,不再是可爱的娃娃脸,有了少年气,贺宣洗脸的时候,看着水盆里的自己,真是越长越帅气,就是这眉毛,要是在浓厚一些就好了,现在显得太秀气。 皮肤就更不用说了,村里那个男子会去买擦脸油的,就是女郎用的都少,反正贺宣不介意,自己以前别说擦脸的,还有洗面奶和护手霜呢! 身体开始发育的贺宣,胡子却长的缓慢,嘴唇边上只有一些绒毛,不像余有粮似的,余叔已经教他刮胡子了,小竹也是。两天不刮,有粮哥的嘴巴边上就有胡须,夏日里,偷懒不刮胡子的时候,有粮哥看着就很老成。 可能有些部位发育的晚一些,贺宣的嗓音也没变,发育期的小郎嗓音都会低沉一些,自己的声音还是清亮的童声。 下午回到家,又要开始准备元宵的馅料,明日就是元宵节,一般都会包芝麻馅的圆子,这馅料要做的好吃,就得花不少功夫,芝麻磨得细碎,加些花生,石蜜粉,猪油,这里面猪油是很重要的一步,能让芝麻花生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咬开的时候直接流出来。 外皮就是用糯米粉做的,这个倒是不难,贺宣家准备了不少馅料,明日包上就可以吃了。 贺宣没去厨房,回来以后在正堂舒舒服服的窝了一会儿,今日奔波了一天,差点在榻上就睡着了。 还是小竹看到了,担心公子没盖被子受寒,叫了起来。 贺宣捧着手炉,衣服穿得多,倒是不冷,缓了缓神,还是不睡了,这个时辰睡着了,晚上会不好入睡的。 正月十五一早,贺宣吃的就是汤圆,于五郎余婶他们已经出发去城里开铺子,贺宣都没听到他们出门的动静。 吃过早饭,照常看书,运动,练习毛笔,做好了功课。 贺宣想起今日元宵节,县城应该是没有宵禁的,前几年因为守孝,开铺子,各种事情,自己都没有好好参加过元宵灯会。 今年可以去看一看,既然是活动,家里人都可以去,贺宣跟余叔说了,下午忙完,大家都可以去城里,要是铺子里忙不过来,就留下一部分人手干活,晚上干活也算一日的工钱,轮流去城里热闹一下。 余叔跟家里的于大嫂和余有粮说了以后,这两人也很高兴,本来打算下工后去城里的,不过这个时辰去就很挤了,城门都不一定能进的去。 中午吃完饭,家里的活已经做的差不多,把外面晒着风干的各种肉食,红薯粉条都拿进屋,免得家里没人,小动物们把这些东西嚯嚯了。 余叔想着过节人多,铺子里的米粉可能不够卖,准备了一筐子米粉,还去村里买了一篮子豆芽,准备带去店里。 有粮哥则是回家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还带了银钱,准备下午带家里两个妹妹去城里买东西,可惜小兰不肯去,说是家里只剩下祖母,这边又偏僻,打算留下来看家。 余有粮可惜之余,只能买些东西回来犒劳妹妹,在把看到的东西回来跟她讲。 于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嫁为人妇后,很多年没去县城过节了,自己还是长媳,在家里要庄重,这回借着贺宣的东风,说是在县城干活,实际上公子肯定会让大家都出去逛一会儿。 找时间,回家说了这个消息,晚上要很晚回来,家里也热热闹闹的准备一会儿去城里逛逛。 余叔和有粮哥给牲口们留了足够的水和粮草,晚上这顿就不喂了。 一家子人背上背篓准备出门,驴车都没带,现在城里肯定很多车,余叔他们前几年赶灯会的时候,驾车的连城门都进不去。 还好这几日官道的路已经干了,走着去也没多少灰尘,几人走到城门,看着人已经多了起来。 集市上的商家挂上了灯笼,就是下午没点灯,到了晚上,大家把灯都点上,场景就好看了。 来到脚店,余叔先把米粉放下,“今日没有宵禁,我担心店里米粉不够卖的,就把今日做好的带来了。” 于五郎刚送走一位客人,收好了铜钱,过来迎几人,“那正好,我看今日人多,还想让村里人带话回去,这下子就省事了。” “小竹出去了吗?”贺宣没看到人,奇怪的问。 “刚去送米粉了,今日店里忙,附近几家铺子还点了米粉送到店里吃,小竹应该也快回来了。”正说着,小竹一只脚已经踏进店里了。 “公子,你们都来了,有粮哥,来帮忙,这边碗都刷不出来了,刚李掌柜的还点了五碗米粉,要求加卤肉。”小竹把食盒放到里面,立马下单了。 于五郎不解道,“这么多,中午李掌柜不是吃过饭了?” “不是李掌柜吃的,是他家亲戚,城里有灯会,就来看热闹,赶了好一会儿路,午饭都没吃,现做来不及,就点了米粉,更快些。”小竹把客人走后留下的杂物清理出来。 于大嫂已经去后面洗碗刷锅,有粮哥在前面招待客人,余叔也帮着打水去了。 贺宣左右看看,找了一个烧火的好位置。 后厨挤得满满当当,本来就只能站两三个人的地方,于五郎完全进不来了,全靠余婶一人煮粉,还好冬日里点炒米粉的少,不然余婶真要长出三头六臂才能应付过来。 余婶把李掌柜的米粉煮上,“五郎,卤肉快不够了,要是下午生意还好的话,就不够卖了。” 店里每日卤的肉,准备的食材都是有定数的,不然做多了,浪费食材。 结果今日赶上节日,县城人数爆满,食材就不够了。 于五郎想了想,说道,“去肉铺看看,有没有肉了,赶紧定一些,还缺什么菜,待会儿一起买回来。” 贺宣没有开口,铺子里的事情,只要于五郎能拿主意,尽量让他安排。 余叔提了两桶水回来,就被安排去肉铺买肉,还有豆油也买一罐回来。 汤底还好,只要煮开后,就可以煮米粉,卤肉不仅要煮熟,最好还要浸泡一段时间,把味道渗进肉里,才更好吃,这就来不及了。 小竹用食盒装了两碗米粉,送去李掌柜店里,跑了两趟才送完,结算了银钱,又跑去外边,之前送的几份米粉吃完还要把碗筷拿回来,没有一次性餐具,就是很不方便。 第161章 同居 贺宣坐在灶台边,给灶台加柴火,其他的炉子都是用藕碳,换换一下就好,根本不需要贺宣,只能守着灶台,一锅锅水烧好,一拨拨客人吃完了离开,铺子里每日都很繁忙,今日特别忙。 快到晚饭时间,贺宣让大家伙儿轮流吃饭,派小竹去外面买了些饼子米饭,隔锅饭香,自家吃食不差,偶尔也要尝下别人的手艺。 吃过了晚饭,铺子里的生意还算稳定,贺宣让大家自己安排下,两三个人出去逛一会儿,等回来了,下一批再去玩。 大家都不着急,现在天刚黑,灯笼还不够亮,贺宣就跟余有粮带着余家二女儿出去逛一会儿。 这女郎到了之后,看大家都忙,就自己待在角落里,忙起来都忘记她了,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还算是乖巧。 街头巷尾的店铺和摊子都挂着灯笼,为什么这个时代都是灯会,贺宣算是明白了,晚上要是不开灯会,大家伙都摸黑逛街嘛,月亮照不到人多的地方,只能靠灯笼照亮了。 贺宣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钱袋子,里面是一些铜钱,灯会,千万不能带太多银钱,人多的地方,小偷就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摸走了银钱,贺宣特意放在自己的袖子里,双手笼着,就不信谁能偷走。 余有粮的钱袋子则是藏在胸前,在摊子前给妹妹买头花也是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几文钱,还叮嘱妹妹把东西收好。 吃饱了,贺宣也没啥想吃的,主要是县城的这些吃食吸引不了贺宣。 倒是有几家铺子的灯笼做的不错,上面的画画的好,八仙过海,嫦娥奔月,人物传神,还有一盏宫灯,是用纸折出来的,形状复杂,估计费了不少功夫。 县城里卖灯笼有好些摊位,猜灯谜的不多,县城的读书人都没多少,还要一个小贩去出灯谜,他都不认字,哪里能写的出灯谜来。 贺宣心中感慨着,古装剧误我,转念一想,有可能是这里文化普及程度不高,要是在京城,说不定就跟拍的一样,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逛了一会儿城南,今年的元宵节没有舞龙灯,不知道是不是跟前些日子的暴雪有关,反正没有安排,贺宣跟着人流来到桥上,走百病,元宵节,要多走几座桥,以后就不会生病。 三人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去,换了余叔余婶出去,余婶家的二女儿正好没逛够,又跟着出去了。 轮着逛了街,等到路上的人也开始少了起来,于五郎就开始插门板,后厨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贺宣让大家明日可以晚一些开门,今天都忙活到亥时,已经很晚了。 把毛驴赶出来,小的几个上车,大人都在路上走,板车上挂着一盏灯笼,官道前边后边都有人,也不显得冷清,大家说说笑笑。 贺宣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其实在铺子里已经困了,毕竟平日里戌时都睡着了。 这下子起了连锁反应,在车上的几人都打哈欠,好嘛,大哥别笑二哥,都困了。 驴车驶到村里,于五郎把银钱盒子给贺宣,跟于大嫂往另一边先回家了。 余叔帮着把毛驴送到牲口棚,家里一切如常,就回去了。 厨房有热水,洗漱后,贺宣一脑门砸倒在床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元宵节后就到了立春,按理就该气温上升了,可是今年的天气有些不正常,太阳出来两日,就降温,下雨,间或下雪,雨雪不大,下个半日一日的,就是断断续续,温度升不上去,贺宣担心气温反复会伤风,锻炼身体的同时,减少出门的次数。 再过些日子,学馆就要开学了,要是上学的时候,还是这种天气,真的很难不着凉。 贺宣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在城里买个宅子,偶尔能住宿,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 今年去学馆就不用准备六礼,只要束修,再加些腊肉就可以了。 正月二十二,天气晴朗,经过上午风吹日晒,院子里的地面干了,大路上泥地也干了,不过有树荫遮挡的地方还是湿哒哒的,难得好天气。 贺宣想带着黄金甲出门散散步,一个冬日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牲口棚,马儿都长了一层肥膘,是时候拉出来跑跑。 虽然温度不低,但贺宣不打算骑马,只是让黄金甲自己在路上溜一会儿,让有粮哥把几只羊也带出来,一起去溪边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青草吃。 两只母羊后面跟着三只小羊,刚踏出家门的小羊们有些慌张,紧紧跟在母羊的屁股后面,两只母羊走路的时候,还要小心,别把小羊撞到。 贺宣牵着黄金甲,走在前面,到了小溪边,这里现在没什么水,长得快的野草已经泛青了,两只母羊在缝隙里找刚长出来的吃。 贺宣喂了黄金甲一小块红薯干,这红薯干,于大嫂做的很费功夫,味道也好,黄金甲很喜欢吃,吃完还会嗒嘴。 喂完一块后,贺宣就走远了些,大约十几步的样子,黄金甲在原地吃草,距离足够了,贺宣就叫黄金甲的名字,在吹个口哨。 马儿抬起头,有些奇怪,明明就很近,为啥主人还要叫自己,看到贺宣招手让它过去,迈开蹄子,靠近贺宣。 这是要训练黄金甲,以后形成反应,只要自己吹口哨,马儿就会回来找自己,等黄金甲到身边的时候,再喂了一块红薯干。 贺宣又要拉开距离,这货学聪明了,竟然跟着贺宣一起走。 只能把缰绳交给有粮哥,让他牵好,只有自己吹口哨,才能放开绳子。 来回训练了好几次,黄金甲应该是明白了贺宣的意思,只有吹口哨的时候来到主人身边,才能得到奖励。 最远的一次,贺宣走开了有百米多,都快看不到了,吹了口哨之后,黄金甲还是哒哒哒的跑过来找自己。 把最后一块红薯干喂到这货的嘴里,一早上都吃三根红薯了,哪怕贺宣掰成小块,今天的糖分已经够了,正好该吃午饭,两人六宠回家。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香味,是芦菔丝干蒸肉的香味,蒸熟了之后先是在厨房漫开,渐渐飘到院子里。 中午除了这个菜,还有炒葫芦丝,是夏日结的葫芦,切成丝状,晒干后储存的,等冬日里没菜了,泡水,恢复成原状,吃起来比夏天的多了一股韧劲。 还有一个白菘粉丝汤,里面加了干贝,味道鲜美。 这几个菜符合贺宣的口味,鲜香清爽都有。 下午的时间,贺宣就用来给谢端写回信,内容已经构思了好几日了。 也不用太正经,就是写了这些日子的经历,家里的母羊生了两只小羊,冬日里担心小羊会冷,就给小羊们生了炉子。 黄金甲一匹马住单人间有些冷清,跟两头毛驴同居了,一开始有些高冷,后面就不肯回自己的马厩。 年过完下了好大一场雪,最深的地方可以到自己的大腿高,村里人都出不来,还好家里有藕碳,柴火也足够了。 元宵节大家都去城里过节,可惜没看到舞龙队,也没有猜灯谜的,就去走百病,希望身体健康。 看了三哥寄来的《周易》,里面的批注很有用,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理解的更深刻了,还有多些三哥的字帖。 后面就是关心了下谢端在京城的生活,表达下祝愿。 贺宣跟谢端的约定,就是用醋写一张纸,等干了后,折在信里面。 这样加起来就有六张纸的信,折好了还是厚厚的一叠。 交束修的那日,正好把信给谢宅的人,让他们一起带去京城。 正月二十四,要去学馆交束修,小竹他们起来去县城的时候,贺宣就醒了,也早早的起床,提前适应,不然明日上学就起不来,要被夫子责怪的。 于五郎先赶着驴车去开店,贺宣在家里收拾功课,了解自己的不足后,制艺就做的少了些,这不代表减负,反而是每写一篇文章都要更加深入的挖掘,把了解的典故写进去填补文章的内涵。 这样一来,贺宣花费的心血就更多了,每篇文章都改了好几遍,拿自己满意的那一篇给夫子指点下。 等贺宣出门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黄金甲看到贺宣带毛驴一两出去,也不带自己,还有些闹脾气,放过风的马儿就不愿意关在棚里,贺宣摸摸脖子,跟黄金甲商量等回来带它出去走走。 把背篓囊箧都放好,余叔跟着贺宣一起去,主要是贺宣带着银子,一年的束修不少钱呢,一个人去有些不放心。 半个时辰后,两人就到了县城,直接去兰桂巷,贺宣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学子了,余叔牵着毛驴,停靠在边上,贺宣进屋。 快两个月不见,看到同窗都有些陌生,主要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本来变化就很大,过完年,胖了,高了,长胡子了,嗓音变得低哑了。 周夫子的屋子有人在里面,贺宣跟外面的小厮打了招呼后,在房檐处等候。 学子是可以回座位等的,周夫子有空了才会让人通报,不过贺宣要升班了,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内舍除了朱宇博他们,其他同窗也不是很熟悉,就不进去了。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周夫子送一位学生的长辈出来,八成是下舍的,看他往那边过去了。 贺宣的鼻子被风吹的有些红,有些鼻涕水流了出来,拿出帕子擦掉后,才进了屋子。 在夫子桌前站定,行礼。 周夫子摸了摸胡须,“起来,好些时日不见,贺宣长高了不少。” 今年可能到了生长高峰期,贺宣确实长高一些,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多些夫子关心,夫子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两人寒暄了几句,贺宣把束修和腊肉递给小厮,就可以了。 周夫子看到东西,想起了贺宣年后来过,还送了些蔬菜,“上次你来,正好家中有客,城里暴雪后不通路,想买都没得买,多亏了你带来的菜,你师母还让我多谢你呢!” 冬日里绿色的菜很少见,家里肉有不少,白菘芦菔也有,可是招待客人这些就拿不出手,周师母有了贺宣送来的韭菜和菠菜,席面就好看多了,说出去也好听,是学生孝敬夫子的。 贺宣赶忙推辞,并不敢居功,态度诚恳。 周夫子自然是喜欢谦虚好学的学生,不过今日人多,不好多聊,让小厮带着贺宣去上舍,位子已经安排好了,收拾下东西,自行离去就可以。 贺宣跟着小厮离开后,外面又有人带着学生在等待。 周夫子这一日要接待三个班级,几十位家长,能分给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 上舍这边有两三个人,在座位上,看到贺宣进来,也只是抬了下头,就低下去看自己的书。 贺宣的座位在边上,小厮送到后,就离开了。 把帕子拿出来,擦拭了桌面,上舍的屋子跟其他几间都差不多,不过桌子比内舍少了一些,只有六张。 贺宣记得去年从内舍升到上舍的除了自己还有一人,这么说来,原来留在上舍的还剩下四人,那其他的人呢?是考上功名了,还是回家了。 应该是不读的可能性大一些,要是考上功名,不管怎么说,周夫子都会透露些消息出来,传播学馆的名声。 刚来,也不急着跟学长们交流,后面接触看看,贺宣擦好桌子,余叔还在外边等自己,就先出去了。 看门的大爷,今日很是忙碌,不停的有人进来出去,还要照顾下外边的车马,不要挡道。 贺宣跟大爷点点头,就去找余叔,转了一会儿,正好看到唐里甲带着唐承嗣过来。 贺宣赶紧上前跟里甲行礼,自己能在县城读书,还是多亏了里甲帮忙。 唐里甲认出贺宣后,还问了下贺宣在读什么书,一旁的唐承嗣面色不算很好,即使过了一个年,都没有看到他长肉。 回答了里甲几句话,余叔也看到贺宣,牵着驴车走过来,两拨人就分开了。 第162章 春雷 贺宣把背篓放到驴车上,去谢宅一趟,把信交给李达。 谢宅依旧是那个样子,贺宣没有进去,物是人非,谢家留在这边的人手不少,可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已经离开了。 贺宣让余叔先回铺子,自己去城东的成衣铺做两身衣裳,去年的已经有些短了,手臂露出来一截,裤腿也是,春装要先做起来,免得上学后,把这事给忘记了。 回到城南,去书铺买了些纸和墨,贺宣每日都要写上好几张纸,家里的存货不多了,需要补充一些。 这一圈下来,快到午时,贺宣不打算在县城吃饭,跟余叔先回家了。 午饭不可避免的晚了些,于大嫂在家也不知道公子回不回来吃饭,只能把米饭先蒸上,菜晚些炒。 吃完饭后,贺宣在正堂裁纸,刚买来的纸张是很大一张的,需要自己动手裁成合适的尺寸,这活计做起来挺解压的。 嚓嚓几下,一大张白纸变成十六张,一般的书籍都是这个大小,方便贺宣练字,带去学馆用。 纸张裁好,把最近要用的书籍找出来,带去学馆,像是《论语集注》这类书也带去一些。 贺宣不知道上舍具体教什么内容,不过自己制艺后半部分还没有学完,周夫子应该会继续教下去的,把自己的记录本复习一遍,放进囊箧里,就差不多了。 想到学馆的伙食,贺宣赶紧去找于大嫂,于大嫂正在腌制酸菜,冬日里铺子没有合适的小菜,都是秋日做好的癞头菜条,再过些日子,天气就该暖和了,家里的白崧可以做成酸菜。 贺宣到厨房,看到于大嫂,“于大嫂,下午帮我做些肉酱,装到罐子里,明日带去学馆吃。” 于大嫂把双手擦干,“好的,公子,要不要加些茱萸油?” “加一些,冬日里吃些辣的暖和,多放些肉和笋干。”贺宣很喜欢在肉酱里找笋丁,很有嚼劲。 于大嫂笑着答应,去仓库里找笋干,要先泡发,趁着这个时间,把猪肉剁成小粒,不用太碎。 等笋干涨起来了,也切成碎,配料的大蒜,生姜,还有豆酱这些都放在一旁备用。 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贺宣没闻到,这时跟黄金甲在溪边散步。 等黄金甲吃草吃的差不多,把手里的玉米粒喂两颗给它换换口味。 马儿在这里吃草,贺宣走开一段距离,吹口哨,让黄金甲来找自己,这样巩固几次黄金甲的记忆,以后没空的时候,就可以让它自己出门跑一跑,不用专门溜了。 黄金甲很是聪明,哪怕贺宣蹲在一棵树后面,也能找到,打个响鼻,表示自己发现主人了。 贺宣从树后探出一个脑袋,看到黄金甲的脑袋对着这边,确实被发现了,也不好意思躲着了。 出来给黄金甲喂了一半的柿饼,摸摸马脖子,夸奖道。 “你怎么那么聪明啊!以后出门也要记得回来找我,不要被别人带走了。” 主要是村里有马匹的不多,整个村子,都找不出一匹,要是黄金甲出去散步,被人抓走卖钱,贺宣连找都找不回来,只能训练马儿,让他在固定的路线跑跑。 贺宣骑着黄金甲在通往黑岩山的这条路跑了一趟,这边的路扩大了不少,应该是运输队的人干的,两边的杂草少了很多,路上都是车辙印。 每次骑马都是这条小路,主要是不好往村里去,只能在这边跑跑。 一人一马骑得很是过瘾,带了手套,可是没带围巾,感觉冷风吹得头皮发麻,把马儿送回牲口棚,贺宣赶紧回屋暖和下身子。 开学后的日子非常的平静,每日上学,下学,回家料理下家务,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余叔在安排,贺宣只要根据自己以前的记录对比下流程,要是有新的作物要种,就在本子上添几笔。 现在的温度没有大幅度的上升,可是村里闲不住的人已经三天两头在田里看看,锄锄田垄边上的杂草,心里盘算着今年种多少水稻,哪里种大豆玉米。 旱地还有些硬,种惯了的熟土总是好翻一些,手脚勤快的已经开始翻地种菜了。 蕹菜葫芦这些都是可以在二月份下种的,家里也打算种上一些,蕹菜长出来后,只要浇足了水,很快就能吃了,葫芦可以炒着吃,晒成干炖菜,留几个老葫芦还能做水壶和水瓢。 于大嫂有空的时候还会在溪边摘些水芹,用腊肉爆炒一下,贺宣很喜欢这股香气,清爽中有一丝苦味。 《诗经》有云:“思乐泮水,薄采其芹。”可见先前的人还把水芹作为大典的一道菜。 贺宣在学馆,周夫子教授的正是制艺的内容,后半部分的起股到束股,每组都有两排排比对偶的句子,八股文也由此得来。 努力学习着新的知识,贺宣也在默默观察上舍的同窗,顾川泽是上舍里周夫子最常夸奖的,不过他平日里很是用功,鲜少跟人交流。 其他的同窗也默默用功,不像在内舍时,朱宇博会趁着夫子不在,凑过来跟贺宣说会儿话,偶尔交流下眼神都像偷了糖的小老鼠一样,高兴好一会儿。 跟贺宣一样从内舍升上来的还有罗康华,之前两人交集不多,可能是认识的缘故,在上舍反而还能说的上话,散学的时候,罗康华会跟贺宣说说制艺好难,比背书难多了。 贺宣附和几句,友情就这么来了。 每日中午的时候,贺宣还是跟朱宇博几人一起吃饭,后面又多了一个罗康华,分享贺宣带来的加餐,学馆的菜色不是白崧芦菔就是豆腐咸菜,难得有点腊肉在里面。 这时候肉酱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夹一筷子在米饭里,都不用菜,就能吃一大碗白饭。 忙着学习的时候,气温也慢慢升高,溪边的小草散发着绿意,山上的树木返青,长出新的枝丫。 二十八这日天还没亮,贺宣就被雷声吵醒,天上响雷阵阵,窗户划过一道道白光,看来这个觉是睡不安稳了。 惊蛰到,春雷响,轰隆隆的雷声响了大半个时辰,才消停,唰唰地开始下雨。 迷迷糊糊地刚想睡过去,听到小竹起床的动静,看来今日这觉,与我无缘了。 贺宣起床穿衣,下雨天,看不出来具体时间,不过后面的公鸡打鸣了,应该是寅时左右。 屋檐下的雨水一刻不停,滴滴答答的在地面开出一个个小水花,顺着地势落差,流到水沟里。 小竹端着水从厨房走过来,“公子,今日起的这么早?”往常都是小竹去叫的时候才起的。 贺宣走进正堂,天色灰暗,点了一盏灯,“被雷声吵醒,刚想睡着,公鸡打鸣了。”拿起洗漱用品,收拾下个人卫生。 小竹撑着伞开了一扇大门,去厨房继续烧水,待会儿余婶他们就过来做早饭了。 贺宣洗漱完后,雨势小了一些,天也亮堂了一些,能看得清院子里的东西。 余叔一家子已经来了,三个人撑两把伞,手臂都淋湿了。 余婶一进屋就到厨房做早饭,小竹把烧火的位置让给有粮哥,正好烤烤衣裳。 又过了一会儿,于五郎和于大嫂也来了,贺宣看着窗外,雨渐渐小了,就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下,要是下一日的雨,就不要去城里开店了。 吃了早饭,贺宣问余叔,“这雨估摸着会下多久?要是一直下,今日就不用去地里了,等天晴再去。”余叔平常有空就会去地里看看,跟佃户们聊聊庄稼。 余叔倒是不在意,“春雨贵如油,下的越久,地里的水多,好种地,不过一般都下不了很久的,可能过会儿就停了。” 大家伙儿要出发了,估摸着上学来不及了,贺宣在囊箧里放了双鞋子,穿好蓑衣就出发了。 这时的雨已经是蒙蒙细雨,一条条雨丝斜着飘来,撑伞只能挡住上半身,裤腿湿了。 于五郎赶着车,家里的蓑衣穿在贺宣和余婶身上,也没有多的,小竹撑着伞尽量把于五郎遮住。 快到城门口,雨停了,小竹把伞移开些,伸手去感受,“公子,雨停了,真的停了。” 贺宣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还没感觉得,听到小竹说,才把斗笠摘了,放在一边。 驴车悠悠的进了城,雨停了,乌云也散了,天空更加亮堂。 贺宣在铺子门口下车,把蓑衣和斗笠留下,拿着雨伞去学堂,小竹还想送贺宣去的,不过城里的大路铺了青石板,只要小心些,雨水不会打湿鞋子。 到了学堂,天空反而透露出几丝阳光,要不是地面还湿着,真看不出来之前下过雨。 早起的时候还算精神,现在都过了个把时辰,反而有些困意上来,贺宣用手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开始背书。 等周夫子来上课的时候,眼皮子怎么也不听使唤,迷迷糊糊的想睡觉,主要是周夫子讲课的时候语调拉长,跟催眠曲似的,往日里还能把内容记下来,仔细思考,今日却使劲和眼皮子做斗争。 贺宣无奈,只能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脑子才算清醒些,打起精神听课。 惊蛰之后的几日,忽冷忽热的,总是反复,学馆里好些人都咳嗽,贺宣怀疑被传染了,喉咙感觉有些不舒服。 要是自己想咳嗽,还能忍一忍,可是一个屋子里,好几个人都咳嗽,此起彼伏的,咳嗽的感觉怎么也忍不住了。 嗓门变哑了许多,贺宣尽量少说话,背书也变成了默背。 气温大幅度上升,山上的桃花,映山红都开了,路边的小野花也摇曳着身姿,绽开着红黄紫色的花瓣,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也意味着春耕要开始了,玉米红薯一样样要准备育苗下种,余叔经过一次,今年干的更加顺手,五十亩地的活安排好,还有时间把贺宣家的菜地种上。 二月二,龙抬头,村里要打春牛,贺宣回家的时候,余叔已经把有粮哥抢来的泥巴撒在田里了,保佑今年粮食丰收,颗粒满仓。 这几日,偶尔来阵雨,时间不长,快的一刻钟,久的也就个把时辰左右,家里晒着的东西就要小心,及时收起来,不然被雨淋湿,真真是费力不讨好。 有粮哥这几日喂羊都是把羊放出去,在山上找草吃,反正这边就两户人家,时不时的看上一眼,羊没有走丢就行。 贺宣回家,把马儿也放出来散散步,吃着青草,黄金甲津津有味的吃着青草,看得贺宣都有些馋,忍不住动了下嘴。 家里的菜还算不错了,偶尔还能吃点绿色的韭菜,前几日还喝了一碗菠菜汤,菜园子里的菜才刚种下,都没长出来,这时候还得靠野菜。 村里三三两两的妇人也会抽空去挖点野菜,回来吃,不仅为了省些米粮,还有就是一个冬日,吃的蔬菜不多,身体缺少维生素,口腔溃疡,牙龈出血都是很正常的。 有粮哥和小竹嘴里也长了两个大泡,有粮哥的还好,不是很痛,小竹的直接长舌头上,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大舌头。 贺宣没长溃疡,就是嗓子倒了,过了几日也没好,估计也是天气变化,虚火旺,燥热的。 带黄金甲玩了一会儿后,贺宣回家,找于大嫂,看看明日能不能挖些野菜回来。 贺宣洗了手,厨房里两人已经开始烧晚饭了,“于大嫂,明日能不能抽空挖些野菜回来?家里没菜,小竹他们嘴里起泡了,要多吃菜才能好。” 于大嫂把干豆角切好,放在盘子里,说,“这有啥难的,我明早上就去,挑一篮子回来,想吃多少都有。” “那你小心些,这几日下雨,山上有些地方还没干,就不要去了,注意安全。”贺宣叮嘱道。 “欸,公子您放心,我年年都挖野菜,十几年了,明日回来就能吃上。”在于大嫂看来,这是小事一件,村里那个妇人不会挖野菜。 于大嫂果然是挖野菜的一把好手,贺宣回来的时候,野菜都摘干净,去掉老叶子和根部,等着下锅了。 贺宣看着有好几个碗,奇怪的问于大嫂,“这是什么菜?” 第163章 面包还是馕? 于大嫂认识野菜,可是不知道啥名字,“这我也不知道,村里都叫野菜,要么叫猪草。” 呃,两边的沟通出现问题,贺宣想学着辨认下,以后自己看到了也能去挖。 指着另外一碗,“那这个呢?” 于大嫂皱起了眉头,“这也叫猪草。” 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平常自己吃着不觉得,拿猪草给公子吃好像确实不合适。 看到下一盘,贺宣仔细辨认了下,“这个我认识,叫马齿苋。” 贺宣认识这个菜的原因是,这种菜一掐就有白色的汁液,小时候很喜欢和小伙伴一起掐叶子,掐完,手指就变得黏糊糊的。 吃起来有种滑溜溜的感觉,怎么说呢,口感不是很好吃,也还能接受。 于大嫂松了一口气,这几样野菜,在村里只有一个名字,都叫猪草,公子知道这个野菜的名字,于大嫂也多看了几眼,努力记住马齿苋长什么样,这也不像马的牙齿啊? 看来问不出来啥了,贺宣让余婶她们做饭,自己去院子里活动活动。 光认野菜不知道名字,贺宣吃到嘴里的时候倒是辨认出来了,这个焯水凉拌的就是马兰头,吃起来很鲜嫩,原谅贺宣没摘过马兰头,但是在餐馆里吃过啊。 一小盘子马兰头拌豆腐,就要二十几块钱,夹上几筷子就没有了,老板还说是时令菜,畅销的很。 另外一盘子野菜吃起来像是草头,这个味道跟贺宣吃的草头烧鱼很像,当时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光抢着吃鱼汤里面的野菜,才记得这个野菜叫草头。 余婶是直接用大火爆炒了几下草头,加了些酱油,味粉盐,就出锅了,清香鲜美。 草头是这三个野菜里面贺宣最喜欢的,主要是于大嫂用的是野菜最嫩的部分,细梗都摘掉了,这一碗,用的草头都有小半篮子,去掉黄叶根茎,就剩下一大盘,下锅炒熟也就一小碗。 吃完饭后,贺宣跟于大嫂说,这个草头可以多摘一些,马齿苋下次就不要了,吃了一次滑滑的口感,总觉得像是在吃鼻涕。 于大嫂问道,“公子,草头是哪一个?” 贺宣还要解释,“就是那个叶子是心形的,三个围在一起的那个野菜,这个菜最好吃。” “我也觉得是这个草头的最好吃。”小竹插嘴发表自己的意见,三碗野菜里,这个叫草头的比另外两样味道更好一些。 家里都接受了这个名字,于大嫂有空就去山上挖野菜,野菜可以让嘴角的泡消下去,哪怕爱吃肉的两位少年,也老老实实吃野菜。 休沐日,贺宣跟着余叔去田里看看,现在水田里还没种水稻,处于养地的阶段,旱地的人家已经种上了玉米,边边角角也栽上了大豆和一些作物。 作物都是刚种下没多久的,看不出来什么,不过明显的是,勤快的人家地里没有杂草,还浇过水,一垄垄旱地收拾的整齐,看着就舒服。 余叔说是张老实家的,这家人去年那场暴雪要不是贺宣送去了一些保暖的东西,家里最小的孩子说不定就活不过冬日。 今年一开春,张老实两夫妇在地里卖力气的干活,余叔把玉米种子泡好后,两口子就专心伺候田地,家里都由几个孩子张罗着。 贺宣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大儿子已经可以帮上忙了,在另外一块地里浇水,老二也能帮忙拔草,家里由老三老四两个女郎在干活,养鸡做家务,照顾弟弟。 小五是个儿子,今年刚九岁,负责带弟弟小六,小六是最小的儿子,刚会走路,过了年三岁了。 张老实夫妇两个年纪也不是很大,三十六岁,看上去却像四五十的一样沧桑,爬满了皱纹,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关节粗大。 最大的儿子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最小的才刚会走,没有避孕药的时代,怀上了只能生下来,养家的重担压垮了两人,终日里在田地里挥洒汗水,希望能供得上家里几张嘴。 离开张老实家这片田地,余叔感叹着说了几句,张老实确实不容易,明明两人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这两年余叔在贺宣家吃饭,做的活计也不累人,看上去就比张老实年轻一些。 贺宣跟余叔交代了下,要是能帮上忙的,就跟自己说一声,尽量搭把手,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一大片地方看过来,就到了中午,贺宣走了不少路,确实饿了,就着炒熟的老南瓜,和虾仁鸡蛋羹吃了三碗饭,这个南瓜是家里最后一个,在地窖里放到现在,甜味更足了,炒的软软糯糯,很好吃。 吃过饭后,贺宣在榻上休息了一会儿,于大嫂去厨房洗碗,打扫卫生,有粮哥去牲口棚喂鸡,换稻草,余叔吃完午饭,就去照看红薯苗了。 种植红薯,要等红薯发芽,把红薯埋在地里,浇足水分,盖上稻草,保温,大约需要七至十天,等到长出红色的叶子,就可以把红薯切成小块,种到地里。 下午不用去地里,贺宣琢磨着做点什么呢? 看到厨房边的烤炉好久没用了,都积了些灰尘,不知道过了个年,这烤炉还能用不。 烤点什么呢?鸡,家里的鸡不多了,腊鸡倒是不少,鱼,肉,也不是很想吃,烤面包,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 材料家里都有,就是怎么做呢?大致步骤贺宣倒是知道,却从来没有实施过,毕竟大街小巷都是面包店,想吃直接买就行。 贺宣回忆了下,大概就是把面揉成团,加点老面团醒一下,想要面包好吃,就要舍得加材料,鸡子,羊奶,还有石蜜粉也要放,不然做出来的面包没味道。 想的差不多了,就去找于大嫂,“于大嫂,你帮我揉面团,我想做个吃的。” 于大嫂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公子想吃什么?” 贺宣跟于大嫂解释了一遍,跟面饼差不多的东西,面粉加鸡子,羊奶,揉成团,醒发后用烤炉烤。 于大嫂去仓库找面粉,还要去村里借一块老面,贺宣家的老面不常用,都硬了。 有粮哥正好在牲口棚,顺道把羊奶挤一些回来。 贺宣守着炉子,羊奶还是要热过之后才能用,担心会有细菌。 等这锅羊奶煮开,于大嫂也从村里借了老面回来,把羊奶放在一边晾一会儿。 还要去捣一些石蜜粉,石蜜有些硬,砸下来几块后,放在石臼里捣碎,就成了红棕色的糖粉,直接放到羊奶里,搅拌均匀,反正都是要和在一起的,没啥差别。 羊奶冷却,颜色深了一些,上面结了一层奶皮,于大嫂把面粉舀出来中间挖个洞,贺宣往里面倒羊奶,在打四个鸡子进去。 于大嫂和面不算很熟练,平日里吃面条都是余婶做的,不过和面的难度不大,还是活成一个团子,有些干巴。 贺宣想了想,“于大嫂,这里面应该放点油。”因为面包里面都用黄油,可是家里没有黄油,就用豆油代替。 于大嫂不是很清楚贺宣想做什么,不过对待这团面还是很用心的做,加了油后,面团慢慢成形了,手上也不沾了。 和面的事情贺宣帮不上忙,叫有粮哥一起去生炉子。 烤炉的板子拿开,里面都是灰尘,贺宣往洞眼里吹了口气,确定没有堵住就行。 点燃稻草,用细细的柴火架在上面,等把细树枝烧起来,再往里面放两块大的柴火,等火烧起来,大约半个时辰就能把烤炉烧透。 中间的时间正好是面包醒发的时间。 醒好后的面团有之前的两倍大,呈现微微的黄色,于大嫂再次揉面团,排气,搓成一个个圆形,放在铁盘子上,盖上屉布,保湿。 烤炉清理出来,把铁盘子放进去,封好门板,接下去就是等待了。 贺宣期待着烤出来的成品,就是香喷喷的面包,不知道第一次尝试能不能成功。 额,还算成功,贺宣安慰自己,毕竟卖相看着还可以,拿出来的面包外皮呈现黄棕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好吃的面包。 但只是看起来,实际上有些硬,不知道哪一步没做好,面包本该是松软的,可贺宣做的这个跟烤馕似的,砸在桌子上都能发出声音。 内里还是有些柔软的,吃的出羊奶和鸡子的香味,还有些甜,于大嫂和有粮哥都觉得不错。 这馒头加了老些好东西,不好吃才怪。 贺宣不是很满意,怀疑是不是老面的问题,没有发好,才把面包变成了烤馕,吃着硬硬的面包,在心里琢磨着。 边吃边喂了黄金甲两块,现在贺宣不想骑马就把黄金甲放出去自己跑一会儿,大约一刻钟左右,黄金甲就会自己跑回来,贺宣吹口哨,这家伙也会立马回来,能得到贺宣奖励的吃食。 要是贺宣忘记给零食,还会把脑袋凑到手边上讨要,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学馆里的氛围越来越紧张,主要是府衙贴了告示,三月初举行县试。 敏学学馆有三个人去礼房报名了,参加永安十四年的县试,这三个人都是上舍的,贺宣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没有顾川泽,按照周夫子的态度来看,他去参加县试通过不成问题,不确定的只是排名。 周夫子上课的时候,给这三人私下开了小灶,讲解下县试的过程,贺宣听了几句,主要是亲供,互结,具结。 亲供是填写自己的履历,要写三代人的姓名,情况,证明没有犯案操持贱业。 互结要五个参加县试的人互相作保,如果有一人作弊,五人连坐。 具结则是请本县禀生作保,保证参与考试之人不作假,没有冒名顶替,完成这些手续,交了银钱,才能参加县试,名册会上交到县衙。 要不是周夫子讲解,贺宣还是一知半解的,就算是知道,不认识的学子,也不可能随意跟你互结,这时候就要发挥夫子的作用,跟其他学馆的人结伴,有了夫子和学馆这个纽带,人家才会愿意。 还有禀生,禀生具结要收银钱的,不然人家辛辛苦苦考上秀才,无缘无故的给你作保,万一你出了事情,还得连累人家的功名,所以要缴纳银钱,还要有一定身份的人举荐,禀生才会愿意给你作保。 这里面一步步,考的不仅是文化水平,还有钱财人脉。 周夫子的主要精力被这三人占据,分给其他人的时间就少了一些,这些日子,贺宣的制艺还处于刚起步的阶段,在这个屋子里,跟贺宣差不多的还有罗康华。 气温上升,大家的咳疾好的差不多了,衣裳也减了些,换上薄袄。 可是贺宣的嗓子还是不舒服,时常想咳几声,没有痰,就是好像声带被什么压住了。 直到一天早上漱口,贺宣努力咳嗽了几下,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灵光一闪,自己该不会是变声期,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是有些变化。 清楚嗓子不舒服的原因,贺宣放下心,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发育期了,这个时候不要大声呼喊,注意保护嗓门,声带有些难受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除了喉结,还会有体毛旺盛,长痘这些问题。 贺宣对自己这张脸,虽然嫌弃不够英俊,但也不想长满痘痘啊,直接用肥皂洗脸有些刺激,平日里都是用清水擦拭,怎么办呢?这里没有专门的男士洗面奶啊! 可以用淘米水,除了刚开始没有肥皂的时候,贺宣用淘米水洗脸过,后来就不用了,不过淘米水洗脸是历代证明有效的洗脸方式,哪怕贺宣在现代,也有不少洗面奶宣传里面添加了淘米水的精华。 从今天开始,让于大嫂把淘米水专门流下来,每日洁面用。 早上是来不及了,下午的时候,在仓库找了一个桶,让小竹编个竹盖子,以后这个桶就专门装淘米水,只要第二道的。 因为家里的稻米是用石磨磨的,第一道水经常有谷壳飘在上面,不是很干净,第二道水就好一些。 贺宣拎着桶,去厨房说道:“于大嫂,以后家里的淘米水就专门倒这个桶里,只要第二次的水,第一次的还是喂驴。” 第164章 一年后 于大嫂有些好奇道:“公子,这淘米水有什么用啊?还要分开倒。” “咳,这个,是用来洗脸的,我听人家说,淘米水效果好,就想试试。”贺宣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担心长痘痘,只能假借他人之口。 于大嫂把木桶用水冲洗一遍,“那我每天把中午晚上的淘米水倒这个桶里,倒之前冲洗木桶,就可以了吗?” 贺宣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可以,也不用每日,家里要是不吃米饭,少一日半日的也没事。” 除了于大嫂,还有小竹要交代下,家里的水都是小竹烧的,之前都是直接把水调好给贺宣,现在就复杂些,贺宣要洗两遍水,为了保养自己,多花些功夫,万一以后有个公主啥的看上自己,不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平了。 有个伟人说过,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实现不了自己也不亏~ 张老实家的五郎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贺宣爱吃野菜,这几日挖来的野菜都会送些到贺宣家,余叔来汇报这事的时候,前几日的已经收了,主要是后面的怎么处理? 人家小郎们挖来的野菜都是家里果腹的,贺宣不缺这口吃食,之前的野菜两人都是直接给余叔,说是感谢主家冬日里给的柴火,加上贺宣确实爱吃这口,余叔一时心软没有拒绝。 贺宣想了想,“余叔,给张老实家送些玉米面去,他家粮食不多,再过两月要青黄不接了,野菜以后不必送,等秋日帮着砍些柴火就行。” 余叔听了安排,从仓库拿了一袋子玉米面就往张老实家去了。 家里吃米饭多些,家里的红薯,还能做些红薯粉条,大豆也换成豆油和豆腐,就是玉米,磨成很细的面,贺宣也不是很爱吃,还不如青玉米的时候吃的多。 村里其他人家顿顿吃的玉米面,贺宣家里都拿了不少喂牲口,可把几人心疼的够呛,村里的毛驴,鸡哪有吃玉米的,不都是草料,最多吃些麸皮啥的。 可是家里的牲口比一般人家多不少,加上贺宣养的仔细,麸皮,玉米面一起喂,冬日里还能吃些干草料,这待遇,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不仅是吃食,还给喂温水,有时要加些盐,羊驴鸡的待遇都这么好,更不用说那匹马,有粮隔上几日就要用布给马擦身子,再擦干,贺宣喂得那些菜和点心就更不用说了。 阳春三月,气温一下子就上升到了二十几度,夹袄都穿不住,直裰就够了,不过早晚温差有些大,也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贺宣外面还穿了一件比甲,是今年新做的。 周夫子这几日让三个候考的学子,每日都交一篇文章,贺宣几人也跟着写,不过要求放松了许多,毕竟是刚来上舍的。 今日的题目就是【女与回也孰愈】,出自论语,简单翻译过来,就是你跟颜回比比谁更厉害? 子贡的回答自然是令孔子满意的,颜回问一知十,子贡自认比不上他,贺宣想了很久可以从态度谦虚,友爱同窗这两处入手破题。 思考了很久,都没想好怎么写。 吃过午饭,没有跟朱宇博他们多聊,打算回座位再思量一下,正好看到顾川泽在座位上趴着,暗想,“刚才吃饭好像没看见他?是生病了吗?” 走近些看到他脸都白了,可能是不太舒服,两人不算熟悉,贺宣犹豫了下,关心道,“顾川泽,你还好吗?” 顾川泽浑身无力,没有胃口,坚持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无人的时候在座位上趴一会儿,没想到被人看到,抬起头发现是贺宣,“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光是回了句话,就有些喘。 贺宣看着他这么虚弱,没发现就算了,发现了走开,良心过意不去,继续问道,“你午饭没吃,饿吗?” 顾川泽头晕没力气,却不好不回应,敷衍道,“我不饿,不想吃。” 然后听到贺宣的脚步声,应该是走开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贺宣看顾川泽的症状像是中暑,最近天气变化大,也是有可能的,先去厨房要了一点盐和热水,多补充点水分总是没错的。 “我给你倒了杯盐水,你喝点,会舒服些。”贺宣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叫顾川泽起来。 顾川泽脸色刷白,还出了虚汗,确实有些渴,拿过水杯,跟贺宣道了谢。 贺宣看他的样子很是难受,继续道,“你像是汗被蒙住,中暑了,最好去医馆看下。” 顾川泽喝了水,确实好受一些,坚持不用去看郎中,自己休息会儿就好。 下午的时候,周夫子没来上舍,贺宣练习写文章,时不时关注下顾川泽,他休息了个把时辰,去了趟茅厕,回来的时候坚持看书,可是脸色和有些发抖的手暴露了身体不舒服的事实。 散学了,贺宣的文章写得差不多,可是不算很满意,留堂打算再改改。 直到屋里其他人都离开了,才反应过来,收拾东西,把囊箧装好,看到顾川泽还没离开,过去问道,“你好点了吗?” 顾川泽休息了一会儿,比中午已经好一些了,却没力气回家,只能在学馆呆一会儿,希望等会儿能恢复。 这时,学馆除了周夫子家的下人,其他学生都回家了,要是不求助贺宣,只能惊动周夫子,周夫子让自己在学馆读书,减免了许多束修,自己不能再给夫子添麻烦,“我没力气,走不动。” “贺宣师弟,能不能麻烦你一下,送我到城南。”顾川泽鲜少求助别人,开口很不自然。 贺宣询问了下有哪些症状,大部分跟中暑吻合,就问顾川泽。 “我知道一个法子,就是在肩膀上掐几下,能缓解,就算不能好,也没啥大问题,你要不要试下,还是去看郎中,光休息可能要好些日子才会好。” 顾川泽问清楚,把衣裳解开些,让贺宣试试,要是去医馆,一来一去要花不少钱。 这种要接触皮肤的动作,贺宣想先去洗个手,“你稍等一下,我马上来。” 洗完手,接了一点水,进屋,让顾川泽把肩膀漏出来,双手抹点水,这样掐起来,不会干疼。 顾川泽确实中暑了,掐了三四下,肩膀有些紫,贺宣安慰道,“你忍忍,把脏东西都掐出来,就好了。” 贺宣一用力,顾川泽就想躲,硬生生忍着,从后面看,咬紧了牙根在忍。 把两个肩膀都掐的青紫,顾川泽额头出了汗,脸色红润多了,不知道是好了还是掐疼的。 顾川泽穿好衣裳,贺宣出去洗了个手,再次去厨房找仆妇要了杯盐水回来。 “你喝点盐水,会好一些。”贺宣把水递过去,顾川泽是个典型的书生,有才华,身体不是很健壮,不过年纪比贺宣大上一些,要是扶着他回家,自己这身板都会被压矮了。 喝了水,休息一会儿后,顾川泽恢复了力气,贺宣把两人的东西都带上,出了学馆。 顾川泽的脚步还有些虚浮,走了两条街,喘气声粗了些。 贺宣体谅人家身体不舒服,放慢了脚步,到自家铺子,想起顾川泽午饭都没吃,肯定饿了,说道。 “我有些饿了,我请你吃饭。”说完就拉着人家的胳膊往店里走。 顾川泽想拒绝,再过一会儿就到家了,可以回家吃,却被贺宣拉进屋。 贺宣让小竹上两份清淡些的米粉,坐在位子上,把自己的囊箧给小竹收起来。 “贺宣,我那份还是退了,我在走几步就到了,你自己吃就行,我先回去了。”顾川泽想拿过自己的东西,被贺宣制止。 贺宣指了指后厨,“已经下锅,不能退了,大不了你以后有空指点下我的文章,当做回报,夫子讲的太快,我不是很明白。” 余婶很快把两份米粉端上来,贺宣这份加了点茱萸油,顾川泽的就清淡些,只有猪肉鸡子和小菜。 米粉香味传来,中午就没吃饭的肚子终于感觉到饥饿,看着贺宣埋头吃了起来,不好辜负师弟的好意,顾川泽在心里暗暗想着以后给师弟讲解作为回报。 吃完饭,顾川泽力气基本恢复了,贺宣还是坚持送他回去,在大街转了两个弯,在一条小巷口站住,顾川泽说,“我到了。”礼节上应该要请贺宣去家里坐坐,可是家中狭小,实在不方便。 贺宣看着这条小巷的位置和环境,就知道顾川泽家境可能不是很好,他穿的衣着可以看出一二,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那你快回去,注意休息,我也要回村里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这件事的后续,是顾川泽在学业上好几次帮助了贺宣,夫子的教学和同窗的帮助是不一样的,比如那日布置的课业,顾川泽的理解就比贺宣更上一层。 贺宣的文章主旨是谦逊,要多看他人的长处,但顾川泽的文章就比自己更上一层,挖掘了孔子为何要问子贡这句话的深意,孔子作为夫子,怎么会不知道颜渊和子贡谁超过谁,而是希望子贡能够自省。 顾川泽的文章抓住这个中心,层层递进,虽然没有引用典故,但是文笔老练,反复对照,发人深思。 贺宣对比两人的文章,如果顾川泽的文章是可以考中童生的,那自己确实还差的很远。 两人交好后,顾川泽经常指点贺宣,如何立意,文章能写的高大上,让阅卷官喜欢,贺宣投桃报李,把自己买的书籍和谢端寄来的笔记借给顾川泽。 一年后,两人都报名参加了县试,顾川泽是有把握,打算一举考县试府试,到了这个年纪,要是科举无名,就要承担家中事务,不能让母亲继续受累了。 贺宣则是试试水,去年参加县试的三个师兄,中了一个童生,两个落榜,落榜的邱远彬回学馆读书,另外一个回家了。 中了童生的师兄也从学馆结业,后面回来看过周夫子两回。 上舍只有四人,慢慢的熟悉起来,屋里的氛围也好了不少,邱远彬没考好,伤心了好一阵,慢慢振作起来。今年学馆要考童生的还是三人。 罗康华觉得自己的水平还不够,参加县试也是浪费银钱,打算明年在考。 永安十五年二月底,谢端在京城收到贺宣的信,说是要去参加考试,谢端算算时间,等自己回信,估计小四科考都结束了。 本以为盘溪村的藕碳冶铁能给贺宣请个功劳,没想到鞑靼联合鲜卑侵犯边关,要不是大齐冶铁技术进步,兵器锋利,去年就打了败仗。 谢端的父亲安国公在辽阳府跟鞑靼多次开战,鲜卑人仗着骑兵扰乱边境的村庄,劫掠百姓,战况一度危急,去年把谢端的大兄谢奕也派去辽阳,谢端只能在京城守着母亲,照顾侄儿。 尤其是永安十四年秋,边关传来消息说是主帅重伤,无法出战,朝中议论纷纷,安国公府两个顶梁柱都在辽阳,贞平长公主在外装作无事,回家还要安抚世子妃,稳定人心。 还好没几天,大兄的信到了,家里才知道是诱敌之计,安国公斩杀鞑靼大将阿罗出,鞑靼大首领俺答汗上书和谈,辽阳之战暂时告一段落。 等朝廷和鞑靼议和后,父亲和大兄就能回家,这一战,大齐在兵器上占据很大的优势,不然边关的伤亡还要加大一成。 不要小看这一成,两国战争,兵力十几万,一成就有一万多人从战场上活下来。 等事情落定,谢端肯定会有封赏,贺宣作为藕碳技术的提供者,只要有人提一句,得到封赏的可能也很大。 这是后事了。 贺宣正紧锣密鼓的准备县试,这一年来,周夫子的教学,顾川泽的提点,还有谢端每月来信都有最新的时文送来,对贺宣的帮助非常大,文章也进步许多。 这才有信心,想着下场一试,不过贺宣也看得很开,反正自己年纪不大,要是没过,就在学馆在读两年。 第165章 县试 毕竟周夫子和顾川泽都说,贺宣考上童生,欠缺的是积累,遇上合适的考官就能过。 乡试能中的机会不大,除非真的走运,考官十分喜欢贺宣的文章,这种概率就跟中大奖差不多。 家里的这些人也十分上心,自从贺宣报名了县试,一旦看到贺宣拿起书本,家里不能发出动静,干活也要远离书房,不能打扰到公子,甚至红烧油炸被氛围感染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叫。 吃食方面更是注意,鸡鸭鱼肉轮换着来,小竹都想每日中午给公子送饭,免得学馆的饭菜不合胃口,饿着公子。 这就是高考家长们的心情,贺宣说了两次,让大家放宽心。 可是家里人都知道科考的重要性,虽然不会说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类诗句。 却也知道,公子要是考上了,身份地位不一样,大家走出去乡亲们都要夸两句,就像哪个曲子里唱的一样,鸡犬升天。 这一年来,家中又盖了后罩房,其中两间分给小竹,他娶了余小兰,整日都乐呵呵的。 余小兰嫁过来后也在贺宣家干活,不过目前家中活计不多,只是开始学厨艺,帮着洗洗衣裳,做做针线,小竹的衣裳以前是余婶帮着做的,定亲后都是余小兰做的,终于体会到了有人知冷知热的感觉。 于五郎成亲了,有粮哥的婚事定的晚,要等女方到年纪才能成亲,被两人取笑了好几回,说归说,还是给余有粮出主意,给姑娘送什么礼物,怎么跟人家交谈? 家里的母鸡养了不少,贺宣担心鸡瘟,不敢扩大规模,羊群没有这个担忧,已经有十来只羊了。 羊奶多的贺宣根本喝不完,除了送些给长辈,大多都制成奶干,天冷的时候,寄到京城去,谢端的长姐喜欢吃这个。 县试的日期在三月初五,隔天一场,共考五场,科考题目类型是帖经、墨义、策问、经义、杂文、诗赋。 帖经类似于填空题,你出上一句,我答下一句。 墨义就是翻译。 策问,大部分涉及到朝廷的政治,经济,吏治等方面的问题。 经义就是考八股文章了。 杂文是当官要用的各种体裁,主要是篇、表、论、赞等等。 诗赋不用解释了,在科考中占比不大,有时甚至不会考,不过会作诗的好处在于能交到有才华的朋友,以诗会友,一听就很厉害。 而且文人很多爱作诗,要是考官或者上司正好喜欢诗赋,就能有效的体现个人价值,相当于手底下有个能拿的出手的年轻人,让上官对你印象深刻,这个的重要程度体现在后面的人际交往中。 贺宣的弱点在诗赋,这方面才华值不高,只能靠东拼西凑,但是杂文和策问这块比较擅长,杂文就是固定的套路模板,只要套好了,说不定科考的时候直接能用上。 策问能得到周夫子的赞扬很大一部分是谢端的功劳,每月寄来的信里面有不少时文,看多了,就算模仿着写也能说出几点。 为什么普通人家难以培养读书人,钱财是一方面,没有这些资料,光读四书五经,能考上科举才怪了。 时间一晃而过,贺宣提前半个月就在县城的客栈定了两间房,为了三月五日能早早到考场,因为这天寅时就开始点名入场,所有参加的考生都要早早在考场外面等候,读到名字,就接受检查。 如果在家里住,会很晚才能进入考场,因为城门也是寅时开,在走到考场,这中间花费的时间,精力,还不如早早在客栈休息好,用饱满的精神迎接考试。 周夫子介绍了另外一家学馆的两个少年跟三人互结,五人不算熟悉,分到同一位禀生具结,每人出了二两银子,是给禀生的辛苦费。 贺宣准备了考篮,里面放了文房四宝和食物,笔墨纸砚都是有规格要求的,砚台只能用巴掌大的砚台,不能太厚,磨墨的时候要很小心,不然会把墨汁磨出去,污染了卷面,这次考试基本就没希望了。 笔不能镂空,穿的衣裳得是单衣,这是为了防止作弊,不过二三月份,早晚温度还很低,贺宣只能穿五件单衣防寒。 食物最好是干粮,烧饼馒头一类的,一来饱腹感强,二来减少去茅房的问题,考试的时候要是去了茅房,就会有人在你的卷子上盖个章,俗称屎戳子。 有了这个印记,你的文章写得再好,考官都不会给好评价。 三月四日,贺宣带着小竹住在客栈,贺宣是天一黑就早早睡了,默念文章把自己催眠了,小竹在隔壁的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叫贺宣起床。 县试这一天睡过头的考生也是有的,晚上太激动睡不着,直接导致起晚了,心里紧张,就算进了考场,发挥的也不会很好。 寅初,小竹就在门外敲门,叫贺宣起床,寅正点名,这中间有半个时辰,正好留给贺宣洗漱,出恭,吃早饭,然后走到考场。 贺宣穿好衣裳,小竹从楼下端来热水,这个客栈大多数人都是要科考的,才来客栈包了屋子,免得误了时辰。 洗漱好,特意上了个大号,贺宣在单衣外面披了件薄袄,半夜还是温度比较低的,等要进考场的时候在脱掉。 早饭也是扎实的烧饼,配上两个鸡子,贺宣吃的饱饱的,检查了考篮,确认无误,和小竹一起去考场。 这时候,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考生拎着篮子走往一个方向。 贺宣趁着天色有些亮了,看到小竹的眼睛有些黑,问道,“小竹,你昨晚不是没睡?眼圈都黑了。” 小竹看着四周都是考生,比贺宣还紧张。 “公子,我昨晚担心的睡不着,打了个盹就梦到我忘记叫你,差点害你误,呸,大吉大利,公子一定能考上,各位菩萨保佑。” 小竹有些迷信,今天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好的不灵坏的灵,不小心说漏嘴,一定要呸掉,就不作数了。 两人到了考场门口,这边围满了人,整个县城大半的读书人都在这里了,不是来考试的,就是送考生的,或者是给考生做保的。 禀生有专门的通道,官兵确认过身份直接到门内等候,叫到考生名字的时候,需要禀生在里面确认,考生才能到门口排队,经过“搜子”搜身后进入考场。 寅正一到,考场大门打开,出来好些官兵,这些跟衙役可不一样,平日都在卫指挥使司操练,只有大事发生才会到县城,比如科考,或者是县城被占领之类的。 贺宣报名比较早,刚听到顾川泽的名字,自己也被叫到了,两人在不同的队列搜身。 这时候的搜身,那是真的要脱衣裳,一件件脱下来,确认没有夹带,才能穿上,头发也要散开检查,考篮里面的笔墨纸砚更不用说,烧饼都被掰成碎块。 贺宣被查完之后,在队伍里等待自己的考篮,穿上鞋子,整理衣裳,再把头发束起来,前面好几人头发梳的不是很整齐。 拿到考篮,贺宣跟着官兵找到自己的号房,真的像是一个厕所,前面没有门板,三面都是墙,里面放着两块木板,正好嵌入墙上的凸起,墙上有三道凸起,一高,两矮,据说号房都是这种设计。 贺宣把考篮放好,检查了下号房,号房是砖房,不过头顶还是能看到一些光线,不知道会不会漏雨,墙上有一个灯架,估计是阴天的时候放蜡烛的。 两块木板不算很干净,用手一抹,有些灰尘,考前应该是有人打扫过,没有很用心,进考场不能带帕子,贺宣把身上的衣裳翻了下,选了里面的一件,这件比较旧,应该会好撕一些。 倒不是贺宣爱干净啥的,五天功夫,怎么都能忍一忍,但要是木板把考卷弄脏了,考官可不会因为木板有灰尘给自己换一张,这些考卷都是有数的。 擦好木板,把东西都放好,贺宣趴在木板上,准备再睡一觉,这号房狭小,风都被挡住了,不冷,听着外面叫号,估计连一半都没到,真正开始考,还要好几个时辰,不如闭眼养足精神。 贺宣对面的考生看年纪已经三十好几了,在座位上默念四书五经,睁开眼睛一看,对面那个小子竟然直接在考场睡了。 在心里暗想,不知道哪家的有钱人家,送小郎进来感受感受,真要有些上进心,怎么会一点都不紧张,左右看看,在座的不是默念文章,就是紧张的握住双拳,还有考生要求如厕。 还没发考卷,考生去如厕只要跟官兵示意,就会有人带着去茅房。 贺宣是被锣声叫起的,睡得不是很熟,毕竟考场这么多人,总是有些声响的,听到锣声,就代表点名结束,要关考场大门了。 贺宣赶紧和官兵示意,自己要去如厕,这时候上一回茅厕,接下来三个时辰都不能去茅房,直到出了考场才能去。 茅房已经不少人去过了,这个味道真的是难以忍受,贺宣努力忽视边上湿漉漉的痕迹,解决完后,在外面水缸里舀水洗了手,跟着官兵回了号房。 贺宣的号房离门口比较近一些,茅房在这一排号房最里面那间,还好天气冷,要是暖和起来,茅房边上几间号房的考生,这些日子怕是不好受。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官兵来说考场要求,不能作弊,每个考生只有一份考卷,中途不得发出声响 贺宣把笔墨纸砚一一摆放好,直到第二次敲锣,才有官兵过来发考卷,这时候还不能打开。 要等全部发完,第三次敲锣之后,才能打开考卷, 锣声响起,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贺宣看到对面考生都打开卷子,才把自己的也打开,第一场的卷子不算很难,有帖经,墨义题,策问是四书里面的题目,最后要求写五言六韵诗,林林总总看下来,都是认识的题型,不过考试的时候,要注意不能污染卷面。 贺宣先把答题纸收好,不能被弄脏了,除了答题纸,还有两张是空白的草稿纸,在木板上把墨些磨好,脑子里思考帖经墨义,这些都是滚瓜烂熟的。 这个时候也不能大意,一不小心写错一个字,那就是中与不中的区别。 贺宣练了四五年毛笔字,写的很是不错,在墙上写字水珠不会滴落,这就很考验吸墨水的浓厚,舔笔的程度,练好了,贺宣的毛笔字个个都是浓淡一致,卷面看上去就很舒服。 帖经,墨义大概花了半个时辰,这两个难度不大,题量不少,四书五经甚至孝经都考到了。 策问题留的时间最多,题目是《论语卫灵公》里面的【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君子担忧死后自己的名字不被人称道,但结合孔子的思想就知道不能这么翻译,疾,担忧;没世,就是君子离世;不管是担心名不副实,还是不被称赞,这都不是君子所为。 此处的名不可依据字面,简单解读为名声,名气。 为什么孔夫子,强调死后担心?所以,此处的名,不是个人之名,而是礼乐之名,君子担心死后礼乐教化不被人遵从,没有人继续传道,担忧仁德不兴,这才是此句话的本意。 贺宣的破题就是呼应题目,后世之名,圣人之所忧也。 承题写道,夫一时之名,不必有也,后世之名,不可无也。故君子不求名,而又不得不疾乎此。 后面就是从一时之名还是千秋万世之名进行辩证,这篇文章花了贺宣个把时辰,但也算快的了,写完之后,还要进行修改。 正好砚台里面的墨汁用完了,一边磨墨,一边细细雕琢文章。 最后剩一道试帖诗,五言六韵这就规定了字数要求,唐诗一般有四韵,六韵,上下两句为一联,下联要求押韵,六韵就是十二句,每句五个字。 第166章 进县衙 题目没有规定具体写什么,这就比较宽泛了,可以从自己之前写好的诗里面挑选,贺宣之前练笔用春夏秋冬,梅兰竹菊这些都写了诗句。 按照时节最合适的是那首暮春。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杨花入砚池,方知时序移。韶光今欲暮,何处不凄凄。 闲时读周易,睡眼看书迟。春风不相识,唯有落英知。重回绿柳下,再听黄鹂鸣。 写完整张卷子,贺宣再次检查,挑了几个字眼,换上更合适的,重新磨墨,准备誊写到答题纸上。 深呼吸一次,两次,落笔无悔,每个字都不能出错,贺宣写的不是很快,写好几题,就休息一会儿,给自己一点适应的时间,看样子已经到了中午,早上吃的太饱,贺宣并不饿,打算全部写好,再吃。 策问写到一半,这排有个考生发出声音,没听清说什么,就看见被两个官兵捂住嘴,直接拖出去,考生瘫倒在官兵身上,辛苦多年,却毁在第一天。 左右考生看到这场景,都受到影响,贺宣整理好心情,重新誊写,直到最后一句诗抄完,都没有一个错字。 答题纸摊开,等墨水干透,贺宣再次检查,虽然想要修改两处,可是已经写好的纸张,还是维持不改卷面分会好看一些。 等答题纸干透,卷好,剩下几张纸按顺序放好,这些都要收回的,贺宣把砚台和纸分开放,要是不小心把砚台洒了,真是没处哭。 现在还没人交卷,拿出考篮里的烧饼,虽然被捏碎了,但是味道没啥区别,勉强吃了一些,写了两个时辰,嘴巴干干的,没有水喝,烧饼咽不下去,贺宣用撕下来的布擦了擦手,把东西整理好。 坐在座位上看题目,就当在检查几遍,主要是不能东张西望,本来还想看看其他考生的状态,一抬头,对面的官兵就盯着看,只能低下头复核下。 等到锣声响起,官兵就过来巡查,不允许继续写了,不然就当作弊处理,大家都收拾好桌面,把答题纸放在最上面,其余纸张放在下面,由官兵过来收走,按序排好队伍,出考场。 这些考卷直接拿去县令和几位阅卷官大人批阅,等明日结果出来,会直接在县衙外面张贴。 县试没有第一第二名的说法,只要写在纸上的,都是通过的,不过文章写得最好的,一般会放在最中间,其余的依次散开,围成一个圆形。 前一场通过的可以参加下一场,每场考试录取的人数依次降低,基本上第一场会筛除四成的考生。 出了大门,贺宣一眼就看到小竹和余叔在一个角落等着自己,双方在人流中汇合,贺宣问道,“带水了吗?”渴了一天不敢喝水,本来就嗓子不舒服,有些干痒。 小竹想着公子在里面吃不好,喝不好,还不能如厕,带了不少东西,赶紧把水壶递给贺宣,贺宣咕噜噜喝了好几大口,三人一起回了铺子。 大家都不敢问贺宣考的如何,贺宣也不想说,嗓子有些喑哑,尽量少说话。 没有回客栈,房间依旧包在那里,但是客栈的隔音不是很好,明日不用考试,贺宣就打算回家住。 驴车晃悠悠的回到村庄,村里人都忙着播种,这几天没下雨,赶紧把活干完,等再过些日子,谷雨来了,就不好干活。 一日不回家,贺宣看着院子都亲切不少,回屋换了身衣裳,洗漱过后,把自己做过,改过的文章和诗词拿出来看下。 贺宣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后知后觉了些罢。 吃了一天干巴巴的食物,晚饭就吃连汤带水的手擀面。 吃完饭,小竹已经打了两个哈欠了,贺宣想起小竹昨晚都没怎么睡,今天坚持伺候自己,就怕耽误了考试。 有些心软,“小竹,你先去休息,我自己待会儿。” 小竹抹抹泪花,摇头道,“公子,我不困。” 这哪里是不困的样子,怕是小竹担心自己没考好,却不敢说,只能守着自己。 “小竹,你先去打水,我泡泡脚,也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帮我去看榜。”贺宣换了个理由,小竹去厨房打水。 洗漱完,贺宣今天还没有困意,躺在床上,一会儿想想今日的题目自己应该没有犯大的错误,一会儿又思考下下次会出什么题,脑子里像一团线球,怎么也理不出思绪,到了平日休息的时间,困意来袭。 三月初六,于五郎一早带着余婶她们去县城开店,小竹和有粮哥都去了,两人约好一起去看榜,贺宣没有去。 主要是县城这会儿正热闹,要是没过,自己就安心准备去上学,过了,小竹他们会来报喜,贺宣等下午在去客栈休息也不迟。 客栈里吵吵闹闹的,不能好好看书,还不如家里清净自在。 贺宣面上云淡风轻,心底还是紧张的,一上午去了好几趟茅厕,不断安慰自己,我就是去试试水,过了自然好,不过也没事。 余叔欲言又止,去菜地里除草,要是不找点事情干,可能跟一两一样在石磨旁边转圈了。 大家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都在等县里的消息,贺宣第一次下场到底能不能过。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初,县城的榜单要到巳正才会张贴,小竹和余有粮两人结伴守在门口,等衙役刚贴好,就在榜单上找自家公子的名字。 “有粮,公子的名字在这,你看到了吗?”小竹先找到的贺宣,在三四圈外,不过名字在榜上,就可以参加下一场。 余有粮再次确认,“哎呀,是公子,真的是公子,赶紧去报信。” 两人想挤出去,可是许多人围在这里,想挤进来看榜单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出重围,回头看了一眼人头济济的县衙,两人撒开了腿跑回城南,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有粮哥在铺子里跟大伙说起看榜单的情形。 小竹把套好的驴车赶得飞快,毛驴怎么也走不出黄金甲的速度,可是小竹的心早已飞到盘溪村。 快马加鞭午时到家,跳下驴车,小竹就往院子里跑,“公子,你中了,你中了。” 余叔和于大嫂,小兰听到这话,都来到门口,问道,“我们公子过了,名次怎么样啊?” 小竹气还没喘匀,回道,“县试没写名次,就看到公子的名字在榜单上,还有顾公子的。” 贺宣走出来已经听到了,这颗心悬了半日,总算落地了,“那邱远彬上榜了吗?” 小竹只看了自家公子的,顾公子还是因为名字在最中间,一眼就看到了,这才知道的,“我看到公子的名字,就挤出来了,没顾得上看。” 这也不怪小竹,贺宣知道自己考上了,让于大嫂赶紧做饭,今日下午还要回县城。 “余叔,家里还要你多照顾几日,我跟小竹不在家,小兰一个人让余婶陪着睡几日。” 家里就剩下余小兰,白日里还好,晚上一个妇人总归是有些害怕的。 余叔点头道,“公子,你放心,家里的事有我,你就安安心心考试。” 于大嫂听到贺宣过了一激动就跑了出来,忘记铁锅里倒上油的事情,这会儿油都把生姜大蒜炸的焦黑,传来一股子糊味,一拍脑门,赶紧回厨房。 贺宣让小竹回去喝口水,从县城到村里平日都要半个时辰,小竹这么快就赶回来,费了不少力气。 余叔接过鞭子,去门口把毛驴牵回牲口棚,还好是养熟了,不然就这么扔在门口,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 贺宣吃了午饭,在家里收拾好东西,明天还是这几间单衣,甚至撕破的那件依然穿上了,要是号房还不干净,就在撕一块下来擦,省的祸害其他衣裳。 下午的时候,两人回到铺子,把毛驴交给于五郎,让他们带回去,等铺子关门了,到县衙门口看了眼榜单,这时想知道结果的都知道了,没有人守着榜单,可以慢慢看。 顾川泽的名字写在最中间的位置,应该是最好的,贺宣在三圈外,大约是十几名。 邱远彬在三十几名开外,有些悬,这才第一场,后面每场都要减少人数,贺宣知道安德县每年大约能通过县试的,也就二十人左右。 自己要是能稳定发挥,估计能挤进去,要是后面写的阅卷官不满意,那就难说了。 邱远彬这个名次,更是危险,不过这几日,想去安慰下,都有心无力,离开县衙,往客栈走去。 客栈里吃饭的,读书的,各种声音都有,关了房门,也不能安静多少。 两人吃了从家里带来的饭食,再从后厨要了热水,客栈的跑堂忙的分身乏术,小竹麻利的从厨房舀了热水,灌满了水壶,还留下一些给公子洗漱。 等贺宣收拾好,夜色临近,县城响起了鼓声,街道上的人大多回家了。 客栈也安静了些,大家都准备休息,明日还是半夜起,睡得不好起不来。 第二场贺宣就熟悉多了,人也比第一天少了许多,一套套流程下来,题目跟前一日变化不大,就是加深了些难度,贺宣答题的时候依旧全神贯注,把文章写完,看了看时间,再次检查。 总体来说,时间还是宽裕的,但是中途要是出现意外,那就有些紧张了。 什么意外,比如说八股文审题没审好,写完了发现自己能写出更好的文章,想改,这就有些来不及,或者说一时紧张,脑袋空白,想了很久才能想到点东西,这样的文章写起来就很费时间。 一日日过去,邱远彬在第三场被刷下来,贺宣第三场的时候,也挂在榜尾,就倒数一二名,差点就没进,主要是第三场要写律赋,对格式和韵律要求严格。 贺宣写诗都很艰难了,律赋实在勉强,成绩就差了些。 第四第五场就到了贺宣擅长的地方,杂文,一篇表,一篇赞,格式已经练习多次,只要套进去,把语言修饰的华丽些,加些典故就能得不少阅卷官亲眼。 县试结果出来,第一名不出意外就是顾川泽,毕竟是周夫子看好的好苗子,又磨砺了一年,这次取得成绩这么好,还这么年轻,在安德县一下子出名了。 大家都在说顾川泽的事迹,好像一下子冒出来不少亲朋好友,连小时候抱过顾川泽的妇人都以此为荣,表示自己早就看好这少年。 贺宣通过县试就被掩盖了光彩,贺宣本就不想引起大家的议论,连村里人都是成绩出来了才知道,不过唐里甲应该有数,毕竟唐承嗣还在敏学学馆,上舍有几人去参加县试,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贺宣的名次一般,在县城排十六,这个名次,四月份却参加府试,真的有些悬。 成绩出来过了一日,知县接见了二十位考生,地址就在县衙。 这还是贺宣第一次进县衙,发现县衙就是占地大些,庄重一些,其他也没啥,县令接见大家在正堂,上面有正大光明的牌子,这间屋子比一般的要高不少。 贺宣趁着知县没到,暗自打量了下,知县一来,就收回了目光,低着头,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朱宇博跟贺宣混熟了,总说贺宣老是仗着外表占便宜,明明两人一起玩的,结果每次挨骂的都是自己,贺宣就成了那个被带坏的。 知县在座位上,大家行了礼,讲了些勉励的话,有年轻人听的热血沸腾,贺宣听多了领导撒鸡汤,觉得知县的话术还要改进。 然后一行人就告退了,知县一天天的还有公务要忙,抽个时间出来见一见大家就不错,毕竟现在连童生都还算不上呢,要过了府试,才有童生的身份,过了院试,就是秀才公。 县试通过,贺宣的生活好像有了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 变化的是,是族里长辈更加看重贺宣了,三爷爷和族长都过来恭贺,盘溪村的于里长也很高兴,于姑母更得意贺宣了,说是打小就机灵,以后肯定有出息。 第167章 乐陵郡 没有变化是因为,等出了成绩,贺宣又去学馆上学了,跟顾川泽接受周夫子的小灶,两人四月还要去乐陵郡参加府试。 贺宣觉得自己也就止步于此了,不过顾川泽通过府试问题不大,他一开始就朝着这个目标去的。 中间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一批参加的过县试的学子名册都已经交上去,只要进考场记得带考引就行。 不管怎么说,贺宣要悬梁刺股了,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到了这一步,过了府试,就有一个童生的身份,要是没过,明年又要从县试开始考,实在太亏。 府试的难度比县试大一些,考试时间则短一些,只考三天,主要是帖经,杂文,策论三场,三天都在考场不得出来,这对考生的心里压力就比较大。 贺宣重点加强的是策论,从前几年的考题可以看出,府试《孝经》和《论语》是必考的,剩下的题目会在其中挑选,五经里重点是春秋。 就在贺宣埋头苦学的时候,谢端从京城送来的信到了。 李达上门给贺宣送信,还有一些礼物,这一年来,每次跟着信一起寄过来的总有些书籍,文房四宝或者京城的特产。 下人把东西都放好,李达抱拳跟贺宣说道。 “贺公子,我们公子交代了,谢家在乐陵郡准备了宅子,您参加府试正好可以住在宅院里,客栈吵闹,公子担心打扰您学习。” 这是谢端的一份心意,谢家这两年参与藕碳和铁器的运送,为了方便,在途经的地方都置办了房产,可以加强保密性。 贺宣参加府试,倒不是忘记了定客栈的事情,而是家中没有合适的人手去办。 三四月份,本就是农忙时节,要是余叔去乐陵郡安排房屋,花费一两日的功夫,地里的事情就要耽误些。 剩下几人年纪不算很大,贺宣也不是很放心他们出去,想着等到了乐陵郡再说,大不了多花些银钱,总不会露宿街头的。 没想到远在京城的谢端记得这些小事,不过自己不是一个人,只能婉拒。 “李达兄弟,我这次参加府试,约好了跟一位同窗一起,恐怕要辜负谢三哥的好意了。” 李达极力挽回道,“那位学子一起住就行,您放心,平日里兄弟们都歇在前院,谢管事来信都交代了,您住在后院,不会打扰的。 这宅子的后院是给主家住的,除了前年公子住了两日,就一直空着。 再说了,乐陵郡客栈都满了,想要找个合适的房子要花不少功夫,您就安安心心住着,谢宅离考场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李达过去一年帮着送了不少东西到贺家,自然知道主家看重这位贺公子,难得上面交代了一件事,自己回信的时候说没办成,还不得把自己撤了,想方设法的打消贺宣的顾虑。 贺宣最后答应了,送了些肉酱给李达,让他带回去吃,谢家运输的护卫,经常在路边啃馒头,这肉酱是下饭的好东西,之前送过几次,他们都很喜欢。 贺宣先把信拆开看了,三哥相信自己能考上,后面表示考不上也没关系。 可能之前自己对四书五经理解不够深刻,这印象让三哥记到了现在,才会在信中提前安慰,借住宅子的事情在信里一笔而过。 加密的白纸,则是写了一句想吃辣炒田螺。 再过几日,就可以去溪里摸田螺了,谢端喜欢这一口,不知道京城有没有。 拿着信纸,贺宣发了会儿呆,已经快一年半未见了,不知道三哥近况如何? 小竹和小兰把送来的礼物整理好,吃食都放到厨房或仓库,书籍,笔墨这些放在书房备用。 过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趁着吃饭前天还亮着,贺宣把下午做的文章再改改,晚上还要写一首律诗。 时间很快过去,贺宣连什么时候从薄袄换成单衣都没注意,反正小竹拿那套就穿那套,一门心思都在用功。 连黄金甲都好些时日没带出去散步了,要不是这家伙现在能自己出门溜达,马儿早就闹脾气了。 四月初七,家里在准备明日要出远门的行李,衣裳,吃食,洗漱用品,水囊,上到梳子,下到鞋子,都要带去。 哪怕带去的大部分都是单衣,两个背篓也装不下,余婶甚至连蓑衣都想塞一套进去,那里还有位置,只能把吃食单独用油纸包起来,拎在手上。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银子是最主要的,贺宣让小竹带了十两银子,光是付路费,房费这些就要花上一小半,这个时间去定客栈,肯定不便宜。 报名府试的银子还有给禀生的钱还不算在这里,然后就是吃喝拉撒这些,贺宣带小竹差不多花个五六两。 知道顾川泽家境不是很好,也预备了一些银钱,不过顾兄接受的可能性不高。 这是小竹带的银钱,贺宣还让余婶在自己的抱腹里面缝一个袋子,专门装银钱,这样被偷去的概率就很低,除非把贺宣扒光。 四月初八一早,贺家的驴车晃晃悠悠的驶出了盘溪村,往安德县走去,余叔赶车,贺宣和小竹在车上坐着,板车上放了不少行李。 等到了县城,接上顾川泽,他只有一个背篓,坐上板车,贺宣跟顾兄的母亲道别就从东城门离开了。 余叔会送三人到商河县,等到了商河县,直接坐船,下午就能到乐陵郡。 这两年,商河县的船只越发多了,码头也大了不少,四人到码头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来不及吃午饭,先去码头找船只,商河县去乐陵郡或者东昌府的船只是最多的。 贺宣之前跟李达打听过,他们运输的东西需要官府的,调用的是官船,一般人不好去坐。 其他船只就有风险,因为人来人往的,要是上了小船,把你载到偏僻地方,要求加船费,威逼利诱的不是没有,最好是上大一些的船只,载客多,安全性就高一些,哪怕船费贵一些也能接受。 三人找了一条有两层的大船,这条船主要运货,也接一些散客,未初开船,下午就能到乐陵郡。 付了船费,三人把自己的行李搬上船,离开船还有一个多时辰,也不能下去买吃食,一来担心误了时间,船开走了,二来,不知道吃食干不干净,两个考生要是吃坏了肚子,更加麻烦。 还好家里整理的两个背篓的行李,吃食也备了不少,小竹拎着的纸包里面有烧饼,茶叶蛋,肉干,烤馕这些。 烤馕则是面包的失败品,做的比面包硬多了,但是酥脆,水分少,能多放几日,贺宣干脆放弃了做面包,直接擀成饼状,变成了烤馕。 吃一个,一下午都不会饿,作为干粮,除了不太好下咽,没啥毛病。 小竹拿出茶叶蛋,还有烧饼,这两样不好存放,要早些吃掉。 贺宣把茶叶蛋和烧饼分了顾川泽一份。 “吃,做了不少,这两样要是不吃,明日就要变味了。” 这一年来,贺宣没少投喂学馆的同窗,顾川泽属于脸皮薄的那种,哪怕塞到他手上,也不好意思要。 顾川泽也带了干粮,就是普通的馒头,还是二合面的,就是白面掺了玉米面啥的,颜色灰扑扑的,难为情的送了一个给贺宣,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能回礼的。 贺宣接过馒头,让小竹把肉酱拿出来。 “正好配着吃,这馒头很有嚼劲。” 确实,馒头裹着肉酱,味道还不错,外貌一般,吃起来全是粮食的香味。 贺宣把肉酱夹了一大勺给顾川泽,让他试试,小竹就不用贺宣动手,烧饼夹着肉酱,中间还放一个鸡子,裹着吃,两个下肚,还想吃口酱。 吃完午饭,用帕子擦了手,把吃食收拾好,船舱上了两批人,一批看起来就知道是做生意的,有五个人,上了船也坐在一起啃包子。 另外一批有男有女,好像是回家还是探亲之类的,还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船,小孩子闻到船舱的香味,跟大人闹着要吃饭。 被大人塞了半个饼子,含着泪花就咬着饼。 贺宣观察了一会儿,交代小竹看好三人的行李,在心里回忆昨日写的文章,还能如何改进。 未时,船舱坐满了人,船夫解开了绳子,前面有纤夫拉船,后面有艄公撑篙,船只慢慢移动,离开了码头。 因为船舱有不少人,空间小,三人紧紧坐在一起,一人抱一个背篓,保护好自己的行李。 贺宣一个姿势坐的腿都麻了,两个多时辰,才到乐陵郡,好不容易船只靠岸了。 “咚”的一声,是船体碰到了岸边,发出的声音,船舱里的人都晃得东倒西歪,还有几个摔倒在地。 不知道谁的竹筒掉在船上,咕噜噜的滚到角落里,也没人去捡。 又等了一刻钟,船只终于稳定好了,大家可以下船了。 贺宣三人特意等了一会儿,才跟着人流下了船。 乐陵郡的码头比商河县的还要大上不少,现在都傍晚了,还有许多的船只停靠在码头,小工们看到一艘船就上前询问要不要搬运货物?还有说自家有客房的,住一晚很便宜。 三人在码头看了一圈,不少人围在一起谈生意,时间有限,要在天黑之前找到谢宅,赶紧找出去的路,码头的一边有许多驴车,牛车,还有马车。 贺宣上前询问价钱,租了一辆驴车送三人去谢宅,不然带着这么多东西,走到地方,手脚也酸软了。 车夫送到地方,结了银钱,就离开了。 谢宅大门关着,小竹上前敲门,侧边开了,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子从里面问道,“有什么事情?” 小竹说了情况,小子说了句,稍等,就把门关了。 三人在门口等候,看着天色确实不早了,贺宣也担心,不知道李达今日在不在这边,两人之前就约好到乐陵郡的日子,李达提前两日过来的。 一盏茶的时间,门打开了,迎接的人正是李达,看到贺宣解释道。 “贺公子,我安排了兄弟在码头接你们,没想到你们直接到了,先进来,我带你们去院子。” 旁边的小厮,接过贺宣三人的行李,跟着往里面走去。 贺宣听完李达的话,说道。 “可能跟府上的人错过了,我们来的有些晚。” 几人直接到了院子里,这个宅子有三进,比安德县的还要大些,李达给两人安排了一个院落,足有五间屋子。 贺宣看完屋子,再次跟李达道谢,“多谢李兄,安排的如此周到。” 李达提前两日来乐陵郡除了处理公务,还特意给贺宣挑了院落,打扫了一遍,这可是自家公子的好友,一定要做到贺宣满意才行。 “那三位就先休息,这院子有两个跑腿的小厮,帮着拿个饭打个水,乐陵郡的各处他们也熟悉,明日可以带着两位一起去考场外边看看。” 李达说完就告辞了,交代两个小厮好好伺候。 今日一早就赶路,到现在贺宣也有些精疲力尽,小竹看了房间,被褥,脸盆这些都齐全,打扫的也干净,把贺宣的衣物放好。 三人的房间不相邻,贺宣和小竹住东边两间屋子,顾川泽住西边,中间的屋子是公共的。 伺候的两人手脚麻利的打了水,分别端进屋。 贺宣洗了手,脸,精神一些,问了小厮府中的情况,就是几时用饭,府中那里不能去这些。 没过多久,外边来人三人,说是李侍卫担心两位公子风尘仆仆的,让人上了饭菜,等用了饭菜,可以早些休息。 经过贺宣的允许,小竹指挥者三人把饭菜摆在中间的屋子,邀请顾川泽一起用饭。 顾川泽刚洗了脸,就被叫来吃饭,看着一桌子的菜,张了张口说,“这,这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李达让人上了七八道菜,有鱼有肉,很是丰富。 贺宣虽然觉得有些多,不过谢端在的时候,在谢宅用过饭,菜色确实不少,等送菜的人离开,招呼顾川泽和小竹用饭。 第168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谢家的准备的菜色挺好的,尤其是那道蒿菜炒蛋的火候合适,里面的蒿菜脆嫩,香气扑鼻,正合贺宣胃口。 三人吃饱了,桌上的菜还剩一小半,只能撤下去。 顾川泽有些担心,师弟借住的人家非富即贵,这人情自己如何还的起。 贺宣知道两人目前头等大事是府试,不好为这些杂事分心,跟他解释了下。 “这宅子的主人,是我之前的一位好友,关系很好,他家人都不在这边,平日里都是安排下人守着,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我借住,顾兄不用担心,我们等府试结束,也就离开了。” 奔波了一天,洗漱过后,贺宣没有看书,直接就睡着了。 初九这一日,两人吃过早饭,就在谢家小厮的带领下,去考场外面熟悉地点,明日很早就要在这里等候,考场的大门紧闭,两人主要是了解下从谢宅到考场要走那条路。 这边熟悉考场的也有好些考生,贺宣就看见几个面熟的,都是安德县的,之前县试的时候见过,他们跟着几个不认识的人。 这三人看到顾川泽,过来打声招呼,毕竟县试,顾川泽的名次最好。 “顾兄,贺兄,你们何时到的乐陵郡?在哪个客栈住宿?”说话的是县试的第四名,叫何杳远,在城西的一个学馆读书。 顾川泽回答道,“我们昨晚刚到的,今日先来熟悉下考场,这乐陵郡比县城大了不少。” 顾川泽只答了第一个问题,忽视了后面。 不过何杳远三人来府城比贺宣他们早一日,已经逛了一遍乐陵郡,说起了乐陵郡的新鲜事物。 话题从名胜风景说到了湖边诗会,三人待会儿还想去秀湖,拓印石碑,秀湖风景很好,来乐陵郡的读书人总要去瞻仰下名人留下的墨宝,湖边有乐陵郡的文人举办的诗会,还邀请两人一起。 贺宣和顾川泽借口刚到,有些劳累,要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出去游玩。 告别了三人之后,没在外边多待,回到谢宅安心复习,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明日就要考试了,考前还是稳住自己的心态,放松身体,好好休息。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没出过院子,看书累了就在院子里走走,养养眼睛。 晚上的时候,贺宣还跟厨房要热水,进了考场就有三天不能出来,今日一定要沐浴一番。 小竹本来不同意,四月的夜晚,温度虽然不低,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公子要是因为沐浴受凉了,就会影响考试。 后来被贺宣劝服,要是考试的时候,浑身不舒服,这儿抓抓,那儿挠挠,才会影响考试。 小竹无奈,只能等公子沐浴之后,用布给公子擦头发,直到完全干。 把贺宣的明日要穿的衣裳和考引再次检查一遍,确定无误,才回去休息。 府试和县试不同的是除了考引,其他东西一律不准带,笔墨纸砚,吃食全由考场提供。 小竹只能多带几件衣裳,贺宣要在考场呆三天,吃喝睡都在一个连腿都伸不直的号房里,白天温度不低,晚上没有被褥,只能披两件衣裳。 府试气候还算宜人,要是乡试会试,那才叫遭罪,乡试在最热的时候,八月份,会试则是来年二月,温度低,考生不能出考场,每年都有考生直接病倒在号房,科举出身的,都是脱了一层皮才考上的。 府试要在当天的卯时一刻接受检查,贺宣和顾川泽两人又是半夜起床,穿好衣裳,吃过早饭,带上考引就出发了。 半夜的风还是有些冷的,贺宣把双手搓了搓,走到了考场,这边已经点燃了灯火,考生们都在外等候。 大约有两三百人参加府试,不过水平都差的不多,县试已经筛除过一遍了。 卯时一刻,在官兵的带领下,检查了考引,就有人带着进去仔细的搜身检查,通过后才能进入考场。 贺宣的号房在丁排中间的位置,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面熟的人,检查了一遍号房,发现这间的里面也有点透光,在心里暗想,希望不要下雨。 擦木板的流程贺宣已经熟悉了,撕下里衣的一片,把木板都擦干净,放好,考引放在桌上,等着官兵待会儿来发笔墨纸砚。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的,在报名的时候,就交了一两银子的费用,包括伙食费。 据周夫子说,考场的伙食不会很好,但还是要多吃些,错过这一顿,饿了没有东西吃,只能等到下一次放饭。 辰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官兵先给考生发了早饭,很简单的一个馒头,一碗粥,连个配菜都没有,贺宣起床的时候吃了早饭,过了这么久,也有些饿了,把馒头和粥吃完。 官兵收走碗后,给每人发了一竹筒水,这是可以喝的,也要用来磨墨。 温度上升,贺宣进来的时候穿了五件单衣,现在就有些热了,脱下两件,放到木板最里面,闭目养神。 第一道钟声响起,代表院试要开始了,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考生踏出号房,即视为作弊。然后官兵就开始发放文房四宝,每人两只笔,两张纸。 第二道钟声响起,开始发考卷。 第三道钟声响起,考生可以打开考卷,开始做题。 拿到卷子已经巳时了,贺宣吃完早饭就先去了趟茅厕,第一日,茅厕还算比较干净,考试中间尽量少喝水去茅厕。 第一日卷子上的题目很多,前面是帖经,就是默写四书五经,然后是策问,杂文,贺宣算了算时间,申时交卷,共有三个时辰,还是有些紧张的。 先把前面的题目做完,这些贺宣还是有把握的,四书五经几本书都读的滚瓜烂熟,大部分帖经题都是空出前后的句子,根据中间这一行,补全文章,不能有错漏。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算不上,县试的帖经中,出卷者还会出些众所周知的语句,如“居是邦也。” 这个句子前面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种的基本算是送分题,府试这里,出的一句,大多是,“丈人曰”“子张曰”,这个难度就直线上升。 不仅要答对,还要看看是不是这一句,不然字数不对,也算错误,除非对文章非常熟练,不然总会有些疏漏。 贺宣就被一道题难倒了,只有最后两个字,“哀哉”,让人填写前面两句话。 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这是哪一篇文章,要是把四书五经都默背一遍,肯定能找出来,可是时间来不及,只能先空着,把策问写起来。 策问不出所料,题目出自论语,贺宣一遍磨墨,一边思考,如何破题。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出自为政篇,原文是,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孔子十五岁的时候立志学习,其中的深意则是,学习和修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经过长久的坚持锻炼,把言行和思想融合,自觉的遵守道德规范,这是一个人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 贺宣提笔开始破题,圣人所以至于道者,亦惟渐以至之也,这里的圣人是孔子,孔子成为圣人,是因为渐进积累,这句破题正好应和了这一章的意思。 破题写得好,后面就好些一些,接下去,学之不可以骤而化之,不可以助长也,借用孔子的经验,仔细描写了学习是需要长久积累的事情。 借用《史记》的典故,出见纷华,入而闻道,写道,是以继之以定守,而纷华之变,盛丽之陈,盖有所持而不可挠也。 文章写到兴头上,官兵开始发放午饭了,贺宣灵感涌现,一打断,就抓不住了,忽视周遭的环境,先把这篇文章写完。 写完这篇文章,已经午时三刻,大部分考生都吃过了,贺宣把纸张整理到一旁,午饭是米饭,两个菜装在一个碗里,炒鸡子和炒白崧。 饭菜都有些凉了,鸡子被白崧的汤汁浸泡,卖相更差了,可考场容不得挑挑拣拣,这个时辰,官兵已经开始收碗筷了,顾不得冷饭冷菜,贺宣扒拉了两口。 最后把菜倒入米饭,搅和搅和,混个肚饱就行了。 吃过午饭,贺宣站起身,在号房活动活动,扭扭腰,拉伸下筋骨,坐了一整个上午,腰酸背痛的,很不舒服。 还剩下一个半时辰,贺宣还要写一篇杂文,一篇律法题,时间不算宽裕。 专心致志的时候,时间过去的很快,贺宣把两篇文章写好,还剩下半个时辰。 赶紧倒一些水,再次磨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想上厕所了,可是还要检查一遍内容,再把这些抄录到答题卷上。 为了保持卷面整洁,贺宣都是在空白纸上写一遍,答题卷是阅卷官的第一印象,全篇不能有错字,漏字,更不用说涂改。 要是双方水平不相上下,书法好,卷面干净的排名就会高一些,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贺宣县试的排名并不算高,要是按照之前的排名,在府试考上的机会渺茫。 东昌府算是大齐国的大省,大体来看三年也就出两百来个秀才,每个郡县能考上童生的也就七八十人,贺宣县试是十六名,乐陵郡下辖九个县,按照平均名次在一百号开外。 所以县试之后,贺宣集训了半个月左右,针对薄弱的地方,周夫子和顾川泽都给贺宣开小灶,分享经验,希望能补足这一块短板。 并不是说贺宣不够用功,贺宣的资质还行,领悟和观察能力不错,但记性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以十五的年纪通过县试,在安德县已经很不错了。 而参加府试的这帮人,大多都比贺宣多学了五六年,甚至十几年,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了白发,这些时间的积累,是贺宣无法一时就超越的。 所以贺宣只能在自己擅长的地方用功,比如书法,毛笔字练了五年多,谢端用心指点过,字帖也是普通人家难以买到的,哪怕最冷的冬日,贺宣都要每日练字。 这答题纸上的卷面分一定要拿到手。 检查过后,其他地方问题不大,就是帖经那道“哀哉”,前面空着的是什么呢? 思索了片刻,记得《尚书周书》有一句“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 可是格式不太对,答卷上这句哀哉前面有十二个字,对不上啊。 脑子灵光一现,《孟子》还有一句,离娄章句里面“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贺宣数了数字数,对的上,终于想到了,赶紧把这句填上,这下子终于可以了。 又看了一遍文章,再做改动,可能还不如这一篇,贺宣开始抄录。 抄到一半,考场响起了锣声,这是在提醒考生,快到交卷时间了。 贺宣精神高度集中,就怕抄错一个字,被锣声一吓,差点笔画就歪了,把这笔写完。 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继续抄写。 直至最后一字抄好,整张卷面都没有涂改,多亏了从小写字的时候就尽量避免涂改,现在写文章基本上不会有划字的现象。 柳体的结构紧密,骨架均匀,字与字的间隙一致,整张卷面就好像印刷的一样,贺宣把答题卷放在最上面,晾干下墨水。 抄完后就不能更改,放松下来,发现有些饿,考试的时候大脑保持高度紧张,精神耗费颇大。 把桌面上的纸张,笔墨收起来,整理放好,坐下等锣声响起。 对面的考生比贺宣要早些写完,把砚台和墨放到桌面下方了,贺宣知道他为啥要这么做,是因为考场提供的墨质量比较一般,书写的时候勉强还算流畅,可是有一股子臭味。 比贺宣以往常买的要差一些,不过市面上提供的平价墨也就这几种,贺宣为了适应考试,本来就把这几种墨都买来用过,只不过平常用的最多的是程墨。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贺宣思维发散,很快就到了收卷的时候,锣声响起。 第169章 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考生就不能再动笔墨,每间号房都有官兵在对面看着,一旦发现作弊,就捂住嘴巴被拖出号房。 贺宣看着从这一排最里面开始,官兵把每个考生的卷子糊名,这样就可以防止阅卷官被买通的可能,县试没有这一道手续,可能是太初级了,没这个必要。 这样卷子被收上去后,除非是考生本人,谁都不知道那张卷子是谁的。 等到夕阳出现,考场的卷子才全部收好,考生管理的稍微宽松一些,可以申请去茅厕。 贺宣之前就忍了好一会儿,为了不再卷子上被盖个屎戳子,大家都是能忍则忍,现在都七八个小时过去了。 哪怕一日没喝水,也要去趟茅厕。 这一排的考生纷纷要求如厕,官兵们只能一个个轮流去,轮到贺宣的时候,茅厕已经半满了,进去之前,深吸一口气,尽量快速的解开裤子,还是没憋住,吸了点味道入肺。 yue~ 差点呛到自己,这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掺和着骚味,还好中午没吃啥,不然就吐出来了。 出来之后,贺宣都感觉自己身上还有味道,拍打了下衣裳,跟着官兵回到号房。 今日的卷子已经考完了,在明日发卷之前,考生稍微可以松懈一点,不过不能离开号房,也不能发出声音和大的动静。 贺宣觉得,不止自己辛苦,对面看守自己的官兵也不容易,府试要考三天,每两个号房就有一个官兵看守,一站站一天,还好有人轮守,能休息一会儿。 别问贺宣是怎么知道有人轮守的,坐在号房,实在无事,就盯着对面的官兵看,连人家肩膀处有白色的头皮屑都看清楚了,晚饭之后,就换了一个官兵。 贺宣没有水洗漱,也不敢多喝水,吃饭只求填饱肚子就行,想着明日早上,要是茅房里的木桶换过之后,自己赶紧去上个大号,不然贺宣就怕拉了个便便下去,溅了一腚的嘘嘘。 不要以为不可能,上过村里的茅房就知道,要是坑里面的积累差不多满了,每次拉粑粑就能听到落水声,坑口离屁股太近,就容易被波及。 抛开一脑袋屎尿屁,天还没有黑透,贺宣正琢磨着晚上怎么睡。 号房的长度并不够贺宣伸直身体,要是晚上睡着了,自己把腿伸出去,算作弊的话就太冤了。 趁着天还没有黑透,把两块木板平铺好,今日穿了五件单衣进来,四月的温度,平日穿两件衣裳就够了,带五件进考场的原因,就是为了晚上。 木板上铺一件当做垫子,上面盖两件,这样勉强可以抵御夜晚的降温。 县考不需要在考场过夜,要是没有夫子提醒,早上只穿了两三件衣裳进来的考生,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就会被冻醒,只能靠意志力度过漫漫长夜。 为什么科考中途会有人病倒,日夜温差大是一个方面,一不小心就受凉了,考场连件夹袄都不能带进来,更不用说厚实的被褥了。 为了避免自己睡着的时候把脚伸出号房,贺宣只能头朝外睡,连鞋子都不用脱,膝盖弯曲着,早些休息。 现在太阳刚下山,还有些余温,号房的屋子相连,风吹不进来,早些睡着,哪怕后面被冻醒,自己也休息过一段时间,第二日的状态会好一些。 院试并不是一日之功,而是三日连考,第一日的卷子非常优秀,后面两日精神不济,做不好题目,也是榜上无名。 贺宣是后半夜被冻醒的,小腿以下有些冷,外衣做的长些,及脚踝,可是睡觉的时候总是保护不住全身,加上长时间弯着的睡姿,下半身都麻木了。 抬头一看,没有看到月亮,不知道是被屋子挡住了,还是被云朵遮住。 整个考场,号房外面这条路上,点了几盏灯。 对面的官兵尽职尽责的看守考生,丁排的这一排号房,有考生睡着后磨牙,打呼,静谧的夜里,翻身时木板吱呀的声音都格外清楚。 等下半身不麻了后,贺宣坐起身,让腿伸直一会儿。 盖着的衣裳掉下去这一会儿,夜晚的冷气冻得贺宣一下子清醒了。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贺宣靠着墙壁,坐着,这样可以把腿伸直,衣裳尽量护住身体,贺宣透过单衣感受到墙壁的冰凉。 把身体弯折,头和脚抵着墙,这样就不会伸出号房,贺宣闭上眼睛,努力适应环境,再睡一会儿。 这一觉醒来,天色还看不出什么,可是已经有考生醒来了,贺宣听到压低的咳嗽声。 刚醒,还有些冷,把盖在上方的两件外袍穿好,跟官兵示意去茅房。 要是换过木桶,贺宣就上个大的,没有就上个小的。 不过茅房的木桶总要换的,昨天傍晚就已经满了大半,要是再不换,肯定会满出来。 贺宣去的时候果然换过木桶,跟看守的官兵多要了两张厕纸。 茅房的味道比昨晚要轻一些,但还是有些味道,蹲上去后,贺宣就用一只袖子捂住口鼻。 满身轻松从茅房出来,回到自己的号房,大部分考生都已经醒来,轮着去茅房。 这时贺宣就很庆幸自己昨晚睡得早,醒的也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考生有坑上。 把两块木板并列叠在一起,空出一半位置,贺宣伸展下筋骨,这一觉睡得,腰腿酸麻。 天光大亮,有人来分发早饭了,今日的早饭是两个包子,贺宣咬了一口,里面是豆腐馅的,没啥味道,为了不饿肚子,还是吃完了。 今天的考卷内容看起来比昨天要少一些,实际上花费的时间会更多,帖经题变成墨义,增加了杂文,主要是考论,表的文体。 天气不算很好,太阳只在中午的时候出来一小会,到了下午,天色渐暗,贺宣还没还得及誊写,就有些看不清了。 很快,考场的人就给每位考生发了一根蜡烛,可以放在头顶的灯架上,照亮卷面。 贺宣无法按照天色判断时辰,只能抓紧时间抄写。 等誊写好答题卷,晾干墨水,自己在看一遍卷子,哪怕再次答,也写不出来更好的答案了,两天待在一件狭小的号房里,不能说话,只能做卷子,已经有些精疲力尽,感觉身体被掏空。 可是还有一日,府试已经这么困难了,院试,乡试,会试,越到后面越难,而且要在考场呆七日,自己真的能熬得住吗? 脑子放空的这一会儿,天空堆积的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考场,随后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贺宣赶紧观察了下号房,可惜头顶的瓦片好像不是很给力,都能看到一些缝隙。 还好自己已经写完了,赶紧把答题纸卷好,收起来,小小的屋子,除了两块木板,只有一个竹筒和灯架,贺宣只能把答题纸裹在自己的衣服里,就算自己淋湿了,卷子也不能弄湿。 要是字迹被雨水渲染,模糊不清,就算写的再好,也没用。 号房靠里面的角落估计没有维修,趁着雨还没下,贺宣把里面的木板移出来,两块木板都架在靠外面的墙上,自己站一会儿。 对面的考生还在奋笔疾书,雷声大作,那声音好像就在头顶,要把这考场给劈开似的,贺宣都吓了一跳,耳朵嗡嗡了一瞬。 雨滴唰唰的洒下来,躲在号房里还算幸运,没有直接淋湿,站在号房边上监督的官兵,裤腿以下被雨水溅湿,头上还好有号房的屋檐能躲一躲。 可是他们哪怕下雨打雷也不能离开位置,除非到时辰换岗。 雨声,雷声,还有风把考生的卷子吹起,吓得惊呼出声,还好及时捂住嘴,没有说话,考卷也被雨淋湿了一小块,贺宣坐在木板上,把对面一些考生的情况都看清楚。 看来我们这一届运气不是很好啊,贺宣心想道,要是因为卷面弄脏考不上,该有多可惜啊! 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的答题纸,确认还是完好的。 刮风下雨也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考场的锣声响起,马上就要交卷了。 来收考卷的官兵穿着蓑衣,轮到贺宣的时候,把卷子从衣裳里面拿出来,等糊名之后,放到一个盒子里,确保不会弄湿。 交完卷,浑身放松下来,发现下雨降低了温度,贺宣只穿了三件衣裳,再穿好一件,等卷子都收上去,自己要去茅房。 本来还能忍一下的,这两天喝水只是沾了沾嘴,嘴皮子都起皮了,可是外面下雨,雨滴从房檐滴落的声音,贺宣夹紧了腿,再忍一忍。 卷子交上去之后,有些考生忍不住哭出了声,多年苦读,好不容易上了考场,却被天气这些情况弄湿了卷面,不止是贺宣的屋子有些漏水。 一两个运气不好的考生直接是雨水漏到卷子上,就算文采出众,这下子也要失去一些印象分了。 贺宣的号房雨水从缝隙里渗进来,倒不是直接滴落下来,而是沿着墙壁掉落在地面,看来雨不停的话,里面这块木板就无法铺上去。 轮到去茅房之后,发现茅房漏雨漏的更多,就算是嘘嘘这一会儿功夫,贺宣的头发和身上都被雨水滴了好几次,来回走路的功夫,鞋子裤腿也溅湿了。 回来之后,把号房的蜡烛熄灭,反正卷子也交上去了,蜡烛每个号房只有一根,不知道明日还会不会发,能省则省。 贺宣坐在两块木板上,把脚抬起,免得鞋子都泡到水里,用自己的体温慢慢烘干衣裳。 今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时不时吹进号房,还好不算很大,就是朝外的胳膊有些冷,最后一件衣裳半垫半盖在身上。 脑子里思绪复杂,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直到官兵送来了晚饭,两个馒头,一碟子咸菜和肉沫炒青菜,要不是吃到肉沫,贺宣还没看出来里面有肉。 馒头到贺宣手里的时候已经半冷不热了,赶紧把饭吃完,贺宣想念家里的红烧肉,醋炒鸡,还有芦菔丝蒸肉。 这几日都没吃上一顿正常的饭菜,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胃里拼命的叫嚣着,这些东西根本吃不饱,缺油少盐,没滋没味的。 这群人怎么就不知道改善下考场环境和伙食呢? 贺宣吃完后,裹着衣裳就坐在木板上,半靠半坐着睡。 雨水已经小了很多,可是之前的雨已经漫进号房,过道和号房积着一层雨水,没处倾泻。 睡了一觉,贺宣是被冷醒的,自己睡觉的习惯还不错,睡之前什么动作,睡醒还是这个姿势,可是坐着睡,脖子很不舒服,还有就是到了晚上,温度低,湿气重,呼口气都有些白雾。 贺宣吸了吸鼻子,呼吸还算通畅,就是继续睡下去很可能会受凉。 安静的晚上,对面的官兵已经换人了,地面还有些雨水,官兵也换了靴子,看来他们的待遇还可以。 贺宣的鞋子里面有些潮乎乎的,之前去茅房的时候,外面湿了一部分,就不是很暖和。 换了个姿势,抱紧自己的双腿,把脑袋放在膝盖上,衣裳可以遮住自己全部的身体,会暖和一点,有些冷的夜晚,最好不要睡的太熟,醒来后会觉得很冷。 贺宣就坐在木板上闭目养神,醒醒睡睡,直到天色蒙蒙亮。 被旁边的咯吱声吵醒,应该是在动木板。 低头一看,地面的积水已经退去不少,这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晚上,现在就剩一点雨丝了。 跟官兵示意去茅房,等了一会儿才被允许,贺宣从木板上下来,活动了下身体,四肢僵硬了都。 坐着睡觉,屁股一直受力,左腿麻了,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贺宣一瘸一拐的去了茅房。 再一瘸一拐的走回号房。 号房最里面的墙面已经不漏水了,把一块木板铺回去,下半身终于能伸直了。 自己的状态还可以,鼻子有点堵住了,不算严重,没有咳嗽,也没有发热,下雨天没有被子睡了一夜,不受凉就是万幸了。 第170章 真是太幸福了 附近的考生醒来后,哼唧哼唧发现鼻子堵住的也不少,还有嗓子不舒服的,大家都在一排,这些动静都能听到。 想着还有一日,等今天考完,自己就能回去了,贺宣在心里安慰自己。 小竹在考场外心急如焚,昨晚下了大雨,不知道公子有没有被雨淋到,要是受凉了就糟了,上次公子发热昏过去小竹还印象深刻呢~ 小竹让厨房上午就煮了姜茶,自己一趟趟的去考场门口转悠,可是时间没到,考场大门不会打开。 考场门口守着卫兵,不让任何人靠近,小竹没敢多呆,回谢宅准备水,衣裳,吃食,忙的团团转,心想,公子在里面遭了不少罪,今日就能出来了,东西要准备双份,还有顾公子的。 最后一日的卷子内容也不少,策论方面更多一些,律法,时政,吏治都有涉及到,最后是一首五言八韵的诗。 考了三日,脑子里的东西都挖的差不多了,贺宣拼拼凑凑把能写的都答上,状态不如前两日好,很难集中精神,周围的考生不时发出的动静,都会干扰到自己。 诗的主题是送别,这个题材贺宣写是写过,却也不算惊艳,写的最好的两句是,挥手送别去,空余马蹄音,一念一断肠,旧日故人情。 把这两句加上,添些折柳,古道,落日,整个送别的氛围就出来了,贺宣尽力了。 考到这个时候,整个人都考虚脱了,还有些考生可能身体不舒服,咳嗽的越来越大声,连笔都握不稳,越想写好,越着急,越着急,越抖。 贺宣把这份卷子誊抄的时候,深呼吸几口气,已经熬了三日,九十九难都过来了,可不能差在最后一口气上。 喝了口水,把答案写在卷子上。 最后一首诗还没写完,考场的锣声就响了,这是写的最久的一次,贺宣把诗抄好,等答题卷晾干。 木板上的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今日这些全部要上交了。 锣声再次响起,这个时候,考试结束了,结果是好是差,已经注定了,无法更改。 有位考生还没写完,锣声响起的时候,放下笔就哭出声,贺宣看不到是谁。 不过对面考生都往一处望去,表情很复杂,有同情,有庆幸,也有人面沉如水,不知道是不是也没写完。 官兵收走了考卷,这个时候还不能出去,要等全部收完,再一排排的放出去,一下子几百个考生都往一处挤,很容易出事的。 更何况熬了三日,很多考生面色苍白,手脚无力。 贺宣年轻,一直以来都坚持活动手脚,虽然不算强壮,但也健康,想到唐承嗣日日苦读的样子,要是来参加考试,遇上天气不好的情况,就很难熬过去。 回学馆的时候,要把这几日的事情跟大家说一下,不仅要用功,还要有一个好身体,不然也很难考上科举。 等排队出考场大门的时候,已经酉时了,贺宣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看到小竹和李达,正往自己的方向过来,贺宣挥了挥手,表示看到他们了。 小竹挤到贺宣身边,高兴喊道,“公子,你终于出来了,没受凉,我叫人煮了姜茶,你先喝点。”把手里的水壶递给贺宣。 贺宣早上确实有些鼻塞,下午就好了许多,主要是不想喝姜茶,一股子又冲又辣的味道,小竹叫人煮的,肯定放了很多姜片,“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先到边上,等顾兄出来了,回去再喝。” 三人站在一个角落里等顾川泽,出来的考生有个发热的,两颊都烧红了,刚出大门就晕了过去。 旁边的人有认识的赶紧叫这个考生的名字,呼喊着家人过来帮忙,最后是认识的人抬着送去了医馆。 不少人离开后,大门处空旷了些,顾川泽也出来了,李达上前叫人。 等四人汇合,贺宣勉强笑了笑,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考试的结果已经注定,等出了这一段路,坐上马车,往谢宅驶去。 马车是李达安排的,考虑到两人身体不适,还要走路会很辛苦,就在考场远一些的地方准备了马车,回到谢宅,跟李达道谢后,贺宣和顾川泽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三日没睡好,实在没有寒暄的心情,贺宣让小竹先准备热水,自己洗漱一番,考场里连水都没喝多少,更不用说洗漱了。 当务之急,先沐浴,贺宣在屏风后面洗澡,还问了下小竹,顾兄那边如何? 小竹把贺宣的衣裳,布巾放在凳子上,回答:“公子放心,谢家安排的小厮正在伺候,早上准备东西我都安排了双份。” “小竹越来越能干了。”贺宣夸奖道。 洗完澡出来,小竹帮着把头发绞干,等到不滴水的时候,贺宣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正堂里,顾川泽也到了,正等着贺宣一起用饭。 “不好意思,顾兄,我来晚了。”让人家饿着肚子等自己就不好了。 顾川泽解释说,“我也刚到,刚才在沐浴,洗完后舒服了许多。” 小竹在一旁给两人先倒了一碗姜茶,“公子,顾公子,先喝一碗姜茶,驱寒。” 没想到还是躲不掉,贺宣无奈的拿起碗,喝了一口,整张脸走难受的皱到一起,可是小竹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一狠心,把剩下的喝掉,留了个碗底,这下面有姜丝,太辛辣了。 喝完后,先舀了一碗汤,把嘴里的味道去一去,两碗下肚,贺宣已经半饱了。 可能是知道两人刚才考场出来,不适合太油腻的东西,桌上的饭菜比较清淡,最油腻的就是一个炒鸡肉了。 吃完晚饭,贺宣直接回房休息了,这时候已经打了两个哈欠,昨晚没睡好,其实两三个晚上都没睡好。 被小竹拉着把头发烘干,吃饭的时候已经半干了,烘了半个时辰的头发,贺宣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都能睡着。 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的时候,贺宣心想,真是太幸福了! 府试考完,要过五日才会出结果,考生已经结束了,阅卷官们还在里面辛辛苦苦的改卷子。 五日的功夫,从安德县到乐陵郡一来一回都要俩日,回去也太不划算了,还好俩人借住在谢宅,倒是方便些,李达也没有干涉出入,反而交代了门房,要是贺宣要出去,就安排车马。 等贺宣一觉睡醒,天光大亮。 睡了有七八个时辰,浑身酸软,睡的久了还有些后遗症,贺宣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下来。 小竹在门外守着,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安排小厮准备热水,上前敲门,问到,:“公子,起了吗?” 贺宣刚醒,嗓子还有些哑,清了清,说到:“进来。” 一行人进屋,小竹把旁边准备好的直裰递给公子,“有没有不舒服的,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昨日有好几个考生,回家就休息,谁知道晚上发烧,严重的还吐了,碍于宵禁,今早上就去拍医馆大门,惊动不少人。 早上去吃饭的时候,小竹听到府里下人议论这事,就担心自家公子,睡了这么久,以前从没有过,提着心在门口守着,贺宣要是再不醒来,小竹就要破门而入了。 贺宣套上衣裳,系着腰带,回答道:“就是睡的久了些,其他都没事。” 去洗脸的时候,突然问道:“顾兄那边怎么样了?” 小竹把冷水热水掺好,道:“谢府安排的小厮伺候着,应该也是刚起,我看见顾公子的门开了。” 知道顾川泽没事,贺宣就放心了,梳着头发,听小竹讲府里听来的闲事。 贺宣到正堂的时候,小厮正上饭,一直预备着,可是两人迟迟不醒,就在厨房温着。 顾川泽随后就到,两人吃过早饭。 今日精神还未恢复,早上不想出门,就在讨论科举的题目,贺宣说了那道“哀哉”的帖经题,想知道顾兄跟自己是否一致。 顾川泽思考了一下,回道:“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是是,我一时没想起来,等写完了策论又想了好一会儿,急的我差点就错了。” 知道自己这题跟顾川泽写的一样,基本就是正确答案,因为顾川泽的记忆非常好,帖经题哪怕出的再刁钻,只要是书上的,他都能答出来,不然周夫子又为何对他格外偏爱。 顾川泽最大的短板是时政题,缺少信息渠道,这一块贺宣就借了不少文章邸报给他。 两人取长补短,友情发展的迅猛,有段时间经常在一起讨论题目。 朱宇博周毓风因此有些酸,明明是自己先认识贺宣的。 后来贺宣带了不少好吃的给两人,才哄好的。 说了考题,又聊了会考场的环境,贺宣的号房漏水,顾川泽也没好到那去,号房就在茅房对面,要不是天气不算太热,估计都能用被熏晕。 这也跟自身经历有关,顾川泽家中只有一母,身体还不算太好,就靠着刺绣和积蓄供他上学,家中的杂物,顾川泽能干的都会上手,自然包括打扫茅房这些重活。 顾川泽对面号房的那位兄弟,从进入号房那会儿面色就很不好,用袖子捂住口鼻,一只手磨墨写字,差点把砚台扫到地上。 睡过午觉之后,贺宣觉得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毕竟年轻,恢复的快,想着去城里逛逛,让小竹去隔壁问下顾兄愿不愿意外出。 顾川泽没有午睡的习惯,屋里呆了好一会儿,有些无聊,就同意了。 出门的时候,门房说是李大人的吩咐,给贺宣备了马车。 三人对乐陵郡不是很熟悉,还好小竹前几日无事,在附近逛过,带着两人去了最近的坊市。 乐陵郡最热闹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老坊市,一处是码头那边的新坊市,其余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坊市。 老坊市离谢宅不远,就在富人区,两三条街都是卖东西的,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光是酒楼就有三四座,挂着红灯笼,进进出出的。 下了马车,街道里面不好进去,外边有专门停车的地方,只要几文钱就行。 大街的两旁种着几颗大树,树荫里有几人或蹲或站着,这是搬运工,要是有人买多了东西,拿不了,可以让他们帮着送到府上。 沿街望去,到处挂着各色招牌,贺宣进去的这条街都是店铺,没有摆小摊的,小竹说隔壁这条街上有小贩,这边店铺有人管着,不让摆。 成衣铺子,香粉铺子,还有酒肆,茶楼,果子店,糕点铺子,一路走去,有小二招呼两人进店看看。 贺宣和顾川泽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过读书人对书铺感兴趣,先去了这条街上最大的书铺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籍。 书铺的位置在街尾的拐角,三人进去后,闻到满屋的墨香,纸香,府试刚过,最前面的地方还摆着知州的墨宝和历年府试考题,店里的学徒正收拾着,把这个黄金位置的书换成最新话本——《琼宇奇谈》。 铺子里的小二招呼了下两人,询问有没有要找的书籍,两人想自己看看,小二就让大家自便,退到一旁。 贺宣看着好几排的书籍,跟顾川泽说道,“顾兄,我们各自找喜欢的书。” 顾川泽:“好,要是买好了,招呼我一声就行。” 说完,两人各自埋头寻找。 贺宣想看的史书较多,一般能找到的谢端都寄了一份给自己,翻了好几本看到一本《会典》,主要是讲大齐的典章制度。 然后去杂书这里翻看,这里的书籍就比较乱了,随笔,游记,见闻录,甚至戏本子都有不少。 贺宣从最底下翻出来一本《算法统宗》,主要是介绍数学名词,书中还有以诗歌形式出现的歌谣,类似现代的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这里是叙述珠算定位法的歌,数家定位法为奇,因乘俱向下位推。加减只需认本位,归于归除上位施。 贺宣觉得这本书可以看看,到时候要是有人问起自己怎么会术数,就推到这本书上。 再拿了两本游记,写的比较叙事,不像别的书,要展示自己文采,就写的晦涩难懂,时不时用个典故,读者没有一定的文采,跟看高数差不多。 第171章 关扑 贺宣买完了,小竹在铺子里已经等的百无聊赖。 找到顾川泽,问道,“顾兄,我想去街上逛会儿,一道去吗?” 顾川泽捧着一本《公羊传》的注解看的正起劲,头也不回道:“我就不去了,想把这本书看完。” 贺宣:“那我逛完了,回来找你,你要离开的话,就在停车那里等我。” “好好。” 贺宣去柜台结账,随便问了下掌柜的,“铺子可有看书的地方。” 掌柜的收好银钱,贺宣一下买了四本书,看穿着也还可以,就让小二引导着去楼上。 “二楼有一处可以看书,上面还备了笔墨,可以抄写,不过书籍没买不能弄脏,不然就要原价赔偿的。” 二楼的笔墨纸自然是要收费的,比起买书的费用,却少了很多,这里是给常来看书的学子提供的地方,不熟之人掌柜的也不会多嘴。 把二楼的场所,转告给顾川泽,让小二带着他上楼坐着看书。 贺宣离开书铺,带小竹到隔壁街上逛逛。 这里就平民化一些,有杂货铺子,肉铺,鱼行,现在这个时辰,外边摆摊的不算很多,一些做早市的摊子中午之前就收摊了。 贺宣明明中午吃的很饱,闻着路边的馄饨摊子,肉饼,炸果子传来的香味,有些饿了,东逛逛,西转转,来到一家茶楼。 茶楼的中间,说书人摇头晃脑,嬉笑怒骂的表演,说的正是《薛仁贵征西》,贺宣听的不是很清楚,但喜欢里面的氛围,找了张桌子落座,没过一会儿,店小二过来,问:“客官喝点什么?” “店里有什么拿手的?”贺宣问道。 “玉磨茶,姜茶都不错,点心有茶香饼,芝米面枣糕,果馅饼,炒豆子啥的也有。”小二报出来一串吃食,难得的是口齿清楚。 贺宣问明白玉磨茶是啥之后,就点了茶香饼,芝米面枣糕,要了一壶清茶。 “好勒。”小二唱着夸张的调子,退了下去。 玉磨茶就是用炒米,茶叶,花生等等混合后磨成粉冲泡的,跟糊糊差不多,姜茶两人也不喜欢。 台上说书人惊台木一打,说道,“你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来” 贺宣的心神都被吸引了。 在茶楼里听了一场书,吃饱喝足,说实话,这家的点心一般般,不是很合胃口,茶香饼,就是有股子茶味,实际上饼子很干,只能配着茶水慢慢吃。 外面太阳有些西斜,街上行人少了很多,贺宣带着小竹慢悠悠往回走。 看到大街上人不多,贺宣想着这里的擦脸油总比县城好,这个时辰估计店里没啥人,要不去看看。 路过书铺,小竹奇怪的跟着公子往前走,难道还要买点啥? 眼看着贺宣进了香粉铺子,小竹抬头确认了下,是卖脂粉的,公子是不是走错了? 当然不是了,贺宣趁着店里没客人,赶紧问掌柜的,“你这里有什么好的擦脸油,护脸膏之类的吗?” 女掌柜看着两个小郎进门,倒是没有惊讶,上前问道。 “小公子是给母亲买的,我们铺子里的脂粉乐陵郡都是顶好的,您看看这个。” 掌柜的给贺宣推荐了不少胭脂香粉,以为贺宣会买回去孝敬母亲,哪知道贺宣对这些都不敢兴趣。 贺宣最后买了两瓶面脂,比起面油要清爽一些,是洗脸后擦拭的,也可以用来护手。 女掌柜还给贺宣推荐了夏日常用的“利汗红粉香”,类似于爽身粉一样的东西,可以使皮肤滑腻,贺宣担心这里面会不会有铅粉,还特意问了下掌柜的。 没想到女掌柜却说,“这胡粉可不便宜,铺子里都只有一两瓶,不过这里的粉是茉莉花磨成的香粉,加了药材调制而成的,也是好东西,小公子,您放心,我这铺子开了这么多年,大家伙儿都夸好。” 胡粉又叫铅粉,是西域传来的矿物,用于敷面,色白不易掉落,比起传统的米粉更好一些,所以被上层人士所喜爱。 这几瓶东西,价钱还不便宜,跟书籍差不多。 贺宣推了推小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去香粉铺子,就只能把他也拉下水。 “难得出一回远门,你不给小兰带点东西,回去了你还能进得了门?” 这么一提醒,小竹的心思就从公子买这些瓶瓶罐罐做什么,换到我要给小兰带点啥,这铺子里面香香的,要不是公子自己根本不会进来。 小竹眼神求助公子,“我要买什么啊?”满脸都是无措。 贺宣点点小竹,“你是不是真傻,这里有这么好看一位女掌柜,你问她就成。” 女掌柜本来已经在算账,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回应道。 “这位公子是给心上人买脂粉,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口脂,色泽嫣红,保准涂了以后更好看了,还有兰花图案的,正好合了心上人的名字。” 女掌柜这么一说,小竹满脸通红,只知道点头了。 “掌柜的,我们买的不少,您人美心善,可得实惠些。”贺宣趁机讨价道。 女掌柜笑的都合不拢嘴,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就没有女人不喜欢听人夸自己漂亮的。 “哎呦,小公子这嘴,以后得祸害不少姑娘家,您放心,我把零头给您抹了,再送一个木盒子,您正好装了送人。” “谢谢掌柜的。” 贺宣和小竹付完钱,出了门,叮嘱小竹道:“这事可不能说出去。” 太阳西落,时间已经不早了,贺宣赶紧去找顾川泽。 顾川泽在书铺二楼,已经抄上书,根本不知道时间流逝,还跟贺宣抱歉道,“小宣,麻烦你再等我一会人,我把这两句抄完就成。” 贺宣在旁边打量二楼的布局,放了几张桌椅,专门给人看书用的,笔墨这些就要付费。 这个时候,一楼基本没什么人了,掌柜的正让小二把书籍归类,二楼还有三三两两的看书人,应该住在附近,不担心宵禁。 等顾川泽收拾好,三人步履匆匆的回到马车,付了停车费,回到谢宅。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李达正担心贺宣他们是不是迷路了,这个时辰还不回来,马车咕噜噜就到了门口。 三人从车上下来,跟李达进门。 贺宣不好意思的表示,府城繁华,逛着逛着就误了时辰。 李达赶紧解释,“您是我家公子的好友,来之前特意写信叮嘱过好好照顾您,要是在府城走丢了,我可怎么跟公子交代哦~”尾音拖的老长,让人不禁笑出声。 李达吩咐下人上了晚饭,陪着贺宣和顾川泽用饭,饭毕,还说了不少府城好玩的地方,就是希望贺宣出门的时候多带两个下人。 贺宣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给人家带来麻烦,表示下次会注意时间,尽量早些回来。 一夜好眠,贺宣起床,今日还要去府城逛逛,难得来一趟,总要买些特产回去。 昨日顾川泽就跟贺宣约好了一起出去,他就在书铺看书抄书,等贺宣逛完了一起回来就成。 出门的时候,跟门房交代了声,午饭不回来吃了,晚饭前回来,省得李达受人所托,一直在门口等自己。 马夫还是昨日那个,今天去老坊市,看看早市有多热闹。 靠近坊市的时候,外面明显人多了起来,交谈声,吆喝声,小竹探出头看,指着一个摊子让贺宣看,“公子,那里有卖泥人的,快看。” 外面不止是卖泥人的,还有面具,弹弓,拨浪鼓,两个箩筐里满满都是小孩玩具。 等马车停好,跟车夫交代以后,留了几文钱给他买午饭。 顾川泽对这些的兴趣,不如昨日那本没看完的书大,已经往书铺去了。 贺宣跟小竹则是沿着街逛,昨日没遇到的小摊小贩,今日全都出来了。 交了银钱的摊主安安心心在摊位上等着客人上门,还有挑担走街串巷的,呼卖货物的货郎。 贺宣很喜欢这个场景,处于闹市之中,人声鼎沸,可能在村里安静太久了,已经好久没有逛过街。 一路走去看去,不远处围了好些人,贺宣和小竹挤进去围观。 这群人在玩关扑,听了摊主介绍,就是带点赌博性质的投飞镖。 顾客给摊主两文钱做赌注,用飞镖扎图案,摊主会把这些图案旋转起来,要是客人扎中事先选好的图案,东西就赢得,不然两文钱就归摊主。 这里面的图案都比较有吸引力,比如最小的图案是一口铁锅,要是买的话得上百文,客人想扎中也有些难度。 正在玩的人选了一个稍微大些的图,一只鸡,要是中了,就翻了十几倍,摊主笑着让客人准备好,等自己一转就开始扎,不然会越转越快的,围观的人也帮着鼓劲。 “咚”的一声,飞镖扎中了木盘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扎到鸡,刚才摊主转的太快,根本看不清转盘上有什么。 等停下来后,才发现扎中的是一个罐子,可惜了这两文钱。 贺宣已经有数了,这飞镖想要扎中难度很大,摊主转盘的速度太快了,除非专业练过的,没扎中的人退场后,又有人给摊主交了两文钱,期待自己运气好些,能赢得礼物。 两人挤出来后,小竹问道,“公子,你觉着有人能扎中铁锅吗?” 贺宣反问道:“你觉得呢?” “估计不太行,那铁锅太小了,转的又快,要是慢一点,我也想去试试,中个碗也成。”小竹说道。 实际上杂货铺一个碗也就几文钱,这摊主进来一些,就算有人中了,也亏不了,反而能吸引人继续玩,就跟赌博一样,庄家怎么都不会亏。 往前走有一排卖鱼货的,新鲜鱼,鳖,鳝鱼,田螺都有不少,靠河吃河,府城有一条运河,不仅可以做运输通道,还有不少鱼获。 贺宣看看,就是要买也要等府试结果出来,现在买的过两天都不新鲜了。 自古以来东昌府都是鱼米之乡,有鱼的地方不容易缺水,粮食有水灌溉,也会丰产,乐陵郡下辖的县城还有专门种棉花和养桑蚕的。 四月份,正是桑树吐新芽的时候,春蚕也长的正好,有些人家直接把蚕宝宝拿出来卖。 贺宣受不了这种软体动物,绕着那个摊位走,一路晃过去,空着两只手。 再往另一条巷子走去,昨日时间来不及都没逛,这边有好几家客栈,还有米铺,漆铺,典当行。 从街尾走到街头,贺宣怕再继续走去,可能会迷路,府城之前没来过,要是走丢了,真要丢脸了。 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一群读书人,正是何杳远他们,刚从一个客栈里出来。 何杳远几人上来跟贺宣打招呼,贺宣回礼后,问道,“几位要去哪里逛逛?” “刚考完,昨日休息了一天,今日听说府城的坊市出名,有不少货物,想去看看,回去的时候带些给家人。”回答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男子,看样子是组织者,还邀请贺宣一道去。 贺宣婉拒道,“我刚从坊市转过来,腿都走酸了,几位兄台先去,我在这边随意看看就好。” 贺宣这么说,大家也不好勉强,本来就不是很熟的关系,何杳远走之前还问了一句,顾川泽怎么样了? 贺宣随意说了几句,分别之后,跟小竹进了典当行,这个地方自己还没进过,有些好奇。 典当行的柜台很高,贺宣都将近一米八了,也只能露出个脑袋,要是换了个身材矮小的妇人,估计里面的掌柜都看不到人。 柜台有个小窗,可以把东西从那里放进去,给掌柜的检验。 典当行外边没有小二,柜台里面有人,问了下贺宣要典当什么? 贺宣回道,“还没想好。” 掌柜的打量了几眼,就自顾自忙了。 这种铺子的掌柜,眼睛都很尖,不仅能看出物品价值,还会点心理战术,要是着急卖的,东西就好还价了。 贺宣只是想见见世面,神情,体态跟急着典当的人是不一样的,掌柜的阅人无数,也就不花费心思在他身上。 第172章 白茅根茶 贺宣有些渴了,这时候的铺子可没有后世的茶水服务,除非你是大客户,逛了一个多时辰,也走累了。 到巷子里的茶水摊上坐会,让摊主上一壶茶,这种茶水摊根本没有什么好茶,基本上都是茶叶沫子,就是茶叶里最底下那一层。 摊主便宜买来,茶水钱也不多,干活的人累了,就喝杯泡的酽酽的茶,醒神利汗,喝过茶水,就能继续干体力活。 贺宣倒了一杯茶水尝尝,本以为会喝到茶叶沫子,没想到倒出来的茶水是淡黄色的,喝起来还有点甜甜的,问摊主:“你这茶水用什么煮的?味道还不错。” 摊主擦着桌子,笑着说,“家里人挖的白茅根,喝起来有点甜味,还下火,小娃娃都喜欢喝。” 这摊主也是个老实人,贺宣一问他就说了,贺宣提醒道,“你就不怕我知道了,自己回去煮。” “这有啥,附近的人家都知道,喝两回也就尝出来了,不过就算家里有,老顾客还是愿意来我这里买,说我煮的好喝,家里的煮起来没有甜味,都是一样的法子,也是奇了怪了。” 摊主奇怪中带着些骄傲的说道。 “是啊,老李,我家里的煮起来就是没你煮的好喝,一股子刷锅水的味儿。”旁边的食客也奇怪。 “那是你家锅没刷。”认识的人起哄道。 “怎么可能,我开始也以为没刷锅,后来亲眼见着,刷了锅煮的,还是那个味儿,我就不折腾了,每年天一热,就来老李这里喝茶。” “哈哈哈,这要被你婆娘知道,你在外边这么说,晚上还能进被窝不。”周围人调侃道。 “这有啥的,实话还不让说了,待会儿她自己就得来打两壶茶回去喝,这几日气温升得快,小孙子的嘴里起了好几个疮,吃药都没用,就得喝这个茶。” 说曹操曹操到,一位穿着澜裙的中年妇人就出现在摊子上,跟之前说的一样,递了两个水壶给摊主,还给了一文钱。 这茶水卖的不贵,要是在摊子上喝点水,给个一文钱就行,要是买点其他的,就要另加钱了。 贺宣慢慢品着茶水,茶水摊上面有棵树,正好遮阴,微风吹过的时候,很是舒服。 听着家长里短,贺宣像是混到退休的大爷群里,聊着天南地北,最近的时事新闻就是跟鞑靼人的战打赢了没有,说着大齐的将军有多厉害。 大爷们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在府城置下一份家业,年纪大了,依旧关心着周边的消息,哪边打战不能去,哪里的路上有土匪,这都是去过的商人踩过的坑,要是跟自家儿孙多叮嘱几句,就少许多风险,还能把握住挣钱的机会。 大爷们的话题来的突然,说着说着就歪了,转到谁家的小孙孙要过百日,贺宣嘴角带着笑意,收回了心神。 茶水摊子除了白茅根茶,其他的东西也不算很好吃,付过钱,打算去找顾川泽,一起吃个午饭。 中间这条街道,有好几家酒楼,都是二层的,装修看起来就比其他地方好一些,贺宣进了一家,选了个位置,先点菜。 小竹跑去书铺找顾川泽。 这家酒楼的菜色还不少,贺宣观察了边上吃饭的人,询问小二人家点的是啥。 跟着点了香煎鱼,如意豆腐卷,鳝鱼炖笋,花炊鹌鹑,还点了一道缕肉羹。 这几样的卖相都不错,贺宣瞄了几眼酒楼的布置,倒是没啥新意,耐心等着上菜了。 小二点完菜后,给贺宣上了一壶茶水,和一盘子炒豆。 贺宣刚从茶水摊走来,现在并不渴,不过这时候的酒楼做菜,没有那么快,就算有几样菜提前准备,也要一样一样炒。 贺宣无聊的听着其他几桌人聊天,一桌子正好也是考生,说着府试的事情。 从第一篇制艺【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到最后一日的试帖诗,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写的,破题是如何如何破的,吹得那叫厉害,但凡阅卷官没选中他这篇文章,指不定是瞎了眼还是收了黑心钱。 贺宣就当有人给自己说书了,遇到不同的观点,还在心里暗自吐槽下。 没过多久,小竹带着顾川泽到了,坐到贺宣对面。 顾川泽有些拘束,“贺宣,中午要来酒楼吃饭吗?” 本来以为是脚店里吃一顿,顾川泽还想请贺宣的,自己这几日吃喝住行都是蹭人家的,少花了不少银钱。 贺宣倒了杯茶水给他,说道。 “难得来一趟府城,想尝尝酒楼跟我们县城有什么区别,这次我请顾兄,多亏了你考前帮我讲解,我一边听,一边又怕耽误了你考试,终于有机会弥补一二,这回顾兄就不要跟我争了。” 顾川泽接过茶水,心里明白贺宣也照顾自己不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 自己的家境不足,小宣总是暗暗帮助自己,估量了自己的银钱,只能后面宽裕了多补偿贺宣,“你也帮了我不少,总是承你的情。” 贺宣一听,伸手拍了拍顾川泽,“兄弟之间,还说这个,先尝尝这家酒楼的味道,我点了几个招牌菜,之前都没吃过。” 介绍了下菜色,小二把如意豆腐卷端上来,样子很是漂亮,一层绿一层白的,白的是豆腐,绿的不知道是啥,卷成如意的样子,切开后蒸熟,浇了一层汁儿。 贺宣招呼大家先尝尝,夹起一筷子豆腐卷,很软,一不小心就裂开了,绿色的那层好像是鸡蛋饼里面加了菜叶子,蘸着烧汁很鲜,估计是用鱼汤加了酱,大火收汁后,浇上去的。 味道还不错,一盘子有十几块,贺宣又吃了一个。 第二道菜是缕肉羹。 小竹帮两人装了羹,稠稠的,里面有粉色的瘦肉,绿色的芹菜,还有些虾米和菌菇碎。 咸鲜口的,嚼起来口感很丰富,瘦肉弹牙,芹菜脆生,菌菇更是宝藏,藏在唇齿之间,不让找到。 小竹喝了两碗羹,还想再来一碗,想到后面还有菜,勉强忍住。 香煎鱼和花炊鹌鹑,香煎鱼煎的火候恰到好处,外脆里嫩,还配了一碟梅子酱,蘸一蘸,分外清爽。 花炊鹌鹑则是先炸后卤,鹌鹑小小一只鸟,肚子里塞了香料,生姜大蒜,煮熟后,表皮微微皱起,放到盘子里,大厨把煮过的汤汁收干,淋到鹌鹑上,加了一层味道。 一盘子只有一只鹌鹑,三个人都不够分,刚尝了个味道就吃完了,难怪是店里的招牌。 鳝鱼炖笋需要时间,上的最晚,贺宣三人已经吃上米饭,和着缕肉羹,再来口香煎鱼,贺宣想着回家后,让余婶她们也试着做。 食材齐全,估计能还原个七八分的样子。 鳝鱼炖笋的味道就没有之前的几个菜惊艳,不过也还可以,三个人吃五个菜,除了鹌鹑分量少些,其他的都不少。 小竹挺着肚子,努力喝了最后一碗缕肉羹。 贺宣结完账后,问小二,能不能借个茅房。 三人出来一上午,都没上过茅房,轮着去后,肚子轻松了不少。 顾川泽跟两人告辞,去书铺抄书了。 贺宣下午打算在附近的杂货铺看看,逛了两日,贺宣不是一无所获,而是观察着府城的经济情况,看看有哪些货物是自己能置办的。 这两日来,贺宣一直没发现一样东西,那就是糖。 本来以为县城没有,是比较小,只卖石蜜,府城总会有白糖的,毕竟石蜜就是质量有些差的红糖块。 可是贺宣在府城也没有发现,难道齐国还没有制出白糖,就像蜂窝煤一样。 看电视剧的时候,总有卖糖葫芦的,里面的海棠果,贺宣看到过,山楂也有,就是没有糖浆,进一步证明了这个朝代还没有白糖。 要是自己能把白糖弄出来,贺宣脑子发热。 突然想起了铜钱碳,泼了一把凉水,估计自己保不住。 铜钱碳的价格贺宣控制的很低,即使这样,谢端一行人过来,就要求上交,那里轮的上自己说话。 要是有人看上了白糖,没有谢端那么好说话,自己的小命恐怕都保不住,还是安安稳稳当个小地主好了。 想明白了,也不妨碍贺宣做个市场调研,确定府城是真的没有白糖,一下午,两人进了不少铺子,东看看西看看,空着手进空着手出,有几个掌柜的脾气不太好,直接就摆脸子。 申正,贺宣就去叫顾川泽回去了,出来一整日,跑的腿都细了,买了两份路边的茯苓糕,摆摊的妇人看在是最后两份的份上,把剩下的一小块也送给贺宣了。 回到停车的地方,车夫在边上等候,人家在外面等了一天,也不容易,就拿了一份给他。 三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回谢宅。 贺宣把糕点给小竹,本来就是垫垫肚子的,三个年轻人,就算中午吃饱了,半下午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茯苓糕吃起来软软糯糯,还有点弹性,中间还有些颗粒,像是煮熟的山药,三人一路上就把糕点吃完了。 手上沾了些碎末,没有水,只能用帕子擦一擦,除了贺宣,剩下两人都没带帕子,贺宣把自己的借给他俩,交代小竹,晚上记得洗干净。 贺宣带来的帕子也不多,就两三块,用了要赶紧换洗。 离放榜还有一日,贺宣已经计划好了,要去新坊市逛逛,早上把顾川泽送到书铺,约好傍晚来接。 顾川泽表示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专门接一趟,被贺宣说反正也是顺路,拗不过就答应了。 新坊市过去要个把时辰,靠近码头,这边的地方更大一些,房子新一些,街道里面都是店铺,摆摊的小贩则是挑着箩筐在一片空地上聚集。 这边拥堵,贺宣让车夫把马车停的远一些,走进后,先看到的是空地上的摊贩,大多是卖吃食的,老坊市那边卖菜卖肉,卖草药的都没看到。 吃食都差不多,也没啥新意。 贺宣跟小竹往坊市里面走去。 每家店铺门口都有驴车在卸货,一边卖,一边上架,这些驴车跟贺宣不是一个方向的,应该是从码头过来的。 这边不像是集市,而是批发市场,买卖双方要的东西都多,价钱就会优惠一些。 贺宣看到一家有新鲜的海鲜,忍着鱼腥味,进去看看,确实新鲜,大虾还活着,还有鱿鱼和八爪鱼,海蟹,应该是从海边运过来的,竟然还活着。 要知道,这些海货离水两三天,基本上就不行了,这家铺子肯定有船,才能这么快把东西送到府城。 问了下小二,这些活物的价钱果然不便宜,贺宣了解了价钱,就可以了,离回去还有好几日。 出了海鲜铺子,进了南货铺,这家的东西,比安德县的南货铺子齐全多了,很多香料,吃食贺宣都叫不出来。 一上午就在几家铺子里问了些价钱,贺宣折回去,到空地上吃午饭,这里的小吃自然是比不上昨天的酒楼,不过也有一番风味。 等了一会儿才有桌子空出来,站了一上午,终于可以歇歇脚,贺宣也不吝啬这口吃食,包子,菜饼,油炸糕,还有面条都来一份,快的做好的,小竹跑了一趟腿,先给车夫送去了。 回来的时候,贺宣已经开始吸溜面条。 面条很普通,没有加啥材料,就是汤底是鱼汤做的,比较鲜美,加了些葱,热乎乎的喝到肚子里。 一口汤底,一口油炸糕,这个搭配也不错。 吃饱喝足后,贺宣问摊主,“这附近哪里有茅房?” 摊主指了指远处,“那边有个茅屋,就是不咋干净,大家伙也不爱去,都是背着人找个没人的地,就解决了。” (⊙o⊙)…贺宣无奈,结了钱,跟摊主道谢,“那啥,待会儿我回来能不能借点水,洗个手就行。” 摊主应道,“小公子是个齐整人,行,一瓢水还是有的。” 贺宣带着小竹往茅房走去,这边只有一个半露天的场所,茅房里面都是痕迹,难怪没人愿意去上,进都进不去,一脚下去都是翔。 第173章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原来是 贺宣让小竹看着,自己去树边上解决下三急,安慰自己,在外行走,不拘小节,就当灌溉树木了。 好了之后换小竹。 回到集市,跟摊主大哥要了一瓢水洗手后,继续奋战。 这条街都没逛完,实际上贺宣进一家店,已经开始找椅子了,昨日逛了一天,今日又是一早上,腿肚子都细了一圈。 下午觉得有家布料店不错,价钱比县里便宜两成,相当于县城的进价了,贺宣家一人要做四身衣裳,有七个下人,还不包括贺宣平日里的抹布帕子等等。 这一年下来,布匹都要买好几匹,想着从府城买些回去,可是不好搬运啊。 就算送到码头,船钱就要不少,到了商河县,还要运回村里,没有足够的人手,这便宜也占不到。 贺宣放弃了,主要是买的少了,店家也不会给便宜两成。 这一趟回去的时间早了很多,贺宣和小竹逛不动了,回程需要个把时辰,马车来到老坊市,车上的两人都不想下去,只能托车夫去书铺叫下顾川泽。 回到谢宅,贺宣被榨干了一样,躺在座位上,府里的小厮倒好了热水,贺宣让小竹自己去休息,今天不用他守着了。 回到屋里,泡个澡,缓解下疲乏。 吃过晚饭,李达过来跟贺宣说,明日巳正府衙门口放榜,自己安排了人去附近的铺子占位子,让他们不用担心。 每年放榜的时候,府衙旁边的酒楼,客栈,茶水摊都是满客,很多考生,哪怕站在边上都愿意,就为了早些知道结果。 这几日奔波下来,贺宣连自己考试都快忘记了,这心大的,只记得看货了。 被李达一提醒,也开始担忧自己能不能考上,要是考不上,明年又要重新考县试府试,考过府试之后,就有一个文书,证明自己是童生,以后可以直接考院试,省了前面的功夫。 贺宣院试是不想了,府试自己都够呛,只希望能考中童生,这样明年自己成丁后的劳役可以免去。 当了秀才后,好处就更多了,可是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点数的,这几年的功夫,能考中童生就很不错了。 没看到考场里还有考生已经头发灰白了,这就是现实中的白首方悔读书迟! 周夫子也说了,顾川泽考中童生没问题,秀才也可以去试一试,贺宣能中童生就不错了。 毕竟人家比自己多学了几年,记性也好,是个学霸的料子,贺宣的资质不如人家,全靠勤奋和开挂,勉强掉在后面。 睡觉之前,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里思绪万千,担心明日公布结果。 躺上床后,双脚离地,脚后跟一下子舒服不少,走了两天,身体上的劳累是实打实的,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就往府衙那边走去,一大早,整条街都是热热闹闹的,大约人都喜欢凑热闹。 哪怕自家没有人参加府试,也愿意过来这边沾沾喜气,要是有考中的童生,就让自家小郎去道喜,让魁星保佑自家,长大中个状元。 普通人家都积极参与,府衙周围的商家们更是兴高采烈,每年这个时候这边的茶楼客栈都会涨价,但若是有才名远扬的考生去歇歇脚,哪一家酒楼茶楼都乐意提供茶水。 只要府案首在自家酒楼用餐或者住宿,店家就会借着案首的名头,打出噱头,未来一年能招来不少生意。 府案首只要参加当年的院试,一个秀才功名就稳稳到手了,一省学政也要给知州一点面子,而且作为案首,实力肯定是有的。 毕竟每年府试结果出来后,前三名的考卷是要张榜十日,一来展示下最佳考卷,证明阅卷官公正择士,二来,也给未考中的学生一个学习的榜样。 学子,各个书铺,学馆的读书人都会把历年的考卷抄录下来,作为参考的模板。 贺宣几人到了李达事先预定的茶楼,这家茶楼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谢府的小厮牢牢占据一张桌子,看到李达几人,才把座位让出来。 这时离张榜时间已经很近了。 贺宣一早起来就在给自己做心里暗示,中了很好,不中明年再来,反正县试,府试,每年都有一次,不像院试,要等三年。 越靠近府衙这边,被周围的人感染,心情越加紧张,希冀自己能中。 贺宣都有点想去茅房,并不是真的有感觉,刚出门之前就去过了,只是紧张导致的。 茶楼点的炒豆,糕点上来了,大家不饿,只是不点些东西,也不好占着人家的位子。 贺宣拿了一把炒豆,也不吃,放在自己桌前,用筷子划拉一颗,能中,再划拉一颗,不中,能中不中 本来不迷信的,但是茶楼里考生都紧张的等待结果,贺宣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茶楼门口可以看到府衙的榜单,现在还没贴出来,街道上已经是人挤人,最前面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厮,手拉手,围在一处,不让自己被挤出去。 从门口看去,也只能看到一个个黑黑的脑袋,小竹往外面已经跑了两趟了,实在忍不住,“公子,我去看榜,在这里也没事。” 贺宣点点头,让小竹小心些。 顾川泽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店里的考生两人都不认识,不过有一人进来的时候,其他几桌的人都跟他打招呼,应该是乐陵郡出名的公子。 李达跟贺宣小声介绍了下此人来历,是乐陵康家的人,康培年,在家排行第六,学识出众,之前在文会上大出风头。 贺宣几人不认识康培年,却不代表人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康培年朝这边走来,三人站起,互相行礼后。 “我听说过你,顾川泽,安德县县试第一。”康培年对着顾川泽道。 这话有些寻衅的意味,顾川泽平静的说,“多谢康公子称赞。” 贺宣听了这番对答,嘴角都忍不住抽动,明明人家是来下战书的样子,却被理解成夸奖了。 康培年也没想到顾川泽的回答,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安静了一下,康培年坚持把话说完,“你觉得这次能府试第一吗?” “这要看阅卷官的喜好,乐陵郡下辖九个县,顾某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府试人才济济,不到榜单张贴出来,也不知道花落谁家。”顾川泽不卑不亢的答道。 康培年的年纪也就二十左右,有些年轻气盛,听人家说有几位府案首有力的争夺者,就过来打探下虚实。 顾川泽的回答都是些套话,看似什么都讲了,实际也什么都没讲,康培年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哼了一声,就带着小厮离开了。 他本来在旁边的酒楼定了包厢,只是等结果出来,时间太久,就想看看竞争者的实力。 康培年来去匆匆,离开后茶楼里还有人在小声议论,这位康公子被选中府案首的可能性有多大。 贺宣看了看顾川泽,越到关键时候,越是冷静,凑过去说道,“顾兄,你刚才回答的滴水不漏,真厉害。” 顾川泽把手递给贺宣看,有些水渍,明明天气不算很热,出了这么多汗,“我也紧张,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也就是面瘫。 心里嘀咕了句,贺宣表示会保密的,经过这一茬,两人心情轻松了一些,还讨论了几句顾川泽看得书籍。 等府衙张贴好榜单,一大群人围着找自己的姓名,籍贯,很快,府试第一的名字就传开来了,叫李珣,年纪已经有四十好几了。 第二名就是顾川泽,贺宣还不知道自己考得如何,反正不会这么靠前,估计要等谢家的小厮或小竹回来才会知道有没有中。 知道顾川泽离案首就差一名,不确定要不要安慰他,毕竟府试的头名,秀才是稳稳的,第二名就不一定了,但是顾兄最起码中了童生,自己在哪个角落还不知道呢? 茶楼里坐着的考生,站起来到门口伸长脖子看,好像这样就能早些知道自己有没有考中。 揭晓前的这一刻,最是熬人,贺宣也不时往门口望去,是死是活,给个结果啊。 现在榜单这里,后面的没看清,一个劲儿往前挤,前面的就算看好了,想要退出去,都很难。 小竹挤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要不是个头还可以,还挤不到这个位置,现在前后左右都无法挪动,只能随波逐流,瞅着空瞄一眼榜单,找公子的名字。 隔壁酒楼,已经回来好几个小厮,都是报喜的,不管是多少名,只要中了,考生都欣喜不已,打赏也是厚厚的,听着周围的吵闹声,贺宣座位就像有刺一般,也坐不住了。 还是李达派去的小厮给力,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挤出来一个,头发散乱,衣裳也被扯开了,第一时间给两人报喜,“恭喜贺公子,顾公子,都中了。” 顾川泽中了大家都已经知道,贺宣知道自己上榜的时候,眼睛睁大了一圈,赶紧问道,“真的吗?你都看清楚了。” 小厮气还没喘匀,道:“真的中了,贺公子是五十六名,顾公子第二名,我看了好几遍。” 李达上来恭喜贺宣,周围的人听到了,也上前道喜,贺宣脑子还是懵懵的,反应过来,拿了半两银子给小厮打赏。 本来小竹准备了铜钱,可是被捆在看榜单的人群里,贺宣身上只有银子。 这小厮拿了赏银,高兴的见牙不见眼。 茶楼的掌柜也上前恭喜顾川泽,还表示今日的茶水钱都免了,毕竟头名不在这家茶楼里,考的最好的就是顾川泽了。 这个时候卖个好,也不费事,要是这童生以后能带考生过来喝个茶,说不定自己还能结个善缘。 结果已经出来了,留在茶楼也没事了,两人笑着跟周围的考生回礼,一直到出了茶楼大门,小竹刚从人群中挤出来,这时候该知道结果的都知道了,只有几个名落孙山还不敢相信的人,围着榜单一遍遍找自己的名字。 正街上还是很热闹,小竹一只鞋都被挤掉了,不知道被踢到那里去,现在也没有找到,委屈的跟公子说,“我挤不过别人,鞋子还被挤掉了。” 还没等贺宣安慰,小竹已经阴雨转晴,高兴道,“我看到公子的名字了,还把籍贯都确定了一遍,公子真棒!” 贺宣也高兴,嘴上还是谦虚道,“厉害的是顾兄,考的比我好多了。” 顾川泽虽然遗憾没有考中案首,不过第二名也很不错了,轻松道,“都好都好。” 坐马车回到谢宅,贺宣让小竹拿了些铜钱给李达,说是感谢今日帮忙看榜的小厮,去的有好几个,贺宣总不能厚此薄彼。 府试结果出来了,两人还不能立马就回去,府试不像院试,会有衙差报喜,不过也要去府衙拿一张童生文书。 有了这张文书,贺宣十五岁以后,自己的劳役可以免去,要是中了秀才,不仅可以免除家人的劳役,还不用交田赋,不过秀才公免赋是有限的,等中了举人,那待遇就更好了。 一般来说,中午,府衙就会把前三名的府试考卷贴出来,明日,考中的童生就可去府衙办理文书。 贺宣跟顾川泽商量,等办理了文书之后,在等一日就要回去,加上今天,还有两天半的功夫去置办行李。 难得出来一趟,总要给大家伙儿带些礼物。 吃完午饭,两人就分头行动,顾川泽想着在回去之前,把现在抄的那本书抄完带走。 贺宣则是回到府衙,抄考卷,这考卷不算稀奇,却是一份拿的出手的礼物,周夫子肯定需要,乐陵郡的学馆都派人来抄,拿回去后,还可以给师弟们做范文。 村里贺氏族长,贺二叔也喜欢,给族长一份,是为了族里读书人准备的,二叔则是多年心心念念科考,哪怕自己没中,指望不上儿子,已经开始教孙子了,这是多大的执念啊! 第174章 临行前 贺宣到的时候,周围围了不少人,有经验的还带着凳子,看样子自己是凑不上了,而且前三名,三份考卷,就要抄九张,自己抄写,费不少力气。 贺宣干脆找人代抄,“这位兄台,我想问下这卷子可否出售?” 贺宣找代抄也是观察过的,此人年纪不是很大,但是字写得还可以,穿着粗布,还洗的泛白,不是很合身,应该缺钱。 被打扰到的人停下笔,直接问道,“你愿意出多少银子?” 贺宣斟酌了下答道,“你要是明日之内能抄好两份,我给一两银子。” 这位读书人踌躇了下就同意了,说,“明日什么时候,要是早上来不及的。” “我明天申时左右过来。” 贺宣估摸着在天黑之前回谢家,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那行,不过你得先给我些订金,不然我写好了,你不要怎么办?” 贺宣让小竹拿了一吊钱,就是一百文给他,“字迹要求是你现在写的这样,太差了我不收。” 两人约好了之后,贺宣离开正街,去老坊市那里买东西。 也不担心这人会不会拿着一百文钱消失了,因为周围的人认识他,要是贺宣想找,在附近问问就知道了。 而且两份卷子抄好就有一两银子,这钱比抄书来的划算,除去笔墨这些,能挣一半多,要不是时间紧张,贺宣都想自己抄。 老坊市价钱没有码头坊市那边实惠,不过也还可以,品种齐全,不用一家家店跑。 贺宣买的东西必须能存放一些时间的,最好轻便些,茶叶,酒这种都是拿的出手的礼品。 这边酒肆最出名的就是琥珀酒,色如琥珀,因此得名。 酒里杂质很少,味道较为柔和,却容易上头,贺宣买了六壶,用葫芦装好,倒不是不想多买,而是担心行李太重。 茶叶就没有这个烦恼,刚过四月,今年的新茶已经上来了,拿了两包,用油纸包好。 贺宣看着一家瓷器店的碗盘挺细腻的,价钱也还能接受,本想买上几个。 可是陶瓷易碎,这一路运回去,怕是剩不下几个。 进米铺问问,有没有家里没有的种子,米铺兼具卖种子,不然就只能跟认识的人交换了。 村里人家都是自己留种,轻易不去更换新作物,不熟悉的作物容易种坏,对于农人来说是很大的风险。 府城的米铺也没有很多的品种,贺宣比较感兴趣的是甜瓜种子和花种子。 甜瓜贺宣还没吃到过,盘溪村肯定没人种,没有西瓜的时候,炎炎夏日来上一口甜瓜,也是一种享受,不管能不能种活,贺宣一定要试试。 掌柜的也交代了下甜瓜耐旱不耐涝,不能浇太多水,这个季节播种稍有些晚,不过这瓜喜欢阳光,种在朝阳的地方也能长得大。 花种子是帮别人带的,结果人家不要了,就不太好出手,养的起花的人家,不用米铺帮忙带,来米铺买种子的也没这个闲情逸致种花。 掌柜的看贺宣有意向,表示这些都是还好种活的花,有月季,茉莉之类的,价钱方面少不了了,品种可以多送几样。 贺宣本来还想去买点其他东西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叫上顾川泽一起回谢宅。 晚饭后,李达过来跟贺宣商量回程事宜。 李达表示明日有一运输队伍到乐陵郡,往盘溪村去,路程跟贺宣完全重合,自己也要一起回安德县,邀请贺宣三人一起。 贺宣正愁买了东西运送不回去,却也顾虑到人家的难处,问道,“这船只捎带上我们会不会不方便?” 李达则说,“要是其他船,我也不好做主,这个队伍却是无碍的,运输队都是谢家的侍卫,跟我也熟悉,这才想着一起回去。” “是这样的,我买了一些东西,本来还想着要包船回去,不知船上有没有空的地方,要是为难,也不要紧的。” 贺宣今日零零碎碎买了不少,明日去新坊市,还要买些香料干货,最好布料也能带点回去。 李达说,“贺公子有多少东西?” 贺宣大致估算了下,现在的行李加上买的东西,估计两个背篓都满了,要是买些香料,干货,加上布料,估计五六个背篓总是要的,到了商河县要租两辆车才能运回去,“大约两车的行李。” 李达知晓后,“那还好,贺公子你放心,我们的船大些,两车的行李到了船上占不了多少位置的。” 李达跟贺宣约好后,贺宣特意问了后日几时出发。 跟顾川泽说了这个消息,定好后日出发的行程,两人明日还要早些去府衙拿文书。 第二日,到府衙,两人出来的早,衙差也刚到没多久,给两人指了礼房的方向。 顾川泽和贺宣准备了身份文书,主簿核对过身份,也没有为难或者要好处,直接就开始写童生文书,然后出去,啪啪啪盖了几个大章回来,就可以了。 没想到这事还挺快,从进来到出去也就一个时辰,明明效率不错啊。 两人出去的时候,也有别的童生过来办文书,还跟贺宣他们打听具体情况,草草说了几句,大家都有事。 顾川泽一刻也不耽误的直奔书铺,其他都往后放放,贺宣问了他一声,要不要带点礼物回去。 顾川泽犹豫了会儿,时间紧张,没工夫去买,贺宣说道,“你就安安心心抄书,准备院试,我帮你带些糕点就行,放心,不会买太贵的。” 两人告别后,贺宣再次来到码头坊市,这次是真的要买东西了。 先去买能存放的东西,贺宣直奔香料铺子。 还没进门,就闻到各种香料的味道。 香料铺子买的东西还是比较杂的,有给衣裳熏香的香料,也有可以调味的香料。 在齐国,丁香,茴香这种芳香物质,有遮蔽异味的功效,很多大户人家会用香料熏衣裳,穿上之后,袖子一伸,就有一股香味。 讲究些的还会自己调和,调制出独有的香味,周夫子的衣裳就是有股特殊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富商直接买香料铺子的成品香料。 贺宣在铺子里呆了一会儿,鼻子有些失灵,闻不出来太多的味道,应该是刺激到了,自身的保护作用,离得近了能闻到一些。 齐国普通百姓,做菜使用的香料不多,就是葱姜蒜,这个时候,调味香料和香薰料还没有区分,贺宣想要品种齐全的香料,就只能自己寻摸。 边选边问,贺宣买了月桂,茴香,豆蔻,八角,黄栀子,山奈,千里香等等,还有一些草药类的香料,比如当归,陈皮,甘草。 这些都是卤肉的好材料,分量都不大,一包包加起来也不少了,尤其是药材,价钱更贵些。 贺宣赶紧打住,去买布料,还是上次问的店家,贺宣要了十匹粗棉布,三匹细棉,颜色普通的就行,这是家里最常用到的,正好这次回去,就发夏季的布料。 掌柜的给便宜了一些,没有八折,因为量不够大,买多了实在是不好运输,小竹带着店里的搬运工先把这些料子送到马车上。 时间到了晌午,贺宣让小竹顺便带些吃食回来。 自己就在店里看看,铺子里棉布麻布只占了一小部分柜子,更多的是丝缎类料子,估计棉麻挣的钱少,不如高价的绫罗。 这个时代的手工匠人确实厉害,贺宣看见一匹能在光下反射亮晶晶的布料,这要是做成衣裳,确实像被佛光普照一般,当然了,这种料子价钱不菲,整个铺子也只有一匹,算是镇店之宝。 等小竹回来的时候,两人出了布铺,贺宣拿了个饼子在边上啃,问道,“车夫吃了吗?” 小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道买的,已经吃上了。” 吃完午饭,时间也不多了。 贺宣逛了一会儿,手上拿了不少东西,杂七杂八的,也不是很贵,最后还是想买些海鲜,贺宣想吃新鲜的,这个时节好货不多。 进了鱼行,找到最大的那家,里面东西确实多,不只有淡水鱼,海鲜类的也有,比前天来看的时候少了许多,贺宣问掌柜的,“上次过来还有不少海货,这次就剩下这些了。” 掌柜道:“公子上次过来肯定是船刚来,送了一批货到店里,不过这海鲜您也看到了,都不好养,离了水时间越长越不值钱,吃的就是新鲜,前日那批卖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些,过了今日,连这点子都没了,你看要点啥?” 贺宣实在挑不出来,就剩下些半死不活的。 转到隔壁的干货铺子,买点鱼干,虾干之类的。 结账的时候,掌柜的透露了下消息,“今晚,码头就会有一批新货上来,您要不明天早上过来买,要不看在您买的不少的份上,我都不好讲,新货抢手着呢。” 贺宣仔细问了下时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要是往这边在跑一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李达约好辰正出发,卯时就要起床赶去码头,要是中间抽点时间出来买海鲜,实在紧张。 贺宣要的也不多,只能多问了几句有哪些海货,平日里价钱如何? 这船没到之前,掌柜的也说不好,反正下半晌生意不多,就跟贺宣唠唠。 打听清楚价钱,贺宣想买的也就是新鲜的虾,黄花鱼,扇贝,八爪之类的,海参鱼翅这类也就不想了。 这一趟买完也就差不多了,马车已经装了不少东西,坐不下两人,贺宣挤在角落里,小竹跟车夫坐在车架上。 慢悠悠的往回走,到府城出名的糕点铺子集香斋买点糕饼,花了七八十文,分成两包,能放上几日的糕点每种都挑了几样。 车夫和小竹先行一步,带着东西回去,贺宣去找顾川泽,顺便把抄录卷子的银钱结了。 回到谢宅,贺宣已经很累了,这几日花了不少钱,带来的银子剩下不多,考试加上购物,脑力体力双重消耗,完全没享受买买买的快乐,时间都花在路程上了。 贺宣觉得自己身边人手还是太少,在家还好,一出门,只有小竹跟着,很多事情小竹忙不过来,只能自己干。 要是有几个能干的心腹,把东西都打听清楚,自己只要做个决定就行,那就轻松多了,想明白后,贺宣打包着行李,回去之后在培养几个小厮,小竹成亲后,是时候往管理层发展了。 四月二十一早,天还没亮,谢宅的屋子已经亮起灯烛。 贺宣本来还想再去一趟码头集市,错过这次,想再买点新鲜的海货就难了,可是自己在谢家住着,本来就给人家添麻烦,要是赶不上船只,这些布料运回去都是个麻烦,思来想去也就算了。 洗漱过后,谢宅门口已经停了两三辆车子,还从外边叫了两辆牛车,用来拉行李。 小竹已经和小厮一起往牛车上搬了两趟,屋子里还有不少东西,布匹这些外边都有油纸包裹,防止进水,板车上也垫了麻袋。 一些比较零碎的东西,比如香料,种子这些,都放在一个背篓里,最上面放衣物,免得半路丢掉。 贺宣顾川泽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确认没有遗漏的,坐上马车。 李达安排好人手,车队就出发了,赶到城门口时,才刚开门,可见出来的多早,不过夏日里天光早,太阳还没升起,天色已经亮了。 马车行驶了个把多时辰,贺宣摇摇晃晃的在车厢里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掀开帘子一看,四周都是荒地,已经出城好一会儿,正往码头去。 越靠近码头,就热闹起来,一大早,准备出发的,帮忙装货卸货的,还有赶着自家板车可以租用的 李达到了码头,跟一个男子打点下关系,几辆马车就靠近河边,一般的马车是不能带过来的,要是都堵在河边,码头就运转不起来了。 很快货物都搬上一艘船,这船还是两层的,装载能力不小,不过没有挂官旗,就是私人船只。 贺宣几人安置在一层,行李也放在船舱的角落里,小竹就坐在边上,守着。 第175章 肉要捂在碗里吃 贺宣和顾川泽看着昨天拿到的考卷,其中一份是顾川泽的,其他两人的正好讨论下。 第一名李珣的文章确实好,他跟顾川泽是两种文风,李珣的辞藻华丽,引经据典。 顾川泽的文章则是古朴大气,详略有序。 依贺宣来看,确实难分伯仲,只能看阅卷官偏向于哪位。 抄来的两份考卷,只有文章诗歌,不包含帖经,墨义题,毕竟这些都是书中有的,只要考生自己翻阅一下就能知道答案。 江水浑浊,船只行驶过后泛起白色的水花,府城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船只,看得眼花缭乱,驶出半个时辰左右,船就少了许多。 岸边的草地都是绿意,刚来的时候还是春天,现在气温上升,都快夏日了,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 大家的午饭都是在船上用的,贺宣把带来的肉酱罐子找出来,给大家伙儿分分,用馒头夹着吃,味道还不错。 三人用干净筷子挑出来一小碗,剩下的都给李达,让他拿去给船上其他人。 这群在外奔波的人,都是谢家的家仆,出门的时候也没法注意吃食,有什么吃什么,有了这罐子肉酱,干巴巴的馒头都好吃起来。 饭后,送回来的罐子都不用洗,最后几个没抢到的,直接用馒头擦罐子。 船上领头的大汉,本来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下子看到几人都多了笑容,还派人送水。 未时左右,船到了商河县,贺宣几人下船,看到这个小码头,离开十几日,出发的那天就好像画面一样印在脑海里。 李达安排了两个人帮着搬运行李,小竹去码头外边租车,行李带人最起码要三辆车才够。 谢家的行李则是有专车对接,一个个大箱子搬下船,就拉来了一队马车。 木箱子里面的东西还挺沉,需要四个人挑下来。 物资搬上车,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人只能在车边走,东西已经放满了。 贺宣几人租的车多一辆,可以上车休息一会儿,不过道路不平,坐在车上非常颠簸,贺宣走一段,坐一段,脚和臀部总有一个不舒服。 到了安德县,已经傍晚了,于五郎他们已经回去了,租的三辆车子担心跟着贺宣他们去村里,晚上无法回城,就有些不愿意。 这堆行李搬搬卸卸也要花不少时间,贺宣跟车夫说明,家中离县城就三四里路程,要是城门关了,可以住自己家,最后加了五文钱,三人才愿意走。 说破天去都不如直接加钱,早知道不费这个嘴皮子了。 跟李达和运输队分开,顾川泽背上行囊,来回只多带了几本书,还有贺宣帮他带的糕点和酒。 糕点是让他给亲友带的,酒则是想着周夫子会喜欢,让他送去,这些东西本不想收钱的,但是顾川泽坚持原则不肯收,只能要了成本价。 回到盘溪村里,天色将晚,家中余叔几人不知道贺宣今日回来,看到三辆牛车,赶紧出来迎接。 贺宣让余叔安排着赶紧卸货,这个时辰回城,还来得及。 于五郎和于大嫂已经回去了,家中六个人加三个车夫都忙着搬行李。 红烧油炸高兴地上蹿下跳,被赶到一边,挡着路了。 等牛车卸完,小竹把银钱给了车夫,三人急匆匆的就回城。 在城里怎么说安全也有保障,现在天气不算太冷,估计车夫们也不会去客栈,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晚,明天要是有人要去商河县还能挣一笔回程钱。 行李乱糟糟的卸在院子里,大家伙儿一边说着府城的新鲜事,一边搬着东西。 贺宣一回来就直奔茅房,解决了大事,还是自家的茅房舒坦。 洗完手后,也不用贺宣动手,余叔就指挥着该放仓库的放仓库,不确定的就放正堂,询问过公子再安排。 把布料放好,剩下的也就少了许多,余叔知道贺宣考中童生,笑的跟儿子定亲了一样高兴,一起给贺宣道喜。 贺宣接受后,表示端午节节礼发双份。 高兴归高兴,该叮嘱的不能少。 “中了童生固然是好事,可是也要约束家中人不能在外吹嘘,肉要捂在碗里吃,得意之时更要留三分余地,谁也不准在外边张狂,余叔,你注意着些,要是发现了,今年的奖金罚没,再犯的,直接送去里长那里。” 余叔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管束众人。 话说在前头,总比事情发生了在解决来的强,余婶余小兰一起去厨房做饭,余叔他们在正堂,帮着整理东西。 余叔最喜欢的是贺宣买的种子,听说这个甜瓜种子要快些种,晚上就先育种,给种子浇水,盖上稻草,让其发芽。 还问如何种植,贺宣从小二哪里听来的告诉余叔,余叔总结,就是跟南瓜差不多。 剩下这些花种子,明日锄下地,沿着外墙洒一圈,让他们自己成长就行。 鱼干,虾干这些都不用贺宣操心,布料让小竹和余叔去安排,每人的份额都是有数的,裁出来,这几日就可以发下去。 贺宣在书房整理自己买来的书籍,放到架子上,自从家里的书越来越多,箱子已经放不下了,还不方便找,就让贺木匠给打了个架子,不要求花纹,坚固实用就行。 抄录来两份样卷,一份带去学馆,明日先去拜访周夫子,不管怎么说,自己能考上童生,周夫子有很大的功劳。 尊师重道是一项美好的品德,等到了县城,跟顾川泽一起去才好,贺宣想着顾川泽送老酒,自己送些茶叶,再带些府城的买的干货,咸鱼,虾皮,螺肉都拿一些,给周夫子尝尝。 敏学学馆这次有两个学生考中童生,名头很是响亮,安德县去的考生也就出了五个童生,而且顾川泽的名次很好,院试下场也有希望。 贺宣估摸着自己的水平,是不打算今年参加院试的,反正去了也只是做个陪衬。 还不如厚积薄发,先积攒实力,在去参加,这一趟乐陵郡之行,贺宣也感受到了自己和其他学子的差距,前三名的卷子确实很不错。 用过晚饭后,余叔余婶一家子先回去了,小兰在厨房烧水,夫妻二人小别几日,感情更好了。 贺宣没人陪着聊天,只能在正堂摸摸俩宠的脑袋,琢磨琢磨语句,给三哥写封信感谢一下,这次府试多亏了李达几人帮忙,吃穿住行都很上心。 写完信后,也不着急封口,估计还要几日,才会送出去,等京城的信来了,正好把这封交给他们。 收拾好笔墨,贺宣洗漱睡觉,躺在自己的床上,还是不一样的,外边的屋子再大,被褥在软,也没有自家的安心。 一夜好眠,贺宣醒的很早,前几日忙碌惯了,突然轻松下来,还不是很习惯,穿好衣裳。 家里还剩下余叔小竹于大嫂和小兰,小竹是贺宣特意交代过让他在家休息几日,出差回来还要去铺子里干活也太惨了些。 早饭的时候,于大嫂和小兰做了煎饺,做这个要花不少时间,贺宣吃着味道不错,底部焦脆,馅料多汁,把一盘子都吃完了。 用过早饭后,带着余叔去县城,感谢周夫子,贺宣考上童生,学馆也就不用去了,去了周夫子也没啥好教的,最多指点下文章,能多些思路。 家中无人指导的学子,这个时候就犯难了,从童生到秀才这一步可能就要积累十几年的经验,才能迈过去。 要是有长辈能指点,跟着名师学习,或者去更好的书院学习,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贺宣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路程,打算先跟夫子询问下,也给自己放个假,考前这段时间,把自己逼得太狠。 坐着毛驴一两,进了县城,先去城南找顾川泽,他正在家用功,毕竟要参加院试,面对的对手更加强大,需要花费的时间更多些。 两人到了学馆,传来读书声,贺宣和顾川泽拎上礼物,直接去周夫子的屋子等他,上完一节课后,周夫子进来,摸着胡须笑呵呵的,“不错不错,平安回来就好。” 两人给夫子行礼后,把带来的礼物先交给夫子,让小厮拿下去,才开始叙话。 周夫子先确认了一遍两人的名次,消息传来,当天下午县城就知道哪些人考中了,不过周夫子还是想听两人自己讲讲过程。 顾川泽要继续考院试,周夫子把自己当年的经验讲了很多,省城更远,参与的学子都是佼佼者,勉励顾川泽一定要把心态放正,能中很好,不过这个年纪,考中童生也是很优秀的,絮絮叨叨了很久,面色缓和,跟往日不苟言笑的样子温和很多。 说完顾川泽,轮到贺宣,贺宣是很明确自己今年不上场。 “那你就要三年以后了,不过多积累些也好,能中童生都很不错了。”周夫子道,本来没想到贺宣也能考上的。 贺宣事后也想了很多,“应该是运气,府试下雨了,那场我刚好写完,把考卷裹在衣裳里,没有淋湿,可能有些考生的卷子湿了,这才轮到我。” 周夫子没想到这个答案,“那也是你的福气,中了就好。” 贺宣把其中一本考卷拿出来递给夫子,“我想着府试张贴的卷子是最好的,就找人抄录,以后能多学习学习,这份是给夫子的,也能给各位师弟们做个参考。” 周夫子接过去,“你有心了,有心了。” “我们如今能有这个成就,夫子居功甚伟,日后学业上有疑问,还要向夫子讨教。”贺宣谦虚道。 周夫子对于教出来的学生来看望自己,自然是很愿意的,让他们随时过来。 时间一晃过了半个多时辰,周夫子还要上课,两人也就不打扰了。 离开学馆后,贺宣还有些舍不得,刚来时自己还是个小孩样子,交了好友,往院子里看去,学子们都在屋内用功,学馆还是这个样子,自己已经成长,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心境有些变化。 两人走到城南,即将分开,贺宣知道顾川泽还要回去读书,告知他,自己家中有不少书籍,可以随时来看。 顾川泽缺少的时文,还有贺宣在府城买的几本书,都是不错的教辅资料。 顾川泽领情,表示一定会打扰的。 两人分开,贺宣真的是无事一身轻了,久违的轻松,在街上逛逛,回到脚店。 于五郎是第一个发现贺宣的,昨晚回来到现在,两人还没见过面,先给贺宣道喜,因为公子不愿张扬,于五郎把声音都放轻了。 说了些铺子的琐事,店里现在的卤味卖的很好,主要是卤出来的肉香味吸引人,不少客人走到这边就顺着味儿进来了。 没过多久,铺子里的生意更好了,于五郎都得去后厨帮忙,还要收钱,贺宣难得休息,想回家放松放松,等余叔打完水后,说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走到集市,正巧遇见周生亮,被拉到一旁。 周生亮高兴的向贺宣道喜,“贺小兄弟,我听爷爷说你中了童生,恭喜恭喜。” “周兄,我们俩的交情那里用的着这一套,最近生意还好。”贺宣让余叔把驴车先移到空些的地方,自己跟周生亮寒暄。 “也就这样,天气热了,红薯粉条不做了,在乡下收些菜蔬,糊口,那里比得上你,年轻有为。” 说实话,周生亮是真的羡慕贺宣,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贺宣还是小孩模样,在集市摆摊,现在已经是个翩翩少年,开了铺子还有功名。 贺宣听出来了,只能换个话题,“周爷爷身体硬朗着,我还想着去看望他。” “那去家里坐坐,正好一起吃个饭。”周生亮热情邀请。 贺宣刚送完东西,双手空空的,怎么好去别人家,“今日不成,昨晚才到家,东西都没收拾,你等我安顿好了,特意上门,你再让伯母给我烧几个好菜,我在府城买了瓶好酒,给你带过来。” “那可说定了,你要是在推脱,我可不依。”周生亮想了想也对,贺宣今时不同往日,身份变了,家里要准备菜色才好邀请他去吃饭。 第176章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 “放心,放心,我让人提前一日通知你,你且好好准备,不过只能是中午饭,你也知道,县城有宵禁,吃过晚饭就赶不上回去了。” “这有啥,赶不上就在家住着,又不差你这一床被褥。”周生亮说着玩笑话。 两人分别后,贺宣跟余叔回村里。 村子里的水稻已经长出秧苗,长得快的,已经可以栽种,农人们弯下腰,一块一块平整稻田,为栽秧做准备。 看见贺宣回来,熟悉的,打声招呼,询问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贺宣去参加府试的事情很是低调,村里人虽然知晓他在县城读书,也听说过参加考试,但是具体的也就不知情,村人更关心谁家昨晚上打孩子了,谁家的秧苗被偷了此类琐事。 县试,府试这些离大家伙儿,太远了。 有人知情的,比如贺家大兄,唐里正。 贺家大兄也是童生,不过接手家务后,学业上没在用功过,知道贺宣通过县试,还去参加府试,自然是暗自关注。 消息传到县城,第二日就知道了,可是贺家老宅和贺宣的关系只是面子情的。 都已经分家了,打心底不乐意贺宣比自己更有出息。 这时候就有些后悔,当初把贺宣分出去这个决定,要是没分出去,母亲还能压一压这个庶出的兄弟。 唐里正则是因为自家孙子,当初两人一起进的敏学学馆,唐承嗣的用功里正清楚,三年不到的时间,自家孙子还在内舍读五经,贺宣已经中了童生。 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自然不愿意去村里说这个消息,于是贺宣中了童生这件事,村人都无知无觉。 回到家中,余叔就去翻地了,之前的地都种了菜,现在要种甜瓜,自然是要找一块好地方,再把围墙外边修整一下。 贺宣拿了些红薯干,给黄金甲放放风,之前一直没空陪它,有粮接手这桩事,每日把马儿放出去一个时辰,让它自己跑跑,时辰到了,就能自己回来,要是没跑过瘾,还要有粮去路边叫才肯回棚里。 摸了摸马脖子,给黄金甲套上马鞍。 贺宣好久没骑了,有些生疏,上马后,视线变高,心情也开阔不少,“驾”的一声,驱赶马儿前进。 没有想去的地方,就让黄金甲自己跑跑,沿着路,一直到黑岩山这边,看到作坊,黄金甲就有意识的掉头了,之前贺宣带着它只到这里,它就不往前走了。 回程的路慢悠悠的走,时不时啃口路边的小草,尝尝味道。 贺宣摘了片树叶,挡挡阳光,这日头有些大,刺的眼睛不舒服。 回到溪边后,贺宣就让黄金甲停下,一人一马回顾之前的课程,练习握手,往左走,往右走,后退两步。 黄金甲做的不错,贺宣就给一根红薯干。 当初训练黄金甲后退的时候,花了不少力气,总是理解成掉头,学了好长时间,才有这个成果,贺宣当然要时不时给它复习下,不然忘记了还要重新教。 小竹从院子里出来,拿了不少好料去牲口棚,贺宣牵着黄金甲也就回去了。 要知道这个时节,驴马羊已经可以吃草,不吃饲料了,贺宣家还是每日给加一顿精料,怎么能错过呢? 主要是家里的稻草,玉米芯子还剩不少,加上每天的菜叶子,店里的剩菜,都是喂牲口的好料,所以贺宣家这几只吃的好,力气也大,都没怎么生过病。 吃过午饭后,贺宣没啥事情,拿起在府城买的《算法统宗》,看看跟现代数学有多大的区别。 被逼着学习和自主学习完全是两个想法,前者痛不欲生,想着早早解脱,后者就轻松多了,闲着无事,看看书,了解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脑的时代,书籍是了解世界的窗口,不然贺宣只能选择跟村里人聊天,或者大脑放空。 品茶,看书,脚边躺着两只狗子,手边还有一碟糕点。 贺宣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大部分村人追求的理想生活了。 一个普通农人,努力一辈子,到老能实现食物自由,有一定的地位,就已经是成功人士了。 可惜自己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不满足于现状,对于物质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最好的就行,缺少的是精神上的共鸣。 所以,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最简单的例子,比如在村里的于六郎和顾川泽,两人的前途就完全不一样,于六郎终其一生,如果没有贵人相助,只能在村里种田,卖力气养家,重复父辈的命运。 顾川泽的上限比于六郎要高很多,如果有一定的运气,能进入齐国最上层,当官做宰,哪怕最差,也可以在县城当个夫子,走走门路,做个官吏,培养后辈子孙。 正因为看得到,贺宣才更明白自己要走出去,科举是一种途径,甚至是捷径,其他的门路,经商,种田,想要提升地位最起码要几代人,而科举只要自己努力,是最容易更换门庭的。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之前学的太用功了,贺宣想着放松一段时间,每日就看看书,不强制要求。 自己考上童生的事,其他人不说没关系,贺氏的几位长辈一定要请来吃顿饭,这事还是傍晚跟三爷爷去商量下,再做安排。 等家里的事情忙完,顾川泽也要去参加院试了,自己要不要跟着去一趟。 贺宣想去的原因是想看看省城有没有好的学院,合适自己入学的,但是省城实在太远,不方便,家里的事务又该如何安排。 午后的阳光实在太好,贺宣刚吃饱,想了一会儿,头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盹。 等一觉睡醒,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袍,应该是小竹他们盖的。 伸个懒腰,回到正堂,好久没画画了,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贺宣画完画,又练了一张大字,时间差不多了。 让于大嫂包上一包糕点,自己去贺三爷爷家等着。 三爷爷在作坊里发光发热,现在去估计还没到家,贺宣走的很慢,欣赏下田园美景。 心想,一样的景色,为啥前段时间,自己就不觉得好看,果然是心态变了。 之前满心都是科考,现在慢下来,有时间发现身边的美好,这世界不缺乏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这句话要记下来,下次给三哥写信用上,多有意境。 溜溜达达到三里村,贺宣跟几个大娘打招呼,话都差不多,说贺宣长大了,变得俊俏多了。 贺宣腼腆的笑笑,心里更愿意几位大娘夸自己英俊,而不是俊俏,嘴里问着大娘好,加快脚步,来到三爷爷家。 家里男子还没回来,贺宣就在院子里跟贺成哥的母亲,也就是三爷爷的大儿媳妇说话,“大嬢嬢,你在做饭了?” 贺伯母招呼贺宣进门,热情的回道,“饭已经烧了,四郎你留下一起吃,我再添点米。” 贺宣赶紧拒绝,“大嬢嬢,我家里已经煮上饭了,就是有些事情不太清楚,过来问问三爷爷,你忙你的。” “你三爷爷他们也快回来了,坐坐,我给你倒水。”大嬢嬢直奔厨房,根本不给贺宣拒绝的机会。 家里除了大嬢嬢,还有嫂子和两个小娃娃,三爷爷的几个儿子都分家了,跟着大儿子家住,大嬢嬢生了四个,只有贺成是儿子,其他姑娘都嫁出去。 到了贺成哥这一辈就生了两个孙子,也就是三爷爷的重孙。 两个小娃娃跟贺宣不太熟悉,一个四五岁的,躲在母亲身后看着贺宣,还有一个根本不懂事,刚会走。 贺宣有些尴尬的时候,大嬢嬢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拿着杯子塞给贺宣。 “今天有些热,家里屋子还闷着,不如院子里透气,就在院子里呆着舒服些。”大嬢嬢解释为啥不邀请贺宣进屋的原因。 贺宣应和道,“我家也是,屋子里比院子里闷,不如树下来的凉快,大嬢嬢,你家这棵树养的好,我家树都没这么茂盛。” 家里几颗核桃树,还没到枝繁叶茂的程度,只能在屋檐下避光处休息。 贺宣和大嬢嬢说话之际,贺大嫂进了厨房,让大儿子看着些小的。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声音。 “你三爷爷回来了。”大嬢嬢肯定道,每天都差不多的时辰。 果然是三爷爷三人,都到家了,有些意外贺宣怎么在自家?贺成说道,“四郎,来了就在家吃饭。” 贺宣又婉拒一回,等三爷爷他们擦过手脸后,坐下来,喝杯水,慢慢说明自己过来的原因。 贺成激动道,“四郎,你真的考上童生了,你可真厉害!” “你着什么急,让四郎先说完。”贺大伯瞪着贺成,让他安分点。 贺宣继续道,“我家里也没个长辈,就想着请教下三爷爷,一般村里喜事都是什么流程?” 三爷爷抽了一口烟道,“村里考上童生大多都是请吃饭,上次你大兄就是摆了宴席,不过那时你还小,可能记不清了。” “三爷爷,这宴席我就不摆了,跟我一道去府城的还有同窗,人家的名次比我好,还要去参加院试,他都不摆,我摆也不好。” 贺宣解释道,自己也不想弄,人家摆宴席都是想炫耀炫耀,自己低调做人更好些,免得有些人冒酸水,给自己找事情。 “您看我请亲近的人一起吃个饭,庆祝下,这样成不?” 三爷爷觉得要是自家孙子考上童生,自己肯定要摆几桌热闹热闹,但是贺宣的话也有道理,以后还要跟人家相处,不能留个轻狂的印象,一起吃个饭,也成。 三爷爷:“那请哪些人?要好好想想。” 贺宣放下心,一起吃个饭,总比摆酒席好,四人一起商量起来。 贺家老宅的人一定要请的,贺氏族长,不请人家不合适,贺家二叔,之前也帮贺宣解答过疑惑,唐里正要不要叫呢? 三爷爷说是最好邀请一下,以后还要在村里住着,而且因为唐里正,贺宣才去学馆读的书。 讨论了一刻多钟,名单就定下来了,都是熟悉的人,盘溪村就邀请了于里长家和于姑母家。 这样一来就有二三十人了,最起码要准备三桌子菜,贺宣预备在四月二十六日请客,提前两三日叫人,还要花时间安排席面。 这边叫人,三爷爷会陪着一起去,毕竟贺宣年纪不大,这种场面还是要有长辈一起。 商量好事情,贺宣就要告辞,三爷爷家拉着贺宣一起用饭,贺宣拒了又拒,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 回到家中,已经做好了晚饭。 四月底,菜园里的菜色慢慢变得丰盈,刚长成的蚕豆,被摘了下来,跟腊肉一起煲汤,煮到软烂,汤色乳白,青绿的蚕豆点缀其间,很是诱人。 苋菜也是最好吃的时候,菜根都是脆嫩的,跟大蒜一起炒,直到汤汁变红,洁白的蒜都穿着红衣裳。 还有一道是肉炒菌菇,五花肉切成片,跟泡发后的菌菇一起炒,吃进嘴里,根本不知道哪块是肉,哪块是菇。 贺宣吃完饭,在院子里消食,走动一会儿,有粮在厨房烧水,贺宣夏日里每天都要沐浴,不过没出汗可以不洗头。 真不是偷懒,现在的头发已经长到腰了,洗完擦干就要一个时辰,导致贺宣无比怀念前世的吹风机,几分钟就干了。 这个年纪了,不能剪的跟小时候一样,齐国男子是可以剪头发的,并不是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一点都不能动。 贺宣十岁之前都是剪得跟光头差不多,留下几缕头发,编成辫子,洗头只要冲洗下,擦干就行了。 这跟卫生条件有关,村里人都长虱子,小时候头发不剪,一来不好清洗,二来小孩子觉得痒痒,就会一直抓,把头皮抓破,还不如剪了干净。 长大后,就不会把头发剃光,而是慢慢留长,但也不是完全不剪,县城还是有剃头匠的,有条件的人日常可以去修剪发式,刮胡须,如果有要求,制作假发也是可以的。 第177章 不请自来 贺宣知道,但是没去过。 自己正在发育期,却不像学馆的同窗一样长黑黑的胡子,嘴巴边缘只是有些绒毛,颜色淡淡的,也就不在意。 头发长得也还可以,现在都是直接束起来,带上网纱,脑袋就清爽多了。 一般读书人都是带网纱或者用发冠束发,也可以又带网纱,又带冠的。 村里人大多是用布条绑头发,网纱的价钱不便宜,都是一样的作用,大家还是趋向于实际些。 今天基本没出汗,洗完澡,贺宣把头发也解开会儿,吹吹风,放松下头皮。 家里只剩下三个人,小兰吃完饭后,也不会随意到贺宣这边来。 家中屋子不少,是时候找几个小厮。 贺宣想着自己有了童生文书,东昌府内行走无碍,要是外出,总不能让小竹夫妻分开太久,而且有粮也快要娶妻了,自己多培养几个人手,做事情也方便许多。 人手不是签完文书就有了,达到贺宣的要求,最起码要会识字,算术,基本的礼仪这些都要教。 接下来两天,贺宣都是在邀请客人,贺大伯带着贺宣去族长家,族长一家都在地里,看到有人来了,族长走到一旁。 贺大伯主动说道,“族长,四郎前几日去府城,考中童生了,想请大家吃个饭。” 族长表情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变为惊喜,确认道:“四郎真的中了,这么年轻就中了?” 贺宣点头,“族长,文书已经拿回来了,名次不是很高,也是运气好。” “中了就好,中了就好,这是喜事。”族长很欣慰,族里后生有出息,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贺宣这个年纪能中童生,在村里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唐里甲当年中童生也是二十余岁,自然让族长另眼相待。 本以为贺宣要摆宴席,没想到只是请吃饭,族长劝了几句,却也没有一定要求,毕竟当年贺宣搬去盘溪村,族里不算庇护太多,现在也不好太过干涉。 邀请好族长,唐里甲这边就由族长带着去,贺大伯回去干活。 唐里甲答应的很是痛快,等两人离开,酸涩自然是有的。 当年送两人去学馆,自家孙儿还在读书,贺宣已经考中童生,可是自己上了年纪,年轻的时候一心科举,错过了培养儿子的机会,孙子辈里有天分的只有唐承嗣一个。 剩下的野惯了,坐在屋子里念书就像催眠似的,导致后继无人,还三天两头要收拾烂摊子。 自己在还好,等自己两脚一蹬,谁来庇护他们。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唐里甲的心思贺宣不清楚,剩下的人贺宣自己就能搞定,跟族长分开,直接去了老宅,下人说贺家大兄不在,贺宣直接把自己请客吃饭的事情告诉贺大嫂,让他代自己向贺母问好。 来都来了,这些年来,贺母始终不肯见自己,问句好,也就是张下嘴的事情。 贺大嫂不能做主,等贺家大兄回来会转告,客气的请贺宣一起吃午饭。 贺宣看了看日头,离午饭时间还早:“大嫂客气了,我还要去二叔家一趟,家中事情不少,就不在这边用饭了。” 互相都是个面子情,离开的时候,还遇到三嫂,点了点头,就离开老宅。 到贺二叔家的时候快中午了,正好二叔回家吃饭,把中了童生请客的事情一说,二叔高兴的不行,滔滔不绝的跟贺宣讨论府试的题目,发表自己的见解。 贺宣自然是点头附和,告知二叔自己抄录了前三名的卷子,不过目前只有一本,等自己抄录一遍,把本子借给二叔也抄一份,以后可以给孙儿作为参考。 对于望孙成龙的二叔来讲,这份礼物很有意义,喜上加喜,要求贺宣一定留下来吃午饭。 贺二婶也出来挽留,表示家里饭菜都做的差不多了,一定要吃个便饭才行。 贺宣都考上童生了,多交好还能提携下儿孙,自家靠着田地度日不成问题,但谁家不遇上个难事,大难临头抱佛脚,哪有平日里处的交情好。 贺二婶是个明白人。 再说了,当家的心心念念科举几十年,这把年纪了,还不肯放下,只是把希望寄托在孙儿身上,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贺宣陪着贺二叔吃了顿中午饭,二叔三句话不离考试,时不时还看堂兄一眼,那神态,就像在说,“真是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取得名字。” 贺泽学躲着父亲的眼神,只敢夹自己面前的菜色,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父亲像以前一样,受了刺激,日日逼着自己用功。 饭后,贺宣告辞,顶着日头回家,今日一圈走下来,剩下的人家不多了。 下午去请人不好,贺宣就在家跟于大嫂研究席面,红烧肉是大菜,无鸡不成席,烧鸡也要一道,再来条鱼,这就三个大荤了,再来个四喜丸子,凑双数。 素菜来个白菘炒粉条,肉丝炒咸菜,红烧豆腐和清炒苋菜。 这就已经有八个菜了,再来个蛋花汤,上盘红点馒头就凑足一桌菜了。 算了算人数,预计有三桌,两桌男客,一桌女客,贺宣怕不够,先备四桌子菜,留一桌当预备。 第二日上午又邀请了于里长一家和于姑母一家,到日子了,桌椅就从两家抬过来,一个村里,总是近些的。 剩下的日子,不去铺子的几个人就开始忙活,做席面总是需要提前准备的,鱼肉这些都要提前一日买好,鸡也要杀,大厨就是余婶和于大嫂,余小兰做帮厨。 上菜的是小竹,有粮和于五郎,余叔打下手。 忙忙碌碌到二十六日,贺宣已经把卷子抄好了,自己整理了一遍,等吃过饭,书籍可以借给二叔抄录。 还好请的是晚饭,当日,铺子过了中午最热闹的时候,就关门,回村准备席面。 于大嫂和小兰,一早就已经开始炖鸡,做丸子,比较费时间的菜都要提前准备。 余婶一回来,红烧肉就做上了,厨房里传来香味,于大嫂和小兰在和面,做馒头,点了红点的馒头就算一碗菜。 不过一桌子人,馒头不顶饱,米饭还是有做的,现在就煮上了,等会儿灶上还得腾出来炒菜,米饭可以放到别的容器里保温。 余有粮和于五郎去村里搬桌子,都是四四方方的大桌,加上贺宣家的一张,要是来的人多,就把余叔家的也搬来。 幸运的是,天气还不错,席面直接在院子里,正堂放不下这么多桌子,贺宣也把家里不用的屋子都锁起来,免得有调皮的小郎乱窜。 请客吃饭,自然要穿的好些,贺宣穿上九成新的直裰,脚上穿方头履,头戴网纱,一副斯文的样子,是读书人最常见的打扮。 在村里这样穿的不多,大部分都是短打,方便下地干活,直裰长至小腿,除草都怕弄脏了,村里人哪舍得这样糟蹋衣裳,也就贺宣大兄经常穿直裰。 等到了傍晚,贺大伯先来的,帮着贺宣招待客人,三爷爷他们在作坊做工的还没来,等下工了直接到贺宣家,后面到的就是于姑母一家,换了平日不舍得穿的衣裳,家里男子都来了,不过妇人小孩都没带。 贺宣问于姑母,“怎么不把侄儿侄女带来,还有几位嫂子,五郎,五郎,赶紧去村里叫一声。” 于姑母阻止道,“不用叫,不用叫,你们几个,进去帮忙。”让杵在院子里的几个儿子一起干活。 “家里人多,小孩子闹腾,不用叫他们,我都给留好饭菜了,我能干点啥,四郎,你只管说。” 于姑母不客气的要去厨房干活,生怕给贺宣添负担,自家十几张嘴,要是都来吃饭,一张桌子都坐不下。 “都是孩子,能吃得了多少。” 贺宣诚挚道,不过想想确实可能座位不太够,等宴席结束,让于姑母多带些菜回去才好。 眼看着于姑母都撸起袖子了,明明是请人吃饭的,怎么好让姑母忙活,赶紧说。 “姑母,我倒是有事情请您帮忙,我家里没个长辈,男客这桌还好,女客这边还请姑母帮忙看着点。” 于姑母压低声音问道,还看了眼贺大伯,生怕人家听到,“你母亲不来嘛?” 贺宣低声回道,“请人的时候没见到,不过大兄他们应该会来。” 有了差事,于姑母就去跟贺大伯母唠嗑,都是一个族里的,两个村子距离不远,还是有话题聊。 贺宣陪着贺大伯在正堂喝茶,于姑父坐在一旁,除了笑笑,不怎么说话。 很快,贺家老宅的人来了,三位兄长带着嫂子,贺母没有来,不过贺姑母来了。 这位姑母贺宣见的次数不多,贺父去世,贺信成亲的时候见过,年节都少见,这次竟然不请自来。 贺大兄咳嗽了一声,说道,“姑母听说你考中童生,下午就来家里想着给你庆祝。” “是啊,这么大的喜事,四郎,你也不通知我一声,不然你表兄也想来的。”贺姑母笑着道,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贺宣跟这位姑母不熟,毕竟当初自己分家出来,过的一般的时候,也没见这位姑母拉拔自己一把,反而跟老宅比较亲近。 不过来者是客,今日自家请客,也不好说什么,“下次一定。”笑着打呵呵把人请进屋。 正堂一下子就围满了,还有好些人没到,贺宣让余叔再去搬一张桌子回来,明显座位不够了。 等作坊那边下工,贺三爷爷一行人进门的时候,于里长家,二叔一家也到了。 每个人进门都夸贺宣几句,实在忙不过来,只能笑着把大家送进院子,直接在院子里说话,四月底,温度不算低,贺宣家里种着不少薄荷艾草,蚊虫也少。 大家伙儿在院子里聊天,一拨人围着菜地说话,一拨人在参观茅房,纷纷表示这个茅房做的干净。 更多的在后院看水井,几个小郎则是围着厨房不肯离开,里面传来一阵阵香味,余婶做菜可舍得下油盐,要是不开席,这群家伙是不肯离开的。 贺族长顺道邀请了唐里甲一起过来,等两人到了,人也就齐了,四张桌子都摆好了。 唐里甲,贺族长,三爷爷肯定是坐首席,这种场合大家都有数,剩下几个位子就是贺大伯,贺二叔,于爷爷,于里长,还有贺宣,毕竟是主角,哪怕辈分小,也要留在主席招待客人。 剩下的人各自找位子,都是亲近的坐一桌,还好多备了一桌菜,不然真坐不下。 趁着天色还亮着,厨房就准备出菜了,毕竟村里照明的东西不多,晚上的席面都是趁着天亮吃的,天黑了,光靠蜡烛真的看不清楚。 最先上的是荤菜,这些都是事先做好的,出菜快一些,其他几桌菜一上来,就抢的差不多了,村里吃席,手快有,手慢无,你要是想保持风度,可能吃都吃不上,尤其是妇人那桌。 贺宣家的菜色还好,上来的四个大荤都是实打实的,就算素菜也掺了肉,一些人家过年的菜色都不过如此,就算老宅不缺钱,可是做菜的手艺没有这么好,几个嫂子也顾不上脸皮,菜一上就光盘。 只有主桌还顾着脸面,而且贺宣不止上了好菜,把府城买的琥珀酒拿出来两壶,给大家尝尝。 这酒一倒,看着颜色,就知道好坏,根本不用尝,主桌的几个长辈,把另一桌的酒直接就没收了,不让小辈们喝。 这么好的东西,这群小伙子,根本喝不出好坏,给他们,真是糟蹋了,这是长辈们的原话。 贺宣无奈,只能顺着来。 都不用劝,三爷爷和于爷爷两个老交情,你一杯我一杯,唐里甲贺族长,于里长也是推杯换盏,贺大伯不善言辞,老老实实吃菜。 贺二叔对酒的兴趣一般,反而拉着贺宣说话,对于贺宣参加府试的过程翻来覆去的问。 一顿饭吃到日落,其他三桌人都散了,主桌的还没吃完,喝着酒就容易吹牛,吃到饭菜都有些凉了,小辈们直接给几位上饭,又吃了半个多时辰。 第178章 断片 期间,贺姑母不停的找机会跟贺宣套交情,明明两人根本不熟,还是反复说着小时候抱过贺宣,还给贺宣做过衣裳的事情。 被贺二叔打断了,再说下去,估计就是让小辈拉拔她家,难得族里有个出息的,自然要好好护着。 贺宣心里庆幸,宁可跟二叔再说一遍府城考试。 插不上话的贺姑母最后无奈跟着老宅的人离开。 三三两两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主桌的长辈被家人扶着回去,唐里甲就让贺族长家送一送。 三爷爷跟于爷爷聊得起劲,说起往事,回想年少轻狂的时候,差不多年岁的人都去了,格外惋惜。 散席后,满地狼藉,红烧油炸被放出来,怕他们吓到小孩子,关在后面屋子里,晚饭剩下的骨头汤汁拌一拌就是晚饭了。 四桌菜都吃光了,像是鸡,鱼,没有多的,但是红烧肉和丸子之类的还是剩下一些。 贺宣让余婶和于大嫂他们都拿回去一些,本来请人帮厨都要给些剩菜,留下一顿的量,其他都让两家带走了。 余婶他们只能把院子先收拾了,桌椅已经让两家人带回去,碗筷这些就泡在水盆里,明日早上再收拾,忙碌了整整一天,腰酸背痛,实在干不动。 都回去之后,家里恢复了清净,小兰还在厨房,想着多做一点,小竹也在收拾正堂,屋子里脚印,果壳,垃圾不少,扫了一遍,还要拖一遍。 贺宣喝了点酒,不过也不多,主桌上没人劝酒,都是往自己杯里倒,最后剩的一点底,还被三爷爷带回去了。 不过这个身体没怎么喝过酒,有些上头,两杯的量下肚,就喝的脸红红,脑袋变得迟钝。 贺宣洗漱完,躺在床上,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闪过许多片段,然后断片了。 第二日醒来后,可能这酒的度数不算太高,贺宣没有宿醉的后遗症。 于五郎他们一早已经去城里开店,家里的人手,收拾着昨日的碗筷,碗筷除了贺宣家的还有余家的,都拿来用了。 早饭喝的白粥,温润着肠胃,两碗粥下肚,缓解了饥肠辘辘。 今日贺宣要去周家,之前答应过周生亮,提前就约好的,不过也不用去的太早,不然没话找话聊,也是尴尬。 贺宣整理家中的书籍,找出两本集注,带给顾川泽,毕竟他还要去院试,比自己更急迫一些。 再带点田螺,这个季节,溪边的田螺已经长大了,一个时辰就捞了整整一篮子,溪水慢慢涨了起来,家前面的那条小溪发出欢快的哗哗声。 准备好东西,就出发了。 先去给顾川泽送书,顺便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到时候可以送一送。 贺宣去的时候,顾川泽还在院子里用功,屋子里光线不好,城里人不少刷了石灰墙,可顾川泽家还是土墙面。 院子也不大,晒了几件衣裳,就转不开身。 贺宣把书给顾川泽,这人看到书比看到自己还高兴。 前几日顾川泽把府城抄来的书都看完了,只能翻以前的书,有了新书确实心情很不错,跟贺宣说着话,外边就来了人。 来人是顾家的邻居,本来顾川泽的母亲在窗边做绣活,不想打扰两人说话,但是邻居一来,不得不出来招待。 贺宣跟顾川泽话也说不下去,想着是时候离开了,却听到邻居跟顾母说的是顾川泽的婚事。 确实,顾川泽比贺宣还要大两岁,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没考中童生之前,倒也没人想着给他说亲,家中没有产业,还有个老母亲,靠着做绣活供他念书,不算很好的人选。 但是顾川泽考上童生了,还有希望考秀才,这就是个香饽饽了,不止附近的女郎想嫁给他,以后能做秀才娘子,就连城里富商都来探口气,表示顾川泽去东昌府的盘缠,可以帮忙出。 这钱自然不是白出的,等顾川泽有了出息,就是自家女婿了,从乐陵郡回来后,顾家的人是络绎不绝,毕竟城里人的消息比村里要快很多。 哪怕顾母婉拒了不少,还是有些不死心的时常上门,顾家总共就两间屋子大,顾川泽看书怎么能不被打扰。 等邻居回去后,贺宣向顾母告辞,跟顾川泽说。 “我家住在村里,还有几间屋子,你要是愿意,可以去住些日子,虽然条件不是很好,但也还算清净。” 贺宣说完,怕顾川泽有顾虑,“你也知道,我家人不多,平常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你要是不好意思,等你考完了,有时间指点下我的文章就行。” 顾川泽也知道贺宣是真心为自己考虑,不过自己住到贺宣家里,整日白吃白喝的也不好,还是婉拒了。 “那你在考虑下,想通了就过来,顾兄,你要清楚,现在这个时刻,没有什么比你科考更重要,等你考中了,这些都可以解决的。” 贺宣再劝一句,让他想来就直接来盘溪村,城里的铺子他也知道在哪里,让小竹他们带个话也行。 贺宣离去后,顾母劝道,“小泽,你要不要去住一段时间,家里确实太吵了,不利于你看书。” 顾川泽还是摇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有事情就去打扰朋友也不方便,等自己去东昌府就好了。 贺宣去城东朱宇博家,这家伙还在学馆读书,之前就喜欢吃田螺,但是直接送去学馆也不好,就放到他家,跟伯母说了一声,给周毓风也准备了一份。 拎着剩下的田螺和老酒,就去周家,知道贺宣今日来吃饭,周爷爷和周生亮都早早回来,还有几位男性长辈。 贺宣一一打招呼,周家人多,跟着周生亮一顿称呼,等寒暄的差不多,厨房就准备上菜了。 周爷爷看贺宣拿来的酒比自家的好,直接中午就喝这个。 周家男人上桌,妇人和小孩都在后厨吃,平日也都是分开的,不然一张桌子坐不下。 看得出来,周家人确实准备过,菜色还不错,酸菜蒸肉,芦菔骨头汤,红烧鱼,还有煎豆腐,蒜叶炒鸡子等等。 席间,周爷爷跟贺宣时不时说两句话,周生亮也跟着叙旧,其他人跟贺宣的交情不深,只混个面熟,时不时跟着夸下贺宣,贺宣只能微笑。 饭后,周爷爷跟贺宣又说了不少话,周爷爷是集头老人之一,管着城南这一片的集市,说的就是县城的关系和人脉,这些要是没有人帮忙,贺宣靠着自己是很难混进去的。 周老爷子跟贺宣说这些,也是卖个好,双方的关系是机缘巧合,后来相处的不错,认为贺宣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说白了,就是一个潜力股,早点投资,以后能有些回报。 事实证明,周老爷子没看错人,贺宣也一直给周家带来了好处。 哪怕买了店铺,年节也时常有走动,更不用说,考上童生后,还来家里吃饭,这是结交的意向。 等贺宣离开周家,已经是申时,跟着于五郎他们一起回村里。 应酬了两日,身体心理都有些疲惫,但这也是不可缺少的,虽说有了功名,也要稳固下交情,后面就可以在家看书,物色可用的人才。 贺宣之前跟族长也说了下,想雇人,不过要求不低,贺氏一族不少人都在作坊干活,加上自家的地要种,合适的人选没多少,族长表示自己筛选下有合适的人再跟贺宣说。 贺宣自己也有个意向的人选,就是张老实的孩子,他们家孩子不少,但是挣得口粮勉强能养活几个娃娃,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之前贺宣帮过他们家一把,给了些旧的被褥和柴火,让一家人度过暴雪,后来,这家的小郎就给贺宣送过野菜,还表示主家的柴火也会还上的。 这个举动最起码表明,这家人不是靠别人施舍的,再穷也有骨气,等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过家里一张张嘴要养大,对张老实夫妇来说,确实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些小娃娃,活做不了多少,放开了肚子吃饭却不比一个成年人差。 哪怕顿顿野菜掺着粗粮,张老实家粮食也不多了,每年青黄不接都是借些粮食,等秋收了在还。 人家当然不白借,秋收还的粮食比借的要多一半,不借一家人都等不到秋收,借了等还了粮食也不够明年吃的,只能说是从死刑变成死缓,一年年熬日子。 贺宣把这事跟余叔说了,让他去张老实家探探口风,这种年纪的小子,做工都没有人要,吃得多,干得少,送去学手艺,还要给师傅交学费才行,可是张老实家那里还给的起学费。 到贺宣家来做工,十五岁以前也是没有工钱的,最多包吃住,还有衣裳,等十五岁以后,能干得了活,才会给钱。 不过贺宣也知道人家的情况,愿意出银子,就当买断钱,毕竟贺宣要的是长工,一签就是四十年的契书。 余叔这几日忙着春种,抽时间跟张老实两口子说了,两个人一下子呆住了都没明白什么意思,余叔把贺宣的意思好好讲了一遍,两口子也没反应过来,只能让他们先商量一下。 张老实两口子没动过要卖孩子的心思,要是卖了孩子,就是做奴仆,这辈子都要从平民变成奴隶,翻不了身。 要是雇佣的话,也没人愿意雇这个年纪的小郎,活干不了多少,吃的却不少。 余叔说明白了,是雇佣,但是签长契,后半辈子都要在贺家做活,十五岁前是没有工钱的。 两口子不敢做决定,干活的时候都心神恍惚,差点没把秧苗当成杂草拔掉。 回家后,商量了好一会儿,张老实担心孩子去贺家干不好活会挨打挨骂,张老实家里的却觉得贺宣为人好,余家人在主家做活,吃的穿的都不错,家里还盖新房,主家不是刻薄人。 说来说去也没个主意,干脆把大儿子也叫过来一起商量。 张小春是老大,下面的弟弟就按春夏秋冬取名,听了这件事后,想了很多,年纪轻轻,已经跟父母一起负担养家的重任,张小春也十九了,这个年纪在村里已经不小了,可是家里条件太差,还没娶上媳妇。 而且张家的粮食不多了,现在已经快五月,从开春开始,家里每顿饭都是野菜多,粮食少,即使这样,最后两个月也要靠借粮,哪怕这两年家里佃的地多了,可是弟弟妹妹也长大了,吃的更多,还是没有余粮。 想了很多,张小春却没有说出口,而是跟父母说,“把小秋叫来问下,看看他的意愿。” 余叔说的人选就是张小秋,上面两个儿子已经长大了,张小秋刚九岁,最底下这个还小。 张小秋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担心的眼泪都吓出来了,第一反应是家里没粮食,要把自己卖了,可是小小年纪,张小秋已经知道家里的难处,还是哭着同意了。 要是卖了自己,家里能吃的上饭,弟弟能长大,就卖了。 后来知道卖给主家,还是在村子里,张小秋就不哭了,能看到父母总比卖到外边好。 这几日,贺宣在家看书,偶尔跟着余有粮上山,换换心情,锻炼身体。 顾川泽突然来了,跟着于五郎他们一起回来的,因为之前贺宣也有交代,直接就到家了。 贺宣看到顾川泽带着包袱,就知道他遇到麻烦,开口欢迎道。 “顾兄,你终于来了,正好今日我有一道题怎么也想不好,你帮我看看。” 带着顾川泽进了书房,让小竹把客房收拾出来,书房是东偏房最前面的一间,光线好,适合看书,客房则是小竹以前住过的西厢房,现在小竹住在后罩房。 东偏房还有一间从谢端离开后就锁了起来,反正不缺屋子,就一直没用,除了于大嫂偶尔去打扫下。 两人在书房说话,看到贺宣家的书架,顾川泽目光流连了好一会儿。 “顾兄,你放心,这边的书尽管看,也不用瞎客气。”于五郎给两人上了茶。 虽然贺宣没问,顾川泽叹了口气,说道,“家中出了些事情,只能打扰一阵子。” 第179章 不是神仙,也似神仙 顾川泽遇到的事情倒不是很严重,就是烦,富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顾川泽这次院试考中的希望很大,也不派人探口风,直接请媒婆上门了,哪有女方这么主动的。 顾母拒了几回,可是富商给媒婆的好处实在不小,人家天天上门,一坐就是一天,说着富商的好处,女方温婉贤良。 顾川泽躲在屋里看书也不停被灌输富商家女郎多好多好,富商有钱,娶了人家是顾家的福气。 忍了两日,顾母也担心误了儿子的科举,劝说顾川泽出去躲躲,好清静些看书。 顾川泽无奈,只能来找贺宣。 在贺宣家住着不是很安心,总想帮忙干些活计,尤其是饭菜着实不差,还想给些银钱。 反被贺宣劝说,“顾兄,我不差这点银钱,你反而更需要,去省城赶考的银钱都要不少,大不了,等你考中了,多指点指点我才是。” 顾川泽有了这一墙的书,就像老鼠进了米箱,饭都不想吃,只想日日看书。 贺宣的作息习惯很正常,每日早上起来锻炼,然后看书,练字,写一篇文章,吃完午饭,要是太阳不大,就出去逛逛,遛马或者去山上摘东西。 如果天气不好,就在家画画,打盹发呆。 顾川泽的习惯就完全不一样,从天亮开始看书,有了灵感就写文章,一直看到日落,被贺宣强制要求休息一会儿,活动下身子骨。 要是这么下去,贺宣担心考试的时候,文章没有难住,却被身体拖累了,院试天气本就热,人在一个号房里呆上三天,暑热,热伤风都有可能的,而且顾川泽在外没有人照顾,更让人担心了。 五月初,张老实跟余叔说,愿意送张小秋来贺家做活。 张老实几人犹豫了几日,期间还跟余叔询问过,在贺家当伙计好不好。 余叔当然不会说主家坏话,不过也警告了张老实几句,努力干活的,公子肯定知道,吃好穿好,要是偷奸耍滑的,就要好好好教训。 把张老实吓得担心了好一阵,可是张大妮说,家里粮食不多了,要去借粮了。 张小秋站出来,跟张老实夫妇说,自己肯定卖力干活,把自己送去主家做活。 小小年纪,张小秋也知道父母养家不易,要不是贺宣有要求,张小春和张小夏都愿意去主家干活,毕竟余叔余婶的例子在前面。 贺宣得到余叔的消息后,先去于里长家说了声,还问了问于里长对张家人的看法。 于里长对张老实家印象还不错,就是孩子生的太多,穷,但是每年粮食收获都先还债,哪怕后头再借。 既然没啥问题,贺宣是想签张小秋的,不过自家这些人没有调教过这么小的孩子。 小竹小时候倒是被调教过,也不是一开始就伺候贺宣的,先是做粗活,学规矩,后来才贴身服侍的。 余叔余婶一家子则是雇佣合同,直接说明了工作范围,贺宣也是相处过后,了解了品性,才签的文书。 后面觉得公子给的银钱实在太多,余叔余婶都不肯休息也要干活,品性都很不错。 于大嫂和于五郎也是被于姑母反复叮嘱过,不然就贺宣的性格,要是来个蹬鼻子上脸的,直接阳奉阴违也有可能,以后家里人多了,肯定要有规矩,才好处理。 所以贺宣先没有跟张家签文书,反而是想着怎么写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里以后的事要慢慢下放,自己不用亲力亲为,自然要有一套行事法则。 余叔跟张老实家漏口风,先过了端午节,以后,一家人可能就不能一起过节了,毕竟这种小厮跟余叔这样的不一样,前几年肯定要好好教规矩。 贺宣为了家规这件事,特意带着小竹和余叔去牙行取经,不过牙行里的都是奴仆,不是雇佣的,而是犯错了,被列为贱籍,这种时代都是奴仆,早就被人调教过,骨子里不敢违逆。 想要学这些东西,基本上很难,贺宣给牙婆一些铜钱,让他给余叔传授下经验。 牙婆确实尽心了,毕竟贺宣给的钱比牙婆做两桩生意还要挣钱,余叔去了三天,还特意拿新来的雇工做榜样给余叔看,如何教人规矩。 余叔回来还跟小竹传授,毕竟小竹之前负责贺宣贴身的事情,余叔回家后,有些东西是要小竹教授的。 贺宣则是在家里写家规,总结了这么几条,第一,不准违背律法,有杀人放火,偷蒙拐骗行为,直接移交官府或者族里处置。 第二,严禁口舌是非;第三,严禁赌博烂酒;第四,节约粮食,不准浪费;第五,读书明智 违背家规者,欺瞒辱骂主家者,偷奸耍滑者,罚打,罚钱,罚劳作。 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一般贺宣都不愿意罚,但是小孩子犯了错,一点惩罚都没有,反而会不好教。 把大致的条款列好,要是有其他情况可以在修改,不过家中的人都是勤劳踏实的,贺宣也不愿意有这些条条框框。 贺族长也给贺宣物色了一个人选,是贺氏族人,这人的叔父就是之前没被选中去作坊的,是个混子,不好好干活,一些族人,后来改善了,作坊缺人的时候,也找了活干。 可是难免有几个毒瘤,始终不改。 小家伙叫贺青,比贺宣还小一辈,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干活生了病,从脚上开始长疮,后面就蔓延到身上,看了两次郎中没治好,熬了半年就没命了。 母亲跟着娘家人回去,重新成了家,贺青就跟着爷爷生活在叔父家里,可是贺爷爷年纪也不小了,叔父又不是个正经的,自家孩子都不管,那里会管贺青。 小小的贺青就被叔母指使干活,冬日里,穿着单衣,手脚都是冻疮,贺爷爷想照顾也有心无力。 贺族长把人选扒拉出来,还让贺宣去看过一回,小家伙确实不容易,明明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跟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手上都是茧子。 往前数个五六辈,都是一个祖宗,贺宣心软也有底线,问了族长,要是自己要了这孩子,一家子会不会缠上来。 毕竟贺青的叔父不是个好的,叔母也未必,要是自己被缠上吸血,哪怕再可怜孩子,也不愿意搭上自家。 这事就交给贺族长办,贺宣等结果就行。 顾川泽在贺宣家呆了四日,快到端午节,就提前告辞,回家陪母亲过节,走的时候,还舍不得书,贺宣借了他一本先看,等过完节,再回来换。 端午时节,家里要准备包粽子,这两年,家里的粽馅好吃多了,比起村里吃的白粽或是小米粽,贺宣家有肉粽,杂豆粽,干菜肉粽,菌菇肉粽等等。 反正贺宣喜欢的肉馅都会做一些,等凉了,放在井里还能吃几日。 端午的粽子还是走人情的,你送我一些,我给你几个,换着尝尝不同的口味,贺宣每次想多吃几个,就让厨房包的小一些,每个就掌心大小。 贺宣给几家亲近的人都送了一些,县城的周夫子也带去几个。 等回到家中,就要准备沐浴,端午沐兰汤,保佑身体健康。 就是用艾草,菊花这些草药煮水,可以去除皮肤病,不过贺宣个人卫生很好,皮肤比很多小娃娃都嫩。 洗过澡,贺宣在屋后的阴凉处休息,手里拿着一把竹扇,还是小竹编的,用了几年,有些竹丝已经不算紧密,可是习惯了,哪怕有新的,贺宣还是喜欢这把。 穿堂风吹过,带走一些燥热,余叔把贺宣常待的几块地方,都用井水冲过,消除暑气。 茶壶里泡的是菊花薄荷水,清凉降火,就是味道有些苦,贺宣觉得还是白茅根水好喝,下次去山上找找,看能不能挖到。 贺宣颈间,腰部挂着驱蚊的香包,院子里还有驱蚊草,白日倒是没有受到蚊虫的骚扰,不过睡觉的时候还要挂上蚊帐,不然一动不动的,有些不怕死的虫子就要给贺宣送红包。 树上蝉鸣声声,草间呱呱阵阵,就当是一曲协奏乐,贺宣眯上双眼,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是神仙,也似神仙。 贺宣悠闲的想着待会儿吃干菜肉馅的粽子还是菌菇馅的时候,三里村,贺青在家却不太好过,别说是端午节,就是春节过年的时候,贺青都要干不少活,吃饭却没他的份。 这几日,贺青实在是饿的不行,在山上挖野菜的时候,找到几个红红的野果,直接就吃下肚了。 被叔父家的姊妹看到,回家就告了状,贺青找到果子不拿回家,自己偷吃,叔父干了几日农活,累的不行,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有了这个借口,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贺青是个白眼狼,还往手脚上踢打,倒是没有打到脸上,免得被贺青爷爷看到了又要说教。 贺青爷爷也不是不知道贺青的委屈,可是自己年纪大了,贺青还没成人,要是不靠着叔父一家,还没长大就饿死在外面了,受苦总比没命强。 对于叔父叔母的行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当做不知道。 贺族长没找贺青叔父,而是直接跟贺青爷爷说的,有一个主顾想找仆僮,不用卖身,而是雇佣文书,只不过时间很长,而且十五岁之前不给工钱,包吃住,签文书的时候会给银钱。 问贺青爷爷愿不愿意,贺青爷爷自然不放心把自家孩子交到别人手里,万一过的还不如现在呢? 可是贺青叔父一家借口家里粮食不足,每日吃饭的时辰都把贺青指使出去,也不给留饭,贺青爷爷只能从自己嘴里省下来一口,勉强让贺青饿不死。 自己能支撑到贺青长大吗?贺青爷爷在心里问道。 毕竟是老大家唯一的血脉,贺青爷爷在家里不敢明面上偏袒贺青,心里还是为孩子盘算的。 后来贺族长说是盘溪村的贺宣要找下人,贺宣的事情贺青爷爷也是知道的,毕竟当初贺父去世没多久,就把贺宣一个人分出去,这事在村里议论了好一阵子。 后来贺宣出息了,还教会村里制碳手艺,贺青家虽然没人进作坊,但之前过节的时候,村里还发了些米面,说是族里给老人的。 贺青爷爷也有一份,就知道贺宣过的不差,要是贺宣家要雇下人,贺青爷爷还是有些心动的。 愿意照顾族人,还能照拂老人的人,对下人不会太差。 让贺青爷爷下定决心的正是贺青被打后,贺青叔父倒也没有下死手,但是贺青身上青肿了好几块,还忍着痛,不敢告状。 两人住一个屋,自然能发现贺青的动作不自然,衣裳也是捡大人不要的穿,露出伤口后,被贺青爷爷追问。 贺青爷爷没想到已经动上手了,本以为贺青多干点活,让老二帮忙养到成年总是可以的,毕竟他小时候日日跟在老大屁股后头,如今对着老大留下的这点血脉,这么容不下。 端午节后,贺青爷爷抽空找族长多次询问,还到盘溪村偷偷看过贺宣家,看到院子外边有围墙,下人进进出出放羊,做活,跟村里人也没啥区别,要是贺青去这家做活,应该能吃饱,毕竟出来的下人看着就壮实。 余有粮确实壮了不少,力气活干的不少,吃的也好,面色就红润了,哪怕晒的有些黑,也有股子精气神。 不像村里人家,这时候,家里粮食不多了,餐餐都是合着野菜吃的,除了家里的壮劳力,干活前能吃上干饭,剩下的都是稀粥。 吃的满脸菜色,一看就营养不良,贺氏族人这两年做工按理也能存下些银钱,可是大家都节省惯了,有钱了也不会去买东西吃,第一反应是存起来,以后用。 所以拿着钱,还是过穷日子,银钱则是留着家里盖房子,娶媳妇这种大事才肯拿出来用的。 贺青爷爷看过贺宣家后,意向更强烈了,跟贺青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商量这事。 第180章 添人 五月份贺宣先跟张老实家签的文书,于里长帮忙办的,贺宣给了张老实一两银子,让他解决家里的困难。 有了这笔钱,最起码家里人能吃的上饭。 张老实不肯要钱,而是让换成粮食,去城里买粮食,价钱比村里贵。 贺宣让余叔帮他换成等价的粗粮,然后张小秋就收拾了东西跟着余叔到贺宣家。 后罩房还有一间屋子正好给他们住,余叔用木板敲敲打打做好了一张床。 余小兰找出以前的被褥,现在已经快到夏日里,只要盖层薄被就行,要是夜里冷,就裹着睡。 把屋子收拾出来,让张小秋先洗洗,小竹回来就让他先带下张小秋,刚来贺宣家,这小子根本不敢随意走动说话,一举一动带着小动物的警惕。 一开始,也没有太多要求,让他先适应几日,等贺青这边处理好了,两人一起教。 贺族长跟贺青爷爷直接找贺宣商量,把贺青的户籍迁到贺宣家,等他成年了,再让他单独立户就行。 这就是两位老爷子商量出来的法子,要是贺青还在叔父家里,贺青爷爷在还好,一旦不在了,看到侄子日子过得好,肯定要来闹贺青。 只有把贺青的户籍迁出来,族里有族长三爷爷镇着,贺宣又是童生,根本不怕他们,这样子,才能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 贺青家的户主本就是贺青爷爷,等族长把这事办好了以后,贺宣也给了贺青爷爷一两银子,签了文书。 贺青根本没有行李,直接就一个人跟着贺宣回家,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看着爷爷,也知道以后再没有长辈庇护了,擦干眼泪,跟紧贺宣。 家里来了两个小孩,大的是贺青有十一岁,小的张小秋九岁,不过两人的个子差不多。 安排到一间屋子,贺宣就让小竹和余叔先教教礼仪,两人来时都穿的破破烂烂,也不是很干净。 于大嫂趁着日头好的时候,给两人烧了热水,用肥皂好好洗干净,直把身上搓掉一层泥。 然后把头发都理了理,这个年纪的小郎,发型都是很丑的,于大嫂的手艺也一般,就是直接剪短,这样子多洗几回,等头发长了,也就没有虱子。 他们在院子里做事尽量小声,不吵到公子的同窗看书。 贺宣下午的时候就在阴凉处逗逗狗,看看风景,或者上山逛逛,不过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就懒得出门。 顾川泽在贺宣家除了吃饭去茅房,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书房,守着那一墙壁的书,恨不得一下子都看完。 除非贺宣看不下去,每日早上下午都把他拉出来一刻钟的时间,休息下眼睛,不管是喝杯茶水,还是活动下身体都行。 过了一段时间,顾川泽养成习惯,差不多到点自己就出书房,在院子里晃一会儿,或是跟贺宣讨论下题目。 两个小孩在贺宣家呆了几日,慢慢的就适应了,白日跟着余叔或者是有粮哥,等小竹回来,就跟着小竹,跑前跑后。 一开始吃饭都不敢夹菜,尤其是肉,做红烧肉的时候,馋的一直往厨房瞅,等开饭了,却一筷子都不敢往肉夹,还是余小兰看着心疼,给一人夹了一筷子肉,“你们两个干活很勤快,多吃点肉”。 看着碗里被汤汁浸润非常诱人的红烧肉,贺青忍不住想掉眼泪,吸着鼻涕道谢,“谢谢小兰姐姐。” 贺青没想到自己在叔父家小心翼翼的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得到认可,却在公子这边得到了。 吃了肉以后,两人干活就更勤快了,每日起来,打扫院子,喂牲口,一样样活都做的像模像样。 本来就是做惯了农活的,吃的好了,不偷懒,家里人都接受了两个小郎,有粮哥放羊的时候,找到野果,还给两人几个。 小孩子后面跟着一起去放羊,也捡了不少,等回家来,交给于大嫂,说是给公子吃。 有这份心意就是好事,贺宣把两个小童的识字课也安排起来。 现在水稻已经种下了,余叔的工作也清闲不少,每日抽半个时辰出来教两人认字,等晚上小竹回来,再让他教些算术。 顾川泽知道贺宣让下人识字,也非常认可,还写了几个基础的字,可以给两人仿写,顾川泽的字跟贺宣是两种风格,都是从小一点点练出来的,没有字帖和名师的情况下,更适合两人。 学认字和算术,对于两人来说,可比干活要难,而且从心里敬畏书本,觉得识字是一件大事,手都不敢碰书本。 认字的进度就有些慢,余叔把贺宣写的家规每天给两人读一遍,基本上在家的人都能听到,慢慢的还能说上几句。 字也是从家规开始认,两人年纪还小,基础字肯定是要认识的,不然以后跟着贺宣出门,还要贺宣给两人念一遍吗? 吃粽子的时候,想着前年谢端喜欢吃肉粽,今年家里的粽子也送不过去,就想着画几张粽子画送给他。 贺宣现在才有时间动笔,q版的粽子,很简单,画个三角形,然后给粽子穿上粽叶,可惜的是没有其他颜色,看起来不是很像。 想着有空去成衣铺子找人买点染料,县城没有专门的染坊,只能拖人买一点,不然自己作画永远只有黑白两色。 这一年来,贺宣画画的笔已经升级了不少,用羽毛软管做的硬笔,可以画一些线条,还有很细的毛笔,用来涂色,晕染。 给可爱的小粽子添上手脚,一只画个锅,小粽子在里面泡澡,头上冒着热气,有了红色颜料,一定要给他画个腮红。 对啊,腮红,不一定要去买染料,可以买些胭脂,思路打开了,反正自己也不用许多,去香粉铺子看看也成。 把这副没有完成的画收到一边,贺宣出了书房,去井边找自己的奶茶冰好没有,家里有羊奶,也有茶叶,石蜜磨成粉,放进去,就可以做出一碗奶茶。 贺宣懊悔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早上做好以后,就放在水井里冰镇,夏日炎炎,来杯冰奶茶,这日子,多美啊。 井里冰着的奶茶有一壶,贺宣肯定喝不完,让贺青给顾川泽也送了一碗,家里的茶杯喝奶茶实在太小,只能拿碗装,还是要买几个水杯,不然拿碗和饮料总觉得怪怪的。 奶茶的卖相一般,主要是石蜜的颜色,整体看起来有点褐色,味道还是不错的,奶味和茶味相结合,在嘴里丝滑的跳跃,甜味还稍微欠缺一些,更能品得出茶香。 贺宣喝到奶茶就满足了,坐在屋后就干掉两大碗,肚子涨的都不想吃晚饭。 还好年纪轻,消化得快,上了两回茅厕,再跟黄金甲去溪边玩闹一会子,就腾出地来了。 天气热了,贺宣不想吃热饭,没啥胃口,晚饭就是拌面。 炸成褐色的菌菇肉酱,小兰擀的面条,加上清爽的黄瓜和小菜,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正堂还热着,贺宣把饭桌也移到后边的屋檐下,叫上顾川泽,自己示范一遍,往碗里加菜,倒肉酱,搅拌均匀。 “你喜欢什么就加进去,夏日里,吃凉拌面是最舒服的。” 顾川泽不太熟练的往自己碗里加料,“我倒是第一回这么吃,这个是什么?” 贺宣看了一眼,说道,“是蒲公英,就是那种有很多白毛的野菜。” “这能生吃?” “可以啊,你试试,都是洗干净的,这菜好像还是一味药材,村里人夏日都会挖来吃。”贺宣还啃了一口蒲公英给他看。 顾川泽挑了一株,跟其他菜一起拌到面条里,面条都被肉酱染上色,冒着油光。 贺宣在一旁吸溜了起来,吃面条不吸溜不痛快,还是放开了吃来的开心。 顾川泽还想维持下风度,不过面条缠在一起,哪怕凉水过了一遍,还是喜欢打结缠绕,不吸溜真吃不起来,反正也没别人,学着贺宣的吃法,咬住几根使劲吸。 贺宣听到声音,看过来,相视一笑。 凉面味道确实好,可惜肚子有限,贺宣第二碗只盛了一半左右,放了不少菜和肉酱,过个嘴瘾。 吃完饭,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碗筷都撤下去,两人坐在椅子上闲聊。 “顾兄,到省城需要几日功夫?”贺宣问道,因为自己不打算去考院试,就没关心这个问题。 顾川泽吃饱了,有些懒洋洋的,“顺利的话,三日左右,要是运气不好,没坐到船,就要五日。” 院试在六月中旬,基本上五月底六月初就要出发,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那你跟别人约过吗?一个人去有些不放心。” “县里还有几位童生也要去,打算一起。”顾川泽说的人里面有两位是今年考中童生的,还有几位是之前的,具体时间还没商量好,毕竟还要看天色才能决定。 两人聊了会儿去省城的路线,还有住宿这些问题,因为没有亲戚朋友在东昌府,也只能到了那里在安排,实在不行就寺庙或者道观借住几日,反正天气也热,不会受凉。 说道后面,话题回到了四书五经,顾川泽这几日看得几本书都是集注,有很多先贤的观点,多读几遍,不但能加深自己的印象,还细细品味四书中的深意。 读书越多,越觉得自己浅薄。 聊了快两个时辰,月亮都弯弯的挂在半空中,屋里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贺宣冲洗了下,换上干净的衣裳,就去休息了。 第二日,贺宣被刺眼的阳光照醒,刚进入小暑节气,这温度就节节攀升,菜园的菜都只能早晚浇水,要是大中午的去浇水,直接就热死了。 不要以为水是给植物降温的,本来热的好好的,一瓢冷水下去,温差过大,对菜的影响是很大的。 余叔就趁着太阳不算很大,给菜地除草浇水,把今天要吃的菜顺便也摘回来。 余有粮带着两个小童一起给牲口棚打扫,喂食,夏日里,卫生更要有保证,不然蚊虫聚集,牲畜会被传染疾病。 家里的毛驴和马每日都会在溪边洗个澡,用梳子梳梳毛发,减少动物身上的异味。 贺宣吃过早饭,顾兄已经在书房用功了,今天先不看书,要去县城买些东西。 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往上了一些,也可以带着黄金甲出去溜溜。 反正也不是很远,再说了,县城还是有不少人家里是养马的。 说干就干,带上银钱,贺宣还把斗笠也戴上了,不然太阳这么大,自己骑马过去,还不得把脸晒爆皮。 余有粮已经喂过食水,把动物们放出去自己吃草,基本上就在小溪过来这一片,也不会走远,贺宣吹个口哨,黄金甲就哒哒哒回来了。 拿出马鞍马鞭,给黄金甲套上,皮扣扣好,贺宣跟有粮哥说,“我去趟县城,要是快的话,中午就回来。” 说完,“驾”的一声,黄金甲就跑了起来,眨眼间,到了小溪边,已经跑到大路上。 贺宣拽着缰绳,让黄金甲走大路,之前一直往小路跑,都习惯了,贺宣指引者方向,四顾行人,免得出车祸。 还好大路上行人不多,这个时辰,出门的早就出去了,下地的也在地里。 等过桥的时候,倒是遇上几人,贺宣让黄金甲跑的慢些,避开行人。 村里人反而转头看着贺宣远去,指指点点是谁家的小郎,村里骑马的也算是景观了,之前见过车队里也有骑马的,不敢多看。 但是贺宣穿着跟人家不同,还真有人认出来贺宣,说是盘溪村的人。 出了村子,官道上就更开阔了,黄金甲也难得新鲜,驮着贺宣撒腿就跑,根本不需要贺宣加速。 往日半个多时辰才到的县城,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刚感觉出来点策马奔腾的潇洒,不过到了县城,就下马牵着黄金甲进城。 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奔腾,一不小心真要出事的。 把黄金甲寄放在铺子里,跟毛驴一起喝水。 贺宣去县城买颜料和纸张。 城南的书铺先买了几刀纸,书铺的掌柜不卖颜料,因为县城里专门学画画的人少,就算学也很少用颜料。 第181章 闲情逸致 不过像蓼蓝,栀黄这种基础的颜色还是有的,价钱也能负担得起,贺宣询问过价钱后,让掌柜的帮忙去拿一下,自己过一个时辰左右再来。 然后贺宣去了香粉铺子,特意等里面没人的时候进去,让店家帮忙挑了一小罐胭脂,女店家还以为贺宣送心仪之人,一个劲儿的夸贺宣疼人。 弄得贺宣很是尴尬,赶紧出来,时间还早,贺宣一路逛过去,看到有新鲜的果子也买一些,像是桃李杏,早熟的已经可以吃了,还有一小把不知名的浆果,尝着很是不错,贺宣买完边走边吃。 顺道去了趟顾川泽家,告诉顾母一声,顾川泽很好,不用担心,留下了几样果子,贺宣就转身离开了,不然又要跟顾母撕,让来让去。 这一圈下来,再去书铺,就拿到了颜料,也就四种,用油纸包好的。 贺宣骑着黄金甲回家,去县城转了一圈,用了两个时辰不到,难怪古人喜欢买马,就跟现代买好车一样。 洗去一身汗水,贺宣在院子里休息一会儿,家里的核桃树已经长了好些果子,就是颜色跟叶子一样,凑近看才能找出来。 这几棵核桃树结的果子不少,就是皮厚,核桃硬,不太好砸开,吃起来还是香脆的。 贺宣这几年往树底下埋了不少钱,都是金子,要是银子的话,占地太多,核桃树都没法长了。 有了颜料,贺宣找到了新玩意,就安心在家宅着,鲜少出门了,黄金甲自从被带出去一趟,老是想跟贺宣一起出门,还把脑袋从院子外面伸进来。 可惜啊,贺宣正调制颜料起劲呢!买了四种颜料,有两种蓝色,两种黄色,贺宣还有一小罐胭脂。 以这三种颜色为底,用竹片刮一些,加水混和,调制青,橙几种色调,反正够贺宣用的,不过每次调出来都不一样,每种颜料多了少了,都会有影响。 只能把画构图画完,再上色,一个个可爱的小粽子就出来了,青绿的粽叶,系着黄色的绳子,还有拟人的腮红,这个腮红可费劲了,得用最细的笔一点点上,手一抖都废。 顾川泽觉得有些意思,不过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一门心思用在科考上。 炎热的天气过了几日,就转阴了,院子里也刮起了风,于大嫂把挂在屋檐下的腊肉腊鸡都拿进去,看天色怕是要下雨。 屋里闷热还有些潮,实在待不住,就在屋檐外吹吹风,直到夜半时分,雨才下下来,温度也降低了,贺宣进屋睡。 雨不算很大,却连绵不绝,从夜半一直下到天明,家里的地面都有些潮湿,余叔余婶先说道,“应该是黄梅时节到了,不然屋子里不会这么潮的。” 早上的问题是还去不去县城开门,要是去的话,路不好走不说,生意也没几个,下雨了大家都不愿意出门,不去也担心。 最后贺宣发话,今日雨大,就不出去了,大家也休息一日,不用上工了。 当然了,这个不用上工,只有县城铺子的人手,家里的饭菜还是要做,牲口棚那边也要人照顾。 余叔看这雨一直不停,就去院子里疏通水渠,免得雨水倒灌,淹了茅房和地窖。 远山云遮雾绕,仿若仙境,空中好像有一条巨龙,喷吐的气息就是云雾,打个响鼻雷声阵阵,漫天施法,下雨不断。 眼看着上午的时候,雨水好像要停,喘了口气,又接着下,直到午饭时间。 家里倒是不缺肉,不买新鲜的,还有腌制好的腊肉,鸡子也不少,更不用说现在是蔬菜的生长期,一直到九十月份,家里都不缺菜。 唯一难受的是,屋子里的脚印,因为地面湿漉漉,难免留下印记,拖地也拖不干净,直接用稻草铺了门口的一片,可以减少些脚印。 这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收住,不过天也没有变晴,依旧是阴阴的,估摸着还要下。 难怪诗人写道,“黄梅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要是在外赶路遇上这种天气,真的是愁断肠。 贺宣跟顾川泽说起黄梅雨,十分庆幸还有一段时间,再过二十日这雨总会停,不然下到六月份,去省城就来不及了。 休息了两日,铺子在第三日恢复开业了,这日雨不大,铺子里就三个年轻人轮班,要是傍晚下大雨,直接在店里住一晚。 于大嫂,余婶和余小兰就在家里缝制夏天的衣裳,每人两身衣裳的布料,已经发下去了,趁着空闲,抓紧时间做。 贺宣的外衣都是成衣铺子做的,里衣还要余婶帮忙,贺宣习惯穿系带的,反正里面的衣裳只要求舒适,不讲究美观,余婶的手艺也没差。 两个小童还有一身衣裳,于大嫂和余小兰帮着赶制,刚来贺家的时候,已经先做了一身,这个年纪的小郎个子长的又快,做多了,明年也穿不上。 三个妇人在一旁做针线,厨房和其他活计都做的差不多,又下起小雨,不好出去,两个小童在屋檐下认字,还用树枝划拉着写。 余婶缝好一道边,再次穿线,光线不是很好,年纪大了,有些老花。 “哎呀,我这眼神,都看不清,小秋,来,帮婶子穿下线。” 余婶用力的眨了眨,还是没穿进,只能找人帮忙。 张小秋听到后,三两步过来帮着余婶就穿好了,把针递给余婶。 余婶表扬道,“还是你们眼神好,一下子就穿好了。” 接受了夸奖的小孩子,笑的眉眼弯弯,养了几日,脸颊都丰腴了一些,也更有灵气了。 这个年岁的小郎,要不是过早接受生活的苦难,那里会呆呆地,只知道干活。 两人现在都敢小心地摸下红烧油炸的脑袋,红烧是个活泼的,确认了这俩家伙以后是家里人,就摇尾乞食。 两人年纪不大,贺宣也说了,重活少做,就帮着喂喂家禽家畜,扫扫地这类活计,比起他们以前在家做的轻松多了。 不过余叔每日给两人读家规,还偷摸的加课程,比如贺宣的喜好之类的。 贺宣听到过一回,不过说的也不多,只是说了自己不喜欢脏乱,一定要勤洗手沐浴换洗衣裳。 黄梅时节确实有些漫长,一开始顾川泽还劝贺宣放宽心,不放着急,到了五月二十日,看天空还没有放晴,终归是忍不住了,趁着不下雨的时候,跟着小竹他们一起去县城。 还没有准备出发,不过也要跟县城的童生商量下行程,收拾行李,贺宣把正在看的一本集注借给他,还送了二两银子的仪程。 顾川泽不想收,还是被贺宣劝服,本来学子赶考,就有亲近之人送仪程的习俗。 有句话说,穷家富路,出门一定要多带些银钱,只是贺宣给的多了一些而已。 不过两人也同窗了三年多,知道顾川泽的家境,顾母挤出来赶考的费用已经掏空了口袋,顾川泽要是不接受做人家女婿的话,这次一定得考中才行,不然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多少年后了。 随着顾川泽离开,贺宣觉得这个家有些冷清了,哪怕顾川泽不说话,一直在书房用功,可是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和两个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应该是来这个时代久了,觉得孤独了,是不是要找个媳妇? 贺宣想了想,脑子里浮现自己成亲后被媳妇揪着耳朵问,“你还有哪里藏私房钱了?” 赶紧晃晃脑子,把这个画面驱逐出去,找什么媳妇,单身多好,毛都没长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上午读书练字,下午放松,画个画,琢磨个好吃的,逗逗狗,溜溜马,时间还是很快的。 贺宣前几次看到贺青身上有毛发,还没注意,可是这日,贺青和小秋衣裳都有不少,肯定不是红烧油炸的,这两只不会掉这么多。 贺宣叫过来问道,“你两刚才做什么去了?” 贺青和张小秋不明所以,还有点紧张,担心是不是做错事情了,“回公子,我们刚才在牲口棚喂羊,打扫羊圈。” 贺青说完,张小秋跟着点点头。 “别怕,我就是问问,你们衣裳沾了不少毛,那里来的?”贺宣尽量放缓口气。 “小羊不听话,一直待在草堆上,我们把它抱到母羊身边,这才弄脏的。” 听了两人的解释,贺宣想到一个事情,之前,自己给母羊刮毛,导致母羊冬日里受冻,刮下来的羊毛换了笔,羊绒给谢端做了手套,后面就没刮了。 没想到天气暖和,羊竟然掉毛了,是不是意味着,不刮也会掉。 山羊不会每年都换毛,那就用梳的,把羊身上掉下来的毛梳下来,也收集了羊毛羊绒,到了冬天,还不会受冻。 这俩人还给自己启发了,贺宣想好法子,说道,“小青,小秋,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你们想办法完成,也可以找其他人帮忙。” 贺宣把收集羊毛的任务说了,还交了两人可以用梳子梳,或者找小竹帮忙做个竹耙,家里之前做过,不过过了这么久,估计也坏了。 反正也不着急,就慢慢折腾。 两个小家伙动作也不慢,当天就薅了一头羊,要不是雨断断续续的下,说不定还要更多。 拎着篮子找到贺宣,“公子,这是我们弄来的羊毛。” 贺宣没想到这么快,问道:“怎么弄的?” 张小秋一见公子就紧张,还是贺青开口,“我们用手抓的,没有把羊弄疼,都很小心的。” 贺宣觉得自己也不是坏人,怎么两人就有些怕自己,不过也不是坏事,拿过篮子,看了看里面的羊毛。 手抓羊毛比起之前刮下来的要干净些,不过还是有些杂质,草根,泥土什么的,需要泡洗。 “把这些交给余叔,等收集齐了,在一起泡洗。” 之前的步骤余叔和余有粮都知道,贺宣发现,这篮子里面羊绒比较多,羊毛少一些,难道春日里,山羊会褪绒。 活干得好,也要奖励,拿两个李子奖励他们,“这是给你们的奖励,去。” 两人高兴的去找余叔,面上守着规矩,可眼睛都透出喜气。 吃过晚饭,飘起了雨丝,下了十几日雨,也不肯停,家里的衣物都晒不干,仓库里的东西也要勤通风,不然会长白毛。 城里面这个月的生意也不是很好,下着雨不方便外出,营收都少了大半,店里的卤肉都做少了,也不只是脚店,其他铺子也差不多。 两个小童收集的羊毛用石灰水泡了两日,都有些味道,用竹篮装好,拿去溪边冲洗,还是要流动的水冲几天,就能去除很多脏东西。 羊毛用袋子装起来,还把口子封住,就不用担心会流走,竹篮放在水流落差处,用石头固定。 忙活完这些,身上已经被雨丝打湿,下了这么多天,老天爷不肯放晴,断断续续的飘着雨丝,淋不湿,却也不好长时间外出。 黄金甲已经好些日子没出去放风,都不高兴了,可是出去都是烂泥地,马儿也跑不起来,回来还要清洗,就先拘着。 五月二十八,终于有太阳了,真是久违的阳光。 贺宣想着顾川泽估摸着要出发了,去县城看看,自己也好些日子没出门。 吃完早饭,日头已经不小,好像为了弥补这半个多月的离去,拼命散发热意。 贺宣穿着单衣都要出汗,只能快去快回,骑上黄金甲,带它去县城。 黄金甲在屋子里呆了这么久,终于出来放风了,一口气跑到桥上,都不用贺宣指挥,自己往县城走。 但凡官道上看到有车马,这家伙就要跑到前面去,贺宣想着要是和别人一起出门,肯定不能骑马,这家伙好胜心太强了。 到了县城,把黄金甲安置好,直接去了顾家,顾母和顾川泽正在收拾东西。 贺宣进了门,看到一个背篓,还有两个包袱,“顾伯母,顾兄就要出发了吗?” “是啊,明日一早就走。”顾母把贺宣带进屋,就去给他倒水。 第182章 模拟考作废 “贺宣,你来的真巧,我们明日就走,我还想让小竹他们给你带个话,怕你跑空了。”顾川泽眉眼舒展道,担心了好些日子的天气,还好出发前晴了。 贺宣过来是想叮嘱他几句,毕竟东昌府更远些,都没去过。 顾川泽把自己的行李一一给贺宣看,带了几身衣裳,一件大衣,要是没有被子可以盖一下,反正天气热。 除此之外,还有水壶,帕子,鞋袜,笔墨这些都准备齐全了。 还把贺宣借给他的集注还了,“我自己抄了一本,这本先还了。”顾川泽担心路上遗失或者损坏了,这样一本书价钱不便宜,书铺里都不一定能买到。 贺宣也不推脱,把书收好,在继续说下去,顾母都要准备午饭了,贺宣提出告辞。 “顾兄,我先回去了,对了,明日一早我让小竹带些清凉的草药到铺子里,泡水喝可以解暑,天气太热,最好预防一下,你要是顺路就带上。” 草药就是薄荷叶,晒干了泡水喝,比较清凉,正适合夏日里,顾川泽之前在贺宣家有喝过,表示明早出发前正好路过,会去拿的。 贺宣离开顾家,中午饭就不在县城吃了,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要是吃完饭再走,没有树荫遮凉路上都能把油脂晒出来。 骑上马儿,一路奔腾,回到家的贺宣,第一件事是准备水,洗个澡,而不是吃饭。 一路的汗水和着灰尘,贺宣头都不敢抬,阳光隔着斗笠还是很刺眼,黄金甲到了家也是热的直吐舌头。 小秋拿着水去喂马,顺道给马冲个澡,降降温。 洗完后,一身清爽,正堂的午饭也摆好了。 天一热就不想吃油腻的,厨房做了蒜香茄子,鸡子炒葫芦,腊肉冬瓜汤,都比较清淡。 茄子蒸熟,撕成条,拌上蒜泥,又香又下饭,就是吃完嘴里有点味儿。 冬瓜是村里的小集上买的,家里种的还没长大,而且一个冬瓜有两个脑袋大,家里一顿吃不完,第二顿就不新鲜了。 于大嫂就买了小半,放进汤里,沾染了腊肉的鲜味,贺宣没吃饭就先喝了一碗。 中午喝了三碗汤的贺宣,脑门上冒出一层汗,吃完后,挥着扇子不停地扇风。 吃饱了坐下,容易长小肚子,贺宣站起来在屋里转悠几圈,这个天气,上午是水井边最凉快。 上面搭着棚,阻挡住了烈日,井里的凉气漏出来一些,比院子里降了好几度。 下午,棚子就挡不住太阳了,只能在屋后的屋檐下洒点水,等着偶尔吹来的小风。 黄梅时节老房子的屋顶有些漏水,余叔想着修整一下,不然小漏变大漏,这三间屋子没两年就烂了。 修整屋顶要准备木条子,稻草,还有泥巴石灰等等,余小兰带着贺青小秋做草席,到时候要铺到屋顶上。 贺宣则是在研究历年的考题,之前在府城买过一些,谢端也有送来过,这些题目完全够贺宣出一份卷子,自己练练手,主要是感受下天气,上次府试,四月份在号房呆了三天,贺宣都差点跟着受凉,六月份的院试,会有多热。 可以在家里隔一间号房出来,自己模拟考一回,要是真的受不了,就缓缓,多锻炼身体。 府试那回,脸色惨白的考生让贺宣印象深刻,也不能为了功名豁出性命。 有了这件事,贺宣的生活就从悠闲模式,重新回到复习模式,院试的内容比府试还要难一些,贺宣的文章还差些火候。 家里的羊毛已经去掉大部分脏东西,清洗后,在院子里晒干,然后还要把羊毛和羊绒分离开,之前的竹耙都坏了,重新做了一个。 贺青和小秋负责,两人对这件事很上心,毕竟羊毛是公子派给他们的活,一点点的刷,发现一点草丝或者小石粒都挑出来。 这次的羊绒比之前要多不少,有俩篮子,蓬蓬松松的。 两只手指头一捻,就有了细细的线,就是这样搓出来的线不是很结实,粗细不匀,贺宣有些奇怪,是自己手艺不行吗?明明买来的棉线还是很均匀的。 这两篮子羊绒压缩到一起,也就没多少,因为研究不顺利,暂时搁置,羊绒里面夹带的羊毛品质也不是很好,而且这次是梳绒,就没有多少羊毛被梳下来。 拿去县城换毛笔估计是不行的,不过村里没有浪费的东西,余叔用细线把羊毛根部捆住,就是一个简单的毛刷,用来刷细小的地方。 贺宣算着日子,家里的号房简单的用竹子和木板隔出来,放上桌椅,除非去茅房,否则不能出去。 家里这些人也反复注意“考场”的要点,不能跟公子说话,不能发出大动静,也不能给公子端茶递水 余叔一家人和于五郎一家都不知道考科举竟然这么难,关小屋子里好几日,没有被褥,还要些文章,难怪考出来的都能当大官。 是的,在村里人看来,秀才举人这些老爷都是官,不是官也是官的亲戚。 一家人准备了好几日没等到模拟院试,反而等到了京城使节。 六月十二日,贺宣跟往常一样看书练字写文章,没想到突然来了人,于里长三步并做两步跑进来报信,“贺宣,贺宣在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于里长年纪不小了,跑的气喘吁吁,进了院子,家里人都出来,贺宣也从书房走出来,“于里长,什么事这么急,快去倒碗水解解渴。” 于里长满头大汗,说道,“来了,来了,你快准备准备。”挥着手,一脸着急。 “什么来了?”贺宣没听懂,两只眼睛里都是迷茫。 于里长深吸口气,“知县来了,里甲也来了,他们就在后面,说是京城来人找你。”一句话说完,接过水喝了一口,于里长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贺宣。 两人还没说明白,后面里甲带着知县到了,贺族长在前面带路。 贺宣和于里长赶忙去迎接知县,行礼。 安德县的知县,贺宣四月的时候刚见过,认得出来,拱手道,“学生见过知县大人。” 知县虽然是坐马车来的,天气太热,也出了不少汗。 行完礼后,一行人进了正堂,余叔和余有粮负责上茶水,天气太热,家里的茶水都是摊凉后的凉茶。 热水也煮上了,就是一时来不及,贺宣接过茶水,给知县大人和里甲他们倒水。 “大人,这是家中常备的凉茶,夏日喝着解暑,您尝尝。” 知县正好渴了,不过为了保持形象,还是慢慢的品尝,喝完一杯后,贺宣又给倒上。 知县一般不会到下辖的村里,这次过来也是因为京城的使节来了,要给贺宣颁旨,而且是好事。 使节先去了山上,那里还有一位官大些的要先接旨,之后才能轮到贺宣。 知县过来就是教贺宣接旨的礼仪,其实知县也没有接到过圣旨,安德县知县当初来这边,是考中了举人,然后找门路才有了这个空缺,吏部发了一纸调令,但是接旨的礼仪还是学习过的。 现在有了用上的机会,把京城使节过来宣旨的事情说了后,就开始教贺宣如何行礼。 贺宣跟着跪拜,挺直腰背,目不斜视,跪拜礼谢端也教过,主要是接旨的时候,如何应答,不能失礼,毕竟圣旨代表着皇帝。 跪了好几次,知县才满意,让家中下人安排香案,等着使节到来。 贺宣找到机会打听细节,问知县大人,“大人可知使节所谓何事?” 知县倒是不担心,来之前看使节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坏事。 “贺小郎放心,看样子不是坏事,你想想自己跟京城有何关系!” 知县也不是很清楚,早上接到的使节,不过肯定跟黑岩山有关,黑岩山的事情前任知县交接的时候只说是上头关照过的,不得随意插手,就是不知贺宣跟黑岩山有何瓜葛? 贺宣家里布置妥当,香案就设在正堂门口,盘溪村的村民看一早上一个个跑到贺宣家,也到门口凑热闹,就是碍于于里长和唐里甲的威严,不好进来,在外面偷偷打听。 村民们才不认识知县,不过走在里甲前面的,肯定是个大官。 让余叔准备了几个香袋,每个都塞了银子,贺宣看电视,颁旨的人都是公公,需要打点打点,不过自己也不清楚这里面的规矩,到底给多少合适。 让余叔往香袋里装银子,五两银子的两个,剩下的几个二两,一两装一半,到时候见机行事。 使节从山上下来,已经中午,贺宣家都等着,不敢吃饭,有粮顶着日头在小路上盯着,要是使节下来了,赶紧回家报信。 厨房里于大嫂和余小兰也是忙得热火朝天的,虽然还没开饭,但是饭菜得先做出来,村里也没有饭馆。 杀鸡肯定是来不及了,直接把腊鸡肉切碎蒸上,腊肉炒蒜叶,虾仁鸡子羹,干菜炒肉,家里的荤菜凑一凑四个也不算少了。 素菜就多了,青菜,苋菜,茄子,葫芦,按拿手的做,冷的热的整了一桌子菜,最后一个炒青菜,只要炝一下就行,等准备上菜了,开始炒也来的及。 有粮跑着到院子里报信,“来了,来了。” 正堂里休息的众人,整理下衣冠,来到门口等候,贺宣脑子里有些怀疑,又不确定,可是自己只跟谢端有过接触,京城怎么会下旨给自己,莫非是因为制碳。 本以为使节是一位公公,贺宣看着知县迎上去的,是有胡须的中年官员,看样子就不是太监,电视剧误我。 知县帮着两边介绍,“这是贺宣,今年四月刚考上童生,县试的时候是一众学子里最有印象的,文采好,长相俊秀。”知县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给贺宣说好话。 贺宣在心里默默吐槽,当日明明连句话都没跟我说,花花轿子人人抬,这道理贺宣懂,一副腼腆的样子,给使节行礼。 使节受了礼后,大家都不想在日头下聊天,进了院子,先干正事。 屋子里所有人都出来跪下,贺宣打头,跪在香案下方,然后是知县大人,因为圣旨是给贺宣的,其余人都要靠边跪跪。 使节看了一眼后,打开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民贺宣,聪慧敏睿,性行温良。昔宗周煌煌、威名远扬;功臣昭昭,分封四方念贺宣献物有功,今特奖尔为荣身官,册封为从六品忠显校尉,赐京郊田庄一座。钦哉。永安十五年六月,中书令臣吴为正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庶民贺宣接旨。”贺宣拜完后,双手举过头顶,摆出接旨的动作。 等收好圣旨,供在香案上,插上三炷香,拜过之后,才算结束。 贺宣邀请几位大人去正堂休息,趁机让余叔给使节塞了个香袋,“多谢使节大人过来宣旨,辛苦大人了,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吴大人也不见怪,收好后,对贺宣说,“贺大人,以后就是同朝为官,来之前,安国公府的谢郡王还派人上门,说不定以后还要靠你关照我呢。” 吴大人收下后,余叔把其他的红包递给几个侍卫和小厮。 贺宣安排人给吴大人上茶,邀请几位大人和长辈在家用些便饭,面上应和着吴大人的话,心里琢磨着刚才的事情,谢郡王难道是谢端,可是之前不是将军嘛? 他升官了,自己这个职位也是他帮忙了? 贺宣满肚子问题,可是没人解答。 吴大人说起了黑岩山,“这黑岩山,现在看来是大有可为,不过谢郡王也是大气,把一座山都捐给了朝廷。” 这句话不是突然说说的,贺宣打起精神,脑袋转了两圈,自己在黑岩山下还有作坊,圣旨上给自己赐了田庄。 “是啊,谢郡王是我辈楷模,不巧,在下还有一些田地正好在黑岩山下,皇上仁厚宽和,爱民如子,我愿效仿谢郡王,捐给朝廷,以做公用。” “真是后生可畏,贺大人,你有这份心意就很好。”吴大人很是满意的夸奖贺宣,知县里甲跟着夸赞。 第183章 当官了? 厨房的菜都准备好了,得到了允许后,下人很快摆满了一桌菜。 贺宣请大家移步,“两位大人,几位长辈,请先用个便饭,家常小菜,还望海涵。” 吃完了午饭,吴大人告知贺宣要上京谢恩,接收田庄,自己跟另一位大人后日一早就启程,要是贺宣愿意同行,可以坐官船一起去。 贺宣对于这些东西一无所知,既然三哥打点过这位吴大人,目前接触的情况来看,也都是释放善意,贺宣点头同意,表示跟吴大人一起上京。 询问要带些什么东西后,送两位大人到村口,一行人才回去。 贺族长最是兴奋,“四郎,你当官了,还是六品官,祭祖,一定是祖宗保佑。” 贺宣还没缓过神,对官职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应该是不能当官的。 “族长,可能不是这个意思,我才十五岁,当官没有这个年纪的。” “啊!圣旨说的不是当官嘛,我听错了。”贺族长不解,明明听到的就是六品。 唐里甲考上秀才,自然了解过官场,开口道,“这只是虚衔,等年纪到了,可以变实职,不过也要等有空缺才行。” 贺宣点头,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在三里村,本来贺宣要跟于里长回村,不过,贺族长拉着贺宣一定要祭祖。 贺宣自己都还懵懵懂懂,道:“族长,要不等我从京城回来后,后日就要出发了,我东西还没收拾,都不知道京城是什么状况,等确定了再去祠堂祭祖,也好告诉先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族长想了想,贺宣说的有理,反正贺宣当官了,也不能立即做大老爷,等京城回来了,正好可以祭祖,还能给祖宗说下京城是什么样子。 “那就再等等,不过这事你要放心上。” “族长放心。”贺宣抹了把汗,再次开口,“族长,我要去京城,肯定要不少日子,事发突然,家里要是有事,还请族长帮忙照看一二。” 贺族长让贺宣不用操心家里,要是有不好做主的,就去找他,贺宣作为族里唯一一个当官的,哪怕年纪还小,不是实职,也是重点照顾对象。 回到家里,余叔安排着收拾厨房,打扫香案,一张桌子,就差拿毛刷一点点的刷过去,上面放着的圣旨,碰都不敢碰,好像是豆腐做的。 刚才家里有人,没有好好看看,贺宣打开圣旨,这布料确实有些不一般啊,摸着就丝滑,写的字也好看,最重要的是上面盖着大印。 有盖在字上的,也有盖在边上的,贺宣仔细分辨了下,只看出来永安两个字。 余叔在旁边探头探脑,好奇圣旨是什么样的,贺宣笑了笑,看完后把圣旨卷好,放回香案。 “余叔,后日要出发去京城,外出的行李先收拾下,看看谁合适跟我出门。”有了上次出远门的经验,很多琐事就不用贺宣亲力亲为。 余叔想了想,自己不能跟着,家里和铺子事情不少,不能没人看着,于五郎也是一样,小竹肯定要去,他去过府城,经验足一些。 两个小童太小了,根本不做考虑,就是有粮要不要去,一方面希望他去外面长长见识,可又担心这小子没出过远门,给公子惹麻烦。 余叔思来想去,“公子,你看小竹和有粮两个跟着您去京城如何?” 贺宣想的也是这两个,上次去府城,小竹一人有些忙不过来,余有粮力气大,也能多带些东西。 “就按余叔说的,让他们把行李收拾出来,路上的吃食准备些,要能放的,还有茱萸油让余婶炒两罐子,仔细封口。” 临时出门,家里也没啥准备,贺宣打算给三哥带上些茱萸油,不知道京城有没有余婶做的合他胃口,再把自己的画也带些去,给他看看,有没有进步。 不是贺宣吹,漫画样式的画本,这个时代还没有第二人会画,谢端写信的时候,说是家人偶然看到后,总是来借,不过谢端藏的好,除了在书房给看两眼,一律不外借。 下午,于五郎几人回家,余叔把公子当官的事情告知众人,大家还不敢相信,看到供奉着的圣旨,赶忙跪下磕头。 贺宣连声叫大家起来,“已经接过旨,就不用跪了。” “公子,我想磕个头,沾点福气。”于五郎这解释真是没听过。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结果就是家里的人都到香案下面诚心诚意的磕头,跟拜佛似的。 等大家都磕完,用盒子把圣旨装起来,要好好保护,圣旨被随意损坏,可是要治罪的。 余叔告知众人公子后日就要去京城谢恩,小竹和有粮随行,让大家赶紧准备行李,忙活起来。 不去的几人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从屋子里搬出两个大箱子,可以放行李,去京城总不好背着背篓去。 余婶于大嫂把贺宣的衣裳,被褥找出来,一样样挑选,前两年做的都不合身,真正能带的都是今年的和去年的夏衫,零零总总也就挑出来五身衣裳。 主要是贺宣的个子不知道还会不会长,这两年每季的衣裳也不会做太多。 余婶总觉得衣裳不够,担心贺宣来不及替换,“这路上换洗不方便,还是要多带些去,公子,我现做一身里衣还是来得及的。” 余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要去找布料,裁制衣裳。 “余婶,就带这几身,实在不够,路上在买,而且京城的衣裳肯定和我们这边不一样,带去了也不一定能穿,时间紧张,余婶,你还得帮我们多做些肉酱啥的,不然路上的菜吃不惯。” 贺宣赶紧转移大家注意力,要准备的不止衣裳,还有吃食。 生活用品更是不能少,上次贺宣在府城住在谢宅,生活还算方便,但是很多考生住客栈,连茅房都排不上队,还要去周围借,所以有准备的考生就自带恭桶。 这次去京城,光是路上都要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还有好些日子是走水路的,恭桶一定要带上。 还有蜡烛,洗漱用品,被褥等等,不亚于搬个小家。 贺宣把自己的黄册,童生文书和圣旨包在一起,这些都很重要,要放在自己贴身的包裹里。 忙忙碌碌到晚上,大家都帮着收拾,天黑透了才回去。 贺宣洗漱过后,让小竹等大家都睡了到正堂找自己,现在家里人多,贺宣往核桃树下藏钱更是小心翼翼的,不过要去京城,放在床底下的银钱肯定不够用,而且银子笨重,不好带,只能去把金子挖出来。 银子就让小竹带些在身上,路上打点买东西用。 夜半时分,两人在正堂碰头,贺宣问道,“他们都睡了吗?” 小竹点头,“我都进去看过,确定睡着了。” 扛着锄头,来到核桃树下,小竹先挖,贺宣放风,明明在自己家,像个小偷似的。 当初埋得有些深,要不是上面的核桃树做过记号,还以为找错了地方。 小竹挖的出了一身汗,贺宣被带的有些紧张,“叮”的一声,锄头碰到了东西。 赶紧加快挖掘,一个罐子被完整的带出来,贺宣顾不得泥巴,把罐子拿出来,掂量一下。 小竹忙着填坑,借着月光尽量恢复原状,不过泥土挖出来有些痕迹不可避免,贺宣看了一会儿说。 “就这样,明早给这边松松土,再浇两桶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让你把周围的薄荷采了,你顺便给核桃树松土。” 这个理由有些蹩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更好的。 贺宣让小竹去厨房打水,擦擦在回屋,不然一身臭汗,小兰还以为他干什么去了。 回到东厢房,贺宣打开罐子,把里面的金子拿出来数一数,这里有五个大金锭,是贺宣这两年攒下来的大部分身家。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两银子,是留着铺子和家里开支的。 贺宣把五个金锭用外边的泥土裹上,变成泥球,这样在路上碰撞了也不会发出声音,要是真遇上歹人,没注意,就能保留下来。 泥巴干了之后,用纸包上,放到箱箧的最下层。 这两年来,最开始用的囊箧已经不用了,换了一个箱箧,类似书包的设计,就是用竹子做的箱笼,有两个背带,可以解放双手,这个箱箧的盖子可以上锁,背起来轻便,带的东西却不少。 金锭上面放包好的文书,下面一层就满了,上面放笔墨纸砚,带上两本游记,路途上可以打发时间。 用锁头锁好,最重要的几样东西就准备好了,贺宣洗把手,安心去床上睡觉。 第二日起来,铺子的生意还是照常做,不过是由于五郎带着于大嫂和贺青,小竹和余有粮留在家里准备行囊。 余婶也在家准备些吃食,必须能久存的。 厨房里炒着肉酱,茱萸油,香味一阵阵的,还有油茶,都是比较好放的,路上饿了可以直接吃。 余叔把两个大箱子的东西,放进去又拿出来,一次次试着怎么能多放几样。 脸盆特意找了最小号,也占不少地方,还有肥皂,布巾,牙刷这些,旁边放着贺宣的被褥,衣裳,鞋袜,都用包袱隔开,总觉的没放多少东西,箱子就满了。 第二个箱子的东西更杂了,蜡烛,绳子,厕纸,雨伞,利汗红粉香也带上,贺宣沐浴后会在身上擦一点,防止长痱子。 还有油纸包装好的盐,油茶粉,封罐的肉酱,茱萸油,在路上饿了,可以垫两口,余婶还想着做肉干,蒸馒头,被贺宣制止,这一路都是跟着吴大人他们,应该能吃上饭的。 贺宣的屋子翻腾的乱糟糟,这厢,家里又来了好几个客人。 村里人从早上开始就往这边探头探脑,余叔已经打发走好几批,贺宣只是接待了下亲近几人,于姑母于爷爷还有三爷爷他们,看着家里忙的不行,也都很快离开了。 可是,这次来的人怕是不好打发,来的是老宅的人,两位兄长,贺大嫂,贺二嫂,贺三嫂带着姑母和两位嫁出去的阿姊。 来的真是齐全,估计贺信是去上工了,才没来,至于贺母,就不好说了。 贺宣看到来人,一个个称呼过去,毕竟这里还有长辈,要是拿着架子,还不知道这帮妇人怎么在村里叨叨呢? 贺姑母上前亲热的挽着贺宣,“哎呀,四郎,你可真有出息,我昨日听说你被皇上封官了,今日一早就跑回来给你祝贺,我就知道,你看看,刚考上童生,没几个月就当官了” 贺姑母抓住贺宣说个不停,贺宣换了两个姿势都没挣脱,只能插空在贺姑母歇口气的功夫,邀请众人去屋里坐坐。 “好好好,去屋里坐着说。”满院子都是贺姑母的巴结声。 余叔已经把正堂的箱子搬去书房,腾出地,给大家落座。 小兰端来茶水,给大家倒水。 贺宣和贺姑母坐在上首,姑母毕竟占着辈分,贺大兄贺二兄只能坐在下首,然后是三位嫂子,两位阿姊,还有贺姑母家的大孙子,刚在站在后面,贺宣都没注意。 昨日,贺家老宅的人等了一下午,以为贺宣会来老宅报喜,毕竟贺母还在,可是一直没等到,只能来盘溪村给贺宣道喜。 拉不下面子的两兄弟,一直拖着,直到贺姑母跟两位嫁出去的姑娘都来了,实在拖不下去,这才过来,这个时辰,都快吃午饭的点了,余叔已经去准备饭菜了。 贺宣坐在正堂不仅要听贺姑母扯着嗓子夸奖,还要给大家讲讲昨日颁旨的情况。 贺大兄问道,“四弟献的东西是黑岩山上的制碳技术吗?”村里人之前只知道贺宣卖过铜钱碳,不知道后来换了样子,改名叫藕碳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也没其他东西能献给圣上的。”贺宣尽量少说,不然一个接着一个问题。 贺二兄也有疑惑,“四弟,是住你家那位贵人提携的你?”虽然是问句,语气很是肯定。 第184章 启程 “可能是。”贺宣给到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 “这技术不是村里人都知道的吗?”贺二嫂奇怪道,心想着要是村里的技术,是不是贺宣这个官大家伙都有份。 贺宣看向二嫂,一时间正堂安静下来,好像按了停止键。 贺二嫂看大家这个反应,难道自己说错了,动了动嘴,被贺二兄拉住袖子。 贺宣缓缓开口道,“制碳技术我是交给一部分族人,大家也用这门手艺挣了些钱,不过当初我跟族长他们签文书的时候,文书上注明这门手艺是我的,其他人不可以擅自外传。” 这事确有记录,后来族里村里把制碳作坊交出去,也是大家商量过的。 贺姑母看氛围不是很好,笑着打圆场道,“四郎真是能干,竟然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把山上没用的泥炭做成宝贝。” 有了贺姑母这句话,接下来几人应和道,慢慢热闹起来。 贺宣也不好一直冷着,哪怕心里知道这群人的目的,也要打起精神应付一二。 果不其然,贺姑母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大孙子,什么聪明能干,勤快机灵的,说不定就是像贺宣这个叔叔,让贺宣指点下大孙的功课。 比起被两位兄长追着问,还不如顺着贺姑母的话题聊,贺宣表示自己的课业还要进益才行,指点谈不上,问起了林子辉现在读哪本书? 贺姑母夫家姓林。 林子辉接收到贺姑母的信号,跑到前面,靠着贺姑母,年纪不算很大,跟贺青他们看起来差不多高。 林子辉被贺姑母教着跟贺宣问好,“四叔好,我在读《孝经》,三字经和千字文都会背了。” 这个年纪,在村里能学的也就是这些了,当初贺宣刚穿过来的时候,原身还在蒙学念书。 贺宣问了林子辉几句,座位上的几位嫂子和阿姊也聊起天。 没过多久,余叔就来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贺宣让余叔上菜,站起来说,“姑母,兄长,嫂嫂,阿姊今日在家吃个便饭,还请大家移步。” 贺宣家的桌子是四方的,能坐八个人,在座就有十个人,只能挤一挤,林子辉单独加个小座,两位阿姊和三嫂挤一条长凳,勉强坐下。 上菜的时候,贺姑母也不停的说,“上次吃到的宴席,我到家还回味了两日,真真是好吃,今日又吃上了。” 大家讨论起菜色,这次不像宴席那样人多,需要抢菜,都是够吃的。 贺姑母嘴里吃着腊鸡,手上还给自己孙子夹了块大鸡腿。 贺宣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也不愿意吃的太快,面对贺姑母想给自己夹菜,勉强笑笑,让她照顾好自己,多吃些。 妇人多,当着贺宣还是吃的比较矜持,只有林子辉要肉吃,每回上来的荤菜,哪怕离得再远,也逃不脱。 贺宣实在不习惯这么多人一起用饭,喝了汤,吃了一碗饭,就慢慢的夹菜吃,自己是主家,先放下筷子不好,面前正是一碗蒸茄子,其他几个盘子已经空的差不多了。 蒸茄子是这个季节家里最多的菜,大家都不想吃,反而剩下了。 用过饭后,再次上茶,贺宣想着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总该走了,就是没人提起离开,反而坐在位子上不挪地。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贺宣看着林子辉都打瞌睡了,吃饱了可不就犯困,打哈欠是会传染的,旁边几位嫂子也是强撑着说话,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 难道这群人家里都没事做吗?自家事情不少啊,贺宣端着茶,听着话,面上应和,心里吐槽不断。 贺大兄贺二兄平日里也是交际的,自然知道贺宣这时端茶送客的意思,实在打听不出来消息,一直听着姑母捧贺宣也没意思,两人交换了眼神。 贺大兄开口说道,“四郎,你这边忙着,我们就先回去了,等忙完啦,记得来家里看看母亲。” 贺世强抬出贺母,自然是让贺宣记得孝道,就算是当官了,也不能不管嫡母。 “好的,大兄。” 老宅的人要走,贺姑母跟贺宣才刚建立点好感,可不想离开,还想着在这里让孙子跟着贺宣读书,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两位外嫁的阿姊跟贺宣感情不深,被姑母叫着过来的,不过娘家兄弟有出息,是一桩好事,就是可惜不是自己亲兄弟。 贺姑母想着让贺宣开口留自己,“四郎,姑母难得来一趟,就想着多看看你,你要是有时间,也好教教子辉。” “姑母,等我有时间,我会跟子辉讨论课业的,不过今日真是不巧,待会儿还要出去一趟,于里长那边等着我呢。” 贺宣真不愿意在继续聊下去,自己家里的事情还忙不过来,乱糟糟的。 至于去于里长家也不是诓她的,确实要去,不仅于里长家,还有三爷爷家,都去一趟,告个别。 不过不是现在,而是晚饭后,这个点,太阳正烈,贺宣才不肯出门。 把一行人送出院子,贺宣回屋用凉水擦了擦脸,小竹和有粮,已经把两个箱子都装满了,基本上没啥遗漏的。 贺宣叫小竹进屋,把五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带在身上,这就是三人来回的路费,住宿费,可以分开放,不过要收好,小竹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拿着包袱就回自己屋,准备重新收拾,把钱藏起来。 家里的银钱也要交给余叔,让他负责记账,贺宣跟余叔说了,待会儿找小竹交接。 小竹在后罩房呆了两刻钟,才出来。 “小竹,你把家里账本的开支和余叔交接下,这几日就让余叔负责,还有,拿五两碎银和铜钱交给有粮,让他放好。” 贺宣这一手,三个人身上都带了银钱,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遇上小偷小摸的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吃不上饭。 把事情都吩咐下去,贺宣去屋里补眠,昨晚折腾了好长时间,这会子,真的困了。 六月十四一早,天还黑着,贺宣家就灯火通明,余叔要驾驴车送三人到商河县,先去县城跟两位大人汇合。 两个箱子放到板车上,囊箧,水壶,包袱,恭桶这些都堆在车上,贺宣吃过早饭,余婶还烙了几个饼子,担心贺宣吃不上饭。 小兰留下看家,大家都出发去县城,开店的开店,远行的远行,余叔上了车,还在叮嘱小竹和有粮一定要照顾好公子,要是遇到不会的,看看边上的人怎么做,不要给公子丢脸。 进城的时候,刚开城门,四人往城南铺子出发,贺宣四人去城东的客栈找吴大人。 贺宣跟余叔也嘱咐了不少,遇事可以去找里长,族长,铺子的事情就问问周老爷子,要是有人来家里问东问西的,一定不要胡说八道,也不能仗势欺人。 这些话带会儿跟其他人一起走,就不好交代了,虽然余叔都懂,贺宣还是说了一遍,心里紧张导致的,总想说点什么。 到了客栈,询问吴大人是否起来,被小二指引坐着等。 天也亮起来了,客栈的人都起床,吴大人和另外一位锦衣卫高大人也下楼,准备出发。 贺宣是经过吴大人的介绍才认识的,双方行礼后,高大人就去后院召集侍卫,准备出发了。 一行人出门,才知道大家都是马车,吴大人坐马车,高大人骑马,贺宣坐驴车总不太合适,吴大人要求贺宣跟自己一起坐马车。 还好速度不是很快,毕竟车子主要是放行李的,还有不少侍卫是走着去的。 余叔驾车,小竹和有粮轮换着跟着贺宣,另一人就上驴车休息。 贺宣跟吴大人才见第二面,有谢端的打点,吴大人态度还是和善的。 一开始,车厢里两人尽量目光不接触,有些尴尬,贺宣想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两人还要一起走半个多月,“吴大人,我之前就是个农家小子,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去了京城,谢恩要如何做?” “贺校尉不用担心,这些事情,礼部会安排人教你的。”吴大人说道。 “吴大人叫我贺宣就行。” “好好,我在翰林院做事,你也不用一直叫我大人。” “翰林院,那可是天下学子都想去的地方,吴翰林必然是学识渊博。”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翰林院学识出众的很多,每三年能进入翰林院的也就几个人,都是非同凡响之辈” 吴大人被贺宣搔到痒处,自己能进翰林院确实不容易,虽然没啥油水,可是受人尊重,非翰林不入内阁,光是这一点,就够厉害的。 贺宣听着吴大人的介绍,一个想了解京城,一个愿意说,自然相处的不错,还给吴大人端茶,让他润润口,继续讲下去。 说了半天,才慢慢停下来,贺宣看看外边,在官道上,车厢里有些热,掀起车帘,透点风进来。 中午,一行人到商河县,要先坐小船到乐陵郡,那里有官船明日会路过,三人可以坐船北上。 高大人包了一艘船,不大不小,让侍卫搬东西上船,还派人过来说,让两人先上船,东西侍卫会安排的。 贺宣的行李不算很多,比起两位大人都要少一些,小竹和有粮就能搬完。 余叔看着行李,等两人搬好,跟三人道别,心里既有骄傲,也有不舍,酸酸软软的,只能反复说着一句早些回来。 贺宣看其他箱子也搬得差不多了,“余叔,早些回去,路上小心,快的话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余叔点点头,让贺宣放心。 贺宣转身,上了船,在船上看着车马,船离开岸边,余叔也慢慢变小。 三人坐在船舱中间,边上都有侍卫和下人守着,高大人拿来一包吃食。 “已经中午了,这是刚才下人在岸边买的馒头,烧饼,两位先垫垫肚子,晚上到乐陵郡,再请两位吃好的。” 吴大人接过包袱,拿出一个饼子,“这就不错了,我来的时候还有两日吃干巴巴的馒头。” 贺宣也接过饼子,谢过高大人,让小竹把包袱里的鸡蛋饼和肉酱拿出来。 “我从家里带了点干粮,不好久放,两位大人帮忙一起吃些。” 鸡蛋饼比买来的要软和一些,就是冷掉了,不过这个天气,吃冷的也没关系,高大人反而对肉酱感兴趣,把酱抹在饼子上,三口就吃了一个,“这个酱好,下饭。” 贺宣把鸡蛋饼咽下去,“高大人喜欢就好,我带了几瓶,吃干粮的时候下饭。” 吴大人好奇的试了试,都是肉沫,有什么不喜欢的呢? 这边三人伴着肉酱吃饼子,小竹他们也有分到馒头。 吃完饭,就等着船开到府城。 贺宣上午上过茅厕,中间就没地释放,在船上,只要边上没船,几个侍卫都是直接解开裤子,尿在河里。 贺宣看到两位大人也往船尾去过,回来确实缓解了压力。 留下有粮看着行李,带着小竹去船尾,这边确实没人发现,水面上就这一条船,背对着众人,贺宣释放了后,换小竹,自己拿着水壶,倒了点水洗洗手。 在船上,看一会江景还算有趣,连着看几个时辰,差不多的景色,就无聊了。 还好江面上有风,温度不是很高,贺宣抓住船沿,在座位上闭眼假寐,睡是睡不着的,船随着波浪起伏,经常会晃动,要是不抓紧,一屁股就倒在船舱里。 快到乐陵郡的时候,大家都起来活动下腿脚,随便在船边上看看码头的热闹。 船靠岸停好,高大人的侍卫就去找马车,安排客栈,三人之中,高大人的官职最大,带的侍卫也最多,一路上基本是他安排,贺宣只要出自己三人的花费即可,省了不少力气。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大家已经是饥肠辘辘,搬上搬下的,中午啃的是馒头。 一行人直接包了客栈的后院,前边已经住了人,随从和小二收拾出来三个干净些的屋子,剩下的人都挤在两个大通铺里。 贺宣不是很饿,先在屋子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只拿换洗衣裳和洗漱用品,明天一早要去坐船,还要原样放进去。 第185章 运河 小竹和有粮把后厨做好的饭菜拿过来,晚饭都在自己房间里吃,贺宣跟其他两位大人也不是很熟,在一个空间里待了一下午已经很尴尬了。 小竹把饭菜拿上来,然后去厨房守着,等有了空的锅,还要烧些热水,给公子洗漱。 闷了一天,贺宣确实有些难受,不过客栈条件不足,只能擦洗一下,小竹和有粮在贺宣沐浴的时候,轮流吃饭。 晚饭过后,天还亮着,夏日里,天黑的晚,金灿灿的晚霞也是着明天的好天气。 贺宣带着余有粮去附近逛逛,小竹守着屋子,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有人值守。 现在住的地方离码头不远,周边就是一个小镇,要是走一段路就到了码头集市,贺宣对这里还是有印象的。 找到小镇上的医馆,买点晕船药,郎中明白贺宣的要求后,让贺宣去买点梅干和姜。 “这晕船没有合适的药,吃的清淡些,梅干生姜能止呕,前边的杂货铺有卖的。” 药铺没有晕船药,就买了些驱蚊的草药,付了诊费,贺宣谢过郎中就去杂货铺看看。 这个小镇只有一条主街,比安德县城南都小,不过里面东西多,靠近码头,还是有人来消费的。 梅干都是腌制好的,贺宣要了一整包,就算自己用不上,也可以给其他人,官船要行十日左右,才能到顺天府。 贺宣沿途还买了些瓜果,小镇上的店铺习惯了码头的人来人往,这个时辰还开着店,不像县城里下午就关了铺子。 回到客栈,小竹勤快的把衣裳都洗干净,晾在角落里,天气热,明早估计也就干了。 点上蜡烛,贺宣靠在床上,翻着游记,不知道是换了环境,还是对京城的未知,有些睡不着,一手扇着扇子,一手翻阅。 小竹打开门进来,“公子,我把水壶放在桌子上,晚上真的不用值夜吗?” 其他两位大人屋里都是有人值夜的,小竹依样画葫芦,想要给贺宣守夜。 贺宣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人,而且手脚健全,喝水自己会倒,出恭也不需要有个人给自己脱裤子,递厕纸。 “你跟有粮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上船。”贺宣说完,让小竹回去睡觉,自己继续看书。 这本游记上描述了运河的来历,因为运河是用来运送江南地区的粮食,一开始称为漕渠。 江南地区称浙漕,湖广地区称江漕,淮扬地区是湖漕,到东昌府这一段称为闸漕,还有河漕,卫漕,白漕。 齐国几十年前,就开始把这些漕渠整合起来,运输货物,主要是运送各府的税赋,直到现在,齐国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用运河交税,比起之前走陆路,节省许多的人力物力。 运河南北通向,从杭州府开始到镇江府一带,再从扬州府到淮安府,路过洞庭湖后一直通向东昌府,再北上连接顺天府,基本上横跨了整个齐国。 永安年间,运河也一直在开凿,最后会形成一整条通畅的漕运道路,不过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运河边上的地区,都借着往来的人流,建设码头,集市,增加了齐国的财政收入,也有数不清的百姓,靠水吃水,得以生活。 贺宣早上醒来,游记被扔在床上,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听着屋外的动静,醒了醒神,把衣裳穿好,打开房门。 余有粮一直注意着公子的动静,去厨房端水给贺宣洗漱。 小竹吃过早饭,跟有粮换班,回来收拾屋子,把被褥衣裳这些都打包回箱子里。 没过多久,高大人的随从过来通知,辰正出发去码头。 贺宣吃过早饭,特意去茅房一趟,箱子这些都收拾好了,有粮吃完饭,把客栈准备的饼子馒头包好。 退了房,马车带着大家回到码头。 码头上多了几艘大船,贺宣站在岸边,都够不到甲板。 船体都为木质结构,上了船后,发现上面有两层,下面有一层,大多数地方都是用来放货物的,高大人和官船的漕运使介绍两人。 互相认识之后,漕运使给安排了另一艘船,一般漕运都会有好几艘船一起,每艘船上有水军十一人,领头的叫旗军。 漕运船是货船,房间有限,再次安排的这条船上有三个独立的居住舱,还有四个大舱,是给水军和侍卫住的。 三个居住舱,吴大人住中间,贺宣和旗军住两边。 贺宣来到自己的屋子,小竹和有粮也把两个箱子都搬上来,贵重的行李都放在贺宣的屋子里,两人要跟其他侍卫合住,东西放在大舱里不安全。 大约要在船上住十天,小竹还是用木桶舀了水,把房间收拾一遍。 贺宣出去看看官船,下面的是货舱,装了粮食,丝绸,有官兵守着,不能下去,二层平台上有桅杆,停靠的时候没有装帆,还有一间屋子应该是用来观察情况的。 在一层走了一圈,看到厨房,贺宣回京谢恩,是公务,乘坐官船的,不过吃喝这些还是要给些银钱。 厨房里面有会做饭的侍卫,是火头兵,两个灶台,还有几个炉子,火头兵正在洗锅,应该是刚吃过早饭。 没有打扰,看看一层有没有茅房之类的,贺宣找到的茅房在船沿一侧,船板中间挖了个洞,四周有木板,主要是防护作用,不然出恭的时候船震动,人很可能直接就掉水里。 所以,这个洞也不是很大,反正成人一定不会从洞里掉下去。 其他没什么好看的,贺宣问了旗军,说是船队在岸上采买,等过了正午就启程。 时间还有一会儿,贺宣让小竹去岸上的人家买个烧水的茶壶,小锅也可以。 在船上的人水都是从河里打上来的,可是茅房也是河里,一边吃一边拉,贺宣没办法解决取水的问题,只能多煮一煮,消消毒。 不管什么细菌,沸腾半个时辰,总活不下去了。 难怪古人容易水土不服,这卫生条件,想不生病也很难。 小竹买回来两个陶壶,一个可以烧水,还有一个煮点吃的。 临近午时,贺宣就不下船了,免得误了发船时辰。 船舱里闷热,太阳大,屋子小,总觉得透不过气,贺宣去背阴处,拿了个小凳子坐着,吹吹风。 除了贺宣,还有几个卫兵,估计也是船舱里呆不住。 贺宣吃着果子,望着码头来往的船只,大多都是小船,附近的人家载客挣点钱,或是船上有吃食用品,兜售给大船上的客人。 还有力夫往船上搬运东西,也有的从船上搬下来,有点身份的管事,在旁边比比划划。 岸上一个个箱子或是麻袋堆成小山,又被牛车驴车拉走。 贺宣吃了零嘴,肚子不饿,天气又热没胃口吃饭,不知道何时附近的卫兵离开。 前面的官船缓缓挪动,贺宣还以为自己这艘动了,看到岸边,才知道。 把小板凳带上,回到船舱,小竹和有粮在屋里铺床,放东西。 “船要开了,把东西固定下。”尤其是刚买来的陶壶,很容易就摔坏了。 小竹把木箱里脸盆这些拿出来,把陶壶放进去,桌上的瓜果也收进箱子里,其他东西不怕摔。 等一切放好,官船缓缓开动,三人抓住身边的东西,固定,一时间还不适应。 习惯了船运行的速度后,贺宣走出去,好奇这船是什么方式开动的,明明没看到纤夫。 贺宣在船上又逛了一圈,在船尾发现一个船舱,之前是锁着的,贺宣还以为是休息的舱房。 看到好几个民夫在里面踩踏桨轮,有些好奇的靠近。 边上的守卫过来,“这位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贺宣等人上船的时候,旗军跟守卫都说过,免得冒犯了。 “这里面在做什么?”贺宣直接问道。 守卫不愿贺宣进去,倒不是什么机密,而是里面好些民夫,做的活计辛苦,身上都是汗水,有些气味,怕冒犯到贺宣。 “这里面都是民夫,脏不拉几,大人还是在甲板上走走。” 贺宣看出来这守卫是好意,又问了一遍。 守卫解释,官船左右两侧有转动的桨轮,民夫踩踏桨轮,船尾就会划动,使船前进,不过这只能用在顺水的时候,等到了运河中间,就可以挂帆前进。 贺宣听的一知半解,不过也大致了解了下官船的行进方式,现在是顺风行驶,比较节省人力,到了逆风的时候,就要许多民夫和官兵一起拉船。 船行驶到运河中央,可以望见远处的山,两岸青翠,正值汛期,运河的水位上涨,沿河的村庄富裕些装有水车,妇人们脚踩水车,手上也不闲着,搓着麻绳。 口中还要教训几岁大的孩童,不准靠近河边,正值天热的时候,小孩喜欢玩水,可是河水湍急,要是河边上还好,被水冲到河中央,连救都来不及。 贺宣在甲板上呆了一会儿,被晒的有些晕,船行驶起来,就有风,船舱开着窗户和门,让小竹和有粮去船上逛逛,贺宣在屋里休息一会儿。 两人还没怎么逛过官船,很乐意去见识一下。 因为公子午时没胃口,小竹特意放了些瓜果点心在桌上,免得贺宣饿了。 船行驶的时候,总是有些起伏的,贺宣坐着看书,不是很方便,就去床上躺着,凉风徐徐,没多久就睡着了。 早上,小竹给屋里熏过艾草,开着窗,艾味消散后,蚊子慢慢找到屋里,床上躺着一个新鲜热乎的大血包,蚊子就像老鼠进了米箱。 贺宣脖子上挂着香袋,上半身没怎么被咬,小腿以下被蚊子光顾了好几回,梦中总是有嗡嗡的声音,贺宣双手一挥,这讨人厌的还在。 皱着眉头醒来,午睡的不舒服,小腿被咬了好几口,一口一个大包,贺宣的脚不常露出来,皮肤白皙,这几个红包格外显眼。 蚊子包痒的不行,怎么也忍不住,挠了挠,用指甲刻了十字印,还是痒,贺宣起来,转移注意力。 窗外是青山,门边是荒野,有粮正好回来,看到贺宣起了,“公子,你醒了,可要喝水。” 正在最热的时候,就算躺着不动身上也在出汗,贺宣接过水壶,喝了两大口,“船上逛过了?”闲着无事,正好聊聊天。 “逛了好一会儿,只要是开着门的船舱,守卫都不拦,这船好大啊,跟我家屋子差不多大。” 有粮觉得很惊奇,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坐大船,村里的竹板船不算的话。 贺宣听着有粮说话,内心好笑,长的很大只,口吻跟孩童似的,细细想,还是见识少了,说道,“还有更大的船,等到了码头,你就能看到了,要是能见到画舫,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你得看呆过去。” “还好我跟着公子出门了,我爹娘怕是都没见过呢!对了,小竹烧了水,已经晾凉了,让我拿水壶过去。”有粮突然想起来,把桌子边上的水壶找出来,就跑了。 船上不好写字,看书容易晕,贺宣就靠在窗边看风景,不知道三哥现在长什么样?说不定自己已经比他高了,想到这个,贺宣就很高兴。 回京谢恩,是想知道三哥怎么给自己请的官,一般像贺宣这种只是虚衔的,离得又远,上封谢恩折子也可以,不过圣旨里还有京郊的田庄,也是要贺宣去领的。 还有就是一点私心,在村里呆了五年,自己都没有离开过方圆百里,实在是腻烦了。 这次跟着上京,有顺风船坐,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回来的时候可以跟着商队回来,就当旅游了,见识下这个时代的政治中心。 可是贺宣没想到这路上真不好走,虽然坐船比陆路轻松,可是船舱闷热,甲板上晒,没有空调的日子,只能依靠自然风,开着窗就不可避免有蚊虫。 贺宣又是招蚊子的,一个屋子里呆着,蚊子就咬贺宣一个人。 小竹给带了三个香袋,脖子一个,腰间一个,还有一个系脚上,小腿是重灾区,一个连着一个包,有几处没消肿,又被咬了,不知道还以为腿肿了一块。 第186章 蚊帐 贺宣都不敢把衣裳敞开,长衣长裤裹着,不给可恶的蚊子留一点空隙,晚上睡觉前 小竹会把船舱用艾草熏半个时辰,然后关着门窗,才不会有蚊子。 可是热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纸,隐约能看到清东西,贺宣双手轮换着扇扇子,把床的一边汗湿之后,翻个身,换另一边,折腾到半夜凉下来才睡着。 睡得不好,天气又热,贺宣就没胃口吃饭,两三天就瘦了一圈,下颌骨都清晰不少。 幸运的是,三个人都没有晕船的迹象,适应了官船的颠簸,就算有大浪,也能在甲板上站稳。 这日,官船到了沧州,会在码头停靠一夜,补充食水后在离开,前几个夜间不好行船,都是在运河边上休息一晚,四周荒芜,没什么人家。 有粮守着屋子,贺宣带着小竹下船去逛一逛,待会儿再换班。 沧州码头有股子鱼腥味,应该是刚刚有渔船回来,还有就是码头边上有些货物是咸鱼,一股子臭味,天气热,鱼被腌干后,好像有些发酵了,贺宣躲着点走。 问了路,来到附近的街上,先进一家饭馆,点了几道当地的拿手菜,有驴肉冻,老豆腐,茄子饼和狮子头,主食就是油酥烧饼。 驴肉冻是事先做好的,上的最快,码头这边货运颇多,用驴拉车,淘汰下来的驴是可以合法屠宰的大型家畜,不像牛马控制的很严格。 所以沧州有不少驴肉的做法,夏日里,来一碗凉爽的驴肉冻,入口即化,口齿间是驴肉独有的鲜香。 要是冬日来,好吃的就是驴杂汤和驴肉烧饼了。 老豆腐是卤过的,有肉的香味,虽然叫老豆腐,却嫩而不松,确实不错。 茄子饼不是很出彩,茄子作为家常菜色,做成饼松软可口,贺宣还是喜欢家里的茄子煲,或者蒜泥茄子。 沧州的狮子头是比较出名的菜色,沧州又叫狮城,所以这里的猪肉丸就叫狮子头,而且为了区别一般的肉丸,狮子头的个头比较大,每个都有孩童的拳头大小。 贺宣夹起一个,上面的挂汁很鲜,咬了一口,细细嚼,发现里面不止有肉,还有莲藕,姜之类的,中和了猪肉的油腻和腥味,吃起来只余鲜香。 贺宣这几日水喝的多,饭吃的少,这一顿配了个烧饼后,就差不多饱了,余下两个狮子头和驴冻都带回去给有粮尝尝。 出了饭店,贺宣就顺着街道逛逛,反正回去也是睡觉,码头不是县城,不用担心关城门的问题。 看到有新奇的东西,就上前问问,路边的几户人家,家门口都晒着鱼干,贺宣上前询问了下,老婆婆就客气的邀请让贺宣尝尝。 看着眼前的鱼干还是比较干净的,贺宣尝了一口,这鱼应该是腌制后晒干的,越嚼越香,闻着腥,吃起来鲜。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的百姓腌的鱼确实不错,贺宣花钱买了两大包,卖鱼的老婆婆说,好好保存,不被水浸泡,能放上半年。 这两包应该放不了半年,贺宣打算拿来配粥喝,空口吃也行。 打算回去的时候,小竹看到边上的布店,开口说道,“公子,买点纱布,做个蚊帐。” 小竹是心疼公子晚上睡不好,家里的蚊子不多,贺宣的房间有蚊帐,使用频率不高。 出门的时候,行李带的不多,完全没想到带顶蚊帐,也没想到这船上的蚊虫就盯着贺宣咬,弄得晚上要么开窗喂蚊子睡不着,要么紧闭门窗,热的睡不着。 有了小竹提醒,贺宣也觉得不错,两人进了布店,跟掌柜的买了布,再让他找人帮忙做,明天早上交货,付了布料的钱和定金。 今天还要忍受一晚上,明日就可以睡上有蚊帐的床了,贺宣很是高兴的夸奖小竹。 “小竹想的周到,我日日被蚊子咬都没想到蚊帐。” 小竹也是看着贺宣脖子上的包才想到的,身上包的紧,蚊子直接咬贺宣的脖子,估计是香袋的味道散了,这才想到用蚊帐。 两人回去之后,有粮已经烧好水,木盆木桶都满上,在河边洗个澡不算难事。 贺宣洗完,去甲板上吹吹风,房间留给两人洗澡,都是冲洗一遍,去掉汗水就可以了。 船上的卫兵和民夫,有时直接就跳到河里,划拉几下,就当洗澡了,连头发带衣裳都算洗干净,第二日又是一身的汗酸味。 贺宣接受不了,让小竹和有粮日日冲洗,用过肥皂,还好没有太重的味道。 凉风习习,把贺宣半干的头发吹得差不多都干了,太阳带来的暑气也消散,码头上还有零星的灯火。 贺宣本想安静一下,就是这恼人的蚊子时不时打扰,“啪”的一声,又没打中,真是怀念前世的花露水。 贺宣被蚊虫逼退,离开了甲板,在船上走动,河水拍打着船板,发出啪哒的声音,望着河面,文艺的想起一句诗,“星光全在水,渔火浮于天。” 天上的星辰印在水面上,还有点点灯火,船摇动的时候,带起一阵涟漪,星辰和灯火好像会游走。 过了大半个时辰,船上的人都回来了,贺宣跟吴大人打了个招呼,两人在一条船上,不过交集不算多,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隔壁的呼噜声,连绵不绝。 反正睡不着,贺宣还数过吴大人打了多少个呼噜,一直数到二百多个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贺宣不想去码头上逛,就留在船上,小竹带着有粮去买些吃食。 有粮没过多久,就拿回来包子馄饨给贺宣当早饭。 贺宣还没吃,船上的早饭是白粥和馒头,这几日都是这两样,不想吃,看到有粮带回来的馄饨,奇怪问道,“你还拿了碗下船?” 有粮解释,“在馄饨摊子花了两文钱买的,公子,这肉包可好吃了,我吃了四个。” 肉包的个头不小,有粮吃四个这胃口确实不错,贺宣坐在桌子边上开饭,“你去逛,不要错过发船的时辰就行。” 馄饨是用鱼汤煮的,汤很鲜,馅料一般,皮有些厚,一碗汤很快被贺宣喝完,主要是有粮带回来,本来汤水就只有一半多,怕路上洒出来。 肉包也不错,贺宣吃了两个,已经很饱了。 两人也没有逛很久,巳时就回来了,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船上的人搬着柴米油盐上船,都是后面这几日要用的东西。 小竹把蚊帐拿回来,想办法固定,家里的床可以用木头把蚊帐撑起来,这榻就不太好弄,船上要买合适的木头也不太方便。 贺宣看了看房间的顶,船舱不是很高,贺宣站在屋里,手伸直稍微一跳,就能触顶。 可以用绳子绑住房顶的粱,整条船都是木质结构,站在床上,用绳子给房梁打个结不是很难,跟两人说了以后,小竹去船上借针线。 自己没带针线,船上总有人会带,毕竟衣裳破了要缝一下,借也不是真借,会给些铜板,卫兵还能在船上夹带些私货,民夫就只有工钱,贺宣还不至于贪这点小便宜。 三个臭皮匠,一边讨论着怎么缝,一边返工直到中午才把蚊帐弄好。 贺宣高兴的把蚊帐合拢,免得蚊子进去了,这几日天天被蚊子咬真是受够了。 船上中午的菜色就好一些,有新鲜的素菜和肉,吃完饭没多久,就开船了。 贺宣注意到这次一起的船多了一艘,跟前面几条明显不一样,一开始还以为是碰巧,过了两个时辰,这条船还跟在后面,都过了好几个弯了,如果不是一个方向,船只之间会分开。 贺宣拿了点果子,问旗军,“后面这条船跟我们是一起的吗?” 旗军接过果子,往衣裳上擦了擦就啃,说道,“嗯,漕运使说了,这条船后面就跟我们一道走。” 这事在官船上很常见,要是一般的官员,打听到官船停靠的时间,就可以在附近等着,公务可以搭乘,官员自己出行也可以付钱搭乘。 官员自己有船,或者包了船,跟漕运使沟通好,也可以尾随在官船后面,避免一些骚扰。 运河这边,每年都有官府清理,但是一些无人的地方,还是有水盗作祟,所以官船都配有水军,跟在官船后面,会比较安全。 就是一般小船难以跟上官船的速度,所以包船跟随的人家都有一定的底气,说了半天,旗军也没有说后面船上是什么人。 猜想怕是不知道,贺宣倒也不是一定要打听,不过是船上无聊,岸边的风景看了好几日,都是差不多的,突然船队里多了一条船,就像沙丁鱼里多了条鲶鱼,加了些活力,起了好奇心。 没打听到也无事,回房喝水,贺宣一日三壶水,把自己喝成水桶,还是容易渴,这是船上热导致的,出的汗多,贺宣的皮肤摸上去反而凉凉的。 有了蚊帐,就可以把自己前几日没睡好的觉都睡回来,小竹把凉席擦过一遍,贺宣躺在床上,打开门窗,让风对流,该死的蚊子在蚊帐外面嗡嗡叫,就是喝不到血。 一觉睡到夕阳西斜,船队已经找到晚上停靠的地方,准备吃晚饭,贺宣睡醒了肚子不饿,就出来走走。 身上的香袋换了草药,甲板上还留着暑气,要是滴两滴水上去,很快就干了,没啥好逛得,贺宣去了二层船舱,远眺下风景。 吴大人正好也在,两人客气了一会儿,就坐在椅子上,背着夕阳欣赏染红的河面,微风吹过河面,云彩翻涌,白居易的诗里写过,“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贺宣和吴大人聊起后面加入的那条船,吴大人好似知道些情况,贺宣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船上无聊,两人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前几年开始,齐国的边境就不是很太平,去年安国公和鞑靼人在辽阳厮杀,鲜卑人趁机入侵岭北,还好当时镇守岭北的大将陆振峰带领士兵死守城门,才没让鲜卑人杀进来掠夺庶民。 当时隔壁的辽阳府打的正凶,永安帝本想与鲜卑人说和,让鲜卑人不参与这场战争,没想到他们趁机偷袭岭北。 陆振峰守了两个月的城,发出十几封告急的信,却被鲜卑人截住很多,剩下的到了京城,可是大多数的军资都被调到了辽阳府。 户部拼拼凑凑也只凑出来一批物资,送到岭北,已经不剩下多少,当时城里的人被围了两个月,没多少吃的了。 可是负责押送粮草的官员还贪污了一部分,导致饿死了好些庶民,陆将军亲自督战,被鲜卑人射中在城门上,又因为没有医药,熬了半个多月后,病死了。 等辽阳府这边打的差不多,空出手来,帮助岭北的时候,陆将军已经病入膏肓。 战后,这些事情自然被朝廷清算,负责运送粮草的官员一个个都压入大牢,等刑部判决。 说了这么多,后面这条船上的人就是陆将军的家眷,办妥了陆将军的后事,陆将军被封了从二品的辅国将军,嫡子不降爵袭任,回京接受册封。 这些事情在京城几户人人都知道,哪怕庶民都能说上几句,到了安德县,消息就要过好几个月才能传过来,还要贺宣特意关注才会知道。 吴大人还有些羡慕,从二品的辅国将军的爵位,可保四五代人的富贵了,比文官可好多了。 齐国的爵位是会降级的,要是后世子孙没有太大的功劳,基本上一代不如一代。 至于贺宣的从六品忠显校尉,还不是爵位,而是散官,用来确定地位高低和俸禄待遇,贺宣是个虚衔,没有实职,只能含蓄的表现品级,要是贺宣及冠后愿意补缺,基本上会按从六品的官职里找。 不要小看从六品,要是换成科考出身,第一名状元一开始的品级也就是从七品,贺宣比状元还高两个等级,有可能是一些小官一辈子奋斗的终点了。 分享了八卦,贺宣和吴大人就各自回屋休息,官船大,有些晃动也不是很明显,贺宣难得一觉睡到天亮,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187章 通州 用过早饭后,贺宣坐在桌子边看书,有粮在厨房烧水,小竹去洗衣裳。 船上看书不是个很好的选择,船身晃动,没多久就有些头晕,贺宣放下书,到窗边休息下眼睛。 正值六月中旬,岸边绿树成荫,可是这一处却少有草木,像是一座山被劈成两半,中间正好是运河,山上是大块的石壁,细看去有些藻类附着在石壁上。 官船行驶在中间,阳光被石壁遮住,带来一阵清凉,这里的温度起码降了五六度,贺宣心想,不然不会感觉这么明显。 这处鬼斧神工的石壁大约百来米长,没多久就出去了。 之后的风景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贺宣在屋里活动一下,拉伸拉伸,做几个动作,天天呆在这巴掌大的屋子里,真是无趣。 饭后午睡,正好阳光透不进来船舱,贺宣让两人也去休息,小竹和有粮却坚持轮班,一人休息,一人在贺宣屋里守着,免得开着窗户,公子睡着,东西不见都不知道。 船上的窗户,外边就是河,不过还有一条过道,大部分人是往门这边走的,鲜少经过过道。 小竹在屋里坐着,后面就趴在桌子上,手上还有扇子时不时挥舞几下,船上很安静,只要是没有工作的,也都在屋里休息,或是聚在一起吹牛。 河边的蛙鸣拖得老长,很担心会不会喘不上气,直到日头西斜,阳光从门边晒进来,船舱温度升高,贺宣被热醒。 身上都是汗,竹席也被汗水浸湿,印出一个人形。 贺宣抹了把脑袋,从床上下来,小竹早就醒了,还把晒好的衣裳都收回来,也装好了,天气热,晒个半日就干了。 看到公子醒来,把水壶递给贺宣,“公子,我去打盆水,你洗洗。” 贺宣点点头,洗把脸会舒服很多。 下午的时候,贺宣的屋子就是西晒房,又热又晒,真的待不住。 贺宣之前都带着凳子和水壶去船上阴凉处,等到天黑了才回来。 不知道是谁在船边上下了网,之前贺宣没有注意到,今日守株待兔,看到几个民夫过来拉网。 民夫们把网里的鱼,挑了些大个的放桶里,再把甲板上用水冲洗一遍,等一会儿,甲板上就干了,不过还是有些鱼腥味的。 贺宣猜想前几日饭菜里的鱼应该就是捕捞上来的。 正好来到一处平原地区,河面很是平静,周围的田地看起来有人打理,这附近肯定有人家。 船只继续前进,这片平原属于静海郡,地势低平,河道附近好有些漕渠,有些已经眼看着干涸,跟农田差不多,不过运河的道路是疏通过的,可以让官船顺利通行。 贺宣看到岸上有一片池塘,跟运河相隔不远,池塘里荷花盛开,荷叶茂密,这时正是莲子上市的季节。 可惜船队无法停留,不然吹吹风,剥个莲子也是惬意的很。 小竹来看了公子好几回,知道公子每日都喜欢在背阴处坐着,到了晚饭时间,才来叫。 船队吃饭时间也是轮流的,船只到了晚上天黑才会停靠,晚饭离天黑还有一个半时辰。 小竹把中午晒好的热水,拿进屋给贺宣准备洗澡水。 等洗漱完毕,就到了一天中最闲适的时间,落日时分,船队也找到地方停靠,贺宣拿着书在甲板上翻翻,或是看看风景都很不错。 四条船停的比较近,基本是相邻的,突然后面跟着陆将军的船里,出来了一个人。 到前面船上去,贺宣看着他过去,好奇有什么事情吗? 原来这人是陆将军家的管事,去漕运使的船上问有没有郎中,陆夫人今日下午开始晕船,已经吐了两回了。 可是船上没有郎中,这位管事一艘艘问过去,也没找到,来到贺宣这艘船自然也失望而归。 贺宣想着陆将军的事迹,叫住管事,“我上船之前去药铺问过郎中,他说晕船无法根治,只能缓解,将梅干,果脯,姜片含在口中,可以缓解下,呕吐的症状。” 管事跑了好几条船,汗都滴下来了,“船上的人也说了,姜片辛辣,夫人不喜,从岭北一路奔波,船上没有准备梅子干。” 管事据实以告,本来不算难事的,可是谁让官船今晚停在岸边,无法去集市购买。 贺宣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准备的梅干拿出来,“上船之前,倒是买了些梅干,船上无人晕船,可以送予你,不过效果如何,并不清楚,要是无用,也不必吃。” 贺宣给了东西,却也担心跟这些有权势的人家交往,要是吃出了问题,找上自己,便在话语里隐晦的说了。 管事问了三艘船,只有这里带了些酸食,不然的话,陆夫人只能回去含姜片了,“公子放心,小的一定据实以告。” 管事拿了梅干,回到自家船上。 后续如何,就不管自己的事了。 贺宣这一趟折腾下来,天色也渐渐黑了,船上亮起了灯烛,把河水都照亮些许。 屋里小竹和有粮已经收拾干净了,还给熏了熏艾草,把竹席和地板都用水擦过,消除暑气,更加凉爽些。 贺宣不想点灯烛,河边的蚊子尤其多,看到灯火,就扑上来,自己已经够招蚊子的,早些躲在蚊帐里,想着京郊的田庄会是什么样的。 后面的路程一行人慢慢适应了,就算突然下场暴雨,船队也照常行驶,暴雨缓解了暑热,带来一些凉意。 等到了顺天府,已经是六月二十五日。 顺天府已经是京畿之地,下辖五郡十九县,官船停下的地方是通州,这里有顺天府最大的粮仓,因为漕运数量增大,通州粮仓承担了长期存粮和中转站的任务。 时间已经是半下午了,贺宣问了船上的人,通州离京城还有多远。 大约要一天的路程,如果是骑马,只要半日功夫,这时候可没有现代那么方便,遇到山路,只能绕过去,延长了路程。 贺宣猜测高大人很可能今晚会在通州休息一晚,明日进京,毕竟大家的行李都还在船上,等卸下来,也要好一会儿。 在船上等候通知,通州码头是目前见过最繁荣的码头,比乐陵郡的要大五六倍,分为东西两个码头。 贺宣看到码头上有一座很大的排楼,应该是通州码头的标志性建筑物。 终于轮到这几艘船停靠,还是走了特殊通道,要是一般的商船,且得等着,船运繁茂可不是说说而已。 小竹他们早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从官船上下来,贺宣脚踏实地,还有些不适应。 有粮在船上看着行李,小竹去前面两艘船上看情况。 船上众人还有许多东西都没下来,贺宣只是先过过瘾,船上日日晃动,在陆地上也好像会晃动一样,走路都歪歪扭扭。 高大人到了京城都不用吩咐,已经有码头的官员,派人过来安排,把行李搬下来,送到马车上。 贺宣和吴大人也沾了光,见贺宣不是很明白,吴大人指点迷津。 码头的官员为何如此巴结高大人,就是因为高大人是锦衣卫,有监察百官的职能。 而且高大人这次明显是立功了,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码头的官员,消息最是灵通,自然要好好巴结,最起码不与人为敌。 一行人都要出发,陆大人的家眷还没有搬好行李,同行了一段时间,也没有深入交流,双方示意了下就此分开。 坐在马车上,到了通州城。 通州是商贾行旅,水陆进京必经之地,促进了通州经济兴旺,贺宣从马车的间隙看去,路过城隍庙,走过八里桥,停在一家客栈前,这家客栈前面足有三层楼高。 来到齐国这些年,是第一次见到三层楼,想当初从十几层高的大楼经过,贺宣连头都不抬,除非是当地特别的景观,才会看一看。 现在看到三层楼,小竹和有粮的嘴都合不上了。 这家客栈叫百福客栈,前面的高楼都是招待客人吃饭的地方,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厢,三楼也是包厢,却需要有一定的实力才能上去。 贺宣一行人只是住宿,就在后院包了一整个院落,高大人住正房,贺宣和吴大人分别住东西厢房。 贺宣吃过晚饭,因为不是很了解这边,就没出去闲逛,明日还要赶路,等到了京城在玩也来得及。 小竹和有粮把两件房子收拾出来,一间贺宣住,另一间两人一起住,这还是贺宣带的人不多,才能两人一间,高大人的侍卫住在边上的屋子,下人就只能睡门房。 这家客栈收拾的还算干净,两人也没怎么费力,擦洗一遍后,就可以住了,夏日出门比冬日还是要好的,不用带许多的衣物被褥。 客栈的饭菜也比船上好了许多。 晚饭吃烧鲶鱼,葫芦馅糊饼,缸豆馅糊饼,烤羊肉。 靠水吃水,住在运河边上,会几种鱼类做法在正常不过,小二推荐的这道烧鲶鱼,是百福客栈的拿手菜,据说鲶鱼掐头去尾只剩中间,油炸又红烧,反复过油,非常费事情。 糊饼可以当菜也可以当饭,这个季节吃葫芦,缸豆正好。 京畿附近有坝上草原,丰富的草料养育了许多的牛马羊,这三者里只有羊是可以随意吃的,所以烤羊肉也不是很少见的菜色。 贺宣这几日在船上吃的清淡,天气热,肉类不好存放,不是鱼就是鸡子,都吃腻了,到了陆地,自然要来个大荤。 羊肉烤的不错,主要是本身的肉就不是很膻,大厨加了香料,贺宣猜到一些,也不作准,吃到里面的时候,味道没有渗进去,就不是很好吃。 烧鲶鱼不亏是拿手菜,确实汤汁浓郁,十分下饭。 糊饼就是面粉和菜一起摊的饼子,也吃了几口。 饭后,消化了一圈,贺宣就在房间里练字,好些日子没写,都有些生疏了。 第二日,依旧是早早起床,小竹和有粮天还没亮,就开始收拾行李,把箱子搬上车,等贺宣吃过早饭后,两人已经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果然外出还是要有几个能干的人才行,贺宣对比这上次到乐陵郡自己那么辛苦,这次却轻松自在,越发打定要把两人培养出来的决心,到时候自己只要在家里躺着,就有人把活干了。 万恶的古代,怎么这么容易就堕落了,共产主义接班人——贺宣在心里谴责自己一秒。 去京城的路上,有三辆马车,搬运行李的都是牛车。 车钱是自己出的,但是贺宣也不好给小竹他们叫马车,总不能把小竹跟高大人摆到一个位子上。 这点数还是有的,就让小竹和有粮轮换着驾牛车,到自己的马车上休息一会儿。 两人还不乐意,架着牛车能吹吹风,马车车厢里都没什么风。 贺宣坐的马车不大,两个人可以挤一挤,三个人就挤不下了,比起三哥当时宽敞的车厢差了不止一筹。 撩起帘子,离开了通州,正在官道上,旁边是野草野树,跟村里的差不多,就是通往京城的官道,明显人多,来来往往就没停过。 贺宣一行人的车队也不是很多,有十几人都骑着马越过众人的,也跟长长的商队并行过一段路。 这里的官道宽度比安德县两条还有余,往来交通也很是方便。 中午就在一处树林子边上停靠了一段路,刚才也经过茶水铺子,不过里面都坐满了,外边也有不少人。 大家也就不去茶水铺休息,反而选了相隔一里路左右的树林。 出恭的出恭,吃饭的吃饭,轮流看着马车,车夫给马匹和牛喂了些水,还摘了不少路边的草料给他们吃,看得出来很是爱惜。 休息了半个多时辰,再次上路。 路边遥遥看去,远处有村庄,四周种了不少田地,不过跟官道还有些距离。 另外一边望去有些坟墓,应该是村里逝去的人,再往前走,经过一处水洼,水洼后边是一座小坡,两刻钟就能爬到顶上的那种。 马车一阵一阵,贺宣本来就有些困意,靠着马车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 第188章 京城居,大不易 再次醒过来,是马车停了下来,贺宣听到外边的声音,往窗外望去。 牌子上写着十里亭,说明这里距离京城就只有十里了,路边种着柳树,难怪人家都说折柳代表送别。 贺宣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再次确认,真的是谢华。 前面,高大人家里也有人来接,正在寒暄,贺宣从车里探出头,冲谢华招手。 谢华本身就一直看着过往的车辆,不知道贺公子在哪一辆车里。 贺公子冲自己招手的时候,谢华也已经看到了小竹,立马就过来了。 谢端派谢华过来接人,自然是因为认识贺宣的人不多。 “贺公子,终于等到您了,公子算着日子估摸着您也快到了,让我来接您,通州码头那边也安排了人,可能不认识您,就错过了。” 谢华在十里亭等了三日了,两边传信不方便,不知道贺宣具体什么时候到,只能守株待兔。 贺宣把帕子递给谢华,“你都是汗,擦擦。” “不用不用。”谢华赶紧推拒,自己用袖子抹了两把。 贺宣也不勉强,让谢华上车说话。 “贺公子,我带了两个下人,叫过来跟在车队后面?”谢华说道。 前面高大人跟家里人叙好了久别之情,打算启程。 谢华是骑马来的,告知高大人家的管事之后,就跟在贺宣马车边上。 贺宣探出脑袋跟谢华聊天,不知道三哥是否还跟往年一样俊朗? 边上都是人,有些话不好问,贺宣只关心了下谢端的近况。 谢华兴奋的凑近贺宣车旁,悄声道。 “公子前些日子被封了郡王,多亏了您献上铜钱碳,冶炼的铁器锋利不少,不止公子升了爵位,我们家国公爷和世子也打了胜仗,已经回京了。” 贺宣一脑袋浆糊,郡王,国公,爵位,三哥的家世这么厉害的嘛? 到了京城,跟高大人和吴大人分开,贺宣的脑子也没转过来,由谢华带路,直到在一座高大的府邸停下。 谢华让小厮把行李都搬进去,带着贺宣进门,贺宣看到牌匾上写着安国公府。 所以,谢端是安国公府的公子,自己之前只知道他家中有哪些人,从来不知道竟然是国公府,不过一切都有迹可查。 谁家十几岁的男子,还未成年,就有将军的封号,自然是非富即贵。 谢端吃的用的,看得书籍,都是需要财力实力支撑的,肯定不是小户人家。 可贺宣对齐国的上层人士,了解不多,一直没往这处想。 迷迷糊糊的穿过几个院子,走到一个小院,说是小院,也有好几间屋子,名字叫暮云院。 院子地面都铺了青石,平整干净,里面花草不多,放着两盆盆栽。 谢华带着贺宣先进屋休息,“贺公子,等我家公子回来就来看望您,院子里还有两个二等小厮,四个三等,都是伺候您的,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吩咐他们。” 贺宣呆愣着点了点头,回过神来说,“那你先去忙。”谢华为了等自己太阳底下站了好几日,今日也是一身汗,贺宣觉得当小厮真不容易,能体谅体谅下。 欸,谢端身份再怎么高贵,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只要不巴着人家要好处,还是能正常相处的,就这样,贺宣放平心态。 把两个小厮叫进屋,小竹和有粮被安国公府的高门大院震了一下,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人家,毕竟这宅子里的一株花可能自己这辈子都赔不起。 跟在公子身后,才有安全感,贺宣并不厚实的小肩膀,在小竹和有粮眼中,很是可靠。 屋子里的摆设和装饰看得出来都是打扫过的,连窗台都没有灰尘。 小竹把外面伺候的小厮叫进来,让他们安排水,一路风尘,还是先洗个澡,其他的再说。 有粮去开箱子,给公子拿衣裳,放在屏风后面。 贺宣沐浴不需要人伺候,让人带小竹和有粮下去也洗个澡,他们比自己还要辛苦。 贺宣难得泡个澡,把头发清洗干净后,在温水里慢吞吞的搓泥,不搓出一层泥,澡就感觉没洗干净。 船上十几日,都没好好洗过。 就在贺宣搓的正起劲,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什么事吗?” 谢端在屋外,回府后听到小四到了,就赶紧过来,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小四,是我。” “三哥,我在沐浴,那个,要不你先进来,等我一会儿。” 贺宣加快速度,反正屋子和浴桶还有一层屏风,进来也没事。 “吱呀”一声,谢端已经进屋了。 “三哥,你先坐,我快好了。” 贺宣也洗的差不多了,用布巾把身上擦干,穿上里衣,匆匆出来,还用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谢端刚坐下,听到屏风后面的水声,贺宣就从里边出来了。 好久不见,小四长高了不少,个头明显不一样了,不过样貌没什么变化,下巴长开了一些,鼻梁也高了,身材却显得瘦巴巴的,侧面看去很是单薄。 谢端打量贺宣,贺宣也在观察谢端,毕竟一年多未见,虽然每月有书信往来,还是有些陌生。 三哥黑了一些,之前在村里,谢端的皮肤白皙,很是俊朗,黑了之后,也不丑,反而更加硬朗了,果然帅哥怎么都是帅的。 因为坐着,贺宣看不出谢端的身高。 “三哥,我长高了不少。”贺宣很像比比看,但一见面就这么直白会不会不太好,就委婉暗示。 谢端抿嘴笑了,小四还是那个小四,对自己的身高有一股执念。 “是啊,小四都长成大人,先把头发擦干。” 两人说话间,许久未见的陌生消逝。 贺宣被三哥说了,举着手擦自己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往下滴水,衣裳都湿了一截。 贺宣讨好的笑笑,拿过小厮递来的干布,把头发先擦干。 谢端觉得小四瘦了不少,脸颊只有巴掌大点,“路上吃的不习惯吗?瘦了这么多。” 贺宣这几日吃的还可以,就是苦夏,水喝的多,吃不下饭,跟谢端抱屈道。 “饭食还可以,就是刚上船的几日被蚊虫烦的不行,晚上都睡不着。” “三哥你不知道,船上一屋人,蚊子就盯着我咬,尤其是晚上,根本睡不着” 贺宣说着被蚊子欺负的经历,脚上,大腿的包还没有消退,不过不痒了,只剩下一些印子。 谢端暗暗记在心里,要给小四安排细密些的纱帐,院子里点香,再多准备几个香袋,免得睡不好觉。 这话吩咐下去,自然会有人准备好。 等头发半干,院子里开始摆饭,从卧室出去,就是正堂。 贺宣有些迟疑,问道,“我不用去拜见长辈吗?” 一般小辈住到别人家里,总要去见过家主,这是礼仪。 谢端坐下,边洗手边道,“我父亲这几日身体还有些不适,需要调养,不怎么见客,兄长刚从边境回来,公事繁琐,连我都被抓去干活了。” 洗手后,谢端让小厮下去,以前在村里吃饭,都是自己动手,担心贺宣一时不习惯,先给贺宣盛了一碗汤。 “我记得你吃饭前喜欢先喝碗汤,这道菜叫仙人脔,就是鱼和鸡一起炖的,肉都化开了,汤最好喝。” 贺宣笑着接过,感觉到三哥的体贴。 汤的味道确实不差,以前家里的菜色也好,不过没有专业的厨师强。 除了这道汤,米饭贺宣吃着很不错,清清凉凉的,还有股奶味,不用菜也能吃两碗。 放下筷子后,贺宣问道,“三哥,这米饭怎么是凉凉的,夏日里吃着很爽口。” “厨子往饭里加了冰片,还有羊乳,我记得你常喝羊乳,现在还喝吗?” “偶尔,多喝羊乳可以长高,我家中的羊多了好几头,日日能喝到,就有些腻了。” 贺宣如实说道,自己这个身高已经差不多,过了高速发育期,后面就慢了。 不过刚才站起身的时候,贺宣比过,自己的肩膀跟三哥就差半个指头高,自己到三哥的鼻梁高。 还有机会,贺宣暗自想着。 属于男人奇怪的胜负欲! 饭后,谢端去自己院子里沐浴,在家里还是换身衣裳舒服。 小竹和有粮也安顿好了,跟贺宣说着国公府的菜色真不错,屋里没什么事情,安排的小厮也很尽心,茶壶是满的,屋里点了熏香。 谢端出去后,还有人过来换了蚊帐,新换的蚊帐是青色的,显然更名贵些,小厮说是罗帐,绫罗绸缎的那个罗,摸起来柔软清爽。 天色将晚,白日在马车上睡过一觉,贺宣还不困,想着小竹和有粮出了不少力气,让他们先去休息。 把一路带来的箱箧放好,这里是自己大半身家,检查过一遍,确定金锭和圣旨都在。 箱箧就放在床边的箱子里,正好能盖上。 屋子的布局是这样的,卧室在里边,床边上就是脸盆架子和衣架,对面是一扇屏风,可以沐浴出恭。 屋子正中间就是八仙桌和四张官帽椅,另一边用多宝架隔开,上面放了些瓷器装饰。 多宝架这一端就是书,有一张写字用的案几,旁边还有笔墨纸砚,案几左边是罗汉榻,榻上挂着一副山水画。 贺宣不是很了解这些陈设,不过功能性还是比较全面的。 暮云院正房是府里安排给贺宣的暂住之处,小竹和有粮就睡在厢房,还有两个二等住在耳房,方便伺候,剩下的就住倒座房。 因为院子里草木不多,蚊虫少,贺宣就在罗汉榻上看游记,这两本游记,因为船上摇晃,看的不多。 谢端来的时候,正房里没有人伺候,问了外边守着的下人,知道贺宣没有出去。 透过多宝架,看到小四正翘着脚,躺在罗汉榻上,头发散下来,发梢垂到地面,贺宣浑然不觉。 室内点了两盏灯烛,外边的天光也没有这处亮。 光亮之中的人好似有所发现,转过头来。 “三哥,你来了,坐。”贺宣坐起身,空出些位子来。 摸了摸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用手把头发挽出一个道士髻,拿起边上的发网,套上去。 贺宣梳头的技术一般,尤其是刚洗过的头发,没有上发油,会有些炸毛。 勉勉强强梳好,书房没有铜镜,直接问谢端,“三哥,我梳好了吗?” 谢端看着他挽髻很是熟练,戴发网的时候却漏了几丝,翘在外边,很是令人喜爱,就没有提醒,挑了挑眉道,“还行。” 贺宣相信了,把书本放在一边,小厮进来上茶。 “三哥,皇上给我封了官,一定是你举荐的?”这是个问句,不过贺宣很肯定,自己没钱没势,除了谢端,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谢端抿了口水,自然道,“我只是如实上奏,是你自己的功劳,没有藕碳,就不能造出锋利的铁器。” “我听谢华说,你封了郡王,那我以后有郡王在后边撑腰,可以在县里横着走了。”贺宣仰着下巴故意道。 谢端知道贺宣只是买个乖,配合的用手呼啦了下小四的脑袋。 “你不仅可以在县里横着走,也可以在京城试试。” 手感不错,再抓一把。 贺宣感受到头顶上的大手,揉了好几把,眼睛“凶恶”的瞪过去,差不多得了。 谢端见好就收,正经道,“你不打算留在京城吗?陛下赐了京郊的田庄,换你黑岩山下的作坊,你在京城也就有了立身之本,而且京城的书籍更多,书院也有许多,比安德县要好不少。” 贺宣也不是不想,自己在安德县,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其他,明显到了一个瓶颈,在努力也无法上升,可是搬到京城,自己就五个金锭的身家,怕是养活不起一家子人。 “唐代香山居士说过,京城居,大不易,我的家境,三哥你也清楚,怕是要好好想想才能决定。”贺宣还是有些心动的,但无法随意做决定。 “要是钱财方面,我可以~” 谢端话没说完,被贺宣打断。 “三哥,救急不救穷,这是村民都知道的事情,我要是一直靠着三哥,我在京城也待不下去的。” 玩笑归玩笑,贺宣骨子里还是有些骄傲的,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自己在京城未必不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子。 第189章 凑热闹果然是国人本性 谢端跟贺宣相处了大半年,自己随身带着的东西都有些价值,小四从来没有借用或讨要过,就算是送东西,也是借着伙食费,住宿费的名目才肯收一些。 知道他的傲气,也就不再多说。 “三哥,你给我介绍下,谢恩的流程,我都不知道这些。”贺宣缓解刚才的氛围,找了个问题,求助的看向谢端。 “明日,我让门房递个折子给通政司,像是这种谢恩折子,一般要有两三天才能批复下来,就算批了,也不一定能面圣,大多是去宫门口磕头谢恩” 听了谢端的讲述,贺宣才知道原来见皇帝一面这么困难,主要是自己的品级太低了,要是每个封官的都给皇上谢恩,请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见不完。 所以这些都有一套流程,只要贺宣等着宣召,然后在宫内磕个头就行,运气好,能见到永安帝一面,运气不好,永安帝都不在宫内。 等磕完头,后面有官员会安排人带着贺宣去制作官服,齐国的官服中朝服是朝廷发放,每人两身,一套夏装,一套冬装,这两身朝服主要是用来应对庆典礼仪的。 所以很多官员都舍不得穿,担心穿坏了,毕竟这一身要是自己做,也要花不少银钱。 不止有衣裳,还有冠帽,革带,绶,鞋履。 常服就需要官员自己出钱的,贺宣是从六品,官服上补子是獬豸,衣裳是青色,大部分的官员都可以根据官服的颜色和补子知道对方的地位。 一品至四品,绯袍(红色);五品至七品,青袍;八品九品,绿袍。 常服就不像朝服繁琐,白色里衣,圆袍领,束腰带,乌纱帽就可以了,袍服的前胸后背各有一副补子,一般办公,上朝都可以穿。 除了做官服,还要去顺天府办理田庄的文书,这些手续办下来,最快也要十来日。 贺宣猜测还是三哥动了关系,因为来的路上听吴大人说起过,当年考中进士后,回乡一趟,文书这些都花了好长时间才办好,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一个月的探亲假,已经没了一大半。 吴大人老家离京城近,所以探亲假只有一月,要是路程远的,就有三个月,不然像贺宣来一趟京城就要十几日功夫,刚下船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谢端也说了,贺宣年纪不到,皇上封官更多是奖赏的意思,没有实职,等官服领回来,再做一身常服备用即可,平常穿的机会不多。 谢端之前是奉国将军,未及冠,只有名号,也不怎么穿官服,现在是即将成年了,帮着兄长理事,这才穿常服的。 说了不少话,一壶茶都喝的差不多,谢端看着天色不早,就要离开。 “都怪我,一时说的多了,小四,你早些休息,明日我早些回来,带你去吃冰雪冷元子。” 贺宣换了地方,一开始还有些兴奋,到了睡觉的点,已经打上哈欠了。 擦去眼角的泪花,送三哥到院子门口。 谢端在门口说道,“我的屋子就在你后边,明日我把谢华留下,让他带你逛逛。” 贺宣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谢端的院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回到卧室,贺宣上床休息,看到小厮华亭进来放下纱幔,吹熄灯烛,关上门,走了出去。 因为贺宣不习惯屋里有人守夜,特意嘱咐过。 眼睛盯着青色的纱幔,月光皎洁,隐约能看到一些,贺宣想着刚才的话,慢慢合上眼皮。 小竹和有粮是听到旁边的动静醒来的,大概卯正了,其他小厮已经起床干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两人穿好衣裳,到井边梳洗过后,来到贺宣的门前。 谢府安排的二等小厮,已经在门口等着,还端着脸盆,水。 小厮青城主动些,和两人点了点头,华亭端着水也点了点头。 因为贺宣没醒,不好随意发出声音,四人在门口守着。 小竹和有粮不知道谢府的规矩,也没开口。 最后是青城拉着小竹到远处说话。 谢府仆人吃早饭都是有时间的,像贴身伺候的,待遇会好一些,不过也要插着空隙先吃,不然忙起来,就顾不上。 青城表示这里安排两人守着,另外两人先去吃饭,由于小竹和有粮刚来不熟悉,就由华亭带着有粮先去,等吃完了,再过来换自己和小竹。 四人都同意后,门口就剩下两人,看着天色慢慢亮起来。 贺宣奔波半月,确实有些累,昨晚躺在软和的床上,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还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想着这里不是自己家,不好赖床,这才起来。 刚发出动静,外边就响起敲门声,“贺公子,您起了吗?” 贺宣穿好鞋子,让大家进来。 衣裳都是昨晚放在衣架上的,贺宣自己系好带子。 小竹给贺宣调好水温,牙刷上放盐,青城则是在床边整理床铺。 一时间还不适应这么多人,贺宣去屏风后面先释放下库存,在准备洗漱。 等洗漱完,昨晚随意挽的头发都散开了,坐在凳子上,让小竹帮忙梳好,平时都是贺宣自己弄得,不过不是很牢固,在村里没这么讲究,到别人家借住总不好乱糟糟的。 从卧房出来,有粮和华亭已经摆好了早饭,两人吃过早饭,换小竹和青城去吃。 早饭有海清卷子,灵芝饼,豆粥,配的小菜都有三四道,拌瓜丝,酸脆李,肉丝炒笋丝。 贺宣喜欢酸脆李,酸酸的,闻着口水都下来了,吃起来很清脆,回味还有一丝甘甜。 用过早饭,院子里的小厮已经开始打扫,擦拭家具,扫院子这些。 不知道三哥出门没有,贺宣有些纠结,要不要去看下。 不等纠结完,谢华过来了,说是谢端说了,贺宣觐见的折子已经递上去,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书房里看书,也可以去外边逛逛。 难得来一趟京城,贺宣还是想去见识下的,现在时间还早,日头不算很猛,正好逛逛,下午早些回来,再去书房看。 谢华听了吩咐,让华亭跑去门房安排车子,贺宣让小竹去准备些银钱。 一切安排好后,从西门出府。 京城有内城和外城,安国公府自然是在内城,而且是内城靠近皇宫的这一片,附近住的都是非富即贵,光是走出这一片人家都要半个时辰。 门上挂着都是公府王府的牌子,马车转了好几个弯,来到内城的坊市,周边开始热闹起来。 谢华介绍道:“贺公子,这边是正阳门大街,刚进来的就是正阳门,这两边有不少铺子都是老字号,几辈人做下来,京城人也常来逛。” 贺宣撩起帘子看边上的铺子,小竹也兴奋的左顾右看。 不愧是京城,屋子都有好几层高,贺宣看到一个三层半高的酒楼,叫鸿宾楼,是这里最高的建筑了,其他都是两层左右。 就问谢华,“这个鸿宾楼,是卖什么的?” “鸿宾楼最拿手的是羊肉,有好些做法,其中的清汤羊肉做的最出名,就用清水煮,羊肉不骟,还有一股清香,秋冬进补的时候,都要提前订位子。”谢华说道,然后压低声音。 “鸿宾楼比别的地方都要高上一层半,是因为先帝在世时也来吃过,传闻先帝吃饭时,远处有两位官员吵架,先帝就往窗外看去,但是被其他屋子遮遮掩掩,没看清楚,有些遗憾,后来鸿宾楼就重新装修,有三层半高。” 凑热闹果然是国人本性,皇帝也不例外,贺宣想道。 京城的房屋高度都是有要求的,尤其是靠近皇宫的地方,要是房屋建的高,就可以看到皇宫里面的场景,所以屋子都是一层高,偶尔有两层楼的也会经过批准,确定不能窥探帝踪。 像是正阳门大街这边,隔了好些距离,看肯定是看不到皇宫的,不过一般的建筑也是一层,这边商业繁华,门面才改为两层高,这种店铺后面肯定也是有人做靠山的。 贺宣听完了八卦,大热的天,不想吃羊肉,就继续往前逛逛,除了酒楼,还有茶楼,鞋店绸缎商行,帽子店等等,这还是主街。 主街延伸的的街道,还有鲜鱼行,猪市口,煤市口,粮食店等等,这些店铺汇集成正阳门集市,可以说这里是京城的商业街。 除了正阳门大街,外城还有一处菜市街,不过商品的档次会低一点,在内城住的有钱人多一些。 谢华来到一处空地,把马车停放在这里,留下车夫。 贺宣三人就去街上走走,之前去的集市都很拥挤,安德县集市人多起来都是挨着过去的,正阳门大街就很大,一个人站在街上可以说是空旷。 街道中间立着不少灯柱,街面上铺着青石板,非常干净,还有衙役巡街,果然天子脚下,确实不一样。 贺宣这么多店铺,一时不知道进哪家? 京城的店铺名字都是有讲究的,像是绸布生意的名字后面带祥,粮食水果生意的带丰,药铺这些就是仁。 贺宣带来的衣裳大多是细棉布做的,夏日里穿比较吸汗,却也容易皱,以前自己是庶民,律法规定不能穿绸缎这些料子。 不过穿衣这种事情,真的来查的不多,很多富商买了穿也没人管。 进了谦益祥,这家铺子沿路有四间店面,还是挺大的。 进去后,店里的学徒迎上来,问:“客官要买些什么料子?” 贺宣看着店里五颜六色的布料,比起县里的布铺多了不知多少,“夏日里的衣裳有什么推荐的?” 要让自己看也看不懂,还是让伙计安排。 “是公子您自己穿的吗?”伙计问道。 贺宣点点头,伙计就带着来到最大的这个布柜前面。 “这边都是夏日适合穿的料子,像是这匹软烟罗,布料极薄,非常透气,还有这匹夏布,这种麻料选的是最上等的材质,比起一般的麻布更柔软” 伙计一样样介绍过去,贺宣伸手摸了摸,料子确实不错,可是自己买了制作还要些时日,就问,“你们店里能否制作成衣?” “这是自然,店里有二十几年的老裁缝,您可以到这边看看,有几件成衣是已经做好的。” 伙计带着三人进了屋子里,这里展示了三四件做好的衣裳,大部分是女款,男款也有四身。 贺宣觉得样式还行,就订了一件圆领袍,一身道袍,和两件贴里,因为用的布料不一样,伙计请裁缝量了尺寸后,估算出银钱,要八两银子,六两的布料费,二两的手工钱。 这个价格,小竹都震惊了,两身衣裳要八两,在村里做一件只要几百文。 贺宣示意小竹去付银子,虽然有心里准备,却也没想到京城的物价确实不便宜,自己在安德县做一身只要一两多。 看来确实要找个挣钱的门路了,不然自己这点银子,也就够买几身衣裳。 拿了凭证后,三人出了门,快到中午,贺宣准备去尝尝京城的酒楼,问谢华有没有推荐的。 “贺公子,这边同楼春和泰丰楼都是东昌风味,厚德福是河南风味,康乐馆是江南口味,正阳楼则是地道的京城口味,您想尝尝哪种?”谢华把自己知道的酒楼说了几家,还是让贺宣做主。 “来一趟京城,肯定先尝尝当地特色,去正阳楼吃。” 确定之后,三人就往正阳楼走去,正是饭点,街上的人少了许多,这时候太阳正烈,贺宣往阴凉处走。 到了正阳楼,三人在大堂找了张桌子,小二过来点菜,贺宣示意谢华让他来,自己也不清楚哪些好吃。 这回谢华不推辞了,告诉贺宣,“店里比较拿手的有京味白肉,酱肘子,糖火烧,涮羊肉这些。” 涮羊肉这天气吃太热了,贺宣没要,换了一个胡椒醋鲜虾。 正阳楼是正阳门大街上占地最大的一家了,可以称得上牌面,里面屋顶很高,二层应该是包厢。 大堂也不是开阔的,而是做了一些布局,用盆栽木架稍微遮掩了下,这样就减少噪音,还有一些隐私空间。 第190章 安国公夫妇 店里伙计不少,基本上每桌人都有专门的小二,贺宣这桌伙计去后厨点完菜,就端上来一壶茶水。 “客官,这是茶水,温热的,店里还送了一壶酸梅汤给您。”小二询问三人要茶水还是酸梅汤。 走了一路,正渴着,贺宣三人都先喝酸梅汤。 汤色呈现浓郁的茶褐色,闻起来有一股子清香,贺宣摸到杯子时,还有些凉意。 喝到嘴里,才发现这酸梅汤应该是冰镇过的,夸道,“这汤很是清凉。” 伙计与有荣焉道,“酸梅汤都是做好了,放在冰窖里镇过的,刚拿出来,夏日里喝最是清凉解暑。” 确实不错,小竹已经牛饮了两杯。 贺宣喝着,感觉里面不止有放了梅子,还有些甜味,可能有甘草。 酸梅汤生津止渴,暑气消得差不多,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最先上来的是酱肘子和糖火烧,酱肘子是提前做好的,一整个猪肘酱香四溢,用大号的碗装着,里面还浇了汤汁,放了点小葱做点缀。 伙计帮着把猪肘子分开,用筷子一夹,皮肉都散开,露出骨头,看得出来炖的很是软烂。 贺宣夹了一筷子放到碗里,让两人也吃。 猪肘还在冒热气,贺宣吹了两下,迫不及待的下口,嘴巴一抿,肉就到了嘴里,唇边上被猪皮的胶质糊了一嘴,这厚实的口感。 肥肉到嘴里就化为汤汁,瘦肉也散开,一点不干柴。 味道确实不错,难怪是拿手菜,这个猪肘子最起码要炖一个晚上。 贺宣尝过猪肘,夹起一块糖火烧,就是烧饼,不过外皮很是酥脆,吃起来还掉渣,这个与其说是一道菜,还不如说是一道点心。 一般的糖火烧里面包的是石蜜粉,化开了就是红糖浆,吃不了两个,就有些腻味,这家店里面包的是芝麻花生粉和石蜜粉,吃起来香甜,却不是很腻。 伙计又上来一道京味白肉,这道白肉下面铺的是白菘,上面是切得很薄的五花肉,一片都有手掌长,薄的好像能看到下面的白菘。 伙计还拿来几样蘸料,有豆腐乳,酱醋汁,还有一个绿色的酱,伙计说是菜花酱,特别鲜美。 贺宣夹起一片白肉沾点绿酱汁试试,刚进嘴,有股青草香味,然后跟白肉一起嚼,绿酱汁的鲜味慢慢散开,白肉不仅不腻,还有股鲜香,确实不错。 还试了豆腐乳和酱醋汁,贺宣还是喜欢这个绿色的酱汁。 最后上的虾,已经吃的半饱了,这虾剥起来还算新鲜,脱壳很完整,沾了点汤汁,放进嘴里,汤汁醋味很浓,胡椒味没感觉到。 一顿饭吃完,花了三两银子,小竹心疼的把桌子上的菜都吃干净了,猪肘子的汤都泡饭吃了。 三两银子,自家铺子都得挣两三天才有,这一顿饭就花了三两,小竹心疼的不行。 下午,贺宣还想走走,外面的日头却有些大。 “公子,还是先回去。”小竹劝道,就怕公子再逛下去,带来的银钱都花完了,没钱回去。 贺宣想想也不急在一时,先回去休息下,吃了不少,也有些犯困。 回到安国公府,正好是未初,贺宣用温水冲了下澡,换身衣裳。 七月流火,正是最炎热的季节,京城比起村里好像还要热上一些,贺宣扇着扇子,往衣襟里灌风。 不知道村里情况如何,出来也有半个多月了,地里的水稻应该正是灌浆的时候,家里铺子生意怎么样了,自己不在家,黄金甲会不会没有人带着放风 贺宣有些想家了,毕竟待了快五年,也是有感情的。 午睡小息了一会儿,醒来后,到书房看书。 谢端回府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这几日忙着兵营的事情,晒黑了不少。 到正院给父母请安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问起小厮,知道贺宣早上的行程,换身衣裳去暮云院。 两个院子隔得太近,谢端进来的时候,贺宣还在看书。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睛还盯着书本。 “三哥,你回来了。”贺宣问候道,翻过这一页,才放下书本。 谢端直接坐在罗汉榻上,“你上午去城里逛了,可有好玩的?” “嗯,正阳门大街很大,铺子也多,我去正阳楼吃了午饭,他们家酱肘子不错,还有白肉的蘸酱也好吃,不过胡椒醋鲜虾,都是醋味,没吃到胡椒味。” 贺宣把评价一一说来。 “胡椒价贵,酒楼自然舍不得多放,你想吃家里就可以做。”谢端说道。 “三哥,我出去一趟,觉得京城的夏日比村里还热,你有感觉吗?”贺宣是真心觉得,好像温度高了好几度。 “应该是地理位置的原因,京城夏日热,冬日更冷些,雪下的也早,要是不穿皮袄,耳朵手指都会冻掉。”谢端说的是真事,冬日里的冷比起夏日热还要难熬。 “这么严重!”贺宣还没见过耳朵被冻掉的人,村里人冬日里要是没准备好足够的柴火,最多长冻疮,皮肤冻得青紫。 谢端担心贺宣觉得京城不好,转过话头道,“也还好,京城夏日里有冰窖,要是觉得热,我让人拿些冰块放你屋里。” “那倒不用了,主要是在屋外觉得热,屋里还是凉快的。”国公府的屋檐造的高,也就不觉得闷热,打开窗户,微风吹进来,安静待着,都不会出汗。 谢端见刚才贺宣在看书,觉得小四还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就问道,“小四,你要不要去书院读书,京城附近有好些有名的书院,里面的先生都是大儒,你喜欢看书,可以去书院呆上几年。” 贺宣哪里是喜欢看书,纯粹是无聊,齐国没有手机,网络,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不然整日坐着发呆吗?不得不说,谢端真是大大的误会了。 两人说起了京城的书院,贺宣这个年纪,还没到成家立业的时候,读书算是最好的选择,可以长长见识,还能接触到很多同龄人。 贺宣听得有些心动,主要是谢端说起他之前读的书院,白鹿洞书院,这家书院,不单单是以科举为先,而是注重学子品德的培养,设有六艺。 贺宣已经有官位,以后哪怕补缺也比科举来的简单,不用去拼那道独木桥。 不过去书院学些礼仪,骑射,多交几个朋友倒是不错,如果没有这道圣旨,贺宣也打算等天气好了,去东昌府的书院看看。 有些犹豫,不过贺宣也问了许多白鹿洞书院的事情,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必须等自己谢恩这些事情都做好以后。 今日是二十八,朝廷每十日休一日假,如果不是月底就要等七月十日了,谢端才有休息,到时候两人有空可以白鹿洞书院看看。 为啥要等休沐呢?因为书院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京城的地价比较贵,书院大多都建在山上,一来安静,可以培养读书的氛围,二来,这时候读书人讲究一个人与自然融合,山上树木清幽,就能静下心念书。 两人走了一局棋,一年未见,贺宣的棋艺没有丝毫进步,为了脱身,把自己画的漫画拿给三哥看。 谢端看着贺宣画的图,一张张都像是会说话,想起前年贺宣送自己的生辰礼是一本图册,白纸上用醋写道,“不知道三哥喜不喜欢我送的生辰礼,可惜不能亲手给你。” “我很喜欢你前年送的图册,一直都有好好收着,你要是留在京城读书,以后就能亲手送我礼物了。” 贺宣想了下才想起来,三哥这是在回答自己当时写的话,哭丧着脸委屈道,“那我不是亏大了,年年都得准备礼物。” 谢端捱了一下,用力捏了一把贺宣的脸颊,气的笑道,“外面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还往外推。” 贺宣眨巴着眼睛,乞求三哥放过自己的婴儿肥。 傍晚,谢端跟贺宣说,“我带你去见见我父母,晚饭就在主院吃。” 这么突然,贺宣惊讶,不过自己在国公府住了两日,也该去见下主人。 “那我是不是要换身衣裳?”见安国公和贞平长公主,穿着一身家常的衣裳是不是不太好。 谢端不在意,自己也是一身家常衣裳,“只是吃顿便饭,没什么的。” 两人从西院走到正院,大部分阳光都被围墙挡住,谢端还给贺宣介绍了下西院。 谢端住的是西院的前院,在正中间,贺宣住的是前院还要前面一些,待客的地方,一般也是给未来孩子住的。 谢端的兄长住的东院,靠近的一个院子就是给儿子留的,现在还小,跟母亲一起住在后院。 谢端的后院是空置的,也就放一些东西,还没有迎来女主人。 西院出来,沿涌道走到仪门,就是主院的正堂在,这边大多是用来招待贵客或者是有身份的人来访。 在往后走有一道宅门,这边的院落是正院,安国公夫妇休息的地方,主院的屋顶是绿色的琉璃瓦,这种瓦片只有勋爵人家才能用,门窗都是描金彩绘的,贺宣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 两人踏进主院开始,就有下人前去通报,等到了正院,安国公和长公主已经在花厅喝茶。 花厅用来日常休闲,或是待客。 贺宣进门,感觉温度低了不少,应该是放了冰块,地面铺了方砖,像是大理石的面料,还有些反光,应该是下人每日都打扫的很干净。 谢端行礼,向安国公和长公主介绍贺宣。 “小子贺宣,见过安国公,见过长公主。”贺宣弯腰行空手礼。 长公主听语气是个和气的,赶紧说道,“不用这么客气,跟老三一样行礼就成,你给老三送的吃食,家里都觉得挺好吃的。” 贺宣抬头,看到安国公和长公主,安国公的面色有些黑,还是个大胡子,穿着一身深蓝色道袍。 长公主穿着就比较华丽,一袭红色织锦长裙,戴着一串珍珠头饰,看起来就像二十余岁,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两个这么大的儿子。 谢端和贺宣坐在椅子上,跟长公主说话。 “长公主喜欢就好,三哥谢兄也帮了我不少,家中只有这些,多亏您不嫌弃。”贺宣如实道。 安国公看了贺宣一眼,“你跟往常一样称呼老三就行,那藕碳是你想出来的?” 贺宣看了谢端一眼,安国公有些威严,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气势很难完全收敛。 “小子分家分到了三十亩荒地,就在黑岩山下,无意中挖到了泥炭,村里人说不能用,后来把泥炭跟黄泥和水混和,发现烧起来可以取暖,也不会中毒,家中贫寒,就去集市上卖,三哥来到村里买碳。”后面的事情,安国公应该清楚,贺宣就没多说。 “那你运气还不错,不过看你的年岁,分家是否早了些?”安国公无意道。 贺宣觉得自己家里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也瞒不住,不相信安国公不知道,不过人家问了,回道。 “小子父亲早逝,去世前留下遗言,大兄就按父亲的遗嘱分家了。” “那为何只分你一个人?”安国公步步紧逼。 贺宣不好说长辈的坏话,一时想不到说什么,“母亲身体有些不适,大师说,早些分家可以化解。”含糊的把原因说了。 谢端也觉得父亲问这些不好,岔开话题,“父亲,母亲,晚饭吃什么,我有些饿了。” “晚饭有你爱吃的炸鹌鹑,我让人催催去。”长公主接口,把这一茬揭过去。 屋里有侍女去厨房催菜。 接下来,安国公就不主动插话,听着长公主寒暄。 饭菜准备完毕,四人移步餐厅,贺宣跟着照做,不多话,也不乱动乱看,要是有人问起自己,就答一下,不问绝不多话,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 饭后,两人告辞。 安国公问长公主,“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开始挺好的,被你吓的不敢多说,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中情况,还逼着人家开口,要是老三跟你闹脾气,我是不来劝的。” 长公主跟安国公,自小青梅竹马,说话也很自在,年近四旬,神态中还有些少女的娇俏。 第191章 一起给大树施肥 安国公无奈,坏人都是自己当,“我这不是担心他蓄意接近老三。” 两人说着话,长公主嘴里抱怨着,手上还是给安国公递了一盏茶。 这边,谢端带着贺宣回去走了另外一条道,绕了绕路,往花园去消消食。 谢端有些尴尬,父亲问话有些过,贺宣被分家出来的原因,当年谢管事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打听呢,不过让小四,直接承认自己克亲,就不好了。 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开口,“刚才,父亲问你的”谢端有些尴尬。 “三哥,我知道的。”贺宣打断道,“不过你要不好意思,请我去京城玩一玩,就可以了。” “好,你想去哪里都行。”谢端承诺道,哪怕没有这件事,小四想去京城逛逛,自己也该尽地主之谊。 贺宣看看四周,没有人离得太近,轻声说道,“京城的花柳之地有哪些比较出名?” 谢端没想到贺宣附耳过来竟然是说这个,站住脚步,面色变化。 “小四,你年纪还小,不应该流连这种地方,谁带你去过?” “没没去过。”谢端突然变脸,有些严肃,贺宣想道,自己哪有时间去,前几年毛都没长齐,好不容易大了些,埋头读书。 自己不过是想去见识见识,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来到古代,没去过青楼,好意思说出去。 也不知道哪条触到三哥的神经了,说了一路的教条,还有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一天到晚不学好,被家中教训的话,本该欣赏国公府的美景,也被谢端的念经扰的一点兴致都没有。 回到暮云院,谢端还在滔滔不绝,贺宣无奈保证自己一定积极向上,阳光乐观,不随意去花街柳巷。 最后借着要沐浴,贺宣才得以耳根清净。 贺宣不知道的是,谢端出去之后,把谢华叫进来,再三盘问,知道小四没往花柳之地过去,叮嘱谢华,一定不能带他去那种地方。 六月三十,谢端休沐,贺宣还是没等到谢恩的日子。 两人约着去书院看看,白鹿洞书院离京城有些远,骑马还要半个多时辰,两人不坐马车,准备骑马去。 谢端穿了一件很显身材的贴里,上半身紧贴,下半身是百褶裙,颜色是浅云蓝,看起来很清爽,凑近了才发现有银色的花纹。 腰间系着革带,用玉石装饰,真是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贺宣看到后打趣说,“三哥,你这一身出去,得迷死多少女郎啊!” “就你话多,准备好没有。”谢端带了两个侍从,贺宣就不带了,反正有银子,其他也没啥关系。 说是这么说,贺宣还是准备了一个包袱,有水壶,厕纸这些。 两人往外走,贺宣把自己的大帽系好,骑马的帽子比一般的要大一些,有一层遮挡,可以避免眼睛被阳光直射。 来到西门外,门口已经备好了马,四人翻身上马,就往城外去。 京城的大街都很宽敞,一条街上可以并排走四辆马车,一般骑马的都在中间,步行的在两旁,可以减少冲撞路人的危险。 四人在街上骑的不是很快,主要是谢端担心贺宣跟不上,就放缓了速度,等离开宣武门,就出了内城,外城从广安门出去,就是官道。 马儿加速跑了一刻钟左右,官道两边的行人也少了许多,有些荒凉了。 大约巳正,四人就到了山脚下,剩下的路程就要爬山了。 贺宣和谢端下马,喝了口水。 马匹可以放在山脚下的客栈里,因为山上有书院,这边的村落慢慢都往山脚下迁移,形成了一片民居。 不仅有客栈,还有书铺,脚店 贺宣不知道山上有没有饭吃,问道,“三哥,书院有午饭吗?” “有的,就是味道,比较一般。”谢端在书院呆了三年,对书院的饭菜还是不能接受,经常让下人带饭,给自己加餐。 两人对视一眼,一致决定在山脚先吃点垫垫。 白鹿洞书院对学子的出行有要求,平日都要在书院里念书,除非要事,谢绝家属看望,不过这么大一座山,总有地方是管不到的。 吃东西的时间,谢端给贺宣介绍了书院的学规,大多学子都是上五休一,其实只能休半天。 比如四号下午放假,五号上午就得回书院上课,要是四号上午没课,或者是其他情况,也可以休完整的一天。 书院里也分必修课程和选秀课程,必修课程有基本的经史典籍,保证基础的知识体系传承,这里面又分为三种情况,诵读,讲解和时文。 基础的诵读和讲解是每个学子必须通过的课程,时文确是根据自己是否参加科举,可以选修的科目。 当然了,这里不包括杂文,像是策论,表这些是另一门必修课,因为不管你当不当官,书院培养的读书人,不可能真的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的选修课,学子根据自身的特长选择,有察理,学礼,乐器,术数等等。 两人吃完后,开始爬山。 这座山远处看着不是很高,路也是修过的,有青石铺成的台阶和长廊。 白鹿洞书院就在半山处的一个缓坡,地势还算平坦,两人花了大半个时辰爬上山,到了书院门口。 正门有五个大门,正中间挂着白鹿洞书院的牌匾,门刷了朱漆,上面是金色的铜钉。 谢端上前跟守门的人沟通后,两人就进了书院。 “三哥,你说了什么,他放我们进去?”谢端和贺宣穿的衣裳明显跟学子的衣裳不一样,很快能区别开来。 谢端轻描淡写道,“他认识我,我就说来书院看望夫子。” 谢端离开学院也就一年多,这边的守门人还记得他,如果是陌生人来书院,没有学子带路,就要叫人来作保,才能进去。 白鹿洞书院休沐日倒是允许家属探望的,不在晚上留宿即可。 书院进去,一条长道上都是树木,清凉许多,这些树木就是书院的底蕴,一棵树长了这么多年,那书院都存在多少年了。 穿过一个很大的门牌,中间是个孔夫子的人像,这里应该是广场,侧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书院的学规。 谢端跟贺宣介绍着自己上学时,都是从这条侧边的小路去宿舍。 那边本来没有路的,在两颗树中间,被学子们踩出一条道,要是不过去看,还被树木挡住了。 两人沿着台阶往上走,来到一处房屋,叫做崇德楼,从这里开始,就是书院的教学区,一共有三进,大约一百多间屋子。 贺宣休沐这日,书院学子也刚回来上课,这里跟大学有些相似,一堂课大约有两个时辰,上完后学子就去下一个上课的地方。 遇到正在上课的班级,两人不过去打扰,在书院中东窜西窜,来到一处凉爽之地,还没到,贺宣已经听到水流声。 是一处溪流,从山上流下来,经过书院,溪流两边都是树木,遮挡了阳光,消散了暑气,贺宣从石阶上下去,掬起一捧清水,滚热的脸庞一下子被“冰冻”。 “这处名叫钓矶石,水流浅急,因溪流中间有一块大石头,被水流冲刷的非常平整,才得名的。”谢端来到贺宣旁边,也把手伸进水里。 “当年我在山上读书的时候,要是夏日里,没有课就喜欢来这里避暑,有时候都抢不到位置,后面我就自己拿着板凳过来,直接在钓矶石上坐着,把脚泡在水里。” 贺宣听着三哥的介绍,很像体验一番,这溪水的深度,最多能没过脚踝,连小腿都不到。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书院用的水是从这边取得吗?” 这要是喝了,不就是喝人家的泡脚水。 “哈哈哈哈,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当时我泡脚的时候也担心喝到自己的洗脚水。”谢端忍不住笑道。 “然后我就去问了,书院的宿舍在另一边,那边是有井的,一般不会来这边打水,可是崇德楼这边,厨房日常打水都是从山上接的山泉,也就是溪水,不过是从上游接的。” 贺宣想想,说,“可能之前也有调皮的学子来这边泡脚,被人家看到,才从上游接水。” “也不无可能。” 两人相视一笑,钓矶石回荡着两人的笑声,因为这道溪流钓矶石这边是离书院最近的,从上游接水,要多走几百米的路。 两人随后参观了斋舍,斋舍叫思贤堂,这边也有三进的院子,跟崇德楼垂直。 思贤堂前面一进有些屋子是分给先生们住的的,按照个人水平和住宿情况分,部分偶尔来书院授课的教谕,就分一间屋子,仅供休息。 要是长期都在书院居住,书院就会根据夫子的教学水平和地位,在思贤堂附近分三间屋子,给夫子家人或者下人住。 学子就没有这么好的住宿条件了,只能两人一间或者是四人一间。 两人一间的束修比四人间的要高一些。 书院里学子的家境参差,有些是外地的好苗子,经过书院的考核,招收进来,要是成绩实在出色,或者有大儒推荐,书院就不会收束修,但是住宿和饮食还是要学子自费的。 也有像谢端这种,有钱有势有地位,不用参加科举,只是单纯为了增加些学识,或者为了某位大儒而来的。 因为学子去上课,房间门都是锁着的,两人也没有深入,从这边离开,来到御书阁,御书阁就是书院藏书楼,这里放着不少捐赠的书籍,供学子们翻阅。 两人现在不是学子,也就无法进去看书借书。 御书阁出来,就是一座石桥,两边参天的古树,贺宣看到桥下边的大石头上还用朱笔写了字。 从小路走出来,就到了刚才进入的广场,谢端指了另外一处的路,“从这边上去,就是礼盛殿,主要是用来办理庆典,重要接待。” 两人慢慢往下走,谢端读书的时候,跟绘画的先生关系很不错,不过他出门远游去了,像这种大师,每年都要去写生,爬爬名山大川,寻找灵感。 剩下教过课的几位夫子,有的正在上课,也有些想巴结谢家的,毕竟谢端的身份地位可以说是很不错了,要是能得安国公府的青眼,在官场上就没人敢使绊子。 这种谢端避之不及,也就不去拜访了。 不管什么时代,都有视权势为浮云,热爱教育事业的先生,也有背景不够硬才勉强当个夫子度日的。 两人走了半天了,贺宣都没去过茅房,下山这会子,实在是忍不住,脸都憋白了。 “三哥,我有些着急,这边,这边有茅房吗?”贺宣尴尬道。 谢端愣了下,“路上是没有的,要不我们回去,崇德楼那边有。” 从路上到崇德楼,要走不少时间,贺宣估计等不到。 “要是实在难忍,就找棵树。”谢端提供了另一个办法,给树木施肥,浇点农家大料。 贺宣面色纠结,自己的形象啊,要是以后来白鹿洞书院念书,被人撞见过在树边那啥,岂不是平添许多笑料。 “那个,我帮你望风,谢嵩,你去上边守着,要是有人过来,就出声提醒下。”谢端安排好了小厮,示意贺宣去找棵树,自己在边上守着。 实在是忍不得了,早知道就不喝水,贺宣找到五米后的一颗大树,解开裤子。 心理有障碍,哪怕知道没人看,一时也出不来,贺宣给自己心里暗示了一番,才解决了,面庞已经羞的通红。 谢端从贺宣跑到树后面,就张望起来,这个时辰,学子都没下课,路边没有人,除了蝉鸣外,很容易就听到贺宣发出的动静,踩到树叶的窸窣声,解开裤子布料的摩擦,最后就是淅淅沥沥的声音。 听着这动静,谢端也有些三急要释放下。 等贺宣穿好裤子,满脸通红的回来,就交代说。 “小四,我也有些着急,你帮我看着点。”说完,就跑到几棵树之外。 贺宣这才知道自己跑的那点距离实在不够远,这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两人一起给大树施过肥,贺宣脸上的温度又下去一点。 第192章 睡不着 等三哥好了之后,把谢嵩叫回来,打开水壶给两人冲了下手,这会子,贺宣又讲究了起来。 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路说笑着下了山,山路不算陡峭,下山还是很轻松的。 不过这个时候,山下的太阳有些猛烈,三人在客栈找到谢恒后,先点了些饭菜,中午饭还没吃,都在山上参观了。 唯一没看的就是食堂,贺宣吃了十几年食堂,心里有数,根本不考虑去看看啥菜色。 谢端对书院的食堂有阴影,吃到过虫子,后面就不去食堂吃了,早饭吃些糕点垫垫,中午让小厮送上来,晚上吃剩下的,实在忍不住,就抽空去山上烤东西吃。 小溪的上游还有一处小洞,谢端就在附近作案。 那边还算隐秘,谢端偷摸干了一年多都没被发现,要是贺宣以后吃不下饭,这个基地还可以留给贺宣用。 饭后,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消化下,吃饱了就骑马,容易把饭颠出来。 四人回到国公府,已近黄昏。 贺宣回房沐浴,谢端洗过后,去正院给父母请安,回来后想着贺宣骑了好长时间马,初学者要是骑马后不放松的话,明日可能腿都合不拢。 带着两个小厮去贺宣的屋里。 两人在外面吃过,就没吃晚饭,担心晚上会饿,谢端让人去厨房拿了两碟子点心一起带过去。 进了屋子,就看见贺宣把腿放到窗台上,做着奇怪的动作。 贺宣转头看到三哥进来,要是之前,肯定会端正形态,不过今日都帮对方望过风,这点小事也不在意了。 把这条腿的拉伸做完,贺宣也想到剧烈运动后要拉伸这件事了。 “小四,你把腿抬那么高是在练功?”谢端不理解。 贺宣头发还散着,今日戴着大帽,出了许多汗,头发都湿透了,这会儿刚洗过,还没晾干,回道。 “我平日不常骑马,就是担心明日会不舒服,这样抬抬腿,会好受一些。” “那正好,让谢嵩给你按按,放松一下。” 贺宣走到桌边,喝了口水,“谢嵩还有这手艺,三哥,你身边人才辈出。” “他们来到我院子里,每个都有一项拿手的,比如谢泰,理账管事很厉害,我名下的田庄铺子都是他管的,谢华,很有眼力见,待人接物这些都是他处理的” “三哥,你看我让小竹和有粮偷个师行不行,谢嵩帮我按的时候,让他们在一边看着。” 贺宣得寸进尺道,主要是这个时候想学点技能,真的很难。 “贺公子,小的手艺还成,要是他们愿意,还能指点两下子。”谢端没说话,谢嵩主动说道。 把小竹和有粮叫进来学习,贺宣主动躺在罗汉榻上,任人施为。 谢嵩的手清洗过后,从贺宣的背开始,在马上坐久了,不常骑的人肩背也会有些不舒服。 从颈椎按到腰椎,谢嵩隔着衣裳找的位置都很准。 按中间这一块的时候,还没什么,按到两边,贺宣就有些痒痒,可能腋下两侧的痒痒肉比较多,贺宣忍得一会儿,还是想躲。 谢嵩看出来,贺宣不是很习惯按两边,就在中间找穴位,尽量不碰到腋下两侧。 按完背部,就是腿了,这下更了不得,贺宣的腿一碰就想躲。 谢嵩的手抓住小腿的时候,贺宣穿的是前些日子在谦益祥做的里衣和圆领袍,从里衣处握住,就隔了很薄一层布。 贺宣还是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想躲开,被谢嵩握紧,又躲不开。 等他开始用力,在小腿处使劲,就是又痛又痒,经脉被揉开,理智告诉贺宣不能躲开,身体让贺宣不要在按了。 贺宣脸涨的通红,额角还出汗了。 等两只小腿按完,谢嵩还想帮着按大腿,贺宣赶紧制止,“不用了,不用了,大腿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谢嵩好意劝道,“贺公子,你今日骑了两个时辰的马,要是不推拿,明日大腿可能不好走路。” “这个,我自己按一会儿就行,真的不用了。” 客人都那么推辞了,谢嵩看向谢端,公子挥手,带着小竹有粮都出去了。 “有那么痛吗?你都出汗了。”谢端奇怪问道,明明自己推拿的时候还好啊。 贺宣喘了口气道,“不是痛,是又痒又痛。”光是痛还能忍一下,可是痒怎么忍啊。 贺宣觉得自己上辈子也没那么敏感,推拿下就这么难受,难道原身的身体怕痒。 因为穿过来这些年,贺宣没跟别人触碰过,不知道会这么痒。 谢端自己试了试,在小腿上捏两下,也没觉得哪里痛痒。 贺宣也捏了捏小腿,自己捏就不痒,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资本家的生活别想腐蚀我这个社会主义大好青年。 谢端有些好奇,伸手过来捏了把贺宣的小腿,贺宣一时没注意,等到三哥的大手,包住自己的手,传来一股热意,才发现。 然后谢端用力一捏,这手劲儿,完全没感觉到痒,只有痛,贺宣泪花都要出来了。 缓过这一阵后,贺宣看着谢端,“三哥,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断我一条腿。” 谢端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没用多大的力气!” “我腿肯定红了。”贺宣把裤子从下边扒拉上来,露出一截小腿,确实红了一块,刚才谢嵩还是留着劲儿的,谢端两只手指就捏出来两个手印。 在白皙的小腿上,特别显眼,主要是贺宣这几年皮肤养好了,腿上又不长毛,自己运动过后,也会拉伸,小腿的线条就很好看,没有赘肉,这会子出现一块红印,就显得很不协调。 谢端看了一会儿小腿,上面自己留下的“罪证”,千真万确,反省自己,刚才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 “那我再捏下,轻一点?”谢端迟疑道,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贺宣把小腿裤子放下来,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生怕晚一会儿,三哥又来一下。 谢端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贺宣的小腿,在贺宣刚到他胸口高,脸上还有肉肉的时候,两人一起去瓮堂洗澡都好多次了。 那时候,没觉得贺宣的小腿这么好看,难怪老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句话男子也适用。 明日谢端要继续去兵营,估计贺宣的安排也快下来了,要是确定好了,就要去清吏司学习面圣的规矩。 提点了贺宣一些事情,谢端才回屋休息。 贺宣躺在床上,自己给两条大腿按摩,按得手都酸了,才停下来,躺下就睡着了。 谢端也很快睡着,就是睡着睡着,梦到一间屋子,在山野之中,四周都是迷雾,怎么都驱不散。 谢端就往屋子走去,敲了门,里面无人作答,推开后进去。 走到里屋,发现床边露出一截小腿,小腿洁白,光滑,像是一个嫩生生的莲藕。 床上的人熟睡,不知道有人在偷看自己,床上的纱幔遮住好梦正酣的脸庞。 谢端像是被迷惑了,一步步靠近床边,想伸手摸一摸那截小腿,又像是想去掀开纱幔,看看是谁在屋里熟睡。 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睁开眼睛,回过神,想起刚才只是一个梦,梦里那截小腿好像还在眼前,小腿侧面有一点微红。 谢端回忆起梦里的事情,感觉到自己下面不对劲,起身,从床上坐起。 掀开被子,发现了令人尴尬的一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醒来后还记得梦中场景却是第一次。 外边守夜的小厮被惊动,起来询问,“公子,可是要起夜?” “拿身里衣过来。”谢端吩咐道,现在天还黑着,估计刚寅时的样子。 换了衣裳,小厮也换了被子,谢端重新躺了回去,却有些睡不着。 刚才自己梦里的那个人难道是自己怎么会对他有这种感情? 谢端反思自己,躺在床上,越想越睡不着。 隔壁院落,贺宣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床,天亮之后醒过一回,出恭后,又躺回去了,昨日骑马的后遗症一下子爆发,今天小腿还好,大腿确实酸软,像是两根面条,走路摇摇晃晃的。 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安抚下疲惫的身躯,今日是不想出门了。 贺宣就安心在院子里等通政司的消息。 平日的运动也取消了,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在两条腿好之前,谁也别想让我动弹。 贺宣安静的在家呆了一日,旁晚时分,听说三哥回来了,就去隔壁找他。 到了隔壁院子,看到门口守着人,正想上前去问一声,就发现有人走出来,其中一人是谢端,还有一个跟谢端差不多高,容貌有些相似,却更威严的男子。 神态更像是安国公,贺宣在心里想着,这人应该是谢端的大兄,不过也没有贸然开口。 两人刚出门还没注意到贺宣,男子说道,“从战场上退下来那些伤兵,现在安排的如何?” 谢端还没回答,就看到贺宣站在院子里。 两人的目光转过来。 谢端给双方做介绍,“大兄,这是我好友,叫贺宣,在家排行四,叫他小四也行。” 谢端大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是我大兄,谢奕。” 贺宣行礼,“参见世子。”自己跟三哥关系还行,也不好就着这点子关系硬攀附上去。 看着两人刚出来的样子,好像是要出去,贺宣过来也没什么事,就跟谢端主动告辞,“三哥,我回院子了,你们先忙。”说完就转身离开。 谢奕看着人走出去,转过头,难得今日早些下值,想跟老三说下兵营的事情。 大部分在辽阳打仗的士兵,都在附近解甲归田,齐国已经胜利,鞑靼人也不敢卷土重来,剩下的就是两国商议,俯首称臣这些事情。 安国公带回来的这些伤兵,都是不致命,但又严重影响生活的,这些伤兵都是亲信,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总不能打了胜仗,就把这些人抛在一边。 可是齐国的战后补贴,还要一段时间,打战需要粮草,国库本来就不富裕,现在已经很难支出这笔钱。 安国公府只能拿出自己的积蓄,养着这批残兵,国公府里能安排守卫或是其他的职位都安排满了。 而且剩下的一千多人,要么是缺胳膊少腿,要么是脸被划开,割了耳朵,瞎了眼,也有受了内伤,哪怕抬到京城,也很难完全治愈。 这些人的安置问题现在就是谢端在负责,三千营专门空出一个千户所,用来给伤兵先住着。 但是谢端发现这些伤兵身体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或者说以现在的医术没法治好,可是这群人在千户所,里面的氛围就很压抑,变得沉重。 也想过办法,给伤兵们带去更多的物资,吃食,好酒,可是效果不算很好。 现在这群人怎么处理就是一个难题,国公府要是不管,这群人就只能沦落到京城的街头乞讨,可是送他们回乡,也不愿意。 这群人不愿在自己只能靠家里人供养的时候回去,哪怕老死在外边也比拖累家里强。 所以国公府也愁,白养着,千把个人每日都要开支,不算是个小数,尤其其中几个养伤的,药材和郎中也是府里安排的。 两人从西院离开,去东院商议。 贺宣这厢回到暮云院,才知道平日里三哥这么忙,昨日还陪着自己去白鹿洞书院,是不是耽误他的事情了? 有些愧疚,以后还是不要耽误三哥太多时间了,他可能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上京,才抽时间陪我的。 不过自己心理年龄远不止十五岁,贺宣回到屋里,就已经调节好心情了,关心起晚上吃什么? 自从来到京城,国公府的伙食真是不错,一日三餐,还有点心水果,贺宣瘦下去的脸颊,开始恢复匀称。 晚饭后,贺宣在思考是否要留在京城? 要是自己回安德县,现在的品级,在县城乃至郡城都可以舒心自在,没什么人会给自己找麻烦,等到自己弱冠以后,某个差事,也不会很困难。 第193章 云阳郡主 可是自己在京城,就属于食物链底层,从六品的小官,连国公府的管家都能拿眼白看自己,毕竟自己庶民出身没什么背景。 可话又说回来,京城有好的书院,有更大的平台,在村里,哪怕衣食无忧,有时候还是寂寞的,那种无人理解自己的孤寂,这也是贺宣跟村里长辈还能说上几句,却很少跟村里的同龄人沟通的原因。 村里年轻人的未来,从十来岁就能看到,如果没有读书,那就只能跟着父亲种地,然后花十几年的积蓄造房屋,成亲生子。 读过书境地会好一些,能出的去县城,在城里当个跑堂的伙计,或者打些散工,两三代人以后,可能会在县城立足。 这时候的车马很慢,消息闭塞,青年人或许有雄心壮志,却也很难改变,齐国庶民不能离开方圆百里就限制了大部分百姓。 改变阶级最快速的方式就是科举,贺宣花了五年时间,才考上童生,这在村里,已经算得上是神童了。 普通百姓很难得到除了四书五经外的书籍,就连去县城上学,也要一整个家庭去供养一个人,才能勉强读的起。 贺宣想了很多,左右衡量,还是没有想好,等谢恩之后,拿到御赐的田庄再决定。 不过想到村里这些事情,还是想出一点力气,自己“功成名就”,总要回馈乡里。 之前族里修过宗祠,贺宣就打算在村里的蒙学上花点心思,现在村里的蒙学已经有些满员了,老夫子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贺宣的打算是给村里蒙学捐些书籍,让贺族长监督一下,只要是正常借阅,都给看,但也不能故意损毁。 这样一来,贺宣花的心思不算很多,却也能让村里孩童多看看书籍,要是真有几个考上童生,秀才,就能形成一个正向反馈。 贺宣在书房列了个计划,在京城找一些书籍,等回去的时候,带回村里,这些才是能改变命运的财富。 京城的书铺不少,让贺宣自己去跑就太辛苦了,这些事情是时候安排给小竹,让他先去搜集,看看哪家书铺价钱实惠些,科举之类的书籍全面一些,要是有《天工开物》类似的书籍也可以。 把事情跟小竹交代一遍,自己腿还酸着,让小竹和有粮先筛查后,自己把握下大方向就可以了。 都有官职了,怎么还能事事亲为,总要给手下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贺宣把事情安排下去,自己一身轻松的去休息,谢端从东院回来,犹豫着要不要去暮云院,想起早上的那个梦,直接回到自己屋里。 沐浴的时候有些烦躁,就让谢华隔壁问问,看小四刚才过来有什么事? 谢华刚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谢端还泡在浴桶里,心想,这是没进门? 谢华低头回道,“贺公子已经休息了。” 谢端从东院回来,贺宣刚躺下没多久,谢华过去的时候,问了伺候的华亭。 “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谢端从桶里出来,擦干水珠。 谢华站在屏风前面,“华亭说是贺公子言行举止一如往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谢端穿上里衣,从屏风后面出来,谢华拿过干布,给公子擦头发。 外边还进来两人,去屏风后面收拾东西。 谢端闭目养神,想起贺宣的种种,说实话,贺宣长相还不错,在美人如云的京城算得上中等偏上,不过在谢端身边就不是很出彩,毕竟谢端的母亲是长公主,一代代都是选最优秀的基因。 综合下来,谢端的大姐未嫁时还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这个第一,评的不止是美貌,还有家世,以安国公府的权势,谢端的长姐作为嫡女,受到的宠爱比一般的公主还要多些。 但是谢端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却没有遇到一个像贺宣这样的。 贺宣的气质很柔和,言语却调皮机敏,把他当做少年时,却不经意间透露些成熟清醒的话语,完全不是一个在村里的小郎能有的见识。 有些矛盾,在这人身上又显得协调,明明自己比他大,有时能感受到贺宣在包容自己,带自己摸田螺,管着自己少吃茱萸油,偷偷准备的诞辰惊喜。 谢端平心而论自己不是个很好接近的人,想巴结自己,巴结谢家的人太多了,因为看过太多,所以谢端的好友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可是却一次次对贺宣例外,小四制作藕碳的功劳本该是他自己的,可是在盘溪村,那些血缘上是小四亲人的人,我都不愿他们欺负小四。 谢端想了很久,头发都干了,还是没想明白,只能归咎天气燥热,心浮气躁。 七月二日,小竹一早就出门了,本来想让有粮一起去,不过贺宣担心宫里有消息,自己也要出门,屋里这点子家当,还是要人看着些。 用过早饭后,贺宣在院子里散步,窝冬都窝了好几年,在院子里呆着也能给自己找点事情,贺宣看看书,活动活动,尽量不拉扯到大腿。 青城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过来,说是长公主有请。 贺宣有些奇怪,长公主找自己做什么? “小子刚活动了下,出了些汗,担心面见长公主失仪,可否换身衣裳。”得到允许后,贺宣到屋里换了身里衣。 趁机华亭给嬷嬷倒水,询问正院发生了何事? 嬷嬷倒是和气,喝了茶水说道,“事情不是很清楚,不过今日郡主来看安国公,跟长公主在一起说说话。” 这个消息无关紧要,而且长公主找贺宣未必是坏事,嬷嬷也就透露了一二,贺宣在里屋也听到了,换好之后,就出来。 嬷嬷在前边带路,贺宣带了华亭一起去正院,要是自己一个人去,回来的时候不认得路,在府里冲撞了别人就不好了。 来到正院,大门正上方悬着“嘉乐堂”的牌匾,上次是直接往前出廊走的,没有注意到,这才知道国公爷和长公主的正院名字。 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更加好看,贺宣在心里想着,谁说红配绿就不好看的,明明琉璃瓦和朱墙看起来就庄重大气。 来到门口,贺宣止步,嬷嬷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侍女打开门帘,让贺宣进去。 贺宣进屋,不敢多看,先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起来。”上面长公主说话了,贺宣直起身,垂着眼睛,上座有两人,不过都是女子,看来国公爷不在这边。 长公主介绍道,“这是我的长女,云阳郡主。” “见过郡主。”贺宣换个方向再次施礼。 云阳郡主对贺宣有些好感,因为听老三说起过,之前从贺宣家带来的奶干比较附和自己的胃口。 “不用多礼,我听说你也封了官,以后是住在京城了吗?你家里还做奶干吗?” “回郡主,这几日还在等通政司安排,是否住在京城还没有定下来,不过郡主想吃奶干,等天气凉快一些,我让人送些来。”贺宣一个个问题回道。 “你看看你,性子还是那么急,让人家先坐下说。”长公主笑着打断郡主的话,给贺宣安排座位。 贺宣坐下后,侍女给上了一盏茶。 “为什么要天气凉快才能送来?”云阳郡主继续刚才的问题。 贺宣解释,“现在天气太热,奶干容易发酸,而且路上要是没有做好储存,就会坏掉,天气凉下来,这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那我还要等上好几个月。”云阳郡主有些委屈的看向母亲。 长公主亲热的指了指她,“你呀,都多大的人了,马上都要当母亲,还这么馋嘴。” 贺宣不知道的是,云阳郡主从小喜欢喝奶制品,鲜奶,加工产品都吃过不少,因为这个爱好,陪嫁的时候,安国公夫妇还从坝上草原划了一个牧场给她,专门供应羊奶。 要是郡主真的喜欢,其实可以自己做,“要是郡主喜欢奶干,小子把制作的法子写下来送给郡主也可。” “哦,那你想要什么?”云阳郡主问道。 贺宣有些困扰,自己没想交换,可是像这种人家,更不愿意欠人情,就说道。 “这个法子不难,我也是无意中做出奶干的,不值当什么,要是郡主愿意的话,您有羊奶喝,肯定养了羊,您把羊毛卖给我一些可以吗?” 云阳郡主还以为贺宣会想要官职或者银钱,最后要的是羊毛,“你要羊毛做什么?” “我在试着用羊毛做东西,但是家里的羊养的不多,还没有存够羊毛,要是可以,我用奶干的方子换跟您买些羊毛。” 对贺宣来说,奶干是实在喝不下才做出来,不浪费食物的加工品,像更好喝的奶制品,自己还有好些法子,比如奶茶,油炸奶子,奶冻等等,所以给了也无所谓。 云阳郡主对羊毛不是很在意,但也知道羊毛还是有些价值的,问道,“你要多少羊毛?” “几袋子就可以了。”贺宣只是想在京城的时间做些羊毛制品,看看能不能做出来,不用许多。 “羊毛不能直接刮下来的,这样山羊冬日长不出毛会冻死,可以用梳子把山羊脱落的羊毛梳下来,我要那些就可以了。” 贺宣解释道,万一郡主直接吩咐下人把羊毛刮下来给自己,也不是没可能,可是自己想要的是羊绒,羊毛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云阳郡主听了解释,看得出来贺宣倒不是用奶干的做法,讨好自己,而是真的要羊毛,露出笑意,说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少羊?” 贺宣奇怪的看向郡主,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郡主的家底。 贺宣的表情把心里话都露在脸上,上座两位都笑出声。 “京城人人都知道,我出嫁,府中十里红妆,连牧场都给我陪嫁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清楚。” “我刚来京城没两天。”贺宣也有些委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知道。 “所以啊,你要几袋子羊毛可就亏大了,我有了做奶干的法子,能把牧场里的羊奶都做成可以存放的奶干,你要不要换个条件。” 云阳郡主也不是很像欠贺宣人情,要是贺宣要钱或者其他反而好办。 长公主看两人交谈,喝着茶,就当看戏了。 贺宣想了下,“不管郡主如何安排,做奶干的法子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既然决定换羊毛就这个,郡主,我能跟你做笔生意吗?” “什么生意?” “羊毛生意啊,我想要买山羊褪下来的羊毛,您卖吗?” 贺宣昨晚想了很久,如果自己要在京城立足,钱肯定是不够的,除了这个原因,其他的条件都是京城好,自己会缺钱吗? 或者说缺钱只是一时的,光凭脑子里的东西,贺宣就可以想些吃食或者其他东西出来换钱。 现在大好的机会送上门,之前在村里已经能把羊绒分解出来,只要把羊绒做成线,就可以做衣裳,这条路,现如今绝对没有人开发出来,贺宣凭着这个先机就能挣上一笔。 “你确定要买,我的牧场可有几千只羊。”云阳郡主说了这会子话,也渴了,端着杯子轻轻滑开茶叶。 “确定,就是不知道价钱如何?”贺宣担心要是郡主不懂行情,把价格报高了,自己没钱付账。 云阳郡主每年只看账本,自然不知道羊毛能卖多少价钱,“我让管事找你商量。” “好的,多些郡主,方子需要我回去写一份才能交给您。”贺宣说道。 “我让人给你准备笔墨,就在隔壁写。”云阳郡主一声吩咐,下人马上就准备好了。 贺宣走到旁边的桌子,墨都已经有人磨好了。 奶干的法子并不负责,主要是没人往羊奶加醋,然后分离出乳清,后面的步骤就是加糖,切片,晒干。 写完之后,确定没有遗漏,等墨干了,贺宣把纸递给侍女。 郡主看完后,还把房子递给长公主,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加醋的?” 正常人往奶里加醋,这个味道想想都不可思议。 第194章 表面风光 “不止加醋,当时也是天气热,家里的羊奶喝不完,只能浪费了,我就让厨娘想法子,试试看,油,盐,酱,醋都试过了。” 其实没有,贺宣记得初中知识,奶里加醋会乳清分离,但是不能这么说啊,反正后面余婶他们试验其他东西的时候,也是把厨房佐料每样都加点试试。 贺宣就半真半假的讲了。 “那其他东西加到羊奶里,会有变化吗?”长公主也有些好奇。 “油盐没变化,酱加进去变黑了,醋只能加一点米醋,要是陈醋也会变黑。” 贺宣没觉得自己在说笑话,为什么上座两个人都笑的那么开心。 外边门帘晃动,进来一位侍女,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后。 长公主对贺宣说道,“宫里来旨意,说是通政司找你的,正事要紧,等有空了过来陪我说说话。” 贺宣等了好些日子的谢恩终于有消息了,我的田庄,我来了。 “小子拜别长公主,拜别云阳郡主。”贺宣行礼后,才从花厅出来。 华亭和青城在外边等候,消息正是青城带来的,门卫被叮嘱过,要是通政司来人就去暮云院,青城听到后,安排了传旨的黄门在院子里休息,自己匆匆跑到正院找贺宣。 顶着烈日回院子,还好大部分路程都是有回廊或者前廊挡着。 等到了门口,三人有些气喘吁吁,在门口深呼吸两下,平复之后再进去。 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公在正堂等着自己。 贺宣主动说道,“劳你久等了。”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索性省略了。 黄门看到正主,从座位上站起,扬起笑脸道。 “贺大人,小奴是来通知您,明日去清吏司学习进宫的礼仪,还有谢恩的事情。” “辛苦公公,大热天的劳烦你跑一趟,喝点茶水消消暑气。”贺宣示意有粮给些银钱。 这是之前就说过的事情,有粮趁着倒水的机会把银钱塞给黄门。 小公公果然是熟手,装进袖子里,客气的跟贺宣说着进宫的时辰,明日从哪里去清吏司,还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牌子,说是进宫的腰牌。 贺宣接过腰牌,这才是明日能进宫的关键。 收好之后,小黄门也就顺势告辞了。 如果不是贺宣住在安国公府,小黄门绝对不会这么客气,毕竟贺宣这种品级,见不到皇帝,谢恩也就是走个流程,小黄门虽说去了根,但是宫里人最是拜高踩低。 贺宣等了好久的消息,终于有信了,还是很开心的,准备明日去宫里的衣裳,其实能挑的不多。 贺宣在京城就做了两身衣裳,之前的因为长个子,每年也只有两三身,颜色都旧了,今日穿了圆领袍,明日就穿道袍。 用过饭后,贺宣在屋里推算,一只山羊梳出来的毛不少,羊绒却不多,自己要的是羊绒,还得按羊绒定价。 一只羊身上的绒,可以做一双手套,估计要五六只羊的绒才能织一件衣裳,要是一麻袋羊毛,能做上一件衣裳就不错了,毕竟羊毛这些都是要挑出来的,价钱就在五十文到八十文一袋左右。 具体要看含绒量,贺宣算完这笔账,等田庄到手,看看有没有多的地方,把羊绒纺线这一关先过了,弄出线来,针织的技艺就要靠劳动人民的智慧了。 贺宣连针都不会缝,织毛线就太高估他了,不过拿着两个木针织东西,总比织布机好操作些。 傍晚的时候,谢端回来,贺宣就去西院跟他说了这个消息,“不知道我会分到多大的田庄?” 要是田庄能供应上自己读书的开支就好了,贺宣摆烂了好长时间,这会子,体会到刚穿越过来时,日日辛苦奋斗的心情。 谢端这两日都没去找小四,想着自己忘记那个梦以后,就能跟以前一样把小四看做弟弟。 不过,面对贺宣担心自己的田庄,谢端想说其实这些都是早就挑好的,本来给贺宣的是一个顺天府边缘的庄子,后来谢端插手,换成了京郊谢家庄园附近的。 谢家的庄园有好几个,在京郊都连成片,因为中间有官道和河流这些分开成一个个田庄。 贺宣的那个庄子就在附近,只是一个五十来亩的田庄,之前是兵部一位大人名下的,今年初,因为岭北战事贬了好些官员,这位是直接被抄家流放。 家产自然充入国库,不能变卖的房屋田庄就用来赏赐给战事的有功之臣,正好减轻国库的负担。 贺宣自身没有背景,来的又晚,好的田庄都被人家挑完了也轮不上他,所以谢端就让人截下来一个,留给贺宣。 不过并没有告诉他,任由贺宣在屋子里担心了一会儿,难得看他沉不住气,不知道考科举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屋子里踱步。 谢端问道,“小四,你科举考完也是现在这种心情?” 话题怎么扯到科举去了,自己明明说的是田庄啊!贺宣愣了下。 “那倒没有,我才读了几年书,当时,我是跟一位好友一起去的府城,只想着试试看,不过就以后再来,周夫子也说我能中是运气好” 贺宣还没跟三哥讲过府城的事情,考场的号房那叫一个狭窄,排尾的茅厕更是不敢多去,运气不好,竟然下起雨,还好自己把卷子包在衣裳里,不然可能就没考上童生。 谢端听着,知道科考会很辛苦,却不知道那么辛苦,大热天的,水都不敢多喝,因为不能去茅房。 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小四过的那么难,除了科举,有没有人上门欺负他呢?这些事情,都不在信里说,每次写信都是吃了什么好吃的,学了怎么做文章? 还好自己如实把小四的功劳报上去,不然就只能苦熬着继续科考,谢端在心里庆幸。 贺宣已经说到了考完回来错过的海鲜,那批鲜货都没带回家尝尝,真是太可惜了。 谢端看着贺宣变化的表情,上一刻皱着眉,说着考场的不合规,下一刻,唉声叹气自己的海鲜,鲜活明媚,很想依着他。 “不就是海鲜,明日我让厨房给你做。” “这不一样,我明日吃的那顿,也不会是我错过的那些了。”贺宣文艺道,逝去的就回不来了。 谢端斜着眼睛看他一眼,“明日吃不吃了。” “吃吃吃。”贺宣立马接上,不然自己就要再错过一顿。 京城附近也有海,不过运输过来也要好几日的功夫,市场上买到新鲜的海货比较少,现在天气热,不像冬日里好保存。 不过谢端想吃,总是有的。 贺宣在西院蹭了晚饭,才会自己院子,小竹已经回来了,今日真是整整跑了一日,把正阳门大街附近的书铺都逛了一遍,因为太多,小竹还用笔记下来。 贺宣看着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小竹这笔字,真的是练不出来,账本上的字还勉强能看,一着急就是鬼画符。 直接口述。 市面上书铺卖书的价钱都相差无几,尤其是三字经,千字文和四书五经,还不如县城买来的便宜,因为京城这边的纸张会好些,县城用的差些。 小竹打听来打听去直接找到印刷作坊里面去了,发现印刷作坊要是下单子,就比在书铺买便宜四分之一,但是作坊要的是量大,而且单一书籍。 每种书籍都要雕刻成本的,贺宣每种买个几本,印刷作坊光是雕版费都不够。 看得出来小竹还是用心的,贺宣关心了下中午饭在哪里吃。 “就路边买了些吃食,正阳门大街边上的小巷,有家卖烧饼的,价钱还算实惠,我吃了两个,摊主还给我倒了杯水。”小竹还挺满意。 “你先去吃晚饭,看看还有没有,要是没饭了,就自己拿钱去厨房找人给你弄点。”这个时辰,许多下人都吃过了。 “公子放心,有粮他们给我留饭了。” “那你先去吃点,休息下,这几日我要去宫里学礼仪,谢恩,等田庄下来,书籍这事再办也来得及。”贺宣说完,就让小竹先去吃饭。 贺宣早早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去宫中学礼仪。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贺宣就自然醒了,应该是心理惦记着要入宫,就起的比较早。 洗漱过后,听到隔壁院子三哥出门的动静,原来每日三哥都是这么早就离开了吗? 贺宣出去打了个招呼,谢端停下来,跟贺宣说道,“不用担心,我让谢华跟着你,他会安排好的。” 贺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着三哥离开的背影,心里高兴道,“自己前期投喂了那么多好吃的,没白费啊!这就是养成的快乐嘛!” 回到屋里,已经上了早饭,贺宣避开了粥汤这些,吃了一张大饼,还有米糕,加上一个煮鸡子,已经塞不下了。 出门前,特意出了趟恭,摸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和腰牌,确定万无一失。 门外,谢华准备好了马车,贺宣上车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个恭桶。 谢华以为贺宣会介意,还解释了一遍。 “宫内出恭不是很方便,经常入宫的大人就会在车轿里准备一个恭桶。” “那他们跟恭桶一路坐回去?” 贺宣不敢相信这些大人都是表面风光,内里却要和恭桶一起坐马车,没用过还好,用过之后,这么小一个地方,这个味儿~ 谢华点头,肯定贺宣的猜测。 贺宣八卦的继续问道,“除了恭桶,还有啥?” 谢华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神秘的事情,可是贺公子的表情带着些好奇,还有幸灾乐祸,谢华确定自己没看错,面对贺宣的追问,答道。 “还有些吃食,要是在宫里耽误时间有些久,会准备些吃食垫垫肚子。” 这么说还一边吃一边拉,贺宣表情那叫一个耐人寻味。 后面贺宣继续问,也没啥说的,两人恢复安静,只剩下马车的哒哒声。 到宫门,下马车后,递了腰牌出去,贺宣跟着一个侍卫往里面走。 从承天门进去,走过长长的甬道,然后左转,右转,进了一道门,再左转,后面贺宣就有些绕晕了,跟着侍卫一直走到清吏司门口。 跟清吏司的人交接完,侍卫就离开了,贺宣多想伸出尔康手,内心呐喊,“你走了,我怎么回去啊~” 面上还是一脸平静的跟着清吏司的侍卫到门口等着,侍卫进去通报,出来后,在一边继续站好,“贺大人,您进去里面找林大人就行。” 贺宣踏入大门,这个院子里有不少人里面一数大约十来间屋子,自己要去那间屋子找,刚才看侍卫好像是进了正屋第二间。 贺宣进去第二间,里面有两个穿着青袍的官员,揖礼问道,“请问哪位是林大人?” 一位年纪看起来更大一些的站起来道,“你就是贺大人,果然是后生可畏。” 找到了人就好办了,后面,贺宣就跟着林大人在屋子里学礼仪,先是林大人讲述,面见皇上该如何行礼,日常礼仪对答,慢慢的还涉及到庆典礼仪。 等讲完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林大人喝了口茶水,后面开始教行礼。 林大人先做出动作,让贺宣照着做,上手纠正贺宣的姿势。 贺宣不习惯跟人接触太多,尤其是林大人为了掩盖自身的汗味,还熏了香,香气和汗酸味结合,贺宣在林大人靠近的时候都憋着气,不敢呼吸。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贺宣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礼仪还是这几样,稽首,顿首,空手礼,揖手礼,就是面对皇上,长官是如何应对,一般日常见面,对陛下也只要行空手礼,除非是庆典,很少会下跪。 不过贺宣谢恩这次却是要行稽首礼,等林大人检阅合格,就可以报到内阁,具体看陛下有没有时间安排,愿不愿意见。 结束之后,贺宣还有些担忧该如何离开,自己不熟悉道路,没想到清吏司另一位大人已经先行离去,林大人带着贺宣也往外边走去。 贺宣有些奇怪,这么早就下班,还是去吃午饭? 不过两人今天刚见一面,贺宣也没多问,腰牌还是在贺宣这里,等下次谢恩过后,事情办完就要还回去。 第195章 春梦 贺宣的品级,如果在宫里没有腰牌,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回到国公府,已经是午时三刻,回来的路上,马车也耽误了一会儿。 还好早上准备做的足,出了些汗,倒是没有想出恭,就是嘴唇都干巴了,还不敢喝水。 贺宣回到暮云院,先灌了三杯温水,这茶杯一点点大,喝起来真不尽兴,自家的大碗多好啊。 然后就是洗脸洗手,出了不少汗,用凉水清洗后,舒服许多,这时,谢华已经把饭菜都安排上来了。 跟着自己出门,谢华应该也饿了,贺宣让他先去吃。 自己出门一趟,哪怕前后都打点好了,也很辛苦,三哥他日日上值,真是太可怜了,贺宣好庆幸自己年岁不足,无法补缺。 下午,贺宣在家练习稽首礼,明日顺利的话,就去乾清宫门口谢恩。 把每一个动作都练到自然流畅,行礼的时候要大开大合,不能畏畏缩缩,显得小家子气。 昨日小竹去城里跑了一圈,今天就在府里休息,换有粮去逛逛,贺宣对手下人限制不多,就是没想到有粮买了一匹布回来,还是块大红的棉布。 贺宣好笑道,“有粮,这颜色也不称你,买给未来娘子穿的,” 有粮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块头的男子扭扭捏捏的说。 “给,给一半,还有的是给两个妹子,大妹可以做件上衣,小妹做条裙子,小妹长这么大都没穿过红裙子。” “那你包好了,别等带回去弄脏了,三个女郎都不饶你。” 小竹凑趣说,这里还有自家娘子一件衣裳呢! 贺宣想了想也提醒道,“我们回去,京城特产肯定要带一些,不过如今住在国公府,不好存放,等回家前,专门放几日假,让你们俩买个畅快。” 两人点头应是,下去整理东西。 贺宣叫青城打水,已近黄昏,沐浴后在吃晚饭。 今日进宫一趟,一定要洗头,早些洗,能干的快些。 晚饭后,贺宣晾干头发,还没听到隔壁的动静,这几日三哥都这么晚回来吗? 边等边写字,贺宣在写的是羊绒制成毛线的过程。 从山羊身上把羊毛和羊绒收集下来后,第一步要先分选,羊毛比羊绒粗硬,手工可以进行第一步的分离。 然后就是清洗,现有材料不多,石灰水浸泡可以去除油脂和部分杂质,再用肥皂清洗一遍,基本可以达到清洁的要求。 洗过后的羊毛晒干就是一缕一缕的,这里得到的就是羊绒的初成品。 把羊绒制成线之前,要再次进行分梳,不仅可以去除掺杂其中的羊毛,还可以把羊绒梳的蓬松柔软。 这里就需要用到工具,最好是铁耙子,因为竹耙有时不够坚硬,反而会断掉。 梳好的羊绒就跟棉花差不多,用棉线的技艺就可以做出羊绒线,不管是纺线也好,还是直接把羊绒放进布料里,做手套也罢,到了这一步,羊绒就已经可以出售了。 基于羊绒的稀缺性,价格要是太低,估计挣不到钱,毕竟羊绒的别名叫做软黄金。 贺宣打算先试试,反正羊毛羊绒的价值现在还远远没有被开发出来,前期投入自己还是有的。 把这张纸好生收起,放到卧室的箱箧里。 贺宣有些困了,不知道三哥回来没有,还是自己写的太专心没注意。 脱下外袍挂在衣架上,贺宣准备先睡了,本来还想跟三哥说下明天还要进宫的事情,要是三哥公务忙就不去麻烦他了。 谢端这时在干什么呢? 已经宵禁了,谢端也回府,却不敢回院子,自己院子里小四太近,本来想着方便就近往来,没想到做了一个怪梦之后,自己还要躲着小四。 主要是每次跟贺宣接触,就忍不住往腿上看,还总是想象要是小四躺在那张床上会是怎么样呢?谢端觉得自己有些怪,却想不明白,就跟贺宣保持距离,在书房呆着,不回自己院子。 下人不知道情况,以为有公务,就把书房的蜡烛点上,灯火通明,谢端拿起一本书,心思却跑到十万八千里。 贺宣去宫里的事情,谢华已经来讲过了,谢端脑子里想着要是小四穿上官服会是什么样子,身量已经长成,脸庞却稚嫩着,会不会像偷穿大人衣裳的孩童。 上次去白鹿洞书院,看神情还是满意的,应该会留在京城的? 这厢谢端脑子放空,眼前浮现的都是贺宣的音容笑貌。 饱满的天庭,舒展的眉型,眼睛没有小时候那么圆,眼裂狭长,鼻尖和鼻孔组合起来是人字形,侧面看上去起伏分明,上唇微翘,不注意时两颗牙齿就露出来。 谢端没想到自己把小四的样子记得这么清楚,回过神来,坐的腿都麻了,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外边值守的小厮回道,“快到戌时了。” 谢端揉了揉腿脚,起身回去,这个时辰,小四应该睡了? 到了西院,暮云院门都关了,又涌上来一股失落,明明是自己拖着时间等小四睡着再回来,为什么又会郁郁? 谢端自己的心情都弄不明白,面无表情的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 七月四日,贺宣跟昨日一样的流程进宫,这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 到了清吏司,林大人接到了内阁的批复,今日安排贺宣去乾清宫谢恩。 林大人在前,贺宣跟着,两人到了乾清宫门口,就示意贺宣行礼。 贺宣上前站定,对着宫门下跪,叩头,争取把昨日学过的动作都做到标准。 等贺宣起来,林大人边上出现了一个黄门,穿着的青素衣上有些暗纹,应该是宫里有些地位的公公。 黄门等贺宣行礼完毕,端着一个木匣子给贺宣,笑着说,“这是贺大人的牙牌和御赐的田庄。” 贺宣接过匣子,再次向宫门行礼,“多谢圣上隆恩。” 林大人就带着贺宣回到清吏司,贺宣跟在后面,老老实实的一句话都不说。 到了清吏司,谢恩的任务就完成了,后面贺宣去织造所,把朝服做好就可以了。 贺宣谢过林大人,把腰牌上交之后,跟着侍卫出大门。 今日这一趟比昨天还快些,坐到马车上,谢华和车夫知道织造所的地址,都不用贺宣多说。 车厢里,贺宣看了看牙牌,这就是自己的身份证明了,一面刻着朝官应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出京不用。 侧门写着一行小字,武字四百三十号,这应该是自己的编码,武官是“武”字。 背面就没东西,谢华说是贺公子还没有官职的缘故,有了官职,就会在背面刻上部门。 说话间就到了织造所,清吏司离织造所还挺近,其实出了承天门就是京城衙署,大部份文武衙门都集中在这里,方便下朝以后干活。 都不用贺宣拿出牙牌,谢华就已经找到小吏,把贺宣制作朝服的事情办妥了。 难怪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些个低位的官员,心里清楚知道哪家的人不能得罪,哪怕只是一个小厮。 等贺宣量好尺寸,都不需要开口,小吏就表示等做好了就把朝服送到安国公府去。 临走之前,小吏还跟贺宣卖好,表示以后要做官服都可以找他,价钱一定合适。 朝服是不用贺宣出钱的,常服暂时用不到,贺宣不及,等回去前做一套,穿给族长三爷爷他们高兴高兴就成。 马车回到国公府,车厢里实在太闷,贺宣下午不想再出去。 等明日,明日去顺天府一趟,把田庄的契籍文书过到自己名下,接着去田庄看看,到底在哪一块地方。 手续都办好之后,自己也要跟三哥告辞了,之前是没地落脚,现在有田庄,总不好赖在国公府不走。 三哥很忙的样子,自己也不好给他添麻烦。 谢端还不知道贺宣已经打算离开国公府,早上从军营里出来,回府的时候正好遇到损友,归德侯府长房独子——纪盛贤。 两人因为母亲是好友,自幼相识,之前谢端外出游学,纪盛贤也想跟着去,却被府中长辈拘着,不准离京。 侯府就在京中找了个差事给他,只需日日去点个卯。 自从战事完毕,自家事多,这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露面。 今日在路上遇到,谢端还有些奇怪,“你是特意来找我的,还是偶然遇上?” 纪盛贤坐在马上,懒洋洋笑道,“我听说你休沐带人去京郊游玩,怎么不叫我一起?” “谁告诉你的?”竟然有人盯梢,自己还一无所知。 “这不重要,去去去,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避避暑。” 谢端想知道纪盛贤从哪得知自己的行程,而且回府跟小四碰面,自己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跟着好友去看看所谓的好地方。 两人骑马来到煦园,到了园子门口,下马进去。 谢端不以为然道,“我说是什么好地方,你带我来煦园做什么?” 煦园本是皇家园林,先先皇赐给三子——豫亲王,传到了现在豫郡王手里,因为园林维护花费太大,就时常对外开放,也可以租去承办宴会。 谢端来过煦园,也是被母亲拉来参加宴会,每每避之不及。 纪盛贤倒是兴致勃勃,“里面紫薇花开了,我发现了一处好地方,没什么人打扰。” 来到煦园的鱼池,池子边上的花开了不少,郁郁葱葱,纪盛贤直接带谢端上了船,让小厮守着岸边,不准再有人过去。 等小船划到对岸的时候看到,岸边的紫薇花开成了一片,大多是紫色,点缀着零星黄色白色的花瓣。 “就是这里了,我这几日不想回府就在这里呆着,凉快悠闲。”纪盛贤指着紫薇花树下的座椅说道。 确实是处好地方,下午的时候,这一处的阳光都被挡住,边上就是池塘,微风徐徐,花瓣纷飞。 两人坐在椅子上,小厮去对岸买些茶水点心来。 “你父亲还是要你娶范阳卢氏女?”谢端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问道。 纪盛贤把身子都靠近座椅里,舒舒服服的快躺着了,听到这个话题,唉了一声,“谢老三,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盛贤把手背在脑后,吐槽道,“都说范阳卢氏天生有财运,家中女子不爱刺绣爱算盘,你说说,我要是娶回来,日日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日子怎么过?” “你娶回来怎么过我不清楚,你不娶怕是要躺在床上过。”虽然纪盛贤是长房独子,奈何文武皆不出色,回回被归德侯爷训斥,要是敢顶嘴,直接就上板子。 这次是侯爷做的主,不娶怕是不行,纪盛贤转过头去,有口难言。 谁家父亲看自己独子这么不顺眼,还放话说,要是不娶,就过继侄子,谁娶谁继承家业。 这年头继承家业不看儿孙看儿媳的,还真未有过? 纪盛贤安静了一会儿,问谢端,“那你呢?为啥面色不虞?” “我哪里不虞了!”谢端反驳道。 “你平常不是这副样子,骗骗别人还行,却逃不过我的慧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有点反常立马就发现了,“长公主逼你去宴会了,还是公事处理不好?” “谁家宴会办在这大热天的。”谢端接口道。 “你父亲从辽阳回来了,兄长备受器重,按理说也没人会给你找事情,还有什么可烦恼的。”纪盛贤分析后,觉得也不会有人没长眼给谢端找麻烦。 “小纪子,你做过梦没有?”谢端对着贺宣不好说,倒是可以跟纪盛贤问问。 “都说了,不准叫这个,什么梦?”纪盛贤,因为名字跟圣贤读起来一样,被取个外号叫纪子,后来这帮人就叫小纪子,听起来跟个黄门似的。 “就是那种,那种?”谢端五官都在提示。 纪盛贤莫名的懂了,“你放心,这边没人,不就是春梦嘛!” 笑的猥琐道,“看来长公主确实要抓紧给你安排了。” 谢端有些后悔告诉他了。 “你梦到谁了?” “这是能跟你说的。”谢端起身从座位上站起。 第196章 周公解梦 “诶诶诶,急什么?你既然问了,这人怕是你喜欢的人?”纪盛贤一脸笑意。 “你放心,这事我帮你分析分析,保准入得我耳,谁也不知。” 难得听到谢老三的春梦,这么心痒痒的事情,怎么能让他回去呢? “我跟你说,我第一次做梦的时候,看不清那人是谁,就知道有一双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刚伸到裤子,就醒了,给我气的,躺回去怎么都睡不着。” 纪盛贤想着自己说说,然后好引导下谢老三,都十八了,才做这种梦,自己十六阳气就重。 “你呢,梦里有什么,看到对方长什么样了吗?” “没看清。”梦里的场景也渐渐模糊,但是那双纤细洁白的小腿就像烙印在自己脑子里一样。 “这也正常,大部分男子都看不清,不过你要是有需要,我把自己的珍藏借你看看。”纪盛贤凑近说道。 谢端都不知道他说的珍藏是什么,难道是周公解梦。 纪盛贤看谢端没有反对,直接让小厮过来接人,完全不管正午的太阳,拉着谢端回侯府拿宝贝。 从归德侯府出来,谢端手里就多了一个匣子,纪盛贤神神秘秘的说,要好好保存,等看完之后得还。 送谢端出门的时候,就被侯爷叫住,询问最近的差事办的如何。 谢端回到西院,沐浴换衣裳,还没来得及翻书,谢华通报说,贺公子来了。 刚打开木匣子的谢端,有些激动,合上之后,想着确实有两日没见小四,上次见面还是兄长来找自己的时候。 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没什么不妥,贺宣已经进来了。 “三哥,我已经谢过恩了,拿到田庄的地契,这几日可能就要搬走,你有些忙,提前跟你说一声。” 贺宣进来,怕耽误三哥的事情,打算赶紧说完就走。 谢端突然听到,怎么就要搬走了,“小四,田庄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家中院子多,你先住着,不用急着搬。” “我明日先去看看田庄的位置,等确定下来,可能还要三两日,也没有很急,就是这两日找不到你,想着先提一下。” “是,我之前有些事情,不过现在都好了,你明日去田庄,什么时候过去?” 谢端盘算着自己去兵营点个卯,等回来,陪小四一起去也可以,兵营除了伤兵的事情,其他镇抚都可以安排。 “要先去顺天府办契籍文书,等办好了后再去看看。”贺宣想想一上午应该能办好文书,中午去田庄,下午回来,庄子上有一座三进的院子,自己肯定够住了。 谢端安排道,“上午让谢泰跟你去顺天府,我名下的田庄铺子都是他一手打理的,这些事情都熟悉,等办好了,我来找你,一起去庄子看看。” “会不会耽误三哥的事情,庄子在京郊,有些距离。”三哥总是照顾自己,贺宣有些无以为报。 “怎么会呢?我倒是有些好奇,小四的庄子会是什么样的!说不定以后要来打扰。” “三哥能来,我肯定欢迎。”贺宣自然希望跟谢端维持关系,谢端修养好,不端着架子,两人也说得上话。 “三哥,我带来的书看完了,能不能借我两本。” “行,你自己去书房挑。”谢端站起身,带贺宣去书房。 之前就说过让小四自己拿,不过贺宣有分寸,三哥不在,不轻易动他的东西。 贺宣要的书是京城方面相关的风土人情,类似地方志。 谢端想了想,自己应该有过几本,“去书房看看,我记得几年前看过,其中有一本图志。” 两人在书房找了一圈,最后在书架顶上翻到了,一本是《京城图志》,里面描写了京城的整体形势,记录了寺庙,道观,街市,桥梁等等,因为年限有些久远,一些地方已经改建,作为参考还是不错的。 还有一本是《正德志》,这本不算是写京城的,而是一位读书人,记录自己游玩过一些地方的吃食和评价。 里面记录京城的酒楼和美食就用了四分之一的篇幅,像是京城有名的“同楼春”,“鸿宾”,“鹤鸣”这些酒楼,就都有记录。 这位读书人还吃过宫廷菜,把整个宴席名菜都写出来,有笋鸡脯,烧鹿肉,橄榄林檎,烧天鹅,猪耳脆,蟠龙菜 其中还考证了几样菜的做法,比如蟠龙菜就是猪瘦肉,鱼肉和鸡子和成馅,再用蛋皮包裹,蒸熟后,切成片,摆出蟠龙造型。 贺宣觉得有趣,就拿了两本书看。 谢端坐在一边也拿着一本书,看着看着目光就移到贺宣脸上。 小四看着一本“菜谱”都津津有味的,时不时还思考一番这个菜能不能做出来,谢端发觉了心中的一些端倪,想要远离的心思看到贺宣的时候就不翼而飞。 两人在一个屋子里,我看你,你看书,时间一晃而过,小厮要准备晚饭,谢恒过来请示,晚饭摆在哪里? 这么快就吃晚饭了了吗? 谢端本来还不饿,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黄昏了,“摆在隔壁,小四跟我一起吃。” 贺宣点点头,就同意了,看了好一会儿美食,这作者写到好吃的还会展开来讲讲,馋的贺宣口水分泌,肚子也开始抗议。 放下书本,走到隔壁,就可以洗手吃饭了。 两人一起吃饭,没多少规矩,贺宣还把刚才从书上看来的宫廷菜跟三哥讨论讨论。 “三哥,宫里面真的有蟠龙菜,烧天鹅嘛?” 贺宣没吃过,天鹅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吗?穿越之前,这玩意是保护动物,代价太大了,贺宣从没打过主意。 “有是有的,就是不一定能吃上,吃上了也不一定好吃。” 这话何解? 贺宣刚吃进去一块鱼肉,嘴巴塞满了,就不好问话,满脸好奇。 谢端放下筷子,给贺宣讲宫廷宴席。 一般这种宴席大多都是有政治因素的,像是节日庆典,接见外邦使者,荣恩宴这些。 光禄寺需要准备的菜品就很多,上来的菜色大多是凉菜或者炖菜,这两种菜可以提前做准备,如果很多炒菜,根本来不及上菜,就会耽误宴席。 而且夏日还好,冬日的时候,菜端上来都冷了,肉菜直接凝固,官员上一道菜就夹一筷子菜叶意思意思,大多数时候都在喝酒。 所以说宫廷菜看着不错,真吃起来还不如外边的炒菜。 贺宣点头,表示受教了。 不过也不是每一道都不好吃,三哥说《正德志》里面的烧鹿肉和猪耳脆还是很不错的,一道卤菜,一道凉茶,基本上都会吃这几样。 边说边吃,贺宣吃饱后,连宫廷宴席都听得差不多了,看三哥没怎么动筷,就舀了两碗汤,先递给谢端一碗,自己捧着一碗,慢慢喝。 贺宣吃完饭就告辞了,打算回自己屋走两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谢端傍晚还要给父母请安,往嘉乐堂走去。 回来以后,就有些纠结,要不要去隔壁找小四,想想小四应该正在沐浴,这时候去会不会不好,以往自己从来不犹豫的,做了个春梦反而变得扭扭捏捏。 无意中看到纪盛贤给的匣子,想起来这个还没看。 匣子里就是几本书,却都是纪盛贤的珍藏。 封面平平无奇,题名《风流绝畅图》,翻开一页,一男一女正在卧房里,男子赤身裸体,拿着一件外套,女子衣衫半解,不知是在脱还是在穿。 第二页就是男子搂着女子坐在床上,两人面贴着面,神色亲密。 后面是床上的姿势,桌上的姿势,谢端有些羞涩,虽然画的不是很传神,但是这个图的意境非常到位。 换了一本《博古叶子》,也是各种男子女子的图片,有穿衣的也有不穿的,在花园,溪边,各种场景,其中有一幅是汉哀帝和宠臣董贤的。 画里董贤睡在哀帝床上,谢端脑子里不由得换位,如果是小四睡到自己床上,脸色急剧变红,忍不住喝了口凉茶,降降温。 谢端把这几本书收起来,放到书架,可万一小四无意中看到,知道自己看春宫,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合适。 随意乱扔也不行,下人日日都要打扫,索性把这个搬到自己屋里,匣子合上,放在床底下。 一时之间,满脑子画面,谢端觉得这个夏日确实太热了,躺在床上用力扇着扇子。 本来值夜的小厮会给谢端扇扇子,这不是不好让人知晓,谢端就屏退众人。 早上醒来,也是一个大晴天,贺宣记得要去顺天府,吃过早饭,就出门了,这回跟着的是谢泰。 马车穿过街道,往顺天府衙去,齐朝的府衙不止负责诉讼刑名,还承办各种文书档案,输粮征税的内容。 其中办事的主要人员是胥吏,真正有官职的很少,反正贺宣之前没怎么打过交道。 谢泰经手过不少事情,顺天府衙的文书也有结交,三不五时吃个饭,办起事情来自然方便。 不过贺宣接手田庄有圣旨证明,地契身契俱全,自然手续办的快些。 底下这些小吏大部分都是欺软怕硬,对待庶民和官员完全是两个态度。 贺宣从进府衙到出来,也就半个多时辰,田庄已经挂在自己名下。 谢泰让车夫架着马车往西直门去,跟谢端约好在这边等他。 田庄在月华山脚下,不过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谢泰下车去等公子,贺宣在车上研究了下田庄,田庄里有良田五十三亩,三进宅院一座,奴隶三十八人。 这些都是查抄之前的档案,贺宣现在有了官位,也可以用奴隶。 属于田庄的财产就一并转到贺宣名下,都是意外之喜。 等了一会儿,谢端骑马到了西直门,比贺宣预料的要早一些。 等谢端上了车,就出发往月华山方向去。 出了城门,贺宣就把帘子挂起,带进来一丝微风,早上的太阳不算猛烈。 贺宣看着车外的草木,有些无聊,转头问谢端,“三哥,这个田庄在月华山脚下,大约多久能到?” 谢端骑的有些快,擦掉往下流的汗珠,直接回答,“最少一个时辰。” 嗯,贺宣有些奇怪,三哥回答的好快,“你常去月华山嘛?” “山上去的不多,不过我家有几个庄子就在附近,我以前夏日也常去庄子避暑。” 贺宣有个问题一直没问,“三哥,这个庄子是不是你给我留的?” 京郊的田庄可很是抢手,贺宣在京城住了好几日,也知道一些,要是没点人脉背景,想在京城买个庄子,得往保定方向寻摸。 保定到京城也有两三日的路程,这个庄子离得这么近,真的要赏赐,也轮不到贺宣。 “才看出来?”谢端好笑道,明明有些事情很机灵,这会儿却迟钝了。 “这不是不敢相信自己抱上这么一条粗大腿,三哥,你好厉害啊!”贺宣摸了摸鼻子,拍谢端的马屁。 “那也没有这么夸张,庄子也是时机凑巧,要是之前,我也找不到合适的,那位大人抄家之后,管着这些东西的公公,跟我母亲有些交情,这才截流下来的。” 不然就算贺宣被赏赐了一座田庄,也可能位置不是很好的那种。 贺宣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狗腿的给三哥扇扇风。 两人说着庄子周边的景物,周边有一个湖,因为月华山而得名月华湖,范围不小,湖水清澈,周边几个庄子跟月华湖相邻,所以取水问题不大。 京城周围庄子不少,但是有水的不多,而且很多都缺水,无法种植太多作物。 所以京城的物价比外边要高一些,齐朝梳通了运河之后,湖广的粮草,江南的丝绸运送方便,价钱降了三成,普通百姓也能吃的起米饭。 贺宣的田庄临水,主家根本不愿出手,这次是占大便宜了。 谢端以前在庄子上避暑,就经常去湖边游泳,抓鱼,湖水从山上流下来,很是清凉。 虽然急切,马车晃晃悠悠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路过几个庄子,门匾上有谢字的就是国公府的产业,贺宣看到了三个,心里感叹,国公府真是家大业大。 第197章 安理德 来到目的地,谢泰带着小厮前去敲门。 里面的人没有开门,反而问道,“哪位啊?” 谢泰大声回应,“是贺宣贺大人,这田庄皇上已经赏赐给贺大人,还不赶紧开门迎接。” “小人不清楚,稍等一会儿,小人去叫安庄头过来。”里面的人没有开门,还有一些走远了的声音。 谢端和贺宣从京城过来,时间快到中午,马车停着的时候没有风,阳光直射在棚顶,里面闷的不行。 两人不停的扇着扇子,企图带来一丝凉意。 过了好一会儿,田庄大门打开,一个挺着小肚子的中年男子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对着马车鞠躬道,“小人安理德,负责田庄的琐事,见过贺大人。” 贺宣坐在车里,被晒得心情烦躁,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外边的日头比车里还大,直接吩咐道,“开门。” 安理德打听过贺宣,之前京城查无此人,因为献上藕碳,在辽阳之战立了功,才有的官职,皇上赏赐的田庄。 正常来说,这个位置的田庄根本轮不上外官,也把安理德想要去高门的路给堵死了。 大门只开了一边,本来是想着外官不懂京城的规矩,就这么迎进去,没想到这位贺大人架子大得很,连马车都不下,直接让开正门。 安理德吩咐身后的人,打开了大门,让马车进去。 贺宣这才看到田庄里面是什么样,一路进去,跟村里的田地差不多,就是田庄四周都有围墙,大门一关,就很安全。 地里劳作的不是村民,而是官奴,这些人都是罪人后裔,无法更换契籍文书,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官奴,穿着粗布,顶着日头,在田里忙碌。 马车一直行驶到宅子前,跟田地有一些距离,这里应该就是田庄里的三进院子了。 贺宣和谢端这才从车上下来,宅子大门已经打开了。 两人提步进入,没注意到后边跟着的安理德满脑门汗。 宅子的大门后有个影壁,绕过去,里面种着一棵枫树,叶子还是绿的,等到了秋日,就会转化成黄色红色。 一进的主屋维护的很不错,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清扫,贺宣和谢端坐在主座。 安庄头安排人上茶水,在屋外跟有粮打听了,谢端和贺宣的身份。 “小人见过贺大人,见过谢郡王。”安庄头得知谢端的身份后,立马把心中的不甘抹平,没想到新主家认识安国公府的三公子。 谢泰送了一壶茶水上来,贺宣接过茶壶,给两人倒水,走了一路,路上还说了不少话,水壶里的水都喝干了。 “起来,这田庄之前一直是你管着的?”贺宣拿起茶杯,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安理德,从上一代开始就照顾这庄子里大大小小的琐事。” 安庄头在下面回话,看着穿着,也只是粗布,不过贺宣看他面色不算很黑,平日里并不不下地。 “那你说说,现在田庄的情况。”贺宣喝完一杯,给三哥和自己再倒一杯。 “田庄有良田五十三亩,奴仆三十八人,其中男子二十二,女子一十六人,今年种了小麦,玉米,黄豆这几种,庄子里有一块坡地,坡地远离月华湖,是块荒地,每年粮食产出” 贺宣听着安庄头一项项的报,语言有些磕绊,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没有一个整体的明细。 等安理德说完后,贺宣开口道,“你把之前的账本拿来。” “贺大人,庄子的账簿有些多,需要整理一下,才好给您过目。”安理德抹抹头上的汗水,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有粮,你跟着安庄头去拿。”贺宣对这个管事的印象不算很好,没有理他,直接吩咐下去。 “是,公子。”有粮回话后,走到安理德身边,意思就是我现在就陪你去。 等两人出去,谢泰回话,说去厨房看看,谢端点点头,他也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两人,贺宣被这么一提醒,也有些饿了。 “三哥,你觉得这安理德,如何?” “看人,先看他做的事,等账本拿来,也就知道具体情况了。”谢端坐了好长时间马车,在屋里站一会儿,看着窗外。 “估摸着要点时间,我们去熟悉下院落。”贺宣提议道。 两人从前院出去,穿过一道小门,就到了二进,二进的院子,比一进的要大许多,这里才真正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前院只是办事,或者接待用的。 二进的院子四个角都有空地,应该是种植景观树木的,不过现在都没有了。 这里的屋子都上了锁,估计是以前没人居住,贺宣想着里面都是灰尘,下次来要好好打扫下。 从二进的正房和侧房之间,这里应该是耳房的位置,有个过道,转两个弯,走到了三进的抄手游廊。 这里也是一样的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这三进的宅院,可以住的房间就有二十七间,这还不算耳房,东西跨院。 不过越往后看,就发现二进三进的庭院跟一进相比,杂草丛生,青石上还有苔藓,连房屋角落也长了草木。 这样子,估计以前田庄的主人不过来住,安理德也就不怎么打扫,前院打扫干净,用来应付下府里的管事就够了。 两人回到二进,往西跨院看看,这边是厨房,进来就闻到米香。 厨房反而打扫的不错,看起来常常使用的样子,两人在跨院没看多久,谢泰从屋里走出来,安排人去打水。 “公子,贺大人,庄子上厨娘是庄头的婆娘,我看她穿的有些邋遢,午饭就我来做,委屈两位先吃点。”谢泰是知道自家公子在吃食上要求洁净的,要是让公子看到厨娘估计连饭都吃不下。 谢端点点头,交代道,“记得把用到的厨具都洗一遍。” 两人这一圈逛下来,心里有数了,贺宣从田庄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奴仆的房屋,都是泥胚草屋,只比人高出一点,以贺宣的身高,怕是伸手就能摸到房顶的秸秆。 而这院子,三进的正屋没有主家允许,下人是不能住进来的,估摸着安理德就住在东跨院里,这才导致两个跨院有长久生活的痕迹。 房子空着住几日倒也不是大罪过,只要安理德的账簿问题不大,贺宣也不会揪着这点不放,毕竟他住在这里的时候,田庄还不是自己的。 至于账簿,贺宣是用来做参考,一般庄子的账簿都有两份,一份上交,一份备查,上交那份早就不知道抄到哪里去了。 这一份贺宣可以用来了解下往年田庄的产出,平常有哪些花销?一年结余能有多少? 这才是贺宣想知道的,光靠安理德说的,不就被奴仆摆布了吗?贺宣自己当家做主五年了,还能搞不定一个庄子。 等到午饭都快好了,有粮才跟着安理德把账簿拿过来,拿过来的账簿足足有一箱。 贺宣随手拿起一本,账册外边写着永安十四年,翻开一看,这完全不是账簿,而是涂鸦,一张纸写不了几十个字,就写着,三月二十日,维修农具花费一千六百文。 就这样,花费的费还涂涂改改了好几次,也没写什么农具,几样农具。 贺宣耐着性子往后翻了翻,还看到几张欠条,看样子都是田庄的奴仆欠下的。 有些人不会写字,都是直接按手印,沾了墨汁的手印,把其中两页都粘在一起。 这账簿,肯定要重新写过才能弄得明白,贺宣肯定今日是看不完的,先放在一边,吃了午饭再说。 谢端在贺宣处理事情的时候都没有插嘴,完全是一个背景板,等谢泰端上午饭。 “公子,贺大人,庄子里没有鲜肉,腊肉不是很好,就没用,午饭只有三个素菜,请先将就一下。”谢泰觉得自己没让公子吃上合口味的菜,有些愧疚。 贺宣想到谢端都是为了自己遭的罪,大热天的跑来,也不好意思道,“三哥,你先垫垫肚子,等回京,我请你去酒楼吃。” 谢端有条件时真挑剔,没条件也能凑合,“先吃点,待会儿这边看完了,我带你去府里的庄子上看看,想吃什么都有。” 谢端让几个小厮都下去先吃饭,这边不用人伺候。 安庄头也跟着退下,不过谢泰煮的饭并没有他的份。 贺宣用过饭后,也不想在听安庄头说的话,自己大致看了下田地,再过两个月就要收获了,之前的粮食不是贺宣的,安庄头怎么记账贺宣也不在意,但是往后这庄子,肯定要重新立规矩。 最起码账簿不会是这个样子,贺宣让有粮把账簿放到车上,马车从大门出去。 这时候太阳正猛,谢泰骑马先去谢府的庄子里安排,贺宣坐在车上,汗水直流,反观谢端,也热,但没贺宣这么夸张。 贺宣用扇子给自己扇风,问道,“三哥,你怎么都不出汗的?” “平时不怎么出汗,除非骑马练武才会有汗。”谢端体质如此,可能自己比较耐热。 贺宣就不行了,带来的帕子都被汗湿,不擦还不行,脑门上的汗珠滴到眼睛里很难受。 看着三哥都不出汗,贺宣摸了一把谢端的手,以为会凉一点,却比自己的还热,奇怪道:“三哥,你都不出汗,不是应该更凉快些的吗?” 谢端无故被“偷袭”,直接缩回了手,反应过来有些懊悔,这时候放回去就有些刻意。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你的手更凉快些。”谢端说着把手放回膝盖上。 贺宣摸了那一下就没在多手,心静自然凉,转移话题问起谢府的庄子有什么好玩的。 谢端幼时在庄子上也就是骑马,练武,游水,偶尔跟三两个好友在庄子上打猎。 要说比较奢侈的就是,让下人往亭子上泼水,贺宣和长姐在亭子里坐着,水流沿着边缘落下,来一场人工降雨。 坐在亭子里温度适宜,都不用扇风,玩了两日后,就被安国公知道,快马到庄子上把谢端捆回去,打了一顿,罪名就是劳民伤财。 谢端幼时还愤愤不平,自己明明只是在庄子里乘凉,又不花银子,被安国公关了半月让好好反省。 大兄来看望谢端,解释道,夏日水珍贵,庄子上的水源都是用来灌溉作物,一桶桶水被两人拉去给亭子“降雨”,奴仆浇地的水都不够。 不仅如此,大兄没跟谢端说的是朝堂上,御史还因为这个事情告了一状,安国公也被两人连累。 自此以后,谢端也就比较注重农事,哪怕自己不懂,也会关心一下。 贺宣听完了三哥幼时的“黑历史”,马车也到了谢府田庄。 谢泰提前过来,庄子大门打开,田庄的人正在门口迎接。 马车直接从大门驶进去,贺宣看到田庄的范围比自家的还要大上不少,五十多亩良田的庄子,一眼望去还能看到头,大约长度五百米的样子。 国公府的庄子根本看不到边上的围墙,反而望见田里有一架水车,比地面高出不少,“三哥,哪个是水车?” 谢端点点头,基本上国公府的田庄都有这东西,不算什么稀奇,“我带你去了望亭看看。” 谢端说的了望亭,贺宣也看见了,在一众建筑中,最高的就是,而且几根柱子刷了朱漆,远远看去非常显眼。 从田庄门口到宅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了望亭在宅子的前院,前朝末年是用来查看田庄外边是否有敌人。 不过齐朝这几代以来,京城非常安全,了望亭也就作为景观,看看风景,还可以看看田庄里面发生的事情。 到了前院,贺宣发现了望亭确实很高,宅子里的房屋都是一层高,门邸建的宏伟一些,也就一层半左右,亭子却有三层楼高。 站在了望亭底下,感觉到自身的渺小,贺宣大约也就亭子半层高,还没有柱子来的粗。 走到亭子里面,中间有一个旋转楼梯,可以上楼。 谢端带着上楼,楼梯很窄小,只能一人通过或者两人侧着走。 第198章 了望亭 到了二楼,贺宣往外边一看,亭子就用八根柱子支撑,两根柱子连着木质栏杆,贺宣有些恐高,都不敢靠边,站在中间看看。 等上了第三层,贺宣腿都有点软了,谢端还要往边上走去。 “三哥,这里,好高啊~” 贺宣都不感觉热了,伸手去拉三哥的袖子,不然四周空荡荡的,实在太考验自己。 “边上有栏杆,不会掉下去的,你过来看。” 谢端反手把贺宣拽住,让他看看田庄的风景,远处的月华湖,近处田里青中带黄的庄稼,还有后边的宅院。 贺宣紧张的把谢端当做依靠,就看着自己脚下,不敢抬头。 “小四,你看看,地上的人都只有一半大小,田里的更小些。”谢端很喜欢来了望亭,能俯瞰全景,视野辽阔,心情就很好。 贺宣在心里安慰自己,这跟山上不一样,这里很安全,只要不靠近边上就行。 抬起头,看到远处的湖,好像一块油亮的翡翠,颜色由绿到蓝,非常漂亮,确实配得上月华的名字。 慢慢转头,把田庄的景色也看了一遍,只要不低头往低处看,还是不害怕的。 了望亭三层有些风,吹散暑气,这里确实是很舒服的,景色优美,视野开阔。 “怎么样,这里不错!”谢端挑眉,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孩童,跟好友炫耀自己的秘密基地。 贺宣转身,往宅子里面看去,回答道,“风景这边独好。” 两人相视一笑,贺宣看到宅子里有人巡逻,问道,“田庄会有小偷吗?” “嗯?”谢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问,往小四的视线一看,解释道。 “那是谢家军退下来的兵,家中安排不下了,有些就在田庄里,他们习惯了巡逻,偶尔也做些家丁的活。”这些都是对谢家人忠心耿耿的士兵,就这么看着他们解甲归田,也不忍心,要是老家有些田地,也不会出来当兵。 大多是过不下去了,落入军籍,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可以改换户籍,分到土地,但很多当兵的,从战场上退下来,已经残疾,种地也是需要技术的。 安国公府很大一笔支出,就是用在照顾这些伤兵上,谢家军中,立功后身亡也会给家人一笔银钱,这才能让士兵奋勇杀敌。 “那他们没有其他路子?” “要是有一技之长,当初也就不会落到服役去辽阳的地步了,不过,这庄子里也有几个学会认字的,能做些管事的活计,工钱就高些。”谢端说道。 这边,谢泰已经准备好饭菜点心,因为中午没有吃好,两人有些饿了,从了望亭下去吃下午茶。 吃完午饭,歇息一会儿,就要出发回京城了,贺宣倒是没关系,谢端回去晚了,明早就得起很早去京城点卯。 谢泰做足了准备,给马车用凉水擦洗过,水囊也灌满,才晃悠悠的回程。 贺宣本就有些犯困,出来一天了,手上的扇子摇着摇着就掉了下来。 脑袋低垂,随着马车的晃动一点一点。 谢端露出笑意,这么看去,小四的脸就剩巴掌大的一点,还似睡非睡没有一头扎下去。 捡起扇子后,轻轻的扇风,消去他鼻尖的汗意。 贺宣有所感应,舒展了眉眼。 马车不小,起码还能坐一个人,虽然里面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高,但贺宣的骨架还真没多大,也就不显得拥挤。 车子轮胎别到一个大石子上,贺宣不由得整个人晃了一下,谢端赶紧拉住,不让他摔出去。 贺宣感觉到了,但是眼皮子太沉重了,被谢端用力一拉,倒在他腿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听到三哥说,“没事,睡。”又睡过去了。 谢端一边腿被当枕头,轻摇扇子,让腿上的人睡得更舒服些。 贺宣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停在国公府西门。 外面谢泰说道,“公子,到了。” “嗯。”谢端从鼻子里发出音节,没想到小四还是醒了,一路上谢端好像在出神,眼角却没从贺宣身上离开,越看,越觉得小四长得太嫩了。 “到了吗?”贺宣直起身,没想到自己趴在三哥腿上睡了一路,打个哈欠,有些不好意思。 “三哥,你应该把我叫醒的,腿麻不麻?”没等谢端回答,贺宣关心道。 别说枕了个人,就算一路不换姿势在车厢里,腿脚也是很不舒服的,上次贺宣去府城坐船的时候,到了腿脚都酸麻。 谢端一直保持这个坐姿,确实有些不舒服,“有些酸。” “我给你揉揉。”本着礼尚往来,贺宣主动给三哥揉腿,刚捏了两把,就被谢端制止了。 谢端在太阳底下都没有这么热过,“小四,我没事,先下车。” 两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确实该下车了,贺宣以为三哥好了,撩起帘子下去。 落地之后,伸了个懒腰,脸上还有一点衣服印子没消下去。 谢端下来后,大步往院子里走,贺宣还有些奇怪,三哥走这么快。 等到了西院,贺宣跟在谢端后面,谢端刹住脚步,“小四,我有些急,晚饭后再来找你。” 贺宣点点头,抬步往暮云院走,三哥是内急了。 不能想,一想,自己也有感觉了。 贺宣在院子里先沐浴,一身臭汗,洗过头后,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带来的账簿已经交给了小竹,让他按照家里的格式先整理一遍,乱糟糟的看得眼睛疼。 小竹还说了件事,今日,云阳郡主府上的管事来过,听说公子出门,不知道何时回来,就留下几袋子羊毛,也不肯收钱,说是郡主交代过,这次不用银钱,还说明日再来。 贺宣点点头,问羊毛在哪儿? 小竹回道,“放在院子角落,羊毛的味道有些重,放屋里都是味儿。” “下次去田庄的时候把羊毛带上。”这东西收拾起来麻烦,不好在国公府弄。 明日自己不好去庄子里,要跟郡主的管事商量下羊毛的事情,小竹也要把近期的账簿理出来,先让有粮去买些东西,到庄子上收拾屋子,等宅子打扫好了,再跟三哥告辞。 零零碎碎事情不少,而且马上就到中元节,虽说节日不大,贺宣也想回田庄过,而不是住在国公府。 倒不是府里不好,每日饭食都换着花样来,出门还有马车安排,贺宣觉得自己去田庄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日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总是自己的地方住着踏实。 贺宣这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晚饭也吃好了,今日走了不少路,虽然有马车来去,但是宅子里面和田庄贺宣还是大致了解过了。 谢端这边回到院子就在屋里呆了好一会儿,然后谢华过来敲门,询问是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谢端平静了一会儿,朝门外说了句先沐浴。 等从屏风后面出来,面色如常,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其实内心在纠结,刚才说晚饭后去找小四,还要不要去,直到饭菜上来,还没想好。 思来想去,谢端还是没去,想避着点小四,一早就是这么打算的,就是总会凑过去。 决定不去隔壁后,谢端心里揣揣,担心小四等着自己。 贺宣忙完这点子事,天色暗下来,早早地躺床上休息了,哪里知道谢端这番心思。 六号早上,贺宣收拾好自己,就在书房里看书。 郡主府上的管事来的也不晚,两人做到正屋里商量羊毛的事情。 这位管事姓李,主管的就是牧场,特意来京城,一来是学习奶干的做法,等回去之后把多余的羊奶都做成奶干,不仅可以孝敬郡主,还能生银钱。 不然夏日里羊奶产多了只能倒掉,还费时费事的要挤出来,不挤出来母羊会难受。 二来就是羊毛了,往年牧场的羊毛都是整张皮一起卖的,光是羊毛也卖不上价,这东西除了做毛笔就没别的用处。 牧场的人也想过剪下来等到冬日的时候,塞到衣裳里面保暖,可是羊毛长虫子,这么热的天,过不了十日,就开始发臭,要是放在仓库里,都能被虫子蛀了,根本没法用。 你说洗洗,洗洗会好一些,晚上几日在臭在蛀。 要是这位贺大人真的要这些剪下来的羊毛,那牧场每年也能多些收入。 毕竟一张羊皮只能卖一次,羊毛却每年都能卖,等最后一次连皮带毛扒下来,也不影响价钱。 李管事心里想的很明白,不管怎么算,牧场都是不会亏的。 面对贺宣问牧场的问题,也如实回答。 郡主的牧场大约有三千多头羊,一千来头是山羊,主要是产奶的,还有两千多头是绵羊,这种羊的皮毛更好些,在北方还是绵羊养的人多。 贺宣没想到公主的牧场养了这么多羊,光是山羊绒估计就有不少,现在自己还没把羊绒弄出来,跟李管事先商量下价钱,只要山羊褪下来的羊绒。 一头山羊的原绒大约有半斤多,这还是现在,要是在往前一两个月,天气转暖的时候,山羊身上的原绒更多,那个时候梳下来,质量也会更好些。 两人沟通的差不多,贺宣每斤原绒的价钱能给到五十文,主要是这个季节的羊绒不是很多,等明年贺宣还要的话,质量好,价钱也能涨一些。 李管事跟贺宣说的差不多,让小竹送他出门,这样俩人也好熟悉一下,往后跟李管事谈就不能是贺宣出面了。 这边谈妥后,留在京城的事情基本就定下来,其实贺宣见过田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后面就是再次置业,就像在盘溪村建房子一样,田庄的事情都要从头熟悉,买车买牛,添置家业。 这边,除了家什,还要买人,贺宣有身份,自然可以置办奴仆,田庄里的三十几人,光忙活庄稼的事都差不多了。 而且贺宣要的人才,也不是光会种地的,要的是能管事的,像谢管事,或者谢泰这种。 安理德明显不是很靠谱,贺宣只带了小竹有粮俩人,虽说自己是官,奴仆不敢反抗,但是自己的安全要放在第一位,等真的去田庄,贺宣想着跟三哥借些人手,保障自身。 小竹的账簿理出来一些,贺宣拿过来看。 去年冬日光是农具维护就支出了好几笔,贺宣照着自家比对,也没这么多啊,京城铁匠铺贵了一倍多不成。 还发现了每年田庄都有一笔维护宅子的费用,但是贺宣并没有看到石灰,生漆这些支出,那这二十两银子,是怎么用的? 不止这些,其他还有几笔,也是存疑的,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说明安理德肯定有问题,八成贪墨了,而且兵部那位大人家里也没察觉,应该跟账房有些勾连。 贺宣让小竹不用在做了,这些证据也能证明安理德不能当庄头,肯定要换个自己人才行。 有粮是天色将晚的时候回来的,吃过晚饭,过来禀报。 “公子,我今日把宅子都检查了一遍,除了前院还能住人,二进三进的屋子都不太好,正屋修补修补还凑合,三进的厢房屋顶都漏了,里面还有不少耗子。” 看来往年用在宅子上的支出,安理德藏了猫腻。 贺宣有心理准备,让有粮把宅子的钥匙这些都收好。 等自己找齐人手搬过去,安庄头就不能跟以往一样贪墨。 贺宣去找谢端,想问问自己要是买人有没有哪里合适? 谢端还以为小四因为昨日自己没去找他,知道是买人的事情,就让谢嵩进来。 西院四个小厮,谢嵩主管院子里的事务,谢泰负责田庄铺子,谢华谢恒跟着谢端比较多。 国公府日常都跟城里比较大的牙行买奴仆,但是次数不算很多,一来府里收了不少退伍士兵,二来,府里的老人有了子嗣,最好的选择就是送来府里当差,主子身边的大多服饰的也是这种老人,一家子都在府里,知根知底。 知道是贺宣想找个管事,谢嵩表示明日去牙行问问,也可以让牙行带人来府里给贺公子挑选。 第199章 护卫 贺宣并不想大张旗鼓,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自己去牙行看看,再定下来就行。 谢嵩下去后,谢端问道,“这么快买人,准备搬走,府里再住几日不是挺好的。” “三哥,我都住了十来日了,现在田庄也有了,早晚都是要离开的,还有个事请三哥帮忙呢?” 谢端看向贺宣,眼神询问什么事? “我觉得,庄子上那个庄头有些问题,想着跟三哥借几个好手,保护我几日,等料理好了,庄子上也就安全了。”贺宣麻烦了三哥很多次,多一次少一次的也没区别了。 “他敢!”谢端眉毛倒竖,这个下人竟然胆大包天,还想谋害主家。 “三哥,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多些人手,多个保障。”贺宣没想到三哥反应这么大,毕竟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让谢华跟着你去,我再抽六个好手给你,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一个打两三个不成问题。”这就是府上守卫多的好处。 “三哥,你看看,这样的守卫还有没有,我也想雇几个。”贺宣本来就对士兵有好感,保家卫国不容易。 谢端想了想,已经安顿在府里的这些不好随意调配,现在伤兵营里还有千余人,安排几个到贺宣身边也不是不行。 从谢家军出来,总比外边雇的守卫要放心一些。 “千户所里还有不少人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已经是民籍,但是有些残缺或是其他,没有安排。” “这个,如果残缺不是很严重,能走能动,我可以雇佣他们。”贺宣表示道,哪怕不能当护卫,去庄子上做些其他的事情也行。 “那你明日跟我一起出门,我带你去千户所看看,那里都是伤兵,要是有合适的,我帮你们谈下。” “三哥,这种守卫的工钱多少?”贺宣问道,要是太高,自己就少雇几个,现在田庄的出息还没收上来,手里的钱还要回村和上学。 欸~钱到用时方恨少! 两人说好了守卫的事情,贺宣第二日就早起,跟谢端一起去三千营,路程有些远,平日谢端都是骑马的,今日特意驾了辆马车。 马车从京城的大街上出去,还要往外城走,难怪三哥起的早,这通勤时间也太长了些。 这是因为谢端的办公衙门在城外的三千营,平日里遇上大朝会,谢端反而可以比其他官员起的晚些,因为离得近,不过这点优势也没多大。 快到的时候,马车上已经可以看到营地,路边就有士兵把守,谢华,谢恒没说两句,就放行了。 停好马车,贺宣跟着谢华去屋里,三哥在车上交代过,自己要先去操场点名。 谢端的身份不低,不过在三千营中并不是老大,说实话,在这个年纪,能做到三哥的位置,跟家世有很大关系,不过三哥本身也十分优秀。 贺宣在屋里坐下,喝口谢华端来的茶水,并不随意走动,这里是军营重地,万一动了哪样东西是机密多麻烦啊! 外边点名的动静还不轻,贺宣隐约能听到声音,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点名才算结束。 这时太阳已经发挥威力,外面一片热浪,谢端进来的时候,衣襟都湿了。 刚才谢华给自己上的茶水还没有冷,贺宣赶紧倒了一杯,“三哥,喝口水。” 谢端一饮而尽,自然的递过来,贺宣再给满上。 喝了三杯,茶壶里没剩多少的时候,还好三哥不递过来了。 “刚在屋里等久了?”谢端问道,用帕子擦了两把汗,让谢恒收起来。 “还成,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有些新鲜。”贺宣如实回答,除了军训的时候,还没进过这种营地。 谢端擦完汗,谢华就领了人进来,第一个身体看着还算完整,就是明显看到胸口包了纱布,后面两个都带着伤,半边脸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染了,已经毁容了。 三人先是跟谢端行礼,看着行动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不过纱布染着血,令人担忧。 “今日找你们来,是贺大人想找几个护卫,伤兵营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有个好去处也能早些安顿下来。”谢端开解道,伤兵营的人里面很大一部分是谢家军,受了重伤,无法再上战场。 这些士兵跟着父亲兄长一起保卫辽阳,打完仗,国库却没钱安置,拖了又拖,最后可能就是发回原籍,减免几年的税赋。 三人听完互相看看,面容毁损那个说道,“谢大人,小的面目恐怖,怕吓到人,还是让其他兄弟们去。” 贺宣有些好奇,看向谢华,谢华附耳道,“这是罗家旺,杀敌不算出色,不过擅长庶务,在调度这块非常不错。” 贺宣听得眼睛一亮,自己有个田庄要安排,羊毛这块要是顺利也要安排个作坊,正好需要这种人才啊。 不过现在他有抵触心理,先问了另外两人,自己需要护卫,是否愿意跟着自己,至于身手,贺宣相信三哥的眼光。 胸口裹着纱布的人都表示愿意,然后贺宣才知道一个叫马勇,一个叫高卫。 确认好了后,让两人先去收拾东西,跟大家告个别。 单独留下罗家旺,贺宣还是想再试试,要是这个人愿意帮自己,明显是个好助手。 “罗兄弟,请坐,我那里不止需要护卫,还准备开一个作坊,恰好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如果是因为面容,在田庄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你不愿意见人,我也不勉强。”贺宣说道,表达自己的诚意。 罗家旺听完,知道这位贺大人确实诚恳,但是自己这幅样子,站起来说道。 “贺大人,谢大人,多谢两位照顾小人,我知道谢将军带着伤兵营的人也不容易,有合适的机会还是让其他人先去。” 贺宣反问道,“你都不愿意去,怎么知道这个机会一定合适呢?现在作坊还没开,要是前期工作做不好,可能就到此为止,要是有一个像罗兄弟这样的人才,作坊开起来了,还能给后面的兄弟做个榜样,哪怕有些伤残,也能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这就是引诱了,罗家旺有本事,但是面容有伤不愿露于人前,二是希望伤兵营其他兄弟能够有地方去。 贺宣目前没有办法安置这么多人,但工坊要是能做起来,后面的伤兵有了案例,自然可以去其他作坊试试。 “贺大人确定要我这个面容已毁之人?” “自然。” “属下见过主家。”罗家旺后退一步,行礼。 贺宣上前搀扶起罗家旺,“罗先生不用多礼,以后叫我公子就好。” 注意到罗家旺的礼仪,知道他读过书,贺宣也就改了称呼,让他先去收拾好行李。 这下子收获三个人才,加上三哥借自己的人手,收拾安理德就是轻而易举。 因为谢端还有些事情,贺宣没有直接离开,既然说要招人,就去伤兵营看看。 一路看过去的士兵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用布包着头,越往里走心情越沉重。 其实过了好几个月,从边关来到京城,真正重伤的熬不到这个时候,甚至都离不开战场,能被送到京城的命起码保住了。 也说不好是幸运还是不幸。 伤兵营说是军营,已经在兵营的最外边,营地就是一个屋顶,三堵墙,还有一面用草席子遮风,白日草席子是掀上去的。 还没进屋,闻到一股子气味,贺宣观察了下,这个屋子里,呆了有五十几人,大热天的,都是臭男人,有几个还不方便洗漱,这环境条件,怎么能好好养伤呢? 更何况伤兵营的人,都是一穷二白从辽阳回来的,户部没钱,朝廷给的补贴没发,只能在营地里混日子。 带给贺宣看得三人算是里面过得去的了,收拾的还算干净,行李也没多少,就一身衣裳,一个简单的包裹,身上零零碎碎挂着水囊,火折子之类。 快到中午,贺宣一行人回国公府,三人的伤势还要修养一段时间。 下午的时间,贺宣也没闲着,吃过饭后,就跟着谢泰去牙行看人,除了护卫,田庄还要招些管事奴隶,现在里面的三十几人,田地都忙不过来,等贺宣搬过去了,总不能连个烧饭的都没有。 给三人请了郎中,在国公府里休息,暮云院的几人帮着熬药。 贺宣带着小竹继续奔波,还好牙行离得不算远,谢泰已经帮忙筛选过一遍人了,留下的都是得用的。 牙行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自然是做官家的生意,有一定的背景,这种牙行留下的人都是牙人调教过的奴仆,懂规矩,价钱自然高一些。 次一等的牙行,搜罗的人就杂了,被赶出来的奴仆,或是雇佣的人都有,还跟官妓这些打交道。 贺宣听谢泰讲了一路,到了地方,发现这家牙行不小,在内城还有个院子。 牙人听到声音出来迎接,下了马车,贺宣也不多说,在正堂坐好,牙人把人都带出来。 牙人调教人还是有一手的,一排排整齐的站出来,足有三四列,一字排开,让贺宣挑选。 贺宣倒没被这个场景吓住,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电视剧里选秀都看过不少回,这才哪到哪。 贺宣让小竹先去检查下下面这些人的手脚,要是身体有浓重味道或是指甲缝里很脏的,自己肯定接受不了。 还好,这家牙行的人,都过关了。 贺宣直接问牙人,“下面这些哪几人识字?哪些会刺绣?哪些会厨艺?” 牙人弓着腰答道,“大人唉~但凡会一手技艺的下人都很好卖,这些人也是我精心培养过的,您看第二排那个老头子,他以前是一位大人府上的管事,识过些字。” 贺宣看看这老头,头发都灰白了,年纪不小,要是做过管事,有经验的话,也未尝不可。 牙人一看贺宣没有说话,把这老头的情况巴巴一通说。 说起来也是遇人不淑,这老头一家子都是一位大人府上做事的,两个儿子还是大人的心腹,结果这位大人是岭北贪污案的一员,不用说,沦落到牙行,只剩下老头子,一个孙儿一个孙女,还有位孙儿的母亲,儿子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 这个老头的儿媳站在第四排,看起来还算干净,不过说是没啥其他技艺。 牙人叹了口气,“我也是心软,这家子人不剩多少了,想卖到一家去,之前有些人家倒是愿意买一个,为了两个小的,这老头子跟儿媳苦苦求我,就留到现在,大人,您要是买的人多,就把两个小子也一起带上。” 贺宣没说什么,谢泰在一旁看了眼牙人,牙人就不说话了。 除了这个老头,贺宣还问了有没有会厨艺或者刺绣的。 找出来两个女子,一个十六岁左右,样貌一般,不过眼睛很灵动,说是大户人家学过刺绣,还有一个三十几岁,说是当做灶上婆子,会一些厨艺。 贺宣把选中的几人跟牙人一说,没选中的就退下了,老头子两个孙孙也带了上来,老头眼睛发亮的看着贺宣,带着儿媳孙辈就跪下给贺宣磕头,“多谢恩人,多谢老爷让我们一家团圆。” 小竹和谢泰把几人拉起来,然后跟牙人去一边算银钱。 掏钱的时候,贺宣狠狠心疼了一把,一共六人花了三十五两银子,这里面会刺绣的这个女子和识字的老头最贵,老头两个孙孙价钱倒是便宜,才三两银钱,毕竟他们这个年岁到干活的时候还要养不少年。 贺宣签了文书,让牙人把身契这些去衙门备案过,明日再过来带人。 自己还住在三哥家,总不好这么多人都住暮云院,等明日都带去田庄,安理德也该料理了。 安排好事情,总算可以休息下,看到外边人来人往,贺宣想起来,田庄上估计什么都没有,离京城也远,看来自己还要买个代步的车,这几日都是蹭府上的。 “小竹,你支些银钱,待会儿跟有粮一起再跑一趟,去买些日常要用的家什,抹布帕子,水桶脸盆什么的,再看看有没有驴车或者牛车。” 第200章 回了一波血 自己都有了官身,这些琐事,自然培养手下去干,事事亲力亲为,跟刚分家时有什么区别。 贺宣回府后,让华亭备水,先沐浴一番,大热天的出门,真辛苦。 七月八日,一大早,贺宣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了,一辆马车,两辆牛车,马车自然是贺宣坐的,带着不少行李,第二辆则是安排了护卫,除了谢华和雇佣的三个护卫,还有六个府上的护卫。 最后一辆,是给买来的几人坐的,这一路过去,要花不少时间。 贺宣的马车里还装着小竹他们的行李,和昨日买来的布匹,木桶,本来还要带些米面粮油,等收拾了安理德,再去城里买过。 再次来到田庄,日头已经正好在中央,这次等贺宣到达的时候,庄门大开,马车从中间进去。 两辆牛车跟在后边,板车上的人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这就是以后生活的地方了。 安理德跟着马车小跑着到了宅子,贺宣从马车上下来,说道,“去把田庄的人都召集起来,在大门口,我要训话。” 安理德不知道贺宣要训什么话,无法违背主家的命令,赶紧去田里找人。 罗家旺看着贺宣的样式,很有眼色的从里屋找了一张座椅出来,搬到门口给贺宣坐。 贺宣大喇喇的坐下,护卫的几人站在四周。 “小竹,你去准备下笔墨,待会儿要记下田庄的人手。”贺宣吩咐道。 “好的,公子。”小竹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笔墨这些也都有带来,在门口阴凉处搬个桌子,准备写字用。 “有粮,等会儿人齐了,你让他们一字排开,分成几列,小孩跟着大人就行。”说着,昨日买来的几人就排好队伍,有粮看着让后面来的人照做就行。 陆陆续续人都齐了,安理德抹着汗跟贺宣汇报,“大人,庄子一共三十八人,都齐了。” 贺宣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四十几人,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今日,我跟大家伙儿是头一回见面,这田庄圣上赏赐给了我,也就姓了贺,庄上的人以后都跟着我,田里的事情,或是庄子上的事情,尽管来门房报备,稍等,我让人一一登记,登记过后,做成名册,每人赏钱一百文。” 贺宣说完,谢华就让几人就把一筐子铜钱抬出来,放在桌子边上。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由安理德带头,冲贺宣拱手,剩下的奴仆也四不像的跟着拱手。 小竹在桌子边上坐下,一个个的登记,今日带回来的这些也要记录。 虽然有身契在手,其他的贺宣还是一无所知,记录下来,做个全面了解,也方便以后的人熟悉。 做记录的只有小竹一人,想快也快不起来,问题都是贺宣跟小竹提前商量过的,姓名,年纪,家中人口,擅长活计。 小竹写完,有粮在一旁跟人家闲聊,问问地里的收成,问问家中的事务,还有田庄附近的情况,要是有情况,就带到宅子里面,仔细地问,问清楚再给赏钱。 还真别说,两三个人就问出些事情,本来贺宣以为安理德只是贪污了些钱,没想到欺上瞒下,上面要求是六四交租,实际上按七三收的,多出来的一成,就是安理德和账房的,还把山坡上的收入自己纳入囊中。 要不是庄子里的人说,贺宣都不知道山坡上还有收入。 原来,安理德让自家婆娘在山上养了鸡鸭,外出的时候,就把这些鸡鸭一起拿去城里卖掉,庄子上其他人接触不到主家,来庄子的人一般也不会往山上走。 每年,光是这些鸡鸭就有不少银钱,全被这庄头昧了下来。 贺宣听着,难怪庄子里的人都瘦,安理德和婆娘还能养出个大肚腩。 这下好了,不用说了,直接让护卫把安理德和他家人都绑起来,本来贺宣还担心田庄的人都跟他一条心,问三哥借了不少护卫,保护自己。 现在,直接把这几人绑了,放在门口,让奴仆们有冤告冤,谁要是举报安理德,消息有用有赏。 刚才说出安理德欺上瞒下的人叫赵林,贺宣直接多抓了一把赏银给他。 “大人,小的还知道安理德把银钱藏在哪里?只求大人做主,让小女解除婚事。” 赵林有两子一女,女儿相貌还挺不错,在田庄里可以说是村花了,自然被安理德看上了,让她嫁给自家小儿子。 安家有两个儿子,老大早年去湖里玩耍,溺水身亡了,剩下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是夫妇俩掌心宝。 农活什么的也就不用指望了,身为奴仆,在田庄里却能呼来喝去,今年才刚十五,安理德给他物色好婆娘,要是主家不换人,就等着接手田庄的事务。 安理德身为奴仆,自然不能有家财,贺宣让人带着赵林去东跨院挖银钱,这还是去年田庄被封时,看到安理德一家鬼鬼祟祟在院子里挖东西才发现的。 登记完剩下这些奴仆,发过了赏钱,贺宣让赵林先回去,田庄里的农活照常,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宅子里找小竹。 安理德一家三口,常年生活在田庄,当然了,安理德能坐稳这个庄头的位置,是因为他婆娘的爹娘在府里有一定权力。 现在,早就被抄家发卖了,小竹也再三盘问,田庄上剩下的这些人,虽然也有跟安理德走得近的,不过是看在他庄头的身份,想要块好些的田地。 一大早,忙碌下来,把安家人都绑好,放在门房,下午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城里发卖。 几个女子,先把厨房收拾出来,待会儿要做午饭,安理德家里藏着的米面还真不少,反正这些日子的粮食不用担心了,剩下的等秋收过后,宅子里自然要存粮。 买来的老头叫杨益康,说是老头,年纪也就三十几岁,只是看着显老,在齐朝,已经是当爷爷的年纪,儿媳是孙子的母亲,杨李氏,小的那个孙女还不是这个杨李氏生的,是杨益康另一个儿子留下的血脉。 这个杨李氏,在原先的府上学了一手厨艺,会做南方的小点心。 要不是手艺好,杨益康也不会让儿子娶了她,当时在牙行里不说,是因为不想一家人分离,现在贺宣买了一家四口,没有这个担心,老老实实在登记的时候交代了。 中午,就让这个杨李氏掌厨。 贺宣带着小竹和有粮把剩下的屋子都转了个遍,偏房的屋顶全部要修葺过,才能住人,二进三进院子的主屋也要修缮一遍,驱虫驱鼠。 下人和护卫只能先住一进,几个妇人住在东跨院,暂时这么安排着,等院落打扫一遍,修葺好,重新分配。 吃过午饭,杨益康就去找赵林,修理屋子,有些工具找不到,像是梯子,锤头这些,还有些屋顶无法补,只能重新铺顶换瓦,要买材料,找木匠。 贺宣大手一挥,让杨益康和罗家旺两人商量着来,有事情找小竹支钱,账目必须清楚。 反正这些琐事自己不会在干了,下午的时候,让两人把需要支出的东西都安排好,把正屋先修出来,过两日自己打算搬过来。 小竹把名册收好,锁在屋里,记录下来需要采买的东西,零零碎碎一大串,首先就是木桶,脸盆这些,还有修窗户的纸,生漆,刷子等等。 回到国公府,暮云院已经空出来不少,今日借的护卫也可以归还,总体来说,田庄的行程还算顺利,明日要买辆驴车代步,后面就可以跟三哥告辞了。 贺宣心里估摸着,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鬼门开,要在路边给贺父烧些纸钱,总不好在国公府里烧。 把事情捋顺,来看看今天的意外收获,“小竹,从庄子里挖出来的坛子拿上来。” 今天从东跨院挖出来的坛子,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银钱,回来的时候,直接把安理德三人送去牙行,只要把身契拿过去,让牙行把这一家三口远远发卖了,卖掉的银钱,正好拿来修宅子。 小竹打开坛子,把里面的银两倒出来,足足有十几个,看来安理德一家这些年贪的不少,这十几个银两,都有一百多两银子了,这些年贪墨的租子和山坡的收入应该都在这里了。 贺宣好好回了一波血,银子没少反而多了些,让小竹收好,估计修宅子要花二三十两,郡主送来的那些羊毛羊绒要整理出来也要不少东西。 每日往外奔波,贺宣明日不打算出门,休息一日,找机会提出离去的意愿。 贺宣休息,下面的人手还是要继续干活的,小竹和有粮前些日子熟悉了京城的街道,买驴车,窗户纸这些去了。 还要把院子里几袋散发着“气息”的羊毛搬去田庄,给罗家旺,不管怎么说,让他们先清洗一遍,羊毛长时间放着容易生虫。 暮云院,贺宣在屋里舒舒服服的看书,角落里还放着冰,天气变热后国公府就有冰块的分例,之前贺宣日日出门,没怎么用过。 今日难得享受一番,真的是不想离开了,房间里放几个冰块,屋子里本来就不是很热,连扇子都不用打了,贺宣在心中感慨万恶的资本主义,快要腐蚀自己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了。 吃过午饭,贺宣在罗汉榻上小憩一觉,窗外有几丝微风打转,暮云院树木不多,蝉鸣声不显得吵闹,反而让人睡得更香些。 谢端进来的时候,整个院子只有华亭在屋外守着,也是昏昏欲睡,看到谢端,想要行礼,一挥手就打发下去了。 屋里,贺宣嫌热,已经把裤腿架在榻上,外面的道袍卷起来,缠在腰间,还好有一身贴里。 感觉到有人看自己,贺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三哥,就继续睡去。 嗯!三哥,贺宣脑子清醒过来,确认一遍,从榻上坐起,“三哥,你回来了。” 把腿从架子上收回来,长时间架在上面,有些麻,贺宣睡得还算舒服,主要是最近赶路太多,比较辛苦。 “饿不饿?”谢端突然问道。 “?”贺宣不是很饿,不知道为啥问这个。 “之前说请你吃冰雪冷元子,一直到今日,都没吃上,刚从外面带了些回来,用冰镇着。” “那我得尝尝。”贺宣从榻上起来,两人坐到桌子前。 谢恒把买来的吃食放在桌子上,还冒着冷气,看着就清凉。 贺宣观察了下这碗冰雪冷元子,汤色有些浅绿,用勺子捞一下,有类似汤圆的丸子在里面,中间还有一些冰块。 先喝了口汤,第一感觉是凉快,口感有些甜,应该是绿豆煮的汤,加了羊乳或牛乳,不然颜色没有这么好看。 捞一个丸子,软软的,也有一股绿豆的味道,里面没有馅,不过味道还行,贺宣没多会儿就吃下去一碗。 看三哥已经吃完了,说道,“三哥,这个应该是绿豆做的?名字取得真好听,要是我来取,八成得叫绿豆丸子汤。” 谢端一想,冰雪冷元子改成绿豆丸子汤,这个意境,差了十万八千里,好笑的点了点贺宣脑袋。 “所以,你还是吃,千万别给吃食起名了。” “吃食,主要是看味道,又不是吃名字,我取得炒田螺不好吃吗?还有癞头菜干,蒸肉可是一绝” 贺宣不服输,跟谢端碎碎念,走到书房。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贺宣提出自己准备搬去田庄住。 谢端知道他迟早会搬走,没想到这么快,“田庄的宅子没这么快修好?”上次两人去看的时候,二进三进都还不能住人。 “这几日已经在打扫了,偏房屋顶要重修,主屋的房子打扫下,还能住人的。” “那在府里住几日,等修好了再搬也不迟,再说了,田庄的宅子这么多年没住人,保不准就有蛇虫鼠蚁,里面的家具刷漆也要些时日。”谢端想要挽留小四。 倒是给贺宣提了个醒,田庄里蛇虫鼠蚁不少,自己房间里的家什还是重新采买,不然半夜有老鼠虫子也是怪吓人的。 第201章 火炕 “三哥提醒了我,等新做了床,我再搬走,就是不知道要不要跟国公爷和长公主告辞。”总不好不声不响的离开。 “父亲母亲那边,只要华亭去告知一声就好。” “三哥这几日倒是有空闲?”贺宣问道,前些日子,谢端忙的很晚才回来。 “嗯,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谢端有些心虚道,现在朝廷还是比较空闲的,三千营负责的主要事务就是巡逻,按照排班就行,等伤兵营的人有了去处,谢端的差事还算轻松。 仗打完了,平日里五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这些跟贺宣关系都不大,要是封官后想要融入官场,自然有不少应酬可以去。 现在贺宣年岁不到,打算读几年书再说,这几日只顾着接手田庄,一点应酬的想法都没有。 “那等庄子收拾好了,还望三哥光临寒舍。”贺宣邀请道,自己在京这些日子,多亏了人家帮忙,等安定下来,也要答谢一番。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小四你说过那些吃食,我可要一一品尝。”谢端傲娇道。 “三哥放心,我让人给你做油炸蚂蚱,爆炒蝎子,还有生吃猪尾巴。”贺宣挑挑眉,玩笑道。 谢端听到这几个菜,僵硬了一瞬,然后反击回去,“只要小四你敢上,我就陪你一起吃。” “我错了,三哥,开玩笑的。”贺宣讨饶道。 两人说说笑笑,天气热不适合出门,就在屋子里调香,香料国公府不缺,夏日里最合适的清淡悠远的香味,谢端洗手后教贺宣调制清远香。 用的是檀香,丁香,小茴香,藿香这些,研磨成细粉,贺宣负责用细布把香粉筛选一遍。 这样调出来的香粉,加入炼蜜,就可以捏成泥团,搓出小小的香丸。 就跟玩泥巴似的,贺宣用手背擦了下汗,难免沾上些香泥。 “小四,你这副狸猫样子,就跟下地干活似的。”谢端好笑道。 “那我改日就用地里的泥巴换了你的香丸,说不准你们都不知道呢?”反正这个香丸看起来跟泥球没啥区别。 两人边说边闹,搓出来不少清远香丸,让小厮在屋里先熏上一颗,清苦的香味带着一丝花香,闻起来清醒不少。 把双手洗净,两人瓜分了搓好的香丸,香丸不止可以振奋精神,还有驱虫,熏衣裳的功效。 消磨半下午的时光,谢端提出告辞。 傍晚,小竹回来,汇报了田庄的事项,今日一早,把安理德三人的身契送去了牙行。 经过牙人的介绍,驴车也买好了,这年头,一头驴跟一个人的身价差不多,加上板车这些,花了十几两,京城的物价比乡下贵了不少。 赶着驴车,小竹和有粮买了不少东西去田庄,庄子里的人工作都安排好了,把宅子已经打扫出来,等小竹他们过去,就开始糊窗户纸。 现在是夏日,没有床,直接打地铺也行,贺宣想着找木匠把床先打几张。 “公子,京城里平民们直接睡炕,夏日里铺竹席,冬日里烧火,都不需要床。”小竹提醒道。 自己怎么把这个神器忘了,火炕,多么伟大的发明,不过国公府好像没看到过。 贺宣不知道也正常,国公府只有下人住的屋子用火炕,正屋和客房都是烧火墙的,比烧炕还费柴火,自然也更暖和。 “那宅子里有几个火炕,还需要建几个?”贺宣问道。 “宅子里只有东跨院,和三个主屋有火炕,而且二进三进的火炕也不能用了,需要重新盘过。” 火炕可不是有就能烧的,需要检查烟道,不然一烧炕,烟气往屋里跑,根本住不了人。 “庄子里有会盘炕的嘛?” “没有,不过赵林知道附近有这个手艺的匠人,盘一个炕加上砖石要八百文钱。”小竹把这些都打听清楚了,宅子里这么多人,最好盘上七八个炕,不然冬日里可能冷。 “你把前院的屋子先做下人房,看看够多少人住,需要盘几个炕,二进三进先盘主屋的炕,偏房少有人住,先空着。”贺宣决定一做,小竹他们就可以安排起来了。 “还有,木匠师傅做好了门窗,床也打一个。”贺宣担心自己睡不惯炕,木床也准备一个先。 “好的。”小竹汇报完了,下去洗漱吃饭,这几日奔波,眼看着就累的黑瘦了。 贺宣在国公府又住了两日,田庄的主屋已经收拾出来了,让华亭去嘉乐堂说一声,要是召见自己就去主院告辞,要是长公主他们没空,明日也好搬行李。 没想到华亭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礼物,说是长公主送的,他们夫妇二人身体不适,就让三哥送送自己,这几样表礼,祝贺宣新居落成之喜。 贺宣也没多想,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等着三哥回来,跟他告辞,明日就搬走了,虽说国公府富贵,毕竟寄人篱下,不如自家来的自在。 十一日早上,贺宣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车上,没想到驴车还差点装不下,小竹和有粮只能轮流跟着车走。 谢端一早就去了兵营点卯,让几个小厮帮忙搬东西,反正离得不远,也就个把时辰的车程,随时都能见面。 贺宣坐在驴车上,感慨了一下,最近坐惯了马车,坐回驴车,还真有些由奢入俭难啊~ 等自己有钱了,也买上两匹马,出门的时候轮着用。 黄金甲也要从村里带来,这家伙可比一般的马儿聪明,能学会这么多动作,就是自己的专属坐骑。 怎么能从村里把黄金甲带到京城就是个问题了,三哥当时是包船,自然想带几匹马都行,说来说去还是差钱。 纠结着就到了田庄,贺宣看着田庄门口,上面空空荡荡的,不像国公府,牌匾看着就大气,不过府字是贵族才能用的。 一般的小官家里都不挂匾额,没有电视剧里王府,周府。 在田庄门口就下车,活动下身子骨,打量下庄子外围。 小竹不放心车上的行李,贴身带着的可是不少银钱,让有粮跟着公子,自己先回宅子。 贺宣转悠着脖子,扭扭腰,驴车一路颠下来,要不是自己年轻力壮,还真受不住。 慢悠悠到了宅子门口,看到杨益康,问道,“老杨啊,府里还好?” 老杨跟贺宣汇报这几日的事情。 进了宅子,干活的人用不用心,就能感受到不一样,前院明显多了些人气,杨李氏带着两个女仆在擦拭桌椅,马勇和高卫在二进院子里扫地。 贺宣看见了,想到前几日高卫胸口还有纱布,“伤势好点没有?要是没好的话先修养几日,不用急着干活。” “公,公子,不碍事,郎中说在吃两剂药就好,轻省的活计可以做的。”没想到公子还特意关照自己,高卫有些紧张,说是护卫,其实跟家丁没两样,贺宣这点子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两个护卫也就自觉开始干活,都不需要催促,打水,搬搬抬抬的活计,两人直接上手。 “还是先小心着,不舒服就晚几日再干活。”贺宣看着高卫点头,也就没多说。 走进自己的屋子,二进院这边的主屋是五间房,作为贺宣休息起卧的地方肯定是够了,这几日杨益康他们先打扫的就是这几间屋子。 一般的宅子,前院主屋是招待客人,倒座房给下人居住的,二进则是男主人起居的地方,三进院作为女主人起居的地方。 贺宣没有女主人,二进三进都可以住,不过三进离前院太远,安全方面还是要注意的,要是有人从后面摸进来,贺宣叫人都来不及。 而且三进院的屋子比二进更残破些,还没修缮完全。 屋子里桌椅板凳都凑不出来一整套,这些还要添置,贺宣让大家把自己的箱子放到一边,卧室还是在东厢,自己习惯住这边,一间屋子是卧室,最边上那间就充当卫生间了,放着马桶浴桶脸盆架子,正中间这间屋子偶尔招待人,先空着。 西厢就布置成书房,两间屋子中间不用家具隔开,主打的就是一个通透。 贺宣盘算着先去京城买一些家具用着,不然找木匠打需要不少时间。 等小竹把卧室收拾出来,火床还没做呢,贺宣今晚要睡土炕,这玩意还没试过,不过大夏天的,席子一铺都差不多。 二进的屋子看得差不多,贺宣就去三进晃悠,罗家旺和赵林在这里收拾屋子,尤其是偏房,要是下雨,里面能淋湿半边。 “这屋顶怎么安排?”贺宣站在里面都能看见蓝天,不知道修好要几日功夫。 罗家旺两人在观察那些木条子要换,贺宣一出声,才转过头来,“公子来了。” 贺宣点点头,示意两人继续。 “三进偏房的屋顶都不行了,上面的瓦片木条要替换,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木匠那边没有这么多木条。”赵林说道,木匠是他帮忙找的。 “看样子,两个主梁还是好的,也算运气,要是修好的话,大概十几日功夫,正好把宅子的屋顶都检查一遍。”罗家旺补充道。 贺宣有些担心,“要是这段时日下雨呢?” “田庄里有秸秆,可以编成席子铺在上面,庄里下人都是用这种席子做屋顶的。”赵林回道,多铺几层,还是能挡得住的。 贺宣都忘记了,村里草屋的屋顶也是用稻草杆做的,这事交给他们,往其他屋子去转转。 宅子在修缮,这些没人的屋子房门都是打开的,一来,天热,透透气,二来,方便大家干活。 贺宣把宅子仔仔细细的转悠个遍,觉得这屋子修的还是不错的,不但有连廊,院子都铺了石板,自己省了不少银钱。 要说想改进的地方,还是有的,头一个,就是茅房,(到哪里都看不惯茅坑)贺宣想着弄一个比村里还好的茅房,最好能通下水道,不过这样就要把屋里的地砖都翻开,难度有些大。 第二个,是院子,院子不是有石板,怎么贺宣还不满意呢?因为多年没人打理,二进三进的院子只有荒草,整个宅子只有前院那株枫树。 贺宣以前房前屋后都移栽了不少驱蚊虫的植物,这边肯定也要先种起来,至于院子里空着的角落,可以种些有花有果的树木。 再然后就是东西跨院了,这两个地方,以前安理德一家子霸占着,可是他家里的收拾的不干净,西跨院的厨房,墙角有一层黑垢,这种环境里做出来的东西,贺宣有些难以下咽。 让老杨把屋子前后都粉刷一遍,尤其是厨房一定要重点清理。 今日肯定是来不及,杨李氏几人把洗过的锅碗瓢盆又烧水清洗了一遍,免得公子觉得不够干净。 吃过午饭,小竹和有粮就领着众人大扫除,贺宣家这些人都是被培养出来的,每次做事前先净手,尤其是做吃食。 家里的肥皂一直不缺,所有人都可以使用。 小竹先教大家伙儿洗手,在井边,一桶水打上来,先把手洗干净,这么一圈下来,大块的肥皂都缩水一圈。 洗干净手,先收拾厨房,把所有的东西理出去,在井边清洗,小竹和有粮,跟几个男子把灶台上油垢,乌黑的地方都用铲子铲下来。 至于石灰啥的,今天来不及买,等买到了再粉刷墙面。 贺宣看了一会儿,有小竹在,不用自己说太多,就去卧房里整理,文书这些还是要贺宣自己收拾,家徒四壁,连藏都没法藏。 贺宣最后还是把这些东西都锁在箱子,放在自己卧房的角落里。 东西跨院里,原来留下的东西不少,比如木板子,坛子罐子之类的,都需要清理出来,修补墙体剩下的砖头瓦片,放在角落里天长日久就跟尘土混为一体,要不是把外边这些收拾出来,还真没注意到。 小竹知道贺宣对于环境的要求,把这些都先收拾出来,能用的在井边洗干净,放到院子里晒干备用,实在不能用的,都堆到一边,一起扔到山上做肥料。 第202章 山会“长大” 把东跨院都清出来,安理德一家人的家什也找出来了,值钱的东西没多少,全部充公了,剩下的衣裳布料,贺宣看不上,就让小竹跟罗家旺他们分一分。 能穿的穿,不能穿的就做成抹布,鞋底,反正没有浪费的。 一下午两个跨院还没收拾完,马勇跟着赵林去山坡上扔东西,院子里的垃圾堆了一座小山,都是扫出来的尘土,杂草枯叶。 买来的三个女子,会些针线的丫鬟年纪最小,本名叫李四丫,后来进了府,赐的名叫小巧。 杨李氏也就二十几岁,擅长的是南方的点心,家常饭菜能做,就是手艺一般。 剩下这个宋婆子在灶上也做了好些年的活计,家常饭菜比杨李氏强些,强的也有限,在以前的府里不是给主家做饭的,而是给府里下人做饭菜。 这几日的饭菜,只能让杨李氏和宋婆子一起烧,等厨房收拾出来,最好把余婶从村里接过来,让她负责厨房,不然贺宣要培养一个合口味的厨娘,也要花不少时间。 小巧年纪不大,刚来田庄,这几日都跟着杨李氏,可能两人同姓,让她感觉亲近些,帮着打打下手,照顾下杨家两个小娃。 这两个娃娃大约五岁左右,经过牙行一遭,在这里还算乖巧,反正干活的时候,都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杨李氏时不时去看一眼,喂点水把个尿。 贺宣把这两个娃娃一起买回来,纯粹是不忍心,这么点大的孩子,父亲不知道还在不在,要是跟剩下两个家人分开,都不知道会被卖哪里去,家里也不缺这一口饭,买了就买了。 村里贺青和小秋也没比这俩娃娃大很多,养上几年,就能干活了。 太阳还没落山,但是温度已经降下去了,贺宣去田庄转转,这里气候跟安德县不一样,种植的主要是小麦,麦子是冬种夏收的,这会子已经成熟了。 不过田庄今年换了主家,还把安理德一家子卖了,没人主持这些事情,贺宣才第一年接触麦子,也不是很清楚。 看到金灿灿的麦田,都是自己的财产,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赵林带着马勇从远处走来,正好遇上,贺宣问道,“这些尘土都扔到哪里去了?” 赵林对着年纪不大的主家还是有些拘束,毕竟安理德一家说卖就卖了,放下箩筐,说道,“大人,尘土和枯叶都扔到山脚下。” 仆人不会说聚沙成塔这类话,但是老一辈的经验教导他们把扫出来的尘土堆在山脚下,山就会“长大”。 “赵林,你在这个田庄多久了?”贺宣问道,自己还不清楚庄子里的人都是什么情况,让马勇先回去干活。 “回大人,小的在庄子有十几年了,成亲后被分到庄子里,就一直在这里干活。” “那你呆的还是比较久的,像安理德这样作威作福的,就没人去府里告状吗?” 贺宣好奇道,庄子上的人或多或少知道些事情,以前的大人府里就一点没听说。 “没人敢去,安庄头他婆娘的老娘,就是以前府里夫人的心腹,谁敢告状” 原来是这样,田庄铺子一般都是府里夫人管着的,夫人的心腹自然位高权重。 贺宣还从赵林口中得知,庄子上这些人都是以前府里不受重视的下人,这倒也是,受重视的,也就不在这里苦兮兮的种地,哪怕府里当个守门的,活计也轻松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兵部那位大人被抄家时,庄子这边只是封了几日,下人没跟着入狱,等结果出来,换了个主家,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区别不大,不像府里的心腹,被严刑拷打,有些还要一起流放。 贺宣听得还挺认真,从赵林的言语里提取出有用的信息,时不时还问上两句。 这三十五个下人,实际上也就七户人家,庄子以前的主家等府里的下人成亲后,如果没有背景,就会分到下面的田庄里种地,等儿女长大了,庄头推荐上去,府里缺人手就可以挑机灵的顶上去。 要是没有空缺,一年年下来,到了成亲的年纪,由管事指配好婚事,成婚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家人,这就是奴仆的身不由己。 这些奴仆的地位跟贺宣家里的雇工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伺候人,但是雇工有财产权,奴仆是没有的。 这些人的安排贺宣还没有想好,就让他们一切照旧,等以后活干顺了,再挑合适的人手慢慢补充上来。 “大人,庄子里的麦子快成熟了,要挑个合适的日子收麦,您看?”赵林把庄上的人事说的差不多,就跟贺宣说起收获的事情,毕竟小麦收了以后,地还可以空出来种玉米,不过时间比较紧张。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安理德主管,轮不上赵林说话,这不是庄子上的人跟贺宣几人还不熟悉,说不上话,只能让赵林往宅子里凑凑,把收麦这事跟大人提提。 贺宣扒拉了下自己的人手,小竹有粮也不懂收麦,罗家旺他们估计也好些年没做农活了,剩下的就是杨益康,这老头看着有些沧桑,贺宣想着让他负责宅子里的人员安排,“赵林,今年的麦收你跟老人们商量着安排,要是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来问我,做得好的话,庄子里还缺一个庄头。” 这话语已经是明示了,要是做得好,赵林就是下一个庄头。 “好的,大人,我跟老人们先看看日头,我再把麦收的工具都准备起来,这些事情,年年都做,大家都有数的。” 赵林年纪不小了,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当上庄头,机会砸到头上时,一股年轻时的冲劲涌上来,麦收一定要安排妥当。 贺宣跟赵林蹲在路边,说起了麦收的事情,主要是赵林说,贺宣听。 两人把麦收商量的差不多,贺宣心里有个印象,就让他去安排。 夕阳西下,回到宅子里,贺宣喝了杯水,说了这么久,还是有些渴,赵林要安排麦收的事情,宅子这边就交给小竹和杨益康,让杨益康去沟通木匠,买东西,小竹负责把控就行,家里造了两次房子,墙面这些都是小竹跟余叔他们粉刷的,贺宣也放心。 吃过晚饭,没有什么事情,贺宣找罗家旺说下羊毛的安排。 罗家旺负责过军营后勤,不管是管家还是庄头都有些委屈他了,最好的职位是作坊负责人,主管生产,羊绒做成线,贺宣已经尝试过,是可行的,可是要把羊绒线大批量生产出来,那就不是小打小闹。 带回来的这几袋子羊绒,直接放在月华湖里泡着,把羊毛里面的杂质去除一些。 泡了有三日,应该也可以了,明日就让他们把羊毛袋子拿回来,用草木灰水泡几日,去除羊毛的油脂。 “草木灰水泡羊毛?”罗家旺不理解,这样不是把刚洗干净的羊毛弄脏了吗? “这是为了把羊毛上面的油脂洗干净,这样就不会发臭,也可以用肥皂洗,你两个都试试,看看哪种省银子又干净。” 贺宣也只是试验过两次,要是大批量把羊绒收拾出来,需要的肥皂还不少,估计家里带的不够。 “那我明天把羊毛这些先捞上来。”罗家旺没收拾过羊毛羊绒,心里没底。 “也成,羊毛吸水比较重,你找人帮你,就在前院干,不过这几日家里事情也多,可以一点点来,先弄一袋试试。”贺宣想着家里要修屋子,庄子里要收麦子,还要收拾羊毛,确实可能来不及。 怎么事情都堆到一起了,贺宣起身,让小竹跟杨益康明天去买石灰,糯米的时候,买些肥肉回来,带来的肥皂都不够用了。 天黑下来,宅子里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回屋休息,贺宣的屋子还有灯火,事情太多,要记下来,免得漏了哪项,后面补。 现在天气热,洗漱就简单了许多,几盆水下去,冲洗干净,换身衣裳就行,洗了头,半个时辰就干了,也不用费心擦拭。 气温太热,贺宣沐浴后在院子里坐会儿,今天刚把杂草除掉,蚊虫少了些许,脖子上还挂着香囊。 抬头看天,夏日的天空格外的近,满头星星预示着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脑子放空,暂时什么也不想。 贺宣在院子里坐到有些降温,有粮过来提醒,才回屋睡觉,欸~离开了国公府,没有冰块的日子,真是难以入眠。 十二日一早,小竹就坐着驴车跟杨益康出门了,今日要买的东西不少呢! 贺宣吃过早饭,去厨房搅拌草木灰水,昨晚用坛子泡了草木灰,放在厨房的角落,杨李氏不知道有什么用,也没敢动贺宣的坛子。 这是做肥皂的原料之一,不然羊毛上面的油脂不清除干净,纺出来的毛线有味道,容易坏。 确认好碱水,贺宣打算跟着罗家旺几人去月华湖捞羊毛。 田庄里,赵林正带着人检查麦场,这是要晒麦子的场地,用木质的轱辘一遍遍压实,还有镰刀、推车、木掀、簸箕、木叉这些工具,也都要拿出来检查检查,该磨的磨,该紧的紧。 贺宣走过麦场时,干活的下人都停下来行礼,等贺宣走远了,才敢开口说话。 四人离开庄子,离月华湖也就百来米左右的路程,这边的没什么村民,再远一些就是谢家的庄子,所以羊毛泡在湖里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偷,毕竟浸了水的羊毛,分量不轻。 湖边上有石头搭出来石阶,几袋子羊毛也放在石阶下面,当时用绳子绑好的,直接拉着绳索就能把羊毛拽上来。 罗家旺和马勇上手,高卫在一旁辅助,一麻袋羊毛两个大男人才能拉上来,麻袋里不停往外渗水。 要是搬回去,估计一身衣裳都湿透了。 “高卫,你去庄子里找根扁担。”贺宣提醒道。 “好的,大人。”高卫匆匆跑开。 剩下两人站在高处,等石阶上的麻袋,把水排掉一些。 扁担拿来后,把绳子系在扁担上,三人抬上岸,就可以挑回庄子里,贺宣看着麻袋有些沉,不过庄子不算很远,应该能坚持到。 直接挑回宅子里,罗家旺把麻袋解开,当时满满当当一袋子,泡水后就少了小半。 里面的羊绒吸饱了水分,味道轻了一些,最上面的羊绒看起来干净许多。 三人找了一个木盆,把羊毛取出来一部分放到木盆里。 “去厨房拿肥皂过来。”贺宣提醒道。 经过一道清洗的羊毛,没有洗干净,草木灰水的效果估计要泡好些时日,先用肥皂洗洗看。 贺宣拿了肥皂,自己上手洗羊毛,马勇很有眼色的去西跨院打水过来。 最上层的羊绒还算好收拾,洗了两遍,就没有很明显的异味,贺宣用力拧干,这一部分就算大功告成了。 “找个竹席,或者笸箩来,羊毛还要晒干。”贺宣说道,这些羊毛晒干后应该就可以纺成线了。 不过这里是最上层的羊毛,比较干净,要是下面一些的,估计要多清洗几遍。 “接下来,这麻袋羊毛你们三个想办法洗干净,用肥皂,热水也好,多洗几遍,直到没有异味为止。”贺宣只是做个示范,让他们明白就行。 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第一个大考验就是洗羊毛,三人的衣裳都是胡乱洗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动手。 贺宣看着三人的表情很是丰富,也没有催促,让他们自己决定,万事开头难,没看到自己都当官了,还洗了一遍羊毛给他们做示范。 最后,罗家旺坐在贺宣坐过的板凳上,半边没毁容的脸,神情严肃的像是上战场,仿照着贺宣的动作,拿出一把羊绒,放进盆里,贺宣洗剩下的水直接用。 贺宣看他们开始了,就不想继续看,等晒干了验收就行,走之前提示道,“你们可以再拿两个木盆过来,一道道洗,省水省肥皂,家里盆可能不够,记得跟小竹说,让他多买几个。” 第203章 石权 有粮跟杨李氏他们在收拾西跨院,贺宣过去让宋婆子煮个绿豆汤,天气热,中了暑气就不好了,喝点绿豆汤,清凉解暑。 办完这些琐事,贺宣回屋休息一会儿,看看书。 小竹两人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牛车的东西回来,三辆车到了宅子门口,大家伙儿都去卸东西,因为路过二进院子,贺宣听到了动静。 小竹跟着杨益康去京城,不过两人没去内城,这些东西都是外城买的,因为跟庄子有些距离不好送货,只能另叫了两辆牛车跟在后边。 不过刷墙要用的石灰,糯米,还有砖头瓦片都买齐了,只等木匠的木条子做好,就可以上房修房顶。 下午就可以煮糯米糊糊,粉刷墙面了。 先把西跨院粉刷了,再刷前院,主院,主要是这些人除了小竹和有粮,都没刷过墙,拿厨房练练手,前院以后要招待客人,主院是贺宣住的,刷的太丑掉面子。 猪肉猪油这些也买好了,蔬菜暂时不缺,安理德一家在宅子外面种了一片,要是不够吃也可以跟其他人买或换。 厨房里两个灶台,煮饭的煮饭,绿豆汤先盛起来,晾凉了下午喝,等吃过午饭,就可以煮糯米糊糊,粉刷墙面了。 弄了两天,东西跨院和前院都已经粉刷好了,木匠也把木条子做出来,偏房也要动工。 宅子里敲敲打打,田庄也开始收麦子,贺宣有收水稻的经验,去地里监工,没想到麦子跟水稻不一样,麦子有麦芒,没有经验的人,容易被扎。 还好贺宣穿的鞋底厚实,轻薄的鞋直接就能被麦芒扎穿,即使没有没扎穿鞋子,贺宣上手之后,一不小心接触到麦子,手上还是又痒又疼的。 只能站在一边监督,根本不敢动手。 田庄的人都有经验,一个个皮糙肉厚,哪怕扎上两下,从肉里挑出来继续干,只有刚下地帮忙的小子被麦芒扎到后哭几声,哭完了继续跟在大人后面捡麦穗。 贺宣找了个阴凉地,看着田庄里的人忙碌,等到麦场的麦子晒干了,才想起来要买个秤砣,这玩意在安德县一直没买到,京城肯定有卖的。 而且明日就是中元节,自己还要给贺父烧纸钱,也要去城里买些纸钱元宝,零零碎碎的东西要买不少,贺宣打算自己出去一趟。 下午回去的时候跟宅子里的人一说,定下了老杨和有粮一起去,老杨熟悉京城的铺子,有粮赶车搬东西。 小竹在家粉刷房子,这几日功夫罗家旺几人也学会了粉刷的手艺,上房修屋顶也不在话下。 “公子,明日出去,能否多买几个脸盆,还有水缸也不够用。” 杨益康说道,上次跟着小竹去买砖瓦,把这些漏了,庄子上的下人都是几个人用一个盆,你洗完我洗,夏日里还好,能去湖里或者在井边冲洗,不过缺少木盆洗衣裳都不方便。 贺宣忽略了,“那你看看缺少什么,明日一道买了,还有,要是你们想买木盆这些用品,也报上来,钱从你们月钱里扣就行。” 下人的东西贺宣不管,让他们自己安排,反正府里每月发月钱,一年四身衣裳,其他的就让他们慢慢添置。 “好的,那我回去问下。”老杨答应下来,估计要买的东西不少。 田庄里的麦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要种上大豆和玉米,往年田庄都是小麦和玉米轮种,今年玉米可能有些晚了,赵林说是最好多种些大豆,玉米也种一部分。 大部分种玉米的话,今年小麦收割晚了些时日,玉米成熟会晚一些,赶不上寒露种植来年的小麦。 要是种大豆,时间方面就好把控一些,贺宣让他安排下去,五十多亩地,四十亩种大豆,剩下的种玉米,这样不会影响冬小麦的种植。 七月十五,中元节,贺宣坐着驴车出了田庄,天边亮起的时候,地里已经有人开始整地了,贺宣第一次经历北方的农忙,感觉更辛苦一些,不管是扎人的麦芒,还是收完小麦立马耕种,都很劳累。 不过田庄里的人很是勤劳,赵林跟他们说今年交六成田赋时,几个老人看到贺宣都差点跪下磕头。 往年他们也非常辛苦,可是收获的粮食要交七成的田赋,剩下这些都是紧着吃,而且庄子里的奴仆跟佃户不一样,佃户可以选择换个主家,奴仆只能拼命劳作,不然就是饿死。 今年交六成田赋,就能多吃两口饭,不会有人饿死在冬日里,奴仆每日算计着粮食,不敢多吃,冬日寒冷,吃的不够,屋子不暖和,小孩子就活不下去,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晃晃悠悠个把时辰,才进了城,还要往外城过去,老杨指路,有粮赶着驴车在街道上穿行,看到马车和轿子都要避让,京城里有不少官员,谁知道里面坐的是哪个大官还是皇亲国戚。 贺宣今日出门穿的很平常,一身圆领袍,坐在驴车,就像是哪家的小公子出门溜达。 来到外城的菜市大街,这边是外城比较热闹的街道,老杨以前经常在这边买东西,所以认识几家掌柜的。 要买的东西都在一条街上,先去买些纸钱元宝,今天买这些东西的人不少,贺宣各买了两样,还要了些香烛。 老杨看到贺宣买的纸钱,“公子,今日中元节,我们能否佘些香烛纸钱,家中也有要祭拜之人。” “有粮,你再进去一趟,买些纸钱来,先买回去,要的人去有粮那里买,银钱从月钱里扣就成。”主要是这些人来的太晚,第一个月的工钱还没发,之前的银钱也没剩下,家都抄了。 买好了纸钱,贺宣还心心念念着去铜铺买秤砣,铜铺里面金光闪闪,铜器都打磨的很是光亮。 贺宣直接问掌柜的哪里有秤砣,这东西在角落里,一时半会儿贺宣还真没注意。 不过铜制的秤砣个头都不大,最大的只有十斤,这个秤砣价值三十两,贺宣问了价钱,暗自吃惊了下。 要是光买个秤砣就这么贵,别的都不用买了。 “这位公子,黄铜的价钱都是定好的,一斤三两银子,您要是有额外加工样式,还得加些手工钱。”铜铺掌柜的详细一说。 虽然没有表露出来,贺宣已经看向那几个小个的秤砣,“掌柜的,衡器有吗?” “当然有,在后边,我给您拿来。”伙计在旁边听着话,就去后边找秤杆。 这家铜铺东西比较齐全,铜镜,脸盆这些都有,边上的小秤砣一个个做成动物形状,不仅可以衡量,还能在手里把玩。 今日要买的东西不少,贺宣没有一样样欣赏,看了秤杆之后,买了个一斤重的秤砣,大的实在买不起,询问了掌柜的后,才知道,除了铜权(铜秤砣),还有石权。 石头做的价钱就便宜了不少,等伙计把一个二十斤重,刻着如意纹样的石权搬上车,也过去半个时辰了。 买好了衡器,庄子里的小麦晒好就可以称重入库了。 三人来到杂货铺,时间到了巳正,这回是老杨去谈的价钱,宅子里要买水缸,水桶,木盆,油盐酱醋这些,量还不少,跟掌柜的砍砍价,还能送些小东西。 有粮在车边上守着,贺宣去对面的木匠铺子看看,家里还缺不少桌椅板凳。 木器铺子的门窗都是展示品,上面雕刻各种祥瑞的图案,贺宣只认得祥云纹,蝙蝠纹,一件件刷了漆的家具,看起来就透亮,这绝不是一日之功,得上四五遍才有这种效果。 一个伙计上前招待贺宣,“公子您看些什么?” “你们这里一套有几件,怎么卖的?” “您要是买中堂家什,一般有六件的,翘头案,八仙桌,配上两把圈椅和两个花架,要是十二件,就更多一些” 伙计一边说,还指给贺宣看,铺子里的桌椅确实看起来比以前村里的要光亮些。 “价钱呢?”贺宣问道,伙计介绍了许多桌椅款式,就是没有说价格。 “这就看木料了,您有什么要求?” “你们铺子里有哪些木料?”不懂的时候就要多问。 “紫檀的,黄花梨,酸枝木这些价钱不仅要贵一些,还要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料,一般的人家都做榉木,榆木,楠木比较多。” 伙计说起这几种木材的好坏,贺宣反正不太懂,就当涨涨知识,等有粮在外边探头探脑的时候,订金都交了十两银子,订了一套中堂家具,一张书桌,一个衣裳架子,掌柜的还送了两个凳子。 等上十几日功夫才能交货,木材都是准备好的,做好了之后,还要刷几道漆,就比较费时间。 贺宣今日花了有二十几两银子,还要去杂货铺付钱,老杨买的这些还没给钱呢,掌柜的已经安排人往驴车上装木盆和木桶,明显有些装不开。 贺宣让有粮去叫个车夫,再雇个牛车,把水桶木盆这些放在牛车上,来都来了,索性再买些水壶,碗筷回去,两辆车都装上,要不是铁器需要时间打制,贺宣还能在买几个铁锅炒锅。 现在只能预订好,付了钱,下次谁来这边,带着文书过来取,贺宣订了两个炒锅,一个铁锅,还有锅铲,家里两个灶台明显不够用,这么多人的饭菜做不过来,干脆再砌一个,正好家里砖块石灰都有。 炒锅比铁锅小一些,可以在炉子上用。 这个时辰,买完都过了午饭的点,三人带着牛车还要赶回去,贺宣走累了,让有粮去街上买些吃食。 果然不能指望有粮买啥好吃的,带回来几个蒸花卷,和芝麻烧饼,贺宣给的铜钱不少,就是偷懒了下,不想走路,午饭就喝点水吃个烧饼凑合。 冒着大日头,往回走,牛车车夫等送到了,还要回来,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间。 贺宣被晒的不行,直接顶着新买的木盆遮阳,还好雇了牛车,走累了还能上车坐会儿,不然一天逛下来,再走一个多时辰回去,腿都要累断了。 回到田庄,叫大家出来搬东西,都放到前院,让小竹安排着分发,贺宣回屋喝水,半路上,水壶就空了,大热天的没水喝,真是越走越渴。 咕咚咚灌下去一壶水,才算解渴。 小竹结清了车夫的钱,回来的时候心疼的念叨,“这京城牛车都要贵上许多,在县里,五文钱都可以包一日,现在十文钱才走一趟,京城的草都要钱不成。” 确实,这几日宅子里买的不少东西,价钱都比以前高些,不过天子脚下,物价高些也是正常的,小竹有粮替贺宣着想,总觉得太贵了。 收拾好东西,水桶水缸这些归位,秤砣这些也收到库房里,跟农具放在一起。 下午把屋顶修好,今日就休息了,因为是中元节,晚饭要早些吃,俗话说“七月半,鬼乱窜”,吃过晚饭去路边烧了纸钱,就都在家呆着,不出门了,免得挡到先人收供奉。 贺宣闲着无事,就在前院给下人们讲起中元节的起源,小竹给公子准备好椅子和茶水。 “七月十五是道教的节日,传说,这一日是地官的诞辰,故此会赦罪,地府鬼门打开,地下的鬼魂蜂拥而出,有家人的就跟家人团聚,享受香火,无家可归的就游荡街头,蹭些祭品,因此,中元节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宋婆子还在厨房洗碗,家里剩下的人都刚烧了纸钱回来,哪怕两个小娃娃都出来了,跟在杨李氏身边,看到罗家旺就躲到裙子后面。 老杨闲着也是闲着,抽了些麦秸秆回来,正好这几日家里要用草绳的地方不少,边听故事,边搓草绳。 旁边高卫他们也找了块砖头一屁股坐下,手上动作不断,耳朵竖起来听着贺宣讲故事。 “公子,我听老人讲,这一日要是有人拍肩膀,千万不能回头,是不是有这个说法。”马勇听完了来历,还讲了下自己听说的风俗。 第204章 鹌鹑水晶脍 “我也听说过,还说不能去河边,会被水鬼拉去替罪的。” 三言两语,大家就说起了鬼节的禁忌,胆小的人听着害怕,可又忍不住想听下去,老杨说起了很久以前村里人落水的事情,气氛渲染的有些恐怖。 贺宣哪怕知道不是真的,在这种环境下也忍不住多想,不过毕竟是看过鬼片的人,鬼故事最多当时害怕下,听完也就没事了。 洗漱完,回屋睡觉,其他人也都散了。 宅子里粉刷墙面,采买家什,田庄上收麦种豆,中间还要整地,晾晒,忙忙碌碌了好些时日。 贺宣既要把自己对宅子的规划告知给小竹他们,又要去麦场勘查下今年的收成,中间抽空看看羊毛晒得如何。 连着转,直到七月十九,谢华骑马来到庄子上,说是明日三哥休沐,约贺宣去京城看戏。 贺宣忙了许久,来到京城还没见识过京剧呢,欣然同意了。 二十日一早,贺宣带着马勇去京城,刚到城门口,就看到了国公府的马车,下车去找三哥。 “三哥,你等久了,过几日庄子上的事情办完,我就回乡一趟,把黄金甲带来,以后进城就快了。”贺宣爬上马车,还没坐稳。 谢端“嗖”的一声,打开折扇,给小四扇扇风,“没等多久,你坐好来。” 感受到折扇带来的凉意,贺宣往谢端边上凑了凑,“我们去哪儿听戏?我都没听过,要是不懂,三哥你别笑话我。” “去煦园,我听说正好有南边的班子过来唱曲,让人给我留了位子,要是听不惯,也能去园子里走走,那里种了许多树木,还是挺凉快的。” 经过三哥的介绍,贺宣才明白煦园类似于收费的公园,偶尔提供给大户人家摆宴席,平日付了钱也能进去逛逛,隔三差五还有戏剧班子的表演。 可以说是集休闲娱乐一体的场所,要是运气好,有时还能遇上几位大人,不过大家休沐出来玩,都不喜欢谈公事。 马车到了煦园,两人进了园子,贺宣这时已经把谢端的折扇拿到自己手里,一边扇着扇子,听着三哥介绍。 煦园是一座江南风格的园林,在京城还是比较少见的,进门没多久就看见园子里散落的太湖石。 穿过月亮门,园中一步一景,山石,树木,建筑,布置的非常巧妙,贺宣在心中暗自想到,这园子每年的维护费用,怕都要不少钱。 原谅贺宣是个俗人,没想到艺术方面,只是关注值多少银钱。 脑子里这么想的,嘴上就秃噜出来,“这园子的太湖石看着不错,不知银钱几许?” “小四有眼光,当年煦园的布局请了好些匠人才定下来的,尤其是太湖石,讲究瘦,漏,透,皱,特意从太湖走水路运输过来,光是石头就花了几千两” 贺宣不敢相信,京城的皇亲国戚都这么玩,有钱就买石头,摆着好看,还是自己境界太低,后面就老实听着三哥的介绍。 出了花园,来到戏剧班子的场地,走近后就听到二胡等乐器的演奏声,谢端包了位置,两人直接上到二楼,包间里可以看到完整的戏台,还能不被打扰。 小厮推开窗户,贺宣就看到台上的伶人打扮的非常好看,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词,至于是什么词,就听不懂了,不过声音还是很清丽的。 有人敲门,过来送些点心茶水,贺宣等小厮出去,问谢端,“三哥,你经常来这里看戏吗?” “来的不多,我以前在京郊读书,空闲时骑马踏青,这两年在府里呆着,偶尔跟好友过来看看。” 谢端说的也是实话,煦园节日办宴席多,什么赏荷宴,桃花宴,这种宴会都是长辈替自家儿女相看的,谢端躲都来不及。 “这园子凉快倒是挺凉快的,我的庄子也想种些树木,最好是能看能吃的,这样不仅有眼福,还有口福。” 谢端喝了口茶,笑着说道,“等你庄子上结了果子,记得邀一邀三哥,跟你一起品尝。” “好说好说。”在包厢坐了半个多时辰,点心味道还不错,两人对南边的戏班子不是很感兴趣,就准备去园子里晃悠一圈。 今日休沐,煦园游玩的人还不少,谢端带贺宣去水池边的紫薇花墙,要坐船才能到,这边就没什么人了,水面微风习习,卷起花瓣在空中打个转。 贺宣说着这几日忙活的事情,谢端想着家里父亲伤势好了一些,这几日天热,正打算去庄子里避暑。 要是父母都去,自己也可以去庄子住上几日,大不了每日骑马去兵营点卯。 在煦园呆到中午,两人就离开了,贺宣还欠一顿饭呢! 中午就近去老正兴吃,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贺宣没吃过几家,就跟着三哥试一试。 刚吃完茶水点心,倒也不是很饿,这个时辰,正好是人多的时候,就在大堂随意找了位置,点了鹌鹑水晶脍,荷叶火腿汤,八宝鸭,香螺肚丝,银丝卷这些。 谢端知道小四吃饭喜欢喝汤,“你待会儿好好尝尝他们家汤,说是夏日喝最好,用荷叶,火腿,猪皮,笋一起炖的,鲜甜鲜甜的。” 贺宣点点头,问道,“那这鹌鹑水晶脍是什么菜?” “就是一个凉菜,熏烤过的鹌鹑,跟肉冻一起拌的。” 原来水晶就是猪皮冻,这名字取得。 谢端自从喜欢上田螺后,回到京城也吃了不少饭店的田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没有在贺宣家里吃的味道好。 贺宣笑道,“三哥,怕不是味道不同,而是心情不同。” 确实,在村里的时候,两人饭后洗过手,嗦着田螺聊天,吃到太辣的就喝口凉茶,这种氛围,和在酒楼吃肯定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凉菜已经上来了,贺宣尝了块烤鹌鹑肉,撕开的鹌鹑肉腌制的非常入味,外皮有些焦脆的口感,里面的肉质紧实。 再来口肉冻,酒楼里做好的肉冻都是放在井水里或者冰库里的,不然天气这么热,不化水也要酸了,上来的时候肉冻还带着凉意。 跟鹌鹑肉相结合,一冷一热,确实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后面这几个菜,贺宣也都尝了个遍,三哥推荐的味道都还不错,香螺炸肚里面的螺肉是剔好的,味道还可以,不过贺宣更加喜欢自己嗦出来的那种成就感。 一顿饭下来,贺宣去结账,钱包小小的出血一回。 下午,谢端并没有安排,贺宣打算去外城看看上次定做的东西好了没有,再做两身衣裳换着穿。 “小四你跟我回国公府一趟,织造所把官服送来府里,正好给你带回去。”送来的衣裳还不少,用箱子装好,谢端出门的时候没带,只能让贺宣去一趟。 两人坐着马车到国公府,贺宣在门外直接让下人把箱子抬上驴车,没进去就离开了。 七月流火,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些,驴车没有马车的顶,阳光倾泻在贺宣身上,哪怕顺了三哥的折扇也挡不住。 来到菜市大街,贺宣让马勇守着车,自己拿着凭条去铺子看看,铁匠铺子实在太热了,拿了做好的锅,出来的时候都感觉凉快些。 贺宣还买了不少铁钉子,用来梳理羊毛的,本想直接定做一个铁刷子,不过铁匠还有不少农具要忙活,就只能买已经打好的铁钉,回家找块薄木板,也一样用。 木器铺子的桌椅还没好,上漆需要时间,之后来到绸缎铺子,外城的绸缎铺子比起内城朴素一些,价钱也实惠。 贺宣直接报身量,挑了一匹素缎的料子做两身贴里,夏日出汗多,带来的贴里都有些发黄,显旧。 贴里的款式都差不多,交领,腰间系带,这匹料子剩下的部分就带回去,让小巧裁两条裤子,贺宣习惯穿系带的裤子。 在伙计的推荐下,用云纹纱做了一身大袖道袍,颜色是清新的浅绿,夏日里穿最是舒服不过,这种款式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合适干活。 然后用提花缎做了两件比甲,跟道袍的区别之处在于,比甲是半袖,更凉快一些,腰间不用系带,直接用子母扣。 衣裳选的差不多,贺宣还在店里买了一顶大帽,用黑色纱料做成廓形,可以遮阳,直接就当遮阳帽带回去了。 付了银钱,两人也该回去了,衣裳挑了好些时间,把素缎放在驴车的箱子上,免得弄脏。 回程之前,贺宣让掌柜的帮自己把水壶灌满了,花了这么多钱,灌壶水总问题不大。 驴车驶出城门,官道上的路很多灰尘,已经很多天没下雨,贺宣在驴车上使劲挥舞折扇,驱散尘土。 回到庄子,贺宣迈步回屋,出门一整日,先沐浴更衣,洗干净了,才有心情看看宅子的粉刷工程。 东西跨院,前院都刷好了,就剩二进三进,按照小竹他们的进度,还要日功夫,就能完成,多亏天气好,干的也快。 家里这些羊毛也洗出来了,前几日还是罗家旺他们洗的,后面就交给三个女子,当然了,抬水倒水这些重活还是罗家旺他们来。 羊毛洗干净后,味道淡了很多,这几袋子羊毛,清洗晒干后就剩下三麻袋,就是原毛了。 贺宣让罗家旺找块薄木板,先把买回来的铁钉钉好,做成一个铁梳子,用来梳理羊毛。 洗过澡后,搬回来的官服贺宣也上身试了一下,两身青袍,夏装的料子应该是绸缎,具体是哪种贺宣就不认识。 穿好官服,系着革帯,披绶,冠帽就不戴了,头发还没干。 穿着这一身,贺宣走出去,小竹都觉得自家公子不一样了,贵气许多,就像京城长大的贵公子似的,“公子,你这一身真威武。” 贺宣在宅子里逛了一圈,穿着新衣裳,总要让大家欣赏一下,不然锦衣夜行,还有什么快乐呢? 果然获得一片称赞,老杨在京城呆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官服是什么样的,罗家旺他们也清楚,纷纷说大人年少有为,光宗耀祖。 炫耀过后,贺宣就换上日常的衣裳,这件折好,要带回村里,穿给三爷爷他们看一看,不得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冬装贺宣就没有试的兴趣,让小竹收好,偶尔拿出来晾晒一下,衣裳放久了不仅有味道,还会被虫蛀,这两身官服自己掏钱做,也要十几两呢! “公子放心,我隔几日就拿出来晒晒。”小竹知道价钱,对这两身衣裳更上心了。 试过新衣裳,吃晚饭,中午吃过大餐的贺宣,晚上就简单吃点,用新下来的麦子做成的面条,加上黄瓜丝,芦菔丝,小葱,跟肉酱一拌,贺宣就能吃上一整碗。 赵林每日晚饭后会来宅子一趟,跟贺宣汇报下目前田庄的耕种情况,新麦已经入库,玉米刚下种,大豆还有几块地没种好,但是地里有些干,已经好些日子没下雨了。 前几日还好,收麦的时候,天气要好,不然麦子没晒干都长芽,就保存不久,可是现在种大豆这些,就需要浇水,大家伙都是每日去湖里挑水,田庄只有两口井,勉强供应吃喝用的水,浇地就不够了。 这个时候,贺宣就有些羡慕谢家庄子里的水车了,直接把月华湖的水引到地里,浇灌就省事了。 不过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田庄的人也习惯了,最多辛苦些,想到今年交的租子确实少了一成,不少人晚上都在骂安理德,贪了许多年的粮食,又庆幸贺大人是新的主家,交六成的租子,自家就能多吃两口饭。 自然也有些不同意见的,觉得贺宣要是真的仁慈,就应该把往年安理德贪污的田租还给大家,不敢明面上说,担心被人告发,贺宣也就无从知晓。 田庄的事情慢慢走上了进程,贺宣就把精力放在羊绒上面,这可是自己目前的生财之道。 光靠田庄,只能保证饿不死,只有把羊毛线弄出来,才能有钱买新衣裳,买马车。 第205章 赶鸭子上架 手工活这种东西,都是知易行难,罗家旺拿贺宣买来的铁钉,用木板钉了一个简陋的铁梳。 买了一大把铁钉,钉在木板上就显得有些稀疏,贺宣看到铁梳子,有些失望,钉子有些大,两个中间的间隙也大,不知道能不能梳理好羊绒。 两人来到前院,晒好的原毛都放在这里,贺宣专门空了一个屋子安放羊毛羊绒。 罗家旺跟着贺宣学习梳羊绒,其实贺宣也是个新手,不过面上还是像模像样的。 搬来桌椅,贺宣把铁梳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抓起一把原毛,试图让铁梳子把羊毛羊绒梳理好,不过好像不太给力。 用手铺羊毛铁钉就会把手划伤,而且铁钉之间空隙太大,留不住多少羊绒,羊毛比较粗,短,自然不会留在铁梳上,就能把两者区分开,羊绒也能梳顺。 贺宣努力了半天,铁梳子上面只留下一点羊绒,手掌心还被划了好几道,没出血,就是有些红。 再一次被划伤的时候,罗家旺请缨道,“公子,我有些看懂了,要不让我试试。” 贺宣巴不得,自己也不会梳羊毛,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有人能接手,自然更好。 罗家旺手粗不怕划,铁钉子上面留下多一些的羊绒,反正这个原理是看明白了。 两人边做边商量,主要是铁梳子不太好,铁钉要细密些,而且最好打两把铁梳,上下一起梳,就不会弄伤手。 “那你这几日去铁匠铺子定做两个铁梳板子,银钱去找小竹支就行。”贺宣的目标是培养出左膀右臂,确认罗家旺理解梳羊毛这一道工序,就交代给他,等成果出来验收就好。 罗家旺不知道公子把羊毛梳理出来的作用,就问道,“公子,这羊毛梳好了,是放到衣裳里面,跟棉花一样取暖吗?” “先试试看能不能拉出毛线,要是毛线有困难的话,跟棉花一样的做法也成。” 贺宣还没把握,不过在家的时候也试验过,羊绒拉成毛线问题不大,难的是毛线要粗细均匀,这样才能做衣裳,一段粗一段细,想织毛衣也难。 “对了,你照着竹耙再做两个铁耙子回来,也是梳理羊毛用的。”贺宣嘱咐道,不管是采集羊绒,还是梳理原毛都可以用的上。 罗家旺对贺宣说的毛线还是一知半解,不过执行能力很好,当天就去城里找铁匠买铁钉。 这时候的铁钉都是有些粗糙的,毕竟技术都是铁块用锻打方式一点点敲打出来的,罗家旺跑遍了大半个外城,买到了几百个铁钉,挑出小一些的钉在木板上,还好铁钉的长度都差不多,两个木板钉满后,再梳理羊毛,就比上次省事一些。 铁刷子之间相互摩擦,把羊绒留在铁刷子里面,再用细竹签挑出来,就是平整的羊绒,这个就可以拿来纺线。 纺线又是一个难题,罗家旺就不用说了,种田还有把子力气,纺线织布这种细致活,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 “公子,府里的小巧会针线活,要不把她叫过来试试。”罗家旺从战场上下来,纺线织布这事情实在做不来,感觉浑身都别扭。 “那你叫过来,把三人都叫来,让她们都试试。”贺宣想着要是不会纺线,织毛线也可以做做看,反正一切从零开始。 杨李氏,宋婆子和小巧三人都到前院,小巧这几日正忙着给贺宣缝里裤,绸缎料子丝滑,没有点刺绣功底,裤边就会歪歪扭扭的,这会儿正好休息下。 “你们三人,可有会纺线的?”贺宣满怀期待地问,目光看着小巧。 罗家旺也是一脸希冀,要是女仆会做,就不用自己和公子绞尽脑汁跟羊毛较劲了。 可是承载了两人希望的小巧头也不抬,三人默不作声,贺宣叹了口气。 杨李氏突然说道,“公子,奴婢幼时倒是看过院里邻居织布,不过这些年过去,忘记大半了。” “没事,没事,你来试试。”反正总比两个大男人强些。 从铁板刷上挑下来的羊毛,一层层叠好放在麻袋上,杨李氏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徒手捻出线头,用手指不停的搓,就形成一根毛线。 捻线贺宣也试过,搓出毛线很简单,但是想要粗细均匀,而且韧劲十足就需要一定的技术,杨李氏虽说好久没做,但是女子的细心,让她搓出来的毛线比贺宣做的好多了。 四双眼睛看着自己捻线,杨李氏有些压力,捻出一尺长的毛线后,杨李氏停下说道,“公子,纺线光用手捻,活计做的慢,最好做个捻线砣,会快一些,要是有纺车,就更好了。” “捻线砣什么样的?有的卖吗?”纺车贺宣还有印象,捻线砣又是啥? “就是用一根筷子,粗的一头放些铜钱,线头缠在筷子上,就会打着转下坠,一手捻线,出来的线就很结实。”杨李氏边说边比划,试图让大家理解。 贺宣听着捻线砣不难弄,“那就先做个试试,去厨房拿两根筷子,再找小竹要几个铜板。” 罗家旺前院后院找材料做线砣,杨李氏在屋里教宋婆子和小巧捻线,这种细致活,还是女子做的更好些。 贺宣勉励三人,要是能把毛线做出来,就给三人加工钱,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下本钱。 “多谢公子。”贺宣一说加月钱,动力马上就来了,小巧年轻,学起来并不难,宋婆子年纪大些,上手就慢。 把纺线的事情交给三人,让罗家旺配合着,有什么问题方便沟通,贺宣就从一屋子羊毛中解脱出来。 忙活了几日,今日特别的燥热,二进三进院子的墙面也粉刷好了,小竹他们正在给柱子刷漆,早先检查的时候就看到有些地方的柱子边缘有些腐朽,这种的能替换的替换,或者嫁接一部分好的木头上去。 打磨后再给柱子刷一道生漆,就能防水,防虫蛀。 前屋后院转了一圈,也不想看书,贺宣戴上大帽,打算去庄子里逛逛,外面温度不低,太阳躲在云层后面,时不时探出头来。 庄子上金灿灿的麦子都收获了,刚种下的大豆玉米还没长成,田里一片光秃秃,没啥好看的,贺宣就往山坡上走,山坡在庄子的最里面,不高,稀稀疏疏的种着植被。 当初安理德就在山上养了鸡鸭,年节的时候卖到府里,靠着这个无本买卖,攒下来这么多银钱,现在山上的鸡鸭都是老杨和赵林管着,老杨让宋婆子每日捡鸡子,在清点下鸡鸭的数量。 赵林负责鸡鸭的粪便,七户人家轮流给鸡鸭打水,轮到的人家就把当日的粪便挑回自家粪池,田庄的粪池是保证粮食增产的好东西,巴不得这些鸡鸭多吃多拉。 鸡吃的是山上的虫子野草,鸭子时常要游水,养的不多。 虽然每日清理,但是山脚下还是有些味道,尤其是天气热,好像发酵过似的,前几日忙活,厨房做了几次鸡肉,贺宣吃着总是不对味,可能是手艺的问题,有些怀念家里余婶做的醋炒鸡了。 摇着折扇,往山上走去,也没带随从,都在自家庄子里,总不会有问题的,走上山坡后,气味就清新了许多,每年庄里的奴仆都会上山砍树枝,准备柴火,所以踩出来一条路。 爬上两个斜坡,就到了半山腰,有了树木的遮掩,凉快些许,贺宣就在山上寻摸着有没有合适的植物,可以移栽到宅子里的,明年在大树下搭个秋千,夏日里摇着扇子小憩一会儿,美滋滋的。 山坡上的树木都没有很高大,偶尔有看起来不错的,掉了一地的果子,看样子应该不能吃,因为没有麻雀啄食。 都快爬上山顶了,贺宣抬头,感觉天色暗了许多,刚才还时不时探出来的太阳,已经被云层完全遮住,要下大雨了。 贺宣转身快步往回走,看这个架势,很可能会打雷,树木容易引雷,一个不小心就会遇上天打雷劈这种奇观,贺宣可不想被雷劈回现代。 回去的速度比上来快了许多,贺宣到山脚下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狂风,吹动地上的砂石,树木被吹得左摇右摆。 山脚下的鸡鸭也都躲到棚子下面,报团取暖。 狂风夹杂着雨丝,贺宣走着走着小跑起来,宅子眼看着就在眼前,电闪雷鸣的,天空都黑了,仿佛夜晚一般,云层低的好像在屋顶上方。 没等贺宣跑到宅子里,出来几个人打着伞,穿着蓑衣,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出去吗? “诶呀,找到公子了,公子你去哪里了?”老杨看到天色不对,就去找小竹他们疏通沟渠,没想到宅子转遍了没看到公子,正准备去找。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贺宣也没料到出来这会儿功夫,正好遇上下大雨,“我在山坡上走走,看到天色不对,就回来了。” 老杨把伞收回去,几人往回走,“公子,您下次出门,最好带个人,方便跑腿。”毕竟是下人,劝诫的话也转着弯说。 “行,以后我出去会说一声,你们拿着锄头做什么?”贺宣很听劝,看到高卫拿着工具,转了话题问道。 “看样子雨有些大,担心沟渠被堵住,正要去疏通下。”老杨做管事有经验,下雨天,要是地势低些,或者家里的沟渠被泥土树叶堵住,水就会倒灌到家里,要提前疏通。 走进去的这会儿功夫,“夸嚓”一声,黄豆大的雨滴打落下来,刚才穿着蓑衣的几人赶紧去检查沟渠。 贺宣今日出门都没人知道,是因为宅子里没有门房,不是不想安排,而是家中人人都有事情要做,专门安排一个门房不是很必要。 不过前院还是要找个人守着些,老杨在心里盘算,不仅是前院,田庄的大门也要人看守。 以前庄子看大门的人是安理德儿子,专门负责传话,后面贺宣没有安排,赵林一心忙着夏收,这事情就忽略了。 贺宣跑了一路,汗水夹杂雨水,回屋换了身里衣,换好之后,老杨就在一旁说着,庄子需要一个门房的事情。 喝了口茶水,贺宣听着老杨的话,也不无道理,田庄这几日夏收,大家都忙着干活,现在也差不多了,门房还是要找的。 “那依你看,门房这个职位谁担任合适呢?” “门房负责传递消息,最好是找腿脚勤快,机灵些的小厮。”老杨以前的府上门房也是个重要岗位,时不时能有些赏钱。 贺宣衡量了下,家中这些人都有活计,去做门房太浪费了,干脆就在田庄的奴仆里面找几个小厮,培养起来。 一来,年纪不大,在地里也做不了多少活计,二来,十几岁的小郎正是接受能力强的时候,做门房学些待人接物,要是能够识字算术,以后也能做个小厮,比种地总要强些。 两人一番商量之后,就由老杨去找赵林说这件事,让赵林先筛选一遍,先找四个十来岁的小郎,让老杨教导几日,轮流去田庄大门值守。 老杨离开后,贺宣从屋里走出来,屋里的光线更暗些,大雨敲打着屋檐,还好前几日就把偏房的屋顶补好了,不然这个雨势很容易渗漏。 大雨洗涤过后,地面的青石砖更加干净,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前院,宋婆子已经去准备晚饭,杨李氏带着小巧继续捻线。 捻线砣不难,罗家旺做了三个让她们使用,有了捻线砣,搓出来的毛线就更快了,贺宣看了下,杨李氏的毛线粗细最是均匀,也最细,小巧的就有些粗,宋婆子人走开了,做好的毛线放在筐里,这一筐子就跟罗家旺的手艺差不多。 都是新手,情有可原,再练习一段时日应该会好些。 罗家旺带着其他人去疏通沟渠了,贺宣走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他们在二进院子加深排水沟,免得水倒灌进屋。 既然毛线都做出来了,剩下一步就是棒针了,毛线用两根竹针就能织出一身衣裳。 第206章 棒针 贺宣当然不会织,不过想来织毛线比刺绣总是要容易些的,让这些会做衣裳的妇人琢磨琢磨,估摸着能做出来。 棒针这事情得找小竹,贺宣叫住了往前院去疏通沟渠的小竹,这一行有四五个人,少一个不少。 “小竹,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贺宣一招呼,小竹脱下蓑衣过来。 脚上难免带些水汽,小竹站在一边,问道,“公子,有什么事?” “我需要一些棒针,就是用竹子劈成筷子粗细,然后打磨好。”贺宣给小竹解释,最好的参照物就是筷子,不过棒针要比筷子细,还要长些,两端尖尖。 “这个不难,等雨停了,我就上山找根竹子回来,要不要木头的也做几根?” “那自然最好了。” 说了棒针的事情,贺宣问小竹雨水有没有漏到屋子里? “前屋后院都检查过了,没有漏水,偏房的屋顶看着也还好,二进三进的排水沟都加深了,雨水应该不会灌进屋里的。” 小竹是自小跟着贺宣的人,忠心没问题,做的事情也很让人放心,不然贺宣不会把家里的银钱账本交给他。 这雨来的快且急,下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就慢慢收住,云层散了,天空恢复光明,太阳都出来了半个。 这一场大雨,降低了温度,洗干净树木的尘土,刚种下的大豆玉米也吸饱了水。 田庄上的人脱了草鞋,去地里检查大豆玉米种子有没有被雨水冲出来,要是冲跑了,还得补种。 老杨去地里找赵林,跟他商量找门房的事情。 晚饭吃的是米饭,这几日下来,贺宣也看出来,宋婆子更擅长做面食,但是贺宣是个南方胃,日日都要吃饭,面食偶尔吃上几顿,只能作为调剂。 杨李氏擅长白案,点心比较拿手,每每摆盘赏心悦目,炒菜这块就一般了。 贺宣偏偏喜欢吃小锅炒出来的菜,大锅炖出来的就一般般,想着要是余叔余婶跟着自己来京城,饭菜就会可口些,家中事情不少,这几日也就凑合着吃。 吃过晚饭,院子里的地面还湿着,温度已经回升了。 田庄的事情已经料理的差不多,贺宣想着回乡一趟,自己上京比较着急,家里的事务虽然有余叔看顾,也要安排一下。 而且目前来看,贺宣要在京城定居,村里的田地铺子都要安排人看顾,毕竟自己在不在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族里三爷爷和族长还等着自己回去祭祖。 年纪轻轻,就当上六品官,在京城不显眼,放到安德县,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了,往前往后几十年都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回乡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庄子上的田地要跟赵林交代好,山长路远的,贺宣预计是回去呆上一个月,加上路程,起码要两个月,要是八月左右离开,回来就十月余,再晚些大豆都能收获了。 农活赵林还有些经验,反正贺宣不在就由老杨顾着些,两人沟通着安排事情,山坡上的鸡鸭等天冷了可以多养一批,现在天气热,鸡养多了就容易发瘟,银钱方面也会留一些的。 贺宣心里盘算着离开后的事情,可是杨李氏几人都被小竹做出来的棒针难倒了。 杨李氏帮着公子捻线,就觉得毛线有些粗,尽量搓的细了,比起棉线还是糙了一些。 捻好的毛线已经有好几个线砣,罗家旺就拿来了几根长长的筷子,说是让大家想办法用筷子给毛线织衣裳。 杨李氏三人都懵了,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衣裳如何做?小竹跟罗家旺两人更是解释不出来,他们也只是听公子说过。 所以贺宣来到前院的时候,五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看着几根棒针,不知所措。 “小竹挺快的,棒针都做好了。”贺宣走进去说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杨李氏开口,“公子,线捻好了不少,就是小竹拿来的棒针,说是要做衣裳,可是我们从没听说用筷子织衣裳的。” 这玩意,贺宣也不会,不过知道羊毛衫的成品,再倒推,应该就是把毛线缠在棒针上,然后一根挑一根,贺宣记得小时候同学家妈妈做毛衣就是手指缠着毛线,两只手不停的织。 “首先啊,我们先不急着做衣裳,可以织个小件的物品,比如毛线帽子,哪怕是块布都行。”贺宣说着坐在椅子上,准备给大家示范织毛线的姿势。 有些东西用语言无法描述,但是动作就表达的很清楚了,贺宣拿起一根棒针,旁边小巧已经递过来一捆毛线。 贺宣也没织过毛线,硬着头皮上,用手压住一点线在棒针上,然后绕了两圈,想用另外一根棒针穿过绕好的毛线。 可是手指压得太紧,棒针根本穿不进去,要是松了,线就散开,这个该怎么弄呢? 没办法,放下一根针,先把线头打个结,固定在一根针上,这下子不会散开了。 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棒针,用另外一根针去戳线头,两根棒针呈现交叉状在毛线里面,贺宣双手捏住了棒针,没有手摆弄毛线,只能让小竹帮忙,“小竹,你把毛线在这跟针上面缠一下,对对对,这根针上面。” 小竹用手一拨,毛线就放好了,可是贺宣想把这跟毛线挑出来,就不行了,一动就滑下去,只能让小竹在后面拽住毛线。 “小竹,你力气轻一些,我拉过来后你就放手。” 贺宣这个新手,两根棒针还要找人辅助,好不容易把毛线从洞里挑出来,就把两根针放下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姿势,至于怎么把毛线绕到棒针上,大家可以再试试。” 写字的时候,双手明明很灵活,面对两根棒针就像猪蹄似的,动都动不了,贺宣刚才捏棒针捏得太用力,放下后,手指还有印子。 看了公子的示范,杨李氏和小巧有些开窍,原来是这么织的,拿起两根棒针,照着贺宣的样子开始绕线。 贺宣看着她们把自己刚开始做错的动作学了个全,内心满是横线,明明自己记忆中同学妈妈做的很轻松,怎么自己上手就这么难。 宋婆子对织毛线不感兴趣,“公子,我还是先把捻线学好一些,用针织有些难,我怕是学不会。” 贺宣也不勉强,等她们都上手了,自然会知道针织比织布要简单许多。 罗家旺在库房帮忙,用铁板刷梳理羊绒,或者帮她们整理毛线,小竹跟着贺宣去对账。 修葺屋子花了二十几两银子,主要是木匠的支出,房梁上的木条子,加固门窗的钱,然后粉刷墙面买的石灰,糯米的花销,还有锤子,凿子,这些工具,剩下的就是零零散散的车马费之类的。 放在村里,二十两,可以盖四五间屋子了,但是在京郊,只够修缮下的,这里面还不含人工费,都是贺宣雇佣的工人或是下人干的活。 贺宣顺便把老杨叫来,询问田庄的进项,夏收的麦子已经入仓,贺宣收了六成的麦子,足足有九十石,堆满了三个仓库。 “按照现在的行情,三个仓库的麦子价值一百三十两左右,等到了年关,会上涨一些”老杨根据多年经验,把夏收的租子转化成银钱,让公子听得更加明白些。 要是等到过年的时候,这些麦子大约能卖一百五十两银子,除开麦子,田地还有大豆玉米的收入,比起麦子要少一些,不过田庄一年产出的粮食价值大约在二百两,这里不包含山坡上的鸡鸭。 粮食自然不能全卖,贺宣了解清楚田庄的收入,才好比对支出。 余叔余婶刚来贺宣家的时候,一年也就二两银子的工钱,在县城已经是很不错的价钱,当然了,后面贺宣开了铺子,也给大家伙涨工钱。 可是京城的物价大约是县城的两三倍,工钱也水涨船高,像是小竹和罗家旺这样的雇工,月钱贺宣定在八百文,小竹做的是账房的工作,跟着贺宣最久,自然不能低。 罗家旺不仅会功夫,贺宣雇佣的时候,还说过让他负责作坊,给的是护卫和后勤双份工钱。 杨益康是多年的管事,不过他不是雇佣,而是贺宣买来的,工钱只比两人少一些。 然后就是有粮,马勇,高卫他们,跟赵林一个档次,每月五百文。 内院的杨李氏,宋婆子和小巧,平常工钱是四百文,要是还做了羊毛这些活计,这个月先加一百文,后面的看活计加钱。 这十个人的月钱就要六两银子,一年要七十两,再加上吃饭做衣,还有年节的赏钱,田庄的收入剩不下多少,贺宣要是去书院念书,估计束修都不够。 账本这么一算,羊绒衣裳得加快了,不做点小生意,贺宣存下的银钱用不了两年。 好不容易在村里基本实现财富自由,上了京的贺宣又被打回原形,算清楚了一年的收入支出,有种紧迫感,要抓紧挣钱,不然去了书院还会因为付不起束修被赶出来。 想到这个凄凉的画面,自己的书籍,箱笼都被书院扔出来,旁边还有人嘲笑,哈哈哈,哪里来的穷小子,付不起束修还来上课。 脑补过后,七月的天,贺宣都觉得凉飕飕的,这就是贫穷带来的寒冷嘛。 羊毛库房里,杨李氏和小巧用了一日的棒针,明显就有进步,杨李氏已经织出来一小段毛线,握棒针的手势也松快了许多。 两只手捏着棒针不会打架,能配合着把毛线织下去,小手指头还缠着毛线,方便松紧,贺宣看到这个姿势,就知道对了。 她们把毛线织出来就是多少时日的问题,既然有了成果,贺宣打算联系云阳郡主家的管事,多买些羊绒和羊毛。 这个季节,羊绒应该都脱落了,羊毛却不会少,记得上次李管事说过,牧场里绵羊更多些,天气炎热,想来这些羊不会介意剃个毛。 中午的时候,贺宣写了一封帖子,让罗家旺去云阳郡主府上,找李管事,或者对接的人,上次两人商量的时候,牧场有许多的羊,要是卖羊毛,估计收入也不低。 “你明日拿着帖子,去云阳郡主府上的时候,打听清楚牧场的位置,要是郡主府有人去的话,能跟着去最好不过。” 贺宣交代道,虽然坝上草原离京城不远,但是贺宣要回乡不能跟着去,估计要让罗家旺他们去买羊毛。 “好的,我明日就去京城,公子你有什么要带的吗?”罗家旺问道,田庄离京城也要个把时辰,每次去都会采买些东西回来。 “我在菜市大街定了桌椅,铁锅,衣裳,把文书给你,回来的时候去拿回来,桌椅可能有些重,让小竹跟你一起去,运不回来再包一辆车。” 反正贺宣是不想出门了,天气这么热,每次出门都是遭罪。 贺宣交代小竹的时候,就让他办完事情,可以去街上逛逛,过几日就要回去了,想给家人带的东西可以先买一些。 宅子修好以后,家里的人手就空下来,贺宣就让他们在宅子外面挖大坑,这是准备做化粪池的,茅房是不可少的,不过原先的太过简陋。 化粪池就修在宅子后边,是下风口,大家都确认过这个位置不错,有味道也不会飘进屋里。 坑要挖的又大又深,每日恭桶都倒去化粪池里,然后在前院和二进都盖两个茅房。 茅房就照府试时号房的样子,每个茅房里面放木桶,只要隔几日让人把木桶倒在化粪池,茅房就比较干净。 把家中下人都安排好后,贺宣就有空闲了,准备去湖边钓鱼。 钓竿就是用竹子绑上线,然后下端绑个铁钉,铁钉尖的一头敲弯,要是鱼儿咬钩,就能钓上来了。 鱼饵贺宣本来想用米饭或者饼子,不过两者在水里泡着都会散开,后面就打算去地里找土龙,也就是蚯蚓。 戴上大帽,确认好香囊和水壶,贺宣带着钓竿和板凳就准备出发去湖边,离开宅子的时候跟前院库房里的几人打了招呼。 第207章 鱼回家告状 田庄的门房,赵林正在挑选,把七户人家合适的小郎都巴拉个遍,但这种事情明显是好差事,怎么样能让没选上的人家心服口服,就是赵林要考虑的。 自己刚上任,要是庄子里的人都不服自己,闹到主家面前,自己也是没脸的。 贺宣不知道赵林的纠结,兴冲冲的到湖边,先挑一个好位置,既要离湖不远,又不能晒到太阳。 走了几百米,才找到一个阴凉处,把板凳和水壶放好,这边视野开阔,也不用担心有人拿走。 捡了根树枝,准备挖土龙,挖土龙也是需要技巧的,看到地面上有一颗颗的湿润泥土,往下挖,很可能就有土龙,这种颗粒是土龙的排泄物。 花了一盏茶时间,贺宣获得了鱼饵,用石头分成两截,土龙还在扭动,铁钉穿过一段土龙,剩下这段就放在石头上,待会儿用。 用力一挥,钓竿顺力甩出去,贺宣就坐在板凳上,看看月华湖的水面,望望湖边的高山,悠哉悠哉等着鱼儿上钩。 等啊等,贺宣忍不住想抬起钓竿看看,“怎么没动静,鱼饵不会被吃掉了。”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把钓竿抬起来,半截土龙还在铁钩上。 重新抛出去,贺宣举得手都酸了,把鱼竿放在地面上,用板凳和石头固定,这么一弄,又花了不少时间。 等的有些无聊,开始东想西想,自己怎么没带本书来,现在就算想背书,只记得四书五经,闲着也是闲着,贺宣在心中回忆。 这段时间有些放松,没怎么复习,之前背的滚瓜烂熟的书,还真有些遗忘了。 正想着下一段内容时,钓竿动了,贺宣反应过来,赶紧把鱼竿抓在手里,真有鱼儿上钩了。 湖里的鱼看来没见过世面,贺宣激动的手忙脚乱,想把这条鱼拉上来。 浮出水面之后,看到鱼儿并不是很大,不过这是钓上来的第一条鱼,贺宣用力拉扯着,让鱼儿上岸。 两方势力决斗,鱼儿在水里的力气还不小,不过贺宣也不是吃素的,用力拉扯之下,鱼儿脱钩了。 鱼竿一下子拉上来,贺宣意识到被这条鱼跑走了,很是可惜,失望的叹了口气,明明已经离岸边不远了,要是有个渔网两臂的距离就能抓住的。 再次穿饵,贺宣掌握了技巧,要是鱼儿咬钩了,不能一味往回拉,要跟鱼搏斗,等鱼游累了,就能拉上来了。 不然就会拼命挣扎,一不小心,给鱼挣脱了,到嘴的鸭子就飞走了。 可惜,第一条鱼,就像上天给新手的礼物,等了好久,都没有第二条鱼上钩,贺宣都扯上来看了三次鱼饵都在。 难道是刚才放走的这条鱼回家告状,说这边有人设套,鱼都不往这边游了。 贺宣在脑子里开小剧场,想了好几种可能,可鱼销声匿迹,就是不咬竿。 等的无聊,把钓竿再次拿上来,确定没有第二条冤大头鱼,贺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很好,来的时候拿了什么,回去的时候还是这些,就是水壶里的水空了。 谁也不知道贺宣差点钓上来一条鱼。 拍拍屁股,回家看挖坑去。 二十六日,小竹和罗家旺一早就赶着驴车出门,吃过早饭后,男得挖坑,女的去前院织羊毛。 有粮特意伺候完公子,刚准备退下,就被贺宣叫住,“有粮,我们去月华山上,挖些驱蚊的草药。” 这几日屋子也修好了,院子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合适的果树,先挖些草药种着,以前房前屋后都有艾草薄荷,家里蚊虫都很少。 两人要上山,自然要带些东西,贺宣的大帽和水壶是出门标配,篮子锄头也要带上,不打算爬很高,就在山脚下挖些回来,也不用带午饭。 出了田庄,沿着月华湖走小半个时辰,看着很近的山,没想到走起来这么远。 而且山脚下一边还有不少人家,贺宣跟有粮绕开了人家,往山上走了一段,才开始找艾草。 艾草是清明前后最嫩,现在的已经老了,长得也高,这个时节的艾草药香味最浓,拿来熏屋子,或是晒干做艾条也是很不错的。 有粮挥舞着锄头,没几下这些艾草就装满了篮子,这是带着根系的,回去后还能栽活。 “有粮,在多采些,拿回去熏屋子,这几日蚊虫多了。”贺宣招蚊子喜欢,哪怕有蚊帐,白日还是要戴着香囊,不然就冷不丁被咬一口。 有粮把这一片的艾草都摘了,边上捡根竹枝,绑成一捆,贺宣拿着篮子,有粮一手背着锄头,一手拎着艾草,两人就回去了。 山脚下没有找到薄荷,不知道是季节不对,还是这边不长。 走回庄子里,贺宣已经累得不轻,两人喝了水,有粮就去院子里种艾草,主要是二进的院子,一篮子艾草栽下去,贺宣拿着水瓢过来浇水,希望这些艾草快快扎根,不要让蚊虫进来。 宋婆子和杨李氏两人从前院走到西跨院,准备做午饭。 贺宣休息过后,就去屋后看化粪池进展如何,今天壮劳力一个个都外派了,导致工期进展一般,三个人一上午,就挖出来几箩筐泥土,化粪池从小腿深,到大腿中间的深度。 贺宣的预期是一人高左右,然后用砖石砌墙,不让粪水四处乱流。 上面用木板盖住,再做一个茅房,方便倒粪桶。 化粪池边缘还要挖出沟渠排水,不然下大雨的时候,雨水满进去,粪水流出来,就糟糕了。 吃过午饭,最热的时候休息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蛙鸣声,安静的都听得到前院的脚步声。 醒来后,洗把脸,把四书翻开来看看,这一个多月发生了许多事情,知道自己不用科举入仕后,贺宣放松了许多,很少翻书,就算看也是杂书。 不过自己辛苦读了三四年,好不容易才考上童生,就算不用科举,明年还是要去书院念书,要是半年没看,真的很可能把四书五经,甚至如何写时文都忘记掉。 贺宣靠墙站立,抬头挺胸,一手举着书本,自己在心中默背,遇上有些模糊的地方就看看书,温习一遍,心境不同以后,哪怕四书五经这几本反复看的书都读出些不同的味道。 罗家旺和小竹正带着两辆车往回走,贺宣订的桌椅板凳驴车根本放不下,木器铺子的掌柜安排了一辆牛车,车钱已经付过了,同车一起来的还有个伙计,专门派来收尾款的。 自家的驴车上面则是定做的铁锅,炒锅,还有贺宣的衣裳,衣裳倒不是很占地方,不过小竹也在绸缎铺子里买了两匹布,准备带回家给小兰的。 这下子两辆车都是负重行驶,遇到有坑或者上坡,罗家旺还要下去推车,不然毛驴拉不动了。 一身汗水总算回到庄子,小竹抱着布匹进前院,跟小巧她们一说,小巧就跑到外边叫人,两车的东西要卸。 贺宣在屋里听到动静,放下书本,出来的时候,小竹正好到门口。 “公子,你订的桌椅板凳还有铁锅都运回来了,正要请你去看看!” 贺宣脚步都快了几分,要知道,现在自己屋里,连个书桌都没有。 大家伙先卸驴车上的铁锅,衣裳小竹已经送到屋里了,牛车上的桌椅,伙计守着,让贺宣确认无误,付了尾款后才能卸车。 贺宣在门口看了一圈,自己订的中堂六件套,还有书桌,衣裳架都没少,送的两个板凳也在车上,就让伙计跟着自己去里面拿钱。 到了前院,小竹招待伙计喝口水,剩下的尾款,还有近十两银子,从屋里拿出一个银锭,给伙计结清。 等大家把桌椅都卸下来,车夫跟伙计就离开了。 这套桌椅贺宣打算放在前院,这套看起来新一些,拿来充面子招待客人,前院这套旧些的桌椅就放到二进屋子里,自己用。 搬动桌椅,调整合适的位置就花了不少时间,两个院子的桌椅都放好以后,贺宣看书就有书桌了。 家里多了两个板凳,正好拿到仓库用,纺线织毛线的时候坐着合适。 罗家旺和小竹一路奔波回来,贺宣让他俩先沐浴,休息一会儿,走了这么多路,一身汗酸味,汇报也不急于一时。 放好了桌椅,家里三个女子都在厨房围着铁锅转悠,一个说要在灶台边上再砌一个灶眼,一个说再砌一个厨房放不下,可能是放外边的。 贺宣来之前,没商量出个结果。 西跨院最大的屋子就是厨房,空间还是蛮大的,进门中间就是一个大桌子,放着案板,菜刀,还有每日要做的各种菜和调味料。 里面砌了一个灶台,双眼的,做饭炒菜可以同时进行,不过现在府里就有十来个人,就有些来不及,菜色也只能做的简单些,或者干脆大杂烩。 贺宣喜欢吃小炒,就再买了炒锅,把中间的大桌子贴边放,厨房的另一边就空出来些。 这里砌个灶台,边上再安两个炉子,平日里炖点汤,炒个小菜就完全够了。 而且宋婆子擅长做面食,负责府里下人的吃食,贺宣喜欢吃米饭,就用单独的铁锅做,畅想着米饭自由的贺宣,招呼大家抓紧把灶台砌起来。 化粪池的工期只能再次拖延,等灶台先做好再说。 宋婆子留在厨房,免得大家粗手粗脚的把台面弄脏,杨李氏和小巧回到库房,继续织毛线。 有了进展以后,对于这个事情,两人爆发了极大的热情,杨李氏已经成功织出了手臂长的一截,中间还教小巧针织技巧,边教边做。 棒针这东西,难度系数其实不大,熟能生巧后,眼睛不看着,手也能凭着感觉织下去。 下午,杨李氏就织完了一卷毛线,从一开始的大洞小洞,漏针,到后面,粗细均匀,织出来的毛线已经符合最基础的要求,可以戴的出去。 小巧的进度比杨李氏慢些,不过也有很大的进步。 贺宣肯定两人的学习能力后,让杨李氏把织好的毛线拆了重新做,毛线是可以重复利用的,只是有些弯曲,不影响使用。 拆毛线就更简单了,把棒针抽出来,顺着线头一直拉就行,杨李氏把拉出来的毛线,转成一个线球。 重新拿起棒针,继续编织,贺宣不会针织,但是知道最后的成品,就让杨李氏多试试,把毛线织成布,能不能织成圆形,比如袜子就是用一个结,旋转着织成毛线袜。 杨李氏一通百通,贺宣说过想法后,就试着去做,怎么样才能织成圆形呢? 给两人下了任务,贺宣回到自己屋子,中屋多了一套桌椅,西厢也有了书桌,书房这才有点样子。 等自己有钱了,后面继续添置,打个罗汉榻,放在窗户下面,在定做个摇椅,看书累了,就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打个瞌睡。 想法很美好,现实是贺宣的钱包已经不是很充裕了,带来的五百两银钱,自己回乡,肯定要花上不少。 罗家旺他们要去牧场收羊毛,也要带银钱去。 自己的束修,这才是大头,虽然是明年要交的,也要提前准备啊。 贺宣还打算买些京城的书籍回去,让村里的学童能多些书看,之前小竹已经在京城跑了几日,打听这个事情。 贺宣想买的书籍还是科举方面的,《三百千》,《孝经》,《四书五经》这几本贺宣都有,甚至四书五经,这些年都抄了好几遍,可以把抄写本拿去学堂。 安德县缺少的科考教辅书籍,才是贺宣想要的,比如《大学章句》,《中庸集注》这类,还有京城的时文,要是有翰林院学士出的文集就更好了。 不过小竹今日刚出去了一趟,明日又去城里就比较辛苦,家里事情没弄好,回乡还有几日,可以慢慢来。 贺宣把自己的书籍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书桌上,小竹和罗家旺两人洗好了,过来汇报。 三人在中屋,说起这一趟的经历。 第208章 选好门房 拿着帖子去云阳郡主府上拜访,罗家旺是主力,毕竟以后羊毛作坊的事情都要交给他,不过因为面目毁损的关系,一开始郡主府的门房还审问了一番,不然不让进。 后面罗家旺表明自己是辽阳战场上下来的士兵,还是安国公麾下,郡主府的门房才帮着通报,自然不是通报郡主,而是管事。 见到管事后,拿出贺宣的帖子,加上之前郡主确实让李管事找过贺宣,还送了几袋子羊毛,府里的管事有印象,就告知了牧场的位置。 罗家旺打听清楚位置,还想蹭个导游,因为云阳郡主喜欢奶制品,府里隔几日就要去牧场运产奶的母羊,牧场也时常有东西孝敬。 “我跟管事约好,如果去牧场的话,可以跟着郡主府的队伍,不过要自备车马跟吃食。” 总得来说,去牧场的问题解决了,跟着郡主府的队伍,也安全一些,不会迷路。 贺宣点点头,对于罗家旺处事能力表示认可,说完事情,罗家旺就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小竹,今日拿回来这些东西,付了多少银钱,一一汇报,贺宣心里有个底。 “小竹,八月份左右,我们就启程回乡,你跟有粮要买的东西可以买了,明日在家多制些肥皂,放着备用,后日去京城买书籍特产。” 贺宣定下日子,羊毛制品已经初具形状,只要在天冷之前采买足够的羊毛,按照之前的流程,清洗晾晒,这几个步骤罗家旺都会,难度不大。 田庄夏收也完成了,赵林管着目前为止没出啥事,秋收自己能不能赶回来也不一定。 老杨的表现贺宣也还算满意,只要家里这些人不出问题,田庄也没啥大事了。 后日去京城,贺宣打算见见三哥,一来告辞,二来让他手下稍微照顾一下庄子,自己除了认识三哥,在京城也没熟悉的人了。 没等贺宣进城,谢端已经带着父母到庄子里避暑,安国公外表看起来无碍,实际上内里因为在边关呆的太久,常年风吹日晒,损耗很大,前几日下雨,腿脚酸痛,浑身不舒服。 宫里的太医看了也说,国公爷身子亏空,需要休养,安国公顺势交了虎符,还递了折子,说自己年老体衰,让世子袭爵。 永安帝收了虎符,安国公的辞呈却打回了,传旨的太监说,让国公爷休息一段时日,好好保重身体,陛下等着国公爷再回朝堂。 至于休养的日子,就让世子暂代事务。 所以,谢端就名正言顺的带着父母来庄子上休养,把兄长一家丢在京城干活。 当然了,谢端每日要去兵营点卯,大朝会还是要参加的,庄子离京城快马半个时辰左右。 上午到了田庄,就派小厮过来通知贺宣,下午在月华湖边见面。 贺宣得到消息,吃过午饭,沿着月华湖散步,反正从京城过来都是这条路,谢家的庄子离的不是很远,站到高处就能看到,挑着阴凉处走的贺宣,手里还抓了一根狗尾巴草。 谢端是骑马出来的,比贺宣走的快多了,中间遇上之后,马匹就由小厮牵着,贺宣跟谢端并排散步。 “别往前走了,刚才我走过来,前面没有树荫,都是太阳,就在这边坐会儿。”贺宣说道,走过来的路程有一段没有遮挡,不想再遭一遍罪。 贺宣找了个草比较密的空地坐下,上面有大树遮阴,偶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形成圆圆的光斑。 用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三哥也坐。 小厮牵着马儿在不远处吃草,可以看到,却听不清楚两人说话的声音。 “在京城这几日还适应吗?”谢端整理了下衣裳,坐到草地上。 贺宣想了想,自己没啥不适应的,唯一难受的就是荷包不给力,“庄子上跟村里也差不多,尽忙着修屋子,夏收之类的事儿。” 说起夏收,贺宣的话题就滔滔不绝,“三哥,你不知道,以前村里都是种水稻,田庄里收麦子的时候我去帮忙,没料到麦芒这么刺人,手被麦芒扎的又疼又痒,还好我的鞋底厚实,不然脚底被扎到,挠也不好挠,多折磨人!” 谢端听着小四的描述,想到小四被扎到后跳着脚,露出笑意,眼角眉梢都盛满了高兴。 每次跟贺宣在一块,聊得话题天南地北,但就是很轻松。 贺宣问谢端上朝点卯怎么办,离得这么远,会不会起得很早? “这边还好,朝廷十日一次大朝会,朝会前一日回京住就行,平日里点卯还有副官,现在兵营里事情不多,每日过去一趟就行。”谢端可不是什么小罗罗,而是京卫指挥使司俭事。 谢端说的轻松,实际上每日还是要一大早起来,快马去兵营处理公务,只要不轮到巡逻,平日的操练这些都有手下副官安排。 东拉西扯,贺宣半日才说道正题,“三哥,八月我准备回乡一趟,来的匆忙,家中事务都没安排好,庄子上的事情我都安排过了,要是他们有实在不能拿不定主意的,还请帮忙看顾着点。” 这对谢端来说只是小事,他更关心的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估摸着要十月中旬了,坐船要半月,在村里呆上一月…”贺宣算着时间,回来之时就要在京城定居,带的东西肯定不少,要是坐不上官船,其他船只就更慢些。 谢端犹豫了下,最后只是说道,“那你要早些回来,京城比东昌府更寒冷,十月就要穿冬衣,你怕冷,柴火更得备的足足的。” “诶呀!我都没想到要备柴火的事情!”贺宣一下子直起身,又慢慢坐回去,“算了,要是真的太冷,我就在村里过完冬日,明年开春了再上京。” 谢端没想到小四索性摆烂,明明只要秋日备些柴火,他竟然因为怕冷就不来了,急道,“你不回来,明年书院开学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就晚些。”贺宣无所谓道。 谢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自己今年及冠,小四不上京就看不到自己带冠,出言威胁,“你不来,庄子上的事情我也不管了。” 贺宣没想到三哥还有小孩子气的一面,没忍住笑出声。 “贺宣,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故意戏弄我。”谢端一向沉着的脸庞浮现恼怒,都怪小四说着假话表情都不变,自己就信以为真。 贺宣笑的直接躺在草地上,缓过劲儿才摸着笑疼的肚子,嘴上认怂,“我错了,我错了。” 谢端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笑意,根本没有一丝诚意,看着这样的小四,恼怒的情绪也升不起来,转过头不理他。 贺宣这下子真急了,赶忙从草地上坐起,靠近谢端,肩膀碰了下肩膀,“三哥,别不理我嘛。” 谢端的功力明显不行,三言两语就被贺宣哄好了,贺宣说起自己庄子里正忙活的事情,“我在伤兵营招的罗家旺,做事情还算踏实,回乡的时候,准备让他去坝上草原收集羊毛。” “上次阿姊跟你换的羊毛不够用吗?”发生在国公府的事情,谢端自然清楚,后续就不知道了。 “多亏了云阳郡主的羊毛,我打算在京城用羊毛做衣裳,冬日穿可暖和了,还不臃肿,不过现在庄子里的人还没学会,让她们再练练,等做好了我给三哥送来。” 贺宣把空头支票先开出去,要知道杨李氏她们如今连双袜子都没织出来,今年能不能织出衣裳还不一定呢! 中午贺宣习惯了午休,说了会儿,躺在温暖的草地上,有些迷迷糊糊。 谢端好久没听到小四的说话声,转过头时,他正在跟眼皮子做斗争,“困了就睡会儿。” 听到三哥的话,贺宣放弃挣扎,就睡着了。 谢端照着小四的姿势,躺在草地上,树叶的光斑落在两人身边,偶尔微风吹过,散落的光斑跟湖边粼粼水波相应和,恍如星光。 一觉睡醒,贺宣身上沾了些草屑,用手掸去,旁边谢端早就醒了,不过微风太舒服,环境很安逸,就没起,假寐了一会儿,听到贺宣的动静,偏过头。 “三哥,我睡醒了,明日要去城里买东西,你要是找我下午肯定回来了,反正这么近,随时过来玩。”贺宣坐起,把手臂上的草屑抖落,背上也扫了两下。 谢端点点头,帮着贺宣把脑袋上的草根摘下来。 “那我先回去了。” “明日我也去京城,要是下午回来的话,我让人在西直门等你。”谢端邀请贺宣一起回家。 贺宣想了想,这不就是同个学校的小学生,放学后等着同伴一起回家,点头答应了。 贺宣往回走,直到拐弯,看不见了,谢端才让下人把马牵过来,翻身上马。 消磨半下午时光的贺宣,顶着太阳回到田庄里,脸上晒得通红,这些日子,偶尔出门的缘故,贺宣每次晒红后,肤色稍微暗沉一些,不过要是几日不出去,慢慢会白净回来,原身的皮肤是真好。 在前院喝了茶水,杨李氏的毛线袜还没织出来,宋婆子这几日捻线捻出经验,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贺宣勉励几句,离开了库房。 往三进院子走去,后面大家伙儿齐心协力的挖坑,坑已经到臀部那么深了,再过两三日就可以砌砖,不知道自己回乡之前能不能用上新茅房。 吃过晚饭,老杨带着赵林进来,“公子,赵林挑了四个小郎,用来看大门。” “这事老杨你看着安排就行,对了,年级多大了?” 赵林上前回答,“都是十来岁出头,最大的一个十三岁。” 贺宣点点头,这个年级的小郎,在家里算是半个劳力,“老杨你教几日看看,要是合适就留下来,十五岁之前每月月例两百文,要是不合适,就趁早让他们回去。” 老杨接手了调教门房的责任,跟着赵林去认人。 贺宣在屋里收拾东西,回乡要带的东西比来时还多,比如贺宣的衣裳就整理出两个箱子。 然后就是各种生活用品,蚊帐,手帕之类的,这些小竹会收拾,比自己整理的更周全。 庄子的房契地契,还有身契这些文书,专门装了一个柜子,带着走担心遗失或者毁损,可以去补,但也很麻烦,资产多了,就缺一个保险柜。 所以有钱人家造屋子的时候都会直接挖地下室,这就是家里的金库,存放银钱。 贺宣带来的五个金锭没有兑开,不过罗家旺要去买羊毛,估计要给他一锭。 剩下这几个还是跟着贺宣回去,毕竟文书有档案,金锭谁拿到就是谁的。 小竹账面上还有多少银钱也要核对下,给老杨留下两个月的月钱,还有府里开支的应急银子。 啊~差点忘了,过冬要准备的柴火和粮食,家中这么多人,准备的物资也要不少,先备着银钱,要是贺宣回来的早,还能挑挑,回来晚的话,可能都要下雪了。 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七月底,正热着,把东西放好,贺宣就洗洗睡了。 二十八日一早,贺宣就起来了,今日要去城里买东西,早餐从田庄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老杨带着四个小郎,衣裳都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皮肤微黑,头发打理过,用草绳扎起。 匆匆几眼,贺宣就往庄外离去。 老杨带着四个小郎朝驴车行礼,正要去田庄大门口交代日常工作内容,看大门也是一个技术活,每日两人值守,不能离开大门范围。 有人进出,要有眼力劲,如果是公子,就要及时帮忙开门或者上前提东西,庄子里的人进出取水也不会阻拦,要是外人来访,就要问清楚身份,来访事由,找何人? 一人看守大门,一人去庄里通报,拿不准的事情一律找管事,不能让客人等太久。 毕竟公子是官身,往来的人有一定身份,不明所以得罪了其中一人,可能耽误公子的事情。 老杨做了许多年管事,对这些事情都门清,上午就在田庄门口教导四人,之后让两人值守,带着两个去宅子里认地方。 第209章 权杖贵还是大氅贵 老杨带着两人离开后,小狗子问有庆,“这是留下来了,我娘就怕我选不上伺候主家,还给我做了新草鞋。” “赵叔说杨管事同意就能留下,刚子哥他们是去那个大宅子里了,待会儿我俩也能进去不?”有庆很向往宅子,看起来结实威武,不像自家的房子下雨就漏水。 小狗子被有庆一说换了话题,讨论起宅子,还有互相打听到的消息,以前主家不住庄子里,两人只知道偶尔有管事来巡查,安庄头就会让大伙都避着些管事,不然冲撞了要挨打。 所以贺宣来了以后,偶尔会在庄子里逛逛,也没有下人主动上前,就算遇上也会提前让开。 另一头,贺宣三人已经到了城门,之前小竹把城里的书铺都走访过,选了一个书籍齐全,价钱也合适的。 三人把驴车找了个位子停好,贺宣就去书铺里面选书籍,小竹和有粮轮流看着驴车,再去街上逛逛,买点礼物带回村里。 贺宣进了书铺,掌柜的过来招呼,“这位公子,要买什么书?” “我想看看科考方面的,最好有名人学士的时文。”四书五经这些县城也有卖的,价钱比这边要便宜些,贺宣肯定不在京城买,主要是找注疏本。 这种大家的批注,县城很少有卖的,所以县里的学子光靠读书,考上童生秀才就已经很难了,举人进士更是寥寥无几。 不是不想买书,而是教育资源稀少,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除了京城,就只能在大的府市才能买到。 掌柜的给贺宣指了个位置,贺宣就在书架前挑选。 这家书铺教辅这一类的书籍不少,《易本义附录纂注》,《云庄礼记集说》,《孝经郑注疏》这几本贺宣翻看了下都还不错,因为时间有限,不能一本本看过去,贺宣都会挑着看看,其中几本对于四书的注解观点很是新颖。 除了注疏本,还有时文《戊辰房选删定》,这本书主要是八股文章的点评,书中的八股文章做的着实不错,点评更是让人耳目一新,可以启发写文章的思路。 掌柜的看贺宣拿了不少科考书籍,还给推荐了一本《游艺塾文规》,从柜子里拿出来神神秘秘的递给贺宣。 “公子,你是要考功名,这本书必不可少,江苏袁黄先生整理的乡试会试文章,这里面袁大家还指点如何写文章,可以说是一生心得体会都在这本书里,要不是看你买了这么多书,平常人想要都不一定有。” 在书铺消磨了几个时辰,贺宣看得眼睛都累了,把这本书一起结算,掌柜的算盘一拨,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 总共加起来十六本书,就要贺宣十分之一身家,一番讨价,书铺掌柜送了几打纸和毛笔,足够贺宣用小半年的,不过不是很好的纸张,有些微微泛黄,平时练字够用了。 掌柜的把书籍都包好,用草绳绑住,方便贺宣拎着。 “掌柜的,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书放在铺子一会儿,等会儿我过来拿。”带着一摞书买东西实在不方便。 “好的,您贵姓,我在外边给您写上,放在柜子下面。”掌柜很有经验,把贺宣的姓写好,草绳绑住,这样就不会跟别的书混合。 快到饭点了,贺宣回去找人,小竹已经买好东西,在驴车旁边等着。 “有粮去买东西了?”贺宣问道。 小竹找了个树荫,自己靠在板车边休息,看到贺宣过来,站好,“嗯,街上水粉铺子花样多,有粮想着买个头油送给他娘,已经去了一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公子,没买书吗?” “买好了,先放在书铺,吃完饭买点东西再回去拿。”贺宣跟小竹在树荫下等了一盏茶功夫,有粮就回来了。 牵着毛驴,在路边找了一家脚店,吃午饭。 这家脚店应该有些年头了,墙上的痕迹,碗边的缺口都是时间的累积,而且吃饭的人还不少。 贺宣看了眼别桌的吃食,点了三碗杂碎面,姜丝排骨和卷果。 小竹问店家要了一壶茶水,给贺宣先倒上一杯。 “你俩买了些啥?”贺宣问道,要是有合适的自己也要买些回去走礼。 小竹给有粮和自己倒水,说道,“就是些头油,头绳啥的,这东西轻巧,放上几日也不成问题。” “我也是。”有粮喝了口水,憋出来一句,脸红红的。 这些都是送女子的,贺宣猜测两人是不好意思,换了个话题,“那街上有没有合适的礼品,我好带些回去。” “公子,我听人家说,这条街跟菜市大街交界的铺子,有一家胡货,还有西洋的波,玻瓶。”有粮积极推荐。 “是舶来品?”贺宣问道。 “对,我没听明白,那人说的是舶来品,公子,舶来品是啥?” 反正面还没上,贺宣给两人科普,“舶来品就跟胡货意思一样,从外边运来的东西,齐朝不产,或者很少有的东西。” “那可贵了!”小竹问道。 “看是什么,也有便宜的,谁都不知道有啥用,没人买就便宜,大多价钱都高,你想想,我们村里的粮食运到京城价钱都翻上一两倍,人家几千里路运过来,能贱卖咯~” 两人点头,表示认可,“那我们不去了。”去了也买不起,去干啥。 “干啥不去,过去看看,买不买另说,你回乡还能跟大家伙儿说说京城有啥,不然人家问起,你去京城都有什么新鲜事,你咋回答。”贺宣调侃道。 有粮一想也对,不能白来。 说话间,店家把吃食送上来。 杂碎面就是猪肝,猪肺这些做成卤子,放到面里,很简单,不过这家下水处理的干净,没有异味。 姜丝排骨是清蒸的,排骨事先腌制过,上面放了许多姜丝,有点辣辣的。 卷果要说一说,肉馅的,里面还有炸过的油条,这边叫面咯吱儿,咬起来咯吱咯吱响得名,加入葱蒜粒,放在豆皮里卷好,上锅蒸熟。 蒸熟后切段,下锅油炸,外酥里嫩。 贺宣点这个菜,就是闻到里面油炸的香味,一尝之下,果然不错。 呼噜呼噜吃完面条,剩下的两个菜也打扫干净,小竹付了饭钱,这家铺子收费也不贵,三个人吃了一百多文,还是三个荤菜,比酒楼实惠多了,难怪老多回头客。 吃过午饭,三人去胡货铺子长见识,这个时辰买东西的人不多,太阳这么大,要不是谋生,谁乐意往外跑。 把毛驴拴在铺子后面的树上,铺子里就能看到,不用担心被牵走。 店铺门口放着幌子,上面写着西北两口皮货发客,对面是西洋货物俱全。 贺宣三人先进了皮货铺子,里面展示的却是珠宝,没有几张皮货,外面挂着皮货幌子,内里却卖珠宝,难道这是新型引客手段。 伙计上前招待,贺宣问道,“你们外边挂着幌子卖皮货,实际上没几张皮子,这不是挂羊肉,卖狗肉吗?” 小伙计呵呵一笑,“您肯定是刚来京城的。”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我们家铺子,夏天卖珠宝,天冷了皮子才能送过来,这个月份,皮子还在路上呢。您看下店里的宝石,都是正宗西域货,外边可买不到。” 店里的布局跟其他铺子也不同,一般铺子店门口有张柜子,用来收钱的,这家却是开放式,一边放着木架子,上面挂着皮子,另一边整面墙都做成博古架,上面放着许多的珠宝。 贺宣认识的就有象牙,玛瑙,珊瑚,还有些看着也很名贵,但是不认识的,伙计介绍说是犀牛角,砗磲等等。 部分是原料,也有加工好的,雕琢成手串,扳指这些。 小竹和有粮进了这家店后,看到整面墙都是珠宝首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把这些珍贵物什吹掉了,卖了自己都赔不起。 三人逛了一圈,就出来了,价钱都没问,贺宣真要买,也买得起,就是没必要,以自己现在的身家,银钱要花在刀刃上。 再给自己立个目标,等羊毛挣钱了,就把喜欢的都买下来,也整面墙,天天看着这些珠宝,想想就有动力,回去督促罗家旺他们干活。 来都来了,对面西洋铺子也顺道看看,这家铺子比胡货铺子更大些,里面的东西却杂,一进铺子就可以看到一个帆船模型,放在架子上,手臂长的船只,上面有九根柱子,八个挂帆,有了这个模型,根本不用介绍这些货物的来源,大家都能明白。 除了这个模型,屋里最显眼的是一件孔雀羽毛做成的大氅,阳光下,蓝绿色的孔雀羽毛熠熠生辉。 有粮和小竹看呆了,“公子,这衣裳是用金线绣的,怎么看着在发光?” 贺宣倒是没太大反应,孔雀嘛!动物园里就见过,也不是很稀缺,就是羽毛漂亮了点。 铺子里还有一把权杖,权杖是用黄金做的,镶嵌许多的宝石,最上面的形状有点像问号,中间有一个彩宝,大概有手掌心那么大,这东西得几千两银子,贺宣猜测是宗教器物。 看了一会儿就去看别的,反正也买不起,估计是人家的镇店之宝,有专门的人守在边上。 小竹和有粮路过了还是转头看这个权杖,金子做的拐杖,掌心大的宝石,要不是跟着公子到京城,做梦都不敢想,回去之后跟同村人一说,不得羡慕死他们,赶紧多看两眼。 铺子里东西不少,有洋漆描金的茶几,上面是一整套茶具,还有水晶做成的灯罩,镶嵌宝石的倭刀等等。 三人着实涨了一番见识,从铺子离开,小竹和有粮兴奋的讨论,到底是那个权杖贵些还是大氅贵些?还让贺宣做评判。 贺宣跟在驴车边上,笑着说,“我也不清楚,要不我们回去问问?” 一个说大氅放的位置最大,在正中心,肯定要贵些,一个说拐杖上老大一颗宝石,肯定比大氅值钱。 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贺宣想买点东西带回去,正好看到一家铺子专门卖头巾。 齐朝男子蓄发,为了让头发整齐不散,喜欢戴巾帽,尤其是富人,头巾的花样百出,家中能有十几款样式的头巾,搭配衣裳。 庶民的头巾样式就简单些,一统江山巾,四方平定巾,六合一统帽这三款使用最多,流传最广,上到皇帝,下到佃户,都可以使用,还有修饰样貌的功效。 这家专门卖巾帽的铺子,里面的头巾样式就有十几款,哪怕是最平常的一统江山巾,也有不同的颜色,料子可以选择。 贺宣看了柜台上罗列的头巾,也有想买的欲望。 带着最新款头巾的掌柜介绍,“这是店里卖的最好的款式,也是新出的,您仔细看这上面。”掌柜的还卖个关子,让贺宣自己发现。 贺宣接过来,摸索了下,“这上面的绳带去掉了。” 掌柜的比个大拇指,“嘿!公子眼神不错,这款网巾,只有下边两条带子,戴起来更加方便,所以大伙戏称为‘收懒网’。” 贺宣看着确实不错,想着买回去试试,而且这个样式的头巾,安德县肯定没有,多买几个,作为礼物。 贺宣直接拿了十个,价钱不是很贵,不行就留着自己慢慢用。 小竹有粮看着也喜欢,每人掏钱买了两个,可以换着用。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贺宣准备回去,去书铺的路上,看到有家酒铺,买了几壶酒,这东西送周夫子和周老爷子最合适。 为啥呀? 你想啊,夫子出门和朋友交际,带着一壶酒助兴,朋友会问,“这酒不错,哪里来的?” 夫子就可以淡然的摸着胡须道,“我的一个学生,去京城特意带回来送我的。” 这不就很有面子,即表明了学生尊敬师长,又说明学生有出息。 要是朋友继续问,是不是进京赶考啊? 周夫子更好说了,“欸,他才没那个水平,十五岁中了个童生而已,不过是恰好被封了个六品小官。” 这炫耀起来,是不是特高级。 第210章 独木难支 朋友不得羡慕一波,继续追问。 所以啊,晚辈送礼不一定要送贵的,最好要送能带出去的,让长辈跟身边的人知道你的心意,自然都给面子吹捧一下。 把东西都收好,贺宣想起来,跟三哥约了在西直门等候,不知道会不会太晚,赶紧往回赶。 都已经未时了,不知道三哥还在不在,贺宣到西直门,在城门边上环视,一辆熟悉的马车在树荫下等着。 不过谢端并不在马车上,天气闷热,哪怕这会儿天阴了,还是一身汗,谢端让车夫等在城门边,自己在附近的茶楼里喝茶。 谢恒在茶楼看到贺宣的驴车,两人结清了茶钱,就出来了。 贺宣听完车夫的报告,转身正好看到三哥,挥了挥手。 “三哥,我来晚了。”贺宣歉意的道。 谢端中午在府里吃了饭,就到城门口等着,“先上车,边走边说。” 两人上了马车,谢恒和车夫坐在车架上,驴车跟在后面,从城门口出去。 “我看你车上装了不少东西,买了些啥?”谢端问道。 “就是些书籍,我打算捐给村里,安德县的书铺很少有卖注疏,学子只靠夫子讲解,很难考上功名,这些书籍捐给村里,让族长管着,借给学子看,天长日久,总会慢慢变好的。” 贺宣也是三哥帮着收罗了许多时文,还有名家集注,才能在这个年纪考上童生,自然希望村里多出几个读书人,毕竟独木难支,哪怕以后在京城遇上同乡的人说说家乡事也好。 谢端没想到小四的想法这么久远,一些大家族里,先人为子孙计,就会买祭田,祭田产出的银钱,用来祭祀宗祠,抚恤族众,资助族人读书。 接受族里帮助的年轻人考上功名,就能反哺宗族,形成良好的循环,家族势力就会更加强大。 贺宣做的事情虽然没有买祭田这么伟大,但是想法是一致的,谢端表示如果自家有些书籍,要是贺宣想看,可以借阅。 谢家的藏书除非有渊源,一般是不外借的,贺宣自己看还成,拿出去宣扬肯定是不可以的。 两人坐马车走到半道上,就看见一个景观,前边下雨了,但是雨水没落到另一边,一条路两边就像是有看不见的东西分开。 马车停在路上,车夫不往前走了,前边雨势还不小,豆大的雨滴敲打在地面,就是几丈距离,这边却一滴雨都没下,天空甚至还有几缕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 几人看着这个场景,车夫口中念叨着龙王爷下雨了。 还是谢端先开口,“诗云‘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古人说的就是这种场景了。” 这么一说,贺宣也想起这首诗,不过半边雨属于自然现象,具体原因也解释不清楚,一般夏日里偶尔能看见。 驴车上还放着书籍这些不好进水的东西,两辆车就停在官道上,看着半边雨的景象。 过了两刻钟,地面积起来的雨水就流到马车附近,不过夏日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雨势渐渐转小,眼看着天边的乌云有些散了,太阳重新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云收雨散,只有打湿的地面才有些痕迹,五人上了车,趁着雨停,太阳不算猛烈的时候,赶紧回去。 谢端先到的庄子,贺宣还有一段距离,下了马车,跟三哥道别。 鞭子在空中打个响,驴车就慢悠悠的往前走。 回到田庄,大门口两个小郎在值守,看到主家的驴车进来,赶紧放行。 贺宣在驴车上打量着两人,确实有门房更方便一些,一直敞开大门不合适,要是有客人来访,这样也好做些准备。 外出有些疲惫,把东西都卸下来,贺宣拿了两条网巾,自己替换着带,书籍也先放到自己屋里,其他的就放在前院空屋,等回乡的时候,这屋子离大门近些,方便搬。 接下来几日,贺宣就不出门了,庄子里要买菜日用品这些都让小竹和有粮去城里,自己专心在家研发毛线制品,抽空也关心下屋后的化粪池进度。 杨李氏和小巧的手艺,一直在进步,能熟练的织出围巾,就是一根线,不停的往下织出来的一块布,没有了洞眼,松紧合适。 却被难倒在一个地方,就是贺宣说的毛线袜,是圆形的,两根棒针怎么织出一个圆,杨李氏试了好几种方法也没成功。 贺宣提出,要是织成一块布,中间多,两边少,再用毛线缝起来,可不可行。 两人就开始尝试,主要是毛线的针数,中间多,两边少,这个要求太模糊,多是几针,少又是几针,十针还是五针,只能一点点尝试。 不过多做几回,就摸出感觉,织出一个菱形,缺了一个角,再用把两边缝起来,缺的那个角就是羊毛袜的圈口。 做出来成品,罗家旺很是高兴的去找贺宣。 这时正在书房抄书,买来的几本注疏贺宣看着也觉得不错,就把一些观点,写到自己的本子上,方便以后翻看。 得知羊毛袜子做出来了,跟着罗家旺一起去前院验收成果。 第一次织出来的袜子有些粗糙,圈口收的有些小,脚踝部位却放的太大,尺寸还要改进,不过有了成品,剩下的慢慢来,还是要庆祝下的。 贺宣作为主家,当即表示道,“杨嫂子做的很好,大家都辛苦了,今晚杀只鸡,犒劳大家。” 一时间库房的几人笑容满面,有肉吃,当然高兴了,杨李氏和小巧继续织羊毛袜,争取的袜子的尺寸,每个地方的针数调整好。 贺宣带着罗家旺出来,在前廊下说道,“既然毛线已经做出袜子,等大家熟练了,就能织出衣裳裤子,要是卖钱的话,家中的羊毛羊绒肯定是不够的,家旺,我准备派人去牧场收集羊毛。” “小人不才,愿为先锋。”罗家旺言简意赅的表明自己的意愿。 “很好。”贺宣拍拍罗家旺的肩膀。 两人边走边说,羊毛和羊绒的价钱,大概要收集多少羊毛?如何运回来?这些都是问题。 讨论了半个时辰,确定让罗家旺带队,高卫和马勇跟随,三人去牧场采购,贺宣会把银钱放在田庄里,老杨负责保管,等第一次羊毛运回来后,罗家旺判断出一次能带回来多少羊毛,支取下次的银钱。 把一整个金锭都给罗家旺,贺宣也不放心,就让两人相互制约,而且罗家旺要是不小心丢了,可真没地找去,减少数额,分摊风险。 老杨的身契还在贺宣名下,跑也跑不掉。 等自己回来也正好检验下两人的忠心,大家的相处时间不是很长,自己是要重用这些人的,要是忠心不足,以后有了二心更加麻烦,一锭金子贺宣虽然心疼,还承受的起。 作为主家,就要培养出心腹,让手下的人去干活,不然自己累死累活,挣的钱给谁花。 每日下午,谢端都会来找贺宣,两人也没啥事,就是在一起看看书,聊聊天,指点指点贺宣的字,谢端的书法大气飘逸,怎么看都觉得好。 过去几日后,家里的化粪池开始砌砖,大约两日就能建好,等这边好了,贺宣也要回乡了。 庄子上的事情,交代了老杨和赵林许多,老杨负责整体的开支,银钱这些都留给他保管,跟着小竹学记账,家里的账本跟外边有很大区别。 赵林负责田地的事情,还有庄里人的沟通,不管是邻里矛盾还是夫妻闹别扭,都是去找赵林调解。 除非赵林沟通不了,再跟老杨商量,要是事情严重到老杨也不好决定,就去找谢华他们,不过贺宣也交代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去打扰。 然后就是入冬的准备,贺宣担心自己回来的晚,京城这边冬日来得早,柴火,蔬菜,被褥都要秋日里准备好。 还有火炕,之前想盘炕的,但是庄子上的事情一直没停过,夏日里一张席子就能睡,冬日里还要检查烟道这些,下人的屋子也要加些火炕。 老杨按照贺宣的安排,确定好哪些房间要盘炕,哪些屋子的炕只要维修检查,然后找盘炕的匠人,这活计得在天冷之前做好。 而且炕盘好了后,要烧一回,才能知道好不好使,贺宣不在,正好烧炕。 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八月初,贺宣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出发去通州。 一一道别后,想想也没啥可担忧的,罗家旺三人已经跟着郡主府的队伍出发了,两日就能到牧场。 银钱给老杨留了一百二十两,其中大部分是给罗家旺买羊毛的,二十两,是留给老杨发月钱,准备冬日的物资。 上个月的月钱,小竹已经算好了,也都提前发下去,基本上两个月贺宣就能回来,这里的钱足够了。 金锭这些的,贺宣最后还是选择带着,万一要用到呢! 文书之类的就放在田庄,因为屋子要盘炕,卧房没啥隐私,贺宣就把文书这些放在书房的一个花瓶里,这个瓶子是大肚的,文书贴着放,外边看不出来,晃动也没有声响。 不用担心老杨会安排人打扫,贺宣借口说盘炕人多脏乱,把二进西厢房的屋子都锁起来,钥匙也带走了,算是多个保险。 八月初二,没让人送,贺宣带着行李,跟着的还是小竹和有粮,赵林驾车送到城里,包了个马车去通州。 轻车简行,马车下午就到了通州,三人分头行动,小竹带着贺宣的名帖去码头找这两日开往东昌府的官船,贺宣和有粮在码头附近找客栈,安顿下来,约好在码头的牌楼碰面。 上次住的百福客栈不错,就是离码头比较远,贺宣为了方便上船,选最近的客栈,叫吉祥客栈,名字很普通,不过生意不错。 借着地利之便,天号地号房都满了,只剩下人号房,比较简陋,贺宣要了两间,再多也没有了不够住只能挤通铺。 两间屋子,贺宣住一间,小竹和有粮住一间,在小二的帮助下,行李都搬到后边。 等贺宣进屋,就发现这里隔音差,隔壁屋子带着孩童,吵闹的声音传进来,院子里还有马叫声。 不过想换也没多余的屋子,只希望明日就有官船出发,早些回去。 把东西都放好,小二打了水上来,贺宣洗了把脸,有粮换了水,把屋子擦洗一遍,两人给门上了一道锁,就去码头找小竹。 步行也就一刻钟左右,不过天气太热,贺宣戴着大帽,不停扇着扇子企图带来一丝凉爽,像是饮鸩止渴,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小竹在牌楼的阴影下面等着,三人汇合后,有粮拿出水壶,递给小竹。 小竹嘴唇干的起皮,脸上有些红,喝过水后,好了不少,用手一抹,说道,“公子,码头的管事说,明日有一辆官船出发,不过是去德州的,不然就要等三日,大后日一艘官船是经过东昌府。” 贺宣在心里判断着,德州在东昌府附近,不管是换船还是走陆路都要搬运行李,这样一来,损耗的时间精力,还不如再等三日。 “我们三日后再走,今日先把手续办妥。”上次过来,算是公务,贺宣只出了吃食的费用,这次回乡,就是搭乘,路费大约要十两银子左右,加上有粮和小竹,就要十五两,这还不算路上的吃食,难怪平民很少外出。 小竹带路,贺宣跟着去码头的办事处,三人交了银钱,让小吏在船上留一间舱房,官船上,没有身份都不能上船,小竹和有粮要么跟贺宣住一个屋子,要么住通铺。 八月五日早上就出发,还有两日的时间,可以在通州游玩。 今日坐了大半天的马车,睡也睡不着,站又站不直,贺宣让两人买了些吃食,就回客栈。 小二提了一大桶水进来,天气热,井水放在太阳底下晒几个时辰就是温水,用来沐浴正合适。 下面放着一个大木盆接水,贺宣是不肯躺在木盆里洗的,不知道多少人用过,哪怕洗刷干净也不保证有没有细菌。 第211章 万舟骈集 冲凉过后,用干布擦拭头发,一身清爽的贺宣把拿出纸笔,继续抄录注疏,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句话竟然可以这么解释,自己完全没想到这样理解。 果然要多看书,汲取各家观点,贺宣觉得要是自己府试之前,把这些书籍都读过,名次肯定还能上升一些。 现在都八月了,院试时间已过,不知道顾兄成绩如何,要是过了,直接在府城准备秋闱的乡试,贺宣打算到了东昌府,可以去找一找顾兄,把这些书籍跟他分享下。 第二天早上,贺宣带着两人到通州府里,因为水路发达,通州府城的商业繁盛,沿街两侧都是商铺,路上看到城隍庙香火鼎盛,其中还有衣着样貌跟齐朝不一样的使节。 这几年,齐朝北边跟鞑靼鲜卑人交战,边境非常严苛,基本无法通商,但是南边的倭国高丽等等,却是有使臣往来的。 出使京城,都要经过通州,所以通州有专门的抚夷馆,使臣想要拜见永安帝,需要由抚夷馆通报礼部,安排好时间才能进京。 贺宣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今日请的车夫是个通州人,特别健谈,骨子里还有点本地人的骄傲,小竹和有粮看到异国人讨论了几句,车夫没忍住,跟两人侃大山。 话题从夷人转到通州码头,“第一次来通州的人看到万舟骈集的景象,都觉得惊奇,要是幸运的,还能看到龙舟…” 话语之间,无不是身为通州人的骄傲。 小竹他们也打听了通州着名的物事,有什么特产。 “这个月份要说是比较出名的,那就是王桃了,咱们通州人杰地灵,出产的桃子也特别好吃,往上数几代,还是专供的贡品,特意取名王桃,如今种的人多了,咱们平民百姓也能买…” 车夫大哥话题一开就停不下来,不过驾车还是有一手的,嘴巴不停,牛车也好好的走着。 来到一处集市,里面人还真不少,摩肩接踵的,小竹和有粮一个走前面,一个走后面,三人约好,要是走散了,就在进集市的路口汇合。 早上太阳还不是很猛烈,集市的人还不少,入口处,车马牛都聚在一起,时不时能听到一声,“嘿,让一让啊,让一让。” 走进集市,这边车马进不来,只余人流,三人还没吃早饭,先在一家脚店,随意吃些,早饭面食花样不少,肉饼,馍馍,馄饨,素面 贺宣点了一碗素面,掌柜的还上了一小碟下饭菜,里面有酱茄,醋豆角,都是时令菜,做成腌菜却别有一番风味,贺宣喜欢这个酱茄,不是很咸,茄子吸饱了酱汁,咬下去都能爆汁。 吃完早饭,小竹付钱,顺便夸了掌柜的一句,“您这茄子做的真不错。” “好吃,这是内人的手艺,远近都知道,还有人专门来集里买这酱菜的。”掌柜的把铜钱放进一个木盒子,很是骄傲。 小竹得了贺宣示意,问掌柜的酱菜能存放几日。 掌柜的把隔壁桌的碗筷收了,擦着桌子道,“放上十几日都不要紧,不过越久越咸,个把月还没吃完就不要吃了,店里这些都是开坛三日就吃完了的。” “掌柜的给我们装上一小坛子。”贺宣喜欢吃,船上伙食并不是很好,酱茄子买些去正好下饭。 买好下饭菜,用绳子拎着去集市看看,这个时节虽说早些,但是蔬菜瓜果也有熟的,通州水运发达,还有南来北往的瓜果,比如“龙眼,芒果,葡萄,哈密瓜”等等。 贺宣去看了看,这几样老远运过来的水果都是奢侈品,一串葡萄竟然要几百文,还是老老实实买些当地特产。 平价些的水果有苹婆,白梨,青枣,车夫推荐的王桃也在其中,早熟的价钱高些,偶尔吃一顿也还行,三人买了几样。 集市两边的脚店酒楼,绸缎铺子,杂货铺,瓷器铺子,伞铺,油铺等等琳琅满目,不过在京城大多都见识过了,而且自己要远行,不方便带太多东西。 贺宣最后去了药铺,船上十几日,还没有郎中,总要做些预防。 因为没有生病,中医的药材配比自己也不懂,贺宣说明需求后,郎中给推荐了丸剂,就是做好的药丸。 这个时节,很容易中暑,铺子里卖的最好的就是仁丹,还有清热去火的清热地黄丸,除了这两样贺宣还要了一款治疗风热的安嗽化痰丸,这三个小瓶子,就花了二两多,小竹掏钱都有些心疼。 贺宣安慰道,“这是保命的东西,而且就算路上用不到,放在家中备用也行。” 贺宣话音刚落,小竹赶紧呸呸呸,“神佛保佑,公子是有口无心。”绝不是咒自己生病的意思,就是以防万一。 之后就在路边随意走走,买的太多三人也不好带上船,出了集市,已经是另外一头,在路边拦了辆牛车,送到客栈去。 回到吉祥客栈,因为昨晚上,隔壁孩童哭闹,贺宣没有睡好,趁着这会儿还算安静,补个眠,让小竹不用等自己吃午饭。 睡醒已经是半下午了,脸盆架子上有些冷水,抹了把脸,小竹两人就来敲门,他们住在隔壁,屋子里有动静,很快就知道了。 小竹买饭,有粮洗了两个桃子让公子先垫垫。 桃子上有一层毛,被有粮搓干净了,一口咬下去,脆甜脆甜的,不亏王桃这个名。 “公子,这个桃子真不错,我跟小竹也尝了一个,比山上的野桃好吃多了。”有粮这辈子还没想到桃子能有这个味道,难怪富人总是喜欢吃瓜果。 贺宣嘴里嚼着桃肉,含糊说道,“这是贡品,种的人家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呢!”山上的野桃肥料都不施,天生地养的,长得自然就随意些。 有粮憨厚一笑,“要是能多放些日子就好了,给小妹她们带去,肯定喜欢。”有粮想家人了,出来这么些日子,虽说见识了许多,但是也想念那个盘溪边上的小村子。 “没事的,等回去把大家都接来,就能吃上了。”贺宣安慰了下。 小竹和有粮算是最早知道公子打算定居在京城的人了,毕竟京城这个庄子,价值不菲,没有心腹打理,庄头很容易生异心,而且京城的书院多,机遇大,等公子及冠后,活动活动更好补缺。 贺宣不知道身边的人想的这么远,自己都没想补缺的事情,书还没念明白,官场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有个虚职,每年领点俸禄就很高兴了,不用上班就有钱拿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之后,贺宣除了在客栈附近活动活动,基本不出去,窝在房间里抄书,小竹和有粮闲着无聊,把客栈附近都逛遍了。 每日天黑,贺宣停笔后,就过来闲话,不是这家小子打了那家屋里的枣,就是那家婆子一天到晚扒邻居墙头,双方吵架。 只要呆在街道边上的树荫下,每日都有上了年纪的大爷婆子在树边呱啦。 住了三天客栈,贺宣三人在八月初五一早就去退房,结清银钱,有粮就在路边找车夫,两日功夫把这条街都摸透了,很快叫来一辆牛车,把行李都搬上车,往码头去。 约好的官船,大概要巳正左右才会发船,没有消息通知的时代,三人宁可早些去,在码头等着,也不能晚去,错过了官船,就要再花上几日的时间,或者坐商船,时日拖得更久。 码头一早就人流如织,进进出出的,来到办事处,找小吏问清是哪一艘船,三人就只能自己去找。 贺宣虽说有个官身,毕竟不是什么重要职位,要是像三哥这样的身份,根本不用自己操心,这些小吏恨不得把行李都帮忙搬好了。 吐槽归吐槽,三人来到官船前面,跟进京那艘看起来差别不大,就是新旧的问题。 这次只有一艘官船,根本没有漕运使,领头的旗军知道贺宣搭船,核对过名帖后,让手下帮着搬了趟行李,顺利到达船上。 离发船还有一个多时辰,码头上正往船里搬运粮草,船上这些人在粮草没吃完前,都不会靠岸,这一趟是空仓,回来的时候才会载货。 不过旗军和手下都会顺路带些京城的特产,到了南边一卖,就有不少收入,官船不用交过路税,直接是天上掉下来的钱,这也有个限度,反正没人告发,就不会有人追究,属于大家都清楚的灰色收入。 小竹有粮打水把贺宣的船舱收拾了一遍,挂好蚊帐,日常要用到的东西都规整好,既要方便拿取,又不会随意掉落,船会摇晃,茶壶这些都要固定好。 趁着开船前,有粮还跑出去一趟,在码头附近买了些烤饼馍馍和糕点,要是贺宣不想吃饭,还能垫补点。 一路上顺风顺水,路过沧州时下了两日雨,其他都还算顺利,官船开到最快,也没赶上八月中秋。 贺宣三人在船上过了个节日,连月饼都没吃上,有些可惜。 船上的人说到了东昌府,贺宣没看出熟悉的景物,想想回到故乡,哪怕是一条运河里的河水,感觉这边都格外清澈些。 八月十八,官船终于到东昌府的码头,到达的时间是下午,要在这边停上一晚,补充足够的蔬菜,明早才会起航。 贺宣谢过旗军一路的照料,互相告别后,小竹已经叫来牛车,把行李搬下船。 时间太晚,今日肯定是无法到达乐陵郡的,三人要在东昌府过夜,贺宣还想着去找找顾兄,就让车夫进府城找个客栈。 “这位公子,您在府城有熟人吗?要是没有,就别进城了,再过一月就是秋闱,府城都是考生,客栈早就满了。”车夫提醒道,进城也是白进。 听了车夫的建议,三人沿着码头寻找落脚地,这边受到秋闱的影响,很多客栈也满了,只有稍偏一些的地方还有一间上房。 有的住就行,贵就贵些,府城客栈都涨价了,哪怕这种地方都涨了五成的房钱,更不要说靠近考场的,翻上五倍都有人抢着住。 三人把行李搬上二楼,上房还算宽敞,贺宣睡床,剩下两个桌子,椅子将就下,熬上一夜,明日白天可以补觉。 第二日一早,贺宣就带着小竹去府城,有粮留下看着行李。 主要是打听顾川泽还在不在府城,这事说难不难,就看顾兄院试成绩如何? 贺宣到了府城,在考场附近找了家茶楼坐下,这里算是府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点了茶水之后,贺宣询问伙计,“我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今年院试有一个名叫顾川泽的考生是否上榜?” 伙计回忆了下,“应该是有的,我听过这个名字,好像考的还不错,客官您为何要打听此人?” 贺宣解释了下,“我是他好友,两月前出了趟门,就没赶上他院试,回来想道声喜,却不知他现居何处?” “原来是这样,我叫掌柜的过来跟客官聊聊。”府城这种茶楼,掌柜的都会收集一些信息,拿来吸引客人或是卖钱,当然了,也不是很秘密的消息,但是院试刚过,这些上榜的学子或多或少都被人讨论着,哪个茶馆有学子的最新消息,就容易招揽客人。 开考前两个被看好的学子因为观点不和,在茶楼吵起来,当时街上其他茶楼的客人都被吸引,跑去看热闹,一时之间那家茶楼爆满,后厨给炉子扇风的扇子都挥断了几把,急的小二差点上嘴吹。 掌柜的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就过来了,站在贺宣边上,询问道,“这位客官想打听些什么?” “顾川泽院试名次和他的住址。”贺宣直接说出目的。 “顾秀才的消息倒是不难,院试第八名,住在城外寺庙。”掌柜的很快答上了。 贺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您放心,这是真的,院试名次大家都知道,没必要骗您,至于住址,您在其他茶楼问一问,也就知道了。”掌柜的真诚道。 第212章 雏鸟回巢 “主要是顾秀才上榜之后,前面几人都有府衙报喜,但是顾秀才没有,大家一问之下,同行之人说他住在城外寺庙,后面几日还有不少学子说起这事。” 贺宣确定这是真消息,问掌柜的要价几何? “这消息您费心打听下都知道,也不值什么。”掌柜的挥挥手,并不要钱。 “那就帮我上两碟点心。”虽说掌柜的不要钱,贺宣也不好一点不表示,来两盘点心,就当是报酬了。 人家照顾你生意,这就无法拒绝了,掌柜的下去上点心。 贺宣和小竹把茶水喝的差不多,两盘点心直接打包,离开茶楼。 顾兄中了秀才,这是一大喜事,既然他不在城内,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停留,直接包了驴车,让他送去城外寺庙。 东昌府外寺庙不少,离得最近的就一个,城外的普宁寺,在一个山坡上,驴车可以直接到寺庙门口。 这几日因为在寺中寄宿的学子考中秀才,不少城里人家认为是寺里魁星保佑,纷纷前来上香,保佑自家小郎读书用功,文运昌盛。 贺宣说自己是顾川泽好友,询问了僧人后,得知顾川泽并不住在寺庙里,而是在后山的小屋。 带着小竹去后山,绕过竹林才看到屋子,很简陋的茅草房,顾川泽正在屋前的石凳上看书,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僧人过来,抬起头,才发现贺宣。 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眼花了,愣了好一会儿。 贺宣走到面前,笑着跟顾川泽道喜,“恭喜了,顾秀才。” “小宣,你怎么来府城了?”顾川泽回过神,问道。 “我可不止来府城,连京城都去了一趟。”贺宣把自己这两个月的事情娓娓道来,哪怕再简化,都说了半个时辰,嘴巴都干了。 “我,我没想到,离开安德县没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我也要向你道喜了。”顾川泽站起来,行了个礼,“恭喜贺大人。” 贺宣还有些别扭人家叫自己大人,两人坐下,顾川泽注意到贺宣渴了,“看我,见到你太激动,连茶水都没上,不过这里简陋,也没有茶,为兄只能请你喝清水了。”顾川泽说着就要起身去屋里倒水。 小竹忙拦住,“顾公子,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刚才是不好随意进人家的屋子,得到允许之后,小竹麻利的倒上两杯水,还把刚才贺宣买的点心也解开,放在大石头上。 两人坐在石凳上,继续聊着这些日子的见闻,边说边吃,两包点心就当做午饭。 得知贺宣从京城带来好些书籍,顾川泽立马打算去客栈一趟,现在这几本书都是翻来覆去的看,乡试在九月,能多看一本书,就多加一些考中的机会。 锁好小屋,三人直接从小路离开,不需要经过寺庙,驴车在空地等着。 普宁寺直接去码头的客栈,不从府城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 贺宣在驴车上跟顾川泽表示自己以后要去白鹿洞书院读书,定居京城,可能很少回来。 今年乡试的结果都等不到,要是顾川泽联系自己,就去村里找余叔,他会把信寄到京城。 说话间,有些淡淡的离愁,毕竟这是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不过贺宣自己调整了过来,还跟顾川泽开玩笑,“顾兄,我现在只是挂个虚职,说不定你今年秋闱,明年春闱考中了,比我还先入朝堂,到时候可要多照顾照顾小弟。” “我也希望如宣弟所言,不过院试我就发现人才济济,乡试也只能勉励一试。”顾川泽如实道,自己院试的名次是第八名,乡试人才更多,前几届未中的秀才都会下场,秋闱能否折桂自己也没有把握。 到了客栈,顾川泽跟着贺宣上楼,这几本书,贺宣最近在抄录,还算方便拿取。 把自己在京城买的两捆书都找出来,贺宣说道,“这是我打算捐给村里学堂的,先借顾兄看。” 这里有十六本书,哪怕顾川泽过目不忘也来不及在乡试之前看完,在房间里先把这些书大致翻阅一遍。 顾川泽最后拿了三本,“我借这三本书就成,等乡试结束,把这三本书送回去,再多也嚼不烂。” 三本书里面,有两本是讲时文的,《戊辰房选删定》,《游艺塾文规》,对于顾川泽的帮助会比较大,还有一本是顾川泽比较薄弱的方面,《云庄礼记集说》里面的讲解,比较符合他目前的水平。 贺宣问道,“其他的确定不需要了?” 顾川泽肯定的摇头,不是不想看,而是时间来不及,与其每本都走马观花,还不如专研自己的短板,说不定就能考上举人。 “我明日就要回去,顾兄有什么话要交代给伯母的,我可以帮忙带。”贺宣也没废话,把剩下的书用油纸包回去,免得路上淋湿了。 顾川泽想了想,“就说我一切都好,院试中了第八,乡试结束马上回去。” 真是言简意赅,一句废话都没有,“放心,这些我都会带到的。” 时辰也不早了,顾川泽要回普宁寺,贺宣从荷包里拿出五两银子,塞到顾川泽手里。 顾川泽不肯收,双手握成拳,“我来府城之前,你已经给我送过仪程,这回再不能要的。” “顾兄,我这是前期投入,我都封官了,陛下还赏了一个田庄给我,以后到京城春闱,可以来投靠我,等你考上进士,朝廷里还指望你多照顾我呢。”贺宣一定要把钱塞给他。 两人推辞了许久,最后,顾川泽无奈接受,认定这是借贺宣的,等乡试结束了就还。 “顾兄,你吃的好些,科考消耗精力,身体不好怎么坚持下来,银钱不要太节省了。”贺宣见顾川泽身形都瘦了些,面色也不是很好,劝他不要因为节省就损害健康。 顾川泽点头答应,坐着驴车离开,这辆车贺宣包了一日,送完顾川泽,就可以回去了。 这件事情办好,贺宣回屋休息,小竹和有粮去码头打听明日去乐陵郡的船只。 府城去往下辖县城的船只就多了,小竹找了还算大些的船只,订下三个位置,私人的小船不够安全,要是风浪大些,说不定就翻了。 八月二十天不亮,三人就起床出发,到达码头时才日出,贺宣刚醒,没啥胃口,船家也要等客人,人齐了再出发。 有粮就去买些早饭,想着公子喜欢喝汤汤水水的,有粮特意带了碗豆花回来,押了两文钱,要是把碗勺送回去,这钱还能退回来。 感受到有粮哥的好意,贺宣把一碗豆花都喝完,还配了个油饼,吃的饱饱的,等开船。 有粮不怕累,还把碗送回去,收回了押金,这时船上已经坐了大半人,小竹护着行李,两个大箱子,还有包裹这些。 直到有粮回来,才算放松些,一左一右围着贺宣坐,把包裹都放在中间。 船家算着时间,在码头上催促船客快些,不然就来不及了,吵吵嚷嚷的,还有人抱怨来得晚,连个位置都没有,只能挤在甲板上。 终于等到开船,贺宣很幸运自己坐在中间,有个路过的大爷,一身的汗酸味,不知道几日没沐浴了,走过这一片大伙都要躲着的程度,屏住呼吸,不敢多闻,怕浪费有粮辛苦跑了两趟买的豆花。 开船后,船只行进搅动河水,带来丝丝凉风,还算好受些,加上自己这边小竹有粮身板都不差,身边的人都不往中间挤,贺宣把包裹枕在脑后,还能睡个回笼觉。 醒来就是中午,三人轮流去边缘嘘嘘,木板围着,只要对面没有船只,就看不清,贺宣速战速决,洗了个手,吃午饭。 午饭就是干粮,很普通的饼子,配着水,直接吃,小竹给贺宣留了点下饭菜,就是从通州买的酱茄,吃了半个月,还剩最后一点,罐子已经洗干净放到箱子里,不然碰撞了容易碎。 饼子夹着酱茄,就是一顿简单的午饭,贺宣觉得自己已经不喜欢这个茄子,哪怕再好吃,也禁不住吃上半个月。 下午,船只到了乐陵郡,贺宣对这里还算是熟悉,明日就能到家了,要是再赶一赶,今晚也能到,不过走夜路还是算了。 在乐陵郡城门附近找了家客栈,方便明日一早就包车回去。 从马车——官船——商船——驴车,折腾了十七日,贺宣快到安德县了,算算日子,都八月二十二,村里快要秋收了。 驴车一路颠簸,贺宣三人坐坐走走,屁股和脚总要有一个遭罪的,路上还有灰尘,只要前面有车,后面的人就得吃土,鼻孔里都能挖出泥的程度。 三人一路到了安德县,直接去脚店找于五郎,走了两个月了,不知道大家最近如何,铺子里生意还好吗? 一路紧赶慢赶,平日这个时候,看店的人差不多要回村了,驴车驶入荷花巷,三人脚步都加快了,脚店大门还没有关。 有粮三两步跑进去,看到于五郎正在柜台拨算盘,余婶和于大嫂洗洗涮涮,把后厨的锅碗过两遍水。 听到脚步声,于大嫂头也不抬的说,“客观,我们打烊了,明日…”后面的话一下子刹住。 余婶奇怪边上的人怎么停了,抬起头一看,有粮正站在门口,逆着光,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想儿子产生错觉了。 有粮咧着个大嘴,高兴的喊,“母亲,我们回来了!” 余婶这才从后厨站起来,往门口迎去,嘴上数落着,“你个傻孩子,怎么把公子挡在后头了,赶紧进来。” 有粮进去之后,贺宣和小竹也到了门口,小竹指挥着车夫一起把箱子卸下来。 于五郎和于大嫂一起出来帮忙,搬箱子的搬箱子,拿包裹的拿包裹,叙话了一番,赶着回村,匆匆把脚店关了。 在官道上边走边说,有粮讲述着京城之旅的新鲜事物,尤其是胡货铺子西洋铺子涨了多少见识,小竹在一旁补充。 贺宣的变化是最大的,换了身衣裳,戴着大帽,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余婶刚见面还有些陌生。 直到贺宣问起家里的情况,牲口棚中的马驴羊都关心了一遍,余婶说着说着,觉得公子虽然样子有些变化,但还是原来的公子。 絮絮叨叨着贺宣离开后的事情,因为贺宣走得急,离开后几日,封官的事情才传开,附近的村子,乃至城里不少人来打听这件事情的缘由。 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平静下来,“公子,你回来了,肯定有不少人要来拜访,那几日族长光是拜帖都收了不少呢!” 贺宣也可以理解,余婶把三人离开的事情讲了不少,说着说着就支支吾吾了,贺宣奇怪地看着余婶。 “等回家,让有粮他爹跟你说。”余婶觉得梁虎这家子人有些势利,但也不好在公子面前说长辈坏话,毕竟自己只是个下人。 这时驴车已经到了三里村,村中上了年纪的大爷做完地里的农活,正在菜地里开垦,趁着太阳落山前把这点子地方收拾出来。 盘溪水流平缓处,几个妇人忙碌的清洗着蔬菜抹布,准备做晚饭。 回到呆了四年的村落,贺宣确实有种雏鸟回巢的感觉,不知不觉对这个小村子产生了许多感情。 扛着锄头的大爷看清贺宣后,停在路边跟大家打招呼,“贺四郎今日是刚回来?嚯,这一车箱子,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好东西,啥时候让我们开开眼界。” 贺宣下车,跟李大爷问好,“今日刚到的村里,连家都还没回,大爷有空了,来家里坐坐。” 这是句客套话,村里老人都闲不住,只要没躺在床上,就去地里干活,要不就在村里转转,哪怕捡捡柴火,牛粪,也是项活计。 贺宣自从被圣旨封官,成为村里话题度最高的人物,李大爷以往没啥交集,这次主动打招呼,贺宣顺着说了两句,给李大爷一些面子,村里人就觉得贺宣质朴,不会封官了就瞧不起一个村子的人。 第213章 家中还好吧? 除了李大爷,剩下遇到的村人只是远远看着,或者点头示好,贺宣一一回应,过了一刻多钟,才到家里,还好不住在盘溪村中心,不然这会子已经被热情的大爷大娘们围住了。 最先知道贺宣回来的是红烧油炸,这俩狗子已经是成年犬了,奔跑着出来迎接,尾巴甩的飞起,在贺宣几人身边转来转去,被赶了都不走。 然后是余叔,贺青,小秋,小兰,看到三人回家都很高兴,小竹和小兰久别胜新婚,在一旁温言软语。 有粮则是高兴的咧着嘴,大声的跟每个人打招呼,还说给大家带了礼物。 众人纷纷出力把东西搬进屋里。 贺宣跟着余叔进屋,问道,“余叔,家中还好?” “好,都好,公子都晒黑了些,路上辛苦。”余叔很是高兴,三人上京之后,明明这个院子人不少,但是总觉得不够热闹,不像公子在家时,哪怕去学馆念书了,余叔心里还是惦记着晚饭公子吃啥,要不要提前摘些菜回来。 余婶和于大嫂小兰三人进了厨房,要大露一手,给大家补补。 贺宣肤色还不算黑,毕竟天热不爱往外跑,小竹和有粮比往年夏日还要黑上不少,黑色显瘦,余婶就觉得在路上吃苦了,回来要好好补补。 小竹指挥着大家把箱子放好,哪个是公子的,要放卧室,哪些是书,放在书房,还有自己和有粮带的东西,贺青和小秋手脚勤快的帮忙。 还有为了赶路,昨日留下的脏衣物都没来的及洗,也被收走了,去井边清洗。 余叔和于五郎则是在正堂跟贺宣说话,一来让贺宣尽快了解这些时日,家里和村子的事情,有个心理准备,二来,这些日子的银钱也要交接下。 “银钱这块,把账本留在家里,明日有空核对,小竹会跟你们交接的,其他事情等吃了晚饭慢慢说,今天都留下吃饭,余叔,这两月的工钱都按时发了?” 贺宣走了大半日,脚底板都走疼了,暂时不想管这些琐事。 “公子放心,都发了,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余叔和于五郎把家里的账本还有铺子的账本都交上来。 贺宣点点头,“那先给我烧桶水,我已经两日没有洗头,难受的很!” 实在忍不下去,天天流汗,却不方便梳洗,贺宣都想用手指去抓头皮,还总觉得自己头发都酸了。 余叔等着贺宣询问正事,没想到先让准备水,“好的,马上就来。”退下去厨房烧热水。 于五郎也不急于一时,去外边帮忙收菜干,有粮精力旺盛,还有功夫去牲口棚,看看自己不在家,这些牲畜伺候的如何。 贺宣在正堂站了一会儿,离开了两月,不能说完全不想念这里,拍了拍俩狗的脑袋,去卧室把箱箧放好,里面的东西最重要了。 余叔很快烧好热水,贺青小秋两个小童,也能帮的上忙,往浴桶里倒水,调试水温。 贺宣洗了头,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心中感慨,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从屋里出来,小竹有粮两个也洗过澡了,头发还有些湿气,在院子里边说边干活。 厨房里做着饭,听着有粮在院子里吹嘘,还问上两句,“那大氅得有多好才能跟镶了金银珠宝的拐杖一样贵?” 没见过的余婶几人,怎么都想不出来孔雀羽毛的样子。 有粮解释道,“真的,那大氅见过一回就忘不了,好像会发光。” “那不是仙女们穿的衣裳了。”一家子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贺宣把头发擦得半干,饭菜都做好了,余叔记得公子喜欢吃嫩玉米,顾不得疼惜青粮,掰了两个回来蒸熟。 晚饭的菜色很是丰盛,醋炒鸡,笋炒腊肉,红烧肉白菘炖粉条,干菜炒豆角,还有菌菇干贝冬瓜汤,可以说是把家里的这些食材都拿出来了。 终于吃到合胃口的饭菜,贺宣都吃撑着了,还捧着一小碗汤慢慢喝,溜缝。 饭后,洗碗的洗碗,于大嫂和于五郎先回去,贺宣让他们给于姑母带话,今日刚到家,明后日有空了就去看望姑母。 吃完后,夕阳还没下山,贺宣吃的太饱,想动动,就去牲口棚把黄金甲放出来,这家伙认出贺宣,还有些傲娇。 明明马儿不会说话,可是黄金甲把头扭过去闹别扭,贺宣解读的意思是,这么多天不在家,竟然现在才回来, 顺顺毛,不生气,还让小青把自己留着的那个嫩玉米拿过来。 晚饭太丰盛,两个玉米,贺宣只啃了一个,玉米芯子喂驴,剩下这个哄黄金甲。 尝到嫩玉米的鲜甜,这家伙才重新跟贺宣交好,马嘴嚼着玉米,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吃完后,出了牲口棚,今日已经出去跑过一回,黄金甲就陪着贺宣在路边散步,吃过精粮,再来口青草。 跟着贺宣的是贺青,两月不见,小孩有些陌生。 贺宣问道,“小青,这些日子还适应吗?” 贺青点点头,一板一眼道,“这里很好,每日干活就有饭吃,不会挨打,余叔余婶也好,还会给我夹菜,小兰姐也好,衣裳破了没骂我,还帮我缝好。” 贺宣听贺青说着话,觉得这小孩也不容易,能跟家里人相处的好就好。 也没走远,就在家附近绕了两圈,消消食,感觉肚子不是很胀,就让小青带黄金甲回牲口棚。 在院子洗了个手,发现家里的事情都是井井有条的,贺宣很是满意,余叔余婶带着有粮回去了,就由小竹接下来讲京城的见闻。 小兰坐在一旁,手里编着草鞋,出了趟远门,草鞋都穿破好几双。 小秋蹲在小竹边上,时不时追问几句,“京城都是马车吗?”“真的还有番邦人,他们都长什么样?” 自己的屋子一直有人打扫,今日也只是把薄被拿出来,擦了下席子,贺宣吃饱了有些犯困,一躺下,就迷糊过去。 第二日,是被鸡鸣声吵醒,牲口棚的公鸡一大早就开始喔喔喔~中气十足,余音缭绕,贺宣抱着被子不愿起床,内心腹诽,早晚有一日把你宰了,抽筋扒皮,敲骨吸髓。 可怜的大公鸡还不知道自己悲惨的命运。 起床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在干活了,一大早,于五郎带着有粮和于大嫂去城里开店,余婶想着做些好吃的给公子补补,就没有去。 贺宣洗漱过后,把两本账簿交给小竹,让他先核对一遍,确定没有出入,自己再过目。 吃过早饭,贺宣要去三里村走一趟,外出回来,总要见见长辈,让贺青跟着自己,带上头巾,还有几只毛笔。 先去贺家老宅,中秋节自己都不在家,总要给嫡母补上一份礼,虽说只有面子情,贺宣尽量让外人挑不出自己的礼。 家里常备的布料都有,裁出几块给嫡母,用油纸包好后,两人就出发了。 走到三里村,这一路,看到贺宣的人都主动打招呼,想跟这位“官老爷”打好关系,万一有事求到门口,也能帮上些。 热情的想着帮贺宣拿东西,贺宣那里有什么东西,背篓还在贺青背上,里面也都是轻巧的物什。 好不容易走到老宅,门房都不拦着,一边热情的邀请四爷进屋,管事还让人去通知老爷。 以往哪有这个待遇,到了正屋坐好,下人快速上了茶水,贺家大兄步履匆匆的赶来,“四弟,你终于回来了。” 这话语饱含思念激动,贺宣一口水差点呛住,“大兄安好,小弟外出耽误了中秋节礼,今日给母亲补上。” “无碍,无碍,你出门这些时日,母亲也是心中挂念,回来就好。” 这话水分好大,贺宣怎么都不信嫡母会记挂自己,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是来送节礼的,礼物送到就行。 贺青把准备好的布料交给伺候的下人。 来都来了,贺宣把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大兄,京城路远,吃食点心不宜久放,小弟就没买,不过这些日子京城盛行一种新式头巾,带了些回来,给三位兄长,还在京城有名的书铺买了几支笔,分给侄子们,希望他们学业精进。” 贺宣客套的时候,小青就按之前准备好的把头巾和毛笔都拿出来,不算非常名贵,也有些精致。 贺家大兄收了礼物更是高兴,极力跟贺宣套近乎,问些京城的事情,还有贺宣官位大不大之类的。 敷衍了好一会儿,贺宣有些不耐烦了,放下茶杯,跟贺世强告辞道,“大兄,主要是小弟刚到家,今日还要去看望族长和三爷爷他们,就先告辞了。” “不留下吃个饭,你嫂子都让人去买菜了。”贺家大兄看贺宣要离开,挽留不住,只能送出门。 当官前后,确实不一样,贺家大兄的态度可以说是前倨后恭,贺宣自嘲的笑笑,大步离开。 到了三爷爷家,不等小青敲门,院子里的婶子已经看到了贺宣二人,开门道,“四郎来了,昨日村里人说你回来了,父亲今日就没去作坊,特意等你呢。” 贺宣朝婶子点头,进了院子,三爷爷听到外边的动静已经出来了。 “三爷爷好。”贺宣行礼问好。 “好好,平安回来就好。”三爷爷笑着应道,脸上的胡须都颤动着。 两人进屋坐下,两月不见,三爷爷要说的话肯定不少,婶子倒了水后就退出去。 絮絮叨叨快一个时辰,茶壶的水都喝了好几杯,贺宣把京城之行说的差不多。 “这么说,四郎往后就不回来了。”三爷爷得知贺宣要去京城念书,有些失落,像是自言自语道。 “三爷爷,回来的,只不过近几年会少回来而已,这边是我的故乡,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变的。”贺宣安慰道,老人对于身边的晚辈离去总是敏感些。 “对对,欸~年纪大了,就拎不清,去京城念书是好事,求都求不来的,四郎要好好读书,以后当个好官。” 贺宣把给三爷爷挑的头巾找出来,三爷爷年纪大了,头发花白,往日都是用一块布或者草绳绑头发,所以挑的头巾编织的更加细密,可以遮住白发,显得年轻。 “三爷爷,这是我在京城买的头巾,特意给您挑的,保准您带上后,年轻十岁不止。”贺宣说着逗趣的话,让三爷爷开心。 三爷爷感受到晚辈的心意,接过头巾说道,“年轻十岁,那不成老妖精了!”手里的头巾触感柔软,纹路细密,确实很不错。 “下次别老花钱,三爷爷不用你买礼物,四郎,你是族里最出息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当了官。 三爷爷知道,你年幼丧父,比很多人都更有主意,刚分家时,就能自己造好屋子,三爷爷一辈子都在村里,还是希望你有能力的时候,帮族人一把。” 贺宣知道这是三爷爷对自己的嘱托,没有插话,安静的听着。 “毕竟这里是你的根,人啊,老了老了总是想着落叶归根,你年轻,还不觉着,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体悟到了。”话语很是唏嘘感慨。 贺宣对族里的情感不深,主要自己不是原身,但是四年来,三爷爷和族长做的事情,还是有些感触的。 “三爷爷,您一点都不老,而且啊,我从京城买了十几本书回来,就想着捐给学堂,让村里的读书人都能多看几本书,考上几个童生秀才。”贺宣停了停,喝口水继续道。 “这书籍容易损坏,我还想着请您和族长帮忙照管一二。” 得知贺宣带回来的书籍都是科考书籍,问清了大致价钱,三爷爷很是激动,“好啊,我就知道没看错人,四郎是个能成事的,这么大的事情,赶紧去找族长商量下。” 三爷爷说着就往外走,贺宣赶忙把毛笔交给三爷爷,让他放好,才跟着出去。 族长家不是很远,不过贺宣已经去了两家,时辰也不早了,到族长家里的时候,人家都准备午饭了。 第214章 办酒席 来都来了,三爷爷带着贺宣进门,唾沫横飞的一通说,主要内容是四郎顾惜族里,还有村里的孩童,在京城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了不少书,这些书愿意借给大家看,往后族里的孩童都得送去念书,考上几个秀才进士。 几十两银子被三爷爷说的好像几百两似的不容易,不过在村里人眼中,几十两已经很贵重了。 族长被三爷爷话语鼓动的,眼神热烈的看向贺宣,搞得贺宣有些尴尬,自己本意是捐给蒙学,大家愿意看就借,让族长或者三爷爷保管这些书籍,考上几个秀才之类的话自己可没说过。 秀才进士哪有这么容易,念上几本书就能过,没看到自己还是个童生嘛。 解释了半天,族长才明白贺宣的意思,不过多些书籍总是好事。 族长了解了捐书的首尾后,旧事重提,何时办酒席。 “我们等这一顿饭,可是等了两个月了,好不容易回来,总要庆祝下你当官这件喜事。” 贺宣离开之前族长就说过,这次再提肯定是要办的,不过刚回来,总要把事情先安排了,“族长,酒席肯定要办,不过请多少人都是个问题,还容我些时日,安排下。” “你确定办酒席就行,之前县里来了不少人,给你下了帖子,送礼,拜访的都有,你不在家,礼物我都让他们带回去,拜帖收了不少,也说了等你回来了通知。” 贺宣上京,家里只有余叔一人撑场面,但是县里来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户,秀才乡绅之类的,只能族长帮忙接待。 贺宣对于族长的处置方式很满意,“辛苦族长,您办事有谱,礼物我是不收的,拜帖等我回去看看再回。” 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族长家里午饭都做好了,一定不让两人离开,留下吃顿便饭,贺宣推辞不得,吃过午饭后,留下礼物,跟着三爷爷离开。 转头又去贺二叔家,总不好厚此薄彼,索性把这几户都走个遍,二叔在家教孙子念书,泽学兄有事出门了。 看到贺宣过来,让叔母把孙子带出去玩耍,自己跟贺宣聊了好久,主要就是问京城之行的见闻,贺宣已经说了三遍,这次就简略些,一盏茶时间就交代清楚。 二叔自是不满意,继续追问细节,不过知道贺宣在京城买了十几本科考书籍后,就顾不得了其他,直接跟着贺宣去家中找书。 贺宣把带来的头巾和毛笔交给二叔,让他收好,顶着大太阳,三人往盘溪村走。 这个时辰村里出门的人少,贺宣这两日受到的欢迎太多,不是很适应。 回到家中,带着二叔去书房,让二叔自己挑选。 贺二叔几十年都想科举出仕,蹉跎至今,把希望寄托在子孙身上,看到这些书籍,都是县城买不到的注疏本。 摸着书页,想着自己多年辛苦,要是早些年看到这些,会不会就能考上了,情绪上来,差点泪洒当场。 贺宣让人上了壶茶,出去擦把脸,给贺二叔一些时间缓缓。 再次回来的时候,先敲了下门,才进去,书房里,贺二叔已经迫不及待看起来。 “二叔,这些书往后我都捐给几个村里,让大家都能看到,您有空就能去借阅,不必急于一时。” 贺二叔听了很是激动,虽然自己没能考上,但是孙子比自己多了这么些书籍,说不定就能考上了,转念又想到,要是谁都能借,把书籍损坏了怎么办? “四郎,你不能这么做,看书的人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后面的人就看不到了。”贺二叔急道。 贺宣没想到贺二叔会反对,听了解释后,说道,“这是小事,谁想看,就先手抄一本,以后手抄本多了,就把写的好的留下,再后面,大家要看,就都是手抄本了。” 贺二叔想想也对,抄写一本自己还能留给孙子,就问贺宣,“四郎,那能不能先借我一本,我先抄起来。” 这点小事,贺宣自然不会不同意,让贺二叔挑了一本,要是抄完了还能来换。 贺二叔高兴的带着书回家,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贺宣盘算着要是自家办酒席,日子只能选这几日了,到了九月,家家都要准备秋收,最好在八月就把事情办掉。 请客名单,还是要找族长商量商量,这么多拜帖,是否要邀请人家来呢? 在书房把几十张拜帖拆开来,贺宣一一看过去,大多都是安德县附近的秀才,乡绅,富商。 值得一提的是举人,县城共有两个举人,年级都四十余岁,一个在县学教书,一个被东昌府的大户请去当夫子。 递贺帖的是县学的夫子刘举人,贺宣要是办酒席,这些递了拜帖却不熟悉的人要不要请呢? 贺宣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整理好名单,先放在书房,等自己去县城问问周夫子,可以向他请教下。 下午,大家都回家的时候,贺宣去盘溪村一趟,还有于姑母家和于里长两家要看望下,这些都是照顾自己的长辈,理当前去。 不过这个时候出门,一路上遇到不少村里人,扛着锄头或担着箩筐,贺宣很多都只是面熟,却叫不上来。 人家主动恭喜贺宣,上来就直接叫,“贺老爷上哪去?” 贺宣愣了一下,贺老爷是叫自己,不过考中举人或者当官了,确实可以被称为老爷,自己才十五,就当上老爷了,贺宣内心很是丰富,面上笑着回道,“大伯,叫我贺宣就好,我去姑母家看看。” 这个大伯应该是刚浇完水回来,挑着两个水桶,听到贺宣对自己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却很自豪,一路跟贺宣说着话,直到于姑母家,分开前还要送贺宣两把菜,说是自家种的菜最好吃了,贺宣推辞了好一会儿。 于姑母在院子里收衣裳,看到贺宣跟大伯在门口说话,赶紧过来,把贺宣迎进去,“四郎,我昨晚听五郎说你回来了,还想着去看你,又想着你这几日事情多,就不去给你添麻烦,没成想你先来了。” “姑母看我,怎么叫做添麻烦,这是关心侄儿”贺宣被拉进屋,于家人把家里小孩吃的果子都拿上来,什么八月炸,野葡萄。 京城之行,贺宣说的已经不想再说了,可是每个遇到的人都很好奇京城是什么样的,昨日听于五郎说了一遍的于家人,还是不过瘾,听到贺宣开始说起京城,正屋站了好些人,小娃娃都蹲在边上似模似样的听。 贺宣简略的讲述一遍,最后提到通州的水果,这个季节已经有不少品种,“贡品的王桃虽然味美,不过村里的八月炸也好吃。” “那是,这是今天刚摘的,正新鲜,四郎喜欢,把剩下都给你带上。”于姑母很是高兴,让儿媳把厨房的野果都给贺宣带走。 “不,不用了,姑母,还是留给小侄儿们吃,我又不缺这一口,传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这么大了,还跟小娃娃争吃食。”贺宣连手里这根都没吃完,赶紧制止。 说完了京城的事,大家都出去干活了,留于姑母于姑父陪客。 贺宣把带来的头巾和毛笔给姑母,于姑母推辞一回,还是收下了,虽然自己不能用,可以留给孩他爹戴,毛笔更是好看,家里这几个孙子,哪个读书好,才能给他用,书念不好的不配使这京城带回来的笔。 爱惜的摸了摸,于姑母才放好。 “侄儿得圣上青眼,祖宗保佑,封了个小官,族长说是要办酒席庆祝一下,还没定好日子,等确定好了,于姑父姑母一家子都来吃饭。”贺宣邀请道,这事也顺道说了,之后自己要写的拜帖不少,怕事情忙不过来。 贺宣又坐了一盏茶功夫,表示自己还要去趟于里长家。 于家人挽留贺宣吃了饭再走,留不住只好送贺宣两人出门。 贺宣走到于里长家也很快,就在水井边上几户,于爷爷在菜园子里伺候蔬菜,贺宣也不进屋,直接在外边跟于爷爷招呼起来。 “于爷爷,摘豆角呢?” 于族长抬起头,看到是贺宣,问道,“四郎怎么有功夫过来?这是刚回来。” “是啊,昨日到家的。”贺宣站在菜园子入口处回答道。 于族长把手里的豆角收一收,放到篮子里,就出了菜地,带着贺宣进院子说话。 在菜地收拾了一会儿,手上不免有些泥土,于族长舀了一瓢水,冲洗后,在裤子上擦了擦,让自家婆子上茶水。 贺宣已经说出经验来了,于族长问起,京城之行先讲一遍,然后送上礼物,跟于爷爷说过些日子,家里要办酒席,还请于族长赏光。 说的差不多,于里长也回来了,看到贺宣,免不了一番恭喜寒暄。 事情说的差不多,贺宣就要告辞,于里长挽留,在家里吃顿便饭。 “于爷爷,于里长,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今日家中已经做好饭菜,而且长途回来,确实辛苦,就让我早些回去躺着。”贺宣话说的实在,又透着一股亲近,于里长夫子俩把贺宣送出门,还在门口直到贺宣不见人影才往回走。 贺宣上午出门带贺青,下午带张小秋,两人快步回家,实在是不希望有人再拉着自己问京城皇宫大不大,是不是很热闹? 到家的时候,小兰三人已经在做饭,贺宣让小竹备水,洗漱一番,正好吃饭。 八月二十四,贺宣去县城,看望周夫子,中午午休的时候,跟学馆内熟悉的同窗聊了好久,邀请他们过些日子来村里吃席。 下午去顾川泽家一趟,把顾兄带的口信捎给顾母,让她放心。 最后是周爷爷家,至此,贺宣的探望之旅告一段落,可以在家清净几日。 周夫子给贺宣的建议是,举人,秀才这些有功名在身的,办酒席最好邀请一下,一来表达亲近,二来贺宣算是横空出世,哪怕日后去京城读书,跟大家熟悉一下也没有坏处。 至于富商之流,看往日是否有接触,要是之前就有往来的,也可以邀请,要是不算亲近的,最好不好过多接触。 读书人不喜商人的油滑,市侩,商人却总想攀附仕人,有些不顾场合的,闹出事来,就不好收场了。 周夫子这么建议,也是有缘故的,之前有学子中了秀才,因为商人送了不少贺礼,就邀请商人吃席,结果人家大张旗鼓的送了更多礼物,宴席上要跟秀才长子结亲。 这么一来,秀才的宴席就成了个笑话,大家虽然都嘲笑商人异想天开,却也觉得这个秀才眼光短浅,不值得深交。 贺宣回家后细想了下,周夫子这么建议固然有些偏见,却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圈子不同,不能硬融。 读书人清高,也不是不通事理,到时候就专门把有功名的秀才,童生放到屋里,开两桌,村里这些长辈也在屋里,其他的族人,村人就在屋外搭上棚子,摆上几桌,免得互相冲撞。 大致有了主意,贺宣就找族长商量办酒席这事,没想到族长比自己还急,不等贺宣去三里村,就来了贺宣家。 “四郎,你酒席考虑的如何?何日办?”贺族长进门后,屁股还没坐热,就先问道。 贺宣给族长倒水,“我正打算去找您,刚把拜帖看完,大致有个想法,还是要请族长帮着拿主意。” 两人足足商量了个把时辰,才把人员名单,日期这些都定下来,至于酒席菜色贺宣自己做主就行。 日子定在九月初五,主要是考虑到周夫子,还有学馆这帮小伙伴,初五休沐,也可以来参加。 人员就是贺宣的族人,还有盘溪村亲近人家,县城的夫子同窗,还有送过拜帖的秀才举人。 这样一算起码要十来桌,族长还给贺宣带来一个消息,就是县令知道贺宣回来,跟贺六叔的儿子打听过这事,是不是也要送个请帖去,邀请知县大人参加宴席。 贺族长的意思是,知县管着村里,最好还是打好交道。 第215章 请帖 知县从品级上是正七品,贺宣是从六品,比知县要高一个等级,不过官场也不是完全按照品级区分,贺宣没有补缺,权利是不如知县的,邀请同僚一起吃个饭,打好下关系也正常。 名单确定下来,这里面,知县大人肯定是要贺宣自己去邀请的,还有周夫子,剩下的只要递上请帖就行。 三里村的族人,里甲里长这些就交给族长去邀请,贺宣一个人肯定是跑不过来,族长去请人,不失面子,也了解情况。 三里村这边就两户人家,贺宣已经打好招呼了,剩下的就是安排酒席菜单,桌椅棚子这些。 把桌数告诉余叔,让他去借桌椅碗筷,搭草棚,大热天的,中午总不好让人家顶着太阳吃饭。 酒席的菜色贺宣就跟余婶几人商量,贺宣家里现在能掌厨的有余婶,于大嫂,余小兰,厨艺都还不错,要是忙不过来,贺宣就打算去县城酒楼请大师傅掌厨。 “哪里会忙不过来,公子你放心忙其他的,单子列好,我们仨提前做一桌子出来试试味道,而且村里还回来不少帮厨,做饭的事情我们做得来。”余婶厨艺飞涨,连县城的顾客都说好吃,自家办宴席,怎么能请外边的厨师。 “是啊,是啊。”于大嫂和小兰在旁边点头,表示自己能行。 “厨房我可交给你们了,到了日子,县城的脚店休业三天,专心在家准备酒席。”既然余婶这么说,贺宣顺水推舟,跟三人商量起菜单。 无鸡不成席,家里养的鸡不少,一桌一只都有剩,醋炒鸡这道开胃菜一定不能少。 红烧肉也是酒席上的主角,回回都少不了,还有红烧鱼。 凉菜就用油炸花生,蒜泥茄子。 酒席菜最好能提前安排,比如泥鳅滚豆腐,芦菔炖羊肉,这两样也不错,火候越久越好吃。 不过这两个食材比较难凑,要是一两盘还好,十几桌就怕不够,贺宣让有粮负责买菜,要是买不到泥鳅就换成冬瓜排骨汤。 这已经七个菜了,再来个菜肉丸子,可以提前炸好。 火腿豆腐,直接蒸熟就可以上桌,比较省事。 炒个蔬菜,再来个点心和水果,就已经够十二个菜。 名单一列,有粮就要去县城联系屠户买肉,买菜,先试着做一桌,要是可以菜单就这么定下来。 余婶就忙活开了,家里有俩口灶,也不够做菜的,余叔家的灶台可以借用来蒸菜,剩下的只能靠提前做好,用炉子加热。 贺宣就在书房写请帖,请帖分为两部分,上部分写请客的时间,地点,主题,还有客人的尊称,下部分则是主人的署名。 这事也可以让书童代劳,但是家里人都忙着,小竹要核对家里的铺子的账目,还要记录这些日子的收支,余叔光是搭棚子就找了好几个佃户过来一起弄,有粮每日除了去县城开店,还要打听哪家的肉菜实惠新鲜。 于五郎和余婶这些人就不用说了,就连贺青小秋都忙进忙出照顾牲口,给黄金甲,毛驴喂食打扫。 还好请帖格式都差不多,写好一份,剩下的只要把拜帖上的信息抄录就好。 一下午的时间,贺宣都整理出来了,十几份请帖里面,只有知县和周夫子的请帖要贺宣亲自去送,其他人等小竹对完账,一一送去即可。 九月初二,酒席名单已经出来了,递了请帖的客人,如果受邀,就会在帖子上写个“知”,表示接受,不能赴约的客人,就会在帖子上写个“谢”,婉言拒绝,贺宣根据帖子上的“知”“谢”就能安排座次。 贺宣的官身还是有些分量的,只有一位秀才,这几日家中有白事,不方便赴约,还特意解释了一番,剩下的都愿意抽时间前来结交下安德县最年轻的官员。 贺族长这边更加不用操心,连坐席都能安排好,贺宣正屋摆一桌,院子里三桌,剩下的都在外边的棚子里。 席位就按照客人的身份来排列,主桌肯定是贺宣,知县大人,县城的举人和周夫子,还有贺族长,三爷爷这几位长辈。 院子里三桌,秀才们坐一桌,三里村和盘溪村的里甲里长坐一桌,还有就是贺宣的近亲,像是贺家几位兄长,位子哪怕空些,也不能少,要是客人临时带了人来,才好安排。 至于同族的人和女眷都只能坐在外面的草棚里,这就不用贺宣操心,大家互相都熟悉,吃席吃出经验来了,关系亲近的坐一起。 九月初三,家里已经开始准备菜色了,像是花生,就可以提前几日先炸好,用盐拌匀,放在干燥的地方,也不担心会潮。 有粮日日往家里买调味品,不是油盐,就是酱醋,这么多人的宴席,这些东西都要提前准备,还好家里柴火这些不缺,还有不少藕碳,拿来炖菜,火候稳定,不需要一直看着。 除了这些,家里的茶壶水杯,也要借上两套,村里人基本会带着碗来吃席,但是县城来的客人都要主家准备,总不能让人家拿碗喝茶。 外边的草棚子也搭好了,明日族长家,三爷爷家,还有老宅都会送些桌椅过来,这就有七张桌子,剩下的,请于姑母于里长凑凑也就够了。 凳子就不用太担心,当天不够的,族人会直接从家里搬来,反正也就一刻多钟的路程,不算太远。 九月初四,一大早,余婶三人就开始杀鸡,天气热,不能准备的太早,食材会变质,养着的大公鸡,老母鸡纷纷惨遭毒手,放血褪毛,一只只割开脖子放在大木盆里,鸡肉收拾好,先放井里凉着,等晚上焯水,明日直接炒,很快就能上桌。 然后就是清洗猪肉,排骨,炸菜肉丸子这些,反正一大早,厨房里香味就没停过。 族长也一趟趟的跑盘溪村,一会儿确认一遍,家里的桌椅够了吗?过了半天,又来一趟,人手够不够,不够赶紧找人帮忙? 贺宣不厌其烦的安抚族长,可能是明日来的客人让族长有些压力,才会变得焦躁。 把家里泡好的凉茶给族长倒了一杯,贺宣问道,“族长,明日早上祭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族人们能腾出时间不?” 三爷爷他们很多族人都在制碳作坊干活,明日祭祖,中午吃席,下午会不会赶不及上工。 “都商量好了,祭祖安排的早些,中午开席让他们快些吃,吃完就开工,耽误不了。”而且现在是九月份,从年初开始,作坊就不急着赶工,黑岩山上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一部分。 作坊每次做好的藕碳,由运输队送走,村里人不知缘由,反正管事怎么安排怎么做,工钱没少就行。 傍晚,明日宴席需要的菜肉点心,都放在厨房,冬瓜排骨汤,芦菔炖羊肉这些已经做好,放在炉子上,还好家里是做吃食的,不然哪有这么多锅盆。 除了豆腐不好存放,明日一早去豆腐坊拿,余婶三人这一日累的不清,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担忧,厨房里放着这么多吃食,要是有老鼠这些,就都糟蹋了。 小竹有粮还有贺青小秋轮流休息,尽量看着些,浪费食材还在其次,明日中午开席却上不了菜,公子就丢人丢大了。 寅时左右,贺宣就起来,今天累人程度不亚于办场婚礼,穿上浅绿色的大袖道袍,整理好自己的仪表。 洗漱过后,就去三里村宗祠祭祖,族里成年男丁都到齐了,这时光线不算清晰,走近了,才能看清楚是谁。 贺宣一到,就被带到里面站在中间,香烛灯笼已经点好了,族长三爷爷他们站在两侧,天蒙蒙亮,开始唱词,等族长说完,贺宣叩首,再由六叔把贺宣的官职记在族谱上。 一番仪式大约个把时辰才结束,告慰好先人,族人们赶着去上工,一个个跟贺宣告辞。 “回见,中午过来吃席。” “好好。” … 祭祖后,贺宣回家准备待客,吃早饭时,厨房的灶台和炉子已经都烧上了,炉子烧水,把家里的茶壶钵头灌满晾凉,免得客人来了没茶喝,灶台则是煮饭。 不是中午请客,为啥一大早就烧饭呢?还不是灶台不够,先煮上两大锅米饭,放到木桶里,灶台就可以空出来做菜。 红烧肉,红烧鱼,蒸茄子从早上开始做到中午,才能赶得上开席。 贺宣吃过饭,族长和于里长他们都来帮忙,于姑母带着家里几个儿子,表示可以帮忙上菜。 十几桌人,光靠家里这几个还有些来不及。 贺青小秋专门负责烧火,烧水,只要茶壶空了,就把水灌满,还有家里的牲口,今日要早些喂好,中午忙起来根本抽不出空。 有粮大一早去豆腐坊拿了两板豆腐来,接下来就专门负责打水,只要水缸少了,就去后院打水,今日光是打水送水,就累的不清。 余叔和小竹把桌椅这些摆放好,小竹负责登记今日来的客人,还有送了什么贺礼,一一记录,这些都是贺宣以后要用到的。 余叔则是协调,里面外面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可以找余叔,让他安排。 于五郎跟着贺宣打下手,客人来了后负责端茶递水。 红烧油炸今日去牲口棚跟黄金甲作伴,免得吓到客人,家里的屋子除了厨房正堂其他都上了锁,仓库这边余叔有钥匙,缺少东西都可以问余叔要。 贺宣环视了一圈,虽然都忙,但是忙而不乱,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最先来的是朱宇博他们,一行四人坐一辆牛车来的,应该是越好的,贺宣听到动静,就去门口迎接。 因为贺宣家门口都搭了草棚,车子一律停在山脚边,这时才发现少了个人安排车辆,这些牛驴最好喂些粮草,有专人看管,不然回去的时候弄错也麻烦。 贺宣请族长帮忙,主要是干这个活的人要有些眼色,最好还能细心,驾车前来都是县城的客人,要是让贺宣家的佃户干这个事情,怕是看到知县大人,双腿抖索,话都说不出来。 族长直接让自己的大儿子贺茂盛过来,茂盛兄跟贺宣一起外出过,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做事确实让人放心。 贺宣领着四人进屋寒暄,朱宇博生性活泼,上次贺宣去学馆,就追着问京城的事情,这回看到贺宣穿的衣裳,一阵夸奖,觉得好看,县城没有这种颜色的布料。 “这是云纹纱,我在京城时做的,觉得比较适合夏日穿。”贺宣带着大家进屋,随便坐,“你要是喜欢,就用功念书,哪日进京赶考,我就带你去做一身。” “啊,我都进京赶考了,你才送我一身衣裳,再说了,我连五经都没念完,这得多久以后的事情啊。”朱宇博一顿输出,很快又转了话题,说起贺宣离开后,学馆的事情。 贺宣尽量每个人都照顾道,说了一会儿话,提起顾川泽中了秀才,罗康华言语里都是羡慕。 没多久,外边有声音传来,贺宣让大家自便,“今日来的客人不少,可能招待不周,有什么疏忽之处,你们尽管来找我。” 朱宇博挥挥手,让贺宣自己去忙,四人在屋里说起周夫子的功课。 外边来的人是慎行学馆的先生,也是一位秀才,当年唐里甲帮忙引荐去城里读书,就有这家学馆,不过贺宣直接去了敏学学馆。 这位秀才姓万,跟唐里甲一起来的,两人有些交情。 唐里甲帮着介绍,“这是万秀才,在城南教书。” 又跟万秀才说道,“这是贺大人,安德县最年轻的六品官,智勇双全。” 这些日子,贺宣封官的缘由已经被传出了好几个版本,不过大致是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有些出入,唐里甲才夸贺宣智勇双全。 互相问好道贺后,贺宣邀请万秀才和唐里甲屋里坐,两人在门口登记了带来的礼物,跟着贺宣进屋。 于五郎端上准备好的茶水,屋里朱宇博四人不见了,应该是在院子里,可能见到这些“大人物”,他们不太适应。 第216章 分餐制 三人交情不深,寒暄了一会儿,贺宣请两人喝茶。 唐里甲本来是不在意贺宣的,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就考上了童生,唐里甲难免在心里把孙子和贺宣比较,直到贺宣被封官,身份的转变,让唐里甲都要小心翼翼对待这个年轻人。 不管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三人有共同的经历,说起科考,尤其是考场里的号房,话题就打开了。 没聊多久,外面的客人一个个到了,贺宣没必要一直出去迎接,族长他们在门口引客。 只要知县和周夫子来了,自己出去接一下就行,剩下时间都在正堂陪客,一上午下来,茶水喝了不少,贺宣茅房都去了两回,发现厕纸快没了,让于五郎去找余叔,把厕纸放好。 客人上个茅房,没纸多尴尬啊。 周夫子是和明德学馆的夫子一起来的,两个都是城东的夫子,坐一辆车来还有个伴。 这时正堂已经有七八位客人,朱宇博他们跟着唐承嗣去外边棚子找座位,屋里都是夫子,实在吃不消在里面待着。 不用贺宣多说,大家多多少少都互相认识,聊起来还算热络,周夫子来了之后,给贺宣介绍没到的几位。 县学的举人和知县大人差不多是快开席才到的,算是压轴,这时候外边的草棚已经坐满了,族长在门口着急的张望。 看到知县的马车后,就让人去屋里叫贺宣,一屋子秀才都跟出来迎接知县大人。 一番行礼回礼道贺之后,贺宣带着知县走在前面,进屋,大家都可以落座,人齐就开席。 席位座次或多或少都心知肚明,也没人挑战权威,只有贺宣的姑母,本想着和贺母一起坐到院子里,显得跟贺宣关系亲近,看到一屋子男子,都是秀才举人,还有县令,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留下,只能跟着族长去了外边落座。 其实贺母的身份是可以坐在里屋的,可是贺宣没娶亲,跟贺母还分家了,里面没有安排女眷的位子,贺母总不好跟着一桌子大男人挤。 安排好坐席以后,族长宣布开席,最先上来两道凉菜,正堂这一桌席面,上菜是最快的,其次是院子里,然后才是外边。 都是来道贺的,吃饭是其次,大家更想拉拉关系,贺宣这一桌,最大的就是贺宣和知县,两人算是同僚,知县说起朝廷休沐,十日一大朝,五日一小朝的规矩,剩下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就算是举人,也没进京参加会试,这些对他们还是有吸引力的。 边说边喝,这桌上的酒,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其他院子里的三桌则是县城买的。 大家又开始聊京城的酒,和东昌府的酒,区别在哪儿? 东昌府的琥珀酒也是名声在外的,颜色非常好看,酒味柔和。 一桌子人,真正吃菜的没几个,都在展现自己的用餐礼仪,贺宣更是吃不上几口,要陪着说话。 宴席过半,贺宣还要起身,去外边几桌感谢客人来参加,还好齐朝的酒,不是很烈,贺宣喝了几杯,只是面上有些红,神志清醒。 敬完院子里的三桌,还要去外边喝几杯,一圈下来,贺宣已经有些晕乎了。 回到正堂,没吃几口,应对着大家的问话,回答的时候有些含糊,族长赶紧帮着解围。 看出贺宣有些醉意,大家也就放过他,后半场,乖巧的坐在位子上,酒醉后的风度还是很好的,不吵不闹。 有些看着冠冕堂皇的人,醉了以后,完全变了一个脾性,要么絮絮叨叨说些醉话,要么呕吐发疯,闹得不可安生。 族长,唐里甲,余叔他们把客人一一送走,小竹扶着贺宣回屋休息。 躺了一下午,贺宣醒来,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桌椅板凳这些都搬回去,多出来的菜也给于姑母和帮忙的几家人分了些。 贺宣喝了口茶,缓解口干舌燥,想起自己有些醉了,坐在位子上的场景,还好没有耍酒疯,不然真的丢死人了。 自己以前不喝酒,今日也就用小酒杯喝了十几杯,就醉了,往后还是要练练,可以不喝,但不能醉倒。 小竹进来,给贺宣看今日的礼单,一一记录下来,贺宣看到顾母和周爷爷他们,想起自己都没怎么跟两人说上话,喝醉了后,更不用说送他们离开。 村里和族里人送的东西都不多,不过贺家大兄二兄他们送了花瓶和布料,还有些价值,剩下的就是城里这些秀才举人,很多都送了诗词,知县大人送了本书,是他自己写的文章。 总体来说,价值不是很高,以后自己回礼照着这个标准就行。 酒席的事情总算办完,晚饭还是中午这些菜,不过是余小兰做的,余婶实在太辛苦,让她回去休息了。 贺宣吃着味道还成,跟余婶做的差不多,把家里恢复成原状,让黄金甲出去跑跑,贺宣头还有些晕,就不骑马了。 办完宴席后,脚店又歇业一日,桌椅碗筷这些已经送回去了,但是家里的锅碗要洗,搭好的棚子要拆。 用竹子和草席搭建的临时棚子,要是不拆,过段时间下雨,刮大风就会吹飞,还会不小心掉下来砸到人。 这些零散的活计做起来花费的力气也不少,还好贺宣家里人多,大家一起忙活,下午就已经完成。 贺宣有空就把小竹核对过的账簿看一看,大致估算下银钱,心里就有数了,要是有什么大支出,注意下就行。 没等贺宣轻松两日,贺姑母来了家里,带着大孙子林子辉前来拜访,而且带了换洗衣裳,一副常住的打算。 贺宣本来在书房抄注疏,被余叔叫出去后,得知贺姑母来了,只能去正堂接待。 贺宣:“姑母,侄儿有失远迎,不知姑母来我家有何事?” 贺姑母:“四郎来了,之前我看你跟子辉聊得不错,子辉又跟我闹着,想来看看四叔,我就带着他来住几日,四郎应该会欢迎。” 这么直白的要求住自己家,贺宣都有些无奈,婉转的拒绝,“就是家中屋子没有收拾出来。” “不要紧,你家屋子这么多,随便指一间给我们就成,我自己打扫,天气这么热,被子都不用盖。” 贺姑母一点都不在意贺宣话里的不情愿,三言两语就定下来。 贺宣是个读书人,要脸面,总不好直白地对长辈说,“你不要住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面对贺姑母的厚脸皮,无奈让余小兰带着两人去后罩房中最远的一间,后罩房两间是让小竹和小兰住的,偏房住了贺青张小秋,剩下两间偏房慢慢都放了农具,不常用的摆件,一时也打扫不出来。 对于贺姑母的打算,贺宣心里也是有数的,一来想跟自己借借光,让林子辉和自己有些交情,往后也好套关系,二来,长辈来晚辈家中借住几日,贺宣家伙食好,让孙子沾点荤腥,之前林子辉来贺宣家里餐餐都奔着肉吃。 抹不开面子直接拒绝,贺宣无奈,让家里人看着些,不要让他们俩个随意进出别的屋子。 余叔直接把库房都锁起来,厨房时常有人,小竹和小兰自己住的卧室也关上门,其他屋子都没啥东西,不怕人看。 贺宣回到书房,整理下心情,全身心投入到书本里面。 没翻两页,贺姑母在门口发出些动静,贺宣抬头看去,一阵烦躁的情绪上来。 这回没有出去,直接在书房里问,“姑母还有何事?” “呵呵,四郎,这不,你家下人都指使不动,我要忙着收拾屋子,子辉跟着我总想出去,我就想着让他跟你一起看看书,多学点东西。”贺姑母明着上眼药,就是想在贺宣家过老太太的日子。 贺宣直接忽视,语气严肃了些,“林侄子想看书,书都带了吗?” 两人浑身上下就带了两身换洗的衣裳,站在书房,两手空空的,那里带了书。 “来时匆忙,忘记了,四郎你的书借他看看也成。” “我看的书怕是他看不懂。”贺宣被弄得不耐烦,也不好拿一个孩子撒气,问了他现在读的还是《孝经》,就把家里的这本拿给他,让他不能损坏。 林子辉在书房看书,直接用一个板凳,坐在桌子边上,贺姑母还想说些什么,看贺宣已经低下头继续写字,交代孙子好好学,转身出去。 贺宣把这一段抄完,就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家里的书桌不小,贺宣把一侧的书籍都整理到边上,按理说,林子辉并不会碰到自己。 放下笔,扭过头看去,就看见他东张西望,很是好奇自己在写的内容,书打开了,手里揉着纸张,都褶皱了。 贺宣皱起眉头,让他把书放下,“你已经念到这里了吗?” 林子辉打开书只是为了骗骗祖母,一点都不想看书,只想到四叔家里吃肉,他家的厨子做的红烧肉真好吃,林子辉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盘。 可惜,祖母说自己好好念书,四叔喜欢自己,才能留下吃肉,想到红烧肉,林子辉口齿生津,舔舔嘴唇。 回过神,才发现刚才不小心翻到孝经最后几篇,这里学堂还没教。 林子辉怕贺宣不给肉吃,弱弱的回答,“还没有。” “那你翻到自己会的几章,多念几遍,遇到不认识的字,可以问我。”贺宣耐心的说道,当初自己学四书五经都是先读,会背了,再慢慢理解的。 林子辉点点头,在贺宣的目光中,挪回自己的位置,从头开始读。 贺宣觉得今日怕是写不了多少,就先看后面的内容,哪些释义好的,就折一下做个记号,待会儿再抄录。 边上的声音由大变小,慢慢就安静了,贺宣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凳子发出咯吱声,才看到林子辉坐不住,一会儿擦擦汗,一会儿抓抓头皮,还伸手在脖子上搓泥。 长长的一条灰泥被搓出来,贺宣嘴角抽了抽,也看出来,林子辉的耐性着实一般,要是让他自己学习,根本坐不住。 可是在学堂里夫子能照顾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时间,大多数时间都是靠学子的自觉性,要是自己不努力,以后能考上功名的可能性很低。 脑子里念头转过,林子辉已经搓好一长条泥巴,想到这只手搓完还要翻书,自己那天看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这个黑色的印记,贺宣有些不舒服。 既然他不想看,就出去,自己也该休息了。 两人出了书房,贺姑母在院子里打探贺宣从京城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家里这些人不想理她,却不好直接下面子,毕竟是主家的长辈。 贺姑母尤其喜欢叫小秋跑腿,一下子要喝茶,一会儿要个凳子。 小秋年纪小,还不是很清楚贺姑母的身份,就把事都干了。 外边天气热,贺宣就窝在罗汉榻上,也没什么事情,就看着小竹编竹席。 这是准备给贺宣备用的,之前那张边缘有些毛躁,竹片老化严重,容易刮伤。 厨房里传来香气,是余小兰在做午饭,余婶和于大嫂跟着于五郎去县城了。 林子辉就总站在厨房门口,因为没人叫,刚来贺宣家,还不敢太放肆,就在门口闻香味,想看看有没有自己想吃的红烧肉。 可惜今日没有,贺宣天热就爱吃些爽口的,都是家常蔬菜,唯一一个荤菜还是玉米排骨汤,煮熟的嫩玉米,贺宣吃了两次就换个做法。 想到林子辉的个人卫生情况,贺宣交代小竹,让小兰把午饭用小碗装菜,一个人一份,实行分餐制。 麻烦倒也不麻烦,还是一口锅炒菜,就是多洗几个碗的事。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贺姑母和林子辉上桌最积极,贺宣在位子上坐好,小竹和贺青他们就开始上菜。 看到一个个小碗装了饭菜,贺姑母有些奇怪,“四郎,你家里没有大碗吗?这一个个的,多费事!” 贺宣开口解释道,“姑母有所不知,这是大户人家的用餐方式,京城都是这么吃饭的,用餐礼仪也很是讲究,越是盘子多,表示这户人家底蕴深厚。” 第217章 能屈能伸 反正贺姑母没去过京城,也就不知道贺宣在胡说八道。 听了这个解释,贺姑母直起腰杆,觉得自己也能享受一回大户人家用饭的方式,很是自得。 因为分餐制,除了林子辉啃排骨时发出些动静,其他倒是不影响贺宣,都这样了,总不好把筷子伸到自己碗里。 贺姑母看孙子喜欢排骨,把自己碗里的也给孙子,还让小竹再添一碗来。 吃过饭,贺宣要站立一会儿,然后午睡,可是贺姑母没有这个习惯,拉着贺宣说话,询问上午自家大孙子有没有好好看书,是不是读书用功,往后考上进士举人啥的一定会好好谢谢自己这个四叔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贺宣不好跟姑母反馈林子辉并没有学习的天分,只是笑笑不说话。 等贺姑母夸够了自家孙子,然后就开始诉苦,都快秋收了,家里吃不上饭,不像贺宣家里,还能顿顿吃肉,狗都有骨头啃,话里话外让贺宣资助下亲戚。 贺宣捧着茶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脑子里想着贺姑母要在自家待上几日,日日都是如此,自己还怎么看书? 现在贺宣身份不同,听了半个时辰贺姑母的唠叨,自觉已经够讲情面,告辞后,进了卧室,准备午休。 贺宣进了门,贺姑母还伸长脖子看看卧室是不是有啥好东西,被小竹挡住,瞪了他一眼。 小竹怕这两人影响自家公子休息,就在门边上编竹席,反正声音不大。 林子辉吃过饭,贺宣不进书房看书,他也落得轻松,在院子里捡石头,角落里用树枝挖坑,反正玩的很起劲,贺姑母都叫不回来。 家里人人都有事做,根本不搭理两人,张小秋也被贺青拉着一起去牲口棚喂食,打扫卫生。 牲口棚每日早上都收拾过,没啥好打扫的,两人就在这边用树枝划拉认字,也不回院子里。 贺青年纪大些,看得出大人的眼色,今日的客人公子明显不待见,不像当初顾公子在家的时候,贺宣都会交代大家小声些,别打扰到顾公子看书。 贺宣一觉起来,在屋里喝了杯茶,伸个懒腰,想到贺姑母在外边,又要拉着自己说话,就不想出去。 明明是在自己家,怎么一点都不自由?贺宣反思了下,深刻的想了想这个问题。 碍于面子,不好直接出面让姑母离开,毕竟姑母是个大嘴巴,往后在村里宣扬,贺宣有了身份,连自家亲戚都不认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旁人才不会管具体情况,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自己说着起劲,流言蜚语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就要找其他人出面,有谁可以做这件事情呢? 首先,要跟贺姑母的辈分一样高或者更高,其次,要么德高望重,说的话别人不好乱传,要么比贺姑母跟自己的关系更亲近。 这么一排除,也就没几个人了,贺母是不可能的,她巴不得贺宣过的不好,不来踩两脚就是担心会沾上晦气,离得越远越好。 三爷爷族长他们也不合适,都是男子,村里一般男子都是找当家的人说话,女子的事情就由女子之间解决,两方掺和着,就是大事情了。 二叔母唐氏,关系亲近,性别合适,辈分相同,压得住,贺宣决定去二叔家,跟二叔透露一二。 打定了主意,贺宣出门,看到小竹的竹席已经编好了一半,有些感动,让小竹去休息一会儿。 平日家里都很是安静,余叔每日都去地里看水稻成熟情况,小兰就带着贺青小秋在前廊上干活,有时准备晚饭,有时晒晒干菜,或者做做针线。 贺宣去午睡之后,贺姑母就一直找小兰说话,小兰不厌其烦。 嫁给小竹之前,母亲就交代过自己公子的喜好,尤其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在贺家,只要活干好了,公子也不会多说,事情轻松,时常还有些福利。 小兰很是满足,从不在村里多说家里的事情,更不会告诉贺姑母,找借口在厨房里忙活,还关了门。 贺姑母去了趟茅厕,家里除了小竹就不见人,特意在厨房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有小兰干活的动静,姑母低声咒道,“个小娘皮,一个下人,使小姐脾气,迟早让四郎把你赶出去,干点活,还要关门,谁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偷嘴。” 趴了一会儿,没听到其他声音,贺姑母底气不足,怕贺宣真把自己赶出去,没敢推门发出大动静。 家里屋子都锁上了,剩下能开的,还有小竹在正堂盯着,贺姑母也不好进去。 跟小竹套关系,这人就忙着手里的竹编,也不回话,贺姑母呆的无聊,往常家里做不完的活计,总是摔摔打打嫌事多,现在闲下来了,一点事没有也不舒坦。 回屋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交代小竹看着点林子辉,别让他跑出去,自己就往村里走去。 贺姑母一走,小竹就去厨房,让小兰出来干活,小兰给小竹倒了杯水,说了会儿话。 等贺宣出来的时候,贺青和小秋看着院子里晒的水,这是傍晚沐浴要用的。 还把院子里的草锄一锄,家里种了不少驱蚊草,夹带着杂草的种子,夏日里疯长,时不时就要除掉。 林子辉才不愿意干活,就自己一个人呆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到顾母不在家,贺宣去书房,准备画幅画,好久没画,都手生了,交代小竹不要让人打扰。 这头贺姑母是去三里村找贺母说话,出嫁多年,村里熟悉的人不多了,就算认识,人家也忙着家里地里的活计,没空陪贺姑母呱啦。 姑嫂感情还行,主要是以前贺姑母看老宅有钱,就巴结着,奉承下贺母,能换点银钱衣裳,有什么不行的。 两人聊到傍晚,贺姑母就告辞,回盘溪村等着吃晚饭。 这时,县城开店的几人都回来了,家里忙忙碌碌的收拾,准备明日要用的材料,一片祥和的氛围只持续道贺姑母到来。 余婶已经听小兰说起这个长辈,并不搭理,收拾晚上要做的菜。 “哎呦,准备晚饭呢?我孙子爱吃红烧肉,晚上就做这个。”贺姑母脸大的吩咐。 于大嫂和小兰对视一眼,不说什么,余婶更是连动作都没停过。 贺姑母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怎么?我说话不好使是不是,四郎没教过你们要回话嘛?” “林夫人,公子教过我们规矩,就是没有一条教的是去别人家点菜的,这是哪门子规矩。”要是论吵架,余婶可不怵她,只不过是怕公子难做罢了。 “这是四郎家,我亲侄子家,我点个菜怎么了,他孝敬长辈不应该嘛!” “是啊,这里是贺家,不是林家,谁家有儿有女的,往一个分了家的侄子家里跑,又不是没人养老。”余婶一个脏字没说,硬生生把贺姑母说的喘粗气。 贺宣在书房听到了,但是这事,不好管,这时候出去,帮哪边都不是,就当自己不在,专心把画画完。 于大嫂和小兰站在余婶这边,就怕两人吵着吵着动起手来。 “你,你,你就没亲戚,从没去走过亲。”贺姑母指着余婶,被说道心虚处,有些结巴。 “我走亲都是人家请我去的,不是那个什么,不请自来的,哼!” “真是一点尊卑没有,我要让四郎把你赶回去。”贺姑母虚张声势,转身回屋了。 找贺宣,自然是不可能的,贺宣在书房,这场闹剧不是不清楚,不出来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晚饭前,贺宣坐在八仙桌上,贺姑母把下午的事情一通告状,估计在屋里琢磨了很久,没有提两人吵架,而是说家里下人还是要擦亮眼睛找,免得出门在外给贺宣得罪人。 贺宣直接问道,“可是姑母在晚辈这里住的不舒坦?” “是~”话音没落地,贺姑母就换了语气,“还成,还成。” “姑母出来是轻松了,家中大小事务可都少不了您裁决,要是想家了,就让人安排车明日送您回去。”贺宣为了送瘟神,不惜出车。 “呵呵。”贺姑母眼神躲闪,想着借口,“我就是疼孙子,子辉喜欢跟着四叔念书,在家一直说要来看你,闹得没法子了。” 林子辉当了挡箭牌,贺宣看来这小孩可不喜欢念书,一刻钟都坐不住,在院子里挖坑捡石头却玩了一下午。 既然贺姑母赖着不肯走,就等明日。 晚饭自然是没有红烧肉,林子辉期待了很久,跟祖母抱怨想吃肉。 贺姑母好不容易留下来,为了安抚住孙子的情绪,把碗里的鱼和鸡子都夹给他。 吃过饭后,贺宣在偏房沐浴,洗完澡浑身舒爽,小竹他们打扫好房间,准备倒水的时候,被贺姑母拦住。 “这水还干净着,倒了可惜,让子辉洗完再倒。”贺姑母大言不惭,盯上贺宣的浴桶。 贺宣在院子里擦头发。 小竹知道贺宣讲究干净,一些器物不肯与人共用,拒绝道,“这是公子用过的洗澡水,您想洗还有些温水,在后院用木桶洗。”说完就把水倒了。 贺姑母看着贺宣不出声,拉着林子辉去拿热水,也不避着人,直接在院子里让林子辉冲洗。 要知道,林子辉的年纪也有十岁左右,光天化日之下,一点不顾忌脸面,家里男男女女不少,还好小兰在厨房洗碗,没看到。 贺宣头发半干,交代小竹看家,自己带着贺青去三里村找二叔。 把贺姑母住在自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透露了贺姑母的恶习,喜欢趴在门外听墙角,跟自己家里的人吵架。 还让贺宣带林子辉,弄得没时间看书,“其他倒也没啥,就是听说京城的书院进去要考试,我就怕自己考不上。” “这怎么可以,三妹年纪越大,越荒唐,好好的住到侄子家去。”什么都没有读书来的重要,贺二叔听说贺宣没时间看书,可能考不上书院着急了。 “我让你二叔母明日去找她,有事也不应该让你这个小辈出面,你专心读书就好。” “多谢二叔,我早日把这些注疏本抄完,您家中这本抄好了,就去我家换一本,等族长跟村里商量好后,这些书就可以捐出去了。”贺宣知恩图报,让贺二叔尽管来家中找书看。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这些名家的释义,看着天色有些黑了,贺宣就告辞回去。 天边蒙上一层黑纱,还好路熟悉,两人顺利回到家。 家里,贺姑母又闹出些事情,不外乎要人伺候她,给她洗衣裳。 贺宣安抚了下小竹,让他们再忍一晚上,明日就好了。 家里屋子多的好处就是,贺姑母住的屋子离贺宣的卧室有些距离,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贺宣还没醒,就听到外边吵吵嚷嚷的,都是贺姑母的声音,揉了揉难受的脑门,真是一日都不消停。 小秋进来给贺宣送水。 贺宣洗完脸,院子里安静下来,一大早就被吵醒,心情不是很好,不过也听明白了贺姑母在闹什么? 就是林子辉想吃红烧肉,一直惦记着,贺姑母就想着让厨房中午做,但是贺宣天气热很少吃油腻的,爱喝些汤汤水水,厨房买的肉也是做辅料,菜里放些肉丝。 贺姑母安抚不住林子辉,就去厨房找于大嫂闹,今日是于五郎带着余婶和有粮去铺子里,于大嫂和小兰在家。 后来就是贺宣被吵醒之后的事情,余叔出来说,“家里没准备买肉的钱,姑太太要是想吃,给钱立马就去买。” 贺姑母想着白蹭,让她掏钱就不肯了,一个人对上一屋子人只能闹上两句,见没人理她,连厨房都进不去,撒了会儿泼,拍拍衣裳自己起来了。 贺宣都有些气笑了,自己这位姑母可真是“能屈能伸”。 在卧室磨蹭了好一会儿,还是要出去吃早饭。 贺姑母闹归闹,吃饭是一顿不拉的,拉着林子辉守在正堂。 第218章 颜之厚也 等贺宣上桌后,就开始告状,不过语言间把错误都归结到下人身上,什么态度嚣张,不敬主家,要是现在不狠狠处置,日后必定爬到贺宣头上作威作福。 贺宣左耳进右耳出,心里期盼着二叔母给力些,今日就把这个姑母弄回去,不然日日吵闹,睡个觉都不安生。 等早饭上来,贺宣面色严肃的出声,“子曰:‘食不言寝不语。’姑母还是安生用饭,被呛到就不好了。” 不知道贺宣的嘴是不是开过光,贺姑母刚想反驳就呛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面红耳赤的灌了一杯茶水下去,勉强止住。 这下之后,贺宣就能吃顿清净早饭。 今日吃的是稀粥,配上煮好的鸡子,一小碗腌菜炒笋干。 林子辉上桌之后,把自己的鸡子吃了,一边夹着菜配粥,一边盯着祖母的鸡子。 贺姑母把鸡子给了他,可是被呛到的时候,却不见林子辉放下碗筷,贺宣心里就有些看法。 贺姑母把粥喝完,咸菜笋干一点不剩,碗底的油星都被粥拌了,吃的干干净净。 看到贺宣咸菜碗里的油,还想着帮贺宣也解决掉。 贺宣面沉似水,贺姑母也不是完全看不懂脸色,蠢蠢欲动还是没有提出这个想法。 吃过早饭,知道二叔母要过来跟贺姑母说理,这种时候贺宣不好在场,还是躲出去。 家里有小竹他们看着,贺姑母捞不到什么。 出门带着贺青小秋,这时候也没地方好去,贺宣打算去问问族长捐书的事情。 捐书可不是捐出去就好了,后面的管理环节很是重要,要是没人看着,过不了几日,就被人拿走或者损坏,这些书可花了贺宣五分之一的身家。 来到族长家,族长正打算去地里看看水稻,今日天有些阴,贺宣就跟着一起。 两人边走边说,族长对这批书也很心动,族里近十年除了贺宣其他人都没考上童生。 再往前就是贺家大兄,要是一个家族迟迟没有人考上功名,里长这个职务估计就要被别人取代了。 贺宣封官之后,起码可以照顾族里几十年,哪怕在京城,三里村也没人敢动自己这个里长。 族长想的很明白,谋求以后的长久,就要让族里的小郎们去读书,一个个都有了功名,宗族才会发扬光大。 以前是族里没钱,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作坊干活,省吃俭用起码蒙学是读的起,还有四郎带回来的书籍,要是有了这么好的条件,还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巴,那也怪不得别人。 贺族长:“我跟里正说了这事,他很是支持,只是放在蒙学就担心老夫子照顾不过来,这帮臭小子弄坏书籍。” 贺宣:“学堂附近要是再建一个屋子,专门供人看书,抄书呢?” “这自然好,就是花费不少。”贺族长不是没想到这个主意,可是谁来出钱呢? 现在贺宣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是他包了,“族长,要是这个书屋建好了,我希望您能让我二叔看着书籍,他是一个爱书之人,” “这,我跟里正去商量,书是你捐的,屋子也是你建的,只是看守书籍这活计,没有工钱,你二叔愿意吗?” “我去问问,还有书籍虽然是给大家看的,但是抄阅的人,要求留下一本,才能抄写。”贺宣脑子一转,比起买书的费用,纸张的价钱就低很多,大家费些时间精力,抄两本留下一本。 留下的这本就放在书屋里,要是有人懒得抄,便宜些出售,家中有藏书的,只要二叔觉得合适也可以提前借阅,扩充书屋。 这么一来,书屋慢慢就可以自负盈亏,不然都靠自己买,贺宣自认还没有高尚到这个地步。 除了捐书的事情,族长还提了一件事,让贺宣很是为难。 主要是贺宣现在是族里最出息的少年,族里沾了不少光,却没什么能做的,这些长辈琢磨了许久,就想着给贺宣提一提身份。 贺宣不是庶子嘛,要是贺母愿意,把他记在自己名下,就成了嫡子,族谱也可以改动一下,这样一来,去京城走动的话,就少了些闲言碎语。 贺宣听了族长的话,第一反应是:“母亲她,愿意?” “这事你不用担心,族里会去沟通,要是你愿意,趁着回京之前就把这事办了。”族长很是肯定。 哪怕贺母不愿意,贺世强肯定愿意,自从贺宣起来后,他就不止一次的来盘溪村示好,要是贺宣记在嫡母名下,两人就是嫡亲的兄弟,可以抹掉之前分家的嫌隙。 要是能借上贺宣的光,去京城做点生意或者在府城开铺子,也是好的,可惜贺宣分家了,要是还在一个黄册上,根本由不得贺宣不同意。 “我要回去想想,不管如何,族长和长辈们的好意我记住了。”贺宣自然知道族里出力让自己记在嫡母名下的用意。 “那你想好了,我去安排。”族长到了地头,看着沉甸甸的稻穗,两人换了话题,说起秋日的收获。 跟着族长消磨了半上午,贺宣去二叔家探探情况,不知道二叔母搞定了没有。 贺宣到的时候,院子里泽学嫂子在晒衣裳,家里有小娃娃,尿戒子这些总是要洗。 二叔平日趁着凉快会带孙儿出门走走,天热起来,就在家里带着孙子念书,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娃娃会不会有厌学情绪。 贺宣来了之后,就让贺青小秋带着小侄儿在屋里玩耍,叔侄俩喝着茶等着二叔母的好消息。 再把刚才提议让二叔看守书籍一事告知,询问二叔的意愿。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家里的杂事都交给了你兄弟,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书籍你就放心交给我,谁敢弄坏了,我就去他家让他父母赔。”贺二叔拍着胸口保证,热情高昂的。 “我想想也是,除了二叔怕是再找不到这么爱书之人,不过书屋看守之人没有银钱,还耽误一些时间,就怕辛苦二叔。” 听听,听听,四郎就是会说话,爱书之人,除了自己,村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咯,贺二叔像是喝醉了酒般飘飘然,一点都不在意阿堵物。 “读书之事,跟银钱有什么关系。”二叔眉毛一皱,反驳了贺宣的话。 看守书屋如此风雅之事,以后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那二叔尽力即可,也不用日日去,只要上午去开门,或者下午去半日都行。” 贺宣是为了二叔着想,不过二叔浑身都是动力,根本不在意这些,跟贺宣说起,这些正版书籍也不是随便来人就给借阅的,自己可以先抄一遍,让大家看抄写版。 贺宣无有不应,正说得热闹,外边二叔母回来了,面色不好,两人出门看到这副神情,想是在贺姑母哪里碰钉子了。 贺二叔听了二叔母的回话,在屋里边走边骂,“真是不知羞,都多大年纪,赖在侄子家要吃要喝的,颜之厚也。” “父母在时,她也算个小家碧玉,怎么嫁去林家几十年,就成了这副无赖模样。” “你是不知道她如何说我这个二嫂的,我听了都觉得面皮子红。”二叔母被气的不清,平日里那么娴静的一个人都忍不了了。 “什么,她还敢骂你,我去找她去,我就不信了。”贺二叔说着就要往外走。 被贺宣和二叔母拦住,这事闹大了也不好,而且贺宣为啥要避出来,就是有些事情男子不好出面,这件事要是贺宣主动赶贺姑母离开,就失了下成。 贺姑母占着长辈的身份,哪怕事情做得不对,旁人可不会管这些,二来,村里有些事情,男子要是出面,就没了缓和的余地。 以贺宣的身份,真的把贺姑母赶出去,林家就面对一个问题,要不要得罪贺宣,如果他家有骨气,帮着自己贺姑母,林家跟贺宣以后基本不会再有往来。 更大的一个可能是拉踩贺姑母,让她给贺宣道歉,往后贺姑母在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会被几个儿媳妇骑在头上,没有娘家人支撑,哪怕贺姑母生了三个儿子,也会底气不足。 所以贺宣才用了更委婉的办法,让二叔母去劝说,没想到被贺姑母撅回来了。 同样,贺宣不好出面的事情,二叔也不是很合适,好不容易把二叔拦住。 二叔母看着气呼呼的二叔,叹了口气,“这事你们还是在家里等消息,我去找族长夫人想想办法。” 对啊,族长夫人常年处理这种琐事,肯定有自己的一套,二叔母茶水没喝完就走了。 叔侄俩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二叔先开口,“你姑母,她年轻时也是个害羞的闺阁女子,可惜你爷爷中秀才晚了几年,她定了林家,条件不是很好,当年父亲帮过几回,林家人却回回有事都让你姑母回家哭诉,时日一久,父亲也就冷了心肠。”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正反来说都通用,就看你是可怜的时候遇上,还是可恨的时候遇上。 这么一耽搁,贺宣午饭就在二叔家混过去,泽学嫂子做饭,小秋看孩子,贺青帮忙,直到饭好了,二叔母还是没回来。 贺宣让贺青跑腿,去家里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没等贺青回来,小侄子饿了,二叔就招呼着大家先吃饭,把二叔母那份留在锅里就行。 贺青这一去,直到吃完了才回来,跑的满头大汗,喝了口水回话道,“姑太太刚刚让余叔套车送走了,我到门口的时候林家小公子还在闹着要吃肉,后来族长夫人和姑太太从屋里出来,就让余叔套车,看着他们出了村子我才跑回来的。” 没想到族长夫人这么厉害,轻而易举就拿下了贺姑母。 “那二叔母她们回来了吗?”贺宣问道,人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现在连饭都没吃。 “我不知道,跟着余叔的车就回来了。”贺青年纪小,没顾虑到这方面。 不过知道贺姑母已经离去,还是很高兴的,贺宣想着自己去看看,跟二叔母还有族长夫人道谢。 回到家中,族长夫人和二叔母被于大嫂留在家中用饭,推辞了许久没推掉,加上族长夫人想跟贺宣卖好,也就顺势留下了。 之前贺姑母在,于大嫂和小兰磨磨蹭蹭的,到了饭点贺宣没回来就拖着没做饭,菜倒是准备好了,贺姑母前脚出门,后脚厨房冒烟,足以证明贺姑母多不得人心。 贺宣回来的时候,大家才刚开始吃,不好打扰两位长辈用饭,在书房呆了一会儿,开始收碗筷的时候才进正堂。 “今日之事,真是多谢两位长辈。”贺宣进屋就道谢,让叔母两人上座,家里人上了茶水。 “主要是四郎家中没有长辈,你母亲,不说也罢,不然这事都不需要你二叔母来找我。”族长夫人善意道。 “住几日倒无碍,只是家中简陋,怕招待不周,在侄儿家住久了也担心林家人想念姑母。”贺宣面上还是把这事圆上了。 族长夫人和二叔母闻弦音知雅意,“是啊,这把年纪了,琐事缠身,真是一刻不得安生,我就出来这么一会儿,怕是家里这帮猴托生的小崽子要闹翻天了。” “谁说不是呢?我家孙儿正是离不得人的年纪” 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事说的跟真的似的,贺宣心中感谢,让小竹去拿两块布料。 这还是当时小竹他们在京城买的,贺宣先借用些,后面给补上。 余小兰把两块料子递给族长夫人和二叔母,两人连连推辞。 “这是京城买来的料子,本就该孝敬两位长辈的,不过路途遥远,布料沉重,携带不便,就买的少,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这本不该要的,不过四郎不是外人,叔母就厚着脸皮收了。”二叔母收了,族长夫人才好拿着。 两人把事情办完,吃了顿饭,还拿了京城的料子,把之前的恼意一散而空,让贺宣不必相送,这点子路,日日都走惯了。 第219章 改族谱 贺宣坚持送到门口,看着两人相携而去。 家中恢复了安宁,真好,往后再也不觉得寂寞,要是招一个贺姑母这样的,日日耳根子不得清净,自己真是有家都不敢回。 送走了贺姑母,贺宣还是没心思看书,在书房琢磨族长提起这事。 族里提出把贺宣记为嫡子,贺宣觉得是没有恶意的,毕竟现在以贺宣的身份,族里巴结还来不及,而且贺宣给宗族的也一直是正向回报。 普通百姓才不会来管你嫡子庶子,但是自己往后在京城念书,这个汇集齐朝最多富贵人家的地方,就比较在意这些名分。 自然不乏有人拿嫡子庶子的名头搞小帮派,立场不同,有些观念也就不一样。 你要是正室生的嫡长子,你能认同庶子应该平分家里的家产,甚至竞争爵位吗? 你要是庶出的,同一个父亲生的,几十年后,跟嫡子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心里落差大不大? 所以,圈子不同,就很难融进去,记名为嫡子,就是给贺宣一个敲门砖,可以融入更高的阶层。 这是最大的好处,要是在富贵人家,嫡子还可以分嫡母的嫁妆,庶子就要看嫡母的心情了,心情好,看在这些年侍奉的份上,随手漏点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贺宣并不指望杨氏的嫁妆,靠自己努力攒下的家业,再过上几年,老宅这点子东西都不如贺宣的家产多,毕竟贺宣在京城的田庄如果算价值的话,跟老宅铺子加六百亩地也差不多。 除了好处,记在嫡母名下有什么坏处呢? 如果贺宣记在杨氏名下,那分家的黄册作用就不大了。 如今的情形是,三里村的人都知道贺宣没成年就被分家,加上老宅传过贺宣方人,两方关系一般,连族长夫人都多次劝过贺母大度些。 村里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要是贺大兄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面办事情,就有些难度,毕竟稍微打听一下就明白了。 剩下要是还上当的,八成也不是什么好鸟。 要是记为嫡子,那关系就复杂了,贺宣远在京城,谁也说不准是个什么态度,贺大兄作为嫡嫡亲的兄长,帮着奉养母亲,打着亲兄弟的名头自然是名正言顺,哪怕贺宣在京城只是虚职,最起码安德县的人都要给些面子。 齐朝嫡子庶子在家产上有些区别,其他没有太多约束,哪怕是外室子也允许参加科举,不过名头上有些不好听罢了。 贺宣想了又想,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自己不要嫡子的名头,会改变现在已有的一切吗? 不会的,田庄已经在贺宣名下,往后补缺也就是花多少银钱的问题,至于书院里,要是学子真的只以嫡庶交友,这种人也不配成为自己的朋友。 所以啊,自己没什么损失,反而能认清楚一些人的真面目。 要了嫡子的名头,自己刚来时受的苦就白白算了,顶着烈日捡石头,小竹担惊受怕住荒宅,一切的辛苦,全部清零,怎么能甘心呢? 鞭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贺宣现在回想,都觉得不容易,和小竹两人就这么熬过来了。 从书房出来,贺宣觉得要多给小竹加点工钱,从八岁开始跟着自己,前几年都在吃苦,十来年的老员工,有些福利也是应该的。 这事决定好了,贺宣就不再纠结,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族长说一声就好,自己不打算改族谱,哪怕不是嫡子,靠着自己头脑能力,也能在京城立足。 剩下的日子,就要准备秋收了,当天送完贺姑母,余叔回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阵雨,还好余叔看着天色不对,赶紧找个屋檐躲雨。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余叔到家的时候,衣裳都还湿着。 这几日,时不时来一场小雨,大的也就一个时辰,快的一刻钟就结束了,大家也就没敢收割。 九月十五,天晴朗了两日,村里老人去县城请了黄道吉日,定好日子开镰。 请黄道吉日,也不全是封建迷信,贺宣还是相信有些古人总结出一套看天象的方法,能观测到往后几日的天气。 你想想啊,要是遇上秋收,婚嫁,乔迁这等事情,天气不好,该有多糟心,损失也不小。 所以,请人选个好日子,避开这些意外因素,就是一个吉日,蕴含美好的祝愿,也是人之常情。 家里要秋收,大大小小都忙碌起来,在盘溪村这些年,贺宣终于把家里的班底打造完成,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贺宣家里只有五十亩地,黑岩山脚下三十亩荒地,上次去邀请知县大人参加宴席时,就上交给官府,至于后面怎么分配,就不关心了。 地里有佃户收割,余叔负责监督,有粮协助,于五郎专心开铺子,于大嫂和小兰轮流在家准备饭食,小竹时常去地里送水,回来跟贺宣说发生了什么事。 水稻田中偶尔会藏有蛇鼠之类的小动物,刚下地帮忙的小郎和妇人们害怕这些,遇到就会大喊大叫,家里人帮着抓起来,高兴白得一顿荤腥。 抓完还哈哈大笑,故意去逗下小郎,在他面前晃晃,让他多看看壮胆子,以后就不必害怕。 运气好的人家,稻田中遇上兔子,抓起来满村子炫耀,少年人禁不住诱惑,放下活计巴巴的看着,人在地里,心里揣着三四只兔子,东张西望,奇怪自家地里怎么就没有兔子做窝呢? 给这场辛苦的体力劳动,插些欢声笑语。 贺宣不爱出门,却有人经常来打扰,哪怕是农忙时节,时不时有人来,还不好不招待。 来的人都是贺宣拐着弯的亲戚,有贺宣两个姐姐家,梁舅舅一家,还有一些平日很少往来的亲戚,都是贺宣父亲辈的堂兄弟。 来者是客,人家还邀请贺宣去家里吃饭,什么原因都有,家中长辈过寿,孩子满月之类的。 贺宣借口家中琐事缠身,不方便前去,喜事就备一份贺礼,大家赶着秋收,来去匆匆,倒不会跟贺姑母似的,想常住。 人啊!都是得陇望蜀的,有了地位,贺宣又怀念之前清净的日子,不过也没烦恼多久,找到了新的事情,让小竹在村里村外看看,有没有好吃的果子树苗,打算带些上京,正好丰富下田庄。 就是不知道东昌府的作物种到了京城,能不能适应过来? 秋日本就是丰收的季节,许多树木结果后都可以移栽,京城路途遥远,要是树苗不好携带,就收集些果核,散养在庄子里,十年八年的也就长大了。 秋收快要完成的这两天,大家都放下心,觉得今年应该没啥问题,可是晴朗的天说变就变,狂风助势,乌云迅速集结,还在地里的农人火速往家里跑去。 田里的水稻,晚些收损失不会很大,家里晒着的,没有及时收拢,就被雨水冲走了。 晒稻谷的人眼看着阵势不对,就把稻谷收到麻袋和箩筐里,藏进屋子去。 可是阵雨来的太快,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闪电已经劈下来了,晒粮食的都是妇孺,哪怕全力抢救,也来不及。 周围的人家冒着雨点,收完自家的,又去帮邻居,用扫把把沾湿一点的稻谷归拢,减少损失。 一户人家眼看着,还有小半块地的稻谷来不及收了,女主人腿软的站不住,哭嚎着骂贼老天,不给人留活路。 男主人这时刚从地里跑回来,有了主心骨,合力把剩下的稻谷收到一起,哪怕淋湿了,晒晒还能吃,只是不好存放了。 村里的小娃娃在这种关键时刻也不敢闹事,帮着父母撑袋子,毕竟粮食没了要饿肚子,连三岁大的娃娃都晓得。 雷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溅起灰尘,这时已经收不了稻谷了,雨水的冲击会把稻谷冲走。 贺宣在前廊门口看着这场雨,要是再晚两日下就好了。 小竹带着贺青失魂落魄的回来,身上的短褐已经湿透了,厨房里小兰烧了热水,让两人擦洗。 贺宣:“余叔和有粮还没回来吗?” 小竹用帕子擦着头发回道,“他们去余大牛家中帮忙了,他家孩子多,今年种的地不少,让我回来跟公子说不用担心。” 家里这些地的稻谷基本上都割完了,剩下几亩也不算很多,不过等雨停了,还是要去各家问问,有没有被雨水冲走的稻谷。 贺宣如今不完全靠田地吃饭,知道佃户家损失不算太大,就放心了,如果真的丢了许多粮食,冬日里捐一些或者借一些给佃户也问题不大。 雷阵雨来势汹汹,结束的很快,好像用力过猛一下子把雨水都下完了,半个时辰不到,就稀稀拉拉的,外面好像有一层热气膜。 雨停之后,村里人都出来看地里的情况,有小郎沿着沟渠找家里冲走的稻谷,都跟泥土混为一体,运气好的捡回去洗洗,还能吃。 乌云散去,太阳重新露面,好像刚才只是跟大伙玩个捉迷藏,却不知道损失了多少粮食。 地里的稻谷还是要尽快收割,被雨势冲到地里的稻谷,要是今天没捡起来,明日说不定发芽或者烂了。 贺宣去村里走了一圈,雨水和着灰尘变成泥巴路,出门没多久,衣裳下摆都是泥点子。 小竹他们都去帮忙了,很多农人连湿透的衣裳都没换,又一头扎进地里,用力挥舞着镰刀,发泄丢失粮食的愤怒。 贺宣的佃户,粮食保全的还算完整,剩下几亩地的还没割完,是余大牛家和王家的,这两家的小娃娃都拎着个篮子在地里捡掉下去的稻谷。 接下来几日天晴,大家直到把稻谷都晒干了,才缓口气。 贺宣除了抄书,偶尔去县城收集下果树苗木种子,就是想着何时跟家里这些人商量,去京城的事。 一拖拖到九月下旬,再不回京,怕是冬日要来了。 家里人也知道公子往后几年都要在京城念书,但是哪些人跟着去,哪些人不去,都没有决定。 余叔余婶私下也想过这个问题,要不要跟着公子去京城? 直到贺宣正式跟余叔说起这件事,才知道余叔余婶竟然不打算去京城。 “余叔,你跟余婶是怎么想的?”贺宣有些不解,明眼人都知道去了京城月钱会涨,也更得贺宣的信任,可余叔余婶却放弃了。 余叔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才开口。 “公子,我们老两口年纪都大了,眼见着帮不上你什么,就不想拖累大家,您去京城念书,有个好前程,余叔余婶就在村里帮你看着家。” 这两位长辈,从搬来盘溪村就一直照顾贺宣,干活认认真真,突然说要分开,心里还是一阵不舍。 贺宣劝说了一阵,余叔很是坚持。 “余叔,你和余婶再想想,还有有粮和小兰,要是你们不去京城,他们怎么办呢?” 小竹没有亲人,肯定是跟着贺宣的,那小兰也会去,自己不是一年半载就回来的,余叔余婶总共三个子女,骨肉分离也很为难。 贺宣让余叔回家再商量商量,只要出发前,改变主意,家中的田地自己会安排其他人照顾的。 这日下工前,贺宣把这事告知大家,回家商量是留在村里还是跟着去老宅。 秋收结束就要准备出发。 忙碌了半月,正要闲下来的几人,顿时心里吊着十五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 家中这些人贺宣大概有数,小竹和小兰是跟着自己去京城的,贺青和小秋也会带去。 本来余叔余婶一家子都带去的话,老宅就让三爷爷帮忙顾着点,田地可以交给族长,反正过上几年肯定要回来看看,只要给些好处,族长不会不同意的。 要是于姑母同意,于五郎自己也想带去,京城的羊毛现在初步有成效了,于五郎是自己培养经商的人手,罗家旺管生产,于五郎销售。 但很多时候,事与愿违,去不去京城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一家子的事情。 贺宣纠结了一会儿,放宽心,等待着他们的回话。 第220章 有粮成亲 于五郎和于大嫂回了家,吃完饭后,跟于姑父姑母提起这件事,两人自然是舍不得的,在村里多好,一家子整整齐齐的,有点事情都能帮上忙。 要是前几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出去讨生活也就算了,现如今,家中屋子都起了好几间,银钱攒了不少,家中的小郎都可以去三里村念书了。 怎么还要骨肉分离呢? 于姑母越想越不是滋味,眼泪啪啦啪啦掉,于姑父平日就是个闷葫芦,这会儿就啪嗒啪嗒的抽着烟杆,只把屋里熏得都是烟味。 “父亲,母亲,多亏了四郎帮衬家里,才有如今的境地,现在公子要去京城,我是想跟着的,公子多个人手使唤,要方便些。”于五郎把自己的想法跟父母说清楚。 “而且我也有私心,跟着四郎,总是要过的更好些,公子不是个亏待手下人的,儿子不在身边侍奉,就是担心双亲。” “儿啊~”于姑母抽着鼻子,抱住于五郎,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幼年时总担心养不活,长大了却要离开,三年五载见不到,如何能舍得。 于姑父磕磕烟杆,打断了母子情深的一幕,“五郎又不是不回来,再说了,去京城,那是多好的事啊,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天子脚下,就是比村里富贵,五郎是去享福的,去。” 于家的大事,说到底还是于父做主,说了那么多,又何尝不是安慰自己。 于五郎定了下来,于大嫂却不想去,主要是为了儿子。 在村里干活,家里的孩子有婆母照顾,晚上回家,还能缝着衣裳,听儿子讲学堂的事情。 要是去了京城,年不回来,于大嫂哪里舍得扔下孩子不管。 于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夫妻俩定下来,心里又着实可惜,这么好的活计就没了。 真是一家有一家的烦恼,这时余叔家也在说这个事情,主要是有粮要不要跟着公子去京城。 余叔余婶都觉得跟着去公子更好些,可是有粮是余叔独子,自己离开了,家中父母谁来照顾。 “你放心去,过个几年说不定公子就调回来当官,我不去是因为照顾你祖母,趁着我们两个还能干得动,你就出去闯荡闯荡,别跟我似的,一辈子窝在村里。” 谁年轻时没点梦想,后来不都被生活压垮了脊梁,有这么个机会,余叔还是很支持儿子去京城长长见识。 “我不去,你要照顾祖母,我也要照顾父母。”余有粮脾气上来了,撂下话,就跑到院子里,把柴火劈了。 余叔余婶嘴上数落孩子,心里还是很高兴孩子孝顺的。 两人又盘算起来,要是有粮跟着公子去京城,亲事可怎么办? 余有粮定了亲,本来就打算农闲的时候把事办了,这下子要去京城,怎么跟亲家交代? 接下来,决定好跟着贺宣去京城的,报给小竹后,就开始收拾行李,贺宣家里也开始准备包裹,这次去跟上次轻车简行不一样,可以说是搬家了。 贺宣本来打算把县城的铺子关了,可是余叔余婶态度坚定,要留在村里。 这铺子有人运营,不用关了,生意还是要做起来,于五郎开始跟余叔余婶交接账本,主要是如何记账,铜钱换银钱的损耗几何。 余婶和于大嫂两人能认些字,写账簿却写不来,这事情只能交给余叔。 村里农闲了,贺宣提出的书屋也要开始建造。 具体事项是族长跟里甲沟通的,贺宣直接把五两银子给了二叔。 毕竟以后书屋的事情都是二叔安排,族长安排人手买材料,建房子,二叔就负责给钱。 因为书屋是给村里人用,以后还能不用钱就借书看,里正就发动了村民帮着造房子,不给工钱,管一顿午饭就行。 这下子省出来的人力,就买了石灰糯米这些,跟贺宣家一样把墙刷的白白的,屋子亮堂,便于看书。 过了两日,有粮还是跟着贺宣去京城,不止有粮去,他娘子也跟着一起,又是怎么回事呢? 有粮的定亲对象,是余婶托人介绍的,不在三里村这一片,而是安德县城东外边的村子里。 介绍人是余婶的姨婆,跟这家也沾亲带故,余婶操心有粮婚事的时候,把附近的女郎都想了个遍。 好的早就定亲了,家里太差,不勤快的余婶也看不上,直到城东的这个姑娘出现,姨婆一说,余婶就觉得不错。 还是去看了一眼,姑娘家姓周,名取的也好听,叫美芳,长相秀气,啥啥都满意,就是年纪小了些。 余婶中意了,回家给有粮一说,有粮知道母亲为了自己的婚事,愁的不行,小竹和五郎都说亲,只剩下自己,就同意了。 姨婆当媒人,撮合双方见面,就是在县城,余婶和有粮在店里干活的时候,女方在附近露个脸。 好嘛,知儿莫若母,有粮看到姑娘的脸就面红耳赤的,原本的三分热情,立马暴涨到十二分。 周家家境一般,就是普通村民,但是这个女儿从小懂事,就想说到好些的人家,最好不用下地干活。 县城的人家攀不上,正好余家来说亲,周父周母也打听过余家的事情,不过余叔的人品没话说,余有粮身板不错,人也勤快。 除了余家没地,其他都好,余叔余婶为了打消周家人的顾虑,聘金给的不少,还造了新房。 这会子说要提前成亲,还要离开村里去京城干活,余叔也是好声好气,把自己对孩子的打算跟周父商量了许久。 为人父母的,哪有不为了孩子好的,而且有粮跟着贺宣,明显以后前途肯定好,周父为了周美芳着想,同意了提前婚期。 所以,余叔余婶忙的是脚打后脑勺,余叔要安排地里没收的大豆,玉米,还要学着记账。 余婶不肯放下城里的生意,抽空还要准备成亲的东西。 忙了两三日,直接把余大牛的媳妇拉来帮忙布置。 各自忙碌着,贺宣让小竹去贺木匠家里定了好几个大箱子,用来装东西。 到城里,周生亮家坐了一会儿,拜托周爷爷帮忙照顾着铺子,还把制作麦芽糖的方法教给了他们。 其实以贺宣现在的地位,根本不用担心护不住,不过自己去了京城,路途漫长,传个信都要两三个月,有了什么意外,周爷爷能处理的就简单些。 周家在县城还有位主簿,知县是朝廷命官,三年一任,要是连任最多九年,不过有门路的都想着往上爬。 主簿和县丞却少有变动,县里的具体事务也都是他们在处理,所以,周家人还是比较靠得住。 麦芽糖的做法,县城知道的人不多,做来卖,能挣些辛苦钱,但是在京城,随意一家酒楼,就有饴糖,不算什么秘方,给了也就给了。 小竹把麦芽糖的做法写在一张纸上,只要周生亮准备好材料,进城的时候过来教过一遍就会了。 余叔余婶说办就办,酒席就定在九月二十六,本来就准备农闲办婚事,东西买齐了,通知到位,自然很是迅速。 铺子里有于五郎带着于大嫂干活,加上贺青也能帮得上忙,把余叔一家人空出来三日,先办喜事。 小竹作为妹夫帮着跑前跑后,今日送请帖,明日去买肉。 这天,小竹买完东西回来,车上还拉着树苗,进院子跟贺宣报喜,“公子,我今日去了一个村子,一户人家杏种的好吃,本来想买些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就买了三颗苗回来。” 贺宣跟着出去,大家把板车上的树苗卸下来,都不大,也就小腿高,估计还要等上好几年,才能吃到小竹说的味道很好的杏子。 这三颗树苗既然打算带去京城,就直接种在钵头里,免得还要挖。 除了杏子,板栗苗,核桃苗,还有家里的薄荷草,金银花都挖了种在一个个钵头里,到时候带走。 行李一件件的打包好,贺宣屋子里空旷了好多,穿不上的旧衣物,就让余叔余婶处置了,能用的上的被褥,平底锅,梳子,扇子,乃至碗筷都带了几双,在路上用。 箱子足足装了五个,后面还有。 贺宣可惜自己的大浴桶,怕是带不走,就留给于姑母家,方便他们给家里娃娃沐浴。 去京城的人都定下来,小竹,小兰,有粮和周美芳,于五郎,贺青,小秋。 这一去就要许久,只要家中无事,允许他们跟家人团聚几日,好好告别。 贺青只有一个爷爷,张小秋家里人却不少,知道贺宣想要果树苗,张家人还特意上山找了,挖到几株枇杷,都给贺宣送来了。 贺宣就不让小竹再找果树,这些能顺利带到京城就不错了。 余有粮成亲这日,贺宣去坐了坐,送上贺礼,以贺宣现在的身份,无论到了谁家都是主桌的待遇。 回去的时候,是于五郎跟着贺宣,小竹是妹夫,还要帮着挡酒。 贺宣突然想起,小竹,有粮都是带着媳妇去的,于五郎却是一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五郎,我听小竹报上来的单子里,没有你媳妇,家里不同意吗?” “不是,家里都愿意的,公子你涨的工钱也足够过日子,就是,就是。”于五郎小声的在贺宣耳边说了句,“我家里的怀上了。” “母亲说是还不满三个月,不好宣扬,就没往外说,而且有了身孕去京城不方便,我想着我先去,等孩子生了,要是公子派人回来有事,就把她们母子俩带上。” 这是喜事啊,于五郎不仅成亲是最早的,生子也先人一步。 贺宣让他放心,“余叔他们有京城的地址,有事会跟我传信,你让于姑母他们写信就交给余叔一起寄,等回来的时候,肯定把你和有粮排在前头。” 婚事办完,贺宣的事情基本都处理好了,今年的秋粮,把余叔他们的份留下,剩下的都卖了,换成银钱,拿着路上用。 城里铺子要用的米粉这些,还是跟去年一样,向二叔家和三兄家买陈粮。 牲口棚里的黄金甲自己要带走,毛驴就不带了,要是余叔照顾不过来,可以直接卖掉,羊直接杀了,做成羊肉汤,跟铺子里的米粉一起卖,生意还挺好。 鸡吃的也不剩几只了。 家里晒的干菜,做好的笋干米粉,红薯粉,也装了一个大箱子,带去京城吃。 至于干货,腊肉,这些都不剩下多少,本来都是要秋日里要储备的,直接做成菜,吃干净了。 贺宣估摸着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正是顾川泽回来之际,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顾川泽算是贺宣的好友之一,心里期待这次乡试能中,说不定明年就会去京城赶考。 一桩桩事情都交代好了,离别的时刻越发近了。 贺宣提前两日去老宅,告别贺母和族长一行人。 余叔把家里的箱子绳子都用上,才勉强凑足,十个装的满满的大箱子,都是行李。 还要去借三个车才能运走,家中两辆,剩下三辆,是于姑母家,贺族长家,还有周生亮家的。 因为一早就要出门,周生亮晚上直接宿在贺家。 县城的铺子休息一日,就连余婶都没心思去铺子干活,嘱咐着儿媳妇跟有粮。 天亮之前,就把行李都装上车,于大嫂烙了许多鸡蛋饼,赶路不方便吃汤汤水水的,大家都去过茅房,就启程了。 贺宣骑着黄金甲,转头看这栋宅子,当年来的时候多么荒凉,如今走的时候多么齐整,还以为会住在这里很久很久。 过了桥,大家都忍不住再看一眼,这次离开了,真的要很久才会回来。 贺宣整理心情,自己既然能造好一栋宅子,就能造第二栋,田庄就是第二个目标,过几年,就会绿树成荫,果园飘香。 于姑母他们在路边上等着,不舍得儿子啊,跟着走了一段又一段。 到了三里村,三爷爷,贺族长,二叔都出来送送,贺宣下马,给几位长辈行了礼。 第221章 五味杂陈 “四郎家里,还望几位长辈照顾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你放心,放心。”三爷爷年纪大了,脸上堆积的皱纹显示了这些年的阅历,离别时刻,还是忍不住泪花。 “四郎,念完书,有空就回来看看,这里还是你的根。”贺族长语重心长,想着贺宣现在也才十五,就去这么远的地方闯荡,谁能不心疼呢? 二叔没说话,贺宣主动道,“二叔,我会给你们写信的,要是书院有好的书,我就抄了给你带回来。” “你好好念书就成,不用想着我们。”贺二叔对书籍这么重视,却也不希望抄书耽误了贺宣。 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贺宣上马,五辆车慢慢往前走,留在村里的家属还是没忍住,泪洒衣襟。 哭归哭,人还是要走的,贺宣心里五味杂陈,这次是真的要离开生活了四年的村子,不知不觉间这小小村庄都布满了回忆。 到了县城,贺宣回过神来,让小竹去买些吃食,中午垫垫肚子,其他人跟着车继续往前走。 还好准备的车子多,每辆车装两个箱子,还有空出来的位置,放扁担木棍,走累了还能上车歇歇。 今天要赶到乐陵郡,余叔他们还要折回,时间紧张,一直在赶路。 小竹买了两袋包子烧饼,还有于大嫂早上烙的饼,就够大家吃一顿。 巳正的时候,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让马和驴吃草,大家去隐蔽处解手。 中午的时候,总算到了商河县,小竹先一步去码头,找船,送大家去乐陵郡。 贺宣让有粮带着贺青小秋去路边拔些青草来喂马,余叔则负责分派午饭,其他人看守板车。 商河县的船只都不是很大,这些东西加上人,只能分两条船运,这两条已经是小竹能找到最大的船只了。 大家用木棍卸箱子,挑到船边上,七八个人一起干,花了半个多时辰。 每条船都装了四个箱子,可是让黄金甲上船又有些难度,箱子占了太多地方。 贺宣没办法,只能再找一条小船,用草料哄着黄金甲上去,三条船前后跟。 小船摇动,一开始黄金甲还有些紧张,贺宣摸着马脖子安抚,后面慢慢适应过来,可能是想起以前坐过船,就把心神放在吃草上。 余叔四人看着船只离去,才牵着驴往回走。 一行人到达乐陵郡,已经日暮,贺宣让小竹骑马去找今晚落脚的地方,自己这边八个人,起码要四个屋子,客栈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空房。 于五郎去码头叫驴车,有粮跟船夫搬运行李,小兰,周美芳,贺青小秋四人站在一起,负责看着箱子没有少就行。 从码头到客栈,明日又要把行李送回码头,这一来一去得不少功夫,贺宣想想还是算了,直接在码头附近租个仓库,把行李放一晚。 一番折腾,租好了仓库,大家把自己的贵重东西都拿走,几个大箱子塞进仓库里,就坐车跟着小竹的指引来到客栈。 今日赶路已经累得不轻,开了四个房间,小二都忙不过来。 贺宣到了屋里,想洗漱才发现,很多东西没带,自己的帕子,肥皂啥的都没拿出来,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衣裳。 在屋子里简单擦洗过后,衣裳小兰她们已经拿去冲洗了,于五郎去外边买了些饭菜,吃了两顿干的,晚饭就吃汤面,馄饨,不够的再加碗饭。 贺宣吃饱了,想起来问道,“小竹,黄金甲喂了吗?” 马儿一天就要吃十几斤草料,早上喂过,中午没吃多少,晚上得多喂些。 “客栈有马圈,已经喂了干草。” “那就好,明日出发前,记得买些干草带上,去府城要不少时间,怕是没地方让马儿吃草。”之前没注意这个问题,赶紧查漏补缺。 吃饱喝足,好好休息,接下来这段时日都要忙碌。 十月一号,小竹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跑到码头看有几艘大船,最好是一艘船运走,哪怕多花点钱。 小竹在乐陵郡找船还是挺顺利的,拿着贺宣的名帖,找码头的小吏,都不用使银子,就给安排了一条巡船。 这种船的主要作用就是在河道上巡查,比漕船要小一些,也要快一些,遇上水盗或者是逃税船只,能更快追击。 不过乐陵郡的水路打通后,靠着东昌府的运河,肯卖力气的都有口饭吃,水盗几乎绝迹,巡船作用不大,偶尔也会运些东西。 一行人吃力的把箱子搬到船上,小竹私下给了小吏一些银钱,作为感谢,哪怕小吏不收,这开船的人也不能白白辛苦一趟。 要是顺利的话,大家下午就能到东昌府了。 上次贺宣进京,是跟着高大人他们直接在乐陵郡上官船,可是贺宣没有这些人脉,只能去东昌府再打听。 经过乐陵郡的官船少,也不是贺宣能提前得到消息的。 东昌府就多一些,作为府城的大码头,南下北上的官船都会在这里补给,要是错过这个码头,就只能在沿途的小镇上采购物资。 一行八个人,经过三天的颠簸后,很明显大家都有些疲惫,尤其是妇孺。 小兰还好,除了不适应船上的茅房,能吃能睡的,周美芳脸色就有些苍白,小秋不止脸色不对,还吐了一回,可能是晕船。 这两日都是短途,下了船,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还好,上了大船后,要在船上呆十几日,晕船可怎么整? 巡船送贺宣到了东昌府,就要回去,他们是不能在这边停留很久的。 搬行李,看行李,定客栈,找牛车,一忙活起来,贺宣带的这点人手就不够用了,难怪这个时代的人讲究故土难离,搬家可不是一件小事,光带着钱,要是在野外,连花都花不出去。 还是在码头附近的客栈落脚,这边更方便上船。 比起乡试前一屋难求,考完了,很多学子回家,客栈腾出来不少空房,房价恢复正常。 小竹定了五间屋子,包下半个小院,少了行李都放不下,让周美芳和小秋先去休息,有粮去找郎中,刚下船的时候,小秋没忍住吐了,周美芳本就是强撑着,哪里还忍得住。 小兰照顾两个病号,剩下的人折腾了个把时辰,才把东西放好。 郎中看了一回,说没有大碍,只要休养几日就好,药方之类的没开。 有粮询问后面还要坐船,可怎么办? “可以携带生姜大蒜,这两者的气味,可以压制晕船的症状,或是吃些酸梅,而且病人在船上的时候,让他们放松心情,目光远眺,不要老是看水面”郎中说了几个法子,接过诊金后离开。 还好,两人休息了两个时辰,就缓过来了,晚饭喝了点稀粥,继续睡。 这一日,小竹打听到没有直接去京城的官船,大家可以在附近活动,因为两人不舒服,有粮和小兰在客栈照顾,看守行李。 贺宣带着五郎去东昌府,先去普宁寺问问顾川泽还在不在? 可惜僧人说顾秀才几日前正好回去,两人应该是错过了,而且好像没中举人。 贺宣可惜了一会儿,连顾川泽这样过目不忘的都考不上举人,自己怕是更难,多谢三哥帮自己上书,靠着铜钱碳的功劳捞了个小官。 转道去了府城,今日买些特产,到了京城万一会用到呢? 东昌府最出名的就是琥珀酒,拿来送礼上档次,还有意义。贺宣买了六坛,那种五斤装的,坛子用草绳围起来,上面还有个提手,路上也不用担心会碎。 其他的贺宣也就看看,行李不少了,有些东西买来,装不下,用处也不是很大。 回到客栈,小竹也回来了,在码头守了一上午,还是没有船。 要是这两天没有官船,或者已经满员,就得等一段时间,贺宣希望正好有艘没人搭乘的官船,这样黄金甲上船就容易些,要是遇上地位高的人,自己要带着马匹可能会不好沟通。 船没来,贺宣也没办法,只能守在这里。 晕船的两人休息过一晚,上午吃了些东西,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小兰听郎中的话,给他们做的都是好消化的。 贺宣让于五郎在附近置办些姜蒜,还有酸梅,方便他俩上船吃,都到了府城,晕船只能自己克服,吐习惯就好了。 客栈的几人,每天都准备坐船上京,等了两日,大家都有些焦急了,毕竟出行在外,每日的吃喝住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有粮和于五郎把客栈附近的情况摸清楚了,争取船一来,最快的速度,买齐要用的东西,租牛车上船。 还跟客栈订了不少的干草,黄金甲的口粮不能忘记,一日十斤草料,起码也要准备百来斤草,才不会饿肚子,还要吃些精料。 等到第三日下午,总算来了艘官船,要在码头补给,明日出发,小竹听了赶紧定好位置,就跑回来。 “公子,船来了,船来了。”小竹进了院子就高兴的喊。 屋里听到这个消息,大伙儿都激动起来,出来跟小竹确认。 贺宣正在屋里给顾川泽写信,从府城的驿站寄出去,几日就能收到,比京城快上许多。 放下笔,小竹正好进门,外面一个个说着去收拾行李,这两天打开了好几个箱子,把东西放回去。 贺宣跟小竹确认了下,官船上有没有同行的人,小竹只听小吏说船到了,看了眼码头就急匆匆跑回来,这倒没问。 “再去问下,最好跟船上的旗军确认下,有几间船舱,花钱能否包下两间?”之前没有女眷,小竹他们两个大男人睡大通铺不要紧,现在却不方便。 小竹还没休息,又去了码头。 家中这些人分为两拨,小兰负责准备晚饭,剩下的把这两日拿出来的行李塞回去,还有贺宣买的酒,把衣裳这些拿出来,用包袱裹好,酒要塞箱子里,才不会摔碎。 有粮去街上买吃食用品,刚上船不适应,多准备些酸梅,姜蒜备着,减轻些晕船的症状。 人多东西收拾起来就是快,贺宣的信还没晾干,随时都可以上船了,小竹却迟迟没回来。 贺宣有些奇怪,只是问件小事,怎么耽误这么久? 小竹垂头丧气的回来,“公子,官船没船舱了。” 这是怎么回事? 贺宣让小竹先进屋喝口茶,慢慢说。 小竹之前在码头得到官船的消息,就知道位置,这次直接去船舱问旗军,得到的消息是有位置,船上还没有人搭乘。 小竹就去码头找小吏交钱,问题出在这里,小吏看到小竹,就说正好要去找他,今日来的官船上没有舱房了?已经坐满了。 这就对不上了,小竹奇怪刚问的明明没有人搭乘,怎么一下就变卦了? 跟小吏多次核对后,确认这艘船没有空屋,小竹不信邪,再次去船上询问,可惜这回就上不了船了,下面有人把守。 无奈,只能回来。 小竹有些懊恼,“公子,是我没办好差事。” “不怪你,应该是被人抢先了,而且那人身份不低。”贺宣猜测道。 小竹在码头守了好几日,小吏是知道情况的,可还是说船上没屋子,跟之前问的不一样,只能是被人拦截,小吏哪边都得罪不起。 “除了这艘船,还有船去京城的吗?” “今日来的大船都不去京城,我明日继续去码头守着。”也没有其他办法。 大家空欢喜一场,已经装好的箱子尽量不去动,免得还要拆装。 只有树苗那个敞着,每日晒晒太阳,浇点水。 十月六日,贺宣都有些等不住了,这样下去,自己入京都要穿冬衣了,旅途奔波,加上天气变化,人就容易生病。 当天中午,小竹带着码头的小吏回来,求见贺宣。 经过两人的描述,贺宣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昨日,小竹回来通知大家的时候,有人拿着侯府的帖子也要上京,得知官船上有位子,直接就定了下来,按理说,船上不止一个屋子,人家定了贺宣还能上,不过人家有钱,直接把屋子定完了。 第222章 粪兜子 小吏知道贺宣也在等官船,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人家面子大,况且,小竹没付钱,能怎么办?只能让侯府的人上船啊。 所以小竹回去之后,就改了说辞。 奈何,今日侯府的人上船动静太大,十几辆车子,把东西搬上官船,小竹又在码头等着,谁也没法当做看不到。 于是,这个小吏等着官船离开后,主动过来赔罪,贺宣官位不大,可是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身在官场,谁知道上头有没有人,贺宣这么年轻就当了六品官,以上就是小吏的自白。 后头还提供了个消息,就是近日会有商船去京城,要是等不到官船,小吏可以帮忙联系下商船。 贺宣点头表示知道了,小竹送小吏出去。 这个时节的商船去京城,大多数是准备了冬日的物资,棉布棉花这些。 为啥商船装满了货物,还是愿意贺宣去搭乘,自然是为了避税。 棉布在冬日都是紧俏货,运河上的吏员都要收一笔不菲的路费,要是有官员搭乘,他们就不会太过分。 所以,每年商船上京的时候,都会给小吏一些好处,想办法少些税,或者带着进京赶考的举子一起,各显神通避税。 贺宣让小竹再等两日,要是没有官船,就找找商船,总不能一直在客栈耗着。 十月八日,贺宣一行人上了一艘商船,这已经是小竹打听过速度最快的一艘船了,带去京城的物资主要是南方的棉布,丝织品,还有酒。 这几类都是冬日里最紧俏的东西,同样也意味着路费不菲。 贺宣上船前,小竹就去告知过船主,自己的名头不能乱用,要是想要免关税,还是算了。 船主特意来客栈见过贺宣,虽然很惊讶贺宣的年纪,还是做到了应有的礼仪,表示税赋还是要交的,只是商船上京,小吏难免想多收一些,更过分的还会直接拿走不少货物。 双方达成共识后,船主想办法空出三个船舱给贺宣,这种商船,屋子小,却有不少,下层放重物,上层住人,还放了不少轻些的商品。 三个船舱,贺宣占一个,两个女眷一个,还有一个是黄金甲的,马儿实在不好安置,只能找个舱房给他。 小竹他们就只能跟着船员睡大通铺,实在没法子了。 折腾了这些日子,总算上京了,贺宣这次的屋子除了床,连张桌子都放不下,边上都堆了箱笼,小兰她们的屋子也是。 黄金甲的舱房原来是装货的,没有床,还能让马儿转个身,不过放了许多草料之后,拥挤不少。 马儿控制不了自己的排泄,这就不得不提到粪兜子。 牛马这些动物时常要上街,大城镇为了市容市貌,就要求带上粪兜,才能入城,这东西大多是麻布做的,用草绳连接在马屁股上,只要拉屎了,就会掉入粪兜里。 舒服自然不会太舒服,不过及时清理,能减少些味道,黄金甲的屋子,每天起码打扫三遍,免得把船上的货物都染上味道。 上船三天,小秋吐啊吐的就习惯了,第三天早上,就主动要求吃饭,当天中午,已经可以在甲板上看风景了,小孩子适应能力就是快。 周美芳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小兰晚上照顾,有粮白天照顾,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还没胃口。 贺宣关心了两回,情况都没改善,只能带来的酸梅和姜蒜都给她用。 要是还不行,下一站补给的时候,找个郎中开点药。 小兰贺青给带来这些树苗晒太阳的时候,船只歪了歪,薄荷草拔下来两根,两人赶紧补救,给这盆草浇水。 本来在村里到处泛滥的野草,小竹他们说京城没见过,公子喜欢夏日泡薄荷水,这几盆就要好好养着,免得明年没茶水喝。 收拾好这里,小兰去屋里倒水,正好周美芳醒来。 “小芳,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小兰把倒好这杯水递过去。 周美芳晕晕乎乎的过了几日,知道自己给大家添麻烦,很多时候都是小兰在照顾自己。 结果水,喝完之后,问道,“小兰姐,你手上有股味道。” “啊,哦,我刚把树苗带出去晒太阳,还没洗手。”小兰还以为自己沾上泥土这些了。 “是股清凉的味道,闻了精神不少。”周美芳觉得舒服很多。 等贺宣看到周美芳下床了,得知是薄荷的功效,猛拍了下脑门,明明就近在眼前的东西,自己老是想不起来。 薄荷的刺激性气味,不仅可以驱蚊,还能提神醒脑,对牙龈肿痛都有效果,等这几株薄荷在庄子安家,自己夏日里就不缺凉茶,要是念书犯困,还能挤点汁水,抹在鼻子下面,马上就能清醒。 知道这几盆小草的用处,大家更上心了,每日搬进搬出晒太阳,希望他们能顺利到京城。 商船的速度比官船慢,尤其是遇到钞关(检查站),每每都要被小吏为难,还要奉上银钱,才能通过。 这时,就需要小竹带着贺宣的名帖,去交涉一番,小吏看到船上有官员搭乘,就不会太过为难,要是贺宣官位足够,还能免除一路课税。 行驶的慢,还跟运河的通航顺序有关,运河并不是每段都水源充盈,遇到蓄水不足的河段,就要让贡船,官船先过,民船商船在两边等待。 六月份贺宣上京的时候,运河的水足以供应船只通行,现在即将进入枯水期,很多船只就要排队通航。 这艘商船暂时排在几艘官船后面,还是看在有官员搭乘的面子上。 贺宣明明可以靠经商过上舒服的日子,却选择辛苦读书考功名,就是看清了这个时代的尊卑顺序,出仕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钱财,不然哪怕家财万贯,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过了大半个月,十月底的时候,贺宣一行人到了天津码头,贺宣打算在这里下船,然后换陆路去京城。 不是不想直接坐船到通州,而是通州码头的船更多,自己的官位在外地还能唬唬人,到了通州,没啥用处,指不定排队排到啥时候去。 船主跟贺宣沟通过后,表示认可,打算在天津码头,卖一部分货物出去,然后去通州碰碰运气。 一来,自己带着这条船上京,船上是好几家人的货物,钱都没付清,二来,船主也担心被人黑吃黑,好不容易搭上的贺宣又要下船,自己在京城没背景,要是货还被人压价,这一趟算上路费,可能还要赔钱。 不如在天津卖掉一半,然后往通州看看情况,今年摸熟路子,哪怕不挣钱,就当积累经验了。 贺宣不知道船主的一番挣扎,确定在天津下船,大家就开始收拾,十来个箱子,还要雇上几个镖师才好出发。 十月二十三中午,商船靠岸,贺宣一行人下船,今日赶路肯定来不及,要雇人,找车,大家从船上下来也要适应适应,十几日没下船,走路都打飘。 在天津码头找了一家客栈,住上一晚,于五郎和小竹去打听镖局的事情,贺宣带着贺青小秋去外面看看。 主要是想买驴车,这些行李要带去京城,黄金甲肯定不干拉马车的事情。 这家伙学指令快,载人却只认熟悉的,贺宣可以骑,小竹要想骑,还要贺宣说说好话,喂点果子,才肯同意。 再者,天津离京城大约四日的路程,物价却要低一些,顺路把驴车买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贺宣确定的事情也不拖沓,在马市,找了中人,直接要四头驴或者牛,还要买板车。 中人收了一两银子的定金,不等贺宣屁股坐热,就想起哪些人家有合适的牲口。 贺宣对如何看牲口不是很了解,让贺青去客栈叫有粮过来,让中人把驴带回来,就在街上相看。 自己跟小秋在路边上等着,这几日已经有些凉意,贺宣穿着里衣和外袍还好,小秋只有一件短褐,就有些冷。 “去,前面有个茶水摊,到那里坐坐。”这边都是卖牛马驴的,茶水摊在拐角处,只要坐在最边上,还是能看到中人回来的。 贺宣点了壶热茶,让小秋捧着茶碗,就不会太冷。 小秋知道公子的好意,扬起嘴角高兴道,“多谢公子。” “等到了庄子,先给你们做两身厚实的衣裳,这几日就找小竹他们凑一凑,穿着暖身。”不是两人不想穿,而是这两人就带了两身单衣,冬日里的衣裳还没做,本想着到了庄子再置办,路上耽误了时间。 贺宣突然想起这事,与其到了京城买布料棉花,不如直接跟船主买一些,价钱还能实惠不少。 中人还没有粮来得快,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马市,小秋眼尖,招呼两人到茶水铺喝热水。 又过了半个时辰,中人才回来,找到了三头驴,两头牛。 有粮围着驴和牛转了好几圈,看完牙口看眼睛,还要摸摸蹄子脊背。 中人带来的这几个牲口,确实都不错,正是壮年。 牛中人看有粮仔细检查,还跟贺宣吹嘘,“我当中人,有几十年了,来来往往的哪个不知道,我牛中人最是讲信誉,你就放心好了。” 这边检查完,就是商量价钱,这牲口好,价钱也不便宜,两头牛,加上三头驴,花了贺宣半个金锭,要是在安德县,一头牛,最多也就十两,毛驴六两。 不过京城更贵,家里要用的,贵也得买,加上板车和契税,中人给优惠了一些,毕竟这么大的生意,个把月能遇上一次就不错了。 板车有现成的,还要调试一下,贺宣付了大半银子,让中人把文书这些办好,明日辰正交货,每个板车都要备上一日的草料。 这对卖牛的人家来说,不过是费点功夫,贺宣却没有这个时间准备。 回到客栈,跟小竹前后脚进屋,码头这边没有镖局,都在城里,小竹和于五郎分头行动,打听来的结果有三家镖局,不过大众口碑最好的是兴隆镖局,这家镖局在北方很多府城都有分号。 口碑好的原因是人家业务广泛,不仅有送货,送人的业务,还能带信,租用马车这些,要是镖局本身没点实力,可不敢把业务做这么大。 下午,小竹就带着贺宣的名帖去兴隆镖局谈价钱,要是可以,明日早上就出发,自己这些日子的花销,已经把一个金锭兑开了。 难怪大家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小竹谈好之后带着镖师回来,跟贺宣确定了出门的日期,货物数量,护送地点,镖利这些,双方签了文书,等镖局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就能出发。 这一趟镖,兴隆镖局要的钱不是很多,贺宣只要了三个镖师,加上自己这边四个大男人,一路上应该问题不大。 租用了一辆马车,四日的行程,共十两银子,这也是看在贺宣的身份上,打了个折,要是寻常人家,估计要往上添五两,毕竟这三个人不仅要去,还要回,算算路程,就要八日,一天一两银子,挣得也是血汗钱。 这边定下来,码头还要跑一趟,跟船主买一车的棉布和棉花。 这是就让于五郎去,小竹来回跑了两趟,先休息一阵。 买卖东西,于五郎熟悉,价钱直接让他谈。 贺宣回屋心疼自己的小金锭,五个变三个,要不是小竹那里还有一笔今秋的田租,一行人到了京城怕还要再少一个。 二十四日早上,大家都早早起床,准备出发,箱笼收拾好,有粮带着小竹五郎去马市拉板车,一去就是个把时辰。 昨日的镖头带着两个镖师已经到了客栈,租来的马车也放了些东西,应该是镖师们的。 镖头姓张,相貌普通,嘴角有两颗痣,名字很简单,就叫张云,据说崇拜对象是关二爷。 贺宣让大家先吃个早饭,跟张镖头聊了一会儿,毕竟这四日一行人的安全都靠他们。 张镖头走镖经验丰富,一路上,那些地方可以休息,每日行多少路程都是有规划的,贺宣觉得自己这个钱没白花。 第223章 到家分屋 等牛车和驴车都到了,小竹把契书交给贺宣,就可以搬箱子上车,准备出发,小兰去街上买了些包子大饼,路上要是没有吃饭的地方,就用这些对付一顿。 周美芳负责准备水,人手一个葫芦是标配,还有火折子,绳子这些。 六辆车都装好货物,准备出发,贺宣翻身上马,看着小竹跑前跑后,确认箱笼,大家确认没有落下东西,从客栈离开。 这几日的天气还好,就是有些凉意,尤其是早上,地面都起霜了,北方确实比东昌府那边更冷一些,贺青小秋今日穿上了不太合身的衣裳,看样子是小竹有粮借的,腰间用绳子捆住,不影响行动。 出了城门,中间很少有停歇的,一来,今日出发有些晚,张镖头担心晚上到不了城镇,就只能在村庄借宿。 二来,贺宣的车马足够,六辆车,大家基本上都在车上,不用下地走,速度就快些,除非牛马要补充食水,才会停下休息一会儿,在路边释放膀胱的压力。 贺宣骑了个把小时的马,太阳有些晒了,就到马车里,黄金甲不用担心,把缰绳拴在马车上,跟着走也行,哪怕不栓绳子,他听到贺宣的哨声也会找来。 不过毕竟在赶路,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拴上了。 小竹有粮五郎都在赶车,三个镖师也要一人看着一辆,为此,贺宣包了三人的伙食。 贺青和小秋坐在牛车上,屁股颠的生疼,这年头,哪怕天子脚下的官道,也好不到那里去。 贺宣坐在马车上,这辆车负担不重,自己骑马的时候,就让女眷在车上休息。 贺青有些无聊,就跟有粮哥商量,能不能跟他学赶车,刚买的几个牲口不算闹腾,老老实实的走路,有粮就同意了,教贺青一些赶车的技巧。 休息的时候,让贺青和小秋给毛驴们喂食喂水,对待动物,最容易接近的办法就是喂吃的。 哪怕是今天刚买来的牲口,喂上两顿,熟悉了就不闹腾。 紧赶慢赶,天色渐渐变暗,贺宣一行人也没来得及到县城,只能在附近的村子,找地方住,还好张镖头走惯了,两刻钟的时间就找到一个村落,跟里长交涉后,腾出三个屋子供大家休息。 先把板车卸下,让牛马驴休息,今天走了一日,大约三十来里路,喂水喂草。 有粮跟里长沟通,买些草料,明日还要启程,路上停下来割草肯定来不及,还不如趁着天没黑透,让村民帮忙割一些。 小兰和小芳生火,烧水煮米粉,跟村里买了些蔬菜,放点猪油,很快就做好了。 一人一碗,捧着热乎乎的,不够还有,反正米粉红薯粉晒干了,不占重量,贺宣带的不少。 吃过饭后,贺宣用烧好的热水,勉强擦了下脸,带着贺青小秋住一个屋,这边都是睡土炕,这个季节,还没有烧炕。 脱下外袍,直接裹着被褥就躺下了。 还有一个屋子用布帘隔开,两个女眷睡里面,小竹他们就轮流睡外面,三个镖师一间屋,晚上两人一班轮流值夜。 毕竟七头牲口在外面,丢了也是好大一笔钱。 贺宣睡到半夜,被声音吵醒,这个屋子隔音真的很一般,外面应该是换班了,不知道什么时辰,旁边有人在磨牙,清醒了一会儿,贺宣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日,鸡叫两下,大家都醒了,今日还要赶路,不敢耽搁,烧水做饭的,给牲口喂食的,装东西的。 天蒙蒙亮,贺宣就转移到马车里补眠了,小兰她们煮的粥,也没喝多少,等到了下一个县城,可以在街上买些吃食。 马车上晃来晃去,贺宣睡得东倒西歪,差点滚出车厢,好不容易抓出东西,清醒过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无事,刚才有个小东西突然窜出来,贺大人没受伤?”张镖头在最前面驾马车,也方便观察路况。 “不要紧,继续赶路。”贺宣揉了揉脸,精神起来,掀开车帘子,往外面看,刚才迷糊的时候听到一阵吵闹声。 “张镖头,我们是不是经过县城了?” “是的,中午的食水都补足了,贺大人要是饿了,后面有吃的。”张镖头观察着路况,分心跟贺宣说话。 贺宣刚醒不是很饿,往后面看去,贺青已经开始赶车了,有粮坐在另一边的车架上,看着有模有样的。 小秋蠢蠢欲动,很是羡慕的样子。 黄金甲听到贺宣说话,靠近车厢,发出灰灰的声音。 贺宣坐到另一侧,摸了摸黄金甲的脑袋,这家伙更得意了,甩了甩头,让贺宣坐自己背上。 贺宣倒是想骑马跑上一会儿,可是自己不认路,万一跑到岔道上去可咋整。 安抚了下马儿,让它乖乖的。 十月二十七日,贺宣一行人看到京城的城门,终于到了,这四天越走越累,那种休息不好的疲惫,身体和精神都不舒服。 尤其是第三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气温更低,大家都有些风寒的症状,小兰赶紧把船上没吃完的生姜,切得碎碎的,煮了一大锅姜水,喝了才启程。 从永定门进城,贺宣一行人就在外城结清镖师的费用,把马车还给张镖头,贺宣骑马,多的箱子,就只能让牛车带一段,从城里回到庄子,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出了西直门,看到熟悉的地方,小竹和有粮还给大家讲怎么走,这条官道,两人已经熟悉了。 贺宣骑着黄金甲,小跑一段,在前面边吃草边等。 这家伙还有些兴奋,这几日赶路,都是慢悠悠走,难得快跑起来,贺宣在马背上,闭紧嘴巴,免得风灌进肚子里。 “吁~”黄金甲慢慢停下来。 要是跑的太远,后面就追不上,让马儿在路边吃草,这个时辰,官道上没啥人,转过这个弯,往前走,就是谢家的田庄。 黄金甲边吃边在草丛边上拉出一泡臭臭,真是不讲卫生。 粪兜子已经摘了,反正不是拉在官道上,当给两边的花花草草施肥了。 贺宣等黄金甲拉完,牵着缰绳,往前走几步。 听到牛车跟上来,贺宣翻身上马,已经可以看到谢家庄子的了望亭。 五辆车子停在田庄大门处,贺宣终于到家了,在路上月余,身心俱疲,可以好好休息几日。 守门的两人很有眼色的开了大门迎接,毕竟贺宣骑着马在最前面。 “大人回来了,一路辛苦。”赵刚接过贺宣的缰绳,帮忙牵马。 狗蛋一溜小跑去宅子里通报。 贺宣还算满意,离开的这几个月,老杨还真把这几个人调教出来了,贺青小秋也该跟着学学规矩,之前在村里,贺宣对这方面要求不高,两人除了干活,只学了些字。 牛车驴车赶进庄子里,半路上,老杨带着罗家旺他们都出来了。 给贺宣行过礼,主动接过牛车,忙着卸东西。 小竹他们现在的形象确实一般,满面尘土,不管是谁在车子后面吃了四天灰,没换衣裳,都是这幅德行。 不过还不到休息的时候,这十来个箱子,还要大家安放好。 贺宣进屋,杨李氏端着茶水上来,后面宋婆子端着脸盆这些。 擦了把脸,贺宣坐下,让杨李氏她们先准备晚饭,多烧些热水。 回乡之前,交代老杨砌炕,不知道好了没有,要是火炕都好了,下人的屋子也要分配下,不然乱糟糟的,大家都不高兴。 宅子里三进暂时锁着,二进是贺宣的卧室,前院主屋招待客人,下人能住的就是倒座,耳房,跨院。 之前都住在前院的倒座偏房,现在明显住不开,贺宣打算速战速决,今日就把屋子分了。 带来的人,加上府里的,共有十几口人,小竹在外边指挥大家搬东西,贺宣让老杨进来,商量分屋子的事情。 “火炕都盘好了吗?” 老杨一进门,就听到贺宣问。 “回公子,一共盘了十三个炕,修复两个,都烧过,确定不会跑烟。” 贺宣跟着老杨去二进院看了卧室的火炕,确实很大,睡上三四个人都不成问题。 “依你看,一间屋子住几个人合适?”手下有人,自然要把事情分派下去。 “回公子,老奴的经历来说,一间屋子住几个人,都是根据自身等级,在上一任主家里,小厮奴婢都是四到六人一间房,公子贴身的下人两人一间,管事会安排单间,要是待遇更好些,有专门的小院。” 老杨这个回答,没有直接决定,却把大致情况告诉了贺宣。 “那就两人一间,有家室的住在一起,你去安排下,西跨院分给女眷,东跨院给罗家旺他们住。” 老杨领了差事,下去跟大家通个气,屋子是大家都很看重的,跟谁一间屋,要是脾气不合容易生事。 而且跟着贺宣来的人,明显都是心腹,与其过些日子闹矛盾,不如打好关系。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老杨就把房屋名单安排好了,前几个月,大家都住在前院,后面主家不在,也不好随意分,这会子贺宣开口,很快就定了下来。 前院四间倒座,两间门房,还有两间屋子给老杨和于五郎住,偏房是小竹和有粮他们,西跨院两间屋子,宋婆子和小巧一间,杨李氏带着两个孩子一间。 东跨院,罗家旺一间,马勇高卫一间,贺青小秋两人,老杨想着可以跟于五郎或者自己住,冬日里还能省些柴火。 “他们俩个,跟着你学几日规矩,住就在二进耳房。” 贺宣这么决定主要是小竹他们都成家了,明年自己去书院读书,总要有小厮书童跑腿,不好让人家夫妻分离,贺青小秋明显更合适些。 等学好了规矩,日常起居,伺候笔墨这些也要学起来。 不是贺宣不能自理,总不能每天早上起来,自己先去西跨院打水烧水,这个时代没有抽水马桶,自来水这些,真不方便。 因为卸车,安置牲口,分屋子这些事情,晚饭不可避免的晚了,贺宣正好在屋里泡了会儿澡,再过几日,天气更冷的时候,就不能在屋子里沐浴了。 吃过晚饭,前院还是热热闹闹的,原来住在前院的人要搬出去,后面的人要搬进来,在老杨,小竹他们的协调下,问题倒不是很大。 宅子本就是新装修的,墙面还干净着,贺宣不在的时候,隔三差五也安排人打扫,住进去只要擦擦就行。 忙到戌时,贺宣头发都用炉子烤干了,床铺这些已经铺好了。 贺青小秋住在耳房,跟贺宣的屋子很近,喊一声就能听到,两人有些兴奋,有些不安,在屋里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 贺宣身体很疲惫,脑子很精神,思想和肉体已经分开,闭上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想着庄子上的事情,羊毛的事情,自己放在书房的身契文书还在吗? 想到这里,坐起来,披上外袍,去书房看看,今日忙碌,书房都还没去过,拿出箱箧里的钥匙,打开书房的门。 贺宣提着灯烛,进屋,关上门,直接把花瓶搬下来,用手摸了下里面的东西都在,就没拿出来,自己还要弄个保险柜才行。 在屋子里寻摸了一会儿,贺宣回屋,躺倒炕上,还是被窝里暖和,时辰已经很晚了。 睡到自然醒,在床上赖着,放空一会儿,贺宣才起床。 没顾得上穿外衫,睡得太久,某个地方憋不住了。 释放了之后,小竹在外面听到动静,轻敲房门。 “进来。” 贺宣穿好衣裳,洗漱用品也准备好了,边刷牙边听小竹讲昨天休息的如何。 来到正堂吃早饭,平时这个点,贺宣看书都好一会儿了。 早上是白粥配咸菜,还有煎鸡子,上面淋了一点酱油,明显是贺宣的口味。 “这是小兰做的。”贺宣肯定道。 小竹在隔壁整理床铺,听到公子的话,“是啊,她想着公子早上吃的清淡,做的不是很多。” 第224章 欲将取之,必先与之 “够吃了,往后我的饭还是让小兰做,合胃口,要是想换换口味,我再提。”贺宣吃宋婆子的大锅饭,总觉得不对胃口,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就是差了点啥。 贺宣吃过饭后,让小竹去前院找老杨,召集几个管事,商量下庄子里的事情。 老杨一早忙着洗晒羊毛,还在东跨院呢。 西跨院有井,还有厨房,是做饭的地方,东跨院就腾出来放东西,原先放羊毛的仓房,还要供大家织毛线,新买来的羊毛,许多还没打理出来,只能放在东跨院的屋里。 召集人手后,加上贺宣,一共五人在前院商议事情。 贺宣坐在主座,下面站着杨益康,小竹,罗家旺,赵林,这几个人是府里的中坚力量,离开将近三月,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见过礼后,贺宣让大家坐,先把这段时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料理了。 老杨拿着账本开始回话,“公子,您离开的三个月,宅子里挖粪坑,盘火炕,一共花费十二两余三百钱,还有每月的月钱,府里的开销,加上冬日准备的柴火,蔬菜” 听着老杨一笔笔说起来,反正就是两个字,没钱了。 接着就是罗家旺,他们三人去坝上草原买羊毛,当时八月去的,正是天最热的时候,这个时节羊绒已经都脱落了,只有羊毛。 羊绒是山羊的绒,每年春季,农历三四月份差不多可以梳绒。 羊毛是绵羊的毛,一年可以剪两次,春秋都行,用剪子给绵羊脱了冬衣后,直接运回庄子,按照贺宣的要求,分批运输,虽然增加了路费,但是减少风险。 一共花了四趟运回来,现在东跨院共有四十多个麻袋,一麻袋装了有五十斤羊毛。 本来罗家旺他们价钱定在二十文钱左右一斤原毛,毕竟剪羊毛这件事,大家都没怎么做过,担心把羊剪破了。 后来剪着剪着就顺手了,一只羊能出五六斤毛,这就有百多文了。 不过罗家旺他们运回庄子,清洗时发现,原毛里面脏东西太多,草屑,石子,粪便,不但难清理,还不好存放。 后面去买羊毛的时候,罗家旺就要求先给每只羊洗个澡,去除些石子,粪便,没想到不仅重量减轻,羊毛还干净了。 同样的,郡主家的李管事要求涨价了,每袋子多一百文,就相当于,一斤羊毛二十二文。 加上罗家旺三人的路费,还有车马费,零零总总花了七十两不到。 贺宣的小金锭也没剩下,多的都花在置办冬日用品上。 赵林上前汇报,买了多少只鸡,鸭,产出多少鸡子,天热的时候,山脚下鸡下的蛋,除去供应庄子上的一部分,其他都拿去城里换钱,这也是唯一的进项。 然后就是庄子上秋收的安排,大豆已经收获,小麦播种下去,庄子的奴仆收获之后,把黄豆和玉米都晒干了,交上来,都放在前院的仓库。 贺宣听完还是满意的,这些事情都处理的不错,老杨记得账本还算清晰,自己只要让小竹核查一遍就好。 “咳咳,我不在的这三个月,大家事情办得都很好,今日杀四只鸡,给大伙儿补补身子,还有庄子里的安排,也跟大家商量商量”听了个把钟头,贺宣心里有数。 老杨当宅子的管家,贺宣还未娶妻,不需要分内院外院,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调教下人。 贺宣当官了,身份变化,自然以后交友也会发生变化,那么带在身边的人就要懂礼仪,不能跟村里一样。 小竹负责管理钱财,家里开销都跟小竹支取,这也是做熟了。 赵林管着田庄的土地鸡鸭,不管是播种收获,还是仆人的纷争,都由他处理。 罗家旺表面工作是护卫,实际是羊毛作坊的管事。 明确了职责,后续的问题也就有人处理,商议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哦,对了,老杨,厨房这边让小兰负责我的饭食,其他的让宋婆子他们帮着做。”贺宣想想,小兰一个人做所有人的饭菜,怕是忙不过来。 大家各忙各的事,贺宣跟着罗家旺,去东跨院看看,绵羊毛现在成品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的山羊绒,都已经清理出来了,一团团整理好的毛线,看着都舒服。 羊毛就有些粗糙,比羊绒硬一点点,不过做成毛线后,手感也还不错。 把羊毛都放在这里也不太合适,最好还是建个工坊,专门放毛线,有织羊毛的人手。 贺宣虽然有这个想法,苦于囊中羞涩,按耐住了。 宅子里空闲的人手,都在东跨院干活,主要是贺宣家里事情不算很多,日常打扫过后,除了三餐,也就剩清洗羊毛,织羊毛这些事情。 织羊毛几个大男人都不肯干,拿着两根竹子做成的针,别扭的不行,比握笔还难。 只能花力气,干些清洗晾晒的活计,泡过水的羊毛份量不轻,放在大木盆里,也只有男子捣的动,更不用说还要挤干水分,晾晒了。 从东跨院离开,贺宣想起自己带来的树苗,虽说不怎么值钱,但也是家乡的味道。 担心冬日里京城寒冷,把苗苗们冻死了,没有直接移栽,继续放在花盆里,方便搬进搬出,等它们适应了,就可以散养了。 处理完这件事,贺宣就去书房写信,到了京城,总要给村里写封平安信。 不过等寄到很可能就明年了,贺宣磨墨,写到午饭时间,正好完成,明日去京城买东西的时候,带去驿站。 吃过午饭,基本上带来的十几个箱子都收拾出来了,老杨过来问,“公子,您买的棉花和棉布要怎么处理?” “大家的冬衣还没做,每人两身的布料和棉花,你确定好尺寸,就发下去,让他们早些安排。” 贺宣总觉得京城冷的更早些,要是在安德县,十月底,穿两件衣裳刚刚好,现在这么穿,早晚都扛不住,要穿夹袄才行。 “谢公子体恤,不过您的今年的冬衣也没准备,要不要去城里定做几身。” 老杨这么提醒,是因为天冷了之后,裁缝店生意火爆,很可能就排不上了,府里这些丫鬟,数小巧针线活最好,做做里衣还行,外裳就差了点。 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冬衣还没准备,看来确实要挑个时间去一趟,顺道做个车厢,天气冷了,坐着板车吹冷风,不是遭大罪了。 听老杨说,国公府的人不知道为啥,没有离开,天凉快了,还在庄子里住着。 下午的时候,贺宣就让人去谢家庄子告知谢端,自己回来了。 等他下衙,正好有礼物送他。 前院这边,杨李氏和小巧织羊毛袜子,还有围巾这些都不成问题,三个月的时间,杨李氏还能用毛线织些花样出来,做成了袜子,帽子也不成问题。 贺宣打算着手让他们开始织成品,具体的尺寸,就按两个规格,大的适合男子,小的适合女子。 羊毛袜,稍微有些不合适的,穿穿也就撑大了。 周美芳刚来,开始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活合适,既不像小兰做的一手好菜,针线也只是寻常。 有粮就让她跟着杨李氏她们捻线,等捻线熟悉了,就学着针织。 除了做饭,家里这些女眷,就喜欢在前院的仓库干活,光线明亮,屋里暖和,一边做活还能说会儿话。 老杨的两个孙儿也在屋里,两人被卖到人牙子那里,即使年纪小,不记事,还是受到一些影响,性格比较乖巧,有事情就找杨李氏,男娃叫杨李氏娘,女娃娃就跟着叫。 贺宣琢磨着是不是要趁着不算很冷,建几个屋子,现在织毛线的人就这几个,往后肯定要加人,要是人多了,还在宅子里干活就不合适了。 傍晚,贺宣在院子里观察自己的几盆树苗,有没有水土不服。 “公子,这几月的账本都核对完了,其他都没问题,就是买了五两银子的木炭,杨管事说是专门给您冬日用的。”小竹觉得木炭价钱有些贵,五两银子才买了四百多斤。 以前,自己跟着公子卖铜钱碳的时候,最开始才一文钱十块,五两银子,可以买五辆牛车的铜钱碳呢,在京城,却只能买到四百多斤。 这差的也太多了。 贺宣接过账本,木炭这里确实记录了五两银,小竹核实过,“你把老杨叫来下。” 杨益康跟着小竹到了屋里,贺宣就问道,“老杨,庄子上过冬用的木材准备充足了吗?” “回公子,过冬的柴火,庄子上已经准备了不少,都是秋收后,庄里奴仆去月华山上砍的木头,还有晒干的秸秆,玉米芯子都可以烧火。”杨益康据实答道。 贺宣看他答的还算详细,觉得老杨不像是贪污银钱的人,“我有一事不明,有了柴火,还要买几百斤木炭做什么?” “公子,那是给您用的,冬日里,火炕上还算暖和,但是待客的屋子,门窗都能冻住,要烧火盆才行,老奴就私自做主,买了五两银子的无烟炭。”杨益康是一片忠心,之前的主家每年冬日都要备上几十两的木炭,贺家人少,才买的少些。 贺宣以前没在京城过冬,还不知道会冷到什么程度。 既然老杨这么提醒,还是有备无患,“木炭行情如何?” “自然是天气越冷,木炭越贵,木炭里数银骨炭最好,无烟,色白,不易熄灭,还是御用的贡品,价钱昂贵,我买的无烟碳,虽然叫无烟碳,燃烧的时候还是有很轻的烟味,属于中等,下等的碎碳,很是呛人。” 贺宣念过《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还得准备些木炭过冬才行,自己的手炉,也带来了,没有了廉价的铜钱碳,只能用木炭。 这还得再备一些,又是一项不小的开销。 两人离开后,贺宣想了很久,欲将取之,必先与之,自己要用羊毛作坊挣钱,铺货都花了这么多,会织毛线的手艺人却还不够,梳理羊毛的铁板刷也太过简陋,这些都是要花钱改进的,不然毛线刚卖出去,自己先断货了。 小竹那里放着秋收的钱,还剩大半,这些是负责家里日常开销的,不好动用。 能用的只有自己手里的三个小金锭,贺宣摸摸这个,舍不得,摸摸那个,放不下。 可是不把他们花出去,怎么挣回来更多? 一狠心,一咬牙,就你了,贺宣拿起一个被选中的金锭,让小竹打水来,洗干净泥土,明天就去兑开。 建作坊,打几个铁板刷。 既然下了决定,贺宣把事情安排下去,现在家里人手不少,那里用得着贺宣亲力亲为,把握好大方向就行。 老杨跟赵林去庄子里看看合适建作坊的地方,贺宣建这个屋子是用来织毛线的,这项手工活很适合冬日。 但贺宣不想贡献出自己的宅子,都说三个女人抵五百只鸭子,想到一群女眷在前院叽叽喳喳织毛线,还怎么静下心读书。 所以,羊毛到毛线这一步骤可以由府里的人完成,织毛线还是另找地方。 至于铁板刷,就让罗家旺带着现有的成品去铁匠铺子,定制几个,最好上面的钉子再细密一些。 吃过早饭,贺宣骑马,带着罗家旺,于五郎出门。 为啥是于五郎呢?老杨要忙活建屋的事情,家里得留个拿主意的,几个小的规矩还没学好。 让于五郎多见识下京城的“市面”,对冬日卖羊毛制品也有帮助。 庄子上的人都是去外城买东西,这次也不例外,到了菜市大街,直接去之前那家绸缎铺子,可能是贺宣骑马出来的缘故,伙计让罗家旺他们牵着马去后院的拴马桩,连着牛车也受到了优待。 等马儿栓好之后,贺宣让罗家旺先去铁匠铺子办事,好了在这家铺子汇合。 带着于五郎进店,柜台上的布料都换了样式,夏日里轻薄,吸汗的料子最畅销,冬日就要厚实,保暖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