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文圣》 第1章 姜陵，字尘光 “本台接到消息，近日网络上有相关人士称：‘被誉为‘当代毕加索’的唐经纬在内的数名华夏尖端人才的失踪，与紫微星异常连闪有关’。” “经本台记者查证，该消息纯属虚构，涉案人员已经全部被依法拘留，请大家理智上网，不信谣不传谣，争做国家守法好公民……” ………… 天星大陆，楚国，豫州，安阳府，藤县。 痛，深入骨髓的痛…… 陈淮不仅浑身疼痛，手脚发冷，而且朦胧中，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谁在我头上拉了？ “呕！” 陈淮顶不住了，猛地从地上坐起，捂着胸口干呕连连。 紧接着，陈淮看着面前的景象，愣住了。 狭窄潮湿的房间里，腐烂潮湿的臭味弥漫。阳光通过头顶的小窗射入，明亮的光束中，肉眼可见的尘埃上下浮沉。 像极了电视剧里地牢的样子。 可我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吗？这又是哪？ 陈淮呆呆地坐在地上，忽然想起了车子在转弯的时候，视线中忽然出现的一个光点。 起初陈淮并没有在意它，以为是什么卫星之类的。 直到这光点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到最后，光点更是化成了一团拖着火虹的流星，耀眼的强光刺得陈淮连眼睛都睁不开，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 随后眼前一黑。 等陈淮再睁开眼睛，已经来到了这里。 我……穿越了？ 陈淮刚意识到这一点，脑海顿时像是被撕开了一角般，海量的记忆沿着缺口一股脑地倒入。 “娘，爹爹为什么躺在那个木箱子里啊？为什么要把他埋进土里？” …… “先，先生您好……我叫姜陵，字尘光，从今天起进入私塾，旁听您的课程……”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席越彬，你在做什么？！你再不放开她我就要喊人了！” ………… 一幕幕画面，像是电影般在陈淮的面前闪过。 此时的他就像是个拥有第一人称的观影者，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参与了进去，但却一件事情都无法改变。 过了不知道多久，等到陈淮眼中闪烁的光芒彻底黯淡，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果然，自己已经不在熟悉的地球了。 这个世界，叫做“天星大陆”，和很多网络小说中幻想的一样，拥有着璀璨强盛的修仙文明。 只不过修炼的不是什么“斗气”、“武魂”，而是“才气”。 在这个世界，“读书人”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代名词。 通过修炼“才气”，每一名读书人都可以通过诗词文章，琴棋书画等媒介沟通天地元气，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力量。 而陈淮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姜陵，生前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考取功名，成为读书人，从而让自己的母亲不再受苦受累，母子二人过上好日子。 可惜，科举之路，难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哪怕是入门的县试，金榜题名的比例也低于百分之一。 所以即便姜陵再勤奋刻苦，从十二岁开始就加入到了科举大军，但直到今日，他也依然没能完成梦想。 “所以……我穿越了还是逃不过考试的命？”陈淮有些牙疼。 他前世活了二十七年，光各种各样的考试就占去了二十多年。 好不容易熬秃了头，在自己的领域闯出了一点名气。 陈淮想着终于可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没想到坐个车回家就穿越，而且看这样子，穿越了他也要考试…… “所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陵的记忆太庞大，陈淮足足用了两分多钟，才回想起了事情的经过。 姜陵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在其年幼时便重病去世，姜母靠着替人洗衣服的工作抚养其长大，而且还给他求来了一个私学的旁听名额。 本来按照原计划，明年二月，也就是四个月后，姜陵将会迎来他的第四次县试。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意外出现了…… 那是一个晚上。 姜陵打完零工，正往家的方向赶，没想到竟然正好撞见了对昏迷少女用强的同窗席越彬。 见义不为，无勇也。 这是姜陵从小就学的道理，所以即便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姜陵还是紧张地喝退了对方，救下了少女。 可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 姜陵不仅没有得到少女的感激，反而还被少女狠狠地反咬了一口。 次日一早，衙门的差役踹开了姜家的大门，鱼贯而入，众目睽睽之下，以“侮辱妇女罪”带走了姜陵。 公堂之上。 看着少女潸然落泪，我见犹怜地指控着自己的模样。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席越彬却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名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大好人。 那一刻，跪在地上的姜陵如坠冰窟，面无人色。 “人证物证俱在，娄氏女指控成立，念罪犯姜陵未伤及妇女性命，处以流放凉州，苦役十年之刑，择日执行！” 县令卢高逸眼生于顶，桌前的证物一概不看，一拍惊堂木，雷鸣般的声音在姜陵的脑海中炸响。 旋即，姜陵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记忆到此为止。 经历完姜陵的一生，陈淮幽幽叹了口气。 “这是地狱开局啊……” 姜陵或许因为年轻看不明白，可陈淮这老狐狸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记忆中，那少女都昏成一滩烂泥了，姜陵费了好大一股劲才搞清楚她家在哪，怎么可能记清楚事情的经过。 这摆明了就是当晚席越彬又找上了少女，在其面前颠倒黑白，转头污蔑姜陵。 至于那连证据都不看的县令，这一点也不难猜。 席越彬不仅自己就是一位考过了县试的三之境读书人，而且出身还相当不俗，乃是藤县赫赫有名的家族。 官商勾结？ 蛇鼠一窝？ “也罢。” 陈淮缓缓开口：“既然你给了我身体，那么我便是姜陵。” “从今以后，你没做到的事情，我以你名去做！无论是牵挂的母亲、未完成的梦想，还是逼你走上绝路的仇人……” 姜陵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坚定无比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连姜陵自己也没想到。 当自己吐出最后这八个字的时候，冥冥之中，竟是仿佛有一股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力量，与这个世界的意志产生了共鸣。 空荡荡的地牢当中，陡然响起了一阵金铁碰撞的声音。 咚咚咚咚……！ 像是有什么怪物在用力地拍打铁门，姜陵猛然转身，发现整个地牢的铁门都在剧烈颤抖，甚至隐隐有龟裂的迹象。 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了地牢中所有沉睡的囚犯。 震动中，一张张惨白的脸从黑暗中浮现，神情惊恐万分。 夜间巡逻的狱卒同样被惊动，猛地推开地牢长廊尽头的大门，都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张口就是厉声怒喝。 “何人？竟然胆敢在衙门重地闹事！”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狱卒话音未落，一道沉实雄浑的声音，便瞬间盖过了他，如同惊雷般在地牢深处炸响。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众人的脑袋就像是宕机了一般，发出“嗡嗡”的长鸣。 等人们从这一声中醒来之后，纷纷大惊失色。 “金石为开，声化雷音！” 囚犯中有人指着那开裂的铁门，失声惊呼，认出了这一异象：“登府……这句真言至少达到了‘登府’级别！” 在天星大陆，文学作品的级别从低到高，分别为鸣县、登府、贯州、镇国以及堪称“可遇不可求”的天下知。 关于这一点，姜陵通过记忆也有所了解。 只是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就能够引发如此恐怖的异象！ 而在此时同样出现震动的，还有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豫州学宫…… 第2章 学宫震动，作者无名 凌晨时分。 连绵的群山下，哪怕凝聚了一州才学之精华的豫州学宫，此时也已经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当众人尚在与周公下棋的时候，大地却是突然响起了微微的震动。 与此同时，最高的山峰之上，一座古朴恢弘的大钟，无风自动，陡然响起了一声嗡鸣。 咚…… 无形的音浪传递八方，不过刚与一旁的宝塔接触，蓝色的光芒顿时从塔身上流泻而出，照耀八方。 “这是怎么了？！” 无数学子从梦中惊醒，透过窗户骇然看向那座宝塔。 “文钟一响，蓝色宝光！这是至少‘登府’级别的作品问世了！是谁？哪位学士在半夜灵光一现，作出这等妙作？！” “或许是宁海府的谢承平，他年仅二十，诗词方面就已经颇有才名，连登府诗都作出有三，听说明年便要参与府试，摘得榜首！” “我倒是觉得安阳府的宋开诚比较厉害，所作文章别具一格，想要与其秉烛夜谈……” “别废话了，快去文塔看看，是什么类型的作品！” “希望是诗词，我们楚国已经太久没出诗词妙手了，特别是战诗词，更是少得可怜啊……” 无边的夜幕下，一道道身影如猎豹般快速地穿梭。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人们就已经爬到了文塔面前。 而当他们站稳脚步的时候，赫然发现，几名头发花白的老人，速度竟然比他们年轻人更胜一筹，已然站在了文塔面前。 “见过诸位先生！” 豫州学宫的学子们纷纷行礼，额头冒汗，没想到这一异象竟然连这几位老先生都给惊动了。 三名老先生微微颔首，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与隐隐的期盼。 天星七国，楚国居末。 他们已经太久没见到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了，更何况还是出自豫州本地的。 “请！” 三名老先生先是互相伸手谦让，随后不约而同的一笑，共同迈步走进文塔。 对于人族，文塔的地位极高，仅次于助人唤醒、提高才气的圣庙，几乎每一州都会建立一座文塔。 其作用在于捕捉当地的才气波动，然后在塔壁内还原级别超过“登府”的文学作品。 三名老先生几乎才刚迈步走进，便急不可耐地望向了一面塔壁。 在那里，蓝色的光芒点点闪烁，一幅他们从未见过的句子铭刻在其中。 竟然是真言？ 三人皆是微微一愣。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引发文钟震动，文塔发光的作品，一不是诗词，二不是文章，反而，竟然是真言…… 要知道，一般来说，真言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相对于至少四句起步的诗词来说，真言想要引发才气共鸣，获得文学级别，两者之间的难度不言而喻。 而现如今，居然有登府真言出现了？ 这无疑是引发了三人无限的好奇，迫不及待地看向了这一句话的内容。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上面的内容相对于诗篇来说果然极少。 但就此一句，看到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一时之间，众人忍不住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品味这句话中的深意。 它的意思并不难，可以说是浅显易懂：做善事会有好的报答，做恶事会有坏的报应，这报答（报应）不是不来，只是这个时机暂时没到而已。 可以理解为一种诅咒，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祝福。 千人千面，这句话要结合当时的语境进行理解，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智慧。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最左边的老先生呆呆地呢喃着这一句话。 乍一听，如同醍醐灌顶，脑子里某处一直紧闭着的关窍，忽然就被打通了。 “周院长，您……” 有学生惊讶地指着中间那位先生的脸。 老先生伸手一摸，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泪沾衣襟。 他唏嘘感慨地苦笑说道：“真是老了，只不过看到一句真言，就想起了一些老掉牙的往事。” 一众学子低着头，周院长既然不主动说，没有人敢问周院长想到了什么。 这时，右边一直未曾开口的老先生说话了。 “此句透露出的壮烈之情几乎跃然于纸，气冲天穹……” 他紧皱眉头，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下去：“此句作者是谁？是否身处难关之中？” 这一句话点醒了在场的众人。 天星大陆虽然以才识人，但最忌讳无病呻吟，空堆词藻。 一个人如果在作诗词文章的时候，没有真情实感，没有与内容产生共鸣，那么哪怕将李白、苏轼的诗集全搬过来，也是不入流。 所以，作出这句警言的作者，此时必然身处难关险境当中，而且胸腔中的愤懑几乎要喷薄而出！ 难道陷入生死难关了？ 想明白这一切后，居中的老先生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从腰间取下了学宫玺印，对着这道文字虚空一摁。 嗡！ 一时之间，白色的才气如烟丝鼓荡在众人头顶，不过一会，就化为了一支白烟毛笔，笔尖落在了警言的右下方处。 “咔……” 白烟毛笔轻轻转动，在塔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 人们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毛笔，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在缓缓加速，既好奇又紧张的看着，不知作出这等名句的人是何身份。 然而。 白烟毛笔不过才刚刚转动几画，就好像遇到了莫大的阻碍一般，笔尖轻颤，迟迟未能落下。 老先生的额头冒出细汗，才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玺印当中，试图催动白烟毛笔，但无论他注入了多少才气，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收到丝毫回音。 终于。 砰！ 白烟毛笔炸开了，如雾般融进了那个未完成的名字中。 当白雾散尽，众人终于是看见了那两个字—— 无名。 看清了这两个字后，一时之间，全场哗然。 “为何无法透露姓名？我进入文宫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离奇之事！” “或许是虚圣乃至半圣所作？恐怕也只有他们这等触及圣道的存在，才能够屏蔽文塔的感应……” 有人提出了一种可能，就连三位老先生中，都有人暗自点头。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可这样的话，我们楚国不就只有两人了吗？” 有人嘀咕道：“闵圣之才，经天纬地，哪里需要隐瞒，至于那位……怎么看，‘壮烈’这两个字都跟他不搭边？” 人们沉默。 确实，那位虽然是虚圣，但在朝堂上，早已能够和正主同台竞技，而且还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哪里需要“壮烈牺牲”。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句还会是谁作的呢？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其解。 忽然，角落有一人开口。 “我说…如果没有在圣庙得到文位的话，是不是也搜寻不到？” 话音刚落，宛如石破天惊，顿时在人们的心中引发了一阵惊涛骇浪。 第3章 大陆历史，不见李杜 无尽的黑夜里，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 冥冥之中，姜陵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和宇宙外某个至高的存在，建立起了某种神秘的联系一般。 下一秒，还未等姜陵反应过来，一道极尽璀璨的光柱，顿时仿佛贯穿了无数的星系，轰然劈在了姜陵的脑海里。 轰隆隆！ 仿佛地崩山摧，开天辟地。 一道沉雄的声音，骤然在这片天地间炸响。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声落下，姜陵猛然从地上惊醒，一摸后背，冷汗淋漓。 “刚刚那是发生了什么？”姜陵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没办法，实在是因为刚刚那个场景太吓人了。 姜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个梦境出现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死亡和重生，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该说不说，仅仅过了几分钟的功夫，还真让姜陵发现了一丝端倪。 他想起来一件事。 天星大陆的历史，虽然与古华夏高度相似。 但终究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就比如，天星大陆虽然同样经历了华夏的商周、春秋和三国时期。 但是因为“才气”的缘故，很多的小事情都与华夏的历史相悖。 特别是在晋朝之后，或许是“滚雪球效应”的原因，历史的发展更是逐渐与华夏分裂，驶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正因如此，所以天星大陆没有出现“隋朝”，反而还形成了一个七国并立的局面。 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局面还必将要持续长期的保持下去。 旋即，姜陵开始一一回想原主“姜陵”脑海中所学过的知识。 首先，必须要提的，就是春秋争霸中独占鳌头，开辟儒家的圣人孔子所着的《春秋》，重新修订的《尚书》《诗经》《礼记》和《乐经》等等。 在天星大陆，孔子的地位是“霸主级”的，在其称“圣师”之后，人族再无一人能够与其争辉。 而正是因为他的开办教学，宣扬“有教无类”，创建“科举制”等等行为，打断了阶级垄断教育的局面，所以如今的人族才会出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况。 书法半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史家半圣司马迁的《史记》。 兵家虚圣韩信的《韩信兵法》等等等等……天星大陆的优秀作品不胜枚举，华夏古国有的他们也有。 但是，他们没有“举头望明月”的李白！没有“国破山河在”的杜甫！ 没有“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李商隐！没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苏轼！ 没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王维！没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杜牧！ 没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白居易！没有“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王昌龄！ 因为晋朝之后的发展与华夏产生了剧烈的分歧。 所以，晋朝以后才出生的诗人名宿所作的文学作品，他们一个也没有！ 意识到自己看似落魄，实际上却怀揣着一个文明古国的宝藏的姜陵，此时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 “有这么多位前人无形中的帮助，就算是傻子，也能混个半圣当当了？” 姜陵喃喃道，像是个乞丐忽然捡到了一座无主的金山，意乱神迷，飘飘欲仙。 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睡着之前，自己的身体明明浑身疼痛，就跟散架了一样。 但现在醒过来后，不仅不痛了，身体完好如初，而且精神也前所未有的好，像是锻炼了过后再狠狠地睡上了一觉。 这个发现让姜陵惊喜不已。 但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 “这是什么？” 姜陵看向掌心，意念微动，一缕轻薄如烟般的白色气体，顿时缓缓从掌心中央升起。 姜陵好奇地打量它。 这缕白烟所拥有的特质和火焰一样，在姜陵的掌心凝而不散，但却没有火焰的高温，显得中正平和，只能看见，但摸不着。 “难道这就是才气？” 姜陵讶然失声：“可才气不是得通过县试，让圣庙从体内唤醒才能获得吗？”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神奇的梦。 就在他惊醒的前一刻，无尽的虚空外，好像有一道璀璨的光束朝着自己飙射而来…… “难道是因为它？”姜陵琢磨了一会，始终不得其解，干脆就不想了。 “反正有了才气就行！” 姜陵攥紧了拳头，眼底渐渐涌现出一抹狂热之色。 没办法，这个才气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如今的他，才气仅仅只有这么微薄的一丝。 但是，仅凭这一点，便足以将他与普通人划开界限！ 若是姜陵出事前就成为了读书人，哪怕一样没有中举，给席越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 在天星大陆，世俗的衙门只能审判普通老百姓，至于读书人，则只能交由专门审判读书人罪行的“刑殿”来管。 而“才气”的妙用，不止于此。 先不说其他，就光说昨晚引发的那两个异象。 姜陵能够肯定，虽然现在的自己只有这么一丝才气，但如果再次引发“金石为开，声化雷音”的话，所影响的范围，将绝对不至于只有地牢这么小的一片！ 毕竟，哪怕是“鸣县”作品出世，在才气共鸣下，所引发的异象也足以令一个县的人都能看到。 更别说强了一级的“登府”了！ “只是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感觉这个县令和席越彬蛇鼠一窝，想来，我最好还是到了流放之地后，再暴露拥有才气这件事。”姜陵心中思忖。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是姜陵在绝境中，发出的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 这并不代表着姜陵就不清楚双方实力间的差距。 也并不代表着姜陵就被死亡冲昏了头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与席家拼命。 他不是莽夫，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处境有多么危险，才越明白自己行事要更加小心。 此时席家、县令是石头，而他姜陵顶多就是个鸡蛋。 在没有将这颗鸡蛋变为铁锤之前，姜陵以卵击石，除了弄脏了石头表面外，没有丝毫的作用，甚至还会因此连累到姜陵的母亲。 幸好，天星大陆，以才取人。 只要一个人拥有才气，哪怕犯过重罪，也能够慢慢将功抵过。 更别提姜陵还是被冤枉的了！ 正因如此，姜陵才会越发觉得这才气来的正是时候，仿佛雪中送炭一般，在绝境里给予了他一线生机。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低调，若再引起像先前那般惊世骇俗的异象，恐怕那席家和县令二话不说就要来牢里将我斩草除根了。” “要先离开这里，才能保证将来的复仇能够成功进行……” 姜陵思绪发散间，寂静无声的地牢里，突兀地发出了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思维。 竟是有人走进了地牢。 咔咔…… 姜陵面前的牢门被人缓缓从外打开，与地板摩擦，发出一阵渗人的声响。 两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阴冷的寒风顺着漆黑的长廊吹进，鼓荡起他们那身黑色的官衣。 其中，站在前面的差役体型肥胖，面无表情。 而跟在其后的差役肤色黝黑，小小的眼睛里，时不时地透露出精明之色。 无言的寂静中，胖差役瞥了姜陵一眼，冷冷说道： “罪犯姜陵，跟我们走，你的流放之地下来了，是凉州丰县。” 第4章 赶尽杀绝 藤县，某座四进的大宅院。 种满了清荷的水池旁，一名皮肤白皙的男子正在凉亭里调戏怀中的美人。 仔细看，若不是他有一边眼眶肿得像熊猫，或许在后世还能混个小白脸当当。 “不好啦不好啦，少爷不好啦！”这时，一名下人神情惊慌，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进。 席越彬听闻，啪的一声把茶杯拍在了桌上。 “说谁不好呢？赶紧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抬下去打一顿！”席越彬脸色难看至极。 昨天才刚教训了一个不长眼的，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这家伙居然也敢触他霉头。 下人闻言，脸色一白，赶紧跪了下来急声道：“少爷，不是小人危言耸听，而是此事与那姜陵有关！” “哦？”席越彬一挑眉，淡淡地说：“人都已经被我打进地牢了，他难道还能翻起什么波浪？” 话虽如此。 可当席越彬提起姜陵的时候，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恨意。 想他堂堂席家大公子，平日出行，哪次不是众星捧月，人群焦点的中心？ 而反观这姜陵，不过是依靠着母亲是崔家洗衣工的原因，才在私塾墙角里混了一个“旁听”的名额，连父亲都死了，身份卑贱至极。 身为自己的同窗，他不懂得审时度势，故作清高，平日里不与其他人那般捧着自己就算了，毕竟他宽宏大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跟狗一样低贱的东西，竟然也敢坏他的好事…… 注意到席越彬的眼神越发冷冽，跪在地上的下人后背冷汗直冒。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下人只能硬着头皮说。 “昨天夜里，姜陵在牢中引发了‘金石为开，声化雷音’……” 砰！ 席越彬手中的茶杯爆开了，任凭瓷片划破皮肤，鲜血直流，他却仍然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恍若未闻。 “你……再说一遍。” 席越彬声音沙哑，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在这一刻，哪怕是她怀中的小妾都开始害怕了，娇躯隐隐颤抖。 而下人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然而话还没说完，席越彬就腾地起身，拽起他的衣领就给下人的脸狠狠地甩了两巴掌。 “你放屁！声化雷音这种异象，至少要达到‘登府’级别的作品才能够引动！姜陵何德何能？他不过是一个洗衣工的儿子罢了！” 席越彬气得睚眦欲裂，眼中的恨意更是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下人被席越彬吓得两股战战，一个没夹紧，一股骚臭味顿时从裤子中飘出。 “我不知道啊少爷……我真的不知道啊！”下人崩溃大哭：“这消息是县令传过来的。” 竟然是卢高逸传过来的？ 席越彬手臂一颤，他知道，如果这消息是卢高逸传来的，那姜陵作出“登府”作品这件事就基本属实了。 可……万一呢？万一只是卢高逸老眼昏花，听错了呢？ “他作出了什么，说与我听听！”席越彬咬牙追问。 事到如今席越彬还在找理由，说到底，他还是不能接受姜陵的文采比他好的事实。 下人早已做好准备，张口便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此刻，即便没有“金石为开，声化雷音”的异象呈现，众人也能够从这一句中，感受到姜陵当时心中的那股愤懑与决绝。 席越彬也是私塾学子，只是稍稍一体悟，他就知道。 这一句话，足以登府。 可越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席越彬的心中就越气，自然就越憋屈。 就那小子，凭什么能够作出这么好的真言？ 席越彬又嫉又恨，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咆哮，这种荣誉，本应该属于出身名门的我才对！ 天星大陆，经义为大道，文章为中道，真言虽为小道之一，但因为一般仅有一句，所以别说是“登府”，就连“鸣县”这种级别，都很难被人作出。 而姜陵居然做出了“登府”级别的真言，可谓是“一句登府”，难度与至少四句的诗词相比，不言而喻。 席越彬脸色阴沉至极，本想狠狠教训一通这小子，没想到竟然逼得他作出了这般好句。 这可就是有点引火上身的意思了。 正当席越彬心乱如麻之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 “老爷晨安！” 父亲来了？ 席越彬闻言，顿时面露狂喜之色，随手便将手里的下人扔进了湖里。 果然，就见那门口的拐角处，很快便走出了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 他虽是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反而是他盛怒的表现。 周边的下人和小妾见状，纷纷或是下跪，或是半跪，口中都在向其问好。 此人便是当今席家的家主，席雪峰。 席越彬脸上绽开笑意，连忙迎上前，叫道：“父亲……” 然而话还没说完，席雪峰就劈头盖脸地给了他一耳光。 “孽障！” 一掌过后，席雪峰破功，气得胡须都在抖：“你可知道，为了压下你这件事，卢高逸要了我们席家多少东西？” 席越彬捂着自己肿起的脸，满脸惊惧之色，全无先前威风的样子。 “父亲，孩儿不知……” “银票一万两，外加一件蕴灵文宝！”席雪峰脸色难看至极。 此言一出，周边纷纷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 这卢高逸还真敢要啊…… 先不提那足以在县城里购买一套大宅院的万两银票，就光说那文宝，就足以令众人胆战心惊。 要知道，那可是读书人方能使用的法宝，不仅威力惊人，而且价值连城。 观其“蕴灵”二字，便可知足以支持读书人使用至蕴灵境！ 这下席越彬彻底闭嘴了，正是因为深知其价值，所以才噤若寒蝉。 席雪峰瞥了他一眼，甩袖入座。 “你也太小看‘登府’作品了，你怕是不知道？天星七国，一直都有‘诗词抵罪’的规矩，而这抵罪的诗词，最低的门槛，就是‘登府’！” “那这姜陵……”听到这话，席越彬急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般诬陷针对姜陵，无异于结下死仇。 放在之前，姜陵身份低微，他还可以不当回事。 可现在姜陵突然开窍，作出了登府名句，若是就这么轻易地放他出来了，他若中举，整个席家必然要遭受他的报复！ 虽然哪怕姜陵考上了县试，区区三之境的读书人，席家也不害怕。 可倘若他一鼓作气，再过府试，甚至更高的州试呢？ 尽管可能性不高，但席越彬依然冷汗直流。 而他的表现，自然也被席雪峰看在眼里。 “白痴！”席雪峰将一个茶杯摔碎在他脚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大骂：“你当你爹的银子和文宝是白花的？” 闻言，席越彬的眼睛一亮，急忙开口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那案子毕竟是县令主持的，他自然不可能放任自流，不过是想要趁机勒索我们一笔罢了。” 席雪峰冷哼一声，眼中杀意冷冽：“若说他有文位，作出了这等名句，或许我们还奈何不了他。” “可他不过一个普通人，没有才气支撑，没有文位登记，哪怕作出了登府名句，异象也仅仅局限于小小地牢，学宫方面更是查不出作者是谁……” 说到这里，已经相当于图穷匕见了。 聪明的下人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恨不得变成一只乌龟，把头深深地藏进去。 “所以……”席越彬小心翼翼地问。 “反正关进地牢的都是一群死刑犯，便让他们的死期提前点。”席雪峰漫不经心的一弹指，在场众人个个如坠冰窟。 衙门那地牢关押的，何止百人？ 虽说里面有人证据确凿，是有罪之身，但终归还是有人和姜陵一般，是被冤枉的。 席雪峰随口一言就定下了上百人的生死，可想而知在这藤县，席家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与恐怖！ “至于那姜陵……” 席雪峰眼睛微微一眯，眼中杀意闪过，却看似不在意地说：“流放之路一向凶险，死几个人不很正常吗？” “就把他扔进镇魔渊算了。” 第5章 姜母送别 凉州，楚国六州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州区，因自古以来，一直是楚国罪犯的流放之地，所以被人们称之为“放逐之地”。 现如今，经过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凉州的总人口已然不小。 然而追溯到祖辈，大多数都是些犯了重罪，被流放到当地的罪犯，因此当地不仅民风彪悍野蛮，而且极其崇尚武力。 听说在凉州有些极端家族的男孩，在举办成人礼的时候，甚至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猎杀一头猛兽才算成年。 而这，还不算是凉州最为恐怖的地方。 哪怕姜陵前世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也听说过。 在凉州，有一座凶名赫赫的“镇魔渊”，里面镇压着传说中的邪魔，百里之内荒无人烟，根本无人敢靠近。 胖差役给旁边的手下一个眼神，他立马会意，屁颠屁颠地上前扣住了姜陵。 跟着两人穿过那漆黑的地牢长廊。 一路上，两侧的牢房里都是一片死寂，仿佛昨晚惊呼出声的犯人全都睡死了一般。 回到阳光下，呆惯了那潮湿昏暗的地牢，一时之间，姜陵竟然感觉恍若隔世。 “这就是天星大陆的空气吗？”姜陵深深地吸了一口，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姜母穿着一身粗布麻衫，矮小的身材在冷风中佝偻地站在衙门口。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世的母亲。 或许是思念异乡的妈妈，又或许是经历了一遍姜陵的人生，知道这位母亲的不易与伟大。 两人只是一个对视，姜陵就红了眼眶。 看见姜陵从衙门中走出，姜母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小步跑近。 “两位大人，请允许我跟我孩子说两句话……”姜母语气卑微至极。 但即便如此，两名差役也面露不耐。 直到看见姜母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两人的神色方才见缓。 胖差役眼疾手快地夺来了钱袋，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这才冷哼一声：“只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 “谢谢两位大人，谢谢两位大人……”姜母忙不迭地鞠躬。 两名差役瞥了一眼姜陵身上的镣铐，走向了一旁。 “娘……”姜陵轻声开口，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位身高可能才刚过一米五的母亲。 她皮肤枯黄，头发黯淡，明明才三十四岁的年纪，但姜陵却知道，她常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因为常年累月，不分四季的洗衣服，皱得像是个七八十的老太太。 在这一刻，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姜陵，但他的心中，却依然生出了一种愧疚的感觉。 “尘光……”姜母眼中泛着泪花，似是想念，情不自禁地为姜陵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不用说了，娘相信你，你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短短一句“我相信你”，其中的力量甚至胜过千言万语。 或许是原主的情绪还残留在这具身体。 听到这话，一滴眼泪，直接从姜陵的脸上滑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就是十年吗，娘在家里等你，为你找个媳妇养着，你一回来就成亲，一回来咱家就抱孙子。” 姜母说着说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她强笑道：“不过你可千万不能留在那边不回家，娘会想你的……” 五百里路，对于需要跋山涉水，甚至可能会面对野生猛兽的古代来说，存在太多的意外。 流放到凉州的罪人，刑满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留下的，更多的是失去了差役的庇护，无力回乡，自此与家人分隔两地。 听到姜母说想孩子。 某一刻，姜陵心神一晃，忽然想起了地球的父母，他们过的好吗？是不是也在想念着自己？ “在那边要乖乖听话，认真做事，说不定能做出几首好诗，早日回来。” 也不知道姜母从哪听来的“诗词抵罪”。 她的本意是要激励姜陵，不要放弃，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姜陵昨晚就曾作出了一句登府警言，引发了“金石为开，声化雷音”的异象。 “我会的。”姜陵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庆幸。 若不是前世是个文科生，而且大学进修的专业也是文史类，他还真没把握在这个世界混下去。 果然，读书还是有用的啊……指不定哪天穿越就用到了。 姜陵心中感慨，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两名差役脸色阴沉了下来。 “说完了没？该走了！”胖差役目露凶色，突然开口催促道。 姜母连忙将背上的包袱递给了姜陵。 “娘怕你路上冷，给你带了几件衣服，还放了几本你没看完的书，路上别懈怠了读书。”姜母强颜欢笑道。 似乎是意识到终于到了该离别的时刻。 姜母泪眼婆娑，深深地看着姜陵的脸，似乎要把他的样子永远地刻在心里。 “听到没？”胖差役作势就要冲上前。 姜陵急忙为姜母擦去眼中的泪水。 “放心娘，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不出三年……不，不出一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还要你替我抱孙子，带孙女呢！” 姜陵害怕他们对姜母动手，抓过包袱就挥别了姜母：“娘，我走了！” “路上小心……” 姜母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姜陵离开的身影。 直到姜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天边，空气中好似再也没有了姜陵的气味。 姜母才伸手往脸上一抹，擦干泪水。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尘光受苦……”姜母浮现出决绝之色，猛地转头望向了东边崔家的方向。 那是她一直以来工作的地方。 “今天老爷吩咐，要把玉枝小姐房中的衣物好好洗一遍，看来用不了多久，玉枝小姐就会回府准备县试……” “听说席家那席越彬一直在追求她，想娶她为正妻，如果能求到小姐出面，尘光这件事一定有回旋的余地！” 姜母低声呢喃，越说到后面，一双眼睛也就越发的明亮。 到最后，她仿佛看到了绝境中的一丝曙光一般，心中陡然亮起了一团希望之火。 “我今天手脚麻利一点，把玉枝小姐的被褥之类的也洗一遍……” 看见一旁有人经过，姜母急忙将一双手藏进衣服里，随后低头快速地走向了崔家。 第6章 流放之路 流放的路上。 通过两名差役的对话，姜陵也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其中，皮肤黝黑的差役叫做毛昌平，是一个游手好闲，至今没能成家立业的混子。 而那名胖差役，则叫做蔡旭，听说去年他的儿子差一点就金榜题名，在县里的私塾里都算是小点名气。 “蔡大哥，恐怕明年就要喝志学的喜酒了？”毛昌平笑眯眯地说，眼睛里写满了艳羡之色。 像他这种祖上一直都没钱的，这辈子能认几个大字，进衙门吃官饭，就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至于那金榜题名的美梦……呵呵，着实是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 “哪有哪有，毛老弟抬举了。”蔡旭虽然在摆手谦虚，但嘴角却分明勾了起来。 显然，谈起自家的儿子，蔡旭还是十分自得的。 “志学的诗词方面还行，上个月还文思泉涌，作出了一篇‘鸣县’诗……”他淡笑着说，看似随意，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鸣县诗？！” 毛昌平失声惊道，一半是作秀，一半却是真的惊讶：“这要是在考试中作出，诗词乙等岂不是手到擒来？” “鸣县”虽为诗词级别中最低等的诗词，但终究还是有个级别，能够牵引天地元气发生变化。 而更多的诗，那是连等级都没有的，被读书人称之为“不入流”。 像姜陵这种有外挂的终究是独一份。 实际上，姜陵的前生，别说是登府作品了，就算是鸣县作品，也没有写出过哪怕一首。 对于哪怕是考过了县试的人来说，鸣县作品也不是唾手可得，需要有灵感和才学的支撑才有可能作出。 正因如此，所以毛昌平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 “安志的诗词在去年确实是得了一个‘乙下’。”蔡旭说到这有些得意，但很快就叹息一声：“只是在‘杂科’上，却是只得了一个‘丁’。” 天星大陆科举，以“甲乙丙丁”为成绩。 每一场考试，一门科目最多只能有一个甲等，以下的倒没限制。 只不过若是有一科被评为了“丁”，那么就算其他科目得了“全甲”，考生也只能遗憾离场，名落孙山。 想来，这个蔡志学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差点题名”。 “原来如此，那倒是可惜了。”毛昌平也学着叹了口气。 “不过今年志学换了名老师，想来那县试，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了。”蔡旭话锋一转，抚着那没有的胡须，眉眼间尽是傲然之色。 毛昌平闻言，又是一顿没羞没臊的阿谀奉承。 类似的场面姜陵在这几天已经看得烦不胜烦，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他沉默地跟在马匹的后面，脚上虽然穿着一双布鞋，但早已被路上的石子扎得千疮百孔。 终于，又过了一个小时。 蔡旭大手一挥，可算是休息了。 姜陵戴着手铐脚镣，两人不用担心他溜走，将他绑在一棵树下后，两人就跑到不远处放水去了。 倚靠着树身坐下，姜陵默默地将后背的包袱拿了下来。 这是姜母给他的，里面原本除了书籍衣物之外，还有几张特别充饥的大饼和碎银。 但出发后没多久，毛昌平就把他的包袱夺了过去，美曰其名“检查”。 可等他还回来之后，包袱里就只剩下了半张大饼，至于碎银，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拿出大饼咬了一口之后，姜陵恋恋不舍地将其放了回去。 五百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因为要跋山涉水的原因，按照姜陵估计，自己至少还要走上十来天才能到凉州。 而现在，才刚过去五天，这半张大饼就又只剩下了一半…… 姜陵心中叹了口气，这流放之路还真是艰难险阻，怪不得有那么多犯人死在路上。 幸好，他还能看书。 姜陵把母亲塞给他的一本蓝皮书拿了出来。 要知道在以往，姜家母子是从不买书的，因为那太贵了，不是她们能够负担得起的。 而这次，姜母居然给自己准备了三本。 显然，她并不希望姜陵因此而舍下学业。 姜陵眼中光芒闪烁，默然翻开了这本由孔圣重新修订的《礼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这是《礼记·学记》中的原文。 在前世，忘了是小学还是初中，姜陵就曾在教科书上学过。 意思很简单，说的是“玉石不经过雕琢，就不能变成好的器物；人不经过学习，不会明白儒家至道。所以，古代的君王，建立国家，统治人民，要把兴办教育作为首要任务。” 这一句话所形成的影响一直到今天。 几乎每隔五年，就会有考试以这一句话为题目，可以说是读书人必学的一个知识点。 当前只是默读外加理解，姜陵就能感觉到体内的才气在兴奋的跃动。 如果说，作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时候，姜陵体内的才气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丝。 但经过这几天一休息就捧起书的学习之后，姜陵体内的才气已经达到了十丝之数，融为了一缕。 其中，才气增长所带来的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姜陵可以通过读书，减轻身体因饥饿所产生的虚弱感。 怪不得在《论语》中说，孔子因为听了《韶》，三个月内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 在这个世界，读书竟真的成为了一种精神食粮。 蔡旭和毛昌平回来了。 看着姜陵坐在树下，又捧起了书，两人的眼中，显而易见地闪过了一抹轻蔑之色。 “都快要死了，还看书呢？不过是机缘巧合，作出了一句登府警言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中举啊？”毛昌平压低了嗓子，冷笑不止。 “也罢，就让他看。”蔡旭语气上表现得倒是无所谓，只是眼中，依然有嫉妒的神色流露，显然，他也觉得姜陵作出的那句只不过是运气而已。 毕竟天星大陆广袤无垠，历代人才济济，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出现过。 “反正估计明晚就能进入凉州境内，抵达……那个地方了。” 谈起“镇魔渊”，就连蔡旭都是一脸忌讳莫深，不敢直呼其名。 毕竟关于里面存在的“魔物”一说，早已得到了各方势力的证实。 时不时地，就会有军方的读书人成群结队的进去除魔，以防里面的魔物出来肆虐百姓，荼毒一方。 不过即便“魔物”凶名极盛，恐怕也阻挡不了蔡旭的杀人之心。 因为自己的委任书才刚下达，当天夜里，席家就有人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别说席家家大业大，自己一个小小的差役，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毕竟前车之鉴已经摆在眼前。 就说他们开出的那个条件—— 事成之后，无条件让自己的儿子，蔡安志进入席家私塾学习这一点。 就已经足以令蔡旭怦然心动。 而且他相信，席家定然也给毛昌平承诺了无法拒绝的好处。 蔡旭隐晦地看了一眼树下学习的姜陵，眼底深处，一抹冰冷的杀意一闪而过。 姜陵，为了我儿子的前程，为了我蔡家的荣誉。 麻烦你，还是去死…… 第7章 身坠魔渊 次日傍晚，密林之中。 本来按照姜陵的估计，一个小时前就应该休息才对。 但直到现在，蔡旭和毛昌平两人依然稳坐在马匹之上，丝毫没有停步歇息的意思。 什么情况？ 姜陵直觉地从这种氛围中嗅到了一种异常的气息。 似乎是注意到了姜陵紧锁的眉头。 不愿节外生枝的毛昌平冷冷地说了一句，像是解释：“距离交付你的日子没多久了，今天需要连夜进入凉州境内。” 说着，见姜陵面黄肌瘦的模样，料想他那半张大饼已经吃完。 毛昌平还满脸嫌弃地从衣服中掏出了一个白面馒头，扔给了姜陵。 “吃了，别死在路上。”毛昌平像是连看都不想多看姜陵一眼，说完就扭回了头。 姜陵默然从地上捡起馒头，往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不知为何，心里的阴霾却是更加重了。 夜渐渐深了。 天空中悄无声息地挂上了一弦弯月，满天的繁星中，文曲星独领风骚，光盖群星。 跟着两人的脚步，穿过面前的树林，忽然，像是拨开了云雾一般，姜陵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这是……？！”姜陵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骇然失色。 哪怕是在前世的网络上，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雄伟壮阔的景象。 一座裂渊，左右横跨不知几千里之长，连绵无尽，仿佛一条破碎了虚空的长龙，从遥远的天际伸展而来，俯首在前。 而低头往下看去，裂渊当中更是诡谲万分。 一层又一层的黑气，如同云雾般在裂渊底下翻滚，姜陵等人不过才盯着黑雾两秒的功夫，那黑雾竟然就凭空构成了一张又一张绝美的女子脸庞。 “……”黑雾底下，听不清楚的靡靡之音勾魂夺魄。 像是有一位美人儿在耳边吹送热气，馥郁的兰香萦绕鼻尖。 可还没等三人作出反应，耳旁就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唏律律！” 狂风从三人的身边吹起，在这一刻，背负了蔡旭和毛昌平一路的马匹，听到那声音，竟然像是着了魔般，瞬间挣脱了缰绳，冲向了裂渊之中！ 呼！ 马匹一跃而起，一团魔雾顿时像是火舌般从裂渊中掠出。 狂风大作间，马儿连句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消失在了裂渊当中。 悬崖边，女人诡异的尖笑声经久不散，三人浑身发冷。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姜陵才长呼一气，心有余悸地喃喃道：“这里是镇魔渊？” 早就听闻镇魔渊的凶名，可姜陵直到亲眼目睹，才发现它并非是浪得虚名，反而传说还把它的恐怖给弱化了！ “不愧是凉州最恐怖之地，这镇魔渊底下果然镇压着邪魔！”毛昌平两股战战，眼睛里写满了恐惧，至今还没能回过神。 没办法，关于“邪魔”的传说在天元大陆实在是太盛行了。 几乎无人不闻之色变，谈及心惊！ “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姜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只是话刚说完，心底就后悔了。 姜尘光啊姜尘光，你怎么就这么呆呢？ 来这镇魔渊还能有啥想法，自然是毁尸灭迹啊！ 姜陵心中大呼不妙，然而这一声已经把蔡旭惊醒。 他猛地一转头，暗夜底下，他的眼睛竟然像是刀刃般闪烁着冰冷的光！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 他毫不怀疑，这就是小说中经常描写的“杀意”。 那一瞬间，他头皮都在发麻！ “看出来了？”蔡旭捕捉到了姜陵震颤的瞳眸，微微一笑，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流露出：“不过没关系，你终究还是要死的……” “你们可是随员，若是不把我送到凉州，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姜陵额头都在冒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想要劝说对方。 “没关系，你的‘骨灰’我们早已准备好，连借口也想好了，‘被猛虎分食’，而你是我们从它肚子里找出来的……” 蔡旭狞笑一声，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捏住了姜陵的脖子，就像是抓鸡一般，拖着他一路走向崖边。 这一路上，姜陵都在拼命挣扎。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像是在白费力气一般。 立身境前，才气微薄，除了强健体魄之外，对人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蔡旭捏着姜陵的脖子走到悬崖边，旋即抬手，将他的整个身子都悬在了裂渊之上。 冰冷的寒风如同刀片般从吹在姜陵的身体上。 “你……”姜陵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这么一个字，惊惧失色。 毕竟他又怎能想到，连流放的随员都要杀自己。 说到底，刚穿越不久的他，还是没能将意识从那和平年代抽离出来，真正的设身处地的了解这个时代背景的残酷。 姜陵啊姜陵，是我与你八字不合吗？ 望着姜陵眼中波涛汹涌的恨意，蔡旭忽然叹了口气，似是痛心疾首地说： “对不起了姜陵，我确实是与你无冤无仇。但是啊，谁叫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呢，我也是被逼无奈，奉命行事……” 说罢，蔡旭也不等姜陵回答，猛地一松手。 呼啸的狂风，顿时如同一只巨手般包住了姜陵的身体。 强烈的失重感降临在身，仿佛天地都在旋转…… 下一秒，蔡旭眼睁睁地看着姜陵一头栽进了那诡异的黑雾之中。 周边的人面魔雾见状，纷纷如同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狂涌而上。 鲜红的血气在黑雾中一闪而过。 像是在宣告姜陵的身体已经被那群邪魔分食殆尽。 永别了姜陵，你就安心的成为我儿子文道路上的一颗染血的奠基石……蔡旭冷笑着回头。 这时，异变发生了。 轰隆隆…… 镇魔渊深处，竟然陡然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一般，地面在颤抖，砂石在滚落！ 如此强烈的震感，就连数百里外的沛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有人从秉灯夜读中惊醒，手捧经卷，透过窗户遥望镇魔渊的方向，眼底顿时涌现出了骇然之色：“糟了，镇魔渊异动！” 男人有些难以置信，低语道：“距离上次异动，不过才刚过去七年时间，为什么这镇魔渊的异动越来越频繁，难道我们凉州真的要沦陷为楚国魔地？” ———— 镇魔渊。 蔡旭和毛昌平被吓得魂不守舍，瘫倒在地上。 看着一团又一团的魔焰从深渊底下升起，如滚烫的潮汐般涨落，连生长在崖边的枯草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完了，这异动不会是咱们造成的？” 毛昌平身体抖得像筛子，面无人色地说：“万一这镇魔渊里的魔头因为咱们被放出来，哪怕只祸害了一县一城，咱们也注定遗臭万年，被打上人魔的标记，世世代代，连子孙都不能科举啊！”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角未来。 说到最后，毛昌平急得痛哭流涕，后悔连连。 “闭嘴！” 蔡旭猛的一巴掌扇在毛昌平的脸上，拎着他的脖子狰狞道：“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把你一块扔下去？” 这回，毛昌平彻底噤声了，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惧之色。 刚刚蔡旭把姜陵扔下镇魔渊的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 为了儿子的前途，蔡旭可以说是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如果自己还敢乱说的话，毛昌平毫不怀疑，蔡旭会像杀姜陵一样杀了自己。 看着渐渐消停的毛昌平，蔡旭的脸色阴晴变幻了好一阵。 他才缓缓开口道：“记住了，别说邪魔还不一定被放出来，就算是放出来，死了一点人又怎样？这年头死的人还少吗？若一定要怪的话……就怪姜陵那死人去！” 蔡旭猛地松开手，瞪了毛昌平一眼，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趁没来人前离开这里，别落下东西了！” “哦，好好好，听您的，旭哥。” 毛昌平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一变，急忙点头称是。 第8章 魔渊异动 阴暗的魔渊之中，里面的景象与外界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头顶是一片紫黑色的天宇，四面八方则是一片荒芜，连根青草都看不见，只有几座不知屹立了多少年的石山，上面血迹斑斑。 忽然，在山谷的关口，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其中，那名少女尤为吸睛，她皮肤白嫩，琼鼻挺翘，特别是那一双神光闪动的眼睛，左右顾盼间，煜煜生辉，像是含了两颗星星在里面一般。 虽然她衣着朴素，没有任何昂贵亮眼的饰物装点，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挪不开眼，惊为天人。 而少女骑坐的灵兽造型，也是颇为奇特。 似牛非牛，似羊非羊，头顶双角，一身黑乎乎的毛发如绸缎般顺滑。 只是这还不算是什么，最令人感到惊愕的，还是这头灵兽的眼神…… 两只核桃般大小的眼睛，总是吊在脑门上，斜睨万物，就好像所有东西都不配入它的眼睛一般，着实是傲到没边了。 正是这么一对奇怪的组合，竟然旁若无人的游荡在这凶名赫赫的镇魔渊中，一看就来历不凡，实力过人。 一人一兽正走着，突然，一道尖锐的急啸声划破长空，一团又一团的烽火从前线燃起，火光连成一线，瞬间就勾勒出了一条绵延数千里的长城。 “烽火燃，魔渊动……” 少女见状，一颗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脸色凝重地望着远方：“距离上一次镇魔渊异动才刚过去七年，那群魔崽子进攻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长城是秦始皇在位期间，几乎耗尽了整个大秦国库才完成的巨大工程。 人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一己之私，万世盛名才一意孤行。 可当秦朝覆灭，长城发挥出抵御界外邪魔的作用后，人们才反应过来，开始敬佩这位始皇帝的高瞻远瞩。 如今凉州镇魔渊的长城发出了烽火警鸣，显然也就意味着，邪魔…… 又来了！ 少女思绪间，镇魔渊的深处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一头巨大的邪魔在猛击地面般，连隔着一座长城的她们都能感受到清晰的震感。 轰隆隆…… 视线的尽头，镇魔渊的深处有滚滚黑气涌出，魔焰飞舞，如同喷泉般直冲天穹。 咚！咚！咚！…… 七道黑柱重重地轰击在紫黑色的天穹上，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滚滚黑气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如同一把巨大无比的黑伞，在一人一兽的眼中徐徐展开，魔威冲天。 “司老鬼，出来，我已经闻到你那恶心的味道了！”镇魔渊深处，一道怪笑声响起。 无尽的虚空深处，竟是陡然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刚一出现，便占掉了半个天空，如同阴冷的爬行动物般，一双浑浊油黄的竖瞳中，无数道冤魂死亡又重生，发出凄厉痛苦的哀嚎。 长城的上空骤然亮起一道金光璀璨的屏障，然而它的力量依然如针般穿过，哀嚎声如同惊雷般在少女和灵兽的耳边炸响。 一人一兽的身形皆是一晃，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 天命境……至少是天命境的邪魔！ 少女惊骇失色。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从一人一兽的背后响起。 少女和灵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柄绝世锋锐的利剑般，脚踏青云，破空而来。 那是一个男人。 不帅，但却十分冷厉，五官就像是用刀斧劈出来的一样，深邃的眼睛中寒芒内敛，明明看上去只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但双鬓已然染上了几缕白霜。 他忽然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一声脆响顿时从刀鞘中响起。 雪白的刀锋倒映着远方的魔雾，这一刻，他眼中的寒芒再也无需隐藏，在其拔刀的瞬间，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天空中缓缓响起。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男人显然没有留手的打算，一开口，便是七国着名的镇国战诗《易水歌》。 嗡！ 鲜红璀璨的光芒自刀身上绽放，才气如白烟般氤氲翻腾，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他身如山岳，目若灿星，站在男人的身后，挥刀的动作与男人保持着近乎完美的一致。 “荆轲化身？！你什么时候对《易水歌》的了解到了这等地步？竟然能唤出荆轲的化身！”魔渊深处的眼睛几乎是咆哮出声。 显然，看到这一幕，它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感觉遍体生寒，被一股冰冷的杀意牢牢锁定。 而他口中所说的，便是人族最为强大的一种力量之一—— 诗唤先贤。 唯有对一部作品的理解达到了极致，才能够用出这一力量。 唰！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刀锋破开沉闷的空气，璀璨的刀芒脱体而出，无声地劈向裂渊深处。 “啊！！！”深渊传出一道尖锐的惨叫声。 滚滚魔气在裂渊深处剧烈翻腾，那只仿佛占据了半个天穹的眼睛上鲜血直流，竟是流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惊怒之色。 它一边往深处的虚空逃跑，一边色厉内荏地怒吼道： “司老魔，你给我等着，这断臂之仇，我定要以你们天星大陆的才子偿还！” 被称之为“司老魔”的男人凌空而立，像是没听到对方的威胁一般，冷冷地说：“滚！” 话音刚落，镇魔渊深处的魔气顿时像是老鼠遇见猫一样，倒退而去，龟缩在了长城外千里之处，再也不敢前进。 这时，男人才归刀入鞘，从半空中落到少女的身旁。 少女张口欲说，然而男人却是一摆手，打断了她。 “先回去。” 无奈，少女只能沉默地跟在男人的后面。 直到接近镇魔渊出口的时候，男人的脸色才是忽的一变，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老师！”少女大惊失色，急忙从灵兽身上跳下，上前搀扶。 “无碍。”男人摆了摆手，才气涌动间，气色终于平稳了，只是还是显得虚弱：“只是我对《易水歌》的理解没到，强行唤贤遭到了反噬而已。” “可…”少女还欲开口。 忽然，她在角落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哦，或许不该称之为是“东西”，因为当他们走近后，立刻就发现—— 那居然是一个人。 而且看起来还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 司天游显然也看到了，同样微微一愣，他低头扫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少年的胸口。 在那里，虽然衣衫破烂，但依稀可以辨别，那里印着一个“囚”字。 司天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穹。 一个被流放的囚犯，被扔下了镇魔渊？ 司天游眼中光芒闪烁，脸上不见喜怒，只见其屈指一弹，一股才气顿时脱体而出，包裹住了少年的身躯，将其轻轻托起。 “走，回家。” 第9章 镇魔山，无忧庐 痛，真是痛啊…… 还未睁开眼，姜陵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楚。 这穿越穿的，还真是一波三折。 先是被陷害入狱，然后再被扔下镇魔渊，几度险象环生。 所以我这是死了吗？ 姜陵眼皮轻跳，刚睁开眼，就看到了一颗奇丑无比的牛头，它的两个眼睛就跟鸡眼似的，只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肥厚的嘴唇歪嘴冷笑，一张口，声音竟像是银铃般清脆悦耳。 “黑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姜陵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 这……什么情况？牛还会说话？ 很快，姜陵的心中就闪过了一种可能。 难不成，我被一头牛妖救了？ 那一瞬间，姜陵的心情宛如翻江倒海，一度复杂到极致。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妖族，比人族的实力还要强大。 姜陵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某天与一些龙女凰女来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 可，牛女算什么？ 这谁懂？ 正当姜陵脑袋糊成一团乱麻的时候，一只白嫩纤细的玉手忽然从旁伸出，毫不客气地将那颗牛头拨到了旁边。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哪怕是在前世互联网上看惯了美女的姜陵，此时眼中也是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少女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一头黑发随意地扎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棵茁壮成长的青松般，袅袅婷婷，干练利落，与外面的娇花艳草截然不同，没有丝毫风一吹就倒的柔弱感。 尤其是那一双目若灿星的眼睛…… 不知为何，姜陵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里面真的有星辰！ 似乎是注意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正在斥责牛犊子的少女，忽然转头看向了姜陵。 “咦，你醒了？”少女讶然，没想到才过去两天，姜陵就恢复了神智。 “请问姑娘……这是哪？”姜陵的脑袋头痛欲裂。 “镇魔山，无忧庐。” 少女的气质清冷出尘，但还是简单地给姜陵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姜陵得知，自己的性命确实是被这位少女所救的时候，连忙想要起身行礼：“小生姜陵，在此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嘶！” 姜陵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过刚动，周身各处便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别乱动！” 少女见状，厉声呵斥道：“你可知道刚看见你时，你身上的伤有多重？若不是你命大，我老师正好辅修了医道，你早就死了！” 那一刻，姜陵如坠冰窟，浑身发冷，没想到自己的情况竟然这么差。 “我叫司鱼，你先等着，我去叫老师。”司鱼拍了拍姜陵的手，只是刚起身，屋门就被推开了。 “不用了，我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听起来就像是一名重病的老人，姜陵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位悬壶济世的老医师形象。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连中年都算不上的男人。 只不过他面容虽然年轻，但脸色却极其苍白虚弱，双鬓也染上了一层雪霜，像是透支了太多的生命一般，人未老，身已衰。 看见来者走进，司鱼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并对着姜陵介绍到：“姜陵，这位便是我的老师，司天游。” “他乃是镇魔渊的守渊人，若不是你出事时，镇魔渊深处刚好异动，惊动了他老人家前往，否则的话，以我之力，就算是发现了你，恐怕也无力回天。” 司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听得姜陵心惊肉跳。 镇魔渊的守渊人？ 要知道镇魔渊里面可是有邪魔的，这个叫“司天游”的男人既然能成为“守渊人”，可想而知其实力之强大，怪不得能救下坠渊垂死的自己！ “谢司先生救命之恩。”姜陵诚心感恩，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而司天游闻言，或许是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激不起他眼中丝毫的波澜。 “你叫姜陵？” 司天游冷冷地说，目光中带有审视的意味，一言落下，周边的场景顿时如同潮水般倒退。 咚！ 仿佛身后有一扇大门轰然关闭，一息过后，姜陵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衙门，跪在地上，周围尽是看不清面目的差役，而审讯的县令，则是换成了司天游。 高座上，司天游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陵。 开堂审判。 这是属于法家大道的力量，唯有修习过法家的读书人才能够使用。 该力量的强度不大，远远不及法家中着名的“画地为牢”“言出法随”等等，但却对比自己文位低的读书人有奇效，具有心灵震慑的作用。 砰！ 司天游一拍惊堂木，声音与自身力量结合，顿时化为雷霆之声，在姜陵的耳边炸响。 “罪犯姜陵，回答我的问题！” 姜陵身形一晃，额头冒出汗水，咬牙道：“是，学生姓姜，名陵，字尘光，本是豫州安阳府藤县之人。” “所犯何罪？为何被处于流放之刑，又为何出现在镇魔渊？” “学生被世家子弟污蔑侮辱妇女，被处于流放之后，对方依旧不肯罢休，最终命令随行差役，将我扔至镇魔渊中！”姜陵跪在地上，膝盖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四面八方都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朝他身体挤来，像是背负着一块巨石般，痛苦难忍。 至于司天游，他听到姜陵的答复后，并没有着急继续下一个提问，而是手中忽然捏住了一块印玺，神念进入其中。 不过一会的功夫，司天游便在海量般的信息中，找到了关于“姜陵”的线索。 前面的信息倒是与姜陵所说的相差无二。 只是这结果…… 司天游的目光微微眯起。 流放途中，小队遭受猛虎袭击，姜陵葬身虎腹？ 司天游眸光中寒芒一闪，只见其一拂袖，周遭的场景顿时如烟般消散，姜陵如蒙大赦。 “审讯你，并不是恶意。” 司天游居高临下地看着姜陵，语气中仿佛没有丝毫的感情，淡道：“只是你终究是我们从镇魔渊中发现的，如若不确定你的来历跟脚，很有可能被别人当作是邪魔处理。” “学生明白。”姜陵微微颔首。 “明白就好。” 司天游淡道：“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我们这里观察，你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文灵护魂，虽然看上去健康无碍，但却有可能成为魔种。” 第10章 魔种文人 “魔种？！”姜陵不可思议地说。 这一词正常人听到都会觉得不对劲，更何况姜陵还知道它所代表的意思。 魔种，全称为魔种文人，顾名思义，乃是背地里已经投靠了邪魔一族的读书人。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与人族无异，甚至同样能够动用人族的诗词力量，但不一样的是，他们的才气是黑色的，仿佛凝聚的不是人的智慧，而是世界上最肮脏邪恶的物质一般。 魔种文人也不承认自己的出身，不仅不祭拜人族众圣，反而祭拜邪魔强者。 这些魔种文人隐藏在天星大陆之中，犹如一条条毒蛇般，时不时地就会露面，给予七国迎头痛击，不胜其烦。 姜陵听说自己可能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怎么可能不胆战心惊。 幸好，司鱼见他神情不定，淡淡地说了句：“放心，只是你体内有可能存在魔念罢了，并不代表你必然入魔。” 原来如此…… 姜陵的心口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 “行了，你先出去，我先替他疗伤。”司天游摆了摆手，司鱼看了一眼姜陵，随后勾了勾手，角落的小黑牛顿时懒散地跟着司鱼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姜陵与司天游两人。 随后，便见司天游不急不缓地从衣服中抽出了一本蓝皮书。 “听好了。” 姜陵肌肉一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司天游翻开首页，低沉的声音在草屋中缓缓响起。 “曰：十二经皆有动脉，独取寸口，以决五脏六腑死生吉凶之法，何谓也？” 司天游才刚一开口，姜陵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本蓝皮书上。 医术《难经》论脉中的第一段！ 姜陵目露震惊之色，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本书名非常的陌生。 但对于它的作者，想必只要是华夏儿女，个个都有所耳闻。 那便是有着“神医”之称的—— 扁鹊！ 前世，陈淮家里是世代学医的，他爷爷为了让自己继承家业，从小就没少让他看这些晦涩难懂的医书，看完还逐字逐句的给他解释。 只可惜，谁还没有个叛逆的青春呢？ 当时的陈淮一门心思铁了心的要读文科，可谓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父母爷奶齐上阵，都没能劝动他。 不过即便如此，姜陵依然记得不少的医学知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问： “分布在全身的十二经在一定的部位上都有搏动的脉，何以单独切按寸口脉，作为诊断五脏六腑病变轻 重及预后良恶的方法，这是怎么说的呢?” 司天游明明只是在朗读这一本医书的原文，按理说应该会非常无聊才对。 但或许是因为有才气的缘故，姜陵才听不过两三分钟，就已经如痴如醉，彻底忘却其他，眼中只剩下了读书。 司天游见状，哪怕见多识广如他，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惊奇之色。 “只听了两分钟的《难经》，就进入了可遇不可求的‘乐之’？” 《论语·雍也》中，圣人孔子将读书分为三个境界——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其中，以学习为乐趣的“乐之”乃是读书最高的境界，当读书人进入到这个状态的时候，学习的效率事半功倍，可谓是一日千里。 只是这个状态过于玄妙，可遇不可求，所以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年能够进入一次就不错了。 没想到这姜陵竟然一下就进入了…… 司天游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奇之色，难道我凉州要出一名能与扁鹊、张仲景世家竞逐的医道天才了？ 不过这一想法也仅仅只是想想罢了。 扁鹊、张仲景等医道世家积年累月，底子雄厚，实力惊人，依靠着祖荫，他们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别说姜陵现在连文位都没有，就算突破到了半圣又如何？ 除非是医道亚圣，否则地位顶多也就与这些世家并驾齐驱。 渐渐地，司天游心中也慢慢抛去了杂念。 教学相长，他吟诵这些医书内容，自身也能够稳固相应的知识。 才气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体内流出，涌入手中的医书当中。 安静的草屋里，一道又一道温和的白光从医书上飞出，如同蝴蝶般欢欣雀跃地扑入姜陵的身体里。 仔细看，伴随着时间的流转，姜陵先前一直紧锁的眉头，此刻竟是隐隐舒展开来。 这便是天星大陆的神奇之处。 一本随处可见的医书，在修习过相应知识的读书人手中，它们就像是法宝一般，能够轻而易举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此时，倘若司天游使用的是自己编纂的医书，那力量将会更加强大，只可惜，人的精力有限，医家只是他的辅修之一。 身为守渊人，他要主攻的，还得是杀伐之力强大的圣道，诸如兵家、法家一类。 两个时辰过去。 当司天游合上书本的时候，床上的姜陵已从“乐之”的状态中脱离，沉沉睡去。 检查了一番姜陵的身体情况后，司天游暗自点头。 在“乐之”的帮助下，姜陵的身体恢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床。 司天游走出房间，刚一出门，便看到了那道站在柳树下，亭亭玉立的身影。 这一幕画面，哪怕是他，也情不自禁地身形一晃。 “吾家有徒初长成啊……”司天游一步迈出，走到司鱼旁边，哈哈笑道。 两人名为师徒，但实则情同父女，因为整个沛县的人都知道，司鱼是司天游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孤儿，无父无母，就连名字都是司天游给她取的。 司鱼没好气地白了这位不着调的老师一眼。 “他怎么样了？” “性命无忧了。”司天游一摆手，轻笑道：“只不过没想到从路边捡来的一个孩子，居然对医道颇有天赋，似乎才第一次接触医书，就进入了‘乐之’的状态。” “噢？”司鱼眼睛一亮，语气中竟是难得多了一份激动：“那他有可能治好我的病吗？” 关于这一点，倒是只有司天游知道了。 从小，司鱼的身上就有一种怪病，每当夜深天寒时，她都会感觉到头痛欲裂。 这十几年来，若不是每天晚上都有司天游在旁吟念医书，直到她睡着半个小时后才离去，恐怕她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 正因如此，所以这个病症成为了司鱼心中的死结，她一直想解决这个问题。 “或许……”司天游含笑摸了摸司鱼的头，只是这笑容中有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为镇魔渊的守渊人，难道就没请过一些名医前来吗？ 可事实上，哪怕是天命境的国手，也折戟在了司鱼的病下，毫无办法。 别说姜陵现在连个读书人都不是，就算是，他难道就能解决国手都不能解决的病症了？ 司天游看着司鱼眼中渐渐升起的希冀，心中一叹，终究还是不愿将其打碎。 第11章 这头牛还会功夫 次日，当姜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姜陵从床上起身，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刚下床没走两步，陡然惊醒。 “我可以走了？”姜陵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 要知道，昨天他还是满身疼痛，今天怎么就可以走了？ 思来想去，估计还是昨天司天游吟诵的那本《难经》的功劳。 “不愧是医道经典，真是强大。” 姜陵心中感慨，推开屋门，一束明亮的阳光顿时从头顶射下。 屋外的场景倒是和姜陵想的差不多，和华夏的一些偏远地区的村庄一样，只不过建筑的风格更为古老。 院子很大，地上晒着粮食，还有几串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兽肉做成了肉干挂着，只看了一眼姜陵就感觉肚子发饿。 不过比起这些，更加吸引他的，还是…… 姜陵愕然站在原地，因为他看到了沐浴在灿烂朝霞中的小黑牛。 此时的它，宝相庄严，神情严肃，神情灵动得跟个人似的。 在朝阳的光辉下，它人立而起，两只前腿时不时地向前挥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武道大师在晨练打拳一样。 没错。 一头牛在打拳！ 姜陵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搞哪样？ 功夫神牛？ 姜陵情不自禁地观察对方的举动，越看越觉得稀奇，直觉告诉他，这头黑牛的每一个举动，都与那起伏的呼吸遥相呼应。 只是还未等姜陵细细琢磨，更离谱的事情便来了。 小黑牛才刚打了两分钟的拳，忽然，它猛地转身面向了那轮煌煌大日。 只见其两个牛鼻子一吸，无数如星星般闪亮的金色光点，顿时被其从身体周边的阳光中提炼而出。 这一幕看得姜陵瞠目结舌，这一家子是什么情况？连头牛都这么牛？ 下一秒，只见小黑牛张嘴一吸，周边无数金色光点顿时如乳燕归巢般投入到了它的身体内。 小黑牛想必早就注意到姜陵的存在了。 做完这一步后，它又恢复了那副“牛眼看人低”的样子，斜睨了姜陵一眼，像是只高傲的天鹅般，扬着脖子从姜陵的眼前经过。 “你能走了？”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点惊讶，从一旁的柳树上响起。 姜陵抬头望去，司鱼神态慵懒地斜倚着树身，一双白花花的长腿在上面轻轻地晃悠，闪得姜陵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瞟了。 司鱼看了姜陵一眼，忽而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等一下，我今早从镇魔渊里捡到了一个东西。” 司鱼转身走进一旁的屋子，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了一物，递在了姜陵面前：“是在发现你的附近捡到的，应该是你的？” 看着熟悉的包袱，姜陵眼中闪过一抹悲伤之色。 这是临行前姜母给他准备的，里面只有几套旧衣服和几本诸圣经典，姜陵本以为已经丢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失而复得。 “谢了……”姜陵接过包袱，看着司鱼的神情复杂无比：“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母亲给我留的。” 他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司鱼专门回去替他寻找的。 司鱼闻言，也懒得客套了，她本就不是那种委婉之人。 “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 司鱼说：“我得先提醒你一句，我老师毕竟是守渊人，邪魔之事大于天，他不可能离开镇魔渊替你沉冤得雪。” 换位思考，这个消息对于绝大数人来说，恐怕都无异于一盆冷水从头淋下。 不过姜陵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并没有吃惊。 “嗯，人族之事重，个人之事轻。”姜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姜陵的反应出乎了司鱼的意料。 她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要纠缠几句才会死心。 想了想，司鱼还是安慰道：“你也不用太失落，至少在我们这里，你可以安心学习，不用担心那些人找上门来。” “等你将来通过府试，未必就不能报仇雪恨。” “我们虽然不能提供直接的帮助，但是科举书籍和笔墨一类，你可以随便使用。” 姜陵闻言，惊喜若狂，连忙鞠躬道：“多谢司姑娘和守渊人大人！这份雪中送炭之情，在下必定铭记于心！” 这份帮助太珍贵了，不仅解决了姜陵没有落脚之处的窘境，而且还解决了姜陵不知如何考过科举的难题。 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或许会觉得“不就几本破书和一点笔墨吗？”。 但要知道，这里可是天星大陆，有时候，寒门和世家的差距，就体现在这无形的“教育资源”之中！ 就以自身为例。 席越彬想上就上的私塾，姜陵不仅需要通过严苛的考试才能进入，而且当初要不是姜母是崔家的洗衣工，他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就算考上了，因为出身低微，家境贫寒，他也只能做一个坐在角落的“旁听生”。 还有笔墨纸书这种硬性消费，世家子弟可以随意购买，但姜陵呢？ 他只能趁人走光的时候，去翻垃圾桶，找那些世家子弟用过的纸张，拿回家在空白处偷偷练习！ 没墨的时候，姜陵更是只能去河边，拿根树枝在沙子上练。 至于衣食住行就更不用说了，世家子弟从不需要为这些烦恼，而姜陵十二岁的时候就要出去找些零工做了。 否则别说读书，他就连生存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司鱼这几句话对于她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 但对于姜陵，却无异于雪中送炭，极有可能省去了他数年的时间。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司鱼问道。 姜陵低头沉思。 天星大陆能够直接降下才气，帮助提升境界的考试共设有四场，由低到高，分别是县试、府试、州试和殿试。 其中，县试作为，考过之后便可得才气唤醒，封得“三之境”文位，初窥文道门径。 至于府试会更难，但考过之后得到才气灌顶，文位会提高到更强的“立身境”，实力比“三之境”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地位也水涨船高，在一县之中都是响当当的名人。 但据姜陵所知，能够担任成为一县之令的，最低门槛，也得是通过州试的“蕴灵境”读书人才行。 所以，按常理来说，即便姜陵通过了府试，成为了“立身境”的读书人，恐怕也威胁不到这位县令的地位，更何况其背后还站着一个世家豪门—— 席家！ 一想到席越彬这个人，姜陵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眼中有杀意闪过。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痛下杀手，这笔账，自己早晚要跟他算清楚。 第12章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县试之日，我归乡之时。” 姜陵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司鱼闻言，柳眉一挑，缓缓转头，目光盯着姜陵的眼睛，对方没有丝毫的避让。 过了一会，司鱼才冷冷说道：“你知不知道，世家有多么强大？” “不知道。”姜陵摇了摇头，老实说。 “那你还敢大放厥词！” 司鱼皱眉道：“我不怕告诉你，有些世家之强，即便是我老师，也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别说你考过了县试，成为了三之境的读书人，就算你考过了府试、州试又怎么样？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就动全身，谁也不知道最后水底下会冒出几个庞然大物！” 司鱼见姜陵沉默不语，忽然想起了那个从镇魔渊中捡来的包袱。 里面除了几本书，就只剩下了几套粗布麻衫。 他已一无所有。 念此，司鱼语气缓和下来，劝说道：“你或许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问你何时回去，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古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隐忍了足足十年，才踏破吴国，苦尽甘来。你要报仇，并不急于一年，一月，一日。你为何就不学学这位先贤的精神？” 司鱼最后这一番话，说的一瓣心香，情真意切，只是…… “不好意思，司姑娘，我做不到。” 司鱼的脸色僵住了，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 而姜陵就好像没看到一般，沉声说道：“适当的退让，是‘隐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哪怕心里再怎么自圆其说，那也是逃避，是畏缩！” “无论是府试还是州试，它们都离我太遥远。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也不知道到了那时，我还有没有像今天这般必然要取其性命的决心。” “只有县试才是我目前伸手可及的目标。” 姜陵面若寒霜：“对方屡次构陷于我，最后甚至还将我扔进了镇魔渊，如果不是你们师徒二人出手相救，此时的我已经死了！” “而死亡，就代表着失去所有！” 司鱼呆住了，感觉胸口就像是被放上了一块巨石，嘴唇嗡动，开了又合，几度想要说话，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以前，我读书只是为了让我和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母亲再也不需要为我操心。” “那么从我被你们救起的那天起，我读书的目的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扫平一切敢挡在我前路的敌人！” 姜陵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冥冥中，天地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与姜陵的意志产生了交感一般。 姜陵的心神彻底沉入了其中，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声如雷震，但他自己却恍若未闻。 房间内传出了一道异响，听起来就像是持笔之人一下没握住，笔啪嗒落在了桌案上一般。 “文人读书，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话音刚落，姜陵突然感觉心神一震，脑海中猛地响起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体内不过十几丝的才气顿时被抽了个空。 而就在沛县几百里外的凉州学宫内。 多月未动的文钟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嗡鸣。 当！ 此刻正值清晨，学宫的学子不是在教室内听课，就是在走廊里晨读，听到这一钟鸣，顿时豁然抬头，齐齐望去山顶文钟的方向。 “登府作品出世？！” 有人惊呼出声，就连讲台上的老师都停止了授课，望向了窗外。 然而，还未等此人的声音完全落下，山顶上，就又响起了一声熟悉无二的嗡鸣。 当！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整个学宫都沸腾了，人们腾地起身，桌子椅子掉了一地也顾不上了，满脸红光地冲向门外。 “文钟二响，贯州问世！” “刘志光，我可是你师兄，你给我让开，我要先出去！” “万师兄，我还是你师弟呢，你咋不让我先去看啊？” 两人挤在门口，谁也不让谁，咬牙切齿，看向对方的目光中仿佛有火花迸射。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惊呼声。 “呀！李老师从窗户跳出去了！” 众人心头一跳，转头看去，果不其然，讲台上的教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扇被风吹得嗒嗒作响的木窗。 毫不客气地说，凉州学宫炸开了。 而且场面之盛大，几乎是数年没见过的风景！ 有老教师一边跑，一边热泪盈眶：“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啊！我们这重武轻文的凉州，终于又出了贯州作品！天佑我凉州也！” 人们刚跑到文山脚下。 山顶上的文塔摇身一晃，下一秒，陡然暴射出青蓝紫绿四色虹光，如同一座虹桥般，遥遥射去了西边的方向。 “文化长虹，四色接引！” 凉州境内，只要是虹光所能途径的，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惊为天人的一幕，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学宫中，有学子指着长虹离去的方向，颤颤巍巍地说。 “那长虹……怎么飞去了石府的方向？”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心底一沉。 因为那里，也是镇魔渊的方向…… ————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姜陵的声音化作雷鸣之音，一开口，便将柳树底下乘凉的黑牛给惊醒了，一双核桃大的牛眼惊疑地四处扫看，像是在说，大白天的咋打起了雷？ “说的好！” 主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司天游满脸红光地从中走出：“竟然引发了才气共振，声化雷音，可见你小子刚刚所说句句属实，直指内心。” 说着，司天游又想起了姜陵刚刚所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地回味。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司天游眼睛放光，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叹之色，对这一句话赞不绝口：“这句话力透人胸臆，直指人脊骨！虽然只有短短十字，但我却从这里面感受到了一股‘‘死不惧而辱不受’的所向无惧的英雄豪气。” “你这小子，有‘无敌’的潜质啊！” 姜陵闻言，还以为是司天游对自己的赞赏，谦虚微笑。 但站在一旁的司鱼听到这句评价，眼中却流露出了惊异之色。 姜陵不知道司天游话中之意，难道司鱼还不知道吗？ 天星大陆的读书人中，谁不知道上一代才子“司无敌”的名声。 一张臭嘴，几乎惹遍了全天下的读书人，扬言要走出一条举世皆敌的道路，镇压一代天骄，铸成他的“无敌圣道”。 结果很显然，司天游失败了。 天星大陆能者辈出，别说那神秘莫测的亚圣世家，就连那些半圣家族倾力培养的天骄，都强的一塌糊涂，时不时地就会出现惊世之才，光耀大陆。 司天游虽有天分，但怎么也算不上冠绝一代，同代之中能与他媲美的怎么也有两掌之数。 正因如此，无法实现心中所愿的司天游才会心灰意冷，没过几年便半隐退，成为了镇魔渊的守渊人。 现如今司天游又故事重提，意思显而易见。 难不成他想要这个小子走他的老路？ 司鱼眼中浮现出古怪之色。 天知道以司天游这无法无天的个性，当初该被揍得有多惨，才会逃到这镇魔渊躲避风头…… 而司天游像是没看到一旁司鱼的神色一样，兴奋地拍着姜陵的肩膀。 “依我看，光这一句就足以贯州，恐怕三色虹桥很快就要来了！” 说着，远方的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阵爆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射而来一般。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看到了一道虹光朝着这边的方向飞射而来，只是…… “青蓝紫……呜呼，一句贯州！”司天游挑了挑眉，咂嘴说道。 看到这一幕，哪怕是不远处的司鱼，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惊叹。 虽然她曾见过司天游引发的更壮观的场景。 但司天游多大了？姜陵才多大？ 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有意思啊，黑胖……”司鱼讶然，摸了摸身旁的黑牛，眼中光芒一闪，低声笑道：“或许他还真的能治好我的病。” 第13章 天子门生，拜师学艺 姜陵闻言，面露惊讶之色。 事实上，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有预感会引发和上次一样的异象。 毕竟这一句原话出自的是宋代着名才女李清照之手，身为婉约词派的代表，其文名和成就震古烁今，素来拥有“千古第一才女”的美名。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可以引发三色虹桥的异象。 要知道，这才是全诗的前半段啊！《夏日绝句》还有后半段不符合场景，姜陵没说呢！ 三色虹光从天而降，轰然落在姜陵的身上。 一时之间，姜陵感觉自己仿佛投身进了一团暖洋洋的温水当中，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不过片刻的功夫，姜陵身上还未彻底痊愈的伤势就被虹光抚平了，而且虹光的效果似乎还不止于此。 它们如同活泼的鱼儿般，争相往姜陵的身体深处挤去，其中姜陵的脑袋吸收的虹光最多。 隐隐之中，姜陵一直能够听到有一阵“咔咔”的声音从脑袋中传出，像是虹光在构建什么东西一样。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三分钟左右才停止。 当姜陵睁开眼的时候，喜色顿时遮掩不住地从眼底深处升起。 伤势痊愈就不用说了，体内的才气竟然从之前的十丝，变成了现在的四十丝，可称之为四缕！ 要知道，流放的路上，姜陵一路苦读经典，这才辛辛苦苦将才气孕育出了九丝。 而现在，一首贯州作品，便增加了三十丝才气，简直抵他一个月的苦读！ 这怎能不让姜陵欣喜若狂！ 而当他平静下来后，顿时发现，司天游一行人，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还是你第一次作出贯州作品？” 司天游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姜陵，说：“虹光洗体，哪怕是蕴灵境的读书人，都能从中得到好处，更何况是你这小子。” “若是我猜的没错，你的才气已经达到三缕左右了？而距离县试还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时间，若是福至性灵，我看你未必没有希望成为‘天子门生’啊……” “可惜，我观你此诗属于残缺，虹光虽然照常降下，但品质却并不圆满。” “天子门生？”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不过他知道，既然司天游主动提出，必然是有心赐教。 所以，姜陵一拱手，乖乖地低头问道：“请司先生指导迷津。” 司天游显然很吃这一套，自得一笑，说：“所谓的‘天子门生’，说的便是那些不需要通过天星大陆的才气考试，就能够自然突破到相应境界的读书人。” 古往今来，唯有身负大气运、大功德、大才华的人才可被称之为“子”。 天道亦然。 “这也行？”姜陵有些吃惊，没想到还能这样。 司天游摇头轻笑道：“有什么不行的呢？众所周知，科举制是孔圣创建的，至此人族才开启了‘才气时代’，进入了人人科举的狂潮。”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孔圣是如何封圣的呢？” 姜陵微微一怔。 这个提问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哪怕在后世，也被人们争吵不休的问题——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个问题在天星大陆是有答案的，是先有“鸡”。 “所以……孔圣便是天子门生吗？”姜陵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自然。”司天游微微一笑，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说：“而且不止是孔圣，圣庙内受到供奉的诸圣，几乎都是天子门生。” 原来如此…… 姜陵恍然大悟，随后急忙开口询问：“那如何成为天子门生呢？” 前面的问题只能算是拓宽见识，这个问题，可就是关乎于自身了。 毕竟先前司天游曾亲口说过，他姜陵“有希望”成为天子门生。 “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 司天游见姜陵终于上钩，神情激动，张口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天子门生也是有级别之分的，并不是说你成为了天子门生，就一定可以比肩孔圣。” 司天游说道：“众所周知，才气考试分四场，每一场对应一个境界，考完最后一场达到种道境后，便需要各自的累积与机缘，才能进入下一个境界，因此，天子门生也分为四个等级。” “从低到高，分别为蒙生、才生、茂生以及鼎生。” “蒙生平均每几年各府之地便会出现一个，稀奇但不惊艳。但若是在考试前突破到了‘才生’，那就属于有点厉害了，往往会引起各州学府之间的哄抢。” “更高的你暂时就别想了，修行最忌好高骛远。” 学宫哄抢？这场面有点像后世省状元被两个大佬夹相邀请啊…… 姜陵有些惊奇，随后又问司天游如何才能突破到天子蒙生。 “才气如指？”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得到答案后，姜陵依然还是感到满嘴苦涩。 毕竟他现在也明白了，十丝才气等于一缕，而十缕才气加在一起，才等于一指之数。 换言之，如果姜陵想要成为天子蒙生的话，就必须在明年三月前，才气要达到一百丝才行！ 这一点听起来简单，但只有亲身修炼的读书人，才知道各种艰辛。 “这有什么难的，有我在，小小蒙生，难道还不是手到擒来？”司天游傲然一笑，身为镇魔渊的守渊人，他确实有这个资本说出这话。 姜陵闻言，哪里还不知道要赶紧抱大腿。 “见过老师！” 姜陵甚至还没等对方回应，便拜倒在地。 这般果断，看得哪怕是司天游和司鱼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在天星大陆，“师”这一字重过泰山，地位仅比亲生父母低出一线。 很多时候，一个师门都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陵能够不打听清楚司天游跟脚就果断拜师，不仅仅表现出了他对司天游的信任，更是体现出了他当机立断，知恩图报的性格。 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有这一层关系在，再加上对方实力一看就不凡。 姜陵觉得拜个师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好！” 司天游满面红光，深感欣慰。 对于姜陵，司天游也是格外满意，否则也不会长篇大论说这么多了。 他大笑道：“从今往后，你便入我门下，遵我门规，成我二弟子！” 姜陵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膝上的尘土，眼睛一亮，忍不住好奇地问：“老师，我们的门规有什么？” 未曾想司鱼和司天游竟然相视一笑。 司天游一挑眉，斩钉截铁地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刨他祖坟！” 第14章 黑胖突破 拜师以后，姜陵安心的留在了无忧庐，司鱼将一个杂物间收拾了出来，专门给他使用。 屋子不大，放下一张窄床和一张书桌后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但姜陵很满意，这里就像是他来到异世的第一个安身之所。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当然，姜陵没有骂自己的意思。 身为守渊人，司天游事务繁忙，特别是在镇魔渊异动的这段时间，他更是连教导姜陵的时间都没有，第二天就拖着负伤之身进入了镇魔渊中坐守，威慑邪魔。 幸好，有司鱼这尊学神师姐在，虽然她并没有明确透露出自身的境界。 不过据姜陵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他猜测，司鱼最少也是一名相当于立身境读书人的天子才生！ 十七八岁的天子才生…… 姜陵都不用深思，用脚趾盖想都能知道这有多么恐怖。 这几天来，姜陵一直跟随在司鱼身边学习知识，只是学习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哪怕姜陵再用功，体内的才气也仅仅只是增加了两丝。 这个进度可就让姜陵有些心急了。 因为根据司鱼所说，成为了天子蒙生，并不代表着就不能参与科举。 所以，如果他能够在四个月后的县试前成为天子蒙生，这也就意味着在三之境中，他将会拥有两次才气唤醒的机会。 倘若抓住这次机缘，姜陵将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进入到三之境中的“好之”阶段，得到“纸上谈兵”的力量。 读书人之所以区别于普通人。 其最为本质的一点就是能够使用天地才气，将知识化作力量。 还有一点就是，县试一年只有一次。 姜陵如果这次没考上，必将会陷入一步慢，步步慢的死局当中，最后就算没有失去主动权，修为的进度也会被拖慢一年。 更何况他在喝出《夏日绝句》的时候就立下了誓言，称自己要在县试之日的时候重返藤县。 一开始姜陵还满不在意，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 可当司鱼发现了他的这一点心态之后，立刻就厉声点醒了他。 原来，在天星大陆，读书人是不允许随意立誓的。 若他没有才气也就罢了，可现在有了才气却不兑现诺言，文曲星很有可能会主动废去它的才气，毕生再无成为“天子门生”的可能。 听到这话，姜陵脑门冷汗直冒，再也不敢投机耍滑，安安心心地读起了书。 有一说一，司鱼先前所承诺教学资源的一点不假。 在这几天的日子里，每天清晨，司鱼都会给姜陵带来几套截然不同的考题。 大多数的考题都是取历年的县试真题变换而成，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而这种试题，换做是以前的姜陵，哪怕是倾尽一个月的工钱，估计也买不到一张。 因为这种考题基本都被不差钱的世家所垄断，他们根本就不卖，所以就导致只有世家子弟，才有做这些考题的资格。 也正是因为这些冥冥之中看不见的便利，所以世家子弟中榜的概率一向要比寒门子弟高上十倍不止。 又是一日清晨，姜陵睡醒，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柳树上的司鱼。 她优哉游哉地晃悠着那两条雪白纤细的长腿，墨发披散，眺望远方，一双眼睛里仿佛只有天上的星星才能纳入其中。 姜陵目光艳羡地看着这位大师姐。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觉得天子才生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自己怀揣着整个文明古国的宝藏，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与自己媲美？ 然而，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姜陵很快就发现。 自己错了，而且还错的非常离谱！ 司鱼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哪怕姜陵前生是考入了清北大学的高材生，自诩智力横扫一方，也拍马不及司鱼那恐怖的理解能力。 她就跟一台逻辑缜密的移动超级计算机似的，强到令姜陵窒息。 若不是司鱼喜欢坐在柳树上看风景，而且一看就是大半天，姜陵怀疑她早就应该进军天子茂生了。 “别人家的孩子……”姜陵嘟囔，转头看向了一旁打拳的黑胖。 每当朝霞升起的时候，姜陵都能在睡梦中被它挥拳的声音吵醒。 黑胖日复一日地修炼着它那玄奥无比的拳法，身形变幻间，一缕又一缕的白气如同游龙般在它的鼻尖萦绕，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神情都变得庄穆起来了。 几分钟过去，看到黑胖缓缓抬手的动作，姜陵忽然意识到它要收尾了。 果不其然，姜陵念头刚动，黑胖便猛地转身面向了那轮煌煌大日。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黑胖的身边很快便会浮现出密集如繁星般的金色光点。 但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吼！” 黑胖的嘴中忽然发出一声痛吼，它的表情异常痛苦，就像是在经历一场劫难般，身上的毛孔中接连不断地往外流出鲜血，不一会就染红了身边的地面，形成了血泊。 而其身体周围的光点，更是在一瞬间中黯淡到了极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隐退回虚空之中。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树上的司鱼猛地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黑胖。 只见黑胖一边痛吼，一边艰难地想要将那些光点吸入体内，只是无论它怎么努力，光点仍然处于虚幻与实质之间，纹丝不动。 “黑胖这是怎么了？”姜陵忍不住开口询问。 虽然这几天，黑胖一直都将他视若无物，行走间动不动就给它一个斜睨，傲得不行。 但姜陵知道它才两三岁，自然不可能和一个灵兽幼崽较真，更何况它还备受司鱼疼爱，一看就来历不凡。 “估计要突破了。”司鱼脸色凝重，沉声说道：“黑胖与一般妖兽不同……” 姜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是真不相信每头妖兽都拿鼻孔看人。 “它乃是上古异种，血脉中虽然自有传承，但也设有重重封印，每一次突破境界都是九死一生，按理说它这次突破应该要等老师回来护持才行，没想到竟然这般心急！”司鱼脸色难看。 而姜陵却是心神一动，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它会不会……知道老师受伤了？”姜陵面露迟疑。 因为这个可能如果成立的话，那黑胖的灵性也太惊人了！ 司鱼身体一晃，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不可思议：“这……” 第15章 吞天呼吸法 院子里，黑胖的喉咙中不断发出痛苦的低吼。 突破还在继续，可情况依旧并不乐观。 鲜血汩汩地从黑胖的身体中流出，此时就连它那绸缎般光滑的毛发也黯淡到了极致。 黑胖的气息几乎微弱到了极致，围绕在它身边的光点看起来更是随时都有可能消散而去。 “黑胖，放弃。” 司鱼轻轻一叹：“突破之时不着急，等老师回来，你还有机会。” 要放弃了吗？ 黑胖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落寞，刚准备平复下体内涌动的气血，耳边却突然嘎吱一声，有人推开了一扇门。 “经脉者，行血气，通阴阳，以荣于身者也！” 清朗的少年音在空旷的院落里响起。 司鱼先是一怔，随后就跟想起了什么一般，瞳眸猛然一缩，猛然转头望向了那道从书房中推门而出的姜陵。 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司鱼错愕地看着姜陵手捧的那卷医书。 俗话说久病成医，为了寻找自己头痛的病因，司鱼在司天游的书房里不知翻阅过多少医书。 其中，《难经》作为扁鹊半圣的圣道根基，着名的医家经典，司鱼自然不可能错过。 这句话出自《难经·二十三难》，意思是：经脉的主要功能是运行血气，贯通阴阳，使全身内外都能得到营养物质的供应。 但！ 医书并不是你知道了意思，你就能运用了，你必须要对其具有深刻的理解才行。 就比如司鱼，她虽然天赋惊人，但那也仅仅只是针对于一部分的圣道。 人无完人，圣人孔子也做不到全知全能。 所以，即便司鱼阅读学习了大量的医书典籍，但她至今依然无法使用医书的力量进行治疗。 其中不仅仅是因为学识不足，还有着境界不够的原因。 一般来说，读书人只有在达到蕴灵境的时候，实力足够，才会开始分心学习除儒家之外的他家知识。 姜陵比司鱼还小，而且似乎才刚接触医道不久。 哪怕在老师的帮助下，姜陵曾进入过“乐之”的状态，但无论如何，他也应该无法动用医书的力量才对，怎么可能…… 司鱼心中下意识地想要否定，然后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姜陵手中的《难经》骤然爆发出了一团白光。 竟然真的成功了？！ 司鱼险些咬破自己的舌尖，被姜陵此举惊得花容失色。 白光从书中升起，一团又一团地飞入到黑胖的身体之中。 司鱼紧张地看着，因为哪怕姜陵唤出了《难经》中的力量，也并不代表能够力挽狂澜。 治病讲究对症下药，如果黑胖现在受伤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脉络受损，那即便医书力量不会害人，姜陵此举也是隔靴搔痒，聊胜于无。 幸好，当白光飞入黑胖的身体的时候，它脸上痛苦的神情立刻得到了缓解。 这也就意味着，姜陵的诊断没有出错。 “肉濡而却，故齿长而枯，发无润泽……”姜陵继续诵读，不大的声音在才气的加持下清晰地传进黑胖的耳中。 体内的才气在快速消耗，不过一会便散去了两缕，而黑胖身上的血终于是止住了。 又过了一会。 当姜陵体内的才气彻底散去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身体一晃，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 司鱼早就预料到姜陵才气有限。 姜陵的声音几乎刚停止，司鱼的身影就出现在姜陵的身侧，扶住了他。 “吼！” 也就是这时，黑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口中骤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吸力，仿佛鲸吞海吸般，瞬间便将身体周边的金色光点一吞而尽。 黑胖猛地合上嘴，微微一顿，身体骤然射出刺目的光芒。 恍惚之中，姜陵竟是将它的血流声错认成了江河奔流的呼啸。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黑胖的身上飘出。 “炼气餐霞！黑胖突破成功了！”司鱼惊喜出声，显然是没料到这个结果。 黑胖突破成功后，像只大狗般在原地甩动了一阵，黯淡的老旧毛发如棉花般飞扬而起。 新毛替代老毛，不一会，它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形象，毛发如黑绸缎般柔顺光滑，而且眼眸更亮了，显得灵性十足。 “吼！”黑胖跑到姜陵跟前，兴奋地直摇尾巴，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姜陵表达亲近。 姜陵伸手想要摸它，黑胖明显迟疑了一会。 但当它注意到姜陵为了帮他，脸色虚弱无比后，最终还是没有躲避，给姜陵摸了摸头。 “嗤！”等姜陵放开了手，黑胖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一道恢弘伟大的声音，鼻子中射出一团白烟，瞬间就将姜陵的身体包裹在内。 那一瞬间，姜陵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星空当中，无穷无尽的知识涌入脑内。 等姜陵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司鱼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玉手轻轻地抚摸着卧在地上的黑胖。 “有没有感觉自己脑袋里多出了什么？”司鱼轻笑着说。 本来姜陵就感觉身体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听司鱼这么一说，顿时发现了异常之处。 “这……是黑胖每天练的那个拳法？！”姜陵讶异无比。 此时，他的脑海中竟是凭空多出了一幅星图。 只要他心神一动，那副星图顿时就会像是动画一般，化成一道人影，向他展示一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拳法。 “准确的来说，叫呼吸法。” 司鱼纠正了姜陵的叫法：“它的精妙之处在于利用呼吸的节奏和身体姿势产生呼应，从而锻体练身。” “如果没有黑胖的传承，哪怕你动作学得再像，你也体会不到它其中千变万化的呼吸节奏，自然也不可能起到锻体的作用。” “所以，既然你得到了黑胖的肯定，获得了呼吸法，那从今以后，你清晨就与它一起修炼。” “那……”姜陵面露迟疑，想说为什么你不修炼。 “我的目标是封圣，分心炼体会延缓我封圣的时间。”司鱼淡道：“你倒可以尝试，或许能两者兼得。” 行，你清高，你牛逼，你把我当成大怨种。 “此呼吸法叫什么？”姜陵愤愤望向黑胖，决定与司鱼单方面绝交一分钟。 黑胖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先是一怔，随后在地上踱步沉思了几分钟后，突然张大了嘴，头顶天，蹄指地，嗷嗷叫了几声。 “这啥意思？”姜陵懵了。 司鱼习以为常：“‘吞天呼吸法’？” 黑胖兴奋地嗷嗷直叫，一颗牛头不停地蹭司鱼的腿，显然是司鱼的翻译深得胖心。 只有姜陵一个人的脸黑得像锅底。 这也行？ 第16章 文会邀请 书房里。 姜陵本来正在研读众圣经典，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突然从院子外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无忧庐位居镇魔山，毗邻镇魔渊，除了西边山脚下有一处世代生活于此的村庄外，这里荒无人烟，最近的沛县坐马车也得几个小时。 到底是谁会前来造访？ 姜陵好奇地望向窗外，一辆宽敞高大的马车，在门口缓缓停留。 马车车身上画着几株缬草，乃是中药中有名的具有安神之效的药材。 据姜陵所知，席家的马车上同样也有类似的装点，只不过它们的马车上画的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烈阳春。 其缘由是席家老祖格外擅长作画，最为出名的一首作品正是以烈阳春为主角画成的《烈阳迎春图》，席家人以此为傲，最后更是干脆把烈阳春直接定成了席家家徽。 而这个家族，居然以中药材为家徽？ 姜陵猜测，来者应该是个医道世家。 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位锦衣玉服的公子，刚一看到司鱼，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无忧！” 他呼唤的竟然还是司鱼的字，语气之中满是亲昵，火热的眼神好像两人是热恋中的情侣般。 姜陵有些惊讶，心想咋还从来没听师姐提起过呢？ 可等他注意到，司鱼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的喜色，神情反而还冷邦邦的之后，顿时就懂了。 原来是姐姐的无脑粉丝…… 锦衣公子兴冲冲地跑进院子。 “无忧，多日不见，你还是那般美丽动人……” 看见司鱼，锦衣公子的眼中浮现出惊艳之色，口水都快从嘴边流出来了，很难想象一位公子哥也会表现得像一位猪哥。 只是这也不怪他。 毕竟司鱼确实是美得出尘，哪怕放在前世也是“能用美貌为国争光”的级别。 锦衣公子也不是没见过美人。 他就读的凉州学宫中的第一美人赛凝雪就非常漂亮，几乎整个学宫的天之骄子都围在她的裙边转。 这很正常。 毕竟女人不多，女读书人更少，至于好看的女读书人，更是堪称凤毛麟角，见都难见一面。 试问哪位才子没想过寻得一位佳人，一起在花前月下饮酒作对，岁月静好呢？ 云承远也知道赛凝雪与自己可能性不大。 只是男人嘛，谁还在年少的时候心里没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了？ 感受着少女身上那清冷出尘，恍若寒宫仙女般气质，锦衣公子眼底愈发火热。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冷冽如刀般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云承远，注意你的身份，无忧不是你能叫的。”司鱼冷冷地说道，身上属于天子才生的气息转瞬即逝。 但那一刻，云承远却是如坠冰窟，腹中的邪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好强…… 云承远脸色煞白，唇干舌燥，没想到明明身为同一个境界，两者之间的差距竟然犹如鸿沟。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适时从云承远的身后走出，恭敬地行礼说道：“司小姐，我们今天是有事前来。” 见到这位老人，司鱼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冷冷地说：“周老先生，镇魔渊异动不是秘事，如果你们想要找我老师的话，你们可以请回了。” 话还没说两句就要赶人走，还真是司鱼的风格啊。 小木屋里偷窥的姜陵觉得有些好笑。 “司小姐，不瞒您说，其实是冬至文会快开了。” 姓周的这位老先生从衣服中取出一张信封，恭敬地双手奉上：“我们是特意为您送请柬的。” “冬至文会？” 司鱼神情一愣，她还真没注意这事，毕竟她很少参与文会。 不过算算时间，冬至好像确实快到了…… 司鱼望着眼前的请柬，正欲和往常一样拒绝，但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房间里的某个人。 “还有请柬吗？”司鱼忽然开口道。 “无忧你一个人一张请柬就行……” 听出司鱼流露出参加的意图，云承远心底都要乐开花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直接就将先前的恐惧抛在了脑后。 但他话还未说完，周老先生就已经将第二张请柬递了出来。 “一个星期后，期待司姑娘文会上的表现。” “好，冬至文会那天，我们会到的。”司鱼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接过了请柬。 云承远怔住了。 我们？ 什么我们？ 恍惚之中，云承远忽然感觉到，司鱼身后的屋子里有一道目光在注视自己。 云承远下意识地转头看去，顿时在那窗户的后面，看见了一张极度欠揍的脸。 为什么说这张脸很欠揍…… 因为此时的姜陵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里傻笑呢。 而这一幕放在云承远的视角里，无疑就是有个人在讥笑他。 云承远气得脸都青了。 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家公子，平日里除了读书以外，什么也不会，否则也不至于刚来就连做了好几件掉爱慕女子好感值的事情了。 ——总结，脑子里有点东西，但东西不多。 云承远正欲破口大骂，责问司鱼房间里那个男人是谁，两人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他才刚抬起手，就对上了老人平静似水的眼睛。 “少爷，我们该走了。” 这一刻，云承远猛然清醒过来，后背冷汗直冒，不由得一阵害怕。 幸好没说出声…… 回到车里。 云承远冷静了一会。 可等马车走远后，云承远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掀开帘子冲老人愤愤道：“鸿伯，你见过那小子吗？那明明就是一个没有文位的白丁，为什么会和无忧住一起？” 还是放不下这事……周鸿心中叹了口气，心想孽缘啊。 其实按司鱼低调的性格，一般人别说认识她，就连见都见不到。 可偏偏云家是擅长安神的医道世家，为了司鱼的怪病，守渊人曾死马当活马医，安排过云家家主为司鱼诊治，这才给了两人认识的机会。 没想到，云家最后病没人给治好，自家反而多出了一个患上“相思病”的公子。 其实以老人历经沧桑的阅历来看，哪里看不出云承远机会渺茫。 可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哪怕傻了一点，在老人家看来那也是属于“天真”，“赤子之心”的加分项。 周鸿怎么可能舍得打击他的信心。 于是，想了想，周鸿只能转移话题说道：“少爷何须心急，有守渊人在，怎么可能会让司姑娘不声不响的嫁给一位白丁？” “七天之后便是冬至，司姑娘既然为那少年讨来了一张请柬，那就说明了两人都会到场。” 周鸿恭敬地说道：“依老奴看，少爷与其现在胡思乱想，不如趁早为冬至文会的诗文做好准备，争取在司姑娘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两相对比之后，她自然就知道谁是龙，谁是虫了。” “也是！” 云承远眼睛一亮，竟是生出了熊熊的斗志。 他意志踌躇地说：“我堂堂一位立身境的读书人，先后经历两次科举，难道在诗词上面，还能差过那白丁？” “冬至文会上，我定要让那小子大败而归，让无忧小姐知道，我才是她这一生的良配！” ———— 院子里。 姜陵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师姐，你想去就去，干嘛拉上我啊，考试的内容我还没背好呢。” 他自然是看得出那多出的一份请柬是为谁讨得。 毕竟无忧庐总共就这么几号人物，总不可能是为了一头牛。 “考试不急于一时。” 司鱼漫不经心摸着黑胖的头，把黑胖舒服得欲仙欲死，两眼眯成一条缝，嘴中时不时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作为老师的弟子，我的师弟，是骡子还是马，你终是要找个场合拉出来溜溜的，又不是金子，藏着掖着作甚？” 道理我都懂，可师姐你无论是把我比作是“骡子”还是“马”。 本人都是不会感到开心的，ok？ “那倒也是，不过我还没参加过文会呢，要不大师姐您给我说说？”姜陵想了想，说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 原主“姜陵”虽然知道有“文会”这种宴会存在，不过却向来只有眼红，没有一次参与的机会。 因为“文会”这种高端的社交活动，通常只有世家才有财力承办，他们极少邀请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寒门子弟想要参与，就算是旁听，你也得至少具备两个条件。 要么，你有关系，譬如在学堂里跟在世家子弟的后边当马屁精，少爷一高兴，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要么，你有才华，一个文会办的成不成功，与有没有好的作品流出挂钩。 如果一场文会上全是酒囊饭袋，连一首入流的作品都写不出来，哪怕只是一个县级文会，传出去也会给当地的读书人蒙羞，主办方更是颜面全无。 所以，每一场文会，即便是为了名声，主办方也会邀请不少颇负文名的才子，不论家境如何。 显然，这两个条件，无论是哪一个，只会闷头读书，连跪四次的洗衣工之子姜陵都不具备。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群半斤八两的人凑在一起，作几首半好不差的诗，然后再互相恭维罢了。这种地方文会，不外如是。” 司鱼平静的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鄙夷：“以你诗才，拿个前三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姜陵点头如捣蒜，嘴上表示懂了，实际上只看明白了司鱼对这种文会的不屑。 “但！” 突然，司鱼面向姜陵，话锋一转说道：“我不去，丢的是老师的脸也就罢了。” “可因为我会去，所以，这场文会，我要你必须拿下魁首！” 第17章 抵达现场 中午，院外停了一辆马车。 “姜陵，你好了没啊？”司鱼站在马车旁，不耐烦的冲院内喊道。 马车车身上画着一柄斜指苍天的横刀，那是司天游佩刀“归极”，整个凉州也只有他一个人以刀刃作为身份象征。 院子里的房门向内打开，露出了里面那道颀长的身影。 正是姜陵。 只见其身着一袭白衣，墨发束起，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极尽风骚地在胸腹前扇动，形象与这几日的随便截然不同，竟是有了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没想到你小子打扮起来还有几分姿色。” 司鱼斜倚车身，穿着一件淡青色的书生袍，墨发如瀑，目若灿星，明明只是柳眉轻轻一挑，但姜陵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般。 姜陵再也没兴趣耍帅了，老脸一红，急忙想要上车：“走走，文会要紧。” 只是没想到，姜陵才刚一脚踩上去马车，车上就突然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吓得姜陵下意识地抬腿。 “吼吼吼！！” 趴在地上的黑胖腾地起身，像条大黑狗一样，暴跳如雷，龇着牙怒骂姜陵。 虽然听不懂，但不难猜出，它所骂之兽语，极尽之肮脏。 这时姜陵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踩了黑胖尾巴一脚…… “它咋也跟着去啊？”姜陵尴尬一笑。 然而黑胖还在跟前骂个不停，看来这一脚之仇不是那么好化解了。 “行了，别叫了，不想让他给你做饭了？”司鱼拨开帘子走进，没好气地拍了黑胖一下。 一开始三人的伙食是由司鱼负责的，可当姜陵发现，这古代的菜系比未来学校食堂还难吃之后，终于忍不住出手揽下。 前几天姜陵甚至调了个酱料，尝试着还原“奥尔良烤全鸡”。 最后虽然味道与记忆中截然不同，但却别有风味，其中大半都进了黑胖肚子，逼得姜陵不得不又烤了一次。 听到提起“吃”，黑胖的骂声瞬间就小了。 但它还是气鼓鼓地围在姜陵的脚边转悠，毛绒绒的大尾巴时不时地拍在姜陵的腿上。 “行行，回去给你做烤鸡。”姜陵无奈地说。 黑胖顿时就跟诡计得逞了一般，傲娇地瞥了姜陵一眼，又趴在了车厢的地上。 两人失笑摇头。 “小姐，少爷，咱们出发咯！”车夫一甩鞭子，马车立刻开始动了起来。 姜陵则是在脑中默默回忆这段时间的修炼。 自己现在虽然得到了黑胖的吞天呼吸法，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神异的星图。 但关于吞天呼吸法的信息他却是了解不多，只知道每天早上需在太阳未升之前起床，然后再以太阳初升时的天地紫气为食，淬炼肉身。 这便是炼气餐霞了，黑胖每天也在做。 修炼完呼吸法后，姜陵便会去抄写诸圣经典，一方面可以练字，另一方面则是可以加强对诸圣经典的记忆。 或许是姜陵曾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学习过大量翻译过的古文，所以在理解能力上远超常人，一个不注意，口中就会蹦出一些后世之语。 哪怕是司鱼听到，也为之胆战心惊，忍不住赞叹姜陵天赋异禀，未来有可能对诸圣经典进行注释。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对诸圣经典进行注释的。 因为一旦能够做到，必然封圣！ 这也算是给姜陵未来的圣道指出了一条明路。 至于晚上，姜陵则是做一些县试考题，由司鱼随堂评改。 如果提前做完了，司鱼就会让姜陵学习一下医书，不要浪费天赋，日子可以说是过得充实又平静。 两人在马车大概坐了一个多小时，临近下午，方才进入沛县的范围。 天星大陆没有洋节，所以很多重要的节气人们都拿来当节日过，冬至便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各地每年都会有举办冬至文会的习俗。 而沛县今年的冬至文会，地点就定在沛县最好的如意酒楼。 节气热闹，一路上都是马车，人声鼎沸。 如意酒楼建在江边，正对着一条约莫二十丈宽的梅花江，水面清澈，波光粼粼，岸边种满了含苞待放的梅树，它们盛开的时候会成为沛县有名的江景。 两人的马车不过刚到，车身上的标志便引起了周围一阵的轰动。 “我没看错？是那位大人的马车？！” “还能咋看错，咱们凉州除了守渊人大人，谁还敢用横刀作为标志！” “小小一个冬至文会，怎能引得大人莅临？” 人们议论纷纷，这时，一道身影从酒楼中闻讯而出，屁颠屁颠地来到了马车前面。 他急不可耐地站在车前，翘首以盼。 只见车夫轻轻拨开帘子，里面果然坐着一位清冷出尘的女子，身边趴着一头黑乎乎的灵兽—— 依然是那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然姿态，睥睨着他。 “咦，不是守渊人，是他捡来的那位弟子，司鱼！” “她就是司鱼？传言她才华惊艳，不考则已，一考便是状元榜首，据说如今更是已经成为天子才生，没想到本人竟是如此出尘，简直就是貌比西施！” “胡说八道！西施哪有司小姐美！” 人群中响起一阵赞叹声，就连酒楼上的护栏都聚集了一群好事者，争相看向马车的方向，想要一睹司鱼的真容。 “司小姐！”云承远眼睛发亮，早就跑到了马车旁，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扶司鱼下车。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时车内竟是忽然走出了一道白衣身影，待云承远看清来者后，笑容顿时凝固了。 一时之间，他呆呆地看着姜陵的身影。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先前还是一幅含笑晏晏的表情，此刻瞬间变成了睚眦欲裂。 “你怎么在车里面？”云承远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姜陵毕竟是后世穿越而来，思想没来得及转换。 要知道，在古代，孤男寡女共处一车，就算啥也没干，女方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 司鱼不可能不懂，但她依然这么做了。 所以，八成是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蒙骗的！ 云承远气从中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守了一年的白菜，突然被一头猪拱了一样，恨不得把姜陵乱刀砍死。 “不好意思，让一下。”姜陵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心中却是疑惑。 这小子搁这表演变脸吗？咋一会青一会黑的。 姜陵下车扶着司鱼出现，一时之间，满座哗然。 人们不仅仅在惊叹司鱼的容貌名不虚传，更是在惊叹，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与司天游的高徒有什么关系，两人竟是共处一车而来。 而且观此人才气不显，明显就是一位普通人，所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而两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姜陵和司鱼上前把请柬递给了门口的小二。 “司小姐见笑了，您的请柬是不需要检查的。”小二谄媚的笑道。 “它应该能进去？”司鱼指了指跟在身后的黑胖。 听到司鱼指自己，黑胖像是天鹅般仰起脖子，眼睛斜睨小二。 可惜它却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已经胖得没有脖子，所以这一套动作下来，显得格外滑稽。 “能能能！”小二连说三声：“您看管好，不要让灵兽大闹文会就行。” 话归这么说，可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司家的灵兽，就算大闹了文会又如何？ 只要不吃人，那就算把整个如意酒楼翻过来，酒楼的掌柜也只能站在一边大赞灵兽威猛。 看着这一对宛如金童玉女般的人物走进酒楼。 人们像是把站在马车旁的云承远遗忘了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 云承远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有恨意一闪而过。 第18章 文会主题 进入酒楼大厅，这里摆满了饭桌，而每一张饭桌的一旁，都会放有一张书桌，上面文房四宝齐全，随时可供宾客使用。 大厅的中央建有一座高台，六位容貌清秀的乐姬或是抚琴，或是吹箫，就连琵琶都能看到。 她们合奏的是凉州着名的一首贯州乐曲《秋风歌》，音律婉转起伏，极具当地的文化风味。 在场的大多数是读书人，粗略一扫，估计有上百个人穿着书生袍，其中更少数人的腰带是蓝色的，表示他们已经过了府试，乃是立身境的读书人。 “两位请往这边走，你们的房间是二楼的‘寒梅居’。”一位侍女微笑着上前，为两人引路。 两人一兽跟着侍女走上楼，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雅间。 推开门，一股清新的梅花香顿时扑鼻而来。 里面早已坐满了人，两人不过刚到，在场无数双眼睛顿时唰唰地转头看来。 “司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坐在首位的青年公子见到来者，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拱手：“在下蒲新知，初次见面，如有不周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姜陵闻言心头微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沛县的县令就叫蒲逢春。 这蒲姓可不是大姓，一个县里能有一家就不错了，所以这位蒲新知与那位县令八成有点渊源。 “司鱼。”与蒲新知的热情相比，司鱼的态度就冷淡多了，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觉得不妥。 毕竟无论是按照身份，还是司鱼本身的才华，她都有资格这么做。 司鱼毫不客气地带着姜陵走去了次座，不一会儿面无表情的云承远也回来了，脸色阴沉地坐在了姜陵的对面。 蒲新知见其脸色不对，还关心地问了句：“我看云兄你脸色不好，会不会是身体有恙？如果不舒服，可以先回府，冬至文会不算大事，大可随意。” “多谢蒲兄关心，在下无碍，还请开始主持冬至文会。”云承远强笑着说。 蒲新知点了点头，也不再规劝，而是端起酒杯起身，面向众人。 “诸位，今天文会开始之前，我斗胆先来说几句话。” 台下有人连忙拍马屁：“逢春先生的爱子开头彩，怎能说‘斗胆’？那是众望所归！” 姜陵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原来这人是县令的儿子，怪不得能够主持这场文会。 蒲新知微笑着压了压手，示意安静后便开口道： “众所周知，我们人族始于炎黄，起于文王，兴于孔圣。” “若不是有这么多位先贤诸圣在前开疆拓土，我们人族也不可能坐拥七国之地，我辈也不可能在这酒楼举办什么冬至文会，谈笑晏晏。” “所以，在文会开始之前，我希望大家和我一起，举起面前的酒杯，敬诸圣！”最后的几个字，蒲新知几乎是喊出来的。 “敬诸圣！” 人们纷纷举起面前的酒杯，就连姜陵和司鱼都不敢怠慢，跟着众人行礼。 在天星大陆，凡是涉及到“圣”的，都必须严肃对待，否则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礼毕。 蒲新知开始宣布本次冬至文会的主题，和往年一样，作出一首内容有关“冬天”的诗即可。 “文会主题和去年一样，但今年文会的风光却是胜过去年，诸位说我说的对吗？” “是极！” 人们的目光缓缓聚集在司鱼的身上，姜陵立刻就懂了他们的心思。 蒲新知微笑着看向司鱼，目光中饱含期待之色：“司姑娘，因镇魔渊异动，今年的冬至文会完全交由我等小辈进行。” “今晚魁首奖品乃是一架由如意酒楼提供的瑶琴，虽说可能入不了姑娘之眼，但不知今晚是否有机会一赏佳作？” 众人一听司鱼这位“天子才生”有可能作诗，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目光聚集在司鱼的身上。 就连姜陵也是如此。 可能是因为自己那“一句贯州”作得太狠，司鱼从不教他作诗，连词也不教。 所以即便是姜陵，也未见过司鱼的诗作，自然是心生好奇。 “今夜文思枯竭，我怕是只能蹭一顿饭了。”司鱼淡然开口，只是哪怕声音再动听，再悦耳，人们的眼中也是难掩失望之色。 其中，甚至有人觉得司鱼是看不起他们这群文人，所以才一直摆出一副清冷的姿态。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很快司鱼便话锋一转，竟是指了指一旁的姜陵，说：“不过我虽然文思枯竭，但还有他呢，所以我想那架瑶琴，我应该还是能带走的。” 众人顺着司鱼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姜陵，个个目露迟疑之色。 “哦？瞧我这不小心的，竟是忘了这位小兄弟。”蒲新知转过头看向姜陵，眼中同样闪过一抹异色。 只是瞧这样子，哪里是忘了姜陵啊，压根就没想到姜陵这没有文位的普通人也敢作诗。 毕竟天星大陆以才气分作品高低。 如果一首作品没有才气显露，哪怕其中文采再高，人们也会当做无病呻吟。 所以，司鱼说姜陵一个普通人能拿魁首，往好的方面想，那是对姜陵充满信心。 往坏的方面想，那简直就是不把在场的读书人放在眼里！ 若不是司鱼身份实在不凡，此时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其淹没。 至于对面的云承远，听到这话简直就要笑出声了。 “原本我还苦恼，要如何才能让这小白脸开口作诗，以便实施计划。没想到啊，助我者，夫人也！” 云承远眼底浮现出狂喜之色，心里竟是已然将司鱼当做是自己的妻子。 等眼中的笑意淡去，云承远连忙咳嗽两声，故作解围的姿态。 “蒲兄，你这就疏忽了，万一这位……”云承远想要说出姜陵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是忽然发现，他连对方叫啥都不知道。 “在下姜陵。”幸好姜陵及时开口。 “对，姜兄！” 云承远虚伪地点了点头，笑道：“万一这位姜兄诗才惊艳绝世，所作诗章能够引动异象，与天地才气共鸣，那即便是普通人，拿下魁首也并非毫无可能啊！” “云兄所言极是。”蒲兄强笑道，不知心里骂了云承远多少句。 因为在场众人都知道，哪怕是读书人所作的诗章，想要引发天地异象都难上加难，更别提姜陵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了。 想到今晚看不到司鱼作诗，众人先前还激动的心，现在顿时变得意兴阑珊，连面前美味的佳肴好像都失去了味道。 姜陵悄悄地往司鱼这边靠了靠，不解地问：“那小子咋知道我能引动天地异象？” “谁知道呢，或许是看到了那四道虹光飞往咱家。”司鱼耸了耸肩。 这倒是有可能…… 姜陵露出恍然之色，尝了口面前的菜，顿时面露喜色：“师姐，这个鱼好吃，你尝尝。” 说完姜陵就给司鱼夹了一筷子。 “嗯。”司鱼面色如常地吃了口，点了点头：“还行。” 殊不知，对面的云承远看到两人这幅旁若无人的样子，气得一张脸都涨红成了猪肝色，只感觉自己的头顶像是突然砸下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般。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咆哮。 “姜陵，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19章 巅峰鸣县，毒计逼宫 冬至文会按时开始，因为姜陵和司鱼的缘故，众人一开始都有些拘束。 但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众人发现姜陵两人也不评诗，也不发言，一直闷头干饭之后，气氛便慢慢放开了。 只是即便如此，在场读书人所作之诗依然无一“入流”。 其中，目前所作的最好的一首作品是一位考过了府试的立身境读书人。 听说他在考试中发挥超常，作出了一首才气登府的劝学诗，摘下了当地的诗词“乙上”，距离第一“甲等”仅差一步之遥。 但即便如此，今天的他依然没能作出一首哪怕鸣县的诗作，可想而知诗词作品想要入流有多么困难。 不仅需要读书人博学多识，还讲究天时地利，需要抓住那一丝玄而又玄的“契机”，才有可能写出佳作。 文会的氛围在一个小时后步入高潮。 这时，云承远开口了。 “诸位，下面就让我斗胆为司姑娘作诗一首。”云承远望着司鱼微微一笑，只是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卧在两人中间的黑胖慵懒地抬了抬眼皮，斜睨了云承远一眼后，又假寐了起来。 众人的焦点一下子又聚集在了司鱼的身上。 毕竟刚刚姜陵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避开众人的意思，只是大家都默契的视若不见。 云承远自然也不可能例外，可他依然当着姜陵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 所以……今晚有好戏要看了？ 有好事者的眼中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哦？云兄确定要为司鱼小姐献诗？”蒲新知颇为好奇地说。 毕竟司鱼身份不凡，如果云承远所作之诗连鸣县都达不到的话，哪怕他是世家子弟，之后也定然会掀起一番波澜，被人嘲讽“自不量力”。 云承远点了点头：“自然。” 观其似乎已经打定主意的样子，蒲新知便不再劝导，而是伸手示意：“云兄请！” 几名侍女上前，撤去了云承远桌上的食物，换上了文房四宝。 其中，最为貌美的侍女留下，红着脸站在一旁为其研墨。 云承远站在书桌前，看似在低头沉思，实际上前几天得知司鱼要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腹稿。 思索了一会，云承远提笔书写，蒲新知站在一旁，他这边写完一句，蒲新知便念出一句。 “大雁南飞去，高楼盼佳丽。 神女不惧冷，与女斗婵娟。” 云承远写完内容，最后才补全题目“沛县冬至文会赠无忧”。 落笔，两层宝光顿时从字体上绽放。 先是原作宝光，代表着文曲星认定云承远乃是诸天万界中第一个写出此诗之人！ 随后是首作宝光，代表着此作品乃是第一次写于纸上！ 两种宝光碰撞融合，不一会儿就散发出了一股清新的墨香味，青色的光芒幽幽亮起，其中有一缕蓝光一闪而过，被在场众人明显地捕捉到。 酒楼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掌声如雷般响起。 “天哪！巅峰鸣县之作，距离登府仅差一步之遥！此诗只需稍加传扬，得到蕴灵境以上读书人的才气认可，必定登府！” “此诗文采绝佳，句句不提冬，句句有冬意！尤其是最后那句‘神女不惧冷，与女斗婵娟’，更是升华了司姑娘的美貌，说是就连高高在上的神女，都忍不住与姑娘比美，可谓是‘简练而不简单’，‘平凡又不平庸’！” “好诗配佳人，看来云兄不仅要在明年府试摘得咱们石府前三，说不准，还要抱得美人归啊！” 人们兴奋的称赞声不绝于耳。 前面姜陵倒还同意，毕竟此诗确实颇有文采，已经达到了“鸣县”级别，就算是转手卖出，身为原作，也值个千两。 只是当他听到后面，却是忍不住一皱眉，看向了那说话之人。 还未等姜陵发作，云承远却是抢先故作一副生气的姿态，喝问那人：“李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现在我和司姑娘可都是清清白白，赶紧自罚三杯！” “好好好，瞧我这嘴笨的，司姑娘，在下给您赔个不是。”那名姓李的青年二话不说就给自己灌了三杯白酒。 其动作之利落干脆，就连姜陵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显然，这是他们蓄谋已久的。 “不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吗？这种把戏老子在狼人杀里都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心中冷笑，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定然还会有后手准备。 果然，人们对此诗热情的讨论声还未停止，那名姓李的青年就已经转头望向了姜陵。 “早就听说姜兄学富五车，司姑娘也说了姜兄要在会上作出一首，如今文会走入尾声，何不由姜兄一诗作为末章，划下终点。”李姓青年微微作揖，看似谦逊，实则逼宫。 司鱼的脸色倒是淡然如常，筷子夹着花生放入嘴中，时不时地扔两颗给黑胖。 而姜陵则是冷冷地看了云承远一眼，没想到这把利剑对准的目标竟是自己。 不愧是世家子弟，知道何为明哲保身，就连出手，都只会让手下的人开口，绝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场上的气氛仿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寒梅居中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就连乐姬都不敢再继续弹奏。 蒲新知第一个反应过来，咳嗽两声打破了死寂，开口道： “李兄，姜陵毕竟只是一位普通人，他要作诗的话，一会给我就行，咱们还是先讨论承远兄的诗作，毕竟达到鸣县，今日文会也不算空手而归。” 其话中之意，显然是想为姜陵留下一份面子，也说明了他对姜陵的诗作并不看好。 毕竟这一点从文会举办至今，只有一首诗作可入流便可看出其中之难度。 蒲新知毕竟是县令的儿子，文会的主办方。 而且再加上姜陵是司鱼带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司鱼先前开口说了姜陵要作诗，人们也不可能逼他当众作诗，于是纷纷开口赞同。 云承远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蒲新知竟然会出言相助。 你真是该死啊…… 云承远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随后便不动声色地给了那名李永一个眼神，对方瞬间会意。 “蒲兄，不是在下咄咄逼人，而是司姑娘刚才说了呀，姜兄一出手，那魁首之瑶琴必然花落他家。” 李永微笑道：“在下也只是想看登府之作心切了而已。” 第20章 黑牛研墨，赠诗司鱼 云承远所作之诗《沛县冬至文会赠无忧》达到巅峰鸣县的水准，仅差一线便可达到登府。 这样的诗作，哪怕拿到府试当中，也能拿个“乙下”。 所以，姜陵如果想要以普通人之身，胜过云承远的话，只能作出一首登府之诗，引发天地才气共鸣，声化雷音才行。 而一个普通人作出登府之诗……沛县已经有十年未有人出了？ 人们低头默然，上一个做到这事的人大家也都知道，正是沛县如今的县令，蒲逢春。 据说他才年近四十，就已经走到了蕴灵境的尽头，如今只需要积累才识，通过殿试，便可成为种道境的读书人，执掌一府。 而姜陵……他能是这样的人吗？ 人们忍不住看向姜陵，却发现他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看着云承远。 云承远被姜陵盯得没办法，只能开口说道：“姜兄莫非今天也才思枯竭了？依在下看，若是实在没办法作诗的话，休息也没事，之前司姑娘那话我等也并非真的放在心上。” 好一招以退为进，看来遇到对手了。 姜陵眼中寒芒一闪，还未等他开口，李永那马屁精就抢先一步说道。 “云兄胸怀宽广，才学过人，我等佩服！”李永高呼道。 人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姜陵的身上，此时就连蒲新知都沉默了，无法开口。 云承远已经算是图穷匕见，以他的智慧，自然看得出这是云承远针对姜陵的一个计划。 “只是不知道，云兄为何针对这位小兄弟……”蒲新知心底想着，忽然看到了坐在姜陵一旁的司鱼，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红颜招来的祸水啊…… 蒲新知无奈一笑。 “姜兄为何沉默不语？是作还是不作，总得给我们一个答案啊，莫非姜兄瞧不起我等？”见姜陵油盐不进，而云承远又下了死命令，说今晚必然要搞臭此人名声，以泄心头只恨。 所以，李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其逼入绝境—— 把姜陵与在场的所有读书人置于对立面！ 哪怕手段低下明显又怎样？只要有一人因此心存芥蒂，这个计划就不算失败！ “你若敢作，我必然死抠你文章不足之处！” “你若敢不作，我就让整个沛县都知道，你姜陵是个只敢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弱之徒！”李永心中残忍一笑：“今日之事，你只有一条道路可走，那就是作出一首登府级别的诗作。” “但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场上的氛围一下就冷到了极致。 这下，别说在场的都是读书人，个个聪明绝顶，就算再蠢，如今也看出这是一场针对姜陵的布局了。 寒梅居中鸦雀无声，人们下意识地低头，想要避免这场涉及到守渊人势力的纷争。 但风暴已然酝酿成型，如今已无一人能够置身事外。 啪！ 姜陵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酒液晃荡，声音震醒了在场众人。 “我何曾说过瞧不起在场的读书人？”姜陵的声音冷冷响起。 李永直视姜陵，轻笑道：“或许在下方才口不择言了，但那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又何必因此生气？” “虽然你只是一介白丁，但我想你也读过孔圣经典？你身为孔圣学生的胸襟呢？气度呢？不会都被狗吃了。” “你！”蒲新知刚欲发怒。 没想到云承远竟是先一步开口，厉声呵斥。 “李永，慎言！” “是，在下刚刚又冒失了，给姜兄赔个不是。” 李永嘴上说着道歉，眼睛却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姜陵，说：“莫非姜兄怕了？兵家读书人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此话看上去虽指兵家，但也可指我辈读书人。” “如果姜兄连作一首诗都不敢，将来如何成家立业，如何一争圣道？”李永忽然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歉意一笑：“哦，您瞧我这话说的，说不定姜兄你无心圣道呢。”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死死低下头。 这句话可就相当于杀人诛心了，无异于指着一个人的鼻子骂，你这辈子都考不过科举，哪怕是最低的县试也一样！ 姜陵的目光越来越冷，到如今，眼中更是绽放出了一抹杀意。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是他给重活一世的自己定的一个目标。 在这一世，没有人再能欺辱自己。 敢挡路的，只有死路一条！ “也罢。”姜陵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冷冷地看着李永：“既然你都把脸伸上来求扇了，那我也不可能让你败兴而归。” “来人，拿文房四宝来！”姜陵突然一声暴喝，震得桌面轻颤，黑胖唰的睁开了眼睛，第一次露出一种威严的神色。 这一幕惊到了在场众人。 因为在刚刚那一声当中，他们几乎同时从姜陵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天……天子蒙生？！”有人惊骇失声，没想到场上除了司鱼之外，竟然还有一名天子门生。 但很快，就有人开口否定了他的猜测。 “不，不是天子蒙生。”蒲新知沉声说道：“但已经孕养出了才气，大概有四五缕之数。” 李永的脸色瞬间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一道警告的眼神。 “这点才气，别说距离天子蒙生十万八千里，就算成了又怎样？别忘了，你如今已是立身境，根本就不用怕他！”云承远嘴唇微动，说明利弊。 李永的心瞬间就平静下来。 “云承远说的没错，就算是有五缕才气又怎样？现在距离县试不过三个半月，他未必能够突破，而且就算突破了又怎样，我根本就不怕他！” 李永一想到云承远事先给自己承诺的好处，顿时感觉心头一片火热，恐慌之情一扫而空，脸色重新回归平常。 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替姜陵收拾好桌面，放置文房四宝。 其中一女正打算替其研墨，没想到司鱼却是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等一下。”众人呆呆地看着司鱼，以为堂堂守渊人的大弟子要为姜陵亲自研墨，云承远见状更是目欲喷火。 没想到的是，司鱼却是忽地一拍身旁灵兽的头。 “看什么看？睡一天了都，赶紧干活！” 黑胖一张傲视群雄的脸顿时挤成了一团，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用一只状似牛蹄的前肢握住墨锭，给姜陵乖乖研墨。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古往今来，佳人在侧研墨，被看添香的美传不知有多少。 但……一头黑牛研墨算什么？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开辟了历史先河，先做到前无古人了！ 就连姜陵的嘴角都抽了抽，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想啥。 过了一会，墨好了，姜陵正欲提笔沾墨，一旁的司鱼却又开口打断了他。 “且慢。” 姜陵破防了，愤懑不已地看着她：“姑奶奶，等我写完好吗？我酝酿的情绪都被你整没了！” 司鱼眼睛深处噙着一抹笑意。 “你也送我一首诗呗。” 第21章 墙角数枝梅 为司鱼而写？ 众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忍不住看向了云承远的方向。 一场文会，两人同为一人写诗，这不就是要进行文比，分个高下，定个成败吗？ 守渊人的这位大弟子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对这位姜陵信心满满，还是说真的倾心于云承远？ 人们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怪异起来，只觉得今天这场文会似乎已经变了性质。 “哈哈哈哈，没错了，无忧果然还是喜欢我的！”云承远一颗心简直心花怒放，但很快他就强压住了心中的情绪，咳嗽两声，冲着姜陵开口道：“既然司姑娘开口了，那姜兄想必也不会拒绝？” “自然。”姜陵虽然心中疑惑，但依然冷冷开口。 “姜兄果然是豪爽之人！”云承远先是称赞一声，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有一愚见，咱们兄弟俩，无论是谁拿下了本场文会的魁首，都要将所作之诗和那把瑶琴赠予司姑娘，姜兄意下如何？” “云兄出手果然豪绰，上千两的鸣县诗作和瑶琴，说送就送，可见其情真意切！”李永大叫道，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你少说两句，姜兄还未应下。”云承远呵斥两声，冲着姜陵“歉意”地一笑：“你若不愿赠琴也无妨，我可私下为司姑娘选架更好的。” “不了，我只想要这架。”司鱼抿了一口茶，淡道。 如意酒楼变得静悄悄的，人们面面相觑，明明寒梅居里只有淡淡的梅花香，但人们却分明嗅到了一股火石的味道。 过了几息。 姜陵才慢慢端起面前的茶杯，淡道：“既然如此，那这架瑶琴，我还真是非拿不可了。” “狂妄！”李永怒斥出声，这下是真的被姜陵的姿态激怒了，他冷笑着说：“我倒要看看，你这‘登府’之诗有多厉害！” 姜陵置若未闻，提笔沾墨，心中开始思索到底要选哪首诗作。 本场文会面向的群众，毕竟只是文位最低的三之境和略高的立身境文人，所以所作之诗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贴合“冬至”的主题即可。 而冬至文会的传统延绵数百年，天星大陆的文人早已为此开发出了无数种写法。 先前云承远所用的“大雁南飞去”就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隐喻，另外还有以冬天代表性的景观来贴合主题的，例如最出名的“雪”和“梅”。 若是仅此而已，姜陵有太多的诗词可选。 可是，姜陵现在却处于一种极度尴尬的情况当中—— 境界低，才气少。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空有宝山，但没有力气取下宝物的老人一样。 以他目前的才气总量来看，很多诗人的名作，别说是完成整首了，他甚至连题目都写不完，才气便会耗尽！ 相当于小说中寻常的炼气境修士永远打不出化神境的大招一样，就算学会了，“蓝”不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姜陵目前作诗，只能选择那些通俗易懂，与圣道没有丝毫关联的作品。 而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司鱼竟然还临时给自己设下了一道门槛，又添了一个条件—— 所作之诗，必须是为她而写！ “姑奶奶，你这可就难为我了呀……”姜陵心中抓耳挠腮，迟迟想不到合适的作品，无从下笔。 李永见状，讥笑出声：“姜陵，你不会是想拖时间？虽然我们冬至文会没有明确标注时间限制，但你毕竟是收尾之作，这么冷的天，还是不要让大家久等才是！” 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就算到了这一步还要乱我心神…… 姜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忽然开口说道：“李兄还真是我的伯乐，在下正愁不知如何作写，真是刚瞌睡就给我送来了枕头。此诗若登府，定有李兄七成功劳！” 李永闻言大怒，正欲开口嘲讽，却没想到姜陵竟是真的落笔了。 众人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想要看看他所作之诗。 一开始，是姜陵身后的侍女吟诵出声。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呀！” 读到这里，侍女被姜陵诗中所写之景吸引，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众人只是初闻此句，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一句所用的描写手法直白流畅，乍一看似乎并没有夺人眼目的精妙之句，但只要细细品味，诗中清冽的芳香顿时直冲鼻腔。 在这一刻，众人仿佛看到了墙角几枝梅花，顶着严寒独自盛放的画面， “寥寥数语，便将梅先生的高洁傲骨跃然纸上！”有文人兴奋得连身体都在颤抖。 “仅此一句，令七国十年内的咏梅诗尽失去了颜色！”更是有人狂热的盖棺定论：“此诗已然登府，后半段不求有功，只要无过，则贯州有望！” 此时，就连蒲新知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走到姜陵的身边静候下文。 至于对面的云承远和李永，两人的眼中无一例外的，皆是有恶毒的恨意绽放。 他们不敢当众破坏姜陵作诗，所以只能在心底暗自诅咒姜陵失败。 只有司鱼一人眼中有光芒闪烁，秀眉轻皱。 “小陵儿此诗起始气势开得太足了，几乎把梅花的孤傲和灵气写尽，后半段如果再写梅花的‘形’，恐怕会止步于登府，无望贯州……” 显然，司鱼已经认定此诗必然登府，只是更担忧的，还是自己给姜陵设下的那道门槛。 若只是写“冬”，登府咏梅诗一出，自然是横扫这小小的沛县。 但此诗偏偏还要送给自己，所以诗中若是没有提及自己的话，哪怕诗成贯州，两人之间的文比姜陵也算是输了。 “你还会一句惊人吗？”司鱼担忧之中，竟还生出了一丝期待。 姜陵没有感知到周边的变化，一颗心全部沉浸在了这一首诗作当中，体内的才气如烟流般汇入笔中，融入墨汁，化为文字。 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后半段完成了。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蒲新知抢先侍女一步，提前将诗句读了出来。 话音刚落，就连他自己听闻都是微微一怔，下一秒，姜陵刚一起身，一层又一层的宝光顿时从纸张上绽放。 原作宝光！文曲星认定姜陵为作者！ 首作宝光！这首诗第一次写于纸上！ 这一幕众人先前已经看到过一遍，只是举办之前，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这个小小的沛县文会，这样的异象竟然能够出现两次！ 两道宝光碰撞融合在一起，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青色的光芒便从中孕育而出，照亮八方。 青色文光，诗成鸣县。 这个异象没有惊到在场的任何一人，因为大家知道，异象还远远没有结束…… 嗡！ 果不其然，青色的光芒仅仅维持了三息的时间，蓝色的光芒顿时取代了青色。 诗成登府！ 寒梅居中县试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寂，随后，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只有云承远和李永两人脸色一片铁青。 “你这个白痴……”云承远将手中的茶杯都给捏碎了，额头青筋毕露，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你为什么要给他灵感？！” 只有像蒲新知这等寥寥几位立身境的读书人没有说话，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面前的桌子。 “不！”蒲新知盯着纸张忽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欢呼。 一众文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少数喜梅的读书人更是目露敌意，以为他要攻讦抨击这首百年难得一见的咏梅绝诗。 “异象还没结束！”蒲新知断然开口。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一般，蒲新知话音刚落，纸张上蓝光顿时化为了紫色。 一股凛冽的寒气吹向八方，在这一刻，众人仿佛置身于大雪当中。 诗成贯州！ ———— 如意酒楼外。 中年男人本来正一个人在黄花江边悠闲散步。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如意酒楼上，竟是骤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才气风暴。 江岸边的梅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迎风盛放，馥郁的梅香顷刻间填满整个江面！ “贯州咏梅诗？！” 男人脸色大震，紧接着原地便失去了他的身影。 第22章 毁诗 就在那数百里外的凉州学宫内，同一时刻，他们也在举办冬至文会。 正当气氛如火如荼的时候，文山上的文钟突然又响了。 而且一响，就是连续的两声。 当！当！ “贯州作品出世了？！”有学子失声惊呼。 下一秒，就见一道三色长虹骤然从文塔中飞出，掠向石府的方向。 人们面面相觑，看着本次文会中魁首所作的登府作品，一时之间，竟然个个都觉得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没办法，魁首见状，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第一个起身，说：“走，诸位同窗，今日冬至，咱们结伴上文塔一看究竟，是不是又是上次那位‘无名先生’所作。” 人们听见魁首提起那位作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无名先生”，个个都是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就起身了。 “或许真的是！你们不是靠窗的没看到，刚刚那道虹光，真是射向石府的！” “说来惭愧，想当初，在下还以为此句定为守渊人先生所作，没想到竟是一位‘无名先生’……” “是啊，真想与能作出此句的同道秉烛夜谈，一醉方休！” 学生们从酒楼中鱼贯而出，结伴而行，一路上都在讨论这位所谓的“无名先生”。 …… 如意酒楼内。 紫色的光芒在纸张的上方膨胀到极点，随后砰的一声炸开，将整个寒梅居都给笼罩在内。 在这一刻，房间里的梅花疯狂生长，从墙边探出墙外。凛冽的寒气中，一道幽幽的清香融于其中，凝而不散，自强不息。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梅花独有的香味的时候，头顶忽然降下了一道三色虹光，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开了幕布一般，劈在了姜陵的身上。 虹光洗体这件事姜陵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但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见都没见过的。 人们艳羡地看着姜陵被虹光所笼罩，其中云承远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波动，一张脸简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了。 虹光洗体只有第一次的收获才是最大的，所以此次洗体，只维持了短短十分钟，虹光便渐渐淡去。 当姜陵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中三色光芒一闪而过，几乎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他眼睛深处的喜色。 “姜兄，不知才气增进了几缕？”蒲新知微笑着问道，眼中同样也有艳羡之色。 他虽然身为县令之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考过了府试，成为了立身境读书人。 但他同样也未能作出过贯州级别的诗作，最高的，也只是登府罢了。 “如今已有六缕。”姜陵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姜兄把握机会，或许二月中旬考试前，天子蒙生有望。”蒲新知含笑道，但却绝大数人都在暗自摇头。 虽然各州每几年都会有那么一两名天子蒙生出现，但那终究只是极少数的个例。 以姜陵目前的才气数量来看，若是还有个半年的时间，说不定还有机会，但现在距离县试只剩三个月左右……有人暗自摇头，机会终究还是不大。 “我相信勤能补拙。”姜陵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时间紧迫。 “好一个勤能补拙！”不少人听此成语，拍案叫绝。 在场的人中，更有立身境的读书人忍不住称赞道：“没想到姜兄不仅拥有登府诗才，竟然还隐隐摸索到了直通圣道的真谛，还真是令我等宛如受到了才气灌顶，茅塞顿开！” 蒲新知更是微笑着说：“在下就在此，预祝姜兄二月的县试，凯旋功成了！” 人们激烈的讨论之情迟迟不散，此时李永和云承远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而姜陵却暂时只想晾着他们。 没想到的是，过了一阵，李永却是忽然开口了。 “姜兄贯州咏梅诗一出，别说是咱们这小小的沛县的冬至文会的魁首，恐怕就连整个凉州的冬至文会的魁首，都能有一争之力。” 听到前面的时候，众人的神情逐渐舒缓，以为李永有心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不成朋友，至少也不落为敌人。 没想到李永却是突然话锋一转，目光如剑般直逼姜陵的眼睛：“只是文会归文会，文比归文比，姜兄和云兄虽无纸上约定，但口头上却已经定下了规矩……” “那就是所作之诗，必须是为司姑娘而写的才行！” 李永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在场的不少人闻言纷纷变色。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姜陵所作之诗中，无一字提及司鱼！ 文比虽然不如文战那般惨烈，会涉及生死，但终究还是关乎于文名，如果一个人的文名受损，那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心境。 姜陵若是蕴灵境的读书人还好，文宫中已然开始蕴养文灵，可驱散邪念。 但现在的问题是别说蕴灵境了，姜陵现在就连三之境都不是！ 身为普通人的他，如何在失败中恪守本心，继续追逐圣道？ 在场不少文人的脸色一下就难看到了极致。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看到了一位可能成为天子蒙生的人作出了一首登府之诗，这种感觉就仿佛看到了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明星一般，爱才心切，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姜陵崩殂于此。 “李永，我劝你收回刚刚的话，否则即便我们刚刚还坐而论道，现在我也能割袍断义！”有人盯着李永的目光森然冰冷。 而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 其中甚至还包括冬至文会的主持者，蒲新知！ 李永有点想要退缩了，可他才刚生出这一个念头，便感觉有一道目光像是利剑般抵在了自己的后颈，刹那间，李永汗毛耸立，冷汗直流。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李永黯然神伤，随后心中燃起了一团怒火，他没有理会面前这群读书人，反而看向了看向了姜陵，冷道：“姜兄，你输了，自毁诗作。” “放肆！” “小儿胆敢！” 话音刚落，不少人冲冠眦怒，拍案而起。 虽然在文比中，一直都有败者自毁作品的规矩。 但对于已然入流的作品来说，除非两人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有着难以消解的恩怨，否则即便是胜者，也不会轻易开口要求对方销毁作品。 更别说姜陵所作之诗已经达到了贯州的水平，已经具备了极大的文学价值！ 这种情况下，只要赢者松口，哪怕让败者将作品给自己，然后再私下归还，两人之间都未必不能恩怨两清，这样的事例在天星大陆又不是没有。 可李永偏偏选了最极端的处理方式，狼子野心一览无遗，就是要把他们凉州的一位天才扼杀在摇篮之中，令人怒火中烧。 第23章 县令蒲逢春 “李永！” 有人愤而起身，唰地拔出了腰间的书生剑：“今日起，你我同窗之情，犹如此袍！” 言罢，只见其手起剑落，衣袍的一角顿时被其割下。 还有七人脸色阴沉，同样进行了割袍断义。 一朝文会，八人陌路！ 桌案下，李永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没入掌心，鲜血从中流出，滴在了脚下的棉毯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话，目光愈发冰冷，直视姜陵。 “云兄，你是否也是这么想的？”蒲新知转头看向云承远，淡淡地说。 这场文比的当事人毕竟是姜陵和云承远。 虽然现如今几乎人人都已经看出，李永只不过是云承远的传话筒。 但最终的决定，还是应该由云承远点头的。 云承远默然，过了一会，才沙哑开口：“……贯州原作，价值连城，不应轻易销毁，但文比终究有这规矩，礼不可废，两者折中，就让姜兄把他诗作给我罢。” 闻言，场上不少人的神情见缓。 当众销毁贯州诗作兹事体大，除非双方的恩怨已经无法化解，否则极容易被人攻讦抨击，从而导致文名受损，落得个“不仁不义”的下场。 看来云承远虽是步步紧逼，但身为世家子弟，此刻头脑还是清醒的，这才选择了退让一步。 “哼！就算不能当众销毁你的作品，我们私下贱卖，同样也能对你的文名进行打击！” “而且就算是被人发现，我们也可以把卖作所得尽捐书堂，反正云家也不缺那点钱。” 李永目光不断闪烁。 过了一阵，看姜陵依然在那斟茶自饮，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李永大叫道：“姜陵，你还愣着作甚？云兄已经放你一马，你怎么还不知进退，快把你的诗作给云兄双手奉上！” 寒梅居里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人们看着无动于衷的姜陵，面面相觑，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个念头。 莫非姜陵要毁约？ 不少人心中叹息，这也难怪，贯州之诗极为难得，许多读书人一辈子都写不出这么一首，姜陵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样做，姜陵的文名不说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至少也是一生的污点。 难免像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李永的表情愈发难看，他寒声道：“姜陵，你已经输了，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他。 “谁说他输了？” 众人微微一怔，旋即猛地抬头，看向了那道忽然出现在姜陵身侧的男人，齐齐露出骇然之色。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虽然穿的只是一身便装，但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他。 他便是沛县活着的传奇，县令蒲逢春！ “孩儿见过父亲！” “学生见过逢春先生！” 一众文人纷纷见礼，就连之前嚣张跋扈的李永都不例外，乖乖的和众人一起，拱手低头。 只有司鱼一人是微微颔首，天子才生的实力虽不及蕴灵境的读书人，但因潜力高的原因，她的实际地位要比境界略高，可看作半个蕴灵境的读书人。 姜陵不是读书人，地位最低，不比读书人，所以需要躬身作揖。 但姜陵才刚弯下腰，蒲逢春便伸手托住了他。 看着姜陵疑惑的眼神，蒲逢春微微一笑，伸手指向了姜陵面前桌案上的纸张：“你叫姜陵是？无须多礼。这首贯州诗作，可否给我一观？” 姜陵道：“先生请。” “好。”蒲逢春微笑颔首，只见其伸手一招，那张纸顿时被其才气吸入到了掌心。 蒲逢春足足看了两分钟，其眉目间舒展的喜色，就连远在门口的小二都能够察觉出来。 李永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上前一步，强声说道：“蒲先生，学生承认姜陵诗作之才，可得本次文会魁首。可您却不知，在下先前所说的是文比输赢，并非是文会魁首。” “姜陵的诗虽好，但却偏离了题目，故而当以‘输’论！” “李永，克己复礼为仁！”有人沉声怒喝。 这句话出自于《论语·颜渊》，乃是孔圣亲口所说的圣道真言。 其意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努力约束自己，不符合礼的事情不要去做。 而什么是“不符合礼”的事情呢？ 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李永不过是一个三之境的读书人，却敢公然质问一位蕴灵境的县令，中间甚至还隔了一个立身境，这不就是违礼？ 未曾想，在众人一片的怒骂声中，李永的神色反而是镇定了下来。 “席不正，不坐！”李永仰着脖子，淡然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变色。 李永引用的这句话同样出自《论语》当中，意思是不摆放端正的坐席，不就坐。 这句话，几乎已经算是在当面质疑蒲逢春，你摆的坐席不够正！ 果然。 蒲逢春怒了，站在一旁的姜陵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场在慢慢变化，如同风云舒卷，一道一道的雷霆从云层中闪烁。 蒲逢春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剑般直视李永，淡道：“既然如此，那李兄就给在下说说，姜陵此诗，到底偏离了文比哪一点要求？” 一语落下，刹那间，李永脚都软了，冷汗哗啦啦地从后背冒出。 “逢春先生，学生绝无此意！”李永求助地看向云承远，未曾想云承远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 “我问你话，你为何看他？！”蒲逢春突然厉喝一声，吓得李永浑身一颤。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低笑声。 这一刻，李永感觉人们蔑视的目光就像是刀子落在自己的身上。 李永死死地低着头，心中对姜陵的恨意几乎要通过眼睛透体而出。 “本次文比，双方动笔前就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定下了规矩，所作之诗，不仅需要贴合‘冬至’主题，还必须是为司姑娘而写的才行！”李永咬咬牙，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念一遍云承远所作之诗。”蒲逢春面无表情地说。 李永又看向云承远，得其微微点头后，顿时才气沉入丹田，在众人面前又读了一遍那首《沛县冬至文会赠无忧》。 听罢，蒲逢春微微点头，投向云承远的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不错，虽然文风稍显稚嫩，但在意境上却是已经稍具雏形。” “巅峰鸣县名不虚传，五年内必升为登府。” 李永闻言面露狂喜之色，就连云承远，都没想到蒲逢春竟然会对自己的诗作表达肯定。 “谢逢春先生！”云承远急忙行礼。 “那本次文比……”李永连忙趁热打铁，开口想要敲定下最终胜者。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时，蒲逢春竟然话锋一转，淡道：“但也仅此而已了，胜者依然是姜陵。” 云承远谦虚的表情凝固了。 在场众人皆是微微一怔。 李永更是勃然大怒，大叫道：“逢春先生，你这是偏颇！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将会自损文名！” 此时，就连先前举动最激进的文人，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席不正不坐！ 一旦牵扯到了孔圣之语，再小的事情也会被无限放大，就算蒲逢春乃是蕴灵境的读书人，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谁知，蒲逢春仍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语气再也没有刚开始那般平和了。 “既然你想要解释，那本仕就让你和云承远输得心服口服！” 第24章 文比胜 听到蒲逢春自称为“本仕”，而不是“本官”亦或者“本县令”的时候，众人先是微微一怔。 紧接着，众人便明白蒲逢春的目的，个个看向李永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同情。 天星大陆中，能自称“本仕”的人可不简单。 因为“文仕”乃是国家亲自敕封的文号，唯有对一国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其文名、才学和品行都得经得起一国审查的读书人才能获得。 获封文号难度之高，从石府共管辖七县，唯有三名“文仕”还活着便可看出。 天星楚国，超过半数的“文仕”，都是在死后才获得追封。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在后续爆出黑料，姜陵前世的同窗曾深受此害…… 蒲逢春此时不以官身自居，而是以文号自称，显然是打算以读书人的方式解决。 李永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脸色一下就白了下去。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后悔，如今李永也只得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李永对着躬身蒲逢春一拜，说道：“请文仕大人赐教！” 蒲逢春并不为其动容，伸手一甩，手中的诗作在才气的灌注下迎风暴涨，漆黑的墨字从半空中一个又一个地浮现。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正是姜陵所作之诗。 哪怕先前已经看过一次，此时再看，众人的脸上依然浮现出欣赏和激动之情。 没曾想，蒲逢春扫视一圈，将众人的脸色纳入眼中之后，脸色竟是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三之境的读书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难道考过了府试，立身境的读书人也看不出此诗之深意吗？”蒲逢春猛地转身，看向一旁的蒲新知：“怀北，你说，这首诗写的是什么？” 蒲新知连忙躬身低头，大脑转得就跟过载的计算机一样，只是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父亲此举是什么意思。 于是乎，蒲新知只能硬着头皮说：“此诗文采绝佳，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幅墙角有数枝梅花在寒风中傲然绽放的画面……” “浅显！你看待事情的眼光太过浅显！”话还没说完，蒲逢春便面带失望地打断了他：“原本我还以为你的成就可以超过我，五年内必然能考过府试，可如今看来……十年都未必有希望！” 蒲新知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当场便跪倒在地，惊恐地大叫道：“请父亲为怀北指点迷津！” “你们都把此诗当作是普通的咏梅诗，可贯州之诗，又怎会让你们一品便尽得其义呢？”蒲逢春摇了摇头，只见其伸手一点，诗作的最后一句顿时被金光所笼罩。 那是…… 众人抬头望去。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此诗，不仅仅是在咏梅啊……”蒲逢春轻叹一声。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 直到过了三息，立身境的读书人的脸色才首先出现变化，先是恍然，然后是羞愧，再然后是欣赏、激动……所有的情绪，在最后又统统化为了钦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蒲新知豁然起身，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看向姜陵：“原来姜兄看似在咏梅，实际上，却是在‘借梅咏人’，比兴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怪不得我等看不出来！” 现场的众人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在蒲新知的一言点醒下，此时就连三之境的读书人都明白了姜陵的诗作真义。 “从诗句的字义上来看，此诗毫无疑问是一首咏梅佳作，但若是结合是送给司姑娘这一事来理解，此诗竟然还可看作是赞咏司姑娘的高洁出尘，可称是奇诗一首！怪不得引发了‘气贯长虹’的异象，诗成贯州！” “先前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听逢春先生一言，我才反应过来，贯州诗作哪有这般简单的？原来是我等只看到了只鳞半爪，便以为读懂了整篇诗作！” “云兄以神女下凡与司姑娘‘斗婵娟’来衬托司姑娘之美貌，但姜兄却别出心裁的以梅花的‘暗香来’来写司姑娘之高洁，这等诗才，令为兄汗颜，以后恐怕少不得要跟姜兄请教。” 蒲新知微微躬身，脸色诚恳地说。 场上的读书人闻言，个个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 如果说先前云承远作出巅峰鸣县的时候，众人还觉得他诗才出众，意境不俗。 可当蒲新知说完这话后，众人顿时感觉云承远这诗与姜陵的相比，犹如天上的云与地下的泥，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毕竟容貌终究是暂时的，再美的皮囊，也终究会凋零，会衰老。 但品格却是永远的，只要一个人能够恪守本心，哪怕他到了老的那一天，人们依然会因此而敬重他。 很显然，此时就算不论才气，仅以两首诗作的立意来看，胜败就已经出现了。 砰！ 一只茶杯在云承远的手中被捏得爆开，他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致，心中的杀意如同龙卷般肆虐胸膛。 文不怕输，但就怕比。 本来以他的家境，事后可以很轻松地请到几位蕴灵境的读书人为他的这首诗公开点评，宣扬其文名。 相信根本就不用蒲逢春说的五年之久，这首诗便可从巅峰鸣县摇身一变，晋为登府。 可如今被蒲新知一搅和，那么之后无论请谁，恐怕都会想起与他文比的另一首诗。 皮囊比品格，用脚丫子想都知道高下立判。 更别说对方的诗作还甩了自己两个级别了！ 云承远脸色阴沉，鲜血慢慢地从掌心流出，若之后还想要让此诗晋升，那就属于“强捧”了，所花代价将远胜于之前的顺水推舟。 可如果不动用手段，任其慢慢扬名，恐怕十年后云承远才能等到这首巅峰鸣县晋升登府。 而那时，他还需要这首登府吗？ 云承远心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了，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山里面的土包子，竟然也会成为阻击自己文道之路的绊脚石。 噗通！ 这时，一旁的李永再也坚持不住了，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面无人色地瘫倒在地面。 “怎么可能……这首诗怎么可能还能这般理解！” 李永状似癫狂，面目狰狞地咆哮道：“你们这是在曲解诗意，强加注释！” 然而周边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疯魔，反而像是躲避瘟疫般，快步从他的身边四散开来。 甚至，又有两人当众与他割袍断义。 姜陵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波澜不惊。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输了，我或许也会像这样倒在地上。”姜陵目光闪烁，心中对变强的渴望越发浓烈。 他又想起了自己被扔下镇魔渊的那一幕，无助、绝望、恐惧、彷徨……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底来回起伏，但那时的姜陵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坠落。 席家，卢高逸，蔡旭…… 一个又一个刻骨铭心的姓名在姜陵的脑海中浮现，他恨恨发誓。 “你们等着，我会回来的！” 第25章 收徒？ 众人又是一番赏析之后，蒲逢春一招手，那首凌空悬浮的诗作顿时飞回。 “这首诗你还未点题，估计学宫那边的老学究早就等得心痒难耐了。”蒲逢春微笑着说，一点也不在乎那位又哭又闹的李永。 只是他声音实在太吵，所以蒲逢春无奈，只好一拂袖，才气化为劲风，将他直接从窗户扫出了如意酒楼。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连云承远都低下了头，不敢多语。 文会中途被人赶走，这对一个人的文名可是毁灭性的。 可想而知，李永从今以后会受到多少的口诛笔伐，冷眼鄙视。 不过即便凄惨至此…… 不也是他自找的吗？ 人们摇了摇头，并不同情与他。 “好，我这就补上。”姜陵两只手接过原稿，提笔沾墨，没有丝毫犹豫，用端正的楷书写下了诗名。 《梅花》。 写完题目之后，姜陵并未停笔，又在下方用小一点的字体写了一句。 “沛县冬至文会有感，特赠凉州无忧。” 云承远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在蒲逢春面前做出任何反击，生怕对方将自己和那李永一样，扔出如意酒楼。 这传出去，可是会引得全县人耻笑的。 一般的县令，他云家自然不必多加忌惮。 可蒲逢春不一样，他厚积薄发，二十岁直到生子前都是籍籍无名的一个穷书生。 直到蒲新知十岁时蒲逢春才开始发力，在身为普通人的情况下作出了一首巅峰贯州之诗，引发了四色虹光洗体，不久后便成为了天子蒙生。 自此之后，蒲逢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路高歌猛进，不考则已，一旦考试，必然是榜上前三，甚至还是当年的石府府试的廪生。 就连云承远的父亲，都不止一次的对这位“逢春先生”表达过尊敬。 很多人都在说，不鸣多年，明年秋天，蒲逢春必将再次执笔闯殿试，与一国之学子争金榜前三，一鸣天下。 正因如此，在场的学子才会对蒲逢春尊敬有加，就连他将一名同窗赶出文会，也没有一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好诗，好字，好人。” 蒲逢春看着终于算是完成的诗作《梅花》，赞不绝口：“姜陵，你这字体我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隐隐已有大家之风，晋入‘初写黄庭’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姜陵闻言，看了看自己所书之字，却并没有流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是心有遗憾。 其实，自己小学的时候曾学过四年的书法，但那个时候少不更事，玩心太重，每次上完补习班就回家闹，爸妈不胜其扰，时间一长，也就干脆让自己放弃了。 那个时候自己还心中窃喜，如今再次执笔，却只剩下满心的复杂。 姜陵知道，蒲逢春所说的“大家之风”，指的是后世自己临摹的那两位书法大家，颜真卿和柳公权的笔风。 “逢春先生过誉了，书法第一境‘初写黄庭’，并不是这么容易跨入的。”姜陵微微颔首，轻声道。 事实确实如此。 即便姜陵曾学习过这两位大师的作品，但终究荒废了十几年的光阴。 按照如今的进度来看，如果没有其他的机遇，姜陵想要书法登堂入室，晋升“初写黄庭”的境界，只怕至少还要数年以上的时间磨砺才行。 在天星大陆，不只是诗词文章有等级之分，书法、绘画以及弹琴等等，都有各自的境界等级之分。 而书法的第一道境界，便是“初写黄庭”，其名出处是在魏晋时期，人们所写的《黄庭经》帖，乃是后世学写的小楷范本。 为了纪念魏晋读书人的功绩，人们特意将这第一道境界命名为“初写黄庭”。 之上的还有“铁画银钩”、“妙笔生花”以及“龙飞凤舞”。 一旦书法有成，所写的无论是诗词还是文章，都会出现一层“书法宝光”，让其威力得到可观的增幅。 据悉，书圣王羲之还在天星大陆时，就曾凭借着四境“龙飞凤舞”的书法境界，以《兰亭集序》原作生生镇杀三名同阶的妖族半圣，名扬天下。 正因如此，姜陵才会对书法的境界有着狂热的向往。 蒲逢春捧着《梅花》欣赏了许久，直到场上渐渐鸦雀无声，他才依依不舍地将《梅花》还给姜陵。 他若是不喜此诗，自然也就不会突然前来文会一观了。 但即便再喜欢，蒲逢春也知道这首诗是送给司鱼的，所以并没有开口讨要。 姜陵随手便将诗作递给了司鱼。 司鱼笑吟吟地接下，还拍醒了一旁睡得正香的黑胖：“去，把那架琴给我背来。” 正在睡梦中的黑胖迷茫地看了一眼司鱼，紧接着便像个生气的小媳妇一样—— 骂骂咧咧地穿过人群，背回了瑶琴。 众人见状，纷纷目瞪口呆，忍俊不禁。 “不知姜小友你……”这时，一旁踌躇了一会的蒲逢春开口询问道：“可否有授业老师？” 姜陵怔住了。 整个寒梅居里鸦雀无声。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众人猛地抬头看向姜陵，脸上写满了惊愕。 “逢春先生要收姜陵为徒？！” “逢春先生不是说，此生只收三名徒弟吗？现在已有两名，岂不是说……”那人失声惊呼：“逢春先生要收姜陵做关门弟子？！” 此言一出，在整个寒梅居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天星大陆。 关门弟子，向来都是老师众多弟子中，最得宠，最引以为豪的存在！ 而蒲逢春，居然要收姜陵作为关门弟子？！ 云承远一口大白牙都要咬碎了，觉得自己要是再待下去，恐怕会气得发疯，所以起身冷道：“逢春先生，学生身体不佳，就先走一步了。” “可。”蒲逢春背对着他，看都不看一眼，全身心都放在面前的姜陵身上。 这一幕，差点把云承远气炸。 临走前，他恨恨地看了姜陵一眼，仿佛要把他的面容刻进骨子里一般。 而正当他快要走到门前的时候，姜陵的声音响起了。 “不好意思逢春先生，在下已有授业恩师。”姜陵歉意地说。 这下子众人彻底傻眼了。 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姜陵居然会拒绝蒲逢春的主动邀请！ 至于授业恩师一说，众人下意识的将其视为了推脱的借口。 毕竟你一个连文位都没有的白丁，难道还能找到一个比县令还要好的老师吗？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姜陵的眼神里突然多出了一丝淡淡的厌恶。 不识抬举，自视甚高的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注定被人敬而远之。 云承远的脚步仿佛钉在了门前，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这么傻，竟然敢公然拒绝蒲逢春，哈哈！天助我也！” “噢？”听语气蒲逢春倒是没动怒，只是有些好奇：“不知你师承何方？” 正当所有人竖起耳朵，想要知道姜陵到底能说出个什么名字的时候。 下一秒，司鱼清冷的声音便响起了。 “司天游。” 第26章 无名先生 老实说，当一开始司鱼说出“司天游”这个名字的时候，众人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比起“司天游”这个本名，世人更喜欢称其为“守渊人”。 但当众人反应过来之后，场上顿时响起了石破天惊的声音。 “什么？！” 人们面面相觑，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份惊骇。 “你是守渊人大人的徒弟？！”蒲新知失声脱口道，难掩脸上的惊色。 “老师是月初的时候收我为徒的。”姜陵笑道。 在冬至文会上夺下魁首，然后公布身份，这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听到姜陵正面承认之后，场上又掀起了新的一轮狂潮。 毕竟守渊人收徒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么多年来，别说是凉州了，就算是隔壁的豫州，都曾有人不远千里的前来沛县，想要将家中优秀的后人引入守渊人门下。 但是，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司天游给拒绝了。 当时的司鱼虽然可能还不如现在这般耀眼，但已经开始绽放光彩，峥嵘初露。 特别是到了去年，司鱼成为天子才生的消息被爆出后，更是在整个楚国都掀起了一阵热议。 人人都知道守渊人捡来了一棵好苗子，有着“封圣之姿”。 这年头，就算是一头猪，能跟“圣”字沾上边，都能炒出上千两一斤的高价，更别说是一个人了。 “守渊人十七年后再收徒，一出手便是贯州奇诗，技惊四座！我已经想到下周《凉州文报》的头版了，‘守渊人再收一徒，冬至文会镇压一州’！” “天啊，这报社标题可给你玩明白了，周兄，你以后不考府试，定然可以去当个主编试试！” “过誉过誉……” 人们兴奋地讨论着有关姜陵的话题，寒梅居里热火朝天。 只有蒲逢春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大半个月前，曾有四色虹光飞向镇魔山的方向，我本以为是守渊人大人再得佳作，没想到文宫那边却说作者是一位没有信息登记的‘无名先生’……” 蒲逢春目光凝视着姜陵的眼睛，缓缓开口：“姜陵，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无名先生’？” “什么？无名先生是姜陵？！”有人失声惊叫。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句话相当于一颗在人堆中爆开的重磅炸弹，此时就连先前坐着的读书人都忍不住猛然起身。 一切的原因，皆归结于这位神秘的“无名先生”。 他虽然什么信息都没有暴露，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们一概不知。 但关于他所作出的那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早就成为了凉州近些年来讨论度最高的一句佳句。 其不用几个字的精致组合称绝，也不用几个词的巧思运用来论妙。 这绝句最厉害的地方，还是在于它字与字之间所流露出的那种所向无惧的睥睨姿态。 凛然的风骨，浩然的正气，仅品此一句，便能感受到作者身上的那股“大无畏”的自信气概。 这句话甚至还传到凉州州牧萧韬耳中，令其拍案叫好，亲口点评了一句“此乃我大楚精髓之凝练，气魄之承载，只是细品好似意境不全，改日当请原作与我一起秉烛夜谈，补全本诗！” 要知道，州牧的手中可是真正掌握有兵权的。 在天星大陆，州牧的地位几乎等同于掌管一州行政的太守以及一州教化的文宫院长。 而三个人中，州牧因为主修兵家的原因，往往实力最强，杀性也最重。 特别是在凉州这块“放逐之地”上，因为与妖界接壤的原因，凉州时不时地就会与妖族产生摩擦，从而爆开冲突。 据不完全统计，两族大大小小的战役加起来一年能打上近五百起，但结果却不如人意。 据姜陵所知，两族对垒，人族一向输多赢少，记录在案的“大胜”更是屈指可数。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改变不了萧韬实力冠绝六州，乃是六州州牧之首的事实。 在凉州民间，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句诗—— “一头老虎望玉门，一把横刀镇魔渊”。 “横刀”代指司天游，而“老虎”，则是指那位威名显赫的萧韬。 起初姜陵还真不知道此事，司鱼和他共处山上，自然也不知晓。 直到蒲新知察觉出了两人的疑惑之色，开口解释，两人这才明白。 “所以，姜陵你到底是不是‘无名先生’啊？”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询问。 姜陵与司鱼对视一眼。 司鱼微微颔首。 罢了。 姜陵见状，也觉得没什么好藏的，干脆点头道：“是我。” 场上齐声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 人们的脸色或是震惊，或是疑惑，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这位什么信息都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无名先生”，竟然会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 哪怕在此之前，姜陵已经爆出了自己是司天游收下的第二位徒弟，信息也远远没有这道来得惊人，来得爆炸！ 全场寂静，好似就连窗外的江河都停止了流动。 足足过了数息，人们狂热的惊叫声猛然重叠在一起，仿佛要把整个如意酒楼的楼顶都给掀开一般。 人们蜂拥至姜陵的跟前，蒲新知一个不察，竟是被一位三之境的读书人挤出三米远。 看着这些同窗七嘴八舌的地姜陵提问的画面，蒲新知先是站在原地发呆，随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这时，寒梅居的门口，云承远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原本他想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姜陵拒绝蒲逢春收徒的邀请，这才故意站在门前驻足。 没想到的是，好戏没看成，反而还见证了姜陵被众人所包围簇拥的画面。 “守渊人之徒，名震学宫的‘无名先生’……”别说云承远本就不傻，就算是傻子，得知这两个消息，也该知道姜陵有多厉害了。 光那“守渊人之徒”的头衔，便令他垂涎万分。 他之所以屡次吃瘪，依然恬不知耻地主动上山寻找司鱼，除了想要亲近司鱼这位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人之外，未尝就没有做着被守渊人看上，一朝化龙的美梦。 可惜，如今却是梦碎了。 司天游没有看上他也就罢了，偏偏还看上了这么一个讨厌的小子。 “可恶，可耻，可恨，可杀！”云承远恨恨地看了一眼姜陵，虽然主动离开文会和被赶出文会是两种性质。 可《梅花》乃是贯州咏梅诗，此诗的出现，必然会引得全国各地的爱梅人士争相讨论。 到那时候，他这个文比失败，落荒而逃的人还会有好名声吗？ 这一污点，怕是十年都洗不干净！ 这对于视文名如第二性命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夜不能寐的折磨。 云承远猛地推开面前的大门，心中怨毒的低语。 “等着，姜陵…” “今天我在此受到的屈辱，定然没齿难忘……” 第27章 炼体小成 清晨，院子里。 姜陵和黑胖并肩而站，面向朝阳，姿态古怪而又庄严。 一缕又一缕的白气如游龙般出入一人一兽的鼻尖，其中黑胖鼻尖的白气明显要更为凝实，而姜陵的则显得有气无力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炸散在空气中般。 姜陵修炼的，正是由黑胖传承给他的呼吸法，它以星图的方式存在于姜陵的脑海，只能在每日清晨的时候运转。 “来了！”姜陵忽然心神一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头与黑胖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滚滚血气在体内如江河般流淌，下一秒，姜陵与黑胖不约而同地掐出了一副手印，笼罩在周身的光芒顿时化作光点，被其一口吞入体内炼化。 这便是炼气餐霞。 天地紫气乃是天地元气中最上乘的几种之一，精纯凝练，狂暴至极。 它们几乎刚一进入姜陵的体内，便化作成了一头横冲直撞的猛兽，在姜陵的身体各处疯狂肆虐，撞得姜陵口鼻中时不时地发出几声痛哼，身体就像是在炸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头发也根根竖起。 过了将近三分钟，姜陵才凭借着呼吸法慢慢镇压住天地紫气，将其中的魔性炼化，滋润身体。 “呼！”姜陵长吐一气，猛然睁开了眼睛，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感觉如何？”司鱼坐在不远处的柳树上，美眸中含着笑意。 “太好了！” 姜陵忍不住对着空气挥了几拳，兴奋道：“不愧是传说中足以令世家为之疯狂的传承呼吸法，这‘吞天呼吸法’我这才练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感觉身体的素质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挣开第三条枷锁了！”姜陵面露期待之色。 人族炼神，妖族炼体。 妖族以深藏在肉身中的三十六条枷锁为境界，每撕裂十二条枷锁，便相当于突破一个境界。 当身体的枷锁被尽数撕裂后，它们的肉身强度将会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之后的境界便与人族一样，需要种下道果，开始修炼神通。 人族中也不乏炼体之辈，而世代以炼体为主，读书为辅的家族，则会被称之为“武道世家”。 天星大陆最出名的武道世家乃是关家。 他们的祖上是三国时期赫赫有名的关羽，也是截止到目前，唯一一位以“武道”为圣道根基，成功封为半圣的强者。 据说关羽在封为“武圣”的巅峰时期，实力撼天动地，就连许多同样炼体的妖族半圣都无法与其争锋，圣兵青龙偃月刀一出，整片天地都会在那抹刀光之下失去颜色。 可想而知这位美髯公当时的无敌风姿。 “姜陵！” 院子外忽然传出几声呼唤。 姜陵抬头望去，忍不住笑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来者正是蒲新知一行人。 姜陵与他们在冬至文会相识，其中不少人明明当时与姜陵不熟，却愿意为了心中的仁义与李永割袍断义，都是正义之士，可交之友。 当他们知道了姜陵年初要考县试之后，这些天他们时不时地就会结伴而来，给姜陵传授一些经验，分享一些真题。 姜陵来到天星大陆毕竟才一个月，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免去了不少的学习时光。 不过原主也只是个数次没考过的少年，所以底蕴浅薄，常常要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进行积累。 但因为姜陵有着他们难以想象的见识，所以有时候不经意间的一句发言，都会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但细细品味之后，又会拍案称绝。 蒲新知是众多文人中才识最高的，就读于凉州学宫，去年刚考过府试，位列三十余名，每次前来，都会对姜陵进行辅导。 司鱼虽然天资聪慧，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在蒲新知这里，姜陵同样也学到了不少的知识。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姜陵对于诸圣理解越来越深入，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蒲新知就尴尬地发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但为了能够继续帮助姜陵。 蒲新知每次回去，都会拿着姜陵所提出的问题去请问蒲逢春。 然后直到理解并贯通了之后，才会召集朋友结伴上山，给姜陵解决上一次提出的问题。 “蒲兄不愧是凉州学宫的学子，才学果然胜过我等！”一名面相敦厚的青年对着蒲新知拱手说道。 他叫向礼，乃是众人之中性子最为正直的，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他曾在酒后无意间向众人透露，一旦考过府试，必然报效祖国，进入军方，守护边疆。 要知道，考过了府试那可就是立身境的读书人了。 哪怕当不了一县之令，当个地方土豪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至少可以衣食无忧的享乐一生。 而向礼居然想要以此身报效祖国…… 不得不说，无论是在何地，一个人只要衷心爱国，都会令人肃然起敬。 特别是在凉州这个特殊的地方。 虽然因为镇魔渊异动的原因，妖族最近的动作收敛了不少，但即便如此，凉州的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凉州边境，每天都会有军人死在与妖族的冲突当中。 “不瞒诸位，其实姜兄提出的很多问题我都是问过了父亲才敢给出答复。” 面对向礼的称赞，蒲新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所以诸位夸我之前还是先夸一下姜兄，不然在下实在于心不安。” 这话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蒲兄过誉了。”姜陵微微一笑，并没有因此而产生自满。 因为比起考过县试，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另一道难关—— 天子蒙生。 姜陵面色平静，心中却在思考。 现在是一月中旬，而二月底开始，各地便会陆续开启县试。 但直到今日，姜陵所凝练出的才气，也不过是八十二丝罢了，距离成为天子蒙生的一百丝，也就是十缕的数量，仍然相差着一段的距离。 有话说行百步半九十，越到后面，姜陵就越能够感觉到，才气凝练的难度在增大。 姜陵的眉宇间闪过一抹极淡的愁色，若是错过了天子蒙生就进入了三之境，对于他而言，显然会失去一次机缘。 可如果放弃了本次县试，静等来年的话……一年太长了，谁也不知道那时又会发生什么。 尽力而为。 思考取舍了许久，姜陵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觉得不能错过这次县试。 不过并不是因为自己立下的那句誓言，而是考虑到母亲还在藤县等着自己。 “生母在，不远游啊……”姜陵心中长叹一声。 第28章 柳村来人 众人一直在屋内交谈。 忽然，蒲新知笑容诡异地看向姜陵，道：“姜兄，你可看了这周的《凉州文报》？” 这可把姜陵问倒了，毕竟镇魔山上怎么可能有《凉州文报》给他看。 然而蒲新知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竟是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了一副贱兮兮的笑容，就连敦厚老实的向礼，都是一副憋着笑的样子。 摆明了有事发生啊！ 蒲新知含笑不语地看着姜陵。 “蒲兄有话但说无妨。”姜陵微笑道，知道他在卖关子，并表示不吃这套。 “姜兄还真是沉得住气！”蒲新知白了姜陵一眼，也不藏着掖着了，从衣服的内袋中掏出了一份报纸，没好气地说：“你看看。” 姜陵伸手接过报纸，发现它的材质触感摸起来竟类似于纯棉，极其柔顺舒服。 这就跟天星大陆的造纸技术有关了。 众所周知，在地球，造纸术起源于西汉，改良于东汉。 但因为天星大陆孔子开辟了“全员读书”的时代，所以各类关于读书的产业迅猛发展，像毛笔纸张这类产物出现的时间至少提前了百年。 到了如今，文房四宝的制造工艺甚至比后世还要发达。 姜陵翻开报纸，发现第一页的头版新闻赫然就是自己。 “守渊人二徒出山！一首《梅花》文压云家二公子，只为讨得美人欢心！” 姜陵刚送到嘴边的茶一口喷了出去。 “这是什么鬼？！”姜陵指着报纸的内容，瞠目结舌。 头版的内容不仅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在冬至文会的事情写了进去，而且编者的笔力一看就十分深厚。 不仅博引旁征，巧用典故，将云承远贬得一文不值，更是在文章的结尾来了个画龙点睛，把姜陵直接塑造成了一名为了心爱的师姐，不惜与世家公子文比的天之骄子。 看完这篇故事，姜陵要不是知道自己的德行，恐怕自己都要爱上自己了。 “你在山中苦读，自然不知外面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蒲新知憋笑道：“文会上，云承远虽然极尽克制，从不主动开口授之以柄，但他终究与你进行了文比，哪怕借口再多这一点也是无法否认的。” “所以，这篇《凉州文报》一经问世，云承远的文名算是在凉州彻底臭了！” 一旁的俞梅早就笑得人仰马翻，说：“姜陵，你不知道，因为这篇文章，云承远甚至得了个‘善妒公子’外号，笑煞我也！” 姜陵闻言，表情也跟着古怪起来。 没想到这群吃瓜群众总结得竟是异常精辟。 众人沉浸于交谈之中，一时忘却了时间，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门外，司鱼坐在柳树下，手捧经卷，背靠树身。 一旁的黑胖则是睡得香甜，发出比两百斤的大汉还吵的打鼾声，但司鱼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浑身笼罩一层浅浅的白光，视线一直停留在手中的书籍上。 此时，如有读书人路过，定然能够看出司鱼处于读书三大境界中的“好之”的状态当中，仅次于可遇不可求的“乐之”。 忽然，司鱼身体微动，笼罩在体外的那层白光消失了。 她竟是主动从别人梦寐以求的“好之”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司鱼目光望向门外，几名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神情慌张，瞳眸微颤，一看就知道状态不对。 司鱼正打算开口询问，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几人相视一眼，竟是直接跪在了门口，磕头痛哭：“守渊人大人啊，救救我们！” 这一幕来得突然，吓得司鱼腾地从柳树下站起。 “你们这是做什么？！”司鱼脸色大变。 一旁的黑胖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望着门外的村民，胖眼里写满了疑惑。 “发生什么了？”姜陵等人听到外面的响声，从屋内推门而出。 一位皮肤黝黑的农妇发现了树下的司鱼，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目光一亮，连忙说道： “司鱼姑娘，我们村子出事了，县老爷们根本就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求求您快让守渊人大人出面，救我们一命！” “是啊是啊，司姑娘，求您救我们一命，救村子一命！”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哀求，虽然声音嘈杂，但众人还是捕捉到了其中一些重要的信息。 “出事？出什么事了？”司鱼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理智的样子，此时她已然认出了这些村民的身份。 他们都来自于镇魔山脚下的那个村庄，都是柳村的村民。 “司鱼大人，咱们村爆发瘟疫了！”村民哭嚎道。 姜陵等人闻言，同样也是脸色一沉。 在天星大陆，人们都知道医道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力量。 可人们只需要稍微了解一下目前医道相关的知识，就会知道，对于“瘟疫”这个课题的研究，目前的医学仍然是一片空白。 所以，每当一个地方爆发瘟疫后，当地的管理者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往往都是派兵封锁，之后才会调遣学习过相应知识的医道读书人进入风险区尝试除疫。 “柳村已经封锁，你们几人是怎么出村的？！”还未等众人从思绪中抽离，蒲新知第一个从人群中走出，厉声喝问。 他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吃惊，毕竟是县令之子，想来早已知道此事。 几名跪在地上的村民被蒲新知当面喝问，顿时面露惊慌之色，都没想到今天司天游家会有人做客。 “我，我们是从一条山路偷溜出来的……”一名农夫支支吾吾地说。 “大胆！你们竟然敢视军法于无物？！”蒲新知勃然大怒：“倘若因为你们几人造成了更严重的疫情，我必然要抓你们去衙门，重重打板！” 村民们被吓到了，脸色煞白，慌忙磕头求饶。 “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农妇红着眼说：“我们出来，实在是因为里面没法呆了啊！半个月了，县里派遣的医道读书人根本治不好病，娃娃吃不下东西，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如果我们再不出来另寻他路，恐怕，恐怕……呜呜呜！” 可怜天下父母心，农妇说到自己的孩子，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听到她的哭声，姜陵想起了自己远在豫州的母亲，心就跟被揪着一样，再也不能当做看不见。 于是，姜陵把蒲新知拉进了屋中，沉声问道：“蒲兄，这柳村到底是什么情况？调遣的医家读书人是谁，为何会对疫情束手无策？” 司鱼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姜陵一旁。 听到同胞有难，其余三名文友同样也是面露不忍之色，竖耳聆听。 蒲新知见状，知道是不能隐瞒了，于是轻叹一声，说道：“倘若是一般的瘟疫自然好处理，可问题是柳村爆发的瘟疫极其古怪。我们现在甚至怀疑，” “柳村出现的，是一种从未被记载在医书里的新的瘟疫！” 第29章 瘟疫 “未被记载于医书当中的新的瘟疫？！”众人惊呼出声。 就连门外的司鱼听闻，脸色也从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从未出现过的病症，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就算用出医书，药不对症，也无法起到治疗的作用。 若只是寻常的新病症，估计倒也不至于让村民求到守渊人的头上。 可问题是，这一次出现的新病症，居然属于令人谈之色变的传染病“瘟疫”！ 这可就是大事了。 姜陵的神情阴沉至极。 “负责为柳村除瘟的是云家。”蒲新知道。 这一点众人倒不意外。 毕竟整个石府只有三个医道世家，云家作为沛县中唯一的一个医道世家，平日里受尽尊崇，哪怕是县令都对他们礼让三分。 此时到了需要他们的紧要关头，云家自然是要首当其冲地顶在前头。 “只是你们也知道，‘瘟疫’本就是医道世家自古以来未曾攻克的难题，就连半圣世家都有以失败告终的例子。” “而云家的祖上也只是达到了四象境，所以想要让他们解决这个未被医书所记载的新‘瘟疫’……” 蒲新知面露为难之色：“恐怕并不现实。” 众人相视无言，一时之间，耳旁只剩下了几名村民的痛哭声。 “求求你，求求你司鱼大人！” 农妇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般，磕得头破血流都未曾停止，泪眼婆娑：“司鱼大人，你那么多次为他们讲学，孩子们早就把你当成老师了，求求你千万要救救你的学生啊……” 众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这句话或许只是农妇的无心之言，但在读书人的眼里，却无异于“诛心之问”。 你司鱼身为老师，却连自己学生都救不了，简直就是“枉为人师”！ 一个不小心，这句话就有可能成为司鱼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从此再无“天子茂生”的可能。 “大胆！你怎敢乱天子才生文心？！” 蒲新知惊怒不已，身上才气化为狂风猛然轰开大门，就在其即将落在农妇身上的时候，一道星光闪过，狂风顿时消弭。 司鱼缓缓放下抬起的手。 农妇被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急忙磕头解释道：“大人明鉴！我只是想要见守渊人大人一面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司鱼摇了摇头：“老师坐守镇魔渊，不在家中。” 这句话仿佛一瞬间抽空了几位村民的灵魂，他们身体一晃，面无人色。 即便他们只是平民百姓，他们也知道，邪魔之事大于天。 别说他们只是一个村子闹瘟疫，就算是整个沛县，整个石府，整个凉州都爆发了瘟疫又如何？ 司天游是不可能从镇魔渊中离开的。 “那我们打扰了……”农夫强笑着起身，想要拉起地上的农妇离开。 可农妇就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眼睛空洞，额头鲜血淋漓，农夫久久不能将其拉起。 众人见状，哪怕是蒲新知，脸上都流露出了羞愧之色。 除了打定主意，以后要以某家为主的读书人，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不会在蕴灵境前学习专业性的知识。 科举，才是他们目前需要全力以赴的目标。 几名村民搀扶着农妇转身，正当他们想要下山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等等！” 众人愕然地转头看向一旁。 毫无疑问，刚刚开口说话的，正是姜陵！ 村民呆住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姜陵走出院子，沉声说道。 虽然大家心里早有不祥的预感，但听到姜陵亲口说出，众人还是齐齐变色。 “姜兄，万万不可！” 蒲新知第一个出来阻止：“柳村现在除了精研医家的读书人之外，连立身境的读书人都不能进去！更别说你现在只是一个有才气的普通人了！” 其他人也连忙开口劝说。 司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姜陵身旁，目光凝重地看着他。 虽是一言不发，但姜陵也知道她不愿自己去冒险。 “诸位不用担心，在下已经辅修了医道知识，虽然或许比不上精研的医家读书人，但在下依然想为百姓尽一份力。”姜陵抱拳诚恳地说。 事到如今，只能实话实说。 蒲新知等人微微一怔。 “姜兄啊姜兄，没想到你在学习诸圣经典的时候，竟然还能分心学习医家知识……”蒲新知苦笑着摇了摇头：“为兄还真是空长了几岁。” “蒲兄过誉。”姜陵道。 “也罢，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姜陵正欲开口，蒲新知便伸手打断了他，道：“你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姜陵没有办法，只能拱手道：“蒲兄大仁。” 村民们见状，大喜过望，连忙带着众人往柳村的方向赶去。 不过他们虽然觉得自身健康，但为了众人着想，依然与众人保持着将近十米的距离。 途中，姜陵曾主动开口，向村民询问村子里染上瘟疫的病患特征。 几人面露哀色，还是农妇红着眼说：“娃儿起初只是说使不上劲，我和他爹还特意给他杀了一只老母鸡补补身体。” “但没过几天，他就开始嚷嚷着头痛，而且明明已经盖上了三床被子，口中依然在喊冷。” “一开始我还们以为是孩子嘴馋，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随后村子里大人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而且还越来越严重，我们才意识到，怕是闹瘟疫了……” 众人的脸色凝重万分。 “现在情况怎么样，出现死亡了吗？”姜陵忽然开口。 农妇先是一愣，随后连忙道：“还没还没！现在还没听说有人死的！” 众人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只有姜陵一人低头思索，农妇终究不是医生，很多能够直接锁定病症的特点都没有说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她的描述依然给姜陵提供了不少的思路，将怀疑的目标缩小到了几类，至少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准备的四处乱撞。 柳村就在镇魔山脚下数公里外。 没走多久，村口慢慢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驻守在此。巡逻的哨兵刚一看到几位村民出现，便迅速围上将他们带了下去。 农妇被带走的时候，哭着冲姜陵等人喊道：“求你们一定要救下我的孩子！他叫裴远！” 司鱼对其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士兵认出了蒲新知的身份，上前询问来意。 当他们得知，守渊人的两位徒弟竟然要进入柳村除疫之后，先是大惊失色，旋即连忙带着姜陵等人去往了营帐。 “报告！守渊人之徒前来，要求进入柳村除疫！”士兵在门口恭敬的通报。 原先还一片嘈杂的营帐突然归于死寂。 没等多久，一道沉厚的声音从中传出。 “让他们进来。” 第30章 云承平 姜陵等人相视颔首，但最终迈步前行的只有姜陵和司鱼。 一村百姓生死存亡之际，就连蒲新知都碍于身份地位的原因，只能在营帐外静静等候。 守渊人之徒，高于县令之子。 姜陵和司鱼并肩走进营帐，刚一进去，便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审视的目光。 其中，大家看到司鱼时，眼中大多都会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像是没想到司天游的大徒儿竟会如此出尘。 不过更多人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姜陵的身上。 这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虽然自冬至文会后，姜陵便又回到了镇魔山中。 但关于他的传说，早就在凉州炸开了锅。 现在人人都知道守渊人又收了一位高徒，不鸣则已，一鸣便是“双贯州”，连凉州州牧萧韬都公开表示“羡慕至极”，开玩笑让司天游分他一位徒弟。 “在下姜陵（司鱼），见过诸位先生。”姜陵和司鱼拱手行礼。 姜陵扫视一圈，作为县令，蒲逢春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身穿军装的络腮胡大叔也令人印象深刻，料想应该是负责管控柳村的军官，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官职。 姜陵的目光忽然在某处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地翘起，竟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兄，好久不见。” 姜陵微微一笑，对于云承远身处此地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吃惊，毕竟蒲新知早已透露，本次负责柳村除疫的世家乃是云家。 只是当姜陵看到云承远那张黑得像锅底般的脸的时候，实在控制不住大脑，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今天看到的那则新闻。 善妒公子…… 感受到姜陵身上的笑容极其古怪，云承远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羞辱了一番，勃然大怒，当即就想要起身发作。 但他身体不过刚动，便感觉到有一股才气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稍安勿躁。”男人淡淡地说，声音像是一盆冷水般浇醒了云承远。 姜陵好奇地看向了云承远面前坐着的那道身影。 刚刚云承远的小动作可被他看了个一干二净，摆明了是要发怒，但却竟然奇迹般地克制了下来。 这显然不符合他善妒易怒的人设，更像是有个人压住了他。 姜陵眸光一闪，仅一眼便将其打量了个遍。 这个男人长得倒是与云承远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却是与云承远截然不同，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原来二位便是守渊人的高徒，在下云承平，舍弟性子顽劣，但本心是好的，如有得罪，还请见谅。”云承平竟是第一个开口，主动打破了营帐的寂静。 两人在卫兵的安排下入座，居于末席。 不过相对于云承远那种只能站在兄长身后的，显然已经很不错。 “无碍，年轻人性子冲动点也正常。”姜陵摆了摆手，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 这句话气得云承远不浅，就连在场众人听闻都哑然无语。 因为无论怎么看，姜陵都要比云承远年轻。 而一个年轻人，居然以一副教育晚辈的语气开口，这一幕着实是让人啼笑皆非。 云承平桌子下的手拍了拍云承远。 “我想姜兄跑下山不是为了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云承远按捺住了动手的怒火，冷冷说道：“看来姜兄不仅诗才过人，医道方面竟然也有所成就。就是不知姜兄对本次除疫有何高见，居然亲身莅临这小小的柳村，想来对除疫已经有万全的把握了？” 最后几个字，云承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经历了冬至文会后，两人就只差撕破脸了。 云承远回家冷静下来，估计也知道与司鱼再无可能，所以才会当着司鱼的面，肆无忌惮地捧杀姜陵。 毕竟每一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姜陵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罢了，哪怕打从娘胎就开始读书，他也不可能全知全才。 更何况诗道和医道南辕北辙，互不相通。 所以，在在场的人们看来，只要姜陵不傻，时间就应该尽数花在科举上才对，不可能会分心于医道。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 ——就算你分心了医道又怎样？ 云承远心中冷笑。 他一向自认为出身正统医道世家，同龄人中，除了那些同样出身医家的半圣子弟，云承远自信不可能会有人会在医道上胜过自己，更别说姜陵这个乡野山夫了。 盯着姜陵，云承远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 哪怕云家反应迅速，处理雷厉风行，当即便告到了凉州文宫，叫停了《凉州文报》的刊印和贩卖，并进行大量的回收。 但即便如此，《凉州文报》依然热卖了整整一天！ 现如今，云承远甚至不敢去上学，只能告病在家中休养，生怕被同窗异样的目光粉碎文心，从此一蹶不振，无缘圣道。 在这一个月中，云承远变得比以前更加偏激，更加易怒，连以前最为宠爱的婢女都被他暴打了一顿，赶出了云府。 “守渊人的徒弟又怎样？” 云承远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你敢如此毁我文名，那我们便是生死之敌，只要不落下证据，就算是守渊人也不能把我怎样！” 姜陵冷冷地瞥了云承远一眼。 冬至文会上，云承远还算懂得隐忍，从不主动开口，授人以柄。 但一个月过去，没有长进就算了，怎么还变傻了…… 姜陵暗自摇了摇头，淡道：“我来此，自然不是为了给大家添麻烦的，只是行医必先看症，若是没看到病人就说我有把握，别说是各位了，我想这话连我自己都骗不来。”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异色。 原先众人还以为姜陵和司鱼之所以前来，只是因为柳村在镇魔山脚下，两人不能见死不救，那违背了读书人的“仁义”。 可没有司天游在，哪怕司鱼是天子才生，在疫情面前也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更别说姜陵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没有人想到姜陵竟是真的抱着除疫的目的而来，就连蒲逢春听闻也是大吃一惊。 第31章 姜陵除疫 营帐内，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当反应过来后，蒲逢春脸色一沉，当即喝道：“姜陵，瘟疫之事关乎人命，兹事体大，不可当作儿戏玩闹！” 他爱惜姜陵的诗才，也为他此时敢来行医而感到欣慰，所以不愿姜陵因为一时斗气，断送本该光明的前程。 人命之事大于天，没有谁比在座的各位更了解现在柳村的情况。 多日的封锁和久久无法控制的瘟疫，致使柳村每一个人的头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蒲逢春等人之所以齐坐在这里商讨，便是心中已有了预感。 若是瘟疫再得不到良好的解决，百姓的恐慌再度加剧，恐怕军队的威慑力会直接降到冰点。 到那时，柳村将很有可能爆发一种性质极其恶劣，足以震惊全国，引发大量文人抨击的情况—— 冲撞军队。 在无法治愈的瘟疫面前，健康的百姓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逃出柳村。 可军队能坐视不管吗？ 哪怕里面真的有人健康，可更多的人已经接触过了病者，甚至还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 如果因为恻隐之心放任他们离去，致使瘟疫扩散，那就等同于杀害其他地方的百姓！ 所以摆在军队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 杀！ 手无寸铁的百姓冲撞全副武装的军队。 这件事情从还未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可偏偏摆在双方面前的都只有唯一一条道路。 无法缓解，无法退让。 可以想象，冲撞军队这件恶事一旦在蒲逢春执政的地区爆发，那么迎接他的，必然会是全国文人的口诛笔伐，文道一路从此沾上污点。 到了那时，相信哪怕蒲逢春积累再深厚，恐怕也难以毫无影响的在明年殿试大放异彩，金榜题名。 可以这么说，这仅仅有四十多户人家的柳村，已经与蒲逢春的文道之路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柳村生，则文道存；柳村死，则文道灭！ 但在场不少人的眼中却是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姜陵乃是司天游之徒，按道理来说，他要是执意想要行医，蒲逢春也无法阻拦，因为医者仁心。 阻拦姜陵就等于阻拦他的“仁”，也就是等于阻拦他的文道。 可现在问题是，柳村百姓人人自危，瘟疫之事如心魔般滋生在村民的心中。 此时别说是姜陵了，就连是云家行医都是小心翼翼，需要有多名士兵在旁守卫才可安心，生怕引爆这些敏感的村民，致使他们的怨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 当一个地方常年闹饥荒，致使天怒人怨的时候，无能的君主往往会果断将当地一系列的官员斩首示众，平息民愤，并大开粮仓赈灾。 这个手段虽然简单，但却一直沿用至今，可见有其可取之处。 而百姓吃饱饭后，也只会骂狗贪官死得好，根本不会怪到朝廷头上。 此事同理，如果百姓把怨气全都发泄在姜陵的身上，那么冲撞军队的恶事不说全然化解，至少时间大大延后是肯定的。 而且姜陵身份特殊，乃是守渊人新收的徒弟。 想来哪怕村民再愤怒，也不敢对其下狠手。 所以这么看来，姜陵此次下山行医，除了很可能会对他自身的文名造成影响之外。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皆是利大于弊。 甚至有人怀疑蒲逢春先前开口只是表面推脱，毕竟关乎自身文道，没有读书人可以不当回事。 圣人亦是如此，更别说蒲逢春了。 “谢逢春先生关心，学生明白此事轻重。”姜陵微微低头，但语气坚定，拒绝了蒲逢春的好意。 蒲逢春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目光一直盯着姜陵，当他看到后者眼中那份坚定不移的神色之后，才轻轻一叹：“也罢，那就随你。” “多谢逢春先生成全！”姜陵低头作揖。 此回答印证了在场不少人的猜想，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人甚至怀疑是不是蒲逢春给姜陵许了天大的好处，这才请来了姜陵当这头“替罪羊”。 没有人觉得姜陵真的可以解决这场瘟疫。 哪怕是司鱼，心中也并未抱有绝对成功的希望，只是无条件的支持姜陵。 “好！不愧是守渊人的高徒，果然是一位仁义君子！” 云承远大笑，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色。 如果说在场众人当中，谁最希望姜陵接下这件事，毫无疑问便是云家。 毕竟如果柳村百姓的怨气能够消解，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争取到了一大笔思考解决问题的时间。 云承远不想给姜陵反悔的机会，大手一挥，当即便对营帐外喊道：“快快准备一番，守渊人的高徒要行医除疫了！” 姜陵没有理会云承远这跳梁小丑，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门外很快就走进一名士兵。 他左右环顾一圈，最终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司鱼的身上：“是您要去看病人吗？” 云承远嗤笑出声，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 姜陵面无表情地站起，说：“是我。” 士兵的眼中显而易见地闪过了一抹吃惊，但很快，他就将吃惊压了下来，伸手说道：“不好意思，请跟我来。” 众人纷纷起身，跟着士兵走出营帐外。 帐外的蒲新知等人没有想到姜陵才进去这么一会就又出来了，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姜陵微微摇头，表示无碍。 但当他们听说，姜陵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村民问诊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虽然早已知道姜陵心意已决，但众人还是感到忧心忡忡，为姜陵担心。 众人来到了一片专门看管染病村民的营帐前，此处看守严密，随处可见佩戴军刀弓箭的士兵。 如果先前那几位村民如果被抓进了这里，显然没有丝毫逃跑的可能。 “娘亲！我要娘亲！” “痛，好痛啊……求求你们快杀了我，杀了我！” 孩童在哭闹，女人在啜泣，男人在发狂……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充斥众人的耳朵。 听起来他们就像是在经受某种不为人道的实验一般，乍一听耳边仿佛有万鬼嚎哭，群魔乱舞，但实际上只是一群被病魔折磨得神志不清的百姓而已。 蒲新知等人没有见过这个场面，脸色齐刷刷地白了下来，而俞梅的表现更为不堪，双腿甚至在微微颤抖，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头。 姜陵的脸色丝毫未动，这一幕在后世的医院中见多了，这种场面根本就吓不到他。 “装模作样。” 远处的云承远撇了撇嘴，只有云承平一人眉头轻皱，露出了思索之色。 第32章 恐怖病症，十足把握 传染病的传播途径大多通过空气和接触传播，这些人倒是有才气护体，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做不到无视影响。 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包住了四肢，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裸露在外，否则传播的效率可能还会更恐怖。 正当姜陵打算首当其冲，迈步走进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军官开口了。 “姜陵，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并保证无人能够将此事传出。” 姜陵怔住了，就连其余众人，也是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周统领，你这是在阻碍医者行医！”云承远愤怒不已，话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 要知道，哪怕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医家读书人被俘虏了，敌军也不能以对待俘虏的方式对待医家读书人。 除了限制其人身自由外，医家读书人简直享有正常士兵的待遇。 医者仁心，医家读书人若是想要行医治病，除非拥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否则哪怕是一国之君都不得加以阻拦！ 然而话音刚落，那名军官便是猛地一转身。 仅仅只是一眼而已，一股冰冷的杀机瞬间就锁定了云承远。 那一刻，云承远面前的场景仿佛变成了一座高大雄伟的城池，底下妖尸遍野，血流成河。 孤寂的冷风中裹挟着刺鼻的腥气，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群山，底下的尸体，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下的妖蛮。 “原来他是飞鹰军的统领，周则正！”姜陵大吃一惊。 飞鹰军作为凉州南边抗击妖蛮的主力军之一，周则正之名哪怕是在楚国都是小有名气。 而周则正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怪不得驻守的士兵个个精壮孔武，原来都出自于飞鹰军…… 众所周知，和平地区文官的地位要比武官高，因为要治国兴邦，百姓安居乐业才不会想着谋反。 但凉州是真真正正的战乱地区！ 周则正虽然和蒲逢春一样同为正七品的官员，但两人的地位却是不可同论，周则正既然开口说了保证此事无人敢外传，那就真的无人敢外传。 除非有人想与周则正撕破脸皮，正面承担其怒火！ “周统领，承远只是一时嘴快。”云承平目光微冷，淡淡说道。 云家毕竟是世家，虽然周则正地位不俗，但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周则正冷冷地瞥了一眼云承平，下一秒，身上鼓动的才气顿时烟消云散，一只精致的虎符从其手中隐没而去。 人族与各族不同，实力发展讲究厚积薄发，弱小时，必须通过媒介才能发挥出神奇的力量。 譬如毛笔，譬如医书，也譬如虎符。 当云承远神智清醒过来后，汗水顿时浸湿了后背，惊恐之色占满了整个瞳眸。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兵家读书人的恐怖。 在幻象之中，他甚至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就像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云承远深信不疑，如果当时周则正真的想要杀自己，甚至不需要纸上谈兵，只需要念头一动即可。 只是……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偏帮姜陵？他不就是会写几句破诗吗？明明连文位都没有，只是一介白丁而已！”云承远脸色难看，心中更是破口大骂。 但他却死死低下头，害怕周则正看到自己眼中闪烁的恨意。 “多谢周统领好意，但学生只是想为百姓尽一份力。”姜陵低头作揖。 又回绝了。 周则正深深地看了一眼姜陵，不再多说，迈步走进了病营当中。 众人连忙跟上，但蒲新知等人却再一次被拦在门外，只能无奈地看着姜陵等人离去的背影。 姜陵随机选择了一个营帐走进，刚一掀开帐帘，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哪怕隔着这简陋的口罩都能闻到。 姜陵扫视营帐内的情况。 里面摆着十几张相隔不到半米的木架床，上面躺着的或是黝黑的男人，或是无法动弹的老人，孩子们看到姜陵等人突然走进，顿时个个面露惊慌之色地扑进母亲的怀中。 营帐里人人面如死灰，哪怕看到有医者打扮的云承平脸上也未见喜色，绝望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姜陵的眉头皱起，没想到古代的医疗处理竟是落后到这种程度，除了懂得限制人们的行动，不让疫情扩散之外，什么都不懂。 忽然，角落有一道黑影朝着姜陵扑来。 蒲逢春第一个个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翻手间一枚官印握在了手中，天地元气如柱般从天而降，瞬间就定住了那道身影。 沛县范围内，手持官印者，得国运护体，可随意调动一方天地元气。 众人转头看去，微微一愣。 那竟是一个男孩。 “你们这群坏人，快放开我，我要带我妹妹离开这里！”男孩明明看起来才七八岁大，牙齿还未长齐，却偏偏做出了一副凶恶狰狞的表情，眼中恨意闪烁。 姜陵转过头看向男孩冲来的方向，那架病床上果然躺着一位紧闭双目，面黄肌瘦的女孩。 只是此时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像是一根在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姜陵无视了像是只小兽般的男孩，走到女孩的床边。 “你这庸医，想对我妹妹干什么！”男孩张牙舞爪的，然而身体却被定在半空，根本就掉不下来，看起来滑稽可笑。 姜陵慢慢捞起女孩的衣服，直到女孩整个腹部的情况都暴露在众人的眼中，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 原来女孩的腹部上竟然布满了大小各异的脓疱、丘疹，周围一片红晕，皮肤肿胀可怕，除了云家等人只是脸色更为凝重，此时就连是蒲逢春都是瞳眸一缩。 显然，村民病情恶化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种没被医书记载在册的瘟疫，比他们听闻过的所有瘟疫都要来得恐怖！ 就在众人陷入了沉默，仿佛已经看到整个柳村化为炼狱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我知道这是什么病了。” 姜陵忽然抬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旋即重重说道：“我有十成的把握，能够解决这场瘟疫！” 第33章 军令状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一样，脸色被憋得涨红。 现在就连那男孩都呆住了，浮在空中怔怔地看着姜陵。 云承远第一个反应过来，怒极反笑道：“姜陵，你把行医治病当成是吃饭喝水吗？仅仅看两眼，一个未被医书记载的瘟疫你就有十成的把握解决了？” 姜陵斜睨了他一眼，说：“年轻人冲动点没关系，但不要蠢，至少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和你一样蠢！” 云承远被姜陵这话气得胸口发闷，没想到对方竟然敢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晚辈对待。 “姜陵！你把我当傻子没关系，你把在场的医家读书人当傻子也没关系，再说得过分点，你就算把县令大人和周统领当傻子也没关系！” 云承远愤怒不已，额头青筋突起，“可你把这病帐内躺着的村民当什么了？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能对一群重病之人说出这样的话！” “你可知道，在他们面前，在周统领面前大放厥词，弄虚作假，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即便你是守渊人的徒弟，也不能就此轻饶！” 云承远的脸色极其怨毒，可算是抓到了姜陵的小辫，此时的他恨不得姜陵被愤怒的村民生生撕碎，言语间尽是在鼓动附近村民的情绪。 果不其然，虽然病帐内的村民情况各异，但只要保持清醒的，绝大多数看向姜陵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愤怒，目欲喷火。 人们不怕失望，但怕得到了希望之后又变成了绝望！ “姜陵，遇事不可轻易下结论！”蒲逢春厉声呵斥。 别人的话姜陵可以不当回事，但蒲逢春德高才重，在沛县百姓中有口皆碑，更是在冬至文会上帮助过自己。 所以姜陵不可能无视他的劝导，连忙低头：“学生知晓。” 见姜陵终于低了一次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蒲逢春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一个人不怕出错，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伟大如孔子，也曾亲口承认自己在封圣前犯过许多错误。 但最怕的就是，一个人妄自尊大，宁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样的人，如果不能幡然醒悟，将注定无法登临圣道之巅。 “你能知道这一点最好。”蒲逢春语气见缓，旋即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再说一遍，你是否有把握解决这一瘟疫？” 姜陵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迟疑了一会，说：“学生有七成把握解决这场疫情。” 十成和七成差别大吗？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像是有一股气堵在了喉咙上，放也放不出，吞也吞不下。 一时之间，病帐内竟是鸦雀无声。 “好！好！好！” 云承远鼓掌称赞，实际上眼中尽是讥讽之色：“不愧是守渊人新收的徒弟，还真是博学多识，连医书都未曾记载瘟疫都能解决……”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直保持状态都很平静的姜陵。 此时竟是猛然转头，目光森冷如刀般落在云承远的身上。 “云承远，我忍你很久了！” 姜陵瞳眸中有猩红的血气一闪而过，紧接着，他身上散放的气息就变了，变得蛮荒、古老、原始、强大…… 那一刻，在云承远的世界中，姜陵仿佛化身成了一头人形凶兽，沉重的威压如潮汐般挤向八方。 众人面露异色。 至于云承平，更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连退数步，脸色煞白：“你还学武？” 以司天游的身份地位，能弄到呼吸法并不奇怪，甚至传说他自己就修炼有一套来历不凡的呼吸法。 但呼吸法对于人族来说终究是旁门之道。 毕竟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以武道封圣的，始终只有关羽这么一位。 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姜陵明明文位还不成，怎么不仅辅修了医道，而且还修习了武道？ 他在想什么？ 要知道，哪怕是世家之子，除非是像云承远这种需要传承祖上医术，未来注定要踏上医道的，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把精力全数投注在儒家学说上。 原因无他，科举要考。 除非是天纵奇才，生而知之，否则蕴灵境之下，鲜少有人会辅修他家。 唯有到了蕴灵境，因为种种原因，才会有一部分读书人开始辅修他家学说，例如医家，例如兵家，又例如工家等等等等。 而姜陵辅修了一门医道也就算了，毕竟他诗才惊人，师出高门，少年有鸿鹄之志众人也理解，毕竟大家也曾年轻过。 可辅修两门算什么？ 如果精力分成三份都能考过科举，那姜陵也太小看天下的读书人了！ 有人暗自摇了摇头，认为姜陵这“无名先生”名大于实，实际上只是一个眼高于顶的狂妄之辈罢了。 而更有甚者，认为姜陵若不就此回头，此生必定止步于府试，无望蕴灵！ 云承远毕竟考过了府试，立身境的读书人，虽然才刚刚踏上文道之路，但意志已非常人能比。 清凉的才气汇入他的眼中，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云承远便挣脱了姜陵所释放的威压。 对于这一幕，姜陵并没感到意外，只是眼中有一丝可惜之色。 自己修炼吞天呼吸法时间太短，仅仅挣脱了两条枷锁，肉身境界实在太低，能震慑住对方一瞬心神就已经实属难得。 否则以吞天呼吸法的玄妙，定然不会让对方这么轻易的挣脱。 “云承远，你的话我已经听腻了。” 姜陵冷道：“既然你这般不信任我，那你我在周统领面前立下军令状，我若是解决不了这场瘟疫，甘愿受罚！我若是解决了，你也如此！” 听到这里，云承远气笑了，根本没把最后一句话放在眼里。 你把你当成扁鹊转世了吗？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竟然会让你觉得你一个连文位都没有的人，能够解决这场连我们云家都束手无策的瘟疫？ “好！这军令状我同意了！” 云承远盯着姜陵，眼中闪过怨毒之色：“不过除瘟这事一个星期内治好了算解决，一个月内人死光了也算解决……” 他言下之意，是让姜陵开口定下期限。 姜陵自然看得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冷冷说道： “十四天内，倘若瘟疫不解，在下愿受鞭罚三十，负荆请罪，登门道歉！” 第34章 丑人村 众人闻言，一时之间，看向姜陵的神色都变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胜券在握，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要知道，军中所用的鞭子，可是和衙门所用的截然不同。 为了体现军威，军鞭材质极为特殊，最轻的重量也超过百斤，上面还密集的分布着特制的钢铁倒刺，只消一鞭，便能让人皮开肉绽，更别说三十鞭了。 那足以打得一位健壮的男兵卧床三月！ 众人严重怀疑，以姜陵这副小体格，能不能撑过二十鞭。 “好！倘若你真的解决了疫情，那么为了百姓，我受点苦又如何？”云承远这话说的义正严词，但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得意的上扬。 姜陵啊姜陵，这可是你自找的！ 云承远眼中闪过快意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姜陵被军鞭打得奄奄一息的画面。 蒲逢春微微张开的嘴巴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摇头叹了口气。 两人虽然身份都不俗。 可军令如山，在周则正面前立下军令状，哪怕是守渊人之徒，世家之子，也得乖乖履行约定。 否则的话，整个军部都会将其排挤在外，相当于文道之路就此断裂。 “哥，咱们去其他病帐看看。”云承远对着姜陵阴阳怪气地说：“在下先行离开，就不打扰‘无名先生’悬壶济世了。” 云承平没有搭话，只是冲蒲逢春和周则正微微颔首，像是表达歉意，随后便带着云家一行人离开了这里。 一下子，原先还显得拥挤的帐篷瞬间就空出了一大块。 直到此刻，姜陵才算是明白，在除疫中，云家才算是主力。 “姜陵，说说，你既然敢立下军令状，我相信不会是无的放矢。”蒲逢春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疲倦，今天发生的糟心事太多了。 姜陵点头道：“晚辈之所以说对治疗这种疾病有把握，自然是真的有把握。” “实话实说，晚辈应该曾听说过这种病症。” “你曾听说过？！” 此言一出，顿时在营帐内掀起惊涛骇浪，人人面露惊色，就连司鱼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姜陵。 “姜陵，话可不能乱说。”周则正面容冷峻，声音浑厚，说话时像是一面低沉的战鼓在敲响：“此病极为特殊，从未被医书所记载，你从何听说？” 姜陵脸色凝重道：“从我先父口中所得。” 众人闻言，哪怕地位高如蒲逢春、周则正都是微微低头。 人族奉行礼道，对待死者，除非生前犯下叛国、通敌等人神共愤之事，否则人们极少攻讦死者。 “便宜老爹，不好意思了，得借你一用……” 姜陵心中默念一声，开口说道：“我父亲年少时曾周游三国，在穿过楚滕两国边界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的山峰和清碧的河水仿佛似曾相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迷了路。” “我父也不是读书人，只是一介爱游山玩水的白丁，所以不知何解，只能认准一个方向直走。” “他就这样走啊走，走啊走，走到精疲力竭，面前又出现了一棵柳树。我父终于是撑不住了，想着坐在柳树旁休息一会，没想到刚一走近，一座村庄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我父的面前。” “村庄依山傍水，村屋成排成群，妇人作伴，坐在清澈的河边洗衣……” 蒲逢春忍不住插嘴道：“怎么听起来有点像陶圣的桃花源村？” 众人心头一震，这时，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庸医，你快继续说！”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蒲逢春竟是不知何时解开了那男孩的禁制。 他站在女孩的床边，两只干瘦的手握在一起，葡萄般晶莹的眼睛盯着姜陵，流露催促之色。 姜陵微微一笑，继续开口说道：“有眼尖的村妇一眼就发现了我父亲，失声惊呼。随后村屋的门一扇又一扇的打开，村民们又惊又喜，没一会我父亲的面前就站满了人。” “可令我父亲没想到的是，无论男女，除了才三四岁的孩童外，他们每一个人的长相都奇丑无比，仿佛被猛兽撕咬过般。只要是流露在外的部位，布满了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的伤疤！” 姜陵话锋一转，一段叙事的故事急转直下，竟是变得恐怖起来。 只有司鱼第一个反应过来，瞳眸一缩，猛地转头，目光如剑般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女孩。 其余人见状，脸色一变，纷纷反应过来，跟着看向女孩的脸。 现在看来，她的长相与姜陵的描述多像啊…… 干瘦幼小的脸上布满了凹陷丑陋的瘢痕，而流露在外的身体部位，更是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脓疮…… 男孩的脸瞬间就白了下来，其他的病人也是面无人色，大气都不敢出。 姜陵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众人。 不知怎么的，竟是不止一个人的心底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自己内心的想法被这个连三之境都没有的普通人给看穿了一般。 姜陵沉声说道：“本来我还将其当作是先父用来吓我而编造的故事，可当我看到这些村民的症状后，我的心里竟是生出了一种直觉—— 柳村的情况，和他们是一样的！” “但是不同的是，他们死了将近一半的人才终结那场瘟疫，而柳村现在，还没有人因为病情恶劣而死亡！” 姜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有无形的雷霆在众人的心间炸开。 原本已经被绝望所笼罩的心头忽然被撕开了一角，一种名叫“希望”的光芒骤然射进了村民的心间。 村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有人甚至情不自禁地从床上坐起。 “姜陵，你这么有把握，莫非……莫非那些村民将医方传给了你父亲？！” 蒲逢春呼吸都急促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姜陵，像是迫切想要得到玩具的小孩般，希冀中，又夹杂着那么一点害怕。 众人明白蒲逢春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因为村民有没有将医方传给姜父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传给姜陵！ 姜陵平静地与其对视，沉默半晌，直到众人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周则正额头的青筋都跳起了，他才重重点头。 “是的！” 姜陵怕他们被自己的卖关子逼疯，冲上来揍自己，还连忙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熟记于心！” 得到肯定的答复，营帐内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险些掀翻了整个帐顶！ 因为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对蒲逢春的询问抱有希望。 毕竟姜陵又不是生而知之者，一般人在年幼的时候，能记得十分之一的重要事情就不错了，谁能想到他竟然能记住一则医方！ “来人，拿笔墨来！”周则正向外大吼一声。 不过一会，飞鹰军的士兵便搬来了文房四宝和一台简易的书桌。 姜陵接过毛笔，正打算研墨，忽然一阵香风袭来，司鱼竟是从旁抢了过去。 “回去，你要跟我说你以前的事情。”司鱼瞥了姜陵一眼，面无表情地研墨。 姜陵微微一怔，随后展颜点头笑道：“好。” 第35章 天花 姜陵持笔沾墨，在面前的纸张上开始书写，还不忘开口解释道。 “当初，我父误入那村子的时候，被村民视为贵客，热情款待，但却不敢询问他们的样貌原因，生怕触及伤口。” “直到两日后要离去了，他们才主动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将医方交给我父叮嘱道：‘若是碰到同样遭遇的人，可以以此救治’。” 写罢，姜陵足足来回检查了两番，确认无误后，方才郑重其事地将其交到了蒲逢春的手里。 蒲逢春脸色涨红，眼尖的人甚至发现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毕竟这可是一张关乎于蒲逢春文道之路的医方，设身处地的想，估计谁的心情都不会平静。 姜陵心中轻叹一声，故事乃是杜撰，可姜父的身世却做不了假，他虽然在姜陵四五岁时便重病缠身，撒手人寰，但其年轻的时候，据姜母佐证，他确实曾有周游三国的经历。 不过对此姜陵倒是持保留意见。 因为天星大陆虽然为人族地盘，但荒郊野外之处，同样有妖兽出没。 三之境的读书人都有可能葬身于野兽之腹，一个普通人能够独自游行于三国之地？ 姜陵暗自摇头，这里面有太多不现实的地方，实在经不起推敲。 蒲逢春与其他蕴灵境的读书人不同，他的理想更高，并不止于种道境。 所以蒲逢春目前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儒家学说上，并没有辅修他家。 蒲逢春看了两遍医方之后交给了一旁的医家读书人，由专业人士来鉴定医方是否有可行性。 “方名：桑菊饮。 组成：桑叶（75克）菊花（3克）杏仁（6克）连翘（5克）……” 这名医家读书人叫连淮仁，乃是蒲逢春特意从别处请来的名医，从小便跟着一位医师当学童，虽然只是蕴灵境的境界，但却见多识广，光行医的岁月便有四十余载。 可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姜陵书写的医方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姜陵小友‘无名先生’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我原以为你顶多只是记得部分药材的名称，没想到……你居然连精准的克数都能标出！” “真是令人叹服！” 连淮仁由衷赞叹：“而且你还根据患者病情分为了‘发热’、‘发疹’以及‘脓疱’三个阶段，并分别标注了每个阶段需要服用的医方……” 如果说前面的话，众人还能当作是姜陵天赋异禀，过耳不忘。 但听到后面，众人就开始齐齐变色了，几乎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姜陵。 被美女看倒没什么，可问题是在场的除了司鱼之外，其他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大汉啊！ 姜陵被看得心底发毛，连忙问道：“连先生，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连淮仁的语调猛地拔高一个八度：“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听到这话，姜陵的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不由得在心中怀疑起了自己。 可这医方明明出自于吴塘先生的《温病条辨》，是经过大量实地使用后得到验证的啊！怎么可能会出错！ 难道我记错了？ 姜陵如坠冰窟，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致，那岂不是说自己要去给云承远负荆请罪？ 可转眼间，连淮仁便冲到了他面前，面色涨红，接近于狂热地说道：“你可知道，你无心中的此举，已经算是撰写医书！” “若不是你现在没有才气，而且记录的疾病只有一例，底蕴太浅，案例太少，否则仅这一张医方，便能够引发天地异象！” 姜陵愣住了，就连在场的众人反应过来后也是纷纷面露惊色，难以置信。 因为不是医家读书人，所以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刚刚所发生的细节。 如今仔细想来，姜陵给疾病分出前中后期，可不就是在分析疾病，也就是撰写医书吗？ 可姜陵现在才多大？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就已经开始编撰医书，难道他要当少年华佗吗？！ 众人眼中异彩连连，瞧那狂热的目光，像是要把姜陵吃了一样。 “我们医家后辈有人，我们医家后辈有人啊！” 连淮仁激动得涕泗直流，一会哭一会笑的，但很快就收敛住了情绪，朝姜陵正色问道：“虽然我认为此医方准确无误，可毕竟只是你父亲口传，不能直接给所有村民使用。” 姜陵点了点头：“我明白。” 天星大陆终归不是地球，谁也不知道会因为什么因素，而导致在地球有用的医方在天星大陆却失效。 正因如此，姜陵先前才会改口将“十成把握”改成“七成”。 这件事也等于给他敲醒了一次警钟。 从今往后，哪怕拥有天大的把握，姜陵也只会口称“七成”，为自己留下一份余地。 “所以，我们得先找村民实验这份医方是吗？”蒲逢春沉声开口。 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营帐内的病床上。 本来村民们一个个都竖着耳偷听，连大气都不敢喘，但听到这句，顿时面露惊色，纷纷扭头看向别处。 更有甚至，直接闭上眼睛装起了睡觉。 见状，人人面露愠色，就连司鱼的脸色都微冷，却没有办法指责。 很少有人是不怕死的，试药本就代表着要承担死亡的风险。 更何况他们还知道了这医方来自哪里，乃是一个连文位都没有的普通人死去的父亲口中所得！ 他们不知道什么“无名先生”，自然也不会相信姜陵的记忆。 但如果医方一旦确定有效，他们又必然会争先恐后地争夺药汤，生怕落于人后。 这就是人的本性，亦或者说是动物的本性—— 趋利避害。 连淮仁轻轻叹了口气，试药虽有风险，但终究会有濒死之人想要抓住一切活的机会，无非就是多走几个营帐罢了。 众人正欲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姜陵的一角，清脆而又坚定的声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就是试药吗？我来！” 姜陵愕然地看着这位先前为了妹妹，不惜骂自己是“庸医”的男孩。他明明身材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但眼中所表现出的坚定，却比在场所有大人还要来得强烈。 “你叫什么？”沉默了半晌，姜陵忽然开口。 “裴玄！”男孩倔强地拉着姜陵的衣角，像是怕他突然离去一样。 “好，放手，我答应你了。”姜陵淡淡地说，像是不经意地看了营帐深处一眼。 病人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柳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百个人口，居然让一个十岁的男孩试药，他们这些大人简直丢尽了脸。 男孩迟疑地看着姜陵，直到确定他神色不似作假之后，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姜陵转身走出营帐。 离开这片病营的时候，连淮仁从旁询问：“姜陵，既然是你写的医方，那你就给这个病起个名字。” 众人纷纷流露出郑重之色，为一病起名，这可就真的是在编纂医书了。 日后倘若有人因为这一本医书的问世而免受疾病之灾，家中定然要设立对姜陵的供奉牌位，感谢其救命之恩。 姜陵看着远方的天际，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轻轻说道。 “此病传染性极强，病性极烈，就算痊愈，也会给病人的身体留下难以消除的瘢痕，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害。” “既然此病如此恐怖，当以凶名冠之，便叫‘天花’……” 第36章 星图玄秘 夜晚，黑胖趴在角落铺好的草席上呼呼大睡，鞭子般的尾巴像是自动般，不停地来回摇摆，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一盏油灯搁置在书桌上，跃动的火光照亮了正持笔作写的少年的脸庞。 “天花，烈疾也，病性犹如洪水猛兽，主要通过直接接触和口沫传播，也可通过污染物品间接接触传染，立身境以下，无才气护身者，须保护好口鼻以及裸露部位，病情初期可通过桑菊饮进行治疗……” 此时只需要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姜陵在写这一段病情描述的时候，身上不断有淡薄的白气升腾而出。 这是才气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的外在表现。 姜陵每写完一个字，漆黑的墨水上都会有极淡的光芒一闪而过，墨迹无风自干，奇异的药香味充斥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屋子里有学识深厚的医家读书人，定然能够认出这是医书将成的异象。 可如果这里真的有医家读书人，也定然能够发现，书写之人已经后继无力，没有才气可以完成接下来的内容。 姜陵的额头汗如雨下，越写到后面，持笔的右手就越抖得厉害。 现在他已经孕育出了九缕才气，距离传说中的天子蒙生不过一步之遥。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才气也少得可怜，九缕才气根本就不够用，往往书写几个字之后便会枯竭。 所以姜陵这几天一直都是“写医书，才气枯竭——读书，才气恢复——然后再写医书……”循环往复。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姜陵就会完成这一篇关于“天花”疾病的撰写，打下自己以后医道之路的根基。 “天花疾病追根溯源，最早记载于《肘后救卒方》，称之为‘虏疮’，乃是一个叫马援的人打仗胜利归来，俘虏的妖蛮携带的病毒。现有四种方法可以预防天花，分别为‘痘衣法’、‘痘浆法’、‘旱苗法’以及‘水苗法’。” “其中，‘水苗法’效果最佳，取痘痂20~30粒……” 姜陵体内才气逐渐见底，然而这篇医文应该还差一两百字才算完成。 得等下个星期了吗？ 姜陵倒也不馁，虽然明天就是军令状所立下的十四天之期，但在自己医方的帮助之下，柳村肆虐的瘟疫早已得到了遏制，村民的病情更是出现了显着的改善。 特别是这几天姜陵去病营的时候，每次看到云承远，对方的脸都黑得跟个锅盖似的。 军鞭三十，负荆请罪…… 这两项惩罚，无论是哪一项，都足以让对方的心情沉入谷底，心生绝望。 胜负似乎从试药的第三天，裴玄的病情出现明显好转的时候便已经注定。 又写了几个字，才气枯竭了。 姜陵心中一叹，正准备放下笔灭灯睡觉。 然而就在这时，姜陵脑海中那一副“星图”忽然动了，嗡嗡闪灭的星光中，一缕又一缕的气血之力被转化，不一会的功夫，枯竭的才气便又新生出了几缕。 这是……吞天呼吸法的那副星图？！ 姜陵心神大震，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幅星图居然可以将炼气餐霞凝练出的气血之力转化为才气。 要知道，每一种天地元气的本质，都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如果能够转化的话，那岂不是代表着姜陵拥有着双倍的才气，亦或者双倍的气血？ 姜陵的眼睛都在冒光。 “怪不得众圣世家如此垂涎传承呼吸法，里面的神异我如今才算是窥得皮毛，之前完全只能说是暴殄天物！” 角落睡觉的黑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慵懒地睁开眼，一副斜睨姜陵的神态，那副表情就像是在说：你现在才懂本大爷呼吸法的厉害？ 姜陵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提笔沾墨，运用剩下的才气又写了十几个字，落笔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又累又饿。 显然，是气血见底了。 这时，有一道倩影推门而入，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又在写医文？”司鱼笑吟吟地说，这几天她自然也是知道姜陵在忙些什么。 只是医道成书的难度一向远超其他，即便姜陵撰写的只是其中的一篇医文，难度也胜过作诗作词。 毕竟在天星大陆，经义作为成圣关键，那才是人人追逐的大道。 至于文章，只是中道罢了，诗词警言这等小道更是不用提。 姜陵将手边的医文原稿递给司鱼，关心的问：“现在还没睡，又头痛了吗？我一会给你念医书？” 自从两个星期前，司鱼主动向姜陵询问了幼时之事后，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现在，姜陵也知道了司鱼从小就头痛的怪病。 在司天游不在的日子里，他代替了司天游的工作，每天夜里姜陵都会在司鱼的床边咏读医书，直到其熟睡后半个小时，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不急。” 司鱼摇了摇头，接过医文，仔细看完后，展颜一笑：“医书重实用，轻文采，你能够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明白这一点，或许《姜子医书》成书后，我们楚国又将添一镇国名作。” 姜陵失笑摇头，《姜子医书》纯属是司鱼自己开玩笑的。 不过至于“镇国名作”…… 姜陵自信，如果未来自己能够将后世的一些重大疾病记录成书，或许“镇国医书”还真不是奢望。 “你呢？什么时候突破？” 姜陵询问道，据他所知，司鱼已经在天子才生这个阶段积累了快一年了。 “应该就在最近了。”司鱼微微一笑，笑容之中蕴含着强烈的自信。 姜陵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早就知道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司鱼亲口承认，他还是感觉到难以置信。 要知道，天子才生的下一阶段可就是天子茂生了。 若司鱼成功突破，那岂不就是代表着，她跟蒲逢春一个境界了？ 可蒲逢春多少岁，司鱼才多少岁？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罢了，姜陵刚因为即将撰写出一篇医文而生出的得意现在烟消云散。 姜陵脸色变幻，一阵青一阵白，过了许久。 他的嘴中才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不学了，学个屁！” 第37章 瘟疫复发，云家闹事 次日清晨。 今天便是姜陵与云承远约定的十四天之期。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姜陵便推开了门，与黑胖在院子里一左一右地打起了拳法。 自从发现了脑海里星图的神妙之后，姜陵对吞天呼吸法的重视瞬间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修炼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身体各处的肌肉隐隐传来酸痛之感，姜陵就知道，今天对吞天呼吸法的修炼要到此为止了。 姜陵缓缓收功，这时院子外突然跑来一人。 竟是俞梅。 “姜陵，姜陵！”俞梅跑得满头大汗，嘴唇都发干了，明显是急忙赶来，有事要说。 “怎么了俞兄？”姜陵连忙走上前搀扶，很少见他慌乱的模样。 “出事了，出事了！” 俞梅急色道：“那些痊愈的村民回村后没多久，天花便再次复发！现在云承远带着云家的人在军营闹事，说你的医方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给了村民希望又给他们绝望！” 突然，砰的一声！ 一间屋子的房门被猛地踹开，一道倩影眉目含煞，冷若寒霜地从中走出。 “我看云承远真是活腻歪了。” ………… 柳村外。 飞鹰军的将帐中，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隔着十几米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早就说了，别信那个姜陵！现在好了？痊愈的村民才刚回去没两天，这会又染上了！” 云承远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纸，上面洋洋洒洒写了数十种药材以及各自所需的克数，正是姜陵的墨迹，是那天在病帐内的亲笔书写。 云承远指着上面的字，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蔑与不屑，隐隐的，还有一种愤怒的快然在里面。 “一个连文位都没有的人给出的医方你们也敢用，怎么？你们这些医家读书人读的医书都读到茅房里了吗？” 云承远怒视众多医家读书人，道：“倘若是毒死了人，你们谁负责？” “老夫负责。”连淮仁坐在对面，淡然开口。 “你负责？连大夫，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拿什么负责？” 别人或许顾忌一位蕴灵境的医家读书人。 可云家最不缺的，就是医生！ 云承远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您倒是才学惊人，地位不俗，身为巴陵城的名医，天底下到处都有容身之所。可我们云家呢？生于沛县，长于沛县，哪怕柳村偏于一偶，我们也不会放弃……” “云承远，你什么意思？”连淮仁勃然大怒，起身怒道：“你是在暗示老夫会抛下这柳村的百姓吗？” “连大夫文灵通明，知道在下绝无此意。”云承远躬身作揖，让人在礼数方面抓不出一丝的漏洞。 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 云承远，就是那个意思…… “只是连大夫终究还是犯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小错，那就是轻信了奸人的鬼话。”云承远淡道。 轻轻的一句话，如同冬夜里钻进被窝的冷风，刺得众人浑身一个激灵。 这才是云承远真正的目的啊…… 他要痛击姜陵！ 人们神色复杂地看向云承远，《凉州文报》在凉州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文人之名重若泰山。 圣人孔子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奠定“文名”的根基。 而亚圣孟子，则以“舍生而取义者也”直接将“文名”的重要性拔高到了比“生命”还重要的地步。 所以，从古至今，读书人一向视“文名”为第二性命，因“文名”大打出手甚至分出生死的例子在天星大陆比比皆是。 换位思考，若是他们也像是云承远那般，被污以“善妒公子”名声，恐怕也无法与姜陵和解。 毕竟人只活一辈子，污名却有可能万古流传。 “连大夫天性纯良，被那姜陵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听信了他的鬼话，使用了他的医方，最后直接导致现在瘟疫复发，村民再受疾病折磨！” 云承远脸色冰冷，忽然转身面向周则正，低头重重说道：“统领大人，为了以正军威，在下恳请在军营前，即刻执行我与姜陵立下的军令状！” 此话一出，蒲逢春和连淮仁两人猛地变色。 军营前众目睽睽下罚以军鞭，这等处罚，已经算是极重，仅次于投敌叛逃，往往只有造成军队重大过失的军人才会承受。 而云承远居然想要让姜陵受此罚，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砰！ 连淮仁拍案而起，盯着云承远的眼睛里目欲喷火：“姜陵的医方并没有出错！这一点哪怕你是说破了天，它也确实是遏制了‘天花’的肆虐！” 云承远的心微微一沉，医方有用，这一点他确实是无从否认。 不过他既然敢在众人面前冲姜陵发难，自然是早已想到了对方会揪着这一点不放。 “姜陵医方的作用不过是杯水车薪，说到底，还是治标不治本。” 云承远面色冷峻，转头面向周则正，拱手朗声道：“统领大人，在下要状告的，是姜陵的夸大之罪！他不仅亲手毁灭了村民的希望，而且还严重耽误了我们云家的治疗时间！” “毁灭了村民的希望？云承远，胡言乱语之前最好调查一下情况！” 连淮仁讥讽道：“柳村村民自发相送的瓜果蔬菜都快堆满无忧庐了，何来的‘毁灭希望’之说？” 云承远闻言一噎，目光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按照以往的经验看来，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失去了生存的希望，现在应该极度憎恨姜陵才对，怎么可能去送他东西？ 云承远脸色难看至极，心中的愤怒简直要化为实质。 姜陵……姜陵！ 司鱼帮你，是因为你们同出一门。 蒲逢春帮你，是因为偏爱你的诗作。 周则正、连淮仁帮你，是因为你初露峥嵘，声名鹊起…… 可为什么现在，就连那群与你只有一面之缘的百姓都在帮你？ 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好？可你不过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白丁罢了！ 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出？天下人都瞎了吗？！ 云承远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咆哮，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过了一会，云承远的目光扫过对面众人，缓缓开口：“无论如何，姜陵耽误我云家治疗时间已成事实，亲口立下的军令状未完成也是事实。” “如果周统领和县令大人偏袒姜陵，不愿让姜陵履行惩罚，那学生只能冒着被家族所惩罚的风险，身击知府门前登闻鼓！” 第38章 一个时辰 登闻鼓，该制度最早可追溯到西周时期，设立于皇宫的左侧和衙门口，鼓一响就必须要升堂受理。 如果经查处，击鼓者诬陷他人，或者击鼓之事无足轻重，那么击鼓者不仅会被杀威棒重打五十大板，而且事后还会被论罪处罚。 所以，百姓除非是受到了极大冤屈，极少会敲响登闻鼓。 有时候，朝廷还会以每年敲响登闻鼓的次数，作为一个地方官的治安管理考评。 倘若真的闹到让云承远跑到了石府那边敲登闻鼓的地步，那无异于在扇县令蒲逢春的脸。 云家虽为世家，可蒲逢春并不是简单的县令，以他的才智，只要能够平安度过此事，明年秋天，十有八九能够金榜题名，再创佳绩。 “闭嘴！”云承平盛怒起身，抬手一掌，便是直接将云承远扇飞到了门口。 “跟逢春先生道歉！”云承平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的云承远。 蒲逢春面不改色地看着这对兄弟的表演。 刚刚那一掌看起来声势吓人，但实际上连半分才气都没动，根本就打不痛云承远，顶多也就是看起来狼狈点。 “县令大人，学生刚刚口不择言，还请原谅……”云承远在门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死死地埋下头。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的帐帘却是忽然被掀开了。 一道如白杨般挺拔朝气的身影从外走进。 “诸位先生晨安……云承远，你咋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门口挡路呢？被罚站了？”姜陵讶异地说。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怪异万分。 甚至有人的脸涨红得跟猪肝一样，身体隐隐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秒爆笑出声。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云承远的脸一下就难看到了极致。 关键是姜陵就好像不会察言观色一样，犹自伸长个脸在云承远面前晃。 “呀！”姜陵惊讶出声：“云兄，你这脸咋肿成这样了，你们不是医道世家吗，还不快快请你兄长出手医治一番？” 有人终于是控制不住地笑了，就连一向严肃的周则正的脸上都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时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姜陵的目的。 这坏小子估摸着在帐外早就听得一清二楚，现在进来就是为了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姜……陵！” 云承远目欲喷火，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你找死！” 话音刚落，云承远对着姜陵的脸便是悍然出拳，其中甚至还动用了读书人才有的才气。 “真以为我怕你？” 电光火石之间，姜陵的眸子中仿佛有冷电绽放，凶威流露。 吞天呼吸法，转换！ 这一刻，姜陵体内所有的才气统统化为了滚滚的气血。不到眨眼的功夫，姜陵的纯气血之力就已经突破到了第十层锁链的程度，论实力，已经接近于顶尖的三之境读书人。 砰！ 姜陵后发先至，两人拳拳相撞，无形的气流以两人为中心，朝着西面八方滚滚而去。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云承远的神色便从轻蔑转化成了难以置信。 他似乎在惊骇，为什么一个没有文位的人，力量会这么强大。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白皙的脸瞬间就被体内暴动的气血化为了猪肝色。 “哇！”云承远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直接将营帐撞出了一个口子。 “小子，你敢伤我弟弟？”云承平脸色猛然大变，翻手间一支毛笔落入掌心，才气鼓动，当场便想书写战诗诛杀姜陵。 然而，他的笔才刚动，门口就忽然走进了一道身影。 她的身材并不高大，浑身散放的气势也仅仅相当于立身境的读书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女子，却给云承平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她的出现仿佛压盖了视线中所有的光线一般。 这一刻，云承平的眼里竟是失去了姜陵的踪影，眼中就只剩下了司鱼。 “她怎么会这么强？她研读的是什么圣道？！”云承平惊骇失色，他虽然修习的是医家，论杀伐远不及兵家等擅长进攻的圣道。 但他毕竟蕴灵境的读书人啊！ 境界差距摆在那里，他怎么会被一个立身境的读书人的气势所压制？！ 云承平再不愿相信，事实也是如此，他几度想要再次动笔，可每一次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并且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都会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杀意落在自己的脖颈间。 会死…… 云承平无比确信，如果自己敢动，那自己绝对会死！ 至此，云承平手中的毛笔彻底停在了空中，再也写不下去。 就在场面陷入了僵硬的时候，一道咳嗽声忽然打破了寂静。 “去看看云承远怎么样了。”蒲逢春面无表情地说。 很快，一道面无人色的身影在士兵的搀扶之下走进。 云承远身前悬浮着一本医书，身上不断地有才气汇入书中，柔和的光芒从翻动的页面上绽放，照在他的身上。 不过一会，他惨白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医家人还真是耐打啊。”姜陵淡淡开口。 云承远听闻这话，勃然大怒，身上的才气顿时出现了剧烈的紊乱，连治疗都被迫中断。 没办法，云承远只好将医书拿下，怒视姜陵。 “姜陵，你的气血怎么会这么强？！” 云承远厉声喝问，额头上青筋直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拳击飞，他今天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我气血强不强，需要向你解释吗？”姜陵反唇相讥：“就像你出手找打一样，我不需要你解释原因，只要你喜欢，我还可以再给你两脚。” 云承平被气得目欲喷火，头顶仿佛都快有热气冒出了。 “好！好！好！”云承远怒极而笑：“姜陵，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军营前被鞭罚的时候，还能不能有这么一张伶牙俐齿！” “谁说我被鞭罚？”姜陵诧异道。 “你想违背军令状？！”云承远现在心里倒是真的开心了，巴不得姜陵自找死路。 而反观连淮仁等人，则是满脸愁容。 自古以来，除了动用皇室亲赐的免罪令外，极少有人违背军令状而不付出代价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立下军令状是午时？”姜陵淡然说道：“现在才刚到巳时，十四天之期未到，我自然无须受鞭罚。” 众人微微一怔。 如果真的要仔细算的话，时间确实还未到十四天。 可即便还有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又能怎样呢？ 连淮仁的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容，觉得这是姜陵最后的挣扎。 “好！既然守渊人的高徒都开口了，我也不可能完全不给面子。” 云承远狰狞地笑道：“那我就多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倘若到时姜兄你再找借口，就不要怪我喊人将你绑起来，直接执行了！” 第39章 邪魔出世 姜陵目光冰冷地看了云承远一眼，不再愿意与他多费唇舌。 “连大夫，我们走。”姜陵淡道。 连淮仁冷哼一声，起身便跟着姜陵等人走出了营帐。 只是几人才刚走出十几米远，连淮仁那副神情就瞬间垮了下去。 “姜陵啊，不是老夫说你，你这次是真的大意了……”连淮仁长叹一声，显然并不对姜陵一个时辰内解决天花瘟疫抱有希望。 姜陵的眉宇间看不到丝毫的忧色，反而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 “我说姜陵啊，你到底听见老夫说话没？”连淮仁这小老头气鼓鼓地训导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姜陵，你可不要学那云承远那小子的目中无人！” 姜陵被连淮仁逗笑了，无奈地说：“连大夫，您看我与那云承远像吗？我既然敢说，自然是有把握的！” 上一次姜陵说有把握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写下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医方。 据他说，那是他年幼时听父亲口传所得。 而且经使用，医方真实有效！ 连淮仁毫不怀疑这张医方的正确性，但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村民痊愈了之后还会复发。 一旁的姜陵一眼便看穿了连淮仁眼中的困惑，轻笑着说道：“放心连大夫，‘天花’复发此事我已经有了猜测，咱们现在不正是要去解决吗？” 连淮仁狐疑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在姜陵的带领下，竟是不知不觉地进了柳村。 柳村紧挨着镇魔山，或许是因为动物能感应到人类感应不到的东西，所以附近生灵罕见，村民都以种田为生，需要物资的时候才会去沛县兑换。 大道的两侧村屋林立，但却只能听到屋子里隐约传来的咳嗽声，没有孩童在路上玩闹，显得死气沉沉。 这还是连淮仁第一次进柳村，左右顾盼间，忽然有一道黑影从旁窜出，猛地冲向姜陵。 不好！ 连淮仁还以为有人要害姜陵，正打算出手阻拦，没想到姜陵竟是眼前一亮，主动迎了上去。 “姜陵大哥！”柳村以身试药的男孩，裴玄满脸欢喜地扑进姜陵的怀里，言语动作中的亲昵，与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截然不同。 还记得，那时的裴玄还骂姜陵是“庸医”呢。 “裴青好点了吗？”姜陵摸了摸裴玄的脑袋，笑着问道。 “多亏了您给的药，妹妹好多了！”裴玄先是一喜，随后迟疑地说：“不过其他村民倒是又患上了……” 姜陵点了点头，他这次入村，正是为了处理这一件事。 “走。” 姜陵淡道，裴玄立刻从姜陵的身上跳了下来，带着几人往一座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裴玄时不时地就偷瞄跟在司鱼身边的黑胖。 司鱼忍俊不禁，拍了拍黑胖的脑袋：“想摸就摸。” 裴玄顿时眼睛一亮，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几下。 走了将近十分钟，众人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了几道村民的身影。 他们的脸色算不上绝望，但也愁云惨淡，看见姜陵和司鱼走来才强笑着问了一句好。 这些村民都是比较幸运没有被感染的，但他们的家人却还在被病魔所折磨。 “司鱼大人、姜陵大人。”一位农妇问道：“你们怎么来这了？” “来看看。” 姜陵随口说道，穿过这些村民，带着众人走到了最前方。 那里有一口深井，直径约有一米宽，由石砖堆砌而成，整个柳村的村民用水的时候需要来这里打。 连淮仁跟着走上前，隐隐猜出了姜陵的目的，但是无论他怎么观察，甚至将一缕才气打入到了井中，这里都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然而姜陵却忽然开口道。 “就是这了。” 连淮仁目露惊色。 姜陵走到井边，目光幽深地探入那口深井：“一个月前，曾有外来者进入柳村，修缮水井。”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皆是瞳眸一震。 只有年幼的裴玄懵懂地看着周围大人惊骇的神色，不明所以。 “姜陵，你的意思是，这场瘟疫是人为造成的？有人在柳村人用的水井中投毒？！”连淮仁脸色难看至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的疑问就有答案了。 怪不得医方明明没出问题，但痊愈回村的村民依然会染上“天花”…… 原来，都是因为他们喝下了村子里的井水！ “可刚刚我明明已经用才气检验，井水里根本没毒啊？”连淮仁急忙说道。 “你那样检验，自然是查不出东西的。”姜陵眸光中冷意闪过，忽然伸手从衣服中拿出了一只水壶，揭开壶盖便直接往水井内倾倒。 “姜陵大人！”农妇脸色一变，急忙想要上前阻止：“村子里就这一口水井，可不能坏了……” 然而她才上前一步，司鱼就伸手拦下了她。 “听他的。”司鱼神情平静，目光转而投向了那道站在井边的少年。 连淮仁自幼学习辨药之能，嗅觉敏锐，一闻便认出了姜陵壶中之物。 “沙参麦冬汤……” 这是医治天花病情到严重时，皮肤生出脓疮的病人才会服用的中药。 姜陵竟然将其倒进了水井里？ 这口山井少说也有二三十米深，姜陵的药汤倒进去，过了几秒钟才从空中落入水里。 然而两者不过刚一接触，那如镜面般平滑的水面顿时掀起了剧烈的波涛。 像是一瞬间煮沸了一般，那看似清澈的水面之下，此时竟是有怪物的嘶吼声传来。 姜陵脸色一沉，定睛往水井深处看去，顿时看见了一条漆黑如影子般的黑蛇在水中痛苦的翻滚。 这是什么？ 姜陵大吃一惊，原本只是以为有人投毒，根本就没想到这井里面竟然会有一条蛇。 而且看起来还如此魔性！ 黑蛇察觉到了姜陵的目光，猛然转头，贴合在其周身的鳞片顿时如同盛放的花朵般，一排一排的展开，它的体型一下便从视觉上放大了两倍不止。 “嘶！” 黑蛇发出极其尖锐的嘶叫，一双油黄色的竖瞳中仿佛有猩红的血光闪过，凶意毕露，杀机四溢。 那一刻，与黑蛇对视的姜陵如遭重击，身体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口鼻之中皆有鲜血流出。 “姜陵！”司鱼和连淮仁脸色同时大变，身体刚动，便看到面前的水井中猛然跳出了一头庞然大物。 此时的黑蛇彻底放开了手脚，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邪恶腥臭的气息如同风暴般席卷八方…… 数公里外的营帐内，人们仍陷于互相推卸责任的争吵中不休。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闭目不语的周则正忽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仿佛有神光迸射。 “邪魔出世！” 蒲逢春和周则正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开口！ 第40章 司鱼出手 营帐内争吵的声音瞬间归为了平静，每个人的脸上取而代之的都是深深的难以置信。 “周、周统领……您是在开玩笑的，对？”云承远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落，众人脚下的地面便是猛地一震，像是有什么巨物落地了一般。 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冲天而起。 “吼！” 哪怕是蕴灵境的蒲逢春、周则正两人听闻，脸色都是凝重至极，更别说其他立身境、三之境的文人了，云承远脚都软了！ 任谁都能听得出这头魔物在发怒！ “镇魔渊失守了？”云承远脸色惨白无比，在场的不少人与他持有相同的想法。 上个月镇魔渊发生异动，强烈的震感连远在数百公里外的百姓都有所感应。 当时，“邪魔即将出世”的言论，以星火燎原之势瞬间席卷了整个天星大陆。 若不是有杂家读书人及时察觉，当即上报皇室，将恐慌扼杀在了摇篮，恐怕七国百姓现在还是人心惶惶。 只是即便如此，在那一个月中，七国的目光仍然紧紧盯着凉州的镇魔渊。 一个月的风平浪静，人们刚开始遗忘这场异动，现在镇魔山外居然出现了邪魔？ 人们脸色难看至极，都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想。 砰！ 就在人们浮想联翩，愈发绝望的时候，周则正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这群白痴！有始帝修筑的长城，邪魔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地攻破镇魔渊？” “料想外面这头邪魔不过是漏网之鱼罢了！” 周则正满脸杀气，双眸之中仿佛有冷电迸射，他大步走向营帐大门的方向，厉声喝道： “在场所有立身境以上的读书人，随我除魔！” ………… 山顶上。 魔物黑蛇如同一座小山盘踞在水井旁，漆黑的鳞片就像是会呼吸一般，张开又闭合，发出细密的火花，一双油黄色的竖瞳冷冷地俯视众人。 在其身下，有一滩鲜血缓缓弥漫而出。 那是一个不幸被它砸死的村民。 司鱼的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姜陵倒飞的路径，伸手一揽，哪怕有才气的辅助，两人依然被恐怖的力量在地上拖行了将近三米，才堪堪定住身体。 “你没事？”司鱼看着满脸鲜血的姜陵，心中怒火中烧，脸色当场就寒了下来：“该死的畜生……” 司鱼玉手在腰间的布袋上一拍，一支狼毫笔，一张宣纸，顿时被其抓在了手中。 “黑胖！”司鱼厉喝一声。 黑胖突然从身旁窜出，张开大嘴，一口猩红的血精准无误地吐在了笔毛之上。 这是什么情况？ 姜陵微微一怔，旋即便发现，吐完了这一口鲜血之后，黑胖的精神瞬间就萎靡了下去。 最为明显的，就是它那一身如绸缎般柔顺明亮的毛发，竟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黯淡下来。 “呜呜……”黑胖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站到了姜陵的身后。 而司鱼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面如寒霜，奋笔疾书！ “武夫怀勇毅。 勒马战中原。 干戈森若林。 长剑奋无前。” 读书人朝闻道夕死可矣。 姜陵虽来的时间不长，但也入乡随俗，哪怕身处危机，也忍不住下意识地品鉴此诗。 这是一首很典型的战场诗。 上半部分，写的是怀揣着勇猛与坚毅的士兵策马与敌人在中原决战的场景。 后半部分则是在渲染战场的氛围，以及歌颂士兵的勇猛—— “战争所波及的范围如森林般辽阔，士兵手中的长剑始终一往无前。” 司鱼提笔点题—— 《堂上行》！ 三国时期魏明帝曹叡所作登府战诗！ 嗡嗡嗡…… 这首诗篇幅极短，司鱼仅用了三息的时间便写完了全诗，一层又一层的宝光从纸张上绽放。 姜陵低头看去，字如其人。 司鱼的字与那些青楼卖弄文采的寻常女子截然不同，没有娇滴滴的弱不禁风，每一个笔画反而像是一柄柄刀剑在碰撞，璀璨刺目的火花中，长剑闪没！ 嗡！文笔宝光！ 司鱼身为守渊人之徒，手中的沉鲸笔赫然是一件品阶不低的文宝。 嗡！文墨宝光！ 该力量来自于黑胖吐出的那口鲜血，时间紧急，司鱼果断以此血为墨进行书写。 嗡！书法宝光！ 司鱼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就迈入了许多读书人穷其半生才能抵达的书法二境“铁画银钩”，每一个字都像是由钢铁浇筑而成，刚健柔美，气骨初成。 值得一提的是，该书法宝光一出现，便直接盖过了文宝宝光和文墨宝光，说明了其力量甚至超过两种宝光的总和。 正当姜陵以为宝光异象已经结束的时候。 司鱼眼睛中却仿佛有一颗星星闪过，紧接着，一层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宝光竟是如同旭日般冉冉升起。 嗡！ 璀璨的星光包裹住了整张宣纸，一股恐怖的威压从中隐隐弥漫开来。 “这首诗怎么会这么强？！”不远处的连淮仁惊骇失色，很难相信，他竟是从这一首诗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首诗对准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迎接自己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要知道，他可是蕴灵境的读书人啊！ 虽然医家的战斗实力位列百家倒数，可无论再怎么样，境界差距摆在这里，司鱼说破天也只是相当于立身境的天子才生。 难道天子才生都这么厉害？连淮仁心神恍惚。 天子蒙生每隔几年各州就会那么一两例，虽然稀奇，但以他的实力地位，也曾见过那么几位。 可天子才生却是不同。 据说每一百个天子蒙生中，只有两三个人能够成为天子才生，而一旦成为天子才生，就将会被誉为拥有“半圣之资”。 一尊未来的半圣，虽然只是可能，地位也远超于他这个蕴灵境的老人家。 所以连淮仁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天子才生，更别说亲眼看到他们出手了。 连淮仁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之间，竟是连作写战诗词都忘了。 可那头黑蛇可不会就此罢手，它虽是魔，但直觉却如妖兽般敏锐。 黑蛇猛然转头看向司鱼，油黄色的竖瞳中血色的光芒愈发浓烈，显然是从司鱼身上感受到了危机感。 司鱼提笔刺穿了面前的诗章。 嗡！ 沉鲸笔上浮现出一头巨鲸的虚影，只见其张口一吸，整首《堂上行》的力量顿时狂涌进笔中。 宣纸失去才气，化为粉末散落一地。 而沉鲸笔被星光包裹，最后直接变成了一柄星光长剑，被司鱼握在手中。 这一刻，少女司鱼目含灿星，迎风而立，手中的星剑爆鸣着破开虚空，如同炮弹般轰向黑蛇。 “长剑奋无前！” 第41章 魔威滔天 星光长剑上燃起了赤红的火光，那是“干戈”的力量。 魔物黑蛇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巨大的尾巴如同鞭子般猛地甩向星剑，两者相撞，璀璨的星光爆炸，恐怖的冲击力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沉鲸笔发出痛苦的哀嚎，倒飞回到了司鱼的手中，笔身光芒黯淡，显然遭到了重创，需要温养多日才有可能恢复之前的状态。 不过魔物黑蛇的状态同样没能好到哪里去。 在司鱼这一记足以威胁到蕴灵境读书人的攻势之下，魔物黑蛇的尾巴上几十块鳞片消失无踪，但它肉身之中流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一滩一滩类似于浆糊一样的物质。 啪……啪！ 黑色的物质中蕴含着腐蚀性的剧毒，无论与什么东西接触，都会将其化为黑色的灰烬。 魔物黑蛇矗立在原地不动，可黑色的物质却像是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它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直到窒息般的压迫感即将达到巅峰，连淮仁咬牙准备作写的时候。 一道沉雄的声音突然从远处炸响。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咏怀第三十九首》，乃三国时期，竹林七贤之一阮籍所作贯州战诗！ 姜陵等人猛地抬头，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周则正身披铠甲，竟是骑着一匹骏马疾驰而来。 他出口成章的同时，体内的才气如白烟般汇成一张大弓，下一秒，墨水化为箭矢，朝着魔物怪蛇轰然射出。 周则正可就不是连淮仁能够相比的了。 身为杀伐无双的兵家读书人，他的正面作战能力比连淮仁强了至少五倍！ 弓箭射出的瞬间，阵阵冲天般的号角声随之响起，连周边两侧的树林都受到影响，往一旁歪斜。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 魔物黑蛇从这一支箭矢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种感觉，甚至比先前那个伤害到它的少女还要强烈。 毕竟只是一头低阶魔物，虽然实力媲美最为强大的蕴灵境读书人，但灵智低下，从始至终一直遵循着本能行事。 所以面对着周则正的攻势，魔物黑蛇本能的反应是震怒。 你敢挑衅我？ 魔物黑蛇发出刺耳尖锐的怒吼，身躯之上有漆黑的魔雾滚滚升起，宛如富含剧毒的狼烟，所过之处，一排一排的树木栽倒，化为灰烬。 魔雾与箭矢接触，不到两息的时间，箭矢上便发出刺耳的哀鸣声，旋即砰的一声炸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黑蛇拦截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裴玄等人脸色煞白。 哪里还不明白，现在司鱼之所以能够伤到黑蛇，除了是她自身实力强大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黑蛇轻敌！ 现在它失去了这个弱点，顿时强大得就跟种道境的强者一样，连周则正这个兵家读书人都奈何不了它。 “这怎么打？”追随在周则正身后的众人满脸绝望。 他们都是立身境以上的文人，早已立明心志，放在平日，每一个人都是坚韧不拔的强者，可现在，居然被魔物一招给震得战意尽丧。 就在众人心中的裂缝越开越大的时候，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蒲逢春手捧经卷，目光睿智深邃，有温和的白光闪过，声音如一座大钟敲响般振聋发聩，及时守住了众人的心神。 “谢过逢春先生！” “早就听闻逢春先生精读《论语》，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初窥门径’的境界，真是令我等钦佩。” 人们开口感谢。 就连周则正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蒲逢春。 儒家读书人就如同一支队伍里的定海神针，或许他们的杀伐谋略不如兵家，救死扶伤不如医家。 可当一支队伍军心瓦解，面临不战而败的危机的时候，儒家读书人往往能够爆发出惊人的作用，挽大厦之将倾。 这也就是为什么，儒家一直位居百家之首的原因。 儒家，定住了百家分裂的局势！ 几乎所有读书人在蕴灵境之前，都会专修儒家炼心。 “周统领，现在该如何？”开口的是云承平，他身为蕴灵境的读书人，哪怕主修医家，也前来除魔。 “别无他路，唯有除魔！”周则正唰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带头第一个冲向了魔物黑蛇。 身为军官，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魔物肆虐的后果，那比一个柳村毁灭还要严重，所以才会如此决绝。 一道道身影追随着周则正上前，就在蒲逢春同样准备出手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逢春先生，且慢！” 蒲逢春微微一怔，转头看去，愕然发现是受伤的姜陵。 司鱼背着他一路疾驰而来。 “有何事？”蒲逢春微微皱眉，现在战况紧急，每一名参战的蕴灵境读书人都至关重要。 如果姜陵因为一些琐事叫住了自己，耽误了战机，那么无论先前立下了多大的功劳，战后都会处以相应的惩罚。 “请您守护在我身边，我有办法解决掉那头魔物。”姜陵脸色仍然残存着一抹不健康的白，那是先前受到黑蛇攻击时留下的症状。 话音一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哗然，目光齐齐难以置信地看向姜陵。 显然，根本就没有人相信姜陵能够解决掉那头魔物。 就算是蒲逢春，此时眼中也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姜陵，是你疯了还是以为逢春先生疯了？就凭你也敢说有办法解决那头魔物？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云承远像是抓住了机会的老鼠，尖声叫道：“现在战况紧急，前方吃紧，但你却居然想留一名蕴灵境的读书人守护在你身边？” “亏你还是受万千学子敬仰的‘无名先生’，没想到盛名之下，竟然是一个寡廉鲜耻，贪生怕死之辈！” “我云承远居然会与你这种人同处一个时代，真是让人羞耻！” 众人眼中纷纷流露异色。 姜陵是“无名先生”之事早已不是秘密。 《梅花》虽是凉州最近最为火热的一篇诗作，可论知名度，却拍马不及“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此句影响力已经超出了凉州的范围，哪怕楚国各地，都有所耳闻。 倘若姜陵今天真的因为贪生怕死，强留蒲逢春守护在身边，那不仅仅是在自毁诗名，更是会自断前程。 经历此事，哪怕姜陵今天侥幸活下来，日后也断然再无文道接续的可能！ 第42章 战场撰文 蒲逢春哪怕已经心生失望，但依然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姜陵，等待着他的回答。 只有搀扶着姜陵的司鱼隐隐猜出了他想要做什么，情不自禁地就张开了嘴，瞠目结舌。 姜陵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跳脚的善妒公子，反而冲司鱼说道：“师姐，借个文房四宝。” 果然如此…… 司鱼叹了口气，确定了姜陵想做之事，那无疑是惊世之举，但没办法，只能伸手往腰间的乾坤袋一拍，一张书桌顿时轰的一声落在了众人面前。 上面文房四宝齐全，虽然看起来都平凡无比。 可在场的哪有不识货的，有人失声惊道：“竟然全是蕴灵境的文宝！就连笔架和镇纸也不例外！”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要知道，就算是新晋的蕴灵境读书人，都不一定能够凑齐一整套的蕴灵境文宝，只有笔墨等至关重要的物品才能确保与境界持平。 虽然早就知道，守渊人家不可能会缺文宝。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一回事。 不少文人的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艳羡之色，哪怕是世家子弟，除非极其得宠，也很难有司鱼的待遇。 姜陵平静地从衣服中拿出了一张纸，摆在了桌上。 因为没有故意掩饰的意思，众人一眼便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一下子，顿时又引发了一阵惊涛骇浪。 “医文！虽然只是初读，但老夫敢肯定，这绝对是一篇医文！”此时还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战斗力偏弱的医家读书人，所以一眼就看穿了这篇文章的跟脚。 “不，徐老先生你刚刚没看完，这只是一篇未完成的医文！”云承远指着医文未完成的末段，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收敛内心的喜悦，喜笑颜开。 姜陵冷冷地看着他，下一秒，一只牛蹄子忽然从旁探出，冷不丁地抽了云承远一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人群之中。 猝不及防之下，云承远竟是直接被黑胖抽飞了出去，半张脸飞快地肿了起来，血肉模糊，凄惨无比。 “姜陵，你敢放任灵兽伤我？！”云承远捂着猪头一样的脸，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满眼不敢置信。 “抽你怎么了？贱人就是欠抽。” 姜陵满眼赞许的摸了摸黑胖的脑袋，冷笑道：“我家黑胖鼻子灵得很，你要再咧着个大嘴释放口气，污染环境，它还抽你！” 云承远气得睚眦欲裂，正准备起身与姜陵拼命，没想到一旁的蒲逢春却转头望了过来。 那一刻，云承远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心中的怒意瞬间就平息了下去。 蒲逢春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看向姜陵：“你要补完此篇医文？” 姜陵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虽说众人早已隐隐猜出了姜陵的目的，不过看到他肯定的时候，还是目露惊色。 十七岁撰写医文，此举虽然在医道半圣世家中时有可见，但在凉州之中，却已经是五十年未闻！ 上一个完成此举的，临终前曾达到天命境的高度，乃是一代医家大儒。 姜陵……能是那般人物吗？ 众人心中看法各异，不过有一点众人是确定的，那就是此战若是因为少了蒲逢春一人，而造成重大损失，那么姜陵绝对难逃其咎。 营前鞭罚，似乎都不足为过。 “此篇专攻‘天花’疾病，若是能成书，哪怕只是鸣县，对于散播‘天花’瘟疫的魔物黑蛇来说，威力也足以媲美镇国。” 蒲逢春思索了一会，缓缓开口：“此事有成功的可能，或许无需损失一兵一卒，便能镇压本次魔患。” “你尽管放手去做，剩下的就交给我。” 蒲逢春此言一出，人们的眼中顿时流露出钦佩之色。 他的这句话，显然是揽下了所有的责任，替姜陵斩除了所有后顾之忧。 “多谢逢春先生。”姜陵郑重其事对其一拱手。 “你且写。”蒲逢春淡道：“此时起，任何人等不准开口，否则以扰乱军心罪论处！” 在场的众人听闻此话，纷纷流露出怪异之色，竟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云承远。 这一刻，云承远明明满脸是血，可偏偏脸色比血还红，难看至极，却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在心中暗自诅咒。 姜陵，你不会完成的，我做不到，你同样也做不到！ 你只是一个踩了狗屎，幸运拜了一个好师父的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姜陵提笔沾墨，望着面前的医文，思索片刻之后，果断落笔。 “天花典型症状—严重毒血症状如寒战、高热、乏力、头痛、四肢及腰背部酸痛，皮肤成批依次出现斑疹、丘疹、疱疹、脓疱……” 姜陵作写时，头上冒出丝丝缕缕如烟般的白气，众人看得明白，都知道那是才气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的体现。 人们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姜陵毕竟不是天子蒙生，虽然有才气，但根据医文的篇幅来看，他的才气总额显然不支持完成整篇。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按照姜陵原先的预估，此篇应该一周后才能得以完成。 现在哪怕掌握了星图的用法，可以用气血之力转化为才气，全力之下，也应该至少需要三天才对。 换言之，此举将极有可能以姜陵才气耗尽而告终。 但没办法，姜陵只能硬着头皮上。 过了一分钟，姜陵头上冒出的才气白烟越来越稀薄，正当众人以为他即将后继无力，才气耗尽的时候。 一旁的蒲逢春却忽然从乾坤袋中抽出了一本经书，开口便诵读道。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这是论语中的名句，简单的概括就是君子不追求物质上的满足，工作勤奋但说话却谨慎，主动向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学习，纠正自己的缺点，便可称之为好学。 换做是以前，姜陵定然要仔细思考一番，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奇异的是，在蒲逢春的诵读下，自己竟然水到渠成般，了然于心。 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在姜陵的身上。 在这一刻，姜陵竟是感觉体内才气恢复的速度快了三倍不止！ 姜陵欣喜若狂地看向蒲逢春，但对方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居功之意。 “静心凝神，认真完成。”蒲逢春的声音在姜陵的脑海中响起，乃是蕴灵境强者才能使用的神念传音。 姜陵重重点了点头。 第43章 《天花篇》 前方的与魔物黑蛇厮杀的战场上。 数名蕴灵境的读书人迟迟没能等到蒲逢春的支援，忍不住地往后方看了一眼。 其中，一名胡须老人气得脸色都青了，大骂出声：“胡闹！医道真文岂是这么轻易就能完成的！从古至今，哪一篇医文不是通过大量的病例研究，才逐步完善理论，最终成书。” “若是仅仅治疗一个村子，就能写出一篇医道真文，那么医道真文早就遍地都是了！” 没有人出言反驳，就连周则正都沉默了。 显然，他们并不认为没有文位的姜陵能够完成这篇医文。 不仅仅是他的才气无法支撑全文，更是因为他的经验可能不足。 一篇医文可以不够全面，但是绝对不能出现错误，稍微的一点瑕疵，都很有可能导致整篇医文无火自燃，需要从头开始。 传说医圣张仲景在撰写《伤寒杂病论》的时候，草稿燃烧了上千回，有时候甚至只是因为病情用词不够精准，就需要推倒重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张仲景对于《伤寒杂病论》的理解才会越来越深，最后成书时，《伤寒杂病论》更是成为了医家大道的主要圣道根基之一，奠定了其“医圣”的地位。 在他们看来，即便有蒲逢春的帮助，结局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只会平白消耗一位强者的才气。 云承平脸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那书桌前低头作写的少年，目光幽深，却没有说一个字。 “专心抗魔！” 周则正厉喝：“这头魔物除了没有掌握神通外，其他的力量均已达到种道境，今天哪怕我等就是死，也决不能让这头魔物逃走，为祸百姓！” “是！”人们纷纷开口，也是知道此时此刻不是问罪的好时机，摒弃了杂念，联手除魔。 战场的后方。 人们紧张兮兮地看着姜陵作写，云承远则是捂着脸站在角落，目光阴毒至极，心中不停地诅咒姜陵，期盼着他失败。 可遗憾的是，越到后面，姜陵作写的速度也就越快，才气如烟般不停地从姜陵的脑袋上袅袅升起，一股极淡的草药味缓缓地从纸张上弥漫而出。 这是医文将成的异象，说明了直到目前为止，整篇医文没有出现分毫的错误！ 难道真的要写成了？人们骇然大惊，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可很快，他们就注意到，姜陵头顶的才气烟柱又变细了。 “才气将尽！”人们心神一跳，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想法。 人的才气终究是有限的，哪怕在蒲逢春的帮助下，姜陵恢复才气的速度远超平时，可也比不过撰写医文消耗的速度。 人们遗憾地看着桌上的那篇医文，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写完最后一段的收尾，这篇医文便能够完成。 可惜了…… 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能看到一生难得一见的临场作文，扭转乾坤的壮举，没想到最终还是棋差一着，败在了才气的数量上。 没有人怀疑，姜陵哪怕只是三之境的读书人，这篇医文便足以完成。 还是那句话，可惜了，姜陵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云承远的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死死地盯着姜陵的脸，期盼着能够在上面看到失败者的神色。 但，他失望了。 姜陵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还涌现出了一抹喜色。 “星图转化！” 姜陵以意念进入脑海的星图之中，下一秒，整副星图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如同呼吸般起伏闪烁。 体内沉寂雄浑的气血之力在这一刻齐齐被唤醒，如江河般涌进星图，化为柔和中正的才气。 在众人的眼中，姜陵就像是突然打了一针鸡血般，本来头顶已经趋向于萎靡的才气烟柱，此时此刻竟是陡然变厚，姜陵作写的速度更是在桌上形成了隐约的残影。 “……以上，天花可除也！” 姜陵写下最后一段内容，体内的才气就跟压线似的，仅仅剩下两缕之数。 幸好，《天花篇》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众人骇然看着桌上的那篇医道真文，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有关“天花”的研究结论，尽是姜陵通过后世的记忆，以及这十几天的观察互相印证得出。 漆黑的墨迹开始亮起光芒，起初只是极淡的白光，但当所有文字的光芒都汇合到一起之后，一层又一层的宝光接连亮起。 嗡！原作宝光，文曲星认定姜陵为此文作者！ 嗡！首作宝光，此为文章原稿！ 紧接着，还有沉鲸笔引发的文笔宝光，墨水引发的文墨宝光…… 七八道宝光融合压缩成一团，很快，一缕盎然如生机的绿意从中心孕育而出。 “文成鸣县！”有人失声惊叫。 该异象一出，那就等于盖棺定论了，医道意志已经认可了姜陵医文的正确性！ 即便略有瑕疵，那也只是稍有不全，绝无错误可能！ 云承远身为医家读书人，最懂这个道理，看到代表着“鸣县”的绿光出现在姜陵面前的桌子上的时候，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噗通一声，仰面晕倒在了地上。 换做是平时，他身为世家子弟，肯定会有人上来搀扶。 可现在，所有人都如避蛇蝎般，面露厌恶之色纷纷远离，不一会儿，云承远身边便空出了一块地。 过了好一会，云承远悠悠睁开眼，发现这一幕后，竟是气得脸都青了，怒吼道。 “姜陵，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罢，云承远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桌面上，光团仿佛已经压缩到了极致，发出嗡嗡的颤动，随后猛地炸开，一股奇异的药香将整个柳村笼罩在内。 远处的魔物黑蛇起初声势惊人，恐怖的实力打得一众读书人接连败退，甚至还有人受到了重创。 可就在此时，药香炸开的一瞬间，魔物黑蛇就像是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一般，油黄色的竖瞳瞬间收缩成了针尖状，一声尖叫，竟是如同丧家之犬般，转身就要不管不顾地逃离此地。 只是周则正怎么可能如它所愿，一声令下，一众强者纷纷堵截在其逃离的路径上。 “姜陵，快动手！”蒲逢春急喝道。 姜陵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剩余的才气顿时尽数灌注进《天花篇》中。 下一秒，《天花篇》顿时爆发出青色的光芒，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魔物黑蛇爆射而去。 “嘶！” 被拦截在树林前的魔物黑蛇察觉到了《天花篇》的前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像是在警告。 可无论怎么看，现在的它都失去了往时强大恐怖的气势，反而像是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小猫，嘶吼除了能给它带来最后的一点心理慰藉之外，别无它用。 《天花篇》冲进了魔物黑蛇的身体中。 先是死一般的沉寂，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头像是按了暂停键的黑蛇。 随后下一秒，璀璨的青色光芒透体而出，吞没一切，整头魔物黑蛇被《天花篇》尽数吸纳，化为了上面的一个图案。 众人微微一怔。 紧接着，欢呼声如狂潮般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难以置信的喜色。 魔患……除！ ———— 远在数百里的凉州学宫内。 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主人就像是忘记关上水龙头一般，滴水的声音经久不断。 滴答，滴答…… 地上躺着一具脸色惨白的男性尸体，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像是临死前遭受了莫大的折磨一般。鲜血如泊，染红了他那件崭新的淡青色书生袍。 一双修长的腿静默地站在尸体的一旁，就在魔患解除的同一瞬间，“他”的身躯忽然一颤。 过了不知多久，一道嘶哑得不似人类的声音缓缓响起。 “瘟疫之蛇……死了？” 第44章 师徒相见 清晨。 姜陵对着初升的朝阳运转吞天呼吸法，一缕又一缕的霞光流淌在血肉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一声脆响从姜陵的身体深处响起。 咔的一声！ 一股强大的气血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哗啦啦地倾泻而出，只是一会的功夫，姜陵周身的气势便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此时如果有人闭着眼睛望向姜陵，必然不会觉得他是一个人类，反而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气血之力如潮般涌向八方。 姜陵缓缓睁开眼睛，散放的气血之力瞬间收回。 “撕开第六根枷锁了？”司鱼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姜陵抬头看去，司鱼果然坐在柳树枝上，一双肤若凝脂的玉足在上面轻轻晃荡，就像是会发光般，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上面。 “嗯。”姜陵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看见多少喜色。 妖族和人族不同，它们的力量不需要经过唤醒，气血存于身中，生来就有媲美新晋的三之境读书人的实力。 特别是那些血脉超凡的妖族后裔，它们的力量更为强大。 听说这一代妖族出了一名天生皇者，诞生时周遭数十个部落上空日月颠倒，像是一日间完成了四季更替，拥有妖族圣祖之资，相当于人族孔子。 姜陵在呼吸法上面的资质不算差，但想要让气血之力快速增长，往往需要服用大量的神物。 司天游不在家，司鱼身上也没有合适的神物，所以这三个多月以来，姜陵一直都靠炼气餐霞自然增长气血，进度不慢，但也着实称不上快。 没看到姜陵开心的样子，司鱼以为姜陵嫌突破速度慢了，安慰道：“放心，我已用秘法给老师说明情况，等他有分身之力，定然会给你送来神物，助长气血。” 背靠大树好乘凉，身为守渊人之徒，普通的神物文宝她向来都不需要担心。 毕竟适合他们用的神物司天游根本就用到，几乎想要多少要多少，只是他人现在坐守镇魔渊，没空送来罢了。 “不是因为这个。”姜陵叹了口气，缓缓张开右手，一缕又一缕的才气白烟顿时袅袅升起。 一二三四……足足有九缕之数。 “还有五天，藤县的县试之日就要到了，可我却迟迟未能达到‘才气如指’的境界，成为‘天子蒙生’。”姜陵心情略微沉重。 这么多天过去，直到现在，他的才气也仅仅只有九十四丝，距离一百丝的‘才气如指’看似相差不远，但实际上想要达到却千难万难。 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为了故乡苦苦等待自己归来的姜母，姜陵只能赴身赶考， “不用太执着，或许看开了，一切便会水到渠成。”司鱼道。 “我尽力。”姜陵苦笑道，这事说着容易，但要真那么容易放下执念的话，那人人都可以封圣了。 司鱼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换了个话题说：“现在村民都知道你五天后要去豫州考试了，正组织着给你办个践行宴，你要去吗？” 大半个月前，柳村曾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瘟疫，引得整个沛县人心惶惶。 最终由姜陵出手，以一篇鸣县医文《天花篇》镇压了瘟疫之源，解除了柳村危机。 自从那事过后，柳村人人感激姜陵，每一户人家之中都自发地为姜陵设立了供奉牌位，村长甚至还说要在村子里建座牌楼，专门用于记载姜陵的功德，让后世敬仰。 “他们怎么知道这事？”姜陵有些诧异，这一行程虽不是保密，但他社交范围就这么点，柳村人没理由知道啊。 “还不是俞梅那个大嘴巴。” 司鱼忍俊不禁道：“上次裴玄和裴青来家里玩，正好碰到他了，他就跟那两孩子提了一嘴，没想到柳村人竟真的要办饯别宴。” “这俞大嘴……”姜陵无奈了：“那就去，毕竟是村民的一片心意。” “好，那我一会让黑胖给他们捎信。”司鱼看了一眼缩角落里睡觉的胖子。 “嗯。”姜陵转身准备回屋学习，但等他走进房间的时候，突然一愣。 书桌的背后，竟是坐着一道异常熟悉的身影。” “怎么？为师不过去镇魔渊呆了几个月，这就不认得为师了？”司天游笑吟吟地看着姜陵。 姜陵回过神，连忙行礼：“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并不算回来，我的真身在赶往京城。”司天游摆了摆手：“此事先别提，咱们先来说道说道你这小子。” 司天游起身，从书桌的背后负手走到姜陵面前，咂舌称奇。 “为师是真没想到啊，你这小子竟然这么能搞事！参加文会，一首贯州咏梅诗镇压了一个州的文人；跑去救人，一篇鸣县医道真文打脸了一个世家的医师……” 司天游两眼放光，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样围着姜陵上下打量。 姜陵老脸微红，连忙咳嗽了两声，询问道：“老师你专门分神见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这句话可就是问到点上了，司天游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司天游目光如炬般盯着姜陵的眼睛，缓缓开口：“乖徒儿，为师问你，五天之后就是县试了，对于这次考试，你且告诉为师，你有几分把握？” 姜陵心中猜测司天游的目的，但口中却没有停顿：“七成。” “七成吗？你有这么大的把握过县试？”司天游有些惊讶，他只知道姜陵诗才惊人，有医道天赋，但还从未了解过姜陵其他方面的知道。 “不！”姜陵打断了司天游，认真地说：“老师，是前十之位有七成把握。” 这下可就把司天游整沉默了。 要不要抽他一顿？ 司天游心里在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也罢，既然如此，话我就不多说了。”司天游道：“我抽身来见你，主要有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就是你必须通过这次县试，名次不要紧，主要是为了晋入三之境，获得文位，哪怕放弃天子蒙生也无妨，反正又不是没有非天子门生封圣的例子。” 司天游道：“凉州学宫那边我已经替你打好了招呼，拿到文位后和司鱼一起入学，镇魔山的水池太小，闭门造车永远都无封圣的机会。” 姜陵微微颔首，对于这一点他也是同意的。 事实上没有任何一尊半圣是自学成才，所有人都需要借助外在的帮助。 孔圣在亚圣巅峰时，为了寻求晋升圣祖的机缘，曾周游列国，在万界各处都留下了脚印，最终才悟通儒家真谛，封为“圣人”。 第45章 梦中授课 而关于封闭自己，导致落后的反面例子也比比皆是。 姜陵前世的祖国就曾因为这一点，吃到了血淋淋的教训。 所以，即便司天游不说，等姜陵通过县试之后也会主动要求进入学宫学习。 “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司天游微微颔首，目露赞许之色，越看越觉得这从镇魔渊中捡来的便宜徒儿顺眼。 “那第二件事呢？”姜陵道。 “第二件事？”司天游的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随后下一秒，书房里的景象顿时如同潮水般倒涌，漆黑的虚无吞没一切，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姜陵就又仿佛回到了和司天游初见的那一天。 法家神通，开堂审判！ 只不过这一次的姜陵没有被脚镣手铐所限制，司天游也没有坐在审判的位置上，但四面八方依然有一股恐怖的压力落在姜陵的身上。 “姜陵！何为‘道’？” 司天游的声音如洪钟大鼓，在姜陵的耳边轰然炸响。 姜陵隐隐明白了这所谓的“第二件事”，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道”是什么？ 这个问题笼统的来讲，那就是“道即圣道”，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到，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时候也代指前进的方向。在儒家读书人的眼中，“道”更是可以直接喻指“仁爱之道”。 但姜陵却觉得，司天游要的答案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三个多月来的积累，以及姜陵前生的记忆在这一刻仿佛齐齐受到了牵引，纷至沓来的浮现在姜陵的脑海。 过了不知多久，姜陵缓缓开口。 “道，乃是万事万物运行之规律，万事万物统一遵循之道理。道即变化之本，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老子曰：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越说到后面，姜陵就越感觉体内的才气就像是沸腾了一般，说话掷地有声，宛如金声玉振，振聋发聩。 司天游的眼中异彩连连，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善！为师问你，如何求‘道’？” 这个问题早有预料，姜陵张口便答。 “子曰：君子务本，本立道而生。” 这句话大多数人理解为：君子专心致志于根本的事务，根本建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有了。 但实际上，只要与孔子本身的事迹相结合，便可以得出孔子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道”并不是靠别人当头棒喝而来，需要一个人一点一滴地从小事做起，通过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实践，逐渐积累，最终实现量变到质变的转化，“道”才会自然而然地产生。 司天游起初听闻的时候微微皱眉，认为姜陵的回答太过简单，不比上个回答。 但等他仔细反复思考之后，顿时面露恍然之色。 “大善！” ………… 早晨，春意渐浓，凉爽的风吹遍整个镇魔山。 司鱼推开姜陵的房门，床上的少年浑身散放着柔和的白光，虽是在酣睡，但脸上的表情却经常发生变化。 时而困惑、时而沉默、时而忐忑、时而微笑……姜陵已经保持这种状态三天了，哪怕是立身境的读书人都无法做到辟谷，更何况他连文位都没有了。 按照司鱼的估计，今天姜陵就该醒了。 司鱼在床边蹲下，静静地打量着少年熟睡的侧颜。 一时之间，两人相遇相识相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镇魔渊中，少年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里，可谓是落魄到了极致。 若不是司鱼一步步见证着他从籍籍无名，到“无名先生”，再到如今的“凉州最为闪亮的新星”，恐怕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有人崛起的速度会这么快。 因为有《凉州文报》的报导，所以现如今整个凉州，乃至整个楚国，都有人知道了守渊人二徒姜陵的名字。 文名传一州！ 姜陵明明连三之境都不是，就已经做到了蕴灵境蒲逢春才做到的事。 没有文位、临场作写、医道真文、守渊人之徒、十七岁…… 这么多恐怖的要素居然统统组合在了一起，就连隔壁的豫州和河州都有人前来订购，可想而知最近《凉州文报》的销量有多么火爆。 而这一切，统统归功于一个人—— 姜陵！ 哪怕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姜陵除魔卫道的事迹仍然被凉州人民津津乐道，他更是被民间称之为“凉州最为闪亮的新星”，就连司鱼都未曾获得过此等殊荣。 “你一直说我是学神，可明明你才更厉害……”司鱼轻声说道，忽然发现姜陵的嘴边好像沾了一点污渍。 司鱼正准备随手替他擦了，没想到门口的方向竟是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司鱼转过头看去，蒲新知裴玄等人就像被定在了门口一般，满脸错愕，刚刚掉在地上的正是俞梅手中的书。 他们这是怎么了？ 司鱼不明所以，正准备开口询问，男孩裴玄的眼睛却像是通了电般，两眼冒光，兴奋地说。 “姐姐你要亲哥哥吗？” 男孩童真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气氛中格外刺耳。 就连蒲新知俞梅等人都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这熊孩子居然这么勇。 唰的一下，众人清晰地看到，司鱼的脸瞬间从脖子处一路红到了耳根。 “司姑娘，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蒲新知干笑几声，想要缓解场面的尴尬。 但在场更多的人，脸上却是流露出了古怪之色。 俞梅冲一旁的向礼眉飞色舞：我靠！姜陵那小子竟然真的把他师姐搞定了？真是吾辈楷模，一万个佩服啊！ 一向正直的向礼不动声色：两人郎才女貌，朝夕共处，生出感情实属正常。此时你可千万要管好你的大嘴巴，小心被司姑娘斩草除根，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两人旁若无人的挤眉弄眼。 司鱼沉默了一会，缓缓抬头：“你们，以为我看不懂吗？” 姜陵一众狐朋狗友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司姑娘手下留情！”俞梅脸色剧变，转身就想逃走。 只是司鱼的动作更快，她俏脸通红，抬手间才气化为狂风，将门外一众人吹得离地三尺，人仰马翻，就连最小的裴玄都没放过。 砰的一声。 顺便还关上了门。 第46章 神通道果，一梦华胥 “……以上，至此。” 独立神秘的空间中，司天游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本，抬头望向面前的姜陵。 多久没能听到这样的课了？哪怕是在前世大学教授课上，姜陵也从未有过类似于这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姜陵意犹未尽地望向司天游，微微颔首：“谢老师教导。” 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但姜陵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如果自己能将这段时间里的学习尽数消化为脑海中的知识，那么自己无疑会百尺竿头，更进一大步！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第三件事。”司天游道。 姜陵微笑不语。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司天游做的第二件事是为自己授课。 只见司天游忽然伸手朝着姜陵点来。 明明两人之间隔着数米的距离，可姜陵的心底却升起了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那根饱经岁月沧桑，布满老茧的手指在自己的眼中不断放大。 司天游一指点在了姜陵的额头，一道白光顺着指尖流入姜陵的身体。 一刹那的功夫，姜陵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仿佛多出了什么，但仅凭自己个人之力，根本无从查证。 “无需理会，它只会在它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司天游道。 姜陵感应了一下，感觉并不是坏事，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做完，我该走了。”司天游起身的瞬间，两人中间顿时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条银河般，明明两人都站在原地未动，姜陵却感觉司天游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是什么手段？老师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姜陵骇然失色，在他看来，光这一手之神妙，蕴灵境的蒲逢春便已远远不及司天游的万分之一。 “愿老师京城一行顺遂。”姜陵躬身送别。 司天游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问道。 “如今，你对县试有几分把握？” 姜陵微微一怔，随后展颜笑道。 “七成。” “前三之位有七成？” “不，是案首之位有七成！” 司天游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一步跨入了面前的虚空之中，无影无踪。 ———— 呼！ 姜陵猛地从床上坐起，像是睡了一场不知过了多久的大觉，眼前的景象在视线中逐渐清晰。 “师姐，你在这干嘛呢？” 姜陵诧异地看着床边的司鱼，她一会咬唇一会握拳的，脸色变幻不定，最为恐怖的是姜陵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缕煞气。 谁惹到咱镇魔山第一美人了？ 姜陵眨了眨人畜无害的大眼睛。 “你醒了？”司鱼听到姜陵的声音，微微一愣，一扫脸上的阴霾，又恢复了平静。 “嗯。”姜陵点了点头，眼底深处有兴奋之色涌现：“我看见老师了，他亲自为我授课，这次县试我肯定……咦！” 姜陵忽然惊异出声，感知到了身体发生了未知的变化。 下一秒，姜陵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在司鱼面前缓缓张开了右掌，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 没过多久，一缕一缕的才气如白烟般从姜陵的掌心中氤氲而起。 一缕、两缕、三缕……才气生成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抵达了九缕之数。 此时司鱼也意识到了什么，面露讶异之色盯着姜陵的手心。 只见第十缕才气就像是一只新生的婴儿般，艰难万分地从姜陵的手中探出了头，一寸一寸地增长，看得两人皆是提心吊胆。 然而就在第十缕才气的高度即将与其他九缕持平的时候，突然就像是被人生生拔掉了电源般，戛然而止。 司鱼扼腕叹息：“九十九丝，仅差一步。” 至于姜陵，反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失落，像是看开了一般。 “无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姜陵摆了摆手，没想到话音刚落，房间内就陡然卷起了一股狂风，吹得里面的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 两人看到这一幕，皆是微微一怔。 “出口即鸣县，而且还隐隐含有大道之理……”司鱼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姜陵。 “看来以后说话都得小心了。”姜陵无奈，没想到才华太多也是一种困扰，下意识的一句话就能引动天地元气震荡，一会还得收拾屋子。 “对了，我为什么能够在梦里见到老师？”姜陵想起一事，问道。 一说起这事，司鱼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笑意：“那天我看你一进门就倒在了地上，还以为你学过头了呢。” “幸好过了没多久，你身上就出现了老师的气息，所以我料想是老师动用了‘华胥一梦’的神通，想要在你县试之前为你补补课。” “原来这就是神通，还真是令人神往！”姜陵直呼不可思议，他自然知道当人的修为达到种道境的时候可以培育道果，结出神通。 只是之前姜陵所听说的神通道果，有加快纸上谈兵的“挥翰成风”，有加快出口成章的“伶牙利嘴”，有能使战诗威力凭空增长一截的“得寸进尺”…… 但他怎么也没听说过，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真身在千里之外，精准将人拉入梦中的“华胥一梦”！ 这道神通之强，正常读书人只要稍微思考，便能够延伸出无数种神妙的用法。 梦中授课，恐怕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种罢了。 根据姜陵自己猜测，恐怕梦中杀人，才是这道神通最为强大，且不留痕迹的用法。 试问，谁会在做梦的时候有所防备？ 恐怕就算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人也是无所谓的！ “师傅与庄圣世家交好，受过他们的恩泽，这才能够结出‘华胥一梦’的神通道果，一般人是断然没有机会的。”司鱼看姜陵面露忌惮，连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姜陵点了点头，心中悬着的大石缓缓放了下来。 这也难怪了，毕竟这么强大的神通如果随处可见的话，那人族也不至于在崛起的路上不断摔跤了。 咕噜咕噜…… 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司鱼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低头看向了满脸尴尬的姜陵。 姜陵挠了挠头，难得老脸通红：“师姐，咱睡了三天，好像啥也没吃啊，哈哈……” 天知道姜陵最后那两声干笑有多么尴尬。 司鱼噗的一下笑出了声，美眸白了姜陵一眼。 算算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司鱼猜出了门外姜陵那群狐朋狗友上山的目的，顿时没好气地说：“走，正好赶上柳村给你举办的饯别宴，收拾好东西，吃完饭，我们立刻上路！” 第47章 饯别宴 姜陵推开大门，发现屋外的众人一个个狼狈不已。 就连一向气质出尘，处事不惊的蒲新知的头发上都挂着几片碎叶，白色的书生袍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般，满是灰尘。 “你们这是……？”姜陵迟疑地看着他们。 俞梅的形象最惨，满头长发炸成了鸡窝，哭丧着脸就想要上前跟姜陵诉苦。 司鱼面无表情地从姜陵的身后走出。 俞梅的表情瞬间绽开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姜陵，我们刚才在院子里摔跤呢……” “是啊是啊是啊！” 蒲新知等人点头如捣蒜。 “大白天的摔跤？”姜陵无语了：“你瞧瞧你们这一个个衣服脏兮兮的，头上就跟顶了个鸟窝一样，哪有读书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叫花子呢！” “哎哟，我的亲大哥哟，别说了，快下去吃饭，我都饿坏了！” 俞梅见姜陵还想再说，上去就连拖带拽地把姜陵往山下拉，途中还不忘给众人打眼色，于是很快变成了一群人拉着姜陵往山下走。 小男孩裴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在后面高兴的大叫。 “姜陵大哥下山咯，姜陵大哥下山咯！” ———— 男孩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 远远的，山下的村民就听到了姜陵下山的消息。 一时之间，锣鼓喧天，只要是村民们会的乐器，在这时几乎都拿了出来进行演奏。 姜陵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愕然看着山脚下村口矗立的那座大楼，怎么也没想到，柳村村长竟是真的给自己建了一座牌楼。 明明自己现在连文位都没有。 饯别宴在柳村宗祠门口的空地举行，一路上都有男孩女孩给姜陵送礼物。 或是一颗苹果，或是一朵好看的野花，孩子的眼神既纯真又羞怯，只是绝大多数孩子的身体上或多或少的都留有一些瘢痕。 那是“天花”留下的后遗症，除非使用极其珍贵的药材，亦或者有天命境以上的医家读书人亲自为他们进行治疗，否则这种瘢痕将会伴随他们终身。 姜陵是个例外，身为《天花篇》的作者，或许种道境的时候就可以为他们消除瘢痕，但现在却是有心无力。 忽然，姜陵的目光一动，抬头望向了前方道路的尽头。 在那里，一名干瘦的女孩捧着一大簇的洁白苹果花，像是一支在冰雪中独自绽放的寒梅，目光倔强而又坚强。 她的后遗症是所有孩子中最严重的，因为耽误了治疗，导致身体各处都留下了大量不可磨灭的瘢痕。 “小青……”一旁的裴玄握紧了拳头。 她叫裴青，正是裴玄在病床上照看的那个妹妹。 为了她，裴玄甚至敢以身试药，做到了许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让人由衷钦佩。 蒲新知等人目光复杂。 姜陵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上前走去。 “哥哥，花！”裴青的声音稚嫩而又清脆，将手中的苹果花递给了姜陵。 姜陵伸手接过，周围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激烈的欢呼之声。 宴席开始了。 姜陵和司鱼等人坐在主桌之上，年迈的村长笑得合不拢嘴，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姜陵大人，听说你厨艺惊人，可千万别嫌我们做得难吃。” “不会不会。”姜陵微笑道：“心意比好菜难得。” 众人推杯换盏之际，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县令大人来了！县令大人来了！”有幼童兴奋地大叫。 “不止！还有周统领，还有连大夫，他们都来了！柳村的恩人们都来了！” 村民乌泱泱地站起，齐齐往村口的方向看去。 姜陵等人听闻，也是大吃一惊。 “逢春先生他们来了？” 姜陵抬头望去，果真看到了蒲逢春、周则正和连淮仁等人在村民的簇拥下走来。 没过一会，他们就来到了姜陵等人的桌前。 “学生姜陵，见过诸位先生。”姜陵连忙起身行礼。 “你可别！” 连淮仁是一个精明俏皮的小老头，看见姜陵跟见外人似的行礼，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们都是托你的福过来蹭饭的，你小子也真是，要不是俞梅，我都不知道你县试要跑去豫州！” 姜陵没好气地白了俞梅一眼，这嘴上没把门的大嘴巴，咋逢人就说事呢？ 蒲逢春也很关心此事，开口道：“姜陵，若你没有考试资格，大可以跟我说一声。有守渊人作保，你就算户籍不在凉州，你也可以参与凉州的考试。” “是啊是啊，姜陵，你说你没事干嘛跑去豫州考啊，沛县不就在旁边吗，多省事！”俞梅一边啃着个鸡腿，一边大大咧咧地说。 事实上，就连姜陵的一众友人知道了此事都觉得不解。 毕竟沛县就在旁边，何必舍近求远？ 只是这毕竟是个人的私事，众人虽与姜陵相交不长，但也已经初步了解到了他的性子，认定的事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所以姜陵既然决定了，他们也没办法多管。 姜陵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没有和盘托出：“我的母亲在豫州，许久没回家了，我想在那里考过县试，给她一个惊喜。” ——顺便解决一些事情。 最后的一句，姜陵并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蒲逢春等人恍然大悟，周则正面露欣赏之色，说道：“好！不愧是‘无名先生’，你姜陵既有壮志雄心，又有孝顺之情，小小县试必然阻挡不了你的脚步！” “是啊姜陵，原来你只是为了见母亲啊，早说我们就不劝你了，竟然还当宝贝似的藏那么久，我还以为你犯事了呢……” 俞梅骂骂咧咧地说：“快，这事你不自罚三杯过不去了！” 还未等姜陵回话，村长提起酒壶就给姜陵的杯子倒了个满满当当。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哄堂大笑。 “村长，你是想我在这出洋相是。”姜陵哭笑不得。 “俺只是想让你尝尝咱村酿的土酒……”村长闹了个大红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俞梅是开玩笑的。 正当众人饭桌上气氛一片火热的时候，忽然，其他地方竟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不解地往外看去，一道瘦高的身影，竟是在下人的搀扶中，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宴席。 “小生见过县令大人，统领大人。”云承远像是没看到连淮仁等人一般，只对蒲逢春和周则正行了礼。 众人冷冷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然而云承远却像是没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般，自顾自地在姜陵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还不忘对村长呼喝道： “没看到本少爷来了吗，还不快点倒酒！” 第48章 赠诗柳村 柳村人都很淳朴，亦或者说在天星大陆人看来，人就是有尊卑的。 被云承远呼喝，村长的脸上不仅没有浮现出恼怒之色，反而还急忙想要上前为其斟酒。 姜陵伸手拦住了他，目光冰冷地看着云承远，面无表情：“云承远，腿好了？” 本来云承远的表情还算平静，听到这话，一双手猛地攥紧，额头青筋突起，盯着姜陵的眼睛目欲喷火。 柳村疫情爆发时，姜陵曾与云承远公然对赌，立下军令状。 然而立下军令状后没过多久，姜陵就写出了相应的医方，气得云承远还以为姜陵早就在算计他了。 没想到在最后的几天，使用医方痊愈的柳村人民居然疾病复发。 这可把云承远高兴坏了，义正言辞地要求周统领在军营前鞭罚姜陵，而且威胁说要是不这样做，就要去知府那边敲登闻鼓。 后来的事在场的人都知道了。 柳村人之所以痊愈了还会复发，是因为柳村人日常使用的水井中有魔物作祟。 最后，还是姜陵临场作写鸣县医文《天花篇》，才镇压解决了这次的魔患。 云承远也成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好的享受了一把鞭罚的滋味。 至于约定中还剩下的一项“负荆请罪”，云承远以“有伤在身”一直推脱，直到如今也没有履行。 姜陵等人心如明镜，自然看得出这小子是想要玩赖。 “托姜兄的福，怕还是要再养个一年半载。” 云承远咬牙切齿，哪怕距离鞭罚已经过了十几天之久，而且期间还有家中的医师轮番治疗，他现在依然能够从后背隐隐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鞭罚不愧是所有军罚中最为恐怖的一项。 云承远几乎是疼晕了又疼醒，循环反复，被抽得皮开肉绽，家中的母亲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时，甚至当场吓晕了过去。 可想而知他这半个多月是怎么过的。 “没事，云公子身子虚，需要多养养也正常。” 姜陵轻描淡写地说：“无忧庐的路云公子还记得？你以前三天两头就往上跑，最近却看不到踪影，弄得我都想你了，一直在等您的大驾光临啊。” 卧在地上的黑胖抬头，核桃大的眼珠子露出迷茫的神色，像是在说，这些人族咋回事？怎么今天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小弟和大姐不都一直不喜欢那小子上山吗？ 怎么今天又说想他了呢…… 思索了一会，黑胖怎么也想不通，干脆埋下头，对着盘子里的骨头大快朵颐。 算了，贵族真乱，本王还是干饭！ 可黑胖不懂，在场的众人还能不懂吗，姜陵这是摆明在内涵云承远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呢！ 云承远被气得七窍生烟，可却想不出任何话语反击，毕竟论阴阳怪气，他怎么可能比得过经历了“键盘时代”的姜陵。 两人几乎不在一个维度。 “姜兄有这么一口伶牙俐齿，想必才学定然过人，又何必舍近求远，去豫州县试？” 也不知道云承远从哪打听来的消息，阴冷地笑道：“莫非是怕了我们沛县的好儿郎，不敢在本地考试？” 这句话可就杀人诛心了。 云承远自认为胜券在握，提起酒壶在那悠然自饮。 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酒液才刚入喉，云承远的神情便瞬间变色，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丑八怪！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难喝！”云承远感觉自己颜面尽失，脸色铁青，冲着村长破口大骂。 村长只是一个年过花甲的淳朴农民，虽然为这场饯别宴已经尽心尽力，但救命之恩大于天，心里难免还是会觉得村子里的东西配不上姜陵。 之前姜陵等人不说还好。 但现在云承远毫不客气地痛骂，顿时让村长感觉如遭雷击，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入了谷底般，脸色煞白，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姜陵目光看得更远，附近的酒桌全都安静了下来，村民们个个低着头，就连裴玄裴青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羞愧之色。 言语的刀只有刺到了人心最柔弱的地方，人才会感觉到难过。 “云承远，你找死！”俞梅气得双眼通红，上前就想要揍云承远，但却被向礼死死拦了下来。 蒲逢春和周则正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但或许只有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姜陵能够感觉到。 他们周身有细微的才气逸散而出。 读书人通常只有情绪强烈到极点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才气才会失控。 众人的目光冷冽如刀般落在云承远的身上。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被推上刑场的囚犯，众人的目光就像是在将自己凌迟处刑一般。 早知道蒲逢春和周则正这两东西要来我就不来了！ 云承远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只能强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不就是酒差了点吗？我让人送点过来就是，保证是你们没喝过的好东西。” 云承远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快，去酒庄那边将我存的酒取来……” 话还没说完，蒲逢春便突然冷哼一声，周身逸散的才气顿时化为狂风，如同一张无形的手掌般，不仅扇飞了云承远，就连跟在他身边的下人都难以幸免，个个被拍飞了十几米远。 “滚回去！少在这碍眼！”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由俞梅带头掀起的叫好声响彻整片镇魔山。 云承远拖着跟散架了似的身体起身，直到现在，两眼之中仍然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蒲逢春竟然敢这么对自己。 当初文会上蒲逢春驱赶李永，云承远压根就没当回事，毕竟自己是世家豪门所出，与李永那个平民百姓相差甚远。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蒲逢春不仅公然扇飞了自己，而且还让自己“滚”？这传出去无异于在扇云家的脸！ “逢春先生，今日之事，晚辈必然如实禀报家中长辈。”云承远说完转身就走，哪怕心中对蒲逢春恨之入骨，此时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撂下一句狠话已经算是让人刮目相看。 “蒲家的大门永远为睿识兄敞开，如果他想来的话。”蒲逢春淡道。 云承远离开的身躯顿时一晃。 睿识是云家当代的家主，也是云承远和云承平的父亲，如果此事真的惊动了他，连云承远自己都不敢确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云承远匆忙加快脚步，正打算走上马车，没想到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了。 “云兄且慢。” 姜陵忽然开口，叫住了云承远：“在下突然诗兴大发，想作一诗赠予柳村。” “云兄如果不急，不如听完点评两句后，再走也不迟。” 第49章 游山西村 姜陵要作诗？ 众人微微一怔，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知他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云承远的脚步也被这一句话定在了马车前。 一时之间，文会上姜陵被虹光笼罩的湖面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般，从云承远的心底生出。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催促，让他快点逃离这里，千万不能听姜陵的诗。 可他心里还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怕什么？难道姜陵的诗名就那么恐怖，以至于让你这位云家公子都不敢听诗，只能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云承远的神情变幻莫测，纠结不已。 他一方面知道姜陵这是要对自己出手了，可另一方面又侥幸的觉得姜陵奈何不了自己，如果执意离去，定然会落下一个“害怕姜陵”的名声。 不想起名声还好，云承远一想到最近自己在《凉州文报》上的文名，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好！在下就拜读一下姜兄的大作！”最后两个字，云承远咬得格外的重，摆明了是想要捧杀姜陵。 一旦姜陵所作之诗不入流，哪怕达到了鸣县，恐怕云承远也会毫不留情地鼓动势力，对姜陵进行抹黑。 蒲新知等人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虽然姜陵诗才惊人，哪怕在偌大个凉州都闯出了一定的文名。 可人力有限，哪怕强大如半圣也不可能一直处于巅峰。 所以，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姜陵，所作之诗也不会永远保持那般高的水准，总有一时会文思枯竭，难出良作。 只是此事又是姜陵主动挑起的，所以众人想阻止也没办法了。 “快，快给姜陵大人拿笔墨！”老村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听到姜陵竟然要给自己小小一个村子赠诗，激动得脸都红了，跟个小孩似的紧张万分。 柳村虽然只是山村，不过毕竟坐落在镇魔山下，司鱼闲来没事，就会去村子里给小孩讲学。 所以近些年来，各家只要有条件的，都十分重视小孩的科举。 很快，姜陵面前的饭菜被村民们收拾了个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相对崭新的文房四宝。 村里的孩子第一次见别人作诗，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守渊人之徒，一个个按捺不住好奇地围上。 不一会儿，姜陵这片桌子就人满为患了，逼得蒲逢春不得不声化雷音：“不要挤到孩子了！一会姜陵作写，我会念出来给大家听的！” 话音落下，躁动的人群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裴青站在姜陵的身边，葡萄般的眼睛一闪一闪，好奇的问道：“姜陵大哥，你要写什么诗？” “你看便知。” 姜陵微微一笑，众人还以为他要思考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提笔沾墨，直接作写。 “游山西村。” 姜陵起手先点题，众人的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 柳村居于镇魔山西侧，姜陵以此为题也不是没有先例。 旋即，姜陵开始写诗了。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蒲逢春本来是顺着读的，可是他自己读完这一句后，自己都愣住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浅显，就连在场不少目不识丁的村民都能听懂诗句的意思。 姜陵这第一句是在说：不要笑话农家腊月里酿的酒浑浊不够醇厚，他们丰收的年景待客所用的菜肴非常丰盛。 首联便作出了佳句，后面只要诗意不散，点题明心，至少鸣县是肯定的。 周则正情不自禁地点头，心中感慨姜陵“无名先生”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可当他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了蒲新知等人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群家伙的表情……怎么都这么怪？ 周则正正想询问一旁的蒲逢春，没想到就连是他，也是一副怪异的神情。 这就是只有参加了冬至文会的人才能明白的梗了。 又是熟悉的一语双关啊…… 俞梅脸色怪异，忽然仰面朝天感慨道：“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姜陵啊！一出手就能把你和诗句串联在一起，堪称‘恐怖如斯’！” 蒲新知等人连连点头，皆是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 可不是嘛，这“莫笑农家腊酒浑”不就是在对着刚刚吐酒的云承远进行最有利的抨击？！ 马车前的云承远脸色都青了，攥紧的双手不停颤抖，没想到文会上的那场噩梦，竟然会再度出现。 而且姜陵竟然用的还是类似的手法，相当于一巴掌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脸上，关键这次自己居然还不能离场？！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云承远目欲喷火。 但姜陵却连个余光都懒得给他，继续作写接下来的内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嘶！”蒲逢春念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句话的诗意也同样浅显易懂，说的是：山峦重叠水流曲折，正担心无路可走，忽然柳绿花艳间又出现一个山村。 看似简单，但却给人展示出了一幅春光明媚的山水图，诗人豁然开朗，喜上眉梢的兴奋之情跃然纸上。 连淮仁死死地盯着纸上的墨迹，喃喃自语：“在默写医方之时，姜陵说过自己的父亲曾迷路在楚滕两界，眼前的山峰和河水似曾相识，只能认准一个地方走，直到看到一棵柳树后，才找到那座曾被‘天花’困扰的山村……” “没想到，他竟然将两座山村联系在了一起！而且目前两句诗的诗意没有丝毫的冲突！”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蒲新知情不自禁地诵读出声，一时之间，只感觉唇齿生香，不由得失声惊道：“这句诗里面竟然暗藏大道真理，足以流传千年！” 事实上蒲逢春等人早已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消息，如同一记晴天霹雳落在云承远的头上。 只见他浑身一震，紧接着就跟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眼前一黑，仰面栽倒。 “少爷，少爷！”下人们神情慌乱，急忙冲上前搀扶。 一时之间，云家的马车旁一片混乱。 “完了，完了……” 昏迷之前，云承远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蒲逢春等人身为蕴灵境的读书人，耳听四路，眼观八方，自然是将这一幕收进了眼中，但只是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毫无疑问，在他们的眼中，比起跳梁小丑，显然是姜陵的诗更加重要。 人们紧紧地盯着姜陵面前的桌子。 姜陵全身心尽数灌注在了作写中，才气如白烟般从头顶氤氲而出，每落下一个字，上面都会有极淡的才气光芒一闪而过。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剩下的两句姜陵一鼓作气，直接写完。 落笔的瞬间。 咚！ 仿佛有一口无形的大钟在众人的头顶被敲响，纸上骤然绽放出了一团璀璨的光芒！ 第50章 巅峰贯州 嗡嗡！ 原作宝光，姜陵乃诗词原作！ 首作宝光，本诗第一次被作者写出！ 两道宝光融合碰撞，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纸上的光芒便完成了从青到蓝再到紫的蜕变转化。 一步贯州！ 众人惊骇失语，虽然早已料到了此诗必然不凡，但当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震撼。 贯州之诗在京城那种文会盛行，学风浓厚的地方或许几个月便能诞生一次，但在偏僻的凉州，几乎数年都看不到一首！ 许多三之境的文人，甚至一辈子直到死都无法亲眼目睹贯州诗作的诞生，成为毕生的遗憾。 “没想到我错过了《梅花》，却看到了《游山西村》”蒲逢春摇头失笑。 上次冬至文会，姜陵一首《梅花》诗成，整间寒梅居里的梅花随之疯长，导致如意酒楼变成了“梅花酒楼”。 虽然蒲逢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遗憾错过了贯州诗成的那一瞬间。 幸好，他只是错过了《梅花》。 蒲逢春看向姜陵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闪烁着期待之色。 “不对……诗词的异象还没结束，诗作的才气还在攀升！”俞梅忽然开口，打断了正欲赏析诗作的众人。 众人闻言，不仅不恼，反而还一个个震惊地望向姜陵面前的桌子。 果然，纸上的才气还在酝酿攀升。 紫色的光团中，一抹富含生机的绿意应运而出，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绿光便如同浓墨滴进了清水般，侵吞了所有紫光。 “大成贯州！至少会引来四色虹光洗体！”蒲新知失声惊道。 早在冬至文会上，姜陵就曾在众目睽睽之中引发长虹贯日的异象，得到虹光洗体的机缘。 没想到这才时隔半年不到，姜陵就再一次的引发了这种异象。 在这一刻，在场几乎所有人文人都想口吐脏字。 拜托，你把虹光洗体当成是什么了？就连号称“蕴灵境巅峰”的蒲逢春，如今也只不过经历了两次虹光洗体罢了！ 你一个文位都没有的家伙，这就追上蒲逢春了？！ 众人愤愤不平，正想借着心中的郁闷，猛灌姜陵数杯，没想到姜陵的目光竟然还在盯着眼前的光团。 俞梅扯着大嗓门嚷嚷：“姜陵，你等着，今天必须让你醉着上路！” 话音刚落，蒲逢春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目光死死地看向桌面的光团。 “还没结束……” 这一道声音，如同雷霆般劈在众人的心间。 这还没结束？要知道贯州以上可就是镇国了，难道姜陵想要逆天不成？ 众人骇然望向桌面上的光团。 果不其然，一缕极淡的红色突兀地出现在绿色的光团中心，如同丝状的晶莹红玛瑙，让人只需看上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诗……诗成镇国？！”俞梅颤抖着声线，举着的酒杯不断地往外抖落酒液。 但姜陵却是忽然轻声一叹。 砰！ 光团应声炸开，刺目耀眼的虹光中，众人的眼前仿佛有一座高山突然拔地而起。 重重叠叠的山峦，循环反复的河流眼花缭乱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人们几乎连情况都没搞清楚，正处于迷惘之际，突然看见前方花明柳暗，几间农家茅舍，隐现于花木扶疏之间。 “柳暗花明又一村！” 蒲逢春眼中有精光闪烁，像是受到了醍醐灌顶般，身躯猛然一震，眼前的景象斗转星移，日夜旋转。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又站在了那饭桌前，一旁的姜陵笑脸吟吟地看着自己。 “恭喜逢春先生窥破幻象，修为精进。”姜陵微微拱手，笑道。 “托小友的福。”蒲逢春连忙回礼，眼中有着按捺不住的喜色。 这时，周则正的眼中突然有精光喷吐而出，隐隐之中，姜陵仿佛听到了雄鹰啼啸，展翅翱翔的声音。 “巅峰贯州，身临其境……” 周则正喃喃一句，转身对姜陵抱拳行礼：“无名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姜陵受宠若惊，连忙回礼。 司鱼紧随着周则正之后醒来，眼中星光一闪，随后快速敛去。 蒲新知、俞梅、向礼等人接连不断地从幻境中抽离，每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深处都有激动的神色涌出。 不过也有没有收获的人。 云家的马车旁，云承远的随从下人们茫然地看着姜陵这边的方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眼中，只看到了姜陵的纸上虹光一闪，随后这些人就齐齐的闭上了眼睛。 “传说中，当镇国名作出世时，方圆十里的人都会被天地元气所造就的幻象拉入其中，就连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都能从中得到收获。” 俞梅激动地说：“《游山西村》虽然还不是镇国，但已经达到巅峰贯州，相信只要有守渊人出手，用不了几年，此诗便可以成就镇国之名！” 天星大陆，入流的诗作想要提高级别，正常的途径只有两种。 一，就是对作品进行修改，有时候或许只是一字之差，前后的作品便有云泥之别。 二，就是获得他人的认可。 普通人虽然没有强大的力量，但只要他们心系人族，认为自己还是个“人”，那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人族气运。 一般来说，普通人的气运之力极其微弱，就算是一万个人加起来也强不到哪里去。 但量变引发质变，所以当人数达到十万，百万，甚至千万的时候，那股力量就恐怖了。 全大陆，如果有千万个人认可你这首诗，那即便只是普通的鸣县作品，吸收了气运成长之后，也会变成贯州佳作。 当初在冬至文会上，云承远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以他的背景，随便付出点神物，就能请到几位高文位的读书人发文章盛赞他的诗作。 在姜陵看来，该行为本质和网红打广告没有任何区别，可见天星大陆在某些方面已经跟上了后世的发展。 众人欢欣雀跃地讨论着这唯有镇国才有的异象“身临其境”，完全忘记了不远处的云家人。 “少爷，少爷！快醒醒，快醒醒！” 云承远在下人的怀中悠悠醒来。 结束了吗？ 云承远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心中悔恨万分，我再也不要惹那小子…… 心里的“了”字还没道出，云承远就猛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在那遥远的天际，竟是有一座由四色虹光构织而成虹桥破空而来，随后下一秒，虹光如雷霆般轰然砸在了姜陵的头顶。 “虹光洗体！” 云承远体内气血剧烈翻涌，只感觉眼前的天地都开始旋转，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在他意识昏沉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大叫声。 “不好了！救命啊，少爷被气死了！” 云承远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第51章 天子蒙生，剑指县试 姜陵沐浴在四色虹光之中，附近的文人个个目光艳羡地看着姜陵。 趴在地上的黑胖见无人上前，核桃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随后故作轻松的站起，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姜陵的脚下蹭点虹光。 没想到它才刚起身，一只玉手就跟提狗一样，毫不留情地抓住了它的后颈。 “留在原地！”司鱼警告道。 黑胖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般，有气无力地软倒在地。 他呜呜的叫了两声，神情委屈得跟受了罪的小媳妇似的，像是在说大姐你偏心了。 司鱼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根本懒得理会。 姜陵则是压根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正仔细的体会着身体发生的变化。 体质在增强，思维变清晰了……这些也就算了，最让姜陵感到激动的，还是不断凝练的气血和才气。 虹光洗体，并不像是才气唤醒或者才气灌顶，能够给人直接的帮助。 它最为强大的，是洗濯人身体里面的杂质，凝练人所掌握的力量。 至于力量提升，不过是顺手而为之罢了！ 不断片刻的功夫，姜陵体内的气血和才气便凝练到了现阶段的极致。 随后，姜陵便看到，一丝气血和一丝才气，几乎在同一时间孕育而出。 而此时姜陵的才气，已经达到了九十九丝之数……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姜陵新生的这丝才气与其他九丝结合，化为一缕，随后一缕才气又与其他九缕才气结合，化为一指的时候。 轰！ 姜陵仿佛听到了一声巨响，庞大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向姜陵的脑海。 才气甚至都不需要姜陵的牵引，无形之中有“道”的指引，才气自然而然地就在姜陵的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座建筑。 “这就是文宫吗？” 姜陵激动地看着这座约莫十米高的宫殿，抬眼望去，它的墙壁上竟然雕刻着迄今为止姜陵作出的所有作品。 《梅花》、《游山西村》…… 每一篇作品都如同会呼吸般，闪烁着明暗起伏的光。 “从今天起，我终于是名正言顺的读书人了！”姜陵喜笑颜开。 文宫是区别“读书人”和“普通人”的根本标志。 有文宫者，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像姜陵之前那种，顶多也就是个“有才气的普通人”。 姜陵睁开眼睛，双眸之中仿佛有精光射出。 明明人还是之前那个人，但在众人的感知里，姜陵的气息却变得更加深邃了。 这就是天子蒙生为什么会被人们追捧的原因，他们才刚踏入修行，就得到了天道的认可，虽然这份认可微乎其微，但却能够在往后的修行中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哪怕是半圣，也无法对“天道”视而不见。 “我们凉州今天再添一名天子门生。”蒲逢春含笑点头，目光之中尽是赞许之色。 在他看来，姜陵此次县试几乎是十拿十稳，没有意外了。 “不止！从今天起，姜陵估计要被评为‘姜贯州’了！”俞梅目露艳羡的说。 这句话可就提醒众人了。 “是啊，前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立心之语，后有‘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咏梅佳句，然后再到现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大道真理……” 蒲新知掰开手指细数，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姜陵已经作出了三首贯州作品，这份成就，就连蕴灵境中都少有人能够做到。 众人就跟忘记了云承远一般，纷纷起哄让姜陵喝酒。 直到云家的马车灰头土脸的离去，众人也没有开口理会。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当众人发现，桌上的酒已经空了，司家的马车也停驻在村口的时候，便明白。 哦，原来离别的时间已经到了。 蒲新知等人目露不舍，如果先前姜陵不说自己是为了母亲，那他们肯定会出言挽留。 可百善孝为先，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自然也就开不了口了。 “你们路上小心，柳村投毒一事刑殿已经暗中调查，严重怀疑是凉州的魔种文人作祟，其目的正是为了影响镇魔渊中的守渊人大人。” 这时，蒲逢春的声音忽然在姜陵的脑海中响起。 姜陵身躯一震，眼底深处忍不住浮现出惊骇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与魔种文人进行了第一次的间接性的交手。 而自己无意间解决的一场瘟疫，背后居然还牵扯到了镇魔渊里的司天游？！ 姜陵脸色难看至极，这些魔种文人果然不择手段，为了干扰到司天游，竟然连镇魔山脚下的村民都不放过。 不难想象，若不是自己在，以云家的实力，根本就解决不了这一场瘟疫，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一整个村子的死亡。 虽然司天游坐守魔渊中，不问世事，可对方既然付出了行动，自然也就有办法让司天游知道。 到那时，纵然司天游有一副铁石心肠，恐怕也会因此裂开一道痕迹，从而让邪魔趁虚而入。 姜陵思绪分散，忽然想起了蒲逢春说的是“你们”，所以立刻反应过来，望向司鱼。 果不其然，司鱼原先平静的目光中陡然绽现一抹杀机，随后很快收敛了起来。 “谢逢春先生提醒，老师神机妙算，得知此事之后早有安排。”司鱼微微颔首。 司鱼忽然开口，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 怎么了？司鱼为什么要突然说这话？ 蒲新知等人听不到神念传音，先是流露出不解之色，但当他们想起司鱼主动提起蒲逢春后，顿时恍然，头皮发麻，心中又忍不住猜测。 逢春先生到底跟司鱼说了什么？看话中的意思……似乎还牵扯到了守渊人大人？ 众人心里不断猜测，但只有周则正一个人知道大概关于邪魔之事。 姜陵和司鱼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了马车，车夫还是之前的那位老人家，慈眉善目，戴着一顶渔夫帽。 “姜陵，你一定要回来啊！考上了千万不要去豫州学宫，我要跟你做同窗！”俞梅眼睛有些发红。 姜陵心里觉得好笑，司天游早就为自己铺好路了，到时候拿到介绍信便可以入学。 不过姜陵为了逗他，故作沉思，过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这般真心诚意，那我也不能做那绝情之人。这样！如果我金榜题名，你又肯身着女装来藤县接我，那我便去凉州学宫！” 话音刚落，蒲新知等人眼前一亮，竟是上前抓住俞梅的身体猛摇。 “俞梅，快答应啊！他可是姜贯州，随便从指缝中留出一首诗，都够你过一辈子了！” “是啊是啊，要不是姜陵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不然我也女装去了！” 这本是一群小辈之间的戏言，没有想到的是，蒲逢春竟是忽然开口。 “俞梅，穿件衣服就能为我凉州赢回一员人才，你前途无量啊！” 姜陵呆住了，看着蒲逢春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这县令居然是个老不正经！ 终于，在一群“狐朋狗友”的规劝下，俞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竟是一咬牙。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姜陵失笑着挥了挥手，马车终于开始行驶。 直到马车驶离镇魔山，姜陵眼中的笑意才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冽的寒意。 “席越彬、卢高逸、蔡旭、娄氏女……” “我回来了！” 第52章 席家来客 藤县，席家大宅中。 席越彬步伐紧促，虽然在强压着心中的情绪，但依然不难看出他脸上的喜意。 “少爷晨安。” 一路上都有下人冲席越彬行礼问好，但他却视若未闻，一路走到了一间书房门口。 席越彬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才一把推开面前的房门。 嘎吱一声，阳光透过屋外射入，墨香四溢的房间里，席雪峰与一位青年隔着书桌相对而坐，两人的脸上都挂有淡淡的笑容。 “来了？”席雪峰看了一眼席越彬。 青年听到身后的响声，缓缓转头，露出了腰间那一条紫色的腰带。 席越彬瞳眸猛地一缩。 蕴灵境读书人！ 这么年轻的蕴灵境读书人！ “这位想必就是席兄了，真是一表人才。”青年虽是蕴灵境的修为，但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架子，说话的语气仿佛春风拂面，让哪怕是席越彬都感到受宠若惊。 青年起身走到席越彬的面前，伸手笑道：“我是詹飞宇，你表哥的同窗。” 席越彬连忙伸手与其相握，脸都激动得红了：“我叫席越彬，你认识我表哥？” “自然认识，无极兄虽然只在豫州学宫待了一个月，便升到了楚国学宫，但其惊才绝艳的实力，却给我等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真是望而却步。” 说到情真意切之处，詹飞宇眼底竟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恐惧之色。 可想而知，席越彬那名叫“无极”的表哥有多么的恐怖。 “詹小友此次来藤县，肩负着为豫州学宫招纳英才的任务。” 席雪峰坐在书桌后，淡然笑道：“我记得你与崔家那丫头关系不错，到时候她成绩若是不错，你可以带你詹哥去见见她。” 崔家的丫头？崔玉枝？ 席越彬眼睛发亮，拍着胸脯说：“可以！整个藤县的才子才女我都认识，不管詹哥你想找谁，我都能给你找到！” “那就拜托席老弟了。”詹飞宇眼中闪过喜色，越发觉得先来席家的决定十分正确。 豫州学宫虽然名义上是豫州最大的学府，不过近些年来私学兴起，公学不再是人们唯一的选择，这也就导致了各家学府对于人才的抢夺越来越严重。 詹飞宇虽然为蕴灵境的读书人，但身上却同样肩负着招生指标，到时候县试结束若是招不够合适的人才，即便是他，回到学宫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至于藤县的崔玉枝…… 詹飞宇心中冷哼一声，此女可是安阳府出了名的才女，磨剑数年方才参与县试，她的文名和实力即便是在豫州学宫的学子都有所耳闻。 这也就导致了藤县的县试几乎还没开考，各家就已经默契地把案首之位划在了崔玉枝的名下。 甚至到最后成绩公布时，她成为豫州县试第一案首，估计人们恐怕也不会感到丝毫惊讶。 这等天之骄女，如果能够将其收入囊中， 那么詹飞宇也就不虚此行，基本可以宣告功成身退了。 席越彬数度张嘴，露出欲说还休的样子，过了一会，才一咬牙红着脸问道。 “不过詹哥，这豫州学宫的名额……有什么限制吗？” 詹飞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淡笑道：“学宫收人，以才为重，二十五岁以下为佳，一般来说，咱们豫州学宫身为豫州第一学府，县试前十以下基本是不考虑的。” 只要县试前十？ 这一刻，席越彬感觉如遭雷击，他虽然考过了县试，但那却是仗着家中丰厚的资源，才勉强吊着车尾通过。 如果豫州学宫只要县试前十的话，那岂不是再说他没有丝毫可能？ 席越彬脸色唰的白了下来。 “不争气的东西！” 席雪峰看见儿子这副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大骂道：“你当詹小友是吃素的？有他在，自然可保你进入豫州学宫！” 席越彬听到这话，浑身一震，顿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了一旁的詹飞宇。 “豫州学宫一向有特招的名额，虽然门槛极高，但料想以席兄之才，必然能够胜任。”詹飞宇微笑道。 “太好了詹哥！我定然会将崔玉枝那丫头争取到你名下！” 峰回路转的一番对话，让席越彬感觉像是被一块天大的馅饼砸中，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在做梦，大喜过望。 不知怎么的，他甚至想起了那死去多月的同窗。 姜陵啊姜陵，别人都说有“在天之灵”，可你都死了这么久了，我非但没有灾厄缠身，反而还越走越顺，越过越快活。 不久之后，甚至还要前往你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豫州学宫进修！ 席越彬脸上浮现出疯狂残忍的笑意。 姜陵，你等着…… 等我到了豫州学宫，等我成为了立身境读书人，我必然会送你那恶心的老母亲下去与你团聚！ ———— 姜宅。 妇女提着一壶药汤推开房门，床榻上，头发花白的姜母双眼浑浊，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如果此时姜陵看到了母亲的样子，定然会被吓得面无人色。 明明才过去了四个月，姜母却老得像是过去了十年，本就矮小的身子此时更是显得骨瘦如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般，恐怖无比。 “素姐，喝药了。”妇女见姜母的样子，面露不忍之色。 两人是邻居，也是朋友，认识十几年了，她几乎看着姜陵长大，自然是不相信姜陵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更何况“见义勇为”的竟然还是席家的大公子。 席越彬这个月刚纳了第五房小妾，他是什么样的人整个藤县都知道。 可惜席越彬是世家所出，势力庞大，即便众人心有怀疑，也无人会为姜陵抱不平。 这个世界，同样是拳头为大。 躺在床上的姜母双目无神，但忽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张口说道。 “后天就是县试了，尘光你尽力即可，莫要有压力。” 刚走到床边的妇女微微一怔。 自从姜陵流放路上被猛虎啃噬的消息传回后，姜母的心神就像受到了重创一般，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最近说胡话的次数更是越来越多。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还记得孩子县试的时间吗？ 妇女幽幽叹息，只可惜她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能从指缝中挤出一点药汤已经实属不易，根本就不可能请医生为姜母治病。 那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会让她本就不富裕的家风雨飘摇。 “嗯，姜陵那孩子听到啦，你快喝药，病好了他就能考过县试了。”妇女心里涌现出说不清的酸楚，舀起一勺药汤送到姜母的嘴边。 姜母听到这话，浑浊的两眼之中仿佛有精光射出，忙不迭地伸头去喝。 “喝……喝药！” 第53章 崔玉枝 初，姜陵从豫州被流放到凉州，足足走了十几天的功夫，连鞋底都磨破了，两只脚掌血肉模糊。 但是今天有司天游的马车在，竟是只花费了一天多的功夫，姜陵就抵达了藤县。 姜陵惊奇地打量着那拉车的骏马。 直到它全速跑动，周遭的情景如潮水般往后退去的时候，姜陵才知道这匹骏马的体内竟然蕴含着蛟龙的血脉，撕裂了整整二十七条枷锁，实力比他还要强，媲美立身境的读书人。 怪不得司鱼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担心错过县试。 原来老师家这么有钱…… 姜陵心痛不已，早知道就从司天游身上先求他个百八十件宝贝了。 “错亿错亿。”姜陵感叹。 因为县试的缘故，整个藤县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身穿书生袍的读书人。 幸好姜陵吸取了上次在如意酒楼被众人围观的教训，这次让司鱼找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否则的话，司天游出现在藤县的消息定然会席卷豫州。 “先送你去考场，然后我去看看你母亲。”司鱼道。 姜陵点了点头，时间紧急，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 马车缓缓驶向文院，一路上都有读书人好奇地看向车内。 直到这时姜陵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整个藤县开得起马车的人家屈指可数，自己虽然让司鱼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但还是惹人注目。 不过事已至此，姜陵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们猜了。 文院红墙碧瓦，绿树成荫，明明距离开考还剩半个时辰，但文院外却早已站满了人，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怕是有四五千个人报考今年的县试。 姜陵有些讶异，毕竟往年可没这么多人。 县试虽然十岁以上就能够考，不过考试费需要一两银子，普通人家就算让孩子读书，也不舍得这样随意糟践。 所以，寒门子弟基本都是读了四五年的书后，有了一定的知识底蕴才会进行报考。 世家子弟有钱倒是无所谓，到了年纪就会报考，没考上也不当回事，就当积累经验，长个见识。 而像姜陵这样十二岁就开始科举的寒门子弟，整个县都找不出几家。 “娘……”姜陵想起了那个矮小的妇人，一时之间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写完考卷，回去看望。 其实这三个月他有无数次想过要不要回信报平安。 但平日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给姜母写信，她的父母早就在姜陵出生之前就死了，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友或者兄弟姐妹。 所以为了以防暴露牵连母亲，姜陵一直忍耐到了科举开考的今天，才让司鱼先行查探情况。 正当姜陵思绪纷转之时，突然，马车上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像是有什么人在敲打车身一般。 姜陵拨开帘子，窗户外站着一个黝黑的少年，贼眉鼠眼的，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刚一看到车身内的姜陵就咧开一张嘴笑了。 “有事？”姜陵心想这位孩子，你该刷牙了。 没错，天星大陆竟然有牙刷，天知道姜陵在无忧庐看到这玩意的时候在风中凌乱了多久，严重怀疑这个时代有多少东西已经提前被发明了出来。 “这位爷，你看起来好面生啊，不是咱们藤县的。”少年低眉顺眼，语气极为恭顺。 “是也不是。”姜陵淡道，在他心里，对这藤县着实没有什么好感。 “那看来您是从外地赶考的了，怪不得小弟没见过您的马车。”少年谄媚地笑道，实际上心里却是觉得，姜陵是考不上外地的县试，这才来藤县考试。 这样的情况人们早已司空见惯，虽然圣院对此明令禁止，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反正只要考试是真本事就行。 少年看起来应该没有朋友，明明才跟姜陵刚认识，就靠在车身旁絮絮叨叨，口若悬河的开讲。 抱怨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我考了五年了，没有一次考中”，“这次要再考不上，我爸就要逼我去挑大粪了”类似种种，起初姜陵还认真聆听，但到了后面，头皮都在发麻。 “我知道你为啥没朋友了。” “什么？”少年没有听清。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叫：“崔玉枝来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周边的人群一阵骚动。 姜陵本能地皱眉，他虽然知道藤县里有个世家姓崔，但他还从未听过这“崔玉枝”的名字，县里的私塾里也没这个人。 他寻声望去，正好看见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装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下。 少女肤若凝脂，墨发披散，五官虽然精致，但眼神却给人一种盛势凌人的感觉，其母也跟着她从马车上走下。 崔母的出现，顿时引得在场一群有头有脸的人物一顿恭维，有些是商铺的掌柜，有些是药行的老板，言语间极尽阿谀，崔玉枝却像是没听见般，脸色平静的站在崔母身后。 “她就是崔玉枝？”姜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啊。” 少年艳羡地看着犹如被众星拱月的崔玉枝：“您你别看她心高气傲，她确实有那资本……” 说着，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冲着姜陵谄笑道：“对了，她跟您一样，都是在外地读书回来考试的，据说她曾公开放话，称‘县试榜首不过尔尔’，心里已经将咱们藤县的案首当作囊中之物了。” “哦？这么厉害？”姜陵挑眉，还没见过这么狂的女…… 姜陵忽然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司鱼。 司鱼虽然从不大放厥词，但熟悉的人都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那份傲意。 少年没注意到姜陵的分心，犹自点头说道：“是啊是啊，他曾在一场文会上压得在场所有三之境的男子抬不起头，若不是还有立身境的读书人与她分庭抗礼，恐怕风头全都要被她抢去了。” 姜陵微微颔首，他也曾参加文会，自然知道文压众人的难度。 崔玉枝能以女子之身做到这种地步，想来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 只是天星大陆虽然没有以前华夏古国那般重男轻女，但同样也是男尊女卑的社会。 就以眼前的县试为例。 在古华夏，女子一律禁止参与科举。 天星大陆虽然对此放宽了条件，允许了女子通过科举获得才气，但待遇却和男子不同。 男子只需要榜上有名即可获得相应的奖励，而女子，排位却必须位列录取总人数的前百分之十才行。 相当于只要天才中的天才。 否则的话，即便考上了，也视作名落孙山，录取名额自动往后顺延。 这也就意味着，在藤县这场五千多人报名，只录取五十个人的县试中，崔玉枝必须要考到前五才能得到才气唤醒的机会。 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 第54章 入文院，拜孔圣 姜陵和这叫余小平的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忽然前方传出一阵骚动。 县试开始了。 “我走了。”姜陵看向一旁的司鱼。 “去。” 司鱼没有说“不要粗心大意”，“千万要认真”之类的嘱托，因为在她看来，这场考试对于姜陵来说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姜陵笑着拍了拍地上的黑牛，睡得香甜的胖子在梦中哼唧了几声。 姜陵下车，和余小平结伴走向门口。 “爷，你真厉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姜陵拨开帘子的时候，余小平看到了车里的司鱼，顿时感到惊为天人，就连刚刚还在偷瞄的崔玉枝都不香了。 此时的余小平对姜陵无比的钦佩，一双眼睛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我猜的没错，这马车里面果然是位大人物！”余小平一颗心砰砰狂跳，感觉看到了这辈子一跃冲天的机会，现在只需要抓住它…… 姜陵身后的马车徐徐调转方向，驶离文院。 县试虽然最为简单，但考试的内容却极为繁琐，往往需要一整天才能考完，所以姜陵才会让司鱼她们先去找自己的母亲。 走到文院门口，这里设立了三条进出口，姜陵两人随着人流前进，等到姜陵的时候，一名士兵脸色冷峻，冲其伸出了手。 “身份文书，考牌。” 是的，你没听错，这个天星大陆竟然也有身份证。 幸好姜陵早有准备，面无表情地从衣服中拿出这两样东西，递给了对方。 待士兵检查完毕，确认无误后，才将东西还给姜陵。 “文院里就设有圣庙，一会每一名考生都需要对着众圣石像立誓，如果你身上带有任何可以帮助到考试的违禁物品，最好现在拿出来，无人可以瞒过圣人视听！” 士兵目光如刀，直勾勾地盯着姜陵的眼睛。 “小生明白。”姜陵与其对视，郑重说道。 “进去。” 士兵挥了挥手，姜陵随着人流跨过正门。 文院的内部是一个宽敞的大广场，为了纪念孔子教育的光辉形象，这里除地为坛，环植以杏，设立了“杏坛”。 待五千多名考生全部进入到广场之后，负责考场秩序的士兵衙役才进场，手持棍棒站在左右两侧，虎目含威，铁面无情。 姜陵放眼扫去，很快就在场上找到了数位“熟人”。 以前那个需要陪着流放犯跋山涉水的蔡旭，今天竟然站在了众衙役之首位。 而那不问事实，仅凭本心就断案的县令卢高逸，更是赫然为本次县试的考官之一！ 姜陵眼底深处有疯狂的杀意涌现，但没想到的是，前方卢高逸竟然像是忽有所觉般，猛地抬起了头，望向了这边的方向，惊得姜陵浑身一寒。 不愧是蕴灵境的读书人，有文灵在，就算是目光的注视，他们也能有所察觉。 这相当于给姜陵击响了一次警钟，在没有足够的实力面前，不要轻易地在敌人面前展露杀机。 卢高逸皱了皱眉头，刚刚自己明明感觉到了杀意，但偏偏这抹杀意稍纵即逝，否则的话，以他的实力，定然能够瞬间锁定目标。 到底是哪个白丁敢对本县令动杀机？ 这种感觉就像是大象被蚂蚁挑衅了，偏偏大象还不知道蚂蚁躲在哪个洞穴，无从下手的郁闷让卢高逸愤怒不已，恨不得立刻将那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为了防止被再度察觉，姜陵的目光越过了卢高逸，看向了更前方。 那是一尊足有十米高的孔圣雕像。 老人手捧经卷，目眺远方，双眼之中仿佛有着海一般辽阔的智慧，天一般无垠的仁德，将孔子翻飞的衣襟，脸上的细纹都刻画了出来，神情惟妙惟肖。 文院广场向来只为孔子一人设立雕像，只有在圣庙之中，才能看到亚圣以及地位尊崇的半圣雕像。 至于想要看到人族历代以来所有的半圣雕像的话，那得去众圣殿才行。 国家一般只会在京城设立众圣殿，里面记载了每一位半圣的平生，成就斐然的虚圣也会位列其中，譬如韩信，又譬如曹植。 孔圣雕像的面前摆着一座铜香炉，上面三根粗长的香缓缓燃烧，奇异的香味飘在众人的鼻尖。 县试的考官一共有三位，其中有两个名额是锁定的，除了县令外，一般还会有县文院的掌院。 至于第三个名额，则是由当地学宫随机派遣的教师担任。 今年豫州学宫派来的教师，正好是姜陵第一次考试见过的那位，叫做董咏志。 姜陵曾听说过有关他的事迹，似乎是一位对学术研究有着极其固执追求的老学者，古板但是敬业。 “一拜孔圣，开民智、创私学！”主考官卢高逸高喊，第一个躬身行礼。 所有人包括有些不识字的衙役在内，统统躬身参拜，神情虔诚，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这赞颂的是孔子“有教无类，兴办学校”的行为。 后世不少半圣甚至亚圣都在猜测，孔子之所以能够成为人族目前唯一的一尊“圣人”，正是因为他这一项成就，为其奠定了无比坚实的圣道根基。 “二拜孔圣，引文曲、建科举！”董咏志高喊。 这是在告诉学子，是因为有孔圣使用无上伟力，将文曲星接引到了天星大陆上空，而且还一手建立了科举制度，他们才能通过考试获得力量。 众人躬身再拜。 “三拜孔圣，退妖蛮，除邪魔！”县文院掌院高喊。 之前的成就可以说是“安内”，这一项成就，可就是妥妥的“攘外”了。 据说在周朝之前，人族是万族最为弱小的种族。 头脑简单，肉身羸弱，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别人的伤害，人类自己就被病死了。 如此弱小，偏偏数量还庞大的种族，哪怕遍寻万界都难以找到第二个。 所以，但凡有点实力的种族，基本都将人族视为食物，奴隶。 那段日子简直就是人族史上最黑暗的时期，血与动乱洒满大地，百姓哀鸿遍野，而人族的国君居然被一只狐狸精给迷得神魂颠倒，不理朝纲。 若不是有亚圣周文王横空出世，为人族争取到了足够的喘息时间，成功等到了孔子出生。 否则的话，还真不知道如今的人族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所以，孔子封为“圣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扫平天星大陆内所有妖蛮邪魔。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会以“始于炎黄，起于文王，兴于孔子”来概述人族的发展史。 第55章 没有当狗的习惯 拜完孔子后，县文院掌院开始宣读考场规矩。 等考场规矩宣读完毕后，卢高逸才正式宣布开考，需要考生自行根据考牌上的号码寻找考房。 姜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考牌，上面写着“玄甲丁乙”，意思是姜陵在玄号区的一百四十二号房。 而余小平则是在天号区，两人自此分道扬镳。 只是令姜陵没想到的是，当自己走进玄号区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啪嗒！ 姜陵抬头看去，毛昌平手中的笔架掉在地上，脸色煞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姜陵，里面写满了骇然之色。 “你……你怎么在这？！” 毛昌平瞳眸微颤，嘴唇都干了。 我明明亲眼看着他被蔡旭扔下镇魔渊，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姜陵先是一愣，随后微笑着弯下腰，捡起了那笔架。 “你是人还是魔？！” 毛昌平看到姜陵往自己走近的时候，像极了一只受惊的猫，浑身汗毛炸立。 特别是在姜陵将那笔架塞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甚至差点没忍住想要拔刀杀死姜陵！ “毛大哥说笑了，邪魔怎么会出现在圣庙笼罩范围呢。” 这一刻，姜陵笑得犹如春风拂面。 可毛昌平却感觉有一股冷意如刀般卷进他的身体，让他毛骨悚然。 “注意身体，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姜陵吟笑着拍了拍毛昌平的肩膀，越过他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当姜陵与毛昌平的身体错开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化为了冰寒。 碰见毛昌平实属意外，不过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情，他回来也从未想过躲避这些旧敌。 “只希望考试的过程中不要出现意外啊……”姜陵眼中寒芒一闪，这种情况虽然极少，但并非从未发生过。 考场内不通风，空气里面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考房与考房之间相距两米，而且左右后三面均设立有隔板。 在圣庙气息的笼罩下，考生作弊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只能凭借实力考试。 姜陵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考房。 里面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夜壶和一个马桶，中途除非是放弃考试，否则决不允许走出考房。 至于文房四宝会由文院在开考后提供，考完统一收回。 姜陵确定了考房无误后方才进入，坐在椅子上闭目回忆这几个月来的所学。 过了将近五分钟，玄号区的报时人敲一声锣，高喊道： “本场县试考试时间为五个时辰，每过半个时辰，会敲锣三声进行提醒，请考生注意考试时间，时间结束即刻停笔，否则视为作弊处理，取消考试成绩！” 衙役开始推着二轮木车，在过道上给考生分发文房四宝和试卷。 当轮到姜陵的时候，他习惯性的站起接过，只是没想到那试卷就像是黏在了对方手中般，竟然没有拿过来。 正当姜陵诧异时。 “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蔡旭的脸阴沉狰狞地像是怨魂，他的手臂青筋弹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听到毛昌平说我还不信……可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是我亲手把你扔进镇魔渊里的！” “你的惊恐、绝望、无助……当时你所有的表情我都看在眼里，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蔡旭的身体在颤抖，不止是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有害怕。 但他比毛昌平聪明，他知道圣庙范围是邪魔无法靠近的禁地，蔡旭从来就不觉得面前的姜陵是邪魔。 他真正害怕的，是已经得到的一切会如泡沫般破裂。 凭借着这次机会，蔡旭彻底攀附上了席家这棵大树，他收获到了太多前半生从未获得过的东西。 富足的生活。 被人拍马奉承的地位。 儿子即将考取功名的荣誉……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前不久席家甚至还说考虑要将一名适龄的姑娘嫁给蔡安志。 虽然那姑娘长得实在不敢恭维，虽然那姑娘只是席家的庶出。 但那姑娘姓席，就足够了！ 蔡旭得知消息的那天拉着妻子喝了个酩酊大醉，兴奋地说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替席家办事。 可现在。 姜陵却回来了。 蔡旭从毛昌平那里听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坠深渊，浑身发冷。 姜陵为什么还活着？ 他活着为什么要回来？ 席家会不会认为我放跑了他？ 我会死吗？安志会死吗？ 蔡旭的大脑几乎控制不住的涌现出无数个念头，他非常害怕，自己会失去现在美满的生活。 但他更加害怕的，是席家会不会如当初对待姜陵一样，派出第二个“蔡旭”来对待自己…… 所以，想到这一点的蔡旭像是被从头泼下了一盆冷水般，瞬间冷静了下来。 蔡旭一直都是果断的人，所以当他想明白这件事情所有的利弊后，他当即便知道了自己如今要做什么—— 他要自救。 不仅仅要救下自己的命，还要救下自己已经美满的生活。 “我知道你很恨我，我也知道你很恨席家，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就不会是席家的对手。” 蔡旭一边说，一边故意放慢给姜陵文房四宝的速度。 姜陵冷冷地看着他这个行为，一言不发。 “世家的底蕴太强大了，像你我这种寒门百姓，一万个也难有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 蔡旭苦口婆心地劝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但你已经经历了一次死亡，又何必去紧咬着对方不放？” “就为了一口气？值得吗？你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个母亲在等着你呢！” 姜陵本来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当他听到蔡旭提起姜母的时候，姜陵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她！”姜陵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好，我不提。” 蔡旭果断闭口不谈。 只是他的动作再慢，要送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摆满了文房四宝和试卷，蔡旭看着姜陵，忽然叹了口气： “你好好想想，对于你来说，与席家化解这段恩怨是不是利大于弊？我也不需要你现在给我回复，我中午会再来。” 蔡旭目光深长地看着姜陵：“毕竟你要明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蔡旭的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似乎真的是站在姜陵的角度替他着想。 这事要是换成之前的姜陵，十有八九只能忍气吞声，就此作罢。 毕竟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世家，此事他们既然能做得了初一，自然也就做得了十五。 只是可惜，现在在屋子里的，已经不是那个“姜陵”了。 “不需要中午，我现在就能给你回复。” 姜陵目光冰冷地看着蔡旭，森然道：“我姜陵，没有跪下来当狗的习惯！” 第56章 县试开始 蔡旭脸色一僵，随后愤怒的火焰瞬间吞没了他的眼睛，他的神色难看到了极致。 “姜陵，你一定会为这一刻的冲动后悔的！”蔡旭阴戾地看了姜陵一眼，转身走出考房。 姜陵冷冷地看着他离开，过去接近四个月的画面如幻灯片般在脑海接连浮现。 “你不知道，我从不后悔。” 姜陵一扫杂念，低头看向了面前的书桌。 县试的试卷共有三十张，发了五张草稿纸供考生使用。 纸张的质量极佳，摸上去光滑结实，这让姜陵越发怀疑，天星大陆的工家技术已经超越了当前时代，在某些方面甚至可能足以媲美现代。 试卷的前五张是考众圣的生平事迹，其中孔子是每年的必考重点，一个人大概会占去三分之一的版块，相当于送分。 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会从亚圣中抽选三名，半圣中抽选一名来考。 姜陵扫了一眼，今年考的亚圣是：颜子、荀子以及秦始皇。 前两位可以说是姜陵的“老熟人”，都是儒家中极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其中颜子在儒家的地位极高，乃是孔子生前最喜欢也最得意的弟子。 而第三位…… 姜陵微微摇头，不难想象，今年的县试必然是哀鸿遍野。 原因无他，秦始皇是一位极具争议性的人物，关于他的功过是非有太多了，怕是一间屋子都装不完。 哪怕截止至今日，仍然有大量的人认为他不配称为“亚圣”。 因为秦始皇与其他的亚圣不同，他晋升“亚圣”依靠的并非是自身才学的积累，一步一个脚印的攀登境界，而是靠的“国运”。 “国运圣者”，乃是诸圣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存在。 他们可以是垂暮的老人，可以是新生的婴儿，可以是男人，甚至可以是女人。 只要“他”能够获得圣院、礼殿以及百姓的三方认可，然后再去泰山举行正式的“封禅大典”。 这个人便会在国运的推动下，在一天之内迅速晋升为“半圣”。 所以，每一个国家的国君在位期间，都有“半圣”的实力，虽然因为依靠外力封圣，出现了诸多桎梏。 譬如无法离开国家领土，实力地位不比正常晋升的半圣等等…… 但“圣”终究是“圣”，任何东西跟“圣”这个字沾一点边就会超凡脱俗。 所以天星大陆的皇权之争要比古华夏更加惨烈，往往失败就等于死亡。 而嬴政作为第一个统一全国的“始皇帝”，据说在其完成“泰山封禅”的时候，国运如“冲天虹柱”，直接将其提升到了骇人听闻的“亚圣”境界，成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国运亚圣”。 就连之后的汉太祖刘邦，在位期间也只是无限接近这个境界，以至于临死前发出了“未见亚圣风景，此生一大憾！”的感慨。 至于选中的半圣，同样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不过姜陵看着试题上“董仲舒”这三个，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天星大陆的原住民……” 三个多月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天星大陆的圣人何其多，若真想记，以他现在的能力，怕是一年都背不完。 幸好董仲舒是半圣中特别出名的存在，他格外花费了心思，否则真的要望着题目一筹莫展了。 董仲舒乃是儒家中的重要人物，无论是他提出的“推明孔氏，抑黜百家”，还是“天人感应”，“三纲五常”，这些都让儒家的地位得到了提升。 很多人在了解他生平的时候都会发出感慨。 认为若不是他“抑黜百家”的建议直接触碰到了百家的利益，导致陷入“群起而攻之”的危局，圣道根基摇摇欲坠，否则董仲舒必然有机会封为“亚圣”。 就连姜陵也这样认为。 “董圣之才，震古烁今。”姜陵心中赞叹。 不过这一道题却不能用自己的话来解。 众圣地位超凡脱俗，就算是备受争议的秦始皇，也鲜少有读书人敢公然贬斥，更别说他们这群连文位都没有的普通人了。 所以，这一题只能用众圣经典或者正史所记载的文字来解。 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格外考验一个人阅读的广度和记忆力。 接下来十五张的试卷，则是会从众圣经典中抽取一段话，其实就是填空题，补上缺失的部分即可。 但难就难在题目数量多，涉及范围广，所以很少有人能够在这“铭圣”的科目上拿到“甲等”，难度不亚于高考语文作文拿个满分。 意思就是总会有人拿到“铭圣甲等”，但那个人却不太可能是你。 接下来还剩十张试题，五张考的是“诗词歌赋”，除了需要默写要求的众圣作品之外，还会给出一道题目，要求考生按要求作诗。 最后剩下的五张，考的则是“杂科”。 主要的考试内容天南地北，五花八门，里面不仅会涉及到法律的条款、基础的术数，甚至就连一些生活的小知识都包揽了进去。 譬如农作物一般需要浇灌什么才长得好，人感染了风寒需要喝什么药…… 看似浅显，但姜陵却敏锐的从中看出了一些门道。 懂得法律的条款，可以让人知道违法犯罪的后果，从而约束己身，知法守法。 懂得基础的术数，可以让人思维更加灵活缜密，不至于连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 至于后面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姜陵更是感觉这是圣人在为三之境读书人的未来铺路，让人提早通过学习发现自己的兴趣，从而在蕴灵境的时候可以迅速选择合适自己的圣道。 “开创出这一科目的圣者定然智慧通天。” 姜陵翻阅完毕后，心里渐渐有了个底，便又将试题翻回到了第一页。 他取来镇纸，压在页面上端，随后又将水倒入砚台，手持墨锭一边思考一边研墨。 孔子无论是在天星大陆还是地球，那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只是天星大陆终究不是地球，因为有“才气”“妖族”等等这一系列的变数，所以在天星大陆生活的名人，生平经历基本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改变。 有些人的经历甚至和地球截然不同。 孔子也不例外。 至少姜陵没听说过地球的孔子能够一拳毁灭一个星球。 姜陵心中不断拿两个世界的孔子经历进行相互印证，以防答案出现错误。 待打好腹稿，再三确认无误后，姜陵方才取来一支小楷软毫笔，沾墨作写。 “孔氏，名丘，字仲尼，生于春秋时期鲁国陬邑……” 第57章 奇才 监考大厅内。 三名考官端坐在太师椅上，其中身为主考官的卢高逸坐首位，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敬亭青茶。 董咏志手持考场文印，双眸之中精光闪烁，神念俯瞰整个文院，将天地玄黄四个考场的情况尽收眼底。 就连哪个地方飞进了一只苍蝇，苍蝇翅膀上有什么样的细小纹理，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其他两人虽然没有像他这般全神贯注，但也分出了几缕神念进入文印，巡视考场。 “董先生觉得藤县今年考生质量如何？” 卢高逸微笑道：“如果学宫看上了哪名考生，想要提前收入囊中，本官可在其中牵线搭桥。” 县文院掌院严成业笑道：“若说文名，恐怕崔玉枝是本届当之无愧的第一了？董先生觉得此女如何？” “还行。” 董咏志面无表情地说：“我的神念才刚扫过天地两个考区，按照目前的作答来看，其中无一子能与此女争辉。” 董咏志主修儒家，推崇“三纲五常”，虽不是极端的“男贵女贱”拥护者，但也打心底认为女子天生弱于男子，不希望榜首之位被一个女子拿到。 卢高逸点了点头，说：“嗯，刚我也去观察了一下这孩子。不骄不躁，每一道解题思路都非常清晰，若不是有名师教导，再加上数年隐忍的厚积薄发，此次考试定然不会表现得如此轻松。” 明明还没阅卷，三名考官，两名就已经对崔玉枝表现出了极大的肯定。 可想而知在这一届的考生中，崔玉枝已然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董咏志一言不发，另外两名卢高逸和严成业也知道他的性格，相视一笑，品茶不语。 “老顽固。” 董咏志神念终于扫到了“玄”号考区，前一百名考生的试卷一路看下来，没有一个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直到他的神念落在一位少年的身上。 “这孩子……”董咏志面露惊异之色。 虽然少年的五官已经长开，但他依然能够认得，这是他四年前主持藤县县试时见过的孩子。 那时的男孩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缩在树下瑟瑟发抖，眼神远没有现在坚定，反而是透露着一股迷茫，和对即将面对的考试的恐惧。 这一幕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因如此，他才会记得这位少年。 出于好奇，董咏志情不自禁地将神念落在了少年的桌上。 下一秒，董咏志宛如枯木的脸瞬间升起一阵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这一声惊呼引起了卢高逸和严成业两人的注意。 他们本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坏事，譬如有人心态崩溃，大闹考场，这种事情各地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当两人发现董咏志的脸上竟然挂满了喜色后，顿时大吃一惊。 到底是谁能够让这块老木头枯木逢春？ 难道有人作出了“登府诗作”？ 两人皆是面露好奇之色。 毕竟做题顺序是没有规定的，为了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许多人都会先从强项下手。 譬如有的人记忆力差，所以会从“杂科”先动笔；有的人诗才不错，所以会先从“诗赋”动笔。 先作诗的考生每个地方都有，虽然为了保持考场秩序，考试时圣庙力量会主动压制异象，不过身为考官，这种情况自然瞒不住他们。 董咏志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两人的询问，而是又仔细观察了数秒，方才念念不舍地撤回神念。 不过，此时董咏志的脸上却浮现出了罕有的兴奋之色。 “没想到……没想到我们豫州竟然会出现如此奇才！不行，我现在就要传书给詹飞宇那小子，让他千万得将这小子留到我们豫州学宫门下！” 说着说着，董咏志竟是再也按捺不住起伏的心，当即就要掏出文印，给豫州学宫此地的招生负责人詹飞宇传书。 卢高逸和严成业见状，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 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人，才值得董咏志这般下手，还在考试就要提前联系抢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董咏志可是连崔玉枝都提不起兴趣的！ “董先生，你先别急着传书，先跟我们两个说说啊，到底是哪位考生能够如此幸运，被您老人家看上。”卢高逸冁然而笑，心底油然生出一股火热之情。 于他而言，只要是藤县能出大才子，帮助他提升政绩。 管他是“崔玉枝”还是“李玉枝”还是什么“张玉枝”…… 统统一样！ 就连一向稳重的严成业，此时眼中也涌现出了好奇之色：“还从未听说藤县近些年来，有能够与崔玉枝媲美的读书人呢？莫非是那罗老头开窍了？” 卢高逸摇头失笑。 这罗老头可以说是藤县的一大奇葩，明明是一个商铺的掌柜，生活富足，儿女双全，都到五十多岁该享福的年纪了，偏偏有一天突然嚷嚷着要去“考县试，当秀才”。 这也就罢了，十多年过去了，罗老头还是没有考上。 有人耻笑他，说他不自量力，不过也有人敬佩他，认为他“老而弥坚，学无止境”。 今年罗老头自然也报考了，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今年的结果和往年不会有任何区别。 此时严成业提起这“罗老头”，显然是有调节气氛的心思在内。 不过董咏志可不知道藤县的名人。 他严肃地摇了摇头：“老头？他可不是老头，而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董咏志的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他兴奋无比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此人‘铭圣’一科上，将极有可能达到‘乙中’，甚至‘乙上’我都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董咏志大喜过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藤县竟然出现了这等奇才。 两人闻言，大吃一惊。 要知道，“铭圣”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难度，好似只要会背就行。 可只有真正考的人才知道，“铭圣”题目里向来埋藏着许许多多的陷阱，一个不小心，所答就会与所问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 所以，即便是藤县历届的状元，“铭圣”一科得个“乙下”也很正常，“乙中”基本五年才会出现那么一次。 至于更高的“乙上”，一旦出现，“铭圣”一科必然会是豫州前十！ 就连他们先前寄予厚望的崔玉枝，他们的期望也不过是她能得个“乙中”罢了。 第58章 考场混入了邪魔 县试终究只是读书人的第一场考试。 无论是试题的广度还是深度，都非常有局限性。 这就相当于不可能在中考物理中考个“相对论”一样，其中虽然有言语陷阱，但在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的姜陵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阅读理解才是真正的恐怖啊。”姜陵心中吐槽：“连原作者都不知道，自己在写这句话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情感活动……” 姜陵一路书写，前两个多时辰基本都用在了“铭圣”上面。 这一门科目，越写到后面难度就越离谱。 在最后一题，它甚至要求姜陵默写超一千两百字的众圣经典原文，只要错、漏十个字以上，这一道题便算作零分。 “怪不得那么多人说‘最后一题狗都不做’，这‘铭圣’真是坑爹！”姜陵心中破口大骂，手中作写的笔都快写冒烟了。 姜陵严重怀疑，若不是他在考前成为了天子蒙生，有才气支撑，能够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再加上他还兼修了呼吸法，身体强度远超常人。 否则的话，他的手腕早就酸死，脑袋早就晕死了！ “这县试比拼的甚至不止脑力，还涉及到了体力！怪不得给那么长的时间作答。”姜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小看了这县试。 考场中，姜陵甚至还听到了有人打鼾的声音。 这些人是写得头昏脑涨后才休息的，他们通常依靠考场报时的敲锣声惊醒。 姜陵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咬了一口文院提供的烙饼，这是考生们的午饭，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白粥—— 说是白粥，但姜陵望着碗底那聊胜于无的米粒，觉得它更像是米汤，幸好喝完可以再添。 休整时，姜陵想起了中午来送饭的毛昌平。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对待姜陵就像对待其他考生一般，放下了东西就走了。 回想起这一幕，让姜陵的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必须快点写完。”姜陵心情异常凝重，三下五除二对付完这顿午饭后，他连忙翻动试题，开始作写“诗赋”的部分。 今年县试“诗赋”选中的众圣作品都是姜陵的老熟人了。 一篇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篇则是诸葛亮的《出师表》，均是要求默写全文。 姜陵没有丝毫停顿，提笔沾墨，直接书写。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 补全这两篇作品，姜陵又花费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这时目光才放到“作文”上。 县试面向的终究只是一群没有文位的读书人。 虽然天星大陆诗词的地位相差无几，但众所周知的，作诗的难度要比作词简单不少。 所以县试的“诗赋”，除了会要求考生补全众圣的作品之外，为了避免考生好高骛远，基本只考“作诗”，不考“作词”。 只有在府试的时候，考生才会多出一个“作词”的选项。 只是今年这主题怎么会是…… 姜陵盯着试题的要求，瞳眸猛地一缩。 “回文诗？” —————— “董先生，您别卖关子了，此子到底是谁？”严成业催促道。 正当两人期盼着董咏志的下文的时候，忽然，门外闯进了一名慌慌张张的衙役。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来者正是蔡旭。 卢高逸见状，脸上腾地升起怒色，张口便是厉声呵斥：“蔡旭，你在做什么？两位先生在此，这般大惊小怪，本官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蔡旭其实早就知道严成业和董咏志在场，可他为了通报消息，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两位先生抱歉，在下失礼了！”蔡旭连忙躬身。 “说罢，来找我有何事。”卢高逸冷哼一声，实际上心里也知道蔡旭行事风格，若不是有要事，他定然不会这般莽撞。 谁知蔡旭竟然面露为难之色，迟迟不语。 卢高逸顿时明白了蔡旭的意思，眉目紧皱，心里竟是不知怎么的，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来我跟前说。” 蔡旭快步走到卢高逸身边，连忙将姜陵出现一事尽数将告知，丝毫不敢隐瞒。 “什么？！” 哪怕是卢高逸，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也是剧变。 一个被扔进了镇魔渊，本来必死无疑的人，现在居然出现在了考场？ 卢高逸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甚至想起了开考前，那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没错了，绝对是他…… 那个对自己动杀意的人，绝对是姜陵！ 虽然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直接出面，但他终究是收了席家的东西，在姜陵引发“金石为开，声化雷音”的时候，也是他遣人通知的席家。 换言之，此事他即便不是主谋，“帮凶”之名也肯定是落不掉了。 这一刻，卢高逸心底的杀意犹如翻江倒海。 在他看来，蔡旭虽然有些小聪明，知道先用话来稳住对方，企图达成和解。 但也仅此而已了。 蔡旭目光的局限致使他忘记了，一名能够在十六岁便作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少年，未来能够达到多高的高度！ 特别是在他历经数次生死，仍然没能死去的情况下！ 在这一件事上，他与席家的立场完全一致。 他们都不可能允许这么一位，已经表现出了强大潜力的仇人活着。 要做，就做到底。 要杀，就斩草除根！ 他们从决定将姜陵从镇魔渊上扔下，并真正付出了行动的那一刻开始，双方便已经势同水火。 要么水被火烧干，要么火被水浇灭。 绝无第三种可能！ “卢县令，发生何事？”严成业见卢高逸神情不对劲，关心问道。 董咏志的目光也落在卢高逸的身上。 卢高逸的神情变幻了一阵，最终叹息一声，道：“二位，看来咱们此次监考注定要起波折了。” “怎么了？”董咏志凝眉问道：“卢县令，如果事关县试，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如果出了事，这份责任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担当不起！” 严成业见卢高逸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神情也渐渐凝重下来。 县试事关人们成为读书人的关键，如果在他们三人的手中出现意外，那他们三个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卢县令，有事快说。”想到这，严成业也不禁有些急了起来。 卢高逸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到极致，他重重开口： “我怀疑，考场内混入了邪魔。” 第59章 阻拦县试 砰！ 两人腾地起身，身下的太师椅无一例外，皆被两人身上爆发而出的才气崩毁。 蔡旭急忙低下头，生怕被两人看出眼中的异样。 “你说什么？！” 董咏志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卢高逸，这里可是文院，最靠近圣庙的地方！你却跟我说考场中混入了邪魔？” 看得出来，事关邪魔，即便是董咏志的心情都平复不下来了，开口便是直呼卢高逸的大名。 而严成业虽然一言不发，但目光却紧紧盯着卢高逸，显然同样认为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卢高逸又是叹息一声：“邪魔之事大于天，在下怎敢乱语？实在是那人诡异至极，明明已经身陨于镇魔渊，偏偏又出现在了考场里……” “二位好好想想，从古至今，除了邪魔之外，谁人能够死在镇魔渊中，又活着出来的？” “所以，此子即便不是邪魔，身上也疑点重重，邪魔之事大于天。为了谨慎起见，我建议立刻喊停其考试，经过我方确认身份无误后，再让其继续县试！” 卢高逸平静地说。 严成业和董咏志两人神情皆是凝重万分。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蔡旭恍惚感觉，监考大厅内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被听到的时候，严成业方才缓缓开口： “是何人？” 卢高逸调转视线，望向一旁的蔡旭。 蔡旭连忙答道：“回禀三位大人，此子正是玄号区，‘甲丁乙’考房的姜陵！” “姜陵？” 董咏志明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却有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 “玄甲丁乙……”董咏志一边心里默念，一边操控着神念往该方向探去。 当他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的时候，董咏志的脸色陡然大变。 “是他？他就是姜陵？！” 董咏志脸色难看至极，阴沉的脸上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 他忽然冷笑出声：“原来卢县令是觉得藤县考试成绩太好了是吗？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断送一名‘铭圣乙上’的考生圣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就连蔡旭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没有人注意到，卢高逸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瞳眸猛地一缩，紧接着杀意如喷泉般瞬间占据整个眼睛！ “叫停一名考生的县试不是一件小事。” 董咏志冷声道：“卢县令，此事你若是没有证据，仅凭猜想，我是不可能同意此举的。因为你我都知道，中断一名考生的考试，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蔡旭站在一边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何止是“影响”…… 县试关乎着一个人是否能够成为读书人的关键，他若是自身实力不足没考上也就罢了，因为考官而被迫终止考试算什么？ 断人圣道，犹如杀人父母。 此事若是经过查明后发现是子虚乌有，姜陵把卢高逸祖坟刨了都算正常，因为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董老先生莫急，我说了，只是中途喊停。” 卢高逸淡道：“如果经过调查发现，此人确实是清白的，到时自然会放其回考场继续作答。” “放他回来继续作答？” 董咏志冷笑一声，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大家心如明镜。 没有几个考生能在被带走审问后还能保持心态的，况且县试时间本来就紧张，考完答不完题目的考生比比皆是。 否则也不会传出“铭圣最后一题狗都不写”这样的话了。 毕竟要知道，想要中举，三门科目中是不允许出现“丁”等的。 所以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与其花费脑细胞在条件苛刻的“铭圣”的最后一题纠缠，还不如把时间放在之后的科目上，以免出现“丁等落榜”的情况。 所以换言之，就算姜陵心坚如铁，受到审讯也没有动摇心志，后面依然会直接丧失掉大量的做题时间。 这样以来，哪怕姜陵在“铭圣”和“诗赋”上都收获了“甲等”，完成了“双甲”的壮举。 他也无法在时间紧张的情况下完成“杂科”，从而抱憾落榜。 只是卢高逸不知道这事利弊吗？ 不！ 反而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会这样行动。 董咏志不知两人之间的恩怨，在卢高逸的面前不断的强调姜陵的潜力。 殊不知，这样的行为，只会加剧卢高逸心中对姜陵的杀意，越发肯定自己行为的正确性。 “他诗才极佳，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哪怕直到今日依然有无数人回味，情不自禁猜测作者是何许人也，所以他的‘诗赋’一科断然不可能‘丁等’，甚至可能‘乙等’！” “而现在他的‘铭圣’也极好，我虽然没有细看，但粗略一瞥，他好似连最后一题都答上来了？真是该死！” 卢高逸的神念落在那道埋头作写的少年身上，心中的杀意越发强烈。 不行，不能再让他写下去了！ 杂科之中，除了“术数”以外，其他难度都不算高。既然他连“铭圣”都能写出来，折戟在“杂科”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卢高逸双眸之中寒芒一闪，冷道：“董老先生，我知道你爱才心切，可邪魔之事大于天，若他真是邪魔，你此番拦我，担得起这责任吗？” 严成业僵住了，就连董咏志脸上的冷笑也渐渐淡去，归为平静。 没有人能担得起魔患爆发的责任。 “一个月前，凉州曾爆发魔物作乱，引发瘟疫，若不是有守渊人二徒出手，那一个村子都将沦为死地。”卢高逸冷冷地盯着董咏志的眼睛，又问道： “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董咏志沉默不语。 此事影响极大，听说就连刑殿人员都被惊动前去调查。 “要不……还是查查？” 严成业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终究还是站在了卢高逸这一边。 卢高逸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些：“董老先生，我也不是针对你，毕竟我才是藤县的县令。您好好想想，县里出了才子，难道我会不高兴吗？我只是担心出意外罢了。” “唉……” 董咏志忽然叹息一声：“就不能考完再去吗？” 蔡旭的脸上闪过喜色。 成了！ 果然。 “事关邪魔，刻不容缓！”卢高逸坚定道。 董咏志又叹息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第60章 圣道之敌 考场内。 姜陵正在作答“杂科”。 此时已经开考三个多时辰，姜陵的进度一直都算是较快的，不过他还是放了一题没写。 “今年‘诗赋’居然要作回文诗……”姜陵无语了，不知道整个楚国能有几首入流的县试诗作。 “回文诗”是汉语特有的一种使用词序回环往复的修辞方法，文体上称之为“回文体”，在晋代之后非常流行。 可流行归流行，回文诗的创作难度一向极高。 即便是姜陵，一时半会也无法决定用哪首，生怕一不小心挑了一首超出自己才气范围的诗，诗没写完，才气先空了。 正因如此，他才选择跳过此题，先动笔作答“杂科”。 先映入眼帘的是“术数”，前面几题也就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姜陵甚至不需要草稿，口算就填上答案了。 至于最后压轴的一道大题…… “鸡兔同笼，共五十六头，一百六十只脚，问：鸡、兔各多少只？” 某一刻，姜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其实自己的本体还在初中的教室里睡大觉。 简单的初中知识，考验的是人基础的数学思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或许是座大山，但在姜陵眼里，设个“x”便能将两者的数量解出。 姜陵提笔便写。 答：兔有二十四只，鸡有三十二只。 至此，“术数”写完，姜陵正准备转战下一个“法律”的时候。 门外忽然走来了一道人影，漆黑的影子像是浓墨般覆盖在他的桌面上。 姜陵一皱眉，抬头望去。 “姜陵，县令亲笔文书在此，要求你即刻停笔，随我前往侧厅接受审讯！”蔡旭手持一张盖印文书，脸色阴冷，盯着姜陵的瞳眸深处隐隐有快意涌现。 我说过？ 你会后悔的！ 姜陵的手定在了空中，一滴墨汁像是梅花般在草稿纸上绽放，考房附近的温度好像骤然变冷了下来。 姜陵面若寒霜地盯着蔡旭，语气前所未有的森冷，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般，足以熔城的怒火在他的胸口流淌：“你知道此时叫我离开意味着什么吗？” “怎么？姜陵你是在威胁考场衙役吗？”蔡旭不甘示弱，眼睛微微一眯，有危险的寒芒从中迸射而出。 他曾亲自动手将姜陵从镇魔渊上扔下，为了取得今天的地位，他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好！我跟你走！” 姜陵缓缓起身，一字一句之中仿佛蕴含着如山般的威压：“从此刻起，我将视你与你背后之人为我圣道之敌。” “将来无论我用任何手段打击、报复甚至杀死你们，我的文宫都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问题！” 话音刚落，姜陵的周身仿佛有才气风暴即将酝酿成型般，吹得姜陵衣襟翻飞，长发乱舞，双眸之中仿佛有精光闪过。 这一刻，蔡旭竟是感觉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冷，像是被一头史前巨兽盯上了一般，连血液都凝固了。 什么情况？ 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大的气息，他难道说的是真的？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连圣道还没开启，何来的“圣道之敌”？ 蔡旭的脸色煞白，身体就跟定在了原地似的，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如雷霆般在姜陵的脑海中炸响。 “放肆！” 嗡！ 那一刻，姜陵如遭重击，身躯一晃，连带着周身刚酝酿成型的才气风暴都爆开了，若不是桌上的试卷有镇纸压着，恐怕早就吹得到处都是了。 卢高逸……你这条老狗！ 姜陵目欲喷火，鼻腔中流出一行鲜血，他到死都认得这道声音。 “立刻将他带来审问！” 这一次，声音在蔡旭的脑袋中响起，瞬间将他从恐惧中惊醒。 蔡旭缓过神来，只感觉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给我将他带走！”蔡旭咬牙切齿，对姜陵的恨意越发浓郁，一挥手，附近几个早已准备好的差役顿时冲进考房，将受伤的姜陵直接拖走。 偏厅里。 这里本来是用于安置因考试紧张，从而导致出现身体状况的考生的场所。 但此时此刻，卢高逸却将他布置成了一个简陋的公堂。 姜陵浑浑沌沌地睁开眼，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卢高逸端坐在高椅之上，目光平静如水，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的野狗，乞讨的乞丐，没有丝毫的区别——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只不过一拍惊堂木，动动嘴皮子，“姜陵”就死在了冰冷潮湿的地牢里。 姜陵被差役绑上了手铐脚镣，披头散发，上面甚至还沾染了一些泥泞，那是路上的时候，蔡旭忍不住对着他的头狠狠踩了几脚所形成的。 此时的姜陵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浑身上下无论是才气还是气血，无一例外的，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镇封了。 那是考场文印，只有蕴养出了神念的读书人才能使用。 考场范围内，手持文印者，可以轻易调动附近的天地元气，镇压一切寻衅滋事者。 县令的官印也有相同的作用，但是覆盖的范围更广，而且还能给自身的实力进行一定的增幅。 姜陵被摁在地上，目光依然清澈如月。 如同黑夜里的烛火，每一个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不知怎么的，卢高逸看着这位落魄的少年，心中竟是涌现出了一股寒意。 他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我会感到害怕？ 卢高逸猛地攥紧手中的文印，才气像是用不完般疯狂地涌入。 轰！ 文院上空陡然降下一股威压，如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猛然撞向姜陵。 姜陵一声痛哼，被恐怖的力量压倒在了地上，口鼻之中皆有鲜血流出，身体就像被什么猛兽碾过一般，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可姜陵却笑了。 他含着一口血牙笑了！ “卢高逸，有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你呢？四个月过去了，还是这般可怜样。” 卢高逸脸色森然如冰，他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羞辱了？ “笑，我让你笑个够。”卢高逸怒极而笑，体内的才气徐徐加大涌入文印之内，姜陵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说！你一个流放犯，是如何弄到身份文书和考牌的？”卢高逸目光森然如冰。 姜陵的身份文书早就被官府以“原主死亡”作废，根本就不可能有效，更别说还能申请到考牌了。 “如何弄到？” 姜陵疯了似的大笑，可一双眼睛却异常的平静，静得像是一潭没有生气的死水。 他反问道： “卢县令，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文书和考牌是怎么的来的？” 第61章 庙气洗体 卢高逸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姜陵的身份文书和考牌是怎么来的。 事实上当他听说姜陵出现在了考场的时候，他就动用了自己的官印，查探了情况。 可这个名字可能吗？ 那种高高在上的存在，怎么会与姜陵扯上关系？ 卢高逸桌下的手在微微颤抖，怒目圆睁。 “卢高逸，你在做什么？！”董咏志刚走进偏厅，便看到了令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只见其猛地一挥手，姜陵身上的压力顿时卸去了一半，汗水唰的浸湿了后背。 卢高逸冷冷地瞥了一眼赶到的董咏志，怫然不悦，这老东西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董咏志连忙上前搀扶姜陵，顺便查探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这小子的体质……”董咏志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惊奇之色，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猛地回头，盯着卢高逸的脸色难看无比：“这就是你说的审问？” 姜陵一身鲜血，满头大汗，似乎就连意识都有点模糊了，这样的状态还怎么考试？ 董咏志怒火中烧，厉声质问：“你这是打算断送豫州一名天才吗？！” “此子拒不配合审问，不仅挑衅本官，而且还冲撞公堂，我只是给他一点小教训，没有伤及他的本源。” 卢高逸冷冷地说：“至于你，董先生，此时你不应该在巡视考场吗？怎么过来我这里了？若是你什么事都要横插一脚的话，传出去，难免会落得一个‘失察’之名！” “卢高逸，你是在威胁我吗？”董咏志脸色阴沉，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董咏志这一辈子读书守礼，兢兢业业大半辈子，眼看着头发都花白了，在学宫中教导出的学子一茬又一茬。 天星大陆重教化，顶着“教师”这一头衔，平日董咏志即便碰到比他境界高一级的，也会与他同辈论交。 像卢高逸这种当面视他于无物的，还是第一次见！ 殊不知卢高逸心中也是颇为恼火。 他自然知道董咏志德高望重，门下弟子无数。 只是这事他能退让吗？他根本不可能放过姜陵。 “这事随便换成学宫其他的教师，只要一搬出‘席家’的招牌恐怕就会心照不宣，可偏偏今年来的是这老顽固，他是出了名的皇室一脉拥护者……” 卢高逸恼怒不已，这老家伙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董先生，我可没有威胁你，只是你可知道那少年犯下的罪过？”卢高逸冷道。 董咏志刚欲开口，卢高逸抬起官印，一张由才气凝聚而成的认罪书顿时浮现在董咏志的面前。 上面赫然摁着一枚猩红刺目的指印。 “‘违背妇女意愿，利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制与妇女发生关系者，视为侮辱妇女，当以重罪论处’。” 卢高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董咏志，淡淡地说：“董先生，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条刑殿族法？” 董咏志哑口无言。 刑殿管理全人族，里面汇聚了整个天星大陆所有顶尖的法家读书人，天星七国的司法机构皆受制于刑殿。 任何有关法律，譬如立新法、改量刑等重大决策，各国均需上交草案，在通过刑殿众老审议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修订，最后才会在国内推行，称之为“国法”。 而“刑殿族法”，顾名思义，就是刑殿亲自颁发的，针对全人族的律法。 任何国家、任何家族、任何机构，都不允许以任何理由阻止“族法”实行，否则将以“魔种”论处，主事者血脉剥夺，株连九族，从无例外。 其地位之高，实力之强，就连半圣世家都不敢与其对抗。 更别说小小一个董咏志了。 事实上，当他看到这一张认罪书的时候，他的文灵甚至发生了晃动，险些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 难道我看错人了？他其实不过是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 “还有这个，董先生你也一并看看。”卢高逸冷哼一声，又是一张新的文书出现在董咏志的面前。 而这一次，居然是一张调查报告。 董咏志一路扫视，当视线落在结论处的时候，一双瞳眸猛地一缩。 “犯人姜陵在流放途中，于镇魔渊附近被猛虎啃噬，尸骨无存！” “这？！”董咏志脸色大变，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望向一旁的姜陵。 姜陵已经死了？那现在的这个是谁？ 难道还真被卢高逸说对了，这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姜陵”，而是一头从镇魔渊中爬出来的邪魔？！ 这一刻，董咏志心乱如麻，身体就跟触电了一般，四肢僵硬。 原因无他，邪魔的能力太诡异了，事实上时至今日人类对邪魔的了解依然少之又少。 只知道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什么的，在它们的世界并不稀奇。 董咏志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开口：“所以呢，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检测他的身份？” 听到这话，卢高逸的脸上终于是绽放了一丝极淡的笑容。 他知道，在自己这一连套的证据面前，董咏志终究还是被说动了。 “就用圣庙之气来洗体。”卢高逸淡道，对于人类来说，圣庙之气就像是清晨的阳光一般，就算是被长时间的照耀，也不会有丝毫的不适。 但在邪魔的眼中却是恰恰相反。 对于邪魔，至阳至纯的圣庙之气就像是世界上最烈的毒素，它们沾染一丝半毫魔体便会受创，就连精神都会跟着受创。 正因如此，所以邪魔向来不敢靠近圣庙附近，这里相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禁地一般的存在。 科举的考点之所以一向安排在圣庙一旁的文院，也正是有为了避免魔种文人和邪魔混入其中的可能。 “不行！” 董咏志刚听闻这一方法便是断然反对：“庙气洗体虽然效果最佳，但时间太久，最少也要花去一个时辰才能完成，到那时姜陵还如何考试？” “这不还给她他了半个时辰吗？以他的能力，杂科诗赋只要不出现一门‘丁’，金榜题名不是板上钉钉？”卢高逸漫不经心地说，眼中却是有寒芒闪过。 “你！” 董咏志冲冠眦裂，还欲开口。 没想到就在这时，他的身旁忽然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声音。 “董先生不必说了，这事我答应了。” 第62章 他回来了 少年干哑的声音回荡在文院的偏厅。 卢高逸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本该如此”的冷笑，至于董咏志，则是愕然地看向一旁的姜陵。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一旦你接受庙气洗体，那你的县试就将会只剩下半个时辰！谁也不能在半个时辰内做完整套试题！” 董咏志气得吹胡子瞪眼，根本没想到姜陵如此冲动，也不问一下自己的意见，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也不能这么说董先生。” 事情已成定局，卢高逸心底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连带着语气都平静了：“庙气洗体对于邪魔是毒品，对于人族却是大补，效果类同于虹光洗体，虽然质量不如，但却量大管够。” 卢高逸望向姜陵，漫不经心的说：“如果姜陵真不是邪魔，庙气洗体便当作是对他的补偿，毕竟这可是县试的案首才能得到的嘉奖，独一份。” 县试中榜者，人人皆可获得圣庙的才气唤醒，从此鱼跃龙门，洗去凡气，成为读书人。 而案首身为一县之首，获得的待遇自然会区别于其他人。 庙气洗体，就是其中最直接的一项好处。 它不仅可以帮助读书人巩固刚获得的文位，省去数个月的沉淀打磨，而且还可以小幅度的提升读书人的身体素质，从此不染风寒。 不少人猜测，以崔玉枝的实力，其实去年就可以金榜题名。 但为了给文道之路打下坚实的地基，她特意又沉淀了一年，目标正是为了今年的“庙气洗体”！ “董先生，您不必再劝我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检验我是必做不可的。”姜陵面无表情。 董咏志的脸色则是一片复杂。 “既然如此，现在就开始。”卢高逸目光冰冷，手捏文印，才气如河般注入其中，一股股淡橙色的力量顿时从天而降，轰然落在姜陵的身上。 滋滋滋…… 几乎只是刚一接触，姜陵的皮肤上就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冥冥之中，每个人的耳中仿佛都有一道靡靡之音响起。 “官人，官人！”像是有一位不着丝缕的美人在耳边口吐兰气，衙役的脖子、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一片，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腰。 “邪魔，他果然是邪魔！”有衙役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急忙后退，失声惊叫。 可卢高逸却猛地一转头，文院气息从天而降，瞬间就控制住了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考场范围内，谁再敢大声喧哗，就地杖杀！”卢高逸沉声下令，转头望向姜陵时，脸色阴冷无比。 董咏志站在姜陵的身边，看着姜陵身上不断升腾而出的魔气，面无表情。 两人都明白，这只不过是姜陵身上沾染到了镇魔渊的气息罢了。 橙光庙气之中，姜陵宝相庄严，闭目不语，但实际上，心情却是激动不已。 “这个庙气洗体……居然连天子蒙生的力量都可以稳固？”姜陵内视己身，发现脑海中的文宫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它的气息越来越厚重。 就好像宫墙之上的缝隙被一点一点的补全了一般，文宫变得就像是密不透风的钢铁堡垒，牢固不已。 发生变化的还有文宫面前的那一座喷水池。 里面本来只有浅浅的一层水面，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丝一丝的才气不断孕育而出，它的水面竟变得高出了那么一线！ 这一点让姜陵惊喜不已。 因为成为天子才生中，就有这么一点要求，那就是才气如池！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姜陵心中暗道：“卢高逸这条老狗以为这样就能限制住我，却没想到这庙气洗体反而会便宜了我！” 虹光洗体虽然比庙气洗体的质量要高，但时间却过于短暂，庙气洗体则正好弥补了这一点，能够让姜陵好好地体会身体的变化。 慢慢的，随之时间的流逝，姜陵发现，庙气洗体的神妙好像不止于才气方面的提升。 “第七根枷锁……松动了？”姜陵心神一动，感应到了身体的某种变化。 妖族重视炼体，以撕碎肉身枷锁数量来衡量肉身强度，每撕碎十二根枷锁，实力便会产生一次质变。 据姜陵所知，当撕碎十二根枷锁后，妖族的体内会诞生一座“气血洞天”，作用类似于文宫，能够加快气血之力的恢复速度。 有了这座气血洞天后，妖族的气血之力延绵不断，可以使妖族保持长时间的战斗状态而气力不衰。 正因如此，所以这一境界被称之为“洞天境”，与人族的“立身境”等同。 出发之前，姜陵刚撕碎了身体中的第六根枷锁，没想到这么快，姜陵就感应到了第七根枷锁的所在。 “这是要干票大的啊……”姜陵的嘴角徐徐勾起，呼吸的节奏在这一刻陡然发生变化。 吞天呼吸法！ ———— 午后。 清爽的春风扫过破败的巷道，几片残叶被裹挟着在半空中翻飞起舞，一辆马车忽然出现在了拐角。 “小姐，到了。”车夫恭敬地说。 “嗯。” 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拨开，露出里面那道清丽出尘的身影，脚下还趴着一头慵懒的胖牛。 “走了黑胖。”司鱼轻轻踢了黑胖一脚，下车看向了面前这座老旧的院子。 院子因为年久失修，长时间无人维护的原因，墙面上爬满了细密的龟裂纹，蛛网密布。 至于墙角下更是荒草丛生，都快爬到人的小腿高了，很难想象这里居然还有人在居住。 司鱼抬腿往前走去，黑胖慢吞吞地跟上。 大门没有锁，司鱼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的情形和外面表现的一样，都是一副荒凉破败的样子，有女人的咳嗽声从里面传出。 “朱姐，你来了吗？” 乍一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司鱼的身体就跟僵住了一样，过了好一会，才轻咬朱唇，走向声音发出的房间。 推开门，矮小的女人坐在一张缝纫机前，背对着司鱼。 清脆的机器转动声不绝于耳，她一边说，一边缝纫着衣服。 “朱姐，你说尘光到底会不会喜欢这颜色的衣服啊，我还从未给他做过哩！” “……” “男娃子的腰间还是要别着刀剑才威风的？可我就想给他绣朵花，这孩子还没正儿八经的收到过花呢。” “……” “朱姐啊，我其实晓得的，我越来越迷糊了，每天都跟没睡醒一样。今天难得清醒，得赶紧给他做套袍子，也不知道他在凉州会不会长高？” “……” 身后一片死寂。 女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忽然转过身子。 “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是我家。”女人呆呆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女。 少女很漂亮，漂亮得姜母都产生了幻觉，是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 只是这仙子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可少女的神情又极其复杂，一双目含灿星般的眼睛里，此时就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纱。 “伯母，跟我走。”仙子般的姑娘忽然开口。 “你是谁？我为何要跟你走？” 姜母觉得好生奇怪，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突然闯进自己家，现在又突然说让自己跟着她走，难道她还真把自己当糊涂鬼了？ 少女的神情平静，忽而开口。 “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姜陵。” 轰！ 姜母起身的时候将缝纫机都撞倒了，她骇然看向那少女的方向，一双瞳眸止不住地颤抖。 第63章 实力大增 现在卢高逸的心情很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现在已经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可姜陵的身上除了一开始升腾出了几缕魔气之外，其余的时间一点变化都没有。 感受着姜陵身上不断攀升的气势，卢高逸的脸色愈发阴沉。 显然，他失败了。 不仅没有测出姜陵邪魔的身份，而且还涤除了对方身上残留的魔气，坐实了对方的清白！ 简直是连老婆本都快赔完了。 关键就在这时，董咏志竟然还开口补上一刀：“卢县令，这件事情不会到此为止的，我会一五一十地上报文宫，彻查缘由。” 卢高逸眼中的冷意更盛，但却没有开口，只是切断了才气与文印的联系，上空降落的圣庙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盘膝在地上的姜陵缓缓睁开眼睛，一缕精芒从中一闪而过。 “呼……”姜陵长吐一气，身体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仿佛爆豆般的声音。 卢高逸的眼睛微微一眯。 姜陵这一幕情景摆明了是肉身方面得到了突飞猛进，可庙气洗体主要针对的还是境界的稳固，肉身提升只是顺带。 他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卢高逸有意一探究竟，可这时董咏志却忽然上前一步，说：“卢县令，该让考生回去答题了。” “哼！” 卢高逸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坐实了姜陵的清白，他再也无借口留住姜陵了。 “十一条枷锁！”姜陵眼底浮现出狂喜之色，“吞天呼吸法连庙气都能炼化，果然不愧是强大的传承呼吸法，现在我距离洞天境仅一步之遥！” 见卢高逸离去，姜陵连忙从地上起身，对着一旁的董咏志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董先生仗义相助，县试之恩，尘光必定一生铭记于心。” 姜陵由衷感恩对方的行为，若不是有这位老先生的帮助，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这么轻易的解决卢高逸。 不过还真是小看了这条老狗，竟然真的敢在县试中出手…… 姜陵眼中有冰冷的杀意闪过，对方的无所不用其极超出了他的预料。 显然，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他还是没有摸透，思维习惯仍然停留在那和平的年代。 该改变了…… 姜陵的心情有些沉重，认为自己还是被自信蒙蔽了双眼，刚有了一点成就，就变得轻视他人。 这里可不是游戏，输了还能重开一把。 在天星大陆，输了，往往就代表着身败名裂，甚至死亡！ “你快回去考试。” 董咏志坦然接受了姜陵的感激，但很快就催促他：“身为考官，我不可能给你关于试题的提示，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保丙争乙’！” 姜陵脸色一沉。 董咏志显然在提醒他，既然他已经获得了庙气洗礼的机缘，那就不要再尝试争抢那所谓的“案首”，应该考虑把重心放在“杂科”上，以免名落孙山。 “我知道了，董先生。”姜陵点头，旋即在衙役的带领下，又走向了考房。 一路上，不少考生注意到去而复返的姜陵，面露惊讶之色。 毕竟考试中途被带走的考生可从来没有回来的，他们原先看到姜陵被带走的时候，还以为又是一个心大的作弊了呢。 没有理会别人异样的目光。 重返考房，姜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边研墨，一边思考。 “所有人都以为我的进度和其他人一样，现在更是远远落后于他人。” “可他们却没想到，我早就写到了‘杂科’，现在虽然只剩下半个时辰，但对于我来说，赶一赶进度，应该正好能够完成！” 姜陵眼中寒芒一闪，提笔沾墨，奋笔疾书。 ———— 文院长廊中。 卢高逸的脸色布满阴霾，身旁站着两位衙役，正是参与了当日之事的蔡旭以及毛昌平。 “县令大人，我们现在如何是好？”毛昌平焦虑不已，直到如今他仍然还停留在“姜陵还活着”的恐惧中。 毕竟姜陵掉进去后没多久，镇魔渊就爆发了十年难见一次的异动。 两者之间虽然好像没有直接的关联，但他终究还是目睹了那震天动地的一幕。 魔焰冲天，诡异四起，就连随行的骏马都失控冲进了魔渊…… 此行给毛昌平留下了深刻的恐惧，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天的场景。 像是摆脱不了的噩梦。 “虽然时间短暂，但姜陵的诗才早在狱中就已经初露端倪，诗赋怕是难不倒他，只能期盼他在‘杂科’落马了……”蔡旭的脸色同样凝重万分。 他想的更多，他害怕姜陵中榜之后与席家、卢高逸同归于尽。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双方拼命，被推出去的替罪羔羊只能，也只会是他们！ “无论如何，做好两手准备。” 卢高逸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蔡旭，你现在立刻去通知席家，他们闹出的烂摊子，没理由让我一个人解决！” “是！” 蔡旭躬身后退，随后直奔文院外走去。 “姜陵，姜陵……”卢高逸低声重复着这个数次惊讶到他的名字。 他缓缓抬头，幽深的目光像是穿过了无数墙壁，落在了那道埋头苦干的身影上一般。 “原来还以为是一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没想到竟然小看你了……” 卢高逸望向一旁的毛昌平，漫不经心地说：“去，去玄号区守着那小子。” ———— “让开，让开！衙门办事，闲人退让！” 离开了文院的蔡旭为了尽快抵达席家，一路快马加鞭，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司鱼缓缓拨开窗帘，看了一眼对方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不知在思考什么。 此时马车内多出了一位女人。 姜母忧心忡忡地看着司鱼，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的有些发白，她颤抖着身体，但又忍不住开口询问。 “姑娘，尘光他……真的还活着吗？” ———— 砰！ 席家书房内，席雪峰手中的茶杯爆成一团粉末，他的脸色竟是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铁青之色。 在书桌的对面，蔡旭如同站定的稻草人般，低头不语。 “席叔叔，这‘姜陵’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让您破了养气功夫？”詹飞宇挑了挑眉，刚刚在席雪峰的授意下，蔡旭的话并没有瞒着詹飞宇。 “此事还不是越彬那小子惹的祸……”席雪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起末徐徐道来。 当然，在他口中的故事里，席越彬被完全塑造成了一位“无辜纯良”的少年，至于姜陵入狱，只是无奈之举。 第64章 作诗失败？ “这席家真不愧是能跟那位扯上关系的世家，连这么一位才子都敢陷害……” 詹飞宇皮笑肉不笑，其实心里门清的很，哪里不知道这件事的过错都出自于席越彬那纨绔，只是他来此地，是为了与席家打好关系的，自然不可能下对方面子。 不过当詹飞宇得知，姜陵在狱中所作出的警句之后，一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露出惊骇之色。 “这姜陵就是四个月前，引起文塔震动的‘无名先生’？” 詹飞宇心中石破天惊，心中暗道：“此子那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被院长挂在嘴边念叨了几个月，没想到作者就在藤县，原来连文位都没有，怪不得真名不显！” 此子受院长所青睐，若是能当做崔玉枝的添头一并收入文宫，那我此行必然会得到院长的嘉赏。 只是他与席家的关系倒是棘手。 詹飞宇思索片刻，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席家更重要，不过不到最后时刻，姜陵也不能放弃。 于是，詹飞宇忽然开口：“若是席家主不嫌弃，在下倒有一想法。” “哦？詹小友快快说来听听！”席雪峰眼睛一亮，他既然敢将席越彬之事和盘托出，自然有借詹飞宇之力的想法。 “这姜陵说到底也就是一个私塾的旁听生出身，家境贫寒，鼠目寸光。” “如果他真的有那般才华，能够金榜题名，我豫州学宫又不是没有容人之量，我做主给他一个‘外门学子’的身份又有何妨？” “到了这一步，想必这小子心中即便有再大的怨气，也该消去了……” 詹飞宇还在说着，没想到一直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席越彬竟是猛然抬起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行！绝对不能给他小子外门学子的身份！” 席越彬眼中有怨毒的火焰在跳动，断然开口反对此举。 学宫之中的学子也是分有三六九等的。 其中，最低的是外门学子，他们的上课模式和私学里面的学生并无两样，都是一群人在一个大教室里面上课，只是教师的水平很高。 而内门学子的待遇就有所不同了，他们上课的形式类似于小课，不仅教学的老师至少是种道境的“翰林”，而且一个教室基本只有个人，两者之间的效率几乎没有可比性，乃是云泥之别。 至于更高的亲传弟子，席越彬根本就没想过。 毕竟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才能获得的待遇，基本几年才会出现那么一例，由副院长以上级别的存在亲身收徒，一对一教学。 席越彬背靠着席家这棵大树，这才在詹飞宇这里求来了一个“外门学子”的名额。 可姜陵凭什么？他不过只是作出了一句登府警言而已，又得罪了我们席家，凭什么他能一步登天，轻而易举的得到我苦求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东西？ 凭什么？ 詹飞宇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虽然隐晦，但还是被对面的席雪峰捕捉到了。 “闭嘴！还不是你这小子给老子惹的祸！”席雪峰勃然大怒，起身狠狠扇了席越彬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席越彬脑子都断片了，半边脸肿的像是猪头，可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詹飞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当然，这一切的谈话都建立在‘姜陵能中举’的基础上，若是他连这一步都做不到，那想必不需要我，席家主自己就能解决这段麻烦。” 麻烦？ 这小子确实是个麻烦啊…… 席雪峰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机，毕竟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连县试都考不过的蝼蚁，今天居然能展现出如此恐怖的潜力。 不过现在终究只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罢了。 别说你不一定能考过县试，就算你考过了又如何？ 席雪峰眼底深处升起一抹轻蔑之色。 若不是你作出了那句登府警言，引起了豫州学宫的注意，否则踩死一个三之境的读书人，和当初踩死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 姜陵啊姜陵，你最好放聪明点啊…… 席雪峰冷笑一声，随后抓起一只新的茶杯，冲对面的詹飞宇微笑道。 “詹小友，合作愉快。” ———— 考场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报时人敲锣呐喊，开始倒数最后一分钟的考试时间。 而姜陵，此时才刚刚写完“杂科”。 他还有“诗赋”的作诗没写。 “只有一分钟了。”姜陵翻过试卷，目光落在诗赋的题目上。 今年的作诗难度远超往年，回文诗向来是县试中难得一见的“杀手”，就连姜陵都只是闻其名，没做过这种题目。 姜陵握着笔，神情凝重，体内的才气剧烈消耗，他在努力回想记忆中数量不多的回文诗，思考着哪一首最适合这一道题目。 “考试时间结束仍答题者，视为作弊，成绩无效，现在开始倒计时十秒！” “十、九、八……” 周围响起一片试题翻动的声音，几乎每一名考生都在检查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题目。 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姜陵把心一横，考虑到自身的才气情况，终究还是选了一首短诗。 “莺啼岸柳弄……” 几乎在姜陵写完的同时，门外突然响起如惊雷般炸耳的敲锣声。 一名衙役应声闯进姜陵的考房，若不是姜陵提前一秒收笔，否则定然要被他抓到把柄。 正是蔡旭。 他冷哼一声，目光正好落到姜陵面前的试题上，见姜陵的诗赋竟然就写了十个字，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大喜过望。 “太好了，这小子连诗都没有写完，有县令大人在，定然能够给他的‘诗赋’评为‘丁等’，断其文道之路！”一想到这，蔡旭久久悬着的一颗心瞬间放了下来。 “姜陵啊姜陵，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蔡旭抑制不住脸上的得意，一边冷笑，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世家高高在上，又怎会是你这个蝼蚁般的百姓能够抗衡的呢？无疑是螳臂挡车罢了。” 姜陵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等到蔡旭离开，姜陵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考房。 没想到出来后没多久，就碰到了董咏志，对方的脸色虽然平静，但眼中却是写满了担忧之色。 再转头看看不远处站在卢高逸身旁姿态恭顺的蔡旭。 毫无疑问，姜陵的诗赋只写了十个字这件事已经传了出去。 “姜陵，不用太担心，我已经看了你诗赋的前半部分，陶圣和孔明先生的作品你一字未错，只要我据理力争，再次也不应该会是‘丁等’。”董咏志沉声安慰。 可两人都知道，若是所作之诗连成诗都做不到，那么即便前面两名半圣的作品一字未错，诗赋也会有极大的可能被评为‘丁等’。 因为卢高逸必定会出手阻扰。 “董先生无需太担心，在下对我的诗作有信心。”姜陵微微一笑。 对十个字的诗有信心？ 董咏志面露苦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孩子了。 第65章 母子相见 考生一个个从四个考区中走出。 有的人神色轻松，满脸红光，甚至吹上了哨子，这种就是自觉考的良好的；也有的人几乎刚走出考房就晕倒的，由衙役抬着担架将这些人统一送去治疗，数量竟然还不在少数。 县试题目简单，而且考官通常都是蕴灵境的读书人。 经他们之手，哪怕试卷多达五千多份，在神念的帮助下，一个时辰内也可以全部改完，当场放榜。 所以考生几乎都不会选择离开文院，人们成群的围在门口。或是和家长、或是和朋友，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今年的试题，但绝大多数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呜呜……我考试前明明背了陶圣的作品，可怎么一看到题目，我就想不起来了呢……”有人像是个孩子抱头痛哭。 而这还并不是少数。 “今年的铭圣也难得出奇，谁能想到今年会考始皇帝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句话引起了周围无数考生的共情，这下可不管认不认识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聚成一堆的开始埋怨天埋怨地，可却没有一个人敢抱怨出题人的。 因为众所周知，科举的题目向来是由圣院的半圣定下，无人敢抱怨半圣。 “就没有一个人说诗赋吗？那个回文诗我几乎绞尽了脑汁才写出来，连我自己看了都想打自己一耳光！”有考生大叫。 深受“回文诗”荼毒的考生纷纷开口。 很快，场面就演变成了考生复述自己作品，由众人一起评价的情况。 “当场评诗”并不稀奇，实际上往年县试、府试乃至于州试都有这种情况出现。 但因为今年是回文诗的原因，所以一连数番下来，姜陵暂时没有听到一首足以称道的作品。 也就是说。 无一人入流。 直到…… “春城一色柳垂新，色柳垂新自爱人。”有一人忽然开口：“此诗，《万柳堤即景》！”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 随后立刻有人连忙取出笔墨，借来纸张，当场开始作写。 《万柳堤即景》。 春城一色柳垂新， 色柳垂心自爱人。 随后，那人唰唰几笔，又将此诗倒过来作写，形成回文。 人爱自新垂柳色， 新垂柳色一城春。 人们一拥而上，看清整首之后，个个面露震惊之色。 “此诗果然形成了精妙的回文，不仅将一座春意盎然的柳城跃然纸上，而且更难得的是，整首诗意贯通，宛如行云流水，连一个字都改不了！”作写那人连声赞叹。 众人闻言，纷纷在脑海中尝试将这首诗句中的某个字摘下，替换其他。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要么替换的字不如原来精练，要么就甚至会导致整首诗的诗意急转直下，失去了原来的意味。 “妙哉，美哉！要不是此时文院才气不显，我想仅凭这首，至少登府！” “这就是我们人族文字的玄妙之处，妖蛮永远也学不来！” “文兄诗才绝佳，今年县试诗赋前三，定有文兄一席之地。” …… 有人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但姜陵也注意到，有人闭口不谈，甚至脸色有些阴沉。 没办法，这毕竟是一场淘汰制的考试。 你考得越好，我能中举的几率也就越小。 有人无法诚心祝福，这也很正常。 很快，人们就发现，这首诗的作者是县里面着名的才子，叫做蔡志学。 听说他去年“诗赋”考了一个“乙下”，若不是他“杂科”考了一个“丁等”，早就中榜成为读书人。 不过因为沉淀了一年的原因，他的诗才似乎更好了。 换作往年，仅凭这一首《万柳堤即景》，便可直接将其推向“诗赋甲等”的宝座。 可今年不同，有崔玉枝这棵压在众考生心头的大树在，她的诗词未出之前，所有人都不敢肯定谁会是诗赋第一。 人们纷纷向蔡志学道喜，话里话外之意，俨然已经将其当成了读书人。 而面对这一切，蔡志学虽然口头上一直在谦虚，但实际上却已经摆出了一副成功者的姿态，时不时居高临下地对他人的诗作点评一番。 说来也怪，那些得到他夸奖的人，个个都跟吃了定心丸一样，脸上紧张的神色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姜陵也看到了崔玉枝，对方的神色无悲无喜，看不出考得怎么样。 反倒是那位在文院门口认识的少年余小平，则是跟魂都被抽干了一样，哭丧着脸跑到姜陵身边。 “大哥呀，我今年县试估计又要陪跑了，呜呜……一两银子的报名费啊！回到家俺娘非得打死我！”余小平如丧考妣，抱着姜陵痛哭流涕。 “行了行了，别哭了！”姜陵受不了这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我这新衣服都沾上你鼻涕了！ 没看到周围人看咱的神情都变了吗？ 姜陵一脸嫌弃，不停地用手试图扒开跟牛皮糖一样黏在身上的余小平。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但又陌生，语气中像是有些不确定，还带着点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尘光？” 听到这一声音的同时，姜陵如遭雷击，身体像是被人施了什么法术一样，陡然僵住。 随后下一秒，姜陵猛地回过头，姜母果然站在一辆马车的前方，身旁搀扶着她的司鱼就像是一颗煜煜生辉的星辰，引得无数人的眼中升起惊艳之色。 “娘！”姜陵惊喜出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巴掌，姜陵体内气血翻涌，余小平惨叫一声，直接被他拍在了地上，两只泪汪汪的眼睛中写满了茫然。 发生了什么？ 姜陵急忙上前拨开人群，往马车的方向赶去。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姜陵登上马车，久别重逢的母子两人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姜母哭得眼睛都红了。 望着母亲额上刺目的白发，姜陵又是感到心痛，又是感到愧疚。 “娘，别哭了，儿子回来了，咱该高兴才对！”姜陵连忙安慰母亲，但实际上他的眼睛也是通红一片。 “对对，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姜母擦拭泪水，但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掉。 天知道在这段日子里，姜母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一手带大的儿子不仅被陷害入狱，被迫流放，而且最恐怖的就是，自己甚至连等姜陵十年的希望都破灭了—— 前方竟然传来姜陵流放途中，被猛虎啃噬而死的消息！ 姜母正是因为承受不住这连番的打击，这才导致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幸好，我的尘光回来了。” 姜母抚摸着姜陵的脸颊，此刻的她就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姜陵又将会从她身边离去。 第66章 群起攻之，千夫所指 考完县试和父母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每年都有。 人们看了一会热闹后就挪开了视线。 但在崔家的马车上，却有一双眼睛透过车窗一直盯着姜陵的方向。 “娘，我好像见过那女人。”崔玉枝柳眉微蹙，觉得应该在哪里见过姜母。 崔家主母闻言，看了一眼姜陵，又看了一眼姜母，思索了一会后，这才露出恍然之色：“哦，她之前是我们家的洗衣工，干了有十几年了？小时候你的衣服都是她洗的。” 女人气质雍容，衣着用料讲究，哪怕只是待在马车中不露面，也画了一张精致的妆容，风韵犹存。 “可我这几个月好像没见过她？”崔玉枝疑惑道。 “被我赶出去了呗。” 崔家主母漫不经心地说，眼底有不屑之色涌现：“这些平民真是贪得无厌，前几年仗着资历，为儿子讨了一个私学的旁听名额也就算了。” “谁知道几个月前他儿子竟然作奸犯科，凌辱了一个少女，连带着我们崔家的名声都受损！” “这老东西算盘打得可响了，知道你要回来，自作主张地清洗了你的衣服和被褥。” “可你用的东西和他们家用的能是一样的吗？那些衣料根本就不能搓！全被她洗坏了！我不把她赶出去才怪！” 崔家主母一想起这事就生气，眉宇之间尽是厌恶之色。 怪不得我回到家被褥什么的都换了…… 崔玉枝终于明白了，随后她又想起一事，蹙眉问道：“那既然此子犯下这种重罪，又怎能安然无事的参与科举？” “谁知道呢，反正这些卑微的虫子总能想到一些肮脏的手段，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崔家主母冷哼一声：“考就考，难道考了就能考上吗？” 崔玉枝沉默了。 今年的试题难度确实超出寻常，杂科也就算了，无论是“回文诗”还是“秦始皇”，这两个考点都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崔玉枝思绪发散之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尖锐刻薄的男声。 “这不是流放到凉州的囚犯姜陵吗？怎么还留在文院门口不走呢？难不成你还想着靠你那‘十字诗’金榜题名啊？” 崔玉枝的柳眉瞬间蹙紧。 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可不就是纠缠了她数月之久的席家公子，席越彬吗？ 他又在犯什么神经？ 对于此人，崔玉枝已经从心理上的厌恶，上升到了生理上的厌恶。 崔玉枝伸手拨开帘子，微微一怔，愕然发现，对方嘲讽的，竟然正是刚刚她与母亲讨论的男人。 马车上。 姜陵还有一肚子的话还未跟姜母倾诉，就被这数月未见的“老熟人”生生打断。 姜陵目光冰冷地看着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意。 要知道，自己诗赋只写了十个字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少数几人才知晓，其中还包括了三名考官。 而现在才刚出考场没多久，席越彬不仅能够及时寻来，而且还知道了此事。 显然，自己还在考试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出现的消息。 “此人诗赋就写了十个字？那岂不是提前预定了诗赋丁等？” “等等……我见过他！他去年和前年好像也参加了考试，有一次就坐在我旁边，出来的时候还哭了呢！” “什么？参加了这么多次考试，居然连首完整的诗都作不出来？那这还读什么书啊，简直就是浪费钱财，还不如把钱捐出去给学堂的孩子们呢！” “你们的关注点都不对！你们没听到吗？席公子说他是囚犯，而且还是重罪中的流放犯！” “姜陵……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侵犯了娄娥的少年犯吗！据说娄娥经过此事后，每天在家中以泪洗面，哭声连邻居都听得到，那一个惨啊！” ………… 自从当席越彬道出了姜陵的身份后，四面八方顿时掀起了一阵议论的狂潮。 人们起初只是嘲讽姜陵的诗赋，嘲讽他的天赋，但很快，人们就将矛头的重心转移到了姜陵的人品。 不到一会，了解到事情经过后，与娄氏女共情的人们对着姜陵破口大骂。 “姜陵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不配称之为‘读书人’，就算考上了，圣庙也理应剥夺其读书人的身份！”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叫一声。 像是铺满了石油的地面突然弹落了几点火星，人们的情绪瞬间被引爆了。 “姜陵滚出文院！” “姜陵不配称为读书人！”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姜陵身处的马车就被叫骂声给淹没了。 人们双目赤红，激动愤怒。 而那个第一个引爆了这幅局面的男人，却像是事不关己般，转身就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姜陵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缓缓撤离，转而望向面前骑在骏马上的席越彬。 “这就是你准备了几个时辰的手段？”姜陵身处在数千人的叫骂中，脸色无悲无喜，平静得就好像周围人骂的不是自己般。 姜母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早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姜陵握着她的手，安抚着姜母。 不然的话，她早就冲上去与其同归于尽了。 席越彬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容，他志得意满的看着姜陵，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你与我之间的差距。我承认，你能在镇魔渊中活下来是让我有些意外。” “但你也该明白，败犬就是败犬，既然你都活下来了，就该待在某个垃圾堆里苟延残喘才对。” 席越彬目光中有冰冷的杀意闪过，他压低了声音，仅限于姜陵与他能够听到。 “可你偏偏要跳出来乱吠，那就不要怪别人把你的狗头砍下来了！” 姜陵的眼神古井无波，没有因为对方的挑衅而动怒。 他缓缓抬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脑海深处，一幅黯淡的星图，仿佛突然间被注入了颜色，如同一张磨盘般转动起来。 大量的才气注入其中，最后被统统被转化为气血之力。 正当姜陵准备出手的时候，身旁忽然伸出一只玉手，将他拨到了一旁。 “滚！” 司鱼的身影从后走出，她开口的瞬间，体内汹涌的才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般，尽数化为狂风，狠狠撞在了席越彬的身上。 “哇！” 席越彬怎么可能料到这一情况，猝不及防之下，脸色瞬间涨红到极致，当即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随后，他的身体更是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直接倒飞而去，砸在了一片空地。 第67章 批卷开始 文院，阅卷房。 宽敞的房间内灯火通明，一排排长桌之上，堆垒着一沓沓的试卷，全都是考生今天作写的试题。 三名考官站在桌前，房间里的气氛格外的压抑，县文院掌院严成业时不时偷瞄其他两人的神色，他已经知道了今天所发生之事。 这时，有一名衙役推着三轮车走进房间，恭敬地冲卢高逸说道：“大人，这是最后一车试题了。” “嗯。” 卢高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抬手，才气顿时将一车的试卷全数包裹在内，随后工工整整地放在了桌子上。 “二位，观气。”卢高逸冷冷道。 所谓观气，就是看考生试卷上的才气。 考试时，为了避免有考生作品才气惊人，引发天地异象，从而干扰到其他考生心态。文院都会动用力量镇压才气，直到阅卷时才会解封，显露才气。 卢高逸率先将才气注入考官文印当中，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天而降，覆盖住小山般高的试卷，顿时有丝丝缕缕的才气从中流露而出。 严成业和董咏志跟着将才气注入文印，随后又是两股力量落下，房内顿时卷起了一阵狂风。 嗡嗡嗡……！ 不停地有试卷升腾出淡白色的才气，但更多的试卷，要么才气的光芒一闪而逝，要么，连才气都不显露。 狂风将那些才气淡薄的试卷卷成一团，吹到屋子的角落。 这些试卷会由县文院的讲师进行批改后私下通知成绩，今天公示的名单，只会有上榜的五十名考生。 风停，卢高逸等人缓缓抬头，此刻，三人面前的桌子上，只有六十张试卷能在风中岿然不动。 这些才是他们今天要评改的。 藤县只是中级县，县试的录取名额只有五十个，但为了防止有人偏科，拿了“丁等”，所以额外多准备了十名考生作为候补，只有当前面有人淘汰了，他们才能取而代之。 卢高逸神念一扫，目光转冷，那小子的试卷果然在这六十张之中！ 董咏志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虽然早有预料，不过亲眼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有一种放下心的感觉。 “二位，在下就不客气了。”严成业上前一步，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试卷。 但奇妙的是，他抓起的试卷正好在姜陵试卷的上方。 这也就意味着，姜陵的试卷会留待最后批改。 董咏志和卢高逸沉默片刻，随后几乎同时迈步上前。 考官批卷的方式是交叉判卷，除了“甲等”需要三名考官一致通过外，其他都是少数服从多数。 阅卷房内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三名考官各自执笔，进行批阅。 县试试题共有三十页，看起来题目很多，但实际上，无论是“铭圣”、“诗赋”亦或者“杂科”，都存在大量的填空题。 所以，真正需要考官批改的试题并不多，除了那五页考生对众圣生平事迹的概述外，只有考生的诗作需要批改。 至于“杂科”，更是全都拥有标准答案，考官要做的只有确定无误后，签下名就行。 忽然，有一张试卷被严成业传到了董咏志面前。 他低头看去，迎面就是两个赫然醒目的“乙中”。 显然，严成业和卢高逸都对此人的“铭圣”表现出了极高的赞誉。 名字被封住了，但通过字迹不难看出，是那才女崔玉枝的试卷。 董咏志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评价而产生偏颇，仔细审阅，片刻之后，眼底有惊叹之色浮现。 “天星大陆，无奇不有，看来老夫也要正视这世间的奇女子了。”董咏志提笔沾墨，在前两个字后，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乙上”。 虽然此举改变不了崔玉枝的成绩，但唯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他对崔玉枝才华的欣赏之情。 董咏志又翻看了崔玉枝的诗赋。 《桃花源记》和《出师表》都没有记错一字，全对通过，但回文诗终究是今年县试的一头巨大的拦路虎，所以即便是崔玉枝，也仅仅只能做到巅峰鸣县。 “乙中。” 董咏志做出平等，看了一眼其他两名考官的答案，与自己一模一样。 至于崔玉枝的杂科，董咏志翻过去扫了几眼，除了“术数”方面崔玉枝表现得有些乏力，其他都很不错。 最终她的杂科拿到了圣庙评下的“乙上”。 总数崔玉枝的成绩，她的铭圣、诗赋和杂科，分别拿到了乙中、乙中、乙上的成绩。 虽然没有“甲等”出现，但三乙也并不常见，说明了崔玉枝的实力十分均衡，换作往年，这基本已经锁定了一县案首，至少前三之席必然有崔玉枝一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还是来到了严成业最不想看到的一张。 “唉……二位，给在下一个面子，一会不要闹得太凶好吗？”严成业苦笑道。 谁知，左右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一个神情冷若寒霜。 一个脸色硬得像石头。 “罢了罢了。”严成业摇摇头，捧起了姜陵的试卷，先是将目光放到了“铭圣”之上。 县试进行时，董咏志就曾毫不掩饰的在两人面前赞不绝口。 所以，对于姜陵“铭圣”一科的作答，严成业一直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他一只手捧着试卷，一只手握着笔，视线往下移动的同时，眼底深处有惊叹之色涌现。 “此子对于孔圣的概述，上接天文，下引地理，字字不提圣道，但却字字珠玑！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怪不得董先生对其赞不绝口，要不是我知道自己主持的是县试，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位翰林之作了！” 严成业悬在空中的笔就像是定住了一般，身旁两人见他久久未落笔，眼中同样有惊色浮现。 董咏志眼中浮现的是惊喜之色，他虽然早就料到姜陵“铭圣”一科注定会大放异彩。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篇众圣概述姜陵就全文无错，这可是个好兆头！ 但这份“惊喜”，对于卢高逸来说，那可就是惊吓了。 严成业竟是连一点错误都找不出？ 卢高逸的脸色黑得就像是锅底，他死死地咬着牙，告诉自己。 “没事，只是第一篇众圣概述罢了。孔圣位列众圣之首，几乎每一名考生都会对其进行深入了解，姜陵能完全答对虽说出乎预料，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下面还有四篇概述，我就不信他都能全篇无错！” 第68章 诗赋丁等？ 卢高逸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视线死死地盯着严成业那支久未落下的毫笔。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严成业将最后一篇，有关董仲舒的概述也看完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脸色大变。 “不可能！严掌院，你是不是看错了，姜陵怎么可能五篇众圣概述，无一处错漏！”卢高逸心乱如麻，大叫道。 严成业苦笑一声，没有辩驳，而是将那试卷推到了卢高逸面前。 “卢县令，要不你自己看看。” 卢高逸面若寒霜，再也没有那份定力可以保持镇静了，接过试卷便看了起来。 但同样的，他手中的笔久久没有落下。 卢高逸的视线越往下移，他的脸色就越难看，心中的杀意也就越强盛。 姜陵所作答案，不仅答案无错，囊括了所有的考点。而且还无错字、无涂改、无污点，就连他的字体都端正清秀，隐隐有着一股大家之风，即便卢高逸再不喜姜陵，也不得不承认。 按照这种进度来看，恐怕要不了一年，姜陵就会踏入书法第一境—— 初写黄庭！ 要知道，他如今也就这境界，可他已经快四十了，姜陵才多大？ 难道他从娘胎开始就练字了吗？他临摹的到底是哪位书法家，我怎么从未见过这种笔风？！ 卢高逸的脸色难看至极。 若换作以往，这等天才出现在藤县，他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因为这对于他政绩中的“教化”一科的评估来说，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得罪的是席家，为什么你偏偏是敌人？”卢高逸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 “卢县令为何迟迟抓着试卷不评等，难道是想拖到明年吗？”董咏志出言讥讽。 他早就按捺不住好奇，用神念看过了姜陵的试卷，同样是感到惊奇不已。 没想到姜陵的作答竟然远超乎他的想象，不仅全文无错，而且还引经据典，通过众圣之口，在文中清晰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 关于这一点，就连立身境的读书人中都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很难想象姜陵是如何在考试受阻，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依然发挥得惊为天人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卢高逸终究还是一声不吭地在姜陵的卷面上写下了“甲”。 “也罢，反正只要你诗赋出现了‘丁等’，铭圣就算破天荒得了一个‘甲等’又如何？站得越高，只会摔得越狠！”卢高逸将试卷放到三人中间。 严成业无奈地笑笑，跟着写上了一个“甲”。 董咏志则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会，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提笔作写。 全文无错、引经据典、思路清晰、字体极佳、甲！ 考官评语会出现在榜单上，乃是考官对一名考生最大的肯定。 至此，三名考官都对姜陵的铭圣评为了甲等。 藤县县试中，第一名荣获甲等的考生终于出现了。 卢高逸沉默不语，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将姜陵的试卷翻到了诗赋一面。 果不其然。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他发现姜陵的《桃花源记》和《出师表》都全对的时候，还是脸色一沉。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姜陵那首十字诗了吗？ 卢高逸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姜陵的诗作上。 似乎是因为已经开始倒计时的原因，姜陵这十个字与前文用的楷书不同，写得是草书，字迹丰筋多力，龙飞凤舞，似乎连一秒钟都不敢浪费。 三名考官微微低头，当看到题目为“春”的时候，三人神情都是微微一怔。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有一名考生所作之诗也是以‘春’为主题？”卢高逸道。 紧接着，三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那一首《万柳堤即景》。 春城一色柳垂新， 色柳垂新自爱人。 人爱自新垂柳色， 新垂柳色一城春。 这诗是他们截至目前，看到的最好的一篇诗作。 诗成登府，文意贯通，回文巧妙，春意盎然…… 老实说，若不是因为董咏志压着，说：“诗未阅尽，焉知谁最佳？” 否则的话，卢高逸和严成业早就给《万柳堤即景》评为“甲等”了，哪里轮得到姜陵做那第一个吃蛋糕的人。 可即便如此。 姜陵也跳不了多久了。 卢高逸眼中升起淡淡的轻蔑之色，两首春景诗作，一首登府，一首连才气都没能显露，简直都不用开始，这场比拼就已经结束。 姜陵的卷面上写着这么十个字：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果然，胜负已定。 卢高逸冷笑一声：“连成诗都做不到，这等诗才，我已经无言以对。即便会背诵圣文又如何？文道尽头抬眼可见，这首《春》，只适合‘丁等’，只会是‘丁等’，也只能是‘丁等’！” 严成业冲着董咏志苦笑一声：“董先生，他若成诗，我还可以给它一个‘丙等’，可若连成诗都做不到……” 显然，姜陵这十字诗的冲击之大，就连严成业都感到无力回天。 姜陵啊姜陵，就算你铭圣一科天赋惊人又如何？考不上就是考不上。 等这张榜单张贴出去，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卢高逸眼中有杀意涌现，提笔沾墨，马上就准备在姜陵的卷面上评等。 然而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董咏志忽然开口。 “慢着！” 董咏志伸手便将姜陵的试卷抢了过来。 这一幕看得严成业瞠目结舌。 卢高逸更是气极而笑：“董咏志，你不会老到脑子坏了？快将姜陵的试卷还来！你以为你把试卷抢走，我就不能给它评等了吗？真是可笑！” 然而，董咏志就跟没听到卢高逸说的话一样，目光死死地落在姜陵的那首《春》上，明明嘴唇不断开合，但两人却连一个字都听不到，不知道他在嘀咕啥。 “董咏志……”卢高逸咬牙切齿。 话还没说完，董咏志的头猛地从姜陵的试卷上抬起。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董咏志的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谁说姜陵的《春》未能成诗？这分明是好诗！而且还是足以拿甲的绝诗！” 卢高逸起初还有些愤怒，但听到这里，心中的气全消了，眼中只剩下了淡淡的怜悯。 就连爱惜姜陵之才的严成业眼中，此时都流露出了扼腕之色。 “董兄，成则成，败则败，姜陵还年轻，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你又何必……唉！”严成业叹息一声。 一首只有十个字的诗，董咏志居然说是“好诗”、“奇诗”。 这已经不只是“信口雌黄”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此事要是流传出去，董咏志必然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稍有不慎就将会文名尽毁，就算是身死道消，严成业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意外。 第69章 诗惊四座 这毕竟是科举啊…… 你可以喜欢一个人的才华，但你若是使用手段强捧，致使他达到他本不该达到的高度，那必然会被全天下人的口水淹没。 换句话来说—— 强捧灰飞烟灭。 “哈哈哈……”卢高逸放声大笑，连泪花都笑出来了：“董先生，就你这张嘴，不去修习名家真是浪费了！” 董咏志手捧试卷，平静地看着卢高逸。 不知怎么的，那眼神之中，似乎有着一抹怜悯？ 我卢高逸需要你董咏志怜悯？！ 卢高逸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转冷，冰凉的像是把刀：“既然董先生说姜陵的诗作是‘足以拿甲等的绝诗’，不如给我们解释一下，‘绝’在哪？” 卢高逸咬字时，格外加重了这个“绝”字，阴阳怪气地讽刺董咏志，摆明了就是想要看看，对方是打算如何颠倒乾坤，混淆黑白的。 “叫你读书非要去赶鸭！” 董咏志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一开口就把卢高逸激怒了。 这是把本官当成你学宫里的学生了吗？竟然敢以这幅姿态训斥本官？！ 卢高逸勃然大怒，正欲发作，董咏志却继续说道：“这首诗，乃是一首经典得足以流传百年的回文诗！只不过形式新颖，乃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十字回文诗，所以才让你们产生了误解！” 说完，阅卷房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严成业低头望向姜陵的试卷，眉目紧皱，流露出思索之色。 过了片刻，还是卢高逸眼中先浮现出惊骇之色，严成业才紧随其后的反应过来。 严成业猛然抬头，骇然失声：“天哪！原来此句该这样解！” 说罢，严成业随手抓起一张草稿纸，提笔沾墨，唰唰几下，边写边道。 “这根本就是一首五言的回文诗！此诗正读是前两句，倒着读是后两句！二位请看！” 笔停，一首崭新的诗顿时呈现在三人面前。 莺啼岸柳弄， 春晴晓月明。 明月晓晴春， 弄柳岸啼莺。 嗡！ 才气升腾，有深青色的宝光从中绽放，隐隐可见一抹蓝意从中一闪而逝。 诗成，巅峰鸣县！ 看到这一幕，董咏志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而反观卢高逸，脸色则直接难看到了极致，眼中的怒意再也无法隐藏，几乎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怎么样，卢县令，如今看来，文曲星似乎已经认定了姜陵诗成的事实，就是不知您怎么想？”董咏志嘿嘿笑道，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此刻终于是放了下来。 卢高逸沉默不语。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就连当初宣判结果时，姜陵晕倒在公堂之上的那一幕都被他忆起。 “我还有退路吗？我还有退路吗？” 卢高逸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它在不停地询问自己，声音重重叠叠，恍若魔障…… “闭嘴！” 卢高逸突然发出一声暴喝，脑海的文宫中，有一道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光体猛地睁开眼睛，耀眼的蓝光从中射出，瞬间便将那杂念从他的脑海中斩灭。 可卢高逸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喜色，反而阴沉无比。 他的神念落在盘膝在文宫的文灵之上，只见那本该晶莹剔透的光体，不知何时，上面竟然染上了几缕灰蒙蒙的尘埃。 犹如白纸上的墨汁，这几缕尘埃放在文灵的身上，格外的刺眼，似乎弄得文灵上的光华都黯淡了几分。 文灵蒙尘…… 卢高逸猛地攥紧拳头。 蕴灵蕴灵，顾名思义，从这两个字中便可得知，蕴灵境要做的事情是蕴养文灵。 文灵由心而生，人的心越诚，念越坚，文灵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可倘若一个人连自己都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呢？ 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呢？ 毫无疑问，轻则文灵蒙尘，重则文灵开裂。 就算是文灵崩溃，这种事情在天星大陆也时有发生。 卢高逸此时面对的只是最轻的一种情况，但即便如此，在不依靠神物的帮助下，想要驱散这几缕尘埃，也得消耗数年的修炼时光。 这对于想要进军种道境的卢高逸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可此事正如他所说的。 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卢高逸两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片刻后，他用一双赤红的眼看向董咏志，缓缓道：“即便如此，他这一首诗作，也不足以拿‘甲等’！” “卢县令，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董咏志微微眯眼，有冷冽的光芒从中闪过。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看看，这首诗，到底‘绝’在什么地方！” 董咏志话音刚落，提笔沾墨，竟是在刚刚作写完的那首五言诗的《春》一旁，又另开一行，重新作写。 严成业一开始疑惑地看着董咏志，心想，这十个字不是已经解完了吗？ 可很快，他的眼中就浮现出了惊骇之色，再也控制不住犹如排山倒海般的心情，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董咏志手中作写的动作不停，脸色潮红，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可能的！” 话毕，笔停，事实上当董咏志写完这一首诗的时候，甚至连前一首的墨迹还没干。 “莺啼岸柳弄春晴， 柳弄春晴晓月明。 明月晓晴春弄柳， 晴春弄柳岸啼莺。” 卢高逸呆住了。 这是把正着读的前七个字和后七个字提出来单成两句，然后又把倒着读的前七个字和后七个字拎出来补全全诗。 可为什么字还是那些字，意境却像是改天换日了一般，天差地别？ 嗡！ 熟悉的宝光从纸张上绽放，由青到蓝，再由蓝到紫，新写的七言诗《春》势如破竹，短短几秒内便冲到了“诗成贯州”。 严成业激动得手舞足蹈：“春日的清晨、未升起的太阳、天边的明月，春风轻轻地拨奏柳枝……这诗意太美了！” “如果此时桌前的不是董先生，谁能想到，这十个字不仅能组成一首五言的鸣县诗，而且还能组成一首七言的贯州诗？” “此事若是传出，定然又是一段‘伯牙与钟子期’的美谈！” …… 严成业兴高采烈地抓着董咏志的手说个不停。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卢高逸的脸色惨白，就连脚步都踉跄了两步。 忽然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中陡然升起一团希望的火焰。 不……还没有结束！还有杂科！ 卢高逸死死地咬住牙，庙气洗体拖住了他足足一个小时，为了写完这首诗，定然浪费了他不少的时间，他的杂科一定是“丁等”！ 这一想法，像是给卢高逸打上了一针强心剂一般，他枯瘦的身体里骤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卢高逸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人，就像是疯了魔似的翻动姜陵的试卷。 终于，他看到了圣庙给姜陵杂科评下的等级。 可就是这一眼，却像是瞬间抽空了他的灵魂。 卢高逸的身体骤然失去了重力，他一步又一步踉跄着后退，每当脚掌落地的时候，他脸上的气色就会衰败一分。 当九步落下，卢高逸背靠墙壁，面无人色，退无可退的时候。 终于—— 咔！ 空旷死寂的阅卷房内，明明没有什么东西落地破碎，董咏志两人却同时听到了一道异常清晰的声响。 文灵开裂。 第70章 三甲案首 董咏志和严成业眼底深处浮现出怜悯之色。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般针对一位本县学子。 不过从今以后，若是他没有机缘的话，恐怕就要止步于此了。 “怪得了谁呢？” 董咏志面无表情地盯着如同一滩烂泥般的卢高逸，转身挥袖，冲着门外喝道：“来人，准备放榜！” ………… ………… 文院前。 静，数千人聚集的广场，此时竟然保持着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人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根本就没有人想到，那位站在马车上，宛若月宫仙子般的青衣少女，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甚至就连席越彬都敢打。 她难道不知道，在藤县这个地方，席家就是土皇帝吗？ 人们的心底凭空生出一股寒意，人流像是说好了一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给席越彬和姜陵两人中间空出了一大块地。 “少爷！” 直到现在，席越彬随行的下人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急忙冲上去搀扶。 可笑的是，这些下人当中，居然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姜陵冰冷的目光漠然地扫过他们的脸，这些都是刚刚躲在人群中“义愤填膺”的百姓。 现在席越彬不过刚吐了一口血，他们就按捺不住了。 不远处崔家的马车上。 崔家主母被司鱼这一手吓得瞠目结舌。 崔玉枝更是瞳眸一缩，心神大震。 原来我的感应不是来自姜陵，而是来自于那个车厢吗？ 那女人是谁？席越彬虽然不学无术，但怎么也是考过了县试的三之境读书人，她是怎么做到一招重伤对方的？ 即便是在天才云集的豫州学宫，里面的女子读书人也少之又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漂亮又厉害的存在！ 刹那间，崔玉枝罕有的心神大乱。 她一直都认为，以自己的天资，同辈之间，别说是女子了，就连男子，偌大个豫州能与她相提并论的都少之又少。 可眼前却突然跳出了一名女子，实力远胜三之境的席越彬也就算了，怎么就连长相也美得出尘，清冷绝艳？！ 崔玉枝望着对方那张白玉般无暇的脸，紧咬朱唇。 她用的到底是哪家做的胭脂？杨树林还是香奶奶？我怎么从来没在商铺见过这个色号…… 就在崔玉枝胡思乱想之际，头顶的天空，突然有一道冷哼声炸响。 “是谁敢伤我的人？” 思绪像是错杂的线团被人一刀切断。 崔玉枝身躯一晃，紧接着眼中流露出骇然之色，猛地抬头往窗外看去。 一道白衣身影，如飘逸的大雁般，从天而降，落在席越彬的身旁。 他的样貌不可不谓玉树临风，加上他声势惊人的出场方式，当即就收获到了一群迷妹惊为天人的目光。 可此人现在的表情却难看不已。 詹飞宇望着一旁脸色煞白，连连咳血的席越彬，心情糟糕不已。 他压根就没想到姜陵的身边竟然会有读书人的存在，更是没想到那名读书人竟然说出手就出手，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就重伤了席越彬。 在自己的看护下席越彬受到如此重创，事后即便席雪峰表面上不说，背地里也定然会对自己感到不满。 那他这些天的努力算什么？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关系，一朝全数付之东流？ 詹飞宇额头青筋直跳，看着司鱼的眼中杀意腾腾。 “在下豫州学宫詹飞宇，敢问姑娘师承何门，可敢报上名来？”詹飞宇虽然愤怒，但也知道司鱼来历不明。 在未了解清楚其跟脚前，詹飞宇并不愿意直接出手得罪。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詹哥，你跟这贱女人废什么话？直接把她打残，我要把她卖作军妓！”席越彬唇齿间鲜血斑驳，满脸狰狞。 身为席家当代的独苗，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就算是父亲席雪峰，也是外严内宠，即便他犯下了再大的事，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 正因如此，这才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格。 刚一看到詹飞宇出现，席越彬就下意识地指手画脚，言语间的意思，仿佛将这位蕴灵境的天才读书人当成了自己的手下一般。 詹飞宇的脸色阴沉。 可他毕竟有求于席家背后的那位，所以即使心中有再大的不满，眼下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要打就打，何必废话？”司鱼面无表情，一支毫毛雪白的毛笔不知何时落入到了她的手中。 蕴灵文宝？ 詹飞宇眼皮一跳，立身境就能拿出蕴灵文宝的读书人可不常见，大多数背后都有势力支撑。 她又是从何而来？ 豫州学宫的才女詹飞宇都认识，确定里面没有类似于司鱼这样的人。 事实上以司鱼这张倾城出尘的脸蛋，詹飞宇要是见过，早就一眼认出来了。 就在剑拔弩张，气氛即将凝滞到极点的时刻。 文院的深处，突然响起了三道震天动地的锣响，紧接着，三道七彩光柱冲天而起，其声势之浩荡，方圆三百里内，所有人抬头就能看到。 “锣鼓三响，虹柱冲天……天哪，我们藤县竟然出了一位三甲案首？！” 考生等待成绩的心本就躁动难安，突如其来的异象，如同火星落入了油桶，瞬间引爆了文院面前的人群。 “我们藤县从设立科举至今已超过百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铭圣’一科的甲等拿到手中！此人到底是谁？光芒注定压盖一州！” “难道是崔家的崔玉枝？！”有人提出猜想。 毕竟崔玉枝乃是开考前夺冠的大热门，她摘下藤县案首这件事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此言刚出，就受到了人们的反对。 “不！不可能是崔玉枝，蔡志学的《万柳堤即景》早已锁定了‘诗赋甲等’，‘三甲案首’只可能是蔡志学！” “没错！我不否认崔姑娘的才学，可既然诗赋甲等的名额已经锁定，那‘三甲案首’自然也就只可能是蔡兄！” 人们争相发表自己的意见， 因为蔡志学曾公开咏读自己回文诗，所以有相当一部分人，早已经默认了他是今年县试的“诗赋甲等”。 所以当“三甲案首”的消息一出，顿时有无数双眼睛落在了蔡志学的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詹飞宇竟是暗自松了口气，看着司鱼的眼中，有浓浓的忌惮之色涌现。 “奇怪……为什么我会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危机？” 第71章 放榜 崔家的马车里。 崔母一开始惊喜不已，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打心里觉得案首之位，对于崔玉枝来说不过囊中取物。 可等她转过头，发现崔玉枝的神情凝重无比后，激动的心顿时像是被一盆冷水泼灭。 过了片刻，崔母沙哑着声音开口：“你……” “不是我。”没等崔母说完，崔玉枝就打断了她。 崔玉枝缓缓抬头，望向那此刻被无数人以目光洗礼的男人，神情有些复杂：“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他的诗，自知不如，所以并没有念诗。” 如果有文人听到崔玉枝这一番话，定然会大吃一惊。 怪不得崔玉枝从出考场到现在，都对自己的答题情况闭口不谈，原来她竟是出考场的时候，听到了蔡志学的诗！ 崔母闻言，脸色大变：“那既然是这样的话，‘三甲案首’难道还真是那穷小子？” 崔玉枝抬头望向人群的中心，此时的蔡志学就像是呆住了一般，像根木桩般杵在那里。 “或许？但我直觉告诉我不是他。”崔玉枝下意识地望向某处。 在那里，少年自始至终脸色如常，如同一只屹立在鸡群里仙气飘飘的白鹤，在一片激动的人群中，他的这份平静，显得格外突出。 你是在佯装淡定？还是真的心有成竹？ 若说这五千多名考生中，有谁一眼就引起了崔玉枝的注意。 那毫无疑问，只有姜陵。 对方的身上于她而言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面纱，崔玉枝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明明长得也就勉勉强强啊……”崔玉枝低声嘀咕。 人群中。 蔡志学本来心情无比忐忑，毕竟他去年就曾因为“杂科丁等”而遗憾落榜。 今年的“诗赋”他虽然因为才思泉涌，作出了一首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诗作。 但即便如此，说他不紧张，还是不可能的。 只是当“藤县出了一名三甲案首”的消息如风暴般席卷全场，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 蔡志学才慢慢悠悠的反应过来。 他们是在说我？我是那名三甲案首？ 蔡志学脸色大变，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铭圣”和“杂科”能全对，至少“铭圣”就有好几处填空他没能写上。 可他刚想开口解释，下一秒，周围的人群顿时像是看见了鲜肉的饿狼，两眼冒着绿光朝他扑了上来。 “蔡兄，苟富贵勿相忘，等你到了豫州学宫，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窗哇！” “志学啊，你还记得你牛婶不？你小的时候，我还去你家抱过你哩！当时你哗啦啦尿了你牛婶一身，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娃尿得真给劲，以后肯定出人头地……你瞧，这不就出人头地了！” “蔡贤侄……” 一时之间，人们阿谀奉承，套近乎的声音络绎不绝地在蔡志学的耳边响起。 蔡志学被捧得晕乎乎的，入眼之处，尽是人们艳羡的目光，以及恨不得将其吞进腹中的狂热。 “三甲案首”的份量太重了，倘若蔡志学真的能够拿下这份殊荣，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蔡家的门槛就要被上门的媒婆踩烂。 轰隆隆…… 文院的大门缓缓往两侧展开，顿时引来了无数人侧目注视。 有三名差役合力抱着一卷足有数米长的金纸从文院墙上走出，所有考生的眼底深处都浮现出紧张和狂热之情。 那便是金榜了。 一旦上面的五十个名字中有他们，那就是鱼跃龙门，自此一脚踏入读书人的行列。 三名差役做好固定后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几乎同时放手。 金色的榜单如同黄金铸成的瀑布，从文院的墙上倾泻而下。 有考生紧张兮兮地一路细数，想要从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但更多的人，在放榜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锁定在了金榜最上方的位置。 当人们发现那榜单之首，竟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的时候。 众人先是一愣，心想这又是谁？ 但很快，就有一道尖锐的声音陡然撕破了寂静。 “怎么可能是他？！” 席越彬双目赤红，指着姜陵暴跳如雷：“假的！这成绩是假的！他不过是一个寒酸的旁听生，怎么可能四月不见，突然变成了三甲案首？我要求将其成绩作废，即刻押入地牢严刑审问！” 此话顿时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哗然。 崔家马车里更是出现了啪嗒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摔碎了一般。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不是说他凌辱了娄氏吗？他这种人怎么也配当我们藤县的三甲案首？这会令我们藤县成为整个豫州的耻辱，被天下人嘲笑！” “孔圣在上，藤县之耻啊！今天是我们藤县百年来最黑暗的一天！” 刹那间，文院的门口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淹没。 腐儒的痛哭、考生的惊讶、妇女的咒骂…… 所有的声音融成一团，文院的门口直接炸成了一锅乱粥。 这种情况每年都在发生，但像今年这般，人们疯狂侮辱案首的，还是第一次发生。 想必过不了今天，此事便会传遍整个豫州，就连临近的凉州和平州都将有所耳闻。 崔家的马车里。 崔家主母惊愕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刚刚就是她手中的茶杯滑落碎在了地上。 要知道，前不久她还在马车里轻蔑的表示，姜陵断然没有考上的机会。 可现在转眼间，姜陵不仅考上了，而且还成为了藤县史无前例的“三甲案首”。 这份殊荣，即便是她最为得意的女儿，见到了也要自惭形秽。 这种感觉，就像是姜陵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依然往她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崔家主母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只有角落的崔玉枝，看着自己榜二的名字，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果然啊，直觉没有出错，那份神秘来自于他……” ———— “藤县之耻，读书人之耻！” “要求即刻废除姜陵三甲案首的成绩，即刻打入地牢进行审问！” 一如姜陵被席越彬道破了身份那时般。 此刻的姜陵又被骂声淹没了。 只不过这一次，姜母没有丝毫的害怕，一双眼睛就像是通了电般，闪闪发光。 “三甲案首……” 姜母呆呆地盯着那榜首之名，失声低语：“我的儿子考中了三甲案首……” 第72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人们的喝骂声根本就影响不到姜陵。 他就像是一块在起伏激荡的浪潮中的礁石，任你浪涛重重，我自岿然不动。 他们反倒把在马车里睡觉的黑胖给吵醒了。 “哞哞哞！”黑胖从帘子里探出个头，气呼呼地冲人群狂叫，像是在骂让不让牛睡觉了？ 这一幕看得不少人瞠目结舌。 直到文院的门口走出两人。 董咏志面若寒霜，脸色难看无比，张口便裹进了几缕才气，声化雷音。 “谁敢在文院门口闹事？！”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人们的头顶炸响，不少体质稍弱的人身躯一晃，脑袋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叫骂声瞬间就平息了。 人们惊恐地看着那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没想到他生起气来如此恐怖。 当真是“文人一怒，血溅三尺”！ “董先生。”詹飞宇微微颔首。 两人虽然一为老师，一为学生。 但詹飞宇乃是豫州学宫副院长的亲传弟子，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仅逊对方一线，所以他无须鞠躬抱拳。 董咏志看到了詹飞宇身后的席越彬，当即冷哼一声。 人老成精，他自然猜得出詹飞宇亲近席家的目的。 可那位真的值得吗？ 他所图之事，完全背离了三纲五常！一个不小心，整个楚国都将陷入巨大的混乱当中，动辄间就有可能国破家亡！ 董咏志冷冷地看着詹飞宇：“我叫你来文院门口，是让你来收人的，为何此地闹了个天翻地覆，而你却视若未闻？” “董先生，人自然是要收的。” 詹飞宇自视甚高，见对方不给自己好脸色，他的神情也渐渐冷了下去：“只是我们豫州学宫虽然求才若渴，但也还不至于什么妖魔鬼怪都要。” “倘若其身不正，现在的成就再高，那也只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昙花一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下只是想问，身为本次考试的主考官，卢县令去哪了？为何只见二位先生？” 说到这里，也就相当于撕破脸了。 詹飞宇毫不客气地直视董咏志，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逼问，哪里有一副晚辈的样子。 “好好好！狄松祥还有能耐啊，竟然教出了你这么一位‘高徒’！” 董咏志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极反笑：“你这么关心卢高逸，无非就是在质疑姜陵的成绩真假。” 董咏志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前方窜动的人群。 每当他看向一处，喧闹的杂音都会戛然而止，像是被一把剑凭空斩断了一般。 乌合之众。 这是他心里此时唯一的想法。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姜陵的成绩是经过多方确认的，不仅‘铭圣’和‘杂科’无一错漏。”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县试当中，他的回文诗更是达到了‘诗成贯州’！” 此言一出，仿佛往人群中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顿时引起一片轰动。 根本没有人相信姜陵竟然能够作出贯州回文诗，可偏偏这个消息是考官公布的，而且世上什么都可以作假。 唯有才气——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人们猛地抬头，骇然看向马车上的那道身影。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反应过来。 好像从一开始，姜陵就是这么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无论是面对人们的骂声，还是各方的质疑。 “原来是胜券在握吗？”马车中，崔玉枝幽幽一叹。 而看着这一幕的詹飞宇，却感觉浑身发凉。 “诗成贯州？可卢高逸不是出手阻了他足足一个时辰的考试时间吗？他作写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董咏志看着站在席越彬前方的詹飞宇，目光复杂。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交集，但他也听说过对方的天才之名。 只是明明已经身为豫州学宫当代的领袖了，也还要去攀附世家吗？ 董咏志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次日正午，请上榜的五十位考生准时前往圣庙，进行才气唤醒。”董咏志正欲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 “次日正午，锄灭宵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最后八个字落下的瞬间，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面巨鼓被人敲响，众人骇然发现，周遭原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统统动了起来。 天地元气托举着声音如烟花般直冲云霄，当其达到顶点的时候，又如雷霆般猛地炸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声音传遍了整个藤县，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道男声。 “声化雷音，惊鸣一县……是谁？谁作出了鸣县真言？！” “是文院的方向！肯定是那位三甲案首作的！” “天佑楚国，天佑藤县！” ………… 与一片喧哗，热闹非凡的藤县不同。 文院的门口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姜陵。 而他就像是没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般，搀扶着母亲转身走进了马车。 一如之前那般，没有对任何围观的群众说出一句不是。 董咏志第一个反应过来，满脸潮红，激动得手舞足蹈：“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妙！太妙了！此子必然要收进我们豫州学宫，这等天才要是被私学收走，必然会明珠蒙尘，泯然众人。” “只有我豫州学宫，也唯有我豫州学宫，才能将其打磨成一块美玉！”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跟院长说，必须让他亲自出面，将其收为亲传弟子……” 董咏志说着说着，突然掏出了文印开始给豫州学宫的院长进行传书。 严成业看着那辆背离人群，转身驶去的马车，忽然心中就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个少年似乎就是这样的，他从不依附所谓的“主流”，他只认准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向前进。 ………… 另一边。 詹飞宇的脸色阴晴不定，体内的才气激荡又平复，最终，还是归于了一片死寂。 “詹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席越彬小心翼翼地问，眼底深处浮现出了一抹罕见的惊恐。 他终于是怕了。 毕竟任何事情，看到永远比听到更加震撼。 虽然早就知道姜陵诗才惊人，可他的心里却一直在有意识地逃避这一点。 直到他亲眼看到对方作出一句鸣县真言，他才意识到。 姜陵似乎真的成为了心头大患。 沉默了片刻，詹飞宇缓缓开口：“此子声名鹊起，已然杀不得，只能找你父另寻他路了。” “对……对！”席越彬神情慌张，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连声点头： “父亲肯定有办法，我们现在就去找父亲商议！” 第73章 赌上一切的赌局 据席家嘴巴大的下人透露。 县试当晚，席家家主席雪峰罕见的破了养气功夫，大发雷霆，就连平日里最受他宠幸的小妾都不敢靠近，生怕被殃及池鱼。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仅仅过去了半个时辰，席家就重新归于了平静，一切都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书房里，席雪峰站在窗前，手中的热茶氤氲着腾腾白气，他的目光幽深难辨，久久沉默后，方才缓缓开口。 “立身境的女子读书人？而且似乎真实战力还超过了境界，就连你也感受到了威胁？” 詹飞宇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闻言，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他从司鱼身上体会到的感受。 极致的冰冷，极致的死亡…… 从她流露出的才气气息来看，她除了儒家之外，应该没辅修任何一家才是。 怎么杀意会如此纯粹？甚至就连他曾见过的同辈兵家读书人都比之不如！ 詹飞宇虽然不愿承认，但却无比肯定，当对方踏入蕴灵境的时候，自己必然不会是其对手。 他忽然感觉嘴巴有些酸涩。 豫州学宫的领袖人物？ 那位游学，一来就打败自己就算了，毕竟对方盛名在外，还是虚圣的孙子，自己还可以安慰自己输得不冤。 可一个小小的藤县便能看到比自己天赋更强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女子，这就让他感到挫败了。 “卢高逸竟然连文灵都开裂了？” 席雪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 但事实确实如此。 “没错。”詹飞宇点了点头。 “看来昔日的蝼蚁摇身一变，化作幼虎了，怪不得县试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水面……算是因祸得福吗？”席越彬望着远方的星空，语气平静，全无半个时辰前失控打砸的模样。 “或许可以用豫州学宫的招生名额掐住他的七寸。” 詹飞宇迟疑了一会，说：“院长已经闭关两月，我终究是此地的招生负责人，董咏志没有办法绕过我直接收人。” “此子声势已成，仅凭学宫名额，恐怕是拿捏不住他了，还得加点筹码，让他消气才行。”席雪峰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詹飞宇低吟姜陵离去时作出的名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气怕是没这么好消。” 席雪峰没有作答，而是屈指敲了敲面前的窗棂。 下一秒，顿时有侍卫从黑暗中走出，抱拳半跪在书房的外侧。 “去把那两个人处理了，顺便准备好马车。一个时辰后，我要去姜家。” 詹飞宇见状，心神凛然。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是！” 在下人看不见的角落，有数道黑影从中激射而出，不过一会，他们就融在了茫茫夜色里，无影无踪。 ………… 蔡家院子。 宾客们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你这个烂木头，儿子中榜，即将平步青云的好日子，街坊邻居都过来吃酒庆贺，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啊？娶我委屈你了？” 蔡母憋了一晚上的火，等到宴席散场时，这才猛然爆发。 蔡旭被夫人尖锐的声音折腾得头昏脑涨，一言不发，转头走进了书房。 然而蔡母的声音依然经久不息，直到蔡志学劝说了几句，蔡母才骂骂咧咧地走远。 嘎吱一声。 “父亲，我进来了。” 蔡志学缓缓推开房门，看见蔡旭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台下，月光如瀑般洒在他的身上，他正一个人孤独的抽着旱烟。 上一次蔡志学看到父亲这副模样，还是去年自己因为没有好老师，从而导致“杂科丁等”落榜的时候。 怎么今年考上了父亲还是这副模样呢？ 蔡志学由衷感谢父亲，若不是他为自己牵线搭桥，找到了一位立身境的老教师为自己讲解术数，否则今年的“鸡兔同笼”他定然又是算不对。 “来了？坐。”蔡旭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伸手给儿子抽了一张椅子，放在身旁。 蔡志学小心翼翼地坐上，沉默了许久，依然不敢开口询问父亲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威严、古板、高大且正义的。 毕竟男孩子除了读书人和军人之外，最想当的，就是惩奸除恶的衙役了。 从小蔡志学就非常敬畏自己的父亲，甚至有生出过不读书，跟着父亲当衙役的想法—— 被蔡旭得知后，他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一个星期内都不能躺着睡觉。 父子二人静静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蔡旭终于是开口了。 “志学，这些年来父亲没用，苦了你们娘俩，对不起啊。” 蔡志学闻言，脸色大变，再也不敢坐着了，连忙跪在蔡旭脚下：“父亲何出此言？从小到大，若不是因为父亲奔波劳累，志学怎么可能可以一心只读圣贤书，衣食无忧？” “儿子断然不能埋怨父亲！连想都未曾想过！” 蔡旭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哦？你没有埋怨过为父？那你怎么迟迟不愿迎娶那席宁秋？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给你安排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况且你也知道席家的背后有谁，攀上他们，即便那只是一个旁系，你也能直上青云！” “我……” 面对父亲的质问，跪在地上的蔡志学脸色煞白，哑口无言。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蔡旭叹息一声，忽然伸手摸了摸蔡志学的头，发现对方不知不觉间竟然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也罢 ……” 蔡旭收回了手，转过头望向窗外：“明天一早，就让你娘遣人去黄家提亲。” 蔡志学猛然抬头，眼底深处情不自禁的涌现出狂喜之色，他不敢置信地说：“父亲您怎么知道……” “为父又不傻！” 蔡旭哼哼几声，说道：“你喜欢黄家那丫头就娶，记住，以后离席家远点，离世家远点！” 蔡旭看向蔡志学的眼神中好像多了些什么，但蔡志学却什么也没注意到，一颗心全部沉浸在了能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的惊喜上。 “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蔡旭忽然感觉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一摆手，蔡志学连忙躬身离开。 书房内又恢复了死寂。 蔡旭沉默地看着天边那轮弧形的弯月，感觉今晚的它格外尖锐，如同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弯刀。 “来了就现身，我虽然看不到你们，但我知道你们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蔡旭忽然开口。 话音落下，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走来的同时，顺手抓过了一张椅子，放在了一根房梁的下方。 而另一个人的手中，则是提着一捆结实的绳索。 蔡旭看着两人一言不发，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般朝着自己走来，眼底深处有绝望之色涌现，顷刻间般占满了整颗瞳眸。 他忽然惨笑道。 “我早料到了，我早料到了……” “从那小子拿下了三甲案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死了！” 提着绳索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家伙扔到蔡旭的怀中。 他没有接蔡旭的话，脸色像冰一般寒冷。 “有人让我告诉你，此行过后，无需担忧，一个月后，蔡志学自会入赘席家，与席宁秋完成大婚。”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蔡旭如遭雷击，面无人色。 他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这是一场会牵连到整个家族每一个人的赌局。 而自己。 赌上了一切，输得一无所有。 第74章 席雪峰 夜幕时分。 数道黑影如梭般落在席雪峰的脚下。 不远处，席越彬紧张兮兮地看着。 “报告家主，两人皆已处理完成。蔡旭态度良好，但毛昌平却不愿意配合，被属下一刀枭首。”为首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低头抱拳。 明明是让别人自杀，但言语间的意思却仿佛这是一种恩赐。 最为关键的是，在场无一人觉得不妥。 “真是不自量力。”席雪峰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谁。 “走，既然事情做完了，那就该去姜家了。” ………… 与热热闹闹大办宴席，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家儿子出息了，考过了县试的蔡家不同。 姜家的宴席非常简陋，简陋到只请了一家邻居朱嫂一家。 在姜陵不在的日子里，一直以来都是朱嫂一人不辞辛苦的照顾姜母。 对其，姜陵十分感激，虽然朱嫂一直诚惶诚恐的表示不要姜陵的银子，但姜陵最终还是硬塞给了对方。 今天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了。 吃完饭后，姜母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连在梦中都在呢喃着姜陵的名字。 院子里，两人一牛围在石桌旁，姜陵剥开花生，不停地扔起，黑胖臃肿的身躯总能以各种高难度的姿势灵巧地接到。 没想到？本王身法厉害得紧！ 黑胖嘎嘣嘎嘣咀嚼着嘴里的花生，长尾一摇一摆，眼神写满得意。 “谢你了。”姜陵忽然开口。 “没什么。”司鱼知道姜陵的意思，风轻云淡的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想用就用。” 虽然知道司鱼可能并没有深层的意思。 但姜陵的老脸还是难得一红。 花生扔完了，黑胖一摇一摆地趴在了两人的中间，打了一个哈欠。 “你确定你要那样做？”司鱼忽然开口，说的话云里雾里，但她知道姜陵听得懂。 “嗯。” 姜陵点了点头：“唯有这样才能洗清我们姜家的名声，虽然我不在乎，但我娘还有在天之灵的父亲在乎。” “也罢，听你的。”司鱼喝了一口茶水，回归沉默。 两人就这样看了一会月亮，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车轴转动的声音。 姜家有多偏，已经不用多说了。 而现在更是午夜时分，居然会有马车开来。 其目的不言而喻。 司鱼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你在等他们。” “毕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嘛。”姜陵微笑着抿了口茶。 马车果然停在了门外。 车夫从马车上跳下，一路小跑到姜家的门口，轻敲大门。 “姜案首，家主有请车上一叙。” “走了，你也去。” “嗯。” 姜陵起身，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发现院子里的司鱼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影。 “师姐还真是强啊……” 姜陵感慨一声，推开大门，站在一旁的下人眼睛一亮，连忙赔笑着说：“大人这边请。” 姜陵没有作答，面无表情地跟着他走出，果不其然在拐角处看到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薄薄的窗帘后，隐约可见车厢里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地坐着。 姜陵走上前，发现那名下人早已熟门熟路地跪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只差插上一条晃悠的狗尾巴了。 沉默了半晌，姜陵终究还是抬起腿，踩着下人的背走上马车。 走进车厢，里面男人的相貌出乎了姜陵的预料。 端正的五官，有条不紊的打扮，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姜陵刚一出现，对方就锁定了自己。 “姜陵？” “席雪峰？”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明了对方的身份。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席雪峰面无表情，伸手示意请坐。 “你也是。”姜陵在其伸手之前就坐了下来。 这也就导致了，席雪峰的手僵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过了片刻，席雪峰才目光冰冷的收回了手。 “藤县百年不出的三甲案首，你确实值得傲，我们席家小看了你。” 姜陵目光微动，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不过你也该明白，这个时代的天才太多了，犹如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 “无论是齐国吕家近些年来号称‘吕布转世’的吕焱，还是魏国声名远扬的‘小诗君’魏凭玉，亦或者出生便引得整个大陆关注，提前被圣院看上的‘生而知之者’……” 席雪峰淡淡地说，这些人名姜陵从未从司鱼的口中听过。 无忧庐为了镇压邪魔避世太久，与信息断绝，与时代脱轨。 这无疑是更加确定了姜陵想要入世的想法。 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 在前世，有不知道多少个王朝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或许觉得自己年轻，三甲案首很厉害，但你有想过吗？这里只是藤县，仅仅只是藤县！” “实际上这些天骄都曾达到过这一项成就。特别是那与你有些相像的小诗君魏凭玉，他在你这个年纪，更是已经写出了一首镇国诗作，名扬八方。” 席雪峰直直地看着姜陵，道：“我说这些，并没有打击你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现在的你，只是一头雏凤，羽翼未丰，何必执迷于那些过往，让不好的回忆烟消云散不好吗？我们席家自然会给你满意的补偿。” 话音落下，席雪峰食指轻敲车身。 下一秒，车夫连忙谄笑着走进，将一个乌木制成的盒子送到姜陵的面前。 姜陵看都没看那盒子一眼，一言不发。 车夫的笑容僵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爷的神色，席雪峰微微点头。 得到授意，车夫连忙揭开盒盖，顿时有一阵清新的药香味从中流溢而出，只是一闻，便让人感到浑身舒爽，精神充沛，就连文宫里的才气都变得活跃起来。 神物！ 姜陵瞳眸微缩，虽然只是第一次碰到，但能够引发才气反应的，世间除了那所谓的神物外，没有其他了。 “听闻令堂最近精神不佳，此乃茯心参，算是聊表心意。”明明是价值连城的神物，但席雪峰却只字不提其价格，这样反而彰显出了席家财大气粗的特点。 姜陵依然一眼未看那神物。 席雪峰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姜陵要是这么好解决，也不至于让他亲身前来了。 换言之，这一趟出行，他早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啪啪！ 席雪峰拍了拍手，一个又一个乌木盒子，顿时如同流水宴席般，络绎不绝的送到姜陵面前。 一时之间，各色宝光异香几乎填满了整个车厢。 “这是定神香，读书时点上一支，可以摒除杂念，效率虽然因人而异，但至少可以提高三成。” “这是玄霜笔，立身境文宝，持此笔书写有关冬天的战诗词，威力可以至少提高两成。” “…………” 太多太多价值连城的东西摆在姜陵的面前了，别说是没见过，更多的东西姜陵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但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依然没有动摇，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就这？” 第75章 进圣庙 席雪峰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特别是身为世家家主的他。 多少年了？多少年他没有像今天这般低声下气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做了，不仅仅是因为确实是席越彬有错在先，更是因为他觉得姜陵天赋不俗，未来前途可能不止于此。 但！ 这并不是姜陵羞辱他的理由。 “姜陵，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确定拒绝我们席家的善意？即便冒着不被豫州学宫接纳的风险？”席雪峰目光中泛着寒光，他终究是亮出了自己的一张底牌。 豫州学宫毕竟是豫州第一的学府。 即便私学最近有崛起之势，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超过豫州学宫。 换言之，没有人会舍近求远。 就算鼎鼎有名如崔玉枝，最后也极有可能会选择豫州学宫进修。 未曾想，听闻这话，姜陵不仅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还哈哈大笑。 席雪峰冷冷地看着姜陵，眼底深处逐渐浮现出铮铮杀意。 姜陵失笑着站起，正欲走出车身，席雪峰森然说道。 “姜陵，我这车虽大，但走出去的人，却再也进不来了。” 姜陵恍若未闻，转身就走出了马车。 马车外的下人看见姜陵竟然走了出来，吓得身体都僵住了，浑身发冷，死死地低着头，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场面一片死寂，空旷的前门外，一时之间只剩下姜陵一个人的脚步声异常清晰。 直到走到门口，姜陵才停下脚步，背对着车身缓缓开口。 “席家主，你当我姜陵是要饭的吗？” “我来见你，不过是想要看看，数次险些置我于死地的席家家主是何许人也。可你一上来就跟我说一堆有的没的，还跟上菜似的送东西……” 姜陵摇了摇头：“席家主，你终究是急了，是在害怕什么吗？” 说完，姜陵也不等席雪峰开口，推门而进。 “我早就说过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这报应迟迟没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时候还没到！” 贱人……该死的贱人！不过才刚考上一个三甲案首，就敢威胁我了？！ 马车里，席雪峰脸色目欲喷火，猛地一脚踩烂了一块宝参。 晶莹的神液从席雪峰的脚下流淌而出，馥郁的香气刹那间填满了整个车厢。 席雪峰一拍腰间的乾坤袋，面前琳琅满目的神物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马车调转车身，准备驶回席家。 该找他了吗？ 车厢内，席雪峰眸中精光闪烁不定，升腾的怒火终于是慢慢平息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拿出了文印，神念浸入其中，下达了两个命令。 一道消息，传到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楚国学宫。 而另一道，则是—— “通知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处理好那个女人。” ………… 每逢科举考试，过后的一个星期，人们谈论的话题都与科举有关。 次日清晨，一则新闻如同春天的第一记惊雷，炸的藤县所有人浑身一震。 一名中榜考生的父亲在大办宴席后，吊死于书房。 经衙门的差役仔细调查后，确认了现场无他人作案的痕迹，系本人自杀行为。 正因如此，这则消息才轰动了整个县城。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位父亲要在儿子大喜的日子选择自杀。 难道这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吗？更别说这位考生的“诗赋”还考到了“乙上”的好成绩，位列整个县城第二，就连崔玉枝的“诗赋”都不比他。 但很快，考生母亲就主动爆出了该名考生即将入赘席家的消息，算是冲喜。 几乎一整个上午，人们都在讨论这一家的变动。 毫无疑问，在所有人看来，一名寒门子弟能够与世家女子喜结连理，即便只是入赘，即便妻子只是庶出旁系，那也算是攀上高枝，踩了狗屎运。 相比之下，反倒是衙门一名差役横死在家中的新闻，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马车里，姜母有些胆怯的看着脚下的黑胖。 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一头长得丑点的牛。 经过姜陵哭笑不得的介绍后，她才知道原来黑胖是一头异兽。 “那……它会吃人吗？”清晨，得知此事后的姜母迟疑地问。 姜陵沉默了，抬头看向那在院子里追蝴蝶追半天都追不到，反而把自己弄得气急败坏的笨货。 那时候，感受到视线的黑胖还以为要开饭了呢，流着哈喇子往姜陵这里跑来。 “吼！” 本王今天要吃红烧大排骨！ 姜陵嘴角抽搐，一巴掌把它扇开。 “吃奥利给你！” 这个问题姜母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马车缓缓地朝着圣庙的方向驶去，每经过一处，都会引起一片哗然和议论声。 不难猜出，经过昨天那事后，所有人都记住了姜陵的这一辆马车。 他们就像是行走在敌国范围的不速之客，所过之处尽是惊呼和死寂。 科举无关品格，事实上许多半圣在封圣前也绝非干净。 譬如曹操，譬如白起，又譬如吕不韦，他们身上都存在着至今都饱受争议的事迹。 可人们不敢议圣，且不说天星大陆存在着一种名叫“惊圣”的力量，就先说尚存于世的半圣世家，他们是断然不可能允许别人公然污蔑自家先祖的。 动辄间，就有可能引起不死不休的征伐。 所以，说到底。 “还是我太弱了……”姜陵心中毫无波澜，事实上他在前世就曾被不良媒体攻击过。 可这又怎么样？ 总不可能因为别人不活了？ “少爷，到地方了。” 老车夫缓缓停下马车，声音传入车厢。 “好。” 姜陵搀扶着姜母走出车身，发现黑胖也跟了上来，有些诧异。 “你算是妖，能进圣庙吗？” 黑胖气得暴跳如雷，冲上前想咬他。 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 “行，那你待会可别被圣庙镇压了。”姜陵撇撇嘴。 圣庙在人族眼中，是一处不可亵渎的神圣之地。 它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庇护城市，抵御妖族兽潮入侵。 尤其是圣庙蕴养的庙气，还是邪魔最恐惧的剧毒，任何与“魔”字沾边的东西，都无法靠近圣庙，就像吸血鬼不能接触太阳一样。 姜陵和姜母先一步跨入大门，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吓得姜母情不自禁攥紧了姜陵的衣袖。 “娘别怕，有我在。” 姜陵柔声安抚，抬头望去，圣庙脚下的圆坛广场上人头攒动，两人几乎刚一露面，四面八方的目光就瞬间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原先还人声鼎沸的广场，现在居然立刻鸦雀无声。 今天的姜陵与昨天不同，穿的只是一件蓝色的粗布麻衫。 而且怎么说呢…… 这件衣服着实是大了点，套在他身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迫切想要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少年，偷来了父亲的衣服硬穿在身一般，格外的不合体。 但他本人却像是感受不到般，甘之若饴。 “叫你别穿了，这件衣服做大了，原先想着你过两年再穿的……”姜母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 “没事，我喜欢。”姜陵摆了摆手。 圆坛广场上。 人们面面相觑，投向姜陵的目光中有好奇的打量、有轻蔑的不屑、有不甘的嫉妒，自然也有愤怒的怨毒。 “早就听说姜家小门小户，母亲不过是洗衣工出身……姜陵，昨天为了充门面，那辆马车花了不少钱？租了几天啊？要不咱们摊一下？”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引得圆坛广场上一片哄笑。 姜母脸色瞬间化为一片煞白，但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 “娘别怕，有我在。” 同样的一句话，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姜母抬头望去，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小时候站在自己腿边的孩子，现在自己却已经需要仰起头了。 长大了呀…… 第76章 以民为刀，众怒伤人 圣庙的建筑风格和前世的庙宇没啥区别，整体呈朱红色，脚下是一条足有三百道石梯的台阶。 有话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所以，这三百道台阶象征的是无穷无尽的大道，考生唯有踏过了这无穷的大道，才能见到圣庙里的众圣。 台阶的下方是一块圆坛广场，中间放着一口四足青铜大鼎，鼎身上记录着远古时期，人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耕耘、捕猎、祭祀，以及生育。 看见姜陵搀扶着姜母走进圣庙，身后居然还跟着一头黑乎乎的牛犊子。 圆坛上的众人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后人们大骂出声。 “贼子姜陵，你怎么敢带着一头黑牛进圣庙的？这是在侮辱孔圣，践踏圣庙！” “狼子野心，豫州之耻！礼崩乐坏，无法无天！” “姜陵滚出圣庙，你不配成为读书人！” ………… 在故乡藤县，姜陵似乎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几乎没有人不想踩他一脚。 “走，看看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菜。”姜陵的神情波澜不惊。 他抬头望去，圆坛的一角，席越彬站在詹飞宇身后，身边无数人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怒骂姜陵。 难道席家真的想要用千夫所指的力量镇杀我？ 姜陵想起了昨晚司鱼提醒他的一件事。 “这个世界有人能承载国运，成为‘国运圣者’，自然也就有人会承载民怨，被众怒所伤。” 司鱼平静地看着姜陵的眼睛，道：“其实今天下午考试结束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回来翻阅了书籍才确定此事。” “当时你若是真的情绪失控，在没有文位的情况下对席越彬大打出手，那么你一定会被文院门口百姓的众怒所攻击，轻则修为停滞数月，重则文宫开裂都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这话的时候，即便是姜陵，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席家可不知道自己是天子蒙生，已经拥有了文宫。 所有他们一切的计划，都是以“姜陵是普通人”为前提。 那一个读书人承担众怒，都会文宫开裂。 普通人呢？ 一想到这，姜陵就感觉遍体发凉，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与席家进行了一次博弈。 这次他运气好，误打误撞赢了。 可下次呢？ 幸运女神永远不会只光顾一个人。 怪不得席雪峰火急火燎的想要求和…… 姜陵一下想通了许多事，这相当于给他敲响了一次警钟。 修仙世界的杀人手段千奇百怪，当面斩杀不过是其中最容易提防的一种。 而更多的，类似于这种借刀杀人的计杀，才是最防不胜防！ 当时姜陵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开口说自己倘若真的死了，那群百姓会如何这种废话。 因为他知道。 无论是古代还是后世。 法，向来很难责众！ 况且就算那群百姓受到了惩罚又如何？他们不过是席家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刀是可以随时换的。 所以，姜陵并不憎恨，甚至不讨厌他们，只是觉得他们可怜。 被人利用了但却不自知，只是他们目光短浅所导致的盲目自信。 姜陵等人迈步走上圆坛，直到亲身走入，才发现这里远比下面所看到的还要宽敞。 骂声如起伏的惊涛骇浪般在耳边炸响，姜母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要对自己的儿子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司鱼抬手，才气飞出护住姜母，漫天的骂声顿时在姜母的耳里小到了极致。 直到这时，姜母的神情才逐渐缓和过来。 因为得知了众怒民怨的存在，骂声临身的时候，姜陵内视眉心脑海中的文宫，果然发现了有一种如劲风般的力量吹在文宫的墙壁上。 可惜姜陵的文宫是先后经过三次虹光洗体才构建完成，而且昨天还得到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庙气洗体，文宫的强度早已远超同阶。 再加上这股众怒民怨的力量太弱，刮在姜陵的文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别说是让文宫开裂了，姜陵凝神望去，文宫墙壁上就连一道白痕都看不到。 着实是弱到可怜了。 或许我被骂却面不改色的原因，有文宫的功劳？ 姜陵猜测，文宫应该与个人意志的坚定有关，或许是互相挂钩关联的。 “何人在圣庙脚下喧哗闹事？！” 忽然，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不少人身躯一晃，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抬头骇然望向头顶圣庙的方向。 在那里，三位考官并肩而立。 其中，卢高逸的脸色格外虚弱，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看到姜陵的同时，眼中的杀意止不住的翻涌而出。 至于刚刚说话的，毫无疑问，乃是站在左侧的董咏志。 “今天乃是考生唤醒才气，成为读书人的重要时刻，胆敢扰乱典礼者，从严处置！”董咏志铁面无情，声化雷音，盘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先前还一片喧哗的圆坛广场，此时却静得就好像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姜陵面不改色，在众目睽睽下走出，踏上石阶。 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落针可闻的广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三百道石阶好似一下就走完了。 “见过董先生、严掌院。”姜陵先后对董咏志和严成业两人行礼，独独像是看不见站在最中间的卢高逸。 圣庙门前，看到这一幕的考生飞快地死死低下头，噤若寒蝉。 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姜陵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敢无视一名主考官！ 卢高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一名从藤县出来的三甲案首，居然对藤县的县令视若无睹。 这件事一旦被爆出，即便在他管辖的藤县出了一名三甲案首，恐怕也与他无关了。 可他又能怎样？ 从他在考场强留姜陵一个时辰的那一刻开始，两人就已经是结下了生死大仇。 所以即便姜陵不冲他行礼，别人也不会说他“无礼”，更有可能的是，引得兵家读书人那群莽夫一通盛赞。 “既然人齐了，那就进圣庙，准备拜众圣。” 卢高逸冷冷地瞥了姜陵一眼，转身走进圣庙。 第77章 亚圣王明 圣庙里面氤氲着挥之不去的檀香味。 随着四十九名考生走进圣庙，姜陵举目望去，孔子的圣像果然位居首位。 其左右两侧则是在春秋争霸中落败，但仍然地位超凡的道家亚圣老子，以及兵家亚圣孙子。 除此之外，还有颜子、荀子、庄子、曾子、孟子……等等等等，凡是青史留名的大学者，都可以在这圣庙之中找到他们相应的圣像，个个神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不过在这里面，姜陵并没有找到秦始皇的圣像，也没有看到一尊天星大陆本地的亚圣圣像。 圣庙只为对人族有大功德的圣者设立圣像，若是功绩不到，即便是亚圣，也只能设立金字名牌，竖立在圣像脚下。 姜陵颇为好奇地看向那亚圣名牌之首，出人意料的是，那居然不是熟悉的“秦始皇”之类，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王明。 姜陵愣了一秒，这名字普通得就好像是随处可见的路人一般。 他是谁？他做了什么？ 凭什么他的名字会位列秦始皇等人前面？ 很显然，发现这一点并持有深深疑惑的并不只有姜陵一人。 “县令大人，恕学生才疏学浅，这位王圣……学生为何从未听说过他的着作？为何他的牌位会仅次于孟圣等人。”有考生恭敬地发问。 “王圣之才，震古烁今，若不是他行事向来低调，且主动要求不设圣像，你们自然可以看见他的样貌。” 卢高逸面无表情地说：“王圣的圣道理念与颜圣不谋而合，一生重行轻言，未留下什么着作，但影响之广大，据说孔城至今还在研究他遗留的思想精粹。”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考生的哗然。 特别是当他们发现董咏志和严成业都没有出言反驳后，这种情绪更是达到了顶点。 “连部着作都没有留下，不求生前死后名……这等品格，不愧是王圣！堪称吾辈读书人楷模！” “学生汗颜，今天之前，竟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亚圣先生！今天过后，我必然要扬其文名，至少要让我的家人知道，我们人族有这么一位不贪慕虚荣，一心圣道的亚圣先生存在！” “向孔圣学习，向王圣学习！” 一时之间，人们争相发言，各类声音瞬间淹没了整个圣庙。 “肃静！” 卢高逸手捏文印，将所有人的声音镇压了下来。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崔玉枝忽然开口：“县令大人，既然王圣没有着作留下，那我们后人想要了解其思想，又该从何做起？” 姜陵敏锐地注意到，崔玉枝提出这个问题后，董咏志和严成业两人的神情立刻涌现出了扼腕之色。 面对这位藤县有名的才女，卢高逸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转头对其解释道：“当然不可能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只是绝大多数都在王家自己的手中，并不对外开放。” 卢高逸迟疑了片刻，道：“如果你有时间，也确实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找‘天启石刻’，传言那是王圣亲笔所书，上面记载了他完整的圣道。” “对此王家并不设限，有缘者皆可参悟，而且流落在外的天启石刻也不在少数……” 话音未落，人群中就引发了一阵哗然。 “完整的圣道？！” 此时此刻，就连姜陵都沉不住气了，被这个消息惊得脸色大变，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和他这个反应一致的不在少数。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五个字中，代表着多么恐怖的意义。 圣者除了生死大战，从不对人展示自己的圣道，特别是完整的圣道。 因为那可能会让有心之人发现自己的弱点。 就像是草遇火会燃烧一般，没有人敢肯定自己的圣道是无敌的。 而一旦参悟了别人的圣道，特别还是完整的圣道，那几乎意味着必然达到对方的高度。 王明是亚圣。 而且听起来还是一尊极为神秘的亚圣！ 半圣乃至虚圣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更别说是高高在上的亚圣了。 几乎没有人不怦然心动的。 然而就在这时，董咏志开口了，就像是一盆水，冷冰冰地浇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 “不要妄想那一步登天的美事了，天启石刻流露在外数百年了，你们可曾听闻一人悟道？” 董咏志冷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曾见过一面天启石刻，王圣写下的文字玄之又玄，我连一个字都没有看懂，更别提理解、吃透了。” 众人火热的心逐渐冷却下来。 是啊，数百年过去了，若真那么容易悟道，机会又怎么会留给他们？ 只有极少数人的眼中，仍然有不甘的火焰跳动。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悟道？万一我就是那天命之子呢？ 姜陵不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位，不过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他觉得看看也无妨。 “准备，拜过众圣之后，在圆坛广场为你等唤醒才气。”卢高逸淡道。 考生的眼底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激动之色。 这才是他们今天来这的目的。 即便是姜陵，也得需要获得圣庙的认可，得到相应的文位，才算是完整的读书人。 拜众圣看似很快，但其实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途中卢高逸咏读了一份类似于条例一样的东西，让众人对着圣庙起誓，不投邪魔，不助妖蛮，毕生为人族效力…… 在场的无一不是爽快的立下了誓言。 拜过众圣，三名考官领着众人走下石阶，重新回到圆坛广场。 感受到周围人群好奇艳羡的目光，不少考生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脸色看似平常，心底却油然生出一股傲意。 “请排名三十到五十的考生上前一步，得才气唤醒。”卢高逸朗声道。 姜陵身边陆续有人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的一个转头，忽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小子怎么在这？”姜陵脸色铁青地看着不远处的余小平。 天知道他看见余小平的时候有多诧异。 你还记得你小子昨天是怎么抱着我哭的吗？老子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狗屎运，狗屎运……”余小平又露出那副谄笑的嘴脸。 姜陵目光中透露着怀疑之色。 狗屎运能考到前三十？ 这时，三名考官同时高举文印，天上顿时降下了一道恢弘庞大的力量。 庙气如瀑般落在那群人的身上，每一名考生的脸上都先是浮现出狂喜之色，旋即立刻闭上了眼睛，细细体会起了才气的玄妙。 只有姜陵看了一眼后就撤离了视线。 “还不如我在考场时经受的庙气呢……” 第78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的功夫，终于轮到姜陵等人。 前三之位，分别是姜陵、崔玉枝，以及余小平。 姜陵和崔玉枝倒也罢了，昨天众人便有所耳闻。 可当众人看到余小平的时候，顿时惊掉了下巴，没想到今年藤县的黑马居然有两匹。 若不是有崔玉枝在外赶回，恐怕前二都要被黑马垄断了！ 余小平和崔玉枝的才气唤醒同时进行，用了将近四十多分钟方才结束。 董咏志上前一步，正欲为姜陵进行才气唤醒。 没想到就在这时，卢高逸忽然从旁伸出了手，拦下了他。 “董先生，姜陵本人饱受百姓争议，我看还是我等商议过后再决定是否进行才气唤醒才好。” 董咏志脚步一顿，他几乎和严成业同时抬头望向卢高逸，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冷。 “姓卢的，你什么意思？”董咏志脸色难看至极，毫不客气地瞪着卢高逸说。 场上的氛围急转直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姜陵起初也是不懂的，直到董咏志的神念传来消息，姜陵这才恍然大悟，看向卢高逸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杀意。 对方竟然想要在自己的才气唤醒上使绊子。 原来，考生的才气唤醒是需要三名考官的文印同时认可，才能得到相应足够数量的庙气。 在此过程中，哪怕只是少一名考官的认可，庙气的总量也会大打折扣。 虽说作为案首，姜陵的庙气总量远超他人，即便受到了卢高逸的影响，实力境界也不会与其他人相差多少。 可这事就跟财富一样。 有人会嫌弃自己钱多吗？ 遭到董咏志的质问，按照往常，卢高逸此时就算不勃然大怒，也应当面露怒容才对。 可他现在不仅不怒，嘴角反而还缓缓升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还有后手吗？ 姜陵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果然，董咏志话音刚落没多久，圣庙的门口，就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姜陵目无法纪，道德败坏，年纪十六便敢当夜行凶，对良家妇女用强。”圣庙外不知何时停下了一辆马车，一名锦衣男子从中走下。 “父亲！”见到来者，席越彬惊喜出声。 可不就是席雪峰吗？ “依我们席家看来，犯下这等重罪，即便姜陵利用手段减去了刑罚，考上了三甲案首，他也没有资格获得才气唤醒，成为读书人！”席雪峰一边走上圆坛广场，一边朗声说道。 “席家家主是打算干扰考生的才气唤醒吗？”董咏志缓缓转身，脸色冷若寒霜。 未曾想，这个时候，同是豫州学宫的詹飞宇居然站了出来。 “董先生何出此言？席家主不过是提出异议罢了，难道我们天星大陆只准有一种声音存在吗？”詹飞宇端的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不知道真相的，恐怕还真把他当成正人君子了。 “姜陵身为一个普通人时，便敢凌辱一位良家少女。今后倘若成了读书人，掌握了更强的力量，难道我们藤县下到八岁，上到八十的妇女，都不用出门了吗？” 席越彬上前一步，一开口便是故意挑动在场女子的心，目的极尽歹毒。 果然。 席越彬话音刚落，在场的无论男子还是女子，脸色纷纷出现变化。 女子是担心自身的安全，而男子，则是担心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儿。 毕竟一个丧心病狂之徒，无论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周围出现一阵骚动，人们看向姜陵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敌意。 余小平忍不住低声说道：“姜爷，你树敌真多，这样下去你文位要不保了呀！” 姜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对方立刻噤若寒蝉。 “断人圣道，宛如杀人父母。”一直沉默的严成业忽然开口，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站在了姜陵的后面：“在场的各位，你们真的想好了，要将一位三甲案首得罪死了吗？” 一言已出，宛如冬天里的寒风，吹得所有人浑身一震，汗毛炸立。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不仅没能吓退对方，反而激起了席雪峰等人的杀意。 谁会不知道一位三甲案首的未来有多光明呢？ 他们之所以齐聚于此，不就是为了要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吗？ “姜陵，你就没有想说的？” 席越彬冲着姜陵大叫道：“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两位先生的后面吗？你这个无胆鼠辈！” “没错！必须让他赎清罪孽！” “你们可不知道，娄家那姑娘自那一天以后，生活过得有多惨……啧啧，每日以泪洗面，这辈子恐怕都嫁不出去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姜陵此罪，不仅仅是摧毁了一位姑娘的人生，更是断绝了一个家族的延绵，他是不见血的刽子手！” “姜陵滚出圣庙！你不配成为读书人！” 又是熟悉的骂潮。 席越彬站在人群的最前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狰狞的笑道：“姜陵，你听到我身后这群百姓的想法了吗？” “此时此刻，如果你知进退，明礼法的话，就应该要自愿放弃才气唤醒的资格才是。唯有这样，我们藤县百姓才能容得下你这么一位穷凶极恶之徒在此生活。” “姜陵，该醒悟了！该为你犯下的罪孽承担责任了！难道你不想让你的母亲在此安静地度过余生吗？” “别忘了，这里是她的家乡，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她该到享清福的年纪了，你难道想让她背井离乡不成？如果这样，无论你如何狡辩，你都跑不掉‘不忠、不仁、不义、不孝’的污名！” 崔玉枝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少年。 当她发现，姜陵的神情始终如常，仿佛四周的一切谩骂与质问，都只不过是过眼的云烟后，眼中顿时有惊异之色闪过。 即便是她，置身于这片并不针对自己的骂潮中，都感觉胸口沉闷，心烦意乱。 姜陵又是怎么做到抱守本心的？ 他难道文心通明吗？！ 身处于风暴眼，姜陵如同一块岿然不动的礁石。 他缓缓抬头，一双眼睛之中仿佛蕴养着一柄神剑，目光不过刚落到席越彬的身上，对方便感到如坠冰窟，遍体发寒。 席越彬身体一晃，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像是在躲避姜陵的锋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人们的头顶炸开。 咚！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圆坛广场上一片死寂，人们惊骇失色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 “鸣县！又是一句鸣县真言！” “姜陵何德何能？两天之内，竟然连作两句鸣县真言，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小诗君吗！” “贼胆包天，猖狂至极！姜陵，你以为你作出了几句真言你就可以免去你所犯下的罪孽了吗？你还是要给我们解释！一个满意的解释！” 人群中。 席越彬脸色一片铁青，收在袖袍里的手攥得青筋毕露。 “都是你逼我的，姜陵！”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查那起案件，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跟着那两个差役一起消失……” 席越彬脸上闪过一抹阴戾之色，转身望向一旁，森然道：“快去处理了那个女人。” 第78章 沈无极（下） 楚国学宫。 一座宛如剑刃般的孤峰上，云雾缭绕，钟天灵秀。 山脚下每当有学员路过，都会忍不住往那山巅之处投去敬畏和好奇的目光。 因为他们知道，这座山巅，属于那传说中的人物—— 沈无极。 楚国当代最强天骄！ 年仅二十三岁，就已经考过州试，以天子茂生之身，踏入了蕴灵境。 这等资质，哪怕放在天才横出的三国时期，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佼佼者，能与诸葛亮等盛名不衰的群雄竞逐天下。 更别说他爷爷还是权倾朝野的燕王，一位活着的虚圣了。 在这重重光环的加持下，无疑是让沈无极在这楚国学宫耀眼到了极致，连远在豫州的百姓都能听到他的文名。 孤峰之上。 容貌俏丽的侍女痴痴地望着那道坐立于云海之中的身影，眼神写满了崇拜，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一尊神明。 这个想法不是没理由的。 青年紧闭双目，墨发如瀑，双眉如剑，五官就像是用刀斧劈出来的一般，不仅给人一种凌厉强横的感觉，更主要的，还是他已经养成了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光这气质，便碾压了一众以柔为美的小白脸，难怪能够勾动姑娘的芳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青年忽然睁开了眼睛，抬手的同时，一支古老斑驳的黑笔顿时落入手中。 “去。” 青年面无表情，眼中却像是有风雷滚动，万剑飞舞，体内的才气如奔流的江河般汇入笔身，轰然落在面前的云海。 砰！ 一击之下，声音如雷鸣般震彻云霄，孤峰下的学员骇然抬头，正好看见了令他们心神剧震的一幕。 那笼罩在楚国学宫上经久不散的云海。 此时竟然被一支笔硬生生地撕开了一角，碧空如洗的天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出现在眼前，众人心中石破天惊，骇然失色。 却不知孤峰上的青年已经缓缓收手。 沈无极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被贯穿的云海，那孤峰下，与蝼蚁般大小的同窗脸上的惊骇清晰可见。 “恭喜少爷境界又进一步，照这样下去，今年的楚国状元必定是少爷的囊中之物！”侍女眼泛桃花，喜笑颜开的恭贺道。 然而沈无极的脸上却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 “我的目标从不只是小小的楚国。”沈无极举目眺向远方。 即便已经修心修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 沈无极一想到那些声名鹊起的同辈，眼底深处也忍不住浮现狂热之色，浑身热血沸腾。 号称吕布再世的武痴、诗道名震一国的小诗君、天女、生而知之者…… 这些哪怕在整片天星大陆都称得上是闻名的天骄，才应该是他竞逐的对手。 至于小小楚国…… 呵，不过弹丸之地，放眼望去，竟是没有一个能提起丝毫兴趣的人。 无趣至极。 “也是，少爷百龙之智，雄才伟略，各州学宫的精华早已被少爷学尽，这楚国境内若是有天骄对少爷具有威胁，恐怕少爷早就有所察觉了。” 侍女语气恭敬，目光崇拜，说的乃是沈无极生平最值得称道的一件大事。 沈无极出身于宁州，但却并不拘泥于宁州学宫。 托庇其爷爷的身份，沈无极十六岁时就开启了博采众长的游学之路，楚国的大地，几乎每一州的学宫他都留下了足迹。 直到二十岁时，沈无极认为此行圆满，才入学楚国学宫。 毫无意外，沈无极几乎刚一进入楚国学宫，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再加上这段游学的经历，更是让其名声大噪，名满皇城。 沈无极并没有因为侍女的话而飘飘然。 他淡然说道：“有什么事？” 侍女连忙取出衣服中的文印，以才气送到沈无极的手上。 “是您那母族送来的消息……”侍女的声音越说越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果不其然。 先前还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沈无极，听到这消息，眉宇间顿时流露出淡淡的厌恶之色。 世人都觉得他沈无极风光无限，甚至有人都已经在暗中称呼他是京城的“二太子”了。 可事实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他的母亲出身并不高贵，只是一个偏远县城的一个世家。 直到他沈无极长大，身上的锋芒逐渐显露，引起了他爷爷的注意，他母亲的地位才水涨船高，被提升到了“平妻”。 所以，真要追究的话，沈无极只是一名庶出。 这件事对于凡事都想要追求完美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根插在心中拔不掉的刺。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刻意疏离与母族的联系。 今天突然来信息……莫非是那物找到了？ 沈无极的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关于那物的线索还是自己偶然得知，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那种奇物居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县城百姓家。 沈无极的心境起了波澜，手捏文印，神念一扫，不过几秒的功夫，便将里面的消息读取完毕。 沉默了片刻，沈无极缓缓抬头，脸色又恢复了那般平静。 “姜陵……？” “又是哪里跑出来的蝼蚁。” 沈无极从乾坤袋中拿出纸笔，也不沾墨，笔尖刚一碰到纸张上面就有墨汁蔓延。 蕴灵境特征之一。 神念为墨！ 不到两秒，沈无极便作写完毕，只见其一抬手，那张纸顿时如箭般飞到侍女的面前。 他的语气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说： “将此书传回席家，告诉他们——” “持我墨迹，表兄无忧！” ………… ………… 才气唤醒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难。 因为在这过程中，考生得靠自己努力，利用庙气构建出一座文宫，方才算是踏入三之境。 可说是“文宫”，但许多人连宫殿都未曾见过，如何构建一种没见过的东西？ 所有考生只能绞尽脑汁的想象。 既然是宫殿，那就应该要大才是。 所以有人竭尽所能地将文宫的面积扩大，但弄到最后，呈现出来的文宫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草庐。 既然是宫殿，那就应该要美才是。 所以有人竭尽所能地雕刻文宫的墙壁，可惜画道不精，不仅没能雕画出一座美丽的建筑，反而搞得文宫四处漏风，跟个破洞的筛子似的。 …… 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但当文宫建成完毕的时候，考生的眉心都会出现一股旋涡般的吸力，将周围的庙气疯狂纳入文宫当中，转化为新生的才气。 完成这一切后，考生猛然睁开眼睛，脸色惊喜若狂。 “我终于有文宫了，我终于是读书人了！”有一名年岁偏大的考生哭得泪湿衣衫。 这一批考生约莫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方才完成才气唤醒。 “除了前十以外的考生，其余人等，上前一步！”董咏志朗声道。 又是一批人走上。 姜陵一挑眉，微眯双眼，里面有危险的寒芒闪过。 “狗屎运，狗屎运……”余小平谄笑道，一双腿就跟钉在了地面一般，岿然不动。 …… 庙气如瀑般从天而降，这批人花费的时间相对的短了一些。 不到一个小时，所有人便结束了才气唤醒。 “除了前三的考生，其余人等，上前一步！”严成业朗声道。 又是一批人上前一步，姜陵的四周一下就变得空旷起来。 只剩下了一位面无表情的崔玉枝，还有一个…… “狗屎运，真的是狗屎运！” 余小平谄笑道：“我肯定是那天沾了您的喜气，不然怎么可能金榜题名，一切功劳，都多亏了您啊！姜爷！” “你说谁狗屎呢？！” 姜陵咬牙切齿，飞起给他来了一脚。 这个浪货，真是欠打。 余小平从地上爬起，满脸苦相，揉着屁股又凑上前：“姜爷就是姜爷，真大！” 姜陵猛地转头，满脸杀意。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力气！力气真大！” 第79章 去该去的地方 藤县某处。 一座空旷僻静的院子里。 少女看着面前两道挡在自己房门口面无表情的壮汉，气得牙关紧咬。 他们的脚下尽是爆碎的碗杯碎片，但无论少女多么愤怒的宣泄，对方的神情始终如常。 而到了饭点，一模一样的碗杯，又将重新从门外送入房内。 少女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 她居然被软禁了！ “你们到底是谁？我告诉你们，我身后有人！你们要是再不把我放走，保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少女指着其中一名壮汉的鼻子怒骂，眉宇间盛气凌人，俨然没有惧色。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少女竟然会是一位世家公子的情妇。 关键她此时此刻穿的只不过是一件粗布麻衫，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件饰品，也只不过是一根生锈的发簪。 而且少女并不倾城绝艳，也没有一张出尘清丽的脸。 这话要是放在外面，恐怕会被人嗤之以鼻。 但是少女说出来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因为她知道这是真的。 席家的大公子席越彬深深地爱着他，并且不止一次的在她耳边说要娶她为正妻。 壮汉冷冷地看着那根顶在自己鼻尖的手指。 这样的情形，在这短短的一天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少女不止一次地想要扇这些跟木头一样不给反应的男人，可对方的长相又实在凶神恶煞。 所以她的手举起了又放下，终究还是不敢。 “算我求你们了好吗？能不能放我走？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少女苦思冥想，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他们绑架的。 然而面对少女的哀求，两名壮汉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如同两尊没有感情的门神，他们从不与少女交流，只将她软禁在这里。 “又是这样。”少女放弃了，坐回了床边。 她情不自禁地开始回想自己与心上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席郎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当初就是他在路边将我从那凶徒的手中救下。” 一想起两人的初识，少女的脸上就会挂起甜蜜的笑容。 可很快，她就陷入了自怨自艾。 “我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可他却一点也不嫌弃。不仅为我打抱不平，将那凶徒流放凉州，而且还顶着家族的压力与我相见……” 少女的脸上滴落晶莹的泪水。 显然，她就是当初那件事情的受害者，娄娥。 “我是不是该跟他断开这段关系？席郎的小妾好凶，上次我不过留他多说了一会话，第二天他的身上便多了几道抓痕……” “可我舍不得啊！我爱他！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爱席郎了！” 娄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两个大汉中，有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接收到了来自席越彬的命令。 杀！ 壮汉对着另一人投去眼神，对方立刻了明心意。 咔嚓。 两人同时迈步向前，沉重的脚步将地上的碎片碾得更加细碎。 这一异响惊醒了娄娥，她豁然抬头，发现两个壮汉竟是如同两座肉山般，遮蔽了窗外的阳光，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 “你们想干什么？别碰我！别碰我！”娄娥失声惊叫，娇弱的身躯不停地往墙角的方向缩去。 只是空间有限，当娄娥的后背碰触到冰凉的墙面，她的脸色顿时化为一片煞白，绝望之色从眼底深处涌现。 冰冷的空气、漆黑的夜晚、沉重的喘息…… 那一天发生过的画面，控制不住地从娄娥的脑海深处接连浮现。 席郎……席郎你在哪？ 娄娥香肩颤抖，看着两人朝他不断逼近，惊魂失色。 “你不会在等越彬少爷？” 左边的男人忽然开口，话音如同闪电般击中娄娥。 娄娥身躯一颤，抬头的同时，眼底有震惊之色浮现。 “你……你怎么会认识他？”娄娥先是感到不可思议，随后仿佛化为了一只厉鬼，尖声大叫：“你难道是想要用我来要挟席郎？不！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娄娥跟疯了一样，冲上前张牙舞爪地要与对方拼命。 可她却忘记了双方之间的差距。 男人只是一个探手，便轻而易举地掐住了娄娥雪白的脖颈，如同抓鸡般将她从地上缓缓提起。 他看着面前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想要扒开自己手臂的女人。 男人的眼中油然生出轻蔑之色，他讥笑道：“用你来要挟少爷？别说笑了。事到如今，既然你都快死了，那我就让你当个明白鬼。” “我们两人，就是少爷派来杀你的！” 男人的话如同寒冷冬夜里的疾风骤雨，狠狠地拍在了她的脸上。 娄娥猛然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一片。 “不……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是席郎的人！席郎是不会伤害我的！” “不会伤害你？娄娥，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也不好好想想，身上到底有哪点能被少爷看上的，就凭你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吗？还是你这张枯瘦的脸？” 这一刻，娄娥如遭雷击。 像是信仰的教堂突然崩塌，娄娥连身体都在颤抖，眼泪直接沿着眼角流下。 是啊…… 席越彬，到底爱自己什么？ 右侧的男人见状，忽然皱起了眉头，面露不耐：“玩够了吗？快点处理了。” “行。”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手上的力气缓缓加重，娄娥顿时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此时的娄娥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拼命地想要在屠夫的手中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吸入口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只有心跳，唯有心跳，跳得越来越快，如同一面被用力敲擂的战鼓一般，咚咚作响。 要死了吗？ 记忆如潮水般止不住地从脑海闪现而过，娄娥不甘就此死去，可却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意识逐渐走入混沌，无能为力。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一生这么苦？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件事，却还要死于痛苦之中？ 天旋地转的黑暗中，娄娥能做的好像只剩下了哭泣。 但就在这时。 她寂静的世界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该怎么形容这道声音的冷呢？ 娄娥感觉那一刻自己仿佛连灵魂都被冻住了。 可在人之将死的时候，谁又能知道，这么一道声音，能给人带来多大的振奋？ “……长剑奋无前。” 当娄娥回过神的时候，只听清楚了最后的一句话。 旋即，一道寒芒，如同黑夜里陡然绽放的死亡之花，瞬间照亮了娄娥眼前的世界。 两个壮汉就站在他身前不到半米处，其中一个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两人的脸上都是冰冷的漠然之色。 唰唰！！ 两名壮汉的脖颈间先是浮现出一抹血线，下一秒，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顶着两人的头颅直接撞到了天花板，滚到了角落。 娄娥瘫倒在了地上，脖子就跟遭受到了重击一般，剧痛无比。 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娄娥骇然望向门外。 在那里，一道青衣身影推门而入。 绝美的少女就像是没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般，瞳眸古井无波，只是抬头看向了她。 “跟我走。” “去……去哪？”娄娥颤抖着声音，如同受惊的猫。 “去你该去的地方。” 第80章 众叛亲离 一句鸣县真言，将姜陵头顶的阴霾生生地撕开了一角。 但阳光只是暂时的。 姜陵扫视前方，无数道身影如同群狼般目光闪烁着冰冷的寒意，自己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群狼分食而亡。 这要是换做是修真世界，自己早就被莫名的强者一掌拍死了？ 姜陵神情平静，在骂潮中岿然不动，过了好一会，忽然转头对卢高逸说道：“县令大人迟迟不为我才气唤醒，难道是不认我这案首？” 仿佛要把天都掀翻的骂声戛然而止。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姜陵，对方那认真的神态，使得众人毫不怀疑。 他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可他听进去现在的情况了吗？他知不知道他现在正在被讨伐？一个不小心，身败名裂都是轻的，他居然还想着才气唤醒，获得文位？ 人们目光各异，一时之间竟是鸦雀无声，不知道怎么说这姜陵了。 席越彬忽然噗嗤笑出了声：“难不成姜案首您被骂傻了吗？居然还搞不清楚情况，县令大人是不会允许你这种罪孽深重的人获得文位的！” “是吗？” 姜陵缓缓转过头，望向卢高逸，道：“县令大人，你是这么想的吗？”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姜陵到底是磕到了脑子还是怎么了。 根本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果然。 卢高逸面无表情，冷冷道：“我自然不可能允许，在我的治理之下，藤县出现这么一位猖狂嚣张的戴罪文人。” “说得好！县令大人铁面无私，不愧是我们藤县的好县令！” “藤县绝不能出现一名‘戴罪文人’，否则必然会被全国钉在耻辱柱上嘲讽百年！” “姜陵不配称为读书人！” 人群中响起一阵激动兴奋的欢呼声，仿佛姜陵要是成为了读书人，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惩罚。 只是令人们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从姜陵的脸上找到一丝的愤怒。 “好一个‘戴罪文人’。” 姜陵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又转头望向了董咏志：“董先生意下如何？” “不论此案真假与否，姜陵使用了何种手段，他赎清罪孽都是事实！既然姜陵通过正规渠道获得了考牌，而且凭实力考上了案首，自然有才气唤醒，敕封文位的资格，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任何人都无权质疑！” 董咏志语气斩钉截铁，一语道破了事情的本质，说的人们哑口无言。 确实。 既然姜陵通过圣庙得到了考牌，那他身上背负的罪行自然也就赎清了。 人们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一点，但最终还是被董咏志点了出来。 “既然如此，严掌院呢？”姜陵又转头问起了严成业。 众人神情平静了少许，严成业之前站在姜陵这边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支持他也不意外。 但如今至少有一名考官是持反对意见的，所以即便姜陵得到了两名考官的认可，降下的庙气总量也必然会比其他人少很多。 以这种方式晋升的读书人，文宫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如果用草房来形容一般读书人的文宫的话，那这种读书人的文宫则是纸房子。 两者之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严成业脸色凝重，张嘴便欲点头作答，没想到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掌院先生，你的文印一直在动，难道家中发生了什么急事？” 姜陵抬头望去，说话的是席雪峰。 感受到姜陵的视线，对方的神情没有出现丝毫的波澜，反而还冲姜陵微微一笑。 严成业身体一僵，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文印在这短短五分钟内，收到了上百条私信？ 不过是为了逃避罢了，他不希望因为外界因素影响到自己的决定。 但此举显然被席雪峰看破，所以对方才会在此时出言提醒。 看吗？还是不看？ 严成业神情纠结，他知道这个举动很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决定，可若是对方用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挟自己怎么办？ 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一个姜陵，放弃自己的亲友吗？ 最终，严成业还是将文印拿了起来。 果不其然，对方是早有所准备的。 严成业神念不过刚进入其中，便骤然变色。 董咏志心中暗道不妙，急声厉喝：“成业兄，发生何事？” 严成业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来回变幻，像是在做什么极为困难的决定一般。 没有人注意到，席雪峰缓缓将手背负在了身后，这是只有他感到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动作。 果然，没过多久。 严成业忽然叹息一声，脸色羞愧难当：“对不起董兄，姜案首，实在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子做了丢脸之事……”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场面一片哗然。 人们骇然看向那站在首位的席雪峰。 俗话说人老成精，他们或许读书不行，但在这些算计一道上，却格外门清。 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严成业本来是想要同意的，但却在最后一刻，因为席雪峰的提醒，看了文印后决定才产生了改变。 所以，现在呢？ 姜陵你该感到绝望了？ 该知道跪在我的脚下摇尾乞怜，才是你今天能够获得完整文位的唯一选择了？ 席雪峰眼底升起一抹轻蔑之色。 施加这种影响，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人类毕竟是离不开社会的动物，只要有在意的人或事，那便注定不是无懈可击。 “从此刻起，我严成业自愿辞去考官以及文院掌院一职，不日便举族迁往凉州，充军杀妖！” 严成业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在说出上一段话的时候被抽干了。 原先他还算得上是精神矍铄，但此刻，连腰板都弯了下去，鬓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片霜白。 席雪峰就像是没看见这一幕变化般，犹自朗声说道： “严先生志存高远，老当益壮，我们席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明日一早，定然会送上一整套的立身文宝，助严先生降妖除魔！” 严成业没有理会席雪峰的话，放下考官文印后，蹒跚着走向了圣庙之外的方向。 “真的对不起啊，姜案首……” 一道神念之声在姜陵的脑海响起。 姜陵没有给出答复，只是沉默地目送着这位老人渐行远去。 站在严成业的角度，他为了自己的孙子，不给予自己认可，很正常。 可站在姜陵的角度，这无疑是一种不公。 “可惜啊，我以为您和董先生会是一种人的。”姜陵轻声细语。 虽是理解，但依然失望。 严成业已经走到门口，身躯却猛地一震。 他似乎想要转头看看姜陵，但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迈步走出了圣庙。 第81章 天子蒙生 三名考官，到最后竟然只有董咏志一人对姜陵进行了认可。 这种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有人目光怜悯地看着那站在人群中央的姜陵。 昨日还风光无两的三甲案首，今日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笑话才子。 这种从云端中跌落的感觉可不少受，可谁叫他要作出那等下作之事呢？ 姜母的脸色一片煞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黑胖幽怨的眼神，紧紧地抓着对方绸缎一般的背毛。 席越彬的目光中闪烁着扭曲的快意之色，他如今甚至是就连演都懒得演了。 席越彬当着众人的面讥笑出声：“姜案首啊，姜案首，你没想过你还有今天？等你成了三之境的文人后，为兄定然要与你好好战上几个回合，不斗个酣畅淋漓，决不罢休！” 他咬字的时候，格外加重了“案首”这两个字，摆明了就是为了羞辱姜陵。 众人听到这话，目光中的异色更盛。 普通人的恩怨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一般会上报衙门。 而文人之间解决恩怨的方式就简单了。 无论是分高下的文比，还是见生死的文战，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在天星大陆。 席越彬说出这话，无疑就是要逼姜陵与他文战了。 可席越彬晋升三之境已经数年，而姜陵甚至连三名考官的认可都得不到。 这还需要打吗？都不用开始，众人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姜陵倒是拥有拒绝文战的权利，但这一点必然会被席越彬作为攻击他文名的武器。 可想而知，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姜陵的文宫不出问题都难！ 这就是百姓得罪世家的后果啊…… 人们目光怜悯地看着姜陵，无声地讥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而姜陵就像是没看到众人一般，犹自转头望向董咏志。 “董先生，开始。” “姜陵，你……真的确定了吗？”董咏志流露扼腕可惜之色，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天才的陨落而无能为力。 “放心，董先生，我相信我的文宫不会有问题的。”姜陵道。 “你！唉……”董咏志又叹息了一声，天知道这两天他叹了多少口气，几乎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 董咏志忽然猛地转头，死死地瞪着卢高逸的身影，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等着，阻拦县试，狙击案首，此事我必然会上报圣院，有你的好果子吃！” “悉听尊便。”卢高逸面不改色。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自己做这些事的后果。 可这又怎么样？ 正如他之前所想的一般。 他早就没了退路。 除了将姜陵这名天才扼杀在摇篮之中，他已别无选择。 董咏志攥紧了手中的文印，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后，才气缓缓注入，文印顿时亮起浅淡的光芒，随后缓缓明亮。 咚！ 圣庙上空陡然降下一道庙气，落在姜陵的身上。 一旁的余小平面露不忍之色，转过了头。 不远处的人群先是一片死寂，但很快，嘲笑声顿时如同浪潮般淹没了姜陵。 “哈哈哈哈哈！长这么大，我还未从见过这么小的庙气，谢谢姜陵，谢谢姜案首！你真是让我开了眼了！”席越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算什么？史上最少庙气？即便只有一位考官认可，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少？” “依我看啊，他三甲案首根本就是假的，不然的话，圣庙为何只给他这么一点庙气？” “他不会晋升失败？成为史上第一个拥有才气，但却无法构建文宫的读书人？” 人们神情各异，或是怜悯，或是讥讽，又或是轻蔑。 但无一例外的，个个都以一副成功者的姿态俯视着姜陵，就连考生都不例外。 看着姜陵头顶那道顶多只有拳头大小的庙气，考生中也不乏有面露不屑之辈。 “看，我就说他这个三甲案首是用了手段得来的？一个作奸犯科的人，怎么可能会读圣贤书……他这种人的脑子里，只有那种下流之事！” 有考生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轻蔑，冷冷地鄙视姜陵。 “啊？不会，我与他也算有同窗之谊，看他面相真的不像那种人啊……”有人装模作样的大惊小怪。 “你就是太年轻，这种伪君子我见多了，虚荣肮脏！我呸！” …………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负面评论，姜陵静静地感受着头顶的庙气。 真的只有这么点吗？ 内视脑海，文宫的墙壁上篆刻了姜陵截止至今的所有作品，现如今每一篇作品上都在散放着急促的光芒，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化作惊龙破壁而出一般。 其实，从姜陵走进圣庙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在召唤着它们。 只是他不知道是福是祸，所以才先暂时将这股力量屏蔽在了文宫之外。 但现在看来……好像是好的？ 姜陵抬头的同时，开放了脑海的文宫，里面的作品顿时与那冥冥中的力量建立起了联系。 轰轰轰…… 磅礴浩瀚的庙气如同一柄柄从天而降的巨剑般，陡然插在了姜陵的头顶。 恐怖的力量化作狂风劲流，竟是将原先站在姜陵身旁不远处的余小平和崔玉枝直接吹飞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席越彬惊骇失声。 这突如其来的庙气，几乎将人们议论的声音生生斩断。 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姜陵竟然会得到如此多的庙气垂青。 这简直比案首该得到的庙气还多！ 可他明明只得到了一名考官的认可，他凭什么获得这股力量？ “魔子，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原来想要算计圣庙庙气！”卢高逸脸色扭曲至极，手捏文印，抬起手竟然想要生生切断姜陵与圣庙的联系。 “贼子尔敢？！” 董咏志冲冠眦裂，上前就欲阻止卢高逸。 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股力量从卢高逸的文印中飞出，狠狠地撞在了姜陵头顶的庙气洪流中。 “不！” 董咏志失声惊叫，还以为要看到姜陵遭受重创，倒飞而去的惨状。 没想到这一幕确实发生了。 但对象竟然不是姜陵，而是—— 卢高逸！ “噗！”卢高逸一口鲜血喷出，身躯一晃，即便他拥有着蕴灵境的实力，也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卢高逸骇然抬头，目光之中尽是惊恐之色：“你的才气唤醒是我们考官赐予的，怎么可能切断不了你与圣庙的联系？你到底是谁？你绝对不是那个姜陵！姜陵做不到这一步！” 沐浴在声势浩荡的庙气洪流中，姜陵姿态超然，眉宇之间英气尽现。 他缓缓放开了自己对于文宫的限制，一座如同恢弘浩大的宫殿虚影顿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原来这才是宫殿……” 有考生面露悔恨之色，如果自己先看过姜陵的文宫再选择铸造，自己现在的文宫强度绝不止于此。 可惜自己没有姜陵的见识。 可姜陵又是在哪里见过宫殿的？ 他难道去过皇城？ 可以想象，现在众人的脸色是多么的精彩。 一片哗然中，姜陵缓缓抬头。 “我确实不是姜陵，因为那个学子姜陵从被你们陷害入狱的时候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蒙生姜陵！” 第82章 请天证 “姜陵是天子蒙生？！” 人群中，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一时之间，人们看向姜陵的目光犹如看待一头怪物。 根本就没有人想到，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一个人竟然能够从一事无成的旁听学子，摇身一变，成为传说中的天子蒙生！ 这种变化来的太离奇，也来的太突然。 众人还没想明白事情的经过，便感觉刚刚说出的那些话现在又变成了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脸颊火辣辣的疼。 “怪不得……怪不得切断不了你与圣庙的联系……” 卢高逸喃喃低语，披头散发的就像是一只精气神被抽空了的怪物。 他忽然猛地抬起了头，指着姜陵睚眦欲裂地咆哮：“原来你是天子蒙生！你从进入圣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自己可以越过我们，直接与圣庙搭建联系了？” “怪不得你从始至终，从未表现过担心……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结局！” “你一直在诱导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你外强中干，随后不停地加大筹码……直到最后，你才猛地掀开底牌，将我们统统吃完！” 卢高逸状似癫狂的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震，遍体生寒。 特别是席雪峰、詹飞宇等人，更是感觉连一颗心都沉入了谷底。 原来……姜陵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算计进去了吗？ 三甲案首、鸣县真言、天子蒙生…… 回想起姜陵掀开的一张张底牌，就连城府深沉如席雪峰，都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气，瞳眸微缩。 如果说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以无知的百姓为刀，做那持刀人。 那姜陵，就是以自身为刀，磨砺己身，横扫万物！ 特别是在“天子蒙生”这张底牌掀开的一瞬间，局面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两极反转。 每一名成长起来的天子蒙生都会成为一国之栋梁。 即便是席家，也不敢对一名天子蒙生下手。 否则的话，定然会惹来刑殿的目光，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整个家族烟消云散。 只能自保了吗？ 想明白这一点后，席雪峰浑身发冷，怎么也没想到，当日一个随脚就能踩死的蝼蚁，今天居然会变成一头奈何不了的幼虎。 一时之间，人们看向姜陵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和后怕。 “不……不可能！姜陵怎么可能是天子蒙生？连我都不是天子蒙生，他怎么配？！” 席越彬像是疯了一样上蹿下跳，指着姜陵破口大骂：“冒充！他绝对是用了什么阴险的手段冒充的天子蒙生！县令大人，快将他拿下，必须将这手段审问出来！” 众人原本还沉浸于“姜陵竟然是天子蒙生”这个消息之中，陡然被席越彬的声音惊醒，不仅没有同情，反而还露出深深的厌恶之色。 且不说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能够欺瞒圣庙。 就算真的能，姜陵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扮天子蒙生？ 要知道，欺骗圣庙的罪名可比侮辱妇女重多了！ 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要先闭嘴，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席越彬凭什么大放厥词？就凭他是世家之子？ 不过很快就有聪明的读书人反应过来，这事也不能完全责怪席越彬。 毕竟无论是换成是谁的敌人在这种关头扭转乾坤，成为了天子蒙生，都会一时之间感到难以置信，不可接受。 席越彬倒也不是蠢，只不过是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无法控制情绪了而已。 卢高逸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面无人色的站着，他已看到了自己三番两次针对一名天子蒙生的结局。 而詹飞宇，则是满脸的凝重，沉默不语。 天子蒙生而已，身为豫州学宫当代的领袖人物，这种境界他自然也曾达到。 以前他或许会觉得很了不起。 但自从见过了沈无极后，对方无敌的风姿几乎碾碎了他一切的骄傲，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听说他是突破了天子茂生后才进入的蕴灵境界？ 这样的妖孽，恐怕楚国当代已经寻不到敌手了？ 詹飞宇知道沈无极想去哪，那里才是整个天星大陆天才云集的地方。 也唯有那里，沈无极才会寻到自己真正的对手。 詹飞宇看了席雪峰一眼，对方即便在知道了姜陵是天子蒙生后，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也在短时间内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是啊，有这么一位天赋妖孽的侄子在背后，姜陵又算得了什么呢？ 詹飞宇一颗心忽然轻松了下来。 席家在这一场争斗之中，先天就站在了不败之地。 董咏志和姜母呆呆地看着被庙气笼罩的姜陵，此时后者的脸上还挂着清楚的泪痕，目瞪口呆，嘴巴大张。 至于黑胖，则是两只牛眼睥睨众生。 那眼神，像是在说：我的小弟又岂是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够揣测的！ 而这场争斗的主人公，姜陵则是全身心沉浸在了这股磅礴浩瀚的庙气当中。 体内的才气不停地被催生而出，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姜陵不仅文宫越发凝实厚重，就连文宫面前的喷水池，此时也蓄上了近乎一半的水。 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 福至心灵，姜陵自己就能知道，现如今他踏入了三之境中的“好之”阶段，拥有了可以纸上谈兵，书写战诗的力量。 而这种实力的快速进步，还在继续！ 圆坛广场上，众人木然地看着姜陵，此时即便不是读书人，大家也能感受到，姜陵身上的气势在不停攀升。 这种情况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 最后一缕庙气如烟般消散，姜陵猛然睁开眼睛，里面仿佛有精芒闪过一般，吓得不少百姓下意识的后退。 “他难道立刻就将境界巩固下来了？” 见到姜陵目生异象，席越彬咬牙切齿，心中妒火中烧。 毕竟第一次进入三之境，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搭建文宫的经验，正因如此，事后人们的文宫才会或多或少的出现问题。 或是角度倾斜、或是宫体脆弱，亦或者全都有。 总而言之，在才气唤醒后，人们往往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打磨文宫，这样才能让境界彻底巩固下来，不至于跌落。 这个过程席越彬用了将近六个月，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而姜陵，居然当场就好了？ 这么大的落差，怎能让席越彬不感到愤怒。 姜陵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不喜不悲，只是淡淡地扫过面前的众人。 “我昨天说过一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知道他指的是那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有人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特别是席雪峰，心跳的速度异常加快。 他想要干什么？ “但在此之前，四个月前的时候，我其实在地牢的时候还说过一句……” 席雪峰猛然睁大了眼睛，再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出言打断。 “姜小友，莫急，老夫有话要与你细细说来！” 未曾想，姜陵却好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往下说。 这下席雪峰终于是慌了，内心有一个不安的念头在生根发芽，疯狂地汲取着他的恐惧成长。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姜陵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剑般落在席雪峰一行人的身上。 这一刻，他们如坠冰窟。 “今天，这个时候终于到了。” 姜陵忽然转过身，对着台阶之上的圣庙遥遥一拜。 “学生姜陵，蒙冤四月，特请天证！” 第83章 法家之力，开堂审判 “学生姜陵……特请天证！” 姜陵对着圣庙的方向遥遥一拜，这一举动几乎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胆。 特别是席雪峰，心中更是填满了说不尽的苦涩与后悔。 他满目恨意，他刚刚出言制止姜陵，无非就是想要动用他一向惯用的手段——贿赂。 但没想到的是，姜陵的性子竟然这般刚烈，说请天证就请天证，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 他难道把读书人的特权，请天证当儿戏了吗？ 这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会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绝路啊！ 请天证，顾名思义，就是“请来天道的力量，自证清白”。 可天道的力量是那么好请的吗？就算高高在上如半圣，面对天道，也只能怀揣有一颗敬畏的心。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把姜陵与请天证联系在一起。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三之境的读书人居然也敢请天证？！ 席雪峰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转身把席越彬打死再生一个。 你脑子没问题，居然要去招惹这位祖宗？ 居然将一位三之境的读书人逼到了不得不请天证的地步，可想而知，此事无论姜陵成败与否，席家都会被圣院以及刑殿双方联合调查。 若是席家问心无愧，被查也就被查了。 问题是他们确实心中有鬼啊！这还怎么活？ 这一刻，不只是席雪峰，就连詹飞宇和卢高逸都傻了。 事情到底是从哪一步起，开始脱离他们的掌控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有嘲讽过姜陵的百姓被吓破了胆，一边往外跑一边尖声大叫：“疯了……姜陵疯了！三甲案首疯了！” 可他人还没跑到圣庙门口，背后就陡然响起了一道尖啸之声，恐怖的力量直接将他压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天际一般。 只有圆坛广场上的众人才能看到，有一道恢弘伟大的力量从圣庙之中飞出，轰然撞进了姜陵的眉心。 姜陵身躯一晃，面露痛苦之色。 足足过了两分钟，姜陵的神色才逐渐平静下来。 等他再度张开眼睛时，眉心处有一朵青色的莲花徐徐绽放，宛如画道三境的宗师人物亲手绘成一般，每一片花瓣都玄奥万分，显得煞是美丽。 但在场的读书人中却没有一个有心情去欣赏的，反而感到彻骨冰寒。 因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证之印。 俗话说越美丽的东西越致命，越娇艳的玫瑰越带刺。 天证之印也是如此。 它代表着天道的力量，便是代表了极致的凶险。 天证之印根植在姜陵的文宫之中，倘若他无法在二十四小时内自证清白，那么天道的力量便会毫不客气地将其文宫视为养料，吞噬殆尽。 那也就意味着，姜陵此生都将无法再成为读书人。 甚至一朝之日，从三甲案首沦落为白痴一个都不是不可能。 而成功，除了能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外，一无所得。 这是一场从建立就不平等的赌约，但姜陵却主动签字画押。 正因如此，才会有人说姜陵疯了。 可他真的疯了吗？ 姜陵体会着文宫里天证之印的力量，这种感觉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柄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大剑，死亡的危机感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鞭挞着他去寻找真相。 但更重要的，还是…… “原来临行前，老师给我的是这个。”姜陵神情有些怪异，回想起了梦中授课时，司天游往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 那时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溜进了文宫。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股力量…… 原来老师早就猜到了我此行的终极目的，怪不得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帮我解决这场麻烦。 姜陵很快就释然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守渊人啊。 席雪峰的神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但只要往他眼底深处细细观察，自然能够看出那抹疯狂的戾色和恨意。 请天证的出现，像是把双方都推上了悬崖的边缘。 无论姜陵请天证的结果如何，都代表着席家事后要遭到刑殿的无情审查，一个不小心，他们这些主事者的性命就会不保。 既然没有后路，那就只能往前。 幸好啊，那两个差役早已处理干净，如今就只剩下那女孩了……席雪峰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望向自家儿子。 此时的席越彬眼中尽是惊慌之色，不过感受到席雪峰眼神的瞬间，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席越彬嘴角挤出一抹强笑之色，飞快地点了点头。 终于做好一件事了吗…… 席雪峰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这老腰可以歇歇，男丁这事可以暂缓了。 可没想到的是，席雪峰才刚转过身，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 周围的人群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口中不时地发出惊叹的声音。 这是谁来了？ 席雪峰一皱眉，转头望向圣庙的门口，看到了两道身影走进。 其中一道青衣身影仿佛得到了上天所有的宠幸，将世间所有的美好全都聚集在了一身。 青衣少女气质清冷出尘，哪怕只是身着素衣，也依然能够让人感到娇躯玲珑有致。 像是九天之上的广寒仙女，无可避免的，几乎刚一出现，便将在场几乎九成以上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有人看着少女惊为天人的美貌，心中石破天惊。 这位就是昨天一掌扇飞席越彬的女子？ 不是所有人都曾亲眼目睹司鱼真容的，所以即便昨天传言将司鱼的容貌夸上了天，也依然有人对此持有质疑态度。 可当人们亲眼所见后，顿时感觉……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仙女！ 一时之间，无论是男是女，看向姜陵的目光中都多出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 此女只应天上有，现在却被插在了一坨牛粪上！ 姜陵有些无辜，我们明明只是纯洁的姐弟之情，你说对吗我的小5…… 在场众人中，只有少数几人，注意到了那道跟随在司鱼身后的身影。 “你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了吗？”席雪峰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目欲喷火，恨不得立刻回到那一天晚上，把这小子憋回去。 “父亲……我也不知道啊！” 席越彬急得都快哭了，哪里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活着。 是司鱼救了她？可她怎么知道他把这女人藏哪的？ 毫无疑问，现在跟在司鱼后面的，正是那四个月前的案件受害人，娄娥！ 娄娥低着头，浑浑噩噩地跟在司鱼身后，像是一具被线提着的木偶，两眼之中看不到一丝的神采。 是啊，无论换做是谁。 要是知道自己无意中陷害了一名无辜之人，而且还与侵害自己的仇家朝夕相处，心生情愫，恐怕都会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特别是她刚刚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直到现在脖子处还隐隐有一股窒息般的痛楚。 司鱼走上圆坛广场，旁若无人的带着娄娥走到了姜陵的身边。 姜陵扫了一眼对方的脖颈，神情漠然：“既然当初案件的主要人物已经到齐，那么现在，就开堂！” 众人正疑惑着姜陵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感觉面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斗转星移，周围的景象就像是潮水般疯狂后退。 头晕目眩中，当众人回过神的时候，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一座衙门之中。 而姜陵，竟是穿着一身藏蓝色官袍，端坐在高台之上，眉宇之间，渊渟岳峙，天威弥漫。 法家之力—— 开堂审判！ 第84章 本官断案，需要证据？ “法家之力，开堂审判？！” 此刻，就连詹飞宇都控制不住心中的骇然，失声惊道：“他怎么可能掌握这股力量！” 开堂审判时独属于法家的力量，虽然不比“口含天宪”、“画地为牢”一类，但也必须要读书人主修，或者辅修法家多年才能掌握。 别说姜陵现在才三之境，就算是蕴灵境又怎样？ 除非是商鞅世家、李悝世家的天之骄子，否则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在这境界掌握这种层次的力量！ 就跟新生的婴儿不可能抬得起马车一样，这太离谱了！ 可脚底下的实打实的触感，周围冰凉刺骨的寒意，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们。 是真的。 姜陵真的用出了这股力量！ 席雪峰等人脸色阴沉至极，这件事传递出了一个不好的信号。 那就是姜陵并不是孤军奋战，他的身后，还站着更强大的存在！ “和那个少女有关吗？”席雪峰咬牙切齿，事实上从他第一次看见司鱼的时候，他就敢断定对方的来历绝不简单。 一般的世家，怎么可能培养出那样的眼神？ 席雪峰回想起对方从自己面前走过的画面。 漆黑的瞳眸，如同镜面般倒映万物，但却独独只能从中找到一道身影。 那是目空一切的超然，让人只看一眼，便会打心底的感到彻骨冰寒。 “姜陵，你对我做了什么？快放开我！” 席越彬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席雪峰。 他猛然回过神，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被手镣脚铐绑住了手脚，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跪倒在姜陵的脚下。 “竖子，你竟敢折辱我席家！”席雪峰勃然大怒，正欲上前解救儿子，没想到姜陵猛地一转头，目光如剑般刺在席雪峰的脸上。 “公堂之上，谁敢喧哗！” 姜陵一拍惊堂木，雷鸣般的声音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一道声音主要是针对席雪峰的，他身躯一震，鼻尖顿时溢出两条血流。 詹飞宇伸手拉住席雪峰，脸色凝重万分：“伯父小心，此力量层次高深莫测，只怕已经超越了种道境，最低也是四象境！以你我之力，根本无法在此奈何姜陵。”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我儿子当着众人的面被他折辱？” 看见儿子的惨状，席雪峰心都在滴血，脸色难看至极。 旁听席上可不只是他们几个人。 圣庙圆坛广场上，所有人都被姜陵以法家之力拉进了这处幻境。 有人甚至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呆呆地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姜陵把自己摆到县令的位子，自然是想要翻案。” 詹飞宇沉声说道：“可据我所知，关于这起案件的东西，早就灰飞烟灭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席雪峰，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什么。 可惜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是玩不了聊斋的。 席雪峰面不改色道：“贤侄的意思是？” “翻案是要讲证据的，姜陵既然连一个证人证词证物都没有，结果自然是空手而归。”詹飞宇淡道。 “原来如此。” 席雪峰也是一时心急，现在被詹飞宇点醒，自然也是看清楚了局势。 也罢，只要姜陵最后翻不了案，那小子吃点苦就吃点。 席雪峰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 高堂之上。 姜陵闭目沉默了片刻，实际上正在体会熟悉着法家圣道的力量。 如詹飞宇所说，如今的姜陵确实境界低微，使用“开堂审判”无异于婴儿舞斧。 这股力量之所以现在还能够正常维持，完全归功于司天游早就将其布置完成。 “姜陵，你现在除了狐假虎威，你还会做什么？没有丝毫的证据，你凭什么扣押席越彬？你这是在玩火自焚，自取灭亡！”卢高逸突然厉喝。 思绪中断，姜陵缓缓睁开眼睛，依托于司天游的力量，此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法家不怒自威的力量。 只不过一个眼神而已，便吓得卢高逸的脖子跟被掐住了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公堂之上，竟然敢直呼本官姓名，黑衙役，给我上前掌嘴！”姜陵淡然说道。 卢高逸本来已经噤若寒蝉，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气得黑发狂舞。 “我看谁敢！本官乃是楚国朝廷皇室正统册封的正七品县令，谁若敢上前一步，当视为藐视皇权，意图谋反！” “不知天高地厚……姜司黑衙役，给我扇他！” 姜陵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下令。 这副姿态无疑是深深刺痛到了卢高逸，他又惊又怒，与此同时，心中又有点不合时宜的疑惑。 本官乃是蕴灵境的读书人，早已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再加上治理藤县多年，怎么从未听说过，衙门里有“姜司黑”这么一位衙役？ 正当卢高逸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的席雪峰、詹飞宇等人脸色骤然大变。 他们惊骇失色，张开了嘴，像是在说什么……快躲开？ 卢高逸才刚反应过来，脑袋上就陡然吹来了一股罡风。 一只漆黑无比的牛蹄子，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从何而来，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卢高逸的视线里。 他脸色大变，竭力沟通文宫，想要调出才气，没想到文宫就像是被封禁了一般，一片死寂，根本就没有才气出现。 这一刻，卢高逸仿佛又变成了普通人，脸色一片煞白。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牛蹄子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旋即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脸上。 “哇！” 卢高逸一口鲜血喷出，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直接打飞了出去。 旁听席上，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卢高逸原先站着的地方。 在那里，一头身披银甲的黑牛犊子竟缓缓收回了蹄子，似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它竟然还转过头，不屑地睥睨了众人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牛差役啊？ 黑胖扬起脖子，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般“优雅”的走到了司鱼一旁。 直到这时，它才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后边的牛尾巴甩得就跟小风扇似的。 只留下一群人在风中凌乱。 卢高逸似乎昏了过去，久久地躺在那里没有声响，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察觉。 他有一根小拇指在不断地颤抖。 姜陵收回目光，转而落在跪倒在地的席越彬身上。 “先前那位昏官，黑官，狗官虽然无礼……” 没有人注意到，当姜陵毫不客气地吐出这三个词的时候，紧闭双目的卢高逸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呢——‘狗往往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有一点他还是说对了的。” 像是没看到众人怪异的眼神，姜陵淡然说道。 “那就是本官断案，不需要任何证据。” 第85章 征伐文比 不需要任何证据？ 一开始，席家的方向有人大笑出声，肆意讥讽姜陵的目中无人，傲慢自大。 但很快，注意到席雪峰和詹飞宇神情都不太对后，席家渐渐安静了下来。 “姜……大人，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席雪峰很不情愿的改了称呼，语气森然：“莫非你想仗着天证之印，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们都杀了不成？” 此言一出，顿时在场上引起一片哗然。 特别是旁听席里面的百姓，绝大多数人更是直接露出了惊恐之色。 要知道，攻向姜陵的骂潮之中，他们可都是参与者。 换位思考，姜陵对他们起杀心，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天证之印，毕竟是世间上最恐怖的誓言之一。 倘若二十四小时内无法自证清白，那么它便会以立誓者的文宫为食，断绝其文道。 姜陵要是抱着玉石俱焚的目的，利用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说不定还真的能将他们都杀了。 一时之间，每个人的心底仿佛都有一股凉意流过。 衙门内，人们面面相觑，皆是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那么一抹惊恐，脸色苍白无比。 姜陵忽然失笑出声：“席家主，此言差矣了。” “你们不想活，我还想呢。” 姜陵低头望向席越彬，如山般的力量压倒在对方的身上，唯有跪着，这股重量才能削减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感受到姜陵的目光，席越彬抬头露出怨毒之色。 他嘴唇微动，没有一个音节传出，但姜陵却知道他的意思： 你奈何不了我。 是这样吗？ 姜陵面不改色，缓缓开口：“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没有证物，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你们席家做事一向干脆利落，这一点我从流放路上就已经知道了。” 流放路上，指的自然也就是被扔进镇魔渊一事了。 对方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决心，让姜陵哪怕今天想起，也会感到阵阵后怕。 席雪峰微眯双眼，不冷不热地说：“虽然不明白大人的意思，不过还是谢过大人的夸奖。” 姜陵笑了笑，对方装傻充愣完全在预料中，所以他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有时候，这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一点，你们永远不会对凶手动手，就足够了。” 席雪峰一颗心渐渐被吊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同时，一股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大人何出此言？” 姜陵又笑了一下，只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那副笑容之中，尽是寒意。 “只要席越彬坦白认罪，那些证据，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底都没来由的一凉。 他这是什么意思？ 席越彬就算真的是凶手，他脑子又没坏掉，怎么可能认罪？ “原来姜大人是打算屈打成招吗？”席雪峰神情淡漠。 “不不不，严刑逼供早在一百年前就被刑殿严令禁止，在下再大还能大过众圣吗？自然不可能做那大不韪之事。”姜陵说道，却是否决了这种可能。 “那大人意欲为何？” 姜陵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旁听席里的董咏志，道：“董先生，可带有文房四宝在身？” 董咏志先是一愣，随后连忙点头：“带了带了。” 说罢，董咏志一拍腰间乾坤袋，笔墨纸砚顿时从中飞出，落在了姜陵面前的桌案上。 “谢过先生。” 姜陵拿过墨锭，研墨的同时，抬头看了看衙门外的天色，又看向了地上的席越彬。 “今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引得本官诗兴大发，不知云丰有没有意，受我几首拙作？” 席越彬听闻，猛地抬头，目欲喷火。 他名“越彬”，字“云丰”，向来只有亲近他的长辈才会这般称呼，姜陵此时唤他“云丰”，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长辈。 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大人，你这是想赠诗吾儿？恕老夫直言，这恐怕与案件无关？” 席雪峰死死地盯着姜陵那只研墨的手，心跳的速度就跟打鼓一样。 他的直觉告诉他，姜陵接下来的动作，才是真正可能致命的杀招。 过度的紧张之中，他竟然连姜陵说了啥都忽略了。 姜陵摇头失笑，没有作答，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半刻停滞。 席雪峰不知道姜陵是怎么想的，他怎么会突然想着赠诗云丰？难道他要与我席家和好？可天证之印都下来了，他现在才想着和好，会不会太晚了？ 席越彬气极之余，也觉得好生奇怪。 只有詹飞宇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脸色骤然大变，连忙传音提醒席雪峰。 “糟了！伯父，咱们忘了姜陵已经算是读书人，他现在怕是想要发起文比！” “文比？” 席雪峰大吃一惊：“可文比不一般都比各自谁的诗词歌赋更好吗？赠诗算什么？” 詹飞宇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还得耐心解释：“伯父，你太久没参加过学宫的文会，不知现在学风日新月异，文比的方式自然也层出不穷。” “比诗词歌赋，那只是最寻常的文比。姜陵现在选择的这种，是文比中最凶险的‘征伐文比’！” “征伐文比？！” 席雪峰脸色大变，光听这名字，就能感受到其隐隐传来的骇人战意。 他不由得连忙问道：“这个文比是怎么个比法？败者会如何？” 也难怪他会先问这句话。 毕竟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了。 虽然在他的严加看管下，席越彬二十岁就考上了三之境。 但在这之后，他就像是放飞了自我般，进展极度缓慢，时至今日，也只是摸到了“乐之”的门槛而已，距离真正踏入，不知又要几年时间。 “姜陵选择了‘赠诗’的形式进行文比，比的自然也就是才气总量。” 詹飞宇解释道。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方不断地作诗相赠，在此过程中，对方只能选择接受，无法拒绝。直到攻方文思枯竭，亦或者才气耗尽，攻守才会交替。” “那贤侄先前所提到的‘凶险’又体现在何处？” 詹飞宇神情凝重无比，郑重说道：“该文比的‘凶’，就凶在此文比一旦开启，至少会有一人重伤，文宫当场崩裂的在下也不是没有见过。” “而另一个‘险’，则体现在个人的心术算计当中，伯父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换作是你亲身参与到了征伐文比。” “那时你已经连作三首诗词，文宫才气消耗大半，而对方看起来却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 詹飞宇紧紧地盯着席雪峰的眼睛，道。 “那时的你，是会选择赌上一切才气去作诗进攻。” “还是说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中，更换攻守，以小半的才气，抵御对方的攻势？” 第86章 《岁暮到家》 进攻，还是防守。 席雪峰这时终于对这所谓的“征伐文比”有了初步的印象，瞳眸微缩，一股寒意油然从心底生出。 豫州不是凉州。 这里没有妖族的压力，也没有邻国的窥伺，是楚国少有的，比较祥和的州区。 正因如此，当地学风才会显得如水般柔和。 席雪峰自从执掌席家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学宫的文会了，根本就想不到，竟然会有如此形式的文比盛行于当代学子之中。 席越彬一开始也不知道姜陵的意思，显得有些迟疑。 可等詹飞宇替他解释过后，心中顿时怒火丛生：“姜陵！你不过才刚进入三之境，连文宫说不定都是外强中干，就眼高于顶，目空一切……你想与我文比？好！我答应了！” 席雪峰这边还在思考利弊得失，没想到另一边儿子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席越彬自然知道父亲的想法，转过头恨恨道：“父亲莫忧，孩儿就不信了，他一个刚得文位的天子蒙生，能强过我数年的积淀！” 席雪峰心中一叹。 傻孩子，天子蒙生如果这么简单，豫州也不会数年才出一例了。 不过想归想，席雪峰也觉得席越彬之话并非全无道理。 姜陵终究才刚真正踏入三之境。 老虎成年后，厮杀羚羊自然是手到擒来。 可一头初生的幼虎与羚羊厮杀……还真不一定是谁输谁赢。 也罢，反正有那东西，只要在最后关头祭出，彬儿自然无事。 席雪峰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好似那里面有一样东西，能给他带来无限的安全感。 研磨的墨填满了大半个砚台。 姜陵终于是放下了墨锭，提起了笔。 他抬头看向席越彬，只是一个眼神，对方身上的手铐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身上的压力也烟消云散。 席越彬松了口气，从地上缓缓站起，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眼底深处顿时涌现阴狠之色。 等着姜陵，你一定会为此刻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的…… 姜陵对其视若无睹，望着面前的白纸，自顾自地说道：“听闻席家主母在生下云丰后没多久便辞世了？本官长这么大，与母亲不过分离四月，便魂牵梦萦，朝思夜想。” “既然如此，今天，本官便以‘母亲’为主题，既是赠予云丰，又算是聊表本官与母亲分隔两地的思念之情。” 姜陵提笔沾墨，当场作写。 《岁暮到家》 ——赠席越彬以此共勉。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未有期。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董咏志神念落在姜陵面前的桌案，姜陵这边落下一字，他那边跟着念出。 此诗在还未作完的时候，便将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司鱼的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异色，摸了摸身前的黑胖。 这首诗整体平白直抒，诗意简明扼要，就连旁听席里一些目不识丁的妇人，都能理解其真义。 姜陵先是以母亲的视角，说“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在外的游子及时归来”。 随后又以寥寥数笔，给众人展现出了数幅截然不同，但文意一致的画面…… 无人的家中，母亲在寂静中犹自地缝纫衣服、看见孩子归来，惊喜中，又察觉孩子身材瘦了，这才忍不住询问对方在外过的辛不辛苦。 最后一句，姜陵又回归了作为“孩子”的视角，阐述了自己心中的惭愧，已经不忍再诉说外面的风尘。 其中深意，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 所以董咏志适时开口，以教师的视角，深入浅出的解析了整首诗作，听得不少人恍然大悟，面露感激。 但董咏志还有一点没有说。 身为蕴灵境的读书人，豫州学宫的老教师，他不可能忘记，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 他刻意忽略了它。 那就是诗作的第二句——家信未有期。 为什么家信会不见归期？ 董咏志自然知道答案，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一幕画面。 每一个寂静的夜晚里，与母亲分隔两地的姜陵都要饱尝相思之苦。 但他却因害怕席家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所以一封家信都不敢寄出，只能将满腔悲愤化为读书的动力，以求四月后的县试卷土重来。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不出老夫所料的话，此事至少鸣县，登府也不是不可能！” 董咏志朗声开口，盖棺定论的一句话，引得在场一片哗然。 席越彬的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果然，当姜陵补足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 他面前桌案上的纸张顿时有才气升腾，两层宝光几乎同时释出，随后又撞成一团，化为蓝色的光芒。 诗成登府。 席雪峰的脸色阴沉至极，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登府之作，若是一鼓作气下去，彬儿岂不是必败无疑？ “伯父莫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詹飞宇小声说道：“作诗向来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就连有‘小诗君’之称的魏凭玉都不敢保证诗诗入流，我就不信他每一首都能登府！” 这话说的也对。 想到此，席雪峰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此诗，你可敢收？”姜陵抓起纸张，目光冷冷地看向席越彬。 几乎所有人都在此时看向席越彬，有人脸上浮现出看好戏的兴奋之色。 这首诗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不难想象，一旦席越彬接下这首诗，那就意味着征伐文比正式开始， 之后必然要承受姜陵源源不断，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在此过程中，纵然席雪峰在藤县只手遮天，也无法出面叫停。 因为文比的概念从春秋时期初便有了，其流传至今，向来被天下读书人重视，就连圣院都对此表示认可，视为解决读书人纠纷的主要途径之一。 席雪峰不能，也不敢破坏这桩老祖宗的规矩。 否则的话，天下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其淹死。 席越彬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咬牙，目光怨恨地看了姜陵一眼，随后躬身张手。 “请文友赠诗！” 姜陵目光冰冷，松开手，纸页顿时飞向席越彬。 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下来，无形的火花在公堂上迸溅四射。 众人死死地盯着那一张纸，所有人都明白，这将会开启一场堪称惨烈的大战。 而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纸页轻飘飘地落在了席越彬张开的双手，那一刹那，他接住的仿佛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座山！ 席越彬的口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哼，双臂缓缓下沉的同时，脑袋有一缕又一缕的白气升腾而出。 那是才气在短时间内剧烈消耗的外在体现。 这一幕出现在第一首诗上，着实称得上是罕见。 人们紧张兮兮地盯着席越彬，席雪峰面上不动声色，但实际上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攥得青筋毕露。 所有人都在好奇，他到底能不能接住这一首诗。 但很快，席越彬就止住了脑袋氤氲的白气，缓缓挺直了腰板。 登府诗作。 他竟是接下来了！ 第87章 伪君子装什么大丈夫？ 席越彬感受着手臂上的纸页，他很确定。 倘若此时自己是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这是纸页，必然会误以为是什么重逾千斤的文宝。 这就是征伐文比吗？ 席越彬文宫内才气消耗的速度远超平时，逼得他不得不在脑海中默念《论语》，才遏制了一部分才气消耗的速度。 只是即便如此，消耗依然令人难以置信。 得加快进度吗？ 席越彬心一沉，不得不捧着那张纸页，昂首而立，恨恨地看向姜陵：“第二篇！” 姜陵一言不发，提笔便写。 这个速度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他难道不需要想想吗？”席雪峰被惊得眼皮直跳。 《别老母》。 ——二赠席越彬共勉。 大雪拜母凉州去， 白发愁看泪眼枯。 惨惨柴门风雪夜， 此时有子不如无。 同样的，在姜陵作写这首诗的时候，董咏志使用神念，第一时间同步传达给了身边之人。 只是当他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董咏志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看着台上面无表情的姜陵，一时之间，心中油然生出深深的同情和悲意。 “大雪拜母凉州去……” 豫州在大陆的南部，许多贫苦的百姓，甚至到死都只听过“雪”的名字，不知道“雪”的样子。 姜陵又是怎么看到的？ 此句指的自然是姜陵心中因为冤屈，下的磅礴大雪。 而他母亲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心中才愁云密布，哭得两眼泪干。 幽暗无光的寒冷夜晚里，因为不能为母亲尽孝，姜陵的心中风雪交加，然而却只能凄惨地远去。 正因如此，才会发出那一声振聋发聩的感叹—— 养个孩子有什么用呢？这个时候还不如没有啊！ 整首诗的前三句都算是铺垫，意境平平，无功无过，主要写的是姜陵蒙冤离去时的画面。 但等到最后一句落下的时候，每个人的胸口，都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般，无法呼吸般的发闷。 少数考生，更是红了眼睛，紧紧地抓住了母亲的手臂。 沉默了不知多久，董咏志缓缓开口。 “仅凭此句，《别老母》必定贯州。” 考生纷纷点头，此时，就算是再不喜姜陵事迹的人，都不能，也不敢否定这一句“此时有子不如无”。 更别提伴随着这一首诗的出现，不少考生已经逐渐改变想法，开始怀疑起了这起案件的真实性。 姜陵诗才绝佳，即便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能考上三甲案首。 可他有必要去侵害一名良家妇女吗？ 这样的人，目光会如此短浅？ 人们怀疑的目光不停地落在席越彬和娄娥的身上。 娄娥的脸色煞白，情不自禁地往司鱼的身后躲去。 至于席越彬，脸色则几乎难看到了极致。 作完整首，姜陵提笔的瞬间，才气就跟迫不及待似的升腾而出。 果不其然，不到半秒的功夫，宝光便从青到蓝，随后更是孕育出了紫色。 诗成贯州！ 一股奇异的墨香味传遍公堂，有人连忙看向衙门外的天空，可却迟迟等不到那一道炫目的虹光，顿时面露失望。 开堂审判相当于自开一方空间，隔绝了姜陵与才气长虹的联系。 恐怕唯有等他这股力量消散，才会在众人面前呈现出虹光洗体的异象。 “此诗，你可敢接？”姜陵漠然道。 席越彬的身体忽然都剧烈抖动起来，那是因为被气的。 你怎么敢的？ 竟然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与我对话？！ 仔细听，在这一刻，站在詹飞宇身旁的席雪峰呼吸声陡然减轻，几乎微不可闻。 人们紧张地看着席越彬，眼中的情感极度复杂。 一首登府的作品，他可以接下来。 可现在这可是贯州！ 十首登府之作都不一定能换到一首贯州！ 他……会答应吗？ “请！文友赠诗！”席越彬咬牙切齿，微微弯腰，怨恨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公堂上清晰可闻。 姜陵屈指一弹，纸张再度飞向席越彬。 这次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在众人的世界里，几度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好似那张轻薄的纸页不是纸，而是一座巍峨雄伟的高山一般。 高山轻飘飘地落在了席越彬的手中。 那一刹那，席越彬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浑身一震，睚眦欲裂，脸色瞬间涨红如猪肝。 可即便如此，席越彬依然在苦苦支撑。 他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青筋毕露，仿佛手上放着的不是两张纸，而是两座山峰一般，连双腿都随之弯曲，浓郁的才气烟雾不停地从他的头顶氤氲而出。 直到时间过去了将近五分钟，席越彬头顶的才气烟雾才逐渐稀薄，直至消散。 姜陵冷冷地注视着他那一副微微颤抖的身躯。 “为了接住这一首诗，连话都不能说，真是辛苦你了。” 听闻这话，席越彬眼中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喷薄而出。 如果这个世界不是以诗词文章杀人，而是以眼神的话。 估计姜陵早就被席越彬千刀万剐了。 “没事的，没事的……顶多也不过是受点内伤，事后大不了花钱请个好一点的医家读书人，定然不会轻易留下后患。” 席雪峰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姜陵。 一首登府诗，一首贯州诗，他哪怕是以天子蒙生的身份进入的三之境，体内才气远超同阶，此时也应该油尽灯枯了？ 类似于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因为实际上，即便是学宫中举行的征伐文比，也罕有一出手就是两首入流之作，而且一首等级还比一首高的。 这简直就像是电影还没进行多久，就来到了主人公与反派决一死战的时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姜陵看了一眼席越彬后便收回了视线。 人们面面相觑，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骇然之色。 传闻中，只有涉及圣道的存在所作的文章，才有可能句句富含圣道真义，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真言”的存在。 可姜陵算什么？哪怕直到现在，他也只有一个“天子蒙生”的头衔可以称道。 凭什么连续三天大道真言随口而出？ 人们越想，便感觉越害怕，越害怕，姿态也就摆的越谦卑。 姜陵没有注意到众人心情的变化，漠然说道：“这第三首，你还敢收？” 席雪峰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看向姜陵，死死地攥住了拳头。 这下詹飞宇可就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噤若寒蝉，生怕对方又是一首登府乃至更高的贯州诗作飞出。 席越彬缓缓抬头，毫不畏惧地冲姜陵恨恨望去，目光之中，写满了深刻的怨毒之色。 此时无声胜有声。 姜陵忽而嗤笑一声：“伪君子装什么大丈夫？” 说罢，姜陵提笔沾墨，奋笔疾书。 游子吟。 第88章 诗成镇国，身临其境 众人彻底傻眼了。 他们本以为，姜陵在问出这一句话后，应该再思索酝酿一会，才会落笔作诗。 但怎么也没想到，姜陵竟然一如往常，提笔便写。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小诗君吗？ 但众人的惊疑，干扰不到姜陵，自然也就无法影响他的作写。 司鱼见董咏志还在发愣，思考了半秒，伸手拍了拍他：“老先生，该念诗了。” 董咏志立刻惊醒，将神念探出的同时，心中泛起轩然大波。 没错……绝对没错！ 这姑娘，绝对是天子才生！ 到了这种岁数，董咏志早已服老，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心跳还会因为一位女子跳得如此之快。 就像是那头早该老到走不动的老鹿突然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这对一位老人家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董咏志神念落在了姜陵面前的纸页上，看到题目的同时，心神逐渐转移到了姜陵的诗作上。 《游子吟》。 ——三赠席越彬共勉。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 诗未写完，伴随着董咏志娓娓道来，每个人的脑海中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等等！不！不是！ 不是脑海中浮现出画面！ 众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骇然之色。 特别是席雪峰、詹飞宇等人，身体就像是一瞬间僵住了一般，看到这幅场景，他们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死都不愿看见的可能。 两人猛地抬头，席雪峰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目狰狞地看向四面八方。 可没有用。 现实不会因为人脑袋里执着的幻想发生改变，周围的环境确实在人们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从衙门的公堂，变成了一处破旧的房子。 席雪峰的身体都在颤抖，眼中的惊恐几乎要溢满流出。 他几乎一眼便认出了这里。 可不就是他昨晚曾来到的姜家大院吗？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走进屋子。 众人愕然看着那道坐在缝纫机前，背对众人的妇人。 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下，她佝偻的背影显得更加瘦小，鬓角出现了几抹霜白，在黑暗中如冬雪般刺眼。 妇人一只手拿着针线，另一只手则是在固定那一匹蓝色的土布。 看到这衣料的时候，有人浑身一震，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转头看向某处。 果然。 那土布的颜色与姜陵今天穿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原来这是姜母为姜陵缝制的衣服吗？ 反应过来的众人脸色惨白，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一位孩子穿着母亲连夜缝制的衣服，但他们却嘲笑他的衣着简陋可笑！ 这还配称之为“读书人”吗？ 读的书莫不是都读到屁股上去了！ 眼前的场景忽然发生变化，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姜母送别姜陵离去的画面。 她将手中的包袱放到姜陵的手中，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即便去到凉州，也不能忘记读书。 全诗还未作毕，就已经有才气迫不及待地从纸页上扑腾而出，如同一条条金黄肥美的锦鲤般。 席雪峰面无人色，詹飞宇沉默不语。 至于席越彬，则像是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两条腿开始剧烈的颤抖。 惊惧交加中，他的心底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悔意。 不该招惹他的……不该招惹姜陵的！ 然而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落笔补上了最后一句——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哪个人敢说能说像小草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孝心，可以报答春晖般滋养万物的慈母恩惠？ 提笔，诗成，宝光出！ 才气如江河般在纸页上流淌，使得姜陵的墨迹都仿佛都出现了流动的特效，一层又一层的诗作宝光接连亮起。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姜陵面前的纸页就已经完成了青蓝紫绿的变更交替。 随后，一抹鲜红如玛瑙般的晶莹宝光，在众人的眼中缓缓升起，照亮了每一个人惊骇失色的表情。 这一刻，席雪峰等人心如死灰。 刚刚所呈现的果然是镇国名作的异象 ——身临其境。 类似的画面，姜陵在作出《游山西村》的时候就见过，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 只是《游山西村》终究只是巅峰贯州，距离镇国还差一步之遥，所以生成的身临其境的异象并不如《游子吟》真实。 宝光如花朵般绽放，那一刹那，异象陡生，一股奇异的波动传遍八方。 首先是豫州学宫。 伴随着文钟像是失控般的连续巨响，文塔上四溢的流光突然统一化为了晶莹的红色，赤红的光柱冲天而起，里面的学子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怎么了？文塔和文钟同时坏了？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异象！难道我记错了，昨天考的不是县试，而是殿试不成？！” “是哪位大儒甚至虚圣在我们豫州接连作诗？短短十分钟内，作出两首高水准的佳作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就连镇国名作都出来了！他这是想要把我们学宫掀翻吗？” “关键这位大人怎么还以圣道伟力屏蔽了自身的存在？境界高也不能任性啊！文塔再不射出虹光，恐怕都要憋坏了！” “文塔不会要炸了？” 豫州学宫里面一片鸡飞狗跳，无数条信息通过文印传递八方，但无一例外的，尽皆如同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因为此时别说是他们了，就连外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多少个在读书中被传讯打断的读书人满头问号。 豫州学宫的学子发疯了？ 殊不知，这一句心里的玩笑，却无意中点明了事实。 里面的学子确实是快疯了。 人们又是兴奋，又是惊慌。 现如今的文塔里面至少有两团虹光因为找不到目标而横冲直撞，就连豫州学宫的副院长，此时也只能站在塔外枯等。 “到底是谁？是谁写出了镇国名作？”副院长心急如麻，他已经在文塔外来回踱步不知道多久了。 幸好，这时有一道身影脚踏祥云，从远方极速飞来。 “院长大人！” 下方有学子惊喜出声，不难猜出闭关多月的院长突然出关的原因。 果然，头发雪白的老人刚一落地，就快步朝着文塔中走去。 两名副院长对视一眼，连忙上前跟上。 不愧是豫州学宫大名鼎鼎的院长先生，两名副院长无可奈何的虹光，在他的面前，根本就翻不起水花。 三人轻而易举地就寻到了引发今天学宫大震的“始作俑者”—— 但出乎意料的是。 三人的脸上第一时间升起的不是惊喜，反而是难以置信的惊吓。 “这三首诗……竟然全部都出自于无名先生？！” 第89章 楚国大震 同样的震动骚乱不止出现在豫州学宫。 楚国拥有七个州，当姜陵作完《游子吟》的时候，各地学宫的文钟文塔事实上都出现了相应的变化。 在这一刻，关于“无名先生”的消息传遍全国，就连其他的六国一城，在注意到楚国的变动后，很快也掌握了这个消息。 时隔七年，位居七国最末的楚国，终于再次出现镇国名作！ 这个消息可不算小，甚至就连圣院都被惊动了，派人询问皇室消息。 只有一个州区，他们表现得异常平静。 凉州与豫州交汇的关隘。 一队人马缓缓朝着藤县的方向靠近。 为首的一辆马车中，个年轻人坐在一起，个个涨红着脸，像是在憋笑，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一位红裙少女上。 说到这位红裙少女，那可就不得不多提一句了。 如果说司鱼的美，美在不切实际，飘然若仙子下凡，随时有可能从眼前溜走，飞升离去。 那这位女子的美，就美在清秀端正，特别是那张俏脸上升起的两团酡红，更是为其添加了一分明艳羞赧的俏丽风景。 如果要问，此女哪点比不上司鱼的话。 唯一的一点美中不足的，就是……胸无大志。 嗯，孩子估计会饿着。 一片死寂的车厢内，红裙少女被同行的伙伴盯得浑身不适。 终于，忍了一路的怒火爆发了。 “笑什么笑？再笑你们也得给我穿女装！”红裙少女咬牙切齿，刚一开口，就暴露了男人的声线。 怪不得这位“姑娘”胸无大志。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他”！ 俞梅的愤怒并没有换来伙伴的同情，反而引得车厢内苦苦压抑的笑意瞬间爆发。 蒲新知等人笑得眼泪鼻涕横流不止。 “俞梅，没想到你穿女人衣衫的扮相竟然如此好看，以后要不就这样出门算了？” “哈哈哈哈！此事还真得多亏姜陵，要不是他提出这要求，咱们还真没机会一饱眼福，哈哈……” “俞梅，我以后就叫你俞妹妹了！” …… 众人调笑了俞梅一段路，不过很快车厢内就恢复了平静。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惹恼了俞梅，这穿女装请姜陵去凉州学宫的任务，就要落到他们头上了。 一想起出发前，院长语气森然地说一定要把姜陵带回学宫的模样。 他们就不由得浑身一冷。 “姜陵自己倒是威风了，一考就考了一个三甲案首。” 俞梅骂骂咧咧地说道：“可他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跨区抢人本来就容易遭人诟病，更别说是抢案首了，豫州学宫的招生负责人不跟我们发飙才怪！” 这话倒是真的。 他们毕竟不是私学，代表的是自己州区的公办学院。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三甲案首，隔壁州区的学宫也鲜少会派人过去争抢的。 一方面是希望不大，另一方面则是会被人攻讦诟病。 “此事倒不用多担心。” 蒲新知迟疑了片刻，说：“出发前，我父亲曾透露了一些口风，姜陵在他老家这里……似乎口碑不太好，豫州学宫不一定会收他。” “三甲案首都不收？！” 这句话引得车厢内众人一阵惊愕。 要知道，姜陵是藤县百年以来，第一位三甲案首。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三甲案首远比天子蒙生更加稀少。 可即便如此，豫州学宫依然可能不收。 “姜陵在豫州的口碑这么差吗？”俞梅瞠目结舌，道出了每一个人心底的疑惑。 蒲新知却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蒲逢春的话言尽于此，想来事关姜陵，即便是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 远方的天穹猛地发出一声巨响，像是雷鸣，又像是地震。 车厢内的读书人骇然抬头往窗外看去，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们眉心里的文宫轻轻一震，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蒲新知望着那个方向喃喃失语。 “镇国出世……” ———— ———— 楚国学宫。 孤峰云海之上。 已有七年未响的文钟，今天毫无征兆的，陡然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的长鸣。 沈无极从入定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 如果此时他的面前有一人在注意他的眼睛，定然能够发现，在其睁眼的一瞬间，其瞳眸深处有一卷经书飞过，散发着浩荡宏伟的气息。 侍女身影一闪，出现在沈无极的身旁，恭敬行礼：“少爷，是豫州传来的变动，好似是一位名号为‘无名’的隐士有感而发，先作登府，后作贯州，最后才携着两诗的气势，一鼓作气作出了一首咏母镇国诗。” “咏母镇国诗？” 沈无极声调平淡，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激起什么波澜。 事实上，类似于他这种主修杀伐进攻的读书人，除了战诗词外，已经很少对一般的文学作品感兴趣了。 “能成镇国，此诗必然有可取之处，事后抄录一份送来给我看看。” 沈无极低头看了一眼山脚下兴奋激动的学子，眉宇之间有淡淡的厌恶之色流露。 虽然只有极小的声音能传到他的耳朵，但终究是有的，就像是蚊子在叫一般。 “让他们滚远点。”沈无极再度闭上了眼睛。 侍女低头称是，转身化为一缕黑烟离开。 “无名……” 沈无极再度入定前，眼皮忽然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于是他沉吟了片刻。 “此人的名字与我犯冲，日后若是相见，便让他改了。” ———— ———— 镇国不愧是镇国。 姜陵不过这边才刚写完，整个楚国都因此而震动，就连其他六国都受到了相应的影响，纷纷向楚国投去好奇的目光。 今天，注定是一个万人不眠夜。 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悲愁。 当席越彬等人看到姜陵面前的桌案上有红光腾飞而起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如遭雷击，目光之中有骇然之色浮现。 所有人都知道不同的光芒代表着不同的等级。 而鲜艳如玛瑙的红，代表的则是那七年未出的镇国。 “噗！” 席越彬脸色阴晴变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张嘴就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姜陵居高临下，漠然地看着他。 他早就看出席越彬不过是凭着心中的一口硬气死撑。 一首登府，一首贯州，便足以压得席越彬脊椎弯曲，口吐鲜血。 现如今诗成镇国，红光满堂。 他又拿什么来抵挡姜陵的攻势？ 席越彬的眼底深处逐渐浮现出绝望之色。 第90章 原来你早算到了一切 公堂上。 席越彬遍体发寒，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像今天这般绝望的时刻。 他呆呆地望着姜陵手边散放着红光的纸页，他太清楚这看起来轻薄的东西，落在手中有多么的痛苦了。 因为在他的手上，就有这么两张！ 席越彬的脸色阴晴变幻，在这一刻，他想了很多，试图在万千种可能中寻找出一条生路。 但每当一个念头被他自己否决的时候，他的脸色都会随之黯淡一分，绝望更盛一筹。 没有生路。 至少以席越彬的智慧，他想不到任何一条生路。 姜陵太毒也太绝了，一个征伐文比，几乎断绝了所有人出手的可能。 现在摆在席越彬面前的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认罪，要么伏诛。 喧闹的公堂罕见的归于了一片死寂。 人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目光紧张地盯着席越彬。 惊骇过后，人们意识到，这场像是闹剧般的审判，终于是步入尾声了。 旁听席中，董咏志目光复杂地望向姜陵，对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低眉俯首。 谁能想到，这艘一开始所有人都不抱以希望，认为随时有可能会倾覆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居然会摇身一变，化为比肩太阳的蓬莱巨舰？ 董咏志算是最早参与到这起争斗中的人了。 他亲眼目睹了这位少年，一一接下了对方犹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而伴随着对方的精疲力竭，沉稳的少年终于展开了自己的攻势，如同一只故意藏锋的猛虎陡然露出了獠牙，一张一张底牌被他目不暇接地揭起。 等席雪峰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 特别看到姜陵桌面上升起鲜红的宝光的时候。 那一刹那，董咏志久悬不下的心终于是放下了，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世家又如何？ 这是读书人的世界。 有才可破万法！ 董咏志彻底放心了，有这么一篇镇国诗，足以引来皇室的目光，姜陵自然安然无忧。 至于席越彬…… 董咏志抬头看向那道在地上疯狂磕头的身影，目光冰冷，这可不就是应了姜陵先前所说的那句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姜陵神情漠然地看着席越彬。 对方此时已经磕得头破血流，仍然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一边涕泗横流，一边苦苦求饶。 “姜陵！姜大人！我错了，小人知道错了！当初小人就不该陷害大人……” “这会愿意认罪了？” “我认了，我认了！”席越彬抬起头的瞬间，旁听席的众人大吃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 如今的他满脸鲜血，泥污遍身，哪里还有往日嚣张跋扈的公子模样，说是个落魄的乞丐恐怕都有人信。 “当初，我……”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姜陵是以死相挟，逼得席越彬不得不开口认罪。 但伴随着席越彬一句又一句关于当初案情的披露，人们渐渐地张大了嘴巴，两眼之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因为关于案件中的许多细节，一听就是旁人无法捏造的。 尤其是席越彬将迷晕娄娥后，再实施犯罪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脸色大变。 “你这个畜生！”董咏志勃然大怒，才气化为狂风，狠狠地扇在了席越彬的脸上，打得他牙崩血飞。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过，姜陵竟然真的是无辜的。 而且听事情的原委，不仅不无辜，而且他好像还救了娄娥一命？ 但就是这么一位，写出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好人，不仅事后没有得到嘉奖，反而还被席越彬陷害进了监狱？ 一时之间，义愤填膺的人群纷纷大骂出声。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都选择性的忘记了，他们曾经也是这样怒骂姜陵的。 詹飞宇沉默了，之前，为了表示自己是席家坚定的拥趸，他早早就表明了反对姜陵的态度。 正因如此，漫天的骂声中，有不少是针对他的。 而席雪峰的一颗心更是早已冰凉。 他数次想要阻止席越彬继续说下去，可每当他念头刚起，上方都会有一道冰冷的杀意落下，锁定他的身体。 席雪峰望向上方的姜陵，发现他额间的天证之印在缓缓闪烁，光芒愈发黯淡，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去一般。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姜陵那句“不需要证据”是什么意思。 是啊，有什么证据，是比天道更具有说服力的呢？ 只要天证之印消散，姜陵自然可以置身事外。 所以…… 你早就算到这一切了吗？ 席雪峰心中泛着绝望的苦意，像是被邪魔抽干了身体里的精气神一般，原先他还算得上是气质沉稳，风轻云淡。 但现在，却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般，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就连挺直的腰板，都伴随着席越彬一句又一句的话慢慢地弯了下来。 完了，席家完了。 这是席雪峰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案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当众人听到，此事居然还关乎到县令卢高逸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众人一片哗然。 到了这里，董咏志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卢高逸要这般不择手段，哪怕冒着事后被圣院清算失责的风险，也要打击姜陵。 原来两人之间竟然存在着这么一段不死不休的仇怨！ 此起彼伏的骂声中，一道啜泣的声音混杂其中，格外明显。 一开始人们还不在意，但随着哭声越来越大，骂声渐渐消去了。 直到这时，人们才注意到，那位跟随在司鱼旁边的少女。 “呀！是娄娥！” 有人惊呼出声，似乎现在才发现娄娥也来到了现场。 “席越彬，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原来你才是那个害了我的人？而我居然爱上了一个伪君子？”娄娥身体颤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绝望透顶地看着席越彬。 “而且你还派人杀我……你是想灭口吗？” 深爱的情人不仅是侵害自己的元凶，而且事后还想杀了自己。 这三个多月来的甜甜蜜蜜，花前月下，在这一刻，仿佛统统成为了命运的玩笑。 羞耻、绝望、后悔、悲哀……各种各样的情绪接连出现在娄娥的心中。 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般，抽得娄娥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样的打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 此时的娄娥只感觉胸口就像压上了一块巨石，心闷发慌，呼吸不畅。 然而席越彬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呆呆地望着娄娥，惨白的双唇数度张开，但又很快合上。 面对姜陵，席越彬还可以怒骂狡辩，但面对娄娥，他却像是失了神般，无话可说。 玩弄感情然后被拆穿，这种事情是最难辩解的。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第91章 沈无极，又是沈无极 “罪犯席越彬，你既然已经悉数认罪，那就签认罪。” 姜陵随意地抓起桌案上的一张纸，往席越彬的方向弹去。 这句话就像是解了他的围一般，席越彬大喜过望，连忙躬身磕头。 “谢大人，谢大人！” 席越彬张开双手，正欲接住那张认罪书。 但就在这时。 席雪峰和詹飞宇忽然觉察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这纸……怎么飘得这么慢？ 这一刻，席雪峰如同一只感应到危机的猫，浑身的毛发顷刻间炸开，一拍乾坤袋，睚眦欲裂地怒喊：“姜陵，你竟然敢在圣庙范围杀人！” 没错，那张纸页并不是什么认罪书。 它从始至终一直都是镇国诗作，《游子吟》。 被席雪峰一言道破目的，桌案后的姜陵面不改色，目光幽冷，看不见丝毫的惊慌。 原来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放过席越彬。 是我天真了…… 这一刻，席雪峰浑身冰寒彻骨，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下令，让两名差役将姜陵扔进镇魔渊中的行为。 悔啊……悔不当初啊！ 当初直接下令，让差役乱刀砍死他不好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害怕留下痕迹？ 席雪峰眼中的悔恨几乎要凝成实质透体而出。 “姜陵，我承认你很厉害，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我们席家也不是吃素的！” 席雪峰额头青筋毕露，咬牙道：“人踩死蚂蚁有错吗？如果说我有错，那么我唯一的错，就是低估了你，你是老虎！” “老虎？本官要做，就要做那九天之上的神龙！” “管你是神龙还是老虎，到了我们藤县，是虎，你就得卧着；是龙，你就得盘着，因为在这里，我们席家才是土皇帝！” 终于，趁着说话中的功夫，席雪峰体内的才气终于唤醒了乾坤袋里的一件事物。 在其抬手的瞬间，一幅卷轴如游龙般从中激射而出，速度快若惊雷，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它就已经铺开横陈在了席越彬的头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自席越彬的头顶缓缓往外释放，弥漫。 不过眨眼的功夫，威压便填满了整个公堂。 “那是什么？！” 有人失声尖叫，旁听席里的群众被吓得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生命中最惧怕的天敌般，腿脚控制不住地颤抖。 詹飞宇是第一个认出那卷轴上的气息的，脸色骤然大变，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席雪峰。 “是那位的亲笔？” 席雪峰脸色煞白，头顶至今仍有细细的白气升腾。 他点了点头，看着那张仿佛被定在了半空中的纸页，既感到放心，又感到恐惧。 两人明明都是蕴灵境。 可他连激发他外甥写下的一件墨迹，都几乎耗尽了八成的才气。 由此可见，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么的大。 席雪峰毫不怀疑，仅凭这一幅卷轴，便足以镇杀所有立身境的读书人，甚至重创一部分类似于他这种不擅战斗的蕴灵境读书人，都并非毫无可能。 不愧是我们楚国当代最强的蕴灵境天骄…… 席雪峰眼睛一亮，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快意和讥讽。 “姜陵，收手，你没有执法权，无权对我席家子弟进行定罪。”席雪峰冷冷开口，眼中的轻蔑之色毫不掩饰。 杀不了了吗？ 不少人都清楚，如果错过了今天，姜陵将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将失去亲手报仇的机会。 因为席雪峰是不会让姜陵找到席越彬的。 更别说就算事后成功定罪，席雪峰也有无数种手段让席越彬在监狱中快活。 面对席雪峰的挑衅，姜陵毫无动容，只是漠然地看着那张卷轴。 上面只写了轻飘飘的一个字，但每一个笔画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不见血不回头的刀剑。 见字如见面，姜陵明明从未见过这人，但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了一道站在山峰的顶端，负手而立的无敌身影。 沈无极……又是沈无极。 姜陵面无表情，事实上无论是董咏志，还是余小平，都曾明里暗里的跟姜陵提过这个名字。 这就是你想对外展现的形象吗？ 强大？神秘？不可战胜？ 姜陵的眼神幽深如井，不过他确实承认，这个沈无极很强。 因为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至少在书写这一幅卷轴的时候，沈无极的书法就已然踏入了和司鱼持平的境界。 ——铁画银钩。 姜陵平静地看着那一个“御”字。 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它好像确实挡住了《游子吟》的落下。 席越彬瑟瑟发抖地看着头顶那两股针锋相对的力量，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的他无异于如履薄冰，局面只是看起来安全无恙，但实际上，随便一点波折，就足以让他葬身于此。 “姜陵，收手，即便你有镇国诗作又如何？那又不是战诗，你一个三之境，怎配与楚国当代最强的天骄相比？” 席雪峰冷笑不已，事到如今，双方撕破了脸皮，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藏的了，话语中极尽挖苦。 “三甲案首，天子蒙生？你以为在藤县被捧了几次臭脚，就觉得自己很牛？” “在沈无极面前，你连他侍女都不是对手，只是一个指头，便能够碾死你这只蝼蚁……” 话音未落，便被姜陵开口打断了。 “我从未觉得自己很牛。” 姜陵缓缓抬头，目光自始至终都是那般的平静。 “原先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而已，早上和下午去私学旁听，晚上去酒楼端菜洗碗，做完这一切后，我才能回家。” “不过回家我也看不了书，因为家里没钱，烛火太贵，所以我只能躺在床上温习当天的课程……” 席雪峰不知道姜陵突然说这种话，脸色难看至极，刚想开口喝骂，突然感觉有一道冰冷的杀意锁定了自己。 是那个女孩？！ 席雪峰脸色变幻不定，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那天我干完了活，只是想回家而已，哪里想过会碰到这种事情——私学里鼎鼎有名的公子，居然在侵害一名少女？” “我赶跑了他，没想到居然会招来杀身之祸，陷害入狱只是第一步，流放的途中，我被扔下镇魔渊才是真正的死劫。” 姜陵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旁听席里面的人群脸色骤然大变，引起一片哗然。 这是席越彬隐藏的部分，发生在案子之外。 姜母听到的时候如遭雷击，眼睛瞬间就红了。 姜陵缓缓抬头看向席雪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仿佛地狱九幽吹来的一阵鬼风，令人毛骨悚然。 “我好不容易从镇魔渊中爬了出来，你确定你能挡得住我？仅凭这一个字？” 第92章 刑殿 姜陵的话，如同一记天雷般轰击在席雪峰的脑袋上。 那一刻，他的头皮都在发麻，如同一只受惊的老猫，浑身汗毛炸立，寒意从心底涌出，只是一瞬间便在身体里游荡了一圈。 席雪峰眼睁睁地看着姜陵缓缓起身。 他明明没有多高，但在他的意识世界里，姜陵的身形却在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到最后更是如同一尊散放着华光的巨人。 姜陵只是轻飘飘地屈指一点，四面八方顿时有如洪流般的才气伟力注入《游子吟》当中。 “此间中，吾最大。” 得到磅礴的才气相助，《游子吟》的纸页上陡然绽放出如泰山般沉重巍峨的力量。 咔！ 一片死寂的衙门上，这一道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众人惊骇失色地看着那幅卷轴，怎么也没想到，这幅卷轴竟然会开裂。 沈无极也会输？ 席雪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大叫：“不可能，无极是不可能输给你的，你只是这小小藤县的案首，而无极乃是皇城的解元，未来还是楚国的状元，你不可能打败他，即便那只是一幅字！” 姜陵神情冷漠说道：“世间万物，只有知识越匮乏的人，认知的事物才会越绝对，正如几百年前的百姓认为天星大陆是一口倒扣的大锅，宇宙一切都以天星为中心一般。” “没什么不可能的。” 伴随着这一道声音的落下。 沈无极亲笔所写的卷轴上崩裂的速度陡然加快，密集的龟裂纹爬满了整副卷轴，每一道裂纹之中，都能隐隐感受到有丝丝缕缕浩瀚的才气从中泄露。 终于。 在席雪峰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那副卷轴爆开了。 恐怖的力量如风暴般席卷八方，只是一个顷刻间，刺目的火光便吞噬了席越彬的身影。 “爹！” 席越彬的惨叫声消弭在了光芒里，甚至席雪峰连自己儿子临死前的容颜都看不清。 只记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但他身为人父，却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身份逆转了。 蝼蚁摇身一变成为了猛虎，只是一口，便吞下了昔日的仇敌。 ———— ———— 孤峰白云的尽头。 就在卷轴被毁的那一刹那，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沈无极猛然睁开了眼睛，转头望向了南边。 他的目光之中仿佛有怒浪在翻滚、惊雷在酝酿，无数条信息在里面疯狂碰撞，过了好一会，一条信息如同云间的小径一般，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沈无极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纸页。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正是姜陵所作的《游子吟》，被侍女抄录送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你就是无名先生。” 沈无极挑了挑眉，平静多年的心境突然泛起了波澜，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稀奇的事情。 难道楚国终于要出一名天才了？ 沈无极眼帘微微垂下。 只可惜已经与我沾上尘缘，看来毕生都不会入我一脉了。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镇压。” 沈无极伸手一握，纸笔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后他又是唰唰几笔，深厚的才气在纸页上一闪而没。 “传话七州学宫，断此子求学之路。” ———— ———— 头顶忽然有一束光线投下。 人们抬头望去，发现周围的幻象如冬雪般开始消融，露出天空本来的模样。 为了击破沈无极的亲笔，姜陵耗尽了司天游留下的力量。 不过幸好，事情解决了……一半。 姜陵转头看向一处，目光淡漠：“卢高逸，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听闻这话，人们才猛地想起，这位开堂后没多久就被姜陵打晕在地的县令。 整起事件中，卢高逸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通过席越彬之口，大家早已知晓。 一时之间，人们望向卢高逸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很显然，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百姓知道这位县令竟然会与席家勾结得如此之深。 当真就如同藤县的土皇帝一般，想诬陷谁就诬陷谁，想杀谁就杀谁。 今天他们撞见了姜陵，要倒台了。 那以前呢？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已经感受到恶意的时候，不是恶意就这么点，而是恶意已经藏不住，溢出来了。 躺在地上“晕倒”的卢高逸突然化为一道闪电，往圣庙之外的方向掠去。 这一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卢高逸逃走的同时，手捏官印，调动附近的天地元气，一股沉重的压力顿时如泰山般从天而降。 一时之间，圣庙内所有人包括董咏志、司鱼在内，文宫都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姜陵！今天之辱，老夫铭记于心，来日必当万倍报答。” 逃走的时候，卢高逸回望姜陵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毒与痛恨。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母身体一晃，脸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化为一片惨白。 虽说事后卢高逸必然会被刑殿通缉追杀，但倘若今天真被他逃走了呢？ 对方可是一名蕴灵境的读书人，被这么一位仇家日夜惦记，姜陵或许一出城就会引来不顾一切的刺杀。 可他们却无能为力。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司鱼轻咬朱唇，手中不知何时捏起了纸笔，却没有迟迟落字。 原因无他—— 太远了。 在卢高逸的身份被皇室否定前，其官印在藤县范围内能镇压一切比自己境界低的存在，就连同境界都能起到限制的作用。 司鱼虽然天赋惊人，但终究只是立身境。 就在众人以为卢高逸即将逃之夭夭的时候。 天外忽然响起了一道雷鸣般的声音。 “杜撰罪名，谋害天子蒙生，蝇营狗苟，滥用人族官印……卢高逸，你的罪名已经罄竹难书，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停下脚步，否则当以魔种论处，就地斩杀！” 话音响起，哪怕是仍然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席雪峰，都脸色大变，抬头望向一处天边。 在那里，有一道极小的黑点在不断地放大。 直到他化身为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人们的眼中，其身后才有阵阵音爆声响起。 这样看来，就像是声音在追逐着他的背影一般。 人们看着那道身影背后，那里画着一支娇艳欲滴的毛笔，让人看一眼便感到遍体生寒。 毛笔笔身挺直呈铁黑色，有一头类似于麒麟般的生物攀附在上，张牙舞爪，双目生威，毫尖似是染着血墨，猩红的墨汁徐徐滴落…… 此笔名唤“獬豸”，无一不透露着一股压抑的肃杀之气。 但它却是人族内部最恐怖的机构象征—— 刑殿。 第93章 镇国天赐 獬豸，传说中神兽，体大如牛，体小如羊，懂人言知人性，识善恶辨曲直。正是因为其勇猛、公正的特点，刑殿才会以它为原型，锻造出这么一件文宝。 据说獬豸笔乃是人族为数不多的主杀伐的半圣文宝，尤其是在用其对付异端邪魔的时候，威力更是足以媲美亚圣文宝。 刑殿来人了。 这一个消息对于席雪峰等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姜陵的神色却毫无波澜。 事实上，从他计划请天证的时候，就知道刑殿必然会来。 否则也不会在此时用计逼迫卢高逸做决定了。 对方因为心中的怨怼与仇恨，盲目无知的选择了叛离人族，这一决定无疑是加速了他的死期。 尤其是在刑殿已经赶到现场的情况下。 卢高逸远去的身形在半空中一顿，背对着众人的面容上，他的眼底深处涌现出挣扎之色。 他知道，犯下这么多件大事，自己此刻就算束手就擒，事后也会被刑殿无情的清算。 即便死罪可免，也很有可能会被发配到战争的前线，唯有立下赫赫战功才能被允许返回。 但这有一个好处——祸不及家人。 天星大陆终究不是后世，在这里的律法中，只要罪犯触及最严苛的那几条，别说是连坐，株连都很正常。 恰好，“谋害天子蒙生”这一条罪名就属于连坐的律法之中。 众人紧张不已地盯着远方的卢高逸，心中忍不住好奇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终于，卢高逸缓缓抬起了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他没有逃，也没有认罪，而是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 该怎么形容那一双眼睛呢？ 憎恨、怨毒、愤怒、绝望、无奈…… 就这样说，几乎集齐了失败者该有的所有情绪。 卢高逸忽然仰天惨笑。 “当真是人生如棋盘，要么不下，要么别错。读书四十载，一朝行差踏错，竟是导致满盘皆输。” “哈哈哈哈！姜陵，午夜时分莫要睡熟了，老夫定会寻你一起下那九幽黄泉！”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哗然。 话音刚落，只见卢高逸举起手就往自己的脑袋拍去。 下一秒，他的那颗头颅如同炸开的西瓜般，红白之物飞溅而出，身体一软，直接从天跌落。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县令已经不算小官，但即便如此，还是自杀于姜陵面前。 人们眼中神情复杂，一时之间真不知该说姜陵冷血，还是夸他智慧通天，连卢高逸都能逼死。 一股才气如江河般卷去。 卢高逸的尸体消失了。 刑殿黑衣人脚踏白云，在圆坛广场的中心徐徐下降。 人们忍不住后退一步，如避蛇蝎般表现出对刑殿深深的惧怕。 这也难怪，毕竟相比于只有士兵才会面对的妖族，一向负责清除人族内部毒瘤的刑殿，对于百姓来说明显凶名更甚， 刑殿黑衣人显然也对此景熟悉了，落地后没多久，就抬头望向了姜陵。 没想到，就这么一眼，令姜陵大吃一惊。 黑衣里面包裹的，竟然是一名肤色白得过分的青年，大概二十六七？ 总之相比卢高逸肯定是年轻不少，很难想象他这么年轻，居然就进入到了刑殿，而且实力还这般强大。 青年留着一头不长不短的黑发，额间细碎的发丝背后，一双犹如死水般平静的眼睛给人留以深刻的印象。 唇薄如剑，鼻挺如峰。 这本应该是一名玉树临风的青年，但因过白的肤色，却是给人一种阴寒的感觉。 “是你请天证？”青年对着姜陵说道，声音很沙哑，像是许久没运转过的机器，都生锈了。 “是学生。” 姜陵很快就从震惊中脱离了出来，微微揖首。 额间的天证之印在席越彬道完实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消散，但依然留下了几分玄而又玄的气息。 不得不说，即便姜陵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自己笼罩在天证之印的死亡威胁下的时候，还是感到心底发寒。 “天证之印已散去，你的罪名自然洗去。”青年话锋一转：“不过有些细枝末节，可能还是需要你亲自口述，近日可能会有同僚登门拜访。” 如果是一般人听说刑殿要有人登门拜访，即便心底没鬼，恐怕也会人心惶惶。 但姜陵只是点了点头，面不改色：“辛苦了。” 青年微微颔首，没有作答，转而望向了席雪峰：“你，跟我走。” 这一刻，席雪峰的脸色一片煞白。 可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卢高逸那般——他是世家之主，背后牵扯着整个席家三百多条人命。 席雪峰做不到一死了之。 刑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直到青年带着席雪峰离开数秒后，圆坛广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在此之前，他们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随后没多久，当人们冷静下来后，看向姜陵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深深的敬畏，以及隐藏得极深的惧怕。 其实直到现在，他们的心中依然残留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整起事件中，姜陵所表现出来的超出年纪的冷静与智慧，在人们的心中几乎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临危不乱，奋起反击。 姜陵每一次置身于陷阱，每一张底牌的掀起，都令他们感到心跳加速，心神大震。 尤其是在姜陵与席越彬进行的征伐文比中，几乎每一名考生都忍不住想象。 倘若当时是自己在文比，在对方已经承受了一首登府诗，一首贯州诗的情况下，自己还有没有信心，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发起进攻，做那孤注一掷？ 答案很显然。 就连崔玉枝在内，绝大多数人都黯然摇头，自愧不如。 司鱼等人走上前来，姜陵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忽然感应到天边传来一股异样的波动。 是冲我来的？ 姜陵眼皮一跳，刚一转过头，便看到两道虹光如同饿虎扑食般，急不可耐地往自己的头顶砸了下来。 轰轰轰……！ 磅礴的天地元气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强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一些妇女都站不稳，险些跌坐在地上。 “镇国天赐！” 看着这一幕，董咏志等人心神大震，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刑殿的出现，竟然让他们忘记了姜陵还有这一道机缘。 考生目光灼热地看着姜陵头顶的那道晶莹如红色玛瑙般的光柱，镇国诗作的虹光，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看见，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至于姜陵，早就在压力恐怖的力量洗体之中，闭上了双眼。 即便如此，姜陵还是感到浑身胀痛，不得不开始咏读《论语》，极力消化这股天赐之力。 第94章 学宫封杀 不知道是姜陵的错觉还是什么，总之在这段吸收力量的过程中，姜陵总感觉这两道虹光表现得异常急迫。 “难道是因为诗成镇国的原因？” 虹光洗体所需要的时间不比庙气洗体，只过去了五分钟，姜陵便从入定中睁开了眼睛。 那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姜陵的身上，自然也就看到了他眼底的喜色。 “不仅才气修为踏入了乐之，而且气血修为也挣断了第十一根枷锁，距离洞天境只有一步之遥！” 这只不过是一天之内的变化而已，怎么能让姜陵不感到惊喜。 董咏志脸色潮红，兴奋不已地跑到姜陵跟前，说：“姜陵，你必须要来我们豫州学府，你这人我要定了！传道恩师我是不想了，不过能当你的解惑老师，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听到这话，姜陵连忙摆手：“先生大赞，学生实在愧不敢当。” 天星大陆盛行师道，传道恩师一人一生只能拜一人，地位几乎与父母持平，极少有叛出师门的，否则会被全天下人攻讦。 只是人一生不可能只学习一位老师的知识，所以也就有了解惑老师。 另外还有一种则是传学老师—— 意思是学习了一个人的作品，并衷心认可，由本人自发奉其为传学老师。 就比如对于学习儒家经典的读书人来说，孔子就是避不开的传学老师。 除此之外，还有陶渊明、诸葛亮这种，他们对于今天在场的五十名考生来说都是传学老师。 “哈哈哈哈！少给我打马虎眼，我这就给院长发消息，必须让他将你收为关门弟子。”董咏志说完就掏出了文印。 没想到董咏志竟然这般看好自己，姜陵头皮都在发麻。 要知道自己已经拜在了守渊人门下，怎么可能另择他师。 姜陵先是求救地看了一眼司鱼，没想到对方竟然看着自己含笑不语，摆明了要看热闹。 没办法，姜陵只能准备开口阻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竟是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行，他没有资格进入豫州学宫。” 姜陵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人群面面相觑，眼皮直跳的同时，场面鸦雀无声。 董咏志的动作一顿，随后，他脸色难看地望向了詹飞宇。 是啊，他终究才是藤县的招生负责人，若没有他点头，姜陵根本不可能获得豫州的入学资格。 可他不去豫州学宫，还能去哪？ 董咏志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这等天才，去其他的私学，无疑是明珠暗投，只会荒废时光。 就算姜陵凭借着他过人的天赋，依然能考过府试和州试，可那在私学中需要多少年，在学宫中又需要多少年？ 对于读书人来说，每一分钟都显得弥足珍贵，更别说是年了！ “詹飞宇，你已经看到了姜陵所展现出的天分，三甲案首、镇国原作，无论是哪一个头衔都足以令大陆任一一州的学宫倒履相迎。更别说他还通过了请天证，恢复了清白。” “若你再以那些污名为借口阻挠姜陵入学……” 董咏志脸色冰冷无比，上前一步的同时，蕴灵境读书人的气势呼啸而出。 他怒目圆睁暴喝道：“休怪我不念及身份，与你开启文战！” 文灵的力量如无形的旋风般扫过圆坛广场。 即便是三之境的考生，听到这声都感到文宫微震，更别说身为普通人的百姓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转头望向詹飞宇。 实际上，迄今为止他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针对自己。 不过不重要，毕竟他又不是金子，做不到每一个人都喜欢。 詹飞宇脸色有些凝重，若真文战，他自然自信实力不逊于董咏志。 可对方毕竟是自己学宫的老师，两人虽然没有交集，可倘若他伤到了对方，这事传出去对他的文名依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詹飞宇沉默了半晌，道：“即便文名洗清，姜陵依然不能入学豫州学宫。” 董咏志气极而笑：“凭什么？” “还能凭什么？连三之境都不是就敢招惹世家，谁知道他进入学宫后，又要闹出怎样的动静？” 詹飞宇看向姜陵，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冷意：“我们豫州学宫学子一心求学，可不欢迎混世魔王。” 董咏志张嘴还欲说，但却被詹飞宇直接打断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已经收到了吾师的传信，信中明确指出，豫州学宫禁止姜陵入学！” 此言一出，如同一记天雷落在人群的中心，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怎么能？！”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姜母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出，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詹飞宇：“你们学宫怎么可以没有理由的禁止我孩子求学？此事我要上报圣院，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 “信函呢？信函在哪？！”董咏志强行压抑着胸口的怒火，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决定。 詹飞宇冷笑一声：“既然董先生你执迷不悟，那在下就公开给各位看看。” 说罢，詹飞宇手捏文印，一道信函虚影顿时投射到众人的面前。 其中，两枚副院长的章印赫然在上，内容正是詹飞宇所说—— 关于藤县姜陵入学一事，有待商榷。 虽说没有“禁止”等字眼的出现，但竟然连两名副院长都盖下了自己的章印……毫无疑问，姜陵是彻底失去了豫州学院的入学资格了。 “怎么会这样……”姜母如遭雷击，身躯一晃，幸好有司鱼在旁，扶住了她。 只是即便是这样，也依然难以消去姜母脸上的悲愁，她红着眼眶，身躯微颤，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这样针对自己的孩子。 难道他过得还不够苦吗？ 众人眼底深处浮现出异样的神色，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姜陵的神情。 今年藤县这县试实在是太跌宕起伏了。 先是出了一名百年难遇的三甲案首，没想到居然是数个月前的流放犯。 可紧接着，这名流放犯就以镇国诗作，请天证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面临着不能入学豫州学宫的困境吗？ 有考生心中大喜过望，悄然握紧了拳头。 “太好了……太好了！简直天助我也！要是姜陵进不去豫州学宫，一年之内，我必然能够赶上他，数年之后，反超都不是不可能！” 类似的声音并不至于一个人。 正是应了那句话。 有时候，除了你父母之外，没有人希望你过得好，尤其是比自己过得还好。 第95章 圣道就此崩殂？ 名动豫州的三甲案首，震惊一国的镇国原作。 今天居然连豫州学宫都进不去？ 人们不敢说话，但却敢用眼神时不时地瞟上姜陵几眼，有些人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与轻蔑。 董咏志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那封信函，上面虽然没有院长的章印。 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大家都知道有时候不否认，其实就是默认。 所以…… 豫州学宫三名话事人，都拒绝了姜陵的进入吗？ 可为什么要亲手将天才拒之门外？尤其还是这么一位注定要腾飞的天才？ 董咏志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吃惊。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其他的办法。 “不用担心，姜陵，我在平州学宫也有认识的文友，以你之资质，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也？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们！” 说罢，董咏志便立刻掏出了文印。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心神一凛。 是啊，豫州学宫虽然在豫州最好，可楚国有七个州，去不了豫州，还能去隔壁的平州，平州学宫也不比豫州学宫逊色。 可姜陵却注意到，在董咏志说出这话的一瞬间，詹飞宇的脸上居然升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 难道…… 姜陵面不改色，心中却是一沉，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果然。 过了足足五分钟，董咏志都发出不知多少封传信了，个个都如同石沉大海，罕有回信。 直到他询问一名至交好友，这才得知了情况…… “沈无极！” 董咏志目欲喷火，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那位传说中的当代楚国的第一天骄。 詹飞宇见董咏志屡次撞壁后，终于得知了真相，冷笑着出声。 “姜陵傲慢狂妄，目空一切，当众毁坏无极兄的墨迹是有目共睹的，否认也没用。所以，无极兄出手针对姜陵天经地义，无关其他！” 詹飞宇转头望向姜陵，话锋一转：“不过倘若你姜陵能够书写一封道歉书，再将《游子吟》原作双手奉上……我想以无极兄的肚量，你们两者之间定然能够摒弃前嫌，说不定还能传出一段佳话呢？” 场上陡然化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董咏志脸色难看，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姜陵，此事你好好斟酌，不过有一消息我须得先告诉你……” 董咏志神念传音，脸色阴晴不定，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说了：“沈无极曾游学楚国，文名极盛，绝大多数的学宫他都留下了足迹。” “截至目前，已经有四座州学宫对你公然发出了谴责，之所以还有学宫按着不表，恐怕就是在等你的反应了。” 听到这个消息，饶是一直脸色不动如山的姜陵，此刻也是心中一沉，双眉微颦。 他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位“沈无极”的能量。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个蕴灵境，竟然就已经能够号召楚国四州的学宫对自己进行封杀。 这算什么？ 考得好终究不如会投胎？ 姜陵第一次对一名素未蒙面的人迸发了杀意。 司鱼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姜陵的身边，低声询问：“怎么了？” 姜陵没有瞒着她的打算，当着詹飞宇的面，将此事告诉了她。 果不其然，司鱼听闻后，两眼之中杀意毕露，猛地转头看向了詹飞宇。 原先詹飞宇还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等待着姜陵的跪地求饶。 没想到突然感受到一股杀意朝着自己射来，浑身一僵，几乎差点想要运转才气。 好强！ 詹飞宇脸色难看至极，虽然早知司鱼不简单，可每次感受到对方那股杀意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遍体生寒。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历练成长，才能拥有如此纯粹的杀意？ “不用道歉，无须交书。” 司鱼很快脸色就恢复了平常：“大不了不去学宫，在无忧庐我们也能考过殿试。” 面对此想法，姜陵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这么简单吗？ 强大如孔子都需要周游列国后才能封圣，避世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不过想让他道歉？ 姜陵抬头望向詹飞宇，眼神如湖面般平静：“沈无极知道他在做什么吗？断我求学之路，几乎可以等同于阻我圣道。他这样做，是在逼我将他视为圣道之敌。” 众人愣住了。 董咏志愣住了。 姜母愣住了。 只有司鱼和黑胖，一个眼底深处依然有杀意隐没，似乎在思考着在圣庙杀人的代价。 一个则是面不改色地舔了舔毛，心想不愧是大姐认定的男人，说干就干。 詹飞宇同样也是愣了愣，随后大笑出声。 笑声像是引爆了什么一般，一时之间，人们看向姜陵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与讥讽。 沈无极之名，即便他们有些人连读书人都不是，都曾听闻。 因为他太有名了。 年仅十六岁便开始游学，楚国七州，几乎没有他未曾留下脚印的学宫。沈无极每来到一处，至多一年，当地的天才便会被他的光芒压盖得黯淡失色。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轮无法直视的太阳，即便远在数千里外的楚国学宫中，他的传说依然流传在豫州。 因为这里是他的第三站，而当时的詹飞宇，仅仅支撑了一个月，便败在了他的手下。 这么一位天骄，姜陵居然说自己视他为圣道之敌？ 简直就如同蚂蚁放言要咬死大象一般可笑。 詹飞宇笑得像只虾般弯下了腰，眼泪都出来了，可眼中却看不到丝毫的笑意。 “你说你要视无极兄为圣道之敌？” 詹飞宇擦去眼角的泪，失笑道：“你不会以为自己写出了一首镇国诗，就真把自己当成是小诗君那样的天才了？竟然妄想与沈无极为敌，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勇敢无畏，还是没有脑子。” 说完，詹飞宇忽然感到索然无味。 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是一位徒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的人物。 真是高看他了。 “快动手写，别浪费时间了。”詹飞宇冷冷说道，抬手间，一支毛笔朝着姜陵扔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追向那支毛笔，旋即便看到它…… 啪嗒一声，掉在了姜陵的脚下。 自始至终，姜陵都没看到那支毛笔一眼，仿佛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道歉这个选项。 詹飞宇感觉自己的脸上升起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他恼怒道：“姜陵，你什么意思？错过这次机会，楚国大地的学宫都不会欢迎你！” “与沈无极为敌，你以后无论是从仕还是从军，你都注定寸步难行！” 沈无极的爷爷权倾朝野。 姜陵一旦被打上“与沈无极不合”的标签，这句话倒真可能一语成谶。 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 这时，圣庙外竟是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如利刃般划破天际。 “谁说楚国大地都不欢迎姜陵？！” 第96章 莫欺少年穷 初听这一道声音，清扬如甘泉，乃是年轻的少年郎的音色。 只是圆坛广场上，哪怕是姜陵都感到了奇怪。 是谁来了？ 广场上人头攒动，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圣庙大门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顿时响起了一片不约而同的惊呼声。 原来在那个方向，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红衣少女，她俏目含煞，唇红齿白，尤其是那一双大长腿，更是白的会发光，在场不知道多少男人看得瞪大了眼，被媳妇暗中掐上腰间软肉。 “浪蹄子，在外面还穿这么少！” 不知道多少女人在心中暗骂这位少女。 只有姜陵、司鱼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那……应该不是俞梅？”姜陵呆呆地说。 “你忘了你在饯别宴上说的话了？”司鱼则是满脸怪异。 这倒是提醒姜陵了。 临走前，他似乎确实跟俞梅说过，要想把他挖到凉州学宫，就得穿女装来藤县接他类似的话……可那都是开玩笑的啊？！ 姜陵看着附近蠢蠢欲动的男人，目光就像是要把俞梅吃了一般。 他们要是知道俞梅是男的，不会把他打死？ 蒲新知等一众熟悉的身影陆续从圣庙门外走进姜陵的视野。 此时此刻，经历了这么多件大事，还看到这么多位好友不远千里的跋山涉水而来，姜陵的心情也是颇为激动。 蒲新知领着众人走上圆坛广场，来到姜陵的身边。 几乎不需要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点头，便知道好友的意思。 蒲新知转头看向詹飞宇，冷道：“谁说楚国大地的学宫都不欢迎姜陵？难道沈无极已经不把我们凉州视为楚国之地？” 此言一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一片哗然。 人们面面相觑，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詹飞宇怔怔地看着蒲新知，感受到对方立身境的气息，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来自凉州学宫。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敢来我们豫州抢人？” “我们怎么就不敢了？” 俞梅冷笑道：“我们不来，还不知道豫州学宫如此愚蠢，竟然将一位写出镇国诗作的三甲案首拒之门外呢！” 詹飞宇脸色难看至极。 他前脚刚说完，楚国大地没有一个学宫愿意收纳姜陵，后脚，凉州学宫的人就出现了，还说要收姜陵。 这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朝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一张脸火辣辣的痛。 詹飞宇恼怒道：“你们难道想违背沈无极的意思？” 按道理来说，此言一出，无论是哪一州学宫的人马，都会出现轻微的异动。 毕竟那是沈无极，没有学宫能够无视他的存在。 可偏偏这是凉州，有镇魔渊坐落，妖蛮窥伺的凉州！ 正是因为生活在这些重重威胁下，所以就导致了他们民风彪悍，好勇擅斗的特点。 即便是温润的蒲新知，那也是相对于凉州的人来说的。 “沈无极算个什么东西？” 俞梅怒道：“你们六州愿意当他的狗，我们凉州可要当人！” 听到这话，詹飞宇气急败坏，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位漂亮的美人，说话谈吐竟然如此粗鲁，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可他确实是拿凉州学宫没办法。 因为沈家在朝堂上虽然可以称得上是一手遮天，但皇室终究还没倒台。 楚国七州，凉州、兖州以及全州至今牢牢掌握在皇室手里。 沈无极当初游学时，时间就主要消耗在这三州的学宫中，至于凉州学宫，更是直接拒绝了沈无极的入学申请，毫不顾忌其爷爷的身份。 所以，如果姜陵真打算进入凉州学宫的话，沈无极还真拦不住他。 “姜陵，你确定好要与沈无极为敌了吗？我再一次提醒你，不要因为年少轻狂，做出能令你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詹飞宇脸色阴郁，发现对付不了俞梅等人后，转而威胁起了姜陵。 然而对此，姜陵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詹飞宇一眼。 “记住，是他想与我为敌的。” 说罢，姜陵转身就走，蒲新知等人连忙跟上。 “诶！姜哥等等，我跟你去凉州学宫！” 一名黝黑的少年从人群中神情慌张，像是生怕姜陵一溜烟就不见了一样。 看到此人，詹飞宇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余小平，你怎敢去凉州！” 毫无疑问，那少年正是今年的“狗屎运”黑马余小平。 可以想象，若不是有姜陵的横空出世，此子必然将取得县试第二的佳绩。 姜陵走了也就算了，毕竟豫州学宫迫于沈无极的压力，不敢收纳。 可现在又跑了一名，豫州学宫不成为今年县试的笑柄才怪！ 余小平跑到了姜陵的身边，歉意地冲詹飞宇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詹哥，我觉得能写出镇国诗的姜陵要比那沈无极厉害。” 听到这话，詹飞宇血压一下就上来了，差点气极反笑。 沈无极是没写出过镇国诗作，可他的强项在杀伐、在战斗，姜陵即便诗才惊艳又如何？写不出战诗，终究是空中楼阁一场空。 在沈无极面前，姜陵甚至可能连一招都支撑不住，瞬间就会被斩杀。 到那时，他再会写诗，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浩浩荡荡离去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陵背对着圆坛广场上的众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开口。 “今日过后，学生将入凉州学宫求学问道，之前想来应该是偶然，没想到发展到现在却是必然……” 这句话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但姜陵却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早在出发豫州前，他就知道司天游给他和司鱼安排了凉州学宫的入学名额。 他原以为自己还要婉拒豫州学宫的邀请，没想到对方压根就不想要自己…… 真是自恋了。 “不过这背井离乡之辱，封禁学道之耻，姜陵刻骨铭心，没齿难忘，既然你们以我圣道相胁，想要逼迫我道歉，那我姜陵自然也要给你们回礼……” 姜陵转身望向詹飞宇，目光如同一柄藏鞘的宝剑被缓缓拔出，身上陡然升起了一股锋锐无匹的气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三月后，我姜陵必当重归故土，如今天这般，夺下豫州一府廪生！六月后，必当夺下豫州一州解元！” “待到秋闱殿试时，我还要与那所谓的第一天骄，争那楚国状元之位！” 第97章 文压一州，赠诗两首 与沈无极争状元？ 听到姜陵像是宣战般的誓词，众人彻底傻眼了，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嘲笑姜陵的说大话。 可当他们看到姜陵那一双冰冷纯粹的眼睛时，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他是在说真的……姜陵竟然真的想要文压一州！ 有考生悚然变色。 历史上文压一州的事情极为罕见，通常是受了极大冤屈的读书人才会发起，且真正做到的人寥寥无几，失败者身败名裂都是轻的。 在一州读书人的口诛笔伐下，文压一州的发起者甚至死后都得不到好名声，臭名流传。 可偏偏姜陵连最难的请天证都通过了，在天道的佐证下，他的清白毋庸置疑。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姜陵彻底地站在了道义的一方。 他对欺压自己的豫州发起文压挑战，合情合理，合法合规！ 要知道豫州可没有沈无极，当今文名最盛的詹飞宇也已经成为了蕴灵境。 所以，现在的豫州还有谁，能够抵挡住一名写出了镇国诗作的天骄？ 考生面无人色，历史上每一次文压一州的出现，都必然会被史家读书人记录在案，论轰动性，甚至连沈无极十六岁的游学楚国都稍有不如。 毕竟文压一州死人是很正常，而沈无极……有他爷爷在，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所以，此事若是真的给姜陵做到了。 当代的豫州读书人的头上定然会形成一片阴霾，出门在外，少不得要被他人当作是笑柄。 “你们居然逼得自家读书人去其他地方读书，而且还是一名足以压得你们一个州都喘不上气的天才？” …… 类似的话不胜枚举，众人甚至不用想就知道别人会如何讥讽自己。 詹飞宇也没想到姜陵竟然敢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发起文压一州的挑战，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姜陵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大逆不道……无法无天！姜陵，你必当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了詹飞宇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至此，藤县这场足以载入县志的县试，终于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当天夜里。 窗外的月光落在地上，空气清凉舒适，本该是人睡觉的好时候。 但董咏志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得入眠。 “唉……”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董咏志第几次叹息了。 他每当姜陵在众人簇拥下离去的背影，心底都会涌现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在发出文压一州的宣战后离场，所有人都觉得姜陵的背影是那般的恣意。 可只有董咏志，从中品到了那么孤独。 一群人簇拥在自己身边，但却感到了孤独。 若不是沈无极的步步紧逼，姜陵又何至于带着姜母背井离乡，舍近求远去那凉州学宫求学？ “唉……” 董咏志又叹息一声，终于是忍不住从床上坐起，他心想，既然睡不着，那就多看一会。 他走到窗前，望向下方空无一人的街道。 冷冷清清。 这里只是董咏志借宿的客栈，明天他就要回到豫州学宫了。 董咏志低头看向书桌，忽然口中发出一声惊疑，眼睛瞪得极大，几乎是猛地抓起了上面的纸页。 那字迹，并不属于他。 看了将近十分钟，董咏志这才依依不舍地撤回了视线 ，只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中仍然停存着惊喜与欣慰之色。 “这孩子，马屁算是拍到心坎上了……” 当天晚上，文榜上一首名叫《奉和梅公绿野堂种花》的巅峰登府诗悄然上线。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收获了好评一片，其中甚至还有数名蕴灵境读书人的亲笔点评。 那诗的内容如下—— 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 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诗文大意很简单：绿野堂建成之后占尽了万物的精华，路人经过时，会指着宅子说这是梅公先生的家。可您的桃李学生遍布天下，哪里用得着再在门前屋后种花呢？ 此诗虽然只是巅峰登府，可行文却格外流畅。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引得不少人心底就跟被猫挠过一样，忍不住争相赏析。 “此诗运用借代的修辞，以桃李代学生，写梅公的房子不用种花，就已经占尽万物精华，可谓是将一名老师的名声赞到了极致……试问全天下的老师，谁不希望自己桃李满天下？” “不错不错，最后一句简直都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同为教书育人的老师，在下恨不得现在就乘着夜色，与这位梅公在月下不醉不归！” “此诗定然是学生送给老师的，只是这‘姜陵’是何许人也？为何感觉有些耳熟？” ………… 作为本诗的作者，姜陵的身份是人们绕不开的讨论对象。 所以很快的，姜陵的身份就被好事者挖了出来，与之而出的还有他最近做的那一桩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医文……这姜陵居然年仅十六，就作出了一篇鸣县医文！” “天哪，那首《游子吟》居然是他写的，他居然是我们楚国人！” “你们都错失了重点，他还是守渊人之徒！那天与他一起出现在藤县的女子，就是守渊人捡来的那位心肝宝贝，传说中的天子才生！” 当众人发现姜陵的事迹后，他本人的热度，一下就超过了这首诗作本身。 看着《奉和梅公绿野堂种花》的帖子下，全是对姜陵的讨论。 “这小子，把我的风头全抢光了。” 董咏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他喜梅是出了名的，想来姜陵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在题目中称他为“梅公”。 绿野堂自然便是他的家，只是当然没有姜陵诗中说的那么好。 “不过这小子居然是守渊人大人的徒弟……” 说实话，哪怕是董咏志在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都大吃了一惊。 “这样也好，有守渊人的庇护，除非那位出手，沈无极也算不上什么了。” 想到此，董咏志放下了文印，回到了床上，终于是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此同时的。 在一处破落的院子里，同样有一人收到了一张纸页，上面的字迹与董咏志那张如出一辙，但却不是诗，而是词。 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娄娥紧紧地抓着那张纸，身体微颤，眼泪大滴大滴不停地往下落。 “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啊，我这一生，错把好人冤枉入狱，却爱上了玷污自己的恶人，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世间苟活……” 第98章 娄娥赠簪 次日，姜家的方向有一队马车缓缓驶出。 姜母神情复杂地看着那栋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的房子。 在古代，背井离乡往往就意味着很难再回到故土。 但她却没有选择，只能跟着儿子去往那陌生的土地。 “中榜的考生中，好像有一个考生回到家就发疯了。” 车厢内，司鱼转头望向姜陵，平静道：“不是喜极而狂，而是前天他的父亲自杀了，那人正是押送你的衙役之一。” 原来蔡志学也中举了？ 姜陵脸上无悲无喜，至于蔡旭和毛昌平的下场他早已知晓。 以席雪峰的性子，看到自己是三甲案首的时候，就已经清理了这些后患。 “无所谓了。” 处理完这些旧事，此时的姜陵不仅没有落得一身轻，反而还感到满满的疲惫。 一日之间，作出四首诗，其中还包括一首词，这对他的才气消耗无疑是巨大的，就连精神方面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托司鱼送出这两首诗后，姜陵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方才徐徐睁眼。 即便如此，姜陵依然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嘎吱！ 马车突然停止，像是有人拦住了车辆。 “我是来给姜陵送东西的。” 谁会来给自己送东西？ 姜陵虽然不解，但还是招呼车夫将东西送进来了。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样式古旧，边边角角破损不堪，一看就不是什么贵重的古董。 入手的重量也很轻，装的不是重物。 姜陵疑惑中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支发簪。 “这……？” 姜陵怔住了。 从外形上看，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的簪子，不仅表面生锈，而且样式也极其古怪，一点也不美观。 簪子的下面垫着一封信。 姜陵将其拆开，里面写着歪歪扭扭的文字。 “这是我们娄家的传家宝，相传是我太爷爷在海边救护了一条金色的大鱼足足一个月，放生前它从口中吐出的。” 竟是娄娥送来的？ 姜陵有些惊讶，这个故事提醒了他一直忽视的一点。 席越彬为什么要对娄娥下手？ 要知道，以席越彬的身份地位，在藤县这个弹丸之地，就算长得人神共愤，也会拥有一大批的追随者。 他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娄娥又不是美若天仙，难道就一定得犯法？ 还是说这个人……一定得是娄娥？ 姜陵微微眯眼，思绪开始发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席越彬这般大费周章，如果不是为了美色，那恐怕就是为了资源了。 而在这个世界，什么东西能被称得上是“资源”？ 无一例外，全都与能够影响到人实力、生命、地位的天材地宝有关。 姜陵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发簪，再联想到在这起事件中突然蹦出来的沈无极……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它。”司鱼突然开口。 两人没有一点沟通，但所思所想竟是出奇的一致。 姜陵心情十分复杂，心中问自己。 恨娄娥吗？ 或许一开始是有的，但后面更多的是怨，怨她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轻信了席越彬的花言巧语，甚至还爱上了自己的仇人。 至于原主姜陵，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强权之下无辜的牺牲品。 《蝶恋花》说是赠给娄娥，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姜陵写给自己？ 天下如此广阔，到处都是美好，不要再沉陷于这段往事，该往前看了。 人生总归是要向前走的。 沉默许久后，姜陵长叹一气，将手中的发簪递给了司鱼。 司鱼试验了一番，摇了摇头又将其还给了姜陵，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及刚刚的插曲。 “无论是才气还是气血，这根发簪都没有任何反应，不过沈无极既然想要通过席家得到它，料想必定有可取之处，回去可以找老师看看。” 姜陵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守渊人境界高深，见多识广，想来即便这根发簪再神秘，恐怕也难逃他的眼睛。 姜陵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出发前，老师以神通“华胥一梦”为自己梦中讲课，透露了自己将去京城一趟。 现在数日已过，不知司天游那边情况如何？ 司鱼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无恙。” 镇魔渊无恙，还是老师无恙？ 姜陵没有作答，无论是哪一个，其实都不是他这个三之境的读书人能够考虑的。 “你下一步该考虑如何进入天子才生了。” 姜陵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摆在面前的难题。” 一步一天地，姜陵原先还以为这是小说夸大的说法，直到自己亲身体验，才知道这是真的。 从天子蒙生突破到天子才生，姜陵从中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不知从何下手。 司鱼说道：“你太急了。” 她指的是姜陵文压豫州之事，即便是她，为了考虑境界的稳固，也没有去追求所谓的同年的境界连升。 虽然能够做到。 “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陵望向窗外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急了，但自从经历了这一连番的被针对后。 姜陵的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现在的自己太弱了，随便跳出来一个所谓的“第一天骄”，就能够联合四大学宫对自己发布封杀令。 这种感觉太令人不爽了，他要将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握在手中。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做到这一点。 马车才堪堪驶出藤县，没过多久，一则消息就飞进了姜陵的文印里。 里面的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 司鱼察觉到姜陵查探文印后沉默了，于是问道：“怎么了？” 姜陵叹了口气，牵住了母亲的手，说：“刚刚发现娄娥自缢了，估计是上午托人送来簪子后才行动的。” “怎么会……” 姜母神情唏嘘不已，虽说憎厌娄娥，可如今尘埃落定，无论是卢县令还是席家，都已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该入狱的会入狱，该杀头的会杀头。 明明黎明的曙光即将落下，娄娥却选择在这个节骨眼自杀…… 这就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代价吗？ 司鱼忽然感觉有些倦了，闭上了眼睛说道：“念念。” 姜陵沉默了片刻，“好。” 说罢，姜陵从一旁抽出了一本医书。 “营气之道，内谷为宝，谷入于胃，乃传之肺……” 第99章 楚国局势 从豫州到凉州，全速的话，约莫三天就能赶到。 但姜陵一行人数众多，所以不适合赶路，大概需要七天才能进入凉州境内。 这一路上，姜陵自然不会闲着。 通过司鱼这名过来人的讲解，他也算是对天子才生有了初步的了解。 从什么都不是，到天子蒙生，这个过程是水磨工夫，需要人将才气积攒到一百丝的程度。 司鱼用的方法是研读众圣经典，这种方法用时最久，但也根基最稳，绝大多数天子蒙生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以这种方法成为的天子蒙生，几乎不需要夯实文宫，便可以直接选择报考县试，成为三之境的读书人。 而姜陵成为天子蒙生的方法其实是属于剑走偏锋，通过不停的作诗，利用虹光洗体的机缘，不断地缩减蕴养才气的时间。 这种方法很多人都知道，但却难以复制。 身怀一个文明精华的姜陵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干脆直接将那些名作全写出来，来个“一天封圣”。 但还未等他付诸于行动，司鱼就过来义正辞严，郑重其事地警告了他： “不要过多依赖于虹光洗礼的突破，否则的话，你的文宫就会像漏风的筛子一样，即便将来拥有圣级的力量，那也是史上最弱圣级，可能像我这样的弱者，就能利用你的心灵破绽杀你。” “诸圣经典，才是无数前人试验过，最稳固的圣道之路！” 这句话点醒了姜陵。 文道修行，终究不是诗道修行。 只会写诗，胸无点墨，终究只是一个笑话。 不过当初若不是姜陵在考试中被卢高逸强行留下，使用了庙气洗体辨别身份，从而因祸得福，稳固了文宫，恐怕姜陵的晋升之路还不会像现在这般顺遂。 至于如何从天子蒙生到天子才生。 这个过程就涉及到三之境与立身境的不同了。 三之境是孔子亲口定下的境界，随后更是以“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细化了三之境中的三个阶段。 分别是知之、好之、乐之。 而立身境同样也是如此，分为立人、立志以及立心三个阶段。 想要成为天子才生，姜陵首先需要在文宫中建立起一座自己的文像。 这对于许多天子蒙生来说都是一个极度漫长的过程，因为你需要非常了解自己，才能够建立起一个全面的、立体的文像。 倘若连自己都看不清、认识不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那么毫无疑问，建立起的文像必然就是不全面，甚至是错误的，自然也就成为不了天子才生。 在建立文像的过程中，进度因人而异。 有人甚至花费十年的时间，都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但有人仅仅需要三个月，便圆满破境…… 姜陵深深地看了司鱼一眼，记得好像她在上个月的时候，就说了自己即将踏入天子茂生。 只是直到现在，姜陵虽然能够感知到司鱼的气息在不断地凝练，但距离突破，似乎仍然遥遥无期。 连大师姐这样的天骄，短时间内都难以跨过这一境界，沈无极居然完成了…… 果然是个强敌。 姜陵捧起一书，那封面上赫然写着—— 鸣县战诗集。 到了“好之”的阶段后，读书人体内才气充沛，终于是可以纸上谈兵，化虚为实，以才气书写战诗进行攻伐了。 可惜姜陵扫了几眼后，顿感无聊。 这些战诗有的能唤来大风，有的能招来暴雨，种类千奇百怪，可普遍都是辅助削弱型。 姜陵左挑右选，好不容易从中找到了一些拥有直接杀伐能力的战诗，但经过学习使用后发现，这些战诗要么就有范围限制，要么就是伤害太低，起手太慢。 “这威力，砍树都费劲，怪不得三之境的读书人参军还必须得学弓箭……” 休息的途中，姜陵对着一片树林试验了一下威力。 在他发现其中最厉害的一首，也就不过砍断了三棵树后，而且还几乎将他的才气消耗一空后，果断把那本鸣县战诗集扔到了马车的角落。 “境界低就是受限制，与其精研这些鸣县诗，逐字逐句的推敲文意，将威力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提升，还不如快点考进立身境，修习登府战诗。” 想明白这一点后，姜陵没浪费一分一秒，立刻就捧起了府试的考试资料。 没错，如你所见，姜陵是卷王。 不过即便姜陵自觉性极高，但人终究不是机器，学不了二十四小时，总是要休息睡觉，插科打诨的。 所以每当姜陵学累了的时候，就会去俞梅他们的马车上聊天。 这会司鱼可就不插足他们男人之间的交流了。 因此，众人聊的话题天南地北，几乎无所不谈。 其中，男人讨论得最激烈，最不能避开的，毫无疑问就是当今楚国的时政了。 与一般的修仙世界不同。 很多小说中的炼气士在开始修炼的时候，都会有什么“斩断尘缘”、“一朝得道，仙凡两隔”之类的。 但天星大陆不一样，读书人反而需要讲究“入世”。 譬如兵家读书人必然需要参军，法家读书人必然需要执法，杂家读书人必然需要从政…… 所有的学说都需要本人的亲身实践，否则任凭口中说的天花乱坠，也终究达不到真正高深的境界。 正如姜陵书写医文时，需要详细记录病人在得病后不同阶段的病情体现一般。 他也就是讨了穿越的巧，否则一般的医家读书人，哪个不是需要大量的病例，才能总结出自己的规律，琢磨出有效的医方。 正因如此，所以蒲新知等人对楚国的政局格外了解。 姜陵也借此机会，终于清楚地知道了沈无极的背景。 原来，别看现在的楚国表面上风平浪静，原来皇城的朝堂上，双方势力早就斗得不可开交。 一方是皇室坚定的拥趸，也被称之为“保皇派”。 而另一方，毫无疑问就是以沈无极的爷爷，一代虚圣，楚国唯一的一位异姓王为代表的“燕王派”。 聊起这位“燕王”，众人的话就更多了。 他成名前的传说有很多，但在姜陵听来，和一般的天才崛起的故事没两样。 无非就是庶出子弟不甘命运，异军突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类似种种。 反倒是他成为了虚圣后的事迹，听得姜陵直皱眉头。 原来这位燕王虽说意气风发，老当益壮，有着改天换日的壮志雄心，但用的手段却极其下作。 不仅在凉州被妖蛮北上偷袭时，暗地里动用手段，故意拖延豫州军队驰援的速度。 而且战败后，还主动逼迫皇室派人割地赔款，导致现在凉州仍有两府之地流落在外，被妖蛮所占据。 虽说他及时派军队护送，撤走了里面生活的百姓，避免了自己留下万世臭名。 但即便如此，也仍然给楚国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这份耻辱就像是钉子般，狠狠地打进了每一个一腔热血爱国的志士心中。 经此一役，楚国皇室威严在民间大受打击，摇摇欲坠。 反倒是燕王派，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在皇城做的风生水起…… 或许这就是燕王想要达成的目的。 极尽所能的削弱皇室的影响力，这样才能让自己能在合适的时机一呼百应。 姜陵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因为这一幕幕，让他回想起了前世的某些历史。 和平从来不是靠求来的，一味的退让，只会让敌人觉得你软弱可欺，从而得寸进尺。 姜陵又想起了一件事。 怪不得凉州是燕王的铁杆反对派…… 这么一来，圆坛广场上，俞梅大骂詹飞宇的行为也就找到解释了。 第100章 文功 皇室式微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首先最大的原因，就是先皇突然的撒手人寰。 其次，就是先皇生前不仅没有立下太子，就连皇子都没有，只有一位备受疼爱的公主孤零零的在世。 据说当时的朝堂吵得不可开交。 保守派怒不可遏地说从未有女子继位的先例，一旦开了这个不好的先河，大国将倾，礼崩乐坏，楚国必将被文曲星抛弃，成为圣道断绝之地。 激进派则涨红着脸争执着说公主继位不过是缓兵之计，等过几年公主成年，选个驸马生个男孩，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 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而那众人头上的皇位迟迟没能定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家突然露出了獠牙，竟是也对那皇位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对于这位先皇生前的至交好友，楚国大地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众人原以为他是想要扶持一位皇室旁支，再不济就是要做当世的曹操，玩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没想到的是。 沈家的野心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竟然想要自己坐那九五之位！ 这件事无疑是深深刺激到了传统的保皇派，一时之间，皇城里满城风雨。 狼子野心、过河拆桥、居心叵测、不当人子…… 诸如此类的骂声此起彼伏，不胜枚举。 人们不敢骂活着的虚圣，但敢骂活着的燕王。 只是人们又可曾想过，传承历史超过三百年的沈家既然敢将野心写在脸上，自然也就有一定的底气。 骂声仅仅维持了两天，皇城的局面就立刻出现了变化。 朝堂之上，竟然有四分之一以上的官员，突然表明了立场，站在了沈家身后。 而这只是展现出来的部分，想必沈家肯定还暗埋了不少的棋子在各处。 所以，可想而知保皇派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受到的冲击之大。 中立的保皇派几乎全部投向了激进派的怀抱，而保守派更是陷入了沉默。 毕竟摆在面前的只有女子继位和国破家亡的选择。 因此，没过多久，公主便在议论声中继位了。 虽说近些年来，一直有文人墨客极力强调公主德才兼备，巾帼不让须眉，但在沈家的刻意压制下，民间对于公主的印象一直不够深刻。 反倒是沈无极的文名如日中天。 估计这也是沈家想要达成的目的。 “还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姜陵心中暗道。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藤县世家，居然会牵扯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庞然大物。 还真是一个不小心，就卷入了皇室的纷争当中。 “我们楚国已经七年没有楚国镇国诗作了，姜陵你这《游子吟》一出，想必皇城那边早就得知消息了，之所以迟迟没有下赏，恐怕是不知道赏你这三之境的文人什么？” 俞梅艳羡地看着姜陵，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一套立身境的文房四宝肯定是少不了了。” “切，俞妹妹，鼠目寸光了？” 余小平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从他主动找姜陵搭话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名社交悍匪。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他早就跟众人打成一团，此时叫俞梅的外号，更是显得信手拈来。 余小平俯下身来，像是要说什么大事一般，认真道：“一套立身境文宝对于姜陵算什么？守渊人随便从指缝里流出来一点，就够他用了。” “咱们读书人要的，还得是文名，越高越好的文名，才能有助于我们在将来弘扬自己的圣道。” “而相信不久的将来，姜陵很快就要名扬天下了……” 发现到众人的目光忽然齐刷刷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姜陵不解的问：“怎么了？” 看到他即将落得大好处还偏偏不知道的样子，俞梅等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想要掐死姜陵。 俞梅咬牙切齿说道：“你还不知道？如果不出意外，月初的《天星文报》你至少会有两篇的报道！” 这句话倒真的提醒姜陵了。 说起来，最近事情确实太多，导致他竟是忘了这件大事。 这《天星文报》和《凉州文报》其实是一个性质的东西，只不过一个是当地学宫发行，面向的是凉州。 而另一个，则是由天星大陆唯一的一家“学院”，曲阜圣院发行，面向的则是整个天星大陆。 两者之间相差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对于天星大陆的读书人来说，能在《天星文报》上拥有那么一篇属于自己的报道，就算是无憾终身了。 这要是放在前世，就跟候补选手想上职业赛场，高三学生想上清华北大没什么区别。 而姜陵，才刚成为读书人，居然就已经预定了两篇报道？ 马车里的众人眼睛都绿了，个个死死地盯着姜陵，仿佛都恨不得狠狠地咬他一口。 姜陵赶紧咳嗽两声，缓解一下尴尬：“哪两篇啊？我知道《游子吟》应该能上，还有一个我着实想不出来了……” 蒲新知叹息一声，说道：“你低估医文的影响力了，即便那暂时只是鸣县医文。有它在，以后无论什么地方出现天花，都能够使用上面的医方快速解决。” “所以除了《游子吟》外，《天花篇》还会单独再占一个版面。” 虽然众人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不过当亲耳听说的时候，众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俞梅愤愤不平地大叫道：“请客！必须请客吃饭！” 就连一向憨厚的向礼此时也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连连点头。 “行行行，看在你们舟车劳顿，翻山越岭来找我的份上，去到学宫我就做东。” 姜陵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在想。 咱再问司鱼借点钱应该不至于打我？ 不然男人的面子何在……（声音越来越小） 蒲新知的嘴角噙着笑意，其实也知道众人就是开个玩笑，找个机会聚聚罢了。 “倘若《天星文报》真的刊登了你的作品，最大的作用是文名得到了宣传不假，但另外的报酬，同样不容小觑。” 听到这话，姜陵好奇了，他原本还以为圣院愿意刊登自己的作品就已经算是看得起自己，哪里想得到居然还有稿费。 “这报酬，就是文功。” 蒲新知郑重其事地说：“据我所知，圣院刊登的每一篇作品，都会给作者发放一百的文功。看似很少，但有这文功在手，你几乎可以从圣院换来一切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无论是神物还是文宝，只要你文功足够，据说就连半圣文宝你都可以换到手！” 第101章 他们来了 路程颠簸，走走停停。 众人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从豫州藤县回到了凉州沛县。 姜母之前不知道守渊人是何等人物，直到众人解释后，才知道原来姜陵的老师竟是这般强大，连忙摆手，死活不愿住进无忧庐。 没办法，姜陵只能拜托柳村村长，在村子里找到了一处没人住的小屋。 但没有想到姜母却格外满意，刚到家就开始打扫起来。 姜陵想想也是，自己和司鱼毕竟快走了，无忧庐又在山上，与其让姜母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山上，还不如让母亲在柳村算了，四下也都是熟人，互相有个照应。 凉州学宫的报名截止时间在半个月后，所以姜陵和司鱼在无忧庐又住了一段时间。 期间司鱼去了一趟司天游的书房，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乾坤袋。 “你的。”司鱼言简意赅。 姜陵看着面前的乾坤袋，垂涎欲滴，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咱这样直接拿……不好？” 谁知司鱼竟然诧异地看了姜陵一眼，转身就走：“你不要就算了。”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要因为自己的矜持飞走，姜陵被吓得连忙大叫：“要要要！只要是师姐给的，我啥都要！” 因此，姜陵可算是得愿以偿的得到了第一件属于自己的空间宝物。 这就是抱大腿的好处？单飞散修哪能这么轻松。 姜陵美滋滋地拿着乾坤袋爱不释手的想。 黑胖躺在不远处，看着姜陵激动地将东西放进去又变出来，不忍直视地挪开了眼。 丢牛，真是丢大牛了。 大人怎么会收这么土的弟子…… 十天的功夫转瞬即逝。 俞梅蒲新知一群好友已经在凉州学宫等得花都要谢了，姜陵和司鱼这边终于坐上了启程的马车。 当然，黑胖也跟了上来。 “大伙再见，娘再见，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姜陵挥别了众人，裴青裴玄两兄妹哭得稀里哗啦的，最后还是姜母一手一个抱着他们安慰。 回到车身。 司鱼面上倒是风轻云淡，但坐姿却格外端正，像是一把绷紧了的大弓，随时都有可能射出箭矢一般。 “师姐，放宽心。”姜陵有些好笑的看着司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心想她不会有社交恐惧症？ 司鱼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肌肉终于是缓缓放松了下来。 ………… ………… 这段时间凉州学宫里的学生都快要无心读书了。 原因无他，虽说院长口风严密，事先没有透露出丝毫的风声，但伴随着各地考生的陆续报到，尤其是余小平的出现，蒲新知等人喜气洋洋的归来，更像是确定了某桩传言。 三甲案首、无名先生要入学凉州学宫！ 除此之外的，还有他来历神秘的师姐！ 这两道消息，无疑像是两颗重磅炸弹般，刚一出现，便引爆了整个凉州学宫。 每一天都有一小部分人聚集在学宫的门口，眺望远方，期盼着能够看到那一辆车身画着横刀的马车出现。 今天天气一般，算不上风和日丽。 一小帮人聚集在门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姜陵太厉害了！一个三之境，不仅作出了镇国诗，而且还通过了请天证，这等胆气与魄力，在下心服口服！” “何止啊，听说因为他要文压一州的故事实在精彩，到处都有说书人、小说家以他为原型创作故事呢，民间早就传开了，说他是一位蒙冤受苦的寒门才子！” “比起这些，我更钦佩他在医道上的天赋，临阵作文，镇压邪魔……天哪！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此等人中豪杰居然要入学我们凉州学宫，真是我们学宫的荣幸！” “难道你们就只关注姜陵？别忘了他的那位师姐！据说她不仅倾国倾城，而且才女的文名早就传开了，乃是一位天子才生！”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凉州学宫崛起的时代……你们说，他们两个的入学，会不会改变咱们今年太虚谷的结果？” 本来众人聊得一片火热。 但伴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顿时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般。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人们面面相觑，迟迟没有人敢开口。 沉默了好一会，一名颇受众人尊敬的立身境学子，方才敢说话。 “司姑娘天赋卓绝，想必定然能够在太虚谷中崭露锋芒。” 男人叹了口气：“可惜姜陵太年轻，如今才三之境，若是早生几年，是立身境的读书人，定然也能够大放光彩，脱颖而出。” 众人情不自禁地点头附议。 确实，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三之境已经是不一样的存在。 但对于读书人，三之境只是一个，该境界连战诗都没有几首，不是作不出，而是没必要。 在许多人看来，三之境读书人更应该做的是巩固知识，竞逐府试。 唯有到了立身境，读书人的实力才算是有可观的变化。 人们眼看眼，鼻对鼻，场面忽然又陷入了死寂，一股莫名的气氛弥漫在众人之间，迟迟无人开口。 没有人点破原因，但所有人心里其实都知道，这是萦绕在众人心头的绝望。 因为太虚谷一役凉州学宫极有可能会输。 而这次若是再输，那就代表着凉州很有可能将再度有几个府地落入妖蛮的手中。 凉州……已经没几块地可以输了。 在场的都是凉州人，大家都能够想象到，失去家乡，被迫背井离乡对于每一个百姓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每天一无事就守在门口，翘首以盼地期望着姜陵与司鱼的到来。 嗯，准确的来说，主要期盼的还是司鱼。 因为无论怎么看，姜陵都必然要错过今年的太虚谷了。 “走，该吃午饭了。”有人提议道。 若换作前几天，肯定会有人说再等等。 可今天因为同一桩心事，大家都感到索然无味，也就不愿等了。 众人转过身走向食堂。 只有一名瘦小的学生时不时不舍地望向门口。 就在他一步三回头，即将拐弯的时候。 忽然，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他的视野，车身的横刀标志杀意凛然，在阳光的折射下，仿佛有无形寒芒在车身上闪烁。 那一刻，他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直到同窗碰了碰呆住的他，他才反应过来。 “来了！守渊人的徒弟来了！” 一声惊叫，仿佛撕开了众人心底的阴霾，整个凉州学宫先是陷入一片死寂。随后一瞬间，就跟沸腾了似的，四面八方皆有身影射出。 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激动好奇的神色。 三甲案首，天子才生…… 你们两个终于来了？！ 第102章 搬我这住 凉州学宫里的学子如洪流般飞射而出，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一些气质儒雅，衣冠楚楚的老教师。 听着外面响起的呼啸声。 车厢里姜陵呆住了，心想这什么阵仗？ 至于司鱼则面无表情，透过车帘看向窗外，一道道看不清模样的黑影以兴奋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人……真多。 司鱼垂低眼帘。 马车停在了学宫门口。 人们紧紧地盯着那上面，一颗心仿佛已经被吊到了嗓子眼，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那传说中的两人的出现。 没过一会，车帘就被掀开了。 一头黑牛羔子，昂首挺胸，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般，扬起脖子从中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居然还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目光扫向众人…… 那姿态，像是在说诸位爱卿，平身！ 看到这一幕，众人在风中一阵凌乱。 直到车厢中再次走出两人，尤其是左边那一位清冷绝尘的女子，更是令在场绝大多数的男生瞬间睁大了眼，仿佛眼中的世界因此而明亮了一般。 今天的司鱼穿的是一件浅青色的书生袍，但因为是女款的原因，其修长挺拔的身姿完美的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如同一棵茁壮的青松，青春而又纯粹。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司鱼……怪不得姜陵能为其写出那句‘凌寒独自开’，这等气质，就算与赛凝雪站一起，恐怕也不遑多让？” 有人惊叹出声，目光之中尽是艳羡之色。 而他话中的“赛凝雪”，指的自然就是凉州学宫最漂亮的才女。 当然，这一情况，显然因为司鱼的出现，而产生了明显的动摇。 不过也并非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司鱼身上的。 只是因为她深居简出，极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可偏偏关于她容貌、实力的传言又极盛，所以众人才会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没过一会，众人便看向了司鱼一旁的姜陵，目光之中同样有深深的好奇之色浮现。 无名先生、三甲案首、文压一州挑战者、鼎鼎有名的姜贯州…… 当众人脑海中陆续浮现出对姜陵的印象的时候，就连他们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因为姜陵最开始出名的时候，还是几个月前的冬至文会上的文比。 当时，他不仅作出了一首《梅花》，完美地打赢了文比，摘下了文会的魁首。 而且经此一役之后，姜陵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平均每隔一个月就会爆出一件大事。 无论是临场作写，以一纸医文镇压了邪魔，清除了瘟疫。 还是之后的《游山西村》，豫州县试……仔细想想，姜陵虽然才三之境，但文名甚至还要强过不少的立身境，连一些蕴灵境的读书人都不一定比得过他。 特别是在其发动了文压一州的挑战后，更是被好事者传成了姜陵与沈无极宣战，直接将其文名推向了顶峰。 在不少人看来，姜陵就像是一个刚咬死一头老鼠，就得意忘形的兔子，迫不及待就要与老虎一争高低。 兔子终究是兔子，无论蹦跶得多欢，在老虎面前，也只是一个爪子的事情。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对此，沈无极没有做出丝毫回应。 没有人将其视为胆怯，反而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才是正常之举。 毕竟若是沈无极什么蝼蚁都理会的话，那恐怕他就不需要修炼了。 “姜陵！” 人群中响起一声呼唤。 姜陵抬头看去，蒲新知一众好友正兴奋地朝他招手，其中余小平神情格外幽怨，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在一群喜气洋洋的伙伴中如同鹤立鸡群，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他怎么了？”姜陵小心翼翼地问了俞梅一句。 俞梅满脸幸灾乐祸，窃笑道：“你还不知道？根据院长意思，你和余小平被分到一组全是立身境的小班去了，这十几天别提那小子被虐得有多惨了！” 原来如此…… 姜陵刚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慢着？这事还有我一份？” 俞梅嘿嘿直笑：“此事先不提，我们先带你去学宫里看看。” 姜陵无奈了，只能点头。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天星大陆的学府，凉州学宫作为凉州最好的公办学府，至少设施还是相当不错的。 和未来的大学有些相像，这里同样也有宿舍区、食堂区、教学区，但不同的是，这里还专门建立了供予学生试验战诗词威力的校场。 “凉州学宫的学制是三年为一期，一期过后，如果你还想留下来继续进修，便需要额外缴纳学费，意思就是说前三年学宫是不收学费的，不仅如此，而且还会对表现成绩好的学子进行嘉奖……” 这不就是奖学金吗？ 听到这话，姜陵微微讶然。 一路上，蒲新知都和颜悦色地给姜陵介绍情况，如果有不对，或者不全面的地方，则会由其他人开口补充。 “我们凉州学宫主要招收的还是三十岁以下的读书人，军队的读书人则例外，无论多大，只要想学，都可以来凉州学宫进修。” “目前我们学宫对三之境开设有十个班，每个班平均十五个人左右，像俞梅和向礼就是三班的学生……” 姜陵一边听一边四处打量凉州学宫。 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几乎每来到一处，都能在树下看到捧着书本的学生。学习氛围浓厚，僻静但又没有了无生机的感觉。 忽然，姜陵看到了一座耸立在山巅的古塔。 察觉到姜陵的视线，蒲新知笑着道：“这就是学宫立身之本，文塔，凉州范围内只要有登府以上的好诗出现，它都会进行记录。” “而倘若有人作出了贯州以上的作品，它更是会射出一道虹光，给予作者虹光洗体的奖励，据说乃是以王明亚圣的想法建成。” 原来如此…… 姜陵等人兜兜转转来到了宿舍区。 此时的天星大陆还远没有后世人口大爆炸的情况，所以即便只是三之境的读书人，都能够拥有一处独院。 姜陵虽说是三甲案首，但也没有例外。 只是司鱼就不同了，待遇竟是和蕴灵境的读书人无异。 众人驻足在那座足有三层的豪华别墅，神情一度复杂到极致。 黑胖知道这里是司鱼的地盘后，开开心心的在院子里找了一处睡觉。 而司鱼，则是当着众人的面，如同女王下令般，忽然转头看向了姜陵。 “搬我这住。” 第103章 学宫实力排行榜 少女清澈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可置疑。 姜陵要住进司鱼的别墅。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击碎了无数少年心中刚升起的白月光。 无数凉州学宫，已经目睹了司鱼真容的青年才俊不约而同地捶胸顿足，心中满是悔恨。 天知道当时蒲新知等人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有多么精彩，看向姜陵的目光几乎是杀意与怒意混杂在一起，差点就没忍住把他打死。 但作为当事人，姜陵却只有满心的苦涩与无奈。 他当然知道司鱼没有别的意思。 因为自己只是她晚上睡觉前的一台“没有感情的读书机器”罢了。 谁知道美女近在咫尺，却不能动手动脚的感觉？ 姜陵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修成得道高僧了。 得赶紧把师姐的头痛治好才行…… 姜陵心中暗下决定。 以前是没有能力，现在终于成为了读书人，自然也要开始留心相应的消息了。 放好东西后，蒲新知说要请姜陵吃顿饭，也算是接风洗尘，但司鱼却没有什么兴致，所以只有一群大男人前往了食堂。 凉州学宫的食堂一楼是给家境比较平凡的学生使用的，是在炒好的菜中挑选几样自己爱吃的。 二楼则稍有不同，但和外面的酒楼一样，现点现炒，价格略高一点，富家子弟基本都聚集在这，寒门子弟只有在请客的时候才会咬牙上二楼。 三楼更高级，据说提供妖兽血肉制成的菜肴，吃多了能够强身健体，当然价格也十分恐怖。 即便是世家豪门的读书人，也只能偶尔消费一餐，更别说普通人了，光是价格就足以吓退一批。 姜陵抱着菜单看了一会就交给了蒲新知，说实在他真对当前时代的美食不抱什么希望。 可等菜肴送上桌的时候，他才发现——不抱希望果然是正确的。 “比我爸做的还差，这年代盐不要钱吗？做这么咸。”姜陵浅尝了几口，心里无限嫌弃，居然开始怀念起了肯爷爷，亮亮麻辣烫…… 朋友相见，饭桌上的话题自然是聊不完的。 尤其是在全是男人的局上，这一点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姜陵，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凉州学宫最强的青年才俊是谁？”饭桌上，余小平忽然神秘兮兮地凑上前说道。 姜陵先是一愣，随后好奇心一下就被吊起来了：“当然！” 他目光惊奇地看着这黑小子，心想难道这小子才来十几天的功夫，这么快就把凉州学宫的底摸透了？ 只见余小平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上面写着—— 凉州学宫各境界实力排行榜。 还写成书了？？？ “你小子行啊！你怎么搞到他们信息的？” 姜陵惊叹不已，伸手想将这本册子拿来，没想到余小平竟然跟攥命根子似的，一下居然没拿起。 啥意思？ 姜陵茫然地看着他。 下一秒，就见余小平朝姜陵伸出了手，露出一口亮闪闪的大白牙：“姜爷，一本一两，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姜陵：…… 片刻后。 众人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头顶着个大包的余小平。 叫你骚，这下体会到正义的铁拳了？ 余小平那小表情委屈得就跟个小媳妇似的，说：“这咋就开不起玩笑呢……” 姜陵懒得理这个浪货，抬手翻开了手中的册子。 刚一打开，便是有一张人物头像映入眼帘，青年目光坚毅，身材魁梧，虽然是印刷的水墨画，但画师的境界却不差，将男人大义凛然、不苟言笑的气质跃然纸上。 正因如此，姜陵才能光从画像上，就能隐隐感受到对方那股铮鸣的杀伐之气。 “据说顾恺之以画道封圣的时候，实力极其强大，尤其是他的那幅以曹植《洛神赋》为灵感所作的《洛神赋图》，更是达到了惊天动地的天下知层次！” “此画祭出，就连亚圣都得谨慎以待，可想而知画道潜力之强大，近些年来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其发扬光大。” “而譬如吴道子、赵孟頫这些后世的大画家，现在甚至都还没有出生……” 姜陵心中感慨万分：“可惜我从生下来就只会画火柴人，不过听说在我那个时候，倒是有一个谁谁谁挺出名的，好像还被捧成了‘当代毕加索’？” “啧啧，这些媒体真是一个比一个真能吹……” 画像上的男人身份信息就写在右上角。 从思绪中抽离之后，姜陵抬眼看了过去。 “孙庭轩，天子才生，二十三岁考过州试踏入蕴灵境，现如今已过四年，期间没参加过一次殿试，实力高深莫测，极少出手，最近一次在半年前，孤身一人斩杀了一头铭文境的妖虎。” “传言其家族与孙子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孙庭轩在年幼时就已经在兵家大道上展现出极强的天赋。不出意外，现在兵家至少是他的辅修学说之一，主修也并非毫无可能。” “接下来的信息均为推测，仅供参考。” “孙庭轩疑似踏入蕴灵境第三圆满阶段，最低也处于文灵大成，百折不挠的阶段。” “正在学习，甚至可能已经掌握兵法，普通的战诗词更是不在话下。” …… “以上，可得出孙庭轩乃是凉州学宫蕴灵境第一人！” 姜陵看完这些消息，酒意散去，缓缓道：“倘若这孙庭轩真的在尝试掌握兵法，还当真无愧这‘凉州学宫第一人’的名号。” 据他所知，掌握兵法，就跟掌握医文、法理一样，那都是知识底蕴极其深厚，精研某家的读书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像是他所见过的周则正，率领众人横击邪魔的场景至今还停留在姜陵的心中历历在目。而他就是因为掌握了一则兵法，所以才当上一支军队的统领。 两人虽然同是蕴灵境，可周则正多大，孙庭轩才多大？ 两者的学习之间几乎没法比！ 因此，可想而知这孙庭轩的凶悍。 更别提他居然还有“孤身一人斩杀一头铭文境妖虎”的战绩了。 与这种已经经历了鲜血与杀戮的读书人相比，其他人娇嫩得就跟小白兔一样不堪一击。 姜陵摇了摇头，继续翻页，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人像。 青年英俊白皙，墨发披散，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微微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给人的感觉宛如一位彬彬有礼的浊世佳公子，可想而知有多少迷妹会拜倒在这张小白脸下。 可姜陵怎么偏偏看这张脸觉得欠揍呢？ 哦…… 原来是云承远的那位哥哥。 云承平啊。 第104章 三之榜第三 对于云承平，姜陵也算是熟悉了。 两人因柳村一事结识，但交流却并不多。 此人给姜陵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能忍”。 自己亲弟弟都被吊在军营前鞭打了几十大鞭，结果愣是没在姜陵面前放过狠话。 历史上类似于这样的人物，无论是勾践、刘邦还是韩信，最后都成为了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所以会忍，能忍的人往往代表着心性极好，这些人就像是躲藏在暗处窥伺的毒蛇，要么忍到海枯石烂，要么冷不丁地就会出来咬你一口，防不胜防。 所以自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姜陵便对他升起了提防之心。 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医家读书人，居然能够跻身进入实力排行榜的第二，想必也是拥有自己的手段。 姜陵往下看去。 “云承平，沛县云家大公子，天子蒙生，二十五岁考过州试踏入蕴灵境，过去两年间同样未参加殿试。实力强大，数月前曾参与柳村围攻邪魔战役，展现出文灵大成的实力。” “云承平主修医家，鉴于其家族背景，推测其已经开始精研医文、甚至已经掌握。” 医文不比兵法，也不像法理，除了治疗队友之外，极少能够直接重创敌人的。 但如果一旦掌握了隐蔽性极强的毒经，有时候敌人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数个人物介绍看下来，姜陵不得不承认余小平在这方面的天赋。 若不是对人们对强者的好奇了如指掌，不可能这般针对性的写出这种介绍。 “你跟我交个底，你赚了多少？”姜陵忽然转头看向余小平。 对方脸色一变，搓着手谄笑道：“姜爷，都是小钱，入不了您的眼！” “一两一本还是小钱？”姜陵嘴角抽搐：“我看你小子都赚翻了？” 余小平强颜欢笑，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警戒与防备，这一刻那神情哪里像个人，活像只护食的狗，生怕姜陵从他钱包里掏钱。 “抠你，能把钱带进棺材吗！” 姜陵无语了，自己又不是土匪，至于这么防吗？ 于是，姜陵转头翻开了第二面介绍。 这是关于立身境读书人的排行。 第一是毋庸置疑的人选，她虽然一直没有什么大的事迹传出，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强大。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守渊人司天游在外捡来的徒弟。 ——司鱼。 只是与其他的画像不同，因为画师没有见过司鱼的缘故，所以人物画像并没有画脸，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嗯，虽然好看，但却与司鱼的气质毫不相干。 人果然不能想象没有见过的东西。 继续往下看。 “陈望，天子蒙生，十九岁考过府试踏入立身境，现如今积淀三年，实力不容小觑，推测已达到立身境第三阶段‘立心’。” 这是一个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男子，可偏偏眼皮子就跟睁不开一样耸拉着，给人一种睡眼惺忪的感觉。 这就是司鱼未来之前的立身境第一人？ 姜陵有些无语。 蒲新知察觉到了他的表现一般，笑着解释道：“陈学长就是这样的人，别看他好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实际很强的。” 姜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赛凝雪，天子蒙生，二十岁以开元府第三的成绩踏入立身境，积淀两年，实力文名虽不如陈望，但已然达到了立身境第二阶段‘立志’。” 不愧是被众学子奉为“凉州学宫第一美人”的才女，赛凝雪肤若凝脂，眉眼似画，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目光眺望远方，里面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坚毅，没有丝毫柔弱的感觉。 这或许是当代才女的共通点。 因为获得文位比男子艰难，所以实力强大的女性往往性格都很坚韧。 “徐修筠，二十一岁考过府试踏入立身境，实力达到立身境第二阶段‘立心’。” 这是一个肤色白皙，薄唇细眼的男子。 姜陵光看画像就有点不喜欢他，因为他给姜陵的第一感觉怎么说呢…… 有点装。 姜陵继续往下翻阅。 “付超，二十四岁考过府试踏入立身境，实力推测达到立身境第二阶段‘立心’。” 与前面几位才子才女不同，这位学子不仅气质毫无特点，相貌也很普通，属于放在人群中也找不到的类型。 而且履历看上去也不惊人，与其说是天才，还不如说他比后面的人早出生，凭借着年长，所以才坐到了这个位置。 …… 从头看到尾，姜陵也算是有些了解了。 只是排行榜只列举前十，蒲新知虽然也是立身境，但他考上的时间尚短，底蕴远远不及前人，自然也就没有上榜。 翻到三之境的榜单。 几个名字一路看下来，姜陵意兴盎然，但却没想到竟然在第三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姜陵，天子蒙生，外号姜贯州，无名先生。目前已有一首镇国诗作《游子吟》问世，此外还辅修了医家，在柳村除魔一役中，其作品《天花篇》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再结合姜陵得多次虹光洗体的经历，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很有可能已经跨越了三之境第二阶段‘好之’，直接达到了‘乐之’的阶段！” 看到这里，饶是姜陵，也是感到颇为吃惊。 看来余小平真是有两把刷子的，居然还真给他说中了…… 如今的姜陵，确实已经踏入了三之境的第三阶段。 不过实力却没有余小平说的那么强大，因为他还没有修习战诗。 换言之，姜陵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纸老虎，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却是不堪一击。 吃完饭后，几人散伙，余小平带着姜陵走向他们的班级。 “班里就除了咱们外就四个人，不过他们都是已经考过了府试的立身境读书人，性子不坏，但爱捉弄人，别提我这十几天被虐得多惨了，一直盼着姜爷您来给我主持公道呢……” 余小平边走边说，大倒苦水。 姜陵则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企图，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确定不是等我来，多一个目标，好分担你的压力？” 余小平脸色一僵，强笑道：“姜爷怎能这样想我呢……” 姜陵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装什么呢？ 两人的教室在一片梅林之后。 按道理半个小时后才是授课的时间，但人才刚走到教室附近，两人就听到里面热闹喧哗的讨论声。 “先生先生，姜陵真的要来我们三班吗？我太喜欢他的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直指人生真谛，犹如醍醐灌顶！” “我还是更喜欢《游子吟》，无论是‘临行密密缝’还是‘报得三春晖’，都深得我心，第一次看到时，我甚至恨不得立刻回到母亲的身边，履行孝道……” 第105章 同窗之谊 同窗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姜陵的诗作。 有人喜欢《游山西村》，有人喜欢《游子吟》，但话里话外实际上是最喜欢的，还是姜陵这位鼎鼎有名的大才子。 这种情况有点像是电视里的大明星要来跟自己做同学一般。 众人除了感觉有些不真实之外，其余满满的激动与期待。 “咳咳，姜陵成就不菲，你们欣赏也正常，只是这个度要把握好，千万别让他骄傲自满。” 无论哪个年代，老师都是喜欢说大道理的人。 这句话还真没错。 姜陵和余小平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很快便来到了敞开的教室门口，轻敲大门。 这一动静吸引了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姜陵便感觉数双火热的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 姜陵恭敬行礼说道：“诸位午安，学生姜陵前来报道。” 四个同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上前就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姜陵的胳膊，其中居然还分成了两队，各自怒视对方。 这是做什么？ 姜陵哪里见过这幅阵仗，旋即下一秒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来来来，姜案首，来我这坐，我这里临窗近门，乃是我们教室不可多得的佳地！” “放屁！我这里才是我们教师的风水宝地，姜陵，你快，来我这，坐上保准你今年就能考过府试！” 双方人马纠缠不休，拽着姜陵的胳膊都不撒手。 余小平看到这一幕人都要崩溃了，难以置信地抱头大叫：“你们这是怎么了？脑子坏了吗？赶紧给我出题考他啊！我当初来怎么没受到这个待遇？！” 谁知余小平心中的苦闷，却只引来了同窗没好气的白眼。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们！” 最终，姜陵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入座。 在此过程中，通过四位同窗的自我介绍，姜陵也算是对他们建立起了初步的了解。 其中浓眉大眼，气质沉稳的青年叫成华，身材高大，看起来有些不善言辞的是莫隆，而最为年轻的两位，则分别叫耿自诚和于戈。 能进入凉州学宫都不是泛泛之辈，这四个人在凉州各地都拥有一定的文名。 但最厉害的，却并非是最年长的成华，而是那看起来像是闷葫芦般的莫隆。 他对姜陵的自我介绍只有寥寥数语：“你好，我是莫隆，你的诗我很喜欢。”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居然会是县试的案首，府试的第三。 莫隆也是在场四人当中，唯一一个进入了余小平编写的立身境榜单的人，而且还位列第七。 等众人轮番自我介绍完毕后，教书先生方才冲姜陵点头微笑。 “我叫王维，你与他们一般，称我为王先生即可。” 姜陵听闻，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打量起了这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片刻后，他才郑重其事地说道：“王先生，您起了一个好名字，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要名留青史的。” 听到这话，王维大吃一惊，忍不住问：“姜陵，何出此言？” 就连在场众人都感到疑惑不解，在脑海中反复咀嚼老师的名字。 王维王维……这不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名字吗？怎么名留青史？难道老师还有他们不曾了解的一面？ 然而没想到姜陵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闭口不谈了。 众人感到云里雾里，最终只能把原因归结到“天才的脑回路都是与常人不同的”。 还没到上课时间，四人按捺不住好奇，耿自城问了姜陵在豫州发生的事。 这些虽然早就传开了，不过由于一传十，十传百，故事早就与真相背道而驰，所以他们便想着从当事人这获得第一手消息。 姜陵看了一眼台上的王维，没想到他竟然冲自己微微一笑，没有丝毫退避的样子。 果然，八卦才是人类的天性。 没有办法。 初来乍到的姜陵只能选择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他从见义勇为，救下娄娥开始，语气平静地，像是与自己无关，在说其他人的故事一般，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 其中省去了无数过程中的艰辛苦楚，姜陵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但所有人都能从中察觉到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杀机。 无论是坠入镇魔渊，还是县试被阻，众叛亲离，被迫开启征伐文比…… 这随便一桩，足以令一位天才黯然陨落。 而姜陵居然一路劈风斩浪，不仅赢了，而且赢得十分漂亮。 这种人物，怎能让人不心生敬佩？ 听完后，耿自诚面露羞愧地说：“原本我心里还觉得，若是我也拜了守渊人为师，说不定你就是我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你真实的经历竟是步步杀机，真是令人汗颜。” 其他人连连点头，而余小平身为当天的观众，更是清楚姜陵过程的困难。 于戈冷哼一声，道：“不过是沈家一个平妻的娘家，就敢在藤县作威作福，把自己摆在土皇帝的位置……可以想象京城现在的局面是多么混乱，只怕投名状早就如雪般飞进沈家了？一群反贼！” 楚国七州，恐怕也就只有在凉州，才能听到人们毫不避讳地指着沈家的鼻子骂了。 成华点了点头，望向姜陵凝重道：“你虽然进了凉州学宫，但可千万别以为自己就高枕无忧了，在我们这里，文比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文战也时常能够碰到。” “在这里，你文名大，有人会因此尊敬你，但也有人会因此妒忌你。所以，你在遇到挑衅，明知会输的时候，千万不要逞强，喊上我们一起，既然是同窗，我们就是一伙的。” “对！成哥说得对，姜陵你可千万不要见外！” 人们纷纷点头，班级里的氛围竟然非常的团结。 “谢诸位提醒，姜陵必定不主动生事。”姜陵道。 大家也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姜陵的意思。 不主动生事，不就意味着不怕事？ 人们相视一眼，失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就连初生牛犊都不怕虎，更别说姜陵他不是牛犊，而是一头未成年的幼虎，自然是无所不惧。 第106章 一闪一闪亮晶晶 开始讲课了。 严格意义来说，这还是姜陵除了司天游和司鱼外，第一次听别的老师授课。 王维虽然看起来只是蕴灵境读书人，境界与一些顶尖的学生差不多。 但实际上，论起教书育人，哪怕是蕴灵境第一人孙庭轩，也是拍马不及学宫里的任何一位老师。 更别说王维才中年，随时都有可能考过殿试，跨入种道境。 这节课讲的是经义。 “经义经义，何为经义？顾名思义，乃是经籍的义理。” 考虑到姜陵第一次来，王维由浅到深，先给他讲解了经义的意思。 作为一种萌芽于汉代的文体，在后世，经义在宋朝得以王安石重用，成为了统一士大夫思想的工具，对北宋后期的学风和士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人们熟知的“八股文”，便是以经义为雏形演变而成。 天星大陆，经文为大道、文章为中道、诗词为小道。 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说以经文封圣的数量最多，而文章次之，诗词更是没有。 虽说因为近些年来，人们越来越重视杀伐能力强大的战诗词，小诗君魏凭玉更是被世人看好，很有可能成为史无前例的“诗圣”。 但也仅仅只是“可能”罢了。 万事开头难，正如孔子从一片黑暗中摸索出“读书亦可封圣”的道理，从而开辟文宫修炼体系一样。 诗道封圣也很难。 正因如此，人们才会前仆后继地加入到深研经义的队伍当中。 府试便是读书人研究经义的第一个。 它在县试的铭圣、诗赋以及杂科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一科“经义”，需要考生根据题目进行解题，字数时多时少，但超过一千五百字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维使用的教材是《经义详解》，他随便抽了一道例题考校众人。 姜陵之前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县试，回程的路上才通过请教蒲新知、司鱼等人，初步了解了一番经义，所以答题时自然表现得捉襟见肘。 不多时，王维现场批阅了每一个人的答题情况。 这也算是小班课程的优越性，至少外门学子那种十几个人一个班的班级，老师是绝对抽不出时间给每一个人都现场批阅的，顶多抽选几张。 王维看完姜陵的试卷后，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安慰道：“姜陵不必灰心，你毕竟才刚考过县试，对经义不熟悉也很正常。” “我观你在证明自己观点举例时，特别擅长引经据典，这算是一大优势。而且解题角度也算是别出心裁，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深度和广度都不够。你转换一下思路，或许很快就能抓住要点，茅塞顿开。” “谢老师教导。”姜陵道，神情上看不出失落。 王维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王维主要以莫隆的经义为例子，途中穿插着讲其他人的经义，点出每一个人的优势与缺点。 课堂上氛围极好，没有人开小差，听得十分认真。 学宫里的一节课和大学差不多，估摸着有一个半小时不间断。 只是当王维微笑着说下课，转身离去的时候，众人仍然沉浸在题目里，忍不住围在一起互相讨论。 直到又过去了半个小时，一位不苟言笑的老教师走进，众人才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不过出乎姜陵意料的，这节课居然不是什么理论课。 “同学们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琴。”老教师看了姜陵一眼，估计猜出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多说。 姜陵茫然地四下看了一眼。 特别是当他看到余小平居然也抽出了一把古琴的时候。 “呀！姜爷，我忘了跟你说今天有古琴课了，要不你跟我用一架？”余小平一拍脑门，估计一门心思全扑在怎么兜售他的那本册子了。 姜陵面黑如铁地走了过去。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满课的原因，姜陵今天过得又累又充实，当回到住处看到窗台前的司鱼时，一时之间竟是生出了一点恍惚的感觉。 毕竟在无忧庐的时候，司鱼一直都是坐在树上的。 她总是在眺望着远方，眼神说不出是平静如水还是死气沉沉，总而言之她很少激起情绪的波澜…… 除了文院面前，一巴掌扇飞詹飞宇那次。 那还是姜陵第一次看到司鱼生气的模样，居然还是为了自己。 想起这事，姜陵的脸上就忍不住升起了一点笑意。 “你没去上课吗？”姜陵凑上前问。 司鱼早就察觉到姜陵了，看了他一眼，皎洁如纱的月光下，璧人的侧颜如玉般惊心动魄。 “我没有被分到班级，他们说我想去哪听就去哪听，所以去文塔里转了转，拿了几本书回来。” 听到这话，姜陵微微一怔，这可是蕴灵境那群普通教师已经没什么可教的学生，才会给予的特别对待。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 她是司鱼嘛，这也很正常。 身为从小就跟在守渊人身边的司鱼，两人名是师徒，实则情同父女，她的知识底蕴要远比境界表现得更加深厚， 特别是在司鱼身边学习了三个多月的姜陵看来，虽然也没见过孙庭轩，但他心底总有种迷之自信。 光论才学，司鱼不比孙庭轩差。 想到今天上课所学的内容，姜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咱们冬至文会赢回的那把琴呢？” 司鱼看了姜陵一眼，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起这个，但也没多说，一抬手，一架精致的瑶琴便出现在了姜陵面前。 竟然就带在身边吗…… 司鱼有些意外地看着姜陵道：“你会弹？” 姜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今天刚学的，也就会弹个音阶……话说你听过音乐吗？” 想起司天游喝醉在院子里抱着黑胖鬼哭狼嚎的模样。 这算音乐吗？ 司鱼果断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弹个简单的，可别笑话我。” 姜陵摆正了瑶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今天所学，摆好架势，伸手轻轻一拨。 “咚……” 有点像是乌鸦在叫，司鱼默然转过了身。 没想到下一秒，姜陵就跟渐入佳境一般，弹奏的同时，唱出了声。 “一闪一闪亮晶晶……” 司鱼猛然转身，心中像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难以置信地看向姜陵。 树下的黑胖慵懒的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那月光下认真弹唱的男人，少女的身体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怔怔地看着他。 黑胖慢悠悠地翻了个身，睡着前心想这老塞子居然还会唱歌…… 第107章 君子六艺，箭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倾泻在司鱼的眼皮上，刺得她睫毛轻轻一颤。 随后没过多久，司鱼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记忆如潮水般从脑海深处浮现。 沉默了不知多久，仿佛耳边仍然萦绕着那简单但却直指心灵的旋律。 “终于……找到了吗？” 司鱼神情复杂，未睡醒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少女的慵懒，但清澈的眼睛却在微微颤抖，隐隐可以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激动。 早在一个多月前，她就曾跟姜陵说过，自己快要踏入天子茂生了。 可有的时候，差那么一线，便是差很多。 世界上很多事情，比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凄惨的，就是连发力的方向在哪都不知道。 幸好，昨晚在姜陵的帮助下，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该前进的方向。 虽然距离天子茂生还有一段时日，不过州试还有几个月，她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尝试突破。 “只是……怎么会是音律？” 司鱼发出一道来自灵魂的疑问，随后起身下楼，发现那想见的人早就失去了影，但饭桌上却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与此同时还留着一道字条： “美丽的师姐大人，早餐已经备好，黑胖已经投食，臣现在要去学习了……哦对了，看来以后师姐不需要我读医书了？” 看到前面的时候，司鱼的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可等她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 啪嗒一声。 纸页落在了桌上，少女睁大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 ………… 今天上午的课程除了经义之外，姜陵又上了一次实操课。 但与昨天的弹琴不同，今天是射击。 天星大陆的学宫秉承周朝贵族的教育体系，致力于培养学生六种基本技能，也就是：礼、乐、射、御、书、数。 前三个顾名思义，无须赘述，而后三个则为驾驶马车的技术、书法以及术数。 每一门看似简单，但其实背后都蕴藏着深厚的知识。 就以君子六艺中的“数”为例，它其实能够细分为：方田、栗布、差分、少广、商功、均输、盈朒、方程、勾股九个科目，光听到这些名词，就足以令一部分文科生昏昏欲睡。 幸好姜陵前世数学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不算差。 靶场内。 经过老师细心的教导后，姜陵接连挑了好几张弓，均是有些不满意。 太轻了…… 姜陵径直走向了最重的那把石弓，在手中掂量了两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余小平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道：“姜爷，我知道你很牛，但你装也得注意个度啊。这玩意拉开了要是不射出去，你会被石弓的力量震伤的……” 一旁的耿自诚等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姜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解释了。 只见其搭箭抬弓，不到一秒的功夫，弓身便弯成了一道圆月。 看到这一幕，五人嘴巴张得都快能塞下一个拳头了，射击老师的眼睛更是直接亮了起来。 谁能想到这么一具清瘦的身体里，竟然潜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 “去！” 姜陵的口中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轻喝，松手的同时，羽箭如同一只被放归山林的鸟儿，发出一声自由的厉啸，破空而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离弦的箭，不由自主地转头，视线死死地跟着弓箭走。 他们还从未见过三之境的读书人中，有人能射出这么快的箭的，就算是立身境中也极少，唯有那能进排行榜的可数的几位读书人才有可能。 人们呆呆地看着那支箭，看它飞啊飞啊…… 一头撞在了一座小土丘上。 不愧是挣断了十一根枷锁的炼体者，那支羽箭在姜陵力量的加持下，几乎只用了一瞬间便轰爆了小土丘，化作漫天泥土四射八方。 姜陵尴尬一笑：“意外，意外。” 众人笑成一团，就连那名虎背熊腰的男老师脸上也是难掩笑意。 不过伴随着姜陵逐步的学习总结，渐渐地，弓箭终于是能够碰到靶边了。 这一进步速度，简直吓坏了众人。 要知道，余小平早来了十几天，才能做到这一步。 而姜陵才多久？大半节课？ 三甲案首果然恐怖如斯。 临近下课时。 那老师走上前，鼓励地拍了拍姜陵的肩膀：“不错，我很看好你，照你这进步速度，或许你能跟着成华他们一起去外面狩猎。” 姜陵等人听闻这话，皆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毕竟这所谓的“狩猎”可是凉州学宫的一大传统，若真论起来，更是有形成的渊源在内。 读书人杀妖除蛮，保卫家园乃是天定的义务这些就不必多说了。 真正驱使着大部分读书人去狩猎的，还是州试多出了一门叫做“功绩”的科目。 这也是唯一一门，在考试前，考生就知道自己大概属于哪一等的科目。 因为它评定的标准是考生截止考试开始的那一刻，为人族作出的贡献总和。 功绩分为许多种，譬如降妖除魔有军功，救死扶伤有医功，教书育人有教化之功……类似种种不胜枚举，就连作出一篇好作品，都能获得相应的文功。 这项科目也不是说毫无缺点，譬如世家子弟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动用家族势力为自己积攒功绩，相对势单力薄的寒门子弟来说极不公平。 但不可否认的是，“功绩”一科让许多人心甘情愿地主动帮助到了普通百姓，享受到了他们以往极难享受到的待遇。 就如各地兴办的学宫，如果不是有“功绩”的存在，哪里能像现在这般，吸引到如此多优秀的师源培养下一代。 不是所有人都怀揣着一颗“为了理想事业可以清贫一生”的决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或许有的人能够做到，但更多的人还是想要让自己，或是身边人活得更好。 “狩猎一般以班级为单位，班导带队，形成一支游击小队，在凉州的边境狩猎侵扰的妖蛮。” 沉稳的成华第一个开口，为姜陵解释这场狩猎战：“狩猎时间或长或短，在外面待一个月也是很正常的。期间注定只能风餐露宿，每天夜里都得有人轮流守夜，以防妖蛮偷袭。” “其中面临的压力就不用说了，危险更是实打实的，每年都会有立身境的读书人因此而死。” 成华转头看向老师，神色凝重：“杨师，现在就让姜陵参加狩猎，我认为并不妥当，心性我就不说了，无论是年纪和实力，他都还不够。” 其余人听闻，默默点头。 毕竟姜陵才三之境。 哪怕他真如余小平那本册子所说，进入了三之境圆满的“乐之”阶段。 也还是远远不够。 第108章 司天游来信 “剑是要磨过才能变为传世锋刃，人也一样。” 杨师摇了摇头，说：“况且我也没让姜陵必须去，他若实力不够，我也不可能将他强塞进队伍，让他跟着你们拖后腿。” 原来如此…… 于戈拍了拍姜陵的肩膀，笑道：“那姜陵你这段时间可就得勤练箭艺了，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后我们就要去狩猎了，到时候错过了多可惜。” “好，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姜陵笑着点了点头。 一天的课程转瞬即逝。 回到住处，黑胖一如既往地趴在树下，尾巴时不时地一个甩动，有气无力的。这副懒样，实在是让姜陵数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这应该是猪，不应该是牛。 可偏偏它的实力还与日俱增，十分恐怖……姜陵曾与它比拼过气血之力。 在星图的帮助下，姜陵的才气能够尽数化为气血之力，短暂的达到洞天境的程度。 虽然不能与真正的洞天境相媲美，可即便如此，黑胖依然能够稳稳地压制住他。 正是因为有这一情况，所以姜陵连骂它懒的资格都没有——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即便这样都比自己厉害，那自己这算什么？猪都不如？ 姜陵心里极度不平衡，不止一次的想难道妖族的修炼都这么简单？怪不得人族一直处于战争的下风。 然而就在姜陵即将迈步走进屋子的时候，树下的黑胖忽然“哞”的一声，难得的叫了一声。 “你发情了？”姜陵大吃一惊。 下一秒，趴在地上的黑胖勃然大怒，上前就要用牛角顶姜陵。 这时他才看到黑胖身旁搁着的一个包袱。 谁送来的？ “开玩笑呢小黑黑！” 姜陵抱起东西就跑进了屋，留下黑胖一头牛在外面狂叫不止。 点燃油灯，拆开包袱，出乎姜陵意料的，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块文印。 普通人寄信进行交流，有钱人则会豢养几只听话的禽类，寄信的速度更胜一筹。 而读书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往往使用文印。 这玩意就像是天星大陆的手机一样，不仅可以即时传信，而且还可以查阅到近些天大陆最热门的时事。 大到哪里出了一首镇国诗，小到哪两个半圣世家又互掐了起来…… 跟后世的网络几乎没啥差别，不知道是哪位天才生出了这么一个超越了两三千年的想法，并将其付诸了实际。 姜陵自然对这文印垂涎已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了一块。 也不知道是谁…… 姜陵嘀咕着，他自然知道如何启动文印，拿起的同时，才气顿时涌进了那枚文印之中。 下一秒，一道投影顿时落在了姜陵的桌上。 竟是一封信。 姜陵定睛看去，终于是知道是谁送来了这枚文印。 可不就是他那位便宜老师吗？ “小陵陵，你在豫州的事情我已知晓，做得不错，临危不乱，睚眦必报……很有我当年的风范！我很喜欢！至于姓沈的根本不用理会，那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早晚为师要一刀砍死他们。” 看到这一段，姜陵汗颜不止。 他心想老师啊，你这话在咱师徒俩的信里面说两嘴也就罢了，但可千万别冲动，那可是虚圣！ 你要真敢抽刀指向他，天知道是你砍他还是他砍你，学生现在还在发育阶段，可不能丢了你这根大腿……话说“睚眦必报”是贬义词？ 有你这样说自己学生的吗？ 姜陵虽然不知道老师司天游的境界，但很显然的，绝对不如京城的那位燕王。 否则的话，司天游就不该叫“守渊人”，而是和那位一样，该称之为“虚圣”了。 下面还有内容。 姜陵低头扫去，脸上浮现出果然的神色。 “不过这事咱也就私下说说，为师暂时还不是那老东西的对手，他投胎比为师早了点。” 司天游在信里这般说道： “你现在进入了凉州学宫，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以你之智，理当进入‘乐之’境界，该为天子才生做准备了。我这次写着一封信，也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 老师不远万里的亲笔寄信，居然和天子才生有关吗？ 姜陵有些吃惊，赶紧接着看了下去。 “以天子才生进入的立身境，与通过考试进入的立身境不同。前者是通过自己的领悟和学习，但后者则是利用才气灌顶的蛮力破镜。” “所以如果你想要成为天子才生，注意的点不光光要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要知道你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样雕塑出的文像，才会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这既算是守渊人的教导，也算是教诲了。 看到这里，姜陵面露恍然之色。 怪不得世人都推崇天子门生，将其身份捧到了顶点。 原来两者破镜方式竟是存在这般大的区别，可想而知以学习和领悟进入的立身境，实力会比蛮力进入的强多少。 只是怎么才能知道自己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姜陵面露沉思之色，这个问题太宏大了。 要知道读书人谁不想成为圣人呢？ 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位？ 涉及到了虚无渺茫的未来，那就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问题，这个就暂且先按下不表。 “镇魔渊异动已经解决，但却牵扯到了更多的事情，为了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为师在京城估计短时间内是脱不了身了。” “这段时间你与无忧要好好学习，谁敢惹你们就揍，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不愧是凶名极盛的守渊人，看来凉州还真没有能让司天游放在眼里的人。 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吗？ 姜陵美滋滋地想。 “对了，如果为师记得没错的话，今年太虚谷是不是要开了？你要做好准备，如果想走得更远，这是你不能错过的机缘。” 司天游的语气难得正经。 只是这太虚谷…… 姜陵苦笑一声，老师，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这三之境的小身板，怎么去闯那立身境多如狗，蕴灵境遍地走的秘地？ 司天游写这一段话的时候，仿佛已经猜到了这边姜陵的反应。 “无须妄自菲薄，据为师预测，距离太虚谷界壁开放时间怎么也得有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你考过府试了，期间别忘了多学习点医文，别死在了里面……” 看到前半段的时候，姜陵还松了口气。 看到后半段。 姜陵只想说：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第109章 一步棋 这封信结束还有一段话。 “对了，听说你给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老师送了一首诗？‘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啧啧，写的真好啊小陵陵，这小小一个董咏志都得了一首巅峰登府，为师怎么也得来个镇国？” “你啥时候动笔送来？” 看到这里，姜陵嘴角一阵疯狂抽搐。 他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以为镇国这么好写吗？上次写一首老子虚了二十多天！这份苦难就不是我这境界能够承受的！ 姜陵气得直接把文印……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乾坤袋。 开玩笑，这玩意还是挺贵的，好不容易得了一件，姜陵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舍得砸呢。 夜深了，屋子里的空气越来越冷。 楼下黑胖的鼾声此起彼伏。 然而司鱼还没有回来。 听说她今天去登门拜访了凉州学宫里最会弹琴的一位老师，老师打开房门看见是她的时候惊呆了，连忙将她请了进去。 据说今天那位老师的住所琴音不断，时不时地就能听到那位老教师惊喜若狂的声音。 直到下午，司鱼才从老教师的住所出来，随后又去了文塔翻阅琴谱，直到现在。 司鱼早就算是凉州学宫的明星人物，无论去哪都像是一轮太阳般引人关注，所以才传进了姜陵的耳中。 姜陵坐在桌前，静静地思考着穿越以来所发生的大事。 “文压豫州的挑战现在想来是有些冲动了，不过后悔也于事无补，与其日日担惊受怕，不如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 “最近我也算是勤勉，至少前世写论文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勤快，不过还不够。” 想起司鱼给自己的那些神物，其中不乏补充精神的药材。 虽然现在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大补，不过熬成药汤再兑水应该没问题。 “既然如此，以后的睡觉时间就得减少到两个时辰了。” 姜陵开始制定每天的时间安排：“清晨练习吞天呼吸法，随后再去学堂完成早上的课程。下午多是自习为主，为了参加半个月后的狩猎，我每天至少需要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练习射击，以此增强体力与准星。” “至于晚上……” 姜陵沉默了片刻，实际上沈无极那副字迹的强大，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中经久不散。 “字作为文人的第二张脸，我虽然依托后世的学习，笔风中杂糅了颜柳两家的特点，但还远远不够，至少连书法一境的初写黄庭还没达到。” “所以，晚上的时间我需要用来练习书法，唯有大量的写字练习，才能让自己的字体不辜负这么多位地球前辈的经验帮助。” “另外还有文名的问题……” 姜陵双眉微颦。 这也算是困扰在他心头的一件大事了。 现在的他文名太盛了，就像是烈火烹油，火势之凶猛，别说是凉州豫州，就连整个楚国，恐怕京城那边都有所耳闻。 名声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发挥得好，能成为手中斩杀敌人的利器。 但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刀刃所反噬。 现在摆在姜陵面前的似乎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低调一阵，等新的热点出现，人们的视线自然也就会转移。 可府试还差两个多月就要举行，姜陵到时候必然要再回到豫州考试，争夺那府试第一的名号。 想都不用想，到时候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姜陵的成绩。 这还怎么低调？ 姜陵苦笑一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被风浪裹挟着往前推的小舟，看似有两个选择，实际上早已没有选择。 ——除了往这口大锅中再加上一记猛料，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想到此，姜陵从旁抽出了一张宣纸，提笔沾墨，往上面写了三个字。 窦娥冤。 没错，这是姜陵穿越后没多久就在准备的一步棋。 毕竟古往今来，想要名扬四海的人，除了当明星最轻松之外，剩下的还有几条路？ 而天星大陆没有电视，这里的“明星”又是靠什么火的呢？ 自然就是小说了。 小说家虽然在诸子百家中地位极低，并且从未有人写出一本足以成为圣道根基的小说进行封圣。 但在姜陵看来，天星大陆所有人都小看了小说的潜力。 不是所有人都是读书人的。 在泱泱天星之中，普通人才是被忽视的“绝大多数”。 而在此之前的小说家写的书，居然绝大多数都是给读书人看的，这无疑是将目标放错的地方。 试问全天下的读书人，是脑子坏掉了不好使吗？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你这无法封圣的小说上，不去看能封圣的各家经典？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可却极少有人能察觉到。 至于姜陵为什么选择改编关汉卿的《窦娥冤》为小说，而不去直接选择那些四大名着一类的小说呢？ 主要的原因有几个。 第一，就是姜陵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才气情况，根本就无法支撑写完一篇名着——除非他想把自己虚死。 第二，就是就算能写，姜陵也不敢这样做。 写几首诗词还能说自己天赋异禀，可一点经验都没有，出手就是名着级别的小说……这合理吗？恐怕书还没发，姜陵就被刑殿请过去喝茶了。 万一对方要是掌握什么“读取记忆”之类的手段，姜陵直接就芭比q了。 他可不想别人当成什么“邪魔”之类的。 所以，姜陵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相对于名着来说，不那么出名，但自己一样记得住故事主线的文学作品。 正因为这些种种限制，姜陵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部名震古今的悲剧。 试问被席家这般连番针对，数次死里逃生后，还有谁能比姜陵现在的心更“冤”的吗？ 姜陵都快成大冤种了，借着心中的这股“怨气”，一名才子写出这样的作品，想来也不奇怪了。 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被请去喝茶。 不过戏曲和小说终究是不同的，姜陵想要将这部后世人们耳熟能详的文学作品改编成小说，定然也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工作。 更别说他目标的主要人群还是天星大陆的普通人，为了考虑普通人的阅读感受，以及天星大陆本土的文化背景，自己还要适当的对情节进行删改。 “又是一项大工程啊，正好写作的时候可以练练字。” 姜陵对自己的这一想法满意得不行。 第110章 牛牛读者 安排了详细又紧密的学习计划后。 姜陵这段日子过得疲惫又充实。 司鱼在去文塔后的第二天便唤人送来了一张纸条，大意就是自己要闭关，而且最重要的还是时间不定。 姜陵看到这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师姐终于要跨出那一步了……只是怎么会跟音律有关？ 显然，司鱼这几天的行踪就连他都感到惊奇。 不是在老琴师门下学习，就是在文塔看谱，看起来就像是彻底沉浸在了音乐之道中。 可那是司鱼诶！ 平日里好似“天塌了也不关我事”的司鱼，有朝一日竟然会与音律扯上关系…… 不怪姜陵反应夸张，只怕要是守渊人知道了这则消息，恐怕也会觉得怪诞。 毕竟姜陵还以为她是音痴呢。 读书人的闭关与修士不同，没有一次就十载，彻底忘却了时间的说法。 但如果一旦进入“乐之”的状态，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当中，个月倒很正常。 所以姜陵也不担心，只是感到期待。 这师姐要成了天才茂生，至少凉州学宫自己能横着走了？ 不过姜陵这些天倒也没闲着。 为了能够在外出狩猎之前完成《窦娥冤》，这十几天姜陵可谓是紧锣密鼓的赶着进度。 幸不辱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原稿将会在今天晚上完成。 下午回家的路上，一想到这事，姜陵就心情澎湃，格外兴奋。 其原着大概有一万五千多字，但这毕竟是小说，再加上要去除或者修改掉不适合在天星大陆出现的东西，所以最后也就剩下了小一万字。 这放在现代估计没一会人们就能看完了，看完觉得不过瘾的读者还会在评论下面大骂作者“短小”。 可这要放在现在的天星大陆，可就是妥妥的长篇小说了。 姜陵保留了里面核心的故事线，讲述了一名穷书生窦天章为了还清债款，不得不将女儿窦娥卖作童养媳，最后导致一连串的悲剧发生。 窦娥蒙冤惨死，六月飞霜，直到父亲窦天章考过县试，成为三之境的读书人，才通过请天证成功平反。 《窦娥冤》整体故事走向跌宕起伏，写法朴实生动。 这么一部文学作品，无论放在哪一个时代发表，姜陵相信都能够异军突起，杀出一条血路，引发一连串的震动。 只是故事的主人公的遭遇终究与姜陵有所不同。 所以为了表现出这是姜陵“激愤”之下的作品，他特意把里面几个重要的反派角色改了姓名，而且还对故事进行了微调。 譬如把张驴儿父子改成了席驴儿父子。 譬如昏官桃杌加了一个姓氏，变成了卢桃杌。 当然，因为改编关汉卿先生作品，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全身心投入进去。 所以姜陵还在里面夹杂了一些“私货”。 他不仅在文中批判了屡禁不止的“买卖人口”，而且还发出了“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为什么人一定要成为读书人，通过请天证才能自证清白？”的质问。 显然，后者的改编，用的便是姜陵自身的故事，这样别人就不用怀疑姜陵是如何写出这部《窦娥冤》的了。 小说算是文学作品，但又与诗词不同，这些字少的作品只要一写出，天道便会根据其上面蕴含的才气进行级别认定。 可小说不一样，因为字数过多，才气分散下来没剩多少的原因，所以小说并不会得到天道的认定。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读者认可，小说的原稿会慢慢地出现才气。 据姜陵所知，目前的小说作品中还没有镇国级别的，最高就是巅峰贯州。 所以……《窦娥冤》能打破这个先例吗？ 哪怕姜陵怀有满腔的热血和期待，但对于这个想法，还是会感到忐忑。 回到家中，推开书房门，忽然眼睛一闪，姜陵的面前突然飞出了一道黑影，噗通一声就把他压在了地上。 老子居然被牛压了？？？ 正欲发作的姜陵看着身上双目赤红，身体剧烈起伏，像是刚大哭一场的黑胖，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你这又是搞哪样？” 黑胖像条狗一样“嗷呜嗷呜”怪叫，眼泪一连串地掉在地上碎成八瓣。 这咋还哭起来了呢？ 明明我才是被压的！ 姜陵感觉世界观都崩塌了一般，直到看到书桌上被翻成一团的书稿，脸色猛然大变，急忙冲上前查看。 检查了片刻，确认书稿没出事后，姜陵才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没给这胖子弄坏……不过这上面怎么全是眼泪？？？ 黑胖在姜陵的脚边绕来绕去的，发出狗一样的嚎叫：“呜呜呜呜！” 姜陵算是有点看明白了，惊奇万分：“你看了我写的小说？” 黑胖点头如捣蒜，眼神愤恨无比的盯着姜陵，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呜呜呜！” 姜陵的嘴顿时张得像是能吞下一颗鸡蛋。 “妖孽……真是一师门的妖孽！” 姜陵心中大震：“连看门的牛都会读书认字，这世道是要闹哪样？” 一时之间，姜陵看向黑胖的眼神复杂万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写的第一本小说，第一位读者竟然连“人”都不是，是头牛？？ 旋即姜陵又想起了今晚的剧情，正好是窦娥被押解到刑场，惨遭杀害的情景。 怪不得把这头牛气哭了，可怜的孩子……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小说？ 念到此，姜陵也不客气了，走到桌前，指了指桌上的砚台，像个大爷一样命令道：“赶紧的，研墨！” 黑胖的眼泪瞬间就止住了，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姜陵，像是在说你把你当大姐了吗？ 胖子万万没想到。 姜陵冷哼一声，居然还翘起了二郎腿：“不研墨，这本书我写完了就不给你看。” 黑胖闻言牛躯一震，沉默片刻，一只漆黑的牛蹄终究还是伸向了桌面。 一如冬至文会。 ………… ………… 玉门关外五百里处。 一支小队正在对一头凶神恶煞的牛妖进行围猎。 其中有两人姜陵如果能够亲眼看到，定然会感到大吃一惊。 因为此时的云承远和李永哪里还有当初败犬的模样。 在对牛妖的进攻中，云承远甚至还是输出的主力军之一。 “……问剑斩乾坤。” 伴随着一首登府战诗词的出现，这头垂死挣扎的牛妖终于是轰然倒地。 只是即便如此，这支小队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李永有一只胳膊在战斗中被牛妖扯断咬碎。 不幸中的万幸，李永断的是左臂，否则从今以后他就得重新练习一只手臂写字了。 云承远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胸口染着血迹，头发就跟一个月没洗一般粘成一团，这副模样说是乞丐恐怕都有人信，谁能想到他是云家的公子？ 一道身影从云承远的身边走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杀死这头接近蕴灵境的牛妖，我们此行狩猎也算是圆满了。” 结成一团的污发中，云承远缓缓抬头，一双眼睛在缝隙中显得如狼般阴狠。 他一言不发，变得更强了。 远超以前。 “姜陵，我们之间还没完呢……” 第111章 外出狩猎 终于，在姜陵的不懈努力，以及过程中，黑胖持之以恒的认真研墨下。 花费了十四个夜晚的功夫，这本足有一万零三百二十四个字的《窦娥冤》终于问世了。 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的时候，没有出现任何异象。 只是书房内平白刮起了一阵风，两只蹄子搭在桌上探出脑袋的黑胖忽然叹息了一声。 这是感慨的意思。 故事的最后，窦天章虽然成功地为女儿窦娥平反昭雪，可窦娥终究还是死了。 受的那些委屈，终究还是永远无法洗清。 念到此，黑胖连吃宵夜的心情都没了，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 姜陵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道：“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此话放在牛上也一样，快去睡。” 黑胖摇头晃脑地走出了书房，出门前的回头看了姜陵一眼，眼神中尽是幽怨之色，像是在说你以后可别写这种小说了，本王看得心累。 姜陵懒得理它，提笔在书籍的尾页写上了自己的笔名。 ——司树人。 寓意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多好听的名字。 书既然已经写完，那接下来就要准备发行了。 不过在此之前，姜陵还有几点准备。 想到这里，姜陵抓起了桌上的文印，给远在沛县的蒲逢春和千里之外的董咏志、周则正同时发去了一则消息。 姜陵：先生，我要发书。 明明是夜深三更，对面三人却很快就回了消息。 看样子都是卷王。 蒲逢春的语气一如既往，好奇地问：什么书？ 周则正作为飞鹰军的统领，传话也是言简意赅：发来。 至于董咏志……该怎么说呢，您就天生该干老师这一行？ 董咏志：你不准备府试写什么书？别忘了你文压一州的挑战，你以后是要成大儒的人，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除非是经义文章，其他都不值得你浪费心神……唉！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先发来给我看看！ 看到这话的时候，姜陵脑海中甚至自动代入了董咏志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可爱的小老头…… 姜陵失笑着摇摇头，抬手便用文印将《窦娥冤》原稿上的文字摄入其中，发给了三人。 随后消息就跟石沉大海般渺无音讯了，那边估计也是没想到这书居然这么长，所以才因为阅读而陷入了沉默。 姜陵也不赶时间，转头就拿起一本《礼经》，借着灯火开始研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陵才拿起文印想着看看三人的反馈。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在那消息框中，十几个小红点赫然醒目。 先是董咏志的。 对面的小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窦娥冤》？我原以为你写的是文章，没想到看下去竟然发现是小说……难道你不知道小说家早已衰败，从未出现一名圣者吗？比诗道的潜力还要远远不如！ 董咏志很快就发现了姜陵的巧思：你这句与句之间的符号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你自己创造的吗？而且还有这开头的两字空白，清晰明了的分段……嘶！你小子的目标不是读书人？！ 看到这里，姜陵不得不感叹一句。 不愧是蕴灵境的读书人，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或许是见姜陵不回消息，所以下一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后。 董咏志：你这小子！心性怎么这般狠？怎么会有人舍得将一位女子的命运写得这般坎坷！在数人手中辗转，最终居然还被诬陷入狱？你等着，等我看完，我定要好好教导你一番！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条消息了。 董咏志哀声连连：没想到你小子不仅诗才惊人，居然在小说家一道上也有惊人天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书百年内必然镇国，定然能够引起一大群读书人的争相模仿……只是，你决定好了吗？ 最后一句话，董咏志说的云里雾里的。 但姜陵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反派用的是席家的姓氏。 虽然没直接用对方的名，但终究还是与沈无极那位生母扯上了关系。 此书若是写得不好也就罢了，可偏偏还写得如此精彩，将反派刻画得惟妙惟肖，这便注定了此书一经发出，必然加剧姜陵与沈无极之间的仇恨。 可两者还有缓和的必要吗？ 姜陵眼中寒芒掠过，自对方对自己使用学宫封禁的手段，勒令四家学宫禁止入学的时候，两人便已然形同陌路，只能是敌人，不会是朋友。 而通过藤县一行之后，便能看出。 姜陵对待敌人，从不手软。 深吸了一口气，姜陵给董咏志回了消息：您所询问的那个“符号”，是我通过前人的智慧加上自己的理解总结的，算不上是创造，但我感觉应该适合人族当前的任何作品，于是想用便用了。 至于您所说的决定……一如当初尘光在藤县所言，沈无极妄图断我求学之路，我便会视他为圣道之敌。 所以，尘光已经做好决定。 消息发出去，对面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片刻后，文印一动。 董咏志说道：我支持你。 姜陵展颜一笑，继而看起了蒲逢春和周则正两人的信息。 蒲逢春毫不掩饰言语中的赞誉，大夸特夸：我还从未看过如此特别的小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上讲，我都认为已经改不可改，故事的走向既符合情理，又出乎预料。 还有你加上的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小想法……刚刚我特意念给了内人听，她喜欢得不行，说今晚不睡都要听我念完。 周则正也难得发一串话：刚刚再开会，手下吵个不停，正好你发来消息，我就想着既然如此不如看看……没想到看到后面，身边居然不知不觉的围满了人？ 还有一个臭小子居然催促着我翻页？ 果断让他跑个操！ …………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当看到三位蕴灵境的读书人都对《窦娥冤》表示出了极高的赞誉，姜陵还是由衷感到了满足。 “能让华夏最宝贵的知识文化被这个世界的人看到并认可，也算是我最后能尽的绵薄之力了。” 姜陵如是想着。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窦娥冤》的手稿敲响了学宫院长的办公室。 不出意外的，这位老爷子同样被故事吸引了进去，看完后，他拍着胸脯对姜陵说，《窦娥冤》定然能够在凉州顺利发行。 同天中午。 姜陵等人在王维的带领下，终于走出了学宫，开始了他第一次的外出狩猎。 第112章 潼南平原 凉州位处楚国最南方，毗邻妖界，所以几乎每一天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纷争。 人杀妖，妖吃人。 这几乎已经是寻常事了。 正是因为两族之间征战了成百上千年的血海深仇，所以天星大陆每一个读书人都会将“降妖”的职责放在“除魔”的之前。 外出狩猎不知何时成为了凉州学宫的传统。 或许是因为前线吃紧，军方必须要借用学宫的力量清扫一些游散的妖蛮。 或许是州试添加了“功绩”一科，读书人为了考取更高的功名，积攒军功，主动或被动地外出杀妖。 总而言之，这项传统就这么保留到了现在。 姜陵背负着一把特制的石弓，骑在一匹健硕高大的雄马身上。 感受着它起伏的肌肉下隐藏的力量，便能知道这匹马并非寻常的马匹，而是夹杂了其他妖兽血脉的异马。 据说凉州州牧家拉轿用的是蕴含着蛮荒蛟龙血脉的蛟马，全力奔跑下，甚至能够一脚踢死蕴灵境的读书人，马蹄声如雷，声传十里都没问题。 而更高级的还是天马、独角兽一类。 而司天游贵为守渊人，无忧庐却只有一头好吃懒做的黑牛犊子。 想让它拉轿？它能下车走两步就不错了。 平时出行，黑胖都是跟姜陵、司鱼坐车里的。 姜陵没好气地想着，出门前跟俞梅他们说了一声，这段时间黑胖的伙食由他们负责，也不知道会不会忘。 饿一两顿应该没问题？ 思绪发散间，姜陵听到同窗在前方呼喊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发呆，竟是与他们落下了一段距离，连忙催促着身下的马匹跟上。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定在了玉门关外的潼南平原。 这里也算是学宫学子经常历练的一处名地了。 不仅经常会有妖蛮出没，而且三教九流的各种人物也混迹在其中，刀尖上舔血的猎人、臭名昭着的逃犯、无利不起早的商贾…… 前文就曾提过，凉州是一块放逐之地，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更别提处于两族边境的潼南平原了。 绝大多数犯过无法周旋的重罪的逃犯都会跑到这里避险，久而久之的，这里也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恶人之地”。 与这群几乎手上都沾染了性命的恶人相比，凉州学宫里的学子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样，没有经受过风暴的摧残，以为外面的世界都跟屋内一样。 渴了就有水，醒来就有光。 可现实哪有这么简单，这也算是学宫认可了历练的主要原因之一。 或许只有先一步见到世界的残酷，才会向往那纯真的美好。 姜陵等人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出发的，马不停蹄地赶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傍晚，才接近潼南中原的外围。 成华见夜深了，便宣布就地扎营。 王维全程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没有插过一句话，一切都由成华这个班长决定。 其他几人也像是熟悉了一般，听到后立刻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熟门熟路的忙碌了起来。 扎营后没多久，夜色如约而至。 一团明亮的篝火在森林里面格外显眼，四下寂静无声，可远方时不时地就会有不明的生物发出凶性十足的吼叫。 或许是狼，或许是虎，亦或者是更恐怖的一些生物。 总而言之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陵等人围在火堆旁，沉默地吃着干粮，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这干粮现在是又硬又难吃，可到了狩猎后期，它就变成了跟金子一样。 所有人都宝贝得不行，每吃一口都要感谢一下上苍。 随后成华便说了今晚守夜的顺序，先是他，然后是莫隆，按年纪排序，姜陵最小，所以后半夜于戈才会喊醒他。 这看似简单的决定，其实深处是有考虑的，毕竟最危险的夜晚都被成华和莫隆承包了，到姜陵那时已经接近日出，自然也很难有什么危机。 对此，姜陵自然赞同，不可能没那金刚钻，但虚荣心作祟，偏揽瓷器活。 “这一次的狩猎之行，意在锻炼大家实战的能力，所以我们的行动定然是会以‘找妖蛮、杀妖蛮’为主，否则一味地躲避，也没有必要来这一趟了，不如在学宫里好好的待着。” 篝火前，成华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其中重点在姜陵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姜陵，虽然你这十几日箭艺突飞猛进，甚至达到了与我相差无几的地步。可你要明白，妖蛮和不会动的靶子是不一样的，它们大多都拥有着凶残狡诈的习性。” “你要把它们当成是‘人’来看待，一旦你心里对妖蛮生出了丝毫的轻视，生死之间，有时恐怕就连老师都来不及救你。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你切莫当作耳旁风！” 能够打得人族常年落入下风的种族。 自然有其可取之处。 更别说在出发前，姜陵就曾去文塔中了解了不少关于妖族的信息，自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此行姜陵少说多做，自当听从学长安排。” 成华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近二十天的相处，他自然也是有点了解姜陵是什么人了，刚刚那话也只是提醒罢了。 “既然如此，便说说我们的目标。” 成华继续说道：“此行狩猎，我们理当以洞天境及其以下的妖蛮为主，之上的铭文境妖蛮，实力已经相当蕴灵境读书人，以我们的实力，恐怕就算联手，也只能败逃。” “所以一旦发现实力完好的铭文境级别的妖蛮，立刻暗中发送信号撤离，不要抱着任何侥幸的可能！” 说起铭文境妖蛮，就连众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妖族的个体实力比人族强早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一般情况下，双方同境界，至少要两名读书人，才能杀死一头妖蛮，这还是对方死战不退，我方抱着至少一人重伤的觉悟才能完成。 所以对于这个决定，几人没有丝毫的意外。 至于后世许多玄幻小说写的，故意找比自己强很多的妖兽磨炼，还美曰其名“置于死地而后生”…… 在现实面前，没有人锻炼技术是从打职业选手开始的。 明知打不过还要凑上去，除了脑子有病非要找死，没有其他可能。 第113章 天星文报 今天是云承远那支小队狩猎归来的日子。 按理来说，因为队里有徐修筠的原因，他们在刚露面的时候便会引来一连串的惊呼声，如同高涨的浪潮，此起彼伏。 可没有。 不仅没有希冀中的惊呼声，他们就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今天的凉州学宫格外的安静，路上连片落叶掉地下都能听到。 “这是怎么了？难道镇魔渊出事，老师同学都去帮忙了？”有人脸色难看至极。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 镇魔渊一旦出事，那是整个天下都会出现震动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还是那句话……人呢？ 他们辛辛苦苦在外狩猎了一个多月，其中历经无数次险境，甚至还有人因此断了手臂。 好不容易满载而归，迎接他们的本该是鲜花与掌声，可现在四周静悄悄的，人们似乎都不知道他们回来了？ 几人阴沉着脸走进学校，一路深入，终于在学宫的广场上看到了人。 只是竟然不是一个，也不是一堆，而是一片人。 要知道学宫建立这个广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学子在这里自由交流，所以可容量甚至能够达到一万人。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入眼之处，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个个都像是疯魔了一般，拼了命地往前挤。 可偏偏这里面还不只是有学生，就连几位熟悉的教师也赫然在内。 “他们这是在干吗？” 看到这一幕，众人站在人群的外围傻眼了。 这时恰好吹起了一阵风，送来了前方的声音。 “《天星文报》，最新的《天星文报》！今日数量有限，排队购买……喂喂！那边那个同学！不准直接扔下钱抱着书跑！你的学号是什么？哪个班的？！” 听到这话，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今天是这个月《天星文报》的发行日，怪不得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读书人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将喜欢的诗作文章奉为至宝。 所以每当有广受喜爱的大才子的诗作文章上《天星文报》的时候，各地学宫就会出现“哄抢文报”、“一报难求”的盛况。 只是凉州学宫尚武，极少会有人喜欢去购买《天星文报》欣赏上面的诗作文章。 “难道在我们狩猎的这段日子里，人族又出了一首新的镇国战诗词？” 五人心跳猛然加快，连带着脸色都变得有些通红。 这是他们唯一能够想到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虽然如果有凉州人的作品上了《天星文报》，同样能够引来同乡的购买支持。 但现如今的凉州谁还有这份实力？ 守渊人还在为镇魔渊异动一事焦头烂额，州牧大人则镇守在玉门关负责抵抗妖蛮的攻势……算来算去，凉州境内剩下能够有能力上《天星文报》的，估计就只有学宫里的几位院长、老教师了。 可若是这些人有机会上《天星文报》，他们会收不到风声吗？ 所以他们才认为是有新的镇国战诗词出世了，这才能够将凉州学宫里这群好勇擅斗的学生老师都引来广场争相购买。 正当他们同样准备上前的时候。 又是一阵风吹起，书童的叫卖声言犹在耳。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咱们学宫的三甲案首姜陵作品上《文报》了！而且还是两诗一文同时报道！” “看完《游子吟》，便能知道母亲的爱意如春雨润物无声，融于生活的点点滴滴，有时是一针一线，有时是一个举手……甚至就连一个眼神，都写满了母亲对孩子深沉的慈爱！” “看姜案首写诗，我辈受益匪浅！原来表达情感，不需要在诗中添加任何一个‘爱’字，爱意就能在字与字之间流淌，沁人心脾！” “姜学弟大才！楚国有望！” …… 不停地有人们从人群中挤出。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就是胸口里都死死地护着一个东西，动作姿态像是防贼一样，可脸色却是红润兴奋。 显然，这些都是买到了《文报》的同窗。 人们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五人甚至包括一名带队老师在内，从来没有见过凉州学宫出现这种场面。 “《游子吟》、《游山西村》、《天花篇》……姜案首一人便占去了三个版面，恐怖如斯！” “无名先生的《游子吟》确实无愧是镇国佳作，但《游山西村》也同样不容小觑，尤其是里面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像是道出了人生的真谛一般，我认为这首同样拥有镇国之姿！” ………… 身处于声音的中心，云承远和李永两人的脸色都像是锅底一般黑。 特别是云承远，其阴沉的表情的背后，仿佛有无尽冰冷的杀意涌动，他死死地攥紧了双拳，睚眦欲裂。 姜陵……姜陵！ 这个让他不得不在外边躲了一个多月的名字。 他本以为自己此行狩猎圆满结束，能够稍稍洗脱一点耻辱。 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注意自己也就罢了，怎么他还来了凉州学宫，而且还有三个作品上了这个月的《文报》？ 云承远死死地咬紧牙关，心中那股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从眼中透体而出。 县试也就算了，《游山西村》和《天花篇》也算了，毕竟即便云承远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姜陵的才华确实惊人，考上三之境，文登《天星文报》确实有可能。 可这《游子吟》和三甲案首又是什么情况？ 他居然完成了连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云承远本以为自己经过这一次狩猎，实力大增，回来之后定然能够一雪前耻。 没想到耻辱还没洗去，就受到了这么一记晴天霹雳。 云承远眼中难得生出了迷茫之色。 毕竟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姜陵越强，他报仇的机会就越小。 可难道真的要放弃？ 如意酒楼上，众目睽睽的文比失败。 柳村军营前，被吊着一鞭鞭地抽打皮肉。 饯别宴上，以“莫笑农家腊酒浑”的反击…… 难道这些都要当做没发生？ 云承远眼中仇恨的光芒不断升起又熄灭。 他在纠结，他在迟疑。 他在考虑，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得罪这位看似前途光明无量的天才。 因为“姜陵”这名字的重复率极高，不断地听到这两个字，像是刺激到了他们的记忆般。 忽然，五人中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姜陵？此人是不是云兄你所说的那位卑鄙之徒？” 因为这是下意识的举动，所以男人忘记了掩饰自己的音量。 下一秒。 唰！ 原先还如同菜市场般嘈杂的广场，此时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四面八方一双双眼睛如刀剑般落在男人的身上。 他身躯一晃，不由自主地踉跄两步，脸色猛地化为一片煞白。 第114章 寻衅 这些目光中有些是审视、有些是无视、有些是怒视。 男人下意识的一句话，竟然把自己陷进了众矢之的，一道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一道诧异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徐兄，云兄，你们从百兽山谷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顿时在人们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毕竟从这名字，便能看出这处位于玉门关不远处的百兽山谷有多么的凶险。 在众多可供选择的狩猎之地中，百兽山谷的危险程度甚至比潼南平原还要高，那里面妖蛮横行，到处都能看到无人安葬的人类尸骨，鲜血涂红大地。 徐修筠他们居然去了百兽山谷？ 怪不得他们是这副模样，原来是刚狩猎回来。 经此提醒，显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缺了一只胳膊的李永。 人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分。 早就听说这李永是在云承远的极力担保下，才能进入徐修筠的队伍。 可他居然敢以三之境的实力踏足百兽山谷？而且还平安的回来了…… 不得不说，许多人在他这个境界的时候，并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虽说这里面可能因为有队伍有徐修筠，这位立身境排名第四的狠人角色在。 不过他丢了一只手臂还能保持心境平和……至少表面平和，光这一点，便足以令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此时云承远的内心还在天人交战，一双眼睛仿佛已经化为了两片战场，无数道念头在里面闪过又熄灭。 躲还是战？ 生还是死？ 这些都是宇宙亘古不变的命题。 过了不知道多久，云承远终于还是缓缓抬起了头，眼中只剩下了一道神采。 恨。 纯粹的恨。 他恨姜陵竟然敢夺去自己看上的女人，他恨姜陵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自己。 云承远终究还是无法跨过这一道道的心结。 一念至此，云承远豁然抬头，眼中寒芒闪过的瞬间，声音仿佛凝缩成了一道天雷，在广场的上空轰然炸响。 “姜陵，我来了！你在哪？” 或许是那一场又一场在刀尖上舔血的战斗改变了云承远。 现在的他抛却了杂念，只剩下满腔的杀意。 他已经玩腻那些隔靴挠痒的小把戏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此时的他只想杀了姜陵。 在场的人们感受着他身上如惊涛骇浪般汹涌的杀意，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猛然大变，靠近云承远的人更是急忙往一旁撤去，生怕殃及池鱼。 狩猎归来的云承远携带着铁血狰狞的威势。 一时之间，竟是有一种无人敢于其撄锋的感觉。 “不要装死，姜陵！我知道你在凉州学宫！” 云承远没得到回应，脸色阴沉之极，目光更是冰寒：“你以前就喜欢躲在司鱼的后面，靠女人吃饭，现在又躲到谁屁股后面了？藏头露尾的无胆鼠辈……给我滚出来！” 世家子弟的行事作风向来无法无天。 哪怕在凉州学宫，云承远的表现也是如此。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声化雷音，在广场上一遍又一遍的叫嚣着姜陵的名字，甚至连司鱼都敢提上两嘴。 广场上的人群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鸦雀无声。 人们早就听闻沛县云家的二公子云承远和姜陵不合，没想到这传闻竟然是真的。 而且看这样子，两人之间的矛盾似乎还不是一般的大，否则又何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喊话让姜陵出现…… 只是姜陵呢？ 有好事者不停地左顾右盼，希望能够在人群中找到那一道身影。 可惜的是，无论他们费多大的力气，都像是在做无用功。 没有。 过了不知多久，姜陵依然没有出现。 一时之间，人们的心中猜想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劲地往地上冒。 难道姜陵真的是吃那啥饭的无胆鼠辈？ 为什么都被人指着脑门羞辱了，他还不出现？ 不过也有人明显对此持反对意见。 开玩笑，姜陵当初在豫州，就连请天证都搬出来了。 作为近几十年来，唯一一个挺过了请天证的读书人，姜陵难道还会怕云承远？ 正当人们议论不断，猜测着原因的时候，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暴喝。 “云承远，你发什么疯？” 众人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拨人走出，为首一人脸色阴沉，可不就是立身境中颇有文名的蒲新知？ “趁姜陵不在学宫的日子嚷嚷，云承远你还真是会算计啊。” 俞梅毫不留情地讥讽道：“认识姜陵他们班的，谁不知道王维带着姜陵他们出去狩猎了？你挑着这个时间喊话，是想显得自己很威风吗？” 姜陵竟然也出去外出狩猎了？ 李永听到这话，身躯一震，眼中不由自主地生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即便他考过了县试，成为了那三甲案首，进入了三之境……现如今顶天了也不过“好之”阶段？ 他怎么敢去狩猎的？ 不得不说，即便断了一只手臂。 李永心中也是感到自豪的，毕竟谁敢在三之境的阶段就去历练？ 这一份经历，即便放在天才辈出的凉州学宫，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可姜陵居然也去了？ 李永脸色难看至极，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完成了一项成就，正打算向身边人炫耀，没想到居然发现一直讨厌的对手也去做了。 而且做得时机还比自己更早！ 云承远也是没想到姜陵居然去了狩猎，脸色变幻了数秒，忽然冷笑道。 “狩猎？真是会说话。我看是知道我们快回来，求着耿自诚那几个废物带着自己出学宫避险去了！” “成了读书人也是无胆的鼠辈！” 作为姜陵的好友，蒲新知怎么可能可以忍受云承远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姜陵。 就在其话音落下的瞬间，蒲新知胸口的怒气终于是达到了顶尖。 只见其一抬手，一支毫笔顿时携着一股磅礴浩瀚的才气，朝着云承远狠狠地劈了过去。 “还敢动手？真以为我还是那个云承远吗？！” 云承远脸色骤寒，同样是一个抬手的动作，攻势却是后发先至，才气洪流猛地轰在了蒲新知的笔身上。 两者只是刚一接触，蒲新知的攻势便如同纸糊般节节败退。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蒲新知已然被那才气洪流击中，脸色红白变幻，身体一晃，下一秒就要倒飞而去。 若不是俞梅等人眼疾手快，数人齐心合力拉住了他，定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丢尽。 只是即便如此，蒲新知还是按捺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没用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云承远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冷冷地俯视着蒲新知，毫不掩饰目光之中的轻蔑之色。 而后者，几乎顾不上体内的伤势，猛然抬头，惊骇失色地脱口而出。 “你竟然踏入了‘立志’境？！” 第115章 徐修筠 云承远竟然踏入了立志境。 这可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正如三之境存在知之、好之、乐之三个阶段一样，立身境也有着立人、立志、立心三个阶段。 蒲新知和云承远都是去年石府的精英，同年考过府试，成为的立身境读书人。 可一直以来，无论是考试的排名，还是知识的底蕴，蒲新知向来要比云承远要强上不少。 在许多人看来，蒲新知才理应是那一个应该率先突破境界的人。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云承远竟然先做到了这一步，赶超了蒲新知。 照这样来看，云承远的实力岂不是可以冲击立身境排行榜前十？甚至不一定是末位？ 人们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这就是修炼啊，即便是往日落后于自己的同窗，也有可能一日之间超过自己，从此成为望尘莫及的存在。 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年少成名的，中年醒悟，大器晚成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譬如晋文公重耳，沛公刘邦。 又譬如举世闻名的太公姜子牙，他怀才不遇到七十二岁时才遇见自己伯乐周文王，随后一飞冲天，在没有文曲星照，甚至人族修炼体系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实力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亚圣境界。 今天云承远超过蒲新知只是小小的一个缩影。 这样的事情在天星大陆比比皆是。 谁也不知道明天蒲新知会不会知耻而后勇，再度赶超。 只是目前的蒲新知应该是做不到了，这份耻辱恐怕也会被迫加诸在身。 “真是一群白痴。” 云承远冷冷地看着蒲新知等人，刻薄的讥讽道：“真是枉为读书人，竟然直到现在还看不清姜陵的真面目。” “看看你们这副模样，跟看家护主的狗有什么区别？姜陵文名倒是如火如荼，可你们跟着落到一分好处了吗？居然上赶着当狗！” 看了这么久，余小平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大骂道：“姜哥才不是那种人，反倒是你云承远，才像是一只趁人不在耀武扬威的狗！” “放肆！” 云承远闻言，脸色一变，勃然大怒：“小小三之境，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看来我得教教你，什么是尊重学长！” 话音刚落，云承远抬手才气涌现，竟是化成了一条长鞭，厉啸着便是朝余小平狠狠拍了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见到云承远做事竟然这般飞扬跋扈，想来这就是背后有家族撑腰的底气，个个哪怕心有怨怼，此时也是噤若寒蝉。 俞梅等人见状，急忙联手阻拦，只是蒲新知已受伤，双方实力相差巨大，所以依然改变不了余小平被一掌扇飞的结果。 广场上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余小平闷哼一声，紧接着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黝黑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一只鲜红的掌印。 众好友看着余小平这副惨状，连虎牙都断了一角，心中怒焰滔天，那眼神恨不得将云承远生吞活剥。 俞梅搀扶着受伤的余小平，对云承远怒目而视：“是，你现在是比我们强，你有本事就给我们等着！现在的姜陵或许打不过你，不过总有人能收拾你，而且保证收拾了你之后，你身后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俞梅话中意有所指，可人们却都知道他所说的是哪位。 话音刚落，广场上便有人抱着敬畏的眼神望向一座山峦的顶端。 在那里，屹立着一座收纳了世间百万本藏书的塔楼。 许多人都知道，里面设立了专门用于闭关的洞府，但却极少会被人用到。 因为“闭关”这个词似乎离他们这群普通人很远，只有到了院长那个级别的人才能接触。 所以当司鱼闭关的消息传出的时候，可想而知在整个凉州学宫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望向那座文塔，心中猜想着司鱼如果出关，会不会连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 毕竟在沈无极成就天子茂生时，就连那座管辖着人族七个国度的孔城都送去了贺礼，表达了对这位天骄未来的期许之情。 如果司鱼出关，即便不能完成那名震天下的成就，想来至少云承远是打不过她的。 欠下的终究要还。 司鱼既是最近极火的立身境榜单第一，也是守渊人捡来一手带大的徒弟。 除非她把云承远杀了，否则即便打残，也会如俞梅所说一般，云家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云承远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先前怒火攻心，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冲突要到此结束的时候。 云承远背后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司鱼？我期待与她切磋的那一天。” 众人微微一怔，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可笑。 凉州学宫这么多人，除了蕴灵境那几位，有谁能与，有谁敢与司鱼切磋的？ 可当他们看清说话的人的脸后，口中即将喷出的讥讽的话顿时没声了。 因为此人竟然是徐修筠。 这时人们才想起来，在云承远突破之前，他们的班级本就有一位踏入立身境排行榜的天才。 此人便是徐修筠。 而且他的排位还高居第四，在许多人看来，他是不亚于赛凝雪的存在。 可他……就能挑战司鱼了吗？ 众人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也和一个多月前发生了巨大改变。 一时之间，众人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不愧是号称最为凶险的历练之地“百兽山谷”，从那里活着回来，竟然能够得到这般翻天覆地的进步？ 难道徐修筠现在连立身境排行榜中第二第三的陈望，以及赛凝雪都不放在眼里，打算直接挑战第一的司鱼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人们的心脏跳动的速度便陡然加快，连带着脸色都涨红起来。 这可是一个大新闻。 甚至不比司鱼闭关的消息差。 哪怕是在场的老师，心中都对这场还未开始的对决感到了久违的好奇。 然而徐修筠似乎已经不愿多说了。 他面无表情平静地看了蒲新知等人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只有云承远冷笑着放了一句话。 “姜陵回来那天，我还会找你们的。” 第116章 遇袭 凉州学宫的事情，姜陵等人自然不知晓。 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潼南平原。 在这片远离圣庙的地区，文印很难接收到远方的信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时即便文印能够接收到消息，姜陵等人恐怕也无心查探。 因为此时的他们，正在站一片血泊当中，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成华摸了摸一旁被削去一截的土房，心中凛然，断定这就是妖蛮使的兵器造成的。 再看这了无生机的村庄……姜陵低头，视线一直追寻着地上如梅花般散落绽放的血迹，其中不乏能够找到一些碎肉和骨渣。 毫无疑问。 从这些线索来看，这处村庄显然遭到了妖蛮的血洗。 甚至在其离去的时候，手中还抓着他们同胞的尸体，肆无忌惮的边吃边走。 有话说百闻不如一见。 虽然姜陵早就从传闻中，书籍中了解过妖族的凶残与野蛮。 可真等他真正见识到对方所造成的惨状的时候，还是不由得遍体生寒，此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小看了对方。 “这里只是潼南平原的外围，按道理来说，这里的村庄还是很安全的……” 成华目光望去妖蛮离去的方向，脸色难看：“没想到居然也遭到了妖蛮的血洗，全村上下一百多口人家，无一幸免。” “也”这个字眼特别扎人。 但成华说的没错，就是也。 这里已经是他们看到的第四处被血洗的村庄了，从老到小，从男到女，没有一个能够幸免于难的。 而往往适龄女子的下场更惨。 因为妖族是妖，和黑胖那种异兽是不同的。 它们无论是从外形以及生理结构上来看，都比较像是后世奇幻电影里拍的兽人，只不过智力更低，形态更野蛮，更狰狞。 人族内部曾有过一种说法，说妖族是人类与异兽结合所诞生的低等物种。 但这种说法在妖族那边却反了过来，它们声称人族才是它们的子嗣，现如今的人族理当回归生命母神的怀抱，为妖族侍奉十万年，才能洗清这些年犯下的罪孽。 在妖族看来，所谓的生命母神是宇宙中最强大的存在。 不过人族却没有找到一丝关于这位神灵存在过的证据，它更像是妖族主观臆想捏造出来的精神支撑。 “它们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下手也越来越凶残。” 莫隆俯下身子，近距离在地面上观察了那些纵横交错的痕迹。 村庄里的村民曾试图反抗，但无一例外的，尽数死在了妖蛮的爪牙下。 就算是抱着孩子逃走的村妇，也能在村外不远处找到她们残缺的尸首。 “这些妖蛮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穿过前线，来到这里的？而且来了也不隐藏踪迹，这番大张旗鼓的杀人……这些妖蛮到底想要做什么？” 耿自诚脸色难看至极，攥紧的双拳更是在隐隐颤抖。 看着这么多同胞死去，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此时的耿自诚肚子里憋着一团怒火，恨不得将这些妖蛮全部一刀刀的杀了。 不过他提出的问题确实有道理。 潼南平原又不是百兽山谷，在这里前线是驻扎有好几支抵御妖蛮的军队，通常只有那些没有杀完的漏网之鱼，才有可能来到潼南平原。 什么时候像今天这般，妖蛮居然能够摸到外围地区了？ 难道沿途的军队都不长眼睛，或者死光了吗？ “找出这几头畜生。” 成华面如寒霜地下令道，没有一个人对此持反对意见。 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这些妖蛮没有一头达到铭文境的，最高也就是洞天境。 而洞天境的妖蛮……恰好就是他们小队此行狩猎的主要目标。 夜逐渐深了。 几人沿着一条清澈如镜面般的河流一路向下，皎洁的弦月倒映在河面上，四下除了乌鸦难听的啼叫，昆虫振翅飞舞的声音外，安静得可怕。 姜陵等人经过商讨后，决定沿着血迹进行追踪这些妖蛮。 其中，因为姜陵实力最低，潜力最强，所以被安排到了队伍的中列，被众人重重包围保护着。 莫隆站在队伍的前方，因为他实力最强，如果妖蛮突然冲出，就算猝不及防，怎么也能够抵挡一阵，争取到一段时间。 而队长成华负责殿后，耿自诚和于戈则站在姜陵不远处。 带队老师王维失去了踪影，但想来应该是躲藏在暗中。 众人手中攥紧了纸笔，墨瓶挂在腰间，瓶口敞开，笔一伸进去就能吸足墨汁。 他们已经搜寻这几头妖蛮好几天了，一直没能找到对方。 幸好，妖族智力低下，行事一旦顾头就顾不上尾，沿途无论是留下的排泄痕迹还是食物残渣，都像是黑夜里的篝火，给他们指引了前进的方向。 走着走着，就在众人以为今天又要和前几日一样，无功而返的时候。 处于队伍最中间的姜陵却是敏锐地从一旁的河道中察觉到了一点异常。 这不是直觉，也不是推测。 而是姜陵从河道中感应到了气血翻滚所引起的波浪。 正好他也炼体，所以才会对此这般敏感。 “小心！” 几乎在察觉到异常的一瞬间，姜陵便暴喝出声。 声音如雷霆般在死寂的黑夜中炸响，话音刚起，周围的树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飞鸟。 与此同时的，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猛地炸开，一头猪头人身、面目可怖的怪物，居然手持一柄两人高的石斧，从中一跃而出。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妖蛮。 果然与黑胖不同。 猪妖跳出来的瞬间，一股蛮荒原始的气血之力，顿时从其身上如风暴般散出，朝着众人的方向猛扑而来。 正当耿自诚等人准备作诗杀妖的时候，姜陵的眼皮忽然一跳。 紧接着，姜陵便又感应到了两股比猪妖稍弱，但同样清晰的气血存在。 “还有两头！” 两道声音几乎连在一起响起，四人听到的时候浑身一震，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惊骇之色。 三头妖蛮埋伏在树下，而他们如果没有收到姜陵的提醒，竟然一个人都没发现？ 没有时间思考了。 被姜陵点破后，水下的两头妖蛮对视一眼，决定不再隐藏，同样从水中一跃而出。 砰！砰！ 两条水柱冲天而起，漫天的水花中，两头毛发漆黑的猪妖现出原形，手中同样握着一柄粗制滥造的石斧，目放凶光地朝他们奔袭而来。 “我与莫隆应敌，耿自诚、于戈站中阵，姜陵你见机行事！” 仓促下完命令。 下一秒，成华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般，从姜陵的身旁急掠而出。 第117章 战斗 在水底下藏身的竟是三头猪妖。 最先露面的实力最强，只是与其四散的气血之力稍一接触，姜陵便能感知到它至少已经达到了洞天境中期，与人族的立志境媲美。 可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至少正面战斗中，人族向来都不是妖蛮的对手。 所以当姜陵看到成华飞出，莫隆寸步不退的时候，心神就像是遭到了一记重击般，脑袋瞬间就空白了。 至于战前所商议的那些安排，自己需要在什么情况下干什么…… 统统忘了。 姜陵看着那三头足有三米多高，如同小山丘一般的妖蛮。 它们只是在奔袭，身后便能形成一阵狂沙烟幕，更别提它们身上油然散放的气血之力了。 光这气势，姜陵便感到一阵窒息，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一般，胸口发闷，无法呼吸。 就在姜陵以为自己等人要死的时候。 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是耿自诚？！ 他声音响起的瞬间，体内的才气顿时与所学的知识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声如雷震，瞬间就驱散了姜陵心中的阴霾。 降临在身体的束缚感一松，姜陵下意识的弯腰大口喘息，眼中油然生出劫后余生的心悸之色。 可战斗还在继续。 身边忽然响起一阵唰唰的落笔声。 不止是于戈，就连前方的莫隆和成华都在动。 最先完成作品的是于戈，似乎从第一头猪妖跳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动笔了。 姜陵转头望去，从他的方向正好能够看到于戈写的是什么。 那是一段很长的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诗经·秦风·无衣》。 这是一首激昂慷慨、同仇敌忾的战歌，表现了秦国军民团结互助、共御外侮的高昂士气和乐观精神，乃是少有的既具有鼓舞士气，又能够起到防护作用的战诗。 于戈竟然修习了这一段战诗！怪不得成华让他站在队伍的后面，原来他的定位竟然是辅助！ 嗡！ 才气如烟流般注入纸页上的墨迹中，下一秒，层层宝光亮起，纸页无风自燃，化成数道白芒如闪电般飞入在场所有人的体内。 受到这首战诗的加成，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姜陵便感到浑身战意如火般熊熊燃烧，与此同时的，身着的衣服表面也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这便是与子同袍的厉害之处。 在才气没有殆尽前，受到与子同袍庇护的人，不仅可以增强防御力，还可以将衣服覆盖范围所受到的伤害，均匀的分摊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如此堪称逆天的功能，也只有孔圣所编订的《诗经》能够拥有了。 关键是这首战诗立身境就能开始修习，而且因为能够适用绝大多数的战斗环境，许多读书人哪怕到了种道境，乃至更高还在使用。 不过效果越好，所付出的代价自然也越大。 只见作完诗后，于戈浑身一晃，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连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可想而知为了给五人施加这首战诗，他消耗了多少的才气，只怕现在即便尚有余力，也会因为才气的剧烈消耗，文宫产生颤动，无法作诗。 果然，于戈紧接着便将背后的大弓取了下来。 与此同时，莫隆和成华厉啸一声，身前的纸页几乎不分前后的升腾起耀眼的光芒，化作数道风刃劈向妖蛮。 或许是计谋被识破的恼羞成怒，或许是眼中的食物居然也敢对自己发动进攻。 不管怎样，三头猪妖此刻都陷入了愤怒之中，露出一口狰狞恐怖的血盆大口，目露凶光，咆哮着就朝众人飞扑而来。 轰隆！ 为首的猪妖猛地跳起，但这一动作却仿佛早就在莫隆的预料当中。 它不跳还好，这一跳，看起来就像是故意将自己的膝关节放到风刃面前一般。 两者相迎，风刃一下就割开了猪妖结实的皮肉，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就连它的骨头都碎了几块。 可这非但没有阻挡猪妖的脚步，反而好似激起了它血脉深处的凶性，抬起手中的石斧，便是狠狠地朝着莫隆扔了过去。 “嘎巴！” 这是最通俗的一句妖语。 意思和“八嘠牙路”没什么区别。 莫隆脸色一白，急忙催动数道风刃迎了上去。 可在那把足有两米多高，注满了猪妖气血之力的石斧面前，这些风刃脆弱得就像是小孩的玩具。 只是刚一接触，石斧便轻而易举地劈开了风刃，去势微减，从天而降劈向莫隆。 眼看着莫隆就要遭遇不测，死在这一斧之下，明亮的月光下，成华等人的脸色都是一样的白。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王维就在附近，可带队老师出手帮忙，和自己完成狩猎还是不同的。 至少王维出手的瞬间，就基本可以宣告他们行动失败了。 正当众人以为王维要出面的时候。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从众人的头顶炸响。 疾如风，迅如雷。 这几个字正好可以形容这一箭。 是于戈？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一支羽箭狠狠地轰击在石斧的侧边，将它打飞而去。 这般强大的力量，断然不可能是虚弱状态下于戈的手笔，所以，只能是…… “我在后掠阵，你们四人轮流作诗，尽量将才气的损耗降到最低，我们且战且退，用风筝战术！” 队伍的最后，姜陵飞快抽出一支新的弓箭，沉声喝道。 众人一开始听不懂所谓的“风筝战术”，可一联想到放风筝的人与风筝的关系后，恍然大悟。 不愧是传说中的姜贯州，还真个妙人！ 要不是情况紧急，耿自诚恨不得捶胸顿足，我怎么就想不出这么好的比喻呢？ 在姜陵的指挥下，众人很快就调整了思路，不再与妖蛮硬碰硬，而是一边跑一边使用战诗进行攻击，始终将双方的距离保持在“我打得到你，你打不到我，但是好像追一追就能打到”的程度。 这种错觉让三头猪妖都舍不得就此离去，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眼中的凶光却是越来越强烈。 忽然，姜陵注意到左边的猪妖为了躲避一记风刃，露出了一个破绽。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姜陵的眼中便有一抹寒芒掠过。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幅星图徐徐旋转，如同一张磨盘般，将所有涌入的才气尽数碾碎，化为磅礴沉厚的气血之力，涌入姜陵的四肢。 身体……变强了。 姜陵眼中精芒大盛，在这一刻，光论气血之力，他甚至达到了洞天境中期，足以和立心境相媲美。 第118章 芦苇荡里的少女 仅仅牺牲了才气，便换来了气血之力的增强。 虽然这种实力只是暂时的，虽然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实力终究是暴涨了。 而这种变化，往往能够在许多战局中，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这就是半圣世家争相追逐的传承呼吸法的玄妙之处。 做完这一切，姜陵猛然松手，羽箭再次飞出，发出一声爆炸般的轰鸣。 这一箭，毫无疑问的，比上一箭的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强，心思也更狠。 宛如一道漆黑的雷霆，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径直地没入了那头猪妖的脑袋。 砰！ 硕大的头颅如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藏在碎肉中四射。 而可笑的是，那头猪妖的身体居然还往前跑了几步，方才轰然倒地。 鲜血溅在了一旁的猪妖身上，其中一部分甚至落到了它的嘴唇。 可它却满不在乎，甚至伸出一条暗红的舌头在嘴边一扫，将其尽数吃了进去。 由此便可看出，现在这些妖蛮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吃掉这些人族，吃掉这些卑微的人族！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色纷纷一变，心情更加沉重。 连同类的尸体都能吃，还有什么是这些妖蛮不敢做的？ 眼看着这两头猪妖的凶性被激发到了极致，五人既像是在狂风中苟延残喘的残烛，又像是被暴雨即将打穿的芭蕉叶，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方不要命的攻势中重伤。 成华等人虽然早有外出狩猎的经验，但像今天这般，一次面对三头洞天境妖兽的，着实还是第一次。 恐怕即便是号称最为凶险的历练之地百兽山谷，遇上这种局面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更别说这里还只是潼南平原的外围了。 正因如此，众人才会表现得如此被动。 耿自诚等人不甘地咬紧牙关，体内的才气源源不断地化为诗词的力量落在猪妖的身上，打得对方皮开肉绽，白骨森森。 可他们自己又能好去哪？ 为首猪妖的含怒一击，虽然莫隆堪堪躲过了石斧，但其附着在上的气血之力依然蹭到了他。 只是这一蹭。 五人便是同时浑身一震，受到了程度不同的内伤。 耿自诚和于戈嘴角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了血，唯有姜陵的情况稍微好点，因为他还兼顾炼体。 正面作战果然不是读书人的强项啊…… 姜陵心中叹息一声，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目光敏锐的如同雄鹰，手一松，羽箭再次爆射而去。 猝不及防下，为首的猪妖胸膛直接被羽箭贯穿，带出了一串的血肉。 轰隆一声。 看见领袖倒地死亡，最后一头猪妖眼中的凶意终于是散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姜陵的深深恐惧。 它转身就想要逃走，可众人怎么可能给它这个机会。 风刃、刀芒和羽箭几乎接踵落在它不设防的后背。 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只是这头猪妖却是不知道，它叫的越大声，便越能激起众人对那几处村庄的回忆，心中恨意便越强烈。 没过一会。 死了。 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三头猪妖都死在了姜陵等人的手里。 做完这一切后，于戈和耿自诚再也顾不上这么多，仰天倒在了地上，看着夜空大口的喘着气，眼里尽是死里逃生的余悸与庆幸。 姜陵也没力气了。 即便通过星图将才气尽数化为了气血之力，短暂的达到了洞天境的实力，可他终究没有气血洞天，无法快速生产气血。 假的果然还是假的。 得趁早撕开第十二根枷锁，真正进入洞天境才行。 恰逢这时，河岸边的芦苇荡中突然传出一声异响，将众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去。 五人心头一凛，耿自诚和于戈连忙从地上爬起，握紧弓箭。 成华和莫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芦苇荡走去。 就在众人心脏快跳到嗓子眼的时候，莫隆伸手拨开了芦苇，露出了里面那道娇弱的身影。 银亮的月光下，如海棠花般惹人怜爱的少女躺在芦苇荡中，手脚被捆，双目含泪，雪白的肌肤在褴褛的布条中格外刺眼，莫隆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急忙别过头去。 这个地方居然会有人？ 众人大吃一惊，原先听到声响，最不靠谱的猜想就是那里藏着一窝兔子之类。 怎么会有人想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会有人呢，而且还是这一位这么漂亮的女人。 成华先是一怔，随后连忙上前取下了少女口中的破布，一边帮其松绑，一边询问：“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脸上和头发都蒙着一层灰，独独眼睛闪闪动人，被解开束缚的瞬间，一把冲进了成华的怀中嚎啕大哭。 耿自诚和于戈见状，面色怪异不已。 姜陵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目光在少女的身上转了几圈，沉默不语。 成华感受着怀中少女扑鼻的香味，身体就跟僵住了一般，一双手停在少女的背后，拍也不是，抱也不是，脸色罕见地出现了尴尬的神情。 哭了一阵后，平复下心情的少女才道出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她叫裴菀，本来应跟随着商队进入谷镇，没想到竟然在中途碰见了猪妖。 “商队里虽说也聘请了几位读书人，可立身境的就一位，哪里是这位畜生的对手……呜呜呜！伯伯他们都死了，他们留我一命，恐怕就是想拿我泻火的……” 裴菀又扑到了成华的怀里大哭。 姜陵悄然将手放到了身后，取出了文印。 耿自诚几人见这位少女险些遭遇不测，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于戈更是说道：“要不我们送你去谷镇？” 谷镇也算是潼南平原里比较有名的一处镇子了，离这里也不远，两日的功夫大概就能送到。 裴菀听闻，猛地抬头，惊喜若狂地说道：“此言当真？几位公子若真的愿意将我送去谷镇，我父亲必有重谢！” 然而就在耿自诚等人准备答应的时候。 站在一旁的姜陵却是猛地一伸手，众目睽睽下，竟是直接将成华拉到了身边，疯狂倒退。 这是发生什么了？ 众人满脸茫然，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一道黑衣身影便突然出现在了裴菀的身后，张口便是一把舌剑激射而出，雷鸣滚滚，剑音凛冽。 他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冲着这位少女下了杀手！ 第119章 妖种 王维老师？ 众人看到那道身影出现在少女的身后时，大吃一惊，更别说还看到他居然唤出了传说中名家读书人才能唤出的“舌剑”了。 这就是王维老师的最强杀招吗？ 可他为什么要对裴菀动用？ 众人一边下意识地倒退，一边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落在了姜陵身上，表现得惊疑不定。 毫无疑问，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然和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姜陵脱不了干系。 舌剑化作一道白芒，迅捷如雷。 眼看着它就要刺进少女光洁白嫩的后背，一位好不容易逃离虎口的千金小姐即将惨死在前，耿自诚的脸色一片煞白。 但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同情给错了人。 原先还如小白兔般楚楚可怜的少女，抬头的瞬间，神情却狰狞得如同一条噬人的毒蛇，哪里还有之前那副柔弱无骨的模样？ 耿自诚等人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凉，紧接着连头皮都像是触电般一阵发麻。 因为那个少女回身便是一掌拍向了舌剑。 肉掌对舌剑。 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少女却是做了，其中应该是有时间仓促，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两者相撞，竟是没有出现那想象中一边倒的情况。 不过即便如此，裴菀受伤也成了定数。 舌剑不愧是名家读书人的代言词，和医家读书人的医书，兵家读书人的兵法一般，都是自家学说的外在体现。 王维辅修名家在学宫里不算秘密，不过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见他使用。 只见舌剑上寒芒吞吐，下一秒，裴菀的手臂便陡然射出数十道血箭，痛哼一声，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 虽然她早就猜到了姜陵等人的身份，知道暗中定然会有一位蕴灵境的老师潜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王维居然一声不吭就动手，这怎么可能反应的过来？ 所以，即便她实力出奇的强，在被偷袭的情况下，不吃大亏才怪。 “你怎么识破我的？！” 裴菀落在一片空地，不知为何，王维的舌剑居然悬在了半空，只是对准了她，并没有乘胜追击。 而她望向姜陵的眼神中，除了难以遏制的震怒和杀意之外，还有一丝不可思议的疑惑。 毕竟若是学宫的老师看穿自己也就罢了，可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明显是姜陵先提醒的老师。 他是怎么做到的？ 裴菀自认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毕竟成华就连胸口都毫不设防的暴露在了她的面前，若不是她所图更大，早就可以杀了成华一走了之。 “细节。” 姜陵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对方受伤的手臂，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不过最为令人胆战心惊的，还是她血肉之中不断闪没的，像是符文一样的东西。 这个女人，竟然将呼吸法修炼到了铭文境的地步…… 要知道这个境界的实力已经可以媲美读书人的蕴灵境，比王维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么强大的一个女人居然想要让他们护送她去谷镇？这无疑是笑话一桩。 所以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姜陵后怕不已，但脸上却是面不改色：“你应该是看见那三头猪妖不是我们对手，才临时起意想要加入我们的？可惜你的动作太仓促，虽然撕坏了衣服，弄脏了衣服和头发，可你的指甲和鞋底却是异常的干净，这些显然不是一位随时都有可能侮辱的人质该有的表现。” 听到这解释，裴菀有些难以置信说道：“就凭这些？你就忍心对我下死手？你就不怕你判断错了？” 耿自诚等人忍不住暗自点头，这么一位落难美人在前，任哪个男人看了心里估计都会升起英雄救美的念头？ 姜陵无动于衷就算了，居然还叫老师背刺她一刀…… 姜陵平静地说道：“当然不只是这些，还有你拙劣的演技，看得我太尴尬了。” 这句话无疑是像一把刀子般，狠狠地扎进了裴菀的心里，顺带还搅了搅。 裴菀站在原地，脸色阴晴变幻，过了好一阵，突然从衣服中拿出了一颗血红的珠子。 看到这器物，王维的瞳眸猛地一缩，舌剑如临大敌般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寒芒。 怪不得他没有让舌剑乘胜追击。 原来这女人身上还藏着一件这么恐怖的法宝。 姜陵脸色凝重地看着裴菀手中的那颗血珠，即便相隔数百米，他仿佛也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哀嚎。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镇魔渊里的靡靡魔音。 但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类似于招魂幡一样的东西吗？ 姜陵心中这般想着，看来这些天他们一直在追查的屠村背后的真相出现了。 原来这个女人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真凶，估计就是为了炼制这件邪物，所以那些村子才会一个又一个的毁灭。 “你很不错，虽然不知道我身上具体有什么，但心中怕是早已警兆丛生了？” 裴菀把玩着手中那颗娇艳欲滴的血珠，只是一点点光芒的泄露，便将周围的花草尽数化为了灰烬。 王维脸色难看，舌剑遥遥指着裴菀，寒芒吞吐，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发动雷霆一击：“妖女，你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炼制这么一枚血魂珠，简直就是罪不可恕，天理难容！” 听到老师这般称呼对方，即便众人心里早有猜测，还是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众所周知，投靠在邪魔一方的叛徒被人们称之为魔种。 而投靠在妖族的，自然也就叫妖种了。 这么漂亮一位姑娘，居然是妖女？！ 耿自诚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小火苗，瞬间就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 裴菀被王维称作“妖女”，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笑了两声：“天理难容？你们人族吃鸡鸭鱼的时候怎么不说天理难容？我用你们几个贱民炼个法宝很意外吗？你们不也用我们妖族强者的骨肉制作文房四宝？” “话都被你们说完了呗？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垃圾！” 裴菀像是忽然失去了兴致，转身离去前，目光幽冷地看了姜陵一眼，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刻进骨子里一般。 “小子，我记住你的味道了，以后就躲在学宫里，你敢出来小心小命不保！” 说罢，裴菀的身影顿时如鬼魅般朝着远方遁去。 半空中的舌剑光芒几度大盛，但最后王维还是叹息一声，舌剑飞回到了他的嘴里。 第120章 谷镇 谷镇。 潼南平原少有的几座拥有数万人口的地方。 许多商队驻扎在这里，以最便宜的价钱，购买工人开采出来的第一手矿脉资源。 毫无疑问，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碰见妖蛮的地方，即便给的工钱再高，也鲜少会有人愿意前来。 所以，这里的工人绝大多数都是犯下了重罪的流放犯。 他们往往需要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待上十年二十年，每天都在担惊受怕，饥肠辘辘中度过。 死在中途的人占绝大多数，能安稳活到刑满释放的才是凤毛麟角。 本来谷镇并不在姜陵他们目的的选择范围内。 但因为裴菀的那一句话，姜陵等人打算来这里查探一下情况。 漫天黄沙里，一座小小的镇子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它四面都设立有足有二十米高的城墙，一架架散放着幽幽寒芒的钢铁弩炮架在上面，明明只是一个平静的日子，但每一名巡逻的士兵都表现得格外认真，面目严肃。 这么一幅阵仗，即便是从学宫而来的他们，也是挑不出一点的毛病。 “怪不得能够在这潼南平原存在三十余年，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这谷镇真有一天能变成谷城啊！”耿自诚见状，啧啧赞叹。 众人走向大门，看门的士兵见状，将他们拦了下来。 成华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当他们得知众人乃是凉州学宫的读书人之后，大吃一惊，连忙将众人请进。 直到这时，姜陵才知道原来凉州学宫学子的身份这么好用。 众人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就见到了谷镇的镇长谷嘉茂。 那是一位外形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精明，不像个镇长，反倒像个老奸巨猾的商人。 “什么？有妖女想要混进我们谷镇？！” 当谷嘉茂听说这个消息后，先是大吃一惊，随后摇头失笑：“我们这谷镇顶多就有几条矿脉，这些资源看起来值钱，可那是对于我们人族而言，妖蛮根本就不懂锻造，她来我谷镇做什么？我想几位先生应该是多虑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谷嘉茂一旁的下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大变，急忙在谷嘉茂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完，谷嘉茂的脸色顿时变得像天公的心情，阴晴不定。 姜陵等人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谷嘉茂才赔笑着说：“几位先生要不这几日就先住我们这，在下定然给你们安排妥当，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在下都可以满足，如果想要离开，出城时提一嘴就行。” 因此，姜陵等人暂时在谷镇落下了脚。 谷嘉茂给众人安排了一处客栈，看样子已经是谷镇能给的最好待遇了。 夜深。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成华的房间里，唯有王维一人不见踪影。 窗户紧闭，烛火轻晃，照亮了桌台前每一个人凝重的神情。 耿自诚斩钉截铁愤愤地说：“这谷嘉茂肯定有问题！” 姜陵、莫隆等人纷纷点头，于戈自然也赞同这一观点：“这是显然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成华是众人中年纪最大，性格也最沉稳的，他思考这个问题很久，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判断：“谷嘉茂既然想让我们待在这里，肯定有借用我们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于戈面露迟疑之色，过了一会才说道：“那妖女无法无天，冷血无情，而且手中还有一件那般强大的邪物，即便受伤老师都不敢追击……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再次面对她，或许依旧没有什么胜算呢？” 于戈的言外之意，就是撤退求援了。 可真的还有时间撤退吗？ 那一个个村庄的惨状依然历历在目，身为读书人，他们真的很难做到视若无睹。 倘若就在他们求援的功夫，谷镇出事了怎么办？ 或许他们毕生都无法原谅自己这时的懦弱。 一片死寂中，一直没有开口的姜陵忽然起身，走向了大门。 耿自诚呆呆的问：“姜陵你去哪？” 姜陵头也没回地推开了大门。 “读书。” 是啊，如果说来说去还绕不开实力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那就是努力变强。 回到自己的房间。 姜陵沉默地看着书桌上谷嘉茂准备好的文房四宝，脑海中高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在短时间内，使实力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 才气方面刚连跨两级，先不说他目前对天子才生所需要达到的“铸文像”脑海里只是有了一个雏形，还没动手。 就算胸有丘壑，把握十足，恐怕姜陵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破。 因为太快了。 姜陵的进展不敢说空前绝后，但怎么也算是是历史上最快的那一批人。 四个月的时间，突破天子蒙生，考过三之境，达到三之境的圆满，乐之阶段…… 这样的速度，就连文名如日中天的沈无极都做不到。 虽然姜陵自信以自己的文宫强度，不会因为进展太快，轻易地出现文宫震荡的问题。 但他仍然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沉淀。 突破是一件小火慢炖，水磨工夫的细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所以……果然还是要将目标重心放在其他身上是吗？ 思及此，姜陵脑海中的星图缓缓运转，事实上他早就感应到了体内第十二根枷锁的所在。 如果能够成功挣断的话，姜陵的体内便能够形成一口气血洞天，成为战力足以媲美立身境的洞天境强者。 不过即便是洞天境，在更高一层的铭文境面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从蝼蚁变成了一只强壮一点的蝼蚁。 所以，他还需要一点其他的手段。 姜陵坐在书桌前不知沉思了多久。 清冷的月光幽幽地洒在桌前。 终于，姜陵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眼中有坚定之色闪过，提笔沾墨，飞快地在桌前材料上好的纸页上写下了这么几个大字。 ——瞒天过海。 第121章 妖蛮遗体 姜陵等人并没有在谷镇里枯等谷嘉茂命令的打算。 次日清晨，在姜陵修炼好了呼吸法后，众人便结伴出了城，依靠地图选了一个方向进行狩猎。 王维老师悄然进入到了队伍。 第一天，众人没有找到一头妖蛮的踪影，无功而返。 第三天，众人找到了两头三之境实力的妖蛮，过程有惊无险，安然回到了谷镇。 第五天，众人在一个小溪旁遭遇到了一头洞天境的鱼妖。猝不及防下，于戈被鱼妖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幸好有《无衣·与子同袍》的力量护持身体，否则于戈不死也残。 这件事情算是深刻的提醒了历经战斗的所有人，特别是于戈，哪怕杀死了鱼妖，他的胸口也久久无法平复，脸色一片惨白。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生与死之间的磨砺，五人的修为的进展也是颇为迅猛。 成华已经摸到了“立志境”的门槛，耿自诚和于戈两人的修为越来越圆润，莫隆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凝实。 至于姜陵，则一边开始着手铸造文像的雏形，一边尝试挣断第十二根枷锁，另外还在着手准备书写第一篇兵法《瞒天过海》，简直就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赶路的时间都不放过，全身心沉浸在了学习中。 耿自诚等人看到姜陵这般勤奋，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姜陵之所以能够得到现如今的一切。 除了他过人的天资外，也离不开他个人的努力。 另外还值得一提的就是，谷镇的氛围渐渐变了。 姜陵等人早出晚归，守城的士兵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他们的行动，有时候甚至还会问声好。 不过渐渐地，姜陵等人便发现，谷镇人们的天空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即便普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能预知地震即将到来的猫狗一般，心生不安，这几天甚至太阳刚下山就关紧了门窗。 晚上的街道静得就连街尾落根针，街头都能听到。 姜陵等人刚结束一天的狩猎，正是疲惫不堪，想要回到客栈倒头就睡的时候。 没想到就在今晚，他们的房门被敲响了。 “诸位先生，我们镇长有请。” 士兵恭敬的说。 众人相视一眼，王维更是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众人身后。 “带路。”成华沉声说道。 终于肯说了吗？ 姜陵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在想，无论这谷镇出了什么事情，既然能够引起铭文境级别的妖女注意，背后定然不简单。 众人又来到了谷府的会客厅。 谷嘉茂本来坐在椅子上，看到众人出现后，连忙起身相迎，喜笑颜开地说：“诸位才子来得正好，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飞沙商行的老板，杜志行。”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他身后看去，那是一位国字脸的中年大汉，看起来有些漠然，即便知道众人学宫学子的身份，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奉承之色。 但这却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还是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 ——此人竟然是蕴灵境的强者！ 姜陵心中大震，没想到在这小小的谷镇，除了王老师之外，居然还有这种层次的读书人。 “见过文友。” 杜志行看向众人忽然开口，只是他虽然好似在对着众人说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话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果然。 话音刚落，王维便从众人的身后走出，微微一笑，拱手道：“不才王维，久闻杜老板大名。” “没想到竟然是王先生，在下刚才失礼了。”杜志行听到王维的名字，受宠若惊，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回礼。 “四海八方，文友相见，不必多礼，咱们还是早些进入主题。” 王维淡淡一笑，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了杜志行的对面。 随后就是按照入学顺序进行入座，姜陵最晚，所以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谷嘉茂不愧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即便已经决定了叫姜陵等人过来，等真正要说出实情的时候，脸上还是浮现出了肉疼的表情。 不过等他说完，姜陵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足足纠结一个多星期，方才通知几人。 “什么？你们怀疑你们挖到了一头生前具有种道境实力的妖蛮尸体？！” 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老成持重的王维，也是颇为震惊的脱口而出。 要知道，种道境乃是通过了殿试的读书人才能进入的境界。 无论是对于人族还是妖族，这个境界都相当于一条巨大的分水岭。 如果说在种道境之前，人们还可以依靠各种手段，将境界之间的差距无限缩小，甚至完成越境挑战的壮举。 可到了种道境，恐怕即便是司鱼，想要以蕴灵境的实力战胜种道境，也是难如登天。 因为种道境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他们拥有了道树，能够结出神通道果。 譬如司天游所对姜陵所使用过的那一个“一梦华胥”，就是神通道果中的一种。 真身在千里之外，却依然能够毫无征兆的进入你的梦境。 可想而知神通道果的可怕。 即便“一梦华胥”是其中最为顶尖的存在，恐怕其他也不容小觑。 “不是怀疑，经过这十几天的勘察，我们基本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头种道境的妖蛮遗体！” 杜志行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而且道树还没有完全枯萎，甚至逸散的气血之力自发地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屏障，阻挡了我们的脚步。” 此言一出，场上知道其中内情的人，情不自禁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带着呼吸好似都变得急促了。 道树还没有完全枯萎。 这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不仅说明了这头妖蛮死亡的时间没有超过百年，更是意味着，它道树上的神通道果很有可能遗留了下来。 一颗神通道果价值几许？ 没有人能够给出精确的答案，因为从来就不会有人用“金钱”作为单位将其卖出。 只有神物，也唯有神物，才能够购买到这种足以令万千读书人、妖蛮为之疯狂的东西。 任何达到种道境实力的存在，都可以将得到的道果炼化，成为自己道树上的一颗。 这种只需要“吃下”，就能让实力出现明显增长的奇物，天底下没有人会嫌多的。 即便是孔圣世家，也不例外！ 第122章 共探地底 种道境之下乃是蕴灵境。 而正巧的是，在场的王维和杜志行便是蕴灵境的读书人。 两人都还没老，正值雄心壮志的年纪，没理由不想尝试突破下一阶段。 所以，这神通道果，对于两人来说，绝对拥有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虽然因为那气血之力的阻拦，那头大妖的具体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至少可以肯定，它生前至少凝结了两颗神通道果，实力即便放眼整个种道境，都不算弱的存在。” 谷嘉茂又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不过此时此刻的众人也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天下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 谷嘉茂一直提起这“神通道果”，却只字不提其中的危险，无非就是想要勾起姜陵等人的兴趣，主动开口寻求合作，那时他便可以掌握主动权。 这也是商人惯用的手段之一。 不过姜陵他们既然已经看穿了，自然也就不会上当。 众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杜志行忽然开口，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谷嘉茂：“算了，谷镇长，他们都是凉州学宫的天之骄子，多说无用，我们还是讲些实际的。” 王维微微一笑，点头：“还是杜兄实在。” 听到这话，谷嘉茂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嫌恶了，心中怒不可遏，暗骂一声读了几本破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他的姿态却不敢流露出分毫，神情恭顺的像个公公一样，谄笑着连声点头称是，退到了一旁。 终于，该进入正题了。 杜志行直接看向了王维，说道：“想必王先生也看出来了，这头妖蛮的遗体毕竟是我们商行与谷镇长先发现的，所以我们一开始并没有与先生共享的想法。” 王维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这句话出自《礼记·中庸》，大意就是不愿意别人加给自己的，也不要强加于别人。 王维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若是碰到了这种情况，也不愿意将宝物分享给别人，所以也是在劝解杜志行无须多想。 “先生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杜志行微微一笑，转而道：“现在告知先生这个消息，自然也就是我们遇到了些麻烦。” “事实上，在我们挖到这头妖蛮的遗体后的三天后，刘氏商行紧随其后，在另一侧的矿道也挖到了这头妖蛮。” 原来不只是杜志行和谷嘉茂发现了这头妖蛮遗体！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纠结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消息告诉他们。 恐怕其中，少不了引进外力，打刘氏商行一个措手不及的意思。 “再加上你们提供的妖女线索，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已经有第三方势力，也就是妖族也注意到了这头遗体。” 杜志行看向众人，沉声道：“这才是我与谷镇长下定决心，要与你们合作的原因。” 妖族、谷镇、商行…… 一想到这种道境妖蛮的遗体竟然引来了这么多势力的注意，此刻即便是姜陵，也是打心底的感到心惊肉跳。 可想而知。 等那妖蛮遗体上的气血之力被人力消磨完毕，里面定然会化成一座飙血的绞肉机。 到那时，别说是死几个人了，就算是死十几个，姜陵也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怎么样，王先生考虑如何？” 杜志行紧紧地盯着王维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们给出的条件不低，作为发现者，倘若只能得到一颗神通道果，我们自然会给你大量的神物进行补偿，不过如果能拿到两颗，王先生自然也能如愿以偿。” 看得出来。 王维的心中陷入了纠结，他久久沉默，过了不知多久，方才缓缓抬头，开口道：“我只能为我自己做决定。” 听到这话，谷嘉茂和杜志行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喜色。 谷嘉茂是狂喜。 而杜志行更多的是合作达成的愉快。 说到这里，杜志行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姜陵等人身上了。 他微微一笑，和蔼地说：“诸位作为凉州学宫的天之骄子，实力过人，我们自然同样欢迎。此事诸位如果愿意相助，事成之后，好处定然少不了大家的。” “我们飞沙商行在凉州应该也算小有名气了，断然不可能做那夸大其词，事后赖账之事，如果诸位有这方面的担忧，大可放心。” 不得不说，大老板和暴发户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 同样是拉拢，杜志行的手段比谷嘉茂要强多了。 一番话下来，虽然大家已经知道此行必然凶险，但每每想到里面可能存在的机缘与神物，人们还是忍不住怦然心动，心跳加速。 这就是所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众人相视一眼，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火热。 毫无疑问。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没有一个人选择在争夺种道境妖蛮遗体上退出。 虽然神通道果乃是最好的机缘，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其他的宝贝了。 毕竟能够达到种道境，这说明这家伙生前也算是一头大妖了。 那么无论是它的骨头还是血肉滋养出来的药材，亦或者那棵还未完全枯萎的道树本身。 这些都是外界价值连城的神物，众人没有理由错过。 此刻双方的合作关系终于算是敲定，杜志行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一名蕴灵境，四名立身境，虽然其中还有一名年轻的三之境读书人，但这股力量加起来，恐怕就算是刘氏商行，也不敢小觑？ 事实上，众人信任飞沙商行的信誉，他又何尝不是信任凉州学宫的招牌呢？ 至少他不用担心，身为学宫先生的王维会如那些流浪在潼南平原的妖种、魔种一般落井下石，就地起价。 这也是他找上众人的一大原因。 杜志行沉声说道：“现在我们和刘氏商行那边都在加快进度，试图比对方快一步将那妖蛮的气血结界磨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结界崩溃应该就是这三四天的事了，还请诸位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减少外出，随时准备进入结界。” 众人闻言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好，那就祝沙老板我们合作愉快。”王维微笑着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两只大手在半空中有力地握在了一起，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第123章 撰写兵法 接下来的几天，姜陵难得过了一段没有外出狩猎的日子。 但他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书呆子，就连成华他们都看不到他人，一天到晚就闷在房间里，只有门口吃完的饭碗能证明他还活着。 人们天天都能看到的努力，有人会称之为“作秀”。 而人们看不到的努力呢？ 往往就是佩服了。 姜陵的勤奋让四位立身境的同窗羞愧不已，也跟着进入了没日没夜的学习中。 不过说来也神奇，成华倒真因为这段时间的努力，跻身进入到了“立心境”当中，大喜过望。 而这一切都是姜陵出门之后才知道的。 现在的他还在为自己的那篇兵法焦头烂额。 ——瞒天过海。 从表义上来看，这个成语所指的是光天化日之下，不让天知道，就穿过了大海。 但它真正所形容的，是手段极其高明的欺骗或者谎言，因为连老天的耳目都能够瞒过。 这一成语出自《三十六计》，原着没有具体的作者，乃是无数古人通过前人的军事思想和丰富的作战经验总结出来的军事精粹。 本来姜陵以为，完成这一篇兵法，应该与医文的难度相差无几。 可真等他动手写时，才发现自己完全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兵法。 因为就像完成医文就一定需要病例一样，兵法的完成，同样也需要大量的战役，否则的话，就会像纸上谈兵一般，空口无凭。 所以，这几天的姜陵为了寻找合适的战役，几乎翻遍了谷镇里的藏书，忙的焦头烂额，而纸页更是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无火自燃，接连更换。 姜陵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书写这篇兵法了。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 这是姜陵所写的开篇，意思是防备的周全时，往往更容易麻痹大意，习以为常的事情，也常常会失去警惕。 阴与阳在这段话中表现得颇为抽象，表达的意思是隐秘就藏在公开的事物里，而那些容易被人们忽略的明面，也经常会藏着最大的机密。 “瞒天过海看似与‘掩耳盗铃’、‘欺上瞒下’等同，但无论是从动机、目的、还是性质上看，都存在着根本上的差异……” “两者虽然都具有欺骗性在内，但前者显然更注重于强调利用人们行动中，对于习以为常的事情的疏忽与松懈乘虚而入，掩盖某种军事行动，以假乱真，从而达到目的。” 写到这里，纸页依然没有燃烧。 说明至少截止至今，这篇兵法的思想还没有出错。 姜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稍作休息的同时整理了一下思路，过了好一会，方才继续动笔。 “瞒天过海”的理论刚刚已经完成，现在该到战例了。 关于这一点，姜陵遍寻古籍，博览群书，最终还是决定将目光放在了距离当前较近的三国时期。 与华夏一样，天星大陆的三国时期同样是一个战火纷飞、伏尸遍野的时代。 不过不同的是，许多人的生平都因为才气的存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比如姜陵所选取的这一段“吕蒙夺荆州”的战役，便与华夏版本的故事有所出入…… 建安二十四年，关羽兵强马壮，曹操在对方宛如狂风骤雨的攻势中节节败退。 无奈之下，曹操只能选择修书一封，许诺以割让江南为代价，换取孙权对关羽的背后偷袭，从而使己方获得喘息机会。 孙权得到书信后大喜过望，连夜召集文臣武将对此事进行商议，最终将此任务交给了当时的得意干将吕蒙。 只是关羽从来就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更别说他当时已经踏入了归一境，乃是名震天下的“武道虚圣”。 那时的关羽即便亲自率领大军进攻樊城，也从未对后方卸下过丝毫的防备。 在这种情况下，仅有天命境修为的吕蒙，用了何种方法攻夺荆州？ 答案是很显然的。 ——瞒天过海。 ………… 姜陵面目庄穆，头顶有丝丝缕缕的白气升腾而起，像是进入了某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全身心沉浸在了写作中。 他提笔沾墨，没有丝毫停顿，继续作写。 首先，吕蒙第一步做的便是示敌以弱，上演了一出“被妖蛮袭击重伤”的好戏。 紧接着，他还做了一件事，就是让孙权派了一名当时名气不显，年纪轻轻的陆逊接替其位。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关羽的耳中。 当他得知吴国的吕蒙竟然被妖蛮打得重伤垂死，吴国后继无人，居然敢让一名只有种道境的陆逊掌管这么一支大军后，心中暗暗高兴，陆续把防备东吴的人马派到了樊城。 紧接着便是吕蒙表现的机会了。 当他知道关羽上当后，一面写信给曹操让他加大攻势，分散关羽注意力。 另一面，则是让陆逊将所有的战船改造成商船的模样，分发白衣，让兵士装扮成商人。 就这样，一列又一列的商船出发了，如同黑夜里闪烁着幽幽寒芒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关羽的后背，而他却浑然不觉。 事情的结果到此已成定数。 后续自然就是伪装成商人的吴军大获全胜，有惊无险的夺下了荆州。 至于关羽，经此一役，直接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即便依靠强横的实力，仅有三百人马的关羽硬生生地突出了重围。 但不久后，他依然被潘璋部下的马忠所擒，最终上演了败走麦城的千古悲剧。 不过在天星大陆，关羽虽然同样逃不了被擒拿的命运，却并没有因此被杀死。 虽然许多古籍对这段描述都语焉不详，像是刻意在隐瞒着什么，不过最终姜陵还是在一本《蜀国人物志》看到了那么一段话。 “美鬓公自耻辱中逆伐封圣，杀得境天黯然失色……” 虽然不知道“境天”是哪里，不过姜陵至少知道死人是封不了圣的。 提笔补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姜陵桌前的纸页无风自动，墨迹在一瞬间干透，却没有丝毫的异象传出。 失败了？ 姜陵诧异的同时又觉得不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出了一声厉啸。 “莫隆、于戈、耿自诚、姜陵，快点出来！那妖蛮的气血结界快要破了！” 听到这话，姜陵腾地起身，猛地转头望向门外，眼中既有震惊，又有一丝兴奋。 那地方……终于要开启了吗？ 第124章 结界开启 阴暗潮湿的矿洞里，一行人举着油灯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踩着黏糊糊的土壤往前方走去。 这里的地形极其复杂，就像是蚂蚁筑造的巢穴般，纵横交错，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大同小异，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矿工因此迷失在里面被活生生饿死。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众人才来到那目的地。 姜陵伸出手扶着沿边，探出脑袋往下方看去，耳边顿时响起了一阵不约而同的倒吸冷气声。 别说没来过这里的姜陵等人了，就算是已经来过数次的杜志行、谷嘉茂又如何？ 俯瞰着下方的景象，谁又能想到这矿道深处居然别有洞天？ 这里的内部结构真的很像蜂巢。 姜陵抬头望向前方，一个又一个的洞口以一种不规则的方式排列着，密集的分布在四面八方。 幽深漆黑的隧道中，时不时的就有阴冷的鬼风呜呜作响。 一根又一根如树林般密集，四五十米高的土锥均匀的分布在足有十几个篮球场大的地面上，尖锥直指上空，只是即便是这样，土锥与那天花板仍然存在着一大段的距离。 可想而知此处的空间有多么的宽大，就像是一块与世隔绝的天地般。 那头妖蛮的尸体就横陈在土锥的中心。 一股淡红色的气血结界以它为中心，如同一口倒扣的大锅，直接将其肉身在内的方圆数公里的范围尽数笼罩。 层层叠叠的血气遮挡了结界里面的画面，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对于这头妖兽的种族自然也无从得知。 不过姜陵依然能够模糊看到，在那具庞大如小山般的尸体上，有一棵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大树，静静矗立。 那就是道树吗？ 姜陵抬头往树冠上看去，在那里，挂着两颗比西瓜还要大的果实，其中一颗好似已经流干了水分，皱巴巴的。 另外一颗还好，虽然表皮同样出现了萎缩的情况，但是姜陵依然能够从中感受到浩瀚如海般的气血之力在翻涌。 混乱、疯狂、肮脏…… 这是姜陵对这头妖蛮的气血之力的气息的第一感受。 对方并非死于与人族或者同类的厮杀中，临死前似乎正处于一种极端混乱的状态。 更深的信息姜陵就无从得知了。 不过还具有生机的道果就只剩下一颗了？ 姜陵转头看向前方的杜志行和王维。 显然，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两人，此时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眼中浮现了极其明显的火热之色。 就在这时。 突然，气血结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轰隆！ 犹如雷鸣般的声音在地底来回传荡，姜陵等人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在那气血结界的表面上，竟然有一层又一层肉眼可见的涟漪激荡而起。与此同时，密集如蛛网般的裂纹，开始从结界的上方，往四面八方开始蔓延。 要开启了。 这一刻，人们都情不自禁地降低了呼吸的频率，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处， “刘氏商行的人到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出声提醒。 但事实上，无论是谁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都会显得异常显眼，更别说对方还来势汹汹，一点也没隐藏自己的想法。 所以姜陵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那洞口涌出的人马。 为首一人身穿白色大褂，看起来圆头圆脑，和蔼可亲的，但实际上，对方刚一发现他们，便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了如山岳般雄浑的气息。 蕴灵境！ 姜陵脸色凝重，虽然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他感受到对方的强大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危险。 幸好，杜志行很快便冷哼一声，震散了对方袭来的气息。 “刘睿兄，什么事你都要来掺一脚的话，腿可是很容易被打断的……” 杜志行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寒意，冷冷地盯着对方：“还是说刘氏商行现在做起了卖假腿的生意，嫌腿多了？” “这句话还是留给杜老板自己。” 刘睿拍了拍那浑圆的肚腩，眼睛笑得就只剩下一条缝，看似憨态可掬，实际上却如毒蛇般阴冷：“如果什么东西都想自己一个人吃下的话，怕是会撑死。” 刘睿的目光扫过杜志行身后的众人，乐呵呵地说：“倘若为了一具尸体，就把杜老板辛苦大半辈子才搭建起来的商行赔在这里，恐怕得不偿失？到那时候，杜老板的生意就要由弟弟接手咯……” “就凭你？你有这能耐吗！”谷嘉茂忍不住了，朝刘睿破口大骂。 这也能够理解。 毕竟这处地方就在谷镇外不远处，真要追根溯源的话，第一个发现的其实是他才对。 只不过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吃不下这一整块蛋糕，所以才拉来了最信任的伙伴杜志行。 没想到他这边才刚行动，后脚不知怎么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这才引来了刘睿这头闻着腥味的饿狗。 刘睿冷冷地看着谷嘉茂，此时的双方都不再开口，只是那对视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冷冽，仿佛在那视线的交汇处有无形的火花迸溅般，场面凝重到了极致。 “王先生，一会你先隐藏于一旁，如果对方存在后手，你再出手。”杜志行声如蚊鸣，小到几乎只有站在王维身旁的姜陵等人听到。 姜陵等人心神一震，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杜志行的意思。 这是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啊！ 姜陵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走上前，对着王维的耳边轻声说道：“王老师，你一会务必跟紧我。” 王维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不过一时之间，姜陵却是忘了杜志行身为蕴灵境强者，即便他再小声，离这么近，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杜志行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但他却没有明说，而是看似关心的问了王维一句： “王先生，一直没问，你们学宫狩猎的最低要求不是立身境吗？怎么这位……” 王维微微一笑：“姜陵天赋异禀，不可以常理度之。” “原来如此。” 杜志行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鄙夷的想，原来是个关系户，怪不得这么怕死，居然还要老师贴身保护。 不过为了计划不被破坏，还是得提醒一句才行…… “王先生心中有数就好。” 姜陵两世为人，自然看得懂对方的意思，知道杜志行误会了自己，不过他也无所谓。 倒是成华没忍住，开口想为姜陵解释道：“杜老板，姜陵他不是……” 话音未落。 气血结界的上空陡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杜志行瞳眸微震，哪里还管得了成华的话，当即便暴喝道。 “出发！” 第125章 死亡来袭 气血结界崩溃了。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它就这么突然的崩溃了。 当它爆开的时候，一股又一股磅礴浩瀚的气血之力如江河般狂泻而出，轰然撞在那一根根土锥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但这能阻挡众人的脚步吗？ 那一棵在风中摇曳不倒的道树，仿佛成为了人们此时心中的太阳。 别说是蕴灵境了，此时就连立身境的读书人在感受到那棵道树，准确的来说，是道树上道果的气息后，都按捺不住地想要上前争夺。 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如利箭般从洞口飞出，落在那气血洪流中。 所有人刚一进入其中，便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搓了一般，特别是接触到气血的部位，更是升起了一股仿佛被重物砸压的剧痛。 本来，杜志行还带了一群年轻力壮的力工，打算即便无法进入内围，也能够在最外围抢一些药草。 但这气血洪流一出，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三之境都表现得异常艰难，仿佛风雨中飘摇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其中。 “普通人后退！”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杜志行和刘睿几乎同时暴喝出声。 只此一秒，场上顿时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个人。 其中三之境还占绝大多数，立身境只是小头。 同时实力的强弱，也关乎到个人在气血洪流中的位置。 身为蕴灵境的杜志行和刘睿自然身处己方的最前端，如同两把无坚不摧的利刃般，哪怕再多的气血洪流，在他们的手下，都和普通的水流没任何区别。 只是轻轻一挥手，那磅礴的气血便被分开了。 两人如入无人之地般，以惊人的速度甩开了第二梯队的立身境，想必没有多久就会进入到那头妖蛮的尸体范围。 杜志行原本还担心，姜陵会因为实力太差，拖慢王维的脚步。 可当他抽空回过头看了一眼后，顿时惊奇不已的发现，姜陵的速度竟然与一般的立身境没什么区别，以三之境的实力，跻身到了第二梯队！ 难道真是天才？ 杜志行有些吃惊，但很快便将目光放到了前方。 显然，与道果相比，天才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的姜陵，莫隆心中十分震惊，要知道他可是众人当中境界最高的。 虽然成华已经追上了他，但两人之间仍然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即便是他，在这道好似源源不断的气血洪流中都表现得异常艰难，姜陵一个三之境，怎么做到的？ 因此，出于关心，哪怕平日莫隆表现得就像个闷葫芦，此时也忍不住开口提醒：“姜陵，量力而行，切莫因小失大！” 莫隆担心姜陵因为贪婪，而导致身体出现什么伤势。 只是这担心着实是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此时的姜陵兴奋得眼睛都在冒光，哪里有承受不住的样子？ “莫兄无须担心，这点气血洪流，还不算强。” 姜陵感受着体内那道不停摇晃的枷锁，又惊又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气血洪流居然能够让那第十二道枷锁出现挣断的可能。 这样岂不是说，突破洞天境的机缘或许近在眼前？ 想到此，姜陵也不犹豫了，说做就做。 “老师你若是想要争道果，那你就先行离去。” 说罢，姜陵也不听王维回应，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中，在气血洪流之中盘膝而坐。 看到这一幕，别说是姜陵身边的同窗了，就连斜对面的刘氏商行的人看到，都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那小子在干嘛呢？怎么在气血洪流中坐下来了？” “小小三之境，居然敢来到立身境才能踏足的地方，现在走不动，退不回去了？没人护送，那小子自然就只能等死咯！” “飞沙商行的都是一群蠢货。” ………… 刘氏商行的人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之色，纷纷讥讽出声。 王维看到姜陵盘膝坐下，不到一秒就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先是一怔，随后几乎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那棵道树。 这一刻，即便是站在再远的人，仿佛也看到了王维眼中的挣扎。 但仅仅只是数秒的功夫，王维的眼中便升起了坚定之色，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姜陵的身边。 “蠢货！白痴！凉州学宫的老师果然是一群墨守成规的腐儒！明明道果就在眼前，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看到这一幕，杜志行心中破口大骂。 一名蕴灵境的强者不到前线帮助自己，争夺道树，居然心甘情愿的去为一名三之境的学生护法？ 这任谁看了，恐怕都会忍不住怒火。 算了，就当没请过这人。 杜志行打定主意，一步迈出，几乎和另一侧的刘睿一样，同时穿过了气血洪流，正式进入到了那头妖蛮尸体的范围内。 令人厌恶的腥臭与浓厚的血腥味萦绕鼻尖。 两人却好像感受不到一般，对视一眼，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那势在必得的决心，以及毫不掩饰的冷意。 显然。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一点也不介意在这里杀死对方。 毕竟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生活里，他们都是一对死敌。 只要能够扳倒对方，以对方的血肉为养料，可想而知他们将会迎来多么惊人的实力进步。 正当两人移开视线，准备直接朝着那道树飙射而去的时候。 异变出现了。 在这一刻，两人的背后突然接连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像是遭遇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杜志行和刘睿猛然回头。 正好看见，在那布满泥土和碎石的地下，一段段花纹斑斓的身躯缓缓蠕动。 刘氏商行的队伍中，有人满身鲜血，像是失了神般，呆呆地看着面前眨眼间，就只剩下半截的伙伴。 过了片刻，他才像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颤颤栗栗地失声道：“蟒……是沧澜蟒！” 这一道声音，像是点燃了什么信号般。 刹那间，土地下猛然攒射出一道又一道黑影，浊黄色的竖瞳散放着幽幽的寒芒，狰狞的三角头颅在一瞬间张到了最大，露出了两排如锯齿般的利齿。 这种名叫沧澜蟒的妖兽仿佛是天生的杀手，庞大的身躯扭转间，便瞬间撕碎了三个人的身躯，一口吞入了腹中。 暗红的鲜血飞射而起，前一秒还如太阳般灿烂的生命，下一秒就凋谢枯萎。 头顶倾泻而下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样异常的苍白。 直到此时此刻。 人们才反应过来，原来危机不全都来自于对方的队伍。 还要注意脚底下。 第126章 阻敌战诗 沧澜蟒，这三个字中，两个都与水有关，让人误以为它是一种生活在水中的生物。 但这是错误的。 沧澜蟒真正的生活习性，更偏向于喜欢阴暗潮湿的地底，传说中它们这一族最强可以达到虚圣的层次，蟒尾一甩，就连山峰都会劈碎。 可这种生物却不属于妖族的行列，而是被妖族所奴役的兽族。 一股诡异的氛围开始在众人的心间弥漫。 在沧澜蟒和气血洪流带来的双重压力下，不少人都被迫停止了脚步，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四周的脚下，生怕什么时候有条蟒蛇破土而出，给自己来上一口。 只有一个人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人们神情复杂地看向那道盘膝在气血洪流中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够让一个蕴灵境的读书人心甘情愿的为他护法。 看着姜陵身体不远处分布地那一段段蟒肉，人们心底发寒，由衷的对那道站在姜陵身边的男人感到敬畏。 在刚刚那阵混乱中，只有王维一人处事不惊，出口成章，直接用一首战诗斩杀了一条沧澜蟒。 这一幕无疑是给众人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当发现沧澜蟒并非无敌，顶多就只有立身境的实力之后，立身境以上的读书人又开始迈步向前，只不过速度和动作都比之前还要谨慎。 至于三之境，则飞快地聚拢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地底下各种光芒亮起，虽然时不时地，仍然能够听到读书人的惨叫。 不过沧澜蟒付出的代价更甚，暗红的血液涂满一地，腥臭的气味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 然而就在这时。 那棵神秘漆黑的道树之上忽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般，人们猛然抬头看去，骇然发现，那上面竟然有一颗道果不知为何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馥郁深长的奇香从缝隙中探出，幽幽地钻进了众人的鼻腔。 仅仅只是闻到了味道而已，人们便感觉自身的实力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虽然这提升非常小，或许只相当于一个小时的读书。 但就是这么一点提升，却在众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特别是对于那些久久卡在晋级的关隘的人们。 他们更是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晋级的希望。 得到它……必须得到它！ 在这一瞬间，无数道身影眼睛泛着红光，几乎想也没想的，便猛地冲向了那棵道树。 就连此刻站在姜陵身边，已经打定主意要为其护法的王维，面对着道果的诱惑，脸上也浮现出了极度纠结的神色。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咔”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一般。 王维猛地转头，目光难以置信地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姜陵要在气血洪流中盘膝而坐。 原来他竟然想要依靠外力，一举撕碎体内的枷锁！ 可真的能够成功吗？ 王维担忧地看着姜陵，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滚滚的气血如同灼热的蒸汽般，将周围的气血洪流尽数排开。 这明显是要凝练气血洞天，晋升洞天境的表现。 只是我怎么没在他身边看到神物？ 姜陵应该知道，炼体者破境时，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事后都要服用大量的神物弥补身体亏损的？ 王维惴惴不安地想，忍不住抬头望去道树的方向。 立身境和三之境的文人还算比较克制，有意无意的避开对方的人马，尽量在靠近自己的一边摘取神物。 可杜志行和刘睿可就没办法避开对方了。 毕竟道果只有一颗，谁拿到了，八成就是谁的了。 “杜老板，要不你把这颗道果让给小弟如何？事后定然给你送上丰厚的补偿，绝对不会比这种道境才能用的神物弱上多少。” 两人的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道树的下方，刘睿淡淡的看着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说。 只是杜志行又怎么可能被他这三言两语劝退。 毕竟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杜志行冷笑的看着对方说道：“既然如此，刘老板不如把这道果让给我？相信我们飞沙商行所给出的补偿，定然是不会比你们刘氏商行差的。” 刘睿的脸色渐渐变冷：“所以是没得谈了？” 杜志行一言不发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了笔墨。 态度显然了。 然而预想中的巅峰大战却没有开启，刘睿眼睛一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竟是直接朝着那颗道果飙射而去。 “刘胖子，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怕死！” 未曾想，杜志行好像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冷笑一声，毫笔转动的瞬间，层层宝光在面前的纸页上绽放。 “天暗秋月明， 林旧板路新。 高山当仰止， 振翅不得归。” 杜志行提笔补上诗名《游泰山有感》，一座由才气构成的虚幻大山，顿时从刘睿和道树中间的地面拔地而起。 如同一柄冲天的巨剑，将刘睿的身影硬生生地逼停在了中途。 人们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暗对明，新对旧，在雄伟高大的泰山面前，就连能够展翅而飞的鸟兽都会迷失其中，无法飞回……此诗虽然文意简单，但却构成了战诗中颇为特殊的阻敌诗！” “我看到了原作宝光，飞沙商行的杜志行已经把自己的这首《游山有感》修炼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即便只是鸣县之诗，在他之手也能发挥出登府的力量，怪不得能够拦下我们老板！” ………… 地面上议论纷纷。 刘睿的脸火辣辣的，这感觉就像是在众人的面前被杜志行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即便已经不顾颜面的想要将道果先拿到手，居然还被对方的手段拦了下来…… 刘睿再也受不了了，只见其怒哼一声，纸笔顿时从腰间的乾坤袋中飞出，被他抓在了手中。 蕴灵境强者对于墨水的需求并不大。 甚至连纸页的需求都可有可无。 因为如果需要，他们可以以灵力为墨，虚空作写。 只不过那样做对灵力的消耗太大，神物制成的纸页和墨水也会对诗作的威力进行加成，所以如非事态紧急，他们很少这样做。 由此也可以看出，蕴灵境强者的超凡。 两人几乎只是交手了几回合而已，余波便将那座足有登府威力的阻敌诗震为了泡影。 阻敌诗爆开的一瞬间，才气如同狂风般朝着四面八方冲去。 众人抬头望去，可以看见一道肥胖的身影表现出了异于体型的敏捷——他又一次借着机会，冲向了道果。 杜志行勃然大怒，正准备紧随其上。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慌张，甚至带着点惊恐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要！不要碰那颗道果！” 第127章 裴菀 不要碰那颗道果？ 当刘氏商行的人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是感到错愕，随后心中便升起了一种可笑的感觉。 难道飞沙商行的人傻了？我们老板都快要得到那颗道果了，你说不碰就不碰？ 人们用一种讥讽的目光转头看去，当发现开口的人，居然就只是之前那位盘膝在气血洪流中的怪人后，眼中的不屑之色更甚。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 这家伙的气息……怎么这么强？ 不少人骇然失色，就连立身境的读书人也满脸凝重。 如果闭上眼睛的话，他们肯定不会觉得那边站着的是一位少年，就算说是一头气血浑厚的妖蛮他们都相信！ 此时姜陵的肉身就像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烘炉，滚滚气血不受控制地从体内涌出。 饿。 像是十几天没吃饭的饿。 这是姜陵破境后升起的第一个想法，脑海里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咆哮着让他进食一般。 一时之间，他竟是感觉连眼前同类的身体深处都散发出了一股幽幽的异香。 吃了他们？ 身体传来的反应让姜陵感到不寒而栗。 关键他的胃在不停地咆哮，等姜陵回过神的时候，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朝一名三之境的同伴伸出了手，对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不行，不能这样做！ 姜陵浑身一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顷刻间席卷了整个身体。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呼吸法前期所表现的战力那么惊人，却罕有人进行修炼。 原来问题竟是出在这。 修炼呼吸法的人很有可能会被身体的本能指控，从而彻底失去控制，成为蛮人！ 就在姜陵的眼底，即将再次涌起一抹血红之色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吃下去！” 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了姜陵面前，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一口便将那东西囫囵吞枣般吃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热流顿时从腹中传向四肢，驱散了姜陵眼中的火热。 这是……神物？ 姜陵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王维，很难想象他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将一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塞给了自己。 而羞愧的是，姜陵甚至连那神物长啥样，什么味道都记不清了…… 意志清醒后，姜陵很快就想起了一件事，瞳眸一缩，猛地转头看向了那棵道树，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提醒。 道果……那颗道果有问题！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别说刘睿不可能就此放弃，杜志行的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根本就没注意到姜陵这边的变化。 终于，刘睿的手碰到了那颗道果，而就在他准备将其一把摘下，逃之夭夭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是在此刻猛然大变。 嗡！ 就在刘睿的掌指与道果接触的一瞬间，道果裂开的缝隙中逸散出来的香气，骤然变了气味。 沁人心脾的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腐烂、复杂的恶臭。 “啊！不！” 半空中的刘睿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声音中所蕴含的慌张与恐惧，就连听到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股死气沉沉的黑气，表现得是黑蛇般，从道果的缝隙中爬出，不到一会就落到了刘睿的手上。 滋滋滋…… 像是什么东西被烤熟了一般，一串串热气腾腾地从刘睿的手上升起。 在其凄厉的惨叫声中，人们骇然发现，刘睿手臂上的生机就像是被掠夺了一般，黑蛇所过之处，竟是露出了一副黑漆漆的模样，如同一截干裂发黑的枯木一般。 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停了杜志行。 几乎没有什么思索的，杜志行在半空中生生顿住了自己疾驰的身形。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杜志行猛然转头，后怕不已的同时，目光瞬间就锁定住了后方一处。 在那里，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显然就是刚才开口，试图制止两人接触道果的姜陵。 殊不知，此时的姜陵同样心悸不已的看着那颗道果，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甚至……里面还有一丝恐惧。 “我说了别碰。” 姜陵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这头妖蛮好像还能动！” 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放在人群的中心被突然引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一片的哗然。 人们相视一眼，瞠目结舌，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杜志行更是气急败坏的大骂出声：“你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头妖蛮死没死我们会不知道……” 然而。 冥冥之中的命运好似就是要故意打他的耳光。 杜志行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冰冷的声音就突然打断了他。 “你确实不知道。” 人们纷纷流露出震惊之色。 但为之感到震惊的却并不是话中的内容，而是说话的人。 在这个只有男人的地底下，女人清脆的声音实在是太独特也太罕见了。 下一秒，人们便看到，那棵道树的下面，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神秘莫测的女人。 眉目就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般，少女的妆容妖异又黑暗，一双猩红的眼睛里更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直燃烧般。强大而又神秘。 人们如同无法直视太阳的光辉般，同样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地底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女人。 直到一声怒骂声如惊雷般炸响，人们才恍然醒来。 “妖女，你的目的果然是这里！” 耿自诚攥紧了双拳，恨恨地瞪着对方。 没错，即便裴菀的容貌看起来与第一次有很大的不同，但那冰冷得像是不掺杂一丝感情的声音却是改不了的。 耿自诚一眼就认出了她。 妖女？原来她就是王维碰到的那个妖种！ 杜志行听闻这话，瞳眸一缩，心底油然生出一股致命的危机感，身形猛地往后方飙射而去。 拉开距离的同时，他还不忘将目光死死地放在对方的身上，生怕对方出手攻击。 不过出乎预料的。 或许是她自知拦不下自己，又或许是她胸有成竹，所有人都必然逃不出此地。 总而言之的，裴菀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一般，别说是出手拦截了，就连眼神也只是给了一眼罢了。 “该死的！”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低骂，直到这时众人才想起了那里还有一位蕴灵境的存在。 伴随着手起笔落的声音，刘睿竟是直接将那只仿佛黏在了道果上无法抽离的手臂齐根劈断。 下一秒，猩红的血液飞射而去，有一部分甚至落在了道果上。 而更加妖异恐怖的来了。 鲜血落在上面的瞬间，那颗道果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活物一般，凹凸不平的表面光芒起伏。 下一秒，上面的鲜血就像是被吃掉了一般，尽数消失。 这一幕画面看得人们如坠冰窟，遍体发寒。 第128章 咏庐山 虽然众人已经察觉这颗道果存在古怪。 不过人性贪婪，总会心存侥幸，有个“万一呢”的说法在心头。 直到看见刘氏商行的老板刘睿居然被这颗道果逼得不得不断指而逃，众人才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猛然惊醒。 原来事情的发展，已经开始脱离他们预料的轨迹。 刘睿捂着断裂的伤口，正准备施展毕生最强大的逃生手段，拖着残躯远离这块永远也不想再次踏足的噩梦。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 异变出现了。 众人身处的世界，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天摇地动间，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 刘睿的身躯不过刚化为流光遁去百米的距离，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便突然从人们的眼中缓缓升起。 ——这里的“缓缓”，仅仅指的是它动作的幅度。 若真论起速度，百米的距离于它而言不过瞬间的距离。 在众目睽睽之中，它后发先至，一把就捏住了正逃遁的刘睿。 随后，姜陵等人便看到，它手臂上的肌肉一用力。 咔！ 人们甚至连刘睿的惨叫声都没听到，鲜血便沿着它那只如土锥般庞大的手臂流了下来。 一位蕴灵境的强者……就这么死了？ 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众人像是被人从头泼下了一盆冷水般，一股寒意毫无征兆的从背脊生出，随后飞快地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人们呆住了，像是被寒意包裹住了一般。 直到那只手臂在众人的眼中缓缓移动，松开黑毛密布的手指，将刘睿的尸体扔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然后再响起“咔擦咔擦”的咀嚼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 但这一句话就像是落到了引信上的火星一般。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先前还如蝗虫过境，恨不得将妖蛮尸体上滋养而出的神物拔光的人们。 现在个个沦为了丧家之犬，甚至都顾不得出来时的洞口是哪一个了。 总而言之，在死亡的恐惧下，人们看到洞就想往里面钻。 可来得及吗？ 众人站在妖蛮的尸体上进行采摘，此时这头妖蛮既然还活着，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出这五指山？ 裴菀冷笑一声，伸手便将面前那颗道果摘了下来，剥开外皮后，顿时露出了里面那颗鲜红欲滴的玉珠。 姜陵等人看到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 “原来这所谓的妖蛮遗体根本就是一场骗局……这妖女的真正目的是吸引到更强大的读书人，以此血祭她的法宝！” 耿自诚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恐惧，亦或者两者都有。 “猜对了，奖励是死亡！” 裴菀站在道树的一旁，高举血魂珠，气血之力如奔腾不息的江河，滚滚涌入其中。 嗡！ 得到了气血的血魂珠，骤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将地底下所有的人都笼罩了在内。 姜陵等人只感觉眨了一个眼，面前的世界就变了个样。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个被血洗的村子，但视觉的主基调却换成了暗红色。 天空是红的，土壤是红的，屋子是红的……浓厚刺鼻的血腥味，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地上没有一处是干的，血水满地，每一步的落脚，都会让鲜血溅到裤腿。 这里是村子吗？看着空无一物的面前，那里却有利刃突破空气，划开皮肉，带出脏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其实这里更像是地狱，或者说是修罗场。 那个女人将这里变成这副鬼样，是想折磨他们吗？ 耿自诚等人站在姜陵的身边，脸色煞白。 此时就连王维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血魂珠最大的能力，血魂世界。” 实话说，他进入蕴灵境已经有差不多十个年头了，外出狩猎经历的战斗大大小小算起来，怎么也超过几百场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妖蛮的法宝。 因为妖蛮一族天生好勇擅斗，懂得用工具就不错了，至于制造法宝，那对于耐心极差的它们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折磨。 想要锻造出同一层次的兵器，它们甚至需要比人类消耗多五倍以上的材料才能得到，暴殄天物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它们的铺张浪费了 ——屎盆子镶金边才更为贴切。 所以像血魂珠这种对锻造工艺要求极高的法宝。 在妖种文人没有出现之前，妖蛮根本没有能力锻造，只能选择付出大量的神材神物，去请素有“工匠之族”美誉的矮人族或者历史悠长的龙族进行帮忙。 “血魂世界有点像是海市蜃楼，但又不完全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王维沉声说道：“因为有我在，相信裴菀不会这么快就来找我们，她会先去将那些普通人都杀掉，之后是三之境、立身境……最后才会轮到我们。” “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在寻找出口的同时，尽力寻找杜志行。” 关键时刻，带队老师的作用就出来了。 听到王维有条有理的分析指挥，众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布满绝望的眼底深处顿时生出了一丝希望。 如果能够找到杜志行的话，两位蕴灵境联手，恐怕即便是那实力强大的妖女，也得忌惮一二？ 说做就做，众人立刻在王维的带领下寻找出口。 可才刚走没过两分钟，众人眼底的那一丝希望之光，顿时又黯淡到了极致。 “怎么会这样？”耿自诚嘴唇发干，脸色煞白地看着前方。 如果五个人都记得没错的话，这里正是他们几分钟前站在的地方。 这也就是说，这么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血魂世界里转圈圈。 这可不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了血魂珠的力量不完全体现在杀伐上，屏蔽感知的困敌方面的威能也丝毫不弱，至少连蕴灵境的王维都拿其没办法。 众人心底越来越绝望，正当快要陷入心如死灰的时候。 一个很少开口的声音忽然响起了。 “等一下。” 众人转身看去，正好看到姜陵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了纸笔。 当众人看见姜陵竟然将毫尖伸向了腰间敞开的墨瓶的时候，大吃一惊，心想难道姜陵要在此作诗？ 可现在众人是感知被蒙蔽了，姜陵此刻作出一首镇国战诗又有什么用？ 如果蛮力能够破除血魂世界的话，恐怕王维早就动手了，又何必带着众人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诸位同窗心里尊敬姜陵的文名与诗才，可无一例外的，都认为姜陵此时的作诗是多此一举，即便诗成帮助也不大。 因为此时的局面更加需要的是一股巧劲，又或者说需要一双能够看清血魂世界的眼睛，一把打开血魂世界的钥匙。 至于刀枪棍棒啥的……帮助着实不大。 但即便如此，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靠上前，就连呼吸都减轻了声音，像是生怕打扰到姜陵的思路一般。 姜陵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神情变化，全身心沉浸在了面前的纸页上。 他提笔沾墨，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当即作写： 咏庐山。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三十几个字几乎一气呵成，当众人还沉浸在第一句的意境的时候，宝光就已经嗡的一声亮了起来。 青……蓝……紫……绿！ 独属于巅峰贯州级别的绿色宝光升起的一瞬间，照亮了在场所有人脸上的震惊之色。 第129章 绝望的出口 世人总说“一力破万法”。 可事实上有多少人能够达到此话中所描述的“力”呢？ 大多时候行事，人们还是得注意使用“巧劲”。 可什么是“巧”呢？ 眼前的就是。 远处、近处、高处、低处……无论你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庐山，你都能得到一个全新不同的观感。 有时你看到的是起伏连绵的山岭，有时你看到的是高耸入云端的山峰。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这两句看似简单，但却概括而又形象地写出了移步换形、千姿万态的庐山风景，不知多少文人墨客，穷其一生，恐怕都写不出这般精练的句子。 而结尾的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表面上是在写“我”之所以看不清庐山的真实模样，是因为“我”就身处在庐山之中。 但实际上，却是表达了人们之所以看不清楚事件的本质，是因为自身就处于事件当中，视野受到了局限，看待事情自然也就片面的感慨。 而如何摆脱这种局面，认识到事情的真相与全貌呢？ 诗中其实也说了 ——在庐山的外面看庐山。 诗成之后，姜陵缓缓抬头，望向头顶的血穹，目光锐利得就像是两柄利剑，要把天都给捅出个窟窿一般。 “世间万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话音落下的时候，那张纸页骤然升起数道光芒，咻的一下就飞入了五人的身体。 得到了《咏庐山》的力量加持的一瞬间，众人的心底先是生出了一股错愕的感觉，因为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在缓缓上升。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是一种错觉。 因为上升的只是他们的“灵魂”，亦或者感知。 他们依然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但是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一个立体的3d图形，各种各样的信息源源不断地输送入他们的脑中。 这就是《咏庐山》的特性吗？ 跳出局外？ 众人惊骇不已，看姜陵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般。 “没想到继‘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后，又迎来了一句‘只缘身在此山中’……” 成华神情复杂地看着姜陵，久久之后，才长吐一口气，缓缓道：“姜陵，你这是要逆天啊。” 即景言理的诗风在后世，是到了宋朝苏轼的手中才得以发扬光大的，在此之前，各家作诗大多都以言志、言情为特点。 姜陵在当今这个时代就搬出了这么两首富含哲理的诗作，虽然早就有人写过，不算前无古人，但像姜陵这般写的这般精巧玄妙，浑然天成的…… 还真屈指可数！ 不出意外的话，伴随着姜陵文名的越来越强盛，这两首诗终有一日也会水涨船高的达到镇国层次。 不过，作为一首巅峰贯州，《咏庐山》的特性就到此为止了吗？只能当作看穿幻境的辅助？ 姜陵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他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有时间试验挖掘了，只能留待日后逐渐摸索。 “走。” 王维沉声说道，走在最前方引领着队伍。 在得到了《咏庐山》的力量加持后，血魂世界里的一切在他们的眼中都不再拥有秘密。 之前还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村庄，现在彻底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半空之中一股股红色气流四处乱撞，云雾缭绕。 正是因为这些气血之力的作祟，所以他们先前的世界里才会显得通红一片。 众人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纸笔，小心翼翼地跟在王维的身后。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前的气血之力越来越少，每一个人的心底都逐渐升起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因为这至少代表着他们的方向没错，他们在往正确的出口一步步靠近。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气血之雾的时候。 王维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若不是成华反应及时，差点就一头撞在了老师的身上。 众人抬头望向前方，这一刻，无论是谁，都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绝望爬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脸色煞白，近乎悚然的看着那道身影。 如小山般高大的黑色身躯，鲜血与残肢如纸片般挂在上面，时不时被风吹下。 窈窕妖艳的少女那副身躯的肩膀上，目光中带着冰冷，带着轻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明明什么也没说，这副姿态就已经击溃了绝大多数人的信心。 是啊。 他们早该想到的。 血魂世界的出口就在裴菀的身上。 只有杀了她，才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可那副尸体算什么呢？ 姜陵缓缓抬头，眼神凝重地扫向那只妖蛮。 它应该是猿族的妖蛮，站立起来的高度二十多米，足有一栋楼高，粗长的手臂壮而有力，低垂而下，甚至能够摸到膝盖。 它一身黑色的兽毛染满了暗红色的鲜血，光是矗立在那里就能弥漫出一股腥臭的血味，更别说那嘴角还挂着几只鲜血淋漓的人掌了，光看就令人浑身发寒。 而他们现在居然在这么一头恐怖的妖蛮之上采摘神物？ 一想到这，众人就感觉身体就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瘙痒难耐。 不过姜陵还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点。 那就是这头妖蛮的眼神极其空洞，浑身肌肉僵硬，表情更是显得十分呆滞，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机器人一般。 果不其然。 “原来你只是能够操控这头妖蛮的遗体而已。”王维冷冷地说，一语便道破了裴菀没有直接横扫众人，反而布下了血魂世界，担心众人逃跑的真相。 只是裴菀即便被揭开了目的也并不恼怒。 她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即便这具尸体的气血之力百不存一，没有灵识，它生前也是种道境的存在，杀你们这群虾兵蟹将，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姜陵忽然开口，讥笑道：“是吗？手到擒来？不知道是谁在前几天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今天就变成手到擒来了？” 有话说。 只有实话才会扎到别人的痛处。 所以当姜陵的讥讽声落到裴菀的耳朵中的时候，即便她再不愿意，也自然而然的回想起了那一段堪称耻辱的记忆。 姜陵无视了耿自诚等人给自己拼命使的眼神，又添了一把火。 “妖女，你不知道你自己拿着那颗血魂珠落荒而逃的场景有多好看？要不要我给你写一首诗让你记录一下？” 此言一出，耿自诚等人的脸色骤然大变。 而裴菀，眼中杀意大盛，面若寒霜，过了好一会，才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地挤出那话。 “小子，你想死吗？” 第130章 瞒天过海 姜陵为什么要刺激裴菀。 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知道在裴菀那一声饱含杀意的“你想死吗？”落下的瞬间，仿佛整片天空都暗了。 铭文境的妖女催动气血洞天的瞬间，肉身当真是化成了一座移动的高温熔炉，磅礴浩瀚的气血之力冲天而起，顷刻间便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暗红色。 裴菀目光冰冷地看着姜陵：“实话说，我看到了你那首诗，写的确实不错，能够看破这血魂珠所布下的迷阵也正常。” “我爱你诗，怜你才，我们妖界就是缺少像你这种天之骄子，何不弃暗投明，来我妖界效力？” 当众人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表现得如临大敌，浑身肌肉紧绷，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纸上谈兵的力量。 可当众人听到，裴菀居然话锋一转，转眼间就拉拢起了姜陵后，浑身一震，眼底顿时生出了惊怒之色。 耿自诚勃然大怒，彻底忘记了之前自己用眼神提醒姜陵不要挑衅裴菀的举动，破口大骂：“你这妖女，你不想做人，居然还想拉着姜陵也去当狗，真是下贱！” 读书人鲜少出口成脏，而耿自诚居然为了姜陵破了规矩，可想而知心中有多么的愤怒。 其余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同样有怒色浮现。 于戈等了好一会，迟迟没能等到王维开口，这才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像是在说老师你表态啊！骂她啊！ 然而王维却是面不改色，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看到这副场面，裴菀忽然笑了一声，看向姜陵的眼神中依然没有丝毫感情：“怎么样？人族迟早被我们妖族攻占，如果你此时投靠，等将来事成，或许还可以当个一国之主，号令万军。” 话音落下后，此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姜陵沉默了片刻，忽然冲裴菀伸出了一个大拇指，裴菀的脸上顿时升起了“如我所料”傲然笑容，正准备开口，紧接着便看到那个大拇指忽然转了半圈。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裴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寒的杀意。 “你果然想死。” 话音刚落。 咚！ 裴菀的身影如同炮弹般朝着姜陵激射而来，所过之处，连风云都为之变幻，磅礴的气血之力中浮现出一枚枚原始而又深邃的符文。 “你们后退！” 王维一步向前，暴喝出声的同时，口中一柄舌剑飞射而起，划破空气，在刺耳的厉啸声中，朝着裴菀毫不留情的狠狠劈去。 “又是这一招，你以为我除了血魂珠就没别的兵器了吗？” 裴菀面若寒霜，从腰间取下一节铁鞭，发出啪的一声如闷雷般巨响，朝着王维的舌剑狠狠甩去。 众人后退的同时，看到这一幕，胆战心惊，不由得生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要分出高下了吗？ 就在众人原以为王师要与裴菀一决生死的时候，异变出现了。 一抹璀璨的寒芒，陡然在裴菀的身后绽放。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当众人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天知道他们能有多高兴？心中狂喊了一万遍快杀了她，却是猛地捂住了嘴巴，愣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被裴菀那妖女听到，从而生出警觉。 没错。 能够将出现的时机把握到妙到毫巅的地步的，进入到地底的，除了那位已经死去的刘氏商行的刘胖子之外。 就剩下这位处事不惊的杜志行了。 然而大家还是低估了炼体者对于危机的敏锐，又或者轻视了裴菀。 正当杜志行打算出口成章，以最快的速度重创裴菀的时候，突然心生警兆，背后像是陡然刮起了一阵恶风一般，汗毛炸立，青筋突起，竟像是死亡在靠近！ “杜老板小心！” 耿自诚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慌张出言提醒。 杜志行连忙转身，将口中早已蕴养而出的力量狠狠的轰在了身后那只黑色的巨掌上。 是啊。 裴菀作为血魂珠的持有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还有谁活着呢？ 看似暴怒出手，从而露出了破绽，实际上无非就是想要引蛇出洞罢了。 她还有一具种道境的尸体作为打手，自然可以暗算到杜志行。 就在杜志行那边出现变故的时候，王维这边的舌剑也与裴菀的铁鞭进行了交锋。 砰的一声巨响，冲击波席卷八方的同时，王维的舌剑被直接轰进了地底。 “这力量，真像头妖蛮。” 见老师居然落入了下风，于戈脸色微变，失声喃喃道：“难道妖族的呼吸法真的这么强？连人族修炼了，实力都要比同等级的读书人强？” “放屁！” 令人没想到的是。 开口的居然不是耿自诚，而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莫隆。 他脸色阴沉，语气近乎喝骂：“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炼体的蛮子怎么可能是读书人的对手？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一刻，于戈非常不服气，很想举出吕家那位因为炼体而名扬天下的武痴。 可现在的情况实在紧急，所以他只能偃旗息鼓了。 于戈心中愤愤，正准备朝姜陵大倒苦水，转过头脸色却是猛地呆住了。 耿自诚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问道：“怎么了？” 于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失去了那道踪影之后，方才脸色跟哭了一样，说： “姜……姜陵不见了！” ………… ………… 姜陵确实不见了。 或者说从裴菀出手后没多久，他就独自离开了队伍。 之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那是因为他的胸口处一直都放着一张纸。 此时才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其中，顿时激活了那股沉睡的力量，让他得到了如黑夜里的蝙蝠般，能够悄无声息穿梭战场的能力。 毫无疑问。 这股力量正是来自姜陵耗时多日，殚精竭虑，不知翻阅了多少古籍，烧毁了多少张纸页才完成的兵法 ——《瞒天过海》。 有了这篇兵法的护持，身处于战斗中的裴菀自然注意不到一位小小三之境的失踪。 姜陵奔跑在战场的边缘，远远地避开了那两处蕴灵境级别强者交手的战团。 他缓缓抬头，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神下，隐藏的却是所有人知道都会大惊失色，忍不住大骂你疯了吗的想法。 ——你想杀我是？ 看我不先把你干死！ 第131章 姜陵的计划 此时地底下俨然分成了两个战场。 一个是王维与裴菀，另一个则是杜志行与那具尸体。 因为裴菀需要全部精神都放在对付王维的上面，所以对于那具妖蛮的尸体的操控极其有限，大多数情况都是任凭其生前的本能行事。 然而种道境的妖蛮的本能有多强？ 杜志行就像是在狂风骤雨中苦苦挣扎的芭蕉叶般，随时都有可能被暴雨打穿。 正因如此，所以王维的打法才不得不越来越激进。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裴菀死了，那具妖蛮遗体立刻就会失去控制。 可裴菀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纯白的舌剑在半空中切出一道又一道的寒芒，形成一幅天罗地网，铺天盖地的罩向裴菀。 然而明明是这般强横的攻势，裴菀的脸色却看不到丝毫的变化。 她好似只是一挥手，头顶的上方顿时出现了满天的鞭影，仿佛有一头银白的狼王猛然跃起，轻而易举地便破开了天罗地网。 “形势不太妙，杜老板无论是什么原因，终究是放弃了圣道，跑去了从商。” 耿自诚脸色凝重地看着场上的局面，沉声说道：“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无法在那具依靠本能行事的妖蛮尸体面前进行有力反击。” 成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无法反击吗，我更觉得像是反击了也没用。毕竟那可是种道境级别的肉身，寻常的攻击根本就打不穿它的皮肉。” 于戈望着那道站在他们身前，如高山般挡去了所有攻势，岿然不动的身影，泪流满面。 “原本我还为我二十岁就考上了立身境沾沾自喜，此时才明白，原来在更强者面前，我连参战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战斗的余波就可以杀死我。” 其他三人听到这话，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 什么立身境实力排行榜第七啊，还不是连帮忙都做不到？这种虚名要来何用？ 莫隆心情复杂至极，随后突然又想起了失踪的姜陵。 我们立身境都尚且只能当观众，等待命运的审判。 你呢？你一个三之境又跑去做什么了？ 莫隆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观看王维与裴菀的战斗，忽然感觉眼角的方向里多出了一道疾驰的身影。 那是什么？ 莫隆心神大震，紧接着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很想否决这项猜想，可他越看，越觉得那道身影像是失踪的姜陵。 姜陵怎么跑去了那边？ 莫隆情不自禁地顺着姜陵的路线往前望去，当他看到那一颗悬浮在空中，鲜红欲滴的珠子之后，浑身一震，顿时明白了姜陵的想法。 原来……原来他竟然想要摧毁血魂珠，以此重伤裴菀！ 文宝和法宝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东西，只是各族之间的称呼不同。 而如果想要让文宝或者法宝如臂挥指，应用自如的话，平时文宝就需要放在文宫中温养，法宝便需要放在气血洞天里进行祭炼。 唯有这样，文宝或者法宝才会与自身的才气（气血）格外契合，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 但也正因如此，所以当这些精心温养的武器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的时候，主人同样也会受到重创。 要知道裴菀早在几天前就曾被王维一剑击伤，如果此时因为血魂珠被毁再添一伤，新伤加旧伤，王维定然能够占据到绝对的上风，从而引起一连串倾向于己方的反应…… 一想到这，莫隆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疾驰而去的身影。 姜陵，能成功吗？ 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惊呼声。 “你们看那！”耿自诚面露不可思议，忽然指向了一处。 他也注意到了现身的姜陵。 这个发现顿时在众人之间引起了一阵议论。 但不知怎么的，莫隆却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面仿佛多出了一面鼓，此时正有人用一种极其紧张的节奏疯狂的敲打着。 不好！ 仅仅只是几个转眼的时间，莫隆便想明白了为什么姜陵会突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脸色一变，急忙大叫出声：“姜陵，快跑！你的宝物失效了！” 这一道声音中夹杂着才气，声化雷音，如同闷雷般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听到这一句话，耿自诚等人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剧变。 而裴菀却是冷笑一声：“想跑？虽然不知道你一个三之境是靠什么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那里，不过你还真以为我没有准备不成？” 裴菀眼中杀意毕露，厉声下令道：“狐甘，给我杀了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陵前方十几米处的土丘猛然炸开，一道赤黄色身影在漫天的烟尘中攒射而出，猩红的双眸在烟雾中如同探照灯般引人注目，一股臊臭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耿自诚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不好！裴菀早就在血魂珠旁边设下了陷阱，那是一头足有立志境实力的狐妖！” 一个是三之境，一个是立志境。 这场战斗好似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告了结果。 莫隆等人的脸色一片惨白，像是已经看到了姜陵要在那头狐妖的爪下被开膛破肚的画面。 而根据他们对狐妖这一族阴险狡诈的习性来看，这只狐妖在杀死了姜陵之后，为了刺激王维露出破绽，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生食了姜陵的尸体。 谁能在目睹了自己学生被妖怪吞吃的画面还保持无动于衷的？ 即便王维拥有文灵，恐怕也做不到毫无波澜？ 或是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的原因，所以王维的双眼骤然变得通红一片，舌剑像是不要命一般，陡然加大了攻势，催动到了极致。 “妖女，我的学生要是受到半点伤害，鄙人即便拼尽一切，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裴菀气血之力奔流如江河，将周围上百米的范围尽数笼罩在内，在其中，隐隐可以看见一头气势凌人，毛发银白的巨狼虚影站在她的身后。 原来她修的是妖族中颇负盛名的白狼一族的呼吸法，怪不得实力这般强大。 裴菀面不改色，只是冷嘲热讽道：“先生，只是一位三之境的学生快死你就要拼命了，那如果一会你的学生全死在你面前呢？你有几条命可以拼？” 王维听闻，勃然大怒：“妖女找死！” 第132章 我哥云承平 就在王维与裴菀拼命的时刻。 姜陵同样也在面临着死亡的危机。 那头狐妖的动作太快了，冲出土丘的身影犹如一道赤黄色的闪电，直奔姜陵的面目袭来。 严格来说，即便是坠入镇魔渊的那一次，姜陵都没感觉死亡离自己有这般近。 狐妖的眼睛中闪烁着阴狠快意之色，修长锋利的爪牙早就探出了肉垫，划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 小小三之境在它的手下算得上是什么呢？ 不过是更劲道的食物罢了。 等把这小子吃了，那蕴灵境的老东西必定文宫摇晃……呀！这么一算，我今天岂不是要吃个饱饱了？那三头蠢猪死的真好啊，食物全是我的！ 一人一狐的距离在短短半秒间便缩减到了短短五米。 这对于身长足有七尺的狐妖来说，已经快要进入它的攻击范围了。 就在狐甘准备一爪秒掉这只脆弱的食物的时候，忽然发现…… 这小子的手中怎么抓着一张纸？ 狐甘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它很少去看已经被认定为“食物”的脸，因为写满的无外乎是绝望，所以这还是它破天荒的第一次。 也正是这一次，狐甘第一次注意到了对面人类眼神的不同。 冰冷、漠然、决绝、疯狂……独独没有临死前的绝望。 狐甘忽然感觉心中仿佛有一口大钟被这一眼神敲响了一般，无数死亡的警兆丛生，浑身长毛猛然炸开，竟是悲鸣一声，掉头就跑。 在耿自诚等人的视线里，此时落荒而逃的它就像是一头盛放的蒲公英般，如针般的毛发飞舞，气血之力滚滚而出。 这是怎么了？ 这一变故事发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穿过了狐甘的层层气血，直接响彻在了众人的头顶。 这一声音的语速极快，好似只用了瞬间的功夫便读完了整首诗。 可在场所有人都对诗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脸上才会飞快地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姜陵沉声诵读： “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 话音刚落，身处于战斗中的王维两眼精光大盛，竟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赞道：“不愧是名震楚国的无名先生，姜贯州，好一句‘没在石棱中’！此句一出，那狐蛮必死无疑！” 众人闻言，情不自禁地点头。 这一首诗前三句都表现的平平无奇，说的是一位将军因为天色昏暗，误将风吹动草的声音以为是野兽靠近，所以连忙开弓射箭，直到第二天想起昨晚的事，去原地寻找，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射中的不是野兽，而是一块大石头。 而那时，那支白羽箭已经深深地扎进了窄细尖突的石棱。 这也就是“没在石棱中”的由来。 此诗缘由出自司马迁所作的《李将军列传》，将军指的正是那位名震千古的箭圣李广。 众所周知，一旦有作品牵扯到“圣级”的人物，即便是鸣县，也会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地方。 更别说这首……是登府了！ 蓝色的宝光在姜陵面前的纸页上绽放，这一刹那，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纸页上传入姜陵的身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背上的石弓，搭箭拉弦，冰冷的箭尖死死地锁定着那道狼狈逃窜的身影。 姜陵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仿佛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个慢动作的电影一般。 先前还如闪电般迅捷的狐甘，此刻慢得就像是一只悠哉悠哉的老狗，偏偏那脸上的神情是那么的人性化，惊恐失色。 原来这就是《石中箭》的力量…… 姜陵恍然大悟，体内的气血洞天轰然启动，滚滚气血如烟雾般附着在双手，随后突然一松。 咚！ 羽箭如同一记炮弹般，射出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被轰碎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此时的狐甘已经跑了出去数百米，但这么点距离，在那支羽箭的下面，仿佛就跟不存在一般。 狐甘顶不住心中恐惧的驱使，忍不住转头，悚然发现，那支羽箭竟然已经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似乎连痛觉都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已经看到额头有一串血珠飞起…… “不！！！” 狐甘发出不甘的尖啸，然而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就已经戛然而止。 那支羽箭贯穿了狐甘的额头，箭尖从另一侧探出，然而去势仍然不减，带着狐甘的尸体直直地射向了那枚鲜红晶莹的玉珠。 “小子，你敢？！” 裴菀尖叫怒吼，再也顾不得其他了，手中的铁鞭如同天外的流星，狠狠地甩向那支羽箭，想要就此将其拦截。 但铁鞭还没飞出去多久，裴菀本体就感受到了致命的杀机。 雪白的舌剑破空而来，剑身震荡，锋芒毕露，直取她的首级。 两者相害取其轻。 无奈之下，裴菀只能选择回身一鞭，劈开那柄舌剑。 砰！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玻璃砸在了地面猛然爆开。 众人头顶暗红色的天穹如潮水般消退，露出了地底本来的模样。 血魂珠被毁，裴菀气血洞天大震，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其中好似还夹杂了一些内脏破损的碎片。 “该死的小子，你竟然敢屡次毁我法宝！” 裴菀猛然抬头，望向姜陵的眼神里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恨意。 这一颗血魂珠，乃是她一路从妖族走来，血洗了十几个村庄，吸食了三千多人的精血，方才堪堪炼制而成。 其中耗费了多少材料，多少心血不言而喻。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一个三之境的小儿毁坏，可想而知她心中的怒火。 “你原来还修炼了呼吸法，肉身竟然已经达到了洞天境，怪不得能够击毁我的血魂珠！” 失去血魂珠，自身受到重创，裴菀心知无法奈何众人，所以操控着猿妖遗体倒退的同时，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猿妖的肩膀。 裴菀咬牙切齿地盯着姜陵，眼中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你拥有呼吸法，来历绝对不简单……说！你叫什么！” 姜陵看着即便重伤，气血之力也远胜于自己的裴菀，迟疑了片刻，冷笑道：“那你就得给我听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沛县云家的二公子，云承远是也！” 王维刚出现在姜陵面前，听到这话，身躯微微一颤。 而耿自诚等人，身体更是直接僵住了，哭笑不得。 幸好此时的裴菀正处于气头上，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看着姜陵怒笑道：“好！云承远是？我记住你了，待到太虚谷开启时，你必死无疑！” 面对裴菀的威胁，姜陵毫不动怒，反而还冷笑一声，不屑道：“我看这话还是送给你比较合适，你知道我哥云承平有多厉害吗？凉州学宫蕴灵境排名第二！一个巴掌就能拍死你这妖女！” 竟然在凉州学宫中位居第二？ 裴菀瞳眸微微一缩，看来这云承远的哥哥确实有两把刷子。 “好，云承平是你哥是？我记住了。”裴菀恨恨的看了姜陵一眼，操控着猿妖的尸体转身离去。 第133章 回学宫 姜陵一行人回来了。 这个消息刚一传出，顿时在凉州学宫内引起了一阵躁动。 要知道姜陵等人此行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若不是有王维时不时地传回消息，学宫肯定要怀疑是不是出事了。 ——事实上确实是出事了。 “飞沙商行的杜老板前几天向我们学宫捐赠了上千本古籍，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咱们学宫征求多年都没能寻到的孤本，听说其中的缘由，正是因为苦梅舍的姜陵救了他一命！” “姜陵救了杜志行一命？我没听错？杜志行可是蕴灵境的读书人，不是我瞧不起姜陵啊……他一个三之境，怎么救蕴灵境？救也该是王老师救？” “你不知道了？姜陵他们此行狩猎碰到了妖种！而且还是一位妖女！肉身实力达到了堪比蕴灵境的铭文境，心狠手辣，血洗了十几个村庄，就为了炼制一枚血魂珠。听说不只是苦梅舍和飞沙商行，就连刘氏商行都被此女暗算了，刘睿直接死在了她的手里！” “啊？铭文境？那姜陵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又怎么活下来的？” “你不知道了，听说在关键时刻，姜陵连作两诗，一首贯州奇诗，一首登府战诗，直接粉碎了那妖女的血魂珠，打乱了她的阴谋。还记得大半个月前文塔出现的异动不？就跟那场战斗有关！” “嘶……不愧是无名先生，姜陵始终稳定发挥啊！原先赵国那帮人在文坛上还以姜陵没写过战诗为由，认定姜陵不如小诗君，现在……哼哼！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说辞！” ………… 一路上都能看到学子成群的聚集在一堆，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苦梅舍此行狩猎的经过。 似乎因为杜志行的举动，姜陵等人还未回学宫，遭遇妖女，地底苦战的经历就已经传了出去。 只是姜陵等人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一个多月的狩猎太消耗人的精神了，哪怕众人绝大多数都已经踏入了立身境，但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尤其是那一场在地底下的大战，几乎掏空了每一个人的精气神。 等血魂珠爆开，血魂世界解除的时候，难以想象四面八方，都是同族的尸体的惨状。 当时包括姜陵等人在内，当时的地底下居然就只剩下了十位不到的幸存者，而且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伤势。 可以想到，如果不是姜陵作出了那一首《咏庐山》，带着众人看穿了血魂世界里的幻象，逼着裴菀不得不提前找上门。 恐怕幸存者还要更少。 不过最终众人还是拿裴菀没有丝毫办法。 虽然她因为血魂珠的毁灭受到了重创，但她手里还有一具生前拥有着种道境实力的猿妖尸体。 就凭这一点，众人便只能看着她离开。 “太弱了。” 当时的王维沉默了半晌，忽然回过头看向众人：“狩猎的日期增加半月，不猎杀到十五头洞天境的妖蛮不准回返。” 十五头洞天境的妖蛮。 这放在以往的狩猎中，绝对算是一个想也不敢想的目标。 因为同阶之中，只有主攻杀伐之道的读书人才能与妖蛮抗衡，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公认的事实。 这一点从修习名家的王维，只能打得过重伤的裴菀便能看出。 所以当王维说出这话，并且还是在好不容易的劫后逃生的时机下说出的时候，耿自诚等人心底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就是拒绝。 可话到嘴边，看到四周死寂一片的惨状的时候，又默默的咽了下去。 “有姜陵创作出的那首战诗，这个目标并不算难。” 王维缓缓开口：“现在我们小队已经不再算是四拖一了，姜陵的实力不逊色于你们任何一人。” 是啊。 想起那惊艳绝世般的一箭，贯穿狐妖的同时居然还能射爆血魂珠，可想而知那篇战诗有多么强大的威力。 人们眼中一亮，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正因如此，在谷镇休整了一天后，众人又离开了谷镇，前往了潼南平原更深处。 直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即将结束，完成了目标后的众人才往凉州学宫的方向回返。 宽敞的马车上，因为坐了五个大男人的原因，此时显得格外狭窄。 不过众人却是毫不在意，反而还乐在其中。 “咱们这一次狩猎真是赚大发了，不仅成华大哥直接进入了立志境，莫隆随时有可能进入‘立心境’，我们其他人也各有收获，境界最低的姜陵，真实战力甚至还赶上了我们。” 耿自诚的大腿大大咧咧地搭在于戈的腿上，笑容收都收不住。 于戈感慨地说：“足足十七头洞天境级别的妖蛮尸体啊……虽然咱们因为储物空间有限，只能带走它们身上最昂贵的部分，不过即便如此，也够咱们每个人一套立身境文宝了！” 莫隆也满脸笑容，忍不住补充道：“别忘了这些还能换来功绩。” “对对对！这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喜不胜收。 虽然因为是五个人共同完成的狩猎，功绩会均分。 但耐不住量大啊！ “按照我的预计，如果咱们再去一趟太虚谷，功绩少说也得有个‘丙’了。”耿自诚美滋滋地说。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一旦功绩达到了“丙等”，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将时间全数放在学习上面，只要他们考过州试，那么直接就可以成为蕴灵境的读书人。 ——当然，这个目标恐怕即便对于众人中实力最高的莫隆，也可能需要至少三四年的时间，甚至更多。 但做事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 只要能够看到希望，即便再小，人们也愿意为之奋斗。 “话说姜陵你如今已经打造出了气血洞天，应该也有进入太虚谷一探究竟的想法？”成华忽然转头望向了姜陵，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姜陵便感觉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好似车厢外的马蹄声都变小了。 王维居然也竖起了耳朵偷听…… 这时姜陵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家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憋了一路，终于在进入凉州学宫的时候没忍住，问了出来。 姜陵哭笑不得，没办法，只能认真回答：“我暂时还不想错过府试。” 第134章 为什么要给猪染色？ 不想错过府试……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太虚谷开启的时间在府试之后的话，姜陵就会参加？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姜陵并没有直接给出问题的答案，但大家还是通过这一句话猜出了他的心底想法。 一下子，车厢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此之前，四人心中虽然早有猜测，姜陵很有可能不愿放弃这次太虚谷的机会。 不过真正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感到吃惊与佩服。 莫隆拍了拍姜陵的肩膀，认真地说：“你的想法是对的，虽然你的肉身已经达到了洞天境，已经拥有了能够进入太虚谷中一探究竟的资格。” “不过于你而言，我认为还是文道一途更适合你，府试是你不能错过的机会。” 众人纷纷点头。 这反应也在姜陵的预料之内。 天星大陆重文轻武的思想在人们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一般来说，除了那些武学世家外，很少有普通人修习呼吸法的。 一是因为呼吸法难寻，二是因为人族普遍认为读书才是正途。 即便是那些拥有呼吸法的豪门世家，也并非就代表着每个传人都文武兼修，因为人的精力注定有限。 学的越多，往往就代表着杂而不精。 文武兼修者前期或许会表现出远超同阶的超强战力。 但一旦达到种境界，这个会出现“神通道果”的巨大分水岭后，所有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因为专修一道者，往往会比文武兼修者进境更快。 这是毋庸置疑的。 莫隆之所以会这么说，其实是在委婉的劝说姜陵或许应该将时间放在文道上，等到了种道境后，甚至更高后，再考虑要不要将呼吸法捡回来。 毕竟虽然姜陵现在的武道境界虽然比文道高，但众所周知，武道越到后面就越艰难。 人族的武圣古往今来甚至只有关羽一人。 而即便是关羽，传说也是吃了某种神物之后，才在机缘巧合下封圣的。 良言逆耳的道理姜陵懂，莫隆既然是好意，姜陵也不可能拒绝，于是笑了笑道：“如果武道真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在下是不会执迷不悟的。” 莫隆等人听闻，笑了笑，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耿自诚察言观色，巧妙的开了一个话头，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处。 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讨论。 直到马车开到姜陵的门口，众人才依依不舍的将姜陵送下了车。 “别忘了，今晚咱食堂三楼开包厢吃饭，你可以叫蒲新知他们一起来，别迟到了！” 于戈在车窗那里探出个头，提醒道。 “知道了，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尤其是你耿自诚，头发乱糟糟的，跟个叫花子一样，记得剪剪！” 姜陵挥别众人，转身推开大门，刚走进院子，一道黑乎乎的身影咻的一下朝他猛地扑来。 讲真的，若不是此番狩猎，姜陵铸造出了一口气血洞天，踏入到了洞天境。 就这不留余力的一扑，姜陵少说都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嘤嘤嘤！” 姜陵的怀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停地在他的胸口乱蹭，过程还发出撒娇般的哼唧声。 过了好一会，黑胖才探出那一双像是婆家折磨，委屈至极的小媳妇眼神。 那幽怨的，像是在说你这负心的男人，这一个多月跑哪去了？妾身在家都无聊死了，只有那个傻了唧，天天喃喃自语的傻货陪我！ 老实说，姜陵事先也没想到此行狩猎居然会用去一个多月的时间。 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黑胖带上呢，这小子怎么也算个立身境的打手了。 念到此，姜陵心怀愧疚地伸出了手，正准备摸摸黑胖的脑袋，说几句安慰的话。 可当手放上去的时候，姜陵的脸色瞬间像是触电般的僵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低下了头，后退的同时，怀里的黑胖慢慢地显露出了真容。 好家伙啊真是好家伙…… 什么时候凉州流行起了给猪染色？ 姜陵的世界观是在这一瞬间顷刻崩塌了一般，只有黑胖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翘首以盼地等待着那一只久久未落下的手掌。 过了好一会。 附近还在学习的邻居突然被一道怒吼吓得浑身一震，光听声音就能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多么的愤怒。 “俞梅！你竟然把我家的牛养成了猪！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本来因为被打扰到，诸位学子正准备推开窗与这位无名先生理论一番，听清楚内容后，愤怒荡然无存，顿时就只剩下了同情。 这段时间，谁不知道那俞梅一帮人为了给这头牛准备伙食，那是拆南墙补东墙，能借的人都借光了。 可想而知，要是姜陵再不回来，俞梅他们恐怕自己都吃不上饭了。 “又能看到一出好戏。”有人幸灾乐祸的想，转头又坐下翻起了那本《春秋公羊传》。 ………… 走进屋子。 随便扫了几眼，里面不说一尘不染，至少也是看得过去。 想来在姜陵外出狩猎，司鱼闭关至今的日子里，俞梅等人闲着没事也会过来打扫。 屋外，黑胖子正用牛蹄子挠着木门，核桃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幽怨和委屈，像是在说你们都不在，我多吃点还有错吗？ 一想到这姜陵就气不打一出来：“你那能叫多吃一点吗？我刚发消息问了！俞梅他们都被你一头牛吃穷了！这几天最怕的事情就是来咱家碰见你！” “咱老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姜司黑！” 姜陵黑着脸，抱着衣服去洗了个澡。 这外出狩猎的日子，除了在谷镇的时候能有客栈睡，其他的无一不是风餐露宿，洗澡几个大男人更是还得找到一条没有鱼妖的河才敢下水，别提多么提心吊胆了。 一番洗漱过后，姜陵看时间尚且充足，便又做起了《楚国各地府试铭圣真题集》。 直到傍晚夜深，快到约定的吃饭时间的时候，姜陵才放下了笔。 似乎是听到了姜陵下车时于戈说的话。 姜陵前脚才刚走出房子，黑胖后脚就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一条尾巴摇得格外欢快。 “吃吃吃，就知道吃，司鱼要是出关看见你这胖样子，非得打死我不可，今晚你不准吃饭！” 姜陵余怒未消，甩袖离去。 只留下黑胖一个人望着姜陵的背影泫然若泣。 第135章 众友齐聚，冤家路窄 前文便提过，凉州学宫的食堂分为三楼。 其中一二楼的价钱差就相当于在家吃和下馆子。 而三楼就不同了，即便是那些世家公子，一个月也不敢打肿脸充胖子多来几次，生怕钱袋子被掏空。 今天姜陵等人之所以敢约在这里。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自带食材。 ——外出的日子里，除了妖蛮，他们还狩猎了一些妖兽。 刚走进食堂大堂，姜陵就感觉附近顿时投来了一道道惊奇的目光。 被人注意的感觉让姜陵颇有点不自在，于是转身就走向了旁边的楼梯。 三楼的门口早已站着一帮熟人。 除了耿自诚等人之外，姜陵还特意叫上了俞梅他们，余小平那黑小子也赫然在列。 “姜爷，弟弟想死你了！” 刚一见面，余小平就恬不知耻地凑了上前，眼巴巴地问：“有啥好东西不要的给弟弟不？” “什么时候，‘好东西’还能跟‘不要的’扯上关系了？” 姜陵没好气地说。 这小子显然是从耿自诚等人的嘴里打听到了他此行的收获，这才凑上前讨要好处。 不过很快姜陵的注意力便换到了另一点上。 “慢着，你这小子怎么突破到‘好之’境了？”姜陵吃惊的看着余小平，恨不得揉揉眼睛，确定自己观察无误。 要知道，这才分别一个多月的时间，即便三之境乃是境界中最低的，余小平这修炼速度也着实惊人。 想当初姜陵若不是得到了那么多次的洗体，节省了大量蕴养才气的时间。 不然的话，恐怕此时即便是他，也至多是“好之”阶段。 一提到自身的进展，余小平脸上就浮现出了得意之色：“那是自然，弟弟我天纵神姿，小小三之境自然拦不住我的脚步。” 耿自诚见不得他嘚瑟的样，连连说道：“快进去快进去，别在外面站着了。” 余小平顿时急了：“耿师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说完呢……” 然而余小平怎么可能拦得住所有人，大家蜂拥而进，没一会包厢内就坐满了人。 余小平只能气鼓鼓地找个地方坐下。 一盘盘热气喷香的饭菜送上桌，都是男人，所以没一会就熟络的聊起了这些日子里的经历。 聊起那一个个被血洗的村庄，俞梅等人即便早已得知那是出自妖女之手，只为了炼制一颗血魂珠。但还是由衷的感到愤怒，恨不得将其亲手斩至笔下。 随后当俞梅等人听说姜陵居然一眼就识破了那妖女的身份，而且还联合王维发起了一次偷袭的时候，惊得眼睛瞪得极大，嘴巴都合不拢了。 之后便是谷镇地底下的那一战了。 在俞梅等人强烈的要求下，姜陵不得不取出文房四宝，当着众人的面又写了一次《咏庐山》和《石中箭》供众人观赏。 一时之间，包厢里面除了饭菜的香味外，墨香也慢慢地飘了起来。 不过吃到一半开始作诗对于天星大陆来说并不稀奇。 几乎所有的饭店都会在桌子的一旁单独设立一张书桌，上面甚至还会准备好文房四宝，就为了给食客文兴大发时使用的。 “当时事态紧急，没来得及细细品鉴，现在回看，姜陵对这一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注解简直绝了！” 耿自诚捧着《咏庐山》痴痴地说：“世间万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啧啧，我这一辈子能作出这么一首巅峰贯州，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姜陵汗颜：“不至于不至于……” 另一边，向礼等志向在杀妖除魔的读书人，则对《石中箭》赞不绝口。 “只需寥寥数语，便将李广将军猎虎的故事尽数道来，这等描述能力，看似简单，但却绝不简单。” 向礼由衷赞叹道：“恐怕也唯有姜陵这等文字功底极深的大才子，才能作出这般好诗了。” 姜陵连忙摆手，称比自己写得好的诗人比比皆是，自己这算不上什么。 “对了，我师姐这段时间有什么消息传出吗？” 姜陵开口问道，也不算转移话题，他确实很关心这个事情。 俞梅等人顿时露出男人之间“哦……我懂的”的笑容。 最后还是一向沉稳的蒲新知开口的，他说道：“司姑娘这一个月来一直都待在文塔里面，像是在钻研音律之道？” “听说她的洞府里时不时地就有琴音传出，有人看见连陈老师都去看望过，不过却没有敲门，在门口听了一阵就走了。” 如果姜陵猜的没错的话，话中的陈老师指的是凉州学宫中，对于音律之道造诣最深的陈春岚。 据姜陵所知，陈春岚是学宫中少数的女性老教师，司鱼曾去她的住所请教过音律方面的问题。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关心司鱼？ 姜陵心底有些痒痒，一时之间竟是按捺不住的想去找司鱼，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不出所料的话，对方应该是在准备突破天子茂生，如果因为自己的造访打扰到了她，那就不好了。 还是等等。 姜陵这般想着。 众人就这么热火朝天的聊着，吃完饭后，姜陵想起了家中那头胖怨妇。 终究还是没狠下心，给它打包了几盘剩菜。 俞梅等人见状，猜出了她的目的，苦着脸抱怨：“姜陵啊，你们无忧庐也太有钱了，你家那头猪……不，那头牛！” “它一天吃四顿就算了，我这送饭的时间但凡敢晚一分钟，哎哟喂……整个宿舍区都能听到它的哀嚎！搞得好像我在虐待它一样……” 俞梅说的声泪俱下：“不是我夸大其词啊，今天这一餐饭真不够慰藉我心灵的创伤，至少还得一个星期！” 整个宿舍区都能听得到哀嚎…… 为什么就十来个字，我却感觉格外刺耳呢？ 姜陵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盯着手上的饭盒表情阴晴变幻。 过了好一会，深吸一口气，他才能强笑着回答：“放心，这几天你们就跟着我混。” 众人走出包厢，有说有笑的讨论着刚刚哪一盘菜做的最好吃，没想到刚走下一楼，居然在转角处碰见熟人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就凝固了一般。 不仅仅是双方队伍，一楼大堂吃饭的学子的声音也一片一片的消散了。 人们看着那拐角处的两支队伍，面面相觑，绝大多数学生的眼底都升起了兴奋之色，一副随时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毫无疑问。 冤家路窄，姜陵等人碰到的就是云承远一行。 第136章 麻烦上门 姜陵与云承远的恩怨，在凉州学宫里并不不是一个秘密，早就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作为云家的少爷，云承远何曾受过这种气？ 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在文会上正面击败。 虽然事后姜陵用实际证明了自己并非是软柿子。 可无论是美人被抢、文比落败、营前鞭罚还是在柳村被生生气晕。 这一桩桩的事情，如同一颗颗钉子，深深地扎进了云承远的心里，伤害永远也无法抹平。 众人平日里虽然因为云承远的身份，以及自身文名的着想，从不会当面嘲讽。 不过背后的窃窃私语，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却时有发生。 因此，云承远在家里躲了足足一个多月，哪怕来到学宫，也很快就和同窗外出进行狩猎，而且还将地点定在了最为凶险的百兽山谷。 这些日子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可很快他就发现。 在姜陵如同坐火箭般蹿升的文名之下，好似即便他突破到了立志境，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 ——没有人认为云承远的将来会比姜陵走得远。 两年内姜陵必定反超云承远似乎已经成为了大家心中默认的事实。 这让一向恃才凌人，自命不凡的云承远如何接受？ 正因如此，他才一回来就打伤了蒲新知，像是一只迫不及待向世界宣告自己已经成长的孔雀，此时更是追着姜陵的味道，来到了食堂。 姜陵自然不会忘记这位老熟人。 只不过令姜陵没想到的是，另一位老熟人，居然也站在云承远的身后，不过气质却与数个月前的见面天差地别。 短短数月，李永居然丢掉了一条左臂，这对于一位原本康健的人来说，无疑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可他的脸上却找不到任何的失落，反而是缄默如石，只有在看见姜陵的时候眼中才有异彩浮现。 ——是恨啊。 姜陵想起了那场冬至文会。 那时的李永咄咄逼人，像是云承远脚下最忠诚的狗一样，指哪咬哪。 可惜那一场文比云承远输得一塌糊涂，就连主人都只能黯然离场，他这条狗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去？ 似乎是被逢春先生直接扔下了如意酒楼？ 没想到数月不见，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去狩猎了？ 在学宫里正常的学习，是很难遇到危险的，更别提连手臂都断掉了。 所以姜陵只是稍微一思考，就大概猜出了对方的遭遇，只是没想到他一个三之境的人也敢去狩猎。 要知道就算是他，若不是文武双修，在三之境时，也是断然不敢去狩猎的，因为那太危险了。 不过这些倒是小事…… 姜陵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微微皱眉，怎么感觉大家都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哟，姜陵，刚吃完饭？看来那所谓的遭遇妖种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凶险啊，居然过得这么舒坦。” 云承远阴阳怪气地讥讽道，眼中除了愤怒之外，恨意也格外强烈。 也难怪了，毕竟两人的梁子早在冬至文会就已经彻底结下。 “有屁快放，好狗不挡道。”姜陵面无表情地说，俨然一副不把对方看在眼里的样子。 这句话一出，无疑是在本就紧张的气氛上，又狠狠地添上了一把柴，火药味十足。 此时的人们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小了，紧张兮兮地看着双方，心中按捺不住的兴奋。 果然，云承远被激怒了，气极而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姜贯州是一位缩头乌龟啊，你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害怕可以说，只要你肯向我鞠躬认错，从今往后我也就放你一马了。” 按照姜陵的性格，自然是直接无视了云承远最后的那几句废话。 只是他前面指的是什么事？ 姜陵回过头，发现俞梅等人果然是满脸怒容，至于耿自诚一帮同窗，则和自己一样，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 姜陵将目光放在了一直蠢蠢欲动的余小平身上，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余小平看来也憋坏了，即便俞梅等人疯狂使眼色，想要阻止他，可他在得到姜陵指示后，如蒙大赦，依然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数道来。 包括云承远等人狩猎归来，在广场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辱，扬长而去的同时还不忘散播的谣言，说姜陵是因为畏惧他们，所以才选择的这个时候外出狩猎…… 在余小平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俞梅等人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提，就是因为害怕姜陵一时意气，中了云承远他们的圈套。 没想到最后还是纸包不住火…… 耿自诚等人听到前半部分的时候，脸上便升起了怒容。 然而云承远的脸上不仅没有出现窘迫的神情，反而还冷笑连连的盯着姜陵，像是期待地想要从后者的脸上找出一丝愤怒一般。 可惜。 他失望了。 姜陵从始至终就是安静地听着，面不改色。 直到余小平还补充了一句，说有人要挑战司鱼的时候，他的脸色才出现了一丝的变化。 只是那抹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是愤怒，而是诧异。 而且看他那真诚的眼神，好似还是由衷的感到诧异，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姜陵抬头望向了那位站在云承远一旁，犹如众星拱月般的身影，眼神既有钦佩，又有怜悯。 人们看见这一幕，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忍不住猜想。 姜陵是不是要开启征伐文比了？是不是要开启征伐文比了！ 我们凉州学宫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这种大事发生了？真想亲眼目睹这一幕啊！ 可不是说凉州乃是楚国最好勇善斗的州区呢，这一点从连读书人都难以免俗便能看出。 可惜，别说姜陵不知道他们心底想的是什么。 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再随意开启征伐文比了。 天知道上次那首《游子吟》抽空了他多少才气？ 姜陵看似赢得轻松，赢得潇洒，自始至终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可深陷于刀光剑影中，相当于步步杀机，稍有不慎，一个行差步错，就有可能血溅当场。 谁又能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姜陵几乎是拼尽了一切，动用了星图，将气血之力又转化成了才气，这才能以三之境的实力，完成这首惊天动地的镇国名诗。 即便是这样，姜陵事后也虚弱了整整二十天。 姜陵是压着时间点前来报到的。 别人都以为姜陵是舍不得久别重逢的母亲，这才不愿立刻赶来凉州学宫求学。 可殊不知，这只是原因之一。 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姜陵短时间内作写太多诗作，特别是其中还包含了一首镇国诗，这些作品透支了姜陵太多的心神与体力。 他在无忧庐用了十几天的功夫，期间还服用了司天游留下的神物，身体才慢慢调理恢复过来。 不然的话，这入学的时间恐怕还得再拖一段时日。 “你就是那个要挑战我师姐的徐修筠？” 姜陵望向一人，忽然开口，却是忽视了云承远和李永，两人的神色直接就阴沉了下来。 没错。 此人便是余小平收集的立身境读书人实力排行榜中，排名高居前四的徐修筠。 第137章 鸿门宴 凉州学宫里是有那么几位赫赫有名的蕴灵境的学生。 可一般人能把他们当成是学长学姐吗？ 达到了蕴灵境，实力就与一般的教师相差无几了。 除了少数那么几位达到种道境的高层之外，谁还能对他们发号施令？这些人几乎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孙庭轩在外那妖蛮磨炼兵法，云承平四处寻找奇难杂症…… 能够达到蕴灵境的，几乎没有人对自己的将来没有规划的，更别说他们都是一群风华正茂的天之骄子了。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这群不在学宫上课，但却在学宫里挂名的人，目标都是为了几个月后准备开启的太虚谷。 等到太虚谷之行结束之后，他们也就算是正式毕业了。 所以，在凉州学宫众学子的心里，孙庭轩等人虽更强，但那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位于立身境排行榜上，能够经常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身边真正的风云人物。 徐修筠作为排行榜第四的存在，若不是有司鱼的横空出世，一来就把第一的位置抢了过去。 他的排名甚至还会在前三，可想而知其实力的强大。 不过徐修筠本人显然对那排行榜排列顺序不满，否则也不会公然放言要与司鱼切磋了。 “是我，又如何？” 徐修筠面不改色，但其实心底还是有些恼火的。 你问出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这个好似有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姜陵此时已经收回了眼神，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觉得你挺有勇气的。” 此言一出，原先还有少许杂音的食堂瞬间安静了。 里面的声音像是被异兽中赫赫有名的吞音兽给吃了一般，死一般的沉寂，人们个个张大了嘴巴，惊骇失色地看着姜陵。 就连俞梅等人都不例外，余小平的眼中甚至闪烁起了崇拜的光芒，还得是姜爷啊…… 这还没开始，就已经认定徐修筠不是司鱼的对手了吗？ 还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挑衅的吗？我要是徐修筠，我肯定忍不了了啊！ 果然。 话音刚落，徐修筠的脸色就瞬间阴沉下来，眉心的文宫仿佛已经困不住蠢蠢欲动的才气一般，磅礴沉重的威力一下就压在了姜陵身上。 一般情况下，若是普通的三之境，哪怕是已经走到了尽头的好之境，在猝不及防之下遭到这么一手，恐怕也得浑身一震，受到轻伤。 可惜徐修筠却是不知道，他面对的不是一位普通的三之境。 若光论肉身实力，十个他也打不过一个姜陵。 所以当那股力量压在姜陵身上的时候，云承远等人盼望看到的姜陵受伤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姜陵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一脸天真无邪的问：“徐兄没吃饭吗？” 像是一阵冷风吹过，偷看的群众每一个人都由衷地感到遍体生寒。 这是一个笑话，但放在当前的语境却是冷得不能再冷。 人们悚然看着那无动于衷，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姜陵，心中大震。 这姜陵的实力怎么这么强？传说他仅凭一己之力，一箭射杀了一头立志境的狐妖难道是真的？ 因为读书人实力比同等级妖蛮差的缘故。 所以一般情况下，双方能够打个势均力敌，读书人的战斗力在人族中就已经算上很强。 至于越境杀敌…… 这已经在凉州多少年没有听说了？ “徐修筠，你怎么敢的？！” 莫隆此时反应过来了，怒发冲冠，上前一步，文宫之中同样有才气轰然打在了徐修筠的才气上。 一时之间，两人的才气竟然如同两股无形的狂风般较量了起来。 “想仗着人多欺负人是吗？”云承远等人不甘示弱，同样上前一步。 突然间，双方的氛围急转直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人们眼对眼鼻对鼻，眼睛当中都有怒意流露。 只是毫无疑问的，姜陵这边显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徐修筠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面若寒霜的伸出了手，将身边人都往后拨了回去。 “不愧是无名先生啊，那么多次的虹光洗体确实让你的体质远超同阶。” 徐修筠不咸不淡地说，却是误把姜陵体质强大的原因全数归结在了那唯有作出贯州作品，才能得到的虹光洗体上。 姜陵也不做解释，任其误会，冷冷地说道：“徐学长日理万机，不会就专程过来跟我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能有多少事情，姜学弟还真是小看自己了。” 徐修筠给了棍子就往上爬，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蔑，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不就是想看看，咱们学宫不远万里抢来的三甲案首有多厉害吗？” 姜陵面不改色说道：“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让路了吗？” 徐修筠显然没料到姜陵竟然油盐不进，只是冷哼一声，本就阴翳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将食指和中指伸入了衣服内侧，缓缓夹出了一张包装精美的信函。 “清明时节松江楼，姜案首可敢赴会？” 此言一出，顿时在大堂之中引发了一阵哗然。 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徐修筠此行的目的居然是为了邀请姜陵。 而看那云承远和李永的脸色，波澜不惊，好似早就知道此事一般……此事用屁股想，都能知道那必然是一场鸿门宴，更别说徐修筠竟然还把日子定在了清明节了。 这是要文比的节奏啊…… 人们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心情激动。 大家都是凉州学宫的学子，自然知道松江楼是什么地方。 除了规模最大，仅在发生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才开放的凤遥楼之外，凉州学宫就属这松江楼最好了。 徐修筠选择在这里宴请姜陵，除了想要在文会上镇压姜陵之外，众人想不出任何一个其他的解释了。 可问题是，既然这是一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阴谋，姜陵会去吗？ 在不知道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去一场注定会被人拎出来攻讦针对的文会…… 这种处境，即便是无名先生，也有可能身败名裂？ 俞梅等人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还没等姜陵给出回应，俞梅就上前一步，怒视道： “徐修筠，真把你自己当成根葱啦？趾高气昂地过来送封请柬我们就要去？谁稀罕……”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了俞梅的眼中，将他拦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成华等人叹息一声。 其实正是因为早就料到了结局，所以他们才没有开口。 显然，在众人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姜陵伸出了手，接过了那封请柬。 “我去。” 第138章 院长 姜陵接下了徐修筠送出的请柬。 这个举动一开始的时候，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可等过了几秒，冷静下来，细细回想之后，众人又觉得在情理当中。 毕竟无论是从征伐文比还是请天证，都可以看出姜陵其实是一个有仇必报，吃不得亏的主。 云承远等人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他的朋友，姜陵又怎么可能甘愿当那个缩头乌龟呢？ 看来徐修筠他们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为这一场文会进行铺垫了啊…… 人们的目光开始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场在松江楼举办的清明文会，绝对会引来一整个学宫的目光注视。 传说中的无名先生，姜陵的不败神话会在此终结吗？ 众人心情激荡不平，忍不住幻想起半个月后那一副盛大的状况。 殊不知，眼疾手快的同伴放在桌子下的手早已悄悄捏住了文印，开始发消息求半个月后，松江楼清明文会的入场资格了。 ………… 告别了蒲新知一等人。 姜陵来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这里是凉州学宫的深处，小小的山谷里面，清澈的小溪如同一条丝带般从上而下，水流平和。 虫鸣、溪声、月光、村屋、柳树下的摇椅…… 就这么一些元素，构成了一幅乡间田园图。 姜陵神情恭敬地走上前去，那把被用得油光锃亮的竹椅上此时正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或许是因为一路上但散落着树叶的原因，枯槁的老人没有睁开那疲软的眼皮，就知道有人走到了跟前。 “回来了？” 老人悠闲自若的，外形和普通的邻家老翁没啥区别，只是声音浑厚，所以显得精神矍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 若不是这里是号称“三之境遍地走”的凉州学宫，说他是普通人恐怕都有信。 “幸不辱命，姜陵超额完成院长先生布置的任务。” 姜陵微微一笑，开口道出了这位老翁的真实身份。 显然，此人便是当今凉州学宫的话事人，古院长！ 外出狩猎前，姜陵的《窦娥冤》虽然已经得到了董咏志，蒲逢春等蕴灵境的认可。 但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也才是县令，除了宣发的时候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外，至少发行上是帮不了忙的。 所以姜陵为了《窦娥冤》能够顺利发行，曾在狩猎出发前，亲自带着原稿上门，敲响院长的办公室。 其实此时回想，这个行动是有些冒失的，毕竟在此之前两人并不认识。 不过幸好结果是好的，应该是“无名先生”这个头衔所带来的作用远超姜陵想象，总而言之，当时的院长很认真的翻起了《窦娥冤》的手稿，随后……就停不下来了。 只是请人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出发之时，院长对他提出了两点要求。 一点，是猎杀五头洞天境级别的妖蛮。 而另一点……古院长说是让姜陵欠他一首诗，等他开口需要的时候再写，入流即可。 本次狩猎中，苦梅舍的姜陵等人足足杀了十几头洞天境的妖蛮，第一点要求自然超额完成，相信古院长也早就收到了风声。 正因如此，姜陵才会趁夜而来。 躺椅上，垂垂老朽的古老睁开了眼皮，露出了一双清澈如婴儿般的双眼。 他望着头顶的星空，忽而说道：“我本想着，这个目标怎么也会拖延你三四个月的时间，让你好好思考，没想到你竟然一出去就给我完成了……” “既然如此，你真的决定要发出这本《窦娥冤》了吗？” 古院长明显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但姜陵却只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在《窦娥冤》中，他将反派的姓氏改成了“席”，昏官桃杌也加了一个“卢”姓。 再联想到书中出现的“请天证”的剧情，不难猜出，本书必然是以姜陵亲身的经历所改编。 所以，此书要发行的消息一旦公布，先不论内容，光里面的讨论点所自带的热度，便注定会席卷楚国。 更别说这本书的文学价值极高，很有可能会颠覆现如今的小说市场，流传数百年了。 这意味着席家那几个人即便是死了，生前所作的恶事也会被看《窦娥冤》的人记住，臭名远扬。 众所周知，天星大陆的读书人，绝大多数都将“文名”视为第二性命。 所以姜陵这样做，用后世游戏里的话来讲，那就是把敌人娘家给偷了 ——事实上席家如今确实是在被刑殿调查着，凡是涉及到陷害姜陵的人，每一个人事后都受到了一定的波及。 听说就连虚圣的那位儿媳，沈无极的亲娘也不例外。 若不是沈家力保，恐怕也少不了要去刑殿喝茶。 正因如此，古院长才让姜陵慎重考虑此事。 ——你已经与沈无极势如水火，两不相容，若更进一步，那就是你死我活了，你确定要和这位楚国第一天骄斗？ 沉默了片刻，虫鸣鸟啼声中，姜陵忽然开口：“院长先生，沈无极真的有那么强吗？” 这个问题好似与古院长的提问风马牛不相及。 可话音刚落，先前还一副懒散样的古院长瞬间就变得正襟危坐起来，就连眼神都凝重了不少。 古院长看向姜陵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我希望你能明白，沈无极的天赋绝对不是吹出来的，他真的很强。事实上若不是我们凉州对沈家民怨滔天，我根本不可能不邀请他来游学。” “你以为各地学宫会因为被沈无极文压而感到耻辱？不，你错了！对于绝大多数学宫来说，他愿意来文压，那都是一个荣幸！即便是我们凉州学宫也不例外！” 怪不得那天沈无极只是颁布一张纸令，便引得四个学宫联名封禁我的求学之路，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他…… 或许沈无极的强大，与沈家的权势滔天有关。 不过不可否认的，他能够成为目前楚国当代唯一一名天子茂生，天赋自然无须赘述。 “看你的神情，终于对沈无极的强大有一点点直观的了解了吗？” 古院长失笑着摇了摇头：“实话告诉你，一开始我还真不明白司天游为什么要收你，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打打杀杀，而你最出名的却是吟诗文比。” “可等我听说你居然要挑战沈无极后……啧啧，原来又是一个不肯服输的狼崽子啊。” 说了这么多，古院长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子又耷拉下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蚊子一样。 “去去，回去读。” 姜陵恭敬地拱了拱手，微微低头：“学生告辞。” 冷清的月光下，少年正准备乘着夜色离去，古院长又忽然问了一句。 “你那……乱七八糟的口语要不要再改改？那样未免太惊世骇俗，虽然确实能够引起轰动，但也容易被主修礼道的读书人批判。” 姜陵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才哭笑不得地说道：“院长先生，那叫‘宣传语’。不用改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们这一帮不当家的口舌文人，又怎么会知道油盐贵？” “走了，先生！” 这下姜陵是真的走了。 从始至终古老都没有从他的口中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他已经看出来了。 姜陵和司天游一样，都是不肯服输的野狼。 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39章 《窦娥冤》发布 在姜陵与院长进行了那一番谈话后。 一篇前所未有的文章，顿时在《凉州文报》上横空出世。 那标题上面，赫然写着正楷黑体加粗的“窦娥冤”三个字。 之下的则是姜陵早已准备好的杀手锏——宣传语。 “夜半子时，逢春先生家中灯火不灭，原因竟然在这！” “千古第一冤案！豫州学宫老教师看后久久哽咽，仰天长啸‘杀遍天下狗昏官’！” “周则正看了落泪，守渊人看了差点下跪！无名先生邀您看本年度最强小说！” “凉州学宫院长都说好的作品，你要错过吗？” ………… 书桌前，姜陵抱着本月份的《凉州文报》。 前三条他还看的津津有味，颇为自己的文案水准感到自得，可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等一下，我有写这一条文案吗？ 姜陵懵了，简直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骂道。 “这小老头，居然蹭我热度！” 看来人老成精这话还真没说错，估计古老也是看出了这本书必定大爆，所以才在这三条文案后，硬生生自己模仿着写出了一条关于自己的评语来。 这样的话，即便事后人们借此攻击姜陵，他也有借口和其他人一样，声称并不知道此事。 ——毕竟其他的话姜陵也没有征求他们本人意见，因为他觉得他们应该不在意。 果然。 在本月的《凉州文报》发布后仅仅两个小时，就有消息冲进姜陵的文印了。 过滤掉俞梅、耿自诚那些问自己“到底看没看这个月的凉州文报”、“《窦娥冤》是不是你写的”的问题。 姜陵一眼就看到了来自蒲逢春的信息，直接点开。 “你这小子！谁允许发那些关于我的浑话的？现在我夫人羞得都不愿意出门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现在除了一个侍女外，连我都不能进！” 看完蒲逢春的抱怨，姜陵失笑不已。 简单的回了几条消息后，董咏志也发来了消息。 “刚拿到凉州文报……我什么时候说了那话？” 你当然没说，因为那话是我编的。 姜陵觉得董咏志这位老先生太可爱了，回了几道消息解释了一番过后，那位便宜师傅突然发来讯息的，只不过居然是语音。 这可就厉害了，好像语音功能得是动用灵力注入文印才能使用的？ 一般情况下，蕴灵境强者可不舍得将灵力用来聊天。 所以这还是姜陵来到异世开天辟地头一遭。 姜陵将文印放在耳边，好奇地点开，刚准备听听司天游又有什么想说的，没想到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怒吼，像是要把天都给掀开一样，吓得他文印都差点脱手而去。 “逆徒！逆徒！你竟然敢把老子写成这样熊样……你等着，没过几个月我就回来了，我非打断你的腿，让你领教领教门规不可！” 听得出来，文印另一边的司天游已经暴跳如雷。 而起因，正是姜陵写的那一句标语—— 守渊人看了差点下跪。 姜陵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口中嘟囔道这老师真小气，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这不还没完全下跪吗……“差点”！都说了是“差点”了！ 鉴于司天游目前状态极端不对劲，姜陵打算晾他一阵，等他气消了再回。 不过凉州文报才发出去多久啊？一天没到的功夫，居然连远在皇城的司天游都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这要是放在以往，那是断然不可能的，毕竟只是一个地方文报而已。 至于这一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姜陵的《窦娥冤》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不过这也是在预料之中。 毕竟无论是姜陵所采用的空前手段“宣传标语”，还是为了阅读感开创的“标点符号”、“段首空两格”。 这些都足以令这部内容本就精彩的作品更上一层楼，如今达到现在的效果，真不奇怪、 反倒若是没成功，那才是怪事。 现在完成了一鸣惊人的小目标，接下来就看《窦娥冤》的后劲足不足了。 收好报纸推开门，不下水却穿着两层游泳圈的黑胖趴在楼梯间附近，听见姜陵下楼，顿时抬起头，用一种幽怨的眼神望向他。 “别看了，看也没用，谁叫你炼化不了那一身的肥肉。” 姜陵没好气地说：“走，出门走两圈，听话的话今晚带你去酒楼吃个够。” 按道理来说，牛是不需要溜的。 可是无忧庐的牛却是与众不同。 所以自回到学宫以来，姜陵不得不学习起了这一门罕有人知的技艺。 听到要出门的时候，黑胖硕大的牛头咚的一声，像是失去了重力般砸在了地板上。 可它一听到了“吃个够”这几个字眼，瞬间又像是满血复活了一般，屁颠屁颠地就跑到了姜陵的跟前，黑色的尾巴摇个不停。 一人一牛就这么出了门，慢条斯理地往沿着河流的方向走上。 一路上，不乏有学宫里的才子才女看到这对奇葩的组合。 老实说姜陵刚开始溜牛，确实能够吸引到不少人惊奇的目光。 不过后来这种目光渐渐就少了。 只不过今天，又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多了起来。 有人壮着胆子跟姜陵打招呼，发现姜陵无论是谁，都会微笑点头后，四面八方顿时此起彼伏的响起了问好声。 “姜陵，今晚你可千万得小心，云承远他们定然会设计为难你，如果有危险，可以询问你学舍里的老师！” 不知从哪响起了这么一道声音，人们纷纷点头称是，清秀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义愤填膺。 姜陵微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诸位无须担心，任他们这群鼠辈想破脑袋，今晚也只会是一些无关轻重的雕虫小技。若有兴致，欢迎各位来松江楼共鉴好诗！” 姜陵这一番话可以说是自信满满了。 众人一边拍手叫好，一边肯定地说，必然准时赴宴。 松江楼就建立在这条松江的上方。 与远近闻名，能够吸引来成千上万游客慕名而来的凤遥楼不同，松江楼只是近十年来新建不久的，专门给学宫学子使用的文会场所。 木楼依山傍水，鸟语花香，虽是新楼，但也高大气派，底下人来人往。 姜陵不过刚一靠近，就被人们发现，叫破了身份。 “姜陵！”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姜陵抬头看去，果然是俞梅一行人，他们看来早就在松江楼的门口等着自己了。 众人没有想到姜陵竟然带着黑胖。 只见在那落日的余晖下，一少年牵着一黑牛出现的画面居然有着莫名的和谐。 第140章 赛凝雪 看见黑胖来了，俞梅作为这一个多月来黑胖的饲养员，忍不住上前逗弄一番。 说来也怪，一向眼高于顶的黑胖居然也任凭这位少年郎摸自己的头。 要知道平日里，就连姜陵也只有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能摸两下。 还真是给吃的就是大爷啊…… 姜陵瞥了一眼满脸享受的黑胖，心中幽幽的想。 这时，耿自诚凑上前咬牙切齿地说：“姜陵，你做什么去了，干嘛不回我消息？告诉我，那《窦娥冤》是不是你写的！” 姜陵没想到耿自诚居然都问到自己面前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众人一阵议论。 余小平满脸鄙夷地看着耿自诚说道：“耿哥，你傻啊，你没看到那评语吗？守渊人看了差点……咳咳！除了姜爷这敢虎口拔须的主，这天底下还有几位敢这样写的？” 蒲新知无奈地说：“就连我父都被牵扯进内……姜陵你真的胆子太大了，礼部那边已经有人暴跳如雷，说咱们凉州学宫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这种哗众取宠的字眼都能放进民报。” 俞梅摸着黑胖的脑袋，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要不是院长大人力排众议，迎难而上，这些尖言辣语绝对是上不了的。” 莫隆迟疑片刻，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开口，但最终还是说了：“姜陵，这部作品确实很好，过不了多久必然登府甚至贯州，就连镇国都不是没有希望。可……你就不怕被找上麻烦吗？” 这句话意有所指，所有人都知道莫隆的意思是来自皇城那边的压力。 自己的娘家被写进了书里，而且还是这么一位负面的丑角。 倘若书中内容不堪入目，没人看就算了。 可现在《窦娥冤》涨势惊人，短短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卖出了骇人听闻的五十万份，而且这个数字还一直在增加，销量直追本月的《楚国文报》。 地方文报的销量居然追逐皇城文报的销量…… 这听起来可笑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事情，居然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像是在做梦一样的感受。 众人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姜陵，心中猜测着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或许是报复成功后的快意？还是写出了一部前所未有的新型小说后成就上的满足？ 众人猜了很多，独独没有猜到，姜陵挥了挥手，牵着黑牛就走进了松江楼。 “找麻烦？书是那叫做‘司树人’的人写的，他们要找麻烦也该找他才对。” “司树人的事，怎么会和我姜尘光有关呢？” 众人听闻，个个都愣住了，心想司树人司树人，谁不知道全天下也就司天游一个姓司的人比较出名，关键还和你有关，这情况下还矢口否认……这不是玩赖吗？ 可见姜陵已经走远，丝毫没有等他们的意思，众人又不得不赶紧跟了上去。 松江楼的内部十分宽敞，姜陵等人几乎刚一露面，便引来了四面八方的注视。 似乎因为清明时节的原因，所以哪怕在外请了几名乐姬登台演奏，穿的也极为保守，弹的也只是一些婉转悠扬的小调。 徐修筠把松江楼的天字房包了，可见也是一位家底殷实，世家所出的公子哥。 ——当然，事实上能进入凉州学宫的基本就没有简单的角色。 或者是出身世家，从小便在墨香书香的熏陶下成长。或者是天赋异禀，硬生生的靠智商缩短了贫富之间的差距。 即便是出身贫苦的姜陵，在傍上了无忧庐这座大山后，也不能算是背景简单。 在姜陵等人还在走廊，没进入房间的时候，里面一片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等姜陵推开了门后，里面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荡然无存。 天字号房间内，徐修筠等人个个锦衣华服，气质出众。 徐修筠神情淡然的坐在首位，看见姜陵推门而入，缓缓转头看去。 过了好一阵，他才不冷不热地说道：“姜案首来了呀，请坐。” 今天这是一场注定要掀起腥风血雨的鸿门宴。 不过徐修筠却并没有在礼仪上羞辱姜陵，大大方方的给他安排了右侧的首席。 只是令姜陵感到吃惊的是，在徐修筠左手边的首席，坐的居然不是云承远，而是一位素未蒙面的女子。 凉州学宫内，男女比例大约八比二。 在学宫内姜陵也不是没见过女生，只是像这么漂亮的，除了司鱼以外，还是第一次见。 与素来喜欢青衣长袍的司鱼不同，她穿的是一身淡雅如雪般的长衣，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身子骨柔得就像是画卷里走出的江南女子一般。 可在她的眉眼中，却找不到丝毫印象中江南女子该有的哀愁与娇弱，反而如同在寒风中的雪梅。 虽是不言不语，但却是谁都能看得出她身上的那份坚毅。 女人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即便感受到了姜陵的目光，也没有升起丝毫被冒犯的感觉，只是抬起了头，与姜陵对视了一眼。 就这一眼。 姜陵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对方的身份。 是啊，除了那位与司鱼争夺了数月“凉州学宫第一美人”之名的赛凝雪之外，整个凉州学宫，还有谁能有这份容颜，这份气度？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只是她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见过赛学姐。” 姜陵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 赛凝雪似乎也不意外自己的身份看破，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无名先生无须多礼，直呼我名即可。今天凝雪前来，只是为了偿还一次狩猎中相遇相助之情罢了。” 言下之意，赛凝雪居然是被徐修筠搬来的帮手？ 场上众人的眼色顿时就变了，有些鄙夷地看向徐修筠。 虽然赛凝雪实力不俗，在立身境排行榜上甚至排名第三，比他还要高一名。 可徐修筠与姜陵一方的矛盾终究是私怨，拉上一个互不相干的女子进来算什么？ 果然，对方听到这话后，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不过却什么话也没说，竟像是默认了。 不过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赛凝雪说完那话后，紧接着便话锋一转，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声音悦耳的就像是山间叮咚作响的溪流。 “不过说是为了偿还相助之情而来，但其实凝雪确实想要借此机会一会先生之才。” “还望先生尽全功，不要手下留情才是。” 第141章 词比 赛凝雪居然要和姜陵文比？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们都快要窒息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很快，旁观者的身体就开始火热起来，心脏不断地往身体各处输送血液，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在咆哮。 值了……今天这入场券值了！ 谁能想到，徐修筠与姜陵的龙争虎斗，居然能够引来赛凝雪，而且后者还要与姜陵一较高下！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一经爆出，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只怕学宫内会有无数学子捶胸顿足，连连后悔今天没有来参加这场文会的决定？ 姜陵倒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像是没看到云承远那杀意腾腾的眼神一般。 徐修筠见姜陵已经到来，便再也懒得客套，直接举着酒杯念起了开场词。 天下文会，开场词的内容大致无二，无非就是感谢先贤，感谢孔子，某些文会还会特地感谢这种类型的文会的开创者，不过清明文会显然不在此列。 宣读完了开场词，接下来的就该是文会的规矩了，也叫作定文。 清明文会是因为清明节所延伸而出，专门用于纪念故去亲人的场合。 不过因为凉州学宫里的学子普遍年轻，而且家底殷实的缘故，很少有人至亲离世的，所以学宫内的清明文会与外界会有细微的不同。 比如作品内容还可以寄托自己因为节日的氛围，心中从而生出的淡淡愁苦。 也就是说。 作品内容还可以围绕着“愁”、“苦”、“思”等等核心要素进行展开，不再局限于只可纪念逝去的亲人，只需要与主题内容沾边即可，但却大忌有关情爱的内容。 ——除非那个他或者她已经死了。 徐修筠扫视众人，淡淡地说：“相信在场的许多人一开始都是奔着无名先生的文名来的？恨不得当场一睹贯州诗成的盛况？” 他话里话外都毫不避讳姜陵诗才惊人的事实。 反倒是这样，才令耿自诚等人感到心底发寒，忍不住猜想他到底要使什么阴招。 只是还未等他们猜出，下一秒，徐修筠自己就揭开了。 “不过既然赛姑娘也来了，那么今天就不如做个词会，不知无名先生你意下如何？” 徐修筠转头看向姜陵，看似将主动权交给了姜陵，实际上却是把他逼近了无法回旋的绝地。 凉州学宫，谁不知道赛凝雪作词乃是一绝？ 尤其是那一首《长相思·追忆》，更是将少女对逝去的过往的怀念表现得淋漓尽致，跃然纸上，不愧是贯州之词。 而姜陵的诗作虽然惊艳出众，一首《游子吟》更是达到了骇人听闻的镇国层次。 不过仔细想来……姜陵出名这么久了，还没听说写过一首词？ 人们的表情逐渐变得吃味起来，原来徐修筠的招藏在这呢，竟然想着猝不及防之下，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只是话又说回来。 徐修筠早在一个多星期前，就告知了姜陵今天这场文会。 虽然当时谁都看得出这是一场鸿门宴，可一般人难免回去会做好准备？ 如果姜陵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在说，这一个星期里，姜陵苦思冥想的诗作在这一瞬间，尽数作废了？ 人们看向姜陵的眼中一下子充满了同情，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只被大猫肆意戏耍的老鼠一般。 老鼠辛苦半天，好不容易掌握了一点反击的力量，结果到最后猫咪只是伸出了爪子，所有的力量顿时化为了泡影。 至于徐修筠话中所说的那句“既然赛姑娘也来了”…… 众人则在心中纷纷表示嗤之以鼻。 竟然连腹稿都懒得改吗？现在谁还不知道赛凝雪是你事前就请来的，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不过无论是后世还是古代，社会从来都是一个人情社会，说话需要讲究高情商和低情商。 徐修筠话音刚落没多久，天字号房间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奉承。 “徐兄何必这样说，自古以来诗词不分家，无名先生既然诗才惊人，作词方面想必也不会令人失望的。” “是呀是呀，无名先生何等人物？现如今楚国还有几位能与无名先生在诗道上争雄的？眼下只是咱们学宫学子之间组织的一场小小的文会罢了，无名先生不会吝啬作词的！” ………… 不难看出，这些人八成就是云承远叫来的托，玩的也是对方惯用的“捧杀”套路。 就算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深意，能够恶心姜陵两下估计他也满足了。 耿自诚见不得徐修筠等人以文名绑架姜陵，脸上升起一抹怒容，拍案而起：“徐修筠！你发邀请函的时候不说，这几天不说，非得等姜陵来到文会现场才说，是不是怕了姜陵的诗名？” 未曾想一向眼高于顶的徐修筠居然一口应了：“既然耿兄都这样说了，那就当我怕了！诗道之上，在下对无名先生确实是自愧不如，或许词道上也是如此。” “未曾想我这小小的一个失误，竟然引得耿兄如此介怀……既然如此，在下今晚便只动口，不动手了。” 言下之意，徐修筠今晚是不打算写词了？ 众人有些惊讶。 毕竟徐修筠诗词上面虽不算是惊世骇俗，但也独具一风，登府之诗也不是没写过。 他今晚若是不作词，本场清明文会必然会失色不少。 正因如此，不少人纷纷劝道。 “徐兄不必如此，耿兄也只是一时心急罢了，许多人都盼着看徐兄的作品呢！” “耿兄，快坐下来，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到这些声音，耿自诚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还想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话音里的内容在一众劝慰当中，显得如针般刺耳。 “某人倒是稳坐钓鱼台，一句话不说，竟只让自己的兄弟出面，这是把别人当下人了吗？” 姜陵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云承远脸色冰冷，毫不避讳地直视姜陵的眼睛。 刚刚那话就是他说的。 一时之间，天字号房间里人们面面相觑，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变清晰了，鸦雀无声。 就在人们以为姜陵要开口的时候，一个人们意想不到的人说话了。 赛凝雪满脸歉意地看着姜陵：“诗道方面，小女自知未比先输，唯有在词道方面才有一争的可能，所以还请无名先生成全小女的愿望。” 第142章 赛凝雪出手 一道道略显紧张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 并没等多久，姜陵面不改色地说道：“本来就无所谓。” 这一句话像是揭开了新的篇章一般，文会上的氛围顿时又恢复了正常。 “谁来当这第一位作词的？”徐修筠淡然说道。 要换做任何一个文会，此言一出，都会陷入一定的死寂。 因为除非是对自身实力拥有充足自信的，或者对文会的主题拥有一定的把握的，极少有人会当这“开门炮”。 因为这第一，往往就要被观众拿出来与后面的人进行比较。 若写得好也就罢了，若写得不好，自尊还强一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连被比下去，文宫轻晃的情况都是有的。 只是出乎众人预料的，徐修筠话音刚落，十几个人顿时争先恐后的举起了手。 “我来！”其中三之境的学子占大多数，但立身境也有五六人，个个不甘示弱的瞪着对方，有的甚至还流露出蠢蠢欲动的神色，大有一副你不喊我，我就自己上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眼角瞥到那泰然自若的姜陵与赛凝雪，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都是为了能在无名先生和美人面前展现自己啊！ 想明白之后，场上哀鸿遍野，不少人表现出捶胸顿足的模样。 是啊，多好的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哪怕作的词不那么好，只要能够在这两位面前留下印象，那么无论结果怎样，也算是混个脸熟了啊！ 姜陵有些讶异，反倒是赛凝雪表现得平静些，估计平日里这些为她争风吃醋的戏码早就发生过不知多少起了，已经习惯了。 “那就让米兄来。” 徐修筠随便指了一个人，神情懒散，看样子他的注意力完全就不放在这上面，恐怕只有等姜陵或者赛凝雪出手的时候才会提起精神。 他口中的米兄是一位三之境的学子，叫做米楷瑞，二十三岁的年纪，在外界怎么也算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才子了。 但放在天才云集的凉州学宫，那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米楷瑞显然没料到徐修筠居然会叫自己，大喜过望的同时，一时之间竟然好像把自己刚刚准备好的腹稿给忘了。 “我……额……这……” 米楷瑞站在那里磨磨唧唧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急得脸色一片煞白，汗水止不住地从额头上冒出。 等了好一会，米楷瑞还是没有说话，慢慢的，人们的神情开始怪异起来，有人满脸怜悯，有人是轻蔑，有人则是不耐…… 徐修筠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给这米楷瑞机会，对方却不中用。 可没办法，文会终究还是要继续。 所以徐修筠轻轻摇头，正准备开口让准备好的作诗。 没想到这时，姜陵竟然开口了。 “忘了不要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如试试相见欢？” 众人微微一愣。 姜陵安慰就算了，怎么还给对方出了一道题？ 不过相见欢这个词牌名也不算特别难，而且哀痛之悲切，恰好与文会的主题扣上。 如果米楷瑞能够以这个词牌名，现场作词的话，只要不偏离主题，哪怕作的中规中矩，恐怕这燃眉之急也算解了。 果然。 听到姜陵这话之后，米楷瑞先是一怔，随后当真不再苦想那遗忘的诗句。 没过多久，米楷瑞的脸上忽然涌现出喜色，只见其提笔沾墨，挥洒间，一个又一个的汉字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相见欢。 新莺啼过清明，有谁听？ 何况朝风夜月杜鹃声。 留春住，催春去、若为情，拟化一双胡蝶抱花醒。 词成，宝光起。 当人们看到米楷瑞居然写出了一首登府之词的时候，满座哗然。 在此之前，鉴于米楷瑞的反应，所有人都对他的作品不抱期待，谁能想到他居然一出手就是登府？ 而且这个词牌名居然还是姜陵指示的！ 若不是姜陵刚来凉州学宫后没多久就出去了狩猎，而且在此期间从未和米楷瑞有碰面的机会，众人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在演戏了。 “留春住，催春去、若为情，拟化一双胡蝶抱花醒……多好的词啊，读完之后，一股淡淡的哀愁从心底油然而生，遗憾春天终将离去的滋味太奇妙，太复杂了！” “好词，好景！若换往年，米楷瑞此词必入前三！” 众人纷纷叫好称赞。 事实上若不是没人料到赛凝雪居然也会来，而且还要和姜陵文比，两人八成要占去前三的两个名额，这首词说不定竞逐个第一都不是没可能。 没有人想到这第一首词居然会作的这么好。 人们面面相觑之下，竟是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哪怕是刚才争先恐后想要上场的文人，此时此刻也都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作的诗连入流都不算，成为衬托米楷瑞的垫脚石。 至于米楷瑞，则是满面红光，兴奋得不得了。 要知道哪怕是立身境的读书人，对于登府之作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往往只有在天时地利人和皆在的情况下，数年才能出那么一首。 而米楷瑞现在才三之境，就已经作出了登府之词，显然是一个意外之喜。 一想到这，米楷瑞顿时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竟是对着姜陵拱手长揖一礼：“多谢无名先生教导。” 看到这一幕，云承远等人脸都绿了，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 教导？他教导你什么了教导？ 不过是给你选了一个题目而已，你至于对这小子这般感恩戴德的吗？！ 只是任凭云承远心中再怎么酸，也掩盖不了周围人对米楷瑞流露出的羡慕之色。 或许姜陵确实只是随手指了一个词牌名。 可就是这无心之举，却推动了一首登府之词的出现。 想来，今天过后，这一件事迹传出，又会在坊间形成一段佳话。 “不用客气，你写的词很好。”姜陵微微一笑。 米楷瑞退去后，场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人们面露尴尬之色的低下头，这回是真的没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呈文章了。 过了不知多久。 赛凝雪忽然叹息一声，抓过一支小楷笔，对着姜陵微笑说道，声音就像是轻抚湖面的春风一般，让人起伏不安的心都不自觉安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小女就在无名先生面前献丑了。” 第143章 折桂令 赛凝雪要动笔了？ 人们一听说这个消息，浑身一个激灵，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前探去，每一个人都想第一时间得知她所写的内容。 徐修筠懒散的神情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微微的凝重。 毕竟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今晚的魁首，大概就是从赛凝雪和姜陵之间出了。 赛凝雪轻抬玉手，拿起一块墨锭，研墨的动作缓慢而又认真，神情就像是一位即将朝圣的僧人，眉目之间油然生出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再配合上那一张白玉无瑕的脸。 一时之间，竟是看得在场不少男人都痴了。 不愧是司鱼未来之前，凉州学宫毫无争议的第一美人啊。 当真是美而坚毅，实力不容小觑。 姜陵的心底由衷赞叹。 厚实的墨汁自墨锭下缓缓晕开，赛凝雪提起笔尖，在上面轻轻一沾，墨汁顿时湿润了毫毛。 赛凝雪提笔作写，使用的是晋代卫夫人创造的一种名叫“簪花小楷”的字体，毫笔运转间，一枚枚文字如同一朵朵雪梅般在纸页上绽放，端的是一幅柔美清丽的模样。 明明词还没完成，她的字体上就已经有一层宝光辉映而出。 “书法宝光！竟然是书法宝光！” “赛姑娘沉淀数月，终于在书法一道上得到精进，跨入了‘初写黄庭’的境界！” “初写黄庭虽然只是书法一道上的第一道门槛，不过一旦达到这一境界，那么无论战诗词本身的威力如何，在书法宝光的加持下，都会凭空增加两成的威力，关键时刻甚至能够力挽狂澜！” “赛姑娘天赋卓绝，未来三年内必然能够更进一步，我们凉州又将再添一位蕴灵境女子读书人！” ………… 赛凝雪这一手书法境界不过刚一露出，便在天字号房间内引起了一片轰动。 毕竟无论是琴棋书画哪一个，即便天赋卓绝，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见效。 而赛凝雪能够在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就达到书法一境，初写黄庭的境界，显然是将在场的不少人远远地甩在了脑门的后面。 云承远看到书法宝光升起的一瞬间，立刻抬起头，用一种讥讽的笑容看向了姜陵。 那一刻，他无比期待的想要从姜陵的脸上找到一丝挫败之色。 只是很可惜，后者的脸色纹丝未动，像是没看到书法宝光一般。 你就装，我等着你身败名裂！ 云承远心中怒火中烧，却又强忍了下来。 “姜陵……” 与云承远等人的惊喜得意不同，俞梅等人看到赛凝雪面前的纸页上竟然有书法宝光亮起的时候，脸色一片复杂。 他们都见过姜陵字迹。 尤其是前不久还一起出去狩猎的成华等人。 虽然众人已经看出姜陵的字体有种隐隐要形成大家之风的感觉。 不过书法一境的门槛并不是那么容易踏入的。 至少以前不久的姜陵来看，他或许只是开始接近了，但连门槛还没找到。 不过很显然的，在这起漩涡中的主人公之一的姜陵，此时此刻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担忧之色。 书法一境，初写黄庭是吗…… 姜陵想起了柳村与邪魔正面碰撞时，司鱼就曾展露过书法这一方面的实力。 没想到赛凝雪居然也推开了这扇门。 还真是不能小看女人啊…… 姜陵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晚回去之后，要加大对书法的训练量，争取在府试开始之前，踏入“初写黄庭”的境界。 就在赛凝雪作词的时候，一介青衣小厮就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但又贪心地嗅着那清新的芳香。 这边她写一句，那边他念一句，不敢念错一字，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折桂令·客窗清明 风风雨雨梨花，窄索帘栊，巧小窗纱。甚情绪灯前，客怀枕畔，心事天涯。 三千丈清愁鬓发，年春梦繁华。蓦见人家，杨柳分烟，扶上檐牙。 …… 与米楷瑞所写的《相见欢》不同，这首诗中的哀愁仿佛一缕细烟，揉在了平淡中。 词成的时候，宝光层层亮起。 书法宝光，原作宝光，首作宝光…… 才气如白色的烟柱般从赛凝雪笔尖注入纸页当中，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光芒便从青到蓝，随后又转变成贯州所特有的紫色，最终彻底停止。 词成贯州！ 紫色的光芒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惊愕难以置信的神情。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赛凝雪词才过人，天赋不容小觑。 可谁又敢保证，自己每一次的作品都能贯州？ 听着窗外轰然作响的文钟，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道虹光便陡然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赛凝雪的头顶上。 狂风滚滚，吹得纸页乱舞。 人们艳羡地看着赛凝雪，这应该是她第二次接受虹光洗体了？恐怕此次之后，修为又要出现大幅度的精进。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众人就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了姜陵，神情格外复杂。 在这位姜贯州面前，两次虹光洗体算得了什么呢？ 恐怕他早就接受了超过五次了？ 三之境就超过了五次虹光洗体…… 人们忽然想起了一则传言。 听说一个人若是能够得到三十六次虹光洗体，那么文宫的道树就将凝结出一颗特殊的神通道果。 只是因为这个要求难度太高，古往今来完成者寥寥，所以以众人的身份地位，连这个传言的真实性都不敢保证，自然也就不清楚那所谓的“特殊的神通道果”具有何种威能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挥想象力进行天马行空的幻想。 “紧窄的窗户，小巧的窗纱，无论窗外飘打过多少阵风雨，梨花依然在风雨中耀眼夺目……天哪！这一句所描绘出的异象，竟与姜贯州那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开头三句写景，紧扣主题。一个‘甚’字领起下面三句，渐渐道出客子的愁苦情怀……是呀，赛姑娘并非是凉州人，已经年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了？思念亲人也是人之常情。” “将视线移向窗外人家，这家门前的杨柳如含烟雾一般，长得与屋檐相齐，充满着春来柳发的一片生机。此情此景，赛姑娘的文采更胜往昔，将游子天涯漂泊的孤独之感跃然纸上！” ………… 有话说好文便可引起满座鼓掌。 此时好文配佳丽，更是激得人们争先恐后的发表鉴赏。 只是很快，声音便渐渐地淡了下去。 人们虽是不言不语，但目光却十分有默契地悄然落在了一人身上。 毫无疑问。 正是姜陵。 第144章 一剪梅 人们灼热的目光中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某些人的眼中还有那么几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素来听闻姜陵诗才惊人，一出手就是诗成贯州，罕有登府的情况。 这份诗名本就沉甸甸，尤其是在他征伐文比中，作出《游子吟》的时候，姜陵的文名更是达到了巅峰。 试问楚国皇城文钟被敲响的时候，整个天星大陆，谁人能够置身事外，不投去目光注意？ 更别说没过多久，姜陵就又传出了一件要文压一州的大事了。 现如今的楚国境内，哪怕不是读书人，普通老百姓或多或少也对这位姜陵的文名有所了解，知道他是一位要挑战整个豫州的狂生。 只是……这么久过去了，谁听说过姜陵作词的？ 没有。 一首都没有。 姜陵事多，平时除了上课之外，课余的时间就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 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注意到外界的传闻。 不只是凉州学宫，事实上各地都已经出现了姜陵“词道不通”的猜测。 若非如此，姜陵又怎么会一首词都不写呢？这不就是怕了吗？ 人们就是这么想的，事实上哪怕是俞梅等人，对于姜陵今天要与赛凝雪文比词道一事感到惴惴不安。 特别是在赛凝雪作出了贯州之词之后，这种不安更是被放大到了极限。 不过姜陵本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伸手敲了敲身旁黑乎乎的脑袋。 黑胖满脸幽怨的抬起头，身下是一盘被吃的到处都是的烤鸡，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就不能等我吃完？ 然而回应它的只是一个眼神。 没有办法，黑胖只能满脸不情愿的捏起一块墨锭，在众目睽睽之下研起了墨。 黑牛研墨。 这一幕画面众人早已听闻，可听归听，看归看，当面看见如此聪慧的灵兽，还是会感到稀奇的，即便是赛凝雪和徐修筠也不例外。 两人家境都不平凡，徐修筠的父亲更是一位种道境的读书人。 只是即便如此，两人也从未见过灵兽。 “恐怕也只有守渊人的无忧庐，才能养得起这么一头通灵的异兽了？”赛凝雪心中好奇的想着。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奇的，特别是对面的云承远和李永。 两人看到这熟悉的画面的时候，顿时被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气得桌子下的手陡然抓紧，额头上青筋毕露。 当时如意酒楼上的冬至文比，也是黑胖研墨，姜陵作写。 只是此时姜陵的身边少了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女。 但此少年也非彼少年。 现如今的他似乎不再需要那位少女撑腰，也有独当一面的风范了。 没一会黑胖就研完了墨汁，又俯下头去品尝那来之不易的烤鸡，竟是吃的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感动啊，可算吃上一顿饱饭了。 姜陵等人却没有一个注意到这幅画面的。 众人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姜陵的手上，视线就像粘上去了一般，随着姜陵的毫笔而转动。 “赛姑娘以折桂令作词，那在下便以一剪梅为题。” 以梅对桂？ 人们微微一怔。 然而姜陵却显然没有给人想清楚的想法，提笔便写。 余小平麻溜的跑到他身边，张口大声诵读。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带，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余小平读完的瞬间，场上有人满脸涨红，脱口而出一声惊叹：“好！太好了！此词必定贯州！” 果然。 话音刚落，层层宝光顿时在纸页上绽放。 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宝光便从青到蓝，然后再从蓝变成了紫，紫又变成了绿。 郁郁葱葱的绿意中，一抹血红如玛瑙般的光丝应运而出。 “巅峰贯州！” 有人惊叫出声，激动地手舞足蹈。 随后下一秒，光团爆开，层层叠叠的虹光如彩带般笼罩众人，将众人拖拽进了一幅画面当中。 如镜面般的湖泊，荷已残，香已消，冷滑如玉的竹席，透出深深的凉秋。 一道模糊辨不清模样的身影轻轻的解开了腰间的丝带，微风拂过敞开的胸襟，独自踩上一叶兰舟，凝望远天，白云舒展，雁群成字。 月光皎洁浸人，洒满这西边独倚的亭楼。 花，自顾地飘零，水，自顾地漂流。 众人只是静默的看着那道身影乘舟渡湖的画面，一股相思的离愁便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心间。 巅峰贯州所形成的身临其境终究是假的。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眼前的幻境顿时如云烟般炸开，又消散而去。 只是即便周围的一切又变回了熟悉的松江楼又如何？那一抹离愁还不是在心间挥之不去？ 虹光从天而降，落在姜陵的头顶。 人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实际上心神却依然沉浸在《一剪梅》的哀愁中。 待到虹光消散，赛凝雪才长叹一声，冲着姜陵微微一笑：“红藕香残玉簟秋……无名先生此句有吞梅嚼雪、不食人间烟火气象啊，小女输得心服口服。”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什么一般。 “没错，姜贯州这词写得太好了！尤其是整首词的后半段……天哪，如此细腻的文采，倘若不是姜陵就在我面前，跟我说这是一位清婉的女子写的我都信！” “一种相思，两处哀愁。这句不仅可以理解为异地分离的恋人对对方的思念，还可以理解为在世之人对故去之人的追忆之情，太美了！” “花开花落，既是自然界现象，也是悲欢离合的人事象征；枕席生凉，既是肌肤间触觉，也是凄凉独处的内心感受……绝了！此词真的绝了！我敢肯定，此词一经传出，假以时日，必定镇国！” “谁说姜陵不会作词？谁还敢说姜陵词道不通？从今往后，谁要再敢在我面前放屁，我直接唤人抄录一千份《一剪梅》塞他嘴里！” ………… 人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姜陵的这一首《一剪梅》。 俞梅脸色通红，特别是在确定了胜利后，更是激动地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 姜陵倒是面色平静，端起茶杯缓缓看向了对面的云承远。 然而对方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挫败之色。 云承远一声不吭的坐在那，此时此刻，像是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了一般。 姜陵微微皱起了眉。 看来今天这场文会还没有彻底结束。 第145章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巅峰贯州的异象几乎惊天动地。 整个学宫都因此产生了震动。 在那深处的山谷之中。 垂垂老矣的古院长优哉游哉躺在那张油亮的竹椅上，看见那四色虹光在眼前冲天而起的画面，清澈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不错，这小子真是不错，咱们凉州又多了一首巅峰贯州。” 说着说着，古院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扼腕而叹。 “唉……府试姜陵又要去豫州了，万一考试时又给他们送了一首镇国诗呢？咱们凉州已经有三十年没出镇国作品了？！姜陵的作品应该列入我们凉州学宫才对……” ………… 文塔内。 一股浩瀚神伟的气息仍然残留在其中，虹光刚从这里飞起。 在一个清幽偏僻的房间里，一道窈窕纤长的身影在石床上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架足有一人长的古琴。 少女身着青衣，双眼紧闭，连呼吸的气流都微弱到了极致，如果不是胸口偶尔还有起伏，当真像是一尊惊艳绝美的雕像般。 毫无疑问，此女便是司鱼。 她已经陷入了这种奇妙的状态足有一个星期了。 如果此时有大儒在，能够进入司鱼的文宫的话，定然能够发现，那里面正在发生一种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首先是司鱼文宫深处矗立的文像。 上面的人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眼神愈发平静，姿势也从站着变成了坐着，面前甚至还摆上了一架仿佛被混沌云雾遮着，看不清真容的古琴。 文宫里的世界本来应该是黑的。 人们只能用作品形成的星辰，点亮文宫周围一丁点的范围。 但这一点，对于蕴灵境以上的读书人来说是有不同的。 因为在突破这个境界的时候，他们的文宫里面会形成一盏像是油灯一样的事物，油灯里面欢欣雀跃的则正是所谓的“文灵”。 文灵能够彻底照亮文宫的内部，让它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座会发光的建筑体般。 唯有得到了文灵庇护的文宫，才能够防止邪念滋生，邪魔外侵。 也正因如此，所以在抗击邪魔的战役中，只有蕴灵境的读书人才有参战的资格，立身境之下的，则能躲多远躲多远。 一条条白色的才气丝线如弦般横贯司鱼文宫内部的上空，无形的念力作用其上，阵阵乐音顿时如潮汐般高涨而起，冲刷在文宫的墙壁上。 可以看见。 一盏虚幻的油灯，在音波涨跌的同时，缓缓浮现。 ………… 天字号房间内，几乎所有文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姜陵的这一首《一剪梅》，赞叹他行文之细腻，和那些着名的女读书人相比，都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这些都在姜陵的预料之内，毕竟《一剪梅》的原作可是地球那位号称“千古第一的才女”。 她的横空出世，几乎将那代的男子都压得黯然失色，这份才气，谁人敢不佩服？ 毫无疑问，《一剪梅》的出现，让姜陵毫无争议的摘下了魁首的宝座，文比的结果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只是云承远他们不惜将蒲新知等人打伤，难道就为了这？ 有部分直觉比较敏锐的读书人察觉到了不对劲，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果然。 众人的讨论声没能平稳地走向终点。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同一把铡刀般，硬生生的斩断了人们的声音。 “姜陵，既然你拿下了魁首，正值大喜的时刻，那我就借此机会，跟你谈谈与承远的误会。” 徐修筠端起酒杯缓缓站起，眉心里的文宫一震，一股庞大的气势顿时油然流出。 立身境的脸色一沉，神情陡然凝重到了极致。 而三之境的反应更加，脸色猛然一变，竟是不由自主地就运转起了才气护持己身。 这一刻，站在的徐修筠在众人的感官里竟是如同一头巨人般，威势强大。 就连文会开始，到文比失败都一直淡定自若的赛凝雪都控制不住表情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竟然已经走到了立身境的尽头？！”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场上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的，立身境共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立人、立志、立心。 每一个阶段的突破都需要大量的知识作为积累，就连实战顶多也只能作为突破的契机，读书人境界的提升从来都不是依靠战斗的。 正因如此，每次狩猎结束后，凉州学宫的学子往往都会休整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用来读书，依靠书籍磨灭戾气的同时，也算是新的一轮知识的积累。 而徐修筠明明才刚结束狩猎，理应处于实力缓步提升的阶段，怎么突然就走到了立身境的尽头，只要通过州试就能成为蕴灵境的地步？ 要知道，哪怕强如赛凝雪，她对自己的预估，想要达到如今徐修筠的实力，也得至少需要一年。 “看来你们百兽山谷一行，收获良多啊……” 赛凝雪经过了一开始的震惊后，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姿态，只是眼神中，依然有那么几分复杂之色。 被一个一向落后自己的人反超了，相信无论是谁，短时间内也是无法释怀的。 而恰好，这种感觉一个月前的蒲新知刚好体会了。 怪不得敢扬言与司鱼切磋，原来底气在这。 不得不说，即便是姜陵，在得知徐修筠的实力竟然远超排行榜的排名的时候，也是感到吃惊。 这样一来，徐修筠的实力恐怕已经反超那位陈望了？ 不只是姜陵，在这一刻，许多人的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名立身境实力排行榜第二的狠角。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敬畏目光，此时此刻的徐修筠极为受用。 这就是所谓的风光无两了？ 即便你是无名先生又如何？这个世界终究也只是一个披着“仁义礼智”的拳头社会罢了！ 徐修筠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地看向了姜陵，淡淡地说：“由我出面，在这凉州学宫众多学子的见证下，你姜陵与云承远的过往误会，尽皆在此一笔勾销，如何？” 第146章 误会？ “……一笔勾销，如何？” 徐修筠话音不过刚落，便惊得在场众人个个张大了嘴。 云承远居然让徐修筠从中调节，要与姜陵和解？ 人们先是一愣，难以置信地望向了云承远，发现后者居然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后，竟像是默认了一般，更加震惊了。 要知道，姜陵和云承远两人的恩怨也算是旷日持久了，无论是冬至文会文比的开端，还是最近的云承远对蒲新知大打出手，嚣张姿态。 个中种种，都说明了姜陵与云承远两人之间的水火不容。 按常理来说，这场争端的结果应该是毫无悬念的。 毕竟姜陵无论是心性还是才华，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不然就问一下在场所有人，有谁是跟姜陵一样，敢对一个州发起文比的？ 只是出头的鸟儿先死。 姜陵虽然潜力恐怖，不过他却惹上了一位同样恐怖的存在 ——沈无极。 如果两人出生的年份相近也就算了。 问题是沈无极刚好比姜陵大了五岁，而且还出身虚圣世家。 就这两点，就足以让他甩开姜陵十万八千里，成为当代楚国的第一天骄。 要知道姜陵现在连凉州学宫的第一天骄都不算呢，顶多也就是个三之境中的佼佼者。 两人之间的差距犹如天上的祥云与地上的烂泥，云甚至都不需要动，泥都碰不着它。 所以也有人认为，姜陵根本就支撑不到与云承远解决恩怨的那一天，就已经先行被沈无极斩断圣道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大家都认为姜陵是因为被四所学宫联名抵制，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来到的凉州学宫，此过程甚至还连累了他的母亲，背井离乡的来到了一处陌生之地。 关于这些事蒲新知耿自诚等人从来不提。 因为都知道这些是姜陵心中的耻辱。 只是为什么……突然间云承远就认怂，要与姜陵和解了？ 有人不明所以，满脸疑惑，有人则是觉得这个行为很可笑，交叉着双手搁在胸前一言不发。 而更多的人，则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弊关系，露出了恍然之色。 是啊。 即便姜陵与沈无极双方龙虎相斗，必定有一方重伤又如何？即便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姜陵又如何？ 他终究是无忧庐的无名先生。 只要守渊人有一口气在，哪怕沈无极背后的那位权倾朝野又如何？沈家就能随便将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直接掐灭吗？ 想到这，云承远急着要与姜陵和解的原因也就不难猜出了。 “姜陵，我已经问过了，你们二人之间的矛盾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徐修筠淡淡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司姑娘那么优秀，承远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你若不喜，我让他再也不出现在司鱼面前如何？不然再跟你道个歉？” 众人听闻这话，吓得心惊胆战。 让云承远给姜陵道歉？ 这话只怕也只有徐修筠这个豪门公子敢说了。 不过这也侧面反映出，云承远的态度十分真诚，和解的意图很强烈。 一时之间，许多旁观的观众坐不住了，纷纷开口劝道。 “姜兄，既然只是误会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我看徐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相信云兄也是这样想的。”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云兄也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本身并无错，姜陵你不如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是啊是啊，大家同窗一场，姜陵你又何必将云兄逼到这般境地？依我看，道歉就免了，你们握手言和，说不定还能传为一则美谈！” ………… 连一些寒门子弟，都开始自发的帮助云承远说话。 得道者多助。 云承远的眼睛像是被这些声音点亮了一般，眼中的光芒愈发璀璨，里面的情绪浓烈的仿佛要喷薄而出般。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那眼睛里面写满了希冀。 然而姜陵还是一言不发的保持着沉默，此时就连俞梅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事实上，他们也从来搞不清楚姜陵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似乎对方的决定总是会出乎他们的意料，无论是地底下，他一个三之境就敢冲出去破坏血魂珠，还是食堂里，他敢接下徐修筠的邀请。 这些举动都令他们感到震惊。 云承远等了许久等不到回复，终于是忍不住起身了：“姜陵，我是真的想要与你握手言和，如果你还对过往那些误会耿耿于怀，我可以向你道歉，从今以后有你出现的地方，我必然退避三舍！” 这话可就重了。 人们忍不住转过头，紧张兮兮的看向姜陵。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姜陵开口了，目光平静的看向了云承远。 “误会？” 沙哑的声音一下就抓住了云承远那句话中的关键词。 在场的众人微微一怔。 “你是说如意酒楼上，你要毁我文章之事是误会，还是镇魔山脚下，柳村之中逼我立下军令状是误会？\\\" “你是说当我在补全医文，试图镇压邪魔的时候，乱我心神之事是误会，还是学宫广场上，辱我伙伴是误会？” 姜陵的声音越来越大，亦或者说周围的一切杂音都在姜陵开口的时候消散了，所以才衬得他声音响亮。 伴随着一桩又一桩传言中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事情在姜陵的口中得到披露。 在场的为了解全貌的每一个人都呆住了。 而对于经历了几乎所有事件的俞梅等人，脸上则是毫不留情的升起了冷笑之色。 云承远是什么货色，大家都再清楚不过了。 而姜陵的话还在继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做了这么多罄竹难书的恶事，到头来就因为我成为了读书人，所以你要跟我和解，说这些是‘误会’？” 姜陵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是没有丝毫的温度，冷到极致。 “抱歉，我姜陵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也绝对不是以德报怨的腐儒！” “我在豫州就说过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既然亲手种下了累累恶果，那就要做好承担它们长大的代价！” 第147章 鬼山老母泪不休 姜陵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声如雷霆。 听得在场所有人的心神激荡，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话走。 毫无疑问，此时云承远的脸色难看至极，像是遭到了什么重击一般，面色是死一般的惨白，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 而作为中间人的徐修筠，事黄了他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姜陵，你过了！” 徐修筠怒哼一声，双眉之间的文宫中，顿时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倾泻而下，如大山般压向姜陵的身体。 这一幕事发突然，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徐修筠竟然说出手就出手。 正当姜陵准备激活脑海中星图，将才气尽数化为气血之力与徐修筠一较高低的时候。 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人出手了。 在众人惊愕失色的目光中，一只纤细白嫩的玉手突然从旁伸出。 只是轻轻一点而已，那股力量顿时化为无害的风吹向四方。 赛凝雪娇躯一震，本来红润的脸色陡然白了数分。 显然，承受比自己实力更胜一筹的徐修筠的含怒一击，即便是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徐修筠，你当我们是死人不成？！” 成华等人见徐修筠竟然差点伤到姜陵，惊怒交加，上前一步的同时，纸笔不知何处出现在了他们手中，竟是大有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纸上谈兵的样子。 旁观的群众见状，个个吓得脸色一变，赶紧往角落躲去，生怕被殃及池鱼。 这时，一个从文会开始至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李永拍案而起，怒视姜陵说道：“姜陵，你就算是天子蒙生，三甲案首，可你终究也只是一名三之境的读书人。” “云兄比你先考过府试，先入学凉州学宫，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高于你。” “他都这般低声下气，甚至是哀求你了，你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也就罢了，何必这样羞辱人？难道守渊人的弟子就要高人一等吗？难道你诗才过人，我们就要受你的气吗？你就这般看不起我们凉州学宫？” “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何必入学？” 看着这位昔日的敌人左袖空空，随风摇摆的模样。 姜陵着实是生不起半分的同情，只是满脸厌恶地说：“李永，少给我扣帽子了。你言之凿凿的抬高我，贬低自己，不就是想要扮演出一副弱者姿态，好博取大家的同情吗？”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这里是凉州学宫，不是你家，全都是傻子！” “试问在座的各位，我姜陵自入学至今，有哪一天，哪一次将‘我是守渊人之徒’这几个字挂在口中的？” 还未等姜陵说完。 余小平就忍不住大叫道：“从来没有！” “反倒是我想问问你云承远……” 姜陵目光冰冷至极，如刀般落在云承远的脸上说道：“每次都躲在别人的背后，你是把自己当成诸葛半圣了吗？玩运筹帷幄这一套你还差得远？” 这已经算是赤裸裸的撕破脸了。 云承远的脸色阴晴变幻，紧紧攥住的拳头青筋毕露，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忍不住与姜陵一决生死般。 一旁的李永大喊道：“姜陵！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现在终于撕下伪装，露出真面目了吗？既然你如此轻贱我们，那我今天就作一首诗送你，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豫州小儿不知羞， 十七敢言压一州。 只会口舌当孝子， 鬼山老母泪不休！” 此诗一出，场上的人们都吓傻了，嘴巴张得好像能塞下一颗鸡蛋般，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场上陷入一片死寂。 可以说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想到，李永居然会想出这么一首恶毒的诗攻讦姜陵，这要是流传出去，再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加工一番，那姜陵必然会成为一个只会在嘴巴上尽孝的伪君子，文名一落千丈都算是轻的。 更大的可能，是姜陵的文宫就此崩溃，成为一个徒有才气的白痴！ 但这还远远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毕竟正常情况下，面对别人对自己文名的攻讦，只要他人所说言不符实，加上自身反击得当，最后自然可以轻松化险为夷。 只是李永说的……是假话吗？ 有人情不自禁的望向姜陵的方向，发现俞梅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一片煞白，几乎难看到了极致。 直到这时，人们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些事。 一时之间，各种议论声纷沓而起。 “对啊，好像姜陵离开豫州的时候，还捎带上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好像就住在镇魔山脚下的柳村。” “嘶……！就是那个闹过‘天花瘟疫’的村庄？姜陵怎么会让自己的母亲住在那种地方！听说那里的人经历了瘟疫后，每一个人都变得奇丑无比，形如恶魔，看见都要被吓死了，更别说还生活在一起了！” “身为人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对自己有生育之恩的母亲？怪不得‘鬼山老母泪不休’，原因竟在此！” “姜陵！亏我当初还那般喜欢你的那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甚至还抄下来裱在了床头，没想到你面具之下竟是这么一位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我真是看错你了！呸！” 似乎是情到浓时难自抑？ 人群中有一位面容白净的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满脸愤怒的朝姜陵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在这一刻，姜陵仿佛陷入了群起而攻之的境地，无数先前还对自己恭维不止的声音，此时尽数变成了谩骂声。 李永看着一言不发的姜陵，心中的快意又岂是一个“爽”字能道尽的？ 李永只感觉此时自己仿佛裸着身体走进了一处温泉，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听着耳边层出不穷的骂声，几乎舒爽到快上了天堂。 对……没错！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李永死死地盯着姜陵，眼中除了浓浓的恨意外，讥讽、快意、轻蔑、高傲……一个又一个的情绪接连涌出，可偏偏他一个都不敢展露在脸上。 李永沉着脸，厉声大喝：“姜陵！你因为一己之私，挑战一州的脸面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母亲也会因你的决定受到牵连，一把年纪跟着你被迫远走他乡？！” “想来没有想过？因为你的眼中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又怎么配写出《游子吟》这般至情至性的诗作？！” “姜陵滚出凉州学宫，滚出凉州！我们凉州人不欢迎你这种卑鄙小人！” 第148章 院长到 满天的骂声，这让姜陵又回忆起了豫州考县试那次，被堵在文院门口的画面。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凶险，一个行差踏错，姜陵就会身死道陨，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文宫在骂声中已经开始轻微摇晃的感觉。 事实上这摇晃的幅度并不大，甚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至少远远没能达到能够让姜陵文宫震荡，开裂的程度。 只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文宫出现了摇晃，这也就意味着姜陵真实的心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现在李永就跟入了魔一样，疯狂的大喊着要将姜陵逐出学宫，收回文位。 关键偏偏他还一呼百应，这种情况出乎了姜陵的预料。 以姜陵对云家这个县城世家的了解，哪怕对方全力出手，也应该达不到这种效果才对。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肯定存在一些他不知道的猫腻。 果然，这时蒲新知凑到了姜陵的身边，脸色难看的低声说道：“应该跟你与沈无极的恩怨有关，凉州虽然普遍憎恶沈家，不过终究还是有软骨头早已暗暗投靠。” 听闻这话，姜陵微微皱眉，心底油然生出厌恶之感。 现在沈家虽然在皇城作威作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要知道，皇室还没倒台呢！至少余威尚存的皇室五年的时间是可以撑住的。 明明局势还没彻底明朗，可凉州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投靠了反贼。 这跟卖国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想要改天换日，做那从龙之臣吗？ 李永表情扭曲，甚至达到了狰狞的地步，恨恨地看着姜陵说道：“姜陵，在这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你无话可说了是吗？还不快滚……” 李永的话还没说完，卧在姜陵脚下一直闷头吃饭的黑胖突然抬起了头，张口就是一口浓痰喷出。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浓得发绿的粘稠物如离弦的箭般，发出刺耳尖锐的破空声，直直地飞向李永，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哎哟！” 那时的李永正慷慨激昂的读着台词呢，谁曾想到黑胖居然说出嘴就出嘴。 只听见他惨叫一声，几道血箭冲天而起的同时，身体倒飞而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他被反应过来的同伴扶起时，人们看见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纷纷倒吸一口冷气，顿时用一种惊骇不定的目光望向了黑胖。 这头牛犊子实力竟然这么强？？！ 人们虽然对黑胖的灵性早有预料，可谁又能想到，这头黑牛羔子一口唾沫就能重创一名三之境的读书人。 看这情况，李永的鼻梁都被打歪了，那口浓痰顺着他的嘴巴流了下来。 “哞！” 黑胖对着李永怒不可遏的叫了一声，眼神中的愤怒就连再傻的叫花子都能看出，像是在说你这小子竟然也敢欺负我的人？ 姜陵伸手鼓励似的摸了摸黑胖的脑袋，心想算我没白疼你这胖子。 李永被人们搀扶起身，瞧现如今这幅惨状，哪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人早就死在黑胖的浓痰下了！ 李永怨愤地看着姜陵，颤抖着声音说：“姜陵，你竟然敢放纵灵兽在凉州学宫公然行凶……此事不会就这么完的，我定然会上报院长，除你学籍！” 正当李永等人好像准备离开的时候。 这时，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道枯瘦的身影步履蹒跚从外走了进来。 “上报？我看不用上报了，因为我已经听到了。” 人们听到这声音时，浑身一震，眼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果然，等他们彻底看清那老人的样貌后，无论是徐修筠还是赛凝雪，哪怕先前的姿态再淡然，此时也忙不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忙行礼。 “见过院长先生！” 人们齐刷刷的行礼。 只有姜陵一个人动也不动，鹤立鸡群般站在鞠躬的人群里。 “都是好孩子，起身。” 古院长和蔼的笑笑，一股无形的力量落在众人的身上，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神奇的直起了腰板。 等古院长走到李永身旁时，他笑眯眯地望向了对方，问道：“就是你说姜陵‘鬼山老母泪不休’的？” 李永被这一句话惊得头皮都在发麻，可即便再怕，他也只能颤抖着身体弯下腰，说道：“学生只是一时心急，所以才口不择言……” 话还没说完，就再一次被打断了。 “心急就可以乱说话了？圣人有没有告诉你，说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古院长突然的加重语气，吓得人们微微低头。 此时，人们终于对古院长突然到来的目的有所猜测了。 难道……他竟是来帮姜陵的？！ 俞梅等人眼底深处纷纷涌现出喜色。 而与之不同的，云承远的脸色则直接难看到了极致，愤怒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从眼中喷薄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去到哪里都有人帮你？ 文会上是，柳村上也是。 为什么每次我即将把你打入万丈深渊的时候，总能有人出现拉你一把？！ 难道你就真的这么好？为什么我却没见到！ 按道理来说，李永身为三之境的学子，是很惧怕院长的，换往日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训斥又如何？他还是会选择乖乖认错。 可今天明明一堆人在支持自己，凭什么院长还要站在姜陵的身后？ 愤怒之下的李永直接失去了理智，猛然抬头看向古院长，怒道：“姜陵让自己的母亲不得不远走他乡，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孔圣可从来没有教过我说谎！难道院长先生你就一定要包庇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因为他会作几首破诗？！” “破诗？” 古院长忽然笑出了声，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有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虽然有不少人因为种种原因，加入到了声讨姜陵的队伍中。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没人敢说姜陵的诗作是“破诗”。 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自然也是很显然的。 因为他们写不出。 第149章 回礼 众人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李永的身上。 这种滋味，让李永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笼中被拨弄的鸟儿一般，又羞又怒。 古院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平静的望向李永的眼睛。 “姜陵文压一州的挑战，确实是让他的母亲不得不远走他乡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人们微微一怔，心想难道古院长你不是来帮姜陵解围的吗？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将此事承认了？ 然而众人疑问归疑问，古院长的话依然在继续。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姜陵到底为什么，即便要冒着文道崩溃的风险，母亲背井离乡的骂名，也要发起这一场挑战？” 这一句话唤醒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 人们先是流露出恍然之色，随后眼神瞬间就黯淡了，脸色一片煞白，更有甚者甚至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啊。 若不是沈无极出手，一纸文令让楚国四大学宫联名封杀姜陵的求学之路，姜陵又怎么会在悲愤交加下，发起那一场在世人眼中必败无疑的文压挑战？ “你不去骂加害者就算了，反而还试图在被害者的伤口上再插上一刀，撒上盐巴？” 古院长平静地说着。 只是每当有一个字吐出的时候，李永的脸色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上一分。 “不……不，不是这样的……” 李永眼底流露出绝望之色，喃喃的看着古院长摇头。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 看着这个像是失了神一样的学生，古院长缓缓抬头，目光扫向他的身后。 然而无论是云承远还是徐修筠，两人或是低头，或是面不改色，皆是没有为李永辩解求情的模样。 这一刻，古院长像是瞬间失去了兴致，摆摆手的同时转过了身。 “行了，不用说了，你明天不用来上课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却如同一记晴天霹雳。 天字号的房间内彻底没声了，人们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 特别是刚刚参与到声讨姜陵队伍的人，明明先前还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现在却个个低头缩肩的，姿态像是鹌鹑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底有浓浓的恐惧之色升起。 李永……就这么被开除了？ 人们难以置信，但个个都噤若寒蝉，生怕遭到城门之火。 李永呆住了，搀扶着自己起身的两名伙伴早就不知何时抽身离去，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 过了不知多久，李永迟迟没能等到云承远和徐修筠两人的求情，终于是泪崩不止，仰天惨笑。 “想我李永一介寒门子弟，苦读十余载光阴，终于金榜题名。原以为我的未来不止于学宫，不止于凉州，没想到连三年还没到，就已经被逐出了学宫……哈哈，可笑，何等可笑！” 此时的李永哪里还有天之骄子的模样？ 他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体内的精气神般，脚步虚浮，双目空洞，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外，给人们留下的背影何等悲凉？ 可这就是失败者的代价。 人们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仿佛有一口无形的大钟在震动，在警醒。 不要轻易与人文争，否则的话，今日的李永，就有可能是未来的自己！ 不过李永的下场还不是最惨的。 无论是最为凶险的征伐文比，还是决一死战的文战。 失败者往往都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而现如今李永只是被逐出了学宫而已，至少文位和文宫还保存着，再不济也能去县里当一名讲师，小富绰绰有余。 当然，这只是和普通人比而已。 对于一名见识过文道瑰丽的读书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未来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更绝望的了。 正当李永即将走到大门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慢着。” 这一道声音之中仿佛蕴含着某种莫名的魔力，才刚刚响起，李永的脚步就忽然定住了。 人们齐刷刷的转头看去，当看清说话的竟是姜陵的时候，这才猛然想起。 似乎从攻讦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李永用一种饱含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姜陵，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憎恨地说道：“姓姜的，你还想要如何？” 被逐出了学宫，李永仿佛也破罐子破摔了，毫不客气地当着古院长的面怒视姜陵。 “你煽动了这么多人骂我，而且还作了一首歪诗送我，你以为你就能这么轻松的离开？”姜陵面不改色地说，语气平静的好像只是在问今晚吃的是什么。 “轻松？！” 听到这话，李永的眼睛瞬间通红一片。 他鼻子被一口牛痰打断，学籍被学宫院长开除，苦心经营多年的文名尽数毁于一旦…… 这么多桩大事，平日里随便出现一件，便足以铭记终生，更别说还堆在一起发生了。 而姜陵，什么事都没有，居然说自己“轻松”？ 你哪来的脸？！ 只是姜陵又怎么会管敌人的感受呢。 姜陵冷冷地说道：“既然你送我一首诗，礼尚往来之下，我自然也要对你进行回礼……” 人们听到这话，浑身一震，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传闻中，姜陵在征伐文比上，以三首咏母诗直接镇杀席越彬的传闻。 正是因为这一场文比，楚国才迎来阔别已久的镇国作品。 难道今天姜陵又要重现那一幕场景？！ 不少读书人认为自己隐约猜到了故事的发展，一刹那的时间，顿时感到浑身热血沸腾，心情几乎激动到了极致。 哪怕是凉州学宫的学子，也从未见过镇国诗作诞生的异象。 正因如此，每一首贯州，甚至是登府出世的时候，他们才会表现得极为讶异、好奇。 李永听到这话，脸色都白了，嘴唇上下颤抖，过了好一阵，他才惊魂不定地开口：“不行……我不会与你文比的！” 说罢，他竟是连留在原地的胆子都被吓破了，转身就想要推门离开。 未曾想，这一举动最先激怒的竟然不是姜陵，而是一众读书人。 “竖子胆敢！” “你竟然敢阻碍镇国诗作的诞生？李永，你好大的狗胆！” “李永，你若敢出门，休怪我直接将你斩至笔下！” 第150章 碑文 或许众人不约而同的怒骂声吓到了李永。 又或许是那些话音中过于寒冽的杀气似乎说的是真的。 总而言之，李永的脚步竟然真的顿在了门口，脸色极为难看的转过了头，眼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颤抖着身子的不解。 你们怎么敢的？ 姜陵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忽然伸长了手，将饭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一旁。 喷香的鸡肉，鲜美的鲈鱼……无数道美味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黑胖面前的盆里。 这一幕看得黑胖牛都傻了，心想还有这种好事？正准备不动声色，满脸严肃地低下头。 这时，姜陵拿毛笔戳了戳它的后脖颈。 “研墨。” 轻飘飘地一句话，让黑胖含泪抓起了墨锭，看着身下的美食空流口水。 片刻过后。 姜陵看着面前平铺的纸张，众人紧张兮兮的等着他动笔，就连古院长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两眼之中同样有兴奋之色涌现。 过了许久，姜陵迟迟没有动笔。 李永突然讥笑开口：“怎么，姜案首是打算让我在这里等你一天不成？” 俞梅等人怒目而视。 历史上有不少才子在作出惊世作品的时候，都会等那醍醐灌顶，水落石出的契机。 而李永这番突然开口，明摆着就是想要打断姜陵的思路，用心险恶，歹毒不堪。 姜陵忽然叹息一声，放下了笔说道：“不行。” 众人听闻，脸上流露失望之色，还以为姜陵今天才思枯竭，笔到手中发现无从下笔。 李永的脸上则浮现出了狂喜之色，正打算再嘲笑两声，随后潇洒离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姜陵开口了。 “这纸太薄了，怕是承载不住，给我搬一块石碑上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惊得在场不少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是有传说，那些惊天动地的作品的承载之物都非同小可，特别是涉及到“圣”这一字的作品。 看似普通的纸页，实际上用的却很有可能是树妖半圣的本体所制成的“圣页”，一纸价值连城，就连半圣世家都没有几张。 唯有在创作譬如《孙子兵法》、《伤寒杂病论》这种圣道典籍的时候才会用的上。 否则无论是什么情况，绝大多数都是在浪费。 而姜陵今天居然要用到石碑？ 众人被这一句话吓得心惊胆战，虽然学宫里用于承载文章的石碑想来必定不会是凡物，也远远比不过圣页。 但无论如何，那是三之境的读书人该用的东西吗？ 要知道就连蕴灵境排行榜上的第一人孙庭轩，他自入学以来，也从未要求过使用石碑。 众人转头看向古院长，正准备打算从他的口中听到训斥之话。 没想到这位一言不合就开除别人学籍的小老头居然一句话也不说，抬手间就从乾坤袋中唤出了一口石碑。 轰！ 墨黑色的石碑重重的落在姜陵的面前，掀起一阵沙尘。 黑胖看着被泥沙淹没的食物，情绪激动，抬头就准备破口大骂。 这时，一旁突然有一只手握着一根鸡腿出现，塞进了它张大的嘴里。 “不要吵，小心院长先生揍你。” 俞梅的突然出现，算是解了这一场差点启动的争端。 姜陵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石碑，表面光滑如玉，月光落在上面的时候，甚至能够反射出一道明亮的白光。 “这可是月石做成的石碑，价值我倒是不提了，毕竟放在我这已经有十年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用。” 古院长笑眯眯地说：“不过这块石碑可不是这么好用的，至少得在书法一道上有所造诣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用回纸页。” 众人听闻这话，算是看明白了。 这竟然算是古院长对姜陵设下的一道考验。 如果姜陵连在石碑上刻字的能力都没有，那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乖乖地用回面前的纸！ 正当众人转头看向姜陵，好奇地想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如果做不到的话，脸上又会出现怎么样窘迫的事情的时候。 姜陵却是笑了笑：“好，我试试。” 竟是坦然至极。 不过姜陵还是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另一支笔。 这是司鱼在守渊人书房的角落处翻出来的，乃是一件立身境的文宝，名唤“千钧”。 用这么一支重量超过五百斤的毫笔练字，姜陵的书法功底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姜陵提笔沾墨的同时，平静说道：“思来想去，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李永你独赠我一人诗作的行为太过偏心，我若是这样做，日后定然会被众人攻讦。” “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便作一篇铭文，不仅仅是送给在座的各位，也是用来警醒我自己。” “日后我倘若有迷失在世俗，无心圣道的一天，还望看过这篇文章的各位，能以此书砸我，让我醒悟。” 说完，姜陵握笔的手忽然伸向面前的石碑。 果然，在笔尖与石碑接触的那一刻，姜陵感觉到上面突然传来了一股莫名但又巨大的阻碍。 像是石碑里住着一个人，在阻止自己在上面留字一般。 姜陵屏息凝神，慢慢回想这么些日子，每天夜里苦练毫笔的时光，心神一动，大量的气血之力顿时奔流如江河般轰击在那副玄奥神妙的星图上。 星图缓缓旋转，如磨盘般将每一点气血之力碾碎，化为精纯的才气注入姜陵眉心的文宫。 忽然有这么一大股力量从天而降，如瀑般落在文宫的顶部，姜陵文宫中那座人脸模糊不清的雕像忽然一震，亮起了微弱的光。 然而姜陵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此时此刻的他，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面前的石碑上。 才刚动笔，姜陵的额头上就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流出，伴随着握笔的右臂吃力的移动，一道又一道深刻而又隽永的笔画从石碑之上缓缓浮现。 过了一小会，姜陵提笔回身喘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落笔，没想到周围的众人居然见缝插针，忍不住探出个脑袋凑上前看去。 就这一眼，人们顿感一股磅礴浩瀚的气势，如同一股火风般扑面而来，吓得众人纷纷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地将身体后仰。 然而那石碑上只有三个字而已。 ——陋室铭。 第151章 山不在高 该如何形容这一字体呢？ 众人还从未见过这种笔风，姜陵的字取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之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虽然现在看来还远远没有成熟，不过已经给人一种要另起新道的感觉。 就连古院长看见，眼中也不例外的浮现出惊艳之色，心中赞不绝口。 这小子的上个月交于我《窦娥冤》手稿的时候，虽已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但笔意却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圆润。 看来在这一个多月的狩猎中，这小子进步的不只是战斗力，恐怕就连书法的练习也一日未曾落下……这份自觉，很难想象竟然出自一位少年的身上。 古院长欣赏完字体，转而看向姜陵刻写的内容。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念到这里的时候，古院长满是欣赏的脸色陡然凝固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古院长连那雪白的胡子都开始了颤抖。 然而姜陵却好似陷入了某种神异的状态之中。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进入他的文宫之中一探究竟，定然可以看到，在那座屹立于文宫深处的文像上，有一把和千钧笔一模一样的毫笔，在文像之上一笔一划的刻画着他的五官。 先是嘴巴，然后是鼻子…… 每一处部位都好像是对着他的脸，一比一等比例复刻一般，就连细微到极致的毛孔都被画了出来。 只是姜陵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心神完全放在了面前的石碑上，细密的汗珠像是止不住般从额头上滴落。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这时，古院长突然意识到明明自己已经停止了念读，耳边却依然有声音响起，脸色一变，猛然转头望向了窗外文山之上的那座文塔。 滚滚才气如同无形的风般，与周围的文曲星光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致使文钟轻晃，钟声阵阵。 这钟声的响起，让身处于凉州学宫范围内的每一个人，即便没有莅临现场，脑海中也能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相应的句子。 一时之间，整座凉州学宫都产生了震动。 “是谁？这句子是谁写的？怎么如此之美？！” “不止贯州……不止巅峰贯州！刚刚姜陵已经写出巅峰贯州了，异象远不止于此，这最少是镇国！而且好像还是镇国名作中，十分罕见的天地共鸣异象！” “哪位老师一朝顿悟？” ………… 学宫内，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接连从自己的房间内走出，望向天空，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之色。 就连文塔深处的闭关场所内，都因为这个异象的出现，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石床上的少女额头细汗密布，柳眉轻蹙，但身前的古琴却是在“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时候，仿佛受到了什么共鸣一般，“铮”的一声发出一道嗡鸣。 少女浑身一震，体内像是有什么破壳而出，文宫里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紧接着她的睫毛便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 “孔子云：‘何陋之有？’” 文成的瞬间，石碑上字字发亮，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上扩散而出，化为狂风扫向四面八方，笔墨中的香味被风吹得顷刻间便将整座松江楼笼罩了在内。 咔！ 伴随着《陋室铭》的完成，姜陵的文宫中也是传出了一声异响。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竣工了一般。 姜陵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应，抬头起身的同时，一股强横的气息顿时从眉心处的文宫中逸散而出。 “文像成，立人本！姜陵竟然踏入了天子才生的门槛，战力堪比立人境！” 有人被这一幕惊得脸色大变，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喊道。 正当人们准备就“姜陵成为天子才生”这个大新闻七嘴八舌的讨论的时候。 这时，石碑之上突然绽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宝光。 首本宝光，代表着这篇文章乃是姜陵第一次作出！ 原作宝光，代表着姜陵乃是文曲星认可的第一个作出这首诗的人！ 文宝宝光，姜陵持立身境文宝千钧作此篇！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宝光要到此为止的时候，忽然，嗡的一声，又是一道宝光亮了起来。 而这一次，居然是书法宝光！ 姜陵因为古院长一次心血来潮的考验，机缘巧合之下，竟是顺势一把推开了那扇原以为几个月后，才能推开的书法大门。 至此，姜陵正式踏入书法一境，初写黄庭！ 嗡嗡嗡…… 数道宝光碰撞融合，几乎没有任何争议的，一道鲜红欲滴的光芒如同清晨的旭日般，从石碑表面的文字缓缓抬升。 镇国文章，红色宝光！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可想而知云承远等人的神情是多么的震惊难看，李永的脸色更是灰白到了极点，面无人色。 下一秒，鲜红的宝光猝不及防猛然爆开。 虚拟的幻象中，云承远又看到了那一间熟悉的草庐。 院子里，柳树下，黑色的牛犊慵懒的卧在树荫里，久不久的打一个哈欠。 敞开的窗台后，书桌前的少年神情专注认真，正是因为没有奏乐声音的干扰，世俗事务缠身的劳累，所以他才可以一门心思的放在读书上，专研圣道。 镇国异象，身临其境！ 幻境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如冬雪撞见了春日，从天穹开始往四面八方消融。 周围的景象很快就恢复成了酒楼房间里的模样。 然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遗憾之色，与此同时的，心底竟是生出了一种“饥饿”的感觉。 这种饥饿指的并不是身体上的饥饿，而是精神上的需求。 现在的他们，竟是异常的想要读书。 赤红的光柱忽然从天而降，径直地落在了姜陵的头顶。 咔！咔！ 听到这两个声音的时候，众人先是一愣，还以为是姜陵出了什么问题，可当他们辨认出，发出声音的对象居然是站在姜陵对面的云承远和李永后。 众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第152章 文宫塌 文宫是什么？ 文宫为什么会摇晃？为什么会开裂？为什么会崩溃？ 这个问题自文宫修炼体系诞生之后，就一直困扰着人们。 直到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才逐渐通过一些规律，推测出了一些答案。 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解释，如果将人的大脑比作是电脑，那文宫就毫无疑问的充当着“防火墙”的角色，阻挡一切邪念病毒的入侵。 因为每一台电脑的不同，防火墙的强弱也有所变化。 只是毫无疑问的，便是当防火墙被强大的病毒攻击时，本身必然会出现一些问题。 而最严重的情况，无非就是防火墙崩溃，病毒长驱直入的攻向了大脑。 现如今的李永和云承远就是这种情况。 当两人再一次当着面看到姜陵被虹光洗体，特别还是被镇国级别的虹光洗体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负面情绪，恶意如同无穷无尽般从心底疯狂滋生。 正因如此，当他们注意到自身文宫在疯狂摇晃，甚至已经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龟裂纹的时候，才会显得那般惊慌，急忙想要抱守本心，静心凝神。 可已经来不及了。 仇人就在面前接受虹光洗体，他们又怎么可能将注意力放在别处？ 正因如此。 所以众人才听到了那两声极为清脆，像是有什么东西碎开了一般的声音。 李永和云承远两人身体一晃，两眼变得通红一片，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般，明明额头青筋已经高高突起，却偏生要咬紧牙关，不肯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进入到他们的文宫里的话。 定然能够看到，一枚又一枚的文字如同飞舞的符号一般，汇成文字长河，如鞭般抽打在他们的文宫墙壁上。 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文宫震荡所带来的影响不只是精神上剧烈的痛楚，还有身体上的创伤，两人的口鼻处此时皆有刺目的鲜红流出，精神面貌瞬间萎靡到了极致。 云承远还好，他毕竟是立志境的读书人，根基扎实，而且文宫深处还有一座文像镇守文宫。 在这一鞭即将落在文宫之上的时候，那座与云承远模样有七成相像的文像突然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这一鞭。 就此一眼，文字长鞭像是陷入了泥潭，受到了莫大的阻碍一般，威力骤降。 只是想要施展这一手段，对于云承远来说显然也不是一件易事，毕竟只有蕴灵境，读书人才算是真正掌握了灵魂方面的进攻手段。 那座文像睁开眼后，周身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像是失去了大量的本源一般，连神态都显得萎靡下来，没过多久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可是镇国文章，哪怕被削弱了威力，还是不容小觑。 当这一鞭子落在云承远文宫的时候，轰然一声，依然在文宫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凹陷的鞭痕，抽得云承远文宫震荡不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般。 云承远握紧双拳，竭尽全力，眼睛好似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这才九死一生的将文宫堪堪稳定了下来。 可当他目光内视到文宫的惨状的时候，还是感到发自心底的拔凉。 就此一击，若没有神物的帮助下，他恐怕耗尽一生都无法彻底抚平。 但，云承远终究还是撑住了，至少性命无忧。 可李永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的文宫与姜陵苦心经营的文宫相比，简直就像是一间破落的草房。 光是文字长鞭破空而起呼啸的狂风，就已经吹得他的文宫摇摇欲坠，更别说还要承受这么一记实打实的鞭击了。 一击落下，李永的文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墙面顷刻崩塌，如同爆炸了一般，无数块由才气构成的文宫墙壁如同破碎的瓦砾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积攒而成的才气，更是在文宫崩塌的同时，如云烟般消散在了空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永的大脑就跟宕机了一样，整个人愣在原地，鲜血不停地从口鼻流出，却迟迟没能作出一点反应。 这就算是文宫崩溃了。 但李永文宫崩溃的原因，却不仅仅只是因为姜陵的那一首《陋室铭》。 李永心中对姜陵满满的恨意，同样也是引发这个后果的一大原因。 所以与其说是姜陵击溃了李永的文宫，不如说他只是加快了这个事情发生的速度。 以李永的心胸，他文宫崩溃几乎是迟早的事。 即便他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暗示自己，自己的行为是在报姜陵冬至文会辱自己之仇，自己手段虽然下作，但我师出有名…… 类似种种，只是他却忘了，纵使理由千千万，他永远也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他是因为嫉妒和憎恨，才会控制不住的对姜陵一次又一次的加害。 俞梅看见李永和云承远的惨状，没有流露丝毫不该有的怜悯，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你们真以为姜陵是泥捏的？我是没看到他征伐文比的现状，可他当着一广场上的人，宣布要发起文压一州的时候，那气概你们八辈子都想象不到！” “居然还作歪诗想污姜陵文名？我呸！” 俞梅对李永啐了一口唾沫，满脸厌恶说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现在好了？文宫崩溃，才气归于天地……我真是该替我们楚国人民谢谢你，谢谢你李永，让我们楚国又多了一篇镇国文章，下个月的《天星文报》姜陵再次提前锁定一席！” 余小平忍不住开口连连称赞：“何止啊，姜陵不仅巧妙的将自己的陋室与两位圣者的故居放在了一起，而且最后还提及到了圣师，以孔圣圣言作为结尾……光是这份气概和胆气，整个楚国恐怕都寻不到第二位了？” “一句‘何陋之有’，足以令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寒门读书人挺直腰板，再也无需为自身的家境感到自卑！” “山不需要高，只要有仙人便会名扬天下。水不需要深，有了龙便会成为有灵气的水。同样的，我住的地方也可以不华贵，但只要我个人的品格高尚，那它也会跟着我变得与众不同。” 有人感慨着说道。 “看无名先生作品，方知文字可以朴实而又壮丽！” 第153章 皇城深宫 此时夜已深。 但在皇宫的深处，仍然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灯火通明，气势磅礴，如同一头匍匐在暗夜里沉睡的金龙，丝丝缕缕的焚香从里面袅袅升起，盘踞在朱红色的圆柱之上，经久不散。 内殿里，一名身穿明黄色龙袍，头顶天子冠的少年负手而立。 他面容坚毅，朱唇紧闭，虽是不语，但眉目之间自然有不怒自威的英气流露，显然是久久身居高位才能养成的“势”。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少年长得未免也太俊美了，唇红齿白，腰肢纤瘦，尤其是一张脸，更是感觉就比成年男人的巴掌大一点，幼态十足。 因为这张脸的缘故，他身上的气势都被冲散了八成，哪怕用妆粉画粗了双眉，调暗了肤色也无济于事。 在他的身边不远处，一名宫装美妇静静地坐着，她的容貌雍容而美丽，一身丰满的身材在裙装的包裹下，更是让她如最勾人的尤物般，让人意乱情迷。 本来少年双眉紧皱，脸色沉重，摆明了是在大堂踱步的同时进行思考。 当他眼角不小心瞥到这位美妇的模样后，顿时忍不住说道：“姑姑，你平日着装还是要得体些，咱们处境本就不好，这若是被那些大臣看见，那些奏折又要如雪花般送入我的房间了！” 美妇听见这话，委屈巴巴地扯了扯那被撑大的衣服，说道：“我也不想啊，谁让主衣局那帮奴才做的衣服都这般小啊，勒死我了……哎哟哎哟，凰儿，快来帮我解解，喘不上气了！” 少年算是对这位姑姑彻底没办法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上前替她松了松背后紧扣的结。 果然，这一下过后，美妇曼妙有致的身材终于没那么明显了。 美妇胸口大大的起伏了两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 少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只是或许是生的太美的原因，少年的这一眼，竟是显得有些娇俏的感觉。 “姑姑，守渊人的那位弟子的赏赐已经被沈家摁下数月了，若还不尽早发下，恐怕本就不妙的局势，又要多出许多质疑了……” 少年脸色沉重至极，缓缓道：“诸如‘皇室现在连赏赐都颁不下了’之类。” 美妇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逐渐收敛，哀叹一声：“你那父皇倒是轻松，两腿一蹬，就这么将烂摊子全留给了我们姑侄。” “本来我还想当个清贵的长公主，闲来没事还能收几房如花似玉的面首……” 少年脸色一沉，厉声道：“请姑姑慎言！” 美妇应付地说：“好好好，这想法我先放心底，国泰民安后再提。” 少年的脸色更黑了，如同一口十年没洗的大铁锅。 不过到此，通过两人的对话，各自的身份也逐渐明朗了。 其中，言语轻佻，姿态随意的美妇自然就是楚国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先皇的妹妹，长公主芈琬凝了。 而另一人，则更加不得了。 居然是楚国当代的天子，芈凰！ 怪不得他的容貌这般俊美，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她”！ 芈凰阴沉着脸：“沈无极在楚国学宫大张旗鼓的收拢人心，招兵买马，若再放任自流，不出十年，我们楚国官场，皇室便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地步，放眼下去，全都是沈家门臣！” “到了那种地步，我们皇室的想法还重要吗？恐怕那老不死的说一句‘我想要做皇帝’，我就得乖乖地从椅子上走下来，恭敬地将玉玺交到他手上？” 每当想起楚国当今动荡局势的原因，芈琬凝都是一副疲倦的样子：“那这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让你娶一位滕国的皇子？驱狼吞虎的手段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楚国又要异姓。” 她话语中指的是前不久，滕国皇室前来提亲之事。 没有人想到，滕国皇帝竟是愿意将一位德才兼备，颇具民心的皇子入赘到芈凰的后宫里。 这件事刚一传出，便引发了一阵哗然。 许多人都在猜想，芈凰会不会借着这次机会，利用滕国的力量，铲除反贼。 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芈凰居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亲。 真实原因正如芈琬凝所说的那般。 驱狼吞虎的想法虽然是好的，但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玩火自焚。 想到这，芈琬凝叹了口气：“守渊人也是难，明明是来汇报和安排镇魔渊里的事项，没想到居然被硬生生留在了皇城数月之久……唉，姜陵和司鱼都太年轻了，若是能早生那么几年，又怎会让沈无极在学宫中一枝独秀，作威作福？”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芈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姜陵虽然异军突起，文名极盛，可终究只是三之境，与其寄希望于他，还不如盼望司鱼能够突破那一步，成为天子茂生呢，听说她已经闭关数月……” 两人说话时，东边的方向突然猛地一震，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道犹如雷鸣般的巨响。 这一道声音，放在几年前，众人必定是要先疑惑一会，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问题这一异动前几个月才出现，所以凡是听到这一道钟声的，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孤峰之上。 青年猛然睁开了眼睛，手捏文印的同时，文章以及作者的名字瞬间就进入到了他的脑海。 “居然又是你……姜陵！” 微含怒意的声音自云端中响起，不过一会，他便做出了一项决定，转头对着那位站在崖边的侍女说道。 “给家里发消息，不找了，我要去悬龙城！” …… 得到信息最快的，自然是传国玉玺的拥有者。 只是当芈凰得知造成这一震动的始作俑者，居然又是那位的时候，直接就怔住了。 “怎么了？” 芈凰一言不发，呆呆的站在原地。 得不到答案的芈琬凝紧张又好奇，心底就跟有蚂蚁爬过一样，忍不住催促道：“快说，别沉默啊！到底是谁写出镇国作品了？哪怕是沈家的那条老狗也没事，主要是你快说话啊！急死我了！” 直到现在，芈凰才反应过来，顿时喜上眉梢，一时之间，竟是连天子威仪都顾不上了，对着门口大喊。 “来人……来人啊！” “快传我圣旨，我要重重赏赐沛县姜陵！” 第154章 敢文斗，接此笔 天字号房间内，一众读书人讨论得唾沫横飞，兴致勃勃。 在《游子吟》还未出世前，楚国已经七年没出过镇国作品了，现如今接连问世，而且两篇还出自同一人所手，人们怎么可能不激动，全都心潮澎湃。 连先前对姜陵心有怨言的读书人，也情难自已的加入到了讨论的队伍当中，彻底消除了心中的偏见。 这就是镇国作品的影响力。 在场绝大多数目睹姜陵这篇《陋室铭》问世的读书人，都可以拿今天一事吹一辈子。 “姜陵文采惊艳绝尘，从今往后，谁若是再敢称姜陵是‘姜贯州’，必定是在看轻他！现如今，只有‘姜镇国’才能配得上姜陵的才华！” “没错！赵国有‘小诗君’，那我们楚国就有‘姜镇国’！” “姜陵以陋室明志，铸就文像，踏入天子才生的行列，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姜陵的文宫文像定然强得离谱，坚如磐石都不过如此了。” “真是要谢谢李永啊，若不是他那首歪诗，又怎么会让姜陵文兴大发，作出这么一篇惊天动地之作？大家听我口令，齐声谢谢李永！” ………… 人们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与轻蔑。 眼神如同看待一只丧家之犬般，冷冷地盯着李永。 事实上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姜陵竟然会赢得这般干脆，徐修筠等人苦心策划的鸿门宴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李永文宫崩溃，云承远文宫受创，若无神物帮助，恐怕他接下来的一生都要用来进行修补文宫的创伤。 无论怎么看，今天这场清明文会，徐修筠等人都算是输了个一败涂地。 更别说还把古院长给惊动了…… 人们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看去，只见此时的古院长表现得就像是一个色中饿鬼一样，而那块石碑就是一位不着丝缕的绝世美人，古院长正用手痴迷地摩挲着碑身。 “多美的字迹，多好的文章啊……” 古院长意乱神迷，失神的赞叹道：“我已经看出，若是深研此篇《陋室铭》，哪怕只是日夜挂在床头诵读，也能够对文宫起到磨炼作用……” 古院长兴奋不已，忽然转头看向姜陵，眼神中写满了可怜和哀求之色，眼巴巴地说道：“姜陵，这块石碑我能立在文塔旁边吗？我想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我们凉州学宫也有镇国作品了，而且还是刻在石碑上的镇国原作！” “听院长先生的。” 姜陵无奈，心想你这小老头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这还没说捐给学宫呢。 不过这石碑毕竟是古院长给的，他若见猎心喜，想要，姜陵还真不好拒绝，况且他还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就当成人之美了。 人们没想到姜陵竟然镇国原作说送就送，这份大气，恐怕就连半圣世家都难寻。 一时之间，赞誉声铺天盖地的响起，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 毕竟若是《陋室铭》真的放在了文塔之下，受益的会是每一个在学宫里读书的学子。 不过这对于某些人来说，就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俞梅等人望向徐修筠等人的方向，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之色。 凡是对姜陵抱有恶意，在刚刚出言辱骂的，都彻底失去了一睹《陋室铭》，磨炼自身文宫的机会。 如果他们不信邪，胆敢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看的话。 毫无疑问，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和李永，云承远两人一样的下场。 听到这话后，刚刚还在声援李永的一众读书人顿时连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地抽当时的自己几个耳光，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与姜陵过不去？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这场文会就要以目前这种局面，含含糊糊结束的时候。 徐修筠忽然站了起来。 正如先前所说，经过百兽山谷的狩猎历练后，他的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了在场所有学子当之无愧的第一。 就连先前排名更高的赛凝雪都被他比了下来。 所以他刚一起身，众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徐修筠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起身的同时直直地望向了姜陵，说道：“姜陵，我理解你心有不甘，也敬佩你的文采惊艳，远远超出同辈天骄。” “可你的手段却过于残忍暴戾，只要是对你稍有敌意的人，即便是同窗，你也毫不留情。” 徐修筠满脸真诚的看着姜陵，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今天举办这场文会，却是真心诚意的希望化解你与承远之间的矛盾，可惜，是我想当然了。” 人们惊疑不定的看着徐修筠，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可结合他所说的话，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于是乎一时之间， 天字号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大家面面相觑，无一人出声。 姜陵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起身：“我的手段残忍暴戾？” 徐修筠歉意一笑，说道：“或许我的言辞有些不够精准，不过席越彬也是姜陵你曾经的同窗？” 人们想起了这位在征伐文比中，哪怕有沈无极亲笔护持，也依然被《游子吟》一纸镇杀的人物。 姜陵又问道：“你是真心诚意化解我与云承远的矛盾？” 徐修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笑容逐渐收敛，平静道：“是。” 没想到这时，姜陵却是忽然嗤笑一声，说道：“徐修筠，你何必在院长面前扮演什么君子，你若真的是真心诚意的做那中间人，你就应该知道，我与云承远已经是不可调和了！” 徐修筠面色渐冷，说道：“姜陵，你的心性太偏执了，难道已经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对了吗？”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但你徐修筠却独独戏瘾缠身，爱上了扮演委屈小媳妇的角色。” 姜陵毫不客气的戳破了他，冷冷说道：“你有什么目的尽管说，院长今天只管收文章，不理学生之间的矛盾。” 这句话就算是姜陵主动扫去徐修筠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了。 他心头狂喜，脸上却不敢在众人面前展露丝毫。 只看见徐修筠脸色一沉，竟是义正言辞的厉喝出声。 “姜陵，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身为学长的我教育你，锤炼一下你的心性了！” 说罢，徐修筠便从桌面抓起了一支毫笔，扔向了姜陵。 “你若敢与我文斗，那便接住此笔！” 第155章 司鱼出关 徐修筠居然对姜陵发起了文斗？ 绝大多数旁观的人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要知道姜陵才刚踏入天子才生的境界，虽说已经能与最普通的立人境读书人相提并论。 可徐修筠什么境界？ 他都已经踏入立心境了，这不是以大欺小吗？更别说他还把时机放在姜陵刚作出《陋室铭》的时候，更是显得乘人之危，小人行径。 至于姜陵的一众好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则是齐齐升起一抹怒色。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那支被徐修筠扔出的笔在半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眼瞅着就要与姜陵撞个满怀。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出，精准无误的抓住了它。 人们心神大震，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陵竟然真的接受了？！ 要知道文斗虽然是文战中比较柔和的一种战斗形式，点到即止，极少有见生死的情况，论凶险甚至连征伐文比都不如。 可两人的实力差距也太大了！ 姜陵哪里来的勇气，哪里来的底气，敢接下挑战的？这不是上赶着被伸出脸让对方打吗？ 众人难以置信，却是忽然发现，姜陵竟也是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 不对，姜陵的面前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反应过来的众人抬头望去，骇然发现，原来握住那支笔的不是姜陵，而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 该怎么形容这位女子呢？ 飘然若仙？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好似与美有关的字眼都能安在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女身上。 她的美是惊艳的，如同漆黑的夜里忽然绽放的一抹焰火，人们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如果说赛凝雪的美，是一种犹如画中走出，诗情画意的美。 那眼前的这位少女，就是一种仙女下凡，惊为天人的美。 到了这种层次的美丽，哪怕人们事先都没见过她，也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师姐？！你出关了？！” 姜陵惊喜的声音，替众人道出了答案。 没错，此人便是闭关数月之久的司鱼。 没想到她不出关则已，一出关，竟然就出现在了这么重要的场合。 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古院长呆呆地看着司鱼，眼底深处涌现出震惊之色，顷刻间便占满了全部眼睛。 “出现了……竟然又出现了！” 古院长心神大震，一时之间竟是连《陋室铭》一事都被抛出了脑袋。 司鱼微微侧身，露出一张完美无缺的侧颜，语气平静：“嗯，出来了。” 这句话听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很陌生。 但只有对司鱼极度熟悉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她的声音中蕴含着一丝丝的激动。 什么事能让司鱼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感到激动？ 姜陵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嘴巴缓缓张大，目露骇然。 黑胖子在嗅到那熟悉的芳香后，就亲昵地用牛头蹭了蹭司鱼的腿，还不忘发出嘤嘤的声音撒娇。 司鱼望着那坨在自己腿旁动来动去的肉，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向了姜陵。 姜陵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叹了口气，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司鱼像是无法一时之间，接受自家的牛犊子变成大肥猪的现实冲击，过了好一会，才神情复杂的摸了摸黑胖的脑袋，轻启朱唇，说…… “明天开始减肥，减不下来就割肉吃席。” 黑胖子牛躯一震，连与主人久别重逢的喜悦都被冲散了，像是个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一样，牛头攒动，哀鸣不止。 “让开。” 司鱼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黑胖打了一个冷颤，连忙退到了姜陵身后。 这时，众人才再一次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徐修筠正以一种仿佛看到猎物般火热的眼神盯着司鱼，哪怕什么话都没说，众人都知道他动了心思。 只是这种心思，却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而是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对手后，心生的技痒之情。 “你就是守渊人的大徒弟，司鱼？果然名不虚传，美得不可方物，在座的恐怕就只有赛姑娘能与你媲美了。”徐修筠赞叹的说，眼神中的火热却是愈发强烈。 对于这种目光注视，司鱼早就习惯。 但习惯从来就不代表着喜欢。 司鱼面无表情的抬眼望向他：“就是你四处跟人说要挑战我？” 徐修筠不止一次的在公共场合，扬言要与立身境排行榜第一的司鱼切磋。 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徐修筠闻言，有些许吃惊，笑道：“哦？你闭关也知道此事？” 司鱼说道：“许多人围在门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徐修筠笑意顿时更浓了：“那你为何不出关找我？” “找你？” 司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毫笔，说道：“找你路上的时间应该比切磋还要长，没什么意思。” 路上的时间比切磋还长？ 这句话除了说徐修筠弱爆了之外，还能找到第二个意思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一片。 人们忍不住去看徐修筠，后者的脸色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笑容不复存在。 徐修筠面无表情，森然说道：“原来狂妄和自大是你们无忧庐的传统吗？看来姜陵这根下梁歪的原因算是找到根了。” “既然你愿意替姜陵接受文比，那咱们就去……” 徐修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鱼无情的打断了。 “不用去其他地方了，就在这。” 司鱼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徐修筠缓缓抬起了右手，随后轻轻一拨。 这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弹琴一样，可司鱼的面前只是一片空气，哪来的琴？ 如此古怪，却偏偏弹出了一道凶性毕露，杀意凛然的琴音。 铮！ 音波自司鱼的手中扩散，仅仅只是一个单音罢了，落在徐修筠的身上却犹如一柄千斤重锤般，哪怕他手段层出不穷，也依然挡不住这一记琴音的威力。 当最后一道手段如纸糊般被击溃的时候，徐修筠脸色终于大变，骇然出声。 “文灵之力……你突破了？！” 话音刚起，徐修筠的身体便如同一只破碎的风筝般倒飞而去，重重砸在一张桌案上，灰尘四起。 第156章 圣旨 徐修筠的声音响起后，天字号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但大致可以分为好几类，震惊、呆滞、平静、嫉妒…… 尤其是古院长，眼中的神情更是从惊疑化为了肯定，紧接着眼底便涌现出了兴奋激动之色。 然而人们还是久久没能从这一道信息中抽身而出。 毕竟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州试的月份，如果此时司鱼突破了，她还能往哪突破？ 人们难以接受那个可能，可除了那个境界之外，立身境还能有谁一击就能击飞徐修筠的？ 徐修筠缓缓从那一片废墟中狼狈爬起，白皙的脸上嘴角的一抹鲜红格外刺目。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先前那副傲世凌人的模样，简直颓败到了极致，气焰竟是硬生生的被司鱼掐灭了。 这也难怪，毕竟他已经二十几岁，而司鱼虽然因为是捡回来的，具体年龄不知，但顶多也就十七。 两者差了这么几年，徐修筠居然还被追上了，这要换谁，恐怕都要倍受打击…… 古院长感慨的说道：“那个混不吝倒是捡了两个好徒儿啊。” 司鱼再也没有给徐修筠眼神，只是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笔，随后便转身牵着黑牛，领着姜陵离开了。 清冷平静的声音仿佛融在了风中，吹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说狂妄和自大是我们无忧庐的传统，其实是说对了，但根却不在我这，你得再往上找找。” 再往上找找……找那位吗…… 人们看向徐修筠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那位即便身守魔渊，属于半隐退的状态。 可关于他的事迹，依然如传说般被人们津津乐道。 徐修筠若是敢招惹那位，别说守渊人了，恐怕他爹娘就得先把他腿打断。 伴随着姜陵和司鱼的离去，文会的筋骨仿佛都被抽掉了一般，每一个人顿感索然无味，连镇国原作《陋室铭》摆在面前，都失去了鉴赏的动力。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座石碑不久之后便会立在文塔之下。 既然如此，日后再来鉴赏也是一样的。 大家都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今天的这一场清明文会，也就这样草草落幕了。 ………… 家中院子里。 姜陵和司鱼并肩而坐，静静的看着头顶的星空，相隔的距离不远不近，黑牛就卧在两人脚下，懒洋洋的，时不时就打一个哈欠。 姜陵轻声的说着司鱼闭关的这段日子里，自己经历的事情。 对于危险，姜陵总是习惯性的一笔带过，可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身旁的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读书人。 在姜陵坠渊的时候，要不是司鱼正好骑着黑胖在镇魔渊里巡逻，恐怕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得不说，司鱼作为一名听众，是绝对不及格的，因为在此过程中，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姜陵单方面的倾述。 直到说完，司鱼才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 “充实吗？” 姜陵想起了狐妖从土丘上爆飞而出的画面，又想起了那妖女临走前看自己的那一个眼神，有些不确定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或许是。” “对了，你真的突破到天子茂生了？” 姜陵忍不住好奇地问。 “嗯。”司鱼点了点头，脸上平静淡然，看不见一丝傲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姜陵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在此之前，整个楚国也就沈无极一人是天子茂生。 而司鱼现如今也达到了这个层次，那岂不是说，只要等她考过了州试，再得到一次才气灌顶的机缘，司鱼也算是整个楚国名列前茅的天骄了？ 真是恐怖啊……毕竟司鱼才多大？ 等她到了沈无极的年纪，恐怕成就早就超过今天的沈无极了？ “这还得谢谢你，若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接触音律之道的。” 司鱼忽然转头望向姜陵，微微一笑，清美得不可方物，将黑夜都照亮了。 姜陵看得怔住了，心脏不由控制地加快了节拍。 两人相视无言，院子里安静一片，只剩下咕咕不停的蝉鸣声和黑胖大尾巴甩动空气的声音，一股奇妙的氛围忽然在两人之间流转。 正当两人的脸越贴越近，越贴越近，姜陵已经感觉到一股馥郁的兰香扑到自己脸上，心脏快跳出嗓子眼，一抹焰火要在心头绽放的时候。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暧昧中的两人。 我靠！ 姜陵脸色直接就僵住了，把心一横，正准备霸王硬上弓，怎么也得完成这第一步的时候。 司鱼却像是猛然从刚才的氛围惊醒过来一般，咻的一下就撤回了身子，雪白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升起了两坨红晕。 姜陵铁青着脸，猛然回身，正准备向那不长眼不懂事的敲门人破口大骂，那人却是先开口了。 “此地可是姜陵，姜镇国居所？皇上圣旨到，还请速速领旨！” 这一句话，一下就把姜陵心头的怒焰浇了个干净。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皇上找我（你）干嘛？ 不过想归想，两人还是赶紧去打开了前门，果然看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为首的官员肤白体胖，眉细脸善，任谁看到了都觉得可爱，但声音却是尖细，就跟没变声一样，摆明了就是一位宦官。 看见姜陵从中走出，这位公公笑着说道：“来者可是姜镇国？” 姜陵不明所以，茫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公公上下打量了姜陵一眼，发现是一位挺拔如松，眉眼似星的少年郎后，顿时露出满意之色，展开了手中金黄色的绸布。 “皇上圣旨！” 此言一出，公公身后浩浩荡荡一众人员纷纷下跪点地。 而姜陵和司鱼却只是微微低头。 按道理来说，无论是立身境还是蕴灵境，见圣旨都是要下跪的。 可两人身为天子门生，天赋卓绝，潜力巨大，地位与普通文人存在着天壤之别，所以无须行那磕头大礼。 “朕虽远在京城，但对沛县才子姜陵一直素有耳闻，诗才惊艳、忠孝两全、胆略过人……大臣们对你的夸赞，听得朕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更别说你上个月还一人独占三篇《天星文报》的版图了，实在是扬我大楚国威，壮我大楚颜面！既然如此，朕便特赏赐你蕴灵文房四宝一套、神物养心花若干……最后，封沛县姜陵为‘文仕’，号以‘尘’，钦此！” 第157章 经义甲等的关键 我竟然已经成为文仕了？ 直到册封这件事过去一个星期，姜陵的脑海中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圣旨颁布却并没有因此结束。 或许是司鱼成为天子茂生的消息，直到第二天才传到宫中。 总而言之，次日，司鱼也接到了同样的圣旨，也被封为了文仕。 要知道即便是蒲逢春，那也是辛辛苦苦了半生，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才拿到的文号。 不过姜陵也不会妄自菲薄，既然那皇帝愿意给，那自己自然就不可能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自己既然注定已经与沈家背道而驰，而且对方还这般两次三番的落井下石，那皇室对自己抛出橄榄枝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现在姜陵的当务之急，还是即将面对的府试。 虽说姜陵因为清明文会上，借助着《陋室铭》的力量，成功地铸就了文宫文像，踏入了立身境的第一境界，立人境。 可如果不考过府试，那他终究与一般的立身境读书人无二。 以这样的实力，进入到立身境多如狗，蕴灵境也不少的太虚谷……无论怎么看，姜陵都感觉没有丝毫的把握。 这些天也有好消息传来。 比如《陋室铭》的问世，居然引得诸葛世家的家主公然称赞，言语中，毫不掩饰对姜陵才华的喜爱之情。 还有就是，姜陵的《窦娥冤》发行后没多久，就因为别出心裁的题材，耳目一新的排版，成为了当今最为流行的现象级小说。 人们不仅对里面故事的情节与人物争论不休，而且还为第一次出现的“标点符号”以及“段落”等新事物感到新奇。 许多高文位的读书人提前发现了这些新事物的恐怖前景，赞叹地说姜陵很有可能改变后世文人的写作习惯，至此标点符号开始初步流传。 而这一期的《凉州文报》因为《窦娥冤》的缘故，更是已经卖脱销了，听说就连邻国的商行也有上门求购的。 不过一份文报的总篇幅是有限的，当初即便有院长先生从中担保，实际上也只给姜陵争取到了能发行三分之一的承诺。 至于《窦娥冤》接下来三分之二的故事后续，则要看反响如何，《凉州文报》才决定刊不刊登。 现如今《窦娥冤》大火，这个问题自然也就变得没有争议了。 而且不仅如此，这样的分章节发布，反而好似还激发了读者的期待，明明距离下一期的《凉州文报》还有两个星期，情绪高涨的读者就已经叫嚷着要加更发刊了。 姜陵看向了书桌角落的那一沓《窦娥冤》原稿，上面蓝光盈盈，已然达到了登府的级别。 相信等《窦娥冤》全部发布完成后，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热度的高涨，它最少也能达到贯州级别，就算镇国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得多久了…… 府试将近，感受到压力的不止是姜陵。 整个凉州学宫都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外出的狩猎小队纷纷回归，三之境的读书人秉烛夜读，夜晚居所亮起的火光甚至如点点繁星般，密密麻麻。 在所有人看来，按道理来说，身为天子才生的姜陵考过府试，成为立身境的读书人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本应无人在意。 可偏偏姜陵在离开豫州的时候，发起了文压一州的挑战。 所以，如果府试时，姜陵做不到文压一府，摘得“廪生”头衔，那么迎接他的，必然是来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嘲讽谩骂。 这份压力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 羞辱、无力、悔恨…… 几乎所有曾发起过文压一州的读书人，最后的下场都不太美丽。 正因如此，姜陵这段时间的学习才愈发刻苦，配合上皇帝赐下的神药，姜陵每天几乎只睡两个小时。 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读书，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 俞梅等一众好友估计也是知道他的压力，看见他这拼命三郎的劲，每个人的眼神都颇有不忍，但却无一人阻止，也无人打扰。 生活中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在平静无波的日子里，狩猎时刀尖上舔血的时光恍若前世。 姜陵每天都会抄写众圣经典，一方面是可以练字，另一方面是他从前世就觉得“读”不如“写”，唯有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抄写，才能让他的记忆根深蒂固。 期间，为了补足学习经义时日过短的原因，姜陵每天都会写至少五篇经义，先是送给王维老师指点，修正了之后，晚上又会捧着一大沓纸页跑到院长的那里求教。 往往这一问就得花去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王维得知此事后，曾哭笑不得的对姜陵说：“也就你这小子有这脸皮，敢这么请教院长了，要知道就连院长先生的亲传学生都不敢每天都缠着他问问题的。” 在此之前，姜陵一直觉得此事没什么不妥，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 毕竟在前世，只要有礼貌好学，哪怕是下课时间，学生拿着题本去办公室，绝大多数老师也是不吝赐教的。 但这个时代确实不同。 天星大陆虽然崇文，但学生和老师之间却存在着一种看不见，但却十分强烈的割离感。 除了地位最高，最受疼爱的亲传弟子外，极少有学生敢每天都恬不知耻的去问老师问题的。 特别还是大半夜的去问了…… 姜陵想想自己这些天的行为，确实也够奇葩。 正因如此，姜陵这几天还特意克制了前去请教的次数。 没想到他倒还好，院长先生先坐不住了。 在一天夜里，他再一次踏上求学之路的时候，院长面黑如锅底问他：“怎么不天天来了，你是觉得我没东西可教了吗？” 行，感情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里外不是人呗？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五月底，坐在竹椅上的老院长缓缓放下了姜陵手中的试题，望向姜陵，感慨地说：“你这小子，进步太快了，这篇经义虽然仍有小毛病，但瑕不掩瑜，金句频出的情况下，乙等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如果你考试时，能够将这一点优势发挥到极致，甚至能够引出那么几句真言的话，或许你取得经义甲等的关键，就在这了。” 姜陵闻言，喜上眉梢，心想这段时间的学习果然没有白费，连忙揖身行礼。 “谢院长先生这段时间的倾囊相授！” 第158章 前往府试 一位种道境读书人，连续大半个月的教导。 这份待遇，恐怕就连古院长的亲传弟子听闻，都得眼红一番，酸酸的想到底谁才是你老人家的最爱？反正路边的野花就是比家花香呗？ “什么时候出发？”古院长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试题叠了起来，好似忘记了递给姜陵。 实际上姜陵这段时间的亲笔试题那是到了古院长这里，便是一封都带不回去了。 可自己明明才立身境，也不是什么大书法家，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姜陵对这位小老头跟藏金子一样，对待自己墨迹的行为哭笑不得。 不过心里想归想，姜陵面上还是很礼貌的，听到询问，恭敬的低下了头，回道：“府试在三天后，虽然凉州与豫州相近，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明日天一亮就得出发了。”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古院长看起来也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无须在意结果，你未来如果能够封圣，那些议论声自然也就消失了。” 姜陵知道古院长指的是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对姜陵文压一州的事情闭口不谈，像是害怕他压力过大一般，但终究还是在即将上路的时候忍不住了，出言劝慰。 “封圣才消失吗……” 姜陵喃喃了一句，事实上在争议声中证道封圣的存在绝不止一位。 无论是最着名的秦始皇，还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曹操，围绕着这些圣者的议论声直至今日都没有消散。 只是自己也要这样吗？ 明明连封圣的希望还没看到呢，就开始幻想那封圣后恣意潇洒的日子了。 姜陵不知道是古院长对自己信心太过，还是自己对自己信心太弱。 总而言之，姜陵最终还是揖身说道：“学生告退。” “去。” 古院长摆了摆手，周围的一切瞬间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了大自然平和的声音。 ………… ………… 次日清晨。 姜陵起了一个大早，与黑胖借着旭日的霞光修炼了一会吞天呼吸法后，终于在伙伴们的夹道相送下，一个人与黑胖坐着马车驶离了学宫。 看着那道站在路旁，仿佛融在人群中，但又格外出挑的身影。 姜陵心中升起一抹复杂的情绪，有些遗憾，这么快两人就又要分离，但更多的，还是期待重逢后的欢喜。 司鱼之所以没有办法跟着姜陵一起去到豫州，原因很简单。 ——太虚谷快要开启了。 不知是太虚谷中出现了无法预知的变化，还是出现了其他的异动。 总而言之，太虚谷的界壁强度每天都在减弱，相信没过多久便能在人力的蛮横突破下，强行撕开一道口子，送人进入。 这个时间点显然与之前司天游的预测相悖。 至少在此之前，姜陵还很坚信考完府试的自己至少还能有半个月的时间剩余。 现在看……便宜老师果然不靠谱，说不准自己这次连参与太虚谷的机会都没了。 听说这可是十年才有一次的大机缘。 无数天骄，包括司天游在内，当初都曾进入过这个地方，可想而知这里对于立身境以及蕴灵境的读书人，存在着多么强大的吸引力，据说就连隔壁州都会有文人过来参上一脚，场面极其盛大。 要是连这种盛事都错过了，事后不知姜陵会有多么遗憾。 “希望能撑到我府试结束。” 姜陵心中默念，打定主意一旦考完，得到才气灌顶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回学宫。 这要是还错过，那只能说是时运不济，天不眷我了。 赶路的途中，马车颠簸，肯定是抄不了字了，所以姜陵只能从乾坤袋中抽出几本众圣经典进行研读。 光阴似箭。 两天的时间转眼即逝。 姜陵的户籍实际上还是在豫州藤县，所以考过了县试之后，除非他转籍，否则的话他只能在安阳府的文院进行考试。 马车还没到文院面前就停了下来，街道两侧人声鼎沸，摊贩的叫卖声，考生的议论声，父母的嘱托声……各种声音，仿佛都聚集在了这里。 车夫的声音传入耳内：“少爷，前面马车太多，堵住了，根本进不去，估计只能步行进去了。” “好，那就在这下。” 姜陵也不是什么离开了马车就不会走的金贵之人。 他走下马车后，望向前方，就见一辆一辆马车并排堵在前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黑压压的人流则是一边抱怨咒骂，一边没办法的从缝隙钻进…… “不愧是管辖着七个县城的安阳府，七县之地小半的三之境文人都聚集在这了？人可真多！”有人从姜陵的身边路过，感慨地说。 见人这么多，姜陵也就不好带黑胖添堵了，于是只能对车夫嘱咐道。 “在我的考试期间，无论它叫的多凶，只要不到饭点，你都不可以给它吃东西知道吗？” “水？水也不行，它闻到个屁都会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姜陵终于在黑胖幽怨的目光中满意的离开。 这一路上人声鼎沸，无比拥挤，姜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靠近文院的范围。 与当初只有进考场时才需要检验身份不同，府文院竟是连进入文院门前的广场都需要查验，送考的亲属到这里就要止步了。 姜陵的样貌并不算是惊为天人，所以混入人群中如同一滴水进入了大海。 但水是水，仙露是仙露。 两者之间是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的。 所以当姜陵越来越靠近检验身份的官员的时候，终于有人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他的样貌，随后脸色猛然一变。 “姜陵？！” 脱口而出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不定。 可就是这么两个平平无奇的字，组合在一起，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大的魔力一般，整个队伍彻底失去了声音。 人们不约而同齐刷刷的望向了姜陵的方向，眼中写满了震惊。 除了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大才子本人竟然真的这么年轻之外、 更多的，还是姜陵竟然真的敢来赴约。 他是来打我们安阳府人的脸的吗？ 想到这一点后，许多文人看向姜陵的眼神中顿时多出了一份不怀好意的敌意与戒备。 第159章 安阳府，宋开诚 姜陵对豫州发起文压挑战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姜陵是谁？无论是镇国原作者，还是守渊人二徒，请天证发起者……这一个个头衔，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足以在一个州区内掀起轩然大波。 更别说这个名字还与整个豫州挂上了关系。 两个大热点相撞，直接就酝酿成了一起大新闻。 当“姜陵要文压豫州”的消息成功登上各地文报的时候，得知消息的豫州民众瞬间被割裂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姜陵在自己的家乡都得不到公平地对待，连请天证都不得不搬了出来，文压一州实属无奈之举，与姜陵本人无关，与百姓无关，与豫州无关…… 只是都无关了，那到底谁才是造成这一事件的原因呢？ 这些人将怒火全都撒在了席家身上，认为他们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而另一派，则愤懑的表示姜陵忘本负义，过河拆桥，不念及豫州抚养他母子二人的恩德，在豫州发光发热，跑去凉州就算了，居然还倒打一耙，对豫州发起了文压挑战。 这算什么？以怨报德，非得要打整个豫州的脸吗？ 绝大多数人愤怒不已。 因为在历史上，如果被文压一州成功，那将是一件极其羞辱的事情。 证明了整个豫州的文人，都被一个人的才华死死压住。 若姜陵换成了另一种方式发起挑战，消息一经传出，说不定连种道境的读书人都会被激出。 但他却选择了以科举的方式进行挑战。 这无疑是将所有对手限制成了同境界的文人，让高境界的读书人无从下手，对自己大大有利。 但相对的，姜陵也付出了严重的代价。 那就是他必须同年科举，而且每一次都得考到第一，否则就不算文压一州。 “姜陵？那位就是姜陵？传闻他才刚年满十七，当真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郎。” “听说上个月他又作出了一篇镇国之作，连孔城那边都有他的文名被传颂……” “是《陋室铭》？我看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多美的句子啊，每每诵读都感觉唇齿生香，可惜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呢，唉……” “这等才子，恐怕数遍我们安阳府，也就宋开诚一位能与之抗衡了？虽然不希望一代天骄就此文名受挫，黯然消声，可我却更不希望我们豫州的廪生之位，被一位凉州之人夺去！” “想让宋开诚战胜姜陵？你们没听说吗？姜陵现在已经是天子才生，上面都已经直接放弃府试之争了，州试才是真正手底下见真章的时候！” “什么？姜陵已经突破到天子才生了？！” “州试才出手截断姜陵的文压挑战？那岂不是说我们安阳府要平白受辱三月？岂有此理！真是一群昏官！” ………… 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议论声，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围绕着姜陵身上的事情。 或许是姜陵的文名太盛，也或者说是太凶。 总而言之，虽然姜陵发起了文压一州这种注定挑衅一州文人颜面之事，可始终没有出现群起而骂之的场景。 这倒是让姜陵轻松了点。 由守渊人亲自提供的考牌和身份文书自然不会出错。 姜陵在这方面没有受到丝毫的刁难，或许正如那些人传闻所说，州试才是那险象环生之地。 姜陵漫步走到府文院的门口，这里和藤县有相同，又有不同之处。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更大，更壮观了。 只是依然远远比不上凉州学宫。 那里已经与后世的大学有点相像了，不仅有文塔这个具有图书馆作用的建筑，而且里面正常的衣食住行都能够保证。 正当姜陵打算随便找个阴凉地，在脑海中回忆知识点的时候，忽然有一道身影，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唇红齿白的青年，身上的衣服并不华贵，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只要稍微注意它的用料，就能够看出这一件衣服使用的进口的西域绸缎，每一匹布都价值连城，就连云承远都穿不起。 这么一位富家公子哥居然主动上前找上自己，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但出乎姜陵意料的，对方居然朝自己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面般对拱了拱手。 “一直听闻姜镇国的文名，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在下宋开诚，在豫州学宫进读，第一次看见姜兄的警言，便甚是喜欢。” 他居然是宋开诚？ 听到这话，姜陵微微一怔。 事实上，以他的经历，并不熟悉这个名字。 但原主姜陵，却分外熟悉这位安阳府第一才子的背景。 据说他的家族世代从商，家境殷实，但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祖上曾是农民的过往。 宋老爷子不仅专门为寒门稚童开设有学堂，而且其中成绩好的，还能考入他们自己家的私学，免所有费用进修三年。 这样的学子，将来就算考不中功名，只要学有所成，都能在宋家谋一份差事。 因这一手，宋老爷子也算是安阳府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了。 而宋开诚，更是被称之为宋老爷子多年行善事，结出的善果。 他从小就天资聪慧，早早考过三之境不说，如今更是要冲击立身境，可想而知前途有多么光明。 至少席越彬这种快三十还游手好闲的人与他相比，那是拍马不及的。 而原主姜陵之所以会对此人如此了解，那是因为宋开诚十二岁时曾写过一篇鸣县游记，言辞非常出彩，被私学的先生拿出来当范文教过他们。 “宋公子之名早有耳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对方好像还抱着善意而来，姜陵自然不可能摆脸色，微笑着回了一个礼。 宋开诚听见这话，苦笑一声，以为姜陵这是客套。 没想到姜陵却是满脸认真的说：“穿石过洞，见一泉，其鸣乍大乍细，青鲜环周……” 宋开诚愣住了，身旁的人也愣住了。 有人低声喃喃道：“这不是宋兄年幼时作的那篇《石泉记》里的原文吗？姜镇国居然真的看过？” 人们难以置信，宋开诚更是激动不已。 毕竟还有什么是比得知自己喜欢的一位人物，看过自己作品的消息后更震撼，更惊喜的吗？ 第160章 府试开始 宋开诚激动不已，身边的友人也激动不已。 传说中的姜陵竟然真的读过自己的文章，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激动的吗？ 听着即将开考的锣声震天响起，姜陵拍了拍宋开诚的肩膀，祝福道：“希望你能在府试中取得好成绩。” 说完，姜陵就越过了他，走向了文院里面。 过了好几秒钟，宋开诚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满面红光地喊道：“好！姜兄，在下必然全力以赴！” 周围先前的好事者看见这一幕，像是恨铁不成钢般扶额一叹。 明明大家都在期盼着你能够击败姜陵，夺得廪生之位，可你现在这副还没开始较量，就把自己放在了下位的姿态算什么？ 众人愤愤不已，仇视的盯着姜陵的背影，如果目光可以伤人的话，姜陵今天绝对是不能府试了。 可惜，普通人的目光显然不能伤人。 府试比县试多出了一位考官，其中的主考官乃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虽然面上布有细纹，鬓生雪霜，但精气神却是格外健康。 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姜陵得知，这是一位来自豫州学宫的老师，名叫徐玉山，境界高深，极有可能达到传说中的种道境。 宣读考试规矩，对孔圣雕像上香祭拜的时候，一切都表现得格外正常。 直到一切礼仪结束，各考生四散开来寻找自己考房的时候，姜陵才隐隐感知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虽然这视线极其的隐晦，不过姜陵魂体双修，在直觉这一方面向来异于常人，正因如此，才格外笃定这个发现。 走进自己的考房。 姜陵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等待着衙役分发试卷。 府试的科目总体上与县试差不多，除了难度加大加深了之外，还多出了一门叫做“经义”的科目。 铭圣和以往一般，出的都是众圣经典的原文，开胃小菜是填空，但到了后面，往往只会给出开头和结尾的一句，至于中间的部分，则需要考生独立默写完成。 而这只是开胃小菜，可想而知当姜陵看到那需要写出十位圣者生平过往的时候，有多么的沉默。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看到时，姜陵的脸色还是不由得凝重下来。 最坏的情况终究还是出现了。 天星大陆终究不是地球。 因为才气与各种妖魔等各种原因，这里出现了许多地球没有的名人。 至少四位半圣中，有两人是天星大陆本土封圣的存在。 “幸好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功绩显着的半圣生平，否则的话哪怕只是一题空白，给考官观感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姜陵抓过墨锭开始研墨，等墨汁漫出的时候，脑海中对于题目的答案就已经形成了雏形。 府试与县试不同，因为题目总量和难度的原因，时长足有两天一夜。 光铭圣一科就占去整整一天的时间，因为足有五十张卷子需要考生作答。 直到第二天天明，锣鼓声响起后，衙役才会统一收走试卷，并开始分发剩下科目的试题。 而在考生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往往考官已经开始批阅铭圣的试卷。 姜陵挑了一支小楷笔，书法一境的字体落在卷面上，像是一朵朵飘过的白云，又像是一抹抹盛放的焰火，飘逸秀美，夺人眼目。 光看字体就已经超然于上万名考生之中，不战而胜，更别说还没有一点涂改，出错的痕迹了。 柳公权的“柳体字”在姜陵的手中重现在天星大陆，峥嵘初露。 依靠着庞大的才气支撑，姜陵不需要额外的睡眠进行休息，可以一直保持着头脑清醒，思路敏捷。 而且姜陵的优势还不止于此。 因为拥有气血洞天的原因，姜陵哪怕一直握笔写字，手臂也没有丝毫疲惫发酸的感觉。 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让姜陵作答的速度远超旁人。 姜陵附近考房的考生听到姜陵考房中传出如雨般哗啦啦的翻卷声的时候，一开始还以为姜陵是一面一面的翻阅，打算看完了所有题目后才开始动笔。 可听着听着，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嚓嚓嚓”的声音从何而来？ 人们惊疑不定，当意识到事情的真相的时候，浑身一震，脸色都白了。 你难道都不用思考的吗？怎么刚看到题目没多久就动笔了？你是打算提前三四个时辰交卷吗？ 考生与考生之间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阵骚动。 如果说一开始，这些被分配到姜陵身边考试的考生，觉得这是一件可以沾福气的幸运事的话，那现在，就只剩下了满满的焦虑与慌乱。 除了少部分意志坚定的人，茫然了一阵，又全心全意地放在了面前的试卷上外。 绝大多数人，都出现了额冒冷汗，手脚颤抖的情况。 作为用文印巡视整个考场的考官，自然也迅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实际上，他们从考试一开始，视线就没在姜陵身上放下过。 作为传说中的无名先生，姜镇国，文压一州的挑战者，姜陵的文名在豫州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程度。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真人，虽然双方处于敌对的阵容，可他们又怎么能按捺得住心中的好奇？ 府文院掌院刘守全对姜陵表现出明显的不喜，冷哼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刚做出了一点成就，便恨不得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不可。” 这一位也算是在豫州民众心底颇负盛名的老教师了。 据说他年轻时就已经拥有踏入种道境的实力，但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去参加殿试。 因为一旦考上，他就要被上面调离家乡，前往更加富饶的地方发光发热。 以前还有人劝说他，但无一例外，都被他吹胡子瞪眼的大骂一通。 久而久之，伴随着他年事渐长，也就没人再劝他了。 众人沉默着，心想对这么一位放弃了功名利禄，为了家乡奉献了大半生，也不知道是固执还是坚持的老人家来说。 一旦有人胆敢对这片土地抹黑，那当真是即便拼死，也要阻止对方？ 第161章 善恶之争 考房内。 一直奋笔疾书，仿佛没遇到过困难的姜陵终于被迫停住了脚步，遇上了自己的第一道难关。 只是他却想不明白的是，怎么周围考房中传来一阵松了口气的声音啊？ 姜陵疑惑不解，但很快便将困惑抛之脑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试题上。 这是最后一道关于铭圣的题名，但却并不是默写，或者关于圣者的生平经历。 问：旬圣曰：本始材朴……孟圣曰：人性本善……请考生择一观点，自行作答。 老实说，当姜陵看见这道题目的时候，即便是他，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这道题看似只有寥寥数十字，但实际上却是暗藏玄机，杀机密布。 如果姜陵猜的没错的话，前面的铭圣题目全都是开胃菜，这一道题，才是真正决定一名考生能不能拿到铭圣甲等的关键。 因为这道题里面，竟然涉及到了一条争论了上千年，仍未停止的观点。 ——人之本性，到底是善是恶？ 姜陵满脸凝重，开始回忆有关这两位亚圣的作品，试图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找出他们所持的真实观点。 首先，从题目上开始着手。 本始材朴出自《荀子·礼论》，原文应该是“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 这句话在后世被许多文学家进行过注释。 简单的来说，就是荀子认为，本性是人生下来就存在的，而人的行为，是盛大的礼法文理。没有本性，那么礼法文理就没有地方施加，没有人为加工，人本始的天性就不能自己变得美起来。 这句话在后世，因为部分人的恶意曲解下，让许多人误解荀子认为人生下来的本性就是恶的。 但实际上，荀子说出这句话的本意，应该是人性自然，既有转化为恶的可能，也有发展为善的机会，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得到良好的教育。 至于孟子，他在《孟子·告子上》中曾明确提出：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这句话很简单，孟子说出来的意思是人性向善，就像水往低下流一样。人是没有不善良的，就像水没有不向下流的。 两人的观点中，孟子太过绝对，荀子则显得中庸了一点。 若按照姜陵后世现代人的思想，他会更加倾向于荀子一方，只是这是科举，是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试当中。 如果姜陵想要当那株随风摇曳的墙头草，最后得到的结果往往只能是两边不讨好。 所以，如果顺利想要完成这一次文压一州的挑战，姜陵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打定主意后，姜陵思忖片刻，脑海中一篇又一篇的文章飞驰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又或许只是一个眨眼，一个挑眉的时间。 脑海中那如繁星般掠过的文章突然停在了某一篇上。 姜陵呆呆地望着那熟悉的句子，忽然失笑出声。 “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既然胸有成竹，那姜陵就不再多想，提笔沾墨，一朵朵如早春的白茶花般清秀可爱的文字顿时在纸页上绽放开来。 ………… ………… 宽敞的厅堂内，除了主考官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首位，其余四名考官均相对而坐在他的左右两侧。 清新的茶香四散弥漫，除了风声之外，就只剩下考生埋头苦干的声音。 刘守全手捏文印，见姜陵从头到尾的作答速度都没慢下来过，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了。 刘守全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愤怒地说道：“这小子是把我们安阳府的试题当成是那些私学里的题目了吗？连看两眼都欠缺，提笔就写，这样的答案能看吗？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来完成这文压一州的约？” 周围一片死寂。 人们借用文印的力量，沉默的观察着姜陵的反应。 虽然身为考官，在开考后没多久他们就会得到题目信息，但与县试不同的是，他们已经无法通过文印看到考生作写的答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豫州学宫的教师眉毛一挑，惊奇说道：“姜陵停手了。” 此时是开卷的第三个时辰。 这个如同不知疲倦的答题机器，终于停止了他那近乎疯狂般的作写？ 所有考官，哪怕是主考官，此时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不知道到底是哪道题目，竟然把这位名声在外的才子拦了下来。 众人眉心的文宫中释放出一股玄妙的力量，神念进入文印，姜陵考房的画面顿时映入脑海当中。 “怎么写这么快？！” 有考官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他已经写到铭圣最后那道论述题了！” 众人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一沓叠放在姜陵桌案一角的试题，上面的文字虽然被无形的力量模糊了，但依然不难看出，姜陵答得密密麻麻，几乎占满了整张试卷。 有考官脸色凝重地说道：“今年铭圣的压轴题可不简单，据说乃是圣院那边亲自出的题目，就算是咱们在场的几位上去考，也很难保证必定甲等。” 安阳府知府赞同的点了点头：“孟圣和旬圣的善恶之争吵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想来圣院那边也是有借着天下读书人的智慧，彻底论出个大众普遍能够接受的答案的想法。” “人性复杂，无论是择善还是择恶，如果想要评得甲等，除了出色的文采之外，恐怕还得有能说服人的理据才是，也不知道姜陵能不能做到。” 前言早就说过，豫州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姜陵抱有恶意的。 有一位面白和蔼的考官便微笑着说道：“姜陵上个月一篇《陋室铭》震动全国，文采定然是出众的，只是不知会更偏向于孟子还是荀子。” 到这里，五位考官言语中便已经在无形中证明。 无论是谁，在这一题上如果当了墙头草，都必然拿不到高分。 刘守全冷哼一声，轻蔑地说：“这还用想？像姜陵这种忘本负义，连家乡都能背叛的人，难道还指望他追随孟圣的想法？” 厅堂里一片死寂。 就连刚刚开口为姜陵说话的考官，此时都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显然，虽然刘守全话语中带有歧视的意味，但结合姜陵所做的事迹来看。 所有人都认为，姜陵会选择荀子的性恶论进行答题。 第162章 学而时习之 “快看，姜陵开始答题了！” 厅堂里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因为姜陵的行动而被打破。 “这么快就写？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我看他是想当第一位提前一天走出考场的人？” 刘守全话语中虽然讥讽不休，不过神情还是很凝重的。 刘守全手捏文印，果然看到那支不过才刚休停了几分钟的小楷笔，此刻又有条不紊的动了起来。 桌案前的少年神情认真，仿佛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了答题中般，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有好几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看得出来，这道题目就连姜陵都需要谨慎以对，以往唰唰唰的落笔速度，在现在完全变成了一笔一划，正儿八经的书写。 一滴滴汗水从姜陵的额头上冒出。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星图缓缓旋转，将无数汇入其中的气血之力尽数碾碎，转化成醇厚温和的才气送入文宫。 这一道题，姜陵足足写了三个小时，过程异常艰难，看似简单的答案居然需要他停停写写。 这要放在以前，显然是不可思议的。 在剧烈的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消耗之下，此刻哪怕姜陵已经是天子才生，境界甩开了所有考生，也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 “好像写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姜陵苦笑一声，发现自己又低估了华夏的文明。 所谓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累了不做题也是同理。 既然时间充足，姜陵没有丝毫犹豫的，收拾好桌面，将试题整齐的堆放到一旁后，便熟门熟路的趴在了桌上，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哼声。 厅堂内。 五位考官看着姜陵如此熟练的在桌上睡了过去，动作神态自然得好像做了几百次般，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刘守全更是被气笑了，白花花的胡子上下乱颤：“朽木……朽木！哪怕被神匠雕成了凤凰，还是挡不住朽木身上那股散不尽的腐味！”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黄昏时刻。 姜陵悠悠醒来。 在狭窄的考房中原地走动了两圈，算是活络气血，舒展筋骨。 坐回位置上后，姜陵并没有第一时间交卷，而是先吃起了午饭，等吃完了之后，才开始从头检查试卷。 五十页的试题，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至少府试中，鲜少看到有人有时间与精力检查的，能正常写完所有科目，对有些人来说就已经可以谢天谢地。 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和超乎寻常的耐心，漫漫题海中还真给姜陵发现了五处因为粗心而产生的错误，大多数都是答得不够全面，忽视了一些细节。 等姜陵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的时候，又过去了两个小时。 这个时候，他才抬起手，轻轻地敲打了一下桌面。 只有翻页和作写声的考场里，这两道不重的敲打声如同雷鸣一般刺耳。 有人闻声脸色大变，猛然抬头望向窗外，发现天色甚至还没暗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依然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乱写的？这人怎么写的这么快？ 只是当发现衙役居然走向了那熟悉的方向后，一切的难以置信，此时似乎又变成了原来如此的复杂。 经过再三确认后，衙役收走了姜陵的铭圣一科的试卷。 直到确认试题数确认无误后，衙役才拿着最后的试题走进姜陵的考房。 答完了铭圣之后，此时就只剩下了诗赋、经义以及杂科。 然而这三个科目加起来，也不过二十页的试题，远远不及铭圣。 姜陵展开试题，第一个面对的就是经义一科。 经义作为八股文的原型，解题的步骤其实是相差无几的，破题、承题、起讲、入手…… 这一步步，学宫里的老师早已讲了个清清楚楚。 作为作答经义的第一步，所谓破题，就是用短短两句话，将整个题目的意义破开，而承题，便是承接着破题的意义说明之。起讲作为议论的开始，往往会使用“以为”、“且夫”等开端。 整篇经义作答的过程中，必须要引用儒家经典中的原文，引申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否则的话，哪怕考生本人说的天花乱坠，那也相当于偏题作文，写得再好也只能名落孙山。 只是令姜陵感到惊奇的是。 今年经义的题目，竟然是…… 学而时习之。 姜陵深吸一口气，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句话的出处。 事实上直到这一步，相信对于已经考上三之境的所有读书人来说，都不具备有任何难度。 毕竟作为《论语》的开章首句，孔子的这一句话无论是在天星大陆，还是在地球华夏，都拥有着极高的知名度。 这句话的原文是这样的：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而这句话，才应该是这道题真正的题目。 别看着几十个字不到一分钟就能抄完，可就这么寥寥几十个字，却往往需要考生花费三四个小时才能做出。 “从表面上看，学而时习之的意思是学习需要不断的温故，但如果我就这么天真的写上，光从立意和破题上来看，就已经落入了下乘，无论之后绞尽脑汁写得再好，玩出了花，也撑死不过乙等，而且还是最低的乙下！” 姜陵脸色凝重，如临大敌般看着面前纸页上的五个字。 “偏偏这个题目还是最为刁钻的截下题，稍有不慎就会大意失荆州……” “别人倒是无所谓，为保中举自然可以求稳，毕竟这个解法早已被世人认可，怎么写都不会丁等。可我身上却背负着要文压一州的挑战，如果不另辟蹊径，廪生之位很有可能离我而去。” “我该怎么才能在这‘学而时习之’上得到那唯一的甲等之位？” 不得不说。 虽然姜陵早就对文压一州的挑战的难度有所准备，可真正到了考场，进行考试的时候，他还是会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世人，高估了自己。 不过姜陵虽然被难住了，却并没有气馁。 姜陵仿佛老僧入定，身体彻底变成了一座石像，在众人看不见的脑海深处，无数道信息如惊涛拍岸般升起又落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厅堂内。 五位脸色看似平静，实际上早已紧张到极致的考官终于迎来了他们魁首以盼的衙役——手中姜陵的试卷。 五位考官的表现就像是十几天没吃过肉一般的饿死鬼一样，姜陵的试卷不过刚送到，众人便如狼似虎般一拥而上。 就连那位气质沉稳的主考官都不例外，甚至还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队伍的前列。 第163章 半圣降临 先前就曾说过，府试的铭圣不仅在题量上如海般远超县试，而且无论是难度还是深度，也更上一层楼。 所以当五位考官收到姜陵试卷的时候，十分默契的将试卷等份分发了下去。 府试中为保公正，每一张试卷都至少会获得三位考官的交叉批阅，遇见三位考官意见不统一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所有考官齐上阵的情况。 刘守全毫不客气地拿下了关于圣者生平经历的试卷。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除了最为艰难的压轴题之外，就属这种类型的题目考生丢分最严重。 毕竟只能用众圣经典中的原文进行答题，如果考生没有扎实的功底，就注定了答题不会全面。 在那些相对比较陌生的半圣面前，答无可答，甚至出现白卷都是很正常的。 只是刘守全一眼扫去…… “嘶……！” 看着那如涓涓细流般优雅，又如振翅欲飞的雄鹰般大气的字迹，即便是见多识广如刘守全，此刻心中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凝重至极。 从纸页在刘守全面前展开的那一刻起，一股清新的墨香味，便幽幽地腾空升起，传遍整个厅堂。 字墨生香，风骨初成。 这姜陵，竟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踏入了书法大道的第一境界，初写黄庭！ 刘守全瞳眸微颤，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要知道，前几个月前姜陵县试试卷的拓本早就传遍整个豫州。 面对这位声名鹊起的大才子，那时就连刘守全也按捺不住好奇，唤了一名学生给自己找了一份。 县试时姜陵的字迹是何其稚嫩？在这个以字识人的时代，虽说已经隐隐有了属于自己的笔风，可在天才如云的学宫中，依然可以说是平庸到了极致。 可就是这短短数个月的功夫，姜陵的字迹不仅一扫稚嫩，闷不做声就踏入了书法一境，而且还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字体…… 刘守全抱着姜陵的试卷，简直震惊到了极致。 难道姜陵要自成一体了吗？ 这种可能性目前看来还很小，可有哪位读书人在书法一境时就已经展露出这种可能的？ 这一刻，即便刘守全因为文压一州之事再讨厌姜陵，也不得不满嘴苦涩的在心中承认，姜陵确实名不虚传。 “哼！字写的再好看，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也于事无补，我就不信你答题出不了一点纰漏！” 刘守全冷哼一声，心中恶狠狠地想道，旋即便提笔沾墨，看起了姜陵的试卷，随时准备在上面留下一道狰狞的叉叉。 厅堂内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一时之间，这里竟是安静得只能听见考官翻页的声音。 悬在半空的五只笔迟迟没能落下。 伴随着一张一张试卷的翻过，底下的纸页越来越薄。 每名考官的脸色都是格外的凝重。 气氛像是静止了一般，来自豫州学宫，实力强至种道境的主考官徐玉山忽然开口：“无一处错漏？” 这句话不是在问一个人，而是在问所有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除了刘守全之外，其余三名考官的脸色尽数化为苦涩的笑容。 面容和蔼的老考官摇了摇头，无奈道：“虽然早就听闻姜陵县试乃三甲案首的名号，只是县试和府试的难度又怎可相提并论？可他却偏偏做到了无一处错漏，关键字体还这般赏心悦目，实在是挑不出毛病……” 其余两人沉默不语。 如果当真是一处无错，那姜陵几乎是直接锁定了“铭圣甲等”的位置，断绝了身后追赶的考生希望。 关键他还提前了数个小时交卷……这算什么？ 要知道即便是那位在考前被寄予厚望，被民众视为姜陵最大的竞争对手的宋开诚，目前也只是写完了大半。 看他这般吃力的模样，就算是写完了，恐怕也做不到从姜陵手中抢夺“甲等”的可能。 刘守全死死地攥着姜陵的试卷，眼睛血红一片，身子微颤，一咬牙，竟是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题。 “我就不信他最后一题也能无错！”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这道让荀子世家与孟子世家争论了几百年的命题，成为了今年府试所有考生最大的拦路虎。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名落孙山，梦想破灭。 想来即便你是大名鼎鼎的无名先生，在这一题之下也不可能毫无瑕疵？ 刘守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姜陵敢露出一点破绽，那他就敢将这点破绽无限放大，直至让姜陵失去铭圣甲等！ 忘本负义的东西，有了一点小成就就妄图文压家乡……你就该受此挫折！说不定你未来封圣时，还会反过来感激我今天锤炼之举呢！ 刘守全眼中精芒大盛，展开最后一题的同时，姜陵的答案顿时进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安阳府知府看到的第一眼就呆住了，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道：“姜陵居然选择了孟圣的观点？” 姜陵竟然支持性善论？ 这一决定出乎了在场所有考官的意料之内，特别是看姜陵写作的文体，众人心头同时生出了一种疑惑。 怎么这种文体看起来这么像稚童所学的诗歌呢？ 那一位面容和蔼的老考官看向试卷，一时之间，竟是好像忘了身处考场，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读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一开始，众人只是觉得它像稚童启蒙课堂上的诗歌，可等老人读了起来后，顿时猛然惊醒。 这不就是诗歌吗？ 刘守全冷笑一声，正想开口嘲讽姜陵找死，虽然铭圣文体不限，可诗歌终究是诗歌，谁会在铭圣上用诗歌的？ 可就在这时，文院一旁的圣庙中却陡然升起了一股至玄至奥的气息。 该怎么形容这股气息呢？ 用高山？那无疑是贬低了他的高度，因为这股气息的主人显然要比山更雄伟。 那……用汪洋？那无疑还是看轻了他的宽广，因为这股气息的源头显然要比海更浩瀚。 这是什么力量？ 五名考官的眼中不约而同的升起震惊之色，根本就没想到这般超然于世的存在，居然会降临在这小小的安阳府。 五人脸上升起如同朝圣般肃穆庄严的神色，事实确实是在朝圣。 五人躬身一拜，语气几乎虔诚到了极致，连身体都因为即将面见这位伟大的存在而微微颤抖。 “学生，见过圣者！” 第164章 圣封甲等 圣者。 这两个字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却蕴含着极为恐怖的重量，任何与“圣”这个字牵扯上关系的，都会变得超然脱俗。 楚国皇城内，一位虚圣便足以搅得朝堂局势天翻地覆，无数臣子争先恐后地拜入沈家门下，想要当那从龙之臣。 而一位真正的圣者又该有多强？ 五人激动得身体就像是筛子一样狂抖不停。 明明有几位考官已经垂垂老矣，甚至可以说半只脚迈进了棺材里，可在这股气息面前，却无一不露出像孩子般孺慕虔诚的神情。 因为这是圣者。 众人抬头激动地看向天空，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有一轮煌煌大日在面前缓缓抬升一般，威势太盛，但又偏偏只感受得到温暖，没有过分炽热的压迫。 有考官流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 来的只是圣者的一缕气息，圣者的本体仍然坐落于万里之外某处，他使用了众人无法理解的大手段，这才横移万里，来到此处。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才值得圣者动用这么大的力量，也要降临安阳？ 众人感到既激动又惶恐。 在浩瀚无垠的力量之中，那股气息缓缓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青衣身影，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天际幽幽传来。 “刚刚那文章，是哪位考生所作？” 众人一听这声音，顿时就认出了这位老者的来历，纷纷脸色大变。 众所周知的，科举考试乃是天星大陆一等一的大事，不仅考生会受到监督，就连监考的考官，也会受到上方一层又一层的限制看管。 正因如此，所以才只有考官以及小部分的考生才知道，在那一层又一层的限制的尽头，屹立着三位巡察七国的圣考官。 这三位负责全大陆科举考试的圣考官每年都会进行更换，但毫无疑问的，他们都是圣者。 这位老人显然就是传说中的圣考官。 而且听声音，还是那名声最噪的一位！ 庄子世家半圣，庄悬！ 传说这位圣者从出生起就备受瞩目，十四岁成天子蒙生，十八岁成天子才生，二十一岁成天子茂生，随后一路高歌猛进，以不到百岁的年纪最终封圣，震惊天星。 别听他声音好像已经老了，可实际上这年纪放在动不动就能活两三百岁的圣者上，简直是年轻的不像话。 这么一位如同传奇般的圣者，不惜动用大手段降临安阳府，居然只是为了姜陵的文章？ 刘守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明明是写得就像是儿歌一样的产物，怎么配引起圣者的注意？ 那位面白和蔼的周考官先他一步发声。 周考官恭敬地说道：“这篇文章出自藤县姜陵之手，每一句只有三个字，学生只是初读，便感觉朗朗上口，情不自禁的就唱了出来。” “噢？姜陵？” 庄悬的声音十分平静，让人听起来如沐春风，却是透露出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的意思。 也难怪了，毕竟姜陵名声再大，局限的范围也只是年轻一代之中。 别说是高高在上的圣者了，恐怕就连京城一些家主听过之后也转瞬就忘了，哪里会记得这么一位刚成为天子才生的小人物？ 然而周考官却是知道司天游与庄子世家的关系，于是壮着胆子为庄悬介绍了一番：“姜陵乃是守渊人最近刚收的徒弟，天资聪颖，不到十八岁的年纪，便已经作出了十篇以上的贯州作品，其中还包括了两篇镇国！” “原来楚国出了这么一位麒麟子。” 庄悬声音中出现了一丝讶异，两篇镇国竟然同时出自一位少年郎之手。 这份成就，让他直观的感受到了姜陵的天赋。 “看来小天收了一位好徒弟啊。”庄悬语气充满了欣慰的说。 这话听得在场五个人个个噤若寒蝉，浑身发寒，恨不得将刚刚那分钟的记忆驱出脑外。 整个天星大陆，敢叫大名鼎鼎，杀伐果断的守渊人“小天”的，恐怕也就只有您这位与他相熟的圣者才敢了…… 或许是庄悬给人的印象过于温和，又或许是庄家的“无为”、“逍遥”的思想深入人心。 察觉到事情一步一步开始往自己不愿看到的地方发展后，一时之间，刘守全心乱如麻，急忙问道：“庄圣大人日理万机，不知降临安阳所为何事？” 实际上众人已经隐隐猜出庄悬的目的了。 可听到这话后，众人还是保持了沉默，紧紧地看着庄悬，渴望着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果然，庄悬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众人面前的试卷上，说道：“自然是为了它而来。” 竟真是为了姜陵而来？！ 众人眼中同时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若说科举还没结束时，圣考官就为一人出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圣封甲等！ 顾名思义，便是圣者亲自封定的甲等。 光这一个头衔，便往往代表着无上的殊荣。 因为哪怕是一国殿试的状元，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圣封甲等。 所以从某种方面来看，圣封甲等甚至比殿试状元还要稀有！ 姜陵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也配得到这份殊荣？！ 刘守全如遭雷击，身体一晃的同时，眼中流露出灰白的绝望之色，拳头突然攥紧。 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道好似早已遗忘的记忆。 有他年幼时，面黄肌瘦的跟随着娘亲去荒地采摘野菜的画面。 有他少年时，夜半翻进邻居的院子里，只为借着烛光看书，但却被主人棍棒赶出的画面。 一幕幕，一帧帧。 格外清晰，格外深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他考上三之境的时候，才会对心底的自己暗自发誓，要改变家乡寒门学子的现状，让所有和自己一样的寒门学子都有书读。 刘守全为这个目标几乎努力了一辈子，在这么多年心血的浇灌下，豫州早已成为了他的第二个生命。 他本来几个月前就计划着要退位，去某个乡野学堂发挥余热的。 但在县试那一天后，刘守全却突然选择留了下来。 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视若生命的豫州的名声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想到这，刘守全忽然咬牙道：“不知庄圣到底看上这篇文章哪点？学生不才，只能看出这是一首简单通俗的诗歌，即便朗朗上口，开篇点题，占一‘奇’字，也不至于让圣者亲驾才对。” 第165章 巅峰镇国 厅堂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考官都知道刘守全此番留任继续担当府试的考官，就是为了狙击姜陵的科举，让他得不到廪生之位，完不成文压一州的挑战。 但任谁都想不到，刘守全的意志竟然这般坚定，坚定到了可怕的程度。 就连圣者亲自驾临的情况下，他都敢提出自己的疑问。 考官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本以为可能会看到圣者大怒的画面，但庄悬只是笑了笑，像是没注意到刘守全心中那份恶意般。 “原来如此，这也不怪你，我倒是忘了科举时，圣庙会主动掩盖所有才气波动。” 庄悬满不在意地说道：“既然这样，就让你们看看姜陵这篇……嗯，还没有名字的文章，到了何种地步。” 听到这话的时候，刘守全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忍不住想难道姜陵这篇又是镇国？ 应该是庄悬解开了圣庙对厅堂里的才气镇压。 下一秒，一缕缕才气如同烟流般从姜陵的那一张纸页升腾而起，狂舞不定，层层宝光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将整个厅堂给笼罩在内。 原作宝光、首作宝光、书法宝光…… 嗡！ 纸页上的光芒飞速变幻，青蓝紫绿红。 独属于镇国级别，晶莹如翡翠般的红光照耀在墙壁上，粼粼如海面，才气像是喷泉般喷涌不停，一股奇异的波动四散开来。 原来这就是镇国之作吗？ 众考官的眼中流露出陶醉之色，只是还未等震惊平息，晶莹的红光当中，忽然孕育出了一缕生机勃勃的橙光。 当他们看到橙光诞生的那一刻，文宫里仿佛有一口大钟被敲响了一般，众人浑身一震，紧接着便听到了一道稚嫩童真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朗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整篇文章，足有一千一百多个字，但好像只用了一瞬间，便在他们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了姜陵这回答的厉害之处。 除了开篇点题，一开头就说明了自己站“性善论”的观点之外，还结合了荀子的思想，为了强调了后天教育的重要性，就连孟母三迁的故事都被他搬了出来。 浅显易懂的同时，其内容竟然包罗万象，不仅有诸多民间故事，而且涵盖了文学历史、天文地理以及道德哲学等等…… 声音散去。 橙色的光芒波光粼粼，众人仿佛真正的站在了一片知识的海洋面前。 望着面前那张纸页，刘守全声音干涩至极说道：“原来这就是巅峰镇国，接近天下知的境界吗？原来如此，怪不得姜陵能够获得庄圣的认可，学生老了，真的老了，恐怕已经不能主持这场科举了。” 咔！ 一声脆响，忽然从刘守全眉心里的文宫中传出。 四名考官眼中纷纷流露出扼腕痛惜之色，但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对着庄悬长揖及地的请辞道。 “还请庄圣原谅学生的软弱与无知，这考官之位，学生是无能担任了。” 刘守全本可以在几个月前风光退位，即便去了乡野学堂，想必那里的学生老师也不敢视他为普通老师。 可为了维护豫州的名声，他毅然选择了留任。 刘守全实际上并没有阻扰姜陵中举的打算，只是想要他拿不到廪生，哪怕只是第二也行。 但就是这一想法，让他在垂暮之时，文宫出现了无法挽救的裂痕。 安阳府的科举中，有一名考官的文宫居然有问题。 可想而知这一道消息一经传出，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一个人的文宫若是有问题，基本可以和人品有问题画上等号。 刘守全满嘴苦涩的摇了摇头，想来真可笑，自己守护了一生的豫州，到头来竟然要因为自己而被抹黑。 庄悬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想走就走。” 刘守全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离去的背影萧索凄凉。 当众人失魂落魄的回过神后，发现庄悬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而那张平铺在桌面上的试卷，却是突然多出了一个笔走龙蛇的大字。 甲！ ………… ………… 考房中。 与世隔绝的姜陵虽然通过才气的消耗，已经感觉到自己铭圣一科成绩定然不低。 但他毕竟不是圣者，自然是预料不到考试还没结束，自己就已经锁定了铭圣甲等。 此时的姜陵，还在为经义而冥思苦想。 “学而时习之，这个‘学’指的是学习，那学习的内容呢？学问吗？” 姜陵在心里自问自答：“许多人把学问与知识划上等号，可大千世界，生生不息，每分每秒都会有新的问题出现，人又怎么可能做到什么都知道，恐怕就连孔圣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细读《论语》全书，其实不难看出，孔子所说的‘学问’既不是指文学水平的高超，也不是指知识渊博，而是指做人做事的道理。” “南宋理学大师朱熹曾指出此节是人的‘入道之门，积道之基’，所以与其说学习的是读书写字，倒不如说学习的是做人，成为那理想的人生境界——君子。” 道理越辩越明。 姜陵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这种解法成功性极大，特别是在他不断地回忆起朱熹对《论语》的注释后，把握更是达到了空前的程度。 “有话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已经确定好大致的方向，那我中间部分就该写有关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内容。” 明明夜已经逐渐深了，但姜陵的眼睛却是越发明亮，里面有兴奋的光芒跳动着。 说做就做，姜陵提笔沾墨，稍一思考之后，便是果断落笔。 墨汁在纸页上晕散，化为一个个结体苍劲的文字，清新的墨香弥漫在整个考场。 姜陵一起手，就引用了朱熹对这一句“学而时习之”的注释。 ——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 第166章 文宫生变 朱熹是什么人？ 在华夏漫漫悠长的历史长河中，他是唯一一位非孔子亲传弟子但却享祀孔庙，位列大成殿十二贤者之一的存在，被世人尊称为朱子。 拥有这般渊博学识的人，如果能够出现在天星大陆，封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连那更强的亚圣都并非高不可攀。 尤其是他所写的《四书章句集注》，更是成为了后世科举考试和教科书参考的标准。 姜陵引用了这位大思想家的作品，当最后一个字写完的时候，经义果不其然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宝光。 但很快，宝光便被圣庙气息镇压了。 看到这一幕，姜陵也算是有经验了，知道自己经义已经入流，怎么也不会丁等之后，便放下了心。 接下来的是诗赋，正常的默写完五位圣者的八首作品后，姜陵看向了今年的题目。 五月底，正是临近端午的时间，开考前许多人都猜测可能会出跟端午有关的题目。 但当姜陵看到那题目的要求后，这些人的猜想显然落空了。 因为今年的诗赋，竟然要求考生以“五岳”为命题，写一首咏高山的作品，至于文体倒是不限，只要是诗词中的一种就行。 “已经许久没出现咏高山的诗词了？更别说还指定了五岳了。” 姜陵之前曾写过《咏庐山》，只是庐山却不在五岳当中，五岳指的是泰山、华山、衡山、恒山、嵩山这五座雄伟壮丽的名山。 古往今来，华夏写五岳的名诗并不少，可以说是琳琅满目，姜陵脑海中浮现出一首又一首名家的作品。 思来想去，姜陵最终还是决定以诗圣杜甫的作品拿下这科的甲等。 姜陵提笔沾墨，不多时，一首大气磅礴的诗章便出现在了面前的纸页上。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五岳之首的泰山的怎么样？在齐鲁大地上，那苍翠的美好山色无边无垠，没有尽头。 大自然把神奇瑰丽的景象全都汇聚其中，山南山北阴阳分界，晨昏迥然不同。 山顶升腾的层层云气，使心胸摇荡，极力张大眼睛远望归鸟隐入山林。 登上那最高峰！在雄伟的泰山面前，群山都显得那样渺小！ 写完这首杜甫的名篇，姜陵只感觉自己像是长吐出了胸口的浊气一般，油然生出万丈豪情，心神隐隐与这首《望岳》产生了共鸣。 一缕白光如刀般猝不及防的从纸页上射入姜陵的眉心。 下一秒，姜陵眉心中的文宫震动。 轰隆隆的巨响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捏拉长拉高文宫的体积。 原本平坦的大地开始震动，像是有一只山岳巨兽在文宫下面苏醒了一般，托举着背上的文宫缓缓抬升。 这是什么？泰山吗？ 姜陵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哪怕是镇国级别的《陋室铭》，也从未令文宫发生异变。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带来什么，只知道大概是好处，但依然感到紧张，生怕文宫承受不住，出现意外。 过了大概几十秒的功夫，文宫脚下的大山终于停止了抬升。 它将文宫送到了近乎云端的高度，虽然与姜陵一开始设想的有差别，但现在姜陵的文宫当真成为了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宫殿，与记忆中曾亲眼见过的“布达拉宫”有将近七成的相像…… 嗯，剩下的三成是因为脚下的换成了泰山。 又镇国了？ 不得不说，脑海里存货多就是嚣张，姜陵现在居然连对镇国诗都显得不那么稀奇了。 众所周知，杂科是所有科目中最偏最奇的。 特别是里面的需要算术的术数，更是成为了无数考生午夜辗转反侧，久久不得入睡的梦魇。 但这对于来自于现代，掌握了九九乘法口诀，方程式等一系列手段的姜陵来说，显然难度不大。 这一次他用的时间甚至只比诗赋多那么一点点，便写完了。 抬头望向窗外的天色，发现此时阳光明媚，不知不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正值清晨好时光。 姜陵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检查试卷，修改了几处，直到认为改无可改之后，方才再次敲响桌面，交了卷。 当姜陵毫无掩饰的从文院的正门走出的时候，果然又引起了一片哗然，无数道惊讶的目光瞬间聚拢在姜陵的身上。 “是姜陵？他怎么出来了？不是下午五点才收卷吗？”有人诧异地说。 “难道他因为作弊被赶出来了？”有人抱着恶意说道。 只是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当即就有人满脸厌恶地看向他。 “我虽不喜姜陵想要文压我们豫州的行为，但他的才华，我向来是心服口服的，怎么也不至于做那自毁前程之事！” “没错，姜陵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作弊？” “孔圣在上，圣庙在旁，几十年都未听说过科举舞弊之事，你这整天偷鸡摸狗的张老三，自己考不上功名，少在这抹黑我们天星的科举！” “没错，快滚！文院也是你这种小人能来的？别污了孔圣的眼！” 众人的谩骂如潮水，那位被称之为张老三的人就跟吃了那什么一样，脸色阴晴变幻，咬紧牙关，似乎想要放些狠话。 但在直面了几十双冰冷的眼睛后，他终究还是气冲冲的拂袖便走。 姜陵没有理会这些事情，径直地走向了自家的马车。 车夫被姜陵上车时的声响惊醒了，瞪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问：“姜大少，不是还没考完吗，你咋出来了？” 姜陵揉了揉卧在车厢里睡觉的黑胖的脑袋，平静声音从里面传出：“提前交卷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转悠一下，放榜时再来。”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声音的想法，正因如此，才会被马车附近的人听了一清二楚。 姜陵居然提前交卷了？！ 众人忙不迭的查看现在的时间，发现距离考试结束居然还有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 一时之间，周围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算什么？降维打击？ 第167章 出征 当各地府试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此时的凉州学宫里面的氛围却是一片凝重。 以往学宫中，无论是文塔里，还是过往的走道的树荫下，都能随处看到捧着经书学习的学子。 但今天，即便在道路上看到身穿学士服的学生，他们的表情也是无一例外的一脸肃然， 原因无他。 只因这十年一次的太虚谷要开启了。 而时间，大概率就在这两天。 宽敞的广场上，一道道身影泾渭分明的站立在其中，皆是立身境或者蕴灵境之中的读书人，就连一部分年轻的蕴灵境老师都加入到了队伍当中。 但站在队伍领头的，却并不是老师。 而是一位高大壮实的短发青年。 青年长着一头如钢针般的短发，眼神坚定，皮肤黝黑，虽然套着一身宽大的书生袍，但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像书生，因为他的肌肉太大了，仿佛只要稍一用力，膨胀的肌肉就会将衣服撕裂。 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蕴灵境第一人孙庭轩。 在姜陵在学宫里就学的日子里，这位大忙人一直在外历练，直到今天才赶回学宫。 所以他刚出现的时候，可想而知在学宫里引起了怎样的轰动。 孙庭轩作为学生代表，站在人群的首位并不奇怪。 只是令众人感到惊奇的，是那一位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女子。 看着这位在学宫中行事低调至极，但偏偏存在感极高的清冷女子，即便是老师，目光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欣赏满意的神色。 毫无疑问，正是司鱼。 司鱼的表情也十分平静，但却和兵家读书人孙庭轩军人的肃穆不同，她是一种仿佛万事都是云烟，什么都不能干扰她道心的超然。 正如孙庭轩毫不客气的站在了学生代表的位置上一般，她也毫不客气地站在了孙庭轩的后面。 而那里，本该是云承平的位置。 有人紧张兮兮地盯着紧随其后的云承平，仿佛在担忧他会与司鱼产生冲突一般。 结果抱有这想法的人显然多虑了。 云承平像是没看到这一幕般，十分平静的站在了另一边。 直到这时，众人才暗自松了口气。 闭关三月的司鱼一出关就悍然击败了徐修筠。 这个消息本应该很轰动，但在司鱼成为天子茂生这几个字下面，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听说司鱼接触音律之道后，进步堪称是恐怖，就连传授她知识的那位女教授都感到不可思议，毫不吝啬的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赞，司鱼很有可能会打破历史，成为第一位以音律封圣的“女圣者”。 而在此之前，险些做到这一成就的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卓文君。 许多人都认为那位女教授夸张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司鱼的天赋已经无限接近于那位楚国第一天骄，连皇城那边都流传起了司鱼的文名。 面对这么一位天骄，云承平除非想与她撕破脸皮，真正的一决高下，否则还真说不清孰强孰弱。 而与之表现截然相反的，则是立身境的徐修筠了。 他满脸复杂地看着那位距离自己有十几个位置的少女，眼中有不甘，有愤怒，有嫉妒……自然也有落寞。 从百兽山谷历练回来后，他本以为自己携着无敌之势，必然能够一举成为立身境中毫无争议的代言人。 可徐修筠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司鱼的横空出世，如同一柄绝世的天刀，没有丝毫的停顿如同热刀划过牛油般，轻而易举的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断了他所有的骄傲。 清明文会后，徐修筠沉寂了十几天，连课都不上了，对外称是养伤，实际上还有消化这一番挫折的想法。 人都是要脸的，更何况高傲如徐修筠？ 所以徐修筠在家等啊等，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令他感到惊喜的是，在姜陵前往豫州府试后没几个小时，还真给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立身境排行榜第一的陈望居然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徐修筠心跳加速，狂喜不已，心中高呼这不就是老天给我洗刷耻辱的机会吗？ 毕竟司鱼在成为天子茂生后，实力已经不属于立身境的范畴，排名自然进入了蕴灵境榜单中。 所以如果徐修筠能够击败陈望的话，那么之前输给蕴灵境层次的司鱼自然也不算是耻辱。 抱着这个想法，徐修筠当晚就给陈望发了战帖。 结果非常的美好，徐修筠经过十几回合的鏖战后，得愿以偿的……输给了陈望。 此战的结果自然引起了一番哗然。 直到那时，众人才发现陈望居然也是兵家读书人，之所以在外待了那么久不回来，是因为跑去周则正手下的飞鹰军磨砺去了。 正因如此，徐修筠终于是彻底安静了，恐怕这辈子都没这么安静过。 在诸多学子最前方的高台上，古院长与几位副院长并排而立。 “太虚谷结界将要开启，你们都是我们学宫耗费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翘楚，虽然里面宝物众多，可你们却不要忘了，只有活着，才能享用。” “遇见打不过的妖蛮，跑并不丢脸，有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不了今天丢的面子，明天再讨回来。” “但你们要记住，太虚谷中，不只是有你们，还有其他州的天之骄子，你们代表着我们学宫，那就不要丢了我们学宫的脸，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底下的学子们纷纷大喝应道。 看见这一幕，古院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行前去，孙庭轩为队长，司鱼和云承平为副队长。进入太虚谷后，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寻找伙伴，其次才是寻找机缘。” “切忌！在太虚谷中一旦落单，个人的处境会变得极为危险，虽然我很不愿告诉你们这个真相，但我却必须要说。” 古院长脸色凝重说道：“太虚谷中，即便同为人族，你们也需要格外警惕，小心妖魔混入其中。” 众人听闻这话，纷纷精神凛然。 “谨遵院长教诲！” 古院长挥挥手说道：“好了，话就不多说了，祝各位能平安回来，去。” 孙庭轩神情恭敬地对古院长长揖一礼，随后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开了广场。 看着一众神情中犹带着几分兴奋和紧张的学生。 古院长忽然想起了那位远在豫州的家伙。 “唉，也不知道这小子来不来得及赶上。” 第168章 批卷 府文院的阅卷房内亮如白昼。 一排排桌子，三万多份雪白的试卷如山般堆砌在上，四位考官沉默地站着，至于府文院掌院刘守全则早已辞任离去。 此消息刚一传出，果不其然引起了外界一阵哗然。 一时之间，有无数道声音响起，五花八门的猜测着刘守全离去的真相。 可天大地大，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现在府试正常的结束还要大的了。 有考官叹了口气，说道：“徐兄，该观气了。” 考试时，为了避免有考生作品才气惊人，引发天地异象，从而干扰到其他考生心态。文院都会调用一旁圣庙的力量镇压才气，直到阅卷时才会解封，显露才气。 所谓观气，就是看解除封印后，考生试卷上有多少才气。 正是因为才气数量是衡量一个作品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准之一。 所以每年科举的时候，考官都会用观气这种手段来直接筛选掉大量不合格的试卷，减轻批阅压力。 徐玉山点了点头，手捏文印，下一秒，一股无形不可见的力量便从天而降，落在了面前如山般的试卷上。 像是紧闭的库门被一纸文书敞开，解脱了镇压以后，考生的试卷欢欣雀跃的像是孩子般，争先恐后的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阅卷房内忽然卷起了一阵狂风，无数才气黯淡，微弱的试卷顿时如纷飞的雪花般，哗啦啦的飞扬而起。 此时此刻，四人仿佛置身于风暴的中心，四面八方皆是纷飞的试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异象会一直持续到直到桌面上的试卷只剩下三百份为止。 一场府试，引来了足足三万多三之境读书人的报名，但最后竟然却只录取三百多人。 这种概率，即便是放在后世那些名校的单招上，恐怕也不算高。 正当几人沉默不语之时，忽然，有一名考官注意到了一处的异状。 他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一处方向，脸色因震惊而显得苍白说道：“你们……快看那！” 其余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紧接着，几人的神情也变得震惊起来。 很难想象，在这么一场因观气而形成的风暴中，居然会有一份试卷散放着煌煌如大日般的才气橙光，别说是如那些不入流的庸才般被吹到半空了，就连试卷的一角都没动过分毫。 岿然不动，巍峨雄伟。 这就是四人对那一份试卷生出的第一印象。 而不出意外的话，这份试卷的主人，应该就是…… “姜陵。” 徐玉山双唇轻启，满脸复杂地念出了这一个名字。 他望向了被安阳府寄予厚望的宋开诚的试卷。 不得不说，虽然还没看到对方的答题情况，但光从试卷的才气表现情况上来看，宋开诚并没有辜负他的名声。 所有科目试卷的才气加起来，宋开诚的答题情况竟然达到了巅峰贯州的程度。 这要换做以往，别说是去年了，就算往上数个十年，宋开诚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廪生无疑。 但他并不是去年考，也不是往上十年内任何一个时间段考。 偏偏是今年。 偏偏是出了一个姜陵的今年。 正因如此，所以宋开诚输得没有丝毫悬念，输得一败涂地。 想起今天早上圣人亲临，刘守全文宫开裂，不得不告病辞任的画面，四人眼中的神采都是格外复杂。 过了片刻，阅卷房内的风终于是平息了下来，而角落里早已堆满了白花花的试卷。 主考官徐玉山上前一步，随意扫了几眼题目，略感惊喜，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年考生的答题情况较往年出色不少，哪怕是才气最少者，也超出去年最少者不少。” 听闻这话，管辖安阳府的知府考官面露喜色。 毕竟考生科举的情况好，会与他的教化一共直接挂钩。 先不提会得到多少功绩，光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赏赐，就足以令他喜笑颜开。 不过他虽然开心，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一点上，徐玉山匆匆说了一句后，便径直的走向了一处。 显然。 那里摆放着的，是姜陵的试卷。 才气镇压解除之前，几人虽然已经隐隐感觉到，姜陵的那一篇答案非同小可。 但庄悬的出现，直接打乱了众人的心神，哪里还记得姜陵的试卷。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试卷虽然还在原地，可庄悬却带走了那最重要的一篇巅峰镇国之作。 这种直到失去，才知道怀揣的不是石头，而是宝玉的感觉，着实是令众人又遗憾又痛惜。 毕竟即便是他们，这一辈子又能有几次亲眼看见镇国原文的机会？ 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流逝，众人不心疼才怪呢。 也正因如此，所以众人才会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观姜陵剩下的科目的作答情况。 哪怕对方是要文压自己家乡的“小人”，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四人一拥而上，竟是直接将姜陵试卷给包围了。 其中最好的位置，自然是主考官徐玉山的。 姜陵的铭圣已经得到了庄悬的圣封甲等，所以他们主要需要审阅的，乃是姜陵的经义、诗赋与杂科。 首先是经义。 老实说，在批阅之前，众人的心底都不认为姜陵这个刚成为三之境三个多月的人，能够写出多么精深奥妙的经义。 更别说今年府试的题目还是“学而时习之”这种看似简单，但却十分困难的题目了。 毕竟作为《论语》的开篇首句，这句话的经义早已被天星大陆的读书人写烂。 如果姜陵想要在前人茫茫题海中杀出重围，出类拔萃，那必然要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角度，先声夺人才是。 可惜。 想出这一点简单，但想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 不过姜陵既然已经得到了一科圣封甲等，再加上他几乎开考前就锁定的诗赋甲等，算起来就已经有两科了？ 这样的成绩，只要经义和杂科不出意外，出现丁等，姜陵的廪生之位几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之事。 正因以上种种，所以众人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期待，脸色平静地翻开了姜陵的经义，旋即便看到了那最上面的破题之句。 “——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 第169章 全甲 天知道当徐玉山看到这一句破题的时候，心情有多么激动。 徐玉山满脸兴奋，几乎脱口而出大声道：“好！我在豫州学宫教书十几年载，担任科举考官也已有十年，所看过的破题岂止万份，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破题这般醒目，犹如古钟长鸣，予人振聋发聩的！” “有此句在，就算后文平平无奇，只要不离题，我必定给其乙等！” 徐玉山这句话成功地激起了其他考官的兴趣，个个情不自禁的伸长脖子看过来。 “妙！精妙！就此一句，吾封门锁窗百日恐怕都求不到！”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四位考官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慢慢看了下去。 “学之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习，鸟数飞也。学之不已，如鸟数飞也。” “说，喜意也。既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 这一段也是姜陵从朱熹的《论语集注》中回忆得出的句子。 在这一段话中，朱熹认为“学”就是在效仿，而“习”就是反复演习、实践，至于“说”，就是内心满意的意思。 越往下看，四人的脸色就越精彩，脸色就越红润，一颗心砰砰直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嗓子眼一跃而出。 “这段承接写的也太好了，不仅解释了破题之意，而且还自然而然的开始了延伸……我看到后面了，姜陵的经义已经完全超脱出了‘学’的桎梏，还增添了‘行’的概念，学以致用，知行合一……微言大义，吾受益匪浅！谁也别劝我了，这篇经义我必然给姜陵甲等无疑！” “姜陵破题的手段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横空无敌的大刀，轻而易举便将整个题目给剖析展现在了我们面前。其结构严密，逻辑清晰的优点还在其次，我最喜欢的还是他这不拘泥于一点，天马行空的想法，光从立意上，就已经鹤立鸡群，犹如夜日。” “我甚至都不需要看其他考生的作答，就知道九成九的考生的思绪全被困在了‘学’这一字上，明珠在前，简直失望透顶！” “姜陵，甲等！” “甲等！” “甲等！” 三位考官甚至没有等待主考官的回应，就自顾自的提笔沾墨，争先恐后的在姜陵的试卷上留下了自己评等的墨迹。 虽说主考官的地位和权利都要比其他考官略高一线。 可现如今三位考官都给了甲等，主考官即便给个丁等，也改变不了结局。 更别说他还不想改变了。 徐玉山微微一笑，提笔便在姜陵的试卷上写下了一个“甲等”。 看到这一幕，其他三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篇经义若是明珠蒙尘，流落出去被人看见，他们几位考官必然要承受来自全天下的攻讦。 幸好，此事没有发生。 姜陵的经义居然拿到了甲等，这件事出乎了所有考官的意料。 所以等到徐玉山翻开了姜陵诗赋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 这岂不是说姜陵文压一州的事已经成功一小半，文压一府了？ 毕竟姜陵的诗才……即便是考前再不喜姜陵的刘守全，都不得不承认，三万多名考生中，找不出一人能与姜陵媲美的学子。 四人沉默不语，一路看下，在众圣诗赋作品中，姜陵果然又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一字不漏，一字不错。 不仅没有卷面上的涂改，就连字体的工整与美观都无可挑剔。 四位考官将目光放在了姜陵的诗作上，周考官一如之前那般，诵读出声。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徐玉山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惊疑。 身为种道境的读书人，他自然知道“岱宗”乃是泰山的尊称，只是出乎徐玉山意料的，是没想到姜陵居然会选择以泰山为开头，摆明了是要以泰山为命题。 要知道泰山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山”，仰仗的可从来不是他那巍峨的身躯。 如果姜陵后面的诗句若是堕了这座名山的威势，少不得会因为扫了考官的兴，从而得到低分。 而从这开篇两句来看，暂且只能算作平平。 但徐玉山一点也不急，反而是越想越平静了。 毕竟这可是有着“无名先生”之称的姜陵，他若是止步于此就怪了。 果然。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姜陵仅用一句话，便点亮了在场四位考官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叫好道：“好一句‘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当最后两句进入众人脑海的时候。 刹那间，一股站立在泰山之巅，睥睨八方的傲然之气油然从胸口生出。 四人不免在脑海中生出这样一个想法。 原来平日里的泰山就是这样的吗？所有的山岳不过尔尔，尽皆只是脚下的小山罢了！ 这一句话不仅表现出了泰山的巍峨，雄视一切的气概与威势，更是展现出了姜陵心中那不怕困难，迎难而上的冲天豪情。 “甲等！” “甲等！” “甲等！” 三位考官几乎直接成为了姜陵的狂热粉丝，要知道一场考试顶多就只有一位甲等。 他们却看都不看后面的试卷，就直接给姜陵的诗赋给出了第一的成绩，可见他们对姜陵这篇诗作的信任，《望岳》定如泰山般能将府试的所有诗作横扫于脚下。 徐玉山失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提笔沾墨，在姜陵的诗赋上留下了这么一句评语。 “若论气骨峥嵘，体势雄浑，《望岳》当得咏东岳名诗第一。” “甲等！” 众人看见这句，纷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徐玉山居然敢给姜陵这一首诗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如果《望岳》流出时，得不到足够的反响，那徐玉山作为评语之人，必然有夸大之嫌，遭受攻讦几乎避无可避。 徐玉山却好像不知道此事般，只是朝众人微微一笑：“现在来批阅杂科。” 这次，众人就不敢提前给姜陵甲等了。 只是五个小时过去后，当所有人的试卷答案都进入了他们的脑海里后。 终于，四人还是沉默不语地在姜陵的试卷上写下了一个“甲等”。 至此。 铭圣、经义、诗赋、杂科，姜陵四科，统统甲等！ 第170章 文压一府 上午九点。 姜陵从休息的客栈中走出，上了马车。 科举是天星大陆一等一的大事，放榜作为科举结果的公布，自然也是万众瞩目。 在今天这个大日子，即便家中没有考生，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百姓也会跟着凑热闹去看榜单。 更别说今年安阳府还多了一位要文压一州的考生姜陵，无数人的心底都忍不住好奇姜陵到底能不能走出这文压一州的第一步，文压一府。 每个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不出意外的，通往府文院的路又被黑压压的人群给堵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别说是宽大的马车了，就算是个半人高的小屁孩，恐怕也挤不进去。 出于无奈，姜陵只能弃马车步行。 而他刚从马车中走出，不到两秒便被人叫破了姓名。 “姜陵！” “无名先生！” 姜陵面不改色，实际上在这个年代，哪有这么多人记得自己的样貌。 之所以被一眼认出来，原因还是得归结在他牵着的这头小牛羔子身上。 黑胖不情不愿的领头走着，前方的人群只要看到了它，都会自发的让出一条道路，可以说是开路利器了。 姜陵瞅它这副幽怨的样子，没好气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说道：“走两步会死啊？都胖成啥样了。” 近些日子里，黑胖不仅伙食被腰斩，晚上还多了一份陪主人散步的工作，本就怨怼，听到这话，情绪就跟爆发了一样，骂骂咧咧叫个不停。 一时之间，拥挤的人潮中，牛哞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声不息。 “看，是姜陵！也不知道他今年考得怎么样，听说今年府试自作诗的题目是五岳，难度并不高，于他而言，恐怕至少诗赋甲等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位文兄说得对，诗赋甲等我们安阳府是找不出能与无名先生争锋的人了，但无论是铭圣的善恶之论，还是经义的‘学而时习之’，我想他这个刚成为三之境三个月的人，经验都不算高。” “听说宋开诚出来之后，将自己的经义复写了一遍，看过的每一个人都赞不绝口，说有‘甲等风姿’。” “啊？那这样姜陵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切！你到底是不是咱们豫州的人？姜陵这种忘本负义的小人，没希望才好呢！难道你真盼望着他文压一州成功？告诉天下人我们豫州读书人不行？”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可没这意思……” 人们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绝对不小。 至少以姜陵这天子才生的实力，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的。 不过姜陵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犹自牵着黑牛往文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普通人，当看到这一人一牛的组合时，都会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所以不到一会，姜陵便来到了文院的门口，这里人山人海，声势甚至比昨天更盛。 姜陵放眼扫去，人们的神情复杂各异，有忐忑、有兴奋、有自信、有紧张…… 毕竟是关乎于自己后半生命运的转折路口，人们不放在心上才怪了。 只是在场三万多的考生中，却注定只有三百多人能够得愿以偿，竞争不可不谓残酷，到时候想必定然又是哀鸿一片，无数学子失望甚至绝望的回到家中。 就在这时，文院的正门忽然传出一声异响，引得无数学子猛地转头看去，一颗心止不住的砰砰直跳。 果然，没过一会，正门的中间便裂开了一道缝隙，仿佛有光芒从中流泻而出般，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多名身穿黑色官服的差役从中走出，领头四人气质出众，显然便是负责今年安阳府府试的四位考官。 众人连忙让出了一条通往告示处的通道。 为首的徐玉山负手而立，面色肃然，目光似是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随后才朝一旁的差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放榜了。 看着这位素未蒙面的考官，姜陵的心中有些疑惑，怎么感觉他的目光刚刚在我身上多停了一会？ 姜陵自然不可能将这份疑惑宣之于口，不然的话少不了被人腹诽自恋。 数名差役联手合力，不到片刻，那张金色的榜单终于在众人的面前展露而出。 当那一个个名字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无数道炽热的目光顿时聚焦那榜单最上面的位置。 而在那上面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姜陵！ 看到廪生之位是姜陵后，广场上顿时引起了一阵哗然，说是惊涛骇浪都不夸张。 尤其是当众人注意到，姜陵的四门成绩都是甲等的时候，更是将这种情绪直接推上了最高潮。 “做到了……姜陵竟然真的做到了！四门甲等！加上他县试的三门甲等，姜七甲！！！” “文压一府！姜陵文压了一府之地！” 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无数道声音冲天而起，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此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榜单的异样，兴奋得就好像找到了一座宝山般，当即便迫不及待地尖声大叫。 “你们快看！姜陵铭圣甲等的字是金色的，是不是打错了？” 被他一提醒，众人顿时发现了这一点，一时之间，广场上议论纷纷，人们虽然心底觉得科举之事不可能出错，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万一呢？ 可很快就有人声音冰冷的击碎了质疑。 宋开诚望着最先开口那人，冷笑着讥讽道：“夏虫怎敢语冰？看清楚了，那是圣封甲等的意思，姜陵的铭圣一科，乃是圣人亲自批阅的试卷！” 话音落下，广场上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人们面面相觑，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之色。 有位文学家说过这样一句话，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广场上的人是不会突然死去的，所以自然就只剩下爆发这一个选项了。 铺天盖地的议论声冲天而起，有的人甚至激动的蹦了起来。 多少年豫州没出现过圣封甲等了？多少年楚国没有出现过圣封甲等了？ 上一次圣封甲等，还是沈无极在皇城州试的时候？ 人们兴奋，有人激动，也有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除了一开始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外，之后便再也没笑过。 因为姜陵的文印中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 太虚谷……开启了。 第171章 太虚谷开启 太虚谷。 这个名字别说是问学宫学子，就算问一些世家传人，军伍士兵，都能说上那么几句，因为它太有名了。 可只要稍微往深一点问，相信绝大多数人的回答就会变得模棱两可。 比如太虚谷是什么？ 太虚谷从何而来？ 为什么太虚谷每次开启，妖族和人族都要往里面输送大量的天才？ 如果里面真的如传说般遍地是宝，为什么不直接出动半圣，把这块宝地据为己有？ ………… 太多的疑问了，在太虚谷开启之前，姜陵觉得自己在府试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了解，自然就不需要多加在意。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太虚谷竟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提前开启了。 这就相当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了，逼得姜陵不得不通过司天游的介绍了解此处秘地。 在文印中，司天游的是这样给姜陵介绍太虚谷的： “太虚谷乃是百年前一处横空出世的秘地，无人知晓其来历，但根据这么多年的信息来看，定然与妖族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它们似乎一直试图在里面找到些什么。” “太虚谷虽称之为‘谷’，但其长宽足有六百多里，不仅有大量凶猛异常，没有灵性的野兽生活在其中，而且还诞生了好几处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地。” “但相对应的，凶地中自然就存在着更为珍贵的天材地宝，无论是曾被带出过的延寿果还是生身花，这些都是价值连城，连半圣世家都不嫌多的神物。” “太虚谷每十年开一次，但今年不知为何，竟是直接提前了小半年的时间。” “为师认为，里面怕是出了什么异变，但冥冥中又有一道声音告诉我，你与无忧都不应该错过，想来机缘就在危机中，所以去不去的自由终究还是掌握在你们的手里……” “不要小看了进入太虚谷的妖族，虽然因为结界强度，能进入太虚谷的妖族实力最多也不过铭文境，但就像人与人之间存在不同一样，妖与妖也是同样的道理！” “妖族以血统论作为思想的核心，虽然这种思想在我们人族看来落后无比，但不得不说确实与妖族的情况有所契合。同样的境界，大妖后裔的实力就是要比一般的妖蛮强，而且还强上不少。” “在太虚谷里，你如果碰到了无法力敌的存在，为师就送你一字真经，遇上定然保准性命无忧，那就是——跑！能跑多快跑多快，别想着会给为师丢脸，死了才是最丢脸的！” “进入太虚谷的时候，学宫会给你一块令牌，此物万万不得遗失，因为这是在太虚谷中辨别方向找出出口的唯一物件。” “不要想着大不了留在里面，等待十年后下一次太虚谷开启，有过这个想法的人毫无例外，都死了！” “记得千万要及时离开，关闭的太虚谷中有大恐怖！就算是为师都不敢轻易涉足！” ………… 看完这么多段对于太虚谷的描述。 车厢内，姜陵放下手中的文印，略微疲惫的吐出了一口长气。 果然，太虚谷和传闻中所描述的一样，甚至更为凶险。 桀骜不驯的野兽，险象环生的凶地，强大恐怖的妖蛮…… 这些信息，如同一座座大山般压在姜陵的心头。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气馁或者绝望。 姜陵抬起了手，脑海中文宫微微震动，一股悠长温和的才气顿时流淌在了手心。 事实证明，他先去府试的决定是没错的。 在得到了《三字经》、《望岳》的虹光洗体，以及府试第一的才气灌顶后，姜陵的境界再一次出现了惊人的进步。 此时的他，已然踏入了立身境的第二个阶段，立志境，甚至就连那立心境的门槛都好似变得唾手可得。 这样的实力，虽然在太虚谷中仍然算不上顶尖。 但无论怎么看，姜陵都算是有自保能力了，至少不至于跑都跑不了。 “只要不去那些蕴灵境自留地，想必危险会少很多。” 姜陵这般想着，身下的马车一路疾驰着离开了安阳府的范围，去往了太虚谷的方向。 ………… ………… 每年的太虚谷开启时，凉州玉门关外便会格外热闹。 因为这里便是太虚谷的入口。 无数世家的子弟，商行的老板，都会因为这一件大事，齐聚在这里。 玉门关作为凉州抵御妖蛮入侵的重大关隘，地处戈壁、荒漠、河流以及湖滩之间，高大雄伟，气势磅礴。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城墙之上，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块在刺目的光芒的映照下，缓缓显露出模样，尽是以往妖蛮冲关时所遗留的鲜血。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妖蛮倒在了这道雄关之下，以森森白骨，滚滚妖血浇铸出了玉门关的滔天凶威。 到今日，玉门关已经有足足十五年没有发生过战事了。 这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因为一旦到了连玉门关陷入战火的时候，那就代表身后的凉州岌岌可危，随时都面临着妖蛮入境，火烧劫掠的恐怖。 在玉门关的城墙头，周则正负手而立，目光复杂地看着头顶那块天空。 可以看见，那里的空间极端的不稳定，各色的光影如同一条条流动的匹练般，在上面胡乱飞舞，一股股庞大的力量时不时地就从里面流泻而出。 玉门关城中，和周则正一样望着这块天空的不在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流露出了狂热的神往之色。 他们知道，这空间的背后是一处神奇的秘地，里面遍地是宝，只要能够从里面哪怕只带走一种神物，都足以十年甚至一生衣食无忧。 这样的地方，他们怎能不向往？ 只可惜，无论是进入这处秘地，还是想活着从秘地中出来，都需要一种令牌。 而这种令牌，往往只能由上一次进入秘地的生存者从秘地中带出来。 周则正望着那片天空，忽然开口问道：“今年去了太虚谷多少位？” 一旁的护卫低头回道：“共一百三十二位，其中学宫占八十一位，世家子弟占四十一位，剩下的全是商行自行购买的名额。”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上一次我们凉州进入了两百多号人？” 周则正失望地说：“居然只带出来了一百三十二张令牌？真是一年比一年少。” 令牌不只是能循环利用，还能从太虚谷某些秘地中得到。 所以令牌数量一年比一年少，不仅仅代表着人族的天才死得越来越多，还代表着收获也越来越少。 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太虚谷早晚又将成为妖族手下的一处秘地，而人族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就在这时，有一人从身后的楼梯上走来，在护卫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听闻消息的护卫眼睛一亮，连忙冲周则正说道：“统领大人，守渊人的二徒，姜贯州已经赶到关下了。” 第172章 太虚谷 残阳的余晖下，一辆因为疯狂赶路，从而显得风尘仆仆的马车缓缓出现在玉门关外。 姜陵掀开帷幕，目光投向这座如同钢铁堡垒般的关隘，心中感慨万分。 在后世的地球，为了所谓的学历和工作，他每天都奔波在导师和图书馆之间，极少有机会去外面看看这些风景。 没想到穿个越，这个小遗憾竟然圆了。 一队士兵从城墙的下方快步迎来，声音从车厢外传入：“里面的可是凉州学宫的无名先生？” 姜陵微微一怔，还没答话，车夫就已经先替他说了。 “正是。” 士兵听闻，好似重重的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太好了，我们周统领等无名先生已久，快快有请。” 马车驶入玉门关内，安置好黑胖后，姜陵才在士兵的带领下，在城墙的一头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数月不见，这位飞鹰军的统领正风采依旧，哪怕顶着一身戈壁的沙尘，一双眼睛也依然如刀般锐利。 “见过周统领。”姜陵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在柳村除疫的过程中，周则正不知道帮了他多少，而且在事后的日常生活中，姜陵也时常在文印中询问对方意见。 无论是兵法《瞒天过海》，还是小说《窦娥冤》的完成，都离不开对方的指导。 看见姜陵，周则正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微笑说道：“不介意与你说说话？” 姜陵摇了摇头说道：“太虚谷已开三个时辰，学生现在去是晚，晚一刻去也是晚，自然不会介意与统领说话。” 周则正笑了笑，旋即正色道：“其实也只是你临上路前，我几句微不足道的嘱咐罢了。” 姜陵微微低头，做出认真聆听长辈经验的模样。 “你已经成为天子才生，又考得安阳府府试第一，不出意外的话，现如今的你已经有了立志境的实力了？” 姜陵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周则正微微一笑，说道：“但你要知道，那是太虚谷，就算是蕴灵境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更别说是你了。所以世人都期待着你在里面的表现，而我却只对你说一句——看清形势，然后活下来。” 听到这话，姜陵猛地抬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般，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面前的这位男人。 这时，姜陵才发现原来周则正的气质竟然与司天游有那么几分相像。 一股奇异的暖意忽然流淌在姜陵的心间。 “好，听周先生的。”姜陵低头应道。 周则正满意的一笑，从衣服中掏出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递到了姜陵面前。 姜陵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伸手接过来的时候，发现这令牌的触感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入手的瞬间，姜陵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握的不是一块令牌，而是一大块沉甸甸的岩石。 令牌的表面上遍布着龟裂的花纹，花纹的底下流淌着岩浆般的暗红色光芒，若隐若现的，像是会呼吸一般。 这无疑是让这块沉重的令牌本身添上了一股邪诡神秘的气息。 周则正脸色凝重地说道：“这是上一次太虚谷中生存者从熔骨河中带出的令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持有这块令牌的你去熔骨河，定然会得到一定的帮助，但我不建议你去。” 为什么不建议？ 事实上从周则正嘴中说出“熔骨河”的时候，姜陵的脑海就自发的从司天游提供的线索中调出了这一名词相应的信息。 熔骨河，顾名思义，乃是一条甚至能熔炼铭文境妖蛮肉身的河流，哪怕在整个太虚谷中，此凶地也能位列前三，是人尽皆知的强者自由地。 以姜陵目前的实力，如果敢去那里试探，想都不用想，必然是九死一生。 于是姜陵想起了熔骨河的信息后，立刻就断了不该有的念头，他说道：“放心周先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尘光不会以身犯险。” “那就好。”周则正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道：“去。” 姜陵低头望向手中的令牌，深吸一口气后，与周则正对视一眼，眉心中的文宫微颤，一股温和的才气顿时如洪流般汇入掌心里的令牌。 嗡！ 令牌表面裂纹中的光芒骤然大盛，冥冥之中，姜陵就感觉仿佛突然有一股无形的牵引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 姜陵猛然抬头头顶一处，那里的空间如扭曲的镜面般波动不定，但毫无疑问的，牵引力就是从里面传出。 下一秒，姜陵彻底放开了心神，不再试图抵抗这股牵引力，于是乎光芒一闪，城墙上姜陵的身影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看着离去的姜陵，周则正满脸复杂，忽然叹息一声，感慨道。 “也不知道今年能活着出来几位啊……” ………… ………… 广阔无垠的天空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色彩斑斓的流光。 咻！ 流光如同一颗彗星般朝着苍茫大地落下，所过之处，在天空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尾焰。 只要仔细观察，便不难看出，那道流光的里面，竟是包裹着一道身影。 轰！ 流光从天而降，悍然砸在了一座山头上，顿时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刹那间烟尘滚滚，碎石四射。 漫天的烟尘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显露出身形。 姜陵从中走出，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看向四周。 “这就是太虚谷吗？”姜陵虽是好奇，手中却是紧紧的攥住了毫笔。 一个多月外出狩猎所带来的经验，让他成长极快，特别是当像现在这般来到陌生环境的时候，更是警惕不已。 太虚谷中的空气有细微的区别，透露着一股蛮荒的气味。 入眼之处，苍茫碧绿，似乎是因为乃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空间的原因，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般原始。 而原始，则往往代表着巨大。 姜陵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这些宛如巨柱般的绿树，即便是丛林，在太虚谷中也显得格外古老和壮阔。 置身于这么一片空间内，身为人族的姜陵心中难免生出一种渺小无力的感觉。 或许只有体型巨大，动辄就有三米多高的妖蛮，才能真正的适应这片地方？ 第173章 太虚石 古老原始的蛮荒气息，弥漫在太虚谷的各个角落。 听着远方时不时就响起不知是何物的野兽叫声，震得连树林都随之摇晃，姜陵就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算不上好。 因为涉及从这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的缘故，所以人们即便进入太虚谷时携着手，进来后也会被空间之力冲散，遍布各地。 姜陵的文印中有司天游传来的太虚谷地图。 不过此地毕竟才出现百年，进入的次数也就十来次。 所以即便有那么多前人的经验，地图上也仍然残留着大片的迷雾，有的地方是还没有人探测过，信息没能流传出来。 而有的地方，恐怕已经被人探测过，但因为藏有宝藏的原因，信息并没有流传而出。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对于守渊人手中的地图，姜陵自信应该是比一般人要完善许多的。 地图上有几处地方得到了司天游的特意标注，如血一般鲜红刺目，无疑就是传说中太虚谷里的凶地。 熔骨河。 北邙山。 魂葬场。 ………… 姜陵一路数下来，发现太虚谷中的凶地竟然足足有七八个后，就连是他，都难免感到头皮发麻。 而根据地图的信息以及结合身边的情况来看，现在的姜陵正处于太虚谷南部地区。 不知是凑巧，还真是命中注定。 姜陵如果遵循府试出发前，与司鱼约定好的太虚谷北上汇合的计划的话，过程中竟是有一座绕不开的凶地。 不过并不是令牌所指的熔骨河。 而是那据说每时每刻都有无数道雷霆落下，放眼望去，雷霆如海的听雷山脉。 “走一步算一步，先去找到司鱼再说。” 姜陵发现文印联络不到司鱼后，默默的放了下来。 失去了圣庙的力量加成，文印能传递的信息范围变得极为有限。 既然此时联络不到司鱼，自然也就意味着两人之间的位置并不靠近。 虽然早就知道太虚谷范围极广，两人一进去就相遇的可能极小，不过姜陵还是感到了微微的失落。 也罢，先找同族踪迹。 太虚谷中单枪匹马的死亡风险太大，姜陵自然知道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伙伴汇合。 抱着这样的想法，姜陵当场书写了一篇疾行诗增快赶路速度，与此同时还不忘掏出《瞒天过海》的原文激活，让自身的气息降至最弱。 在重重手段的加持之下，姜陵相信，此时的他，除非是被妖蛮、凶兽用眼睛看到了，否则光凭其他的感官，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自己。 果然。 姜陵恣意穿梭在树林之中，途中没有出现任何一头妖蛮或者凶兽。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 过程中姜陵身上的疾行诗力量数度殆尽，使得姜陵不得不再次书写。 当注意到文宫里的才气消耗情况后，姜陵无奈之下，只能停止了继续书写的想法，才气仅仅用来维持《瞒天过海》的运转。 不多时，姜陵忽然从正前方的方向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波动。 “这……” 姜陵先是微微一怔，等他反应过来这力量的波动，竟是才气与气血之力碰撞之间所产生的之后，脸色陡然一变。 是谁与妖蛮撞见了？ 姜陵此时自然没有节省才气的想法了，提笔沾墨，书写完疾行诗过后，一股力量顿时从纸页上飞出，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之间，姜陵的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身体轻盈如羽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飞起。 不过他当然知道这是错觉，所以下一秒便迈开腿往那力量产生的方向疾驰而去。 很快，姜陵便赶到了现场不远处。 只是他并没有头脑一热，闷头就上，而是先观察起了情况。 此时双方已然战成了一团。 人族有五人，而妖蛮足有三头，双方都是立身境、洞天境，属于同一级别的存在。 按道理来说，人多的人族不说占尽优势，至少也应该打出个势均力敌的情况才是。 可令姜陵万万没想到的是，人族众人，居然被妖蛮打得节节败退，如同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的芭蕉叶，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穿落地，沦为养料。 姜陵神情凝重，目光无视穿过了那两头凶残的黑毛狗妖，落在了最后一头妖蛮上。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显然就是因为它了…… 这居然是一头狼妖！ 当姜陵看到对方那一身如钢针般的毛发，人立起来足有三米多高的躯体的时候，饶是他，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棘手。 在动物界中，狼便拥有“猎食者”的身份，属于站在生物链最顶端的几位之一。 更别说这还是一头狼妖了，实力自然更加强劲，给人的感官自然也更加恐怖。 锋锐巨大的狼爪裹挟着滚滚的气血之力，狠狠地拍在两名文人共同构建的防护战诗上。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座虚幻的水墨大山便从凹陷变成了变形，随后压缩到极致，最后爆炸。 砰！！！ 狂风与天地元气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吹得周边的树木都微微倾斜。 然而这头狼妖却像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般，只有身上的狼毛在随风飘动。 “交出你们刚刚得到的太虚石，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狼妖口吐模糊不清的人族语，瞳眸中血光大盛，晶莹的涎液从那交错尖锐的齿缝中顺着下巴一路滴落，哪怕隔着上百米远，姜陵都仿佛闻到了从它口中飘出的血腥味。 但姜陵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一点上。 而是在这头狼妖的话中。 太虚谷中，除了外界难得一寻的天材地宝外，还有一种只能在太虚谷得到的特产 ——那就是太虚石。 太虚石价值连城，在外界一石难求，因为它不仅是上好的炼器材料，而且还可以用来磨砺文宫和气血洞天的强度，所以无论是对于人族还是妖族，此物都是必争的宝贝。 太虚石按照体表的光芒数量来区分珍稀程度，最低阶仅仅只有一色。 而目前所记载的太虚石中，最高的足有五色。 据说那一次五色太虚石出世的时候，直接引起了两族强者舍命相争，那一场战斗几乎打得天昏地暗，就连一处凶地都被打崩成了废墟。 而那五色太虚石最后的归属，却并没有如愿落在人族的手中。 姜陵心神凛然，要知道这太虚谷开启和关闭的时间常常不定，但最短也要在太虚谷中待上一个月。 这五人小队才刚进入太虚谷中四个多时辰，就拿到了这稀奇珍贵的资源，这运气属实是绝了。 然而他们好像还没来得及使用，就碰到了这三头妖蛮。 所以还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第174章 叛徒 三头妖蛮中，狼妖的实力最强，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撕碎二十四道枷锁的铭文境了，几乎需要两名立身境的读书人合力才能拖缓它进攻的脚步。 可这也只是相对的，并不就代表着另外的两头狗妖实力弱小。 否则的话，五人小队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狼狈。 “董兄，他们实力这般强大，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小队里，一位身形削瘦的青年焦虑不安，冷汗直冒的低声说道：“要不我们将那些太虚石给他们算了，反正现在才刚开始，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进行寻找。” “相信如果全力逃跑的话，这些妖蛮应该是不会穷追不舍的。” 这话倒不是没有根据的。 妖蛮实力强大，目空一切，骨子里就流淌着对人族天生的俯视感，视人类为奴为仆。 特别是在这太虚谷中，妖蛮的这一观念更是被放大到了极限。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太虚谷刚开启的一段时间，是很少会出现人族死亡的情况的。 那是因为妖蛮将人类当成了低贱的矿奴，直到太虚谷后期，它们才会露出狰狞的爪牙，如同人类收割麦穗一般，大面积一茬又一茬的收割人类头颅，缴获战利品。 此言一出，五人小队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显然，与这位青年抱有同一想法的伙伴并不在少数，至少没有一人是想与这些妖蛮战斗到底的。 正如前文所说，进入太虚谷时，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因为空间乱流的缘故，散落各地。 他们五个人中，在相遇之前绝大多数都是不认识的，能联合在一起，无非就是想要在太虚谷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如今利益才刚获得一点，连捂都没捂热，生命就危在旦夕。 换作是任何人，恐怕都不愿与面前的妖蛮决一死战？就算拼死了那两头狗妖或者那头狼妖又如何？ 人死如灯灭。 如果他们五个人都死在了这里，就算战绩再显赫，也不会有消息传出去，人们只会知道他们死了。 五人小队中，为首的是一名叫做董凌宇的立志境读书人。 听到这话的时候，董凌宇的眼底深处很明显的浮现出了屈辱不甘的神色。 他不想用太虚石换取活命的生机，因为那样看起来太像一条在屠夫面前摇尾乞怜的狗，这并不符合他的圣道理念。 可再不甘，在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阴影下，最终也只能变为屈服。 董凌宇叹了口气，正准备下令撤退，没想到就在这时，腰间的文印一动，一道信息传了进来。 这是……有人在附近？！ 董凌宇眼睛一亮，哪里还肯放弃这个机会，当即便低声说道：“不用退！有人来了，拖住他们！” 说罢，董凌宇以身作则，当即书写了一首登府级别的战诗。 “武夫怀勇毅。 勒马战中原。 干戈森若林。 长剑奋无前。” 正是司鱼曾作写过的《堂上行》。 登府诗成，一道锋锐的剑光顿时从董凌宇面前的纸页上飞出，快如惊雷般朝着那头狼妖的面门狠狠刺去。 剑光未到，剑风先至。 董凌宇的实力虽然不比当初的司鱼，可这头狼妖的实力也不是当初那头瘟疫邪魔能比的。 所以猝不及防之下，狼妖的面门居然被剑风划开了好几条细细的血线。 虽然伤口极细，但这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妖蛮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和羞辱。 “卑微的两脚羊，你们这是找死！” 这头狼妖勃然大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食物所伤到，一时之间，气血洞天如烘炉般全速运转，滚滚血气如赤霞般冲天而起，凶威毕露。 狼妖本来有些灰暗的毛发，在气血之力的全力启用下，现如今竟是缓缓往白色的方向变幻。 “竟是白狼一族的后代！” 先前那位身材瘦削的青年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一震，惊恐失色。 白狼一族哪怕放在整个狼族中，都属于实力强大的一支族群。 虽然眼前的这头狼妖毛发颜色不纯，摆明了是头杂种。 可即便如此，当其激发了血脉中的白狼之力的时候，众人也远远不是其对手。 眼看着五人本就摇摇欲坠的局势，顷刻间就要因为董凌宇的错误决定而崩溃，那名身材瘦削的青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对死亡的恐惧，竟是抽身便逃。 这一个举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毕竟众人之前即便默认了他提出的意见，也没有丝毫想要当逃兵的意思，更别说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此时若是失去了一位立身境的帮助，对于四人来说，无疑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四人脸色猛然大变，董凌宇更是又惊又怒的喝问道：“骆繁舟，你在做什么？！” 未曾想那位名叫骆繁舟的青年却是头也不回，身影如箭般没入了一道丛林，只留下了一道心有余悸的声音，在山林中悠悠回荡。 “董大哥，你想与这些妖蛮血拼到底，那是你的自由，可你万万不该骗我附近来了救兵！” 骆繁舟的声音逐渐远去：“不过即便你这般对我，我也不怪你。待我出去后，必然宣扬你们与妖蛮战到流完体内最后一滴血的事迹，让你们成为人人敬爱的大英雄！” 起初，狼妖听闻骆繁舟说附近来了其他人的时候，心神一震，立刻分神探查起了周边的情况。 可很快，它便发现，周围一点异常的气息都没有。 于是乎，狼妖心神大定，愈发相信骆繁舟说的是对的，所谓的“救兵”，只是董凌宇想要欺骗伙伴，与他一起血拼到底的谎言罢了。 狼妖的背后缓缓浮现出一双冰冷的血红色瞳眸。 这是妖蛮即将动用神术的前兆。 “哈哈哈，没想到啊，今天居然又看到了一场好戏。”狼妖双目赤红，狰狞地笑道：“谎言与背叛信手拈来，这就是你们人类的仁义礼智信啊，何等可笑！” 四人的脸色一片灰白，眼底深处除了有面对死亡的绝望之外，还有一团仿佛死也无法熄灭的愤怒。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往日里一副翩翩君子模样的骆繁舟，嘴中竟然能够吐出这般无耻之极的话！ 宣扬事迹？ 人人敬爱的大英雄？ 这种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四人气得浑身颤抖，连文宫都出现了摇晃的情况。 就在狼妖缓缓举起那巨爪，就要往众人的方向拍下的时候。 这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竟是如同雷鸣般响彻在了众人的耳边。 众人只来得及听到最后那一句话。 “……没在石棱中。” 第175章 惊世绝艳的一箭 四人骇然抬头，悚然发现。 一旁的山林中，竟是突然飞出了一道雪白的湍流，可只要将才气凝聚在眼部，仔细看去，便能够模糊的捕捉到—— 那竟是一支羽箭。 疾如风雷，声震天地。 这支羽箭的速度太快了，凌厉得仿佛无可阻挡，无论是精气神都已经攀登到了极致，堪称必杀的一箭。 迄今为止，四人从来没有见过像这般惊艳而又完美的画面。 或许路还长，他们以后还能接触到更强的读书人，用出更强的诗篇，打出更加震撼的画面。 但这一箭的风采，此刻已然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所以每当日后的他们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除了如释重负的赞叹外，想必还有冷汗浃背的心悸。 箭尖突破了空气，所以声势浩荡，发出的声音如同雷鸣般滚滚而来。 众人的眼中突然多出了一条雪白的轨迹。 那是羽箭掠过空气所留下的痕迹，狂风乱舞中，连飘动的树叶落到那轨迹的时候都会被切割成碎片。 原来这一箭除了凌厉之外，居然还有这般纯粹的寂灭意味。 是谁射出的这一箭？是谁咏出的这一首诗？ 人们心神大震，唯有董凌宇一人想起了之前腰间文印的异动。 是那位吗？他的实力居然这般强横？ 目睹了这一箭的风采，董凌宇自然不会狂妄自大的认为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弱。 所以……会是凉州学宫那几位鼎鼎有名的才子之一吗？ 董凌宇眼睛发亮，作为世家子弟，他虽然没去学宫进修，但也听闻过这几位文名在外的天骄。 是那位貌美如花，温柔清婉的凉州学宫两大美人之一的赛凝雪吗？ 还是那骄傲自大，但实力仍然不容小觑的徐家公子徐修筠？ 以上两位都不曾听闻擅长箭道。 于是乎，董凌宇的心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难道……是那位在飞鹰军手底下历练数月归来的陈望？ 想到此，董凌宇一颗心砰砰直跳，虽然身体还在紧张，但心情却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如果是他的话，那今天这个局面，就该迎刃而解了？ 双方激战，伙伴逃跑，狼妖震怒，再到一箭飞出，一桩桩事件接连发生，看起来时间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是几分钟内的事情罢了。 一切都还在电光火石之中。 狼妖举起宽大的狼爪，本想对着四人狠狠拍下，以泄心头只恨，没想到竟然横生变故，飞来了这么一支箭。 是谁？是谁竟然一直躲在一旁等着暗算我？！ 狼妖气得睚眦欲裂，关键此时此刻正好是它汇聚气血之力，准备施展神术的时刻，如果说那人就是瞄准此时动手的话，那不得不说对方对时机的把握也太精准了。 羽箭疾如风雷，眨眼间便出现在了狼妖的面前。 在杀敌和自保上面，狼妖果断选择了自保，正因如此，体内那股无从宣泄的气血之力顿时如同失控了一般在体内横冲直撞。 鲜血如泉般从狼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它胸前的白毛。 还没来得及缓和这股伤痛，狼妖抬起比蒲扇还要大一倍的巨爪，迎面朝着那根羽箭狠狠拍了过去。 砰！ 滚滚的气流中，狼妖哀嚎一声，右爪就跟崩裂了一般，收回的同时鲜血淋淋，那支羽箭终究还是刺进了它的左臂。 与此同时，董凌宇等人抓住机会，四人合力，直接冲着那两头呆滞的狗妖发起了进攻。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场上的局势就跟逆转了一般。 两头洞天境的狗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硕大狰狞的头颅就被四人联合斩落在地。 咚！咚！ 如同石墩子般的头颅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处喷射而起。 而那头狼妖却像是没看到这一幕般，一咬牙就将那支羽箭从肩膀处拔了出来，带出了一连串晶莹鲜艳的血肉。 狼妖捂着潺潺流血的伤口，目光狠厉地望向了山林中的一处，怒道：“滚出来！你竟然敢暗自中伤我狼颉，简直是找死！” 愤怒的狼啸声吹得高大的树叶都在摇动。 虽然现在就只剩下了一头狼妖，可四人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目光死死地盯着它的同时，还不忘用余光紧紧地看向那处山林。 果然，没过一会，山林中便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那暗中出手的神秘人，竟是长着一副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 不是姜陵，又会是谁？ 姜陵刚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便能感觉到有一道极尽怨毒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那把石弓上。 姜陵笑了笑，故意抬起石弓在那头狼颉的眼前晃了晃说道：“怎么，不赶紧滚，是打算再尝尝我这《石中箭》的厉害吗？” 提起刚刚那一记精彩惊艳的一箭，哪怕是狼颉回想起来，血红的瞳眸都是猛地一缩，心中顿时杀意更甚。 “小子，为什么刚才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你用了什么法宝？” 狼颉对自己的嗅觉和直觉格外信任，正因如此，才会一张口就点破了姜陵身上的异常。 姜陵摇头失笑：“妖蛮就是妖蛮，你以为我们人族与你一般傻，刚一见面就揭开底牌吗？” 妖族中，血脉高等的种族都会强迫后裔学习人类的语言和文字。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知识就能与人媲美了。 狼颉听不懂“底牌”的意思，但却知道“傻”是在侮辱自己。 于是狼颉盯着姜陵的一双眼睛之中的血光骤然大盛，口鼻间嗤嗤的喷吐出滚烫的白气，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向姜陵发起凶猛的进攻般。 面对这一幕，姜陵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背上又取下了一支箭。 随后下一秒，羽箭再一次搭在了那张石弓上。 “相信以我们双方现在这个位置，哪怕你能施展神术，也得先拉近距离？”姜陵面无表情地缓缓拉开了那张石弓，弓弦顿时发出铮铮的嗡鸣。 狼颉再一次无比清楚的从姜陵手中的石弓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危机，浑身长毛如钢针般倒立，它露出一口尖锐的白牙，喉咙里发出了犬类动物进攻时独有的呜呜声。 “人奴，你敢威胁我？”狼颉的眼睛逐渐被血色占领，凶残的本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战胜理智，朝着姜陵猛然扑去。 不远处，董凌宇悄无声息的提笔沾墨，低声道：“准备救人。” 姜陵手中的石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往圆月的形状靠近：“你可以这么理解。” “要么滚，要么死。” 话音吐出的瞬间，姜陵体内的气血洞天缓缓运转，一股磅礴的气血之力顿时从他的身上蔓延而出，如注般汇入手中的石弓中，发出刺耳的铮鸣声。 这一幕画面如针般刺到了狼颉的精神，它瞳眸一震，死亡的恐惧竟是瞬间压过了凶残的性格，转身就往身后的山林里跑了进去。 “卑贱的人奴，今天算你走运！” 第176章 战利品 妖蛮竟然也会逃跑？ 像是为了避免离去时被姜陵的羽箭趁机而伤，狼颉庞大的身躯竟是快得如影子般穿梭在山林里。 四人怔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反应过来的四人如梦初醒般齐齐瘫坐在地上，身体从强烈的紧张转化为劫后余生的放松，顿时有大量的汗液从毛孔中溢出，一下就浸湿了衣衫。 念到此，四人再也没有身为读书人的自觉，三下五除二就把上衣脱了个干干净净，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姜陵举着石弓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向四人走来。 面对救命恩人，四人都没有防备之意，脸上浮现出了感激的笑容。 尤其是董凌宇，更是高兴的起身相迎。 “在下灵丘府董凌宇，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了大名鼎鼎的陈兄，还真要多谢陈兄的出手相助，救命之恩。” 听到这话，姜陵微微一怔，就连董凌宇身后的三人中，也有一人面露古怪之色。 董凌宇敏锐的察觉到了姜陵的神态，脑海中灵机一闪，有些吃惊地说道：“怎么……难道我认错人了？凉州学宫内，立身境中，除了那位兵家读书人陈望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位如此善射艺之人？” 还未等姜陵回话，先前那位面露古怪的青年便站了起来，笑着上前说道：“董大哥你当真是认错人了，这位哪里是陈望啊，他可是我们楚国最近的大名人，姜镇国！” 这少年郎居然是传说中的姜镇国？！ 不只是董凌宇，其余人等听到这话，纷纷脸色大变，先前还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的人，此时腾地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是无名先生？！” 数道因为震惊，而不自觉拔高了音调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了起来。 姜陵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说道：“初次见面，在下姜陵。” 听到肯定的答复，董凌宇等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董凌宇的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活化石一般，又是惊叹，又是激动的打量着姜陵，啧啧称奇地说道： “虽然一直听说传说中的无名先生本人格外年轻，可每次诵读您的作品，都感觉文章的对面是一位饱经风霜，历经世事沉浮的老人……” 董凌宇感慨地说道：“如今看来，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听到这评价，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董兄，我看你也不过二十来岁，何必在这里故作沧桑，徒惹人发笑？” 董凌宇摆了摆手，正色说道：“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我不一样，你更不一样。” ………… 风华正茂的男人总是会通过一些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点”结下足有一生深刻的情谊。 那个点或许是一杯酒。 或许是一根烟。 或许是一位平凡，但却令人心动的女人。 而董凌宇等人与姜陵的点却是一支箭，一支惊才绝艳的箭。 短暂的交流介绍后，姜陵终于是对这一支队伍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其中，实力最强的自然是已经走到了立身境尽头的立心境的董凌宇。 光论境界，就连姜陵都稍逊他一筹。 刚刚姜陵之所以能够一箭伤到那头洞天境的狼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对方没有料到，自己已经探查过一遍的环境，竟然真的藏着一个人。 其次，与姜陵同为凉州学宫的那位青年名叫宁凡钊，剩下两位中，胖一点的读书人的刘凯旋，另一位相貌普通的则叫汪磊。 在场的五人中，姜陵和宁凡钊出自学宫，董凌宇和刘凯旋都是世家子弟，汪磊实力最弱，据说跟一家商行签订了卖身契，才换来了进入太虚谷的令牌。 不出姜陵预料的，四人在进入太虚谷之前，都得到了来自长辈的警告。 正因如此，几人碰面的时候才会迅速达成一致，结为同盟。 只可惜…… 砰！ 董凌宇忽然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地上，脸色一片铁青，难看到了极致，愧疚的说道：“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与那骆繁舟有着数面之缘，带他加入了我们，刚才我们小队就不至于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董兄无需如此！” 几人纷纷出言劝慰。 宁凡钊说道：“别说是董兄你了，我们不也没看出那骆繁舟的真面目？有话说患难见真情，走了一名人面兽心的骆繁舟，来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姜镇国。” “无论怎么看，这可都是一笔大赚的买卖，你可别自责了！” “话虽如此，我心依然难平。” 董凌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道：“这样，接下来十天的收获我分毫不取，如果你们还愿叫我一声‘董兄’，此事就不要劝我了！” 说罢，董凌宇伸手就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小石头，其中竟然有两颗闪烁着红橙两色的光芒，当即就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姜陵的手中。 “董兄，你这是……？”姜陵面露迟疑之色。 实际上，从这一把小石头出现在视野的时候，姜陵就已经猜出了小石头的来历。 毕竟在这太虚谷中，除了那神秘稀奇的太虚石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同时引起他文宫和气血洞天同时传出“渴望”的情绪的呢？ “不必说了，这是答谢你救命之恩的。” 董凌宇也不等姜陵回话，转身就走向了那两头狗妖的尸体，一边走一边说：“我看看这两头畜生身上还有没有好东西了。” 没想到这位来自董家的公子的性情竟是超乎常人的执着。 见此状，姜陵也不好推脱了，只能默默地收下了太虚石，跟了过去。 太虚谷毕竟才刚开启几个时辰，不是所有人都像几人一般，刚一进来就有收获的。 这两头妖蛮显然也是如此。 五人并没有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一颗太虚石。 不过这并不代表众人一无所获。 宁凡钊不愧是出自凉州学宫，这个时不时就需要学生组队出去历练的地方的人。 只见其上下其手间一会的功夫，就从这两头狗妖的尸首上搜出了两块令牌，还有一条由兽牙制成的项链。 令牌暂时由实力最强的董凌宇保管。 而项链却是落到了姜陵的手上。 姜陵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这条朴素原始的兽牙项链，有些想要发笑。 他心想原来这就是妖族使用的最多的储物法器，与乾坤袋相比，真是有够简陋的。 第177章 神秘石枣 姜陵本想继续再观察一下手中的兽牙项链，但感受到周围人眼巴巴的目光后，只能哭笑不得的动用气血之力，打开了这条项链的储物空间。 和人族的乾坤袋只能用才气来开启一般，妖族的储物法器也只能用气血之力开启。 幸运的是人族可以炼体，而妖蛮读书人的存在却是少之又少，乃是真正的“凤毛麟角”。 虽然因为这头狗妖只是那狼颉的随从而早就做好了它并不富有的准备。 可当姜陵真正打开了它的储物空间的时候，还是感到了微微的失望。 众人从姜陵的神色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姜陵，有什么就说什么，没事的。” 于是姜陵便把里面的东西报了一圈，细数到角落里的物品的时候，姜陵的口中忽然发出了一道轻咦声。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姜陵从那条锁链中取出了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器。 “这是什么？” 众人起初还以为姜陵发现了什么宝贝，可等他们轮番上阵，轮流接触了那核枣一般形状的事物后，全都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没有任何波动，材料也并不特殊，应该只是一件凡物。” 董凌宇的学识在众人之中是最受信任的，所以连他都谨慎的发表了结论之后，众人心底顿时就对此物失去了兴致。 事实上姜陵也并不觉得这石枣是一件奇物。 他只是从上面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而已。 只是这股气息在他漫长的记忆长河中似乎只是占据了微不足道的一小角，所以姜陵才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感受过这石枣上的气息了。 毕竟是能够在外界换取文功的东西，虽然恶心，但休息了片刻后，众人还是选择带上了这两头狗妖的头颅，整装上路。 路上。 众人起初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但没过多久，就蠢蠢欲动了。 宁凡钊第一个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对姜陵问道：“姜陵，我记得你不是去安阳府参加府试了吗？咋又突然出现在太虚谷里了？我看你双目炯炯有神，文宫气息凝而不散，想必已经铸炼出文像了？” 感情这是兜着圈打听自己的私事呢？ 姜陵见其余三人个个正襟危坐，偏偏又竖起个耳朵的模样，只好无奈的将府试的经历又说了一遍。 当众人听说，姜陵的铭圣一文镇国，居然引来了半圣化身的圣封甲等后，个个惊得瞠目结舌，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就此平静了片刻，没过一会，众人就又跟耍无赖似的，哀求着姜陵动手写一篇《望岳》给他们看。 姜陵受不了四个大男人为了一篇诗作围着自己撒娇的阵仗，只好动笔写了。 “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直接写出了姜镇国的胸怀气概，气吞山河都不过如此了？不愧是传说中的无名先生，此诗若不能力压三万考生，那才算是意外呢！” “若我为半圣，高低也得给此诗整一个圣封甲等才行！” “对了，既然姜陵你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安阳府的廪生，那下一步岂不是要……”说话的刘凯旋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手就堵住了自己的嘴。 其余人用一种不满的眼神看向刘凯旋。 事实上，他们一直在有意的避开此事，但姜陵本人倒是无所谓。 “没错，接下来我会继续履行我当日的誓言，三月之后，重登故土，文压一州。”说这话的时候，姜陵面色格外平静，像是在说别人要做的事一样。 可只有同为读书人的他们，才能知道，这短短的一句话中，暗藏了多少的杀机。 宁凡钊脸色阴晴变幻，过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说道：“姜陵，你在府试时既然没有受到强大的阻拦，那想必对方的杀招都留在了州试上，到时候你千万要小心。” “谢宁兄提醒。”姜陵郑重说道。 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原因，众人都像是打开了话闸子一般，一个劲的说个不停。 姜陵虽然无奈，但也只能乖乖地听着。 “对了，董兄凯旋兄，你们两个都是世家的子弟，应该听说过今年进入太虚谷的，有哪些强者？”宁凡钊兴致勃勃地询问道，这个消息倒是引起了姜陵的注意。 毕竟在这太虚谷中，如果能够提前一步得到有关强者的信息，哪怕作用不大，也聊胜于无。 这一点，想必就算董凌宇自身不在意，家中也会有人为他做好这一切。 “这你倒是问到点上了。” 董凌宇沉声说道：“今年的太虚谷确实是来了几位硬茬，光是半圣世家中的子弟，据我所知，就来了至少一掌之数。” 半圣世家至少来了五人？！ 众人听闻这消息，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虽然成为了读书人，接触到的人物发生了变化，众人对半圣世家的印象不再像以前那般高不可攀。 可即便如此，不可否认的是，半圣家族依然强大， 董凌宇点头说道：“据我所知的，就有贾谊世家、张仲景世家、韩非子世家、司马世家、墨子世家甚至听说连颜圣世家都来了人。” 颜子世家都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人想到今年的太虚谷竟是这般热闹，众圣世家齐齐上阵。 “这样也好，强者越多，越安全，最好能杀光那群妖蛮！”汪磊兴冲冲地说。 夜色渐深。 五人在一座山头上随便寻了一处山洞，晚饭是树上采摘的野果和那头狗妖项链里的兽肉。 没有人不长眼的提起有关这“兽肉”的话题，哪怕它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烤制，确保熟透，肉质仍然散发着一股难以下咽的腥味。 董凌宇制定了轮流守夜的规矩。 第一个不是姜陵，但他却睁着眼睛。 姜陵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颗双色太虚石，沉吟片刻后，气血之力和才气同时涌进了这颗太虚石中。 像是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反应，红橙两色的天地元力开始从太虚石中升腾而出，随后如云烟般被姜陵吸入体内。 很难用语言来描述这种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搓文宫？有一把刀在切割枷锁？ 总而言之，片刻后，姜陵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狂喜之色，而手中的双色太虚石已然化为了粉末，飘散在了风中。 “不愧是这太虚谷中的奇宝，这小小一颗双色太虚石，竟是抵我一日的苦修！” 第178章 求救 才气作为读书人的力量本源，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能通过读书学习来增加。 毕竟不是谁都是姜镇国，也不是谁都是一县案首，一府廪生，能将虹光洗体，才气灌顶这些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当水喝。 事实上许多蕴灵境的读书人，直到死，这一辈子可能也就得到了那么两三次的虹光洗体。 所以当姜陵察觉到这太虚石居然能够起到蕴养才气的功效的时候，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太虚石对于所有人的重要性。 “怪不得他们得到了太虚石，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吸收炼化，而是随身带在身上……” “怪不得这太虚谷开启，就连半圣世家，甚至亚圣世家都按捺不住心情，派来了子弟……” 这一刻，姜陵想通了许多事情，而在炼化太虚石的过程中，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不知算喜，还是算忧的事情。 天星大陆中，九成九以上的人如果想要变强，基本都会读书修文字一道。 可姜陵不同。 身为文武双修的人类，他除了才气之外，体内还有另外一种力量。 那就是气血。 感受到每颗太虚石的能量中，近乎有八成的数量都被饿鬼般的气血洞天蛮横的抢了过去，姜陵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 “也罢也罢，反正这些日子里，我一直专精于文道，武道的修为反而被落下了，这样也好。” 姜陵这般安慰着自己，而乾坤袋中太虚石的数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耗着。 别看董凌宇将身上全部的太虚石都给了姜陵，好像很多的样子。 这在姜陵那口好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饿怕了似的气血洞天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十几颗太虚石炼化下去，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两颗双色太虚石，气血洞天居然还在向姜陵传达着“我还需要”的想法。 一顿十几颗太虚石还不够，你当咱家庭啊？要不考虑一下投胎去亚圣世家？ 不过幸好这投资并不是打水漂，至少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让姜陵撕裂了一根枷锁，气血之力更胜昨日。 太虚谷内不见日月，只有漫天的星辰。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夜幕的边缘像是被烫熟了一样，逐渐泛起鱼肚的白色。 在接下来的这十天里，在董凌宇的带领下，众人接连找到了三处有太虚石的地方。 说来也怪，这太虚石虽然被称之为“石”，形状也像“石”，可等姜陵第一次真正看见它的时候，才发现这太虚石本身是一种液体，是经过了人类或妖蛮的提炼后，才变为石头形状。 通过这十天的经验，姜陵也渐渐摸索出了一点规律。 譬如一小滩的太虚原液，能够提炼出将近五十颗太虚石。 譬如太虚原液，往往藏在一些隐蔽的角落。 正因如此，众人这几天才尽往那些犄角旮旯里钻，每个人都显得灰头土脸的，幸好收获不小，姜陵的肉身境界更是达到了撕裂十八根枷锁的程度。 平日里，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一丝气息，有时候都会令其余四人感到如芒在背，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身边跟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兽。 这段日子里，众人也不是没遇到过妖蛮，只是妖蛮性情桀骜不驯，除非遇到真正强大的妖蛮，类似于狼颉那种存在，否则它们极少成群结队。 所以，在五人的合力围攻下，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山林里的资源越来越难寻。 众人终于还是不得不面临了一个选择——到底是选择留在这个相对来说安静祥和的山林，还是为了资源，前往险象环生的凶地。 这个选择关乎到在场的每一个人，毕竟无论是选择停留还是离开，单枪匹马的话，危险系数显然都会无限放大。 “我选择前进，这没什么好说的。” 董凌宇第一个开口，当即便斩钉截铁地发表了意见：“凶地深处我们是不能染指，可外围我认为还是能够碰碰的。” 汪磊脸色有些发白，颤抖着声音说：“死在外围的立身境还少吗？就连蕴灵境都不稀奇！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资源是难找了，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啊……” 汪磊实力最弱，他也不止一次的曾在众人面前透露过，他进来太虚谷只是为了寻找一味治疗父亲的药材，所以不愿冒险也是人之常情，众人并没有因此流露出鄙夷之色。 “汪兄你要往好处想想，倘若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大部队呢？倘若你想要的那味药材就在凶地里呢？” “可我还是认为……” 众人议论不止，争论不休。 姜陵沉默地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文印传来了一道轻响。 这在没有信号的太虚谷中可是一件稀奇事，所以姜陵想也没想的就打开了文印，紧接着，他的瞳眸便是微微一缩，脸色顿时凝重了下来。 “诸位，先别争了，有大事发生了。” 姜陵虽然不是五人中的领队，但因其文名与实力的缘故，众人一直很尊敬他，所以姜陵刚一开口说有大事，众人便瞬间转头望向了姜陵。 “看。” 姜陵手捏文印，才气涌入其中的同时，顿时有一道急促的声音从中传出：“我是韩非子世家的韩肇，前不久刚集齐了一支由立身境组成的队伍，本想进入落日崖外围，没想到居然遭受了妖蛮的伏击，人员伤亡惨重！” “现如今我们退守在落日崖东边，本想拖延着时间让对方离去，但妖蛮之中却好似有妖种文人的身影，忍而不发，竟想等我们弹尽粮绝后一网打尽！” “无奈之下，我只能动用家族给予的手段，发起千里求助，希望收到消息的文友能够出手相助。” “但！如果你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请千万要量力而行，找寻到同族队伍后再来相救，我们这里应该还能再坚持数日。” “但如果命中注定要魂丧太虚谷，我方也不会坐以待毙，只希望同胞能为我们报仇……” 声音到此为止。 “怎么样？” 姜陵抬头扫向面前四人的神色，此时此刻，听完这一消息后，哪怕是之前对凶地表现得十分抗拒的汪磊，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双拳紧握。 或许是这十天的安稳，让他们逐渐有意无意的淡忘了十天前的死里逃生。 听到伙伴居然被妖蛮伏击的消息后，那段血淋淋的回忆再次被翻开，众人的眼中顿时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宁凡钊腾地一下从地上起身，怒气冲天的大叫道：“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干他嬢的！” 第179章 落日崖 传闻，最初的太虚谷，足有十几处常人不敢涉足的凶地。 那里面遍地都是无主的天材地宝，只等一位或者数位有缘人采摘。 可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逐渐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 再多的神物，伴随着采摘的次数多了，也会变少， 再恐怖的凶地，伴随着战斗的次数多了，也会崩塌。 特别是当那五色太虚石出世的那一次，不止是引得人族和妖族杀红了眼，到最后就连太虚谷中不通人性的凶兽都加入了战团。 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这些词都可以用在那一场堪称惨烈的战斗中。 正因如此，所以现在还存留在太虚谷中的凶地，个个都不容小觑。 落日崖便是如此。 传说这里与另一处凶地寂月岭遥相对应，两处都是太虚谷的太阳和月亮各自沉落后所形成的凶地，里面诞生了无数奇特的事物。 落日崖身处于永昼之中，天干物燥，不见绿色，但漫山遍野中，却是长满了光秃秃的黄铜色大树。 这种树木因地得名，被外界称之为落日树，因为坚硬的特性，每一棵都是上好的木材，无论是用来制作笔杆还是琴身，都能卖出寻常人家难以想象的天价。 连绵的山脉在日光无休无止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戈壁的荒漠色。 这里身为凶地，除了蕴灵境强者敢踏足之外，本应人迹罕至才是，然而此时此刻，一座山谷之中，却是格外喧哗。 饮酒声，啃肉声，嬉笑声……如果此地有人听到了这些声音，定然会大吃一惊。 心想怎么会有人敢视凶地为无物，在这里寻欢作乐？ 但只要知道这座山谷之中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后，这点疑惑与吃惊，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光秃的山头上，三道高大的身影静默无语，漠然地遥望着对面的方向。 或许是出于对实力的自信，或许是出于不同文化熏陶培养下的习惯，它们都没有丝毫掩饰自身气息的想法。 滚滚强横的气血之力围绕在它们的周身，恐怖的压迫感几乎凝成了实质，连周边落日树都微微倾斜，像是在害怕它们。 这三道最矮都有两米多高的身影，自然不可能是人类，所以只能是妖蛮。 其中站在最中央的黑毛熊妖气势最盛，显然实力也最强。 它的双眸之中时不时的就有蓝色的雷霆闪过，看样子竟是出自凶名极盛的雷睛熊一族，实力竟是达到了骇人听闻的挣断二十三条枷链的地步，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铭文境。 而站在其左手边的，是一头灰毛鼠妖，周身透露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显然出自寒煞鼠一族，而站在其右手边的，则是一头出自追云豹一族的花斑豹妖。 这两头妖蛮的实力稍逊熊妖一筹，但也达到了挣断二十一根枷锁的地步，相当于人族的立心境，同样不容小觑。 上一次太虚谷中，妖界收获颇丰，带出了足足有三百多块令牌，所以今年进军太虚谷的阵容与人族相比，自然就显得豪华。 只是即便进入了这么多位强者，雷睛熊一族的熊暴依然属于洞天境中毫无争议的佼佼者之一。 否则的话，同为天骄的寒煞鼠一族的鼠沅，追云豹一族的豹厥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跟随它身侧了。 “这些不知死活的两脚羊，不仅运气好，学起龟族的把戏来，竟然也是有模有样。”鼠沅忽然开口，音色尖锐刺耳，一听就不像人类的发声器官能发出的声音。 鼠沅眼神冷漠地望向两座山谷的中间，只见在那里，一条淡黄色的河流，如同死水般，没有丝毫的流动感，悄无声息的横陈在两座山谷的中间，隔断了前行的道路。 再一次看见这条河流，仿佛勾起了它们某些难忘的回忆般，即便是实力最强的熊豹，此时眼中也流露出了深深的忌惮之色。 事实上，不仅占据先机，而且实力强大的它们，既然已经提前设立了埋伏，又怎么可能吃不下一支人族的立身境队伍。 它们之所以没能成功血洗对方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眼前的这条看似平平无奇的河流。 熊暴恐怕这半年都忘不了那一幕了。 淡黄色的河流如同一记匹练般从天而降，突然就击垮了妖族追击的队伍。 一时之间，哀嚎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幸好它们因为戏弄猎物的想法，并没有追得太紧，否则的话，就此一击，就足以令它们损失惨重。 不愧是凶地啊…… 熊暴沉默地看着那条河流，一直听族里的长辈说落日崖中有一条神出鬼没的黄河，稍有不慎跌入其中，就连铭文境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前天居然给我撞到了。 这时，此处忽然响起了一道字正腔圆的声音。 “三位大王不用着急，那些卑贱的两脚羊虽然因为黄河的突然出现，捡回了一条命，可黄河不会永远停留在此地的。” “据记载，黄河最长的停留时间不过五天，现在已经过了两天，相信很快他们就要无路可逃了。” 原来这三头妖蛮的脚边还站着一位青年男子。 只是他相对于这三头妖蛮来说身形本就矮小，而且再加上弯着腰的缘故，就显得更矮了，所以才没被注意到。 没想到居然被一位人族突然插话，鼠沅感觉自己像是被挑衅了一般，猛然转头看去，胡须轻颤，一双细长的眼睛逐渐被赤红的血气占领。 “人族，如果今晚那条该死的河还不挪开，我就把你扔进去。” 想起那些被黄河吞没的妖蛮的惨状，这位青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脸色噌的一下变得煞白无比。 青年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开始对鼠沅磕头，口中颤抖着声音说：“鼠王大人饶命，鼠王大人饶命……” 鼠沅冷笑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一旁的熊暴动了。 “别玩食物……那条河有动静！” 听到这话，几道目光猛抬头望向了山下。 果不其然，那条仿佛横陈在历史中，亘古不动的黄河，此时的河面上，竟是缓缓荡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第180章 黄河退去 在被那条黄河围绕的山谷中。 有数十道身影围坐在一块空地，大多数人的脸色都愁云密布，显然是在为当今的形势而感到棘手。 是的，那条突然出现的黄河是解掉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可这黄河的存在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劫后余生的惊喜之后，幸存下来的人们很快就发现，那条黄河不仅是挡在了妖族和他们的山谷之间，而且还挡掉了他们的退路。 ——这座山谷，居然被黄河给包围了。 少部分人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他们曾亲眼看到好友被那些凶残的妖蛮啃食掉血肉，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这些天来的噩梦。 “韩兄，你那求助信息发出去了吗？” 此时说话的，是一位面容白皙，神情略显急躁的青年。 如果姜陵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认出，这位老熟人乃是凉州学宫中赫赫有名的死对头徐修筠。 只是出人意外的是，短短十天的太虚谷之行，竟是仿佛将这位曾去过百兽山谷的天骄的骄傲都给磨平了，此时的徐修筠，哪里还有当初那副鼻孔看人的骄傲姿态？ 徐修筠也是被那群妖蛮给打怕了。 事实上进来太虚谷后没多久他便碰到了韩非子世家的韩肇，加入了对方的队伍之后，他本以为此次太虚谷之行不说大获全胜，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没想到才刚意气风发的想要进军第一站凶地，就遭受了这般沉重的打击…… 徐修筠难免会感到口舌发涩。 听闻徐修筠的话后，众人的目光顿时不约而同，齐刷刷的望向了那道坐在一块大石之上的身影。 说实在的，若不是众人已经见识过了韩肇那神乎其神的手段，恐怕他们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么一位面容普通的青年，竟然会出自一个半圣世家。 韩肇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墨发高束，面容普通但却棱角分明。 他很少抬起眼睛看人，一开始众人还以为他是因为出自半圣世家的傲气，但直到前天，妖蛮的伏军突然现身的时候，他抬头望了一眼，众人顿时就明白了，那不是傲气…… 那是强大。 韩肇抬起头的瞬间，有人从他的双目之中看到了一条条纷飞的法律文言，随后队伍的面前便升起了一座恢弘不可冒犯的大山。 “执法如山。”韩肇的声音平静无比，但却透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深深地刻在了众人的脑海。 第一时间升起的大山挡住了许多关键的伤害，在生死关头中，为人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那时人们的脑海中才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词汇。 法理之目。 很难想象这种只有主持了上千起案件，并且对法理知识极为了解的法家读书人才能凝练出的异象，竟然会出现在一位立身境读书人的身上，哪怕他是天子才生。 听到徐修筠的询问，哪怕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韩肇脸上依然没有升起怒色，只是微微抬头，平静地说：“传出去了。” 传出去了，仅仅代表着信息传出去了。 并不代表有人收到了。 也不代表有人会来。 更加不代表他们就能活下来。 一位世家子弟眼底浮现出绝望之色，喃喃的说：“难道我们真的要逃向深处？” 山谷的前方守着一批实力恐怖的妖蛮，而后方却是落日崖的更深处。 极少有人能够进入尚未开启的凶地深处而活着出来的，更别说他们之前还亲眼目睹了那一条从天而降，如匹练，如长鞭的河流。 落日崖的深处据说埋葬着太虚谷里那轮沉落的太阳，它的存在就像是那条黄河般，随时都有可能点燃升起。 有幸存的人族曾远远目睹过那一幕，他说“那画面就像是有一轮明亮滚烫到极致的火球冉冉升起，无数道火柱如流星般从上滴落，重重地砸在大地上，天摇地颤。” 连外围的黄河都那般恐怖，他们不敢想象那落日又该具有怎样的威力。 直到此时此刻，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的时候，众人才深刻的意识到，原来这太虚谷的危险程度远超于他们的想象。 就在这时，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年忽然开口说道：“与其像老鼠般逃入落日崖中寻求那一线生机，我宁肯与那些妖蛮拼死一搏。哪怕只是杀死一头，对于这太虚谷中的其他同族来说，都算是一次无形的帮助。” 读书人中向来不缺一腔热血杀妖除魔之人。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 徐修筠瞥了一眼莫隆，冷声喝道：“迂腐！莫隆，你读的书都读哪里去了？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将来考过州试，考过殿试，成为种道境，乃至更高境界的读书人时，杀的妖蛮不比今天多多了？你的目光何必局限于现在？” 莫隆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说到底，徐修筠你还不是想要苟且偷生？我自打在学宫就看不起你，别说你将来不一定能考过殿试，你就算考过了又怎样？我今天就放出话了，我一样看不起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 死亡的阴影下，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火药，稍有火星就会被点燃。 徐修筠本就是一位自视甚高之人，哪里容得了别人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相当于指着鼻子大骂。 所以理所当然的，徐修筠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地望向莫隆，森然道：“莫隆，你敢辱我文名，小心我让你血溅三尺！” 虽然因为接连挫败在司鱼和陈望手下，导致学宫中不少学子在暗地里讥笑徐修筠。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他身为学宫中立身境的三大强者之一的事实。 徐修筠几乎刚一动怒，文宫的气息便压迫得莫隆的脸色白了一分。 只是莫隆虽然吃了亏，但他却依然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想法，冷冷地直视着徐修筠的眼睛。 场上一片死寂，正当所有人以为两人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时候。 突然。 轰隆！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几乎同时想起了那条河流从天而降的画面，紧接着反应过来的众人，便不约而同的猛然转头望向了山下的方向。 当众人看清楚那条黄河在倒流，一头一头妖蛮进入视野，冲他们露出狰狞的笑意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拔凉的寒意。 如同屏障般隔绝在两地之间三天的黄河。 终于在此刻……退去了。 第181章 妖界布局 黄河离开了。 正如它当初那般不请自来。 昏黄如匹练般的黄河来无影去无踪，不一会，山脚下便只留下了一道宽大的深沟，那是唯一能够证明黄河曾在此停留过的痕迹。 山脚下，熊暴身后跟着足有二十多道妖蛮的身影，个个都是洞天境的好手。 当它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用做，周身逸散的气血连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片恐怖的异象。 “可怜又卑贱的两脚羊族，你们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时也命也’？连老天都不眷顾你们，要不考虑归顺于我们妖族一脉？我们伟大的妖神会赐予你们永生永世都享不尽荣华富贵！” 鼠沅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贪婪，狂热的喊道。 人族共敬孔子，而妖族共敬妖神。 但无论是根据人族的调查还是妖族内部的情报来看，这位“妖神”都是一位虚构的存在。 其目的就是为了掌握妖族平民的意识形态，让它们心甘情愿的为妖族赴死，只为死后能进入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万妖国度”。 说起来很像一些邪教，此事若放在人族定然会被读书人嗤之以鼻，说我们读的是圣贤书，敬的是曾活生生在这个世界存留过的先人，少拿这些狗屁道理唬我。 但此事放在妖族却有奇效。 至少绝大多数底层妖蛮都对此深信不疑。 “永生永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莫隆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色：“你这头老鼠也懂得什么是荣华富贵？” 鼠沅听到这话勃然大怒，一股磅礴的气血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抬升。 显然，它要出手了。 在这股堪称蛮横的气血之力面前，在场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按照目前双方的实力来看，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斗。 众人的身后突然卷起了一股狂风，悄无声息的将众人心头的阴霾直接扫去。 韩肇不知何时从那块石头上走了出来，一手执笔，一手执书，目光漠然地扫向下方的妖蛮。 察觉到他的态度，熊暴的脸色有些难看，它讥讽地说：“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们没看到你发出去的求救？一直固守在此地，你们不就是想等来同族的支援吗？”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上一次你们人族带出去，可供蕴灵境强者进入的令牌，都被我们妖族做了手脚。” “此时此刻，你们人族之中但凡达到蕴灵境的，或是被我们控制住，或是被我们看着，根本就不可能来救你们！” “至于那些立身境的小猫小狗三两只……哈哈哈哈，要是敢来，本王还真不介意用来打点牙祭！” 说到最后，熊暴伸出暗红的舌头，在黑得发亮的肥厚嘴唇上舔了舔，露出了一抹残忍而又狰狞的笑容。 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这个消息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是多么的糟糕。 只看见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一片，更有甚者甚至连站立的身形都稳不住了，轻轻晃了晃。 众人为什么甘愿在这山头上枯等三天？ 除了黄河阻拦了他们的脚步，心底何尝没有等待救援的想法？ 如果把太虚谷的空间结界比作是一张网，那立身境和蕴灵境无疑就是小到能够钻进这个缝隙里的鱼。 只是蕴灵境的读书人显然更强大，所以他们使用的令牌自然区别于立身境的令牌，相对来说更加的稀有，作用自然也更加的强大。 可现在熊暴居然说蕴灵境的强者都在妖族的眼皮底下？而追根溯源，问题居然出在上一次的太虚谷幸存者带出的令牌中？ 那他们现在的处境如何？难道也和自己一般？ 妖族的布局居然从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了，可为什么人族的强者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 难道两族之间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吗？ 人族注定要被妖族抹除？ 妖族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无数个疑问接二连三的浮现在众人的心头，许多的问题根本就经不起细想推敲，越想，人们就越彷徨，越彷徨，自然也就越恐慌。 这一幅情景自然被对面的妖蛮看了进去。 熊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一个种族的弱点果然还是只有种族中的人才能知晓，只不过一句话而已，竟然就把这些卑贱的人族军心都给击溃了…… 哈哈哈！说不准本王在兵法上有几分天赋，未来兴许能当一位带兵打仗的好将领！ 这时，山上突然飘下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噢？我们人族的蕴灵境都被你们妖族控制了？” 这一声音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质疑。 有谁敢质疑我们伟大的妖族？ 熊暴目光不善的看过去，发现竟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人族。 莫隆冷声道：“那你们应该接触到那一位女子了？她很漂亮，我相信光凭这一点，你们就忘不掉她。” 莫隆的话像是勾起了在场妖蛮的某些记忆。 特别是熊暴和鼠沅等几位地位较高的妖蛮，更是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前几日收到的情报。 鼠沅浑身灰白的鼠毛都炸了，它指着莫隆尖声叫道：“你认识那个疯女人？她是你的谁？！” 徐修筠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莫隆。 同是凉州学宫的学子，特别是作为与对方接触过的学子，他自然知道莫隆指的是谁。 ——不是姜陵的那位师姐司鱼，还能有谁？ 只是司鱼在这太虚谷中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一提起她的存在，妖族众蛮便会齐齐变色，鼠沅更是称呼司鱼是“疯女子”？ 人们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绝望的情绪逐渐散去了一块。 莫隆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妖蛮就是妖蛮，刺激你一句真相就浮出了水面，我就知道你们奈何不了那一位。” “既然如此，又哪里来的底气，敢说自己控制住了我们人族所有蕴灵境的强者？” 莫隆神情渐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大声叫道：“你们这群畜生，给我听好了！就算你们提前十年，二十年就布好了局埋伏我们人族又如何？” “我们人族人才辈出，即便失了先机，最后也会力挽狂澜！” “够了！” 熊暴脸色难看至极，怒喝一声，在其迈步的一瞬间，一股骇人的雷霆之力，顿时从其身上蔓延而出。 轰！ 第182章 意料之外的援手 暴躁的雷霆烤焦了熊暴原先站立的地面。 狂风拔地而起，裹挟着它的身影如炮弹般爆射而出。 众人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 “小心！” 有人失声惊呼，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熊暴不愧是雷睛熊一族年轻一代的强者，在雷霆之力的全力催动下，数百米的距离竟是好像不存在般，转瞬即至，眨眼间就闪现在了莫隆的面前。 腥臭的劲风，烤焦的空气，高大的黑影……尽朝着莫隆扑面而来！ 要知道妖族炼体，加上天性使然，它们最擅长的便是近身肉搏。 正因如此，所以无论是学宫里的教师，还是家族里的长辈，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学生或者晚辈，不要给妖蛮近身的机会。 因为人族读书人倘若被妖蛮给近身了，那真的是十有八九必死无疑。 莫隆脸色大变，张开嘴的同时才气涌动，想要咏读防护战诗，可惜很快他就绝望的发现，他居然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熊暴的速度太快了。 它竟像是深刻地懂得人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悍然动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 在无比短暂的时间内，莫隆无比清晰地看见了熊暴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掌心处有雷霆涌动。 熊暴张开嘴了，看唇形似是想说“去死”，可落在莫隆的耳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没在石棱中！ 莫隆认出了这一道声音的主人，猛然睁大了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尖锐的风啸声在耳边轰然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驰而来一般，光那阵仗，就令在场不少人感到心悸不安，仿佛胸口被压上了一块巨石般。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一支漆黑的羽箭，竟像是突破了空间般，以一种极度刁钻而又阴狠的角度，突然出现在了雷暴的脑后。 尖锐的狂风顷刻间便绞碎了熊暴脑后的一簇毛发，暗红色的鲜血如花般在众人的眼中绽放。 “啊！竖子竟敢！！！”熊暴又惊又怒，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扭转腰部，本应该轰在莫隆身上的一掌，此刻竟是狠狠地拍在了那支横空出现的羽箭上。 砰！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血之力，在此刻毫无花假的撞击在一起。 在接触的一瞬间，熊暴便察觉到这股气血之力并不强大，它背后的那位拥有者，甚至可能连二十根枷锁都没撕碎。 一时之间，熊暴胸口中的杀意陡然加重。 可很快，熊暴便发现它小看了对方。 这支看似平平无奇的羽箭之中，竟然还藏着一股同样并不强大的才气。 文武双修者？ 熊暴眼皮子一跳，没想到这一代的凉州读书人中，竟然会有人走如此冷门的道路。 此人气血之力一般，才气也算不上强大。 可当这两者合在一起的时候呢？ 显然，此时就连熊暴都感受到了棘手。 但熊暴不是狼颉，它的实力哪怕放眼整个太虚谷的洞天境，也属于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所以也仅仅只是感到棘手罢了。 熊暴脸色一沉，滚滚气血之力如雷霆般不停地落在那支羽箭之上，只是顷刻间的功夫，上面的力量便像被磨盘碾碎了一般，化为了虚无。 毕竟是孤身闯入敌营，哪怕熊暴自认为实力强横，也知道不可久留，所以在化解了那道阴狠的攻势后，身影一闪，顿时出现在了隔壁的一座山头上。 “出来！”熊暴脸色难看至极，目光冰冷的盯向一处。 此时此刻，哪怕是在场的众人也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援兵前来。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底好像燃起了一种名叫“希望”的火焰一般，目光灼热地望向了东边的方向。 片刻后，众人便看见，在那片落日树林中，缓缓走出了五道身影。 徐修筠其实也听到了那诵诗声，但那时他还是半信半疑，直到现在看到了那道手握石弓的身影后，神情一下变得极为复杂。 怎么会是你呢…… 姜陵与董凌宇等人没有丝毫掩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一开始，虽然众人早就从这一箭的威力上猜出了来者并不是蕴灵境的强者，可当众人发现，来者仅仅只有五个人，有的甚至还停留在立人境之后。 即便心有感激，人们的眼底还是难免的生出了失望之色。 “姜陵！” 莫隆是第一个叫出姜陵名字的。 两人在学宫的时候就是同窗，之后还一起狩猎，经历了谷镇之变。 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两人的感情却已经是至交好友。 姜陵冲其点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转头望向了鼠沅，以一种极度冰冷的语气说道：“你这头畜生……刚刚说谁疯女人呢？” 群山峻岭之中，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那道身材清瘦的少年身上，很显然，此言落下后，那一道道目光的眼底，顿时升起了浓浓的惊愕之色。 毕竟众人已经看出，这位来者仅仅只是一个看上去刚突破到立志境的读书人。 虽然众人很感激他的冒死前来，可无论怎么看，在当前这种局面下，他这对一头撕裂了二十一条枷锁的鼠族强者出言不逊的行为，还是显得太不知所谓了。 难道他还不搞清楚，即便有了他们五人的加入，咱们还是处于下风吗？ “这小子，口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徐修筠脸色难看无比，低声骂了一句。 鼠沅同样也是没能预料到，一位突然出现的立志境人族，居然敢对自己口出狂言。 一时之间，鼠沅怒极而笑，像是在准备杀戮前的活跃筋骨，此时它浑身的毛皮如同波浪般上下起伏。 “熊暴，此人留给我！我要在这些两脚羊面前，打断他的四肢，一口一口的撕下他的骨和肉！让他死前的世界里，全是自身骨肉被啃的声音！”鼠沅目光紧紧地盯着姜陵，阴狠地说道。 “随你。”熊暴摆了摆手，其实它对于刚才那突然出现的一箭同样十分恼怒。 可它却明白自己还有一位更强大的对手在等着…… 韩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熊暴山头的脚下，雪白的衣衫随风而动，一手执笔，一手捧书。 “来。”韩肇的声音格外平静。 然后下一秒，气血和才气几乎同时拔地而起。 战斗，开启了。 第183章 姜陵出手 几乎每一个人都找到了与自己实力相匹配的妖蛮作为对手。 譬如韩肇与熊暴，譬如徐修筠与豹厥，又譬如姜陵和鼠沅。 姜陵先前的言语，显然是刺激到了这头灰毛鼠妖。 当鼠沅出现在姜陵面前的时候，只是一个冷哼，声音响起的同时，一股雄浑磅礴的气血之力顿时裹挟着一股近乎蛮横的压迫感，如风暴般席卷而出。 滚滚气血如狼烟般从鼠沅的身体中升起，那般威势，不少人即便是看着，都感到心惊胆战，更别说姜陵还置身于其中了。 “姜陵那小子到底在逞什么强？他即便在离开学宫的日子里考过了府试，成为了立身境的读书人，可现在才几天功夫？他连立心境都不是，怎么敢招惹那鼠妖的？” 徐修筠脸色铁青，一颗心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事实上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姜陵冒失了。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又不可能在妖蛮面前灭自己士气。 于是一时之间，人们的打法不约而同的变得悍不畏死起来，就为了能在杀掉对手后，赶紧去帮助姜陵。 可当这一行为进入了妖蛮的眼中之后，竟好似一下就被看穿了。 妖蛮的战斗风格本是宁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但此时此刻，即便显得有点畏缩，它们也心甘情愿的防守。 “哈哈！卑贱的人族！你们的计谋已经被我们看穿了，就等着看那小子被撕成碎片！”豹厥放肆的狂笑，声音落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众人的脸色都是一片铁青。 所以……现在的焦点都聚集在了姜陵的那一战之上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一颗心一片拔凉。 他们很难想象，姜陵一位立志境的读书人，怎么能在单挑的情况下，以弱胜强的战胜甚至杀死一头实力强大的鼠妖。 这一幕自然也落进了姜陵与鼠沅的眼中。 “看来我的话说中了？”鼠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看来我真的要在你的同族面前，一口一口的生吃掉你……了！”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鼠沅猛地一脚踏出，在强横的气血之力面前，仿佛连空气都被它踩爆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鼠沅的身影如同熊暴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唰！ 当众人反应过来，鼠沅再次出现的时候，它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姜陵面前的五米处。 看到这一幕，即便强如董凌宇和徐修筠，两人的瞳眸都是微微一缩。 不愧是鼠族的强者，哪怕在境界上稍逊熊暴一筹，但在速度上，却快出了对方不知多少！ 这五米的距离，对于妖蛮这种身形巨大的种族来说，已经相当于咫尺之距！ 仿佛看到了姜陵被自己撕碎的场景，鼠沅的脸上升起了一抹快意而又残忍的笑容。 “卑贱的人族，下辈子投胎，记得擦亮眼睛！” 说罢，鼠沅抬手便是朝着姜陵一拳轰去，灰白的气血之力凝练成一条大河，如同一记长鞭般朝着姜陵狠狠砸下。 鼠沅紧盯着姜陵的面庞，本以为能从对方的脸上找到那熟悉的恐惧。 没想到，即便自己已经挥出了足以致命的一拳，对方的神情依然是那般的平静。 不对……有地方不对！ 众所周知，野兽的直觉非常灵敏，这一点在妖族的身上得到了无限的放大，尤其是在死亡面前。 当鼠沅脑海里升起这个念头的瞬间，无数道警兆顿时如同鲜花般在它的心头绽放，死亡的镰刀就从花蕊中探了出来！ “是吗？” 姜陵的声音忽然在鼠沅的耳朵后响起。 当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鼠沅浑身的长毛都炸了，如同一朵盛放的蒲公英般，惊悚万分。 像是为了映照此景，鼠沅先前挥动的那一拳所形成的气血长河，已然砸在了姜陵的那道身影上。 但是，却并没有出现众人预料中的皮开肉绽，痛哼倒飞的场景。 那道气血长河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竟是径直的穿过了姜陵的身影，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一时之间，大地崩裂，飞沙走石，独独没有看见血肉飞溅的残忍画面。 竟然是残影吗？！ 此时此刻，各座山头上关注着此战的，无论是人还是妖，皆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惊呼声。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了一座浑身缭绕着层层雾气的水墨 大山猛然拔地而起，如同西游记中的紫金葫芦般，一下便将那头鼠妖的身影收了进去。 直到此时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咏庐山》！姜陵什么时候作写的《咏庐山》？！” “这不是阻敌战诗吗？怎么还能如困敌战诗般将鼠妖困进去？！” “是了是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原来原因都在这一句上，天下读书人都小看了姜陵的战诗！” “不！我想这还是有原因的，我猜测如果想要将《咏庐山》当困敌战诗使用，恐怕得将其学习理解到至少二境的‘登堂入室’才行。而《咏庐山》出现的时间还短，当世恐怕也就姜陵这位作者达到了这个境界，自然也就无人发现玄妙！” ………… 早前便说了，天星大陆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爱文如痴，有些人的程度更甚，吃饭睡觉不抱着两本都不舒坦。 所以，当他们发现姜陵的《咏庐山》另藏玄机的时候，哪怕身处生死战斗中，也实在是心痒难耐，自然当即就开始了品鉴。 茫茫白雾如龙般锁住了山脉。 鼠沅几乎刚一被吸进去，就知道自己陷入了人族最为难缠的困敌之力中。 “阴险的人类！有种你给我出来，本王咬死你！”鼠沅叽叽喳喳的叫着，却是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姜陵自然听到了这一句话，只是他怎么可能蠢得现身呢？ 这《咏庐山》是姜陵早就在心中布好的局。 否则的话，以他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在面对鼠沅的数番口头挑衅之下无动于衷呢？ 要知道，姜陵可是一个不仅要在战斗上击败敌人，嘴仗上也是不能输的人。 所有人之所以没有看到姜陵作写的过程，那是因为他动用了《瞒天过海》的兵法，不仅遮盖了相应的气息与诗成的异象，甚至还因为联想到了后世的投影技术，制造了一个假人在原地用以迷惑鼠沅。 可惜啊，《瞒天过海》现在的层次还很低，制造的幻象暂时只能达到“稻草人”的状态…… 姜陵心中感慨一声，反手抽出了背上的石弓，缓缓对准了不远处的那头鼠妖。 敢说我师姐是疯女人……？ 第184章 神术 层层叠叠的云雾中，时不时地就会响起一道雷鸣般的巨响，随后就是血肉被利器破开的声音。 众人虽然对里面的状况看不太清楚，但光听这痛哼，以及那时不时就飙射而起的血色，就能感觉得到，里面大概是谁牢牢地占据着上风。 在韩肇与熊暴的战场上。 一团又一团的雷球如雨般下过后，地面上顿时满是焦糊糊的黑色痕迹，袅袅升起的热烟中，那道雪白的身影纤尘不染，静静地站在其中。 “熊暴，你奈何不了我，而很快，你的那名手下就要死了。”韩肇眼神平静地看了一眼姜陵的战场。 身为皇城那边的半圣世家子弟，凉州虽偏僻，虽遥远，但无名先生的名字他还是听过的，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年轻到了这般地步，实力也不容小觑。 别人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是隐约看出了一点端倪。 “是隐藏类的兵法吗？类似于韩信的‘暗度陈仓’？”韩肇心中猜想。 此话若是被姜陵听到，定然会感慨万分。 不愧是号称修炼到至高处，能够做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法理之目，即便是强如熊暴鼠沅都能欺瞒的《瞒天过海》，韩肇也能一眼察觉不对。 熊暴脸色阴沉至极，他很想直接击溃面前的韩肇，再去撕了那该死的人类，可偏偏这个韩肇的实力同样强横无比。 尤其是他手上的那本经书，哪怕是它，也从上面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显然，至少短时间内，在韩肇刻意防守的情况下，熊暴无法击溃对方。 “鼠沅，不要再玩了！倘若胆敢丢了我们妖族的脸，不用那小子，本王亲自撕了你！”熊暴脸色阴狠，突然暴喝出声。 只是令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那声音之中竟然裹挟着一缕精纯无比的雷霆之力，等韩肇脸色一变，反应过来想要出手困住那力量的时候，已然是来不及了。 声音瞬间就落在了姜陵用才气构建而成的庐山之上，旋即轰然炸开，化为成千上万道电弧，顷刻间便在那庐山上的云雾中咬出了一块不小的空白。 于是乎，众人的眼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鲜血淋漓的身影。 可不正是那鼠沅？ 众多目光之中缓缓涌现出不可思议的惊愕之色，望着那鼠沅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谁还能将其与之前那耀武扬威的鼠妖联想在一起？ 然而徐修筠的脸色依然沉重，在场之中，只有少数像他这般达到了立心境的读书人，才第一时间看出了不对劲。 这头鼠妖看似满身浴血，狼狈到了极致，但实际上，体内的气血洞天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朝它的身体各处输送气血，而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者。 所以，辛苦了这么久，终究只是皮外伤吗？ 姜陵眼神幽深，他身处庐山之外，却又能洞彻到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自然不可能遗落这一情况。 咚咚！ 仿佛一面战鼓被人敲响，又仿佛青天白日下响起了两道惊雷。 当人们反应过来，这两道巨响居然是鼠沅体内心脏跳动所发出的声音后，脸色一下就凝重到了极致。 鼠沅像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此时体内的气血洞天如同过载的烘炉，灰白色的气血之力滚滚而出，在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之下。 一时之间，竟连姜陵苦心布置出的才气庐山都变得摇摇欲坠，发出刺耳的崩裂声，丝丝缕缕的才气从缺口中飘散而出。 “我能感受到，你的身体没有散放出可以令我冲动的圣血之气，你和那个人族不一样，你并非是半圣的后代。” 鼠沅冷冷的说着，灰白的毛发如波浪般舞动，窸窸窣窣的白粉开始从它的身体各处飘落，那是姜陵羽箭箭尖落在它身上炸开的铁片碎屑，此时尽数被它排出了体外。 随后没多久，一股白气开始从鼠沅的体内冒出。 终年不见冬雪的落日崖的地面开始结霜。 砰的一声！ 两人脚下的才气庐山终于是坚持不住炸开了，滚滚才气如风暴般席卷八方。 满天的烟尘中，众人依稀能够从两边找到两道昂首挺立的身影。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鼠沅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位普通的人族击伤……你叫姜陵是？你足以自傲了！” 冰霜从鼠沅的脚底下往四面八方蔓延，它目光冰冷的看向姜陵，眼神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傲然之气。 这也难怪，毕竟是出自寒煞鼠一族的当代天骄，整个妖族，有几头妖不知道寒煞鼠的祖上曾出过半圣？乃是妖界赫赫有名的强族？ 鼠沅面无表情地活动起了四肢，浑身的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鼠沅猛然往前一踏，冰冷的寒煞之力与蛮横的气血之力瞬间融合在了一起，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竟是好像化成了一条散放着森然寒气的长鞭，尖锐的嘶啸声，浓浓的血腥气，皆是从中弥漫而出。 “妖术！那头鼠妖果然掌握着妖术！”有人惊呼出声，脸色难看至极。 寻常妖族，在铭文境之下，大多只能靠贴身战斗进行输出。 但这一点，显然不包括血脉高贵，曾出过妖圣的种族。 在这些种族中，几乎每一代，都会有那么几位天赋异禀的后人，如人族的天子门生般，提前掌握一些下一个境界的手段。 妖术就是铭文境妖蛮才能掌握的技能。 鼠沅一个洞天境居然会，无疑就是拜它那个强大的祖宗所赐。 “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两脚羊，这叫神术！不叫妖术！此乃我寒煞鼠一族极为强大的血煞寒鞭！” 鼠沅发出刺耳的厉啸，随后下一秒，便用一种阴冷的眼神锁定了姜陵。 “算了，与你们这帮低贱的东西解释作甚……你该去死了。” 话音刚落，鼠沅头上那条长鞭顿时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这里的“轻飘飘”，指的只是这条长鞭的神态，并不代表着它的威力很轻。 至少当众人看到长鞭还没落下，鞭影所覆盖的阴影就已经结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寒霜，甚至连姜陵身上都出现的时候，便再也没人敢小瞧它了。 众人忧心忡忡的望向姜陵，正好看见他面前的纸张亮起了一抹诗成的光芒，一时之间不由得心头大喜，以为他要用出什么绝招。 可当众人看见诗里的内容后，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哈哈！姜陵，你怎么还在写这首诗，你已经无计可施了！”看见姜陵再次书写《石中箭》，鼠沅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似乎是为了看见寒鞭粉碎羽箭时，姜陵脸上的绝望，鼠沅做出了一个出乎在场所有人的决定——它竟然故意放慢了血煞寒鞭下落的速度。 “姜陵，我要看着你一步一步绝望，然后死！”鼠沅发出近乎疯魔的大笑。 而姜陵只是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道长鞭，随后提笔沾墨，在《石中箭》的下边，再度作写！ “秦时明月汉时关……” 第185章 诗唤先贤 半空之中，那道凝杂了气血之力和寒煞之力的长鞭散放出摄人的压迫感，大地发出清脆的哀鸣，一朵又一朵霜花在地面绽放，蔓延，最后开满整座山头。 这一幕若换作平时，自然是美轮美奂，说不定还能勾起数位文人墨客的雅兴，作出几首入流的风景诗。 可这是能够供人鉴赏的风景吗？ 鼠沅残忍的狞笑，长鞭之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姜陵。 这幅画面的对冲感太强了，绝望的氛围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有人甚至悲观的升起了要与对面的妖蛮同归于尽的想法。 然而就在这时。 一抹光亮，突然从长鞭的下方出现了。 虽然在此时此景之下，这一抹光亮极其的微弱，在那足有十余丈宽的长鞭面前，更是显得如挡车的螳臂般不值一提。 但它的存在，就像是黑夜里的烛火，一旦亮起，在场所有人便再也无法无视。 姜陵手持封为文仕时，从皇室获得的御赐蕴灵文宝笔，浓黑的墨汁落在淡金色的纸页上，伴随着手腕的起承转合，一个又一个大气磅礴，端庄遒劲的字体顿时跃然浮现在了纸上。 诗还没成，一境初写黄庭的书法宝光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向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出现。 紧接着，连天色都变了。 风起云涌间，落日崖间的天地元气像是收到了什么敕令，如同滚滚的气流般，呼啸着朝姜陵……不，不应该是朝姜陵，而是朝他面前的纸页上飞去！ “这是什么诗？姜陵写的是什么？！” 众人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这一幕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熊暴一拳轰在韩肇设下的结界上，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对方，只能转头对那已然呆滞住的鼠沅暴喝一声：“你这嘎巴，还不快阻止他！” “嘎巴”是妖语，与蠢货意思相近，但却更脏。 听到这话的鼠沅如梦初醒，惊骇失色间，急忙全力催动起了血煞寒鞭的力量。 一时之间，天空那记长鞭光芒大盛，滚滚冰冷的霜气，此时就像是落日崖那条黄河般从天而降。 看样子鞭还未到，霜气就要先落在姜陵身上了。 可惜。 晚了。 为了让行文的速度达到极致，姜陵特地使用了极少使用的狂草。 伴随着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落下，姜陵的眉心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那座屹立于文宫深处，仿佛永远闭着眼睛的文像竟是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股奇异的力量如溪流般注进了纸页。 姜陵的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心满意足的抬笔起身，双目如剑般望向了天空那道长鞭。 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 自秦汉以来，明月就照耀着这块边塞，征战长久延续万里，征夫不回还。倘若龙城的飞将李广而今健在，他绝不会容许妖族的蛮子度过阴山。 嗡嗡嗡！！！ 一层又一层的宝光在姜陵面前的纸页上腾地升起，强大的力量甚至将半空中那道长鞭落下的速度都给压慢到了极致。 血煞寒鞭像是凝滞在了半空一般，只有那一道道接连升起的宝光依旧夺人眼目。 原作宝光，首作宝光，文宝宝光，书法宝光……当众人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嗡的一声，《石中箭》的纸页上竟然朝着《出塞》渡来了一道宝光。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就跟想起了什么一般，眼底浮现出惊骇之色的同时，连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姜陵的《石中箭》写的是李广。 《出塞》写的也是李广。 两首诗作，同为战诗，赞颂的又同是那飞将军，箭圣李广的威武雄姿，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就该形成那极其罕见的异象才是 ——连诗宝光！ 每一道宝光的出现，都足以令这道战诗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更别说当这些宝光融合在一起，竟然诞生出了鲜红欲滴的镇国宝光了。 时隔数月，姜陵再次创作战诗，而且还是一篇镇国战诗！ 这一刻，承载着两首战诗的纸页同时无风自燃，伴随着大量才气以及气血之力的流逝，姜陵的精气神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一般，汗如雨下，脸色虚弱至极。 可即便如此，姜陵的眼神却是格外的明亮。 一股庞大的力量开始从姜陵的身后凝聚，他的出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妖蛮在内，气血之力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阻碍，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姜陵没有转过身，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背后的石弓与箭囊被取了下来。 紧接着，头顶那道血煞寒鞭便爆了。 没错，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仿佛一块玻璃般，猝不及防就爆炸化为了滚滚狂风，扫向了四面八方。 此时的鼠沅哪里还有先前那副嚣张狂妄的模样？ 灰白的躯体浑身乱颤，长毛飘舞，瞪圆了眼睛，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如同一只受惊炸毛的猫般，连屎尿都从两腿间流了下来。 姜陵失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道持弓挺立的高大虚影，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可不就是姜陵诗中赞颂的那位飞将军，李广吗？ “诗唤先贤……”一片死寂的群山遍野中，有人呆滞的喃喃自语：“姜陵竟然以连诗之力，从天地间招来了箭圣李广的一丝英魂……” 这时。 韩肇身处的山头上突然响起了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 众人猛然抬头看去，这才发现，熊暴竟然化身成了一道雷光，再也不顾这里的妖蛮，竟是二话不说的就跑了！ 这一幕惊醒了在场的妖蛮，毕竟连领袖都跑了，它们还留在这里作甚？等死吗？ 一时之间，一道道黑影争先恐后的掠出，就连鼠沅也不例外，尖叫一声，竟是捡起了远古时期的老本行，刨地而遁。 “跑？现在才跑？跑得掉吗？” 姜陵冷笑一声。 紧接着，天地间便响起了一道奇异的雷鸣，像是绳索被骤然绑紧，但实际却是弓弦被拉了个满圆的声音。 “杀！” 伴随着杀意凛然的声音落下，弓弦上搭载的数十道羽箭骤然响起一道惊天动地般的雷鸣。 羽箭仿佛破碎了空间，众人甚至捕捉不到羽箭飞起的路线。 等妖蛮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支羽箭，已然如同索命的阎罗，瞬间出现在了它们的背后。 那一刻，感应到杀机的妖蛮尽皆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只是连阻拦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升起，脑袋就已经被箭簇穿过，带出了一抹红白相间的事物。 第186章 收割 箭如暴雨，疾如风雷。 在这一首诗面前，寻常的妖蛮甚至连抵抗的资格都没有，往往才刚意识到了羽箭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豹厥身为追云豹一族的天骄，祖上也曾出现过妖圣，反应速度惊人，但即便如此，它也只不过比其他的妖蛮多活了那么零点几秒罢了。 羽箭瞬间就洞穿了它的脑袋，通过血洞，甚至能够看到另一边的景象。 绝望吗？真的很绝望，至少看着身边的属下如被收割的稻草般不停的倒伏在地上，发出噗通的声音，熊暴升不起一丝的开心。 听着那一道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破空声，熊暴知道自己哪怕抓住了时机，逃出了将近千米之远，也终究要面对这一箭。 所以当熊暴的心脏跳得如擂鼓，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仿佛即将要被压力碾碎的时候，它终究还是猛然转过了身。 “姜陵！” 熊暴怒吼一声，气血洞天全速运转，在其背后凝聚出了一道漆黑的熊爪。 显然，身为比鼠沅更强的天骄，熊暴自然没有道理没有掌握妖术。 只是它本以为这一招会用在韩肇的身上，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立志境的少年逼得用了出来。 轰！！！ 缠绕着雷霆的巨爪与羽箭相撞，顷刻间，雷霆大作，刺得众人甚至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等视线再度清晰的时候，半空中的熊暴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而那空荡荡的右臂处，更是展现出了它当今局面的窘迫。 不过。 它并没有死。 熊暴用一种憎恨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像是要把他的身影刻在骨子里一般，饱含怨毒与诅咒地说道：“姜陵，你这魔头，杀了我神族二十一位好儿郎……这笔账我给你记下来了，这太虚谷，你定然走不出去！” 而面对威胁，姜陵虽然脸色泛白，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对方的断臂。 明明一句话也没说，但此时无声却胜过有声。 你一个刚看见李广英灵出现就被吓得狼狈而逃的妖蛮，此刻连胳膊都断了一只，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也配威胁我？ 熊暴自然是看懂了姜陵的眼神，于是恼怒到了极致，转身便化作了一道雷光遁走。 目送着它离去，姜陵再也无需支撑了，身后的李广虚影化为烟尘散开，身体一晃，还没来得及倒下，莫隆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事？”莫隆担忧地说。 姜陵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才气消耗过大，休息一阵就好。” 这时，一道略显刻薄的声音在姜陵的脑后响起。 “真不知道你一个立志境，是哪里来这么多才气作写战诗的，居然连镇国连诗都弄了出来……” 徐修筠落到了姜陵身后，满脸讽刺的说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隆阴冷的眼神逼停了。 “切，不说就不说。” 徐修筠嘟囔道，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药瓶，扔给了姜陵，明明语气有些别扭，但还是满脸高傲的说道：“我徐修筠不欠人情，这是给你疗伤的。” 说完，徐修筠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姜陵一个人呆呆地望着那个药瓶发怔。 莫隆见状，顿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从姜陵的手中夺过了药瓶，二话不说就从里面倒出了药丸，塞进了姜陵的嘴里。 “愣着干啥，那地主家的傻儿子给的，不吃白不吃，他难道还敢毒死你啊？” 姜陵咬开了那颗药丸，一股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嘴中爆开，文宫与气血洞天同时发出轻颤，恢复的速度快了将近三倍。 不愧世家子弟，底蕴还真厚…… 姜陵摇了摇头，众人翘首以盼的看着他，还以为他要在完成了这一项壮举之后说些什么，没想到姜陵转眼就看向了山谷的某处，目光渐冷说道。 “藏头露尾的鼠辈，到现在还不肯出来吗？” 听到姜陵这话，韩肇的脸色猛然一变，在一片哗啦啦声中，众人只看见他手中的那本经书飞快地翻动，一股力量如囚笼般从中飞出，对着姜陵目光望着的地方便是轰然罩下。 果然，韩肇刚动，那边的山林中便飞出了一道身影。 “竟然是妖种！” 众人看见此人手中紧握的毫笔，一个个恨得睚眦欲裂。 显然，无论在什么地方，叛徒都如同过街的老鼠，人人都可喊打。 此人反应极快，事实上从姜陵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便心生不妙。 只是他快，韩肇同样也不慢。 身为韩非子世家的天骄，韩肇连熊暴都能正面对抗，更别说对付这么一位藏头藏尾的小人了。 一击即中，那人痛哼一声，旋即便被法家之力锁住了手脚，跌落在了地面。 “姜兄可要与我一同前往？”韩肇问道。 旁观审讯吗？ 姜陵远远的看了那被众人层层围住的身影一眼，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方面韩兄你是能手，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只是还得托你着重问一问我师姐的情况。” 虽然妖种或魔种会因为叛离了种族的原因，性格往往会表现得格外扭曲，宁死都不会透露出关键的信息。 但韩非子是谁？此人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天星大陆，都是赫赫有名的法家代表人物。 韩肇作为一名韩非子世家的天骄，更是一名法家读书人，姜陵相信他比自己专业，肯定有自己的方法撬开对方的嘴，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韩肇轻轻点头，语气神情都自然到了极点，仿佛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一般。 韩肇带着几个人便将那名妖种文人拖离了众人视线。 远方响起一阵尖锐凄惨的叫声，仅仅用了一个小时，韩肇等人便走了回来。 在场没有一个人询问那名妖种的下场，或许是心照不宣，或许是早有预料。 总而言之，韩肇先是以“落日崖已无妖族，可随意寻找太虚石”为由，遣散了众人，紧接着，才是满脸凝重地看向了姜陵。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看到对方露出这副神情，姜陵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 果然，韩肇刚一开口便叹了一口气，他沉声说道：“姜兄，如果那人的情报没错，司姑娘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 第187章 司鱼处境 晚间，落日崖中某一处山洞内。 姜陵脱去了上衣，坐在一池流光溢彩的小水潭里。 很显然，这就是传说中能够炼化成太虚石的太虚原液，只是姜陵显然没有将其带走的想法，这才坐了进去直接进行吸收。 落日崖本已经落入了妖族的手里，但是伴随着姜陵一行人的到来，整整二十一头洞天境妖蛮，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两头妖蛮天骄，彻底死在了这里，只有一头熊暴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价，才狼狈逃离了现场。 正因如此，姜陵等人这才顺利的将它们身上的令牌，以及整座落日崖凶地外围的天材地宝，尽数收入了囊中。 姜陵身处之地，便是众人在落日崖外围寻到的最多的一处太虚原液的地方，理所当然的让给了功劳最大的他使用。 不过此时的姜陵，并没有沉浸在实力即将突飞猛进的快乐之中，眉宇之间，反而是带着深深的担忧之色。 所有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从韩肇嘴中听到的那个消息。 …… 韩肇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据那名妖种所称，这个谋划在五十年前就已经在妖界被提出并实行，用了足足四十年的时间，才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对我们人族所掌握的所有蕴灵境令牌上留下了标记。” “正因如此，所以今年所有蕴灵境的强者，在进入太虚谷的一瞬间，都会彻底的暴露在妖族强者眼前。” “随之迎接他们的，无疑就是妖族前所未有，成群结队的猎杀。” “而这个计划，更是被它们直接命名为‘杀羊行动’……” 姜陵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然瞪圆了双眼，一股磅礴的气血之力竟是不受控制的轰然而出。 四十年的布局到今天的实行，一进入太虚谷行踪就会暴露在妖族面前，成群结队的猎杀，视人为羊戏谑的“杀羊行动”…… 姜陵很想沉住气，很想告诉自己越是这样，越是要冷静。 可这么一桩桩坏消息接踵而至，那蕴灵境读书人可想而知会碰到的艰难处境，姜陵身为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冷静得下来？ 所以，姜陵沙哑着声音问道：“伤亡如何？我师姐怎么了？” “正如我所说的，情况很不好。” 韩肇叹了口气说道：“今年进入太虚谷的蕴灵境中，包括凉州学宫的老师在内，共有三十二人，但根据那名妖种文人所说，已经有足足十人在妖蛮的重重围剿下死去，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墨子世家的天骄。” 听到这话，饶是姜陵，也是面露震惊之色，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连半圣世家的天骄都倒在了妖蛮的围剿下？ 要知道眼前这位韩非子世家的韩肇才立身境，实力就已经强得无以复加，很难想象一位半圣世家所出的蕴灵境天骄，居然也会死在妖蛮的手中。 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今年的妖族对太虚谷有多么势在必得了。 “司姑娘身为蕴灵境读书人，进入后没多久就遭到了伏击。” 韩肇沉声说道：“不过正如我们半圣世家的传人在太虚谷即将开启的时候，才知道凉州出了一位天子茂生一般，妖族根本就不知道司鱼的实力，还以为她是普通的蕴灵境读书人。” “所以理所当然的，前去伏击司鱼的妖蛮吃了大亏，听说足有十几头妖蛮强者参与其中，但却只有零星的三两头重伤跑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姜陵的脸色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毕竟他一直都知道司鱼很强，特别是在对方闭关学习起了音律之道，成功突破到了天子茂生后，实力更是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除了沈无极那个级别的天骄，姜陵很难想象，这太虚谷中还有几位能与司鱼媲美的。 “不过妖族的动作也很快，意识到司鱼很强之后，它们立刻就加大了人手，对司鱼进行了声势浩荡的围剿。” “据那妖种所说，在这太虚谷中，司鱼算是彻底打出她的名声了，几乎是一路杀一路逃。” “那逃亡之路上，洒满了妖蛮与驱使的野兽的鲜血，而她本人更是很快就意识到了令牌出了问题，似乎在妖界进行第二次围剿的时候，她就将令牌扔了。” 韩肇的话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只有进入了太虚谷的人，才感受得到司鱼此举之中，透露着多大的自信甚至是自傲。 毕竟要知道，无论是进入还是离开太虚谷，妖族和人族，事实上都离不开令牌的帮助。 没有令牌，人们就不知道离去的方向在哪。 没有令牌，人们即便找到了离去的空间节点，也无法，更不敢直接跳入。 因为那恐怖的空间乱流，动辄间就能如绞肉机般撕碎人族脆弱的肉身。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姜陵依然笑不出来。 因为既然司鱼已经扔掉了令牌，却依然陷入到了逃亡的境地，那必然就是妖界存在着某种未知的手段，可以对她紧追不舍。 果然。 韩肇脸色凝重说道：“今年进入太虚谷中，有一头来自犬族的天骄，妖族想办法在司鱼的身上留下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异香，它们借此对司鱼进行围剿。” “结果？” “在司鱼快成功逃离之际，妖族一位圣子出手了，司鱼拼尽了手段，才以重伤之躯在群妖之中成功杀出血路。” 司鱼活着，并且妖蛮对她的围剿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这本应该是一个好消息，故事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姜陵却从韩肇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迟疑的神色。 “然后呢？”此刻，连姜陵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韩肇看了他一眼，似乎在为他带来了这样的坏消息而感到惭愧，说道：“不过司鱼逃亡的路径好像一直都在妖族的算计之中，她最终之所以能够杀出重围，那是因为那里好像就是妖族给她定下的终点。” “司鱼被迫闯入了寂月岭未开启的禁地深处，妖蛮停止了剿杀，她本人至今生死未卜。” 第188章 禁地 何为禁地？ 自然就是凶地还未开启的深处。 禁地的危险，从当初韩肇等人宁愿与妖族进行明知必败的殊死一搏，也不愿进入落日崖还未开启的深处便可见一斑。 而司鱼居然进入了寂月岭的禁地？ 姜陵虽然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往不好的方向想，但他心底依然升起了一股拔凉的寒意。 严格意义来说，司鱼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感受到温暖的人。 对方不仅救下了重伤垂死的他，还将其收留在了无忧庐，孜孜不倦的教授了他三个多月的知识。 朝夕共处之下，两人名义上是师姐弟，实际上的情分却远不止于此。 特别是经过上次月下共处之后，姜陵更是与其生出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姜陵不甘心，很不甘心，沉默的愤怒全部转化为了修行的动力。 “禁地不就是凶地的一部分吗？古往今来，这太虚谷连凶地都不知道被打塌了多少处了，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禁地，就能奈何得了师姐了。” 姜陵咬牙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姜陵却是忽略了每一处凶地的崩塌毁灭，都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两族之间的争斗所导致的。 姜陵缓缓将视线落在了身处的这一池太虚原液上。 不得不说，凶地的资源确实要比外边好。 至少光这一池散放着红橙蓝三种光芒的三色太虚原液，还是姜陵第一次看见。 “希望你能给我带来足够的进步……” 姜陵心神一动，气血洞天和文宫之中的力量顿时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呼啸着落在了太虚原液池上。 刹那间，池水像是沸腾了一般，滚滚白气氤氲而起，里面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有光霞流转，这让端坐在其中的姜陵更是平添了几分神圣庄严的意味。 力量，开始近乎疯狂的增长。 但正如姜陵先前所说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争夺太虚之力的争夺上，气血洞天总是能够压住文宫，占据上风。 这一次也不例外，太虚原液中绝大多数的力量都汇入到了洞天之中，刚一进去，就化成一把把无形的小刀，缓缓切割起了姜陵血脉中的枷锁。 枷锁虽是死物，但人是活的。 在撕裂枷锁的过程中，姜陵感觉自己的精神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被针扎一般，刺痛难忍，脸色张红，汗如雨下，如坐针毡。 事实上炼体的痛苦比读书要大多了，但这对于皮糙肉厚，痛觉神经仿佛不发达的妖族来说像是根本就没什么一般。 反而是人族普遍受不了，否则的话在远古时期也不至于沦为万族奴隶了。 只是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再大的痛苦，仿佛也能被人习惯。 砰！ 当姜陵借助着太虚之力，成功撕裂了第二十根枷锁的时候，心中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喜，脑海中就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 这是怎么了？ 姜陵脸色大变，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借用了太多外力，脑袋要炸了。 不过幸好，脑袋还在脖子上。 只是某一个东西，却是发生了改变…… 屹立在泰山之上的文宫前，姜陵的魂体呆呆地看着天空那副从炼体起，就一直存在于脑海的星图。 姜陵本以为这幅星图只有在自己需要将两种力量互相转化的时候，才会出现动静——事实上这么几个月确实如此。 但直到此时此刻，姜陵才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那副星图……竟然动了！ 姜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瞪大了眼睛望向天空。 只见在头顶那片一望无际的夜空里，银河开始倒流，太阳开始熄灭，无数道从中流泻而出，如同彩带般美轮美奂的光芒，更是在某一时刻凝滞在了半空，随后飞快地往后倒带。 姜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时间都在倒转的画面，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种恐惧感。 说实在的，姜陵也不是超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半年了，但还是时不时地感觉到恐惧。 毕竟人就是会恐惧的。 特别是在面对无法控制的未知情况的时候。 姜陵的身体就像是僵直了一般，呆呆地望着那天空，过了不知道多久，那星图的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旋转的漩涡。 点缀着无数颗星星的银河、凹凸不同遍布巨坑的月亮、熄灭的太阳、流泻的光芒……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尽数被那漩涡一吞而尽。 眼前的视野开始放大，像是电影里的摄像头开始飞速后退一般。 姜陵逐渐看清了那漩涡的全貌，那一刹那，身体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般。 因为那一口恐怖的漩涡，仅仅只是一头漆黑巨兽的嘴巴。 漆黑的巨兽忽然转头，目光扫来的瞬间，压迫感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姜陵压下。 正当姜陵绝望的认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的时候，那头漆黑巨兽竟是一言不发的爆开了，化成了漫天的星光。 星图又出现了。 姜陵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抬头望去，目光却是猛地一滞。 因为这幅星图变了。 姜陵竟然能够从排列顺序没有丝毫逻辑的星辰间，看出几个从未有过的大字…… 吞渊术。 ———— ———— 进入太虚谷之前，人们便知太虚谷中无日月。 形成此奇特景观的最直接原因，便是太虚谷中的日月都沉落了，化为了其中的两处凶地。 沉落着太阳的地点，被人们命名为落日崖。 而沉落着月亮的，则被人们命名为寂月岭。 众所周知，落日崖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毫无道理尽数镇杀的黄河。 但寂月岭却不同，这里的每一块地方，二十四小时都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下。 而它最大的危险，顾名思义，便是来自这“寂”字。 很少有人敢在寂月岭中战斗的，因为一旦发出丝毫的声响，都会被躲藏在此间的鬼魅杀死，就连蕴灵境都极少出现例外。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即便寂月岭中的神物并不算稀少，人族和妖族也罕有会来此采摘的情况。 寂月岭寂月岭……这里一年四季都是一片死寂，没有吵闹的蝉鸣，没有淅淅的流水，没有温柔的微风，自然也就显得没有活力的生机。 偌大的森林，因为沐浴在月光中的原因，像是披了一层朦胧华美的银纱。 少女静静地行走在这片美丽的森林里，似乎是为了让声音降到最小，她还特意脱下了鞋子，露出了那对洁白如象牙般的玉足。 走了不知道多久。 少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头，在月光的映照下，蓦然露出了那一张惊世绝艳的脸。 不是司鱼，还能有谁？ 第189章 番外·小乞丐和老乞丐 “妈的，那沈家人真是有够抠门的，我上次明明看见一车又一车的嫁妆搬进搬出，我去他们门头讨点，居然对我棍棒相加，真是有辱斯文！” “可不是嘛，今天就要到了两个馒头几文钱，这冬天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了，现在的人啊……太冷漠！” “是啊是啊，明明那么有钱，孔圣在上，发点善心，能要他们命吗？真是人心不古！” ………… 破旧的寺庙内，一位位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乞丐围在一起，指天骂地，小心翼翼地啃着硬如石块的馒头。 这里是楚国皇城。 但正如农妇耕地的时候会想皇后娘娘吃烙饼沾不沾大酱一样，很多人都没想到，金玉在外的皇城，居然也会有乞丐这种卑贱的人苟延残喘的活着。 在乞丐有限的休闲时间里，围在一起骂权贵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日常必做的消遣。 这帮人形成了寺庙里最大的一个团体，即便有人倒在了饥饿中，病痛下，也很快就会有新鲜的血液加入。 这些新鲜的血液，或许是被抄家的权贵。 或许是得罪了名门的书生。 但却很难是从小就被遗弃的孤儿。 寺庙的角落里，一道约莫四岁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柱子后。 干枯得发黄打结的头发，黑黝黝的皮肤，女孩穿着同样褴褛的衣服，裸露出来的脚踝瘦得就跟柴火棒一样，连突起的血管仿佛都看得到，混迹在乞丐堆里没有丝毫突出的特点。 但即便如此，暗处仍然有几双火热而又充满恶意的眼神会落在她的身上。 一切的目光，伴随着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门外走进而厌恶地转过了头。 女孩的眼睛却倏然亮了起来。 “奶奶。”女孩的声音很轻，一上前就抓住了老人的手。 那是一位中年丧偶，晚年丧子的老人家，原本还有一间老房子和一块不大不小的田。 但伴随着家中男人的死绝，无论是房子还是土地，都已经被儿媳妇和她的新男人给占了。 女孩是她从河边捡来的，故取名为鱼儿。 老人领着女孩走向一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衣衫中掏出了一块干干净净的白面馒头。 这要放在一般的贫困家庭，有孝心的孩子或许会露出迟疑之色，问家长这是从哪里来的，随后掰开一半一起吃。 但这里是乞丐窝。 任何一点食物的香味都有可能引来一群凶残的饿狼。 所以女孩脸色一变，抓过那块馒头，便像是囫囵吞枣般便吃了下去。 馒头太干，女孩匆忙之下噎到了，呛得小脸通红，却怎么也不愿将那馒头吐出。 老人露出慈爱的笑容，轻拍着女孩的背说道：“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女孩本以为这馒头应该是这些日子里最幸福的一顿饭了。 但她没想到，接下来的这几天，老人家出去回来后，总能像变戏法般，从空荡的衣服中变出食物。 老人没有解释，女孩也没有问，只是吃的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沉默。 “鱼娃呀，要活着，怎样都要活着，只要活着，总能看到希望哩！”老人最近偶尔会捧着她的脸笑着说这样的话。 女孩听不懂，目光瞟向了老人的手背，那里有一股算不上好闻的味道。 事实上老人这几天回家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散的腥味。 于是乎，在某天清晨，女孩终于做出了违背老人意愿的决定——她走出了寺庙，远远的尾随在了老人的身后。 不问并不代表着她笨。 不过既然老人不想告诉她，那她就只能自己来寻求答案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又或许是那时正值冬季，皇城飘雪的声音掩盖了女孩的脚步。 总而言之，女孩跟着老人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巷口，终于亲眼看见她来到了一处幽深僻静的宅院门口。 女孩的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因为她虽然没有来过，但她却知道这里。 这处宅院原属于楚国的一位将军，但那位将军却好似犯下了滔天大罪，连累了满门老小，一天之内在府内尽数被杀了个干净。 此处宅院被人们视为禁地，连乞丐都不肯靠近，认为里面住着那将军府的上百道亡魂。 否则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宁愿栖息在一个漏风的寺庙，也不愿来这破败但却宽敞的将军府？ 奶奶为什么要来这？ 女孩不解，却看见老人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才咬牙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难道死人也会给人食物？ 女孩带着深深的疑惑离开了这里。 而时间给出了女孩答案。 死人自然是不会给活人食物的，更别说松松软软，香甜可口的白面馒头了。 只有妖种会。 当年幼的女孩，听说老人在将军府以城中权贵的情报，与妖种文人交换食物后，整个人如同受到了一记晴天霹雳，疯了似的推开了人群，往那熟悉的地方跑去。 “天哪……这天天待在寺庙里的小女娃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果然是吃了妖种施舍的饭！” “对啊，这几天我真是发现了，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圆润，连皮肤都白了不少，哪还有之前黑不溜秋的样子，肯定是背着大家吃了不少东西。” “妖妇养的妖女……我呸！贱种，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别回来了！” 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对着女孩的背影穷追不舍。 而恶魔更是从笼子里被放了出去。 女孩终于是来到了那熟悉的地方，可当她看清眼前的模样之后，却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的这片废墟，竟然会是那气势磅礴的将军府。 偌大的园林里，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行走着，手上或是提着断刀，或是提着头颅。 土地上染着暗红色的血，味道很浓，像是生锈了的铁器……女孩忽然身体一晃，终于知道怎么形容老人身上那股味道了。 女孩踩着崩塌的墙面，第一次走进将军府，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软在树下，浑身淌血，却又无人问津的身影。 事实上老人生前在乞丐帮中名声并不好，不然也不会孤零零和一位女孩缩在寺庙的角落，在寒冷冬夜里相互取暖。 她生气了会龇牙咧嘴，会撒泼打滚，有时候还会拿棍子狠狠地驱赶那些胆敢骚扰女孩的小流氓。 女孩呆呆地望着老人那被血染红的手掌。 侍卫并没有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因为老人手里握着的，只是一块染血的馒头。 第190章 番外2·话痨的青年，笨拙的女孩 皇城的衙役第一次遇到这般棘手的事情。 “那女孩哪里来的？你怎么可以让她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还不快把她拉开！” 园林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愤怒的低喝声，显然是在对面前的景象感到不满。 满是泥泞的土地，女孩神情平静地替老人擦拭去脸上的血污，渐渐露出了那一张惊恐的脸。 在这件事被发现前，或许就连皇城内的权贵世家，都不敢相信一位毫不起眼的乞丐，竟然能够掌握到这么多世家的丑闻信息。 毕竟夜深人静，管家领着见不得光的人入府时，谁又会注意到角落一位睡熟了的乞丐呢？ 只是老人是乞丐也是泼妇。 她或许已经知道对方不是好人，可以她的见识，又怎么会想到，世界上竟然会存在着一种披着人皮的妖，而且就出现在自己一个乞丐面前呢？ 于是当那抹刀光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老人面前的时候，她才会显得这般惊恐。 那人一旁的下属连忙说道：“那女孩是那老东西在河边捡来的孤儿，刚刚我们还在处理那里妖种的尸体，没想到给她混了进来，我们这就把她拉开……” 下属正打算给一旁的小弟使眼色，没想到就在这时，那女孩忽然自己就动了。 只是动的不止是她自己。 一位衙役难以相信面前发生的事情，愤怒地冲上前对女孩质问道：“你干嘛呢？！” 原来女孩瘦弱的背上竟然多出了一道身影，她竟然想要扛着老人的尸体离开。 老人的尸体下面缓缓探出一双眼睛，女孩的眼神很平静，看起来就像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古人说入土为安，我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人死了要找个地埋起来，最好能竖块碑，但我没钱，所以我只能拿走一块木板……” 这时面前这位衙役才注意到，原来女孩的一只手上，竟然还抓着一块不知从现场何处找来的一块木板。 衙役胸口的怒火突然消失了，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他怔怔地看着这位女孩，干涩的嘴唇开了又合，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你还有事吗？我要走了，奶奶困了，要睡了。”女孩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衙役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大男人，在这一刻却好像失去了主见，求助似的望向了老大。 只是老大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沉雄的声音就忽然响了起来。 “让她走。” 女孩背着远比她高大的奶奶，转过头望向了那声音响起的地方。 那是高大的男人，面容普通，绝对称不上英俊或是帅气，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冷厉，至少女孩从来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眉毛就跟刀一般挺立。 女孩笨拙地冲男人施了一礼，男人却再也没有看他。 得到了这位男人的开口许可，女孩的行动就像是凭空减了不少的阻力。 不仅有衙役为她送来了一辆推车，将老人的尸体平稳的放在了上面，而且还有人低声的在她耳边告诉他，将军府东边不远处就有座小山头，很安静，但又很热闹，老人住在那里不会感到寂寞。 前一个要求女孩表达了真诚的感谢，但后一个，她确实婉拒了对方。 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安葬老人的地方了。 ———— 夜色渐晚。 女孩推着一辆木车缓缓来到了一条河边，今晚的月亮完美如盘，皎洁的月光如瀑般倾泻在水面，十分美丽。 很难想象，一位如此瘦小和稚嫩的女孩，是怎么做到将一位足有八九十斤的老人运到河边的。 但这一点无论是从白天到了黑夜的时间流转，还是从推车把手上如梅花般点点盛放的血迹，都能找到答案。 女孩望着面前潺潺的溪流，目光依旧平静，像是感受不到悲伤般。 这条河流叫做柳溪，不算大，很多附近的妇人每天清晨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洗衣，老人就是在这里捡到她的。 女孩四下张望，最终还是将老人的安身之所定在了一棵柳树下。 她没有工具，所以将推车搁置一旁后，便只能用手挖土。 十分钟，半小时，两个小时。 到后面的时候，女孩每次新翻出来的泥土上都会沾染几抹血色，可她却恍若未觉。 正当她准备继续往下挖的时候。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充满恶臭的喘息声。 “小鱼啊，要不要叔叔帮帮你？” 女孩被惊到了，动作停顿的同时，能够看到地上飞快地升起了一团黑影，那人的影子瞬间便将女孩的影子吞噬了， 恶风袭来，带着老乞丐垂涎欲滴的疯狂喘息。 只是还未等他的手碰到女孩，柳溪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冷哼声。 “滚。” 男人冷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老乞丐的脑海中炸响。 此时此刻，在死亡的恐惧下，老乞丐哪里还敢想那些下流的腌臜事，惊叫一声，猛地一抬头，口鼻都在往外喷血，甚至连看清来人的胆子都没有，转身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柳溪一下就恢复了之前那副平静。 女孩怔怔地看着那道忽然出现的男人，还是说不出英俊的违心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依然笨拙的施了一礼。 男人也不阻拦，看完女孩的姿势后，才嗤地一下笑出了声。 “喂，谁教你的礼仪，你又不是皇后娘娘，你只是一个小乞丐！” 女孩涨红了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看那些戏班子都这样演……” 男人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推车上的老人，又看了一眼女孩身下遥遥无期的土坑，忽然开口道：“要我帮你？” 女孩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 于是乎，月光之下，顿时多出了一位忙忙碌碌用手挖土的男人。 男人忽然开口说道：“我注意你很久了。” 女孩怔了怔，极为认真的看向他问道：“有多久？” “嗯……四五个时辰？”男人忽然反应了过来，恼怒道：“我说你这小乞丐，能不能不要打岔。” “哦，好。”女孩又低下了头开始挖土。 男人想了想，一向冷峻的脸上不知为何升起了一抹微红，神情不自然的说道：“你看你奶奶也死了，要不要做我学生算了？我管你吃管你住，但只有一个条件，你得跟我学本事，不能有怨言，叫你往东不能忘西，叫你抓鸭不能撵鸡。” 女孩露出迟疑之色，男人见状，心直接咯噔一下，还以为她要拒绝。 却没想到女孩说的竟然是：“什么是……怨言？” 男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就是听我的！” “哦……”女孩又低头挖起了土。 “那你这算答应了？你有名字不，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乞丐？” “我叫鱼儿，水里的鱼儿，好吃的鱼儿。” “就叫‘鱼儿’？没有姓吗？算了算了，那就跟我姓，我姓司，你就叫司鱼儿，多好听！” …… 月亮下，男人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女孩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有极偶尔的情况下，才会点头说个“哦”。 第191章 命运的指引 十几年前男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环绕。 很难想象一位三四岁的孩童是怎么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的。 但乞丐的记性就是要好，因为如果记不住每个月哪家会在哪天分发善粮，光凭乞讨得来的食物就想要活下去，那是不可能的。 司鱼今天已经不是乞丐，但她仍然还记得那被雨泡过之后，发霉发馊的硬馒头的味道。 那恶心的味道足以令人刻骨铭心。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呢？ 司鱼走到了一条溪流旁，看着波澜不起的水面中的自己，明明站着的是一位白衣赛雪，容颜姣好的少女。 可一旦司鱼的目光在倒映的脸上停留的时间久了，她的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的生出另一副面孔。 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同样的美丽，但脸上却沾满了血污，熊熊的战火在她的眼中燃烧，女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却又深情的看着自己…… 这种情况是从病好了之后出现的？ 司鱼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变化，自己像是忽然多出了一段人生般，无数段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开始从她的脑海深处涌现。 不得不说，这些突然出现的事情让她的实力突飞猛进，尤其是在经历了最近这一段生死逃亡后，更是让她的实力达到了空前强大的高度，仿佛连那传说中的境界都能隐约看到了。 但这只是好的一方面。 司鱼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伴随着一段又一段记忆的复苏，在那如江河般雄浑的经历前，她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的厚度，就好像纸一样的薄。 她的性格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司鱼不知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她却十分清楚自己控制不了这段进程，每一觉的醒来，身体都会陌生一分，仿佛里面住进了另一个未知的灵魂。 司鱼沉默的接受了这种变化，但没想到进入太虚谷后，灵魂深处竟是忽然生出了一种指引感。 仿佛命运之神亲自向司鱼抛下了红线，她虽然十分清楚红线的背后很可能是未知的大恐怖，但命运的答案就在面前，世间上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按捺住自己？ 司鱼瞥了一眼衣角上沾染的斑斑血迹。 当司鱼进入寂月岭深处的时候，她曾听到后方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偏又如释重负般的欢呼声。 那是一众妖族的声音。 它们在庆祝成功地将一位魔女赶入了一处禁地。 司鱼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妖蛮就是妖蛮，即便有几位妖种文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又如何？ 难道还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在压缩我的逃亡路线，想要将我逼入寂月岭吗？ 这里本就是我的目的地，我是主动进来的，就你们这帮虾兵蟹将，哪来的信心敢说我是被你们逼进来的？ 皎月笼罩的山林走到了尽头，失去了层层叠叠的树木遮掩后，司鱼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仿佛连绵无尽的银色山脉，最为吸睛的，无疑就是山脉背后那一轮巨大无比，坑洼不平的月亮。 在它的面前，连群山的存在都变得像蚂蚁般小得可怜，更别说司鱼了。 但她所感应到的“命运”却不在月亮上。 司鱼缓缓低头，望向了那一座建立在山谷之中，孤冷如广寒般的宫殿。 每一次太虚谷开启的时候，都会有三到五处凶地的深处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打开。 但哪怕截止到今天，寂月岭的深处也没有打开过一次，正因如此，这里也被妖族和人族称之为“未被挖掘过的宝藏之地”。 一路上，司鱼也确实看到了十几种外界颇为难寻的神物，收进了乾坤袋中。 不过真正的大头，显然还是在这座宫殿之内。 司鱼闭上眼睛微微感受了一下，确认了脑海中那股渴望的想法愈发强烈，不再是若隐若现的状态后，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了那座宫殿之上。 象牙白的宫殿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之中，大门紧闭，一棵高大的月桂树从中探出了头，摇曳生辉，无数萤火虫在上面飞舞飘动。 宫殿外矗立着一座黑乎乎的大山，与这一副景象格外的不协和，像是凭空插了进去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了外来者目光的扫视，忽然间，那座黑乎乎的大山竟是忽然动了，无数飞沙走石从上抖落，发出震天动地般的巨响。 下一秒，漫天的尘埃中，忽然睁开了一双阴冷无情的眼睛，油亮的长毛如绸缎般在空气中飞舞…… 看到这里的司鱼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寂月岭深处的危险，竟然来自一条如山般高大的黑狗。 黑狗身上的气血之力磅礴而又强大，醒来的同时，浑身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不到一会，就达到了惊人的铭文境实力。 按道理来说，无论是谁看到这么一头庞然大物，都会理所当然的感到恐惧和惊慌才对。 毕竟那可是守护在寂月岭深处的凶兽，就算只有铭文境，那也很有可能是铭文境的王者。 但司鱼的脸上却没有惊起丝毫的波澜，只是忽然望了一眼来处，心想看来不能马上来找你了。 随后下一秒，司鱼回过头，玉足不轻不重地往前踏了一步。 铮！ 一道道如金铁交戈般的琴音，骤然化作了音浪，从她那副看似娇弱的身体之中滚滚而出。 遥望黑狗，司鱼轻启朱唇，面无表情。 “不想死，就滚！” 第192章 姜陵出关 如匹练般的黄河从天而降，猛然落在了一处山谷的顶部，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除了那一排排的落日树外，其余所有尽皆都被冲刷成了砂石。 人们亲眼看着这一幕出现在面前，哪怕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再次看到，也依然难免感到心有余悸。 寂静的山洞内。 姜陵盘坐在一地的太虚石中，三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如彩霞般笼罩着他的身体，从细小的毛孔钻进，然后分作两流，一股去往眉心的文宫，一股去往丹田的洞天。 如果仅仅只是想要用太虚石，增强眉心的文宫强度的话，那这修炼的过程绝对算不上是辛苦。 可惜姜陵不仅仅需要加强文宫，还需要撕裂更多的肉身枷锁。 别看他表面上气息绵长，宝相庄严，可每当姜陵利用太虚之力，对体内的枷锁进行轰击的时候，他的牙关都会骤然咬紧，额上青筋毕露，从这便能看出他在经历多大的痛苦。 而这样的日子，姜陵已经足足坚持了十天之久。 期间的痛苦就不多做赘述了，毕竟哪怕再痛，习惯了也渐渐成自然，为了心中的某份坚持，看似弱小的人类体内，往往会爆发出惊人恐怖的意志力。 也正是托了这份坚持的福，姜陵的实力才能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 闭关的人们已经陆续从自己的山洞中走出。 除了那漫山遍野，体积巨大携带极其不便的落日树外，众人几乎已经将落日崖外围的神物和太虚石一扫而空。 这几天，每个人时不时地就会抬头望向一处山洞，心中按捺不住好奇地猜测着，那位闭关这么多天，出来之后，又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地上的太虚石渐渐化为粉末。 伴随着最后一缕太虚之气被姜陵吸入体内，一股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般的巨大能量，终于在他的丹田处形成了。 是时候突破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姜陵原本绵长悠远的气息忽然变了，与此同时的还有他搁在胸前的手印。 当两者同时发生了改变后，山洞里的姜陵顿时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除了能够用“视觉”找到他之外，无论是听觉、嗅觉还是神念等等手段，都再也无法感知到他本人的存在。 姜陵就好像从世界消失了一般，但很快，一股神秘而又恢弘的气息，顿时开始在他的体内缓缓成型。 神秘的气息与巨大的能量猝不及防下便发生了碰撞。 “呜。” 姜陵的身躯猛地一震，连盘坐的地面都被逸散的能量给震得爬出了数道狰狞的裂纹，一缕鲜血从他的鼻端缓缓流出，姜陵眉宇紧锁，这股力量的凶悍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而这只是开始。 从吞天呼吸法中诞生的气息与从太虚石中提炼而出的力量仿佛天生不和的水火，两者之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不是我将你吞噬化为己用，就是你将我一起拉向毁灭。 如果说第一次双方之间的交锋只是试探的前夕，那么第二次，便就是不由分说的世界大战了。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体内征战不休，此时姜陵的身躯就像是一块摇摇欲碎的玉石，不停地在颤抖，冷汗直冒，过程的凶险不言而喻，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肉身崩裂，死路一条。 幸好。 伴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姜陵身体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紧锁的眉头逐步舒展，终于还是回归到了平静。 咔！ 山洞内忽然响起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横气息，顿时从姜陵的体内升腾而起，朝着四面八方横冲而出。 姜陵紧闭已久的双目豁然睁开，眼底深处涌现的，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狂喜之色。 “成功了！终于成功撕裂了第二十三根枷锁，走到洞天境的尽头了！” 姜陵伸出双手，低头凝视着，感受着里面传来滚滚如江河般的气血之力，这种力量，是他从未攀登到达过的高度。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如今自己的这幅身躯中所潜藏的力量，几乎是十天前自己的数倍不止。 如果说那时的熊暴还能令姜陵感到忌惮，需要动用星图将气血之力转化为才气，再书写镇国战诗才能确保万事无忧的话。 那现如今的自己，姜陵自信，恐怕只需要动用单纯的肉身实力，就能够将其镇杀当场。 要知道在此之前，姜陵的武道实力可是要远远低于他的文道实力的。 可想而知这段日子通过这太虚石，姜陵的收获有多大。 “更别说我的文道境界也突破到了立心境了，出去之后，随时都可以参加州试，成为蕴灵境的读书人！” 姜陵两眼之中透露出火热之色。 动用一张底牌，将这落日崖中的妖蛮通通杀尽果然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只可惜，哪怕十天过去了，这落日崖深处依然没有半点开启的预兆，想来这一次太虚谷，恐怕是见不到落日崖深处的风景了。 姜陵这般想着，施施然走出了闭关多日的山洞，正好看见了外边站着的一群人。 “怎么了？” 姜陵注意到众人的神情有些急迫，突破境界的喜色顿时被冲淡了不少，连忙沉声问道。 看见姜陵从山洞中走出。 一行人先是露出喜色，宁凡钊像是看见救星了一般，连连叫道：“姜陵，你可算是出来了，你要再不出关，我们都要进去找你了！” 韩肇紧紧地盯着姜陵，过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你突破到了立心境？”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场上众人一片不可思议的倒吸冷气声。 尤其是徐修筠那人，身体更像是僵住了一般，要知道，在姜陵还没成为天子才生之前，他就已经到了立心境。 可现在姜陵到了立心境，他却还是立心境…… 一想到此，徐修筠的眼中就难免升起复杂之色，随后尽皆化为了一声叹息。 也罢。 反正那些过往，都是云承远那小子出的馊主意。 大不了就负荆请罪…… 姜陵却是根本没注意徐修筠的变化，摆了摆手，算是默认了此事，直接转头望向了宁凡钊，问道：“发生什么了？” 董凌宇满脸急色，抢先说道。 “熔骨河和北邙山两处凶地的深处开启了，现在太虚谷内所有人都在往这两处赶呢！” 第193章 熔骨河 熔骨河和北邙山的深处都开启了？ 姜陵瞳眸微缩，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在以前，无论是哪一座凶地的深处开启，都会引发一阵腥风血雨，而这次一开就开两，显然很不寻常。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整个太虚谷的人都在往这两处赶？ “我们离哪处比较近？”姜陵问道。 “熔骨河。”董凌宇沉声说道，脸上有些庆幸之色。 太虚谷所有凶地中，当属魂葬场最为神秘，也最为凶险。 别说是司天游给姜陵的情报了，恐怕就连在场的韩肇对其都不是特别了解。 没有人知道魂葬场所在何处，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因为听说所有进去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全都死了。 正因如此，魂葬场又得到了一个“绝地”的称号，意味着十死无生，也意味着走投无路。 而北邙山的凶险程度居然仅次于这么一座绝地，可想而知它有多么的凶险，也可想而知在它的深处，会有多大的机缘出现，恐怕就连妖族圣子出现都不为奇。 董凌宇深知他们这帮立身境没有能力参与到北邙山的竞争中，所以才会为离熔骨河最近而感到庆幸。 “现在熔骨河刚开启没多久，我们全速赶往的话，或许只需要大半天便能抵达，想来是不会错过机缘的。”韩肇算了算两地之间的路程，说道。 姜陵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 虽说姜陵现如今，无论是文道还是武道，都已经逐渐走到了该境界的尽头。 可很显然的，在这遍地是宝的太虚谷中，他的目光不可能会如此短浅。 既然一池三色太虚原液就足以令我达到如今的这个高度，那四色……甚至传说中的五色呢？ 一想到这，姜陵的眼中就情难自已的生出火热之色。 虽然想要获得那种级别的机缘，对于姜陵目前的实力来说无异于白日做梦。 可年少轻狂，男人至死是少年，姜陵既然又年轻了一把，自然就想要得到更多，登上更高的山。 这也是人之常情。 ———— ———— 人们头顶的蓝天原本该是一副碧空如洗，朝着视线的尽头无限蔓延的模样。 可在太虚谷中的某一处，蓝天不过刚延伸到这里，便好像被一把伸进熔炉里烧灼、烧红了的大刀给拦腰斩断了一般，再也无法前进哪怕半米。 在此处，天空分为两种景象。 一边是晴空万里，人们印象中平和的蓝天。 而另一边，却像是一处人间炼狱一般。 暗红色的天空分布着一块块如鳞片般的火红云朵，底下是错落密布，连绵巍峨的火山山脉，山顶径直地插进了头顶的云朵中，滚烫的熔浆咕咕冒泡，从视觉上来看仿佛是从云朵中流出一般，炽热的高温烧得空气都有些扭曲。 无数条熔浆流到地面汇聚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道恐怖明亮的风景线。 ——熔骨河。 天色是暗红的，空气是灼热的，一座座火山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如同一位位沉默的巨人般。 此处时不时地就会有天地元气化成的罡风在火山的体表形成，一旦落到熔浆的表面，便会骤然形成一团火焰龙卷风，就算强如蕴灵境，稍有不慎，也会付出足以铭记一生的代价。 在这彻底苏醒了的熔骨河面前，连落日崖那条随时都可能从天而降的黄河都仿佛变成了小儿科，不值一提。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约莫二十来人的小队突然出现在了熔骨河的外围处。 为首的两人，赫然便是一袭白衣的韩肇与姜陵。 “好热啊。”虽然远远地就感受到了熔骨河的温度，可真正一旦跨越两处天地的界限，身入熔骨河的时候，众人还是由衷的感觉到了难忍的干燥。 宁凡钊抬起手就想要脱去上身的衣服，但却被姜陵厉声喝止了。 “再热也得穿着衣服。” 姜陵郑重道：“衣服虽然让你感到闷热，但却能起到阻碍阳光的作用，避免身体流失太多水分。” 刚想学宁凡钊动手的众人听到这话，虽然不明白里面的意思，但却只能悻悻然停住了动作。 韩肇满脸认真之色的问道：“早就听说姜兄对医道有所涉猎，却还从未听说这一说法，不知姜兄是从何处得知的？” 姜陵怎么可能回答得出这个问题，只能模棱两可的混过去说道：“先父游历诸国时得到的经验，无医书理论支撑，但却绝对正确。” 没想到韩肇听到这话居然肃然起敬，对着姜陵深深一揖，郑重道：“原来如此，想来令尊必定是一位见多识广的大学者。” 大学者？ 饶是脸皮厚如姜陵，听到这话嘴角也不由得乱颤了两下，心想南无阿弥陀佛，姜父真不好意思了，又用了一次你的名声，想来你大人有大量，不会介意的…… 姜陵咳嗽两声，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神情一喜，连忙说道：“快！看看从妖蛮身上收回的令牌有没有熔骨河的，那令牌能够减轻一部分温度的影响！” 听到这话，众人浑身一震，纷纷行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除了少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人的腰间都挂上了一枚来自熔骨河中的令牌。 姜陵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温度虽然依然很高，但终于不是足以令人头昏的地步了。 “还请韩兄检查周边情况。”姜陵说道。 韩肇点了点头，望着地面残留的痕迹与气息，手捧的经书无风自动，发出唰唰唰的翻页声。 众人神情紧张地看着他，这便是法家读书人独有的手段了，他们往往可以通过观察现场的一些极其微小的细节，得到寻常人难以想象的信息。 没过多久，一行黑字缓缓浮现在了经书的空白处。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已经进入到了熔骨河深处。” 韩肇凝视手中的那段文字，头顶冒出的丝丝缕缕的白烟片刻后便散了个干净，他脸色颇为凝重说道：“从停留过此地的铭文境级别的妖蛮气息上来看……至少来了五头。” 五头铭文境妖蛮吗…… 众人的脸色跟着凝重了下来。 这还仅仅只是这个出现过这个方位的妖蛮数量罢了，天知道其他地方还有多少？ 第194章 窘境 韩肇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忽然指向了一处。 “我能感觉到，我们人族都在那个方向。” 韩肇迟疑了片刻又道：“不过那里还聚集着一股强大的妖气……” 遇到麻烦了吗？ 不过对于这一点倒也不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姜陵大手一挥，厉喝道。 “走！” ———— ———— 在那熔骨河的深处，一座赤红的山谷上，人影密布，赫然就是进入太虚谷的一众人族。 其中，一道白衣身影站在一众高大的男人堆中，无论是那玲珑的身材，还是姣好平静的容貌，都让她鹤立鸡群，很难让人不一眼注意到她的存在。 身为凉州学宫的天之骄女，赛凝雪果然不愿放弃这两处开启的凶地，出现在了这里。 从她身上淡淡弥漫的气息来看，赛凝雪在这太虚谷中收获显然同样不小，至少也走到了立身境的尽头，达到了立志境的阶段。 不过在这一众人的脸上，却是无法从一张脸上找到丝毫的喜色，即便不是愁云密布，也是凝重万分。 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的那群妖蛮，毫不掩饰眼中的警惕之色。 双方的头顶都好似盖着一层阴霾，氛围剑拔弩张，似乎已经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的阶段。 ——事实上妖族已经进行了数番喊阵，要求人族派出同境界的读书人，与它们进行一对一的战斗。 别说现在出现在熔骨河的蕴灵境读书人的数量少于对方，就算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人族也不可能不答应这个要求。 只是没想到的是，人族派出的一众读书人，竟然接连遭受失败。 关键失败也就算了，问题是妖蛮的手段却一如既往的残忍。 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伙伴被妖蛮或是开膛破肚，或是生啃肉身……人族的士气几乎直接跌落到了谷底，那几场战斗看得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都是一片拔凉。 若不是有陈望在场果断出击，并且成功地砍下了对方的头颅带回，挽回了一点士气，恐怕人族一方还没开始与对方发生真正的冲突呢，军心就要涣散成一堆散沙了。 不过即便如此，看人族如今的精神面貌来看，也差不多了…… 因为在场的人族立身境中，已经接近无人可上的地步了。 有人以一种怜悯而又绝望的眼神望向那道队伍前的白衣身影。 何其可笑，男人还没死光，居然就要轮到女人冲在前方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 关键赛凝雪又不是司鱼。 她若是像司鱼那般，拥有在群妖追杀之中绝处逢生，杀出一条血路的实力也就罢了。 关键在凉州学宫中，她的实力甚至仅仅排在第三！ 这样的实力，或许对付一般的妖蛮是绰绰有余了。 可是从前面几场的经验来看，妖蛮派出过一个简单人物吗？ 别看陈望是赢了，可他现在胸口处还残留着一块血淋淋的伤口呢，乃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换来了这一次的胜利。 赛凝雪也能做到吗？ 众人望着她那副娇小的身体，不敢想象她在双军之间如绢布般被撕裂的惨状。 人们只感觉唇干口涩，有人甚至直接表现出了强烈的抗议，说宁愿此时与妖族同归于尽，也不能再这样放任自流，一个又一个的冲上去送死了。 绝望的阴霾静静地飘浮在众人的头顶。 在很有可能死亡的压力下，场上不同的人表现出了不同的行为。 有人茫然，有人愤怒，有人沉默，有人怨憎…… 陈望的胸膛缠着一截绷带，沉声说道：“要不让我再上一场。” 此言刚出，就遭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反对。 “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上？” 成华脸色一变，急忙阻止道：“难道你想要我们看你去死吗？实在不行就我上，我也快立心境了，我就不信那群蛮子就这般强！” 成华上？ 众人面露苦涩。 确实，他也快立心境了，可问题是赛凝雪一位立心境都不一定能赢，他这立志境不也是送死？ 站在陈望一旁的青衣青年叹息道：“都怪我，若不是我能力有限，我们也不会被妖蛮羞辱到如此田地。” “张兄请勿自怨，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时一位长相清秀的青年冷声开口，打断了青衣青年的话。 如果注意到在场所有人望向这两位的目光，那么自然而然便能看出，众人对这两人的目光中全是期盼。 原因无他。 青衣青年乃是张仲景世家的当代天骄，张华仪。 而后一位开口的身份来历也同样不容小觑，竟是来自司马世家的司马玦。 两人都是蕴灵境级别的读书人，实力远超同辈，即便放眼整个蕴灵境，都不算弱。 只可惜，两人一人主修医家，一人主修史家，都不属于擅长杀伐的学家。 史家读书人后期倒是可以从历史长河中借力，发挥出惊世骇俗的力量。 可司马玦如今才蕴灵境，那种力量层次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事实上在场的蕴灵境读书人除了司马玦和张华仪外，还有另外四人。 其中一人是学宫的老师，两人是世家中的天骄，最后一位，如果给姜陵看到了，定然要说一声“老熟人”了。 云承平没有与众人待在一块，而是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盘膝默读着手中的医经。 点点光华自书中亮起，如萤火般钻进他的体内。 云承平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不知喜怒哀乐为何物一般，只是脸色却比正常人要白许多，而且还时不时的还会因为咳嗽被迫终止默读，显然身负重伤。 和他处于同一处境的还有另外一人。 那人坐在云承平的一旁，但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此人除了面容稚嫩一点外，竟是和云承平有个七成相似。 显然，此人便是云承远。 看着这背对而坐，虚弱无比的亲兄弟，不少来自学宫里的学子的眼底顿时纷纷流露出异色。 毕竟谁还不知道云承远在松江楼上，被姜陵以一篇《陋室铭》重创文宫，在文宫没有修复之前，境界永远停滞不前。 这样的人，即便已经达到了立志境，按道理来说，学宫也不会为其配给令牌，那样实属浪费。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云家在得知太虚石竟然除了稳固文宫以外，还拥有修复文宫的作用后，竟是直接花费了大价钱，在一家商行的手中买来了一张令牌给了云承远。 此举无疑惊掉了当时看见他出现在玉门关上的不少人的下巴。 不过没办法，人家有钱，令牌也是通过正常渠道买来的，众人也不可能说些什么，只是鄙夷和疏远肯定是难免的。 正因如此，云承远在进入太虚谷后，才久久难以加入有学宫学子的队伍，被一个人的在太虚谷中躲藏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遇到了云承平，这段心惊胆战的经历才算完结。 只是一般来说，以云承平的实力，除非遇见妖族圣子那种恐怖存在，否则的话，即便打不过对方，带着一队人亲弟弟安然逃跑也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两人都身受重伤了呢？ 这就牵扯到在太虚谷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另一件大事了…… 第195章 至情至性骆繁舟 “听说太虚谷中，妖族居然在通缉云承远兄弟？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哇，反正之前那二十天里，几乎谁跟他们两个一队谁就倒霉，妖蛮一听说他们队伍里有这两人，一个个就跟疯了魔似的往上冲，到后面他们俩都不敢自报姓名了，遮遮掩掩。” “原来如此，怪不得就连云承平都受伤了，蕴灵境也承受不住那么多妖蛮的袭击啊。” 这些话，都是在云承远兄弟俩出现在熔骨河后，人们暗自讨论的内容。 在失去了圣庙之力的太虚谷中，文印的作用被削掉了大半，传讯的范围极其有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加上妖族大张旗鼓的通缉之下，此事自然就不算是秘密了。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的眼光，云承远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无法静心凝神，从默读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虽说刚刚在默读医经疗伤，不过此时落日崖上众人所陷入的困境还是被云承远听在了耳朵里。 耿自诚愤然说道：“若不是妖族暗算我们人族蕴灵境强者，我们此时又怎么可能陷入这般被动的局面，连一个凶地深处都进不去？” 听到这话，场上突然安静了。 尤其是在场的每一个蕴灵境读书人，脸色更是阴沉得仿佛能够渗出水来。 如果说云承平兄弟二人被妖族悬赏通缉，只是一则人们茶余饭后的奇闻的话。 那人族蕴灵境被妖族奇袭围杀，那可就是一桩惊天动地，血淋淋的大新闻了。 在此事件中，人族蕴灵境基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埋伏。 许多蕴灵境读书人甚至才华还未施展，就殒命在了妖蛮的爪下。 其中，最令人感到震撼，甚至在一部分范围内引起了恐慌的。 无疑就是那位贾谊世家的天骄身陨的消息。 据说在那最后一战中，哪怕他倾尽了手段，最终也没能成功逃离妖蛮的重重包围，永远的留在了太虚谷中。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件事的对比，所以无论是人们还是妖族，才会格外惊讶于司鱼居然能够杀出重围的实力。 只是关于司鱼的传说，似乎也如断弦的琵琶般，直接戛然而止了。 当人们听说司鱼居然被妖族逼入了寂月岭的深处后，绝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了她已经死去。 因为司鱼哪怕再强，也很难在一处未开启的凶地深处，以重伤之躯活着走出。 张华仪和司马玦等人自然也遭受到了伏击。 不过在场的都是比较聪明的，当发现妖蛮竟然怎么甩也甩不掉之后，没过多久就意识到令牌出了问题。 再加上那时司鱼的逃亡已然吸引去了大量的妖蛮，所以这些人才安然无恙的来到了这里。 因此，可以说，现在还能活着走在太虚谷中的蕴灵境读书人，其中至少有司鱼的一半功劳。 “若是韩兄在就好了，他年轻有为，进退有度，论杀伐必然不会弱于任何妖蛮同阶，可惜却不知他人现在所在何处……”张华仪叹息一声。 司马玦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韩兄”指的是韩非子世家的那位韩肇。 “有韩兄在我方自然高枕无忧，可是……”司马玦苦笑着摇了摇头。 太虚谷何其之大。 虽然熔骨河和北邙山两处凶地的深处都开启了，不过对于某些身处偏僻之地的人，或是闭关中的人来说，不知道消息也很正常。 所以，在司马玦看来，这么久的时间韩肇还没来，要么就去了另一处北邙山，要么，就已经赶不及了。 毕竟祸福相依，凶地深处宝藏虽好，但也得有能力吃下并消化才行。 曾经一次太虚谷的开启中，就有人全程没有理会凶地深处的机缘，反而还趁所有人都去了凶地深处争夺的时候，如入无人之境般，大肆搜刮其他凶地外围的宝藏，最后照样也赚得盆满钵满。 这时。 山头下对面忽然响起了一道雄浑原始的号角声。 嗡嗡！ 听起来就好像是一头大象在仰天嘶吼般，气势十足。 众人听见号角声响起的一瞬间，脸色骤然就变了。 “那群蛮子，又开始叫嚣了！”有人脸色难看至极，下意识的就想要抄起纸笔，与对方决一死战。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前面那道雪白的倩影上，神情各色各异，复杂不已。 要直接开启最终决战吗？ 还是说让赛凝雪上去试试？ 这是摆在众人面前唯二的选择。 可实际上若是有的选，他们还会让赛凝雪站在前面吗？ 事实证明，哪怕妖蛮最强的部队都去了北邙山，留在熔骨河的铭文境妖蛮数量，也多过在场的人族。 他们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一副等待的姿态，其实就是在等蕴灵境级别的援手到来。 人群中，一人忽然从中走出，去到了赛凝雪身边。 人们望着他，有人面露尊敬之色。 此人乃是众人中最近颇有德名的君子，据说前不久刚刚遭受了一场与伙伴的生离死别，整个小队，就他一个人从妖蛮的口中活了下来。 而当他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正跪在一条河边嚎啕大哭，人们正是因为被他的哭声所吸引，才找到了他。 之后，才从他的口中得知，此人之前身处的小队，竟然因为遭遇了难以抵抗的妖蛮的原因，四名队友全部惨死当场。 为了让天赋最高，实力最弱的他活下去，四名同伴心甘情愿的拼死殿后，听说有人临终前甚至还将家中的母亲托付给了他照顾…… 从他口中说出的故事语句平淡，却又独独流露出一股慷慨赴死，义薄云天的悲怆感。 听得当时在场有些男人眼睛都红了，拍着他肩膀说即便自己身死，也要送他活着从太虚谷中离开。 听到这话，此人自然也表现得感激涕零，连连鞠躬说倘若四位义兄泉下有知，定然会感到无尽欣慰，自己居然又碰到了一位好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赛凝雪缓缓转过头看去，看见是这人之后，脸色并没有像其他人般流露出怜悯感慨之色，而是淡淡地说：“有事？” 骆繁舟脸色一僵，要知道赛凝雪在众人面前虽然表现的恬静寡言，却极少对人这般冷淡。 这一反应无疑是大大出乎了骆繁舟的预料，一时之间，胸口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恼怒之火。 你装什么呢？ 可众人还在看着他，骆繁舟自然不可能吐露心声，只能将剧本贯彻到底。 于是骆繁舟一抬头，一挺胸，一副正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沉声道：“赛姑娘，男人未死绝，怎可让你一介女子站在我们面前？此战，还是由我来！” 第196章 谁与我一战？ 骆繁舟要替代赛凝雪上场？ 众人听见这话，先是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他一个立志境的读书人，哪里来的底气做这事？ 可很快，就有“聪明绝顶”的人想明白了，脸色一变，急忙出声劝阻：“骆兄，董兄他们泉下有知，必然不会想让你做这种事的啊！还请三思！” “是啊是啊，骆兄，何至于此，别忘了宁兄的母亲还托付给你照顾了，你这样一死了之，我们出去如何交代？” “骆兄止步！” 人们纷纷出声劝阻。 第一个开口的那位读书人心中感慨万分，心想没想到骆兄都过了这么多些天，心中还是放不下对四位兄弟的愧疚，还真是不负先辈“德义”的教导，以后得跟他多亲近点才是。 骆繁舟呆呆的望着后方出言劝阻的众人，热泪盈眶，过了不知多久，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深深地对这种人一揖说道：“有众位志同道合的文友在此，鄙人太虚谷之行死而无憾！” 这时，对面的妖蛮中传来叫骂声。 “人族一群无胆小儿，过这么久了还派不出人，你们立身境的读书人是死光了吗？没关系！在此地磕头拜入我们神族，我们可以庇护你们自由地行走在这太虚谷任意一处！” 骆繁舟转身回到队伍。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脑后响起。 “你走反了。” 骆繁舟行进的脚步顿住了，先是一怔，紧接着脑海中便升起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想。 骆繁舟猛然转身，正好看见赛凝雪往一旁退后一步，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给他让出了通往山下的道路般，偏偏表情还那般风轻云淡。 “你……我……” 这一刻，骆繁舟就好像结巴了一样，脸色惨白，就差要骂出来了。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你不应该也被我感动得热泪盈眶，随后飘然下山吗？ 赛凝雪静静地看着他，平静无比地说道：“放心，你如果败了，我会替你斩下他的头颅。” 骆繁舟神情一僵，强笑说道：“赛姑娘，在下真的特别想下去，只是宁兄的母亲……” “你们五人的亲属，我都替你们养了。” 赛凝雪强自打断了他。 山下妖蛮的叫骂声越来越响，伴随着那支号角的声音久久盘旋，众人的胸口处就好像凭空放上了一块巨石般，几乎所有人都感到压抑无比，连呼吸好似都艰难了。 人们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窃窃的私语开始在背后响起。 “骆兄这是怎么了？” “不是，为什么赛姑娘会同意啊？” …… 骆繁舟脸色僵硬地看着面前温婉美丽的少女，四肢就好像被冻住了一般，遍体生寒，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更别说下山对杀了，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可这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挑的剧本，有人在即兴创作，身为主角，他该怎么将故事线圆下去呢？ 骆繁舟想得头都快炸了。 山上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好像过了很久，但实际只是连两分钟都不到。 果然，只是一个装得很好的伪君子罢了。 赛凝雪等了一会，没等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所以轻轻地瞥了骆繁舟一眼，便转过了身。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或者只是觉得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想法。 看见对方终于不为难自己，骆繁舟顿时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此时的自己就好像穿着衣服去游了一个泳一样，汗如雨下，将衣服都给打湿了。 注意到人族这边的山顶上走出了一位白衣女子，妖蛮的阵营中顿时响起了一片铺天盖地的讥讽声。 “果然！人族已经无人可出，竟然派遣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前来出战！” “两脚羊族的男人果然懦弱，时至今日，居然要躲在女人的背后苟延残喘，可笑至极！” “多美的一位可人儿啊，你们人族的男人不会疼你，本王会啊，还不快投入本王的怀抱？” ………… 妖族将人族的成语讲的乱七八糟，但是污言秽语，却像是信手拈来般，脱口而出。 面对妖族的挑衅与嘲讽，说众人不愤怒，那绝对是假的。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 对方说的确实是事实。 在蕴灵境作为关键战力资源，不可轻易出手的当下，他们的立身境确实已经找不出强者了，否则也不会到要让赛凝雪出战的局面。 只是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在这片天地间，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赛凝雪却是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平淡如水般的脸。 “瞧不起女子……” “难道你们这群蛮子不是母亲生的？” 赛凝雪的话噎住了对面放肆嚣张的妖蛮，以它们的智慧，自然是憋红了脸，也想不出反驳这话的依据。 然而赛凝雪似乎又找到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感觉。 她并没有就此结束自己的发言，而是又风轻云淡的抛下了一句话。 “既然你们觉得自己这么强，又怎么会沦落到一群铭文境的妖蛮围杀一个人族女子，反而被杀得胆战心惊？” 这句话中含着的威力，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般，猝不及防就在妖族之中炸开了。 “贱人！你找死！” “我要上去撕烂她的嘴！！” 对于当下的妖蛮来说，司鱼的存在，无疑是一个连提都不能提的敏感人物。 高傲如它们，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人族女子杀得他们妖族联军溃不成军？ 可偏偏事实就摆在面前。 有话说，对骂的时候，只有说出实话，才能戳到对方痛点，令其破防。 赛凝雪显然是掌握了此中大义，所以才两句话激得一众妖蛮浑身颤抖，气急败坏，恨不得当场就将她生吞活剥。 既然言语上已经占了便宜。 赛凝雪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玉足轻抬，看似只走了一步，但身影却仿佛化成了一道白光，不到片刻，便出现在了下面两座山谷中间的广场上。 妖族的山谷间响起一阵恐怖的低吼声。 无数道充满恶意的眼神落在赛凝雪的娇躯上，但她却恍若未觉。 赛凝雪面色平静地抬起了头，望向对方山谷，淡淡说道。 “谁与我一战？” 第197章 竹林剑阵图 宽敞的空地上，两军面前，白衣少女美得像是从画中走出，偏偏摆出了一副平静至极的姿态，风轻云淡的喊出了那句像是冲锋般的口号。 场面先是凝滞了一秒，随后，瞬间沸腾了起来。 妖蛮中走出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众人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浮现出了惊讶之色。 因为，这头妖蛮竟然是一个母的！ 它是个狐妖。 狐娆从一众妖蛮中走出，身材高挑火辣，不知道有多少妖蛮看到她走出的时候，眼睛一亮，露出了垂涎欲滴的模样。 可惜，在人类的审美中，无论是当代还是未来的现代，恐怕此妖都绝对算不上美丽。 狐娆长着一身火红色根根分明的长毛，毛茸茸的尾巴闲适的乱摆，看起来可爱至极，可只要一旦注意到，它身后那群妖蛮落在她尾巴上的忌惮与恐惧之色，那么想必便再也不会升起一丝旖念。 战斗还没开始，什么都还没做，一股极淡的气血之力就已经开始从狐娆的身上，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可爱的人族，你刚刚说的话深得吾心。” 狐娆轻笑着看向赛凝雪，说话时，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我也很喜欢人族的诗词呢，不如你就跟在我身边，日后与我一起征服这群男人，或者雄妖，如何？” 听闻这话，众人无一不是勃然大怒，更有甚者甚至直接破口大骂。 而反观妖族，却是高傲至极。 在他们看来，人族能够跟在神族天骄的身旁服侍，那简直是万世修来的福分，是荣耀，也是身份的象征！ 赛凝雪能得到这个机会，她应该感激涕泪，当场跪地激动的亲吻狐娆的脚背才对。 赛凝雪仿佛没听到狐娆的话，沉默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了纸笔，用行动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看见这一幕，狐娆的面容逐渐冷了下来。 “找死……” 话音刚落，狐娆的身体如闪电般疾驰而出，所过之处，竟是留下了一串火红色的残影。 乍一看，仿佛一簇一簇火焰在路径上绽放了一般，妖艳异常。 狐娆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出手的行为得到了妖族一众的一致认可。 毕竟众所周知，人族读书人最怕的就是近身作战，他们肉身脆弱的弱点，除非是封圣化为圣体，否则怎样都摆脱不了。 看见狐娆仿佛化为闪电般逼近赛凝雪，两者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减着，身为观众，众人的心脏都快吊到嗓子眼了。 砰！ 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当狐娆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的时候，已然站在了赛凝雪面前三米处。 刚刚那个声音，正是狐娆一脚踩在地面，大地崩裂，飞沙走石发出的。 “吓傻了吗？” 狐娆看着久不动笔，呆在原地半天没个动静的赛凝雪，心中冷笑不已。 不过狐族毕竟是妖族中比较罕见的智慧种族，即便对手已经这般不堪，狐娆依然没有与其靠得太近的想法，以免遭到暗算。 只见其一抬手，滚滚气血之力涌入其中，一股恐怖的压迫感，顿时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去死！” 狐娆尖啸一声，背后竟是陡然浮现出了一头浑身浴火的狐狸虚影。 巨大的狐狸从火焰中抬起了头，一双猩红的瞳眸里除了狂暴和狰狞之外，竟然还有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 不愧是火狐一族的天骄，果然与熊暴他们一般，明明还未突破到铭文境，就已经先一步掌握了本族的神术。 狐娆一拳砸下，滚滚的气血仿佛化为成了一条由火焰构成的瀑布，就这么毫无花哨，猝不及防的就将赛凝雪的身影覆盖了进去。 而从始至终，赛凝雪一点反应都没有，是真的吓傻了吗？还是绝望了？ 人们无从得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火瀑中一道模糊的黑影，不知需要半秒还是一秒，就会化为灰烬，香消玉殒。 看见这一幕的那一刹那，人族众人的身体仿佛被一盆水从头淋下一般，遍体发寒，说不出一句话。 赛凝雪……就这样死了？ 人们难以接受。 但下一秒，人群中就忽然响起了一道惊呼声。 “不对……你们快看！”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 这一下，终于给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狐娆一击得手后，脸上的笑容就好像凝固了一般，惊恐失色地看着面前那道火焰中的身影。 “怎么可能……怎么会烧不死你？！” 狐娆难以置信。 但下一秒，赛凝雪就给出了它答案。 “真该谢谢你，与我凑这么近。” 人们没有看见赛凝雪的样貌，只能看见那道火焰中的身影忽然抬起了手，紧接着一幅卷轴便从火瀑中径直飞了出来，零星的火焰还在上面跳动…… 怎么会有纸不怕火的？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由气血之力转化而成的火狐一族独有的异火！ 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幅卷轴上，两座山谷之间死寂一片，仿佛就连妖蛮沉重的喘息声都变得像雷鸣一般刺耳。 卷轴迎风展开，众人终于是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只是出乎预料的是，上面所承载的，居然不是字，而是…… “画？” 骆繁舟喃喃出声，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那是一幅以竹子为题材的画作，有眼尖的学宫学子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场景正是凉州学宫里的竹林。 赛凝雪关键时刻扔出这么一幅画卷，显然不可能是抱着让众人欣赏的目的。 那还能是什么？ 作品给出了答案。 那幅画卷亮了，每一根竹子，每一片竹叶，甚至每一根线条，在这一刻，都乍然亮起了刺目的光芒。 如同一道道锋锐无匹，凌厉至极不可阻挡的剑光般，不过刚一冒出，便瞬间将面前的狐娆给吞噬了进去。 直到这一刻，众人和妖蛮才恍然大悟，原来赛凝雪说的凑这么近的意思原来是这个……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给出反应，像是被吓傻了一般，那是因为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狐娆朝她贴近的这一刻！ “此画名为《竹林剑阵图》，还请品鉴。” 赛凝雪从火焰中漫步走出，朱唇轻启，话音还没落完，那层层叠叠的剑光中，就已经飙射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箭。 狐娆强大的妖蛮肉身仅仅支撑了片刻，凄厉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 第198章 一支穿云箭 赛凝雪竟然赢了，这个结果别说是妖蛮了。 就连人族众人看到之后，都呆在了原地。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还是赛凝雪在画道上的实力。 “没想到赛姑娘年纪轻轻，画道上就已经跻身进入了二境‘呼之欲出’的境界，刚刚那一幅《竹林剑阵图》看似普通，实则玄机暗藏，威力巨大，也难怪那头撕裂了二十一根枷锁的狐妖也会横死当场。” 司马玦惊喜无比。 当人们反应过来，赛凝雪赢下了这一场的胜利后，一下子，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瞬间便将场下的赛凝雪给包裹了起来。 只有少数几位人，没有被胜利的狂喜冲昏头脑。 张华仪脸色凝重地看着下方的赛凝雪，他身为医家读书人，对人的身体反应最为敏感。 虽然两者之间隔了数百米，不过张华仪依然能够察觉到赛凝雪的脸色比先前白了数分，就连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呼吸也比之前急促了不少。 显然。 这一战赛凝雪看似赢得轻松的背后，实际上是不轻松的。 无论是毫发无损的从狐娆的神术中走出，还是那一幅能够直接镇杀对方的画卷，往往强而有力的手段的背后，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过幸好，至少能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张华仪这般想着，没想到对面的山谷中，居然再次吹响了那呜咽难听的号角。 众人脸色齐刷刷的一变。 “这是怎么了？明明上一场战斗刚结束，为什么妖蛮立刻就又要发起战斗？” “不好，恐怕是因为赛凝雪的出手，坚定了他们认为我们已经无人可上的局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赛凝雪本来已经转身准备走回山谷，听到这号角，身影顿时停在了半山腰。 “卑微的人族，你们已经没有人可以上了吗？没关系，那女人可以继续上场，只要你们不介意看到她被我撕碎，然后活吞！” 妖蛮的山谷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如果说先前足有三米高的狐娆，对人族来说就已经算是高大，那么这头出自象族的妖蛮，无疑是如同一座小山般的存在。 象坚一步一步从山谷中走出，每落下一步，地面都会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如同一面战鼓被擂响般，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脚印。 “撕碎了二十三根枷锁，随时都有可能进入铭文境。” 司马玦脸色凝重无比，身为蕴灵境的读书人，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底细。 可就是如此，众人才会感到格外的担心。 毕竟先前的狐娆只撕碎了二十一根枷锁，眼前的这头象妖明显更强，而且强得还不止一筹。 赛凝雪还能是它的对手吗？ 这个问题在众人的心底打下了一个深深的问号。 毕竟能够绝杀一头洞天境天骄的战画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画出来的，至少也得达到“巅峰登府”，甚至“贯州”的级别才行。 像寻常的画师战斗，那都是一幅一幅画卷丢出，不断地消耗后才进行最后一击。 赛凝雪这般一上来就扔大招的，属实还是少数。 “要打吗？” 张华仪沉声说道。 此言落下，无数原本坐着的读书人几乎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就连一直默读医书疗伤的云承平，都停止了动作，转过了头，一言不发。 显然，就连张华仪都怀疑赛凝雪已经没有余力支撑下一场战斗，与其看着她送死，众人还不如直接开启最终一战得了。 只是要开启吗？ 司马玦脸色阴沉不定，抬头望向对面。 虽然在妖蛮所处的山谷中，表面上来看，只有五个达到铭文境的妖蛮。 可在更深处的地方，他分明还感受到了三头同等次的存在蛰伏着。 所以，照他估计，在妖蛮的阵容中，至少拥有八头达到铭文境的妖蛮。 而他们达到蕴灵境的读书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只有六人！其中云承平还受了伤！ 这也就意味着双方一旦开战，那多出的两头铭文境妖蛮，人族只能拿立身境读书人的命去堆。 司马玦等人之所以会同意先进行双方立身境级别的对杀，心中抱着的念头，无非就是能减少对面一个战力就减少一个对方。 只是对方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它们更强，所以成功了。 司马玦沉默不语，他身为队伍的领袖，自然就扛下了成员没有的责任与压力，如果因为自己的这一个决策，导致全军覆没，那么不管其他，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正因如此，他的内心才会格外挣扎。 这时，停驻在半山腰的赛凝雪忽然动了，只是她走去的方向却不是上山，而是下山。 她竟然又走回了那个战场！ 看着这位前不久才完成了一次意外之举的女人又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众人面露复杂之色，妖蛮的山谷中则毫不例外的又响起了一片嘘声。 不少读书人羞愧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而更有甚者，甚至眼睛都红了，近乎哀求的望着司马玦说。 “让我上！” 天地间无数道视线重新又落到了那道倩影之上。 不得不说，刚刚那一战中，赛凝雪的表现确实是惊到了妖蛮，可这点战绩在好像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铭文境的象坚面前，显然已经不值一提。 象坚遥遥望向对面数百米外的赛凝雪，轻蔑地笑道：“来，看你这般娇弱的份上，我站在这不动，允许你先动用一诗。不行你再叫个情郎上来联手，一对二我也不介意。”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句羞辱。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在人族之中再次引发了一阵轰动。 无数人红着眼想要杀死这头口出狂言的象妖，但却都被蕴灵境的读书人拦了下来。 赛凝雪沉默不语，就在她提笔沾墨，准备落笔作诗的那一瞬，远方的天际，竟是陡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急啸声。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这一首诗，小爷便替她写了！” 说话的是一位少年，话尾落下的时候音调甚至微微有些上扬，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可象坚显然没有时间细细寻找这位说话的人了，因为它的眼中突然多出了一个黑点。 那道尖锐的急啸声，显然是从上面传出来的。 “那是……一支箭？” 象坚反应过来的同时，瞳眸一缩，浑身滚滚气血之力顿时化为了一层坚厚的气血铠甲。 第199章 援兵到 羽箭撕裂了空气，穿越了空间，所过之处，抬眼望去，如同一条雪白的湍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那视野的尽头，眨眼间就瞬间出现在了象坚的面前。 快……太快了！ 若不是距离遥远，恐怕象坚连升起念头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它还是从这一支箭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若是敢不严阵以待……怕是会死的啊！ 象坚心一跳，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催动了气血洞天，滚滚气血顿时涌现全身各处，化为了一件包裹全身的气血铠甲。 这件气血铠甲刚一形成，就给人一种坚不可摧，凝而不散的感觉，显然是将气血凝练到了极致，才能形成的特殊手段。 至少光这一手，就能看出它的实力比熊暴还要强。 时间来不及施展需要沟通气血洞天，以运转特定路径才能使用的神术。 所以象坚只能咬牙，用尽最大的力量，加以强横的气血之力，狠狠地一拳轰去。 不得不说，象族不愧是妖族中力量的代表人物。 即便没有动用神术，象族一拳抬起的时候，那滚滚的拳风，竟是连脚下的地皮都给掀开了一层，带着无尽的风啸，拳头与那支羽箭狠狠相撞。 砰！ 刹那间，此处骤然响起一道巨大的爆炸声。 先是凝滞了一秒，随后强横的冲击波顿时自象坚的拳头上绽放，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怎么可能？！” 象坚骇然失声，凄厉的惨叫中带着显然的难以置信。 人们正迷惑着象坚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在他们的视角上来看，象坚的这一拳，都理所应当称之为“完美”，任何同等级的存在，都不可能伤到它才对。 可现实却恰好相反。 在众人心神恍惚的时候，那支羽箭就已经穿过了象坚巨大的手臂，飞起一蓬又一蓬的血雾，直接洞穿了它的胸口，只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伤口。 砰！ 即便如此，羽箭也仍然保留着巨大的威力，深深地扎进了象坚身后的土地。 噗通一声。 那是一座肉山跪地的声音。 直到死，象坚的眼中也仍然残留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卑鄙的人族，你们竟然敢暗算我们神族天骄！” 妖族中，一头面目丑陋，皮肤幽绿的鳄妖脸色难看至极，只见其一脚踏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顿时如同狂风般，从它的身体中轰然放出。 感受到这头鳄妖所散发的气息，在场不少人族的脸色纷纷为之一变。 竟然是铭文境的大妖！ 还是要开启那最终一战吗？ 人们无法打消心底对鳄妖的恐惧，所以二话不说便从乾坤袋中纷纷取出了纸笔，严阵以待。 两族之间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剑拔弩张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掀开惊世的一战。 在这紧张到仿佛窒息的氛围中，一抹白色，忽然从不远处的山中探出了头。 漆黑的地面，暗红色的天穹，在此处天地间，无论是谁出现，都会显得格外突兀，更别说还是这么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了。 一时之间，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几乎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乌泱泱的队伍面前，有两道身影的存在感是最强的。 左边青年身着一袭白衣，手捧经卷，虽是一言不发，但却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巍峨感，气息悠长，底蕴深不可测，一看就知道至少不逊色于刚才那位象族天骄象坚。 而右边那位领头的身影给人的感觉则更为强烈。 与白衣青年的书卷气截然不同，少年身着一身劲装，眉目坚毅，手握石弓，脸庞如同深潭，看不清任何喜怒哀乐，有的只是平静。 但就是这么一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的出现，却如同热锅上猛然泼下的红油，直接引爆了这两座山谷。 各处地方之中，几乎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道道哗然之声。 人族中。 成华和耿自诚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狂喜之色迅速爬上脸庞，惊喜出声。 “姜陵！姜陵你终于出现了！” 这话说的好像在两人世界里，姜陵就不存在考不过府试，不来太虚谷的可能一般。 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毕竟别说现在的凉州了，整个楚国境内，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姜陵的名字的？ 即便是司马玦、张华仪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好奇地望向那名来者。 “他便是姜陵？”司马玦喃喃道。 “他就是那个在柳村中，临场撰写出《天花篇》，不费一兵一卒，便镇压瘟疫邪魔的姜陵？” 与司马玦不同，同为医家读书人，张华仪的关注点显然在姜陵的医道天赋上。 当看到姜陵出现。 云承远的表现格外矛盾，一边是眼中按捺不住的涌出了深刻的恨意，攥紧了拳头，一边又是因为看到了姜陵身后的那一片人群，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援军终于来了…… 云承平依然盘坐在石头上，目光平静无比，只是却好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地上象坚的尸体，眼皮一跳，又垂下了头，默读起了医经。 又变强了吗…… 场上的赛凝雪望着那如英雄般，只不过刚一出现，就将众人低落的士气迅速推向巅峰的姜陵。 想起了对方之前射箭前喊出的那一句话，赛凝雪俏脸微红，暗自轻啐了一句：“我需要你替我写？真是不守男德，回去就告诉司鱼，非得让她把你吊起来打！” 不过姜陵的到来，终究还是给她打下了一剂强心针。 说完这句话后，赛凝雪一直紧绷的娇躯，终于是放松了那么一点。 赛凝雪微微低头，喃喃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此时人族所处的山谷中，一片如释重负后的惊喜，即便是云承远也不例外，但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准确的说，此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姜陵的身上，而是穿过了他，落在了他身后的那四道身影之上。 对方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虽是不语，但眼底深处却有如刀剑般锋锐凌厉的寒芒闪没。 是杀意。 骆繁舟呆呆地看着那些从他故事中死而复生，重新进入到众人眼中的董凌宇等人，此时此刻，遍体生寒，嘴唇发白，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活着？！” 第200章 你们有什么资格？ 正当人族像是过年了一般，在惊喜于姜陵等人的出现的时候。 妖族的山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嘶啸声。 “是你？姜陵！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魔头，杀了我们神族那么多位勇士，居然还敢前来熔骨河？！” 妖族的队伍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从中走出，看那缺了一只胳膊的身影，不是那位在落日崖狼狈逃走的熊暴，还能是谁？ 熊暴眼中写满了怨毒之色，死死地盯着姜陵，怒道：“姜陵，你这是自寻死路！” 姜陵、卑鄙无耻、魔头。 这些字词很俗，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浮现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妖族中，那头铭文境的鳄妖脸色难看至极，望着姜陵的身影，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前往落日崖的小队，就是被这么一个卑贱的人族歼灭的？” 果然。 此言一出，顿时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一片哗然。 “早就听说落日崖被妖族占领了，没想到居然被姜陵杀光了？太狠了！” “一般人就算成了天子才生，实力也不会这般恐怖？姜陵怎么这么强！” “勇士……人族真正的勇士！” 人们欢欣雀跃，欣喜若狂，虽然离谱夸张，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但却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毕竟象坚被姜陵一箭射杀的那一幕刚刚就发生在眼前，也没有人傻到当着敌人的面质疑队友的。 看着姜陵那一支小队如溪流般注入人族的山谷中，一下子，原本敌强我弱的局面瞬间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人族在蕴灵境的高端战力数量上依然少于妖族。 不过立身境天骄的数量，却一下子完成了反超。 在落日崖中，姜陵是享受了最多的资源，可偌大的一个凶地，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天内吃完呢？ 所以，在这段日子里，落日崖小队几乎每个人的实力都得到了惊人的增长。 光是立志境以上的读书人，包括姜陵在内，就有足足七位！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姜陵、韩肇、徐修筠、董凌宇这种实力超出一般同阶的天骄。 在加入到这支新的人族队伍的时候，姜陵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块石头上盘坐着的云承平兄弟。 不过双方的关系不说你死我活，也算是势同水火了，自然不可能打招呼，眼神只是一接触便转过了头。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位逃兵骆繁舟同志。 “诶诶！骆繁舟，你走啥呀？快来看看，你义兄们回来了！他们还活着！” 一般人很难想象，当骆繁舟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人群，却被热心的同伴发现，抓着他几乎一路拖着走向靠近董凌宇时，骆繁舟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精彩。 这种精彩，尤其是在董凌宇等人知道自己被编排了一个“舍己为人”的形象，宁凡钊得知自己临死前，居然连母亲都托付给了骆繁舟时，直接攀升到了顶峰，堪称“精彩绝伦中的精彩”。 “你这个畜生！” 得知真相后，暴怒的董凌宇狠狠地在骆繁舟的脸上踩了一脚，将其鼻梁都给踩断了，鲜血横流，满脸都被血糊住了，那模样，别提有多惨了。 直到现在，众人才渐渐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骆繁舟骗了这么久。 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只有一个卖友求生的小人。 于是乎，一时之间，众人群情激奋，处死骆繁舟的声音一路高涨。 本来骆繁舟还在地上痛苦的蠕动，想要以此博得众人的同情，听到众人居然要杀死自己后，一下子，脸色惨白到了极致，跪在地上爬向了陈望。 “救救我，救救我陈哥，你知道的，我父亲与你父亲有旧，你一定要救我一命啊……” 骆繁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 可他却是求错人了。 陈望身为兵家读书人，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背叛，别说两人只是父辈有旧，就算他们两是亲兄弟又怎样？ “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让我救你？” 陈望目光一寒，腰间的佩刀唰的一下飞了出来。 当看到那抹血箭冲天而起，铁锈般的血腥味开始弥漫，众人心头的情绪终于是被冲淡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姜陵与司马玦、张华仪等人简单的问了一个好后，便转头看向了对面。 暗红色的山头，妖蛮高大的身子密密麻麻的站着，其中一头鳄妖的气息看似最盛，但实际上它的身旁还有着好几股不次于它的气息存在。 一头浑身长满脓疱，恶心至极的蟾蜍妖蛮。 一头浑身漆黑，肌肉喷张的猿妖。 …… 妖蛮乃是万界之中，赫赫有名叫得上名号的巅峰强族之一。 在进入太虚谷之前，姜陵虽然已有了解，但印象却从未这般深刻。 因为妖蛮不仅拥有比人族更多的令牌，能够在太虚谷中输送更多的天骄，而且还有余力算计人族，提前二十年三十年进行布局，就为了围杀人族的蕴灵境天骄。 以小见大。 光是下层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人族便只能被迫还手，由此便不难猜出中层甚至高层战力间的较量了。 “你就是那个杀了我们神族以卑鄙手段，杀了我神族二十一位好儿郎的姜陵？” 鳄粦浊黄的竖瞳微微一眯，脸上有股森冷之色弥漫：“你的罪孽，仅次于那位魔女和坏我神族圣子大计的云承远！”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微微一怔。 尤其是云承远，本来是作为一名闷不做声的观众的，没想到竟是突然从妖蛮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人都呆住了。 云承远被妖族通缉这事早已不是秘密。 姜陵也通过韩肇他们的队伍，早已了解了此事。 只是云承远这实力……居然也会跟妖族圣子的什么所谓“大计”挂上钩吗？他也配破坏？ 注意到此时此刻，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怪异，云承远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张华仪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你真的破坏了妖族圣子的计谋？如果你做了，真的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出来，我们不可能会因为妖族的通缉，而将你交出来的。” “是啊是啊！云兄，你倘若做了，就快说。别藏着掖着了，太低调不好！” “云兄，我瞧你一表人才的，怎么做事磨磨唧唧的？” 众人纷纷开口劝道。 云承远的脸都憋红成了猪肝色，终于是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开口了：“我说了没做就没做！我都没见过那所谓的妖族圣子！” “听说他乃是一位半圣的孙子？那实力最少也是铭文境，我怎么可能有能力破坏它的计谋？！” 听到这话，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弱了下来，偃旗息鼓。 姜陵摇了摇头，也认为这种可能性小到极点，很有可能只是妖族误会了，或者云承远做的事天怒人怨，就连妖族都想收了他。 姜陵看了一眼俏脸惨白的赛凝雪，又看了一眼胸口处血迹斑斑的陈望。 沉默了一会，姜陵忽然抬头望向对面的鳄粦，平静说道：“是我杀了那些畜生，不过数量却是你们按在我头上的，要知道我根本就懒得数，或者说来不及数。” “弱啊，你们妖蛮太弱了。” “连我一箭都挡不住，你们又哪里来的资格让我数尸体？” 第201章 深处开启 姜陵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旋。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话语中的挑衅，正因如此，此言落到妖蛮耳中的时候，才会显得格外刺耳。 什么时候……连一个卑贱的人族，都能挑衅它们神族天骄了？ 一众妖蛮勃然大怒，看那愤怒的模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将姜陵生吞活剥般。 只有熊暴身体跟僵住了一般，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十天前，落日崖上的那一幕画面。 镇国战诗成，连李广的英灵之力都能从天地间寻来那么一丝。 箭如雨，势如雷。 足足二十一头洞天境的妖蛮，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有的甚至只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随后下一秒世界便漆黑了下去。 虽然这首战诗是因为是首作，而且还发动了连诗，才能达到这般恐怖的威力，背后所付出的代价绝不轻松。 但即便如此，也是一道摆在台面上，具有强大震慑力的武器。 如果非要举出一个例子来形容姜陵的那一首诗的话，那就是如同后世的某个超武。 ——我可以不用，但我绝对不能没有。 熊暴浑身僵硬，眼底深处涌现出了一抹深深的恐惧之色。 “打不过的……在洞天境中，这名人族已经接近无敌了，寻常的天骄，即便是象坚也被他一箭射杀。现在恐怕只有圣子那种级别的存在才能将其镇杀了。” 这话熊暴只敢放在心底，万万不敢宣之于口。 就在妖蛮情绪激动，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姜陵这一句话暴起的时候。 突然。 众人头顶的天空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闷响，听起来就像是一座大门被叩响了一般。 无数道目光猛然抬头望向天空，待看清那里的情况之后，顿时目露骇然之色。 只见众人头顶上方的原先还安好的天穹，此时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空间的另一面使劲地掰着。 无数道漆黑幽邃的空间裂缝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在此过程中，一直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众人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道道硕大如柱般的雷霆，时不时地就从那空间裂缝的背后射出，萦绕在裂缝的周围，雷光森森。 众人或是警惕，或是呆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伴随着猛烈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空间裂缝被撕得越来越大，遍布众人的头顶，一股又一股如水波般的涟漪开始在天穹上漫开。 再然后，天便裂开了。 轰隆隆！ 在刺目的雷霆与狂暴的罡风之下，一座真正仿佛由熔岩浇铸而成的，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的巍峨山脉，轰然出现在了那道撕开的裂缝当中。 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这座山脉的气息，整座凶地的熔浆都沸腾了。 无数道火风在滚烫的河面上翻飞起舞，像是在激动地庆祝着它的出世。 “熔骨河深处开启了！那是……炼狱山！” “我能感觉到，这炼狱山里，有好几道不次于铭文境的气息。” “每一座凶地深处都遍地是宝，听说炼狱山中最出名的，就是传说一种叫做‘焱灵髓’的奇物，一旦被我得到，跨越洞天境，进入铭文境简直是小菜一碟！” ………… 熔骨河凶地深处的开启，悄无声息的消弭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场生死大战。 但这并不意味着两族之间就能够和平取宝了。 反而，此时的相安无事，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 所有的平静，都是为了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作铺垫。 一旦进入炼狱山中，恐怕就连铭文境、蕴灵境这种级别的存在死亡都并非不可能。 姜陵敏锐地察觉到腰间的熔骨河令牌开始变得炽热。 紧接着，那座屹立在裂缝之中的山脉仿佛向持有令牌的自己发出了邀请般，一股莫大的吸引力从天而降，骤然笼罩住了姜陵的身体。 同样得到邀请的不只有姜陵。 姜陵猛然抬头扫去，所有腰间挂有熔骨河令牌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妖蛮，此时此刻都凌空悬浮了起来，开始缓缓飘向那座裂缝。 “啊……为什么我没有熔骨河的令牌啊！” 只有相应凶地产出的令牌，才能牵引一个人进入相应凶地的深处。 所以自然而然的，有人欢喜有人忧，没有令牌的人满脸失望之色。 没想到这时，竟是有一只令牌径直飞向了他。 那名立志境的读书人接到时甚至自己都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一说，居然还真的有人放弃了令牌给了自己。 要知道那可是凶地深处，几乎没有人不想去的。 云承平的脸色依然是那般透露着虚弱的白，他从石头上长身而起，脸色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平静地说： “我受伤了，凶地深处就不去了，剩下没有令牌的人就跟我在这熔骨河外围寻找机缘。” 众人脸色复杂地看着他。 对于这个决定，就连姜陵都挑不出毛病，毕竟云承平还没到重伤濒死的地步。 有他这么一位蕴灵境坐镇，哪怕是头病猫，想必对于对面同样无法进入炼狱山的妖蛮来说，也依然是一个巨大的震慑。 听到这话，无法进入炼狱山的众人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 也是，机会与风险并存。 虽然无法进入炼狱山，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在熔骨河便会一无所获，至少在安全方面会提高不少。 司马玦郑重其事地向云承平揖首说道：“那在下就在此替诸位谢过云兄这份舍己为人之情了。” “去，活着回来。” 云承平挥了挥手。 “走，我们也该动身了。”张华仪抬头望向对面妖族那宛如蝗虫过境般，争先恐后的冲进裂缝中的身影，眼底深处也是渐渐地升起了一丝火热与兴奋。 显然，面对炼狱山的诱惑，即便是半圣世家的子弟也不能无视。 姜陵等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后，不约而同的松开了对牵引的抵抗，下一秒，身影如电般飞进了头顶的缝隙中。 雷光森然。 第202章 炼狱山 这是一片荒凉而又显得毫无生机的苍茫大地，土地之上仿佛埋藏着一根根山脉的血管，猩红刺目。 炼狱山维持了二十年的祥和与平静，本在今天，却因为空间的不稳定，导致吸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外来者。 无数道被光芒包裹着的身影铺天盖地的从裂缝中走出，妖蛮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贪婪之色，刚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用目光扫视脚下的一切。 祥和被打破了。 接下来炼狱山中迎来的就该是战火与死亡了。 在空间乱流的包裹下，姜陵此时的仿佛化成了一颗流星般，在天空之中飞行。 在这个过程中，姜陵忽然感觉到，一个方向竟是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气息一闪而逝。 姜陵抬头望去，但那里却只有一位立志境的同胞，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姜陵的注视，还激动的点了点头。 这一则小插曲转瞬即逝，因为下一秒两块令牌间不同的牵引力便将两人拉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姜陵的身影如同一颗彗星，在半空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尾焰，随后轰然砸在了一座山头上，一路滚下。 翻滚的途中，姜陵一边找角度卸力试图让自己停下，一边顺手就从乾坤袋中取出了石弓与箭匣。 飞尘扬起，几十秒后，姜陵终于停住了身体，现在的模样虽然有些狼狈，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至极，警惕地看向了周围的情景。 炼狱山中模样倒是和从缝隙外时没什么两样，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暗红色山脉，生机淡薄，连植物都找不到，很难想象这里如果有生物的话靠什么进食。 天穹外是一片星空，只不过并不是人类熟悉的夜幕和繁星，只有一轮火球高高在上的挂着，无尽的火流从它的身上流淌而出，照亮一切。 “这里便是凶地的深处了吗……” 姜陵惊叹于这一幕的壮观与伟大，他能够感受到，那轮火球散放出的火光中，存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肉身沐浴在其中，会有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 长期待在此处修炼，对于炼体者竟是大有裨益！ 姜陵发现了这一点后，一颗心都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文道一路上，天子茂生他短期内是没有希望了，因为他甚至摸不清该从何下手，得找到司鱼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才行。 但是武道一路的铭文境可不需要考试和领悟，说不定他突破的机缘就在这里！ 想明白这一切后，姜陵突然对那炼狱山中着名的神物“焱灵髓”起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再也没了浪费时间的想法。 姜陵左右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朝着那轮火球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觉告诉他，那里才是炼狱山的中心。 这一路上，姜陵时不时的就能从远方看到灵光冲天的画面，显然是天材地宝出世，亦或者被发现了。 但在这其中，却是没有一道对于姜陵算是比较友好的，不是距离特别遥远，就是灵光气息特别淡薄，分心会使他偏离方向。 有舍才有得。 姜陵既然已经将目光放在了炼狱山的中心区域，想要得到那珍稀的焱灵髓，就自然不会将时间过多的浪费在其他蝇头小利上。 赶路的过程中，姜陵曾敏锐的感觉到有目光在窥伺自己。 或许是妖族，也或许是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 总而言之，它们刚一感受到姜陵身上所散放的洞天境大圆满的气息，便慌忙地撤回了目光。 “姜陵！” 猝不及防听到呼唤，姜陵转头看去，见后者那身哪怕行走在风沙间，也依然纤尘不染的白衣，讶异的同时，也是有点惊喜。 没想到才刚进入这炼狱山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位熟人。 不是韩肇。 而是赛凝雪。 赛凝雪见到姜陵也是惊喜不已，飞身落到姜陵身边的时候，粉唇微微一勾，正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就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于是瞬间闭上了嘴，狠狠地剜了姜陵一眼。 姜陵本来是想装作不知道的，但看见对方这副模样，装傻好像不是很好，于是干笑着说：“先前我那不是骗妖蛮的嘛，我哪敢将赛姑娘当我……那谁对？” “有司鱼在，谅你也不敢。” 赛凝雪没好气地白了姜陵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找到了一位实力强劲的同伴还是其他，总而言之，她的神情状态比在熔骨河时放松多了，话也多了不少。 “走，你的目标也是中心区域？”赛凝雪说道。 姜陵点了点头说道：“自然。” 于是两人便自然而然的联手踏上了前往炼狱山中心的路程。 在此过程中，同为天骄的赛凝雪没有丝毫犹豫，就对姜陵“舍小鱼，吃大鱼”的计划表达了赞同。 既然都进入炼狱山了，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追求与目标，寻常的天材地宝根本就进不了她的眼。 “等等。” 赶路过程中，姜陵忽然拉住了赛凝雪，抬头望向前方，眼底深处渐渐有凝重之色浮现：“前方火线气息紊乱，怕是要爆发地火了。” 赛凝雪听闻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姜陵口中的“火线”指的是地面那一根根如血管般火红的脉络。 得到提醒，赛凝雪专门定睛注意了一下前方的火线。 果然，三四百米外，数十百道火线互相纠缠成一团，还未等它反应过来，就陡然发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隆！！ 熔浆与火焰在地下喷涌而起，高空的罡风像是猎鹰看见了目标般，一瞬间俯冲而下，与两者搅和成一团。 现在紊乱的可就不止火线的气息了，前方就连天地元气都骤然变得狂躁起来，漆黑的波纹从地火中蔓延，火红的飓风开始酝酿…… 嗤嗤！！ 火焰龙卷风不过刚一成型，锋锐的罡风便切的地面苦不堪言，断裂处如同一面面光滑无比的镜子般，这威力看得赛凝雪心神一跳。 恐怕这杀伤力就连洞天境大圆满的肉身走进，猝不及防下也会身受重伤？ 要知道，这火焰龙卷风的形成可仅仅用了两秒不到的时间！ 要不是有姜陵提醒，恐怕赛凝雪刚才一脚就要踩进去了！ 一想到这，赛凝雪便感到后怕不已，俏脸发白，毕竟她是纯正的人族读书人，并没有姜陵这般强横的体质，不可能能承受得住这般恐怖的摧残。 于是赛凝雪更加庆幸自己在这炼狱山中遇到了姜陵。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姜陵忽然抬起手指向了那龙卷的中心，有些迟疑，又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灵光亮了起来……” 第203章 初战铭文 风暴眼中居然出现了灵光。 这件事出乎了姜陵和赛凝雪的预料。 感受着火焰风暴中，那件灵宝传来的气息越来越强盛，竟是隐隐有种要超越两人见过的所有灵光的架势。 饶是两人，此时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拿吗？”赛凝雪轻声问道。 “当然拿！” 姜陵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饭都喂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赛凝雪抬头望向面前的火焰风暴，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我有办法，暂时隔绝这火焰风暴的影响，不过时间很短暂，恐怕只能让你一个人去了，而且得快去快回。” 姜陵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赛凝雪，要知道这地火躁动所引发的火焰风暴可不简单，本来他已经打算用肉身强行进入了，没想到赛凝雪居然有办法削弱影响？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赛凝雪自然是下定了决心，二话不说就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轴画卷。 赛凝雪平静说道：“这是一幅巅峰鸣县级别的防护战画，多的不敢说，五分钟的保护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如果这点时间你还取不走宝物，咱们就放弃。” “好！五分钟绰绰有余！” 姜陵眼前一亮，欢欣雀跃地从赛凝雪的手中接过了画卷，心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画师就是好啊，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提前准备好相应作用的画作，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姜陵小心翼翼地往画作中注入才气。 刹那间，两者刚一接触，那幅画卷便浮现出了莹莹星光，无风自动，自然而然地就展开在了姜陵的面前。 这同样是一幅竹林图。 只是这一幅画与上一幅相比，确实少了凌厉无匹的肃杀之气，多了几分层层叠叠，飘忽不定的意味。 防护战画飘到了姜陵的头顶，光幕如瀑般垂下，笼罩他的身体，将所有的风沙都隔绝在了光幕外。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后世科幻电影中的能量防护罩，极为奇异。 “走了。” 姜陵打声招呼，与赛凝雪相视一点头。 下一秒，身影顿时如电般掠进了火焰风暴中。 在身体刚进入火焰风暴的时候，老实说，姜陵的精神还是挺紧张的，不由自主地启动了气血洞天，生怕这幅画作突然崩溃。 不过幸好，赛凝雪亲笔所画的防护战画质量还是可以的。 进去的时候，笼罩在姜陵身边的光幕只是晃了晃，除了眼前的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可视度降低了不少之外，暂时并没有出现其他的问题。 姜陵知道时间宝贵，于是辨别了一下方向后，立刻朝着那道灵光飞掠而去。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伴随着与宝物的距离越来越近，姜陵能够感知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连光幕的表面都开始荡起了轻微的涟漪。 不过就在姜陵准备再次提速，直接将那团耀眼的灵光收入囊中的时候。 嘶！ 暗红色地面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嘶啸声，强烈的危机感从姜陵的心头升起。 几乎丝毫犹豫的，气血洞天一下便被姜陵运转到了极致，在雄浑的气血之力的支撑下，姜陵身影如鬼魅般往旁边闪去了三米。 而就是这三米，让他躲过了一记杀招。 巨大的蛇头从姜陵先前所站之处拔地而起，如黑洞般的巨口一开一合，将姜陵的残影尽数吞入了腹中。 磅礴强横的气血之力、蛮荒腥臭的动物气味，自这头巨蟒出现的一刹那，尽数在风暴之中开始弥漫。 当赛凝雪在外边看到这一头巨兽突然出现的时候，瞳眸急缩，眼底深处顿时有凝重之色浮现。 只是她刚下定决心，准备进入风暴的时候，里面就传出了一道声音。 “不用进来，我没事！” 姜陵落地的同时，石弓和羽箭就已经出现在了手中，抬头望去。 只见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头巨大的黑蟒如魔般静静地盘踞在风暴之中，无论是锋锐的飓风，还是炽热的火焰，好似都是挠痒痒一般，对它的鳞甲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此时黑蟒狰狞的三角竖瞳中，尽是暴虐的冷酷，以及领地被人入侵的愤怒。 姜陵注意到，这头黑蟒的头上有一顶极具辨识度的肉冠，那极端狂暴森冷的气血波动，便是从中传出。 竟是一头铭文境初期的异兽？ 姜陵神情凛然，不过并没有恐惧，眼底反而是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兴奋之色。 不得不说，一般的强者，无论是立心境的读书人，还是洞天境大圆满的妖蛮，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已经不再具有威胁。 正因如此，这头铭文境初期的异兽的出现，才会令他感到格外的惊喜。 “不用担心，我有自保能力，我要试试洞天境与铭文境之间的差距！” 姜陵怕赛凝雪以为自己在找死，所以连忙解释了一声。 风暴外，心急如焚的赛凝雪听到姜陵竟是抱着这个目的，才叫自己不要进入。 一时之间，哪怕从小家教良好的她，也差点没忍住骂脏话，脸色黑得像锅盖一样。 赛凝雪被气笑了，心想难道你把自己当成吕家那个武疯子了吗？看见对手就想上去打一架，看看孰强孰弱？ 姜陵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赛凝雪竟然一瞬间想了这么多。 事实上就算有，他也没空了。 因为对面的那条黑蟒已经向他发起了进攻。 巨大的蛇尾如一座小山般，每次还没落下，黑影与狂风就先盖了下来。 姜陵连番躲让，途中对其射出羽箭，但除了射向眼睛的被黑蟒拦了下来外，其他的它却是管都不管。 以往无往而不胜的羽箭在这次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光环一般。 锋锐的箭簇狠狠地扎在黑蟒的身上，除了鳞甲上会浮现出一道深深的白痕外，连一滴血都看不到，这一幕让姜陵倍感震惊。 虽然早就知道，洞天境只是体内诞生了一个气血洞天，可以源源不断地运用气血的力量，铭文境才是肉身强度大幅度提升的境界。 可姜陵终究没能踏入，怎么也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居然这般悬殊，好像一道天堑般无法跨越。 “我就不信了！” 姜陵一咬牙，眉心的文宫轻轻一颤，才气涌入口舌间，顿时与天地间建立了一道联系。 “林暗草惊风……” 出口成章，化虚为实！ 第204章 战斗与思考 “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陵中！”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姜陵忽然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气都骤然朝着自己的身体聚拢而来。 这便是立身境与三之境之间最大的区别。 那就是立身境读书人可以利用文像的力量，与天地间无主的天地元气建立联系，从而无须提笔沾墨，也可动用诗词的力量。 只是嘴上说的，终究不如笔上写的，笔上写的，又终究不如行动做的。 所以想要以出口成章来达到纸上谈兵的威力，则必须要付出近乎双倍的才气，也算是快速释放的一个代价了。 天地元气飞快地涌入姜陵的体内。 这一刻，姜陵感觉仿佛面前的世界都清晰了，抬手，搭箭，拉弦……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千万次般。 作为《石中箭》的作者，姜陵对这首诗的领悟直入二境“登堂入室”，因此，这首巅峰登府的诗才能在他的手中发挥出贯州的威力。 “去！” 姜陵松开绷紧如满月的弓弦，手中的羽箭顿时撕裂了空气，破空而去。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虽然不是暗箭，但要知道双方的距离顶多也就几十米，更别说这一箭中还饱含了姜陵近乎巅峰状态下的精气神。 才气与气血之力共用之下，羽箭如同破碎了虚空般，瞬息而至，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防不胜防，狠狠地射在了这条黑蟒的脖颈处。 砰！嘶！ 爆炸般的轰鸣声中，黑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身躯就跟发了疯似的乱舞。 那坚硬无比的鳞甲终于被姜陵射穿了，羽箭深深地没入其中，仅仅露出一点尾部，如同一根刺般，伤口至今仍然鲜血直流。 可这并不是姜陵想要的结果。 姜陵飞快地倒退拉开距离，心头大震。 要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要一箭射穿这条黑蟒的，没想到仅仅只是给对方破了点甲，连重伤都不算。 吼！ 火焰的风暴中，似乎是注意到那个伤害自己的人族在飞快的逃离视线范围。 黑蟒竟是连痛苦都不管了，猛然转过了头，一双森冷的竖瞳中，有浓浓的愤怒之色涌现，直接就锁定了姜陵的身影。 显然，这头黑蟒因为受伤，体内潜藏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了。 “杨老师啊杨老师，这箭到底是什么材质啊，竟然连破甲都做不到……” 姜陵心头发苦。 但他其实也知道这怪不了那位教他箭艺的老师。 因为这羽箭搭配这把沉重的石弓，确实让他在本境界乱杀，近乎所向睥睨了，毕竟连洞天境大圆满的妖蛮肉身都挡不住他一箭之力。 可那位老师哪里想得到，姜陵进入太虚谷后，居然连铭文境的凶兽都敢招惹，这羽箭的材质自然也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黑蟒展开了近乎疯狂的报复，在那狂风骤雨的攻势中，姜陵简直就像是一个苦苦支撑的芭蕉叶，随时都有可能被洞穿。 赛凝雪望着这一幕，心急如焚，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小子在某一刻被黑蟒直接拍死在里面。 赛凝雪银牙紧咬，秀拳紧握，到最后竟是紧张得抖起腿来了，心里直骂道原以为找了一个靠谱的队友，没想到才刚汇合一起不到两小时，转眼就要死了，还不让我救…… “喂！姜陵！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就上了！” 赛凝雪愤愤的叫道，一向温柔恬静的她居然被姜陵逼得用这种语气说话，可想而知这位男同志的觉悟有多么低下。 “不要吵不要问不要进来，还有……不要问男人行不行！” 风暴中传出姜陵忽大忽小的声音。 明明比我小那么多，居然还好意思称自己是男人…… 赛凝雪俏脸微红，不过很快她就将这抹情绪按捺了下去，抬头望向风暴中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笔。 她并没有打算听姜陵的话。 毕竟如果她是乖乖女的话，也不是离开皇城的家族，来到凉州了。 …… 火焰风暴中。 姜陵来回闪躲的身影几乎狼狈到了极致。 头顶的那幅画作已经数度发起异响，逐渐黯淡的光幕更是在提醒他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动用《出塞》？ 姜陵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这首镇国战诗层次太高，以他目前的实力，需要将气血之力尽数转化为才气后，再加上原本文宫里的才气才能顺利的发动。 确实，如果动用了这首诗，镇杀这头黑蟒自然不在话下。 可如果此时就将这张底牌掀了，那之后怎么办？ 姜陵基本就可以宣告他彻底告别炼狱山中心区域的机缘了。 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做到状态的圆满恢复。 所以姜陵只能另寻他路，一边躲避着黑蟒的进攻，一边在脑海中思考。 洞天境之所以被称之为洞天境，是因为突破到这一境界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妖蛮，体内都会诞生一座气血洞天，里面能够源源不断的生成气血，从而保证了修行者长时间作战的能力。 铭文境之所以会被称之为铭文境，是因为到了这个境界后，修行者挣断枷锁的部位诞生符文了，拥有符文的部位的强度远胜没有符文的部位。 姜陵眼尖得很，早已捕捉到箭簇落到黑蟒鳞片时，有由气血之力构成的符文一闪而过。 正是因为有这些符文在，所以这头黑蟒的防御力才会这么高，连破甲都难做到。 既然有符文的地方防御强，所以需要尽量寻找没有符文的地方？ 可谁知道这头黑蟒没有符文的部位是哪？！ 姜陵心中暴风吐槽，忽然间，却是想到了一首诗。 能做到吗？ 对于这个问题，姜陵心底显然是没数的。 “不过总得试试？” 说做就做，姜陵把心一横，气血洞天瞬间运转到极致，雄浑的气血之力滚滚而出，纷纷附在了肉身的表面，如同一层铠甲般。 这是他从象坚身上学来的招数。 与此同时，姜陵一伸手，骤然抓住了头顶的那幅画卷。 赛凝雪看到这一幕，惊得声音猛然拉高了一个八度：“你想干什么？！” 下一秒姜陵就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他将画卷朝面前的黑蟒扔了过去。 “能挡个十秒？” 姜陵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早已提前准备好的毫笔，提笔沾墨，在大地上唰唰落字。 “挽弓当挽强……” 第205章 神秘令牌 “你想干什么？！” 少女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与震惊。 赤红的火焰风暴中，姜陵猛地一抬手抓住了头顶的防护战画，随后一把扔向了对面。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赛凝雪整块头皮都在发麻，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心了，猛地上前一步，便想要出手帮助姜陵。 没想到在那防护战画扔出去的一瞬间，姜陵竟是猛然蹲下，提笔沾墨便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起了字。 想起过去关于姜陵的一桩桩传闻，赛凝雪此时此刻竟是硬生生地刹停了步伐，一双美目惊疑不定。 战画与黑蟒的尾巴接触的那一刹那，已然爬满裂纹的画卷之下，顿时流射出了一道道刺目的光华，如同炸弹爆炸的前夕，极致的安静之后，跟来的是极致的伤害。 明亮的星光吞噬了一切。 黑蟒哀嚎着抽回了那条尾巴，一路上鲜血哗啦啦地往地上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这一招之下，火焰风暴中竟是凭空出现了一块真空之地，像是平白被人咬掉了一口般。 正因如此，姜陵才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诗作。 擒王。 挽弓当挽强， 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落笔诗成，宝光层层亮起，最后融合成一团，呈现出雍容华贵的紫色。 “诗成贯州！”赛凝雪惊呼出声，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到地面上诗作的内容。 这首《擒王》无论是用词遣句，还是诗句内容，都非常的直白简单。 意思是说拉弓要拉最坚硬的，射箭要射最长的。射人之前先要射马，擒贼之前先要擒住他们的首领。 但简单不代表简易，更不代表平庸。 姜陵这首看似平淡如水的字词里，其中却是蕴含着莫大的智慧。 “应该是战诗词，只是杀意却不强烈，不见得会形成杀伐战诗……这首诗会有什么作用？” 赛凝雪心中刚升起疑问，地面上那些字迹就骤然化成了一道光芒，以难以反应的速度，飞快地钻进了姜陵手中的石弓和羽箭当中。 嗡！！！ 石弓和那一篓子的羽箭吸收了诗作的力量之后，陡然散放出了一股类似于文宝，但又截然不同的力量气息。 “竟是强兵诗！”赛凝雪大吃一惊。 天星大陆的读书人都知道，战诗词乃是人族最重要的战斗手段之一。 不过战诗词却是一个笼统的大分类，意思是所有能够用在战场上的诗作，都可以被称之为“战诗词”。 比如最常见的用于进攻的杀伐战诗。 比如用于防守的防护战诗。 又比如用来影响敌人的阻敌战诗。 这些都是比较常见，也最为经常用到的战诗词类型。 不过有些类别的战诗词虽然用得少，但那并不意味着它们的作用就不大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这些战诗的作用甚至要比所有外物加起来还有用。 至于为什么用得少，只能说创作这种类型的诗词作品难度高，作品少而已。 强兵诗便是属于这一类难写的罕见战诗。 它最大的作用，顾名思义，就是强化手中的兵器，使杀伤力达到最大化。 “箭类强兵诗……” 赛凝雪喃喃道，心底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虽然这一首诗的级别对比姜陵以往的作品，并不算拔尖甚至可以说平庸。 但这可是专门强化兵器威力的战诗，只要手中使用的是弓箭，那么无论是在任何局面，想必都能带来巨大的优势。 正因如此，所以可想而知此诗一旦被天星大陆知晓，会有多少低境界的读书人争先恐后的学习。 圣院可是会对诗词的原作者以文功进行奖励的，学的人越多，文功也就越多。 虽然这首诗适用范围窄了些，只能覆盖使用弓箭的人。 但耐不住基数大啊，三之境的读书人可都是要学习弓箭的，毕竟这是六艺之一。 赛凝雪忽然浑身一颤，心想听董凌宇他们说，姜陵在府试已经拿到了一个圣封甲等，不会在州试上又要提前锁定一个功绩甲等？ 细数姜陵成名至今的作品数量与质量，豫州内现在还能有几个人在“功绩”一科上能与姜陵争锋的？ “没在石陵中！” 风暴内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赛凝雪的思绪。 赛凝雪抬头看去，只见那一支羽箭的速度更快了。 在它脱弦而出的那一瞬间，石弓中突然有一股力量注入了进去，推动着它，如同洲际导弹般轰然射出。 汹涌的火焰风暴中，赛凝雪只能模糊地看到电光一闪。 紧接着那头先前还一副威风八面，凶悍无匹的黑蟒，这会头颅便如同一颗西瓜般炸开了。 它甚至连神术都来不及动用，因为这支羽箭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就连声音都被远远甩开。 快到就连念头都还没来得及升起。 一切就结束了。 就连火焰风暴也被这一箭的威势给撕开了，没过一会大地就恢复了原样，露出了里面那位仿佛屹立不倒的少年的身影。 此时姜陵已经将那风暴眼中的宝物取在手中，怔怔地看着。 “是什么？” 赛凝雪飘身上前，好奇地往他的手心看去。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那所谓的宝物，既不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药草，也不是价值连城的神金矿铁，而是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气息的寒铁令牌。 就这样了？ 这是姜陵和赛凝雪看到这块令牌时，脑海中升起的第一个想法。 可出现在风暴眼中，现世时灵光甚至穿透了所有火焰，冲天而起，诞生于这样情况下的令牌，能是普通令牌吗？ 只有姜陵忽然想起了在这太虚谷中流传的一个传说，眼底深处渐渐浮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 “你知道这令牌的来历？”赛凝雪察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开口问道。 姜陵紧紧地攥着令牌，目光凝重，看了许久之后，口中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听说过……” “魂葬场吗？” 第206章 抵达中心 魂葬场，号称太虚谷中最神秘，也是最恐怖的一处凶地。 自太虚谷现身以来，还从未听说过魂葬场公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例子，不过太虚谷内却一直流传着有关它的传说。 “从未有人活着出来过，被称之为‘绝地’的凶地，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赛凝雪先是下意识地回答了姜陵的问题，说完才反应过来，瞳眸一缩，猛然低头，骇然不定的看向了姜陵手中的那块令牌。 “你是说……这是魂葬场的令牌？！”由于太过惊讶，赛凝雪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怪赛凝雪表现夸张，实在是因为这有关这“魂葬场”的传说太多了，都有点邪乎了。 有人说那里是一条一眼望不穿尽头的长廊，一旦踏入，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连灵魂都只能迷失在里面。 有人说那里是一处连光都射不进去的坟场，游荡着从古至今，死在太虚谷的所有灵魂。 不过也有人说，大危险的背后跟随着大机遇。 从未有人成功出来过的魂葬场的背后，埋葬的是足以令一个生命封圣称祖的秘密。 “不一定，我只能说很有可能。”姜陵的指腹摩挲着令牌的表面，一股又一股幽冷的气息不停地往他的身体中钻来。 再联想到关于魂葬场的种种传说，姜陵手中的令牌仿佛顿时成为了一块烫手山芋。 “那你拿着。” 赛凝雪很快就从一开始的惊讶脱离了出来，平静地说道：“如果是假的，那我没有争的必要。如果是真的，我没有争的资格，魂葬场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能去的。” 姜陵听到这话有些讶异，他既然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自然是不想要放弃这块很有可能来自魂葬场的令牌的。 之所以坦诚相告，那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给对方补偿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赛凝雪能够果断放弃，而且还想的这般透彻。 看来清明文会上我还真是低估她了，徐修筠那个看似聪明实则白痴的蠢货哪里是赛凝雪的对手啊，她当初就是单纯的想要与我切磋一下词作，所以才答应赴会的…… 姜陵不是矫情的主，收下了令牌之后，抱拳说道：“赛姑娘这份人情尘光记住了，如果之后有什么宝贝，必然让姑娘先选，尘光绝无二话。” “这样也好。” 赛凝雪转头望向了中心区域，美目中渐渐升起凝重之色说道：“如果你不需要休息，那我们就出发。” “走。” 姜陵自然不需要休息，两人辨认了一下方向，便直接疾掠而去。 ———— ———— 炼狱山中心处。 在刚进入炼狱山的时候，或是因为入眼的场景，凶地的名称，许多人都下意识的以为这里是一处连绵无尽的山脉，中心处也不会例外。 可炼狱山的中心非但不是一座高耸入云，巍峨惊人的火山，反而是一口井。 一口深不见底，却足有一面湖般宽大的黑井。 黑井的边缘两侧分布着人族和妖族，双方罕见的保持着克制，并没有即时展开殊死之战。 黑井名为多宝。 缘由是根据经验，每次炼狱山深处开启时，这口井中都会喷发出一定数量的宝物。 记录中最少是七件，最多足足有十三件，每件都是炼狱山特产的奇物神金。 或许拿到手中的时候，只是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只有拇指大的矿物。 但一旦成功带出外界请人鉴定，宝物的身份信息被确定后，价值瞬间便会一翻再翻，就算用不上，也能借此换来巨大的好处。 “狼糸，快去杀了这些卑贱的两脚羊，多宝之潮中的宝物只能属于我们妖族！” 对岸，一头浑身漆黑的猿妖拍打着胸口，咚咚作响，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恶意，铭文境的气血气息彰显无疑。 “凭什么？猿纣，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怎么不自己去？”来自白狼一族的狼糸目露凶光，对着猿纣龇牙咧嘴，发出沉闷的嘶吼声。 “别吵了别吵了，要我说，你们两个一起上不就行了，小小两脚羊族，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两位王者的脚步？”嘴尖矮胖的鼠妖看似恭维，实则拱火，就是想看着两妖去找人族的麻烦，从而吃亏。 ………… 对岸的妖族争论不休，声音一点不小，自然也就尽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对面来了八头铭文境妖蛮，洞天境大圆满的也来了一小撮，若不是妖蛮生性自私，一触碰到利益便会直接翻脸内讧，恐怕我们连一点机会都没。” 宁凡钊将对面众妖争论的画面尽收眼底，言语中有些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妖族毕竟包括了鼠妖、狼妖、狐妖、熊妖种种外形截然不同的生物。 要知道后世肤色不同都能形成鄙视链，更别说连样貌都不同了，妖蛮内部不合是万界众所周知的。 否则的话，一个巅峰强族，又怎么可能奈何不了人族这个发展中族群呢？这和妖族内部对人族的处理意见不统一也有一定的关系。 “毕竟多宝之潮中诞生的宝物数量不定，而它们妖族光铭文境妖蛮的数量就已经有足足八头。” 司马玦沉声说道：“妖蛮的胃口一向很大，特别是那些自认为最强的妖蛮，胃口更是大到难以想象。” “一件宝物是满足不了那些傲慢的天骄的，所以它们才不惜借用我们的力量，也想要提前铲除几位竞争对手。” 妖族不比人族，天星七国虽然都拥有着一定的自治权，但实际上，但凡涉及到重大事项，那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由孔城直接下达指令执行。 国家与孔城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是周天子时期的诸侯国，不过两者的关系要更加亲密，孔城的权利也更加强大。 但妖族却不同，它们虽然拥有一个同样集齐了妖族半圣以上强者的“万神殿”。 不过部族与部族之间的矛盾根本就无法调解，那是延绵了数千年的仇恨，就连妖族半圣之间出现生死厮杀也很正常。 妖界每天都笼罩在战火内，若不是万神殿控制了情况的恶化，恐怕妖族早就四分五裂了，哪还有这“巅峰强族”的头衔。 正因如此，众人才没有对这些妖族的内讧感到意外。 反而，若是这些妖蛮没有发生内讧，那才奇怪呢。 这时，对岸的妖蛮争论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察觉到异常的众人纷纷取出纸笔，摆出战阵。 可没想到的是，导致妖蛮声音停止的，竟是那两道突然出现的身影。 姜陵看见了韩肇等人，眼睛一亮，竟是大摇大摆地冲众人招起了手。 “诶！弟兄们，我来啦！” 第207章 多宝之潮 “姜陵，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董凌宇惊喜道。 姜陵一开始听见这话还懵懵懂懂的，但听完众人解释后，顿时明白了。 原来多宝之潮中出现的宝物数量和质量是存在随机性的，不过每一次都必然会出现适合蕴灵境读书人使用的神物。 而人族强者数量本来就少，为了能够在妖蛮的手中夺得更多的宝物，所以历次炼狱山开启的时候，人族都会让实力比较弱的蕴灵境两两组队。 这样不仅保证了安全，也提高了获得宝物的几率，只是效率自然比单独行事要差了些。 本来人族拥有六名蕴灵境强者，无论怎么分，应该都是够的。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重伤未愈的云承平竟是主动放弃了进入炼狱山的资格。 这下可就少一人了。 本来众人商议着，让韩肇这个出自半圣世家的立心境读书人顶替一下云承平的位置，与那位凉州学宫的老师联手。 但是伴随着姜陵的到来，众人惊喜之余，心底的想法自然是做出了改变，想要让实力更强的姜陵替代韩肇。 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姜陵听到之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为什么啊？”不只是董凌宇，就连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升起了同一个疑问。 “自然是我也要去抢宝物啊！” 姜陵说的理所当然，神情也理所当然，众人自然也理所当然的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满脸不可思议。 “你在开什么玩笑？！” 一名叫做简迁的蕴灵境读书人听到这话，一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简迁厉声说道，语气严厉到近乎呵斥：“你把炼狱山当儿戏了吗？此事看似只关乎你自己，但实际上背后却牵扯到凉州，甚至就连整个楚国都在盯着这里的情况！怎么可能容得你胡来！” 听着这话的众人一片沉默。 因为即便简迁情绪有些过激，说的话也终究在理上。 炼狱山之行，看似只是个人提升境界的机遇，但实际上，若是没有带走足够的令牌，影响到了下一次太虚谷人族进入的人数。 那么长此以往，颓势便会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导致人族彻底失去太虚谷这块秘地。 所以，简迁说整个楚国都在关注着太虚谷的结果，还真是没有说错，因为说不定就连圣院都有人在留意。 不过姜陵毕竟是楚国五十年，甚至百年都难得一遇的诗道天才。 所以很快张华仪便出来打了个圆场。 “姜陵，此事真的需要三思而后行，多宝之潮的竞争只会比我们想的要更惨烈，此时除非是蕴灵境后期，否则的话，都没有那个能力单飞，更别说你……” 只是立心境罢了。 后半句话张华仪没有说出口，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张华仪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说到底，实际上还是张华仪对姜陵的实力不够信任，虽然众人已经目睹了他一箭射杀象坚这头洞天境大圆满的妖蛮的风姿，不过那终究是洞天境之间的战斗。 或许在立身境读书人看来，姜陵已经很强，已经称得上是“圣子不出，无敌洞天”的地步。 可洞天境和铭文境毕竟是两个境界，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越境而战，那还要这个境界划分做什么呢？ 一招击毙洞天境大圆满而已，在场的任何一个蕴灵境，如果想，都可以轻松办到。 姜陵自然也是知道众人对自己的不放心，所以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试试也不行啊？我真的觉得我很强的，我又不傻，自然不可能去找那些强到离谱的大妖。” 司马玦叹了一口气，轻声劝道：“姜陵，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想要快点成长，可铭文境对于你来说确实太强了，即便是初期，恐怕你也不是对手啊……” 话音还没说完。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赛凝雪忽然开口说道：“打得过，来的路上，他刚打死一头铭文境初期的异兽。”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质疑声瞬间消失了，像是被凭空吃掉了一般，无比干净。 众人脸上的神情逐渐被惊异取代，看向姜陵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怪物，写满了难以置信。 过了好一会。 司马玦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愧是守渊人的徒弟啊，我原以为司鱼就已经足够逆天，没想到无名先生同样强得惊人，此事若是被沈家知道，必然要后悔当日之举。” 当日之举是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指的自然是沈无极动用自身力量，对尚是三之境的姜陵进行学道封杀一事。 此事一出，当即便在京城引起了一番风云，就连天星大陆其他地方都有人听说了。 不过沈无极当时用的是“毁坏墨迹”的借口，所以虽然有人为姜陵感到愤怒，但最终还是没有插手。 当然，没有插手的最终原因，还是因为姜陵当即便展开了最决绝的反击，而且转身就进入了凉州学宫，学道未断。 人群内，简迁看到了众人眼底逐渐升起的敬佩，嘴中的话不得不强行咽了下去，面色青白交替，极为的难看。 不过他心底也是知道赛凝雪撒谎的概率并不大，正因如此，所以才会更加显得憋屈。 “既然如此，那就保持原计划，韩肇跟着张老师，姜陵见机行事，至于赛凝雪，你便暂当立身境的领袖，负责对妖族的洞天境妖蛮进行拦截。” 说做就做，身为当前队伍的领袖，司马玦的决断力还是值得众人钦佩的，三下五除二便将队伍的分工明确了下来。 简迁听闻这话，更加知道此事已无回旋余地，于是猛地一拂袖，转身就走。 离开人群的时候，他还怒视了姜陵一眼，说道：“到时候多宝之潮因为姜陵你的任性出现了问题，导致了我们人族彻底失去了熔骨河的令牌，你就等着出去被问罪！” 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张华仪更是直接厉声开口说道：“简迁！慎言！” 姜陵脸上的神情逐渐收敛，面无表情地说：“炼狱山若是因为我出了问题，我自然一力担之。” 一力担之？你担得下吗？ 这一句话虽然简迁没有宣之于口，不过那幽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众人面前的黑井突然升起了一股剧烈的波动。 众人不过刚一感受，脸色便是齐刷刷的一变，猛然抬头看了过去。 而这种变化不只是出现在人族的队伍中，妖族之中同样也是躁动不已，每一头妖蛮的脸上都升起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 漆黑如渊的黑井里突然亮起了一道熠熠生辉的虹光。 紧接着下一秒，虹光从井内冲天而起，如同一挂闻所未闻的巨大喷泉般，望着那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光瀑，众人的眼中顷刻间便被震惊之色填满。 因为他们看见，那光瀑之上闪烁着星光的不是其他，竟然正是一件件被灵光笼罩着的宝物。 整整一挂瀑布的宝物！ 第208章 战虎勐 挂满了整片瀑布的宝物，琳琅满目，五光十色，浓得像是奶油般的光华从上洒落。 置身于其中，仿佛享受着最温和的日光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陶醉之色，蓦然间恢复了清醒，紧接着眼底便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贪婪之色。 光瀑在猝不及防之下爆开了，上百道宝物朝着四面八方如同利箭般激射而去。 这一幕像是点燃了在场所有妖蛮和人类心中的欲望，火焰甚至便吞没了理智，一道道身影如闪电般朝着自己盯准的目标爆射而出。 一时之间，漫天都是黑压压的身影。 “多宝之潮已现世，铭文境以下的废物赶紧给本王滚到一边，若是挡到了本王的路……小心本王的拳脚无眼！” “这道宝光我狼糸要了！谁若是不怕死，那就上来试试！” “狼糸，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这是你家吗？想要就要……也不怕死在这里！” “哈哈哈哈，等我将这些宝物一扫而空，在这太虚谷中晋级种道境，你们这些杂碎又怎么挡得住我？就连圣子都得跪下舔我的脚趾！” ……… 浓厚的宝光掩盖住了宝物本身的样貌，不过在场的都不是凡夫俗子，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判断适合自己的宝物。 别看宝物有上百件，好像很多的样子。 可真正适合蕴灵境、铭文境这个级别的，却是少之又少。 妖族中铭文境的大妖有足足八头，再加上人族的虎视眈眈，它们心底都清楚场上必定有妖要空手而归，甚至血洒当场。 只是谁会认为那个倒霉的是自己呢？ 于是乎，本性贪婪自私的妖蛮瞬间就红了眼睛，身影如电般冲向了自己想要的宝光。 在一开始的时候，姜陵还能保持着基本的淡定。 可当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宝光从黑井中激射而出的时候，这份淡定，瞬间就随风飘散了。 因为当姜陵目光落在这道宝光上的时候，他丹田中的气血洞天，竟是前所未有的流露出了一种“渴望”的情绪。 于是，姜陵想也没想的，便是理所当然的出手了。 一旁不远处的简迁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紧接着心头的怨气更重了。 要知道因为实力在同境界中偏弱，他和他搭档都还在按捺着没出手呢，姜陵单枪匹马的一个立身境，居然就先他们一步了。 这简迁哪里还能忍，脸色难看至极，当即便冷哼一声说道：“走！” 说罢，也没等搭档的回应，便直接掠向了一道气息同样不弱的宝光。 战斗就这么突然拉开了帷幕。 在陈望、赛凝雪的指挥之下，为了争夺更多的宝物，双方低境界的修行者没过一会便战成了一团，刀光剑影，寒芒迸射。 姜陵一步跨出，星图被激发后，才气转化为气血轰然释放，将脚下的地面都给震得粉碎。 下一秒，姜陵的身影如同炮弹般飞出，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那道宝光面前，速度惊得那头同样奔着这道宝光而来的虎妖脸色大变。 这一情绪，特别是在它亲眼看到姜陵看也没看，便直接将那宝光收进了乾坤袋中后直接达到了顶点。 “小小洞天境大圆满，你竟然也敢抢本王的东西？” 虎勐脸色难看至极，露出那一口狰狞锋锐的獠牙说道：“先前你在我族面前叫阵便让本王不喜，现在还敢自寻死路，那本王就只能将你吃了，再从你的尸体里翻出那个宝物了！” 话音刚落，漆黑如墨般的气血之力，顿时如风暴般从虎勐的体内爆发而出。 所有生长在炼狱山地面缝隙中的植物，在接触到这一气血之力的瞬间，连声音都没有响起，便自然而然地被切割成了两半。 这便是金刚虎一族气血之力的特点，锋锐。 虎勐作为当代金刚虎一族最强大的天骄，封为王者，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已经踏入了铭文境初期，开始往中期进发。 姜陵取得宝物后，连看一眼真容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得不因它落在了一处山头之上。 感受着对方磅礴如渊般的气势，几乎不是那头异兽黑蟒能够比拟的程度，姜陵的脸庞，也逐渐凝重了下来。 正如先前所说的。 每个境界都是一个不同的天地，都拥有着不同的风景。 既然存在，自然也就有着先贤智慧的道理。 “害怕了？” 看到了姜陵脸色的变化，虎勐狰狞一笑，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虎勐抬起脚，猛然在地上一跺，无数道漆黑如墨的气血之力顿时如同一条条绳索，又或是一条条毒蛇，厉啸着便朝着姜陵的方向激射而去。 “死！” 咻咻咻咻…… 虎勐的动作和招式看起来都很简单，但对于寻常的洞天境来说，根本就做不到这般精细的气血掌控。 无数道漆黑的气血之力填满了山谷的天空，如同一根根坠落的箭矢，连空气中都响起了刺耳的厉啸，铺天盖地地笼罩了姜陵的身影。 事实上姜陵会不知道妖蛮的进攻效率远比人族要快吗？ 之所以没有取出纸笔，不过就是姜陵想要试试，自己这洞天境大圆满，与铭文境后期相差多少罢了。 “挽弓当挽强， 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姜陵一边弯弓搭箭，一边吟读成诗。 而在场的人族刚一听到这诗的开头，便是浑身一震，心想不愧是姜镇国，居然闷不做声又写了一首战诗，只是怎么没看到形容杀伐场景的句子？这样是形成不了杀伐战诗的？ 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往姜陵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两指一松，弓弦上的羽箭顿时如湍流般急掠而出。 他竟是无视了漫天的气血，直取虎勐的项上妖头！ 倘若姜陵此时已经完成了《三十六计》全书的兵法，想必定然要有人脱口一句“围魏救赵”，可惜还没有。 然而这便是《擒王》的特性之一。 它会自动选择敌人最薄弱的地方进行进攻，如同绝对不会出错的电脑系统，精密到极致，近乎于天道替你射箭！ 羽箭发出刺耳的厉啸声，仿佛连空气都被撕裂了一般，所过之处，竟是形成了一条雪白的真空轨迹。 第209章 金刚啸 羽箭划破长空，疾如风雷，上面升腾着森冷的杀意，仿佛背后射出这一箭的不是姜陵，而是一尊阎罗王。 虎勐从这一箭上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危机感，哪里还顾得了杀姜陵，为了救自己，漫天的气血之力猛地一回返，骤然轰击在了那根羽箭上。 砰！ 这声巨响才刚露出一点苗头，便被闷死在了层层裹裹的气血之力中。 不过羽箭的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那来自虎勐的气血之力，却也明显比之前要稀薄了许多。 显然，这一切显然都要归功于刚刚的那一首《擒王》之上。 在这首强兵诗的加持下，姜陵的杀伤力凭空增强了一大截。 漆黑的气血之力如潮水般退却，回到了虎勐的身上。 望见刚才的那一幕，虎勐的眼底深处也是有惊讶之色浮现，语气却是逐渐冷了下来说道：“原来你竟是文武双修，而且两个境界的实力都不差，怪不得你能将我妖族二十一位好儿郎尽数射杀于落日崖中。” “只是你也想、你也配复刻那位魔女的路？” “连强如她都只能被我们逼入寂月岭中等待死亡，你这个洞天境的蝼蚁，怎么敢在我的手中抢宝物的？” 最后那一句，虎勐几乎是怒吼而出，滚滚的气血之力如惊涛骇浪，竟是直接将姜陵脚下的山峰给喝裂开了。 这一幕，看得无数立身境的读书人头皮发麻。 心想原来传说中是真的，两族之间的大战，稍有不注意，怕是余波便能够将凶地都给毁灭！ 澎湃雄浑的气血之力，宛如爆发的火山一般，从虎勐的口中倾泻而出，狠狠地朝着姜陵砸下。 刹那间，两者只是一个接触，姜陵浑身一颤，一缕刺目的鲜血顿时从嘴边溢了出来，至于脚下的山谷，更是在同一瞬间，骤然崩裂开了数十道巨大骇人的裂缝。 这一幕看得哪怕是赛凝雪都是心底发寒，怎么也没想到姜陵无意间碰到的对手，竟是强到了这种地步。 “狂妄！自大！现在吃过好果子了！” 简迁心中冷笑不已，却也不敢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姜陵那处，因为他和他的搭档同样碰到了麻烦，那是一头铭文境中期的鼠妖，光论境界，甚至比姜陵面对的虎妖还要强。 其实不只是简迁小组。 实际上每一个实力达到蕴灵境的读书人，此时都碰到了妖蛮。 司马玦和张华仪两人实力最强，所以并没有组合，而是选择以单枪匹马的方式，抢夺更多的资源。 不过正因如此，所以两人面对的局面也就越危险，譬如现在就各自碰到了难缠的对手，都是铭文境后期的大妖。 所以……现在看来，场上唯一的一个变机，就落在姜陵的身上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无一不是感到惊讶的。 可他能是那头虎妖的对手吗？ 饶是韩肇，望着姜陵嘴角那抹猩红，也是沉默了下去。 显然，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姜陵是勉强保持了不败的局势，可接下来呢？ 要知道，这头虎妖，还没使用它的神术呢！ “人族小子，你真的将我惹火了，难道你以为当个垂死挣扎，死不放弃的蚂蚱很帅吗？你要知道，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身为金刚虎一族的王者，铭文境中期的天骄。 虎勐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没能拿下一个洞天境大圆满的人族，即便对方是文武双修，战力远超同阶，它也依然无法接受这一件事，甚至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在妖族中如何解决敌人对自己的羞辱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那就是杀！ 虎勐神情愈发平静，它的目光也就显得愈发冰冷，杀意从中涌现，瞬间就填满了整个瞳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化为实质，喷薄而出。 虎勐缓缓抬起了手掌，伴随着动作的起伏，一股雄浑蛮横的气血波动顿时如同一轮煌煌大日般缓缓涌现。 这一手，光是气血之力散放的气势，便压得地面颤抖，满山荒草倒向八方。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妖蛮，都无差别的骤然感觉胸口像是凭空放上了一块巨石，胸口发闷的同时连呼吸都不通畅了。 显然，能够在一众同年龄的妖蛮中脱颖而出成为“王者”的，虎勐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光看这一招的威势，恐怕就连铭文境中期的妖蛮都得谨慎对待。 “就让这一次，彻底终结你的性命。” 虎勐目光森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远处的姜陵，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姜陵命运的终点，自己丢失的颜面，落下的尊严都会在顷刻间找回。 所以此时此刻，虎勐无论是语气和神态，都傲慢到了极致。 “放心，我只会撕碎你那恶心的脸，你的血和肉，我会在你的同伴面前，一口一口的品尝的……” 话音落下，虎勐的眼底深处，顿时有两枚神秘晦涩的符文浮现，随后缓缓占据了整颗瞳眸。 伴随着这一异象的出现，虎勐本就强横的气势，竟是陡然再次又拔高了一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这般恐怖的气势面前，即便是司马玦、张华仪，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更别提简迁一流了，文宫里的才气甚至因此而输出速度凭空减慢了一成！ “哈哈哈！你们真是找死，虎勐虽然才铭文境初期，但它可是圣子的随从，实力远超同阶，就连铭文境中期的妖蛮天骄都不一定是它对手，你们那洞天境的小子居然敢找它麻烦，真是嫌命长！” 简迁面对的鼠妖发出无比尖细的讥讽声。 一众人族的脸色几乎沉重到极致。 怪不得那头虎妖冲向宝光的时候，境界比它更高的妖蛮都选择了退让，原来答案就出在这，它竟是那头妖蛮圣子的随从！ “完了。” 董凌宇满脸绝望，一口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两者间的差距如此之大，恐怕无论是谁面对这一招，都很难不心生绝望。 “知道了？感到害怕了？晚了！” 虎勐肆意张狂的大笑，体内有着惊人的气血波动升腾而起。 “来尝尝我金刚虎一族的神术……金刚啸！” 话音落下的瞬间，虎勐眼中的两枚符文骤然绽放起了璀璨夺目的光焰，像是感应到了符文的召唤，周边的天地元气顿时如同风暴般朝着虎勐张开的巨口中汇聚。 姜陵平静地望着这一幕，与此同时，他那清瘦的身体之内，竟是同样有着一股惊人的气血波动升腾而起。 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姜陵所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居然也在一截一截的攀升。 没过一会，光论气血的波动强度，姜陵竟然也是达到了铭文境中期的程度。 这一幕，惊掉了在场所有目击者的下巴。 那头铭文境中期的鼠妖更是忍不住不可思议的失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第210章 还有谁想被吃？ 强横的气血波动，如同咆哮的浪潮，从姜陵的体内缓缓升起。 光论流露出来的气血之力，姜陵竟是达到了铭文境中期，这一发现，自然是惊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 毕竟在这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姜陵必死无疑，突然出现这样的反转，众人不感到惊异才怪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肉身明明没有符文加持的痕迹，怎么可能拥有铭文境中期的气血之力的？”那头鼠妖尖锐的大叫，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类与妖蛮心中同一个疑惑。 姜陵沉默不语，实际上文宫里的才气已经被他掏空，通过星图，此时已然尽数转化成了浑厚磅礴的气血之力。 他短暂的成为了一个没有铭文境肉身，但却拥有铭文境力量的“伪王”。 澎湃的气血之力在姜陵的体内肆意流淌，此时如果将气血之力比作是江河，那姜陵的身体就是置身于其中的礁石，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甚至每一根血管，都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姜陵的毛孔中涌出，不到一会，他就仿佛化身成了一尊血人。 看到这一幕，人们的脸上升起复杂之色。 而妖族之中，则毫不客气的响起了一道尖锐的讥讽声。 鼠妖尖声叫道：“我说呢，原来是用了透支身体的手段，怪不得能够达到这么强大的气血波动，不过没用的，卑微的人族终究要被伟大的神族踩死！” 姜陵沐浴在鲜血中，并没有理会鼠妖的讥讽，而是细细体会起了身体中的变化。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歇斯底里的进行两者能量间的转化。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与转化大量才气会产生的头痛和虚弱一样，转化大量的气血之力，同样也会出现恐怖的副作用。 而这种副作用，是直接作用于身体的。 过于庞大的气血之力，压得他的身体苦不堪言，如同过载的处理器般，不停地往外冒血。 不过幸好，巨大的代价背后，带来了足够巨大的回报。 姜陵心中这般想着，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脚下那座本就在四分五裂边缘的山谷，此刻顿时发出了一道雷鸣般的巨响。 它竟是再也承受不住，爆开了！ 轰隆隆…… 漫天的沙尘飞扬而起，将姜陵的身影彻底淹没。 “小子，给我去死！” 堪称海量的天地元气聚集在虎勐的嘴中，将它那张血盘大口撑到了极致。 感受到姜陵身上所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虎勐再也没了戏耍猎物的心思，一声怒吼下来，滚滚音浪在气血之力的加持下，顿时化成了浩浩荡荡的江河，对着姜陵所在的范围，便是无差别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这一幕画面，如同一头巨人的脚掌在缓缓踩下，狂风四起，雷鸣不断。 就在众人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的那一刻。 漫天的沙尘中，一道清亮的男声却像是一柄剑般，陡然划破了长河，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小猫咪，想杀我，就做好被我吃掉的准备！” 声音落下的瞬间，沙尘中，骤然升腾起了一股磅礴强横的气息，像是有一头蛰伏沉睡的巨兽在缓缓苏醒一般，大地在颤抖，沙尘被斩碎！ 姜陵就这么又突然进入到了众人的视野。 只是无论怎么看，他那具身体，在这股堪称浩瀚的音浪面前，依然显得无比渺小，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姜陵面不改色，手中不知何时结出了一道印法，眼底深处竟是同样升起了两枚晦涩神秘的符文。 虽然与虎勐的相比，姜陵的符文显得很小，像是没成熟一般，但那其中所散放的威压，却已然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脑海中星图旋转，无穷的星芒自上绽放。 望着眼前磅礴如海般的音浪，姜陵神情平静，口中缓缓说道。 “神术……” “吞渊！” 低沉的声音，如同一记晴天霹雳般在天空中炸响。 当姜陵发动这一记前不久才刚掌握的神术的时候，体内的气血之力如同不要钱般，哗啦啦的往一双手中注入。 身前的地面从一寸一寸，到一丈一丈开始龟裂，蔓延，最后再到崩塌。 此时，一人一妖的气机纠缠在一起，无穷的杀意在其中迸射绽放，气势皆是凶悍到了极致。 那沉重磅礴如海般的音浪终于是压下来的，顷刻间，山崩地裂，雷鸣不停。 众人面露骇然地望着这毁天灭地般的一幕，下一秒便看见一口黑漆漆的旋涡，如同一朵诡异的大王花，陡然在音浪上绽放开来，两者不过刚一相遇，便如同天雷勾动地火。 无形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连地皮都给掀开了，烟尘遮天蔽日，震耳欲聋的巨响足足持续了几十秒。 过了不知多久，等众人耳鸣的状况逐渐得到缓解，视线中的可见度越来越高后，无数道视线顿时又聚集在了先前姜陵与虎勐所站立的地方。 到底是谁赢了？ 不得不说虽然姜陵与虎勐不是在场所有人中境界最高的。 但论起战斗的声势，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沙尘逐渐散去，露出了炼狱山中心满目疮痍，一片破败的景象。 姜陵不知何时来到了虎勐原先所站的地方。 这里的环境格外的渗人，从上往下看去，地上的痕迹就像是被一头巨兽给凭空咬了一口，形成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巨坑。 不过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还是此时的姜陵，亦或者说他手中的尸体。 滴答滴答…… 新鲜的尸体往外流淌着新鲜的血，姜陵提着虎勐的后颈，脸色平静地好像抓的不是一头妖蛮，而是一只猫咪。 虎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一般，惊恐失色，张大的嘴巴里仿佛连食道都能看见。 姜陵明明站在血泊里，可周围的鲜血却飞速地往他的脚底钻去，最后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姜陵随手便将虎勐扔了出去。 因为炼体的原因，妖蛮的肉身即便死去也很难腐朽，比如谷镇下的那头种道境的妖蛮，只要道树还没彻底枯萎，哪怕过了百年肉身都不会腐烂。 虎勐虽然不是种道境，但按道理来说，它的肉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姜陵就是这么随手一扔，虎勐的尸体便在风中化为了漫天的齑粉。 它身上的力量哪去了？ 妖蛮看到这一幕遍体生寒。 谁知道下一秒，姜陵就告诉了它们答案。 强横澎湃的气血之力，如同东边初升的太阳一般，缓缓从姜陵的体内升起。 “现在……还有谁想被我吃？” 第211章 鸡腿成精了 清冷的男声，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响起。 姜陵浑身浴血，在经历了一场大战后明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在场的无论是洞天境还是铭文境，都很难对这么一位人产生战意。 因为刚刚那一幕给它们的心灵产生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自古以来，向来都只有妖吃人，哪里听说过人吃妖的？ 这种感觉放在人类的世界观里，就好像得知自己一直喜欢吃的炸鸡腿，居然也开始吃自己了一样，天崩地裂，连世界都灰暗了。 姜陵是在开玩笑吗？ 可先前虎勐尸体化为粉末的那一抹已经深深刻进了众人的眼中，怎么看都不似作伪。 “魔……你是邪魔！” 终于，第一头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妖蛮出现了，它惊恐万状地尖叫着，一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炼狱山。 这一幕的出现，就像是点燃了妖蛮心中的恐惧，一时之间，无数洞天境的妖蛮竟是连留在这里的胆子都被吓破了，一个接一个地逃走了。 “白痴！一群白痴！有什么好跑的！” 有铭文境的妖蛮脸色大变，急忙想要将这些妖蛮叫回来，于是大喊道：“谁还敢跑，杀无赦！” 可一众妖蛮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毕竟谁家鸡腿这么凶残啊，洞天境大圆满便能越境斩杀铭文境初期，实力堪比中期的王者。 这不跑才是怪事。 只不过全都是因为害怕吗？ 倒也不尽然。 看着一帮铭文境妖蛮难看至极的脸色，司马玦等人哪里猜不到它们心底在悔恨些什么，于是心中暗笑。 多宝之潮中，其实双方的高端战力都是互相牵制的。 就以姜陵为例，除了一开始那一次他拿到了一件宝物，后面的战斗中，他哪里还有时间去收集，这些工作都是由立身境的读书人负责的。 所以与其说洞天境的妖蛮是被姜陵吓退，实际上怕是想要偷偷私吞刚刚捡到的宝物？ 毕竟妖蛮普遍自私，可想而知它们事后近乎九成以上的宝物都要上缴给铭文境的大妖。 姜陵此举，只不过给了它们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 狼糸等一众妖蛮见附近已无宝物，而姜陵一方立身境读书人尽在，实力就算有所折损，也远比它们强大，心中便自然生出了退意。 临走前，狼糸扫了一眼这一片狼藉，毁坏了近乎三成地区的炼狱山中心，又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说道： “小子，你先屠杀我神族二十一位天骄，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吃我族圣子随从，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的。” “我承认，我神族在炼狱山算是栽在了你的手上，可太虚谷还没结束呢，太虚神山才是我们两族最终的战场，到时候，呵呵……” 面对妖族的威胁，姜陵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一言不发。 直到它们离去后五分钟，姜陵身上涌动的气息才骤然衰退，脸色一白，董凌宇等人见状连忙跑到姜陵的身边。 经历了大战之后，张华仪衣衫破烂，伤口处甚至还有鲜血流出，不过他却依然第一时间祭出了医书，先替姜陵进行了治疗。 华佗善外科，张仲景则对内科比较擅长。 不过张华仪并没有因此受限于家学，而是选择博采众长，正因如此，才能在短短数十分钟内，便稳住了姜陵的伤势。 只是谁又能想到，当姜陵意识逐渐清醒，睁开眼看到数十张惊奇不已的脸全都堆在面前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哎哟我……靠！” 毫无疑问，要不是姜陵自制力好，来了一个急刹车，国粹差点就要传给天星大陆的读书人了。 “姜陵师弟，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是跟谁学的，藏得真是有够深的……”陈望看着姜陵的脸，直直摇头咂舌，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姜陵进入凉州学宫的时候，陈望在周则正手底下当兵学习，两人从未见过，不过关于姜陵的传说，确实一直传进陈望的口中。 他很难想象，一个刚进学院时才三之境的人，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追上了自己，甚至实力比自己更强。 这种进步速度，堪称骇人听闻。 “是啊是啊，姜陵，你也太强了，一下就把那虎妖给干掉了，我们这次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还真是多亏了你！”宁凡钊喜不自胜的说道。 虽然没有参与到截获宝物的工作中，不过姜陵通过众人脸上的笑容，也是能够看出，这次的收获不小，甚至远超以往。 “应该的。”姜陵笑道。 这时，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只是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方法？为什么能够让自身的气血波动直接达到铭文境中期？要知道那虎妖也只是动用了符文之后，才达到的这种程度。我想这种手段学宫里应该不教的？” 简迁面无表情地盯着姜陵的脸，缓缓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还欢喜的神情顿时凝固了。 赛凝雪秀眉微颦，董凌宇等人更是露出了厌恶之色。 司马玦毫不客气地呵斥：“简迁，姜陵是守渊人之徒，会什么东西需要跟你汇报吗？你若再敢质疑有功之臣，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简迁本来以为自己好歹也是一名蕴灵境读书人，即便刺姜陵两嘴，也无人敢置喙。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司马玦竟然为了姜陵在众目睽睽呵斥自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 直到此刻，简迁才反应过来，原来姜陵在击杀了那头虎妖之后，自己这蕴灵境的实力再也无法在其面前端着了。 姜陵已经和自己站在了同一个高度。 于是乎，简迁心底即便再憋屈，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张华仪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将东西都抢到手了，那就不要再留在炼狱山了，以免碰见妖蛮发生意外。” 司马玦说道：“确实，与其留在这里争夺那些蝇头小利，我们不如出去与云承平他们会合。” “太虚神山作为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可想而知其竞争之惨烈，我们最好找个地方将手底下能用的资源消化了，这样才能以最强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听闻这话，众人纷纷点头。 第212章 神秘宫殿 太虚谷内某处山峰上。 姜陵盘坐在里面的一座悬崖边，一米外便是一处看似有数百米高的深渊，身边堆满了散放着三色宝光的太虚石，数量高达近千颗，其中甚至还混杂了几颗四色太虚石。 这些都是赛凝雪等人从多宝之潮中夺来的宝物中分到的，姜陵作为本次行动的重大功臣，自然博得了头彩。 为了能够让实力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最大的提升，姜陵特意将那些带出去才能换到财富，起到作用的宝物全部换成了能够当即转化成实力的太虚石。 “师姐……” 姜陵喃喃道，望着面前郁郁葱葱的山林，心底忽然感觉有些惆怅。 两人认识这么久了，好像连一件对方送出的礼物都没有，所以想念的时候才只能空望景色，唉声叹气。 老实说，有时候姜陵真的很怀疑自己到底算不算一个大男人，或者说爱不爱司鱼。 因为想来，每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居然被妖族追杀，而且最后甚至还被逼进了一个禁地，生死不知的时候，恐怕都不会想那么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出去替她报仇。 以血止血，以杀止杀。 不说天星大陆，恐怕无论在哪里，类似于这样的事情都不胜枚举，数不胜数。 姜陵一开始也是如此。 可就在他红着眼睛准备冲出落日崖，主动寻找妖蛮的踪迹的时候，文宫里的文像竟是陡然睁开了眼睛，口中振振有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听到这一声音的那一刻，姜陵心中的怒火像是骤然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一般，瞬间平静了下来，脚步停在了山洞之前。 姜陵以《陋室铭》名表心意，铸就文像，成为天子才生。 这件事在凉州学宫基本不算秘密，当时在学宫的所有人都见证了那一首镇国文章出世的异象。 可什么时候文像具有这样的作用了？居然能够在人陷入极端情绪的时候使人清醒？ 提前铸就文像，成为天子才生的不多，写出镇国明志文章的读书人更少。 可像姜陵这般，以镇国明志文章来铸就文像，成为天子才生的，古往今来，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所以姜陵没有任何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自己一下就冷静下来呢？ 思来想去，姜陵最终只能将其归于那玄之又玄的所谓的“天人感应”。 毕竟除了司鱼还活着并安全着，姜陵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铸就的文像要阻止自己。 但毕竟只是一种冥冥之中玄乎不已的感应。 这十几天来，姜陵一直在努力提升实力，试图用忙碌麻醉自己，不去想这一件事。 但人生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奔波。 姜陵总会有静下来的那一刻的，譬如现在。 大战之后的姜陵，思念司鱼的情绪竟像是高涨的潮水一般再也无法抑制——亦或者说它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姜陵一直刻意的选择不去看它。 不看不代表那份情绪就不在了，掩耳盗铃终究也只能欺骗自己。 “谁叫你救了我一命呢？唉，我这死过两次的人哪怕如今再怕死，也不能在你面前矮了个头啊……” 姜陵低头望向身边堆满的太虚石，目光之中的坚定之色越发清晰。 ………… ………… 寂月岭。 那座仿佛永远都沐浴在月光中安静沉睡的宫殿，在这一段时间，所有的平静却突然被一个女子给打破了。 是司鱼。 轰隆一声巨响。 一头高大如山般的黑狗轰然倒地，落地的瞬间，无数道血箭从它的伤口处高射而起，顷刻间便染红了那一座月牙般雪白的宫殿。 猩红粘稠的鲜血沿着白玉般的阶梯一路下滑。 司鱼衣衫破烂，浑身同样鲜血淋淋，玲珑般的娇躯上下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显然这一场延绵了三天三夜之久的战斗，于她而言，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幸好。 这头无限接近于种道境的黑狗最终还是被她杀死了，而且还流了一地的血。 这还是司鱼第一次像这般接近死亡，毕竟在与黑狗展开殊死对决前，她刚从妖族的埋伏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之际，后背甚至还被那位妖族圣子实打实地拍中了一掌。 要知道无论是面前的这头黑狗，还是那位妖族半圣的孙子，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很难想象司鱼是怎么按下这些伤势，并再一次创造奇迹的。 不过从她这一身的伤势来看，便能看出她过程的不易。 司鱼看了一眼身前那架弦断开裂的瑶琴，目露可惜之色。 若不是这里是寂月岭，发出声音会引动月光中的杀意，这架蕴灵文宝琴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损坏。 若只是普通的弦崩琴裂就算了，关键是这架瑶琴里面的灵性都已经在三天三夜的战斗中被月光磨灭，再无修复的可能。 于是司鱼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带走了，将它放在这里。 司鱼一步一步顺着阶梯，踩着鲜血走进了那座大殿。 只是司鱼才刚进入大殿之中，身后便突然吹起了一股狂风，那扇高大坚固的石门轰然关闭。 此事若换一般人，必定要心生恐慌，非得尝试打开大门，或者计无可施才会探索大殿内部。 可惜司鱼不是一般人，所以她只是看了两眼，便直接抬头望向了前方。 精致华丽的宫殿里，没有一扇通风的窗户，但制造打造宫殿的材质却很特殊，月光和空气似乎能够直接渗进来般。 不用烛火和灯光，整个大殿的内部便如同水晶般通明剔透，墙壁上刻着几幅远古时期的壁画。 其中最大的一幅壁画的画面是这样的： 无数道密密麻麻，形状如人一般的身影跪伏在地上，神色虔诚的朝拜着一道浑身笼罩在雪白长袍中的高大身影，其手中甚至还握着一柄权杖，背景正是面前的这座大殿。 这算什么？拜神？ 司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族只有在远古最黑暗，那段最蒙昧无知的时期才有祭拜神灵，企图以此得到庇护的习惯。 可这一现象，伴随着周文王的崛起，孔夫子的横空出世，早已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 如今的人族只祭拜逝去的先人和圣者，一旦被发现胆敢祭拜神灵，便会被认为是严重的“违礼”，会引来礼殿的严肃审问，主事者更是会背上刑罚。 司鱼想凑近看清楚一点壁画上的内容，可没走两步，便感觉上面忽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波动。 在这股力量波动面前，司鱼发现，自己仿佛连文宫都受到了一定的压制。 司鱼脸色平静地抬起头，这时才发现，原来四面八方的壁画中，都开始升起了一股同样奇异的波动，点线勾连相接，竟是严密巧妙的如同阵法一般。 杀意陡起，如同风暴般酝酿。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司鱼心头一动，浑身的伤势竟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紧接着，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开始一步一步的攀升到了顶点。 她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去，在那一层又一层的杀意之后，可以看见，一枚形状如枣般石头，静静的悬浮在最尽头的玉台上。 这便是这座大殿最大的秘密了？ 第213章 北邙山大败 数日的时间稍纵即逝。 在这段日子里，不仅仅是熔骨河深处的炼狱山落下了帷幕，就连最北边的那座凶地北邙山的深处之争，也传来了结果。 这对于正处于成功的兴奋头上的众人来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又像是一盆凉到极致的冰水，从头淋下。 北邙山人族大败。 这几天太虚谷的妖族似乎是为了挽回在熔骨河丢失的颜面，专门派遣了擅长飞行的禽类妖族在天空中来回播报，大肆宣扬己方的战绩。 一开始众人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伴随着各种途径传出的消息一道道石沉大海，自然也就由不得众人不信了。 其中最令众人感到绝望的，自然便是颜子世家的颜辽在正面作战中，败给了妖族圣子的消息。 要知道，哪怕是凉州学宫的学子与老师，也都认为这位出自亚圣世家的天骄乃是进入太虚谷的最强者，哪怕是学宫中的第一人孙庭轩，也理当稍逊他一筹。 可谁能想到，这太虚神山还没开启，这最强者就先败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明知道无主的宝山即将现世，可偏偏自己这方已经失去了争夺的资格一般。 憋屈、愤怒、绝望、无力…… 各种各样的情绪笼罩在所有人的心间，望着中央那块若隐若现，已经浮现出了深山外部轮廓的天空，众人原先激动的心情早已消失，此时就只剩下了满心的苦涩。 “这妖蛮圣子怎么会这么强？连亚圣世家的天骄都输了，这还怎么打？太虚神山我们还去吗？”有人绝望地说。 “为什么不去？颜辽输了，我们还有司马大哥和张兄呢，难道还真怕那个所谓的圣子？！”有人愤怒地吼道。 可此时只要注意一下司马玦和张华仪两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便能将答案窥得一二。 直到得到北邙山大败消息的这一刻，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炼狱山的成功并非常理，反倒是意外。 炼狱山之所以能够得到成功，恐怕除了和妖蛮圣子没有来到这里与他们竞争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姜陵的突然崛起，打乱了妖族的计划。 有人心有余悸，后怕的想着，幸好有姜陵在，否则这炼狱山若是也如北邙山一样输了，那他们这“进不进入太虚神山”就不是现在的选择题了。 他们只能放弃太虚神山！ 想到那位少年，顿时又有数十道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一座山谷之上。 在那里，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众人，像是尊石像般，静默地盘坐着。 算算时间，姜陵已经进入这种无知无觉的状态三天了？ 如果他醒来，该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呢？ 这种念头刚一升起，人们便摇了摇头将其晃了出去，甚至开始为自己居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连蕴灵境都没有的人身上的行为感到可笑。 或许这就叫做病急乱投医？ 毕竟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在没有才气灌顶的情况下，读书人前期突破难度极高。 所以姜陵就算想要谋求实力上的进步，恐怕也只能在武道方面下手。 而以他现在洞天境大圆满的武道实力来看……就算突破了又怎样？ 要知道就连颜辽都败在了那位妖族圣子的手下，可想而知它的武道实力该有多么强横，绝对不会是虎勐那种级别能够相媲美的。 一个铭文境，在太虚谷中已经属于高端战力。 但距离成为能够影响到一个战场的结果的顶尖战力，显然还有着一大段的距离。 姜陵盘膝在悬崖边上，堆在周围的太虚石中每时每刻都有丝丝缕缕的能量如烟般升腾而起，围绕在他的身体，随后再被吞天呼吸法吸入体内。 在这段时间里，姜陵将这一千多颗太虚石尽数炼化成了精纯的天地元气，如海般堆积在气血洞天。 此时伴随着最后一颗太虚石发出咔擦一声脆响，化为齑粉散于风中，姜陵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明悟。 是时候了。 姜陵变换印法，身上的气质顿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口无物不吞的大漩涡，甚至将头顶的光线都拦截聚拢了过来，宝相庄严，飘然若仙。 确实，在不知如何突破天子茂生，而且没有才气灌顶的情况下，姜陵很难在文道上更进一步。 这也是为什么，以往的太虚谷人族总是落入下风的原因。 妖族掠夺了资源，可以马上突破，而人族只能眼巴巴的等着，等到回到了外界，实力才能得到大幅度的增长。 不过幸好。 这一条限制在姜陵的身上算不上什么事。 因为托黑胖的福，姜陵还能在武道上进步。 磅礴如大海般的天地元气在体内横冲直撞，那种充盈到仿佛要溢出来的感觉，已经无限接近于吃饱了撑的肿胀了。 不过姜陵既然故意累积了这么多的天地元气，自然是有着他的野心和道理在其中的。 否则的话，突破一个小小的铭文境初期，用得着这么多天？ 姜陵冷哼一声，脑海中的星图缓缓旋转，如同一张混沌初开前就已经形成的磨盘，将体内的天地元气尽数碾碎，化为精纯强横的气血之力，狠狠地轰击在那无形的枷锁之上。 砰！ 在如此庞大的能量之下，第二十四根枷锁又算得上是什么拦路虎？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姜陵身上所散发的气息便猛然拔高了一个层次，强横的波动扫的云雾都为之变幻。 山下有人看着这一幕惊呼出声。 “突破了！姜陵突破到铭文境了！” 众人脸上浮现出喜色，正想去给姜陵祝贺，毕竟无论如何，一位高端战力的出现，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可众人还没走动两步呢，一道声音便是肃然响起。 “慢着！” 司马玦拦下了众人，脸色凝重地望向悬崖说道：“还没结束。” 听闻这话，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什么意思？大家伙都看着姜陵突破了，怎么还没结束呢？ 下一秒，姜陵就用行动告诉了众人答案。 他再度变换了印法，竟是没有丝毫满足的意思，借着这股气势和体内剩余的天地元气，竟是向着那更强的境界迅速冲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众人目露惊色，哪里还不明白姜陵在想些什么。 他居然想要一鼓作气，突破到铭文境中期！ 第214章 跨境突破 姜陵竟然想要一股脑从洞天境大圆满突破到铭文境中期。 这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出乎意料，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这偏偏就发生在了面前，而且根据姜陵身上不断拔高的气势来看，困缚在他身上的枷锁，确实也在一根一根的被他挣断着。 当姜陵挣断到二十七根枷锁，准备进入到象征着铭文境中期的二十八根的时候。 体内的天地元气殆尽了。 感受到姜陵身上的气势在慢慢散去，众人的眼中浮现出可惜之色，都能看出姜陵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反噬要到了。”张华仪脸色凝重的说道。 武道修炼，一道境界一道坎，对于修行者的身体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正因如此，所以每次武道修行者突破一个大境界之后，都需要大量的神物来弥补体内的亏损，否则的话必然会留下各种暗伤，后患无穷。 姜陵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突破，想来是有准备的。 现实也确实如此。 在感受到体内天地元气殆尽的时候，姜陵的心中同样升起了一抹可惜的感觉，不过对于此，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见姜陵在腰间的乾坤袋一抹，一块剔透如玉脂的赤红色膏状物顿时出现在了手中。 这便是他在多宝之潮中，从虎勐的手下夺得的那件宝物。 也是炼狱山中最负盛名的特产。 ——焱灵髓。 有了它，料想无论是突破还是弥补体内的亏损，应该都够了？ 姜陵这般想着，三下五除二便将这拳头大小的焱灵髓吃进了肚子。 焱灵髓刚一入肚，没过多久，一股滚烫的能量便从胃部扩散到四肢各处，最先出现变化的，自然还是气血洞天。 一股极为强横的气血波动，在此时如同风暴般自姜陵的体内酝酿成型，席卷而出，周边坚硬的岩石刚一触碰，便像是凭空被狠狠地抽了一鞭，震飞而去。 众人望着那道盘坐在悬崖的身影，目露骇然之色，若是让他们闭上了眼睛细细感受，定然感觉不到这是一个人。 因为姜陵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实在是太蛮横了，连周边的环境都为之受到影响，如同一头强大的原始凶兽般，令人不寒而栗。 过了不知多久，姜陵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后，那股堪称恐怖的压迫力终于是被他收进了体内。 感受着体内充沛强大的力量，即便早有预料，姜陵的眼中也是难掩兴奋之色。 不愧是炼狱山中特有的奇物，焱灵髓不仅替他补足了体内亏损的气血，修复了暗伤。 剩余的能量甚至还帮助他一鼓作气，直接撕碎了第二十八根枷锁，实力比预计的还要强。 一次跨越两个层次，若不是众人亲眼目睹，那肯定是难以置信的。 现在的姜陵，无疑要比几天前要强上好几倍。 按照姜陵现在估计，如果以目前的实力再碰上那虎勐，恐怕甚至连呼吸法中诞生的神术都不需要动用，便能够直接一拳轰死对方。 而且铭文境的好处还不止于此，除了气血之力的大幅度提升外，最直观的好处，还有来自肉身的变化。 从今往后，姜陵便再也称不上是“肉眼凡胎”了。 因为寻常材料制成的兵器，恐怕就算是铭文境的修行者使用，劈砍在姜陵被符文覆盖的肌体上，也不会起到丝毫的作用。 这种情况就跟姜陵那天与黑蟒战斗时一般，在没有特殊力量的加持下，纯气血之力，姜陵的羽箭甚至只能在对方的鳞片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白痕，连血都打不出。 “吞渊术的符文也终于孕育成熟，想来威力也会增长，这一次的炼狱山之行，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姜陵细细体会着体内的变化，喜不自胜。 这时，已经确认姜陵修炼结束的众人也来到在了他的身后。 在进行了一番祝贺恭喜之后，一直按捺着的董凌宇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想要给姜陵说一下最近的情况。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姜陵却是伸手制止了他。 “你不用说了，情况我在修炼时就已经有所了解。” 姜陵脸色凝重，这几天妖族如此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己方的战绩，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北邙山人族大败的消息。 “既然你知道，那我们也就省去一番解释的功夫了。” 司马玦沉声说道：“我就开门见山问了，对于太虚神山，姜陵你是怎么想的？” 听闻这话，姜陵沉默不语，抬头望向了东边的天空。 在那里，有一座轮廓清晰，犹如金字塔般形状的黑色高山静静的矗立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压碎空间，从另一边出现在太虚谷内，引发那最终机缘。 而这个时间，很有可能就在这两天内。 司马玦询问意见，无非就是想要看看姜陵支不支持人族争夺这机缘。 毕竟那可是太虚神山，作为太虚谷的核心地点，那里面独有的太虚洗礼，听说甚至能够增强人的潜力，从而使人在圣道上走得更远。 可以这么说，这些半圣世家之所以不远万里的来到太虚谷，为的，就是这么一道机缘。 毕竟所谓的焱灵髓即便再神奇，说到底，也只是一件增强修为的宝物罢了，对于他们来说，有无数件可以叫得上名号的神物可以替代。 而能够增强潜力的太虚洗礼却是独一无二的。 姜陵知道，作为半圣世家的子弟，他们不愿意，也不可能放弃这一道机缘，否则他们不辞辛苦，不远万里的来到这凉州玉门关的意义何在？ 所以，无论是司马玦还是张华仪，心底肯定都更希望能够从姜陵的口中听到“支持”的决定。 可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众人真的要冒死，拼那一线机缘吗？ 姜陵沉默了，目光扫向面前的所有人。 在场绝大多数的面孔都是那样的年轻，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 过了许久，姜陵缓缓说道：“我并不认为现在是决定的最好时机。” 司马玦等人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一怔。 简迁皱着眉说道：“还不是最好的时机？那太虚神山说不定明天就出现了！那依你来看，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姜陵回过身望向他，面色平静的说道：“等我从寂月岭回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第215章 寂月岭 从寂月岭回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这什么意思？ 众人听闻姜陵这话，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才反应过来，面露震惊之色。 赛凝雪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要去找司鱼？” 姜陵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之前没去找，那是因为实力还不够，现在既然已经突破了，自然要去找她。” 可她不一定活着啊…… 这句话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的，正因如此，才纷纷救助似的望向董凌宇、耿自诚等人，希望他们能有人出来劝劝姜陵。 毕竟眼下太虚神山就要开启了，人族实力本来就弱，要是连姜陵都离开了队伍，那这太虚神山还去啥呀，直接认输得了。 “你们别看我啊，我可不会劝的。”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耿自诚连忙摆手撇清关系说道：“要不是有姜陵在，我们连这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我哪里还敢用人情绑架他留下来。” “依我看啊，你们何必这么焦虑，姜陵又不是说不去那太虚神山，只不过要等从寂月岭出来再做打算罢了。” 耿自诚非但没有对姜陵进行劝说，反而还苦口婆心地对众人说教了起来：“你们想啊，若是姜陵将司鱼也从寂月岭带了出来，联合孙庭轩三人之力，未必就不能打赢那妖族圣子啊！” 有部分人听到这个可能，眼睛一亮，觉得耿自诚这话在理。 可也有人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心想司鱼活不活着还两说呢，就算姜陵将她从寂月岭深处带了出来，听闻她一身重伤，这么短的时间也起不到作用？ 大家的想法各不相同。 姜陵的目光从人们的脸上扫过，却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说道：“劝也没用，这寂月岭我是必然要去的，因为那是我师姐。” “如果你们想上太虚神山我也没资格反对，毕竟这可是十年才有一次的太虚洗礼，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只是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姜陵说完这话，便转身欲走。 没想到这时司马玦却拦下了他，脸色凝重的说道：“姜陵，恐怕这寂月岭还真不能让你去了。” 姜陵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冷道：“难道司马兄要强留我？” 众人听闻这话，一个个身体都僵住了，仿佛感觉两人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大打出手般。 “这怎么可能。” 司马玦一脸正色的说：“你以为在见过了这么一位数十次剿杀仍然不死，反而还逃出生天的天才后，妖族对她会掉以轻心？据我所知，这十几天里，寂月岭的外围可全都是妖族的眼睛，光铭文境后期的，恐怕就有两位以上坐镇。” “虽说你突破到了铭文境中期，可一旦被纠缠住，胜算也不高。” 司马玦看向姜陵的眼睛，神情认真，一字一句的说：“不如这样，我跟你一块去，如果司姑娘在寂月岭陷入了什么麻烦，我想以我这实力，还是能帮到一点的。” 此言一出，不说姜陵了，就连在场的众人都是呆住了。 怎么这走一个还不够，还要再走一个？ 这万一要全搭进去，那还怎么玩？ 所以理所当然的，当即就有人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 简迁眉头紧锁说道：“姜陵因为一己之私要离开，我无权反对，可司马兄你身为我们的领袖，怎么可以脱离队伍？” 简迁这一句话中的“一己之私”四个字格外刺耳，姜陵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耿自诚怒道：“简迁你什么意思？” 简迁背后的简家也算是凉州赫赫有名的世家，身为蕴灵境的天骄，他何曾被一个立身境的读书人当面质问过，脸色自然不好看。 简迁不咸不淡地说：“或许是我言语不够精准，我的意思是个人私事，行了吗？” “你！” 耿自诚还想说些什么，姜陵却伸手拦住了他，冷冷地看向了简迁。 “确实是我的个人私事，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烦简兄指手画脚了。” 姜陵在最后几个字格外加重了语气，又看向司马玦说道：“至于司马兄就留在此地，免得孩子吃不上饭哇哇哭。” 听闻这话，众人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怪异一片。 一个蕴灵境的大小伙子居然被侮辱成一个孩子…… 简迁气血倒涌，一张脸瞬间涨红成猪肝色，厉声质问道：“姜陵，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说你是个孩子！” 耿自诚忍简迁很久了，还没等姜陵开口，便大叫出声。 一时之间，人们再也憋不住了，哄笑出声。 姜陵也笑了，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 说罢，姜陵再也没了继续逗留的心思，转身便如同一道闪电般掠下了山，朝着地图中寂月岭的方向疾驰而去。 ———— ———— 寂月岭，树林外。 数座山头之上，可以看到有一道道高大的身影在其中走动，人族是很难长这么高的，所以这些身影的身份自然也就不难推测，都是进入太虚谷中的妖族。 不过此时此刻，绝大多数的妖蛮即便是在巡逻，动作神态也显得格外懈怠松散，有气无力的。 显然，虽然它们因为圣子的命令的缘故，被迫留在了这里看守，不过在过去了这么多天，寂月岭依然没产生什么动静后，心底早已认为那位杀妖不眨眼的魔女已经死去。 毕竟谁都看到了，在那女人逃出生天的时候，后背曾被圣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掌。 以人族那脆弱不堪的身体，即便她侥幸逃入了寂月岭又如何，五脏六腑怕也早已坏掉了？ “太虚神山就快出现了，也不知道圣子还记不记得我们，不会到时候忘了将我们召回？” 伴随着太虚神山的轮廓越来越明显，这几天，寂月岭外围的这些妖蛮之中也渐渐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然而它们还没议论多久，一道如雷霆般的呵斥声便从一处山头轰然响起。 “吵什么！有我在，难道圣子还能忘了你们？！” 此话刚出，众妖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用一种小心翼翼，近乎恐惧的眼神望去。 那是一头蛇妖，通体碧绿，一双油黄的竖瞳阴冷狠毒，周身弥漫的气息甚至令脚底下的植物都枯萎了，赫然是一尊铭文境后期的大妖。 而站在它身边不远处的还有一头气息不弱于它的存在。 那是一头浑身长着黑色长毛的猿妖，如果司马玦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认出，它便是在炼狱山中，与自己缠斗了许久的那位对手。 寂月岭的外围，仅仅为了司鱼这个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的人族，妖族圣子派了一位铭文境后期的大妖坐镇还不够，这几天居然又增添了一位人手！ 第216章 又是一支箭 两尊铭文境后期。 这样的阵容，甚至可以拿去率领攻占一处凶地外围了，但为了司鱼，妖族圣子却是硬生生的放弃了这两尊战力。 由此可想而知，那位妖族圣子心中有多么的自信，认为即便少了两位高端战力，也依然改变不了大局。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在妖族圣子的眼中，司鱼一人，便值得用两个铭文境后期的大妖看守。 “那魔女八成已经死了。”猿岜瓮声瓮气的说着，目光幽深，仿佛穿过了面前层层叠叠的树林，看到了那具玲珑有致，但却冰凉僵硬的身体。 “死？在没有真正看见她尸体，亦或者太虚谷结束之前，连圣子都不敢断言她死了。” 提及这女人，蛇睢的脑海中便仿佛想起了什么噩梦般，面露后怕之色说道：“你没有参与到那一场围剿她的战斗中，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么的强大。” “连杀我神族十四位铭文境天骄，洞天境无数，就连王者也因为她死去了四尊。我亲眼看着她浴血而起，笔伐八方，若不是因为她，你们炼狱山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失守。” “这样的女人……即便再谨慎也不为过。” 猿岜闻言，微微皱眉说道：“那也不至于守这么多天？你二十几天全留在这里，一点东西都没摸到，难道就不可惜？” 听到这话，蛇睢神秘一笑，说道：“当然不可惜，且不说在太虚神山上圣子会加倍补偿我……难道你就真的以为我在这就是为了看守那魔女？” 猿岜一下就被蛇睢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难道圣子殿下还给你安排了其他的工作？” “那是自然。” 蛇睢淡笑道：“除了要小心这头魔女活着从寂月岭中走出，我还负责斩杀一切试图进入寂月岭中寻找她踪迹的人族。” “原来如此！” 猿岜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圣子让你来坐镇……那情况如何？有多少人来送死？” “切，别提了，就那么小猫两三只，杀了还不够填牙缝的。” 蛇睢轻蔑地说：“今年的太虚谷结局算是定了。” 猿岜没有驳斥这种说法，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毕竟这次太虚谷是万神殿众圣提前五十年布局的结果。人族即便有所察觉，派出了亚圣子弟，随后又横空出现了这位魔女又如何？” “众圣的手笔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两个天骄而发生改变。” 猿岜面露傲慢之色，冷笑道：“若人族识相，不去参与太虚神山的机缘，那他们或许还能有点苟延残喘的机会。若胆敢沾染不属于它们的东西……呵呵，那就休怪我们神族手下无情了！” 在两人侃侃而谈，仿佛已经看到了妖族未来广阔无垠的前景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在数千米外，有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迅速而又隐蔽的靠近着。 毫无疑问，正是姜陵。 他之所以进入了妖族的观察圈，却依然这么久没有被发现，无疑便是靠着兵法《瞒天过海》的力量，彻底掩盖了自身的气息。 感受着远处那山头上两道磅礴而又强悍的气息，姜陵自然判断得出对方乃是两头铭文境后期的大妖。 直接进去找司鱼还是战？ 这个念头刚从姜陵的脑海中升起，便直接浮现出了答案。 冰冷的杀意如同风暴般在姜陵的眼底飞速酝酿。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两个想要埋伏司鱼的人呢？ 姜陵开始放慢速度，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纸笔，一边扭开腰间的墨瓶。 待片刻后准备完成，姜陵提笔沾墨，屹立于泰山之巅的文宫发出一声震鸣，才气顿时如同潺潺的溪流般，汇入他手中的笔尖。 开始作写。 擒王。 挽弓当挽强， 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一诗作毕，宝光还没形成便被姜陵用《瞒天过海》的力量压了下去，光看表象，真的平凡的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 姜陵在诗的下方继续作写，形成连诗之力。 石中箭。 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 在《瞒天过海》的压制下，两首诗均未形成宝光异象，如同丝丝缕缕的白烟，融进了姜陵身后的石弓与羽箭之中。 姜陵引弓搭箭，箭尖缓缓抬起，先是瞄向了那头一看就不好对付的猿妖。 在炼狱山中，这头猿妖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竟然能够与一个半圣世家的天骄五五开，实力堪称恐怖。 姜陵既然决定要偷袭，自然是打算先废掉一位更强的再说。 但没想到的是，他明明已经动用了《瞒天过海》的力量，可妖族强大的直觉，依然让它感觉到了危险，体内的气血洞天如烘炉般滚滚运行。 被发现了吗？ 姜陵把心一狠，拉至满圆的石弓瞬间回位，羽箭如同一记洲际导弹般撕裂了空气，朝着猿岜的方向激射而去。 长久而又隐蔽的准备，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一箭。 即便猿岜依靠着天生灵敏的直觉感应到了死亡的危机又如何？ 如此短暂的时间，它除了启动气血洞天，将滚滚气血依附在体外形成一层坚硬的铠甲外，它还能做什么？ 没了。 等猿岜感觉到那股杀机是从右下方传来，低头看去的时候，那一支尖锐的羽箭，已经如同鬼魅般闪现到了它的面前。 那一刻，猿岜吓得浑身长毛炸立，下意识便想伸手挡住它。 可来不及了。 羽箭太快了，如同索命的阎罗王。 事实上它直到脱离弓弦的那一瞬间，才失去《瞒天过海》的力量，能被妖蛮的气机所感应。 可猿岜看到它的时候羽箭就已经在面前了，它还能怎么办？ 几乎在猿岜抬手的时候，羽箭锋锐的箭簇就已经绞碎了猿岜胸前由气血构成的铠甲，长毛被劲风切割成黑色的絮状物飞舞而出，很快里面便亮起了一抹鲜红，紧接着连血肉都溅了出来。 “啊！无胆鼠辈，我要一口一口撕下你的血肉，咬碎你的骨头！！！” 死亡的阴影，肉身的剧痛，刺激着猿岜的两只眼睛化为血红一片，他怒吼着抓向箭尾，体内的气势猛然拔高了一层，脚下的岩石顿时响起了清脆的崩裂声。 劲风四射，气血如潮。 片刻后，待那猿岜从那漫天的尘土中走出的时候，左胸处竟是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贯穿伤，血肉模糊，仿佛连里面跳动的脏器都被摧毁了一小部分。 望着这一幕，姜陵的神色有些许的凝重。 因为即便伤势再重，这头猿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第217章 以一敌二 高山上，漫天沙尘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猿岜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逼得用尽了浑身的解数，这才勉勉强强的活了下来。 只是即便如此，它也依然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此片天地间，所有洞天境的妖蛮望着猿岜胸口那处前后贯穿，骨头粉碎，几乎连心脏都差点被摧毁的伤口，骇然失色，噤若寒蝉，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猿岜注意引来时候清算。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是谁有这么强大的实力，能够将猿岜伤成这个样子？ 无数道目光落在一处树林。 伴随着那一支箭的射出，姜陵周边的树木都为之倾斜向了另一侧，正因如此，所以他的身影才暴露在了众妖的眼中。 蛇睢的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人族摸到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 而且看样子，竟是险些给他一箭射杀了猿岜！ 这无疑是让一向视人族为食物的他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猿岜也是如此。 不过与蛇睢心中的震怒不同，除了愤怒之外，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猿岜的心中还生出了一点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后怕。 “姜陵，竟然是你！你怎么敢来这里的……等等，你突破了？！” 猿岜脸色难看至极，又是愤怒又是震惊。 要知道，在炼狱山上争夺多宝之潮的时候，姜陵还只是洞天境大圆满呢，那个时候的他，即便战胜了虎勐，顶多也只能算是意外，算不上真正的强大。 毕竟那个时候的姜陵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往外淌血，样貌极其恐怖，一看就是动用了某种透支身体甚至生命的手段。 可这才过去几天？ 姜陵居然连续跨越两个境界，一下就来到了铭文境中期？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位曾经看不起的白领打工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家公司的老板，让猿岜的心底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姜陵心中叹息一声，缓缓收起了手中的石弓。 刚才的那一击不成，便意味着姜陵暂时失去了继续射击的机会，毕竟对方再也不会站着不动了。 “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杀你们而来。” 姜陵的声音很平静，但结合刚刚那一记凌厉到极致的攻势，在场没有一头妖蛮敢轻视他的话的，反倒觉得浑身一冷，像是被一阵寒风吹过一般，毛骨悚然。 蛇睢一下就被气笑了，说道：“一个小小的铭文境中期，居然敢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是，我听说过你，你就是吃了虎勐的那个人族？” 此言一出，漫山遍野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妖蛮的惊呼声，其中甚至还夹杂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个人族，居然把虎勐给吃了？！ 众妖蛮遍体生寒，要知道古往今来，可素来只有它们神族吃人的道理，哪里听说过人吃神族的？ 可偏偏这话是由蛇睢说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假，所以众妖蛮便更害怕了。 “是又如何。” 姜陵平静地说：“不过你不用太惊讶，也不用太害怕，因为我不喜欢吃蛇，因为很恶心。” 话音刚落，一众洞天境的妖蛮瞬间鸦雀无声了。 而至于蛇睢的神情，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一个人族如此轻视。 难道他以为动用某些手段，越境打赢了一个虎勐，突破了之后就能视它为无物了吗？ 要知道，像虎勐那种货色，它一脚就能踩死，他哪里来的底气与胆子，敢这样对自己的？ 更别说它此时身边还有一位铭文境后期的猿岜了！ 即便此时猿岜受到了重伤，那也是重伤的铭文境后期，一巴掌便能拍死一头铭文境中期的妖蛮！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小子，看来我真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蛇睢一双竖瞳中仿佛有寒芒迸射，猩红的蛇信吞吐轻颤，这一刻，它体内的气血洞天也运转到了极致。 “猿岜，你受伤了，便从旁协助我。” “好。” 猿岜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此时此刻蛇睢才是最强的话事人，所以才毫无犹豫的点了点头。 咚！ 话音落下的瞬间，蛇睢和猿岜两妖体内的气血洞天几乎同时启动，如同两座熊熊燃烧的烘炉般，强横的气血甚至将其头顶的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多么熟悉的异象啊…… 姜陵脸色凝重地看着，还记得在潼南平原的时候，那妖女裴菀气血全开时，就曾展现过这样的景观。 狂暴的气血威压如同风暴般自两妖的脚底朝着四面八方肆虐席卷。 不远处的山林内，一众洞天境的妖蛮不过刚感受到两位头头的气势，便感觉自己整座气血洞天都在摇晃，头晕目眩的，不得不又撤离了几百米这种状况才得到好转。 “杀！”蛇睢厉声下令。 轰！ 声音响起的瞬间，蛇睢和猿岜两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杀气腾腾，却又森寒至极，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前后的如同炮弹般飞出。 原先站立的山峰，在恐怖的气血之力的作用下，竟像是凭空遭了两道重击，骤然四分五裂，化为漫天碎石炸开。 两道黑影掠过天际，一左一右，竟是没有丝毫商议，十分默契地对姜陵采用了夹攻的手段，惊人的气血之力被它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抬头望去，如同两道血虹。 滚滚的雷鸣声呼啸不止。 姜陵波澜不惊地看着对方，在星图的帮助下，身上的气势同样也在拔升，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上次那般惊人的增强了，只是达到了铭文境后期的水平。 不过好处也很明显，就是副作用没上次那般强烈，不用再成为一个“血人”了。 看着如山般站在原地不动的姜陵。 山林中传出一声惊呼：“这个嘎巴，居然想要硬抗两位王者的联合之力！” 这一点，蛇睢和猿岜两妖自然也看出来了，一时之间，余下的所有理智像是瞬间被姜陵这副近乎无视的姿态点燃了一般，几乎愤怒到了极点。 “狂妄……本王第一次看到这么狂妄的人族！” “我要你死！” 蛇睢和猿岜几乎同时怒吼出声，磅礴的气血之力轰然释放，顷刻间便笼罩住了姜陵的背后，将他的后路彻底封死。 此时，面对着两人越来越近的攻势。 一直站着不动的姜陵终于出现了动作。 第218章 一拳轰杀 “也好，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王者，有多强的实力。” 姜陵脚底的地面轰然碎裂，无数道裂痕如同蛛网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他紧攥双拳，滚滚气血之力同样染红了头顶的天空，竟是直接对着蛇睢和猿岜两头妖蛮挥了过去。 他身为人族，竟然想要与两头妖蛮比拼肉身！ 这在所有妖蛮看来，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姜陵就这样做了，而且做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似乎这是他早已做好的决定。 轰的一声。 在众妖蛮心惊胆战的注视下，蛇睢和猿岜倾尽全力的一击，终于是和姜陵的拳头碰撞在了一起。 那一刻，先是陷入了一瞬死一般的沉寂。 紧接着下一秒，三者的体内同时升腾爆发出了堪称恐怖的气血之力，如同洪流般冲向四面八方。 在如此强横的力量之下，姜陵脚下的地面寸寸崩裂，沙尘与碎石同时冲天而起，眨眼间便将他们的身影笼罩了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 等那气血之力渐渐消退，漫天沙尘中终于展现出了真实的景象后。 漫山遍野后，那一个个妖蛮的脸上，顿时升起了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喃喃失语。 “这怎么可能……” 山林里，一分钟前。 三道强横的气血之力几乎同时升起，如此恐怖的破坏力之下，自然是一片狼藉，连地面都像是被凭空削去了一层，矮了一米多，格外明显。 可怎么会？ 可怎么可能？ 连大地都因为这场战斗出现了影响，怎么那道身影却连一块衣角都没有破损，仍然巍然如山般站在原地？！ 三道身影如石像般矗立着，动作仍然保持着之前那拳拳相碰的姿态。 可蛇睢和猿岜多高？姜陵有多高？ 按体型来换算，这一幕活脱脱就像是两个成年人，居高临下，一左一右的对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出拳。 关键是，这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只是抬起了那跟小笼包般粉嫩的拳头，就轻飘飘的抵挡住了两个成年人如同泰山压顶般的攻势。 蛇睢和猿岜的原本脸上已经升起了狰狞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姜陵的死期。 可此时，那份笑容却像是陡然僵住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难以置信。 意识到这一刻的瞬间。 两妖的体内顿时响起了脆响的咔擦声，像是骨头爆开了一般，猿岜胸前的伤口再次加剧，那碗口大的伤口，竟是突然喷出了数道血箭，其中还夹杂着好几块心脏碎片。 猿岜的体表裂开了数道裂缝，猩红的血从中流出，顷刻间便将漆黑的毛发染成了暗红色。 “不……我不要这样的死去……” 猿岜痛哭着流出血泪，然而眼中的光芒却是愈发黯淡，最终彻底失去了光彩。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来自妖族的王者，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了。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电光火石当中。 从开始到结束，姜陵似乎只是射出了一箭，随后再打了这么一拳，然后猿岜就死了，甚至连妖术都还没来得及动用。 这个过程太过简单，也正是因为这份简单，所以才让漫山遍野的妖族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而且这份寒意还以飞快地速度涌向了四肢，遍体生寒。 蛇睢被姜陵那一箭击伤，可在这一拳之下，它同样也是咳血倒退，连体内的脏器都升起了一股剧痛无比的感觉，像是发生了轻微的错位。 “怎么会这么强大？猿岜就这么死了？！”蛇睢心中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大叫着。 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姜陵身上的气血之力会如此强大呢？ 他是通过怎样的手段，才让自己的气血之力提升到铭文境后期的？ 为什么同样是铭文境后期，他的气血之力就要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强大？ 一个个问题接连不断的从蛇睢的脑海中升起，最终浮现出了一个它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但却在此情此景下唯一的可能。 “姜陵！你居然拥有传承呼吸法！” 蛇睢惊声大叫，一语道破了姜陵武道修行的跟脚。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顿时又在妖蛮之中引起了一阵哗然。 传承呼吸法的重要性所有妖蛮都明白，那可是只有在妖族中最顶尖的种族才能掌握的呼吸法。 有一种传言在妖界盛行多年——那就是谁掌握了传承呼吸法，那就代表着谁拥有着封圣的希望！ 别看寒煞鼠、金刚虎这些部族之上存在着半圣，就以为它们的呼吸法支撑着它们走到圣级。 自家事自家知，事实上妖界很多部族所掌握的呼吸法还没走到圣级，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类似于这些部族的首领之所以能够突破到妖圣，往往是通过常年累月的积攒，字啊各种古地出生入死，得到了足以封圣的神物后，才借助着外力推开了那一扇神圣的大门。 它们未来还能有那种机会吗？ 它们未来也能保证自己能在一次次古地中活着出来吗？ 别天真了！ 光这太虚谷就已经死了不少同类了！ 只有呼吸法……只有最强大，最古老，足以传承万代的呼吸法，才是通往圣道的最安全的道路！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漫山遍野中顿时响起了无数道沉重的喘息。 虽然它们大多数只是洞天境，可很显然，当它们因为利益而联结在一起的时候，同样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炼狱山上时，人族就是利用这股力量，逼退高端战力比他们多的妖族的。 感受着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升起的强大气息。 姜陵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抬手，气血之力顿时卷起了猿岜的尸体飞入了手中。 吞天呼吸法启动。 一股又一股精纯无比的气血之力，顿时从猿岜的尸体，汇入姜陵的体内。 虽然提炼的效率并不高，最终流入气血洞天的只有三成不到，而且无法用于突破。 不过即便如此，用于战场上能量的补充，还是挺美的。 一众妖蛮看见猿岜的尸体飞入姜陵手中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不对，当察觉到它的尸体正在一秒一秒变得干皱，像是水分都流失了一般，顿时脸色大变。 “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人族！他竟然真的敢吃我们神族的遗体！” 第219章 血流成河，人魔姜陵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一众妖蛮亲眼看见姜陵以猿岜的尸体为养料，补充气血之力后，个个勃然大怒，于是漫山遍野中顿时出现了一道又一道高大的身影。 姜陵掐着猿岜的脖子，目光平静，抬头望去，淡然说道：“你妖族吃人天经地义，我人吃妖族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我告诉你们，我们人族之所以不吃你们，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卑贱，更加不是弱小，只是因为你们长得像人，而且肉不好吃而已！仅此而已！” “我不过是才吃……不，甚至不能算吃，我只是吸收了它们体内的气血而已，你们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难道你们同族之间互相残杀的例子就少了吗？” 身为读书人，姜陵自然不可能在嘴巴上输给头脑简单的妖蛮。 于是乎，姜陵三言两语之下，理所当然的把妖族问倒了。 听到这质问，几乎每一头妖蛮的脸都憋的涨红无比，可偏偏嘴中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因为自古以来，素来只有真相最难辩驳。 人不吃妖，不是因为不敢，向来只是因为不想。 很少有人愿意吃与自己生理结构类似的生物。 但妖不同。 它们不仅吃人，还吃同类。 据说在妖界有一种传统，或许也被称之为规矩。 在一对一的公平战斗中，胜利者在击杀了对方后，可以在擂台上光明正大的吃下败者的血肉，代表着将敌人生前的荣誉都加在自己的身上。 十分残忍，但这种战斗方式在妖界却备受热捧。 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妖界内部的文明是多么的混乱不堪。 而偏偏这么一支蛮夷般的种族，居然拥有着万界巅峰的实力…… 这不仅仅是对于人族，对于任何弱小的种族来说，恐怕都是一种灾难。 “少跟这两脚羊废话，我们将他擒下，逼他说出传承呼吸法的秘密，这样我们都能封圣！” 妖族中响起这么一道声音，顿时一呼百应，几十道洞天境的身影如潮水般从山上飞下，喝骂声，叫杀声，冲锋声…… 无数种声音连成一片，形成声势惊人的画面。 然而这些被传承呼吸法冲昏了头脑的妖蛮却并没有发现，在它们冲锋的时候，有一道身影却是在极速后退。 姜陵抬头望向一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道碧绿的负伤身影，平静的说道。 “逃，你还逃得掉吗？” 说罢，姜陵提笔沾墨，重新抽出了一张新的纸页，落笔生字。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赵国的侠客帽上随意点缀着胡缨，吴钩宝剑散放着霜雪一般明亮的锋芒。 银鞍与白马交相辉映，飞奔起来如飒飒流星。 十步之内，稳杀一人，千里关隘，不可留足。 成事以后，拂衣而去，不露一点风声，深藏身名。 在书写前句的时候，纸页上宝光层层，仿佛恨不得将天空的云朵都给搅浑，可当最后一句话落笔的时候，所有的宝光又突兀的黯淡了下来。 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那张纸页好像普通得就跟地上的树叶一般，没有丝毫异样的波动流泻。 可妖蛮敢这样想吗？ 蛇睢明知道自己不该去看那张纸上的内容，可在生死关头，它真的按捺得住吗？ 它若是真的按捺得住，又怎么可能会因为猿岜之死，连胆子都被吓破，即便有这么多洞天境的冲锋，也依然不敢与姜陵战斗，转身欲逃呢？ 所以理所当然的。 蛇睢看了。 当它目光落在那张纸页的瞬间，冥冥之中，天意便将这首诗的意思翻译进了它的脑袋。 这一刻，得亏蛇睢是蛇妖，不长毛发，否则的话，它定然要炸得跟蒲公英似的，长毛乱舞。 可即便如此，蛇睢也从这一张纸页上感觉到了深刻的杀意。 “巅峰贯州……你竟然作出了一首巅峰贯州！” 此时的蛇睢的心中只有满满的悔意，怎么为什么要来这寂月岭呢？ 为了贪图一些表面的安全，居然换来了这最后的日子里，碰到这么一位大魔头。 锋锐的剑意自姜陵面前的纸页上腾空而起。 星图旋转，姜陵武道上的境界从铭文境后期滑落到了铭文境中期，可光凭才气的总量，他已经正式踏入蕴灵境的门槛，才气如池！ 姜陵面无表情，举着那张纸页，如同一位视死如归的大将军，一步一步走向面前那如潮水般密集的妖蛮中。 每一步的落地，体内的才气都会散去一部分。 而散去的才气，最终都会汇入手中的纸页里，换来那道剑意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挥。 狰狞的头颅如西瓜般落地，而无头的躯干还在执行着大脑生前的指令，近乎疯狂的往前冲锋着，随后被石头绊倒，鲜血从整齐干净的伤口喷涌而出…… 这一幕幕画面接连在姜陵的面前上演。 气血之力如雾般从妖蛮的丹田处飘出，追随在姜陵的身后。 此时的姜陵如同一位冰冷的索命阎罗，猩红的血如雨般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而他却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只是沉默的一步一步向着蛇睢的方向逼近。 “魔鬼……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人魔……人魔姜陵！” 幸存的妖蛮终于被同类的鲜血唤醒了理智，被恐惧占领了身体的同时，拔腿就跑。 但姜陵却没有清理这些漏网之鱼。 他的目光仍然径直地落在了蛇睢的身上，对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的杀意，一双瞳眸，早已被两枚碧绿的符文取代。 “姜陵，你就这么想杀了我？惹恼了我……你也不会好过！” 五十米开外。 举着《侠客行》的姜陵终于沉默的停下了脚步，踩在了一片血泊中，身后的山林被剑光硬生生犁出了一条空荡荡的道路，地面上满是妖蛮尚有余温的尸体。 姜陵感受着乾坤袋内，那已经许久没有产生过动静的力量，心中有些许的疑问。 但这一幕放在蛇睢的眼里，却成了姜陵犹豫的证据。 蛇睢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使神术的力量沉睡，于是便保持着一双眼睛有符文的模样说道：“既然你不愿杀，那我就走，你大可以跟别人说使我速度快，你拦不下，没人会怪你……” 话音未落。 姜陵便忽然冲蛇睢抬起了头，露出疑惑表情的同时，双手捧着的纸页上一抹剑光激射而出。 “奇怪……谁说我不杀你了？” 第220章 冰极谷，魔种现 “谁说我不杀你了？” 姜陵的声音中带着疑惑，抬起头的同时，手捧的那张纸页上顿时有一道剑光如雷霆般激射而出。 空气中雪白的寒芒一闪，连空气都被这一抹惊天动地的剑光撕裂，发出刺耳的厉啸声。 这一刻，望着这抹剑光，一股寒意从蛇睢的心底油然升起。 “姜陵，这是你逼我的！” 蛇睢眼底的两枚符文骤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它一边拉开距离，一边结出引发，厉喝道：“瘟疫注视！” 话音落下，其身后无数道气血之力如同洪流般争先恐后的钻进它的身体。 下一秒，蛇睢油黄色的眼睛仿佛被一层碧绿的毒雾给笼罩了一般，骤然散发出一股森寒阴毒的感觉，无形的力量如风暴般在它的眼底酝酿，弥漫出一股恐怖的威压。 “姜陵，我们九竹蛇一族虽然不擅肉身，但是在毒杀一道上，却是妖界赫赫有名的！” 蛇睢森然说道：“你或许能杀了我，但一旦被我的力量所侵蚀，你的文宫都会腐烂，成为一介废人！如果你识相的话，最好还是给我……” “废话怎么这么多？” 姜陵一皱眉，抬手间乾坤袋中倏然飞出一张纸页。 不过刚一现世，那张纸页便如同在家中憋坏了的宠物般，浑身力量迎风暴涨，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纸页中竟是突然飞出了一条漆黑的大蛇，张嘴便朝着蛇睢咬了下去。 “姜陵！那就一起死！” 蛇睢状似疯魔，终于是看清了姜陵必杀自己的想法。 只见其眼底深处两枚符文光芒大盛，下一瞬间便召唤出了如潮水般呈现出碧绿色的光芒，朝着那条突然袭来的黑蛇狠狠地劈了过去。 难以形容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这种来自九竹蛇一族的妖术用现代的话来讲，就像是一种具有强烈危害性的辐射光一样。 所过之处，草枯萎了，花凋零了，就连树都如泥巴般融化了。 感受着这道妖术的威力，即便是姜陵的脸色也是凝重起来。 蛇睢并没有夸大其词，就以这道妖术的表现来看，或许它真的能够对读书人的文宫造成伤害。 若此时与蛇睢进行决战的是其他的读书人，结果或许即便不死，境界也将不保。 但很可惜。 蛇睢面对的是姜陵。 是拥有《天花篇》的姜陵。 而《天花篇》吸收了柳村作孽的魔物之力后，正好对瘟疫具有压制的作用。 “吃了它。”姜陵脸色漠然的下令，那条由《天花篇》化身的瘟疫魔蛇顿时目露凶光，张开血盆大口便将蛇睢的妖术尽数吞尽。 不过它的作用好似也到此为止了。 吞噬了蛇睢的妖术后，瘟疫魔蛇面露疲态，竟再也无法继续执行姜陵的指令，转身便化为一道流光，又钻进了《天花篇》中。 但谁说姜陵就用了这一道攻势呢？ 《侠客行》唤出的剑芒先发后至，如同一抹雷霆般，眨眼间便掠过了手段见空的蛇睢脖颈。 蛇睢面露惊恐之色，捂着脖颈处，嘴中喃喃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那处伤口很快就浮现出了一抹血线，鲜血沿着它的指缝流出，越来越热，可蛇睢却觉得身体越来越来凉。 终于。 噗通一声。 蛇睢的头颅也如同西瓜般滚落在了地上。 直到死，蛇睢的脸上也仍然挂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不知自己的神术是怎么被姜陵解决的。 有漏网之鱼听到这一声闷声，忍不住转头看来，正好看见姜陵面无表情的走到蛇睢的尸体面前，举起手的那一幕。 就这一幕，吓得几头妖蛮几乎魂飞魄散，吃了猿岜还不够，他现在居然还要吃蛇睢！ 那可是九竹蛇一族的王者啊，满身剧毒，他连这种都能吃吗？！ 这无疑是更加坐实了在一众妖蛮心中姜陵“食妖魔”的身份。 难以想象，当它们这些幸存的妖蛮将这一消息带出外界的时候，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出现了……出现了！太虚谷中出现了第二个魔头，他比魔女还可怕，它会吃妖！” “强大的圣子殿下，快点出手，必须在太虚谷中斩杀此獠，以绝后患啊！” “倘若被诸天万族知道卑微如人族都敢以我神族为食，那我神族地位必当动摇，千秋万业不保啊！” 零星头妖蛮逃窜的时候惊叫不断，竟像是被姜陵的手段给吓成了失心疯，一路连滚带爬的，撞断了不知道多少棵树。 山林里。 姜陵没有斩草除根的打算，一来是因为它们的逃亡的方向截然不同，太麻烦，二来是他一直记得自己来寂月岭的目的是寻找司鱼，自然不可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从蛇睢的尸体上补充了一部分气血之力后，看着化为飞灰的蛇睢，就连姜陵一时之间都有种感慨。 “这种手段，好像确实有点像小说中吸人精血的大反派？” 伴随着境界的提升，吞天呼吸法的妙用不断浮现。 姜陵愈发感觉黑胖的来历不俗，虽然好吃懒做，鼻孔看人，趾高气扬，猪仗人势……但至少血统还是高贵的，也不知道司天游是从哪捡来的看门兽。 姜陵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的从这些妖蛮的尸体上掠夺了原本属于它们的储物空间。 打开一看，收获还真是不少，加上姜陵原本收集到的，此时手中令牌的数量竟是已然突破了六十大关，更别提还有一些古地特产例如太虚石、药草、矿石之类的神物了。 “想来光凭这六十四张令牌，便足以换来乙等以上的军功了？”姜陵乐不可支，他此刻还在记挂着州试的事情呢。 收好战利品后，姜陵没有理会这满地的尸体，转身就径直走进了寂月岭内。 而姜陵不知道的是。 在几分钟前，他从《天花篇》中召唤出那头瘟疫魔蛇的时候。 在太虚谷的最南端，鲜少有人知道，在那一望无垠的大海尽头的冰山上，竟然屹立着一座从未开启过深处的凶地。 ——冰极谷。 此时在冰极谷的最深处，一道盘坐在血池中的身影忽然睁开了眼睛，猩红如妖般的瞳眸里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涌，顷刻间便照亮了山洞里的情况。 血池的周围竟然散落着三四十具被抽干了鲜血的干尸。 不只是人类，就连妖蛮的尸体都混在其中，每一具尸体的生前都仿佛经历了莫大的折磨，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如果韩肇等人在此，必然能够发现地上有一具熟悉的身影——正是那贾谊世家的天骄。 传言此人一进入太虚谷的时候就遭到了妖族埋伏，最终饮恨而死。 不知道什么原因，尸体竟然落入了这个男人的手里。 “瘟疫之蛇……” 感应到熟悉的气息，男人平静的语气下，眼神却是愈发趋向暴虐，趋向愤怒：“姜陵，你师门阻我族进军凉州，你本人收我瘟疫之蛇，屡次坏我圣族大计……” 男人抬头望向山洞的尽头，目光穿越了黑暗，直接落在了那颗被玄冰煞气覆盖包裹的石枣上，声音阴寒刺骨。 “待我炼化了这承虚行令，若你那师姐死透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呵，我必然亲手将你师姐弟二人斩于太虚谷！”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的体内猛然升起了一股磅礴如渊的威势，如龙卷般扫向八方。 这是一种性质与气血之力和才气都截然不同的力量，显然已经不是能用人族，亦或者妖族修炼体系能够概括说明的了。 毫无疑问。 此人，便是魔种！ 第221章 有情人终相见 寂月岭。 太虚谷中最为神秘的凶地之一，与落日崖遥相对应，传言分别因为太虚谷的月亮和太阳沉落而形成，深处已经有四十年没有开启，加上这一次，怕是五十年了。 分辨寂月岭的边界很简单，就是看月光笼罩的范围，那里的树木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浅浅的薄纱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皎洁出尘之感。 不过这种观赏的心情，伴随着姜陵一脚踩进寂月岭的地域烟消云散。 虽然早就听说寂月岭中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 可姜陵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踩碎了一片枯叶罢了，头顶那看似无害的月光，骤然便化成了满是杀机的寒潮。 姜陵身躯微晃，感觉仿佛有一把把刀在肉身上磨动。 只是幸好他已经踏入铭文境中期，这种程度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光是踩碎一片枯叶便如此，若是在这寂月岭中大战一场，岂不是凶险万分，动辄就有可能同归于尽？” 姜陵心中暗想，一边尽量保持着速度的同时，减轻动作发出的声音，朝着寂月岭深处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伴随着越发深入寂月岭，姜陵逐渐感觉到，竟是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会引来月光的杀意。 他如今身处的地方，竟是已然达到了非铭文境不得入的地界。 走着走着，姜陵的身影一顿，猛然抬头望向一处地面。 当察觉到那里果然染着几道几乎微不可查的血迹后，姜陵瞳眸微缩，心中的焦灼与担忧越来越重，连带着脚上的动作都变快了，只想要快点找到司鱼的身影。 若是……若是你出了半点差池，我如何跟司天游交代？ 姜陵瞳眸周围逐渐爬起猩红的血丝。 那种悲惨的可能姜陵在此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每当他心底升起这个念头，都会觉得有种杞人忧天的可笑。 开玩笑！ 像师姐这般近乎无敌的天骄，在立身境就能压制云承平，又有谁能够拦得住她啊？ 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 即便妖蛮通过令牌提前掌握了司鱼的位置进行了伏杀，可她在短暂的惊异后，也立刻展开了如同暴风骤雨般的回击。 一路逃亡，一路杀戮。 直到最后司鱼好像也是成功的谱写者，数百头妖蛮都没能拦得住她进入寂月岭。 即便妖族圣子已经确定了她身负重伤，必死无疑，可也依然不肯放心，留下了两个铭文境后期的王者以防万一。 姜陵来此，自然也是觉得她没死。 只是当他亲眼看到司鱼留下的斑斑血迹，甚至来不及用草木进行遮掩后，心中还是油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司鱼。 这种恐惧一旦成真，恐怕姜陵就算将那名妖族圣子，甚至连带着整个太虚谷的妖蛮都送去给司鱼陪葬，也于事无补。 心底发麻的痛苦和冰凉彻骨的悔意杂糅在一起，成了姜陵如今驱使身体的唯一动力。 他红着眼，跟发了疯似的沿着血迹一路追寻，再也顾不上气血全力催动时带起的声音。 滚滚的气血化为一层又一层的铠甲附着着肉身表面，却又很快被月光中的杀意消磨，皮肤被切开，鲜血潺潺流出，姜陵却恍若未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驰着冲向深处。 终于。 面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了。 一轮大到难以形容的月亮，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姜陵的视野中。 在这轮月亮的下面，就连群山都显得那般渺小，更别提那座晶莹剔透，呈现出象牙白的宫殿了。 姜陵看到了那头如同小山般高大的黑狗，此时即便已经了无生息，它的肉身也仍然弥漫着巨大的威压，就连远方的姜陵都感受到了压力。 海量的鲜血沿着黑狗的尸体从阶梯一路流下，一架弦断琴裂的瑶琴就这么孤零零的立在血泊中。 这里似乎还残存着司鱼身上的气味，可无论姜陵的目光掘地三尺，也依然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司鱼还留在姜陵的记忆里。 留在那棵柳树上，姜陵通过窗户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双玉足在半空中悠然晃荡。 留在那个院子里，每天清晨姜陵与黑胖炼气餐霞的时候，一转身就能看到那倚靠在门边，侧着头的款款笑靥。 留在柳村除疫时的并肩作战，留在学宫清明文会时的美人天降，留在那个夜晚两个越靠越近，却突然被赏赐打断了进程的夜晚…… “师姐！司鱼！” 姜陵声化雷音，大声的呼唤着那熟悉的人，月光中的杀意如潮般笼罩他的身体，切的他满身创伤，倒吸凉气。 可他却恍若未觉，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然而整片山谷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回音在回应着。 姜陵眼中的神采像是一步一步地被抽离出了眼睛，步伐越来越沉重，到最后像是绑上了两座大山般，当他走到那架瑶琴的面前的时候，竟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弦断了，琴裂了，人不见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在心底肆虐，此时的姜陵就像是一个孩子般无助，他仿佛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坠入镇魔渊的那一刻。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都是一个无法摆脱的轮回？其实我早就在镇魔渊就死了？ “师姐…师姐……”姜陵将那架瑶琴抱进怀里嗅着，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贪婪得想要从上面找到司鱼的味道。 不过。 就在姜陵一颗心越来越疲惫，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秒仰头栽倒在血泊中晕过去的时候。 “姜陵？” 安静到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山谷里，竟是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中又带着浓浓的疑惑。 姜陵的身体一僵，抱着瑶琴猛然一抬头，在那层层台阶的尽头，一道如青松般挺拔年轻的身影静静地站着，青衣画竹，肤白胜雪，目含灿星，容颜依旧。 “你干嘛抱着我的琴哭？”司鱼微微歪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除了疑惑之外，还有着那么一点嫌弃。 那琴上面全是狗血，你如今又抹了鼻涕和眼泪，幸好我早已决定不要，不然不得膈应死…… 正当司鱼思绪发空，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是猛然从下面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朝她冲来。 这段日子司鱼经历了太多生死，她下意识的就想要抬手一指点去。 可当她察觉到那气息竟是格外的熟悉后，动作顿时怔住了。 姜陵顶着满天如潮水般的杀意，身影如闪电般越过层层台阶，不过半个瞬息的功夫，便直接将司鱼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直到这一刻，放下心的姜陵才终于露出了孩子的一面。 “师姐…师姐你没事太好了。” 第222章 司鱼的变化 象牙白的宫殿外，少年将少女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说实话，当姜陵突然冲来的时候，司鱼本能是有些惊慌的，可望着姜陵那一身的血，还有那满眼的血丝，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推开。 月光中的杀意如潮般降落。 司鱼只是抬头平静的一眼，那股力量顿时如风般消散。 姜陵死死的抱着司鱼，贪婪的感受着怀中少女的柔软与芳香，仿佛这是一场因为悲痛而生出的幻境，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从大悲到大喜，姜陵感觉一切都像是那样的不真实，如同踩着一团棉花般，有种不着实地的感觉。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司鱼的手轻轻地拍抚着姜陵的背，柔声说道，一双目若灿星的眼睛早已弯成了弯月。 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姜陵这一身的鲜血还有满脸的惊慌着急是为了谁。 话说认识到现在，哪怕是被沈无极封杀了求学之路的时候，他也未曾像今天这般着急？ 司鱼心底微暖，于是连眼神都温柔了不少。 伴随着心底那种恐惧感逐渐消退，意识慢慢清醒，姜陵才逐渐回想起，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件足以后悔一生的错事。 站在一片血泊中抱着一架琴涕泗横流…… 天啊！ 天底下还有比这一幕更傻的画面吗？ 生理性还没死亡呢，社会性就先死了，有这样玩的吗？！ 每每想起，姜陵都感到窘迫万分，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撵都丢尽了。 “对了，刚刚那事你可不能给别人说。”姜陵一副扭扭捏捏的小女人姿态。 “什么呀？”司鱼显然起了捉弄姜陵的心思，露出一口银牙，巧笑嫣然：“莫非你指的是抱着我的琴哭得跟大花猫那件事？” “你！”姜陵恼羞成怒，做出一副恶人状。 偏偏司鱼还睁大个眼睛，露出一副坏笑的表情说道：“你说呀你说呀，你不说我咋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啊？”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见司鱼表现出这幅邻家妹妹的可爱神态。 要知道平时在外，司鱼可一直都冷得跟广寒仙子一样，极少言语，今日这是打通什么了不得的经脉了？ 姜陵忽然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参加的那一场冬至文会，自己将要作诗时，司鱼突然要求那首诗是送给自己的场景。 这时才感到欣慰与愧疚，原来司鱼的本性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自己没怎么注意而已。 不过当姜陵意识到，此时自己与司鱼贴得极近，近得连那平日很少注意，甚至不敢想的桃唇都近在咫尺，仿佛一低头就能品尝到的时候…… “呜！”司鱼娇躯忽然一僵，瞪大了眼睛。 姜陵被这一声惊醒，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付出了行动。 不过这柔软的触感，香甜的味道…… 此时真想猛吸一口烟，说上一句死都值了。 姜陵忽然感觉到脸上有股凉意升起，猛然睁开眼看去，这时才发现那竟然是从司鱼的眼中流出来的。 这咋还哭上了呢？ 无论是前生今世，姜陵都是最怕女生哭的男人。 所以当看到司鱼落泪的时候，姜陵什么不正经的念头都在顷刻间被斩灭了，当即就停止了动作，慌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司鱼盯着姜陵，潸然泪下，委屈的说道：“我敬你是师弟，但你却这般轻薄于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姜陵就跟被五雷轰顶了一般，浑身一震。 对哦，现在好像是在古代。 这还没结婚，甚至还没确定关系就亲了人家…… 姜陵彻底傻眼了，感情自己成了一个大流氓？原来师姐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哭的。 姜陵连忙说道：“放心师姐，我肯定会负责的！” 司鱼抬起头，泪花还挂在眼眶上呢，抽搭搭地说：“负责？你怎么负责？” 姜陵一咬牙，说道：“我娶你，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司鱼眼前一亮，口中呢喃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写的太好了，就此一句便足以登府，若续写或补全，我觉得应该比你送给我的《梅花》还好！” 这可是白居易名震千古的《长恨歌》中名句，自然是与众不同。 姜陵有些害羞，挠了挠后脑勺说道：“那你……” 司鱼一擦眼泪，质问道：“那你做得到在打得过我之前不纳妾吗？” “当然！”姜陵又惊又喜，一口便答应了。 能娶到像司鱼这般漂亮温柔的姑娘，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姜陵怎么还敢奢望纳妾？ “就算我不见了你也能做到吗？”未曾想司鱼竟是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继续问道。 “我这辈子就非你不娶了！”姜陵斩钉截铁的说：“话说就算你不见了又能去哪？如果你生我气离家出走了，我带着黑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天涯海角吗……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司鱼满嘴苦涩。 不过很快她便将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两人聊起了姜陵的府试，随后又聊起了进入太虚谷发生的事情。 在那段被追杀，一路逃亡的过程，司鱼着重挑了一些事情，但对里面的凶险却一句带过。 只是同为修行者，姜陵又怎么可能无法从那只言片语中，分析出对方的惊心动魄呢？ 但他并没有选择说，只是默默抓紧了司鱼的手。 两人依偎着坐在宫殿的面前最高的一节台阶上，面前是被月光笼罩的山林，寂静一片，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们两人。 “你已经突破到天子鼎生了？！”姜陵突然惊醒。 “也不算是，顶多就是摸到了一个门槛，半只脚踏入。” 司鱼靠在姜陵的肩膀上，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姜陵，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司鱼突如其来的正经吓到了姜陵。 姜陵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我感觉……我好像不是我了。” 司鱼迟疑的说出后，似乎是怕姜陵不理解意思，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脑海里好像多出了一份记忆，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粹的我了。” 多出了一份记忆？ 天知道姜陵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有多么震惊，多么激动，就差从原地蹦起来了。 “怎么？你也穿越了？！” 第223章 又见石枣 激动的声音中略带着细微的颤抖。 姜陵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司鱼，险些再度热泪盈眶，此时方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不假。 试想一下，如果能够在这天星大陆找到哪怕就那么一位老乡，聊上几句关于故乡的事情，该是多大的满足？ 过了不知多久，姜陵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道：“宫廷玉液酒？” “什么东西啊！” 这一句暗号并没有得到翘首以盼的答案。 司鱼满脸嫌弃的推开了姜陵的头，说道：“我咋听起来你一副高兴坏了的样子呢？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果然不是啊…… 姜陵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或许还真是那独一无二的地球穿越者。 不过也对。 写了这么多诗作，每首都浮现出了原作宝光，如果前面已经有人用了，此时自然也就轮不到姜陵耍威风。 “那是如何？”姜陵问道，心想那还有何解？ “还是那两个字，记忆。” 司鱼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说，自从我发现音律可以缓解我的头痛后，我像是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每当我的手放到琴弦上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感觉，像是有另一个我已经摸过了千万遍一般。” 司鱼接触了音律之道后，没多久就在文塔中闭关了。 数月时间转瞬即逝，她依然苦苦徘徊在天子茂生的门口。 直到姜陵那一首《陋室铭》出世，触类旁通，一朝顿悟之后，司鱼才终于推门而入，成为天子茂生。 虽然关于这一件事，司鱼一直认为姜陵的帮助很大。 但姜陵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司鱼接触音律之道才不到半年便摸到了门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顺水推舟的功夫。 他相信时间久了，司鱼自己也能推开那扇大门。 姜陵耐心听完司鱼细细描述的感受。 可以看出，当司鱼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还有另一段记忆在沉睡的时候，身为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外表即便看起来得再坚强，心底还是有点惶恐的。 此事司鱼若是换一个人问，哪怕是司天游，恐怕也不给什么好的答复，毕竟没有经验。 可司鱼今天偏偏问的是姜陵，不巧或是很巧的上。 他正好有经验。 也正是因为姜陵自己有经验，所以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实际上就代表着两份截然不同的人生，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而当这两种记忆开始融合的时候，实际上也就代表着两个人格在互相融合。 别看姜陵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姜陵”这个身份，但实际上，在他的心底，还是依然舍不去自己过去的身份，同样也认为自己是那个地球青年陈淮。 在接受了别人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相当于经历了一遍他人的人生。 这是一种一旦开始，便会相互影响，相互渗透，且无法逆转的经历。 若是那份记忆的时长与司鱼的年纪相仿也就罢了。 可姜陵光听司鱼的描述，便能看出这份记忆的主人不一般，万一是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呢？ 在那幅度跨越了千年的记忆长河中，司鱼短短十几年载的人生落在上面，甚至可能只能激起一朵微不足道的小浪花，眨眼间便会消寂于河面上。 那到时候的司鱼还是司鱼吗？ 姜陵绝望了，终于想明白了司鱼先前所说的那个“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聪慧如她，原来早就看穿了未来可能会发生这一幕。 只是姜陵怎么都无法接受，两人才刚开始敞开心扉，就要面临这样的难题。 司鱼似乎也从姜陵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微笑说道：“你也不用多担心，我看那人面貌虽然模糊，但也顶多二十多岁的样子，我尽量拖着，想来影响是不大的。” 二十多岁…… 姜陵心头苦涩不已，在这种可以修炼的世界，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指不定活得比太上老君还久，年龄谁敢以容貌断定呢？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两人既然没有办法，那还是不要拂灭这最后一点希望。 即便是两人心知肚明，自欺欺人的希望。 “对了，我在那座大殿里得到了这个。”司鱼翻手间，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事物。 望着那在司鱼掌心处静静躺着的石枣，姜陵浑身一震，一段快要被遗忘的记忆浮上心头，连忙也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石枣。 司鱼看见后，同样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是我从一个妖蛮的身上机缘巧合得来的，第一眼便觉得不简单，没想到这寂月岭的深处也有。”姜陵喃喃道。 “看来此物不简单，你我都要保管好了。”司鱼稍一思索，便沉声说道。 “不错。” 姜陵点了点头，望着司鱼近在咫尺白玉无瑕的脸，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似乎又怀念起了刚刚那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泪水打断了的吻。 姜陵浑身微烫，蠢蠢欲动，正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天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般的炸响。 两人猛然转头看去，正好看见那太虚谷中间的区域，一座如同金字塔般形状的大山虚影，竟是从空间裂缝中，裹挟着天雷与火焰，愈来愈趋向于真实。 “太虚神山要出世了！” 这一幕画面的出现，瞬间斩灭了姜陵心中的旖念。 想来此时此刻，这一幕画面，已然将太虚谷内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龙争虎斗，血流成河…… 姜陵似乎已经闻到了山上隐隐飘来的血腥味，更关键的是，他还感觉到了怀里的令牌竟是响起了细微的波动。 竟是快要到离开的日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而出的浓浓战意。 姜陵微微一笑，朝着司鱼伸出了手说道：“走？” 司鱼莞尔一笑，伸出手便握住了姜陵。 “走！” ———— ————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两族都意识到这太虚谷古地的最后一站即将来临。 所以近些日子里，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不约而同默契地收敛了锋芒，不再进行大规模的战斗。 此时，某处山谷内。 人影绰绰，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几乎所有进入太虚谷的人族都汇聚在了一起。 只不过在人数上，显然已经远远少于了进入的时候。 想当初，他们还在玉门关的城墙上插科打诨，嬉笑打闹。 可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匆匆流逝。 身边站着的人就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或许有些还流落在外，处于失踪的状态。 可更多的，他们亲眼看见了他们或许死于凶地的危险，或许死于资源的争夺，或许死于与妖蛮的狭路相逢…… 在这里，就不得不赞许一下凉州学宫学子们的表现了。 因为外出狩猎，很早就体验到了生死战斗的缘故，凉州学宫的学子即便在修为上与世家子弟相比稍有不如，但在心性上，却是胜了不止一筹。 在太虚谷还没开始的时候，许多世家子弟都对凉州学宫坐拥比世家子弟多近一倍的令牌颇有怨言。 可真当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世家子弟真切的感受到了双方之间的差距后，就算之前再有不服，现在也慢慢的默认了。 第224章 争执不下 山谷中。 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实力最强的蕴灵境读书人在最前方，居首位最显眼的是一位紫衣青年，看上去面容方正，两条粗眉就像是用梳子打理过一般一丝不苟。 此人便是颜子世家的子弟，颜辽。 站在他一旁穿着青色长袍，身材瘦小一点的则是墨子世家的子弟，墨新安。 在北邙山一战中，他们两人与学宫的第一人孙庭轩乃是人族的领头人物，按道理来说，这阵容放在往年任何一次凶地深处的竞争，都不会轻易的落入下风。 可惜今年却是妖族布局五十年的结果，专门派遣了一位妖圣的孙子亲自前往太虚谷，这才导致了人族在北邙山一战中的大败。 不过与相对于大败的结果来说。 众人心底更加放不下的，还是那一场正面作战中，颜辽败于妖族圣子的事实。 “太虚谷乃是我楚国的一大古地资源，倘若真的放弃了神山的争夺，让妖族那群畜生独占了太虚洗礼，此消彼长之下，未来我国必然失去这一古地！” 孙庭轩义正辞严，掷地有声地说道：“所以，我绝不赞同放弃，即便是为我们死去的同胞，也要从妖族的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血肉！” 提及死去的同胞，相比于在此之前可能只与几人有私交的世家子弟，学宫里的学子反应就大多了。 许多人一下就攥紧了拳头，两眼通红。 毕竟朝夕共处多么长的时日，只要兴趣相投，自然会结下深厚的同窗情谊。 “只是我们双方实力差那么多，真的能在妖蛮的手中抢下太虚洗礼吗？”有蕴灵境的读书人忧心忡忡地说。 老实说，哪怕放在以往的太虚神山竞争中，人族也是败多胜少。 最后即便得到了太虚洗礼，那也是凭借着拼死一搏的决心，以及足够强大的实力，杀得对方不愿再战了，派使者商讨如何划分资源后，才能得到一部分机缘。 只是可想而知，人族即便通过这个法子得到了太虚洗礼，到最后也是死伤惨重，十不存一。 而今年的情况又不同了。 因为令牌越来越少的原因，所以今年进入太虚谷的人族力量，是历届以来最弱的。 再加上蕴灵境读书人被伏击，北邙山大败……种种原因累积在一起，双方间的实力简直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若不是有姜陵和司鱼的横空出世，一者带领了炼狱山的成功，一者杀得整个妖族都胆寒。 恐怕他们今天就没有机会在这里商讨要不要争了，而是该商讨怎么回去交代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改变不了双方实力悬殊的事实，他们很有可能连这靠死亡抢机缘的方法都用不了—— 按照人族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们或许连撑到谈判的机会都没有，就团灭在了上山的路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远方的天空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众人齐刷刷的猛然抬头看去，就见那前几分钟还保持着若隐若现的太虚神山虚影，这一秒，竟是突然变得真实了不少。 轰隆隆…… 太虚神山就像是仿佛要从另一处空间，硬生生的挤进此处般。 众人骇然睁大了眼睛，只见那起伏不断的雷鸣声中，神山虚影变得越来越凝实，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就像是蛛网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雷霆环绕而生，紧接着连天火都燃烧了起来。 流淌着岩浆的火山、纷飞着暴雪的冰川、沐浴着月光的宫殿…… 在这一刻，所有灭世般的景象，似乎都成为了这座神山的外衣，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展现出了震撼人心的瑰丽与伟大。 云承远惨白着脸看着这一幕，望着那座冒着热气的火山，骇然失语道：“那不是炼狱山吗？难道这太虚山里面的凶地深处，其实都只是这太虚神山的一部分？” 一片死寂。 包括颜子世家的颜辽在内，大家都无法给云承远一个准确的答复。 毕竟太虚谷仅仅才出现了百余年的时间，而且每隔十年才允许进入一次，相对于其他古地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特别“新”的存在。 即便是半圣世家，碍于线索有限的缘故，恐怕对此地的了解也不会太深。 只是所有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心底恐怕都会升起和云承远一样的猜想。 但仔细想来，如果太虚谷内的所有的凶地深处都是太虚神山的一部分的话，那这太虚神山未免也太逆天了，难怪能诞生出那能增强人天赋的“太虚洗礼”。 这一刻，即便知道太虚神山内步步危机，步步凶险，不少人的眼中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浓浓的火热之色。 开玩笑，那可是连亚圣世家的子弟都不愿错过的机缘！ 司马玦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随后又收回了视线，沉声说道：“太虚神山将开，我建议，在十分钟内下好决定！” 简迁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鼻孔发出一声冷哼：“依我看，此事姜陵和司鱼都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前者的一意孤行，非要前往寂月岭送死，后者的倔强执拗，非得杀出重围……两者随便一人只要懂得保全性命，或许我们如今根本就不至于这般被动为难，更别说连个决定都下不了了！” 众人一片沉默。 确实，虽然大家都认为颜辽是进入太虚谷的最强者。 可司鱼能够在妖族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甚至逼得连妖族圣子都不得不亲自动手，实力定然也不容小觑。 而且再加上姜陵这个洞天境大圆满便能越境斩杀铭文境中期的妖孽。 这两人要是在，即便改变不了大势，也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只是很可惜，正如简迁所说的。 当炼狱山的队伍与北邙山的队伍成功汇合后，他们便得到了一个怎么也不愿相信的情报—— 原来颜辽等人早就试过派人进入寂月岭深入搜救司鱼了，只是寂月岭外围，竟然守着一头铭文境后期的大妖，甚至还有一支洞天境组成的队伍。 这种阵容，除了颜辽、墨新安以及孙庭轩三人亲自出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靠近的可能。 可三人都身兼要职，当时不是在扫荡凶地，就是与妖蛮搏杀，哪里有功夫去找一个生死不知的女人？ 正因如此，权衡过后，他们才放弃了营救。 而姜陵一个铭文境中期的家伙，居然单枪匹马的赶了过去…… 天知道当颜辽等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就在成华、耿自诚等人满腔怒火，上前一步，正准备要对简迁释放的时候。 脚下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被动？为难？下不了决定就由我来下！” 众人猛然转头望去，只见两道身影如箭般朝着他们所处之地激射而来。 其中左边开口说话的那道。 不是姜陵，又会有谁？ 第225章 联袂而至 两道身影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便出现在了山顶上。 只是比起姜陵，众人显然更加震惊于他牵着的那位姑娘。 青衣画竹，肤白胜雪，目含灿星，玲珑挺拔，司鱼虽然一进入太虚谷便被追杀进了寂月岭，在凉州学宫时也不算高调。 可在玉门关城墙上露面的时候，大家依然一眼就记住了这位清冷出尘的美人，认为她的美貌丝毫不逊色于赛凝雪，实力更是更胜一筹。 只是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还有…… 众人眼神暧昧的游离在姜陵与司鱼两人相握的双手，虽然在天星大陆，一个师门喜结连理的不算少数，可女强男弱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司鱼注意到了众人的神情的变化，耳根微红，不动声色的想要抽出柔荑。 可惜姜陵抓的太紧，试了两下都拔不出来后，便只能就此作罢，当做没看见。 “姜陵！司姑娘！” 耿自诚等人见到两人出现，欣喜若狂，一众人直接围了上来，询问事情的经过。 司鱼讲了一下逃亡的事情，至于在寂月岭中发生的，以及那座神殿里的秘密，却是连一个字都没透露。 当众人从姜陵的口中得知，寂月岭外围守着的居然不只是一头铭文境后期的大妖，而是有两头之后，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哗然。 该动静不小，自然引起了站在远处，扎成一堆云承平、简迁等人的注意。 听闻这话，简迁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真会吹，他姜陵不过铭文境中期，能杀死一头铭文境后期的妖蛮便已经算是逆天，更何况两头？也不怕待会穿帮，弄巧成拙！” 云承远只是一介立身境的读书人，不敢对蕴灵境妄加评断，所以望向了自家兄长问道：“大兄，以您的实力，能以一敌二吗？” 在司鱼没有踏入天子茂生的时候，云承平曾是凉州学宫学子里当之无愧的第二人，实力同样也达到了蕴灵境后期，不容小觑。 因为炼狱山大胜的原因，实力强大的云承平也分到了不少的神物，加速了他伤势的恢复。 此时的他再也没了之前病恹恹的气质，精气神都圆满无缺。 听闻此话，云承平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短暂的拖延或许能行，但想要战胜机会渺茫，更别提全身而退的反杀了。” 云承平身为医家读书人，自然看得出姜陵气息绵长，面色红润，全然没有在战斗中负伤的迹象。 “果然！” 简迁冷笑一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早该想到了，胆敢挑衅无极大人，这姜镇国品性也不过如此。” 原来，这简迁乃是沈无极忠实的拥趸，怪不得在这太虚谷中，一直对姜陵进行针对，如今更是毫不避讳，撕破了脸皮直接和姜陵的仇敌云承平等人走到了一起。 料想站在他们身边的，怕不外乎都是凉州的走狗，暗地里家族可能早已投奔了沈家。 人们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了简迁的脸上，这让他心底好生不自在。 云承平不咸不淡的说道：“也不用太绝对，若是借助了外力，自然有可能办到。” 这句话中的外力，自然指的就是姜陵一旁站着的司鱼了。 要知道这可是能够从众妖手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狠人，若是在场谁敢以司鱼绝美的容颜而轻视了她，毫无疑问，定然要吃上一口大亏。 这句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 所以不只是云承平一伙人听到了，站得稍微近的人也纳入了耳中。 于是乎，众人纷纷面露恍然之色，都以为这便是真相了，毕竟姜陵即便实力远超同阶，也应该有个限度才对，这才是最好的解释。 “还得是云兄，一针见血。”简迁笑眯眯的揖首道。 周边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每个人的眼底都写满了深深的讥讽之色。 简迁转头看向了远处那被人群簇拥包围的姜陵，不屑至极，心想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吗？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我能拜入守渊人门下，我也能做到，甚至能够做到更好！ …… 姜陵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简迁和云承平等人混成一团的情况，于是找了机会将耿自诚拉到身边询问。 “哦，他们啊！” 耿自诚面露厌恶之色说道：“此事还真多亏了你了，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们凉州有那么多软骨头，实际上早已投奔在了沈家之下。” 凉州曾因为沈家从中作梗，不得不向妖族割了两府之地被迫求和，所以失去土地的凉州民众一直都对沈家抱以强烈的恨意。 沈无极当年游学各州，博采众长，但独独凉州不敢入，也正是有这个原因在内。 毕竟以他的修为，光是民怨众怒之力就已经够喝一壶了，更别说还有那些实力强大的兵家读书人了。 难以想象，身为那位始作俑者的亲孙子，也是最得意的一位子嗣。 他若是敢进入凉州，会引来凉州多少尚对此事念念不忘的将军的震怒刺杀。 只是没想到，就连这般背景下的凉州，都有这么多世家敢在明面上支持沈家…… 姜陵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心想怪不得这简迁一直对他冷嘲热讽，原来是沈家的狗。 “先前大家对太虚神山争论不休，是因为对那妖族圣子有所顾虑。” 司马玦微笑着说道：“如今司姑娘和无名先生联袂而至，这太虚神山，想来无论说什么，都应该要闯上一番了。” 众人纷纷点头。 事实上能在太虚谷中活到现在的，都不是胆小懦弱之辈。 若不是先前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希望着实不大，谁又愿放弃眼前的这个机会呢？ “那妖族圣子就交给我。” 司鱼明明脸色平静至极，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这一句话中品出了那如凛冬寒风般的杀意。 骄傲如她，自然忘不掉那即将逃出升天时，妖族圣子冷不丁的一掌偷袭。 颜辽本不想让一位女子替自己出战，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感受到了司鱼故意流露的一丝气息。 半步种道？ 颜辽面露苦笑，没想到这小小的凉州之地，竟然能够出现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女，看来那守渊人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那便依司姑娘心意。”颜辽微微低头。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面露震惊之色。 这司鱼到底有多强？怎么颜辽竟然将妖族圣子都交给了她？ 第226章 云承远，你这个贱人 既然已经决定要进入太虚神山，便要开始谋划接下来的行动了。 “重伤无法作战者留在此地，每个人除了保留一张令牌离开外，其余都拿出来给他们带走，其他资源则随意。”颜辽沉声下令。 为了防止人族在太虚神山上发生意外，从而遗失掉大量的令牌。 每次太虚谷到最后一站的时候，都会刻意留下那么几名无法战斗的伤员统一收管令牌，以防万一。 不过当然的，为了补偿这些人失去的太虚洗礼，事后自然会给予一定的奖励。 姜陵带着令牌也没什么用，反倒觉得占地方，自然不可能会留下，所以当六十几张令牌如小山般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顿时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不过众人很快就发现，司鱼手中的东西也不少，身上倾倒出了五十一张令牌，想来都是逃亡途中斩杀妖蛮所获。 耿自诚望着两人面前的堆积成小山的令牌，满脸艳羡说道：“姜陵，司姑娘，你们两个要出去考试，功绩一科必然一骑绝尘啊。” 众人纷纷赞同的点头。 这令牌作为太虚谷的入场券，每一张都代表着十年后可收获的一笔资源，楚国方面自然不可能在功绩方面亏待两人。 “希望如此。”姜陵点了点头。 这时，像是为了宣告出世般，远方的天空再次响起一声震天动地般的巨响。 众人猛然抬头看去，只见那座高大雄伟如金字塔般的太虚神山，终于是从另一处空间，彻底落在了大陆的中央。 在场所有拥有令牌的人，此刻都从中感知到了强烈的召唤感，仿佛那座神山在冲着他们招手。 “走。” 颜辽第一个放松了抵抗，令牌中顿时射出一道光芒，将其化为一道流光，径直地飞向了中央那座神山。 有人带头，众人纷纷效仿。 姜陵和司鱼对视一眼后，同样也是放松了抵抗，身体化为一道流光飞出。 此时如果有人从太虚谷的上空俯瞰而下的话，定然能够看到数百道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天际，飞往那座太虚神山。 整个过程不算长，仅仅三十余秒姜陵等人便出现在了一处宽大的广场上，而面前屹立着的，正是那座太虚神山。 其实远观的时候，众人就已经隐隐感觉到，太虚神山一旦现世，必然雄伟高大。 但此时真真正正的站在它的山脚的时候，众人还是生出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抬头望去，它仿佛就像是天的化身一般，不仅瑰丽异常，更是一眼望不见峰顶在何处。 “今年的太虚山竟然是四重高！”有人惊呼出声。 听到这话，姜陵才想起了司天游给自己的情报中，关于太虚神山的描述。 闯太虚神山的难度，完全是看身上挂着多少座凶地来决定的，每一座凶地便象征着一重天，爬得越高，能得到的太虚洗礼也就越多。 “如果没记错的话，目前的记录当中，四重高的太虚神山还是第一回出现？”姜陵沉声说道。 颜辽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说道：“以往最高的三重高太虚神山，通过后便有可能降下五色太虚原液的机缘。而沐浴在五色的太虚原液中进行洗礼便能够滋补根基，增强天赋。” “而今年居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四重高太虚神山，怕是八成要出现六色太虚原液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道飞起的流光，只是那数量相较于稀少不到六十人的人族，却是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时候竟像是一阵光雨般落下。 流光落地，露出一道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每一头都高过三米，人形兽首，刚一出现，便散放出了一股蛮荒强横的气息。 正是太虚谷中的妖族。 众人见妖族出现，纷纷收拢阵型，虽然根据情报，都知道石台不可争斗不可厮杀，否则必死无疑，但依然对妖蛮放松不下警惕，战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 “居然有四座凶地！” 妖族中同样传出了吃惊的声音，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太虚神山前所未有的景象。 而当这些妖族出现的时候，姜陵察觉到，司鱼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如剑般刺向妖族中的某一处地方。 姜陵跟随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帮密密麻麻，个个面露狰狞的妖蛮，此时竟像是一条河流般恭敬地往旁边退走，慢慢地露出了一道高大雪白的身影。 看见它的时候，姜陵身后有不少读书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惊叹之声。 那是一头狼妖，但就算以人族的审美来看，也美得不可方物。 它长着一身飘逸的雪白长毛，周身寒气弥漫，每一步的落下，地面都会自它的脚下结起凛冽的寒霜，看起来就像是人族成语中的“步步生莲”，但却是另外一种异象。 当看到它出现的时候，再强大的妖蛮，也会低下它高傲的头颅。 因为在这个太虚谷中没有妖比他还强大，自然就更不会有人比它更强大。 它便是妖族白圣所有嫡系中最有天赋的后代狼绝，正因如此，才会被敕封为“圣子”。 “人族女子，你竟然活着从寂月岭走出来了，看来本圣子白等我的随从那么长时间了。” 狼绝平静地望着司鱼，声音低沉，字正腔圆的问道：“你杀了他们？” 许多未曾见过这位妖族圣子的读书人，纷纷露出吃惊之色。 如果蒙上其他的感知让他们去听这个狼绝说话，他们定然不会觉得站在面前的会是一头妖蛮，只会觉得是个地地道道的天星大陆人族。 司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还没等她开口。 妖族中就先发出了一声惊呼。 “人魔……人魔！”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一头浑身肮脏，像是在地里面滚了好几圈的狗妖。 狗妖指着司鱼的一侧，吓得浑身乱颤，惊恐失色，污秽之物止不住地从裤子流出：“人魔来了，圣子你快跑，它会吃了你的！” 听到这话，别说是妖族了，就连人族众人都怔住了。 哪个人敢吃，能吃妖族圣子啊？ 于是乎场上顿时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此时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皆是齐刷刷的望向了司鱼的身侧。 毫无疑问，那是一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似乎是突然受到了关注，还不好意思的冲着大家笑了笑。 这么一位单纯憨厚的大男孩，竟然会吃妖？ 许多不谙世事的人和妖的心底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就在众人以为姜陵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这时，那头妖族圣子的一旁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大叫声。 该怎么形容那道声音中所饱含的复杂情绪呢？ 因愤怒而表现出了声嘶力竭、因震惊而表现出了不可思议、因耻辱而表现出了声音颤抖，而最后又因为憎恨，表现出了惊天动地的杀意…… 那道声音是这样说的—— “云承远，你这个卑鄙阴险无耻的贱人，终于肯现身了！” 第227章 好大一口黑锅 实话说。 当姜陵听到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怔住了。 身后的众人也是如此。 “兄长救我！” 云承远被吓得娇躯一颤，想起这太虚谷一个月来无止境的追杀，连名字都不敢暴露的悲惨经历，眼底飞快地涌现出了惊恐之色，忙不迭缩到了云承平身后。 云承平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握，他可不是云承远那个绣花枕头，事实上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便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目光死死地看向了最前面的那道身影。 姜陵抬头望向狼绝的一侧，玲珑有致的裴菀满脸怨毒的盯着自己的脸，像是化成灰都能记住他的样貌。 是啊，自己射了她一箭，还配合王维阴了她一道，之后在谷镇地底下更是直接破除了她的计谋。 裴菀不对自己恨之入骨才怪了。 过往的记忆逐渐浮现上心头，连带着那离别时裴菀的质问姜陵也一下想了起来，心情怪异不已。 敢情云承远兄弟两人被追杀的事情，是因为背上了我的那口大黑锅？ 那他们也太倒霉了点……姜陵实在忍不住好奇，转头望向同样经历了谷镇地底一事的成华等人。 此时他们似乎也慢慢从裴菀出现一事上品出了一点味道…… 好像姜陵当初是骗裴菀自己是云承远？ 四人的表情怪异万分，心中默念，我是专业的，我是专业的，一般情况下，我绝不会…… 库库库！ 后边众人看着四人身体微颤，不约而同发出的怪声，个个都纳闷极了，心想他们这是怎么了？这么严肃的场合，成何体统？ 听到裴菀的指控，狼绝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事情，双目之中精光毕露，抬头目光便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原来毁坏我血魂珠的是你这小子。”狼绝面无表情，眼中却有杀意闪过， 有妖蛮尖声大叫：“不止如此！圣子殿下，在落日崖、寂月岭大开杀戒的也是此子！他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炼狱山吞噬了您的仆从虎勐！” 一桩桩姜陵在太虚谷中办出的大事被揭露在眼前，空气中都仿佛弥漫起了一股血淋淋的气味。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面露惊色。 简迁忍不住失声惊道：“怎么可能？你们寂月岭布置了那么多妖蛮，其中还包括了两头蕴灵境后期的大妖，姜陵才铭文境中期，怎么可能打得过！简直胡说八道！” 云承平的脸色也是阴沉到了极致。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这一帮人围在一起讨论的时候，是他自己主动开口，说是因为司鱼的帮助，姜陵才能完成寂月岭的屠杀。 但此时，妖蛮居然主动否认了这个可能。 再联想到之前云承平主动承认不是两头铭文境后期妖蛮的对手…… 这岂不是在说，他姜陵已经超过自己了？ 可他姜陵才进入学宫多久？怎么进步的速度这么快？！ 云承平身体微颤，明明姜陵什么都没做，可他依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姜陵扇了一巴掌般，一张脸火辣辣的疼。 云承远缩在云承平的身后，自然注意到了云承平的情况，担忧地说：“兄长……” “闭嘴！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啪！ 一声脆响，云承远捂着自己冒着热气的小白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横眉怒目，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脸，难以想象他就是自己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兄长。 看着云承远脸上飞快升起的鲜红掌印，云承平的气终究是宣泄出去了一部分，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事实上，正是因为猜到了真相，明白了这一个月以来的憋屈由来，所以云承平才会出现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控。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只是姜陵一时之间的计上心头，亦或者好玩。 身为世家子弟，云承平平日里接触的最多的便是算计。 在他看来，姜陵早在数个月前的外出狩猎上，碰到了裴菀的时候，便算计好了今天的事情。 “姜陵啊姜陵，我真的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懂得了未雨绸缪，竟是提前三月布好此局！” “若不是我弟与我时运眷顾，早早相遇，恐怕还真要中了你的毒计，命丧太虚！” 云承平看似云淡风轻，但实际上一双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形成实质，喷薄而出。 因为即便他与云承远都顺利的活了下来，但也依然改变不了过程中两人无数次被追杀，无数次在队伍得知他们身份后抛弃，无数次伤上加伤，最后就连那有多宝之潮的炼狱山都不得不亲眼看着放弃。 这份羞辱，恐怕是倾尽长江黄河之水，都是洗不清了。 姜陵在一开始的讶异，到后来想通了之后，心底并没有升起不好意思，亦或者愧疚的情绪。 毕竟当初他也就随口一说，谁能想到这妖种竟然还当真了呢？ 况且谁叫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我，天底下哪里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不过想归想，姜陵自然是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落下口舌的——至少明面上不能。 于是姜陵腾地上前一步，义正辞严，满脸光明磊落，厉声质问裴菀道：“大胆妖女！告诉你，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无忧庐姜陵是也！谁告诉你我叫做云承远的？” 听闻这话，成华等人直接是忍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云承远还没搞清楚情况，但看着云承平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拉越阴沉，早已不敢吱声。 听到这熟悉的台词，裴菀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勃然大怒说道：“你这个阴险狡诈的人族，居然敢利用我铲除敌手！” 姜陵冷笑一声：“妖女，我就站在这随意你污我文名，我倒要看看，哪个人族会相信妖种的话！” 事到如今，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隐约猜到为什么云承远兄弟会被妖族通缉追杀了。 只是姜陵这一句话，显然是堵住了事后问责之口，哪怕出去之后云家有意想要追责，恐怕这裴菀的话也当不上证据了。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云承平等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惹谁都不能惹姜镇国啊，不然还真是想哭都没地方哭。” 耿自诚感慨似的说道，声音正好能够钻进云承平一伙人的耳中，这让他们心底有种像是被烤上了火架一样，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 云承远听闻这话，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姜陵，尖声大叫。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姜陵，又是你在从中作梗！我云家不会放过你的！” 第228章 云承平的反击 居然听到现在才发现吗？ 众人看着在那里声嘶力竭，上蹿下跳的云承远，一时无言。 会读书，高学历，果然不代表为人就聪明了，至少这份聪明并不全面，仅仅指的只是学习一方面。 “快给我闭嘴！” 云承平听到弟弟这般丢脸，额头上青筋都露出来了，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去。 啪！ 又是一道响亮的脆响，这下好了，云承远的脸彻底肿成了猪头，两边都升起了一张鲜红的巴掌印，此时还正往外冒热气呢。 终于，在经历了来自大哥的毒打后，云承远终于是看清了形势，只是那颗死死低下的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恨意。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云承远心中怨毒的诅咒着姜陵，一时强盛，难道你还能一世强盛？不要给我抓住机会，否则我定会将你踩到泥潭里翻不了身！ “杀我神族这么多好儿郎，还屡次破坏本圣子的计划……你叫姜陵是？本圣子记住你了，你和那魔女一样，都注定无法活着离不开太虚谷！” 狼绝语气冰冷，面色却是平静，像是一位帝皇漫不经心在下达着一道毋庸置疑的杀令，轻描淡写，但却足以血流成河。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轻视这么一句话中所蕴含的重量。 因为狼绝确实很强，强到就连颜辽都不是他对手。 姜陵的神色也同样凝重，却找不到一丝的害怕，平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人听闻此句，浑身一震，就连已经准备转身离去的狼绝都停止了脚步，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毫无疑问，此话若是放在外界说出，必然又是一句鸣县真言，自然能够引来狼绝侧目。 这时，一旁的太虚神山，终于升起了一股强大的波动。 姜陵猛然抬头望去，只见那如金字塔般形状的太虚神山，竟是一层又一层的亮起了光芒，眨眼间便驱散了所有的黑暗，神威莫测，有一道沉雄的声音在天地间缓缓响起。 “神山将启，各凭手段，群山之巅，宝物出世。承虚者不可在石台上动用力量，不可在三重天之前直接战斗，不可动用种道境以上的外力，否则格杀勿论。” 这道声音听起来不像男不像女，也不是人族亦或者妖族的语言。 但奇异的是，落在众人的耳中，就是能够洞悉其意思，神奇不已。 “诸天万道，殊途同归。” 与姜陵等人的好奇之色不同，颜辽满脸神往。 他望着面前的神山，眼中有敬畏之色浮现：“据说凡是达到了圣级的存在，文字与语言都会在无形之中承载大道气息，他人无需学习也能知其义，明其理。” 居然这般神奇？那岂不是说一旦到了圣级，即便诸天万界种族存在文化差异，也能够正常高效的交流了？ 姜陵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纷纷揖首说道：“多谢颜兄指点。” 亚圣世家就是亚圣世家，明明才蕴灵境，就已经接触到了圣级的知识，真是不容小觑。 姜陵心中感慨，这就是家境殷实的好处啊。 腰间悬挂的令牌突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波动，紧接着，刚刚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神山已开，请进。” 话音落下的瞬间，石台广场上突然浮现出了五道如漩涡般的黑洞，分别出现在了不同的方位，摆明了可供众人随意挑选。 妖族对太虚谷谋划了五十年之久，掌握的情报显然比人族多了太多，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画面，黑洞才刚出现没多久，便整齐划一的分出了三支队伍。 其中最强的自然便是妖族圣子狼绝率领的，但其余两支也同样有一头铭文境大圆满的王者坐镇，实力同样非同小可。 妖族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离它们最近的三个通道。 裴菀率领队伍进入黑洞前，遥遥望向姜陵的方向，讥讽说道：“姜陵，你若是个男人，便来我这里与我一战。” 姜陵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你连个纯种的人族都不算，也配开除我男籍？” “贱人！你最好祈祷别让我在太虚神山碰见你，否则我定要一寸一寸的撕下你的骨肉！” 裴菀目欲喷火，转身便走进了黑洞，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见广场上妖族已空，颜辽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兵分两路。” 颜辽抬头望向司鱼，说道：“就我和你各率领一支队伍？” 虽然按道理来说，这个重任应该落在炼狱山的队长司马玦的肩上。 但很可惜，伴随着司鱼的出现，再加上妖族实力的全面展现，此时身为蕴灵境后期的司马玦，便逐渐显得捉襟见肘了。 “我同意，要不就按熔骨河和北邙山的队伍分配，这样大家因为先前合作的基础，也有了一定的配合。” 司马玦知道此时该自己表态，他也并不是一个贪恋虚荣的人，所以在表示赞同的同时，还提出了一个意见。 “这样也好。”颜辽点点头。 “我同意！” “就这样，我们快点进入太虚山，可不能让妖族占尽了先机。” 就在众人纷纷开始动作，准备进入各自选好的黑洞的时候。 一道极度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慢着，我认为这项提议稍有不妥。” 没有人想到，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居然还会有人搞出这种小动作。 一时之间，无论是一向脾气良好的司马玦，还是气度沉稳的颜辽，此时都皱起了眉头。 众人抬头望向声源处，发现本应属于司鱼的熔骨河队伍的中段，此时竟是乌泱泱的走出了一片人。 而且这人数还不少，足有十几人的数目突然走出，一下就显得熔骨河队伍人数稀少，甚至有些可怜了。 姜陵神情漠然地看着那领头走出的云承平。 显然，这便是他在受到了姜陵“暗算”之后，第一步发出的反击了。 “北邙山队伍上一次战斗中折损太多人手，再加上熔骨河已有无名先生以及司鱼两位卧龙凤雏的加入。我想此时我加入颜兄的队伍中和实力，以免队伍实力悬殊过大，才是目前的上上之选。” 云承平风轻云淡的说道，看似句句在理，实际上行的却是背刺之事。 第229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云承平居然要带着一帮人从司鱼的队伍中离开，加入到颜辽的队伍里。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云承平因之前一事而对姜陵进行的报复。 可正如云承平没有证据说姜陵暗算他一样，众人也没有证据驳斥云承平的话。 因为在云承平等人还未离开前，经历了北邙山大败的颜辽队伍的整体实力确实才是比较薄弱的一支。 “真是不要脸，当时要没有姜陵，你们还有今天？” 宁凡钊指着云承平身后的一部分人破口大骂：“要知道你们虽然没有进入炼狱山，可我们在炼狱山所得少了你们的份吗？云承平别忘了，你的伤还是我们抢的神药治好的！” 实话最伤人，也最令人无所遁形。 此言一出，云承平身后的队伍中顿时有不少人面露窘迫之色，连忙低下头看脚趾。 云承平倒是面不改色，平静地说：“哦？无名先生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还以为在这太虚谷只分人族，不分彼此呢。看来我当时留守熔骨河，争夺那里的资源倒是做错了。” “你！” 宁凡钊哪里见过这种男绿茶，被气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任何的话进行反驳。 颜辽皱着眉头说道：“那也不用这么多人来。这样，云承平，简迁你们几位来便是，其他人还是在姜镇国和司姑娘那里帮忙。” “那倒是颜兄多虑了，我云承平一直以来，所有的决定都仅代表我自己。” 云承平淡淡地说道：“不信你问他们。” “是啊是啊，颜兄，我们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加入你的队伍，你就同意。” “我们都是自愿加入的，没有受到胁迫，没有个人恩怨，纯粹只是觉得姜陵的队伍实力强大，不需要我们这些累赘添乱。” 云承平身后的队伍中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声音，看那神情，个个都情真意切的，仿佛颜辽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一样，不加入他们的队伍还不可了。 “这……”颜辽为难的看向姜陵和司鱼等人。 这就是云承平施展的阳谋了。 他料准了颜辽不可能不接纳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团队，否则的话，他们一旦甩手不干，十几个太虚神山之行直接宣告失败。 正因如此，云承平等人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拂袖离去，毫不顾忌的扇姜陵的脸面。 只是正当云承平冷笑着，想要带着众人离去的时候，目光却突然发现。 姜陵的队伍中，竟然还留下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徐修筠面无表情地从姜陵的队伍中缓步走出。 当颜辽队伍中的人们看见他出现的时候，脸上纷纷流露出了可惜之色。 要知道，从还未进太虚谷的时候，徐修筠就已经拥有了立心境的实力，排名更是位居整个学宫立身境前三，不容小觑。 这样的天骄，无论去到哪个队伍，想来都会起到巨大的作用才是。 更为关键的，还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徐修筠与姜陵不合。 所以当看到他走出的时候，云承平理所当然地冲其微微一笑，准备迎接他的加入。 可就在这时候，徐修筠竟然做出了一个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举动。 徐修筠缓缓看向姜陵，面无表情的说道：“姜陵，当日清明词会一事我做错了，向你致歉，可有那胆魄与胸怀与我携手共破这太虚神山？” 司鱼风轻云淡。 陈望、赛凝雪等人睁大了眼睛和嘴巴。 张华仪和司马玦两人相视一笑。 颜辽队伍全都愣住。 云承平脸上刚露出的微笑此时就跟僵住了一般，随后寸寸崩裂。 云承远脱口大骂：“徐修筠，我敬你尊你为兄，你竟然背叛我！” 姜陵原本也是怔住的，但被这一声惊醒了，于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云承远一眼，一个眼神便将对方后面的咒骂生生斩断。 谁能想到在这太虚谷，历经数次生死之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姜陵微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的表情个个都跟被雷劈了一样，瞠目结舌。 正当大家以为姜陵拒绝了徐修筠主动释放的好意时，他忽然转过身，走向那个黑洞的同时，张口成诗： “太虚谷有感赠兄修筠。 精禽梦觉仍衔石， 斗士诚坚共抗流。 度尽劫波兄弟在， 相逢一笑泯恩仇。” 如果死去的鸽子从梦中惊醒，也会化作精卫填平东海。 战士赤心精诚，共同对抗时代的逆流。 尝尽劫难的艰酸苦楚，只要兄弟依然还在身边，那么无论往日如何，相视一笑便能消弭旧日怨愤，继续携手前行。 一片死寂。 云承远惊魂失魄的看着姜陵离去的背影，云承平更是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好一句‘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徐修筠一双眼睛几乎亮得跟灯一样。 仔细想来，两人若不是因为云承远从中挑拨，而他又先入为主的听信了一面之词，两人的关系或许根本就不会像之前那般僵。 “不愧是传说中诗词惊才绝艳的姜镇国。” 司马玦微微一笑，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就此一句，《太虚谷有感赠兄修筠》便足以贯州！” 他特意提及了诗名。 果不其然为徐修筠赢来了一片酸溜溜的眼神。 要知道读书人一向视文名为第二性命，有些固执一点的，甚至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做梦都在想着青史留名，光宗耀祖。 可惜想要做到这一步，却是难如登天。 无数道方法中，相对最简单的，便是有一首能与自己姓名挂钩的名诗。 而这种待遇，便是一国之君都不一定能够盼来的。 徐修筠能够得到姜陵这么一首名诗相送，只要接下来的人生没有出什么大的污点，日后被人提及，必然是羡慕不已。 姜陵脚步停在黑洞前，忽然转身对徐修筠微笑问道：“不知徐兄可还满意这首？” 徐修筠像是被老师突然提问到的学子，腰板下意识地挺直，引得周围一片低声哄笑。 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激动露了窘态，徐修筠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 这下就到姜陵不解了，心想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这都拿不下你？ “怎么了？”姜陵语气冷了些，只道是好诗喂了狗。 未曾想徐修筠脸红到脖子根，扭扭捏捏半天，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话说了清楚：“嗯……风太大了，刚刚还没听清楚，姜陵你给我写在纸上顺便盖个私印呗？” 第230章 我会把你杀了 场面一片死寂，像是有一阵风吹过。 待反应过来后，姜陵终究还是沉默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了纸笔。 “姜兄，我给你研墨！” “姜兄，你这字真好看，得是书法一境了？私印盖这，对，就这！” “姜兄要不再签个名，以后我好当传家宝……” 人就是这样的，一回生二回熟。 当徐修筠在众目睽睽抛却了一次脸面后，便似乎再也捡不起来了，神情举止殷勤谄媚地好像面前不是姜陵，而是一位苦苦追求多年的美人。 终于，做完了一切要求的姜陵面黑如铁地将那纸页扔到了徐修筠怀里。 徐修筠捧着那诗作欣喜若狂，眉开眼笑，宝贝的不得了，连一众想要上前一观的文人都被嫌弃地赶到了一旁，说要预约登记。 云承平看着这喜感满满的画面，连牙都要咬碎了。 显然，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在意他带队离去的事情了。 徐修筠的突然倒戈，竟是让姜陵成功的以一首诗轻描淡写的扭转了局面。 此事若是传出去，徐修筠和姜陵倒是一个落了“主动化冰”还有“胸怀广阔”的好名声。 可他们呢？ 得到了什么？ 斗士诚坚共抗流…… 想他云承平出身名门，天赋卓绝，未到三十岁便考过了州试，成为了蕴灵境，还是凉州学宫赫赫有名的才子。 碰到姜陵之后，不仅柳村之功被抢夺，太虚谷被追杀重创，如今竟然还成了一个“逆流”？！ 云承远看上去面无表情，实际上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早已攥紧，火冒三丈。 “那我云某，就静等诸位斗士的捷报了。”云承远说到“斗士”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眼神森冷无比，尤其是在徐修筠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你便等着。” 姜陵跟打发下人一样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转身望向众人，不耐烦的催促道：“走了走了，那诗等出去再赏析，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过这第一重天。”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徐修筠连忙将那纸页收进了乾坤袋。 姜陵转身带头走进了黑洞当中。 耿自诚等人连忙上前，只是没想到一道身影的速度竟是比他们更快，如同闪电般冲进了那黑洞。 他一边疾驰，一边还不忘高呼道：“姜兄等我！” 一道道人影鱼贯而出，不到一会此地就只剩下了颜辽等人。 “那我们也……” 颜辽正准备开口，带着众人进入太虚神山，没想到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庭轩忽然转过了头，抬起拳头的同时，才气滚动，竟是抡圆了拳头，直接冲云承平的头顶砸了下来。 “你！” 恐怖的压力突然而至，云承平又惊又怒，睚眦欲裂，哪里想得到孙庭轩连话都不说一句就直接动手。 一时之间，猝不及防之下云承平就只来得及放出才气屏障，可这也只是稍稍缓解了对方的攻势。 毕竟要知道，在凉州学宫整队出发之前，孙庭轩才是凉州学宫的第一天骄。 主修兵家的他，刚一出手，森然如狱般的杀气便从他的拳头上绽放了。 下一秒，云承平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左肩部位的衣服被凛冽如刀的劲风撕成了布条。 只是人还未落地，云承平便调转了身体，两只脚如同两柄长枪般突然插在了地上，竟是一路犁出了一条十余米的道路，硬生生地靠着这止住了身形。 云承平脸色微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左肩膀上裸露在外的那道拳印。 仅仅一拳，便让同为蕴灵境后期的云承平落入了下风…… 众人看着这一幕，惊骇失色，噤若寒蝉，心想这孙庭轩不愧是凉州学宫之前的最强者，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蕴灵境大圆满了，实力比司马玦、张华仪一众半圣世家的子弟还强。 孙庭轩抬头望向那十余米外的云承平，脸色漠然说道：“这只是小惩大诫，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在太虚谷中玩这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我会把你杀了。” 孙庭轩说话时的声音并不大，杀意也牢牢把控着没有外露。 可在场的，无论是谁，听到了这句话后，心底都油然升起了一股凛冽的寒意。 在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孙庭轩那话语中的真实性。 他是真的敢杀了云承平。 即便他是云家的长子，未来可期。 即便他同为蕴灵境后期，实力强大。 即便他已经投靠进了沈家的阵营，背景雄厚。 “兵家读书人最见不得人在战场上玩这些内乱的小把戏，云承平这下也算活该，毕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指的就是孙庭轩这种兵家读书人！” 不过也有人在心中明确地表示出了鄙夷。 颜辽看了一眼，确定孙庭轩心底有数，并没有真正击伤云承平后便收回了视线。 “既然如此，那便上路。” 颜辽并没有继续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却也没说孙庭轩的问题。 显然，他心中也是对云承平等人不满的，只是正如之前所说。 为了人族在太虚谷的未来，这帮人不得不收。 众人陆续转身走向黑洞。 简迁与云承远等人连忙跑到云承平身旁。 “云兄，你无大碍？”简迁担忧的说道。 云承平摇了摇头，脸色无悲无喜：“只是衣服破了。” 有一位立身境的读书人愤愤说道：“这孙庭轩也真是的，暴起出手，哪里有读书人的风范，我若出了太虚谷，必然要向刑殿参他一本，让上面好好治治他这骄纵之气！” 人们纷纷齐声附和。 只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别说孙廷轩没拿云承平怎么样，就算真把他打伤了，此事闹到刑殿那里，他们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所以这也只是众人的一段无聊的口嗨罢了。 刑殿太恐怖，一般情况下，别说是寻常百姓了，就连读书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此事就此作罢，我们走。” 果然，云承平开口了，将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一锤定音。 第231章 太虚谷秘辛 跨过黑洞之后，身边的声音骤然消失了一瞬，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混沌一片，像是眼帘子被迫关上了一般。 猝不及防之下，若是时间一长，一般人必然要心生恐慌。 但幸好这个过程并不长，很快姜陵就感觉身体仿佛进入了一片热的海洋，闷热的空气如浪般从四面八方扑来。 姜陵睁开眼便看到了一片连绵的火山，明亮的火线如经脉般贯穿大陆，天空依然是那熟悉的暗红色。 原来这太虚神山的第一重天是炼狱山。 姜陵露出恍然之色，转头望向身后，一道道身影陆陆续续地从黑洞中走出，当人们发现这里居然是他们曾去过的炼狱山后，纷纷面露喜色，将令牌从乾坤袋中取出挂在腰间。 只是很快人们便露出了疑惑之色，因为令牌并没有像当初那般驱散热气，那恼人的温度始终没有降下。 “看来这一关，得凭我们各自的真本事来闯了。” 失去了一大帮助，姜陵只是感到有些可惜，并没有气馁。 眼下这环境虽然是格外的折磨人，但对于修习武道，擅于肉身的他来说，依然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料想境界实力达到铭文境或是蕴灵境的，此关理当不会出现丝毫意外。 姜陵抬头望向远方，视线中只看得到一支妖蛮队伍在朝着中心处那座最高的火山攀爬，它们身上升腾起气血之力，磅礴的气血之力连成一片，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蛮横的驱散了所有的热气。 想来这便是它们通过炼狱山的手段了。 妖蛮察觉到了姜陵等人的到来，从半山下投来轻蔑和讥讽的目光。 只是领头的妖蛮并非是裴菀，而是一头熊妖，所以发现有司鱼在后，很快就忌惮的撤回了目光，不再理会他们。 “走。” 司鱼平静下令道。 姜陵注意到她的神色没有丝毫不适，悄悄摸摸地凑过去，惊讶地发现她的身边就跟开了空调一样，冰冰凉凉的，热气根本无法靠近。 司鱼自然注意到了姜陵的小动作，明明耳垂子已经泛红，却偏偏强装出一副没好脸色的样子：“别过来，汗涔涔的，臭死了。” 根据前世的经验，特定的情况下，是可以将女孩子的话当反话理解的。 于是姜陵装聋扮傻的凑了过去。 “流氓。”司鱼轻啐了一口。 众人默契的视若无睹，闷不作声的顶着滚滚热风往前方走去。 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陵注意到先前明明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那支妖蛮队伍，过了这么久，此时居然距离山顶还有一部分的距离，这显然很不对劲。 果然，这个念头才刚升起没多久，这不对劲的地方便显露出来了。 “不对，这温度不对劲，这风也不对劲！” 宁凡钊脸色微变，修为偏低的他第一个察觉到了体内发生的变化，说道：“这股热风竟然吹进了我的文宫！” 众人听闻，纷纷露出凝重之色，要知道文宫可是读书人的立身之本，若是文宫毁了，那便代表着体内的才气用一分少一分，再也无法循环诞生。 若是这热风真的能够影响到文宫的话，那看来这炼狱山的难度要重新评估了。 “你也感觉到了？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看来这是真的。” “我认为造成这件事的原因，跟我们越发深入炼狱山有关，想来是越深入，温度就越高，文宫所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 “可之前的炼狱山，哪怕是最深处，也没发生这种事啊？这是怎么了？” 众人默然一片，无人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有司马玦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想来是太虚神山加强或是增加了这种特性。不知你们还记得没有，那个涉及到圣级的声音曾称我们为‘承虚者’。”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连连点头，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身为读书人，听到的第一刻，直觉就告诉了他们此事不简单，自然不会遗忘。 司马玦迟疑了一会，但最终还是痛快的说了：“我与诸位同道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一回，能够在关键时刻不离去的，想来大家伙也是自己人了，那我便给大家透露一个信息。” 张华仪听到这里，自然也是猜到了司马玦要做什么，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阻止，默认了他的行为。 “我家族的长辈曾透露。” 司马玦说道：“或许这太虚谷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巅峰强族，或者文明程度曾经到达过巅峰强族的种族建立的，专门供予年轻一辈使用的试炼之地。” 众人听闻这话，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消息太大了。 无论是“巅峰强族”，还是“试炼之地”，这些都不是他们这种寻常的世家能够听说的。 姜陵与司鱼对视一眼，即便是两人，进入太虚谷之前，也未曾从司天游的手中得到这一信息。 显然，从张华仪波澜不惊的脸色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只有达到了半圣世家级别的势力，才能掌握的信息。 不过通过在这太虚谷中的一点一滴进行推敲，似乎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像？ 无论是那本不应该存在的声音，隔一段时间出世一次的凶地深处，还有那炼狱山那口竟然会喷出宝物的黑井…… 这一些迹象，看起来都不像是浑然天成，反倒处处都是有意而为之的样子。 司马玦满脸歉意说道：“此事并非是在下故意瞒之，只是临行前长辈格外叮嘱，说不允许随意透露，以防被妖种或是魔种得知，所以直到现在……” 众人闻言，精神凛然，纷纷揖首躬身道。 “事关妖魔，司马兄家中有所顾虑也是正常，无须心怀愧疚！” “是啊是啊，邪魔之事大于天，司马兄再慎重也是正常的！” 司马玦感动不已，同样也是揖首回礼：“多谢诸位能够理解。” 这一消息来得突然，也来得正好，犹如雪中送炭。 本来众人多多少少还因为云承平等人的离去而感到愤怒，又因为队伍的人数稀少而感到心情沉重。 但司马玦的这一举动，无疑是瞬间便将众人的心绑在了一起，凝聚力空前的强大。 陈望脸色凝重的说道：“那请问司马兄家中可有告知，这是哪个种族打造的试炼之地？” 诸天万界，茫茫星海，虽然种族数不胜数，但强族少，巅峰强族更少，即便数遍历史，能够称之为“巅峰”的种族也屈指可数。 按道理来说，进行逐一排除的话，不说得到答案，至少也该有几个目标？ 果然，司马玦点了点头，说道：“长辈说有三个种族的嫌疑最大，其中分别是……” 这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司马玦的话。 “不用数了，是神族。” 第232章 神族 众人微微一怔，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司鱼后，纷纷露出愕然之色。 没有人想到，似乎除了最开始那段被追杀的日子，后面一直待在寂月岭深处的她，居然会知道连司马家都不确定的信息。 要知道，此“神族”指的可不是那些妖蛮恬不知耻的自称。 在诸天万界之中，大家普遍了解的“神族”，乃是一个智慧、勇敢、威严、神圣……得天独厚，像是钟天地灵秀，将世间所有美好都凝聚于一身的种族。 在远古最鼎盛的时期，神族的光明笼罩了整个宇宙近乎三分之一的文明，在那犹如繁星般数不胜数的种族中，人族就曾是其中的一员，卑微的匍匐在神族的脚下祈求庇佑。 人族的记载中称，在当时，这种“跪祭天神，不修自身”的陋习格外盛行，几乎没有人的实力是通过自身修习所得，都是通过巫师主持的祭礼，献祭祭品，从而请求天神赐下力量…… 可以说，这样的修行方式既方便又快捷，关键没有丝毫普通的修行带来的枯燥与痛苦，只要有钱，能够源源不断地供奉给天神，那你的实力就能一直往上涨。 一开始的人类真的认为神族是“神”，无私而又强大，对所有的信徒都一视同仁。 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祭祀所产生的问题逐一浮现，人们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为什么我们一直敬畏你，爱戴你，祭拜你，我们的生活却没有变好呢？ 在没有法制的原始社会，抢掠是远比生产更容易获得财富的方式。 当有人意识到，“我可以通过祭祀整个部族的财富换取实力增长，然后再以强大的实力迅速打下一个部族，然后再拿他们的财富再祭祀，以此类推”的时候。 整个人间乱成了一锅粥，战火连天，哀鸿遍野。 眼看着人族就要自绝于内乱的时候，终于，一支由“黄帝”统领，一支由“炎帝”统领的部落出现了。 “炎黄联军”代表着人族不信鬼神的新力量，朝着当时信仰神族，由“蚩尤”统领，实力最为强大的九黎部落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这场战争打到最后，炎黄联军请来了龙族的帮助，由应龙出手，终于在逐鹿斩杀了蚩尤，过程不可谓不触目惊心，跌宕起伏。 但只要是身后有点势力的，都曾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个传闻。 ——人族之所以这么轻易的就斩断了神族的影响，除了有龙族等强族的帮助外，还因为当时的神族本身自顾不暇。 传言在逐鹿之战开启前，蚩尤曾集齐了整整八十一氏族的财富，想要做那孤注一掷的祭祀，但神族给予的回应也依然甚微。 这一件事，直接导致了蚩尤陷入了无兵甲、无利器、无马匹、无粮草、无人心的绝望境地。 而神族为什么会自顾不暇？ 天星大陆是浩瀚宇宙中一个微小的缩影，证明了一个“世间万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规律。 这种规律同样也应运在了神族的身上。 神族虽然拥有近乎天道之子般的天赋，不过强横的实力，自然也就助长了它们目中无人的气焰，暴虐残酷的统治。 在人族大范围举竿而反之前，诸天万界就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推翻神权”的行动。 在那一战中，别说是强族了，就连巅峰强族都无法幸免，不得不站了出来表明了立场，加入到了战争的队列中。 星球爆炸，银河倾倒，黑洞崩塌，数以亿万计的焰火冲天而起，直接点亮了十分之一的宇宙…… 这是现存记载中，少有的流传在外的对这一场战争画面的文字描述。 但仅凭这一句，便可看出神族倒台时战况的惨烈。 这一场战争被人们命名为“弑神之战”。 可死去的仅仅只有所谓的“神”吗？ 一个巅峰强族的落幕，拉带着无数个种族永远的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两个同等级的巅峰强族。 可想而知当时神族的强大。 不过旧事物的灭亡，往往就代表着新事物的诞生。 就譬如当时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强族妖族，便踩着神族的尸体，啃着它们的骨肉，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同样成为了一个巅峰强族。 这是达到了蕴灵境的读书人方可知晓的《神族史》。 但姜陵和司鱼身为天子门生，在许多事情上的权限，都远远高于同阶，所以早就知道了此事。 “怪不得这太虚神山居然能够蕴养出能够提升天赋的神物……” 耿自诚两眼发光，眼神火热的说道：“原来此地竟然是神族的宝地！” 陈望脸色凝重地说道：“这下妖族对此地进行几十年布局，而且还伏杀我们蕴灵境读书人的行为就得到解释了。” 本来众人还处于兴奋之中，但听闻陈望这一句话后，顿时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就冷却了。 “是啊，看来妖族那帮杂种早就怀疑这里是神族的地方了？”姜陵语气冰冷的说。 司马玦点点头，脸色同样沉重：“确实，想来它们只是怀疑而已。若是真的确定了这里是神族的地方，以它们的行为处事，必然是不会给我们人族机会了。” “不过即便没有肯定，妖族也依然派遣了一位圣子亲自前来。”赛凝雪面无表情地说。 想起那位实力强大的妖族圣子，众人就难免感到心里空空的，连丝毫的战意都提不起来。 司马玦转身看向司鱼，神情恭敬地说道：“我记得守渊人大人也曾进入过太虚谷，请问司姑娘，这个消息是守渊人大人透露的吗？” 司鱼想起月光宫殿里雕刻的壁画，知道这信息最好还是不要流露，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说道：“是他。” “也难怪了。” 司马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感慨万千。 ……从始至终，姜陵一直沉默地站在司鱼的旁边，心想老师你还真是找了个好徒弟啊。 “快上山了，诸位节省点才气，如果实在炎热，便往我们几位蕴灵境的读书人这边靠点。” 张华仪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了一眼面前高大的山峰。 第233章 进入石台 三之境建立文宫，立身境铸造文像。 两人相遇后，通过司鱼的细心讲述，姜陵终于对蕴灵境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妖族的气血洞天修行体系中，从洞天境晋升到铭文境，除了能让血肉下覆盖上一层符文，从而使肉身全方面大幅度提升外，还会获得至少一种妖术来增强实战手段。 譬如姜陵的吞渊术。 而在人族的文宫修行体系中，从立身境突破到蕴灵境，除了才气增长，文宫成长这些附带的属性外，最大的不同，就是文宫世界里会多出一轮太阳形状的事物，被称之为文灵。 文灵的作用有很多，最大的便是可以无时无刻照耀在文宫世界里的各个角落，对邪魔之力有格外强大的杀伤力。 除此之外，读书人紧要关头还可以用文灵的力量替代墨水纸张，虚空作写，同样能够形成纸上谈兵的力量，只是消耗要大些。 此时张华仪让众人往蕴灵境的方向靠一靠，便是说他们可以扩散体内的文灵之力，对立身境等人的文宫起到一个庇护的作用。 一阵香风忽然自司鱼的鼻尖飘过，她感觉自己的身旁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司鱼身体一僵，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另一只肩膀竟然被自然而然的挽住了。 赛凝雪额间香汗不断，冲司鱼歉意的一笑：“司鱼，你不介意我打扰你们俩？” “无……无妨。” 司鱼飞快地转过了头，脸上看似还是那副神情自若，面无表情的样子，可说话却是一顿一顿的。 这一幕让姜陵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好玩的想法。 不是，司鱼不会是社恐？ 回想起司鱼在人前冷若寒霜，如同出尘仙女般不喜言辞的高冷范，又想起人后司鱼在自己的面前，眼泪汪汪盯着自己问怎么负责的画面。 这反差……好家伙，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炼狱山的峰顶突然升起一道冲天的光柱。 如此夺人耳目的画面，一下就吸引到了所有爬山者的目光，无数道视线在一瞬间内不约而同的唰唰落在了上面。 只见在那层光幕里，唯有一道身影最引人瞩目，雪白的毛发飞舞，狼绝浑身气血内敛，没有丝毫外泄的迹象。 看样子，它竟是仅仅凭借着自身强大的肉身，便通过了这太虚神山的第一重考验。 身处山巅，万物渺小。 狼绝目光无视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竟是直接找上了队伍中的司鱼。 “你太慢了。”狼绝无声地开口，眼神漠然。 “现在走得快，不代表永远都走得快。”司鱼毫不客气地给予回应。 狼绝不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了司鱼一眼后，转身便带着队伍直接走进了身后的光柱里，像是乘坐电梯般扶摇而上，不过一会就进入到了第二重天的石台。 这一幕画面想来不是个例。 事实也确实如此。 很快裴菀便带着她的队伍出现在了山顶，走进那万丈光芒前，目光满是怨毒地看了姜陵一眼。 但第三支进入光柱的就不是妖族了。 看着那浩浩荡荡，人数几乎是己方的数倍的颜辽等人走进他们的视线，最终迈向山顶。 剩余的那支由熊妖带领的队伍似乎是怕人族对它们不利，所以下令在原地等了一会，直到确定颜辽等人全部进入到了光柱中，才重新行动。 不过云承平等人虽是没有出言讽刺。 但很显然的。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从他们的脸上，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轻蔑讥讽之色。 这就是你们跟着那姜陵的下场，太虚神山的机缘注定与你们无缘！云承远对姜陵恨之入骨，虽是害怕孙庭轩，但也依然对姜陵用唇语表达了羞辱。 “这个贱人！” 成华等人勃然大怒，恨不得上前活生生地撕了这个败类。 董凌宇的神色则是一片复杂，满脸羞愧之色的说道：“姜兄，司姑娘，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都怪我们的实力太差，拖累了你们的脚步……” “别说这样的话。” 姜陵抬起手打断了董凌宇，面色平静地说道：“做人做事，不耻最后。” 韩肇蓦然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看向姜陵，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不要因为跑到最后而感到羞耻。 但能令韩肇感到惊讶的自然不会简单，而是因为这一句话的出处是来自《韩非子·喻老》中的一句。 而韩肇，正是出自韩非子世家。 “谢姜兄能借祖宗之言，为我等敲响警钟。”韩肇长揖行礼，神色间竟是敬佩之色。 因为姜陵这一句话，众人沉重的心情可算是得到了一定的缓解，不过焦虑却始终如阴霾般笼罩在心头。 姜陵知道，如果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速度太慢的问题，阴霾迟早还是会罩住天空。 这时，妖族的最后一支队伍也走进了光柱中，去到了第二重天的石台。 眼下，整个太虚神山的第一重天，除了他们以外，已然没有任何生灵了。 众人满身热汗，这种感觉就跟后世部队拖着轮胎，在烈日之下长跑训练差不多。 哪怕有文宫、文像的帮助，众人也依然感到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为了照顾立身境伙伴的情况，姜陵和司鱼等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直到第四支队伍走完后两个小时，方才来到山顶。 乘着光柱来到第二重天的石台，周围的温度骤然恢复正常，即便算不上凉爽，众人也感觉好多了。 但这还不算完。 姜陵等人几乎刚出现在石台上，头顶便降下了数道流光，直冲眉心，坠入文宫。 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舒爽感贯彻心扉，这种感觉就像是跑完步，舒舒服服地躺进了一口按摩浴缸，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在这股力量的帮助下，众人不仅补足了失去的才气，修为甚至还更进了一步。 “好处不止如此，这里的天地元气比下面的浓郁了不知多少，想来是越往上的石台便越好。” 张华仪沉声说道：“如果石台内当真不允许私斗的话，潜心修炼也能收获不小的好处。” 众人微微点头，对于不想要争抢那最高机缘的人来说，想来这便是最安全的一条路了。 去到能力范围内能达到最高的石台，然后再修炼。 姜陵目光扫了石台一圈，发现留下来的大多数都是负伤，亦或者实力低于立志境的读书人，至于妖蛮更是一头没有留下，显然是觉得上面更好，不满足于此。 姜陵目光扫动时注意到了盘坐在角落的云承远。 两人视线碰撞，后者的脸上除了轻蔑与憎恨之外，怨毒之色也尤为明显。 第234章 冰天雪地 正当姜陵准备撤回目光的时候。 云承远却是忽然开口了：“无名先生，看你样子，不会是想要带着这一帮立身境的读书人继续往上？” 此言一出，顿时将在场的所有注意力，都拉往了两人身上。 姜陵已然侧过去的头，此时又硬生生的转了回来。 耿自诚等人脸色难看无比，他们自然是知道他们拖累了姜陵等人行进的速度，导致了队伍与他人落下一大段的距离。 可无论怎样，这话都不应该轮到他云承远来提！ 众人满脸怒色，正准备上前殴打云承远一番，却被姜陵伸手拦了下来。 “是又如何？”姜陵神情平静，语气平静，动作也平静……这么多平静加起来，倒显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这…… 耿自诚、成华等人面面相觑，面露迟疑之色，他们本想着到这里便不拖累姜陵他们，干脆就留在这了的。 可姜陵此话一出，他们自然不可能在云承远面前公然推倒他话。 那接下来咋办？ 几人不知所措。 云承远同样没想到，姜陵竟然真的一副想要带着耿自诚等人继续往前的样子。 错愕之后，他冷笑出声：“无名先生还真是自信过人，连颜兄手底下那么多蕴灵境，都没有把握带着我们继续前进，你又何来的底气做到此事？” “我哪里来的底气你就不用管了。” 姜陵向着一处黑洞走去，耿自诚等人见状，迟疑了半秒，最终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你只需要知道，拥有自知之明和无勇气上前是两回事。”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姜陵连看云承远一眼的兴致都欠缺，说完身子便进入了黑洞中。 这种目中无人的姿态，无疑是重重地踩到了云承远那可悲而又可怜的自尊。 他又哪里不知道，当姜陵在炼狱山斩杀虎勐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如同天上的云朵和地上的泥巴。 可人真的就这么容易甘心吗？ 明明在半年前，他还是一个连文位都没有的白丁，凭什么现在敢踩在我的头上？！ 云承远脸色阴晴变幻，难看至极，内心有一道声音在无声的嘶吼着。 终于，等姜陵他们离去了不知道多久。 太虚神山的第一重天乃是炼狱山。 炽热的高温和滚烫的地面让走在那里的众人叫苦不迭，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蒸笼里，若不是有司鱼、司马玦这些蕴灵境的读书人在，恐怕立身境的读书人得倾尽手段，才能走完那一程。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 这才刚从“火焰山”中离去，转身就来到了“南极”。 姜陵等人不过刚一进入第二重天，一阵深入骨髓的寒风便迎面吹来，仿佛连文宫都能冻结一般，冷得众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什么凶地？！” 望着面前的景象，耿自诚瞠目结舌，失声说道。 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这幅画面确实是在太虚谷中难得一见。 这是一处冰的世界，漫天飘雪，举目冰蓝。 此时的众人正站在一块巨大的冰层上，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类似于这样的浮冰，只是或大或小，或厚或薄，在水流的带动下，经常会出现东倒西歪的情况。 冰蓝透彻的海面下寂静无声，找不到任何生物存在的痕迹，而面前所有路线通往的终点，皆是指向了视线尽头的那座雪白瑰丽的冰山。 看来那里便是前往下一重天的地点了？ 咔！ 正当众人思绪转动的时候，远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崩裂声。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一头洞天境大圆满的妖蛮刚跳上的冰层，砰的一声化为无数道碎冰，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一团冰雾在海面上炸开，如同一张巨口瞬间便将那头狐妖的身体吞噬了进去。 “啊！殿下救我！”落入水中的一瞬间，狐妖的眼底爬满了惊恐之色，强横的气血之力如同不要钱般滚滚流出，如换作往日，必然能够将其轻而易举的排开。 可在那冰蓝透彻的海水面前，狐妖的气血之力却是起不到丝毫的作用，眨眼间便消融了个一干二净。 海水落在了它的身上，如同腐蚀性极强的硫酸，油光锃亮的毛发瞬间就显得黯淡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被寒风吹送到了他们鼻尖。 狐妖发出凄厉而又痛苦的惨叫，挣扎着往那铭文境大圆满的熊妖身处的浮冰游去。 可还没等狐妖伸手摸到那冰层的一角，它的骨头就已经暴露在了天光之下，体内的脏器就像是在被一只只无形的蝗虫啃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 或许一分钟，或许两分钟？ 一头洞天境大圆满的狐妖就这样死在了众人的面前。 碎裂的浮冰沉没于海水中，激荡的涟漪经过几十秒钟的传递，出现在众人脚底的时候已经显得微乎其微。 损失了一名中层战力，那支队伍的首领的脸上没有出现丝毫的波动，或许是这样的牺牲它早已习惯，又或许是这样的手下它根本就不在意。 众人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如此恐怖？” 耿自诚面色煞白，说道：“这是什么凶地？海水居然连洞天境大圆满的妖蛮肉身都能消融？！” 众人不像姜陵经历过科技的时代，身处在天星大陆中，很难在现实看到冰天雪地的世界。 所以理所当然的，当他们来到此地的时候，除了紧张，心底更是油然生出了震撼的感觉。 只是现在伴随着那头狐妖之死。 这种对于美而生出的震撼，早已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只剩下了心惊与胆战。 听见后方传来动静，尚留在此地的两支队伍纷纷投来目光，发现是姜陵他们后。 即便同属一个阵营，人族中也有败类流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之色。 “狼绝以及那个妖女为了保证速度，现在已经完全舍弃了洞天境的累赘，只带着少部分妖蛮前往第三重天。” 简迁压低了声音冷笑道：“我真是高看这个司鱼和姜陵了，还以为他们在炼狱山会果断放弃这些累赘，没想到居然为了面子，带着所有人来了。” “我一会倒要看看，他们这只有四个蕴灵境读书人的小队，怎么护持这么多立身境的活下去！” 简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和目光都显得激动了起来，狞笑着说道： “若是因为他们这几个人的一意孤行，导致了几位立身境的读书人惨死于此……哈哈，我们到时恐怕只需要做个顺水推舟的功夫，想来刑殿便必然会秋后算账！” 第235章 太虚文会 刑殿作为人族内查内省的机构，在读书人眼中的恐怖程度，无异于明朝的锦衣卫，可谓是谈之色变，避如蛇蝎。 如果姜陵被刑殿的人找上了，想来即便不死，也会被扒下一层皮。 想着这样的画面……简迁狞笑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时就等着姜陵他们露出破绽，给他一个发作的机会了。 云承平没有接简迁的话，他从来不像云承远那般愚蠢冲动。 这一点，从他懂得在姜陵的身边隐忍，直到进入太虚神山的跟脚才露出嘴脸便可看出。 可即便如此，他也早早地为自己寻好了借口，声明了自己的行为仅代表个人，哪怕出了太虚谷被追究，想来也不会有事。 所以即便简迁暂时与他处于同一阵营，云承平也不会轻易的授以口柄。 “赶路。” 云承平面无表情地看了姜陵一眼，转而又望向了前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回看姜陵等人的情况。 “这里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冰极谷了。” 司马玦望向那座沉默的冰山，脸色凝重说道：“它是太虚谷最偏僻的凶地，位于太虚谷最南端。一般来说，除非是它的凶地深处开启，否则很少会有人族或者妖族前往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居然会出现在太虚神山……” 董凌宇沉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冰极谷为何出现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狼绝与裴菀不见所踪，想来已经去到了第三重天，我们得快点找点法子追上才行。” “确实要抓紧了。”张华仪抬头望向头顶的雪花，凝重道：“不知你们是否感觉到，待在这飞雪中，体内才气的流逝速度异常的快。即便现在看来微不足道，时间一长，想必作用也不啻于慢性毒药了。” 司鱼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冰层，开口道：“不仅如此，它还在消融寒冰。”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惊慌之色。 刚刚那头狐妖的下场可都被众人看在眼里了，而在场的除了姜陵外，谁敢说自己的肉身比那狐妖强的？ 就连蕴灵境的读书人，在肉身方面也必然比不过洞天境的妖蛮，这是所修圣道不同的必然结果。 “如果诸位没有更好的想法的话，我认为还是用颜辽他们的。” 司马玦沉声道。 所居最末并非是全无好处的，至少他们可以看到前方所有人族和妖族使用的渡河方法。 会飞的禽类妖族自然最轻松，顶着风雪，振翅一挥，没一会就能去到冰极谷。 可他们这些不会飞的就不行了，想要不触碰海水通过海面，目前看来必然要学会利用海面上的浮冰。 妖蛮愚笨鲁莽，偏偏四肢发达，所以它们选择的是最直接的方法——跳。 妖族肉身强大，爆发力高，全力一跃，百米距离都不在话下。 只是这样很容易便会震碎冰层，所以它们只选择十米以内的冰层进行跳跃，但即便如此，有些冰层外强中干，依然会有倒霉的妖蛮如刚刚那狐妖般坠入冰河，身死道消。 相比起来人族就聪明多了。 不知是谁想到的注意，他们竟是把脚下的冰层当成了一艘船只，在上面或是作写，或是吟诵，以诗词吹起大风，推动冰层带着他们前行。 这个方法的效率虽然不及妖蛮快，但胜在于安全，至少目前为止，姜陵等人还没看见过一个人坠入水中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 徐修筠注意到姜陵一直站在一旁也不说话，连忙改口问道：“不知姜兄有什么想法？” 好家伙啊，如今都成马屁精了…… 耿自诚等人将徐修筠的表现尽收眼底，心想不就是一首诗吗？我会酸吗？我会酸吗？？ 姜陵将遥望远方的视线收回，转而看向面前的众人，微笑道：“颜辽他们队伍的法子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是人族，是读书人，何必要拿自身的短处与妖蛮的长处相争？” “肉身方面，自古以来妖蛮便是得天独厚，如果我早想通了这一点，第一重天的时候便不会以短处硬捱，该发挥我们独一无二的长处才是。” 耿自诚怔了怔，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状，兴奋地说道：“我懂了，是智慧！” ……姜陵没好气地说道：“是思考！难道你就真认为，妖蛮不知道其实我们的方法才是更好的吗？” “只是气血之力性质太烈，虽然能吹起罡风，但它与海水相遇，却是如同热刀划过牛油悄无声息便消融了，自然就吹不动冰层，所以才被逼无奈用此下策。” 众人半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成华说道：“所以我们也要用颜辽他们的方法？那得好好制定作诗顺序才行，轮流休息，才能保证咱们的才气不在终点前殆尽……” 未曾想，姜陵却是摇了摇头，打断了这句话。 “颜辽他们的方法虽好，但并不是最好，还能有更好。” 董凌宇皱着眉头说道：“姜兄的意思是？” 姜陵微微一笑，仅仅用了三言两语，便悄无声息地将队伍的重心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也算是他的一个成长。 实力低时，姜陵自然愿意以强者为首。 但既然如今自己的实力已然不是当初，他自然不再愿意将性命托付于他人手中。 “我说过，我们人族的长处在于思考，颜辽他们虽然通过思考得到了这个方法，但思考完了之后便不再思考，长处已丢，如何才能越过本就强大的妖蛮？” 姜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现成的诗词自然好，即刻便能使用，可同样的才气，效率却更低，怎么不思考着写新的作品呢？这不是一个天赐的时机吗？” 话音未落，众人便已经明白了姜陵的意思，一双双眼睛就像是通了电似的，明亮无比。 徐修筠忍不住凑上前开口说道：“莫非姜兄要在此举办一个文会？” “那是自然！” 姜陵微笑着说道：“只是这彩头却来不及想了，我便以诗代酒，先给大家打个样。” 众人微微一怔，随后眼底顿时涌现出浓浓的期待之色。 耿自诚惊喜道：“在太虚神山开文会，姜陵你这份胸怀与胆气，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若是这次文会中出现什么惊世作品，你我众人必然都会被载入史册！” 第236章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 在天星大陆，除非行特殊事的特殊人，即便是最高洁敦厚的读书人，也会想要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 更别说在场的众人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风华正茂，正是想要大展拳脚的年纪，自然更是如此。 张华仪微笑地看向司马玦，打趣道：“那今天这事就看司马兄了。” 众人纷纷露出笑容。 司马史家作为司马迁的后代，极少有不修史家的后辈，司马迁不是例外，在孔城便是颇有文名的史家读书人，此事有他在场说不定还真能成。 司马玦笑道：“看我可不成，我就是一个破写书的，今天这事想要成，诸位还得看某人才是。” 说罢，司马玦带头笑脸吟吟的看向了姜陵。 众人会意，就连站在一旁的司鱼也笑了起来。 “你们啊……” 姜陵摇头失笑，从乾坤袋中取出纸笔，正准备提笔沾墨，这时，头顶的天穹之上竟是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冷不热，如同机械般的声音。 “已有承虚者从石台进入第三重天，承虚禁令已解，诸位可通过令牌自信切断与神山联系，此举虽可保全性命，但却自动判定失去石台修行资格，还请承虚者自行掂量。” 可以通过令牌离开神山了？ 众人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拿出了令牌感受了一下，果然发现竟是可以自行切断联系了。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毕竟如果可以离开随时离开太虚神山的话，那危险的程度无疑会大大减少。 只是还有一个坏消息。 ——狼绝估计已经进入第三重天了。 司鱼开口说道：“开始。” 姜陵点了点头，提笔沾墨的同时，抬头望了眼面前冰蓝透彻的汪洋，缓缓说道：“想我姜陵成名至今，还从未写过关于学习的作品，今天见这冰极谷外面的海洋格外壮阔，便有感而发写一幅对联。” 对联？ 听闻这话，众人顿感稀奇，如果将诗词比作是小道的话，那毫无疑问的，警句和对联无疑就是小道中的小道，极少会有极佳的作品出世。 更别说姜陵还给自己圈定了一个“学习”的题材了。 一时之间，众人心痒难耐，心中升起浓浓的好奇，竟是没有一个人怀疑姜陵会作诗失败的。 “此次太虚文会举办的目的是渡海，重在一个‘渡’字，而何为‘渡’，如何‘渡’？这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司鱼面色平静，淡淡说道：“别看颜辽他们主要书写有关‘风’的诗词，诸位便陷入了‘风’这一字中不可自拔。我们当前最紧要的，还是要先拥有‘船’，才能以‘风’推之。” 司鱼这一句话看似在点拨众人，实际也是在提醒姜陵，颜辽他们之所以能够不用船，那是因为他们将浮冰当成了船，所以才能高枕无忧的使用风力推动。 只是姜陵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呢？ 姜陵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师姐，知我姜陵者，司鱼也！” 油嘴滑舌……司鱼没好气的白了姜陵一眼。 姜陵提笔沾墨，没有丝毫犹豫，手腕轻甩，一行端正遒劲的大字顿时跃然于纸上： 书山有路勤为径。 姜陵抬手停笔，才气通过笔尖与墨水流入纸张，一层又一层的宝光接连亮起，不到一会便呈现出了登府才有的蓝色宝光。 一句登府！ 这一刻，纸页上的文字仿佛是活了过来一般，一道道流光从中激射而出，化为一张张翻飞的纸页。 不到一会，这些纸页便在众人的脚下铺就成了一条写满了文字的道路，绵延数百米，直接与远方一块坚厚的浮冰连在了一起。 这一幕场面声势极其浩荡，顿时将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简迁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颜辽远远望去，眼中浮现出敬佩之色，感慨说道：“书山有路勤为径……朗朗上口，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直指吾辈读书人学习的本质啊，姜镇国真是名不虚传。” 孙庭轩笑着说道：“不止如此，而且此句还形成了一条书页铺就的道路，可以悠然行走在海面上，比我想出来的这个法子要惬意多了。” 原来颜辽队伍的方法竟然是孙庭轩想出来的。 不过也对，作为兵家读书人，在实操方面的经验，他确实理应比其他人更加丰富。 云承平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看似平静，实际上掌心的肉已经被指甲刺破，鲜血滴落在了脚下的冰层上，刺目无比。 “你不会成功的……起势开得过高，只会导致无法承接。” 心中虽是这样想，但云承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文宫出现了轻微的摇晃，心神一动，文灵大日光芒骤盛，瞬间便将文宫的异常镇压了下来。 不过云承平也知道，这只是治标的手段。 “诸位文友，请。” 姜陵微微一笑，与众人一同踏上了这条道路。 落脚的瞬间，每个人的心底都浮现出了以前秉烛夜读，苦研文字的日子。 虽是艰难，也有辛苦，不过众人的心底更多的还是满足。 短短两三分钟的功夫，便横跨了数百米距离，这个进度甚至比妖蛮还快一点，不过众人依然与颜辽他们相差甚远。 “无名先生，还请补全此联！” 走到书路尽头的浮冰上，众人齐齐揖首行礼，神情虔诚，皆是因为对一首好作品的真心热爱，也更好奇姜陵会以什么样的句子承接上联。 不知不觉中，无论是颜辽等人还是妖族，此时竟是都将目光投向了姜陵他们的方向。 颜辽等人之所以会忍不住看来，是因为好奇姜陵会写出怎样的句子。 而妖族居然也投来了目光，显然便是从姜陵刚刚写下那句对联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姜陵微微一笑，在原先的纸页上再度落笔： 学海无涯苦作舟。 横批：学无止境！ 落笔完成的瞬间，劲风吹起，一股浓郁的墨香味从姜陵身前的纸上炸开，香飘十里，宝光止也止不住的层层点亮，不一会便达到了贯州的层次，直到巅峰贯州方才停止。 纸页无风自燃，化成了一艘小舟落在海面。 众人怀着紧张而又忐忑的心情走上，惊奇的发现。 这首对联形成的小舟，居然无风自动，不需要众人作诗，只需要姜陵心念一动，便可往前游去。 徐修筠惊喜叫道：“姜兄大才！有此学海小舟载着我们渡海，必然有惊无险！” 第237章 熊冀设计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首对联写的太妙，成就巅峰贯州的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学海小舟虽是成了，但因为这海水中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原因，行驶的速度显然受到了限制。 再加上海面上存在大量的浮冰的缘故，众人不仅需要作写能够加速的作品，还需要分出一部分人站在舟头，专门负责清除路线的障碍。 “我来。” 司鱼飘然起身，站在学海小舟的舟头，青衣翻飞，明明是一位清丽出尘的美人，但配上了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臭拽脸后，却是没来由的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心感。 有这么一位姑娘在前，真是衬得我们几位男子黯然无光啊…… 几位大男人面面相觑，摇头失笑。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个文会可以开得尽兴了。 “既然诸位文友都不敢在姜镇国后作写，那便由我这位小女子出面献丑。”赛凝雪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梨花木桌，放在了学海小舟的中间。 被这么一位漂亮的姑娘戳破了心事，在场的男子脸上确实是出现了短暂的窘迫之色。 不过赛凝雪此举倒也算解围，毕竟姜陵珠玉在前，众人没打好腹稿，着实是不敢贸然作诗。 耿自诚好奇问道：“赛姑娘在学宫的时候便是词道上赫赫有名的才女，今天不知要用哪道词牌名？” 赛凝雪一边研墨，一边回道：“今天倒是奇怪，小女子不想作词，倒想写诗了。” 说罢，赛凝雪提笔沾墨，在面前的纸页上款款落笔。 没一会，一首用簪花小楷写成的作品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风。 解落三秋叶， 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 入竹万竿斜。 风能吹落秋天金黄的树叶，吹开春天美丽的鲜花。风刮过江面能掀起千尺的巨浪，吹进竹林能使万竿为之倾斜。 “好！” 姜陵抚掌称好，点头赞道：“整首诗一字不提风，却是处处见风意，不仅写出了风的力量，而且还将风善变、多情的姿态活灵活现的展现而出。依我看，此诗必定登府！” 果然。 姜陵话音落下后没多久，赛凝雪面前的纸页上顿时亮起了层层宝光，不过一会的功夫便达到了登府的层次。 这首诗虽然不是战诗，无法对敌人造成直接的伤害。 但作为咏风诗，自然能够在赛凝雪的意志下，招来狂风为学海小舟助力。 如果说在此之前， 学海小舟的航行速度只比妖族快上那么一点，那今日可就不同往日了。 在赛凝雪这首诗的帮助下，狂风鼓荡，学海小舟的速度竟是暴涨了三倍不止，以一种极度夸张的速度，如同一匹奔驰在海面上的野马，声势惊人。 “赛姑娘真是才貌双全！” 众人感受着学海小舟的速度，又惊又喜，恭维不止。 若是能够一直维持着这个速度，怕是不用十分钟，就该赶上要满了？ 可惜，才气有限，仅仅过去了一分钟，推动着小舟疾驰的狂风便出现了消退之势。 “那接下来，就由在下献丑。”成华微微一笑，从桌面上拿起毫笔，沾墨作写。 片刻后，纸页上宝光升腾，不一会便有青色的宝光亮起。 诗成鸣县。 直到看到宝光升起，成华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是放了下来。 众人开始赏析成华的作品，过程中自然是少不了恭维和赞扬，小舟上的气氛逐渐火热，这场太虚文会也慢慢显得名副其实起来。 “韩兄请。”姜陵道。 他现在的定位就跟文会的主持一样，不仅需要注意小舟的速度，在恰当的时间叫人作诗，与此同时，还不能辜负了每一个人冥思苦想的作品，适时的要对诗中的可取之处进行称赞。 司马玦捧着一卷经书沉默地站在一旁，手中的小楷笔飞舞不断，神态肃穆，如同一位负责口供记录的干练警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为了让后人更加精准的从冰冷的文字中体会到前人当时的情感，史家读书人对自身笔力的锻炼要求一向极高。 一段历史的完整流传，不仅需要事件本身具有吸引性，还需要负责记录的史家读书人充分的利用文字还原当场。 在此过程中，司马玦虽然会记录下每一个人所作的诗词，但最后进行修订的时候，必然会突出轻重缓急，这样才会有文学性。 “他们竟然还真的在太虚神山开起文会来了……”简迁咬牙切齿地说，目光满是怨毒之色。 而在另一处妖蛮所在的方向。 看着那载着姜陵等人的学海小舟如同疾驰的游艇般奋起直追，飙射而起的水花，就像是一条飞舞的彩带紧紧缀在小舟的身后。 此时哪怕是妖蛮，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 “不好啊殿下，那队人族的速度太快了，照这样下去，没多久就要超过我们了！” 熊冀身旁的狗妖心惊胆战的说道：“先不说那从寂月岭中杀出来的魔女，就光说那吃妖的人魔，就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如果我们放他们这么轻易就进入了第三重天，圣子殿下事后不会饶了我们的！” 只是熊冀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熊冀抬头望去，目光落在了那道负手立于学海小舟舟头的少女身上。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风轻云淡，可一路上但凡挡在前方的浮冰，哪一个不是悄无声息就消融了？ 这绝对是一位至少可以匹敌铭文境大圆满的人族读书人！ 熊冀脸色难看至极，说实在的，若非是被逼无奈，谁不想甩开累赘，直接前往下一重天呢？ 可这是圣子的旨令，在圣子的心里，它的地位甚至还不如那买来的人族奴仆。 “没办法了，只能强行拦下了。”熊冀眼神中有一抹凶意闪过。 “如何拦？”狗妖听闻这话，大惊失色说道：“太虚神山不是颁布了规矩了吗？我们若是出手，会被神山意志抹除的！” “嘎巴！谁叫你直接攻击他们的？” 熊冀低骂道：“你以为我们以前是怎么弄死人族那么多天骄的？规则只是用来限制弱者的，我们神族至高无上，位居众星之巅，你怎么想的这般卑微，真是应了人族那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亏这头狗妖还是铭文境中期的天骄呢，此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一个字都不敢吭声，满脸通红，久久才憋出一句话：“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熊冀冷笑一声，吩咐道：“安排几个铭文境和洞天境的假装力竭，降下速度，到时候听我号令，必然让这群两脚羊死无葬身之地！” 第238章 静观其变，绝地反击 学海小舟上的太虚文会开的热火朝天。 一首一首的诗词作品接连在众人的笔下出世，只是并不是每一个人每一次都能写出入流之作，截至目前为止，除了姜陵以外，当属赛凝雪的作品最佳。 学海小舟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般激射而去，在海面上掀起一片浪花。 按照这样的速度航行，不出两分钟，姜陵等人便会追上妖蛮的队伍，进而完成反超。 如此进展，当真是羡煞了旁人。 “我们就不能也像他们一样开一个太虚文会吗？”简迁一旁的读书人不甘地说道，望着船舟上某些修为还不如自己的人，眼中妒火中烧，恨不得以身代之。 可想而知，只要有司马玦成功活着离开太虚谷，带出这段故事，姜陵等人必然文名大噪。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位赤果果的美人躺在床上娇媚的冲着自己眨眼，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般。 不生气才怪了！ 简迁一巴掌呼在这个人的背上，脸色难看至极，几乎怒骂出声：“开文会？怎么开，拿什么开？就拿你这猪一样的脑袋？你要能给我写出一艘小舟……不，别说小舟了，你能写出一艘木筏我开！你能吗？！” 姜陵等人之所以能够横行无忌地穿梭在第二重天的海面，悠然自得的开上文会。 除了有司鱼这尊大神护法，破冰开路，扫除了后患外。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姜陵用诗词唤出了一艘小舟。 姜陵先前便说过，颜辽队伍等人用的方法虽好，但却不是最好，还有更好。 他们将浮冰当做船只，以风助力前行，效率虽不如妖蛮，但安全性却是高上不少，因为先一步进入第二重天的原因，暂且还领先于妖蛮。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浮冰又怎么比得上真的船只呢？ 在航行的过程中，除了海水之外，还有防不胜防的雪花，这两者几乎在同时消磨他们脚下浮冰的厚度。 所以他们不得不每过一会，便要更换新的浮冰。 此事自然大大的拖慢了他们行进的速度。 学海小舟舟头，司鱼忽然开口说道：“姜陵，不对劲。” 此言一出，无疑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诗兴大发，正处于兴头上众人的兴致。 姜陵皱眉道：“怎么了？” 他知道司鱼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若是连她都说了不对劲，那就真的出现了意外之事。 司鱼缓缓抬头，目光明明很平静，众人却感觉那里面仿佛藏着两口绝世的利刃，没来由的心底一寒。 司鱼说道：“铭文境妖蛮的速度慢了下来，很快就要与我们碰到了。” 宁凡钊不解的说道：“我们速度如此之快，赶超妖蛮不是意料之中，早晚的事吗？” 司鱼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这个原因。” 到了这一刻，众人终于是对事情的严重有了初步的概念。 因为再也没有人作诗的缘故，学海小舟的速度慢慢降下，前方四面八方的浮冰上，分布着一道道妖蛮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连妖蛮都跳累了？ 众人疑惑着，身为兵家读书人的陈望第一个察觉不对，厉声说道：“不能再往前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会孤身进入敌军腹中！” 听到这话，众人心神大震，抬头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如果继续保持目前的航线不变的话，他们必然要进入到妖蛮的重重包围中。 耿自诚等人着重注意了一下那些妖蛮的修为，发现其中竟然连铭文境的妖蛮都有，却偏偏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站在浮冰上气喘休息。 宁凡钊被眼前这一幕气笑了，说道：“妖蛮不愧被称之为妖蛮，这演技拙劣的……什么时候铭文境虚得连跳个冰都会出汗了？” 张华仪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此低级的手段，也就只有妖蛮敢在我们人族面前使了。” 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 班门弄斧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啼笑皆非，满脸怪异，就连最前方的颜辽等人似乎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时不时地便投来目光。 “不过那声音不是说了，除了四重天，都不允许向其他人出手吗？” 赛凝雪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说道：“有涉及圣级的意识在冥冥中观察，妖蛮怎么敢破坏规则的？” 确实。 进入太虚神山前，那道声音确实宣布了不准直接战斗的规则。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一清二楚，否则两族在第一重天恐怕就打得炸开锅了。 董凌宇皱眉道：“是啊，既然不能出手，那妖蛮肚子里又憋得是什么坏水？” 只有没心肝的耿自诚撇了撇嘴，直接说道：“管他那么多，咱直接换路线，任它诡计多端，咱们不上套，也是白瞎。” 还能这样玩？ 众人微微一怔，随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坏笑。 我觉得可以！ 这时，司鱼却注意到了姜陵一直沉默不语，并未表态，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不想换？” 两人关系亲密无间，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司鱼也算是慢慢摸明白了姜陵的性格，自然是看出了沉默中的反对。 众人脸上浮现出错愕之色，陈望更是皱眉直言道：“姜兄，何必去吃这顿鸿门宴？” 姜陵摇了摇头，实际上但凡了解过他成名史的，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以退为进的人。 无论是那一场场明知是鸿门宴的文会，还是那藤县时自绝后路的请天证，文压一州的反击…… 这些，都直接说明了他的性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姜陵用简短的八个字，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或许前方是有陷阱，可如果我们能抓住机会，未必就不能趁势反击，给予妖蛮一个重创。”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片刻后，张华仪苦笑着说：“船都是你姜陵的，我自然只能听你的。” 这自然不是埋怨，而是一句玩笑话。 “好，那就听姜陵的！” “我也同意！” 众人纷纷表态，姜陵如沐春风，心头微暖：“有诸位好友同舟共济，尘光真是满足了。” 陈望问道：“不过姜陵你打算如何做？” 姜陵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怕是仅有三十秒便要相遇的妖群。 “静观其变，绝地反击。” 第239章 自投罗网？ 学海小舟没有调转方向，反而径直的驶向了前方。 姜陵等人的决定出乎了颜辽他们的意料之中。 颜辽皱眉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姜陵他们不应该看不出这个计谋？” 妖蛮自视甚高，自以为聪明绝顶，但实际上愚不可及，计划中错漏百出。 陈望作为兵家读书人，就算境界方面不如孙庭轩，也没理由看不出这一点才是。 那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没有选择撤离呢？ 颜辽队伍中罕见的出现了沉默的情况。 或许说不只是他们，就连妖蛮也是如此，海面上寒风四起，白雪纷飞，一时之间竟是似乎只剩下了学海小舟上的讨论声。 姜陵等人的文会还在继续，一首又一首诗词作品层出不穷，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灵感逐渐见底，小舟航行的速度越来越慢。 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当学海小舟的舟头正式越过第一头妖蛮的身影的时候，船上虽然仍有吟诗作对的声音，但众人的脸上已经寻不到一丝喜色。 豆大的汗珠沿着脖颈流下，绝大多数人都紧张不已，却偏偏要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聊天。 不知不觉中，学海小舟已经超过了十几头妖蛮的脚步，按照目前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能离开妖群的包围圈。 正当耿自诚等人想要在心中暗自松下一口气的时候。 突然，走在妖族最前方的熊冀忽然转过了身，看向姜陵说道：“魔头魔女，你们竟然真敢自投罗网？！” 这句话就像是开启战争的号角，话音落下的瞬间，零星散布在学海小舟四面八方的妖蛮，竟是在同一时刻动了起来。 强横的气息几乎不分前后的从它们的身上拔地而起，滚滚气血之力连成一片，形成恐怖的异象，狂风飞舞，其中裹挟着片片具有奇异力量，能消融万物的雪花。 原本平静的海面此时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激荡不安，蠢蠢欲动。 熊冀负手立于远方的浮冰上，面带微笑，智珠在握。 姜陵和司鱼平静无比。 但无论是身旁的伙伴还是不远处的颜辽等同族，个个怒目圆睁，难以置信。 这一刻，当众人看到海面已经彻底失去了平静，连浮冰都开始剧烈晃动，隐隐有向它们聚拢而来的形势后。 所有人都意识到，原来妖族想要以这些浮冰作为武器，推动着它们撞向学海小舟！ “畜生尔敢！” 孙庭轩厉喝一声，风暴般强横的杀意冲天而起，看样子竟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在妖蛮合力的气血异象上生生撕下一道口气，为姜陵他们打下一线生机。 但很可惜，正如熊冀为了放松姜陵警惕，孤身与几位强大的妖族走到了最前方一般。 颜辽和孙庭轩也在队伍的最前方，可谓是鞭长莫及。 只是孙庭轩才刚出手，熊冀便紧随着伸手一抹，强横的气血之力化作洪流，直接冲散了他的杀意。 “孙先生，为何动怒？” 熊冀负手而立，面带微笑说道：“难道我为你们准备的这一出好戏不好看吗？” 身为被人族一向瞧不起，以“蛮”鄙夷的妖族，熊冀今天成功算计了一回人族。 这件事，想必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也依然够它在妖族中吹的，心中的狂喜满溢而出，整张熊脸无一不写着春风得意。 孙庭轩强压着怒火说道：“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现在只是第二重天你便迫不及待的动手，难道你就不怕被神山意识抹除？” “抹除？” 熊冀嗤笑一声，轻蔑的说道：“我们只是用气血之力推了一下浮冰而已，力量又没直接作用到你们的身上，怎么能算我们攻击了你们呢？” 颜辽队伍中不少人听到这话，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惊声说道：“你敢钻规则的漏洞？以前玩这一招的都死了！” “我妖族如此强大，利用一下规则怎么了？” 熊冀满脸讥诮之色，漫不经心的说道：“况且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我又没动手，它们这群低贱的废物，能用生命为我神族铲除几个未来的大患，该是它们的荣幸才对。” 众人遍体生寒。 是啊，这才是长辈在书中给他们灌输的妖族形象。 贪婪自大，自私自利。 它们一向不将自己之外的生命视作生命，弑父娶母，吞食亲子……这样的例子在妖界比比皆是，那是一个混乱至极的文明，四处都是血与火的哀嚎。 远处的天空中气血之力连成一片，如同一座巨大的风车，强而有力的狂风推动着海面上的浮冰缓缓提速，朝着姜陵他们的学海小舟包围而去。 若是姜陵他们没有步入圈套，或者提早一步察觉妖族的意图从而撤离，想必都有机会挽救。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学海小舟成为了瓮中之鳖，在那无数块巨大的浮冰面前，它显得既渺小又无助。 四面八方的妖蛮的脸上纷纷升起了狰狞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在无数块碎冰下沉没的小舟，众人惨死海水的画面。 “人魔姜陵！你杀我神族天骄无数，可曾也想过今天？” “都说人族聪明，正在崛起，可你们今天居然却成了我们的手下败将阶下囚，哈哈哈……要不投靠我们妖族，成为妖种如何？照样能够给你们天天喊着的荣华富贵！” 妖蛮肆意的羞辱着姜陵等人，这是它们妖族惯用的手段。 或许因为大脑进化未完成的缘故，它们的思想总是显得扭曲又偏激，喜欢从猎物负面的情绪中寻找快感。 学海小舟上。 众人脸色煞白，望着四面八方，无数块雪白而又巨大，如同冰锥般围来的浮冰。 这些浮冰的速度若是高到一定的程度，必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撕裂他们的船只，这是毋庸置疑的。 到那时候他们又不会飞，该如何在这无边无垠的汪洋中活下来？ 无处可逃，无处可退，无路可走，无计可施。 真正陷入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地步时，众人心中反倒不觉得绝望，而是萦绕而生出了一缕淡淡的可惜。 “姜陵，咱们这文会……怕是到此为止了。” 耿自诚神情挫败，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怪你。能在死之前开这么一场文会，与诸位好友共同离去，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是呀，姜兄千万莫要自责。” “死前能与诸位好友共谈诗词，共论文章，在下心满意足！” 众人纷纷开口，皆是劝慰姜陵之语。 宁凡钊抹着眼泪，开玩笑说道：“不过姜陵你也别太不自责，面上还要给我们一点表示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破涕为笑。 姜陵也是如此。 只是摇头失笑完后，姜陵忽然抬起了头。 只听见四面八方几乎同时有急啸声冲天而起，那是一座座如陨石般掠来的浮冰，力大势沉，杀机已现。 想来在这上百道攻势之下，就算是凶地都会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更别说一艘由贯州诗形成的小舟了。 此时无论是熊冀还是云承平等人，嘴角都微微地勾了起来。 姜陵，你该死了。 第240章 乘风破浪，化险为夷 石台上。 数道异样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着云承远。 “你只需要知道，有自知之明和无勇气上前是两回事。” 姜陵等人走进黑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刚刚那一段话仿佛依然萦绕在此间，挥之不去。 云承远阴晴变幻，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着。 你是在羞辱我？你是在羞辱我！ 不过是一个草民出身，踩了狗屎运傍上了守渊人这根大腿而已，竟然三番两次的羞辱于我，真是该死！ “已有承虚者从石台进入第三重天，承虚禁令已解，诸位可通过令牌自行切断与神山联系，此举虽可保全性命，但却自动判定失去石台修行资格，还请承虚者自行掂量。” 这时，石台的上空突然响起了这么一道声音。 云承远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恨不得仰天长笑。 真是天助我也，我倒要看看你带着那么一帮累赘，怎么过这第二重天！ 云承远腾地一下便从地上起身。 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幕，不明所以的问道：“云兄，你这是要去哪？” 云承远眼中仿佛有怨毒的火焰燃烧：“自然是去第二重天。” 众人听闻，先是大吃一惊，下意识便想要劝阻，但转而想起刚刚那声广播后，立刻又打消了念头，只好说道：“既然云兄主意已定，那便小心行事。” 云承远冷笑说道：“放心，我定然会亲眼看着那个贱人，死在第二重天的！” 云承远毫不避讳的口无遮拦吓了众人一大跳。 不过他本人看起来却是一副蛮不在意的样子。 毕竟云承远的文宫在清明文会时便被姜陵重创，否则云家也不会花重金为他购置令牌，塞也要塞进太虚谷寻找太虚石修复了。 说罢，云承远一脚踩进了姜陵他们之前进入的黑洞中，消失不见。 本来，进入之前，云承远还以为第二重天会是和第一重天一样，是个燥热如蒸炉般的地方。 但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入，云承远便感觉遍体生寒，一朵朵雪花从天而降，像是无孔不入的病毒，径直地飞入了他眉心的文宫。 冷……好冷！ 云承运脸色煞白，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因为自己文宫重创未愈，所以才会在这第二重天显得如此无力。 就在云承远考虑着要不要立刻切断联系，离开太虚神山的时候。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道深刻到恐怕死都忘不了的声音。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听到这一句诗的时候，云承远的身体像是陡然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般，浑身一颤，紧接着便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了数千米之外的那片海域。 由一张张写满了文字的书页铸就而成的小舟，唇红齿白的少年与清冷出尘的少女并肩立于舟头，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四面八方是连成一片，染红天色的气血之力，无数块浮冰撕裂空气，如陨石般朝着他们的方向急啸而去。 这是一记大杀招，如此毁天灭地的情形，强大的杀伤力恐怕就连一座凶地都能瞬间夷平，更别说这么两道渺小的身影了。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又在念诗？！ 云承远心中有个声音在愤怒，尖锐地咆哮，妒火瞬间就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站在浮冰上，一边剧烈的蹦跶，一边发出尖声的咆哮：“死！姜陵司鱼你们这对狗男女，快点都给我死！”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姜陵先前的那一句诗给牢牢地拉了过去。 面对灭世般恐怖的攻势，姜陵面不改色，继续吟诵，只是速度快了将近一倍： “行路难。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形的力量自姜陵的体内如风暴般席卷四方。 船上的人怔住了。 观望看戏的人傻眼了。 胸有成竹的熊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就连急啸而来，如陨石般的浮冰都停顿在了半空。 此篇作品没有落在纸上，看不到宝光，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一篇镇国诗，出世了！ 无形的力量如迷雾，又如音波，瞬间便将整个冰极谷内，所有的生灵都拽进了同一个幻境当中。 那是一场穷尽奢华的宴会。 黄金铸就的杯子中摇晃的美酒一斗价十千，美玉打造的盘子里装点的菜肴珍贵值万钱。 可坐在角落，一身布衣的读书人依然喝不下酒，吃不下饭，脸上愁云密布，即便凭着满屋的酒气，咬牙拔出了腰间的宝剑，茫然四顾后，也依然不知斩向何人。 想渡过黄河，坚冰堵塞大川。 想登上太行，大雪遍布高山。 读书人在座位上借酒消愁，感慨着当年姜太公溪边垂钓，遇见贵人周文王，终于得以一展抱负，伊尹梦到乘舟游到太阳的面前，受聘于商汤身边。 人生的道路何等艰难！人生的道路何等艰难！歧路纷杂，圣道万千，属于我的大道究竟朝向哪边？ 绝望、颓废、恐惧、哀愁……无数道情绪萦绕在众人的心头，其中给人最大的感觉还是透不过气的压力，直叫人想要大口喘息，远离此地。 就在这个时候。 天边却是忽然有一抹光明如刀般从天斩落。 无论是众人还是妖蛮，耳边似乎都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在以铿锵有力的力量，大声的呼喊着： 我坚信乘风破浪的时机定会到来，到那时，我必将扬起风帆，远渡碧海青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世界陡然如雾般朝着两旁消散。 那些停顿在半空的浮冰刹那间又恢复了动作。 不知道是时间暂停了，还是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反应。 总而言之，一座如岛屿般巨大的阴影忽然出现在了海面上。 众人惊骇失色地望去，只见先前那艘学海小舟，此时竟是在无形的力量下迎风暴涨，没一会便成为了一个众人从未见过的船，仿佛如同钢铁铸就的堡垒般，四面折射着镜面般的光。 风暴与雪花两种截然不同而又同样强大的力量在船底成型，如同两只看不见的巨手，托举着钢铁巨船如龙般腾飞而起。 这一刻，潜龙出渊！ 第241章 云承平下跪 风暴与雪花托举着钢铁巨船腾飞而起，恐怖而又无形的力量如同一柄铡刀落入海面，劈出一条深深的鸿沟。 钢铁巨船撞碎了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声，无数块浮冰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船身，便被一寸一寸地震碎，化为粉末尘埃融入风中。 磅礴的力量落于海面，形成惊涛骇浪朝着四面八方扑去。 别说颜辽、云承平一等靠得近的了，就连入口处都被海浪波及，浮冰剧烈晃动，云承远一个不小心之下，紧攥在手中的令牌竟是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眼睁睁的看着令牌溶解，云承远脸色瞬间大变，然而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不得不蹲下用手抓住浮冰的边缘，以防掉落。 而至于靠得最近的那群妖蛮，甚至都还没从那幻境之中反应过来，身体便被海啸吞噬，连一声死前的惨叫都传不出来。 熊冀被这一幕吓得头皮发麻，遍体生寒，连一秒钟都不愿多待，转身便化为了一道白芒，朝着冰极谷上急掠而去。 “汪汪！殿下，等我！” 狗妖反应过来自己被抛弃后，吓得毛发炸立，情急之下甚至脱口而出说了两句本族话。 钢铁巨船从天而降，轰然砸在水面上，又是掀起了一阵风浪，连远处颜辽等人的浮冰都因此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眼看着姜陵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直到现在，众人似乎都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有人喃喃失语。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仅此一句，一扫先前所有颓势，无名先生再添一首镇国名作！”有爱诗之人激动不已，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你们可没看到那熊妖转身就逃的画面，太可笑了，亏它先前还一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样子，真是照猫画虎，徒惹人笑！”孙庭轩笑得人仰马翻，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学海小舟上，不，现在该叫学海巨轮。 “刚才……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宁泛舟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道：“这些妖蛮看似愚不可及，没想到聪明原来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赛凝雪等人紧绷的身体，此时也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韩肇转头望向四周，说道：“刚刚坠落所形成的风浪，怕是直接淹没了将近三十几头妖蛮？就连铭文境都不能幸免。” 妖族虽不聪明，但很歹毒，除了脚下的浮冰外，几乎都被它们用气血之力吹向了姜陵。 但也正因为这个自绝后路的手段，所以当海啸袭来的时候，它们才显得那般毫无招架之力。 只能说害人终害己，自食恶果不外如是。 “兄长救我！” 这时，远方突然响起了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 谁在说话？怎么听起来那般耳熟？ 众人这般想着，纷纷转头看去，当发现那声音的来源竟是出自第二重天入口的浮冰上时，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云兄……” 望着那道趴在浮冰上，紧紧抓着浮冰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在起伏的海面上跌落的身影，简迁面露迟疑之色，说道：“那道身影怎么像是你弟呢？” 可问题是他们不是已经留下了云承远这种修为偏低，身体还受伤的人在石台，严加吩咐不准离开了吗？ 云承平沉默不语，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止不住地跳动，可想而知他的心中有多么的生气。 傻笔！真是一个大傻笔！ 我们云家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傻笔？！ 身为亲哥，对于云承远的想法，云承平不说一猜一个准，那也是八九不离十。 对方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怎么可能瞒得住自己，不就是对姜陵放不下心吗？可不是有我在了吗？你这个废物又能做到什么？ 船上等人看了一眼，确定是云承远后便撤回了视线。 毫无疑问，即便是与云承远有同窗之情的徐修筠，如今对此人也没有了丝毫的好感。 姜陵转头望向颜辽等人，说道：“不知诸位可否有雅兴，与我们一同乘舟观海？” 听闻这话，众人脸上纷纷升起激动之色。 孙庭轩哈哈大笑说道：“姜镇国真是大方，我早就觉得这冰极谷风景极佳，只是美丽与危险共在，无心欣赏而已。只是眼下只怕某些人就没这个脸面与福分观景咯。” 兵家读书人在心情方面普遍豪迈爽朗，心直口快。 孙庭轩本来说两句客套话答应即可，却偏偏要阴阳怪气地讥讽云承平等人几句，众人脸上顿时升起了怪异的笑容。 原本简迁等人心底在听闻这话之前，还是有那么一丝侥幸和蠢蠢欲动的，心想万一呢？万一姜陵也觉得我们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亦或者忌惮沈无极的实力与势力，要借此机会主动抛出橄榄枝化解恩怨呢？ 但很显然。 别说姜陵没有这个“万一”的想法了，就算有，恐怕也被孙庭轩的这一句话彻底葬送了。 颜辽和孙庭轩等人操控着浮冰驶向钢铁巨轮。 这时，云承平突然开口说道：“姜陵，我不求你能允许我们上船，毕竟这是我们为先前行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云承平忽然对着姜陵双膝跪下，这一举动吓得在场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云承平，你想做什么？！” “云兄，万万不可啊！” “云兄快快起来，我们读书人跪天跪地跪父母，除了孔圣之外，就连亚圣都可以只鞠躬，不下跪，你这是作甚？何必这般折辱自己？” 云承平身旁的众人纷纷上前，想要将其从冰上拉起。 可无一例外的，都被云承平赶到了一边。 云承平双膝下跪，面无表情，直直地看着姜陵说道：“我云承平一生从未对父母外的任何人下跪。姜陵，那是我唯一的弟弟，平日里就算再调皮，再无知，手足之情血浓于水，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管。” “请您，也可以看作是求您，希望您能够高抬贵手，驱使巨舟救承远一命。” 说到最后，云承平重重叩首。 见到这一幕，哪怕是韩肇等半圣世家的天骄，都为之动容，更别说是耿自诚等人了，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众人望着那艘高大如山般的巨轮，阴影垂下，一片海面都黯淡下去。 如此遥远的距离，似乎还真就只有姜陵能够赶到入口，救云承远一命了？ 第242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望着那道在浮冰上剧烈挣扎，随时都有可能在风浪下落水的云承远，众人的脸色各异，身为当事人，姜陵的反应倒是平静无比。 不过很显然的，今天这事一旦处理不好，给姜陵的文名落下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字眼，那么想必即便离开了太虚谷，也是一个巨大的污名。 毕竟学识不代表着素质，天星大陆虽然没有键盘侠，但也同样存在着一批拥有着灵活的道德标准的读书人。 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这已经成了他们的常态。 海面上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就连垂死挣扎的云承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恐失色，紧紧抓着浮冰边缘的指节都开始发白，死咬牙关，一言不发。 见死不救是一桩大事，若是没有余力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在姜陵镇国诗成，铸就出这么一艘巨轮的时候，恐怕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姜陵救不了云承远。 这又是一招毒计。 而且比上一次还要狠。 众目睽睽之下云承平双膝下跪，相当于在赌桌上推倒了自己奋斗一生的一切，包括所谓的文名与脸面在内。 如果姜陵能救而不去救云承远，那就是当众寒了一位救弟心切的兄长的心，此事若传出去，即便众人都知道姜陵与云承远之间的矛盾，恐怕也避免不了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此时的姜陵就像是走在钢索上的表演者，只要行差踏错哪怕一步，便很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别看沈家对姜陵好像一直没有采取措施，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在静候时机，就像是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只等姜陵露出破绽，便会瞬间露出獠牙，展开狂风骤雨般的报复。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船上的众人数度露出迟疑之色，像是想要开口。 可每当话一到嘴边，众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将他们自己换在姜陵今天的处境，恐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选什么。 这时，姜陵终于是开口了。 “云承平，大家都是读书人，你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扮出一副委屈的受害者模样？” 一片死寂的空气里，姜陵的这一句话，当真如同一道惊雷般，猝不及防就落在众人的头顶。 一时之间，听到这话的众人个个都感觉如遭雷击，连头皮都在发麻，瞪大了眼睛，偏偏一个字都不敢说，噤若寒蝉。 姜陵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将过往的一切都归咎于云承远的调皮与无知上，莫非你认为那一桩桩的事只是玩笑？” 云承平缓缓抬头，一抹刺目的血红沿着额头的伤口一路流下，穿过整张脸，他却平静说道：“总归只是小辈之间的玩闹，无名先生若是称之为玩笑，也算不得错。” 小辈？玩闹？ 姜陵气极反笑，忽然想起了后世那句经典的语录—— 我家哥哥只是一位四十三岁的大男孩而已，你凭什么要对他这样苛刻？ “别说整个楚国了，出了这太虚谷之后，整个天星有几位蕴灵境读书人敢称姜陵是小辈的？”孙庭轩冷笑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云承平你还不是文仕？哪里来的资格称姜陵是小辈？” 听到这话，众人心神一凛，纷纷想起了似乎在凉州学宫时，姜陵就已经受到了皇室的册封，成为了“尘文仕”。 毕竟这可是只有对国家作出了巨大贡献的读书人才能得到的敕封。 整个楚国能够获封文号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像姜陵这般年轻便被封为“文仕”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例！ 云承平面不改色的说道：“在下刚刚没有想起文仕大人的身份，一时疏忽，所以只以年龄论之。” “兄长快救救我啊！” 这时，云承远似乎再也撑不住了，满天的雪花无孔不入的落在他的文宫内。 读书人的体质本就不如妖蛮，现在就连文宫都受到了伤害，他怎么可能还坚持的下去，脸色煞白，惊慌失措。 云承平见状脸色大变，再度对着姜陵重重叩首，冰面上一片血迹：“请文仕大人救救小弟！” 姜陵神情漠然，一抬手，笼罩在船身的风暴一下便卷起了颜辽等人的身体，将他们送来了船上。 落地的瞬间，众人神情复杂地看向他，心中已然隐隐猜到了他要做出的决定。 姜陵转身面向冰极谷，岛屿般高大的巨轮缓缓前进，他迎风说道： “初见时，冬至文会云承远与我文比，欲毁我诗作原篇。再见时，柳村除疫上云承远记恨与我，为了报复私人恩怨，枉顾村民性命，逼我不得不与他立下军令状，方可行医救人。” “饯别宴上辱村民好意，凉州学宫公然欺我好友，清明文会数计并发，一首‘鬼山老母泪不休’我记到今日都不敢忘……” 姜陵的话音中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能够让人情不自禁的进入到他的情绪当中。 这里面有许多事情众人都只是有所耳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当听闻云承远居然犯下了这么多桩大事，云承平却依然为其求情的时候，个个面露怒色，义愤填膺。 孙庭轩指着云承平的鼻子破口大骂：“云承远之罪行早已罄竹难书，你不在他犯下第一桩事的时候带着他负荆请罪，洗心革面，居然还好意思为他求情？我呸！” 孙庭轩虎目怒睁，杀气毕露说道：“此事你真该庆幸惹得是姜陵，若是碰上了我……哼哼，我可不管他是谁家的子弟，直接一刀斩了了事！” “孙兄慎言！” “孙兄言重了！” 众人脸色大变，纷纷开口阻止了他，生怕这个跟油桶一样一点就炸的家伙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云承平抬起头，看着缓缓驶去的巨轮，望着姜陵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文仕大人是要见死不救了是吗？” 姜陵没有回头，声音融在风中吹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是本仕不救，而是今天这一步，纯粹就是当日的是他一步一步亲手造成的！是他自己一手磨灭了我对他该有的同情，只留下满腔的恨意。” “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本仕，你以为今天这事是偶然吗？” “不！云承远死是必然的，只是没死在我手里而已！” 第243章 割袍求战 浮冰上，云承平仍然保持着双膝下跪的姿势，额头和身前的冰层上鲜血淋淋，好生恐怖。 但相对于这些来说，更让众人感到惊悚的，还是那道哭泣着沉没在了海水的身影。 “姜陵，你今天杀我，我就算是死，也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云承远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海水中。 进入太虚谷之前，所有人便有所预料，里面必然是要死人。 只是在此之前，谁又能够想到，云承远竟然会是这样的死法？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只是机缘巧合吗？ 众人想起姜陵先前说的话，一片默然。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人们细细咀嚼品味此句，虽然没有成为鸣县真言，但八个简单的文字背后，却仿佛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想来一旦流传出去，得人传颂久了，终有一日也将成为真言。 亲眼听着云承远的声音逐渐微弱，直至消失。 云承平身躯一震，终于是默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后，只听见嘶啦一声，一截衣袍被云承平面无表情的攥在手里，额上青筋毕露。 “出去之后，我要与你文战。” 听闻这话，众人面露凝重之色。 天星大陆，从不限制读书人之间的竞争，有些地方甚至有“文会不文比，等于没开”的话流传，虽然夸大了言辞，但也可见读书人之间的竞争有多么激烈。 但即便如此，也很少人会进行文战的，因为这是竞争中最为惨烈的方式。 唯有双方的矛盾达到了不可化解，你死我活的境地，才会到刑殿进行申请，公开进行任何手段都能用的一对一战斗。 而文战的结果，往往是以一方的死去而告终。 即便过程中有一方认输投降，只要对方不同意，就不能有任何第三者可以插手。 众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姜陵，似乎根本无法阻止这场两位人族天骄的生死决战的发生。 这时，银色的钢铁巨轮忽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如同一头巨龙般腾飞而起，劈风斩浪，撕碎空气，只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便直接出现在了冰极谷的上方。 光柱从天而降，落在船上每一个人的身上。 巨轮迎风解体，又化为了纯粹的天地元气回归到了天地的怀抱中。 云承平缓缓垂下了手，直到离去姜陵也没有给他答案。 但他是怕了吗？ 哪怕是身处于云承平阵营内的简迁都知道，如今的云承平，根本没有半分与姜陵相斗的资格。 姜陵之所以直接离去，无非就是在说：如果你真的想找死的话，那就先追上我。 ———— ———— 光柱笼罩身体，眼前的景象一闪即逝。 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然出现在了石台之上。 璀璨的星光从天而降，不过一会就补足了姜陵等人才气的消耗。 不过精神方面的疲惫却是无法恢复的。 姜陵抬头望向四周，石台上坐着少量的洞天境后期实力的妖蛮，个个伤痕累累，惊魂未定，如今感受到姜陵的目光，脸色更是一下吓得煞白一片，急忙往角落窜。 “熊冀估计已经去第三重天了。”颜辽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那头暗算姜陵的熊妖在场，便知已经离开。 实际上若不是云承平留了姜陵等人三分钟，姜陵他们说不定还能见到熊冀呢。 “想留的就留下，第三重天可就不是第二重天了。” 姜陵说道：“第二重天时，熊冀就敢利用规则中的漏洞暗算我等，可想而知提前到达第三重天的它们会设下怎样的手段。” 第三重天便是可以直接战斗的地方了，哪怕用膝盖想，也能猜出妖蛮必然要在此阻止司鱼、颜辽等人的脚步，为狼绝争取进入第四重天获取至宝的时间。 所以，进入第三重天，便意味着有可能血洒当场。 孙庭轩和颜辽想也没想，就走到了姜陵与司鱼的身边，以行动代替了言语。 而耿自诚等一众实力比较低的读书人，在迟疑了一瞬后，也很快做出了决定。 “我等既然最终决定了要进入太虚神山，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刻的发生，自然不会退避！”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就算妖蛮提前准备好了埋伏又如何，我们人族众志成城，必然能够见招拆招，摘得今年太虚谷的最大机缘！” 众人纷纷开口说道，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显得那般坚定，显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为了防止妖蛮提前对入口进行布置，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孙庭轩提议道，众人之所以这么着急赶进度，这也确实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走。”颜辽随意选了一处黑洞走去。 姜陵与司鱼对视一眼，点点头，共同迈步跟上。 这一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角落处有一头瑟瑟发抖的妖蛮看见了他们选择的黑洞后，悄无声息的捏碎了一块玉牌。 走进黑洞，短暂的眩晕感后，面前的景象顿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皎洁的月亮如同一张圆盘占据了近乎大半的视线，如瀑的月光下，一座象牙般洁白的宫殿，静静地矗立在层层石阶的尽头，巍峨而沉默。 这幅景象实在是太过熟悉，姜陵和司鱼几乎刚一进入，便认出了这第三重天乃是寂月岭的深处。 “不要出声！” 察觉到这里是寂月岭后，司鱼第一时间动用文灵之力，朱唇微张，没有声音响起，众人的脑海中却神奇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便是蕴灵境强者才能拥有的神念传音。 正当刚来到第三重天的众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事情的经过的时候。 此处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四面八方的树林中，顿时喷涌出了数股暗绿色的烟雾，不过一会便将所有人都罩了进去。 “哈哈，可笑的人族，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中我熊冀的计谋，就你们这也配嘲讽我们神族的智慧？” 熊冀的声音如针般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尖锐无比。 “好好的享用这以九竹蛇毒制成的毒雾迷阵！想来即便毒不死你们所有人，等你们出来的时候，圣子殿下也该取得至宝了！” 像是为了印证熊冀所说的话。 此时，天地间再次响起了那道冰冷漠然的声音。 “第四重天已有承虚者成功闯入。” 第244章 毒雾迷阵 九竹蛇，妖族中赫赫有名的用毒能手。 虽然不是毒性最烈，必死无疑的剧毒，但却在迷幻和腐蚀方面独树一帜，十分克制读书人的文宫，就连文灵之力都能有所压制。 身处于这毒雾迷阵中，姜陵等人的感官可以说是削减到了最弱，就连周身两米都看得模模糊糊，更别说更远的地方了，直接失去了方向感。 而且再加上此地乃是寂月岭，最忌讳声响的地方。 若不是司鱼之前当机立断，刚一察觉，就动用文灵之力通知了众人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否则的话，这般突如其来的攻势，惊慌之下，众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月光中伤，继而被毒雾补刀。 “这毒雾迷阵虽强，但蛇睢终究还是在寂月岭外边被那个人魔给杀了，算不得巅峰状态，所以并不能如计划般杀死团灭他们。” 熊冀站在远方的广场上，负手而立，冷冷地俯瞰着脚下不远处树林外的一大团毒雾， 可以看见，数十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迷雾的边缘，身上气血涌动，在源源不断的供给着大阵运转所需的能量。 “那殿下想……”那头狗妖摇着狗尾巴，低眉顺眼地问道，它们使用的都是气血传音，与人族的神念传音乃是异曲同工的技巧。 “你们留在这里继续维持大阵，本王便先去第四重天一步了。” 话音落下时，熊冀已然转身朝着那石阶的尽头掠去，身体虽是肥壮，但动作却是灵敏惊人，如同一道闪电，不可思议的快。 “恭送殿下，祝殿下铩羽而归！”狗妖跪伏在地上，绞尽脑汁才想起了这么一句词，用气血传音大声的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熊冀负手一脚踩入光柱之中，含笑不语地冲自己的手下犬八点了点头。 它心想不愧是在人族待过一段时间的狗，即便改不了吃屎，也是一条有文化的狗，在众人面前夸起本王真是有面子。 暗绿色的毒雾铺天盖地而来，仅仅只是几个瞬间的功夫，便已有数名立身境的读书人的文宫遭到了侵蚀，文宫的墙檐上爬上了数道暗绿色的青苔，乍一看，模样竟是与细长的毒蛇有几分相像。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伴随着吸入的毒雾越来越多，这些“青苔”的力量得到强化，形态会越来越凝实逼真，用不了多久便会化为毒雾之蛇，在文宫肆虐。 倘若是蕴灵境的读书人也就罢了，文宫世界有一轮文灵大日，可以自行驱散邪佞。 可立身境就不行了，倘若不快点想出点对策，恐怕要不了多久，立身境的读书人便要全数阵亡于此。 但眼前的当务之急又岂止是这一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狼绝必然已经进入第四重天。 如果姜陵等人不想要最强的机缘落入妖族之手，那就必须赶紧进入追上才行。 黑暗中，一抹光芒如同一柄大伞般忽然撑开，隔绝了所有的毒雾，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往那处靠去。 光芒下站着的是一道温文尔雅的青年，在太虚谷中一向显得默默无闻，直到此刻才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毫无疑问，正是出自张仲景世家的张华仪。 众人看着张华仪头顶悬浮的那张发亮的医文，叹为观止，又惊又喜。 张华仪看着从毒雾中一个又一个走出的身影，苦笑道：“诸位还请快快商议对策，以我的才气，维持这么大一个范围，怕是只能坚持数分钟。” 众人脸上惊喜的表情顿时退去，看来张华仪只能做到隔绝毒雾，至于消除毒雾，却是无能为力了。 孙庭轩脸色阴沉说道：“这些该死的妖族是怎么知道我们选择哪个出口的？” 司马玦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真给熊冀说对了，我们竟是再次中了它的奸计。如今想来，留在第二重天石台上的妖蛮便是它们的眼睛了。” 颜辽说道：“木已成舟，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诸位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了，还是想想对策。” “要不我一刀将这阵法斩了算了？”孙庭轩杀气腾腾，手中不知何时捏住了一枚活灵活现的虎符。 这毒雾迷阵虽然能够压制感知，但对于几位实力强大的读书人来说，作用却是十分有限。 “劈不开。” 司鱼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说道：“妖族为了今天的太虚神山筹谋了五十年之久，这座阵法看似简单，但却实为一体。你作用于阵法上的伤害会被所有妖蛮均分，一人之力根本劈不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那狼绝得逞吗？”孙庭轩急得焦头烂额。 “都怪在下才疏学浅，又不肯用功读书，没有学到家祖半成学识，否则的话，必然能够解除今天危机。”张华仪惭愧地说道，众人纷纷劝慰，叫他莫要自责。 就在司鱼思忖着，将手一步一步缓缓摸向腰间的时候。 这时，姜陵忽然感觉到，在寂月岭一战后，便变得萎靡不振的《天花篇》，此时竟是奇迹般的如同苏醒了一般，气息节节攀登，没过一会，甚至达到了比之前还要高的高度。 这个变化，让姜陵又惊又喜。 毕竟《天花篇》乃是吸收了蛇睢的蛇毒后才陷入沉睡的，如今醒来，气息变强，定然威力也增长了不少，说不定正好可破此局！ 想到此，姜陵便不再犹豫，上前一步便说道：“我有办法消除毒雾。”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姜陵后，个个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如何做到？” 或许是落日崖以一己之力，斩杀二十一头同阶妖蛮，或许是寂月岭，以铭文境中期的实力，越境斩杀了两头铭文境后期的大妖，顺带还打包了一队洞天境妖蛮。 又或许是第二重天钢铁巨轮出世的画面太过惊人。 总而言之，不知不觉中，众人对姜陵的态度已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论是颜辽还是司马玦等人，都不再将姜陵视为“有才华的弱者”，而是一位实力相差无几的同辈。 事急从权，姜陵当即便拿出了《天花篇》，给众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功能。 紧接着姜陵凝眉说道：“不过现在有个问题，那就是一会一旦毒雾迷阵的威力减弱，这些妖蛮必然察觉不对，但第四重天才是太虚神山的关键，所以……” 颜辽心领神会，替姜陵补全了下面的话：“大多数人得留在这里拖住妖蛮的脚步，掩护剩余人进入第四重天！” 第245章 破阵而出 第四重天中很有可能存在着六色太虚原液，数量之多，甚至能够完成一次传说中的太虚洗礼。 这份洗礼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的，但之前但凡得到的人，只要不中途崩卒，几乎都成为了如今人族的中流砥柱。 可见这太虚洗礼对将来道路的影响之大。 在场许多出自半圣世家的长辈甚至曾暗中叮嘱过，如果人族不能获得，那么哪怕毁了机缘，也不能给妖族拿到，可见此事重要性。 “我留下来。”司马玦说道，笑容显得微微有些苦涩，应该是自知没有实力去与裴菀、熊冀等一流顶尖强者争夺第四重天的机缘。 “我不擅长战斗，也留在这里。”张华仪继而发声，身为战斗力偏弱的医家读书人，他的决定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 可还有一人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姜陵和孙庭轩两人的身上。 要知道，算上熊冀在内，加上裴菀和狼绝，对方可是有三头铭文境大圆满的存在。 可人族如今除了司鱼和颜辽外，就算修为最强的孙庭轩，如今距离蕴灵境大圆满，也仍然有着一小段的距离。 虽然境界不代表着战力，可第二重天时孙庭轩便与熊冀有了一次短暂的交手，从那一次的结果便可看出…… 孙庭轩，稍逊熊冀一筹。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一团胶，一片死寂中，孙庭轩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了姜陵。 “姜陵，这第四重天，你可有信心一闯？”孙庭轩眼中一片凝重，言下之意便是如果姜陵办不到，那他便会将其取而代之。 显然，无论是面对裴菀还是熊冀，孙庭轩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即便如此，众人亲耳听到这话，还是感到震惊不已。 虽然姜陵在这太虚谷中接连立下战功，光死在他手中的妖蛮，就已经超过了五十之数，就连铭文境后期都有两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军功累累，战果显赫。 只是裴菀和熊冀是寻常天骄能比的吗？以它们两个的实力，想要踩死两头铭文境后期的妖蛮，怕也是轻而易举？ 倘若姜陵实力不济，却被众人推了出去与铭文境大圆满打擂台，不仅仅是平白害死了他的性命，更是要牵连到整个太虚神山人族的输赢。 “姜陵，若是实在没有把握，没必要强撑，孙庭轩乃是孙子世家的旁系，家学渊博，必然有所底牌。”颜辽缓缓说道，刚一开口便扔出了一颗众人从未听说的重磅炸弹。 偏偏孙庭轩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显然信息没有出错。 孙庭轩竟然也是世家子弟，而且还是亚圣孙子世家的子弟！ 这个消息无疑在众人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但姜陵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抱歉，我认为我更强，所以这第四重天，还是由我去。” 如果是孙庭轩是孙子世家的旁系的消息乃是一颗重磅炸弹，那姜陵的这句话，那就不啻于一枚洲际导弹了。 众人本就掀起了波澜的心境，如今被搅得天翻地覆，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姜陵。 孙庭轩哈哈大笑：“好！你小子果然对我胃口，记得替我杀了那些恶心的妖蛮！” “这是自然。” 姜陵从衣服中取出《天花篇》。 众人见状，脸上的笑容顿时纷纷敛去，露出凝重之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旦激活，必然会引起妖蛮的注意，到那时，恐怕就得劳烦三位带领大家吸引火力了。”姜陵望向司马玦、张华仪与孙庭轩三人。 留在这里的人中，就属三人的实力最强了。 众人沉默地点头，一股悲壮的氛围，油然在众人之间产生。 在第三重天吸引妖蛮的火力危险，可难道进入第四重天，与铭文境大圆满的大妖争夺机缘，就不危险了吗？ 狼绝之强大，熔骨河小队或许不明白，但北邙山小队的人经历过一次，所有人都对它的强大感到恐惧。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一直默默无言，埋头苦干的墨新安在临别之际，却是忽然开口说道。 这句话出自《论语·子罕》，意思是只有到了每年天气最冷的时候，才知道其他植物大多凋零，只有松柏挺拔依然。 此句往往用来比喻人有坚韧的力量，耐得住困苦，受得了折磨，不至于改变初心。 此时此刻，用来形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三人，也算得上是壮行。 颜辽转头看向姜陵说道：“该动手了。” “那就交给张兄代劳了。” 姜陵将手中的《天花篇》递给了张华仪，在场的所有人中，他的医道学识最为高深。 此时由他催动《天花篇》，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张华仪郑重其事地从姜陵的手中接过《天花篇》。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轻轻点头。 张华仪低头望向手中的纸页，下一秒，两眼之中仿佛有一朵药草绽放。 呼！ 浓郁的药香中，《天花篇》里猛然飞出了一条漆黑的大蛇，只是这一次，它的皮肤上竟是布满了油光锃亮的鳞片，连眼神都变得灵动，凶厉了起来。 不过刚一出现，便散放出了一股浓浓的煞气，周围的毒雾如同见到了帝王的太监般，忙不迭地向后退去。 可来得及吗？妖蛮会让它们退吗？ 瘟疫魔蛇张开血盆大口，如同龙吸水般，滚滚毒雾如水柱般往它的口中飞去，不到一会的功夫，周围的毒雾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薄了起来，露出了北面那轮如圆盘般庞大的月亮。 看见这一幕，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心神剧震的。 姜陵的心中更是有一道声音在大喊，果然变强了！ “快走，别挡在这里碍事！”孙庭轩厉啸出声，手中的虎符化为一柄虎头刀，起手便对着月光最亮的地方一刀斩了过去，气势惊人。 司鱼率先而动，脚尖一点，强横的才气自体内爆发，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般朝着月光的方向激射而去。 姜陵和颜辽晚了那么一个刹那，体内的力量滚滚释放，身影几乎不分伯仲地紧随其后。 嘶啦！ 凛冽的刀芒落毒雾迷阵之上，才气与杀意同时爆发，悍然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不好，阵法有异，人族要闯出来了！” 妖蛮浑身一震，望着那道暗绿色毒雾不断流出的口子，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可话音还没落地，里面便陡然闪现出了一道清冷如仙子般的身影。 司鱼面若寒霜，冷冷地看着脚下一众妖蛮，神念传音，声音如雷霆般在它们的脑海中炸响，震得它们妖躯一震，脸色唰一下惨白无比。 “我们已经闯出来了。” 第246章 第四重天 浓浓的毒雾中，三道身影如光如电，从中激射而出，没有丝毫前兆便闯入到了妖蛮的视线中。 “毒雾迷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破了？！” “那两个魔头被放出来了！还有那个亚圣世家的颜辽！” “糟了，毒雾减弱了，人族竟然掌握着一股克制九竹蛇毒的力量，在里面大肆吸收着毒雾！” 群妖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只是这震惊中，却是掺杂着一丝疑惑，颜辽和司鱼闯出并不意外，毕竟两人的实力哪怕是妖族内部也是认可的，可为什么最后这一个人，不是那孙庭轩，而是这姜陵？ 姜陵虽然被妖族冠以“人魔”的称呼，可这也仅仅是因为他杀性强烈，死在他手中的妖蛮不计其数。 倘若真以实力论的话，群妖显然还是更加认可孙庭轩。 三人各自动用手段，身影如流光般掠出，沿着石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飞速攀升。 “拦住他们！” 有妖蛮尖声大叫，但下一秒，它的身体便从中浮现出了一条猩红的血线，随后整个身体从中断裂，脏器与鲜血混杂在一起，流了一地。 浓浓的毒雾中缓缓走出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 孙庭轩刀尖斜指前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看谁敢把后背露出来。” 强烈的杀意如风暴般从孙庭轩的脚底呼啸而出，震得整座大阵摇摇欲坠。 妖蛮看着这道身影，触电般的危机感遍布全身，一颗心脏止不住的砰砰直跳。 “不用管那三个送死的东西。” 妖群中，一头狮妖缓缓走出，磅礴而又强横的气息轻而易举便与孙庭轩的杀意产生了分庭抗礼之势。 显然，这也是一头无限接近于铭文境大圆满的妖蛮。 狮妖看了一眼那三道飞速离去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讥诮之色，说道：“一个手下败将，一个亡命之徒，一个甚至连铭文境后期都不是的文武双修者……” “哈哈，你以为我会在意他们这么三个弱者？等他们去到了圣子殿下面前，自然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而今天的你们，便是未来的人族！” 咔！ 伴随着狮妖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庞大的毒雾迷阵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即将发生的预兆。 下一秒，毒雾迷阵轰然爆裂，劲风如同冲击波般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几乎所有对大阵进行能量供给的妖蛮，在这一刻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反噬。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群妖骇然抬头望着天空看去，只见一头足有十几米高的漆黑巨蛇，竟是乘着毒雾腾飞而起。 思考了五十年才想出的这么一座融合了九竹蛇毒的大阵，今日居然全数成为了敌人的嫁妆……这么一个结果，恐怕无论是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感到难以接受。 “该死的人类，去死！” 狮妖目欲喷火，身体如同一颗炮弹般朝着孙庭轩激射而去，大战轰然开启。 ———— ———— 第三重天的月光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需要忌惮，需要收敛声息。 但不巧的是，现在来闯的，没有一个是寻常人。 就以司鱼为例，太虚谷这一个月中，她几乎大半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寂月岭上，月光怎么可能对她有用？ 而颜辽身为亚圣世家的子弟，同样也有自己的手段，在不发出声响的前提，保证速度。 至于姜陵…… 他周身笼罩在一层浓浓的气血之力当中，脑海里的星图就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竟是将月光当成了朝霞，生生炼化填补进了气血洞天中。 这还别说，或许是因为太虚谷内月亮与地面靠得格外的近的缘故，效果还真是显着。 至少姜陵在外界试验的时候，效率还不如读个书增长学识来的痛快。 仅仅几十秒的功夫，三人便来到了宫殿面前，走进了那光柱之中。 光柱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三人来到石台。 刚一进入的时候，太虚神山果然再一次给他们补足了消耗。 令人惊讶的是，此地天地元气之浓郁，竟是远超第二重天的石台。 按照姜陵估计，在这里修炼，几乎可以等于泡在一池三色太虚原液里，而且还是用不完的三色太虚原液！ 不过很显然，这份机缘是注定要与三人无缘了。 通往第四重天的黑洞只有一口，三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走了进去。 熟悉的眩晕感再度出现，当三人面前的画面变为一片山林之后，肩上竟像是凭空多出了一阵负担，身子一沉。 “这是什么情况？”姜陵疑惑道。 在场的三人中，颜辽是唯一一个来过北邙山的，所以耐心解释道：“北邙山不同其他凶地，夺天地之造化，天然形成了一座磁场，待的时间越久，身体的压力也就越大，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快些离开才行。” “否则的话，压力越来越大，一旦到了无法离去的境地，很有可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听这般描述，北邙山的情况竟是和寂月岭那无孔不入的月光有所相像？ 姜陵抬头望向视线中最高的那座山峰，在那巅峰之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一道道霞光如彩带般飘飞环绕，神采夺目，神妙非凡。 细细数去，红橙黄绿青蓝……此次太虚神山，果然孕育出了六色太虚原液！ 此时此刻，别说是姜陵和颜辽了，就连一向在外人面前少有表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司鱼，平静无波的眼中也缓缓升起了火热之色。 不过这机缘虽好，却也代表着一场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的出现。 前方，狼绝鼻子耸动，忽然顿住了上山的步伐。 此时熊冀已经和裴菀并肩而立，察觉到狼绝的异常后，连忙问道：“圣子殿下，怎么了？” 狼绝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眼神阴冷：“真是一群废物，竟然还真放出了三只漏网之鱼。” 裴菀和熊冀微微一愣，瞬间就回过了味，没想到第三重天的毒雾迷阵居然这么快就破了。 要知道，在妖圣的计划里，以这毒雾迷阵的威力，原本是打算将所有人族给一网打尽的。 “蛇睢和大量中层战力的死去，竟然导致计划出现了这么大一个漏洞……”狼绝面无表情的说着，脑海中浮现出了那道身材清瘦的人族身影。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铭文境中期，居然间接的破坏了我妖族大计。 想到此，狼绝再次抬起头，顶着压力往山顶走去：“你们两个，将他们杀了。” 第247章 司鱼VS狼绝 狼绝的话轻描淡写，仿佛姜陵三人的性命始终在它的股掌之间，嘴巴一张一合就能取下首级。 然而这就是身为一位妖圣嫡传子嗣的骄傲。 它继承了那位白圣最优越的血统，最强大的天赋，自然有底气，睥睨这些在太虚谷内的手下败将。 “是，圣子殿下。” 裴菀和熊冀齐声开口，身体不进反退，朝着山下的方向掠去，想来是准备去拖住姜陵等人步伐了。 狼绝仍然在上山，每一次抬脚看似只是一步，但每当脚落地的时候，它的身体都会神奇的出现在十米开外，诡异莫测。 眼看着他距离那山顶越来越近，这个时候，狼绝原本已经抬起的脚，突然悬停在了半空之中，过了好一会，它终于还是将其放了下来，转过了身。 只见在它背后不远处，一道青衣身影仿佛遗世独立，手中握着一根青竹般碧翠的玉笛，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司鱼。 “你的速度倒是快。” 狼绝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司鱼手中的笛子，眼皮不经意的跳了一下，它竟然久违的从这支文宝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很显然，这支玉笛的来历并不简单，层次很有可能达到了种道级别，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给它的心底造成这般强大的压力。 只是不知道司鱼是怎么忍的，逃亡中竟只使用了那把瑶琴杀敌。 狼绝冷冷说道：“只是你想过吗？跑得快的兔子，如果敢凑到狼的面前，就算不饿，狼也不会放过送上门的美食的！” 当它声音落下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瞳眸里，竟是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两枚晦涩神秘的字符，狼绝浑身雪白的长毛无风自动，滚滚气血就这么在不经意就流泻而出。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雪白色的气血之力便占尽了半座山头。 空气开始变冷，天空中开始飘落零星稀薄的雪花。 一股强横的气血威压，不用言说，便横陈在了此片天地之中。 这便是太虚谷中，妖族第一强者的实力。 狼绝甚至还没有正式出手，光身上雄浑磅礴的气血之力，全力释放的时候，便足以影响到一片天地的季节，让环境来适应自身。 周围的温度在下降，司鱼却恍若未觉，仍然是那一副“世间万物都是过眼云烟”的样子。 直到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细密的睫毛上，引得司鱼眼睛轻颤，她这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拥有了灵气，拥有了颜色。 “你在寂月岭外，打了我一掌。”司鱼面无表情地说道。 狼绝没有想到她开口居然提起了这事，诧异之后不由得笑出了声：“打了你一掌？那又怎样，一会说不定我还要把你摁在身下为我生崽子呢！” 妖蛮终究是妖蛮。 哪怕它是妖圣的孙子。 哪怕它从小便学习人族经典，增长智慧。 哪怕它浑身雪白，圣洁的样貌或许能够在一些原始的部落被视为神明获得供奉。 狼绝也依然是妖蛮。 谈话时间一长，三句话不到便会暴露出妖的本性。 粗鄙、下贱、蛮夷、自私…… 正当狼绝目毫不顾忌的用一种近乎亵渎的目光，在司鱼的娇躯上肆意游离的时候。 司鱼忽然开口说道：“老师常说如果有人来冒犯我，刨了他们的祖坟便是，今天才想起来，原来老师竟是忘了说，不是人的东西冒犯了我该怎么办。” 狼绝微微一怔，听懂了司鱼言语中的意思后，勃然大怒。 虽然它并不觉得“不是人”是一件不好的事，不过司鱼竟然敢以一种睥睨的姿态来挑衅它。 这对于一向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狼绝来说，显然是一种找死的行径。 “该死的贱人！” 狼绝两眼猩红，抬手一拳轰去，滚滚气血之力中裹挟着片片雪花，铺天盖地的朝着司鱼那娇小的身体笼罩而去。 那些雪花之中带有极强的冰冻之力，一旦落在肉身之上，不仅能够让行动变得迟缓，而且还能让文宫或者气血洞天的运行效率平白减慢两成。 倘若有气血之力还好说，雪花需破开层层气血才能落在肉身。 可偏偏司鱼是读书人，并没有气血护体，那就只能避免让雪花落在身上了。 司鱼望着那如蝗虫般铺天盖地的攻势，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手中的笛子不知何时将吹气孔递到了嘴边。 “呜……” 明明是悠长清脆的笛音，带来的情绪却偏偏是那样的激昂壮烈。 这一刻，听着这经久不息的笛声，狼绝的脑海中竟是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幅画面，连手中动作慢了一刹那都察觉不出。 广阔无垠的战场上，满地鲜血，伏尸遍野，连远处城墙上本应浓厚的狼烟，此时都已经显得稀薄不已。 但幸存的战士，口中仍然断断续续地唱着模糊不清的战歌，举着刀向敌人冲锋。 他们唱的是什么？ 为什么都快要死了还要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谁说我们没有衣服穿？我与你同穿那战袍。君王发兵去交战，且修整我那戈与矛，与你同仇敌忾！ 生生不息，经久不散的笛音下，司鱼的面前缓缓浮现出一道道身披战甲，手握铁枪的虚影，它们个个看不清容貌，但却哼唱着同一首战歌。 滚滚气血之力悍然落下。 由才气演化而成的士兵虚影握枪突刺。 轰！ 一声巨响，无形但却狂暴的冲击波顿时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 “司鱼和狼绝交手了。” 颜辽和姜陵并肩疾驰，听着这道震天动地的响声，便是知道离队的司鱼已经找上了自己的对手。 真不知道该对谁祈祷啊……姜陵这般想着。 就在这时，头顶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姜陵和颜辽回身一躲，身影顿时出现在数十米开外，抬头望去，顿时看见一道由气血之力凝练而成的匹练轰然落下，狠狠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如果刚刚没有察觉的话，两人必然会迎面撞上这道气血匹练。 姜陵和颜辽两人的心底都在发寒，待定住身形后，抬头望向一处，果然看到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躲得还真快。”裴菀漫不经心的收回了那道气血之力，一双瞳眸猩红如血。 虽然这双异瞳为她美艳的容貌平添了一分妖异，但显然无论是姜陵和颜辽，两人的心底都没有荡起丝毫的波澜。 第248章 各寻敌手 妖种看上去像人，动作像人，思维方式也像人。 可无论再怎么像，也终归脱去了人族的身份，不再是人。 妖种和魔种的存在就像是后世的卖国贼，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跪舔的对象不同而已。 “熊冀，那颜辽就交给你了，没问题？” 裴菀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死死地锁定住了姜陵的身影，声音仿佛是被她嚼碎后一个一个字的吐出：“你知道的，我找这个贱人很久了。” 熊冀沉默了，裴菀颁布的通缉令一事它确实知道。 不过对付颜辽…… “那你快点结束，别玩太久了。”熊冀迟疑过后，终究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若是见颜辽败给了狼绝，便以为他是一个弱者，那就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如果不是裴菀心意已决，而且狼绝还被司鱼找上了门，熊冀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万万不敢与颜辽单挑的。 毕竟颜辽可是出自亚圣世家的天骄。 这要换做在妖界，身份虽然依然不比狼绝，但却比它高出了许多。 想到此，熊冀上前一步，竟是以人族的礼数，伸手微笑说道：“请，颜辽兄，你不希望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被这两个家伙打扰？” 颜辽面露担忧之色，看了一眼身旁的姜陵。 在原先的计划里，熊冀才是姜陵该面对的敌手才是，现在居然换了一个更强的裴菀…… 姜陵微微一笑，说道：“去颜兄，你将这头畜生斩了，你我兄弟还可以联手替刑殿扫清门户。” 也对……颜辽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便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郑重说道：“那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赶到。” “万事小心。” 颜辽抬头看了熊冀一眼，一人一妖十分默契，身影一动，无声无息便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姜陵和裴菀。 空旷的山脚下，裴菀猩红的双目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姜陵的躯体，事实上，除了憎恨和怨毒之外，对于姜陵这个人，她还感到深深的惊讶。 毕竟此事无论换做是谁，恐怕都想不到。 一个数个月前还躲在老师身后寻求庇护的学生，此时就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裴菀摇头失笑，从那水蛇一般妖娆的腰肢上取下了自己的铁鞭：“数个月前，我便为你的才华感到惊叹，所以才生起了拉拢之心，没想到我以为我已经足够高估你了，却还是低估了。” “如果现在我再说一遍，让你成为妖种的话，你会答应吗？” 裴菀猩红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傲然之色：“你应该知道，内耗不断的人族早已千疮百孔，妖族打下这外强中干的种族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裴菀本以为，经历了数番波折后的姜陵，应该知道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了。 即便口头上推卸，那也只是需要个台阶，只要自己一再询问，他必然会如自己一样，弃暗投明，加入到妖族的麾下。 只是令裴菀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姜陵竟然笑出了声…… “噗！” 裴菀脸色阴沉至极，冰冷的杀意在脸上流淌：“你笑什么？” 姜陵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是笑你裴菀选错了路，不应该跟随在狼绝身边修炼白狼呼吸法。” 这是什么说法……裴菀神色渐缓，却依然冷声说道：“哦？” “你应该去修炼蛤蟆族的呼吸法。” 姜陵毫不顾忌的一语指出：“因为你这目中无人的姿态太像一头坐井观天的蛤蟆了！居然指着头顶那三尺井口说‘天不过如此’！” “竖子敢辱我？！” 裴菀怒目圆睁，盛怒之下，手中的铁鞭如同狂风骤雨，对着姜陵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倾泻。 妖蛮喜怒无常，野蛮粗暴，说动手就动手，这一点姜陵深有体会，自然在说话之前便做好了准备。 只看见姜陵猛地一跺脚，脑海中星图旋转，内敛于体内的气血之力，顿时如同雨季积攒数月的洪水，一朝开闸，顿时如龙般咆哮而出。 明明和往常的战斗没什么不同，只是对手更强了，压力更大了，但姜陵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之力像是出现了什么变化。 从体内涌现而出，鲜艳赤红的血霞中，竟然有一缕又一缕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是紫气？ 姜陵太熟悉这从初升的太阳中汲取的能量了，他每天青春都会用吞天呼吸法炼气餐霞。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在气血之力中？ 莫非……是因为吸收了一点寂月岭的月光？姜陵脑海中灵光一闪，只是这个猜想连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吞天呼吸法，吞天呼吸法……难道这精髓尽在这一个“吞”字上？ 看来我以后得多炼化点东西才行，只是不知道这气血洞天能不能承受…… 姜陵脑海中思绪万千，只是在现实中，这只是电光火石中的一瞬罢了。 “你总是以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睥睨人族，不停地强调妖族强大。” 姜陵挥舞拳头，以铭文境后期之身，与铭文境大圆满针锋相对，半空中接连不断地响起沉闷的巨响，狂暴的冲击波瞬间便震裂了两人之间的地面。 “如今你可看到了？短短数月的功夫，你眼中卑微的我便能从老师的身后走出，与你鏖战。” 姜陵冷笑道：“请问一下，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你妖族浪得虚名，还是你裴菀不过是一个坐井观天的蛤蟆，只是投错了胎，让你高攀了我们人族？” 姜陵的话针针见血，可谓是每一个字都在往裴菀的心口上扎。 可她能反驳吗？ 姜陵说的确实是实话。 身为她眼中卑微的人族，姜陵确实仅仅只用了几个月的功夫，便走到了裴菀的面前。 可她能承认？她裴菀会承认一个人族能踩在她的头上？ 姜陵的话成功勾起了裴菀心中本就强烈的杀意，此时此刻，强横而又狂暴的气血威压如同风暴般自裴菀的体内爆发而出。 赤红的气血染红了天色。 裴菀像是背负着一口烘炉，身体散放的高温烧糊了空气，独独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中的杀意没有丝毫衰减。 “你这个卑贱的人族，一会我定要将你那张臭脸死死地踩在脚底，我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贱笑？！” 第249章 激战 赤红色的气血之力染红了半边天，裴菀铭文境大圆满的修为几乎刚一祭出，便压制得姜陵的气血之力节节败退。 只是这种压制并没有持续多久，局面似乎就趋向了稳定，裴菀的气血之力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步。 这个发现，让裴菀感到震惊不已。 虽然不知道姜陵到底动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自己铭文境中期的实力达到铭文境后期。 可即便如此，两者之间也依然相差了一个小境界，他是怎么做到以铭文境后期的实力，正面抵抗自己铭文境大圆满的？ 要知道，虽然小境界与小境界之间的差距，不像大境界与大境界那般有着天壤之别，可终究还是有不同的。 否则干嘛不称之为同一境界，多此一举。 这其中，若是没点文章，鬼都不信！ 裴菀再联想到寂月岭外，蛇睢和猿岜两头铭文境后期都无法阻止姜陵的脚步，被无情斩杀的线索…… 思来想去，除了姜陵修炼的呼吸法更胜一筹之外，裴菀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该死的，若是我拿到的是完整版的呼吸法，此子必然不能像这般叫嚣……裴菀咬牙切齿，但却并没有像蛇睢一般推出事实。 这就是两者之间地位不同，信息不对等所造成的后果了。 妖种终究是背叛了人族，投奔了妖族的人族。 即便修炼的都是妖族的呼吸法。 即便和妖族同吃同睡。 妖种顶着一副人族的皮囊，妖族即便嘴上说得再好听，再冠冕堂皇，心底也永远不会将妖种视作为同族。 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妖种却看不清，还以为是自己没做到位，于是更加急不可耐地残害人族，试图在主子面前以表忠心。 别看裴菀话说的漂亮，她也只不过是狼绝身边的一个随从，一个狗而已。 她的不受重视，从虎勐一个铭文境初期的妖族与她同地位便能看出。 就连修炼用的呼吸法，裴菀拿到手的也是删减过后的阉割版，需要看狼绝的心情赏赐。 越想越愤怒，你一个人族居然修炼着比我还好的呼吸法？ 裴菀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又是一次长鞭与拳头的碰撞。 砰！ 强烈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沙尘飞扬，两人的身体皆是不约而同地往后连退了数十步。 第一轮试探性的交手算是结束了。 根据两人后退的距离来看，显然是裴菀体内的气血之力更为雄浑，更胜一筹。 姜陵喘着粗气，看着拳头上被铁鞭撕裂的伤口，鲜血淋淋，看起来格外恐怖。 裴菀手中的铁鞭能够与王维的舌剑硬碰硬，又能破开姜陵身上的气血，撕开他铭文境的肌理，显然不是寻常矿铁所制。 看来除了石弓，我还得再准备一件趁手的冷兵器才行…… 姜陵忽然想起了孙庭轩虎符变化长刀的画面，眼睛一亮，心想若是我将三十六计完善了，凝练出了虎符，不知能否也如孙庭轩般，幻化出一把趁手兵器？ 只是完善《三十六计》是一项大工程。 至少短期内姜陵是不用想了。 漫天沙尘中，裴菀缓缓直起身子，双手抱臂，铁鞭如一条细蛇般从她的身上垂落，鲜血沿着鞭身滴落在地。 裴菀猩红色的瞳眸盯着姜陵手上的伤口，如同玩弄着猎物的毒蛇，满脸戏谑的笑意：“云承远……哦不，姜陵，如果你的手段就到此为止了的话，恐怕……” “我就真的要送你去见阎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裴菀猛地一跺脚，眼底浮现两枚晦涩神秘的符文的同时，身后的气血之力骤然勾勒出一头栩栩如生，体态矫健的白狼虚影。 白狼虚影不过刚一出现，一股蛮荒而又强大的气息，顿时如一道瀑布般落在大地，朝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去。 白狼虚影的眼睛格外传神，里面仿佛蕴含着一片泾渭分明的蓝白世界，大雪纷飞，不可言状的威严在里面如同烈阳般缓缓流淌。 下一秒，白狼的目光穿过层层沙尘，径直地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目光已至，姜陵身处的空间仿佛化为了一片泥泞，一只又一只看不见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的空间中伸出，一把就抓住了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动弹不得。 “我看你这回死不死！” 裴菀浑身气血之力悍然爆发，脚下的地面顿时崩塌，强大的作用力竟是推动着她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般朝着姜陵袭来。 所过之处，光是带起的狂风便将地皮都给掀开了，声势极其浩荡。 这一幕若是被寻常的铭文境后期，亦或者蕴灵境后期看到，不说吓得惊恐失色，战意全无，至少自信肯定是被摧毁了。 ………… 树林中。 一大一小，一人一妖两道身影不停地移形错位，过程中总是会产生才气与气血之力碰撞所形成的冲击波。 眼下此地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林木惨遭摧残了。 总而言之，一人一妖每战到一处，一处便注定成为光秃秃的空地。 颜辽面色平静，一手提笔，一手提着一本无字的经书，每当一首战诗的力量殆尽的时候，他都会在上面空白的地方补上一首。 在他手中形成的战诗，总能在熊冀的身上留下一道深刻的伤势。 仅这一会的功夫，熊冀便成为了一头名副其实的“红熊”，漆黑的长毛被流出的血染成暗红色，它的口中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随后就是一次不管不顾的进攻。 每当这时，颜辽便会避之锋芒，等其“三而衰”的时候才会再度发起进攻。 这种风筝打法，打得熊冀身心俱疲，心底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好生憋屈，也好生窝囊。 又是一次身位的交错。 电光火石中，一人一妖默契的出现在了先前对方的位置。 轰隆隆…… 又是十几棵树木轰然倒地的声音。 熊冀嘴角流出一抹鲜血，它却满不在意，咧开嘴笑笑，原来锋锐的利齿上已然布满鲜血：“颜辽，你越急，我便越开心，因为这证明了你对那小子没信心，他注定要被裴菀玩死。” 颜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某处，平平无奇的面容依然是那一副正经的模样：“姜兄惊才绝艳，非我能及，我劝你这头狗熊还是不要轻易开口，我看你有成为‘妖界乌鸦嘴’的潜力。” “你敢说我是狗熊？！” 熊冀勃然色变，怒目圆睁：“熊爷爷我现在就吃了你！” 第250章 白狼凝视 与颜辽的单方面碾压，揍得熊冀浑身浴血不同。 半山腰处，司鱼和狼绝几乎战了个旗鼓相当。 司鱼面色平静，吹奏玉笛，根节分明的玉指来回按在笛身上的气孔，悠扬清脆，抑扬顿挫的笛音仿佛化成了实质，潺潺如水流般的微风自她的脚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笛声中，一道又一道由才气化成的兵士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仿佛不知疲倦般，悍不畏死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举枪冲锋的动作。 在那不远处，狼绝的脸色早已变得难看不已，它怎么也没想到，这短短二十几天的功夫，司鱼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更加难缠了！ 虽说达到了铭文境后，只要不动用妖术，便能让身体的气血之力一直保持着充沛的状态。 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敌人。 至少这一理论放在司鱼的身上是完全行不通的。 狼绝听着司鱼那无孔不入，源源不断的笛音，久而久之，竟是感觉整个脑袋肿胀无比，青筋毕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样。 “该死的人奴！” 狼绝猩红的瞳眸带着浓浓的戾气，死死地锁定着司鱼的娇躯，手中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它每一拳轰出，强劲的罡风都会卷起一股雪花风暴，如同掺杂着利刃一般，罡风轻而易举便能绞碎十几个笛音士兵的身体。 只是狼绝的拳头虽强，司鱼的笛音却更加难缠。 在音律之道方面，司鱼似乎已经踏入了音律二境“金声玉振”的境界。 而这个境界最大的特点，就是演奏的声音能够与天地元气发生共振，从而使笛音范围凭空扩大一倍，而且还会对敌人的精神施加影响。 一人一妖虽然交手时间不长，也还未动真格，可就眼前这般，狼绝便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棘手。 我被压制了？……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当狼绝发现眼前竟然陷入了僵局之后，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 莫非要动用那个手段？ 狼绝的心情极度复杂，这本是为了楚国那个如日中天的第一天骄沈无极准备的，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放弃了今年的太虚谷，并没有前来。 不过这手段只能用一次，虽然司鱼强大，但也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狼绝心中冷哼一声，且就看看熊冀和裴菀，若它们那里没出问题，想必没过一会便会来援助本王。 ———— 山脚下。 “没想到，我的神术不是进攻型的技能，而是能够让敌人动弹不得的禁锢之法！” 裴菀毫不掩饰目光中闪烁的寒芒，手握铁鞭，如同一颗炮弹般径直朝姜陵袭来。 “就算你的呼吸法再神异又如何？中了我的‘白狼凝视’，即便是铭文境大圆满的妖王，也会被至少定住三十秒！” 裴菀脸上闪烁着残忍的笑意：“你猜猜，将你这副躯体剖膛破肚，我需要几秒？” 此时，猝不及防下中了“白狼凝视”的姜陵状态极为不好。 大意了，确实没想到这妖女的神术居然不是主攻杀伐的，怪不得在地底下的时候，她就未曾动用神术…… 姜陵脸色阴沉至极，如裴菀所说，眼下他的身体确实是动弹不得，如同被人活生生的埋进了逐渐凝固的水泥中一般。 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的释放身上的气血之力，试图冲破笼罩于身的禁锢之力，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 眼下的姜陵，似乎还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菀朝着自己暴冲而来？ 唰！ 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电光火石中，裴菀离他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那记铁鞭便要将他生生开膛。 正当姜陵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 这时，吞天呼吸法竟是自己运转了起来。 一头漆黑无比的巨兽虚影，骤然自姜陵的身后飞速浮现。 相比于模样清晰的白狼来说，这头巨兽的身影显然是模糊了不少，许多身体的小细节都看不清楚，只是依稀可以看见它长着一对弯曲的牛角，目光睥睨八方，独有威严。 “哞！” 黑兽虚影突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逸散的气息不仅直接震碎了姜陵身上的禁锢之力，甚至连那半空中暴掠而来的裴菀身影都不得不顿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姜陵修炼的呼吸法源头？ 裴菀猝不及防被吼了一声，只感觉浑身气血震荡，肌肉发酸，头脑昏胀，本该一往无前的势头竟是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破了。 这个贱人，果然还藏着一手！ 去势不再，裴菀本想倒退另寻时机，但没想到一抬头看到的，便是姜陵一手握笔，一手抓书提笔作写的画面。 该死，忘了他还是一个文武双修者！ 裴菀脸色大变，身体就跟触电了一般，连头皮都在发麻，顷刻间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决定，心想我最大的底牌已经暴露，他已经知道了我缺乏致命的杀伐能力。 如果此时退去，这个贱人必然会抓住时机，尽全力放大身为读书人的优势。 虽然他文道似乎仅仅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立心境，但这小子诗才着实了得，如果让他再写出了一首镇国诗，那我岂非无处可逃？ 熊冀已经将姜陵在第二重天时的表现告诉了裴菀。 再加上上次谷镇地底下，姜陵已经在她面前展现过了一次诗才。 正因如此，裴菀的心底才会对姜陵的文道如此忌惮。 不能让这个小子作写完成！仅仅只是一个电光火石之间的功夫，裴菀便做出了决定，毅然放弃了后退另寻时机的打算，硬着头皮便朝着姜陵继续飞了过去。 长鞭如龙般破空而来，滚滚气血之力附着其中，连空气都被悍然撕碎，直指姜陵的眉心，也可以说是文宫。 光这一手不留余力的进攻便能看出。 虽然姜陵在文道一途上的境界不如武道，但面对试图作诗时的姜陵，裴菀心中生出的忌惮要远远超过武道。 总归还是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正因如此，她才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打断姜陵。 长鞭突破空间，如雷霆般狠狠劈碎了姜陵的肉身，眼瞅着就要出现血肉横飞的画面。 裴菀脸上的喜色才刚升起，骤然间便再度凝固，血呢？怎么没看见血？ 第251章 悍然斩杀 没有血的出现，自然也就说明了裴菀这一鞭没有击中目标。 原先姜陵站立的空间开始扭曲，四周的环境竟是爬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龟裂，随后只听见啪的一声。 空间如同一面镜子般爆开了。 那里哪有什么“作诗的姜陵”，明明只有一张散发着金光，飘浮在半空的纸页。 感受着那张纸页上似曾相识的熟悉气息，电光火石中，裴菀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谷镇地底，明明只有三之境的姜陵，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诡异的出现在了血魂珠旁边…… “兵法！你竟然掌握一篇兵法？！”裴菀脸色煞白，失声惊叫，在铭文境大圆满面前偷天换日般的伎俩，除了兵法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这时，在她看不到的身后，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 姜陵抬头，漆黑的瞳眸里，两枚晦涩神秘的字符缓缓旋转。 “你在找我？”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裴菀如同身陷九幽地狱，冰凉的寒意一瞬间从心脏流过四肢。 无法言状的恐惧从心底升起，裴菀浑身都在颤抖，她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面临生死危机了。 倘若无法度过这一劫，那也就意味着，她的性命，将完全取决于姜陵的一念之间。 “滚开！” 裴菀尖声厉啸，体内的气血洞天就像是一套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磅礴的气血之力滚滚而出，如排山倒海般撞向四面八方。 如此惊人的威势，就连姜陵都不得不暂避锋芒，以免重伤。 大难不死，此时裴菀心有余悸的同时惊怒交加，她太清楚自己这里失利的后果对于妖族而言有多严重了。 要知道熊冀本来就不是颜辽的对手，它之所以苦苦支撑着，无非就是在等待着自己杀死姜陵后的驰援。 可如果连自己这里失败了，那熊冀那里还能有第二个结果吗？ 狼绝虽强，可难道要盼着它以一敌三，其中甚至还包括着一位司鱼？ 裴菀猩红的瞳眸里煞气毕露，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这里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姜陵文武双修，虽然境界不及自己，但凭借着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却是令她也感到棘手不已。 不过这些所谓的“手段”一旦尽数暴露在了阳光下，失去了神秘的面纱之后，自然也就显得索然无味起来。 “现在想想，这小子好像也就作诗和神术两种手段没用了？我只需要提防着他拉开距离作诗，小心着他动用神术，然后我再趁机再用一次白狼凝视，虽然他已经有所防备，但只要时机得当，未必就不能梅开二度……” 裴菀两眼放光，越想越觉得计划的可实行性很强。 正当她打算开始执行的时候。 这时。 咚！ 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生凿穿了一般，一朵娇艳的血花猝不及防的在裴菀面前绽放了。 温热的血滴溅到了裴菀美艳的脸庞，她原本一双微微发亮的双眼，此时就像是失去了光泽，充满了绝望。 裴菀呆滞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那处前后贯穿，连脏器都被摧毁了一大半的碗口大伤口，身体的表温因为鲜血外流的缘故而温暖。 但此时此刻，裴菀的一颗心却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般，又是寒冷又是茫然。 “你……什么时候来的？”裴菀难以置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完美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已经腰斩。 可自己的气血之力明明那般强大，分布在四周，姜陵没理由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破重重气血的压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啊？ 这怎么可能？！ 姜陵站在裴菀身后的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中的鲜血，周围的环境再度发生变化。 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页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姜陵的面前，幽幽地散放着淡黄色的光芒…… 原来《瞒天过海》一直都在姜陵的身边，裴菀刚刚看到的画面只是姜陵想让她看到的而已。 “原来这一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说完这一句后，裴菀眼睛里的光彩迅速黯淡至灰败，噗通一声，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静静地盯着裴菀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姜陵忽然叹了口气：“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潼南平原上，裴菀奉命为了给狼绝炼化一颗血魂珠，曾带着几头猪妖屠戮了数个村子，男女老少，鸡犬不留。 今天铲除了这个妖女，也算是姜陵为那些死去的村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 山林内。 轰然一声！ 强横如风暴般的气血之力与雄浑的才气洪流再次相撞，恐怖的冲击波中诞生出一道又一道的凌厉无匹的风刃，将整片大地切割得千疮百孔。 短暂的凝滞后，气血风暴被才气洪流拦腰撞断，熊冀的身影顿时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直到撞倒了十几棵树木，肥壮的身躯才堪堪停下。 “怎么可能？！” 一片废墟中，熊冀忽然抬起了头，骇然望向了山脚的方向。 身为妖族，它的直觉异常灵敏，自然能够感觉到属于裴菀的生机在快速消散，连带着那外显的气血之力都在消弭于无形。 这一点，自然让熊冀的心底升起了浓浓的不可思议， 裴菀能够以妖种之身成为狼绝的随从，自然是有她的可取之处，至少熊冀的地位虽比裴菀高，可实力却是稍有不如的。 如今连裴菀都死在了姜陵的手下，那岂不是说，我熊冀也打不过姜陵？ 我竟成了这第四重天最弱的存在？！ 熊冀难以置信，心中有着强烈的不甘，可哪怕不甘再强烈，它如今也战意全消了。 它自幼便以聪慧脱颖于妖族，虽然比不过人族，但却远非寻常妖族可比。 当看到连裴菀都战死了之后，熊冀当即便知道，除非自己杀死了颜辽，否则的话，这太虚神山的终极机缘，注定要与妖族无缘。 可问题是自己杀得死吗？ 熊冀脸色难看地盯着那道静静地站在百米之外的身影。 从始至终，颜辽即便知道姜陵那边压力巨大，他也一直都显得那般风轻云淡，连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本就比他弱的熊冀自然被摁在地上摩擦。 颜辽也转头看了一眼山脚下的方向，收回视线时，即便是他，脸上也难以自持的升起了淡淡的笑容。 姜镇国不愧是姜镇国，是我之前小看了他。 第252章 神女虚影 姜陵的胜利，让颜辽对眼前局面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或许不需要浪费时间杀了这头熊，毕竟峰顶的机缘才是此行的最终目的。 想到此，颜辽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熊冀，微笑说道：“既然裴菀已死，你我就不需要多加纠缠了，不如你主动退去，如何？” 熊冀微微一愣，勃然大怒：“我主动退去？你知不知道这太虚谷事关我妖族五十年的布局，我若就这样退走，别说万神殿了，就连族长都不会放过我！” “是吗？”颜辽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那你留在这里送死对结局有改变吗？” “……”熊冀噎住了，它自然知道自己打不过颜辽，这件事先前已经试验了一遍。 结果很显然——被单方面吊打。 “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啊，妖界的布局关你熊冀什么事呢？” 此时的颜辽表现得就像是洗脑的传销头子一样，说话循循善诱，精准地抓住了妖蛮自私自利的特点：“你如果怕到时候被找麻烦，那你不如把自己弄成重伤，回去再装一下可怜，那谁又能怪你呢?” “毕竟连裴菀都死了，你的对手又是我，打不过很正常？” 熊冀看似憨厚，实则凶恶的脸上升起迟疑和纠结之色。 颜辽趁热打铁，淡然一笑：“还是说你真的想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颜辽身上再度涌现出蕴灵境大圆满的气息，磅礴如山的威压骤然落在熊冀的肩头，对方猛然变色。 终于，熊冀不再犹豫，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右手竟是哗啦一声，直接将整条左臂都拽了下来，鲜血如泉涌般流出。 熊冀脸色煞白，明明气息虚弱到极致，却偏偏要做出一个凶恶的样子：“哼！此事你若敢告知他人，熊爷爷必然将你吃了！” 说罢，熊冀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当即便掏出令牌切断了与太虚神山的联系，离开了神山。 远处幸免于难的树林摇动，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从中走出。 姜陵面色古怪地看着颜辽，怎么也没想到，这边的战斗竟然会以这么一个方式结尾。 颜辽看见姜陵，施了一礼：“让姜兄见笑了。” 真的见笑了吗，你是怎么做到一脸正经的说出这话的……姜陵憋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师兄手段还真是……独出心裁。” 颜辽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谦虚姜陵的夸奖还是什么意思：“走姜兄，司姑娘那边也很重要。” 闻言，姜陵的神色微凝，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先来颜辽这里，除了离得近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颜辽实力强大，拉上他一起去对付狼绝的话，必然会比两个人轻松不少，把握更大。 ———— 半山腰。 如果说姜陵与裴菀之间的战斗是局中局，套中套，看谁玩的更脏，颜辽与熊冀的战斗是打一棒槌，给一甜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人投降。 那司鱼和狼绝之间的战斗，可就是势如水火，你死我活般的相互倾轧了。 此处的地面就像是被人用各种各样的工具，削低了几十厘米一般，除了司鱼和狼绝脚下的地面，其他各处皆是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铭文境大圆满的气血之力全力释放时，足以染红头顶一片天色。 所以当裴菀的气血之力消散时，画面极其明显，如同血红的潮水在飞速消散，山脚下又恢复了清风朗朗的情景。 狼绝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没用的废物！” 狼绝大骂出声，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一个铭文境大圆满是怎么死在一个铭文境中期的人族手下的。 一时之间，除了“废物”之外，好像还真的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看了一眼暂时无人的山下，狼绝眼中的凶光愈发浓烈，心想裴菀虽然死了，不过熊冀还活着，以它那皮糙肉厚的体质，即便面对两人合攻，拖上个五分钟想必是没问题的。 而且若是为了我们妖族大计壮烈牺牲的话，十分钟都未尝不无可能。 要不就趁着那两个家伙还没赶到的机会，直接动用手段杀了这个女人算了？ 倘若一举成功，以本王经天纬地的才华，未必就打不过颜辽和姜陵的联手…… 说做就做，正当狼绝把心一狠，决定放手一搏的时候。 司鱼身后的树林里，忽然走出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 熊冀那个没用的废物死哪去了？ 狼绝的身体一僵，脑海中用一万种不同的语言排列组合，轮番问候了熊冀的列祖列宗。 姜陵先是看了一眼司鱼，确定对方安然无恙后，方才将目光转移到了狼绝身上，微笑说道：“圣子殿下，眼下你左臂断，右臂逃，就算你实力冠绝太虚，如今我们三人联手，你也已经毫无胜算，不如就这样离去？我们也不想伤了您的尊体啊。” 欲抑先扬，打一棒槌给一甜枣。 姜陵可以说是看过一遍便将颜辽的手段学了个一干二净。 颜辽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姜镇国啊姜镇国，你虽是将我的本事偷了过去，却忘了将眼光一并带走了。 这妖族的圣子狼绝，可不是熊冀那种贪生怕死的存在…… 果然。 姜陵话音刚落，狼绝的脸色便在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勃然大怒。 “该死的熊冀，果真弃我而去，等我回到了妖界，必然要上告万神殿，将它剥皮抽骨，曝尸三月！” 被人背叛的愤怒太强烈了。 此时的狼绝对熊冀的恨意甚至远远超过了姜陵和司鱼等人。 虽然姜陵没过一会便撕毁了熊冀所说的“不能告知他人”，但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愧疚。 反正左右都是妖，你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乐得看戏。 狼绝的眼中杀意渐浓，狂暴的气血之力如同风暴般自体内涌出，风雪覆盖的范围更广了，渐渐地，它身后竟是浮现出了一头纯白矫健的白狼虚影。 只是相比于裴菀凝聚的白狼虚影，狼绝所凝聚出的白狼虚影显然更加强大，也更加完整。 一股恐怖的气息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狼绝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残忍而又自得的笑意，瞳眸之中两枚符文旋转着浮现。 “风霜之握！” 滚滚气血化为了一只由风雪组成的大手，对着司鱼便狠狠地抓了过去，像是要把她的娇躯生生捏爆一样。 只是还未等狼绝注定是看不到这一幕画面了。 因为在它动用神术的瞬间，司鱼同样是停止了吹奏。 一股强横的气息，如同海面尽头缓缓升起大日，自司鱼的身上腾飞而起。 看着司鱼身后浮现的那道如神女般圣洁高大的虚影，姜陵和颜辽满脸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一个纯正的读书人，是怎么拥有呼吸法才能使用的手段的。 然而司鱼显然没有现在给两人揭开谜底的想法。 气息暴涨后的司鱼浑身沐浴着星光，只是轻轻一个抬指摁去。 砰！ 如同雷鸣般的巨响贯彻天际。 由风雪组成的巨手只是顷刻间的功夫，便被司鱼一指点炸，恐怖的力量去势不减，如闪电般轰击在狼绝的身上。 只见狼绝一口鲜血喷出，浑身雪白的狼毛几乎在瞬间失去了光泽。 白狼虚影炸开了，惊恐失色的狼绝更是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身体深深地镶嵌在了一座山体内。 第253章 藏在尸体下的人 冰蓝色的汪洋上，一座冰山静静地悬浮着，没有飞鸟，没有鱼儿。 只有纷飞的大雪，以及永不停歇的寒风常伴于此。 冰极谷。 山洞内，那口由凝聚了人、妖两族数十位天骄浑身修为的精血打造而成的血池，如今伴随着最后一缕灵气被男人张口吞去，彻底失去了应有的光泽，连煞气都不复存在。 “终于吃饱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不已，偏偏一张病态苍白的脸上却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只见他猛一结印，身上的气息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以惊人的速度节节攀升，没过一会便达到了足以比肩狼绝、司鱼的程度。 然而这好像还没结束。 轰隆隆…… 男人的体内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愈发强大的气息，竟是将整座山洞都给震得摇摇晃晃。 血池的表面开始荡起涟漪，一道道裂纹自他的身下爬向四面八方，细小的光线从天而降，愈发庞大的缝隙中寒意吹送，竟是连雪花都飞了进来。 原本平静的山洞里突然被风声雪声雷声填满，男人却好像什么都感知不到一般。 就在这时。 嗡！ 男人的体内陡然亮起了一道漆黑的光芒，眨眼间便将周围所有的一切给吞噬了。 这里仿佛成为了“黑暗的天堂”，不只是声音，就连气味，景象……所有能感知到的，都化为了一片黑暗。 如果此时冰极谷外面的海洋上有人的话，定然会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吓得骇然失色。 因为整座冰极谷，竟像是一张白纸落入到了墨缸中一般，黑色的墨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染整座冰山。 仅仅只是三十秒的功夫，冰蓝美丽的冰极谷便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黑色的大山。 笃笃笃…… 一片死寂中，一道清脆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肤色苍白，不着丝缕的男人缓缓自黑暗中走出，紧随其后的血流仿佛跟拥有灵识一般。 鲜血从黑暗中游出，如蛇般从男人的脚踝爬上，依附在男人的身体，化作了一件流动的血衣。 从外形上来看，此人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族……只要忽略了他那异于常人的肤色，瘦骨嶙峋的身材。 男人七尺身高，身材枯瘦，长发及肩，皮肤白得吓人，几乎已经接近透明的程度，连里面跳动的脏器都隐约可见。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为恐怖的，还是他那以黑色墨水，画满了一身的鬼画符。 就连一张脸都没有放过，涂满了莫名的图案，仿佛将整具人体都当成了一张画布般，阴森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神山还没结束？” 男人面前分明是一望无垠的蓝海，但他却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的神山一般，眉毛一挑，声音沙哑而又干涩。 “好像看到那姜陵了，那个就是司鱼了？真漂亮啊，竟然踏入了半步种道，只是身上怎么会有神族的气息，怪不得连那妖族圣子奈何不了她……” 男人闭上了眼睛，确认神山里面留有一道自己的气息后，便微笑着睁开了眼睛。 “很好，既然有我的分身，那我就过去把以往的旧账都算了。” 话音落下，男人忽然动手掐了一个印法，苍白瘦高的身体顿时像是一根蜡烛般，从头开始融化。 ———— 第三重天。 此处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斗已经趋向于白热化的阶段。 几乎每隔一分钟，就会有一名人族或者一头妖族重伤切断联系，离开神山。 不过也有来不及的情况。 无论是人族和妖族，都有战死的尸体横陈在地上，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两族的感官，于是战斗愈发激烈。 或许是妖族失去了毒雾迷阵这个计划中最大的凭仗，或许是太虚谷里，第二重天它们死去了太多的人手，又或许是云承平等人的突然赶到。 ——虽然云承平与姜陵割袍请战，但终究还是不敢停留在石台不支援同族。 总而言之，没有人想到，在这第三重天的战斗中，竟是人族隐隐占据了上风。 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寂月岭这个“地利”的帮助。 众所周知，寂月岭的月光会惩处所有在月光范围内发出声音的对象。 人族还好，知道了自然不会发出声响。 可妖族向来习惯了在战斗中大喊大叫，此时禁言，就跟杀了它们亲妈一样难受，所以很多时候，一个不小心，月光造成的伤害甚至都快赶上人族的战诗词了。 就在妖族节节败退，苦苦支撑的时候。 这时，一头铭文境中期猿妖忽然离开了妖族的队伍。 若是它受伤了要离开也就罢了，关键这头猿妖正处气血沸腾的时刻，战力正猛，突然的离开，顿时导致原本以它为敌的读书人将视线放在了其他妖蛮身上。 一时之间，几头妖蛮身上压力倍增。 “你这个嘎巴，你想做什么？！”群妖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纷纷大骂出声，结果又引来了月光中的杀意，顿时落得了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与孙庭轩对抗的狮妖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情况，眼角的余光瞄去，心神大震。 “不对，那个家伙竟然是人族假扮的！我们之中竟然混入了人族奸细！” 有妖蛮注意到了那头妖蛮的情况，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人族本来想趁着妖族心神大乱的时候乘胜追击，落井下石的，结果这一嗓子出来，不少人按捺不住好奇，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去，纷纷脸色大变。 那头离队的猿妖，竟是一声不吭的走上了前往第四重天的石阶。 问题是这也就罢了。 最主要的，还是这头猿妖的身体居然在融化！ 如同雪糕一样融化！ 漆黑的血肉沿着石阶滑落，慢慢的，露出了那道藏身其中的身影。 看这外形，确实像是人族，怪不得那妖蛮说它们其中混入了人族的奸细。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一种诡异的气氛流转于两族之间，竟是奇迹般的暂停了干戈，个个脸色凝重地看着那道缓缓向上的身影。 妖族心里想的是：人族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逼真的易容术？连气血之力都能模拟？！ 而人族心里想的是：我们好像不会这门技术啊…… 就在这时。 一个紧盯着那道背影的学宫学子忽然开口道：“你们看他像不像付超？”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妖蛮脸色大变的时候。 突然，那道身影忽然转过了头。 虽然鲜血淋漓，却也依然可以依稀分辨出那是学宫学子记忆中付超的脸。 如果此时姜陵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认出，此人便是自己在进入炼狱山时，心有感应看到的同胞，只是后来有心寻找时，却也再也找不到了。 想来不只是姜陵，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在一头猿妖的尸体里面！ 第254章 收获 仅仅一击，便将狼绝打得重伤垂死。 姜陵即便已经知道司鱼今非昔比，脑海里存在一个千年老怪物的记忆，可依然没想到，她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使出这一击后，司鱼身上涌动的才气显然黯淡了不少，就连脸色都显得虚弱了，可见消耗之大，怪不得没有一开始就动用。 “快些走，虽然狼绝已无威胁，不过毕竟是妖圣的孙子，指不定有什么后手在身上。” 颜辽低声提醒道：“先去把东西装进口袋里才能心安。” 姜陵和司鱼心神一凛，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那峰顶，眼底深处，几乎都有点点火热之色涌现。 是啊，该是收获的季节了。 三道身影如闪电般掠出，失去了妖蛮的阻碍，北邙山的重力对于三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三人的脚步便出现在了峰顶之巅。 感受着四面八方浓郁绝美的太虚之光，姜陵身体来到这里的第一感觉，就像是疲惫过后走入了一口温泉一般，浑身舒爽，气血洞天和文宫如同饿鬼般鲸吞海吸补充着内耗的能量。 就连司鱼和颜辽也不能免俗，眼中浮现出惊叹之色。 不过这太虚之光虽然呈现六彩之色，但在“量”方面却是无比稀薄，除了能够做到补充体内力量的流失外，如果还想要更进一步的完成那“太虚洗礼”，却是远远不够。 于是三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惊叹过后，便不约而同的迈起了步伐，径直朝着山顶深处的方向走去。 轻盈的彩光落在三人的身上，如同青楼勾栏里舞女的罗纱，无端的有种勾人的意味。 可惜三人中有一对已经算是明确关系，而唯一一个单身汉却将全身心都放在了“还有什么宝物”身上，竟是没有一个细细体会的，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伴随着脚步越来越深入，慢慢地，三人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天地元气越来越浓郁。 终于。 三人在穿过重重彩光之后，终于看见了那一口横陈在天地间，如同湖泊般晶莹散放着光彩的湖泊。 红橙黄绿。 足足四色的光芒萦绕流转于湖泊的表面，就连氤氲于湖面的雾气都是多彩华丽的。 低头望下去，湖泊的地底竟然还结起了如同水晶一般的物质，想来无论是用来入药还是锻造，都将会是很好的材料。 毫无疑问，这是一口完全由四色太虚原液组成的湖泊。 虽然只是四色太虚原液，但…… 姜陵望着这足有两三个篮球场大的湖泊，这里的太虚原液数量之多，可以说是冠绝太虚谷所有的凶地，当之无愧的第一！ 恐怕就算是将整个太虚谷的凶地外围都翻过来找，加起来恐怕也得不到这么多了。 姜陵欣慰的说道：“没想到这太虚神山的终极机缘竟然是这么一口原液湖泊，想来有了这么多的资源，皇室也能暂歇一口气了。” 听闻此言，颜辽和司鱼沉默不语。 两人自然是知道楚国当今局势的，沈家狼子野心，兴风作浪的事迹就连孔城人都有所耳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圣院一直坐视不理罢了。 太虚原液能够稳固文宫，夯实根基，数量多了，除非是文宫崩毁，否则即便是文宫开裂的道伤都能修复。 这样神异的奇物，放在读书人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像常人口中“金子”般的硬通货。 想来无论是用来奖励下属，还是招募能手，只要以此作为奖赏，想来干什么事都能顺心许多。 而最重要的是，凉州乃是沈家少有的伸不进爪子的地方，而今年沈家的小弟云承平等人更是因为得罪了姜陵，导致连进入第三重天都困难重重，更别提做出了什么功劳了。 再加上这一路上又是离队又是下跪的…… 太虚令牌和太虚原液没弄出多少，幺蛾子倒是层出不穷，事后皇室不借故问责就不错了，还想得到太虚原液的奖赏？ 姜陵笑得很开心，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没办法，得知沈家即将吃瘪，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颜辽看着姜陵脸上不加掩饰的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姜兄，还没到最高兴的时候呢，笑容收收。” “嗯？！”姜陵惊异不已，连沈家都吃亏了，这还没到最高兴的时候？ 颜辽失笑提醒道：“你忘了我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目的了？” 天星大陆，凡是半圣世家以上的，都要迁居于孔城。 这对于居住于孔城的人来说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耀，毕竟天星七国皆听号令于孔城。 颜辽、司马玦等人作为亚圣、半圣世家的子弟，不惜千里迢迢的从孔城赶来，自然不会是闲的，而是因为…… “太虚洗礼？”姜陵终于想起这事了，眼底深处顿时涌现出火热之色。 “姜兄请看。” 颜辽微笑着抬起头，只见他对着天空伸手一点，无形的才气扩散，伴随着层层云雾如同抽丝剥茧般朝着两侧分离。 姜陵和司鱼的眼中，几乎同时有震撼之色浮现。 此时的天空上，就只剩下了八颗拳头大小的光球，其中三颗体积最大，浑圆的表面上环绕着六种截然不同的光彩，至于其余剩下的则皆是五色。 这么一会的时间，三人便看见有丝丝缕缕的光芒如同充盈般从它们的体内溢出…… 笼罩在北邙山峰顶上的六色彩光，竟然都是由这八颗光球的能量逸散形成的！ “这是什么？”不知不觉中，姜陵连声音都沙哑了。 颜辽以才气作为牵引，将天空中八颗光球尽数拉到了身边。 颜辽微笑着说道：“这便是唯有凝聚了大量太虚原液之后，才能形成的太虚光源了。吸收一颗，便相当于完成了一次太虚洗礼。” 原来是这样……姜陵面露恍然之色，点了点头。 “以二位的功劳，拿两颗六色的毋庸置疑。”颜辽手指一动，两颗六色太虚光源顿时飞往了两人的怀中。 姜陵下意识地接住，发现别看这玩意不大，里面蕴含的能量却是海量，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说不定还会爆体而亡。 “二位且将其收入一个空的乾坤袋中，出去再炼化。” 颜辽说话间，拿出一枚纳戒将剩余的太虚光源尽数收入，随后又拿出了一枚纳戒看向了面前的湖泊： “这些太虚原液想来也会有二位的一部分，不过我得全部带走，等交给了圣院之后，再由圣院交给楚国，层层下来，到两人手中怕是也要一个月了。” 发大财了……姜陵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义正辞严的说道：“没事，区区一个月而已，我们等得起！” 第255章 魔 “付超？” 台阶上，“付超”喃喃开口说道，天空中的月光顿时像是抓住了仇人小辫子的小人，冰冷的杀意如瀑布般悍然倾泻。 望着这一幕的人族众人皆是脸色惨白。 同样威力的伤害，落在肉身强大的妖蛮身上是皮开肉绽，落在人族的身上，那可就是五马分尸了。 眼看着归来的“付超”下一秒又要死去。 突然，电光火石中。 “付超”竟是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望向了头顶的月亮，面露厌烦之色，伸手一抹：“滚开。”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引发了一群妖蛮的嗤笑与讥讽。 然而妖蛮脸上的讥笑甚至还没完全升起，就伴随着下一幕画面瞬间凝固。 因为“付超”话音落下的瞬间，头顶那如瀑般海量的杀意竟是真的消散了。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望着这幅画面，个个都是大惊失色。 如果姜陵也看到了的话，定然会倍感熟悉，因为这动作与当初司鱼所做几乎相差无几。 就在这时。 咚！！！ 一声荡气回肠的嗡鸣，像是一口古钟被敲响，但音色却要再沉闷一点。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机械声传遍太虚神山，无论是各个重天，亦或者石台，此时此刻都听到了那声音中的内容。 “第四重天北邙山已有承虚者踏足峰顶，历练结束，承虚者可利用令牌自行离开秘地！” 此言一出，司马玦、张华仪等从学海小舟诞生时，便一直跟随在姜陵和司鱼身边的人纷纷露出凝重之色。 这太虚神山，果然是某一个种族专门用于培养种道境以下修行者的试炼之地。 只是“是不是属于神族”这一信息还尚待确定…… 下一秒，众人面前的景象骤然变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寂月岭，出现在了一处山林之中。 “这里是……北邙山！” 颜辽小队中有人一眼便从周围的景象认出了此地的身份。 与此同来的还有妖族妖蛮。 只是与人族表现出的谨慎不同，或许因为它们从一开始便认定了人族绝无战胜妖族的可能，所以大张旗鼓的呼喊着狼绝的名字。 漫山遍野回荡着妖蛮的声音，伴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久久的没有回应。 无数妖蛮的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你们真的以为妖族赢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度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所有人和妖的视线统统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付超”失笑着摇了摇头，只见他对着一个方向指去，所有视线顿时沿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 当看清那里的情况后，妖族中顿时有妖蛮失声惊呼。 事实上就连人族也满脸不敢相信。 因为在那里躺着的，居然是狼绝赫赫有名的随从，裴菀！ “这妖女居然死了？谁杀的她？司鱼还是颜辽？”耿自诚惊讶出声，同样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韩肇打量了一番那边的现场环境，伴随着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想法在脑海中越放越大。 “是姜陵。”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简迁忍不住开口说道：“韩肇，你到底看清楚没有，姜陵虽强，可他能杀死裴菀吗？” 韩肇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解释：“我的判断不会错。” 事实上谁又不知道韩肇因为专攻法家，在刑侦断案方面也略有涉猎。 只是这个事实太过惊人，许多人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罢了。 “那如果就连裴菀都死了，那这第四重天的机缘……”宁凡钊喃喃道。 一言惊醒梦中人，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面露惊喜之色，而反观妖族，则个个目瞪口呆，惊怒交加。 “你们放屁！” 妖蛮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满脸怒色，纷纷出声呵斥众人。 但嘴上虽是这样说，此时此刻，几乎所有妖蛮的心底都缓缓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连裴菀都死了，更弱的熊冀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难道我们妖族真的输了？ 不，不可能！ 还有圣子在呢！只要狼绝圣子还在，即便裴菀和熊冀都输了又怎样？照样能够力挽狂澜！ 剩余的妖蛮用狼绝作为借口，麻痹着自己。 可惜这个想法才生出没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一座山体上那个触目惊人的缺口。 以那个缺口的大小形状来判断，人族的身高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怎么会这样……” 有妖蛮满脸绝望，当得知连狼绝都败了的时候，就像是天塌下来一般，体内的精气神全都被抽走了。 太虚谷开启至今已有百余年，两族之间的较量也展开了十几次，但人族的胜绩却是屈指可数。 特别是近五十年，人族更是连一次拿下最高机缘的成绩都没有。 即便二十前人族因为有守渊人横空出世，给妖族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当时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仅仅只是让人族败的没有那么难看而已。 而现如今，明明是妖界诸位大能的五十年布局的结果，本该是最不可能出现意外的一次。 妖界天骄出发前，计划里曾清清楚楚地写了。 在这一次太虚谷之行中，楚国凉州的天骄会损失惨重，而这个身份神秘的太虚谷秘地将彻底成为妖族的囊中之物，至于卑贱的人族，早晚要被妖族大军的铁蹄踩碎…… 类似种种。 正因为出发前，妖族的自信太过强烈，所以当意识到己方很有可能失败了的时候，它们才会显得如此难以接受。 就在一群妖蛮忧心忡忡，失魂落魄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妖族虽输了，人族却不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顿时将在场所有的目光吸引到了它的身上。 毫无疑问，正是“付超”。 人族众人被此人的神神秘秘折磨已久，宁凡钊上前一步便厉喝道：“你不是付超？是人是妖快点现出原形，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付超”便转过头冲着宁凡钊诡异的一笑。 而接下来发生的画面，想来宁凡钊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刺啦！ 像是布帛被人撕开的声音，一片错愕的眼神中，“付超”的皮肤竟是再度从内被撕开了。 这幅画面就像是蛇类在蜕皮新生一般，一股透明而又粘稠的液体开始从“付超”皮肤之下的裂缝蔓延而出，淡淡的血腥味随着微风吹向四面八方。 无论是人还是妖，此时看到这一幕景象，皆是吓得头皮发麻，脸色剧变，慌乱无章地往身后倒退。 只见“付超”的那副皮囊下，竟是再度钻出了一道人形身影！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根据他的脸喊出他的名字了。 那是一个浑身画满诡异图案的陌生男子，以血为衣，以骨为饰，极度惨白的皮肤下，每一根血管，每一个脏器都显得那么清晰。 他几乎刚一出现，一股无形而又强大的威压，便如潮汐般无声无息般笼罩住了全场。 所有人和妖都失去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像是被凭空定住了一般。 唯有铭文境达到了后期的强者才能勉强控制自己的身体。 狮妖死死地盯着这个男人脸上的图案，惊恐失声： “魔……原来你是魔！” 第256章 魔音穿耳 一声“魔”，彻底道破了“付超”如今的真实身份。 在场的所有生灵，无论是人类还是妖蛮，听到这一声惊叫的时候，心底都油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毕竟无论是在人族还是妖族的教育中，凡是涉及到“魔族”的有关形象，都是邪恶的，残忍的，几乎已经到了“谈魔色变”的程度。 就在众人头脑一片发白的时候。 唰！ 众人的眼中突然浮现除了一条银白色的光线。 紧接着，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这抹光线便已经在几十分之一秒中迅速膨胀，扩大，化为了一道足有数丈高的刀芒，对着鬼面男子便径直的砍了过去。 “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为什么我感知不到？” 众人目瞪口呆，心底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想法。 毫无疑问，出手的是孙庭轩。 而他之所以能够在众人的感知下，悄无声息地劈出这么一道，原因无外乎就是因为他身边悬浮的那一张纸页。 《孙子兵法·计》。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如果要发起进攻，最好要趁着敌人想不到的时候，对着敌人没有防备的地方进行进攻。 直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张兵法的存在，纸页里散放的无形波动才逐渐显露在众人感知里。 在看到这一张兵法的时候，众人的心底几乎同时升起一丝明悟，瞪大了眼睛： 原来孙庭轩掌握的兵法竟然是这个……原来他从一开始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份可能不一般的时候，就已经动用了兵法的力量！ 璀璨的刀芒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所过之处，连带着地面都被犁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与姜陵的《瞒天过海》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兵法的作用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行动。 只是孙庭轩毕竟不是原作者，所以才刚刚斩出那一刀，便被众人察觉到了异样。 身为种道境的魔种，鬼面男子的反应自然不可能慢于其他人。 “不过是一个连铭文境大圆满都算不上的人族而已，居然想要以下犯上，越境挑战？” 鬼面男子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之色，只是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竟然再次升起了一股股强大的气息。 张华仪脸色凝重，手握《天花篇》，才气如同源源不断般注入其中，一条浑身散放着剧烈毒气的黑蛇猛然从中飞出，对着鬼面男子便是一口咬去。 墨新安抬手间唤出一架机关弩炮，对准鬼面男子便是一箭射出。 司马玦咏读《史记》，无形的力量降临现场，几人身上的才气陡然暴增。 韩肇的手抬了又放下，脸上有羞愧之色浮现，看样子是想出手的，可惜这种战斗层次对于他来说太高了，根本无力插足。 此时不只是人族众人对这头魔种群起而攻之。 就连妖族当中都有人悍然出拳，滚滚气血之力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对着魔种笼罩而去。 自古以来，人族和妖族之所以对立，倾轧不断，那是因为两族之间存在着解不开的世仇。 从人族愚昧无知，尚处于茹毛饮血的原始阶段的时候，妖族就将人族视为圈养的食物。 这种绵延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血海深仇，按道理来说，是无从可解的。 但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两族暂时摒弃仇恨，联手一致对外的。 毫无疑问，原因八成就是因为这个“魔”。 感受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势，鬼面男子脸色难看至极，阴沉着说道： “真是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以为你们一群蝼蚁联合起来就能奈何得了本座了吗？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罢了……血灵大法！” 话音落下的瞬间，鬼面男子身穿流动的血衣顿时迎风暴涨。 与此同时，这件诡异的血衣竟然还如同活物一般，发出极为尖锐的厉啸，刺目的红光从中绽放，顷刻间便落在了头顶的攻势之上。 唰唰唰！ 像是炎炎夏日的时候，有人将一盆水泼在了被太阳炙烤的地面所发出的声音。 此时此刻，无论是那一道令人汗毛炸立的刀芒，还是那一根用来攻城都足以的巨大弩箭…… 数十道攻势，尽皆如同被火焰炙烤而熔化了一般，甚至还没连鬼面男人的周身三米都没进入，就已经被化解成了气体。 吼！ 瘟疫魔蛇发出痛苦的哀嚎，原本因为吞噬了大量毒雾，而显得锃亮光滑的鳞甲，此时此刻几乎黯淡到了极致，倒飞着钻回了《天花篇》中。 “噗！”张华仪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出。 作为《天花篇》的使用者，瘟疫魔蛇受创，他自身也遭受到了反噬。 只是…… 张华仪猛然抬头，骇然望向那道毫发未损的身影，只是为什么，明明这么多蕴灵境后期的人联手，甚至连妖蛮都动手了，竟然还奈何不了他？！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入心头，不只是张华仪，就连孙庭轩，司马玦等人都难免升起挫败的感觉。 鬼面男子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讥笑道：“蝼蚁再多又如何，莫非还想咬死天上的龙？” 一个叛国叛族的魔种，竟然敢拿自己跟龙相比。 众人虽是什么话也没说，但脸上那充满轻蔑的笑意，就已然说明了一切。 鬼面男子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你们这群卑微的蝼蚁，怎么敢嘲笑我的？” 鬼面男子咬牙切齿，身披的血衣红光大盛，再度发出一声尖啸，滚滚狂风如潮汐般轰向四面八方。 魔音贯耳。 如同女子极度恐惧下发出的尖叫，但又比那更尖锐，也更刺耳，直捣灵魂深处。 人族的读书人还好，眉心处有有文宫护神，只是脸色一白，立身境的读书人则半跪在了地上。 但对妖蛮来说可就不妙了，这种无视肉身，直接攻击精神本就是它们最为忌惮的手段。 于是乎，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妖蛮，哪怕那头实力最强的狮妖也不例外，刚一听到声音，顿时像是遭受到了莫大的折磨般，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 北邙山下，妖蛮惊恐交加的哀求声此起彼伏。 第257章 魔威锁太虚 山脚下。 人族和妖族两方皆是溃不成军。 尤其是妖族，在鬼面男子那件诡异血衣的阵阵魔音下，更是被折磨得战意全无，绝大多数的妖蛮都在跪地求饶，更有甚者连黄白之物都从下身流了出来。 “真是一群可笑的蝼蚁，我圣族不过才展现亿万分之一的威仪，你们便屁滚尿流。” 鬼面男子冷笑一声，滚滚魔威如极淡的墨水，自脚底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不过一会的功夫，在场的所有生灵都感觉自己如同深陷泥潭，别说动弹了，就连体内的气血洞天（文宫）都与自己彻底失去了联系。 “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我感知不到我的文宫了？”简迁失声惊叫。 人族内部对于魔族的信息管控一向严格。 所以即便是身为世家子弟的简迁，也十分缺少对于魔族力量的了解。 文宫（气血洞天）作为读书人（妖蛮）的力量源泉，此时与自己的联系被突然切断。 这种感觉就像是普通人突然失去了视觉一般，让在场的人族和妖族瞬间方寸大乱。 绝望的情绪，在众人察觉到就连孙庭轩和那头狮妖都无法沟通文宫（气血洞天）后达到了顶峰。 孙庭轩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鬼面男子，在联想起他先前轻描淡写，就化解了两族合攻的画面。 于是乎，一种不妙的猜想渐渐从心底浮现。 孙庭轩骇然说道：“连狼绝都无法做到这一地步，你……是种道境？！” 此言一出，如同一记天雷悍然轰下，砸的众人头昏眼花，脸色纷纷大变。 这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要知道，因为太虚谷结界存在着境界限制的问题，进入太虚谷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力量层次最高也就相当于蕴灵境大圆满。 就连众人印象中最强的狼绝，也依然没能撕裂那第三十六根枷锁，成就种道。 而孙庭轩此时居然说，这头魔种……是种道境？ 这岂不是代表着，以他的实力，可以横扫整个太虚谷？！ 有妖蛮急切地看向狮妖，眼神迫切的希望能够从它的嘴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很显然，狮妖沉默了。 而在这种不需要沉默的情况下沉默，即便妖蛮再笨，也明白了，这就是默认。 像是格外满意于妖蛮和人族吃惊且绝望的反应，鬼面男子的脸上尽是猫戏老鼠般戏谑的笑容：“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他本以为怎样都能从一些人的脸上找到一些恐惧，没想到收获的却是一片无声的讥笑。 真没意思……鬼面男子眼中生出一抹杀意，真没意思，要不把它们全杀了，吸光了精血算了…… 正当他准备付诸于行动的时候。 这时。 一个人忽然开口：“我们怕什么，你欺负的只是我们这群虾兵蟹将而已，真正厉害的你敢去招惹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变色。 孙庭轩猛然转头，怒目圆睁：“简迁，你想死不成？！” 其余人也是惊怒交加，恨不得当场便将这说话的简迁千刀万剐。 他们难道还真的忘了姜陵三人不在这？ 无非就是看到这个鬼面男子是种道境，即便姜陵三人联手也意义不大，所以想着与其暴露他们，不如牺牲自己，成全三人。 可谁想到？ 谁想到简迁这个贱人竟然因为看见魔种露出了杀意，贪生怕死的曝出了三人的存在！ 可想而知此时孙庭轩心中杀意之浓烈。 鬼面男子漠然目睹了人族之间的内讧，冷笑着说道：“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山顶还有几只老鼠？” 北邙山明明是一处无风之地，但这个魔种话音落下的时候，众人却仿佛又回到了第二重天，冰凉的寒风拂过心底，浑身发冷。 下一秒，鬼面男子的脚底下忽然生起了一阵风。 孙庭轩等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头魔种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盛，到最后无形的力量竟是托举着他的身体高飞而起。 这显然已经超出了蕴灵境或者铭文境的能力范畴。 唯有达到了种道境，体内的能量才会凝练雄厚到可以进行短暂的飞行。 “你们就在这里且等着，我将那些老鼠的头颅提来，与你们共赴黄泉！” 鬼面男子越飞越高，身上的气势仿佛伴随着高度而增长，等他来到北邙山峰顶面前的时候，身上散放的气息已然达到了最高点。 他每一次呼吸，山顶上的云雾都会为之变形。 他每一个眼神，头顶天空的颜色都会为之变幻。 太虚谷内没有太阳。 但自这头魔种肆无忌惮的展现出了所有的力量之后，太虚谷便有了。 他如同一轮漆黑的大日，举手投足间，魔威滔天，恐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整个太虚谷都陷入到了恐慌当中。 人族留在外界的人员远远地看着那道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心惊胆战，肝胆欲裂，若不是距离隔得太远，恐怖的威压散去了许多。 他们相信，自己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当场就要依靠下跪来缓解压力。 可即便如此，如此蛮不讲理的威压落在身上，依然让他们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尝试了数次抬起手掌，但却皆是无果，满脸绝望地说道：“完了，我连拿起令牌打开通道都做不到了。” 另一人脸色煞白，心灰意冷地说道：“我也是。” ………… 峰顶深处。 姜陵三人才刚将里面的机缘搜刮一空，喜色未退，便敏锐的感觉到了外面突然出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 如同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这股气息的拥有着毫不掩饰自己的逼近，肆无忌惮，近乎野蛮般的展现着自己的目的。 ——就是冲他们而来。 三人都算是太虚谷最顶尖的战力了，自然是稍一体会，便感受出这绝对不属于蕴灵境或是铭文境能够达到的范畴。 至少在场的三人中，哪怕是修为最高的司鱼，也做不到这一步。 姜陵转头望向峰外的景象，脸色凝重，缓缓开口说道： “刚解决三头拦路虎，这会竟是引出了一条过江龙。” 第258章 真相大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此时此刻大张旗鼓的到来，而且还丝毫不忌讳自己的气息外露。 这要放在民间换种说法，那就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悍匪，提着刀凶神恶煞的直奔你家赶来。 ——能有好事才怪。 颜辽脸色难看至极，说道：“难道是狼绝突破了？” “不可能是狼绝！” 姜陵气血之力外放，形成一层气血铠甲，层层涟漪不停地在上面激荡而起，那是无形的威压作用在上面所形成的画面。 姜陵沉声说道：“就算狼绝天纵英姿，寻到了那一丝契机，能够在这太虚谷突破到种道境，也绝不是现在！” 在场的三个人中，只有他一个人炼体。 也正因如此，姜陵才会对此表现得如此笃定。 武道与文道不同，它每一次的突破，都特别讲究玄而又玄的“精气神”，若有一者没达到巅峰状态便进行强行突破，轻则拉伤经脉，数月无法下床。 重则，经脉崩毁，人死道消！ 狼绝若保持着巅峰状态也就罢了，还有突破到种道境的可能。 可关键是它前不久才被司鱼一指碾进了山体里，重伤垂死，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在这种情况下突破？ 说完这句话后姜陵就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当中。 裴菀已死，熊冀逃跑，如果不是狼绝，整个太虚谷中，还有谁能够突破到种道境呢？ “无须费神猜测，是狼绝还是其他，静心等待便知。”司鱼面无表情的说道，目光同样望向峰外。 在那里，一轮漆黑的大日幽幽的散放着如潮汐般的强横气息，从视线的下方缓缓升起。 狂风鼓荡，强大的气息推动着层层叠叠的雾气往三人的身后飘去。 慢慢的，三人终于是看到了那道悬浮于大日之中的男人。 惨白的脸颊画满了黑色的鬼画符，流动的鲜血构成了一件遮天蔽日般的大氅，笼罩于整片天地间的强横气息，皆是由他的体内释放而出。 竟是一头魔种？！ 三人都不是毫无见识之人，特别是司鱼，更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血部魔种？ 司鱼眼睛微眯，无形的杀意从中流露而出。 身为守渊人的徒弟，她自小便巡逻于镇魔渊，再加上年幼时的经历，天生便对妖种魔种这类人族怀有厌恶，杀起来一点也不会手软。 至于姜陵。 虽然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但姜陵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却是浑身一震，莫名的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与他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姜陵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烦躁与厌恶，全都是针对这个男人的。 鬼面男人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却是在姜陵的脸上停了下来。 “姜陵啊，我们终于是见面了。”鬼面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惊雷般在峰顶上炸响。 此言一出，就连山下的众人都忍不住吃惊，引起了一阵骚动。 有人失声惊呼：“姜陵竟然认识这个魔种？！” 立马有人反驳：“不！你没听那魔种说吗，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那人又道：“没见面不代表不认识啊！” 又有人说：“姜陵和一个魔种能怎么认识？” 原本气氛热闹的山脚，伴随着这一句话的响起，陡然安静了下来。 姜陵是司天游的徒弟。 而司天游又被称之为“守渊人”。 然后又听说姜陵是坠入了魔渊，被司鱼看见，才侥幸活了下来。 所以两人如果能够认识的话，好似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估计短时间内注意不到我了……简迁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沉默的众人，没想到当目光瞟到一处的时候，却是与孙庭轩饱含杀意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若是姜陵他们出事，我会杀了你……孙庭轩杀气腾腾，嘴唇微动。 简迁被吓得浑身一震，脸色煞白，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孙庭轩对视。 峰顶上。 颜辽和司鱼闻言，也是颇为吃惊地看向了姜陵。 同样的，他们也是没想到姜陵竟然好像与这头魔种有所渊源的样子。 只是此时姜陵的脸上，除了一双紧皱的眉毛，却是什么信息都找不到。 鬼面男子见状，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睛里除了凉薄之外，寻不到一丝笑意：“你忘了吗？” 鬼面男子转头望向山下张华仪手上黯淡的纸页，平静地说：“才将我的宠物收走没几个月，这会居然就忘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如同一道惊雷般落在姜陵的头顶。 姜陵和司鱼几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原来柳村的瘟疫是你散布的！” 柳村爆发瘟疫在凉州可不是小事。 虽然因为平复及时，恐慌并没有在民众之中得到蔓延。 可毕竟牵扯到人人喊打的魔族，在场的大多也都是凉州的读书人，自然对此事格外关注。 尤其是云承平，更是当初柳村除疫的主力人员之一，其中内幕比旁人知道的多得多。 当他得知这头魔种竟然是柳村瘟疫的始作俑者，即便是他，眼中也浮现出了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 回想柳村除疫事件。 其实一直有一个疑点没能查清。 那就是在柳村瘟疫爆发之前，村里的水井正好请了外人进行修缮。 而瘟疫魔蛇藏身的地点，正好就是村里的水井。 最后，被治好了的村民天花之所以会复发，唯一能找到的共同点也正好是都喝了村里的井水…… 如此多的“正好”，恰恰凸显出了一个“不正好”。 这起事件，直到姜陵揪出背后有邪魔作祟，当场补全《天花篇》进行镇压才得以圆满结束。 没想到，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个疑点竟然在今天得到了解决！ “原来是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将手伸进了柳村。”姜陵的脸色难看至极。 只有真正经历过柳村瘟疫事件的人才知道，这场故意为之的瘟疫，给当地的村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重病时的担惊受怕就不说了。 就算痊愈，身上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瘢痕，哪怕大夏天去沛县，村民浑身裸露的皮肤也得拿衣物罩着，生怕被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 殊不知，沛县的民众早已心有灵犀。 除了柳村毁容的村民外，还有谁会在大夏天这幅打扮的，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是我又如何？” 鬼面男子盯着姜陵的脸，脸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我本来想将那些蝼蚁尽数毒杀，好让守渊人知道我的厉害，可谁能想到，竟然出现了你这么一条爱蹦跶的狗。” “既然你知道是我，那你就该明白，拿了我的东西……就该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的瞬间，鬼面男子横眉怒目，身上的血衣骤然发出一声尖啸，恐怖的音浪如排山倒海般，对着四面八方，便是发起了一波无差别的进攻。 第259章 群战魔种 鬼面男子说出手就出手，身披的血衣光芒大盛，如同活物般再度发出一道宛如厉鬼般凄厉尖锐的嘶啸。 滚滚音浪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威压刚一出现，便如同一座大山般轰然落在了众人的背上。 这般恐怖的压力，对于蕴灵境后期以下的修士来说根本无法抵抗。 此时此刻，哪怕立身境和洞天境的天骄心中再不甘，也被震得体内气血紊乱，一口鲜血喷出，跪在了地上，羞愤欲死。 这就是种道境吗？ 姜陵心神大震，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种道境，没想到竟然和蕴灵境相差这么多。 这还没打，光是威压就已经镇压得无数天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就在姜陵体内星图旋转，气势拔高到铭文境后期，准备出手的时候。 一道倩影，忽然从他的身旁如闪电般飘了出去。 哒哒哒…… 司鱼清脆的脚步声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每一步的落下都像是一根琴弦被人拨动，无形的力量如微风般卷向四面八方，轻而易举地便化解了鬼面男子的嘶啸。 不过这并不代表司鱼的实力就能与鬼面男子抗衡了。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鬼面男子想在声音上下功夫，即便有境界的优势在，恐怕也无法从司鱼的手上讨得半点好处。 感受到司鱼身上的气息似乎在伴随着步伐的落下而不断暴涨。 她似乎在蓄势，面对一位货真价实的种道境强者，即便可能只是一位刚突破的种道境，她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份压力是狼绝都无法做到的。 正因如此，司鱼才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认真，严阵以待。 看着司鱼的身影如幻影般逐渐远去，直到此时此刻，姜陵才猛然回想起他与司鱼的第一次无意识的见面。 仅仅是天子才生的司鱼，便已经敢巡逻镇魔渊。 虽说有万里长城的庇护，邪魔无声无息入侵的可能微乎其微。 但也已然侧面说明了司鱼对邪魔的态度。 ——她向来不忌惮也不害怕所谓的魔族。 别人避若蛇蝎，唯恐避之不及的魔种，反倒是激发了她心中的战意与杀意，催动着她的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司鱼来到鬼面男子三十米前停步的时候，她身上涌动的才气，竟是同样形成了一幅碧海蓝天的异象，与鬼面男子漆黑大日，血衣居中的画面格格不入。 一支碧翠晶莹的玉笛，不知何时被她握在了手里。 山脚下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惶惶不安。 宁凡钊咽了一口唾沫，慌忙说道：“司姑娘能打赢那魔种吗？” 此时众人文宫被锁，与一般常人无异，实力最强的几位即便想要出手相助，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默默地当一个看客，尽量平静的等待结局的到来。 司马玦苦笑道：“按道理来说，我们刚刚那么多人全力出手，即便是强如狼绝也只有死路一条，可惜……” 可惜那不是狼绝，而是魔种。 而且还是一头种道境的魔种。 一片沉默中，只有赛凝雪紧咬银牙，死死地盯着上空：“司姑娘不会输的，况且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果然。 赛凝雪话音刚落，峰顶之上，便突然响起了一道叹息。 “智者自知，仁者自爱。”颜辽一手捧书，一手执笔，面色平静，浑身的气势应声暴涨，温和的才气如阳光般无声地推开了黑暗。 “子不语，怪——力——乱——神！”姜陵一字一顿，声音如同雷霆般在天空中炸响。 这是《论语·述而》中专门针对妖魔邪佞的一句真言。 姜陵特意在声音中掺杂了气血之力，威力果然如同炸弹般，将鬼面男子圆润无缺的漆黑大日悍然炸开了一道口子。 磅礴的气血之力趁虚而入，滚滚而出，眨眼间便占据了一角天空，一缕雍容华贵的紫气在其中一闪而逝。 三人呈三角形状合力，司鱼实力最强，占据顶角之位，姜陵和颜辽实力次之，分居左右。 两股力量在半空中相互搅动，分庭抗礼，仿佛有雷霆在碰撞中酝酿般，电光森森。 鬼面男子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展露了实力，镇压了山脚下的垃圾，这三个蝼蚁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真不知道该说不知者无畏好，还是不知死活好。 “真不愧是一群下贱的生物。” 鬼面男子轻蔑的笑着，只是此时的眼神当中，却是多出了一份被挑衅的愠怒之色：“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嗯，抽干了你的精血好了。” 鬼面男子怒哼一声，只见其伸手一握，弥漫于周身的漆黑魔气顿时像是找到了归所一般，疯狂地汇入他的掌心，化为了一条漆黑的长鞭。 淡淡的威压无声笼罩而下，山脚下的人族和妖物只是刚一接触，便是纷纷色变。 显然，与刚才轻描淡写便化解了数十道攻势时的鬼面男子相比，此时的他，才算是真正地拿出了自己的实力。 这也侧面说明了，司鱼三人的联手，在他的心中，竟是产生了一点威胁。 “狼绝，别赖在那里装死了，我知道你有手段，这么长时间下来，也该恢复了？” 这时，司鱼突然开口，一句话竟然便将矛头指向了那生死不知的妖族圣子。 可狼绝不应该死了吗？ 众人大吃一惊。 妖蛮则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了一处。 鬼面男子已经蓄势准备进攻，但听闻这个消息，身体微微一僵，转头望向一旁的山体，在那巨大的缺口的深处，他果然感觉到了一股充沛但却隐晦的气血波动。 该死的，这狼绝居然没死透？！ 意识到自己差点阴沟里翻船的鬼面男子瞳眸猛然一缩，身上弥漫的气息更浓了。 “卑鄙的人类！” 破碎的缺口里，突然响起了狼绝愤怒的咆哮。 轰！ 下一秒，那座山体的顶峰轰然爆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中飞出。 气血冲天，浑身雪白。 不是狼绝，又还有谁？ 只是此时它的状态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胸口仍然留有一道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势。 显然，狼绝的伤势并没有完全痊愈，但伤口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应该是服食了什么天材地宝。 狼绝刚一出现，便忍不住对司鱼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出卖本王？！” 第260章 血啸之术 北邙山，此时一片乱象。 天空中共有五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分成三个阵营，但却以鬼面男子的威势最盛，手握的漆黑长鞭上散放的淡淡威压，令人心惊动魄。 恐怕就连铭文境后期的强者，都不愿承受一击。 面对狼绝的怒骂，司鱼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笑一声：“妖蛮就是妖蛮，我又未曾与你结盟，何来‘出卖’一说？” 若躲藏在暗处的是一位人族，司鱼自然不会叫出对方的存在。 可惜那是一头妖蛮，而且还是一头强大到就连颜辽都打不过的妖蛮。 司鱼若是隐忍不发，按捺不表，到头来还真有可能会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 妖蛮不可信，这句话被绝大多数的人族奉为真理。 无论是司鱼还是姜陵亦或者颜辽，都不是那个极少数。 狼绝虽然聪明，但那也是相对于妖蛮而言，此时面对司鱼还想要在口舌上得利，那就无异于自讨苦吃了。 所以它冷哼一声，目光直接对向了那鬼面男子：“我若干掉它，你们人族可分我一次太虚洗礼的机缘？” 听到这声音，山脚下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皆是微微一怔。 “干掉我？不过是一个茹毛饮血，踩着神族的尸体上位的蛮族罢了，连人族都不如，也敢大放厥词？吃我一鞭！” 鬼面男子彻底被狼绝激怒了，怒极反笑，手腕一抬一落，天空之上顿时响起了一道惊雷般的巨响。 漆黑的长鞭划破空气，如同一条龙……不，不是“如同”，众人真的在那记长鞭之上看到了一条颀长矫健的虚影！ “这凶器竟是以魔蛟的脊椎骨锻造而成？！” 出自亚圣世家的颜辽见识最广，一眼便看穿了这长鞭的跟脚，惊呼出声。 唰！ 狼绝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那条蛟骨鞭闪掠而来的画面，浑身汗毛炸立，竟是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很显然，光这一鞭，若是应对不当，便足以将伤势未愈的它活活抽死！ “出手救我！” 在这一刻，狼绝的体内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双眸之中，神秘晦涩的符文飞快浮现，身后白狼虚影凝聚，右拳紧握，当即便是悍然一拳打出。 面对一位种道境的强者，狼绝不敢有丝毫轻敌，一出手便动用了妖术。 滚滚气血旋转着化为一只由风雪组成的巨手，浓厚的威压铺天盖地，刚一出现，便几乎将所有的视线都给拉了过去。 就是这一击打败了我啊……颜辽苦笑着望着那只巨手，它悍然撕裂了空气，狂暴的劲风卷着如刀片般的雪花，发出尖锐的啸鸣。 两者还没相撞，北邙山里就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古朴的笛声。 呜！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诗经·击鼓》。 通过山脚下一片狼藉的现场，以及个个被控制住了身体的同伴，不难猜出。 孙庭轩等人早已试过反抗，只是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正因如此，狼绝几乎一动，司鱼便毫不犹豫，紧随其后的吹响了手中的玉笛。 笛音一出，落在狼绝的耳边，浑身的气血运转速度竟是凭空快了近乎三成，振奋心灵的笛声更是让它直接忽略了来自魔种的威压。 动手的不只是狼绝和司鱼。 颜辽嘴巴微张，口中光芒一闪，一柄秋水般潋滟的舌剑顿时如同闪电般激射而出，撕裂空气，直取鬼面男子首级。 果然，颜辽修习的是名家！ 事实上当姜陵亲眼目睹，颜辽竟然光凭一口三寸不烂之舌，便将熊冀生生劝退，便隐约猜到了他的跟脚。 这便是他的底牌了？就连北邙山战役上，颜辽也没将其暴露。 可想而知，如果司鱼没有横空出世，颜辽再次面对的还是狼绝的话，以对方那个自大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一不小心，被颜辽创造出一个机会，一口舌剑直接斩杀。 狡猾卑鄙的人族，当初竟然不惜冒着被我击败，士气大减的后果，也要示敌以弱？！ 当狼绝看到颜辽竟然召唤出一口舌剑的时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一时之间遍体生寒，后怕不已，忍不住在脑海对颜辽破口大骂。 颜辽除了儒家之外，居然还修习了名家手段。 至于颜辽忍到现在才暴露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点，其一，狼绝已经失去了威胁，失去了这个心腹大患后，颜辽不再需要隐瞒底牌。 其二，无疑就是鬼面男子的强大逼得颜辽不得不全力对待。 “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 姜陵搭箭引弓，出口成章吟诵成诗，滚滚气血之力与才气交汇在一起，羽箭暴啸着破空而出，形成一条雪白的湍流，直刺鬼面男子的首级。 短短几秒的功夫，四道截然不同的攻势几乎接踵而成，每一道都凝练了各自几乎最强的精气神状态于其中，连蕴灵境大圆满这等强者都不得不谨慎对待。 更别说这四道攻势的目标都是一致的，皆是瞄准了那气焰滔天的魔种。 一时之间，北邙山的峰顶电闪雷鸣，风云搅动。 感受着三人一妖齐发而动带来的压力，鬼面男子眼睛微眯，此时此刻，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四个家伙加起来的威胁程度，要远胜山脚下的虾兵蟹将。 “你们确实有点能耐，不愧是今年太虚谷两族顶尖的天骄。” 鬼面男子冷笑道，三人一妖中，哪怕是最弱的姜陵，也表现出了远比普通铭文境大圆满强大的实力，这倒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不过若是仅凭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想摆平我……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鬼面男子眼神陡然锋锐起来，身上披着的那件血衣大氅的背后，竟是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尖锐而又密集的银牙如锥子般倒映着寒芒。 鬼面男子森然说道：“血啸之术！” 血衣背后的大口再度发出一声尖啸。 如果说上一次的尖啸，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那么这一次，毫无疑问就是动真格的了。 尖锐的厉啸声形成滚滚音浪，淡淡的血色在其中如云雾般翻滚，如怨魂，又如亡灵。 诡异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 第261章 狼绝底牌，种道猿尸 因北邙山常年笼罩在神奇的重力之下，久而久之，山上的岩石就像是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锻造过一般，都是密度惊人，坚不可摧的硬石。 正因如此，所以按道理来说，北邙山理论上应该是太虚谷中，最难因为被战斗波及会毁灭的凶地。 但今天，北邙山却是破天荒的出现了一点损坏。 砰砰砰砰…… 血衣大氅的背后裂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张嘴发出厉啸的瞬间，一口咕咕冒着热泡的血池虚影顿时浮现在了天空上。 但在这刺耳的音浪之下，无数块本应坚不可摧的石头，竟是接连不断的化为粉末炸开。 在那翻涌的血池虚影里，一具具骸骨沉浮其中，发出悲切痛苦的哭声，层层叠叠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加剧了音浪的伤害。 不难猜出，那些尸骸都是鬼面男子为了修炼这门魔功从而屠戮的生灵。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甚至就连兽族都能从中找出踪影。 悠扬起伏的笛声像是在一瞬间被堵住了气孔般，司鱼脸色一白，笛音戛然而止。 爆射而去的舌剑像是突然遇到了莫大的阻力，剑身一颤，悲鸣一声，原本璀璨的剑身竟是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倒飞着回到了颜辽的嘴中。 至于姜陵的羽箭，则是从头开始崩碎，没过一会便当空炸开。 不过终于，音浪在这一声爆炸后消弭了。 山脚下，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三人合力发起的攻势，才勉勉强强的与这头魔种的一记法术相抵。 “该死！蕴灵境和种道境竟然差这么多？！” 姜陵脸色难看至极，虽然对敌人的难缠早有预料，可怎么也没想到双方之间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司鱼俏脸微白，胸口微微起伏着：“不是蕴灵境和种道境差这么多，而是普通种族和魔族之间差距这么多！” 司鱼望着天空那道身影，拳头攥紧，神色凝重：“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体内至少有一半的魔族血统，若非如此，他根本不可能炼成魔族的修炼体系！” 对于其他，或许是出自亚圣世家的颜辽更加见多识广。 但对于魔族的了解，恐怕十个颜辽加起来都不足司鱼的一半。 毕竟是从小就生活在镇魔渊旁边的，她曾亲眼见过七年前镇魔渊暴动的情景。 只是三人打消的只是一记神通。 除此之外，鬼面男子一开始动用的，一直都是那记蛟骨鞭。 长鞭破空而去，轻而易举的便拍碎了那只威势惊人的风雪巨手。 狂暴的劲风裹挟着雪花在半空炸开，刹那间，北邙山上竟像是下起了雪般，在狼绝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长鞭直取它的首级而去。 “该死的，不过是一个跟老鼠一样在诸天万界东躲西藏的没落户，你还真当本圣子拿你没办法了？！” 死亡的阴影罩在狼绝的身上，催促着它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也要在这一场战斗中活下来。 狼绝深吸一口气，本就通红的瞳眸中的血光骤然大盛。 只见它猛地往腰间的储物法器一拍，北邙山上，顿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那是什么东西？！” “妖族圣子竟然藏着这样的底牌？！” “好强大的肉身，只是……怎么感受不到气血之力的波动？” 山脚下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画面的时候，纷纷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事实上，当姜陵看清狼绝召唤出来的那道黑影的时候，同样也是满脸震惊。 “我竟是差点把这家伙忘了！”姜陵骇然盯着那头黑影：“裴菀炼制的血魂珠虽然被我毁了，不过这玩意确实真真切切的被她带出了地底。” 毫无疑问。 此时狼绝召唤出的，正是当日谷镇地底下，那头生前拥有种道境实力的猿妖尸体。 按道理来说，当时损失了血魂珠的裴菀，本不可能在王维与杜志行等人的包围下安然离开的，只是因为她拥有着能够操控这具尸体的法门，让人心生忌惮，这才能够离去。 果然。 时隔数月，这具尸体出乎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成为了狼绝的一大底牌。 猿妖尸体的双目呈现出一片浑浊的灰白色，干裂的皮肤没有半点生机，但在其体内，却是有一股极为阴寒的力量在操控着它。 “去！”狼绝厉喝。 猿妖尸体顿时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猛然抬起自己的右手，对着那记凌空飞来的长鞭便抓了过去。 砰！ 一声惊天动地般的闷响。 猿妖尸体浑身一震，身体各处虽然皆有皮肤炸开，损失不小，却也是结结实实地将这一把蛟骨鞭抓在了手中。 该死……鬼面男子脸色铁青，自然不可能愿意将蛟骨鞭这样的利器平白交予对方。 于是乎，狼绝和鬼面男子顿时展开了对蛟骨鞭的争夺。 “人族小儿，还不出手，难道想等着我死了之后你们一块死吗？！”狼绝满脸涨红，双手结印，体内浑厚庞大的气血之力通过印法，源源不断的注入那具猿妖尸体的体内。 想来即便是它想要动用这么一件大杀器，所消耗的气血之力也不是一个可以无视的小数目。 这时，天空之中，那道机械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试练之门即将关闭，此地空间即将封锁，请所有承虚者在六十声倒数完成之前离开，否则出现的一切后果都将自负。” 此言一出，无论是北邙山上的三人一妖，还是山脚下一片被控制了身体，不得动弹的人族妖族，脸色纷纷大变。 进入太虚谷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听过这么一句传言。 如果无法成功离开太虚谷，被迫停留在了里面，将会面临无法预知的大恐怖。 从太虚谷出现至今，目前为止，还从未有过能活着撑到下一次十年后太虚谷开启的例子。 “时间有限，不能奢求斩杀此魔了，得先想着如何救人离开这里！”姜陵焦急地望向山下，而此时天空之中已经响起了一道宛如水珠落地的声音。 倒数已经开始。 第262章 倒数开始 六十声水珠落地的声音之后，太虚谷的空间便会彻底关闭。 这个信息的出现，无论是对于此时的人族还是妖族，显然都是一记晴天霹雳。 而根据姜陵对这水珠声响起的间隔来判断，此时的他们就只剩下了一百八十秒的时间，也就是三分钟！ 似乎是因为天空中每隔三秒便会响起一次的水滴声太过恐怖。 在死亡的阴影下，山脚下的人族和妖族都不再愿意束手待毙，纷纷开始尝试自救。 “咦，我好像隐隐约约感知到文宫的存在了！” “真的？等等……我也是！” 山脚下一片躁动，陆续有兴奋的声音响起。 虽然这只是感知到了文宫，并非是掌握回了文宫的力量，但总归是拥有了希望，处境比之前好了太多。 该死的该死的……鬼面男子脸色难看至极，心想若不是因为这妖族圣子召唤出了一头生前具有种道境实力的妖蛮遗体，他怎么可能需要从封印上抽调一部分力量。 “人族小儿，你们还不出手，难道是打算背信弃义，坐视不管吗？”狼绝怒道，为了操纵猿妖尸体与鬼面男子争夺蛟骨鞭，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它体内的气血之力几乎空了一半。 “怎么做？”颜辽看了一眼狼绝便回过了头。 这一幕恰好被狼绝看在眼里，气得他七窍生烟，若非知道鬼面男子此时第一个想杀的是自己，早就放手不管了。 “狼绝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我们还需要它的气血之力操控那具尸体对那魔种进行制衡。” 姜陵望了一眼山下热泪盈眶的众人，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计划。 “司鱼，一会你见机行事，主要配合我。” “好。”司鱼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这一幕若是被简迁看到，定然又要暴跳如雷，大喊：你一个铭文境中期的，竟然敢要一个半步种道配合？ 姜陵继而转头望向颜辽，郑重其事的将手中一个乾坤袋递给了他。 “姜兄，你这是？！”颜辽被这一幕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推开了姜陵的手。 “颜兄，请不要推辞。”姜陵又将乾坤袋递向了颜辽，沉声说道：“别忘了，你肩上的责任，乃是将我们太虚神山最大的收获带回天星，所以一会无论发生什么，如果你能离开，请离开离开。” 顿了顿，姜陵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乾坤袋：“只是麻烦你，如果有意外，一定要将我的东西交给我老师，让他照顾好我母亲。” 颜辽出身亚圣世家，虽然因为家教严苛，父严母慈的原因，从小就表现的格外出众。 可说一千道一万，褪去这身光鲜的身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并不像孙庭轩和陈望一样，乃是真正参过军，有过战友的军人。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颜辽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知何时那只乾坤袋就塞进了自己的手中，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出发前，他被孔城任命为此次太虚谷的领队人。 颜辽一直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实力强，心性又比较沉稳。 事实上确实也有这么一部分的原因，在进入太虚谷的前期，他带领的队伍一直风调雨顺，直到凶地深处的开启，引发了凶地之争，他才第一次尝试到了失败。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感到羞愧或者其他。 因为这场失败是在预料之中的，几乎可以说是他自导自演，一手造成了这么一场失败。 其目的也很简单。 众目睽睽之下，大败于狼绝的手中，这样既能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示敌以弱，又能助长本就嚣张的狼绝气焰，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的妙计。 试想一下，以当时狼绝的心态，如果再次面对颜辽，它会像对付鬼面男子一样，一出手就是猿妖尸体吗？ 虽然颜辽了解的不多，但不难从这具尸体的情况看出这是一件消耗品，恐怕即便是狼绝使用，也会感到心疼。 因此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一头自信膨胀的狼王，一步一步地走向一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正当它咧开快意的笑容，准备品尝胜利的果实的时候。 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张开嘴，便是一口舌剑爆射而出…… 这是颜辽原先的计划，若非因为姜陵和司鱼的横空出世，本应该取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奇效。 所以颜辽一直都是骄傲的，虽然背地里许多人都对它表示了失望，但他却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忍辱负重，完美地承担起了领头人的作用，其中并没有依赖丝毫来自家中的帮助。 然而这一刻，颜辽的心却是突然空了。 因为当姜陵将手中的物品交予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身为领队人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当他完成了进入太虚谷的任务的时候，他便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挡在前面的人，彼时自然会有人蜂拥着挡在他前方，如同一面面盾牌，护送着他离开。 这是因为我姓颜的原因吗？这是因为我姓颜的原因？ “人族小儿！还不动手？！”狼绝失声惊叫，体内的气血之力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分之一。 狼绝快撑不住了……姜陵和司鱼对视一眼，往前走去。 颜辽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此时的他心中不知为何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意，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小诗君，至少能够为两人留下一篇贯州诗作。 半空中，仍然紧攥着蛟骨鞭与狼绝角力的鬼面男子满脸讥诮之色： “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打算将你们都杀了的，毕竟大规模的杀戮必然要引起某些不可控存在的注意，这样很有可能会破坏我圣族的大计。” “只是没想到啊，今年的太虚谷竟然这么热闹，不仅出现了妖族圣子，亚圣世家子弟，就连守渊人的徒弟都出来了。”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你们两个竟然一个比一个来历神秘……” 听到这话的时候，了解过两人背景的人不免感到不明所以。 姜陵和司鱼，一个是藤县的寒门，一个是司天游从外捡来的孤儿，除了都拥有惊人的天赋，哪里神秘了？ 这一句，恐怕也就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两人才能细品其中意味了。 鬼面男子掉头望向山脚下一众人族，冷笑道：“今天太虚谷之葬，要怪你们就怪这两个司天游的徒弟！若不是姜陵屡次坏我好事，你们本可以风风光光的回到人族，享受崇拜的目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鬼面男子眼神陡然锋锐，身披的血衣竟是再度绽放出诡异浓稠的红光。 魔威再现！ 第263章 野火烧不尽 血红色的魔威如同起伏的潮汐般铺天盖地的笼罩住了整片天地。 糟了……又感知不到文宫的存在了！ 一众读书人脸色纷纷大变，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绝望是魔种给的，希望也是魔种给的。 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在黑暗久了的蛾子，看见光就想往上面扑，早已魔怔了。 “罢了罢了。”耿自诚满脸颓然，惨笑一声坐在了地上：“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可怜我们好不容易打败了妖蛮，本该带着胜利与荣耀回归，没想到最后竟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魔种给截胡了……” “能在临终前与诸位志同道合的弟兄……” 陈望本想继续说下去，发现一旁的赛凝雪眼神格外幽怨后，又急忙刹住车，补上了一句：“弟兄妹！能以如此方式与诸位志同道合的弟兄妹一起死去，也算是平静了。” 陈望的窘态被众人看在眼里，纷纷露出调侃的笑容。 只是这份笑意并不能持续多久，伴随着头顶熟悉的水滴声响起，眨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要死了么？”司马玦不舍地摸了摸手中的书本：“看来我注定不能将我们的神山文会的事迹宣扬出去了。” 这本是一个扬名的机会，参与了文会的每个人都很期待这段故事被人口口传颂。 即便是旁观者的孙庭轩等人也是如此。 只是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好像没有这一天了。 北邙山峰顶。 颜辽红着眼眶，泪流满面地望着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姜陵，司鱼你们带着东西走，我天赋不如你们，心性不如你们，应该是我留下来才是……” “我们师姐弟皆是出自镇魔山守渊人一脉，此时魔种肆虐，无论是出于人族大义还是师门责任都责无旁贷，颜兄还请莫要自责。” 姜陵望了一眼满山的雪色，又笑了笑：“听闻赵国的天女李纯妃一舞动京城，惊为天人，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 “好，好，一起去看，还请姜兄莫要食言。”颜辽咬着牙，满脸都是泪水。 “姜陵！！！” 狼绝怒骂道，漆黑的魔气顺着蛟骨鞭作用在猿妖尸体上，一蓬一蓬的尸灰在猿妖尸体上炸开。 显然，狼绝真的要撑不住了。 姜陵指腹摩挲着司鱼的柔荑，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开始。” “嗯。” 司鱼松开了与姜陵牵着的手，抬起玉笛将气孔送到了嘴边，兰气吹送，一首贯州曲作《送君行》响彻于天际。 “你们这吹的是什么玩意？说好的战曲呢？！”狼绝破口大骂，猿妖尸体此时已经毁坏了将近五成，用不了多久便会崩溃，殃及它的本体。 姜陵没有理会妖蛮的叫骂，而是不紧不慢的从乾坤袋中搬出一张木桌、一张纸页、一支毫笔以及一块墨锭。 在做着这些工作的时候，姜陵一点也没闲着，脑海中星图旋转，无数气血之力汇入其中碾碎重组，最终化为滚滚才气涌入文宫。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血波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不一会就跌出了铭文境该有的范畴，但才气的气息却在暴涨，虽然没能凝练出文灵大日，算不得真正的蕴灵境读书人。 但如果单论才气总量的话，此时的姜陵已经不输于任何的蕴灵境大圆满。 姜陵一边研墨，同时缓缓开口说道： “我姜陵出身寒微，父亲早逝，母亲在寒天腊月，结冰的河面浆洗着一件一件衣服将我拉扯长大，却没想到我才刚成年没多久，便先后经历了牢狱之灾，流放之刑，坠渊之痛……” 姜陵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有修为的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鬼面男子冷笑几声，置若无闻。 山脚下的众人听闻却是流露出一片惋惜之色，姜陵的身世，在凉州一直不是秘密，被无数人拿到私底下长吁短叹，就连皇城都有所耳闻。 司鱼虽然一直陪伴着姜陵，知道他这些过往。 但关于这些事情的感受，她还是第一次从姜陵的口中得知。 正因如此，所以她的笛音才陡然一顿，随后才恢复了正常。 姜陵看了一眼脚边崖缝中生长的小草，淡淡说道： “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活着就像是路边的一株草，只是心里憋着那股不服输的劲，一直想着‘为什么、凭什么、他也配？’所以才坚持到了现在。” “往好处想，或许我早就该死了，之所以能留这么久只是因为我贪恋这个人间不愿走而已。” 姜陵展颜一笑，抬起手，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研磨的墨汁，提笔沾墨的同时，声化雷音： “赋得小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雄关。 玉笛送友去，萋萋满别情。”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长满了平平无奇的小草，每年秋冬的时候都会枯萎凋零，但春天到来的时候又会变回青碧的模样。 无情的野火是烧不尽大地上的小草的，因为每当春风吹来的时候，这里又将生机盎然。 远处芬芳的野草淹没了古老的驿道，在阳光照耀下，碧绿的青海连接起了雄伟的玉门关。 今天我让爱人吹奏玉笛送别我的好友，连繁茂的草儿也满怀离别之情！ 声停，笔落，诗成，宝光出。 原作宝光、首作宝光、文宝宝光……层层叠叠的宝光交叠融合在一起，不一会，北邙峰顶上便亮起了一抹惊为天人的红光。 “镇国宝光？！” 这一刻，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亦或者那头气焰滔天的魔种，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升起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 随后下一秒。 姜陵面前的纸页猛然炸开，无形的力量如阳光般洒满整个北邙山。 紧接着，异动便出现了。 众人脚下一株株看似不起眼的青草，此时竟是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 其中一半的青草朝着鬼面男子缠绕而去。 或许是因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一句描述的原因，赋予了青草坚韧不摧的特性。 所以即便是鬼面男子，猝不及防下，身体各处也被青草彻底贯穿，受到重创。 而另一半的青草，则是蜂拥着攀附在一起，没一会儿就化成了两只青色的巨手，一把扒住天空，就像是撕裂门户般，悍然在众人的头顶撕开了一道巨口。 璀璨的光芒，狂暴的劲风，海量的天地元气从天空如瀑布般宣泄而下。 缺口另一边的画面呈现出的是一座熟悉的关隘。 “封印解开了！” 鬼面男子受到重创，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自然不得不放松了对封印的控制。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族，都清楚无比的感知到了眉心文宫的存在。 嗡！ 云承平第一个拿出令牌往其中注入才气，金色的光芒顿时包裹着他的身体腾飞而起，对着那处缺口暴掠而去。 有了第一个例子，山脚下的人族纷纷效仿，于是乎天空之中顿时出现了一片璀璨的流星雨。 “姜陵，司鱼快走！”颜辽临走前急促的提醒道，令牌上的光芒已然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想走？！” 鬼面男子浑身浴血，勃然大怒，连他都深陷在这源源不断的青色海洋当中受到重创，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放任始作俑者安然离开。 “留下来陪我！！！” 鬼面男子猛地一合掌，身披的血衣猛然炸开，狂暴的能量如同风暴般席卷八方，瞬间就夷平了一片青草。 浓厚的血雾爆炸晕散，四只形如鬼魅的血红事物从中如利箭般飙射而出，刚一出现便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威压，铺天盖地。 血魅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在隐隐的颤抖，分别对着狼绝、姜陵、司鱼以及颜辽猛扑而去。 锵！ 司鱼笛音急转，变奏为战曲，拦下了一只血魅，降低了所有血魅的飞行速度。 姜陵则动用《赋得小草送别》的力量，招来成千上万根坚韧的青草拦下了剩余的两只血魅，成功保下了颜辽。 在颜辽的身体飞入那处缺口的时候，陡然听见太虚谷内响起了一道清晰无比的水滴声。 紧接着，一道无情的声音如雷霆般在天空中炸响。 “倒数结束，试炼之地关闭！” 第264章 玉门关 玉门关，城墙上。 因为今天是太虚谷关闭的日子，所以平日里只有士兵巡逻的城墙上，今天却是破天荒的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粗略一数，怕是怎么也有数百道身影聚集于此。 商行老板，学宫老师，世家家主……几乎是三教九流，来了个齐。 如果姜陵也在此地的话，定然能够从中找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 飞鹰军的统领周则正，沛县县令蒲逢春，柳村除疫时共事的医师连淮仁，授课老师王维，学宫院长古先生…… 只是哪怕是德高望重，修为足有种道境的古院长，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时刻，在人群中处于的位置，也仅仅是第二排。 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今天的玉门关上风云汇聚，不知来了多少动一动眉头，就足以拨弄乾坤的大人物。 在人群的最前面，可以看见足有五道气质不同的身影安然自若的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虽然身上没有丝毫气息的流露，个个普通的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可只要听过他们名字的，恐怕心底都不会升起丝毫关于“这五个是普通人”的念头。 只是哪怕五个人身份已经如此超然，他们的目光也依然和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紧紧地盯着头顶的一处天空。 那里的空间，荡漾着浅浅的涟漪。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很快就会有人从中飞出。 众人的眼神或是焦急，或是紧张，或是兴奋，或是泰然……情绪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的，都在等待着今年太虚谷的落幕。 “也不知道今年的情况如何啊。” 一片死寂中，五人的站在最右边的一道身影淡淡开口。 语气说不上难听，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十年前人族大败的原因，今年人族所能获得的令牌格外的少，自然也就影响了进入太虚谷中的人族数量。 此消彼长之下，按道理来说，今年的人族队伍能在妖蛮的手中不吃亏就不错了，正是因为众人知道胜算不大，所以场上的氛围才会如此安静。 此人能站在最前面的行列，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却依然刻意挑起话头，摆明了就是别有用心，想要找点事端。 不过当众人认出了说话那人的身份后，不少人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之色，也就不奇怪此人的行径了。 他叫慕容势，出自皇城五大世家中的慕容家，年过中年，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接管了不少的家族事务，可以算是除了慕容家主外地位最高的代言人。 但最重要的，还是此人与沈家的关系—— 他的胞妹慕容卿乃是当代沈家家主明媒正娶的正妻，两家算是亲密无间的联姻关系。 姜陵等人因为地位摆在那里，信息有所局限，所以对某些事情不知晓。 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身居高位，自然知道这个慕容势为什么会突然开口。 不就是因为凉州“全民厌沈”的原因，导致和沈家有明确关系的人都无法得到进入太虚谷的名额而心生怨怼吗？ 不少凉州人心底冷笑，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屡屡做出迫害我凉州之事，居然还敢妄想染指我凉州的秘地，真是想的够美。 “今年太虚谷的令牌虽是少了，不过我们凉州输送的人才可一点不比上次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不说孔城派来的几位了，就说我们凉州学宫的孙庭轩，还有守渊人的大徒弟……听说司鱼在进入前甚至突破到了天子茂生？这等实力，这等天资，放在孔城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今年收获必不可能差。” 说话的是一个高大孔武的男子，虽然脸上布满了岁月风霜的痕迹，可一双眼睛却仍然保留着鹰一般的锐利，渊渟岳峙，不怒自威，这是唯有久握重权，身居高位的人才能养出的气质。 此人便是哪怕放眼整个楚国，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凉州州牧，萧韬。 听闻萧韬发言，众人纷纷情不自禁的将视线调转，落在那道站在五人的边缘，一身青衣的身影上。 司天游还是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双鬓微白，容貌称不上俊朗，但五官却像是刀削出来的一般，格外的明朗。 自镇魔渊异动后不久他就前往了京城出差，没想到今天终于是回到了凉州，还出现在了玉门关的城头上，想来是打算给出来的司鱼和姜陵一个惊喜的。 “我的徒儿，自然是比某些只知道沽名钓誉的家伙好的。”司天游风轻云淡地说道。 背后乌泱泱的人群中响起若隐若现的轻笑声。 司天游这句话可就杀人诛心了。 毕竟在场的所有人，谁不知道沈家年轻一代中如日中天的沈无极并非是正妻慕容卿所生，而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妾室所出。 沈家真正的，由慕容卿所生的嫡长子叫做沈修然。 虽说沈修然的天资也不算差，年仅二十八岁便踏入了种道境，这份成就哪怕放眼全国都不算差。 只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偏偏沈修然有一个叫做沈无极的弟弟，人家是以天子茂生的身份踏入的蕴灵境，现在更是在为进入全天星大陆最好的学院——曲阜书院做准备。 两人看似还在一层楼，但实际上早就隔着十万八千里了。 就算沈修然不急，他的母家也会让他急，这也难怪他在皇城会闹出那么多幺蛾子了，司天游说他沽名钓誉已经是好听的说法了。 ——照猫画虎反类犬才是最贴切的。 听到自己的外甥竟然被这样羞辱，慕容势也感到脸上无光，特别是后面响起的那一阵轻笑声，更像是直接将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上，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火气。 可偏偏司天游说的是实话。 一位天子茂生，确实有资格睥睨群雄。 这无疑是让慕容势满腹火气无处可发。 这时，站在最中间的那位气质儒雅，面白长发的中年男子开口了：“我听说守渊人新收的徒弟也进去了？” 司天游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颜君浩居然也听说过姜陵的名声。 顿了顿，司天游说道：“那个笨徒确实也跟着进去了，不过听说因为参加府试的原因，晚了几个时辰才到的玉门关。” 这不就给我抓到了？ 慕容势心头狂喜，表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阴阳怪气地说道： “真不愧是守渊人的徒弟啊，别人蕴灵境都求不到的令牌，一个刚刚考过府试的读书人就能拿到，真是羡煞我等。” 第265章 太虚谷落幕 沈无极没有来太虚谷，不是因为他弄不到一张令牌，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名气太大。 在皇城的时候，这份名气是他手中的一大利器，能够帮助他镇压一切心怀鬼胎的魍魉，轻而易举的做到很多的事情。 但在凉州这个蛮夷之地，这份名气便会化作一柄双刃剑，不知道有多少引来多少敌手蠢蠢欲动。 当初的沈无极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游学了六州学宫，独独没有来到凉州。 可以这么说，在还没成长到拥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沈无极是绝对不会以身犯险，来到凉州的。 即便这太虚谷中有着令人心动不已的太虚洗礼。 只是沈无极不动心，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自信自己的天赋已经够高，太虚洗礼对他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强，况且他的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资源，无数个秘地可供他选择历练。 但他不动心，不代表着他阵营的人不动心，更不代表着看似与他有关系，实际毫无关系，甚至有些敌对的慕容家不动心。 可惜慕容家终究是受到了牵连，但凡姓“慕容”的根本进不了太虚谷，所以他们才会费尽心血的在凉州发展势力—— 云承平、简迁那一伙人便是凉州中投奔了慕容家、沈家的墙头草。 此时慕容势意识到司天游很有可能以权谋私，一下子连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巴不得姜陵在太虚谷中一事无成，平白浪费一块令牌的名额，却什么资源都带不出。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死了。 姜陵毕竟楚国近七年来唯一一个写出了镇国作品的读书人，对于他和沈无极之间的恩怨，慕容势十分了解。 他现在就恨两人怎么还不相遇，直接大打出手，最好拼出个你死我活，好让司天游勃然大怒，然后冲到皇城把沈无极杀了…… 别怀疑，虽然司天游现在性子收敛了，可所有了解过他当年所谓的“无敌圣道”的人都知道。 这家伙一旦发疯，那是十头真龙都拉不回来的性子，沈无极天资再高现在也只是蕴灵境。 若是敢在司天游面前放肆，也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唰的一下沈无极就死了。 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面对慕容势的阴阳怪气，第一个开口的居然不是司天游，而是凉州学宫的院长！ 古院长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说道：“姜陵惊才绝艳，虽然只是立身境，但科举之前便已经突破了天子才生，实力不能同一而论。” 司天游眉毛一挑，斜着眼说道：“对！” 慕容势气极反笑道：“再强又能强到哪？就算是立心境，对于整个太虚谷局势的影响照样是微乎其微！” 古院长老神在在：“姜陵此子不能以境界而论。” 司天游斜着眼：“对！” 古院长说道：“况且万一他在里面又作出了几首镇国诗呢？” 这就相当于耍无赖了，毕竟如果镇国作品真的这么好写的话，整个楚国也不至于整整七年没人写出，差点沦为天星笑柄了。 关键这时慕容势的耳边又响起了那道声音。 “对！” 慕容势气急败坏地看着那满脸写着“不服你来打我啊”的司天游，恨得牙关紧咬，险些崩断两颗。 这时萧韬终于想起来司天游这位二徒了，眼睛一亮，冲着司天游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陋室铭》就是你那徒弟写的？” 司天游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不瞒你说，这其中若不是有为师指点，那小子可写不出这么好的文章。” 切！ 周围响起一片嘘声。 “得了你。” 萧韬虽然看起来比司天游大那么十几岁，两人相处起来却没有丝毫隔阂，当即就白了司天游一眼： “叫你这小子降妖除魔，勾栏听曲你或许还有两把刷子，让你教写诗？” 接下来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一切都尽在萧韬那鄙夷的眼神之中。 司天游当场就急眼了：“什么勾栏听曲？萧老头，你若敢坏我名声，小心我当着你士兵的面扁你！” “好好好，没听曲没听曲……皇城哪家酒楼姑娘手艺最绝啊？” “自然是那百仙楼的明月花魁啊，她的琴艺最绝了，我跟你说……呸呸呸！萧韬你让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众人一片哄笑，紧张的氛围在无形之中被冲散了许多。 读书人最爱风流，自然不会将风月场所视为禁地。 许多高档的文会，甚至还会专门选择知名的花楼作为举办地点，以此宴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花魁进行表演，点评。 只是大人时代不同了。 天星大陆的内卷比蓝星还要严重，甚至还波及到了勾栏界。 这个年代，光有美貌和才艺已经是做不了花魁了，你还得是读书人。 正因如此，所以往往越知名的花楼，花魁的文位也就越高。 就比如赵国那位风头无两的天女李纯妃，听说就是一位长袖善舞，容貌倾城的花楼魁首。 正当几人好像要在不正经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时候。 一道咳嗽声突然响起。 “姜陵此人我也听过，府试上的铭圣作写出了一篇《三字经》，引得庄圣分身降临考场，亲封甲等。” 说话的老头站在颜君浩的身旁，乃是楚国学宫的一位教师，谈及文章浑浊的眼睛便微微放光： “《三字经》本就文成巅峰镇国，如今更是成为了圣院钦点的稚童启蒙读物，可想而知假以时日，必然成就天下知啊！” 文成天下知。 说起这个话题，哪怕是慕容势，呼吸和心跳都忍不住加速。 这几乎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梦想，试问谁不想要写出一篇能够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名字的作品？ 而现在。 姜陵年仅十七岁，便与这个全天下读书人的梦想无限接近。 当人们长吁短叹，感慨着人族有望的时候，头顶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紊乱的空间波动。 众人猛然抬头看去，只见那里的天空竟像是被凭空撕开了一般，一根根青色的野草在空间的另一边如触手般狂野的伸展，紧接着便有一道道流星从里面飞出。 正是今年进入太虚谷的学子。 望着不断飞出的学生，古院长喜极而泣：“太好了！这么多孩子都活下来了！” 学员在令牌金光的包裹下纷纷落地。 乌泱泱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探头探脑地想要在学员中寻找自己熟悉的面孔，不停地有惊喜的哭声响起。 然而，最前面的五个人，皆是没有露出喜色，仍然脸色凝重地望着那处缺口。 终于，颜辽从缺口中飞出来了，头顶的缺口瞬间关闭。 空间波动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这也意味着十年一次，今年的太虚谷正式宣告了落幕。 第266章 噩耗 太虚谷落幕。 此时的玉门关城墙上一片混乱，准备已久的医家读书人有条不紊的上前为所有进入太虚谷的学子进行治疗。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得救了，我还以为死定了呢……” 重新回到天星大陆，感受着头顶一月不见的太阳温度，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味道。 耿自诚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一朝得松，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满脸生无可恋，那连身体都不是自己掌控的无力感，仿佛仍然在脑海中盘旋不止。 天空中再次落下一道璀璨的光芒。 浓郁的光柱散开后，露出了一张惨白的面孔。 看见颜辽回归，颜君浩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心底久悬不下的大石终于是放了下来。 他正准备上前迎接，却忽然发现一道身影竟是唰的从自己的眼中走了出去，速度甚至比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还要快，那是…… 颜君浩浑身一震，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望向身后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一众学员。 虽然里面也有几位女读书人，其中有一位更是漂亮得像是从画中走出一般，可…… 没有一个是蕴灵境的。 不会……颜君浩的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个极坏的可能。 “对了，姜陵还有司姑娘呢？” 众人纷纷从地上起身，左顾右盼地想要找出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久久的，此地明明有数百道人影汇聚，却没有一个人回应这一句话。 这时，就连慕容势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缩起了脖子，闭紧了嘴巴，生怕一会因为“呼吸太吵”而被一刀枭首。 司天游不认得颜辽的脸，但却认得对方蕴灵境大圆满的气息。 所以他一步跨出，冲到颜辽身边，劈头盖脸便问道：“太虚谷内什么情况？为什么司鱼还有……你？！” 司天游还没说完的话突然噎住了。 因为当颜辽抬起头的时候，他悚然发现，对方的眼睛竟是一片灰白，像是一个垂暮接受了死期将近的老人，看不见丝毫的光彩，这显然不是一个天之骄子该有的眼神。 司天游颤抖着声音问道：“太虚谷内……发生了什么？”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落在呆站在原地的颜辽耳边。 猛然清醒过来的他一眼便将面前所有人的神情尽收在了眼底。 此时无数双眼睛在盯着颜辽的脸。 他忽然感觉到了害怕，忍不住低下头回避他们的目光，因为那些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某种希冀，渴望着能够从自己的嘴中得到某个答案。 某个不可能发生的答案。 但颜辽没想到，这一低头，却让他发现了这个挡在面前的陌生男人腰间的乾坤袋，竟然与自己手上的样式一模一样…… 轰！ 脑海中仿佛有一缕电弧闪过，一切都明了了。 颜辽默然将手中的乾坤袋放在了司天游的手上。 没想到对方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惊恐地将其扔了出去：“不！不可能！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颜辽泪流满脸，不管不顾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司天游跪了下去，低下了头。 “请守渊人恕学子无能，未能带着两位同胞脱离魔爪！” …… 令牌中喷薄出金色的光芒，包裹着颜辽的身体冲天而起。 漫山遍野，野蛮生长的青草如潮水般朝着魔种的身体一茬又一茬地蜂拥而去。 魔种愤怒不甘的声音至今还在脑海中盘旋，身披的血衣猛然炸开，爆裂的能量瞬间就夷平了一片青草，一只形如鬼魅般的事物从中飙射而出，对着自己猛扑而来。 那一刻，绝望如风暴般席卷了颜辽的心。 他本该被拦下来的。 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碧翠的青海。 他似乎又听到了那少年的声音： “我们师姐弟皆是出自镇魔山守渊人一脉，此时魔种肆虐，无论是出于人族大义还是师门责任都责无旁贷，颜兄还请莫要自责。” “心里憋着那股不服输的劲，一直想着‘为什么、凭什么、他也配？’所以才坚持到了现在。” “往好处想，或许我早就该死了，之所以能留这么久只是因为我贪恋这个人间不愿走而已。”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这一刻，颜辽再也不是那个浑身沐浴着光辉的天之骄子，他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无助的就像是一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 场上幸免于难的众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与姜陵共同参与了太虚文会的众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感觉世界都跟崩塌了一样，天旋地转，不敢相信。 明明这个少年是那般的耀眼，闯第二重天时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直接就粉碎了妖蛮设下的阴谋诡计。 他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死呢？ 他才十七岁，突破了天子才生，拥有着半圣之资，本该在天星大陆的历史上大放异彩。 这样的人物，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 人们又想起了他在这世界上作出的最后一首诗。 漫山遍野的青草汇成了海洋，如同每一根青草都代表着一位底层不甘于现状的百姓，朝着天空张开手臂。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有限，但当一群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便撕开了天穹，唤来了生机。 正如他们开展太虚文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渡过冰河吗？ 噗通噗通……一道道沉闷的声音在玉门关城墙上响起，幸免于难，成功脱险的太虚谷学子同时对着司天游跪了下来，低下了头。 “请守渊人恕学子无能！” “请守渊人恕学子无能！” …… 听到这声音的司天游如遭雷击。 他茫然地转过头，却是发现每一个跪下来的学子脸上，都如颜辽一般，眼眶泛红，满脸复杂。 而这时，没有跪下，依然保持着站立姿态的云承平等人就如同鹤立鸡群般，格格不入了。 该死的……这不就是要让司天游记住了吗？简迁等人低着头不敢看司天游的表情，可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如刀般锋锐的眼神在自己等人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颜君浩等人围了上来。 萧韬皱着眉头，忍不住对颜辽问道：“什么叫‘脱离魔爪’？这太虚谷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先挑重点的说！” 第267章 太虚战绩 颜君浩上前先是将颜辽从地上扶起。 毕竟是亚圣世家的子弟，情到浓时行一个礼已经是格外庄重，若长跪不起那就不像话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颜辽在太虚谷内成了一个罪人。 “先不着急，你先捋捋情况，再慢慢道来。”颜君浩趁此机会感受了一下颜辽的身体情况。 幸好，只是才气亏空，心神紊乱，外伤虽有但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并不足以危害生命。 颜君浩关怀的行为被颜辽看在眼里，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不动声色的甩开了颜君浩的手。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颜辽的身上，都在等待着他将太虚谷内的情况细细道出。 不过在结果还没公布之前，众人的心底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毕竟连守渊人的两个徒弟都没有从太虚谷中走出，其中一个甚至还是天子茂生…… 虽然今年太虚谷活下来了不少人，粗略数去差不多达到了七十之数，可活的人多并不代表着太虚谷的结果就是好的。 因为每次太虚谷中，都必然会有人或是因为自己的计划，或是因为被妖蛮的强大吓破了胆……各种各样的原因苟着不露面，直到太虚谷结束才会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不过像今年这般，幸存的比例这么大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慕容势脸色有些古怪，心想倘若今年每一个人的心思都不约而同的撞在了一起，那此事传出去，凉州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也不枉我千里迢迢的过来看好戏…… 顿了顿，颜辽低下头，将手中的储物法器双手奉上： “禀告各位先生，本次太虚谷之行我人族取得大胜，不仅得到了无数四色太虚原液，各类神金奇物，还得到了三颗六色太虚光源，五颗五色太虚光源。” 不得不说，这一句话如同一道天雷般落在众人的耳边。 此时即便是爱徒心切的司天游，都被这个消息狠狠地震惊了一番。 说实话，其实一开始听到颜辽说“人族大胜”的时候，他是有点不开心的。 但这般史无前例，惊天动地的收获，谁敢说人族不是大胜？！ 慕容势脸色微变，忍不住呵斥道：“荒谬！颜辽，你出身于颜子世家，所以更应该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倘若你为了一己之私从而夸大战果，你知道你面临的会是怎样的后果吗？”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刚升起的惊喜瞬间就被扑灭了一点。 是啊，先不说那些数量庞大的战利品了，就光说那三颗六色太虚光源与五颗五色太虚光源…… 谁不知道曾经有一次，太虚谷因为出现了五色太虚光源，就连一座凶地都被战斗的余波给摧毁了。 现在颜辽居然说连六色太虚光源都拿到了手，而且还不止一颗，会不会有点太扯？ 未曾想，颜辽似乎是嫌众人此时的情绪还不够大，依然保持着那副平静的样子，猛然添上了一把火： “战绩上，我方不仅斩杀了妖蛮天骄百余头，而且还成功替刑殿清理了一位铭文境大圆满的妖女，收缴战利品无数，譬如令牌就有一百四十五块。” 如果将前面的收获比作是晴天霹雳，大雨磅礴，那么颜辽的这一句话，则无疑是火山喷发，山崩地裂，就连五位地位最高的读书人脸上都难以掩饰的升起惊骇之色。 要知道，自古以来，就算是双方之间顶尖天骄之间的交战，也顶多是分胜负，生死难分。 毕竟一旦被逼入到了那种境地，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的敌人。 这一点从北邙山战役，颜辽与狼绝之间的一战便能看出。 狼绝虽然赢了，却也依然不敢对颜辽等人穷追不舍。 只有在两者之间实力相差悬殊，或者说一方粗心大意，被抓住了机会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死亡。 “胡说八道！” 慕容势脸色阴沉至极，气极反笑道：“颜辽，我看你是遭受的打击太大，都分不清想象与现实了……依我看，还是让他下去休息一下，找几个清醒点的问问。” 颜君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慕容势，冷道：“慕容兄说这话，莫非是认为我颜家子弟经不起风浪挫折，小小一个秘地就会失了方寸？”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此事确实太过离奇。” 慕容势看了一眼颜辽，说道：“既然你说你们在太虚谷内斩杀了一位妖女，那请问是谁立下了这汗马功劳？” 慕容势刻意的在“汗马功劳”上加重了语气，虽是面无表情，但轻蔑与讥讽的姿态却是显而易见，摆明了是在故意挖苦颜辽。 今年太虚谷连我慕容家都没有机会参与其中，莫非你想说仅凭你们寥寥几个孔城来客就能逆转大局？ 颜辽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慕容势，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一副不希望人族大胜的样子。 “是姜陵！” 慕容势等人怔住了。 因为刚刚颜辽并没有张开嘴。 说话的是身后的人群。 五人猛然转头看去，司天游更是满脸急迫的样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说话的竟然是一位女子。 赛凝雪虽然风尘仆仆，但一张俏脸依然让她出尘于一众男人之间。 “是姜陵杀了那个妖女，不止如此，我们这么多人之所以能够从太虚谷中安然离开，都是因为姜陵和司鱼的缘故！” 赛凝雪神情坚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即便面对数位实力高深莫测的读书人，她的表现也丝毫不怵。 颜辽面露诧异之色，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出真正杀死裴菀的真凶是姜陵的，毕竟当时的她并不在现场。 “你放屁！” 慕容势阴沉着脸，怒道：“姜陵一个立身境，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铭文境大圆满！难道他在太虚谷写出了惊圣作品不成？！” 惊圣，乃是天星大陆文学作品最高的成就。 据说当这类文章出世的时候，连圣人都会被其惊动，降下浩瀚伟力。 倘若姜陵真的写出了惊圣作品，那以立身境越境斩杀铭文境大圆满还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可惜惊圣作品一出，别说作者是身处太虚谷，就算身处敌营妖界被圣级以无上手段藏起来，也会被天星大陆感知。 而很显然的，这段时间天星大陆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惊圣作品出世，自然也就排除了这份微乎其微的可能。 第268章 天妒英才 玉门关城墙上。 慕容势厉声质疑着姜陵杀死一位铭文境大圆满的消息准确与否。 “确实是姜陵杀了他。”颜辽面无表情地说：“而且不止如此，我们收缴的绝大多数令牌，都是姜陵一人贡献的，就连我和司鱼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人。” 此言一出，无数听客的心底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盯着颜辽不似作伪的神色，四下僻静，无人反驳的人群，渐渐地，慕容势熄火了，不再开始质问，心底反而涌现出了一丝不安。 莫非是真的？ 可一个立身境是怎么做到的？ 恐怕就连沈无极那个妖孽都难以在立身境的时候，跨越这么多境界，斩杀一个铭文境大圆满的妖女？ 慕容势沉默了。 于是颜辽开始讲述太虚谷中所发生的一切。 前期的事情也就罢了，反正圣院方面会找许多学子进行多方面还原事情经过，重点还是太虚神山一战。 当众人听说，在第二重天时，姜陵竟然带着一众学子，在冰极谷上开起了文会的时候，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有人在战斗中开文会的，而且形式还这般特别。 “好一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怪不得能够形成一艘能够抵御冰河侵蚀的小舟！” “不出所料，此事必然会被载进无数史书当中，成为一段千古流传的趣谈。” 在场的都是学识高深的读书人，一听就明白了此句深意，纷纷抚掌大赞。 而当众人听说，妖族中的一位熊王竟然利用规则的漏洞，以气血之力推动浮冰，想要彻底击沉学海小舟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司天游摩挲乾坤袋的手更是直接僵住了，直直地望向颜辽。 人们勃然大怒，纷纷大骂出声。 “这群下三滥的畜生，脑子里全是这种坏水！” “真恨啊，若是老夫再年轻个四十岁，必然要进入太虚谷杀光这帮狗娘养的！” “不过看你们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当时是用什么妙计破的此关？” “没错没错，快快说来！” 然后颜辽微微一笑，每当想起那幅画面，都感到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可话还没说出口，想起那位没能从里面出来的少年，火热的心就陡然凉了半截。 他强笑着念出了姜陵的那首《行路难》。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来自楚国学宫的老师喃喃自语，忽然感觉面前的眼帘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一般，原来早已热泪盈眶。 可不知为什么，场上的人就跟商量好了一样，这本该是一件哪怕通过口述还原当时现场，也会令人感到热血沸腾的事情。 在玉门关上，却是不可思议的出现了冷场的情况。 因为此时此刻，大家的心底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这样的天才，为什么会陨落在太虚谷？！” 明明有一首惊为天人的好诗摆在面前任君鉴赏，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瞬间失去了兴致一般，只感觉索然无味。 不过令众人没想到的是。 颜辽身为亚圣世家的子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是将云承平冲着姜陵下跪的事情给道了出来。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四周一片哗然，无数双眼睛“唰唰”地转头望向了云承平。 但最令他感到恐惧的。 还是那一双漆黑得像黑洞般，深邃看不明情绪的眼睛。 年老成精。 在场的长辈最小的也至少经历了四十余年的风霜洗礼，再加上本身就是身居高位的读书人，自然能够通过只言片语，便看穿云承平心底的那点小九九。 于是一时之间，许多双看向云承平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的讥讽之色。 不过有人却是恼怒。 真是白痴啊，居然想着用自己的文名击碎一个写出这么多镇国诗作的天才？慕容势面色平静，实际上心底早就破口大骂了。 久久的沉默中，司天游像是彻底记住了云承平的脸，回过头沙哑的开口：“继续。” “是。” 颜辽低下头，面对这位好友的老师，他总有一种无颜以对的感觉。 于是他又接着将第三重天被妖蛮以毒雾迷阵困住，关键时刻姜陵祭出《天花篇》，姜陵、司鱼以及自己三人联袂闯入第四重天，随后与妖族圣子狼绝等妖蛮展开殊死对决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这一场战斗中，他格外强调了姜陵首先完成斩杀敌手对于整场战斗，胜利的天平施以的关键影响。 ——事实上就算他不说，在场的老油条也知道姜陵第一个完成首杀对于战局的影响有多么深远。 只是当颜辽讲到司鱼唤出神女虚影，一指重创狼绝的时候。 司天游竟然破天荒的拦住了他：“等等，你说的是‘神女虚影’？” 颜辽郑重其事地说道：“依学生所看，那虚影确实是一位惊为天人的女子，刚一出现便释放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压。” 司天游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再插话，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得到指示后的颜辽又将北邙山峰顶上的收获一笔带过，紧接着的才是故事的重头戏…… “什么？！凉州学宫内竟然混入了魔种？！” 古院长失声惊呼。 在场的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颜君浩面露凝重之色。 萧韬眼睛微眯，其中透射出锋锐的寒芒。 慕容势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很快就被他收敛了起来。 至于司天游……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摁在了腰间的刀把上，面无表情。 接下来有一部分内容由赛凝雪口述，毕竟颜辽并不是凉州学宫的学子，并不清楚学宫内部的人员情况。 “他使用的身份叫‘付超’，在凉州学宫立身境中也不算弱者了，甚至还被排进了一个实力排行榜单上。只是平日里行事十分低调，整天都闷在自己的学舍中不外出，与他接触的人极少，所以才没引起注意。” “现在想来，恐怕真正的付超早已被灭了口，这些所谓的‘低调’、‘不善交际’，只是这头魔种为了隐藏自己身份的手段罢了。” 之后便是故事的尽头，姜陵和司鱼两人壮烈的掩护众人了。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颜君浩神情复杂，感慨地说道：“这位姜小友说的是自己，也是全天下的黎民百姓啊……” 突然，场上所有人的身体都僵住了。 司天游闷不做声的转过身，云承平看见他竟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脸色大变，想也没想就跪在了地上准备悉听发落。 未曾想，司天游的身影竟然如风般掠过了他，出现在了百丈之外。 “他要作甚？”老教师痛心疾首地看着萧韬，不可思议的说：“他这种状态你也敢放他乱走？不怕一刀把玉门关劈坏了？！” 在场的也就萧韬有这情分与实力拦住司天游了。 但萧韬却是动也不动，看了一眼司天游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羞恼欲死地从地上爬起的云承平，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拦不住的，姜陵那句‘师门责任’和‘人族大义’着实是刺伤到这家伙的心了，恐怕镇魔渊里的东西要倒霉了……” 第269章 魂葬场 “倒数结束，试炼之地关闭！” 无情偏又宏伟的声音在太虚谷天地间中响起。 姜陵亲眼看着那口被《赋得小草送别》的缺口以短短半秒的功夫愈合，随后原本明亮的天色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了下来。 阴戚戚的寒风自大陆的尽头吹来，北莽山各处竟是凭空响起了一阵哭嚎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 被遗留在太虚谷内的妖蛮方寸大乱，不停地用妖语咒骂着所能看见的一切。 姜陵能够感觉到，太虚谷内有一股诡异的存在在复苏，虽然目前这股力量还很渺小，但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存在越来越清晰。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征兆，说明传闻中太虚谷关闭后的“大恐怖”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谁能想到呢，有一天我竟然也会舍己为人，看来是“姜陵”的人格还在脑子里作祟……姜陵操纵青草，艰难地抵御着面前的两只血魅，苦中作乐的想道。 这时，众人的头顶之上，竟是忽然散放出了一股玄而又玄的陌生气息。 刹那间，所有人都猛然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之上，风云汇聚，电闪雷鸣。 一块块虚幻而又惨白的石碑，竟是如同从镜面般浮现，一步一步地趋向于真实，无数道漆黑的魂光笼罩在坟场的外围，口中不断地发出尖锐而又难听的厉啸。 “魂葬场？！” “这凶地怎么会出现在天上？！” 几乎在看到这个坟场的瞬间，众人的心底就跟触了电似的，不约而同的升起了同一个想法。 怪不得百年过去，有人走遍了太虚谷各个角落，就连最南边的冰极谷都被翻了出来，唯独这“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魂葬场神秘依旧…… 原来这魂葬场是只有在太虚谷关闭的时候才现身的！ 姜陵和司鱼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之色。 看到魂葬场出现，鬼面男子一张脸几乎难看到了极致，咬牙切齿道：“该死的该死的……若不是你们四只蝼蚁如此碍事，我早就将你们全都杀了，根本不可能让你们撑到现在！” 但紧接着，感受着魂葬场铺天盖地弥漫森然气息。 鬼面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狞笑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就让你们不明不白的死了。” 说罢，鬼面男子一招手，竟是主动将四只血魅收了回去，重新变回了那件血衣大氅。 两人没听明白鬼面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道尖锐的破空声。 唰唰唰！ 地面上的人与妖忍不住抬头看去，脸色纷纷大变。 原来那围绕在魂葬场外部的魂光，此时竟是陡然化成了一条条巨大漆黑的锁链，从天而降，穿过毫无抵抗能力的妖蛮丹田，卷起它们的身体便往魂葬场上拉去。 两人并不是例外，同样也有两条锁链射向了他们 “这什么情况？！” 目睹了这一幕的姜陵大吃一惊，脸色一变便骂出了声。 幸好此时鬼面男子将血魅招了回去，否则同时面对这么两处危险，还真是毫无招架之力。 呜！ 司鱼挽笛吹奏，悠扬婉转的笛声轰然落在两根漆黑无光的锁链之上，两根锁链下降的速度顿时一滞。 与此同时的，姜陵伸手一招，无数道青草顿时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而去。 但很显然的，在魂葬场极度强大的力量面前，两人再强也仍然停留在蕴灵境的范畴。 仅仅半秒的时间，锁链便轰然粉碎了两人的攻势，一把穿过了两人的丹田。 “该死的……”姜陵低骂一声，难以描述的痛苦自腹腔升起，原本正处于运转状态的气血洞天此时就跟被锁住了一般，流动的气血缓缓趋向于凝滞。 紧接着下一秒，两人顿时如同其他的妖蛮一般，被枷锁卷着飞向了天空的魂葬场。 在此过程中，姜陵注意到狼绝和鬼面男子同样也未能幸免于难，只是鬼面男子浑身被一层血气包裹着，脸色无悲无喜，看上去好似早就知道无法反抗。 狂风倒灌入耳中，其中还混杂着妖蛮惊恐的叫声。 当姜陵的脚下终于出现了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的时候，周边一群妖蛮两腿发软，跪下的同时就吐了出来。 魂光锁链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姜陵的身体。 他原以为自己会落得个穿肠破肚，再不济也是个重伤的下场，没想到伸手一摸，连衣服都没有破，但气血洞天却是被完完整整封印了起来。 这一发现让姜陵龇牙咧嘴，毕竟足有铭文境中期的气血洞天乃是他目前最强的手段了。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文宫驻扎在眉心的缘故，姜陵的文宫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只是……立心境的文道实力着实是很难在这种关头起到作用啊，姜陵叹了口气。 不过他也能感知到，自己文宫在作出《行路难》的时候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现在文宫世界的天空上，丝丝缕缕的才气纠缠着，隐约勾勒出了一轮太阳的形状，只是距离成型还有一段时日的样子。 这时，司鱼也落地了，姜陵眼睁睁地看见那条锁链从她盈盈一握的腰间缓缓收回。 姜陵连忙上前搀扶住她，问道：“怎么样？” 司鱼俏脸微白，感知了一下体内的情况，脸色阴沉道：“我的文宫被封印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当姜陵听到确切的消息的时候，心底依然一沉。 这魂葬场的诡异远胜于其他的凶地，光是“太虚谷关闭了才出现”这一点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封印修炼者的立身之本。 简直是逆了天。 姜陵和司鱼抬起头，粗略的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魂葬场的面积要比在地下仰视的还要大。 虽然附近落下了一些妖蛮，但真正对两人称得上“威胁”的只有鬼面男子和狼绝，所以情况暂时可以称得上是安全。 但。 只是暂时。 魂葬场内，灰蒙蒙的雾气飘散笼罩，颜色煞白，足有三米多高的墓碑矗立在空气中格外的扎眼。 虽然还没有靠近，但光是魂葬场中逸散而出的森森寒气，便足以令人心神一凛，严阵以待。 两人对视一眼，确定已经没有后路，只能前进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并肩走了进去。 第270章 云承远之墓 魂葬场。 灰蒙蒙的雾气遮住了天色，幽冷的寒气似乎是因为密度比较大的原因，下沉至脚踝的高度。 附近的妖蛮看见姜陵和司鱼竟然敢主动走进这一看就不对劲的墓园，纷纷面露惊色，驻足观望。 待发现两人直到消失在浓雾深处，依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之后，妖蛮才开始成群结队，商议对策。 大部分妖蛮因为心生忌惮的缘故，特意去往了与姜陵司鱼不同的方向。 但有四个异类，商议了一会，竟然选择跟在了姜陵他们的身后。 双方一直保持着一个能互相看见对方的距离。 姜陵和司鱼瞥了一眼身后的妖蛮，吓得对方浑身一抖，却并没有出言驱赶。 妖蛮觉得他们实力强，将他们视作开路者，殊不知他们也在利用妖蛮来确定身后的情况。 假如危险来袭，这些尾随的妖蛮可以作为一个缓冲，给予他们一个思考反应的时间。 “鱼儿姐，你说神族在一个试炼之地打造一个这样的凶地……意欲为何？”走在路上，姜陵忽然开口说道。 虽然太虚谷的真实身份已经被他们掌握，不过他们对于太虚谷的了解还仍然停留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程度。 就譬如姜陵提出的这一疑点，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司鱼沉吟了片刻，说道：“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如果盲目做出判断只会误导我们接下来的选择。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太虚谷绝对不是一般的试炼之地。” 姜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人有高低，物有贵贱。 就算是试炼之地，也会有精心打造的高档和敷衍了事的低端的区别。 幸运的是，太虚谷大概率是前者。 不幸的是，它似乎高档过了头，超出了姜陵和司鱼的眼界，至今都摸不太清楚它的作用。 “对了，鱼儿姐你相信鬼神之说吗？”看得出来姜陵是一点也不害怕。 毕竟文武双修者，武道被禁了还有文道，心中的底气要比身后那群胆战心惊的妖蛮要强多了，在这种关头还能与司鱼闲聊调侃。 但奇异的是司鱼也是如此。 “怎么，你想吓我吗？”司鱼美目斜睨了姜陵一眼，似笑非笑，神态在某一瞬间竟与黑胖极其神似。 终于知道黑胖那眼高于顶的样子是跟谁学的了…… 姜陵汗颜说道：“只是随口一提，随口一提。” 我真是天真了，居然幻想脑海里存着千年老妖记忆的师姐怯生生的躲在我的怀里嘤嘤嘤……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忽然，前方浓厚的迷雾中竟是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情形出现在眼下的这种情况可不是好事。 姜陵和司鱼的身体几乎在一瞬间绷紧。 姜陵的速度快得很，一下便从衣服的内袋掏出了纸笔，神色凝重地望着前方。 注意到两人的异动，身后的妖蛮也在一瞬间停止了脚步，紧张兮兮地望着这边。 浓雾中响起了一道模糊不清的脚步声，在一片死寂中，这一异响无疑是显得格外刺耳。 脚步声由远到近，越发清晰，也就意味着越发靠近。 哒哒哒…… 终于，两人面前的迷雾开始翻涌，逐渐呈现出一道漆黑模糊的身影。 远处的妖蛮看着那道身影，一颗心就像是被凭空捏住了一般，头皮都在发麻。 是人还是鬼？还是说魔？ 姜陵和司鱼严阵以待，摆出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战斗的样子。 “有，有人吗？” 浓雾中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姜陵和司鱼微微一怔。 紧接着那团迷雾之中便走出了一道人影。 虽然并不熟悉，但姜陵依然一眼便认出了对方乃是一个商行里的读书人，名叫周雄，修为只有立身境。 “你怎么还在这？”姜陵诧异的说。 至于对面那人，看到姜陵和司鱼的时候整张脸都被“惊喜”两个字写满了，喜极而泣地就跑到了两人面前，差点给姜陵一个熊抱。 “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动用了令牌但是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姜哥，我好害怕……” 就算被一个年纪一看就比我大好几岁的男人抱着说“我好害怕”我也不会高兴的ok？ 姜陵没好气地推开了对方，说道：“你的令牌呢，给我看看。” “哦，好好好。”周雄连忙将身上的令牌递给了姜陵。 不看不知道，一看…… “这不是魂葬场的令牌吗？难怪你出现在这里了……不是我说，你看不出来这个令牌的标志对不上已知的任何一个凶地吗？” 姜陵无语了，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上也有这么一块令牌，还是当初和赛凝雪在炼狱山上得到的。 被姜陵质问，周雄一张脸憋得通红，嘴中久久才蹦出那么一句：“来太虚谷我就拿到了两张令牌，当时收令牌的时候我把另一张交了……” 行，忘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一样将太虚谷凶地令牌集个全套了。 “那你先跟着我们。”姜陵道。 好不容易在一个陌生的凶地碰到了一个人族，三人当然最好还是结伴。 对此周雄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 不过没多久，他就注意到了远远跟在三人身后的妖蛮，脸色一变再变，这种恐慌直到他想起了面前两位大腿与魔种大战的场景才有所消退。 “姜兄，司姑娘，咱们要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天星大陆啊？”周雄虽然紧挨着姜陵的背后，不过依然感到害怕，连声音都在发抖。 姜陵和司鱼没有回答周雄的问题，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沉重。 自古以来，凡是留在了太虚谷中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皆是没有成功逃离的例子。 正因如此，所以渐渐的有一种传言开始在人们之间盛行—— 太虚谷中存在大恐怖，如果不能及时离开，必死无疑。 现在答案已经揭晓了。 在太虚谷内留下来的生灵需要面对的大恐怖，就是眼前这座神秘无比的“魂葬场”。 虽然目前看起来还算安全，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两人的心却迟迟不敢放下。 毕竟是“无人生还”的魂葬场，刚一进入连修为都被封了，天知道会碰见什么东西。 正当三人沉默地前行的时候。 周雄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瞥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墓碑。 当他看清墓碑上的信息的时候，刹那间，周雄的身体里仿佛有电流游过一般，连头皮都在发麻，一把就抓住了姜陵的手臂，惊恐失色地指着那块墓碑“呀呀”个不停。 ——竟是吓得失声了。 也太大惊小怪了，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姜陵和司鱼同时皱眉，转头看去。 只是下一秒，两人同样如遭雷击，看着那块墓碑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姜陵失声惊呼。 也难怪他突然失态了，因为想必无论是谁看到了墓碑上的内容，都会被吓一大跳。 那上面写着： ——云承远之墓。 第271章 诡异身影 行走在这么一片昏暗，死寂，墓碑林立的坟场当中，除非心大和修为高强之人，否则的话，正常人是不可能不生出恐惧与不安的。 因为谁都知道，这魂葬场既然被称为“大恐怖”，里面就自然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凶险之处，否则也不至于百年过去，连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了。 而就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众人竟然发现了以人族文字书写的云承远名字的墓碑…… 毫无疑问，这块墓碑指的就是三人认识的那个淹死的云承远。 可他的墓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人遍体生寒，就连姜陵的两条胳膊上都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更别说只有立身境的周雄了，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墓碑与众人印象中的墓碑截然不同。 来到异世至今，姜陵一直在寒窗苦读，并没有机会参与天星大陆的葬礼。 可即便如此，依然不妨碍姜陵判断出这块墓碑很奇怪，甚至称得上是诡异。 这块墓碑看起来并不是用石材打造而成，字艳如血，通体煞白，像是在水里泡了不知道多少年一般，不仅显得臃肿，而且似乎还散放着一股幽幽的寒意。 墓碑附近的温度显然要比其他地方要低上不少。 而至于姜陵所想的“似乎在水里泡过”的判断也并非是无的放矢。 因为这块墓碑，真的在往外渗水…… 周雄被这一幕画面吓得脸色煞白，堪比墓碑，声线哆嗦地说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姜陵和司鱼望着面前的墓碑沉默不语。 这个发现，倒是让两人想起了一则关于魂葬场的传言。 “听说魂葬场埋葬了所有死在太虚谷内的生灵尸体，难不成是真的？”震惊过后，司鱼恢复了一点冷静，但一张俏脸仍然是一副凝重的模样。 “还有这种说法？！”周雄震惊不已地问道：“那这墓碑是什么情况？” “这墓碑什么情况，就等我们多看几个就知道了。” 姜陵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留恋，转身就和司鱼默契地走向了前方。 周雄脸色一变，连忙跟上：“等等我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姜陵等人在云承远墓前驻足观看的画面，妖蛮一行人连忙跟了上来，同样也对着墓碑上下打量了许久。 一头猿妖不解地盯着墓碑上的文字说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一群妖蛮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却尽是猜测，无一知道上面的内容的。 除非是部族中重点培养的天骄，否则部族中的长辈并不会强求它们学习人族的文字开智。 ——能学学，不能学就笨着，笨点还好使唤。 那头洞天境大圆满的熊暴也在其中，瓮声瓮气地说道：“管他写的啥，反正看这土坟的大小应该是人族的坟墓。” 这一路上，它们也通过一些墓碑上的妖文，确定了这里埋葬着一些太虚谷中死去的妖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里可是魂葬场，就连铭文境大圆满都会身陨的地方。”鼠妖平日里行事阴险，目中无人，一碰到危险就露出了贪生怕死的一面。 “继续跟着他们。” 熊暴沉声道：“光靠咱们几个显然是活不下去的，只有跟在那两个魔头后面才有一线生机。” 虽然跟在人族的后面苟且偷生对于“伟大的神族”来说，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 但眼下群妖连能不能活着走出魂葬场都没有把握，自然便将“脸面”二字扔到了窗外。 ………… 短短的十分钟内，姜陵三人路过了十几块颜色煞白的墓碑。 因为一直以来，始终没有出现预料中的危险，就连周雄也慢慢的放下了心，壮起胆看了几眼停留打量的墓碑。 通过这十几块的墓碑，姜陵和司鱼很快就分析了解，掌握了一些信息。 首先是墓碑上的文字。 魂葬场内，墓碑的主人不一定是人族，还有一些墓碑刻写着妖族的文字，说明那是埋葬着妖族的坟墓，至于里面有没有真的尸体…… 目前三人都没有作死的准备。 只是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哪怕是两族的坟墓加起来，在一望无际，茫茫的坟海当中，也只是极为少数的一部分。 更多的的坟墓上刻写的，乃是一种姜陵闻所未闻的文字。 这种文字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远古时期人族使用的甲骨文，但却要更加的古老，更加的晦涩，流露出一种像是宗教般的庄穆感。 但凡是使用这种文字的墓碑，每一块墓上顶多也就刻着两个字符。 这种行为，无疑是ban掉了姜陵好不容易从英语阅读理解中辛苦修炼得来的“联系上下文盲猜文意”的技能，堪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有一个就是。 姜陵和司鱼发现，这些墓碑虽然看起来都拥有着相差无几的外形，可只要一凑近，便能发现它们除了墓碑上的文字以外，还有其他的不同。 或者上半段有一道贯穿左右的平滑切口。 或者布满了密密麻麻，洞穿前后的孔洞。 或者散放着高温，通体泛红。 或者布满了牙印，裂纹遍布。 总而言之，十几块墓碑的外在表现各异，但有一小部分的情况是有点类似的。 姜陵目光幽深地盯着面前的墓碑，缓缓开口：“墓碑上的伤势就是死者的死法。” 周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浑身一震，两眼之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然而这个想法，其实自当他看到云承远墓碑在往外渗水的时候就已经在心底种下了。 司鱼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之色，平静说道：“或是被枭首，或是被打穿，或是掉入了岩浆，或是被敌人生生分食……” “不，不要再说了！”周雄捂着嘴哀求道，既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羞愧。 身处在两个天才之间，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无限的碾压。 但这个事情其实并不难猜出。 只是他在通过第一重天的时候便留在了石台，没能看到云承远淹死在冰极谷的画面，所以无法通过“墓碑渗水”这件事产生联想而已。 就在姜陵和司鱼沉默着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 本该一片死寂的坟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叮，叮…… 像是有人在凿刻着什么。 而且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近。 姜陵三人猛然转头望向一侧，只见在那数百米之外，无数块墓碑簇拥的中间。 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被雾遮掩住的身影。 “他”看起来极度的臃肿，像是一个患有肥胖病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截白色的事物，背对着众人，站在一块墓碑的面前，抬手，放下。 叮，叮！ 那诡异的声响，正是从“他”的方向传来。 第272章 魂葬场的凶险 本应该只有人族和妖族的魂葬场，此时竟然出现了另一个未知的存在。 是人吗？还是更应该被称之为“鬼”？ 周雄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惊恐万状地盯着那道背影，喉咙里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怎么办？ 它在干嘛？ 因为魂葬场内一片死寂，此时就连身后不远不近的群妖都听到了整个声响，注意到了那道诡异的身影。 “那是什么东西？！” “他手里抓的是什么？他在对着那块墓碑做什么？” 虽然相隔甚远，而且魂葬场里还弥漫着一股足以压制修行者感官的迷雾，但姜陵依然能够看到，那块惨白的墓碑上，有猩红的液体缓缓流下。 这一刻，寒意如风暴般席卷了他的身体。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旁的司鱼竟然如同一道利箭般，对着那道身影便爆射而去。 “司鱼？！” 这一刻，姜陵头皮都在发麻，司鱼悍然冲出的画面，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世和某位女同学玩密室的经历。 当时那个小美女也是像司鱼一般，展现出了无所畏惧的勇敢，在黑漆漆的通道里就跟回了家一样，一路过关斩将…… 姜陵咬了咬牙，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诶，姜哥？！”周雄吓得惊魂失魄，看了一眼前面那道鬼影，又看了一眼尾随其后的妖蛮，最终还是觉得姜陵和司鱼身边比较安全，于是也追了上去。 司鱼被封印了文宫，按道理来说体内应该没有力量支撑她高速移动才对。 可结果却是与姜陵的猜测截然相反。 司鱼的速度简直快到极致，几乎只是两个眨眼的瞬间，便将姜陵遥遥甩到了脑后。 越来越近了……一抹星光自司鱼的瞳眸深处亮起，她的视线死死地锁定着那道肥大的身影，锋锐的气机就像是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般笼罩而去。 被气机包围的感觉就像是被一把把利剑抵着后腰。 恐怕只要是个有智慧的生灵，都不会冒着死亡的风险动弹。 但这道身影却是动了。 “他”身躯微微一晃，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中，却是露出了“他”身前的那块墓碑。 ——猿吡之墓。 猩红的鲜血沿着灰白的骨刀滴落在地。 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司鱼如遭雷击，高速移动的身体竟是硬生生的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就这一顿，那道肥胖的背影瞬间便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没有丝毫的力量波动。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众人的幻觉，肥胖的身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悉耽婆毗阿多夜弥唎哆迦……” 分不清男女的歌声在天空中响起，旋律荒凉古朴，像是胸口凭空压下了一块巨石一般，让人没来由的感到胸闷气短。 “妖族葬歌……”司鱼喃喃道，身为修习音律大道的读书人，她自然也听过妖族的音乐。 其中葬歌作为最能代表一个种族文化习俗的音乐类型，她自然也有深入研究过，一听这音乐风格，便认了出来。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这魂葬场内会突然响起妖族的葬歌？ 像是有一道电光在脑海中闪过。 司鱼瞳眸微缩，猛然回头将目光锁定在了妖蛮队伍中的那头猿妖身上。 刚刚响起的声音是“他”在用骨刀在墓碑上刻字。 如今刻字的人已经消失。 但墓碑上的名字已经刻完，血迹如同鲜红的油漆般沿着扭曲诡异的笔画流下，妖艳刺目。 然后就是葬歌的响起…… “怎么了？”姜陵赶到了司鱼的旁边，见她杵在这里，目光死死地盯着妖族的队伍，不由得心神一凛，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说：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那个……东西在一块墓碑上刻下了一头妖蛮的名字。”司鱼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 听到这话，姜陵浑身一震，猛然转头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墓碑，果然在那上面看到了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视线中惨白的墓碑就像是一块海绵一般，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汲取着表面上溢出的血迹。 “他们为什么看着我们，难道想将我们都杀了？！”鼠妖惊慌失措的说道。 姜陵和司鱼的眼神让它感到浑身不适，心底像是突然涌现出了一股寒意，浑身都在不安。 “不，他们不敢的！如今我们修为都被封了，如果他们想杀我们，只会……” 越说，熊暴的声音就越小，到最后更是直接惊恐失色地停下了嘴，因为就连它的心底都升起了一股极端的不安感。 难道人族真的要杀了它们？ 可意义何在？！ 冰凉的寒意如风暴般从脚底板升起，妖蛮的身体几乎在同一时刻齐齐拉响了警报。 咚！！！ 一声古朴恢弘的钟鸣在众人头顶的上空响起，明明该是荡气回肠，洗涤心灵的巨响，此时却是表现出了如同黄昏垂暮的色彩。 “丧钟一响了今生。”司鱼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致。 这是一则盛传于诸天万界的传闻，听说所有生灵在意识消散前一刻，都会听到一口横陈于宇宙幽冥之中的丧钟长鸣，将生灵今生所有的一切都给涤荡干净。 唰！ 两人的身后响起了一道狂风呼啸的声音。 紧接着，两人的头上忽然飞出了一道土黄色的幻影。 那是一道凝练的土柱，如同一条蓄势弹射的巨蟒，眨眼间便撕碎了阻挡在前的层层迷雾，一口便精准无比地将那被封印了气血，毫无抵抗能力的猿妖狠狠咬住。 一道道血箭自猿妖崩裂的身体上射出，它甚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重伤垂死。 “救我，快救救我！”猿吡惊恐万状的朝它的伙伴求助。 可它却是忘了它是妖，它的伙伴也是妖。 在没有充足的利益驱使下，妖是不会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搭救别人的，即便那个“它”是自己的生父或者生母。 深黄色的土柱死死地咬着猿妖的身体，任凭这头足有铭文境的妖蛮再怎么反抗，也依旧无济于事。 土柱叼着猿妖的尸体如龙般倒卷飞回到了那块墓碑的后面，轰然落地的同时，鲜血迸射，重新化为了一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堆。 可它真的平平无奇吗？ 经历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再抬头看看这魂葬场内如野草般密密麻麻，死寂无声的坟堆。 一时之间，即便是姜陵和司鱼，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原来，这魂葬场的凶险竟是出在这。 第273章 联手 如同死亡笔记般被刻下性命就会死亡的墓碑。 手握骨刀，如鬼魂般自由穿梭在魂葬场内的肥大身影。 压制感知的迷雾。 …… 魂葬场的凶险超出了姜陵和司鱼的预估，此时的姜陵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走进了一本恐怖小说里面，沉重的气氛使得他压抑不安。 周雄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姜陵和司鱼的身边，惊恐万分，后怕不已。 刚刚他本来是在追着姜陵的背影的，但没想到正好目睹了那土柱如龙般飞起的画面，整个人直接就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直到现在才两腿发软的跑了过来。 “姜……”周雄本来是问姜陵现在该怎么办的。 没想到，姜陵竟是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 “现在不要叫我们的名字。” 虽然涉及到这种未知而又诡异的领域中，并不一定会因为不叫名字而幸免于难。 可终究不能大意。 “喂！你们两个魔头，是不是你们杀了猿吡？！” 这时，妖族的队伍中突然响起了质问声。 它们中不乏有妖看到了那头肥大的身影，可妖族向来不信鬼神，所以理所当然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姜陵和司鱼。 说话的是一头鼠妖，别看它好像中气十足的样子，实际上几根乱颤的胡须早就出卖了它当下的心情。 不过是一个吓破了胆，色厉内荏的妖蛮罢了。 其余妖蛮纷纷投来目光，眼中都是强装出来的镇定，更多的还是对刚才所发生事情的心有余悸，以及对姜陵和司鱼的深深忌惮。 两人一个一出手便镇杀一群妖蛮，冷血无情。 一个实力强到连超七成铭文境妖蛮出动都无法强留，最终更是正面击败了妖族圣子狼绝。 凶名在外，即便现在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封印了。 正如它们自己还有压箱底的手段般，它们相信这两个堂而皇之的行走在魂葬场上的魔头不会没有。 姜陵瞥了它们一眼，冷冷说道：“想知道那猿妖是怎么死的？那就跟上来。” 以当前的情况来看，必须要主动出击掌握线索，坐以待毙只会死得不明不白。 一开始周雄并没有听懂姜陵的意思，可当他看见姜陵和司鱼同时迈开了腿，走向了那块血迹凝固的墓碑之后，顿时就明白了。 虽然不情不愿，但看到身后的妖蛮竟然露出了蠢蠢欲动的神情，周雄终究还是心惊胆战的跟了上去。 这是一块新碑。 猩红的血迹如油漆般流动着浅浅的光泽，越是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力量波动，越是让姜陵和司鱼感到忌惮。 猿吡之墓。 墓碑没有像其他的墓碑一样表现出死者的死法，可能这是因为死在太虚谷和魂葬场内的区别。 土坟的边缘处鲜血淋淋，那是因为土柱从天而降，猿吡的尸体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所以才形成的痕迹。 深黄色的坟土像是会呼吸一般，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间，坟土上的鲜血就隐没进了更深处。 这种特质与墓碑表现得相差无几。 除此之外，唯一可以称得上“发现”的，就是姜陵和司鱼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块墓碑的前面留有一滩浅浅的水渍。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而当时出现在墓碑面前的只有那神秘的刻碑人。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这滩水，是那刻碑人留下来的。 可“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水呢？ 姜陵和司鱼陷入了这个谜题当中。 望着墓碑上锋锐扭曲的刻痕，再回想起整件事发生的时间。 司鱼的动作已经是很快了。 几乎是发现异常后没多久便当即冲了过去，可抵达之前那个刻碑人依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在墓碑上刻下了那头妖蛮的名字。 “或许墓碑会是离去的关键。”姜陵沉声说道，这个猜测并非无的放矢。 这时剩余的四头妖蛮正好来到姜陵等人身后不远处，将墓碑上的内容一览无遗。 “怎么会这样？！” 当三头妖蛮发现这块墓碑居然写着“猿吡”的名字的时候，悚然大惊，遍体生寒，怎么也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事到如今，它们自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并非是人族所为。 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以姜陵和司鱼目前的实力来看，根本就做不到这一步。 两个蕴灵境实力的人族想要操控神族的试炼之地？ 别开玩笑了，魂葬场又不是两人的后花园。 “你们也看到了，这里诡异的很，如果你们还想要活命，那就听我的，不然大家都得死。”姜陵冷冷地看向对方，语气强硬。 事实上他并没有救妖蛮的意思。 只是此地凶险万分，妖蛮想要活着离开，而他正好需要一些探路挡灾的炮灰来活着离开。 可以说双方的利益一拍即合，合则两利。 但实际上妖蛮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它们还想要跟着自己的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哲理名言无论放在哪一个种族都是适用的。 只是为了以后杀更多卑贱的人族而已，一时的低头不算什么，这叫、这叫……忍辱负重！没错，就是忍辱负重！ “好，我们答应你，可你不能让我们平白无故的送死。” 妖蛮果然不出所料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一幕看得周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姜陵仅仅用了三言两语，便将妖蛮这股力量拉进了队伍当中。 姜陵随后又将目前所得到的分析告知了这几头妖蛮。 四头妖蛮听闻后，看向姜陵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恐惧，如同看待一头怪物一般。 怪不得万神殿强迫各族天骄必须学习人族经典开智，原来它们竟然真的这么聪明…… 几头妖蛮的心底升起同一个念头，与此同时为自己一路上什么也没搞明白，就知道跟着姜陵几人的无知而感到窘迫。 “那……现在怎么做？”熊暴本来想叫姜陵名字的，但姜陵的眼神猛地刺来，顿时想起了姜陵先前三申五令的“禁止称呼姓名”的规矩，于是声音连忙将话音止住。 说完后，熊暴感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惊胆战地看了看四周，竟是感觉待在这里比生死战斗还恐怖。 “等。”姜陵言简意赅。 “等？”周雄和四头妖蛮齐声发出疑问。 注意到所有妖蛮的视线忽然齐聚在了自己身上，眼神怪异。 这一刻，周雄羞得满脸通红，只恨附近没有一个地洞给自己钻进去。 竟然和妖蛮一样笨，接下来不说话了…… 第274章 死亡降临 “可你刚才不是说了，那东西是依靠在墓碑上刻字进行杀戮的吗？我们这样等下去不会更危险？” 三头妖蛮显得急迫慌张，恨不得当场便将那刻碑人揪出来杀了。 这也难怪，想来无论是换作是谁，要是知道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诡异的东西，恐怕都会心生不安。 而一向胆大妄为，自视甚高的妖蛮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对方杀了了事。 “如果你们有什么办法直接找到它，自然就不需要等了。” 姜陵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堵住了三头妖蛮的嘴巴。 它们确实找不出那刻碑人。 或许在外界鼠妖还能凭借敏锐的嗅觉，发现一些姜陵和司鱼无法察觉的线索。 但这里是魂葬场，终日弥漫着一种压制生灵感知的灰雾，不见天日，更不知四季更迭。 幸好，刻碑人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 叮、叮…… “来了。”司鱼轻声说道，脸色凝重。 熟悉古怪的凿刻声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耳朵里。 几乎在刚听到这一声音的同时，姜陵的心底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道臃肿的身体，毫无生机地站在一块墓碑面前刻名的画面。 如同正在进行着一个人生命的倒计时，当那血淋淋的姓名完整地出现在墓碑上的时候，墓碑后的土堆便会如龙般轰然飞起，将人直接埋葬。 只是这一次。 会是哪一个倒霉蛋的名字光荣上榜呢？ 司鱼和姜陵都没有原地等死的想法，几乎在听清楚声音响起的方向后，身体便悍然冲了出去。 来不及纸上谈兵，所以姜陵干脆就没有掏出纸笔，打算一会动用出口成章的力量对付这个刻碑人。 这一次双方之间的距离要比上一次还近，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对于两个修炼者来说仿佛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能赶到。 所以理所当然的，姜陵眼中那道身影的形象顿时清晰了不少。 被臃肿的身体撑得几乎裂开的白袍，刻碑人一如所料，毫无生机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台无情的机器，只懂机械地在墓碑上雕刻着名字。 白袍被刻碑人身上溢出的水浸湿，滴答滴答地顺着衣角落在地上。 司鱼眼中星光一闪，无形的力量在手中凝聚，就在那电光火石即将出手的一瞬间。 突然。 刻碑人一如上次那般，毫无征兆就消失了。 咚！！！ 沉重的钟鸣在两人的头顶响起，灰蒙蒙的雾霾又被钟声炸散了，惨白的墓碑背后，轰然飞出一道深黄色的土柱，如龙般在半空中旋转着。 这次的目标会是谁？ 姜陵和司鱼几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块墓碑。 鼠秣之墓。 是那头鼠妖！ “悉耽婆毗阿多夜弥唎哆迦……” 荒凉古老的葬歌在天空中响起，分不清男女的歌声在祝福着这位死去的妖族勇士，终于可以去到伟大的神国，妖神的座下侍奉，享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与美眷。 姜陵和司鱼猛然转头，当鼠秣意识到两人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这一瞬间，它如同一团蒲公英般，浑身长毛炸裂，尖啸一声便往回逃去。 深黄色的土柱呼啸着从两人的头顶直追鼠秣而去。 似乎仅仅只过了半秒不到的时间。 砰！ 鲜血迸射，此时鼠秣的身上同样出现了当时猿吡身上崩裂的血痕，一股一股滚烫的鲜血沿着缝隙流出。 这一瞬间，鼠秣的脸色几乎惨白到了极致，满脸写满了绝望之色。 当时猿吡被土柱咬中的时候，它还在心中暗自庆幸，因为自己不是那个倒霉的家伙。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个“倒霉的家伙”这么快就成为了自己。 “快救我！”鼠秣修为不比猿吡，仅仅洞天境大圆满的肉身，几乎刚被咬到便遭受了重创，说话的同时鲜血与 一些零星的内脏碎片同时流出。 熊暴它们当然不会出手，反而如避蛇蝎般心惊胆战的飞速远离。 一道璀璨的光芒突然自众人的眼中亮起。 司鱼抬起头的瞬间，手中星光如剑般悍然劈在了头顶的土柱之上。 剧烈的能量爆发开来，掀起了一阵狂风，连笼罩在头上的灰雾都有所变幻。 只是…… 姜陵望着那道毫发无损的从灰雾中现身的土柱，即便是他，心中也不由得一沉。 毕竟虽然司鱼刚刚那一次进攻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但在威力上面，也达到了蕴灵境后期的水准。 这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拿出了七成的力量了，但土柱依然毫发无损。 这一个发现无疑是在说：一旦被土柱咬住，想要虎口救人，基本没有任何可能。 轰！ 土柱带着鼠秣的身体轰然落地，重新化为了一口平平无奇的坟堆——只要忽略了它周围溅了一地的鲜血。 周雄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我们现在还等吗？” 仅剩的两头妖蛮的眼中终于升起了恐惧之色。 妖蛮虽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可惧怕死亡是每一个生灵都会拥有的本能，所以当它们反应过来己方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不安和绝望也就来了。 “等啥，等死吗？” 姜陵没好气地说。 这也不怪他生气，毕竟如今场上的一切都是靠他和司鱼两个在支撑，从来就没指望过的妖蛮也就算了。 他这个读书人居然一点线索都分析不出，真是不知道怎么考上的。 “来，我们分散找找附近哪里有这种水的，不要相隔太远了，五米之内！” 姜陵指了指原先刻碑人站立的地面，那里果然遗留着一滩浑浊的水迹。 虽然它来无影去无踪，身法诡异莫名。 不过它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 那就是水。 一人两妖闻言，纷纷心神一凛，连忙分散开来寻找水迹。 司鱼看了看地上的那滩水，皱了皱眉：“这股气息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地上遗留的水太少，所以气息也少，司鱼只能感到熟悉，却是追溯不了记忆。 姜陵也是如此。 正当姜陵苦苦思考着这滩水的来源的时候。 这时，周雄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 “啊！！！” 两头妖蛮被吓得浑身一震，姜陵和司鱼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怎么了？”姜陵看着面色苍白的周雄，眉头一皱。 “是，是云承远……”周雄嘴唇都在发青，说话语无伦次的。 “你被吓傻了？云承远已经死了！”姜陵厉喝道。 只是姜陵的话音刚落，司鱼便猛地拽了一下他的身体，指向了一处。 在那重重叠叠的墓碑之中，一道臃肿的身影一动不动地面朝几人，灰白色的瞳眸里没有丝毫的情感色彩，他手里握着一截锋锐的骨头，浑浊的尸水沿着它的衣角不停滴落在地。 滴答滴答…… 竟然真的是云承远。 第275章 打不到，杀不死 “姜陵，你今天杀我，我就算是死，也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想起云承远生前的那一句诅咒。 当时的姜陵只感到可笑，除此之外什么想法都没。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句像是戏言的话，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真。 不怪姜陵会质疑周雄。 而是无论是按照先前所看到的刻碑人的任何一个特征，都与大家记忆中云承远的模样相差甚远。 可现在，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此时的云承远之所以会与姜陵记忆中的云承远相差极大，恐怕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他死在冰极谷之下。 而被海水长时间浸泡着的尸体，起皱肿胀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云承远会“大变样”。 只是距离冰极谷结束到现在连一天都没到？为什么变化会如此恐怖？ 对于这个疑问，姜陵只能推给“太虚谷特殊于外界”身上。 本应该死去的云承远，此时又以另外一种诡异的方式活了过来，如幽魂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空洞灰白的瞳眸没有对焦，看不出落在谁的身上。 可他就是这么一站，就给众人带来了一股极端恐怖的威慑感。 幽冷的寒气从他的身上伸了过来。 接触到这寒气的一瞬间，姜陵和司鱼才猛然想起了地上那滩水的气息。 ——原来是出自冰极谷海水的气味！ 两人眼底刚升起震惊之色。 云承远却忽然僵硬的转过了身。 又是那鬼影迷踪的身法，只是一个转身而已，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数百米之外的一块墓碑前。 在这个范围内，众人依然能够模糊地看清他的动作。 云承远木然地举起了手中的那把骨刀，随后， 叮！ 一抹浓郁得像油漆般的鲜血顺着碑身流下。 这一声脆响惊醒了还处于震惊中的姜陵和司鱼。 一阵风突然从失了神的周雄身边吹起，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司鱼和姜陵已然化作了一左一右两道利箭，悍然朝着那道身影激射而去。 “疯了……这俩人族真的是疯了！”幸存的妖蛮看到这一幕只感到浑身发寒。 面对一个如此恐怖且诡异的存在，就连它们妖族都失去了搏杀的勇气。 这两个人族不逃就算了，居然还敢冲上去找死。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可嘴上这么说着，两头妖蛮的眼珠子却是一分一秒都不肯从两人的身上撤离，无比迫切的想要看到一丝希望在眼前出现。 这一次，司鱼和姜陵不再留手。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不安在不断的放大，或许是因为归家的思绪越来越强烈…… 总而言之，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一片死寂的坟场中响起。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姜陵吟诵的正是他在寂月岭外作写的贯州战诗《侠客行》。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姜陵眉心处屹立于泰山之巅的文宫忽然一颤，滚滚才气之力化虚为实，一缕一缕白雾般飘逸的剑气顿时自掌心涌现而出。 下一秒，姜陵掌心里的剑气如同风暴般脱手，朝着“云承远”的身体席卷而去。 所过之处，就连灰蒙蒙的雾气都遭到了切割。 可想而知姜陵这一首战诗的威力有多么强横，恐怕就连越境斩杀一般的蕴灵境强者都不是问题。 而至于司鱼，攻势更狠。 只见她朱唇轻启，一枚散放着金色光泽，浑圆剔透的珠子顿时旋转着飞了出来。 金丹？！ 姜陵虽然从未见过这东西，但几乎刚一看见，脑海里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肯定。 这玩意，绝对是金丹！ 怪不得司鱼会被称之为“半步种道”，怪不得连狼绝都那般强大的圣子都败在了她的手下，怪不得司鱼在这迷雾之中依然能够展现出强大无比的战力…… 原来她还修炼出了一颗金丹！ 只是这金丹在前世是道家体系，可天星大陆的道家也归于读书人的行列，司鱼是怎么修炼出来金丹的？ 电光火石中，姜陵的脑海中升起一个又一个的疑惑。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解开谜底的时候。 司鱼目光中星光闪烁，结印完成的同时，一把将力量打进了金丹当中。 刹那间，金丹的表面顿时荡起了一阵金色的涟漪，恐怖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呼啸而去，顷刻间便将“云承远”的身体包围了在内。 此时的“云承远”就像是当时被楚军包围于乌江江畔的项羽，四面八方皆是恐怖的金丹之力。 显然，见识到了“云承远”那如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后，她同样是做出了一定的措施，彻底断绝了对方再次从眼皮底下逃跑的可能。 除非你真的是鬼，否则我看你这回死不死！ 姜陵眼中杀意毕露。 终于，两股力量几乎同时落在了那块墓碑的前方。 正是“云承远”站立的地面。 轰隆隆！！ 震天动地般的巨响出现在这一片区域内。 强横的冲击波如同一把巨大的利刃，挥动间，一片灰雾都被生生从中斩开。 姜陵和司鱼停住了脚步，看不见那里发生的情况。 但两人都自信，除非这未知的存在比鬼面男子还要强大，否则的话，必然不可能毫发无损。 两头妖蛮和周雄也在远处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魂葬场内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那一片死寂的样子。 突然这里就只剩下了几人的心跳声和细若游丝般的呼吸声。 在这等待结局的时刻，人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歌声。 “悉耽婆毗阿多夜弥唎哆迦……” 妖族葬歌。 听到这歌声的时候，仅存的两头妖蛮的瞳眸深处同时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它们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同时转身，逃亡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两头妖蛮的心底祈祷着。 而姜陵和司鱼却是怔怔地看着那块墓碑的前方。 在刚刚的一瞬间，两人终于是捕捉到了一些关于“云承远”的蛛丝马迹。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能量压根就没碰到对方的身体。 它好像真的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怪。 连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能量都无法接触它，更别提毁灭了。 它如同幽魂一般，能够自由自在地穿梭在这魂葬场的任意一处地方。 墓碑上的血字光芒一闪。 土坟顿时如龙般从两人的面前腾飞而起，咬住一头妖蛮的尸体便又飞了回来，轰然落地。 啪！ 妖蛮的尸体被蛮横的砸进了土坟深处，鲜血迸溅，如同破碎的玩偶，连一声痛哼都发不出。 第276章 咒杀术 “鬼？” “真的会是鬼？” “这个世界上有鬼？” …… 无数道疑问从姜陵的心底接连生出。 老实说他真的对于这个问题持有保留态度。 或许年幼单纯，少年热血的时候还会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种科学证明不了存在的东西根本就是迷信。 但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事业越来越宽广，慢慢地，姜陵就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了一位“中立者”。 而天星大陆本就神秘，宇宙中的诸天万界更是数不胜数。 这个世界连手握日月摘星辰都能做到。 存在传说中的“鬼”好像也并非那么不可思议，难以接受。 但真的会是鬼在作祟吗？ 如果是鬼在作祟，那他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姜陵和司鱼在墓碑面前不远处沉默的站了一会。 忽然，司鱼冷笑一声：“我道是什么在装神弄鬼，原来不过是巫族的鬼蜮手段罢了。” 巫族？这又是什么种族？ 姜陵微微一怔，在脑海中的记忆里翻箱倒柜，搜寻了许久，依然没能找到关于这个种族的只言片语。 反倒是前世有不少关于这个种族的传说。 姜陵震惊不已地望向司鱼，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种族，你又怎么知道的？” 司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满脸凝重的上前一步，玉指轻弹，墓碑的表面上顿时升腾起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该怎么形容这股气息呢？ 阴冷、混乱、诡谲……如同整日生活在下水沟里的那些生物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股气息给予姜陵的同样没有正面的情绪回馈。 下一秒，这一缕气息便似乎因为太过浅薄，在空气中摇曳了一瞬，便消散了。 “老实说我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巫族的一星半点。”司鱼缓缓开口：“因为这个种族似乎已经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司鱼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巫族的信息，但她却依然一口将这一缕气息的跟脚给道了出来。 这看似是一个前后矛盾的事情。 但实际上，姜陵一下就听出了她话音之下的真正意思。 ——关于巫族的信息，来自司鱼脑海里的另一段记忆。 那是一个神秘至极的家伙，虽然司鱼一直都守口如瓶，鲜少透露“他”的信息，但姜陵依然能够从司鱼身上的变化推断出，那段记忆已经开始影响司鱼。 就比如刚刚司鱼使用的金丹。 这并不属于人族正统的修炼体系，所以司鱼能够得到并修炼的答案只有一个。 ——金丹修炼法来自于那段记忆。 甚至那段记忆的拥有者生前修炼的就是金丹。 姜陵不知道司鱼的这个选择是好是坏，但她从使用到现在一直没有同自己解释，这已经在无形中说明了一些态度。 既然她不愿说，姜陵便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做那静静等待的人。 “巫族在辉煌时也曾是诸天万界中少有的巅峰强族，它们的修炼方式与我们人族不同，从小便会在体内种入一种蛊虫。” “巫族与蛊虫之间是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生关系，蛊虫处于幼生状态时巫族并不算强大，但等到蛊虫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手段几乎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司鱼平静地望着面前的这块墓碑，眼中有一抹忌惮之色闪过。 “咒杀术便是巫族最为出名的一种神通，这种神通以媒介进行杀人，只要有媒介，几乎可以无视距离进行杀戮。这个媒介可以是对方的一根头发，可以是一滴鲜血，可以是常用之物……” “也可以是一个名字？” 姜陵沉声说道。 司鱼点了点头。 此时周雄和仅存的熊暴正好赶到，听到这一段对话，顿时吓得冷汗直冒，脸色煞白。 “掌握一个名字就能杀人？那这巫族也太变态了，岂不早就无敌于诸天万界了？！” 哪怕笨如妖蛮，熊暴也是第一时间便看出了这种神通背后所蕴藏的潜力与恐怖之处。 没办法，设身处地的想一下。 诸天万界，哪一尊大人物崛起的时候不是踩着尸山血海的？ 扬名立万那是必然的事情，即便是姜陵这种立身境的小人物，做的事情大了，名声也会远扬。 倘若敌人知道你的名字便能千里之外取你性命，这还怎么防？防不胜防！ 正因如此，所以几人在得知巫族的手段竟然如此恐怖的时候，才会打心底的感到害怕与忌惮。 “巫族要是不强大，当初又怎么成为一个巅峰强族呢？” 司鱼漠然地看了熊暴一眼，对方顿时感觉如坠冰窟，浑身发寒，急忙低下了头。 “不过自古以来，过于逆天的手段自然会滋生持有者的傲慢，被打压者的不甘，巫族的毁灭是可以预计的。” “只是没想到，一个本应该断绝了传承的种族手段，此时竟然又出现在了这魂葬场内……” 姜陵默然。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神族？ 在祂们的试炼之地，竟然连一个毁灭了的种族的手段都能出现。 这太虚谷的神秘重要程度显然要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再高。 “那现在如何？”熊暴浑身都在发抖，恐怕之后就算活了下来，也会得一种听不得“叮叮”声音的怪病，这会刺激它想起今天这段恐怖的回忆。 “既然那人以云承远的形态进行活动，那大概率我们就要找跟云承远有关的东西了。”司鱼沉声说道。 这确实是目前能够抓到的唯一一条线索。 可这茫茫坟海当中，能有什么东西会与云承远这个死人扯上关系呢？ 毫无疑问，自然便是他的坟头了。 “不是不是……”周雄脸色一片煞白。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姜陵拍了拍周雄的肩膀。 “可真的要回去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的……”周雄惊恐不已。 就在这时。 一道灰白臃肿的身影突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众人的左侧。 这一次，仅仅只是百米的距离。 四肢僵硬的“云承远”如同一台机械般当着众人的面举起了手中的那把骨刀。 叮，叮！ 墓碑上开始猩红刺目的鲜血流下。 这一次，“他”刻写的又是谁的名字呢？ 凝缩成一团的恐惧如同阴影般从周雄的心底爆发。 “跟上！” 司鱼和姜陵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就跑向了与刻碑人截然相反的方向。 那边通往的，是来时路过的云承远坟头。 第277章 死亡倒计时 刻碑的声音再次响起，“云承远”每一次抬手落手的时候，叮的一声脆响，仿佛就是在宣告着一个人的生命又少了十年。 而正常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就算是妖蛮，年老体衰时气血败退，实力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 刻碑声的再次响起，无疑是在众人的心头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将人们的一颗心再次钓了起来。 这才多久？ 三分钟？ 几乎是司鱼前脚才刚交代完巫族的背景，后脚刻碑人便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次双方之间的距离竟然只有短短百米。 这对于仍然保留有大部分实力的司鱼来说，无疑是眨眼便可抵达的距离。 只是还有必要吗？ 上一次姜陵便与司鱼联手，对“云承远”展开了一轮攻击。 结果显而易见的，两人的攻击直接就穿过了他的身体，落在了地面。 这要换做其他人，指不定还会不死心的非得重来一次，甚至许多次。 可姜陵和司鱼都不是“许多人”，他们两人都是人群中的“极个别”。 正因如此，两人才不需要丝毫事先商量，在刻碑人再次出现的那一刻，便不约而同地悍然冲向了来时云承远坟头的方向。 “跟上！” 姜陵一声暴喝喊醒了还在原地发怔的一人一妖。 这已经是刻碑人第四次使用“姓名”作为媒介，实行咒杀的手段了。 “真的不管那东西了吗？我们中会有人死的！”周雄脸色苍白的跟上。 按道理来说，四分之一的几率，在死亡这两个字面前，已经是相当的高了，落到谁的头上都很有可能。 别忘了姜陵现在失去了气血洞天的手段，目前也只是一个立身境的读书人。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那好似无坚不摧的土柱面前活下来。 “赌命！”姜陵沉声厉喝，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这时。 叮的一声。 虽然没有一个人是回着头的，但三人一妖的心底，却是升起了同一个直觉。 ——刻完了。 果然，紧接着天空中就响起了一阵悲痛的声音。 “呜呜呜！” 竟然不是妖族葬歌？！ 三个人心头同时一跳，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妙的猜想。 这是什么？哭丧？！ 咚！ 丧钟敲响，墓碑头上的灰雾陡然被宏大的钟声震散，一条深黄色的土柱如龙般旋转着飞起，对着众人的方向便破空而来。 姜陵和司鱼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土柱咬走。 一人掏出纸笔，一人口吐金丹。 正准备进行这场可能毕生以来最为惨烈的战斗。 没想到那道土柱咬住的竟然是周雄。 咔！ “救……” 人族的肉身就是弱小，周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身体被土柱咬中的时候，便骨裂心碎，身死道消。 直到死，他的脸上仍然残留着泪水与恐惧。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该怕还是怕。 终究还是没能活到最后吗？姜陵遗憾地看了一眼倒卷而去的土柱，虽然对方过程表现不尽人意，但终究不是大恶之人，能救的话他自然是会救的。 相信举手之劳的事，很多人都愿意做。 更何况牵扯到“生死”两字。 “继续走！”姜陵冷冷地看了一眼熊暴，这是在警告对方已经没有退路了。 熊暴闷不做声的点了点头，心中惊恐未消，但它已经见识到了眼前的两人实力。 很显然，别说没封印了，就算此时两人丢失了一部分力量，他们也同样能够碾压自己。 此时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身不由主的妖。 等我活着出去，以后必然一雪前耻……熊暴心中暗自发誓。 跑了将近三分钟。 两人一妖终于又回到了云承远的那块墓碑前。 望着这不停地往外渗水的墓碑，若不是有无形的力量使得这些水像是会循环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数量，想来日积月累，滴水穿石的情况下，早晚有一天冰海会将魂葬场给淹了。 “现在怎么办？”熊暴紧张又忐忑地看着这墓碑。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游走在外的刻碑人顶着的是这个死人的样貌。 即便它是妖，也忍不住心生恐惧。 “自然是挖开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它的尸体了。” 姜陵冷笑一声，示意道：“动手。” “啊？！”熊暴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 开玩笑，经历了那么多次来自坟土的杀戮，它怎么可能敢动手挖坟，躲都还来不及呢。 “难不成你想等我挖？”姜陵拿出纸笔，也不用威胁，行动便代表了一切。 不挖肯定会死，挖了不一定会死…… “行，算你狠！”事到如今，熊暴也只能用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了。 熊暴在落日崖一战的时候，仓皇逃跑，但在姜陵的镇国战诗《出塞》面前，仍然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直到安然离去后，它用了一颗价值连城的生身果才补全了肢体。 本来它还以为，太虚神山上自己就算不能大展拳脚，也应该是表现不差。 没想到最后狼绝输了，魔种出世，自己更是沦落到了来到这魂葬场挖坟的地步…… 熊暴动手刨着上面的坟土的时候，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 这时。 昏暗朦胧，一片死寂的魂葬场内，竟是再次响起了那恐怖的声音。 叮，叮！ 姜陵和司鱼猛然转头看向一处，刻碑人果然又出现了。 又是在它们的视线范围内！ 一个看起来没与任何思想的怪物，自然不可能会有类似于“挑衅”这样的念头。 所以，这个咒杀术是有施法距离限制？ 姜陵额头青筋突起，看着吓傻在原地的熊暴，怒喝道：“还不快点挖，在等死吗？！” 熊暴被吓了一个激灵，死亡面前，再也顾不上恐惧了，手脚并用的挖起了土。 然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熊暴都快挖出一口三米多深的大坑了，依然没能看到云承远的尸骸。 难道弄错了？现在游走的不是云承远的元神亦或者灵魂，就是他的真身？ 可为什么真身竟然视若无物的穿过我和司鱼的攻击？这显然违背了物理定律啊？！ 姜陵和司鱼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终于。 叮！ 一声脆响，一段恢弘古老的葬歌顿时又在天空中响了起来。 “不！！！”熊暴发出不甘的咆哮，流着泪转身想要拼命。 可这有什么用呢？ 姜陵和司鱼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土柱一把咬住，体内的骨头和内脏不断地发出崩裂的声音。 随后又是一口新的血坟出现。 墓碑上猩红的字写着“熊暴之墓”。 正当两人久悬的心终于得放下来一点，以为至少又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思考的时候。 叮，叮！ 姜陵和司鱼的脸色同时大变。 第278章 双重身份 妖蛮死光了，唯一遇到的人类周雄前不久也被拉进了坟墓当中。 如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了姜陵和司鱼。 然而在这个时候，那恐怖的刻碑声竟是再次响了起来…… 刻碑人出现在了两人的百米开外的一处空地上，手握骨刀，面无表情，臃肿的身体不停地往外渗水，“他”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般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凿刻着姓名。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碰到了一股莫大的阻碍般，刻字的动作竟然比以前慢了许多倍。 猩红的鲜血从煞白的碑身上流淌而下。 从笔画来看，他想要凿刻出一个“姜”字。 “终于到我了吗？”姜陵心神一凛，浑身汗毛炸立，事实上还未等刻完，他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四面八方突然升起了一股阴冷的寒意。 一旦刻完，寒意便会化为实质，锁住我的肉身，这也就是它们无一能够逃远幸免的原因…… 对于这份危险，姜陵早有预料，刚想拿出《瞒天过海》，看看能不能屏蔽自身的气机，以此达成活下来的目的。 但没想到的是，刻碑人才刚凿出一个“兰”，“他”的身体就像是突然触电了一般，浑身都在痉挛。 可以看出，刻碑人本来是想要对姜陵进行咒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竟是出现了意外。 然而即便此时身体在不停地痉挛，这个刻碑人也仍然保着“死也要工作”的心态，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试图想要在墓碑上继续凿刻。 只是如今的“他”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一般，白森森的骨刀在墓碑的面前来回虚晃，竟是迟迟地无法落刀。 “发生了什么？”司鱼惊疑不定地望向了姜陵。 以她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够看得出眼下的局面只怕与姜陵身上的秘密有关。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才能让一个巅峰强族赖以成名的绝技无从下手？ 姜陵的沉默让司鱼思绪发散，想得很多，也想得很快。 短短的几秒的功夫，司鱼不仅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姜陵的崛起史，而且还猛然想起了在北邙山时，那头魔种口中所说的话。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你们两个竟然一个比一个来历神秘……” 原先司鱼还以为这句话主要说的是自己，可没想到姜陵的身上居然好似也笼罩着一层迷雾。 为什么刻碑人无法通过刻写名字咒杀姜陵。 这个问题对于司鱼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对于姜陵来说，却是一想便能想通的。 ——因为他有两个名字，或者说他有两重身份。 前世的陈淮，今世的姜陵。 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姜陵早已既认为自己是“姜陵”，又认为自己是“陈淮”。 姓名只是一个代号，叫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是“我”。 当然，以目前的为人处世方式来看，他的性格更加偏向于“陈淮”。 这其实也是姜陵对于司鱼拥有老怪物记忆的最大担心。 他害怕司鱼不再是“司鱼”，而是一个拥有司鱼记忆的陌生人。 土坟里面没有埋着云承远的尸体，这也就意味这他们无法通过消灭云承远的尸体来中断刻碑人的杀戮。 可云承远的尸体不在坟里还能在哪？冰河下面？ 虽然当前刻碑人因为姜陵的特殊，暂时进入了一种类似于“薛定谔的猫”的逻辑悖论中，处于宕机的状态。 可谁也不敢肯定，这诡异的东西会不会又在哪一秒挥动起骨刀，进行杀戮。 “尸体，云承远的尸体……”姜陵喃喃自语，急得焦头烂额。 魂葬场的诡异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可只要是凶地，都应该有破解之法。 即便这魂葬场目前从未有生灵活着解开谜底，它也一定拥有着自己的答案。 姜陵死死地盯着那道臃肿肥胖的身体，散放着寒气的尸水源源不断地从它的体内流出。 忽然，姜陵想到了一个疑点。 既然刻碑人的身体是假的，那为什么它身上流出的水是真的？ 一丝灵感如电光般在姜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姜陵猛然转头望向了脚底下的浊水，这些都是由云承远的墓碑流出来的。 他之前一直都以为，这里的水之所以能够永远流不完，但却又能一直保持在一个范围内，那是因为魂葬场内有无形的力量限制了这一点。 现在想来，这一观点毫无疑问是错的。 真理越辩越明，道理越讲越清。 伴随着姜陵抽茧剥丝般的推理，埋藏于湖底的真相终于是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是墓碑！” 姜陵猛然转头望向了面前的墓碑，电光火石中，他厉声说道：“墓碑就是云承远的尸体！” 听到这话的司鱼娇躯一震，下意识的反应是觉得不可能。 但紧接着，当无数条信息自司鱼的脑海中闪过后，她顿时就认可了这个答案。 发现这一点后，姜陵和司鱼如同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即便并不确定答案的正确，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结果。 “我来。” 正当司鱼准备动手的时候。 蓦地，沉寂已久的魂葬场上再次响起了一道熟悉而又刺耳的声音。 这么快就解决了？ 无论是姜陵还是司鱼，此时两颗心都猛地沉了下去。 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看去，发现刻碑人竟然放弃了凿刻姜陵的墓碑，而是转换了阵地，站在两人斜后方的百米处，再次挥舞起了那把阴森的骨刀。 叮，叮叮！ 动作的速度显然要比刻写姜陵时顺畅多了。 而那块惨白的墓碑上，已然隐隐可见一个“司”字的雏形。 目标是司鱼（我）？！ 姜陵心底一沉，厉喝道：“师姐，动手！” 说罢，两人同时唤醒体内的力量，对着面前的墓碑便是悍然一击。 璀璨的光芒一闪而逝。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墓碑。 显然，像姜陵这样的挂壁出现一个就已经足够离谱了，刻碑人不可能再出现刚刚那种情况。 所以能不能活着从这魂葬场中走出，就看姜陵的推理准不准了……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轰然砸在煞白的墓碑之上。 一时之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暂停了。 紧接着下一秒，煞白的墓碑炸开了，无数块猩红的血肉之物四射而去。 这块墓碑果然是用尸体打造的！ 姜陵和司鱼心头一喜，转头看去，刻碑人的动作果然停止了，身体如幻影般从底部开始消散。 而它面前的墓碑上，距离司鱼的名字完整刻完，仅差寥寥两个笔画。 生死一瞬间。 第279章 青铜古殿 魂葬场东部。 如幽魂般的血红身影手握骨刀，面无表情地闪现在一座又一座的坟头之间，像是在巡视着自己的地盘。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道血红色的身影左胸处有一处碗口大的贯穿伤，从中依稀可以看见她破碎的脏器以及淋漓的鲜血。 毫无疑问，这具身体的原主正是之前与姜陵决一死战的妖女裴菀。 只是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竟然被魂葬场诡异的力量重新复活，以“刻碑人”的身份，如死神的镰刀般穿梭在坟头之间，收割着闯入者的性命。 就在她走后不久。 一座刻着“仇濉之墓”的坟头竟然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像是死在里面的人要复苏一般，一簇簇沙尘从上抖落。 突然。 轰！ 血光冲天，一道漆黑的身影如魔神般从中飞出。 瞧那画满了鬼画符的煞白面孔。 除了那闯入太虚谷，以一敌众的鬼面男子外，还能有谁？ 只是此时的仇濉哪里还有半天前那副盛气凌人，魔焰滔天的样子。 “真是该死啊，若不是那人族的小子以镇国战诗重创于我，我哪里至于连反抗都做不到，就直接死在了这巫族的咒杀术之下……” 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红衣身影，仇濉的眼中只有满满的愤怒与怨恨。 “若不是大人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好的血衣足以挡去一次死劫，我还真不一定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仇濉看了一眼那件被掩埋在坟土之中，撕成了碎片的血衣，眼中有惋惜之色闪过。 这件血衣可不是一般的法宝，他之所以能够以种道境初期的实力，力压四个顶尖天骄，可以说除了他本身的实力够强之外，这件血衣起到的作用同样也是功不可没。 只是他喃喃低语间，却是透露出了一个姜陵他们未曾想到的办法。 若是能够扛住一次刻碑人的咒杀术，无论是依靠法宝牺牲的第二条命，还是其他的手段，都能够成功地从魂葬场中活下来。 “该去拿大人嘱咐的东西了……” 仇濉张开嘴，在浓浓的血光包围下，石枣不过刚一出现，便弥漫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气息。 头顶的灰雾突然散开了，一束皎洁的月光从天而降，照在了仇濉的身上。 看着脚下延伸而来的石阶。 仇濉轻蔑一笑。 “终究还是我赢了。” 数百米之外，一座毫无特点的孤坟前的墓碑上刻着这么四个字。 ——狼绝之墓。 显然，在深受重创，气血亏空且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即便是这位妖族圣子来到这个魂葬场，下场也不比其他的妖蛮好。 终究还是死了。 ………… 墓碑果然是人的尸体铸成，怪不得呈现出生灵的死状。 当刻碑人的身影徐徐消散于空气中的时候，姜陵和司鱼突然心有所感，同时抬头望向了天空中的一处。 果然，一座辉煌而又破败的青铜古殿从灰雾中探出，皎洁的月光笼罩两人的脚底，斑驳古老的石阶一路延伸而下。 神秘而又古老的气息无形中如瀑般从天而降。 但怪异的是。 姜陵竟然感觉这股气息格外的熟悉。 “是石枣。”司鱼遥望着这座宫殿，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之色。 时间无情而又公正，不放过一草一木，将世间的所有一切都一视同仁。 横陈屹立于灰雾之上的青铜宫殿虽然一看位格就高到离谱，但依然没能逃过时间的洗礼，殿身上布满了古老斑驳的岁月痕迹。 知道这股气息与两人手中的石枣同出一源后，两人的心底并没有因此生出喜意，反而更加沉重了。 没有办法，即便强如司鱼，如今也只是一个连种道境都不是的少女。 这份实力放在天星大陆同辈间的争斗显然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里不是天星大陆，也没有“同辈间”这三个字的限制。 摆在两人面前的只有一条通往青铜古殿的石阶，那里可能会是这个太虚谷的终极秘密所在，也可能会是新的一轮危机。 魂葬场的诡异与恐怖至今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短短的半个小时，每时每刻都待在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阴影之下，这份压力，对两人的脑力和体力都锤炼到了极致。 说实话，如果再给两人一次这样的试炼，还真不一定能够如刚才那般险而又险的通过。 “走。”姜陵轻声说道，牵起了司鱼的手。 古殿已现，石阶已到。 事到如今，两人除了一条路走到黑，老实说还真没其他的办法了。 “嗯。”司鱼有些羞赧，但终究还是伸出了纤纤玉手，与姜陵握在了一起。 两人沿着石梯一步一步地走上，待超过了灰雾的高度的时候，低头一看，整个魂葬场的风景顿时映入眼帘。 无穷无尽的灰雾之下，漫山遍野的煞白墓碑。 没有丝毫的声音，静得可怕。 姜陵和司鱼对魂葬场没有丝毫的留恋，很快就走到了石梯的尽头。 当两人的脚步落在那青铜打造的平台上的时候，抬头望向面前的古殿，一股磅礴恢弘的感觉扑面而来。 青铜古殿的面前，姜陵和司鱼所站的平台似乎是一个用于祭祀的广场，一根根百米多高的擎天石柱的表面上雕龙画凤，无论是体态还是神韵，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开始姜陵还觉得这应该是神族锻造工艺高的缘故，譬如人族的画师到了一定境界，也能复刻神韵。 但当他和司鱼路过一块因风化而脱落的石柱的时候，顿时浑身一震。 因为那石柱的龙身上，竟是露出了一块灰白的龙骨。 竟是将活生生的一条龙给打进了石柱中进行铸造吗？怪不得光是弥漫的戾气便让我心惊不已。 姜陵着实是被神族的大手笔吓到了，怪不得这神族会被诸天万界群起而攻之，如此粗暴恐怖的手段，别的不说，龙族和凤凰族绝对是当时弑神大战的主力军？ 不过这种建筑风格倒是和人族有些相像。 仔细想来，应该是跟远古时期，人族曾依附于神族有关。 一路上，姜陵和司鱼都忍不住好奇了解这些石柱上雕刻的壁画。 虽然具体描述的事件两人都无从得知，但神族想要通过石柱表达的思想却是能够看出的。 ——无非就是我很强，我的小弟遍布宇宙。 咳咳，言语粗鄙了。 穿过广场，正当两人准备迈步走进青铜古殿的时候，突然看见里面竟然还有一道身影。 察觉到门外的脚步，仇濉猛然转头。 当他看见来者居然是姜陵和司鱼后，心中的震惊同样不比两人少。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你（们）还活着？！” 第280章 仇人相见 宽敞的青铜古殿里。 仇濉手捏石枣，气息衰弱，不仅身上那件强横的血衣不翼而飞，就连腰间别着的蛟骨鞭也破损严重。 感受着仇濉身上立身境的气息。 姜陵和司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魔种会是半人半魔。 原来魔族早已知道魂葬场内会封锁一个人的修身体系，唯有拥有两个修行体系的修行者，才能在里面拥有一线生机。 别看姜陵和司鱼好似都拥有两个修行体系，就感觉天星大陆这样的存在比比皆是。 事实上，两人若非是各有不甘就此舍去的机缘，根本不可能两者兼修。 只是没想到，仇濉居然也是拥有两个修行体系的修行者，而且还是人魔双修！ “你们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仇濉脸色阴沉之极，眼中除了憎恨之外，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惊讶与忌惮。 要知道，就连他都躲不开那刻碑人的咒杀术。 即便有四只蕴灵境大圆满的血魅为主材料炼化而成的血衣庇护着，他也仍然遭受到了重创，千难万险才度过了这次死劫。 而反观姜陵和司鱼两人。 虽然衣服上沾了一些泥尘和水迹，颇为狼狈，但步入青铜古殿的时候，两人却是牵着手，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 两相对比起来，此时的仇濉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咆哮：我们碰到的是同一个危险吗？ “天星大陆的科举，无论是魔种还是妖种都不可能参与。” 姜陵淡道：“看来你这一身读书人的修为是突破天子才生才得到的？看来天道果真是无情，只有肚子里有点东西，即便是魔种也能收为弟子。” 一片死寂的青铜古殿内，本就压抑的气氛伴随着两人的来到直接变得火药味十足。 目光碰撞间，双方随时都有可能展开决一死战。 “天道无情？” 仇濉缓缓从地上起身面向两人，嗤笑一声，满脸讥讽：“若真是无情，又怎会在我发现了我体内有一半魔族血脉之后，文道修为再无寸进！” 这一句话，他既是在笑自己的无奈，也是在笑天道的不公。 “原来如此，看来我是误会天道了，他老人家还是有点东西的。” 姜陵点了点头，目光愈发变冷：“若真是因为你身负魔种之血而无法学习文道，那你根本就不可能突破到天子才生。” “你之所以修为再无寸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你发现了你体内有魔族血脉的那一天开始，你对自身‘人族’的身份就开始了动摇！” “墙头草，两边倒。显然，我们天道不需要你这种货色，没收回你的修为已经不错了，居然还让你杀了那么多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支羽箭突然从姜陵的侧边爆射而出。 当才气掀起的波动紊乱了空间的时候，此地的真相再也无法掩盖，一纸书页散放着柔和的金光悬浮在姜陵的身侧。 幻境破灭后，顿时就露出了姜陵手中的纸笔。 《瞒天过海》！ 《石中箭》！ 早在姜陵看见仇濉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清理门户，斩草除根。 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为了蒙蔽对方，争取时间罢了。 幸好，《瞒天过海》的存在仇濉还并不知晓。 猝不及防之下，必然能够取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奇效。 只可惜《三十六计》同气连枝，目前我只写出了这么一计，《瞒天过海》的力量尚留在鸣县的层次，根本隐瞒不了登府以上的战诗波动， 否则的话，我一首《出塞》过去，把握会更大…… 姜陵心中暗想。 不过对付一位天子才生，而且还是偷袭的情况下，即便只是登府战诗，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绰绰有余了。 羽箭横空，撕裂空气，雪白的湍流在青铜古殿内一闪而逝。 仇濉仿佛只是看到了眼前白光一闪，羽箭便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该死，你居然还掌握类似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兵法？！”仇濉吓得惊魂失魄，抽出蛟骨鞭便是悍然劈去。 砰！！！ 无形的冲击波如同风暴般在青铜古殿内横扫。 仇濉浑身一震，嘴角当即便是有一缕刺目的鲜血流出。 虽然得益于魔族血脉的原因，他的肉身要比人族强上不少。 可万界之中，现存于世，真正可以称得上是精通于肉身之道的只有妖族。 所以即便堪堪挡下了姜陵的这一次攻势，余波也震得他本就重创的身体伤上加伤。 该死，我进入太虚谷前身体本就受到了重创，承受了咒杀术后，伤势更是再次加重，如果再与这小子进行纠缠的话，指不定掀尽底牌也只能同归于尽。 为了进入这一次太虚谷，大人筹谋了许久，浪费了不少精力。 好不容易用无上手段摸清了魂葬场的规律，特意赐予了我血衣。 如果我死了，大人的计划又要推迟十年，这般大的代价，我即便在族内复活了也绝对少不了惩戒…… 一想到惩戒，仇濉的眼底就升起了深深的恐惧之色，仿佛那是世间上最恐怖的刑罚一般，宁愿死也不愿在那地方走上一遭。 也罢，反正这对狗男女也没有承虚行令，得不到传承，即便留在这里也只能等十年后再离开，途中说不定早就饿死了，没必要与两个死人费劲…… 仇濉心底虽然这样想，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疯狂之色，他猛一结印，体内的精血熊熊燃烧，恐怖的魔威如烈日般从身上升腾而起。 “姜陵，司鱼，这是你们逼我的！” 感受着仇濉身上升起强大的魔威。 姜陵脸色微变：“你竟然能够短暂突破封印？！” “这个问题，你到地下去问！” 仇濉抬手间，两道漆黑无比的锋芒如飞梭般朝着两人的面目激射而去。 速度之快，威势之强，想来即便是蕴灵境中期的读书人也得严阵以待。 然而令仇濉没想到的是，姜陵居然没有去救那一直站在一旁不动的司鱼，而是书写战诗拦下了攻向自己的那一道飞梭。 不过不重要了…… 仇濉猛地一跺脚，身影如电般猛然冲向了一处门户。 “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死！” 仇濉放声大笑，原来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要逃跑的真实目的。 正当他准备进入门户，彻底摆脱两人的时候。 这时，一道青衣倩影，竟是不知何时挡在了那道门户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仇濉悚然一惊，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不到眨眼的时间，他的眼底便升起了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芒，照凉了他的心。 第281章 蜃龙珠 仇濉死了。 在司鱼金丹期大圆满的实力下，他这个仅有立身境的修为着实是不够看，即便依靠燃烧精血，短暂的冲破了部分的封印，也依然不够看。 司鱼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击，便打得他肉身崩毁，形神俱灭。 看着那具缓缓软倒在地上的尸体。 姜陵脸色无悲无喜，只是将面前的《瞒天过海》收起来的瞬间，身后一言不发的“司鱼”顿时化为了泡影。 又是一次成功的障眼法。 ——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姜陵能够感受到，伴随着《瞒天过海》这一兵法的接连实施成功，它的力量也在逐渐增长，而且似乎跟隐瞒对象的实力成正相关。 在越强的敌人面前施展兵法，成功后兵法所获得的力量增长也就越大。 “终于是把他杀了。” 姜陵望着面前这具声息全无的尸体，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可以说，从他踏入文道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像这头魔种一般难缠的敌手。 为了战胜仇濉，他们甚至暂时摒弃了仇怨，与妖族联起了手。 可即便如此，人族和妖族依然损失惨重。 若不是姜陵在关键时刻作写出一首镇国战诗《赋得小草送别》，引来文曲星之力打通封印，连接玉门关，送走了其他人族。 恐怕人族最后的下场不会比妖族好到哪里去。 魂葬场的恐怖之处，姜陵和司鱼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怪不得能够让百年来所有留在太虚谷的生灵尽数死绝。 老实说，若不是有妖族那帮妖蛮在，间接性的帮两人拖延时间，而且又因为姜陵拥有双重身份，导致刻碑人死机了许久，两人还真不一定能够活着从魂葬场离开。 九死一生，生死一线。 说的就是当时的姜陵和司鱼。 司鱼对着仇濉的尸体一招手，三件形象各异的物件顿时飞到了她的面前。 姜陵忍不住好奇探过去看。 其中，两人最熟悉的便是那件蛟骨鞭了。 司鱼尝试着往其中注入法力，幸运的是，这件蛟骨鞭似乎并不仅限于用魔气启动。 司鱼不过刚一尝试，蛟骨鞭内便油然散放出了一股雄浑原始的气息，似乎只要轻轻一挥，蛟龙的虚影便会从中飞出。 “好东西，这根鞭子使用的材料应该是种道境大圆满的蛟龙脊椎，虽然没有将神通道果植入其中，但威力同样不俗。” 司鱼道：“幸好这头魔种才刚踏入种道境，否则即便没有培育出神通道果，仅凭这根蛟骨鞭，便足以将我们通通打杀。” “这么强？” 姜陵有些吃惊，转而又有点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之所以整个太虚谷期间都没有露面，恐怕就是为了全心全意的突破种道境，能有多余的时间培育神通道果才怪了。” 种道境和蕴灵境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分水岭。 然而这个分水岭，指的并不是像仇濉这种刚踏入种道境的存在，而是成功培育出了神通道果的强者。 只有这种拥有了神通道果的种道境，实力才能算是改天换地。 换句话来说，如果今天的仇濉拥有神通道果的话，那么姜陵将毫不犹豫地带着司鱼逃跑。 这不是怂，而是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大到有点夸张了。 就像是一群三岁的小孩要去打一个手握加特林的悍匪——就算数量再多，也没有丝毫的希望。 “给你用。” 司鱼像扔垃圾一样将蛟骨鞭扔给了姜陵。 对于这一点，姜陵自然是展露出了男人当家的威严，毫不犹豫——就将其别在了腰间。 “嗯，虽然破损了一点，不过可以拿回去让老师请人给我改成一把蛟骨弓。”姜陵美滋滋地说。 事实上当姜陵察觉石弓后继无力，至少在铭文境的战斗中起不到作用的时候，他的心底就已经生出了回去要买一把趁手的武道兵器的念头。 此时这把蛟骨鞭可以说是来得正好。 仇濉身上剩下的两件东西就是小物件了。 一个姜陵和司鱼身上都有，分外熟悉，正是石枣。 而另一个两人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做什么用的？” 姜陵疑惑地看着那被司鱼握在掌心的玉珠，它看起来是那样的平平无奇，灰扑扑的，像是染着一层又一层的尘埃。 可就是因为这份平平无奇，反而让两人感到奇怪。 原因很简单，仇濉花了那么多精力，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身上就连那件强大无比的血衣都消失了，这块玉珠却和蛟骨鞭以及石枣一起贴身保留着。 这合理吗？ 司鱼尝试着往里面注入法力，仿佛石沉大海，玉珠久久没有发生变化。 “你试试。”司鱼将其递给了姜陵。 姜陵接过玉珠，入手是一种冰凉的触感，因为气血洞天被封印了的缘故，所以直接往里面注入了才气。 嗡！ 玉珠顿时出现了变化，灰扑扑的珠身变得晶莹剔透，柔和的彩光瞬间就照亮了整个青铜古殿。 “我知道了，这是蜃龙珠。” 司鱼示意姜陵切断才气。 果然，失去了才气之后，玉珠顿时又变成了之前那副灰扑扑的模样。 司鱼面露惊奇之色，像是没想到魔种的身上居然会带着这件传说中的奇宝：“你可看过老师书房里的《四海异兽录》？” “没。”姜陵摇了摇头，乖乖地说。 为了应付科举，他看的一直都是一些诸圣经典，对于这类杂书的知识学问拍马不及司鱼。 “蜃龙记载于这本书的第三十二页，你别看它名字中有‘龙’，实际上与龙族八竿子打不上关系，性情温顺爱玩，乃是一种喜欢在海洋上吞云吐雾的奇兽。” “商人出海时经常看到的‘海市蜃楼’，其实就是蜃龙吐出的云雾所造成的。” 司鱼娓娓道来：“当一头蜃龙的修为达到百年的时候，体内便会凝结出一颗龙珠。” “这颗龙珠不仅可以让蜃龙的幻术变得更加强大，而且当催动的时候，还能将周围的一切进行记录，并在需要的时候投放出来，神奇不已……” 这不就是玄幻版摄像机吗…… 姜陵忍不住吐槽。 “那这头魔种是想要记录下什么呢？” 司鱼沉默了，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青铜古殿内，那八座相对而立的门户上。 第282章 神族传承 青铜古殿的内部十分宽敞，但上看下看，除了这八座建于大殿两侧相对而立的漆黑门户之外，再无其他值得注意的特殊之处。 司鱼早就感觉到手中的石枣，与身后的门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感应。 于是她将手中的石枣凑向那处门户。 一时之间，奇异的变化顿时就出现了。 那原本如黑洞般死寂无光的门户之中，竟是忽然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一股深邃的波动自门后徐徐流出，没过一会，这扇门户居然还真的化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青铜古门。 一望无际的海洋，静默矗立的冰川。 这幅画面描绘的，不是两人见过的冰极谷，还能是哪？ 姜陵依样画葫芦，从自己的衣服中取出了那颗从妖蛮身上拿来的石枣，果然又有一处门户激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幸好太过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了身边，否则真给颜辽带回去我不得后悔死…… 姜陵这般想着，青铜门户上已然勾勒出了一道道火焰的纹理。 只见一条岩浆长河贯穿山谷，如同一条火龙般从画面的尽头延伸而来，火光冲天。 这颗石枣竟然是熔骨河的？ 姜陵有些惊讶。 “原来是传承。” 司鱼说话间，将自己的石枣也拿了出来，果然引得一处门户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屹立在山川之间，象牙般洁白的宫殿，一轮浩荡的圆月如盘般静默地在宫殿的背后洒下皎洁的光芒。 正是寂月岭。 “如果这处太虚谷的真实身份是神族选拔传承者的场地的话，那么一切的谜题都能解开了。” 司鱼一双美眸亮晶晶的，有终于将脑海里的所有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了的喜悦与满足，也有出乎意料的吃惊与讶异。 姜陵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司鱼道：“神族不比人族，可以通过不断的学习来增长境界，如果说妖族信奉的是‘血统论’，唯血统高贵者方能封圣，那么神族信奉的便是‘天命论’。” “天命论？” 姜陵诧异的复述了一遍这三个字。 “没错，就是天命论。”司鱼肯定的点了点头，表示表述无误：“神族与诸天万界最不同的一点，就是祂们根本就不需要修炼，神族子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眉心处便会凝聚出一轮天命神轮。” “你就把天命神轮想象成一个会自主修炼的器官，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神族的修为每时每刻都在增长，更别说自身还努力了，修为增长的速度会更快。” 还能这样玩？！ 此时的姜陵就像是一只好端端在路边走自己的路，然后平白无故被踹了一脚的狗。 一时之间，姜陵只感觉五雷轰顶，瞪圆了眼睛，“羡慕”两个字已经说累，只希望神族美女能看穿我英俊皮囊下的脆弱…… “我可算是知道神族为什么能统御五分之一的宇宙了……”姜陵酸溜溜地说。 一个吃饭睡觉就能变强的种族，里面还必定会有从早修炼到晚的卷王。 这般逆天的种族天赋，神族要说不成为巅峰强族，那才是一等一的怪事。 没想到听到姜陵这话，司鱼却并没有露出赞同的神色，而是摇了摇头。 “我还没说完。” 司鱼平静说道：“不同的神族会根据自身神格的不同凝聚出不同的神轮，品质越高的神格，凝聚出来的神轮便越好，修为突破的速度也就越快。” 不好意思，你越说我越酸了…… 姜陵苦涩一笑，忽然觉得那些秉烛夜读的日子终究还是错付了。 会投胎果然是门艺术。 不过姜陵也能有所预感到，司鱼摇头的答案要出现了。 果然。 司鱼话锋一转，道：“这样的修行方法虽好，不过很快就有神族发现了天命神轮的弊端——那就是永远无法突破到比神格更高的境界。” 神格，意思是神灵的位格。 可以粗暴的理解为一尊神灵的身份。 姜陵一下就听明白了司鱼话音中的隐义，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该是什么身份的神，到最后就是什么身份的神，永远也无法改变？” 司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姜陵突然又不羡慕神族了，这种一眼就能望到自己人生尽头成就的生活，简直就如同一种诅咒一般。 摆烂的人或许会说我就喜欢这种朴素无华的生活，快快放我进去。 可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你的神格只是平民呢…… 众所周知，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上位者永远是那么一小撮人，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也只能让自己尽量活得不那么平凡。 虽说神族的平民地位肯定要比普通种族要高、 姜陵像是不死心，又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一个也没有？” 司鱼微微一怔，转头望向姜陵，这一刻她的心底竟是升起了一股极其不可思议的感觉，像是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姜陵看穿了一般。 沉默了半晌，司鱼方才缓缓开口：“至少从神族诞生到毁灭，一个也没有。” 所以以后可能会有吗…… 姜陵深深地看了司鱼一眼，正如她在魂葬场时也没有深究自己的秘密一般，此时自己也没有将整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不是两人的关系没到。 只是单纯的不愿说。 毕竟想来无论是谁经历这种事，恐怕都会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视为禁脔。 姜陵问道：“那你之前所说的传承者是为何意？” 司鱼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刚才还真怕姜陵跟愣头青似的刨根问底，这会导致两人都不得不开诚布公。 不过松了一口气之后，司鱼的心底又突然升起了一点淡淡的遗憾与伤心。 尘光，你身上的秘密真的就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脑海中有一缕莫名的气机升起，抚平了司鱼突然起伏不定的心境。 司鱼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机缘了。你也知道，最鼎盛的神族几乎统御了五分之一个宇宙，为了让下面的族群臣服自己，自然不可能仅凭武力，这样即便是神族也会不胜其扰。” “所以……”姜陵想到了一种可能，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司鱼看了一眼这八扇青铜门户，微笑说道。 “这些应该便是神族用于赏赐外族的传承了。” “八座门户，分别对应了神族至高无上的八位主神，想来即便我们是人族之身，也能从中获得不小的裨益。” 第283章 王明 神族的至强者竟然有八位，而且被称之为“主神”？ 姜陵敏锐的从司鱼的话中提取到了这么一道关键的信息。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从哪一道传承开始？”姜陵摩拳擦掌，兴致热烈。 要知道神族可是远古时期最强的巅峰强族，而且很有可能没有之一。 这样强大的种族所留下来的传承，想来即便只是一些皮毛，也足够让姜陵受益匪浅了。 “你想的过于美好了。” 司鱼笑道：“这每一道门户，恐怕只能允许有一个人进入，而进入的条件，就是拥有相对应凶地的石枣。” 有一点司鱼其实没有说。 那就是获得石枣的难度，这能侧面的体现出传承的重要性。 像姜陵这种机缘巧合得到的也就算了，无论是她还是仇濉，两个人其实都是硬闯入未开启的凶地深处，也就是禁地才拿到的石枣。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是实力远超同境界的天骄，其他的那些庸脂俗粉根本就入不了神族的眼，更别说得到祂们的传承了。 “这样啊……”姜陵难掩失望，随后又问道：“对了，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之所以现在才问这个问题，那是因为姜陵开始认为两人在通过了魂葬场以及杀死了仇濉之后，终于算是安全了。 而安全了之后，理所当然的，就该开始思考如何离开了。 司鱼沉吟片刻，说道：“我想接受了传承之后便能离开了，不过神族的传承内容广博浩瀚，指不定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个载……” “那也太长了！” 姜陵当即便表达了自己不愿久留的念头。 毕竟无论是司天游还是姜母，亦或者学宫中的好友，柳村里的百姓……哦，还有那头小胖牛。 他们都还在记挂着两人，甚至可能已经认为两人已经死去。 年太久，这期间可能会出现无数个变故，若真给一个接受传承或当场离开的选择，姜陵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司鱼说道：“不用着急，这也只是一个假设，若是学得快，或者只是单纯的力量灌顶，说不定一天就能结束。” 听闻司鱼的话，姜陵起伏的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既然如此，现在就开始？”姜陵道。 一颗石枣只能让一个人获得传承，这意味着两人必须兵分两路。 这才在一起多久啊？还没甜蜜蜜，就要开始异地恋……姜陵不舍的想。 司鱼不知道姜陵心里的小九九，说道：“我只需要寂月岭的传承，熔骨河和冰极谷你都拿着，不过我建议你先带着蜃龙珠进入冰极谷。” 姜陵没有傻到问为什么要带着蜃龙珠先去冰极谷。 因为魔种并没有闯入其他凶地搜寻石枣，独独去了冰极谷，而且还带上了能够记录画面的蜃龙珠。 这本身就意味着，冰极谷的传承中可能存在着其他七座凶地传承中没有的秘密。 “好。”姜陵点了点头，不可能矫情的，喂到嘴边的软饭定然没有退货的道理。 “那……过后见？”司鱼手捏石枣，站在门户的前面，白嫩的耳垂罕见的升起了一抹红晕。 姜陵两世为人，虽然“姜陵”可能没谈过恋爱，是个进度条为0的超级大直男，可姜陵不是啊。 所以姜陵一下就明白了司鱼的意思，上前一步，揽起司鱼的细腰便往自己身上一推。 美人入怀，吐气若兰。 看着司鱼美眸中升起的羞赧之色，白玉般无暇的美人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娇羞的神态。 这能忍吗？ 姜陵低头便是一口噙住了少女的朱唇。 “呜！”司鱼面露惊慌之色，感觉有什么东西伸了过来。 姜陵浅尝即止，满意地看着怀里少女软成一滩烂泥的模样。 佳人在前，脉脉相望，此时正是岁月静好的时光。 姜陵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段子，沉吟片刻，决定实验一番：“你猜我现在想吃什么？” 姜陵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打断了司鱼的思绪，她下意识地问道：“想吃什么？” 姜陵故作神秘的贴在司鱼的耳边：“痴痴地望着你。” 司鱼本来还期待着姜陵又能说出什么千古名诗，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唰的一下。 司鱼的脸就像是瞬间煮开了一样，俏脸通红，一把就推开了姜陵。 “就、就知道花言巧语！”司鱼逃进门户的同时，还不忘娇嗔一句：“油嘴滑舌的，不知道对多少姑娘说过！” 光芒闪动后，青铜古殿内顿时又陷入了死寂一片。 只留下姜陵一个人在风中独自凌乱。 呆站在原地半晌，姜陵才哭笑不得的说道：“早知道这土味情话杀伤力如此巨大，能把这个时代的妹子直接吓跑，我就不说了，呜呜……” 没办法了。 此时后悔为时已晚，姜陵只能捏着鼻子走进了冰极谷的门户当中。 不过与想象中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来到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进入门后世界的瞬间，无穷无尽的黑暗，顿时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被魔族算计了？！ 姜陵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就想要动用才气作写战诗。 但紧接着下一秒，一缕光明突然照在了他的脸上。 姜陵心有所感，抬头望向一处。 只见那一望无际的黑色天穹，竟是突然浮现出了一抹如同鱼肚白般的光芒。 黑暗被切开了。 在那光与暗交汇的界限，是一幅宛如混沌初开般的画面，雷霆乍现，天火流泻……重重叠叠异象中，竟是缓缓浮现出了一面巨大无比的石碑！ 无数道古老神秘的气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丝丝缕缕不知真名的力量如云雾般缭绕在石碑的表面，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符，看一眼便令人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原来不是神秘并不是来自于石碑本身。 而是来自上面的文字。 雄浑厚重的威压伴随着石碑的出现，铺天盖地地扫向八方。 但这还不是最让姜陵感到惊讶。 让姜陵彻底失态的，还是上面篆刻的文字内容。 ——i\\u0027 wang g when you saw this ration, i was already dead （我是王明，当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第284章 天启石刻 王明？ 是我认识的那个王明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哦，不对，他怎么会用英语？！ 姜陵呆滞地看着这面石碑，脑子就跟遭到了五雷轰顶一般，瞬间短路了。 对于这位王圣，姜陵自然是不可能陌生的。 毕竟无论是谁，若是知道这么一位名字平平无奇，而且在外界名声不显的亚圣，在众圣殿内供奉排位的位次居然比秦始皇还要高的时候，恐怕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更别说天星大陆内还一直都流传着一则关于他的传说。 亚圣王明将自己的完整圣道刻在了一面石碑上，有缘者皆可领悟而继承他的传承…… 慢着？！ 姜陵豁然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石碑，脸上难以遏制地浮现出了震撼之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启石刻？！ 可为什么天启石刻会出现在太虚谷？ 而且不是说天启石刻上承载的是王明的圣道吗？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圣道知识啊…… 还有，王明也是穿越而来的地球人？看他用英语的习惯……莫非来自欧洲？ 不，不一定是欧洲人，可能是他怕后来者看不懂汉字，也有可能是害怕被天星大陆的人破译，所以才特意使用的英语。 毕竟天星大陆因为文道的缘故，但凡与之有半点牵扯的，发展的速度都远超前世的相同时代。 就以当前天星大陆的文字为例，目前已经有往繁体字演化的趋势。 而众所周知，华夏人的大脑天生就拥有简繁体之间自由切换的无障碍阅读功能，所以想来王明即便有心想要用简体字，也要承担被破译的风险。 …… 电光火石中，姜陵的脑海中无数个疑问接连浮现，然后又很快的被他否定了一部分。 思绪纷转间，姜陵意识到许多疑问不是立刻就能解开之后，就又将注意回到了天启石刻的本身。 “当你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哪怕只是初看这一行字背后所透露出的内容，姜陵也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天星大陆不见圣级。 这桩传闻还是姜陵早已得知。 当然，不见圣级不代表没有，只是说留在天星大陆的圣级强者少得可怜，大多都是年迈体衰的老人，稍微年轻一点的，或者成名已久的，都不在天星大陆。 只是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姜陵之前并不曾得知，只是当看到强如亚圣的王明，都悲观的在天启石刻上说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 可想而知他这个小小的立身境的心中会生出多大的恐惧。 姜陵继续往下看。 幸好英语是一门只要付出足够努力，必然会有所收获的学科，所以即便王明写了长篇大论，姜陵也依然能够洞悉文意。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百余载，回顾当初穿越的时候，我从一开始的惶恐，再到后面的兴奋，少年的意气风发仿佛一切都在昨日。” “来到这世界后，不久我就察觉到我似乎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不过潜意识里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说明‘那并不重要’，所以每当想起后，转眼就会忘却，直到封圣才完整想起那是一些知识，不过我已经不需要了。” …… 看到这里，姜陵整个心既激动又紧张。 事到如今，天启石刻的作用已经很明显了。 这就是亚圣王明用来记录秘密，专门给后世穿越者提供便利的神器。 虽然目前为止，姜陵只看了寥寥数百字，但就这数百字之间所流露出的信息，却是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隐秘！ 独属于穿越者，亚圣王明的隐秘！ “穿越后会失去一部分的知识……”姜陵苦心冥想许久，并没有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反而是许多前世只经历过一遍的记忆，伴随着境界的提升，越来越清晰了。 不过王明亚圣在天启石刻上也说了，似乎有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在刻意的规避着穿越者找到答案，唯有封圣才能了解真相。 所以，姜陵并没有过多的在这上面钻牛角尖。 “我说的事情很细碎，希望你有所准备，毕竟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每一封信都能让你看到，所以重要的事情每次都会提及。” “我知道这会占据一部分篇幅，但没办法。” “我来到天星大陆的时候，春秋争霸刚刚结束，孔子一人独占鳌头，封为‘圣师’，大手一挥便将神族留在人族的影响连根拔除，自此之后人族再无封建的鬼神信仰。” “当时的人族春秋鼎盛，宛如烈火烹油，机会遍地都是，无论是为了找寻回家的路还是为了自保，我都不可能甘于平庸。” “所以我果断地抓住了一次机会，仅仅用了三年的功夫，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为了指导孔城建设的策划人。” “我要把这座城市建成天星大陆的乌托邦，因为我有预感，人族需要这么一座钢铁堡垒……如我所预料的，当玄幻的血液注入了科技的力量后，果然绽开了更加明亮的光辉。” “我一路按部就班的在孔城修炼着，前半生可以说是风平浪静，本来以为我会为孔城贡献我毕生的心血，没想到封圣带来的变化居然可以用‘颠覆’二字形容。” “很快我就决定了离开，哪怕小秦一而再再而三的求着我为他除掉小吕，许诺我事成后可以取而代之。” “天星的存在对于圣级来说无异于一口限制自我的大井，哪怕再大，终究也只是一口井，守在这里我永远也得不到答案，更别说回去了。” “你理解的，我们渴望回家。” “……孔圣的意志找到了我，先生的智慧果然震古烁今，非我能及，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我们跟脚的事情，他鼓励我往外走，但最好不要暴露人族的身份。” “我听从了他的意见，伪装成了一个和人族特点相似的族群，游历万界。”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场游历，我才确定了你们的存在，只是你们为什么没有出现呢？你们在沉睡？还是说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很孤独，即便已经拥有了新的家人与伙伴，即便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地球，我也依然孤独。” “正因如此，我一直都很期待与你们的相见。” “可惜境界越是增长，我就越是感觉无力……祂们太强大了，当祂们从旧的世界回归，整个世界都注定要在祂们愤怒的咆哮声下颤抖。” “因为我们啃了祂们的肉，吸了祂们的血，这是一笔解不开的债，所有的生灵都无法避免……” 第285章 两个选择 啃了祂们的肉，吸了他们的血？ 这句话中的“祂们”指的是什么？ 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才能使得一位亚圣感到无力，字里行间中甚至表达出了绝望的情绪？ 姜陵试图从自己有限的认知中寻找出答案，但最终只能无疾而终。 他继续看下去，面前的天启石刻还有小半段内容没有结束。 “算了刚刚那些话你就当没看到，一天不封圣，这些担子永远也落不到你的肩上，无须杞人忧天。” ……那你咋不擦掉？ 姜陵心中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你能够看到我留下的这面石碑，证明你体内流淌着我人族的鲜血，修炼着我人族才修炼的才气。所以无论你看不看得懂，我都要留下一段内容来告诉你，你将要面对什么样的选择。” 看到这里的内容，姜陵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 灵光一现，转瞬即逝。 幸运的是姜陵一下就抓住了这一丝灵光，所以许多当时没想明白的事情顿时就融会贯通，迎刃而解了。 首先想明白的，就是为什么魔族要派遣一位拥有着一半人族血统的魔族前来太虚谷。 起初姜陵还以为这是为了要应付魂葬场的危机。 毕竟魂葬场的锁链一旦打中，可是能够封印一个修行体系的。 只有修炼两个体系的人，才能在魂葬场内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可为什么魔族要选择一位拥有文宫体系的魔种进入太虚谷呢？ 在太虚神山第三重天的时候，仇濉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妖族的皮囊从中钻出。 而在那之前，没有一头妖蛮识破他的隐藏。 这证明了魔族是有能力如伪装付超般，伪装妖蛮的。 而人族的文宫修炼体系又是众所周知的“排他”。 在没有圣庙正统的才气灌顶的帮助，无论是谁，只要是修炼文宫体系，都只能通过“天子门生”这一条路来提升境界。 前期的天子蒙生与天子才生还好，即便不科举，苦读个十年八载，只要拥有正常人的智商，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一旦到了天子茂生，难度就开始成倍的增长，远没有妖族的呼吸法炼化神物提升的快—— 事实上妖族的进境速度一直都比人族快，理论上这些蛮子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神物供予炼化，它们的修炼就能一直保持在一个突飞猛进的速度。 当然，仅指修炼速度，不代表实战的能力也会凭空增长。 所以换句话来讲，倘若魔族当初不选择人族，而是选择妖族作为潜入太虚谷的对象的话。 他们大可以用神物硬生生堆出一头铭文境大圆满，这样显然会比一个只有立身境的仇濉更加有把握。 可他们依然选择了仇濉。 这样就说明了仇濉身上存在着一些妖蛮无法取代的东西，也就是后世常说的“不可替代性”。 那仇濉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妖蛮比不上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结合王明给出的信息，以及仇濉身上的物件所得到。 “原来他们准备蜃龙珠并不是为了复刻神族的传承，而是为了这一面天启石刻？”姜陵心神一凛。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魔族要天启石刻干什么？ 难不成他们表面上是一群想要毁灭世界的疯子，背后实际上是一群白色的人？ 先不说这上面没有王明的完整圣道，即便有，他们魔种还能修炼？他们有必要修炼？ 虽然姜陵对魔族的了解并不多。 但从这一次群战魔种的经历中，便可隐隐感觉到，魔种的修炼体系要优越于人族和妖族。 至少前期如此。 毕竟人族的文宫修炼体系是众所周知的越到后期越强。 种道境前，以人族脆弱的肉身，甚至连给妖蛮近身的机会都不敢。 那是会死的。 “离去族群之地，相当于自己主动脱离了族群的庇护，在茫茫星海中，就连巅峰强族的影响力也被削弱到了极点，比起势力，大家更加喜欢讲究拳头。” “所以我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好友，自然也交恶了许多实力强大的敌人。” “诸天万界种族林立，数不胜数，巅峰强族虽然被称之为‘巅峰’，却只是因为他们族群的整体实力处于强族中的巅峰存在，并不代表着他们族群的天赋一定就很高。” “真正天赋强大的种族，往往会被归列于‘隐族’一类，它们是得天独厚的存在，这一点你可以通过神族了解一二。” ……可不是嘛，吃饭睡觉就能增长修为的天命种族…… 姜陵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有不能突破上限的弊端存在，不过这也能够理解，不然也太逆天了。 “神族天赋比肩隐族，但却不算隐族，因为隐族最大的特点就是数量少，繁衍难。” “我游历万界时便结识了一位隐族强者，祂的实力是我少有感到钦佩甚至敬畏的，而祂所出的种族，更是可以被称之为‘隐族中的隐族’——整个族群，只有一个生灵！” ？？？ 你在开什么玩笑？整个族群只有一个人那这还叫什么族？人家一脉单传也好歹三个人起步呢…… 怪不得王圣说是“隐族中的隐族”……对了，那这怎么繁衍？雌雄同体？ 一个个问号从姜陵的脑袋上浮现，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这个隐族问题太大。 “我知道你们此时的疑惑很多，但只要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种族都是以血肉之躯的方式生存，这些疑惑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这说得好像也对……光姜陵已知的，就有好几个种族是非血肉之躯形态，譬如由草木修炼通智的精灵一族。 “祂的种族不忌讳出身，以是否拥有传承论身份，只要你有传承，你自动算是这个种族的一份子——有点像双国籍，你可以这么理解。” 原来是这样……姜陵恍然大悟，可算是理解了。 不过紧接着，姜陵微微一怔，心想你跟我说这个干嘛，莫非…… 往下一看，果然。 “我的那位好友在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为了避免一脉传承葬送在自己之手，特意将一部分的传承交给了我，让我为他挑选合适的继承人。” “我思来想去，觉得与其自己努力，不如合理利用他人的辛苦。” ……所以为了省事，你就把传承放到神族的试炼之地中了？我的天哪，你可快将那无私奉献，高光伟岸的亚圣王明还给我！ 一位亚圣的人设就此崩塌，姜陵已经无力吐槽。 “现在该是你抉择的时候了，到底是选择神族的传承，还是那隐族的传承……当然，我事先告诉你，神族的传承是力量祝福，而那隐族的传承却是知识的灌顶。” “两个传承之间的接收难度不可同一而论，建议你量力而行，免得吊箩挑水两头空。” 第286章 诡者 天启石刻的内容到此为止。 姜陵抬头越过石碑，望向它身后浮现的两道光门。 左边门户的里面，冰雪呼啸，时不时的就会有寒风裹挟着雪花飞过，显然便是神族冰极谷的的传承之地。 而右边门户的里面，则是漆黑一片，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 一左一右，代表着不同的选择。 姜陵有预感，这一次选择，将很有可能影响到他之后的圣道。 隐族的强大通过天启石刻便可见一斑，只是神族的天赋显然不比隐族弱，而且祂们还拥有着比隐族还要强大的繁衍能力，所以才会成为巅峰强族。 该选哪个？ 这个问题姜陵仅仅纠结了零点一秒，便做出了答案。 开玩笑，人家亚圣写了这么满满一大张石碑，姜陵若是还是硬着头皮选神族传承，那才是脑子秀逗了呢。 姜陵果断走进了漆黑的门户当中。 只是令姜陵没想到的是，这座门户的背后连通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地方。 碧翠青葱的草原，无边无垠的夜幕上镶满了灿烂的星辰。 姜陵站在一座农家小院的门口，发现上面竟然缓缓凝聚出了两枚从未见过的符文。 “悟透文意，方可见吾。” 小院里传出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虽然只是说了八个字，可落在姜陵的耳中，却是无异于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这里面竟然有人？！ 姜陵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虽然刻写这一面天启石刻的时候王明还不一定是亚圣，可即便如此，最低也是一尊半圣。 难以想象，能与一尊半圣以上的强者称兄道弟的存在，实力该有多么强大。 若非通过天启石刻，已经知晓了这位存在已死去多年，恐怕姜陵早就被吓得跑回神族的怀抱了。（赞美伟大的主神！） 话又说回来。 姜陵脸色凝重地望向门上面的两个文字。 不出所料的话，这便是继承这个隐族传承的第一道难关了。 破译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光是想就让姜陵感到牙酸。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到如今姜陵也只能竭尽全力了。 首先，这两个字显然不出自姜陵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文字体系。 人族就先不论了，顶多也就是一个刚刚出现中兴之势的萌新，勉强可以算作强族之列，但几千年前还处于茹毛饮血、蒙昧无知的阶段呢，不可能会与这种文字有所交集的。 而妖族虽然比人族要强大许多，可说实在的，诸天万界谁不知道妖族是什么货色——粗鄙的莽夫！ 若不是因为与人族产生了战争，外来文化的流入间接性的推动了妖族内部的文字发展，妖族恐怕连半圣都不识字，两者没有相同之处更是正常的很。 只是连这两种文字体系都无法入手，那姜陵该如何继续下去？ 姜陵沉思片刻，决定从前世的记忆中寻找破译的方法。 幸好伴随着境界的不断加深，许多哪怕只是看过一遍的书籍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而他前世正好是一位别人口中的“书呆子”，闲暇时间什么书都看，倒也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了。 据姜陵所了解，想要破译一种文字的意义，很多时候，不仅仅需要从语言学与文字学入手，文字当时的时代背景，也经常会成为考古学家研究参考的重点。 只给两个字便要破译这不是耍流氓嘛，而且这里只有一间草屋，什么提示信息也没有…… ……等等， 草屋？！ 姜陵豁然抬头。 当他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文宫里的文像蓦然一震，缓缓睁开眼的同时，文宫天空中姜陵迄今为止所有作品形成的星辰陡然绽放出了一抹璀璨的光芒。 如同数十道烟花齐刷刷的在天空中绽放。 滚滚才气如江河般汇入天空中的一角，可以看见，一轮虚幻的大日轮廓逐渐凝实，浑厚强横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 姜陵苦等多日的天子茂生的突破契机，竟是一并到来。 草原上的农家小院猝不及防下炸开了。 雄浑的气机如冲击波般扫向四面八方，一枚枚文字接连从力量中浮现。 这么快就窥破了要领？ 在姜陵看不见的区域，一道身影缓缓站起，看向姜陵的目光之中再无之前的平静，反而充满了震惊之色。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一点看似简单，但实际上真要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悟不透，看不破，答案就在眼前却只能无功而返。 数百年来，姜陵不是第一个看穿破绽的，但却是速度最快的。 “终于能够将手中的家伙交出去了？”那人喃喃自语，看向姜陵的眼神中竟是涌现出了一些期待。 伴随着祂的死去，茫茫星海中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关于祂们这一族的传说。 世人都快要把祂们忘记了？ …… 姜陵置身于一片文字风暴当中，如同一艘狂风暴雨中的独木小舟，煞白的脸庞，浑身的汗水，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于下一道风浪当中。 事实上姜陵的情况确实算不上好。 隐族的传承超出了他的想象，里面的知识如海洋般无穷无尽，贯穿古今。 几乎刚一接触，姜陵的神念便像是碰到了火一样，猛地缩回，就连文宫都间接性的受到了一定的伤害，只是被泰山给揽了过去。 这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姜陵这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 于是姜陵开始在茫茫的文字当中开始尝试排列、分解、组合，希望能够借此掌握要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姜陵的文宫中轰然传出一道巨响，文宫天空的夜幕骤然被撕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温暖的阳光。 文灵大日已成。 历经多次死劫，姜陵终于是踏入了蕴灵境，成为了一名天子茂生。 伴随着境界的提升，姜陵处理信息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不止，逐渐的，他终于开始摸清了一些窍门。 不过这还不是结束的时候。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姜陵不知在这片空间内盘坐了多久，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漆黑的瞳眸里，顿时出现了日月变幻、霞光冲天，沧海桑田、生老病死……足足八道异象接连浮现。 “诡者！” 姜陵缓缓开口，吐出的字音却并非是人族语，而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 话音落下的瞬间，风暴平息，周遭的黑暗如潮水般倒退。 姜陵再次抬起头，他又回到了那间农家小院的门口。 只听见吱呀一声。 门开了。 “进来。” 第287章 复刻 每一枚文字，便相当于一个生命的诞生，成长，衰老然后毁灭。 姜陵之所以用的是诡者的语言，而非人族的语言，那是因为翻译终究是翻译。 即便翻译的水平再高，也很难将一个种族的文化通过寥寥数字便概括出来。 这就相当于要一个人用英语来翻译古诗。 可能吗？ 想来即便是一位顶尖的语言学家，也很难将一首《行路难》的种种奥妙跃然纸上。 一个种族的文化精粹若是能够这么轻易的进行转换，那就只能说明这个种族的文化还不够深厚。 这是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神韵。 只是虽然姜陵现在破译了这两个符文，但也仅仅相当于得到了一把钥匙，具备了初步学习这个隐族传承的资格而已。 倘若真正想要得到传承，恐怕还得里面那位的同意…… 姜陵脸色微凝，平复了一下身体的呼吸，径直跨过了面前的门槛。 草屋的样式和外面看的一般无二，但小院里却是摆着一张石桌。 石桌的旁边坐着一道背对着他的身影，高大伟岸，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人形的。 姜陵对此有些惊讶，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对方长得完全不符合人族审美，奇丑无比，但却偏偏十分强大的准备，至少不能当着面吐出来…… 那道面对着无垠草原的青衣身影忽然侧过了脸。 就这一幕，吓得姜陵遍体生寒，鸡皮疙瘩一排一排的升起，险些夺门而逃。 该怎么形容那张脸呢？ 琼鼻朱唇，明眸皓齿，绝色倾城，清冷似仙……按人族的审美来说，她绝对是美翻了，恐怕无论是换作是谁，看到这么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会看得痴了。 可偏偏姜陵却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张脸，本该属于司鱼！ “看你的反应，似乎被吓得不轻？”青衣人轻轻一笑，说话的音色与司鱼一模一样，只是刚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 司鱼从不会以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姜陵说话。 姜陵强行按捺狂跳不已的心脏，沉声开口：“您的身份如此高贵，为什么要扮成我师姐的模样？” 没想到本应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居然勾起了这位存在的一些心思。 “你居然将我看成了你的师姐？” 青衣人面露诧异之色，紧接着露出一抹怪笑：“那你想不想对我做些不可细说之事啊，告诉你，我很会演的，什么剧情都可以……” 呸呸呸！ 姜陵脸色一阵变幻，想不到一个半圣以上的超凡人物居然也说荤话，我可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切，真没意思。 见姜陵不搭话，青衣人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苟言笑的模样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姜陵的错觉 “诡者，变幻莫测也。吾千人千面，从不拘束于一个长相，一个外形，等你达到了圣级，自然可以明白其中道理。” 千人千面？从不拘束于一个外形？ 姜陵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难道您的长相会根据看你的人进行变化？” “孺子可教也。” 青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姜陵说道：“不过概括的并不全面，吾的模样，取决于你心中最大的执念。”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落下。 姜陵直接怔住了，瞬间就明白了祂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暴露了呀…… 姜陵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问道：“前辈你是分神吗？” 分神类似于分身，但分身是拥有实质肉体的，分神却只是一部分的元神。 “你这孩子，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是什么吗？太聪明了！你们人族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青衣人呵斥道：“明明知道吾已经死了，吾不过是想说几句闲话而已，这都要打断！” ……这也能怪我头上吗…… 面对一口气就能吹死自己的圣级强者，姜陵自然是不可能顶撞的，所以乖乖地听完了教训。 “哼，也罢，教完了你吾也算是了却最后一桩心事了。” 青衣人缓缓抬头望向姜陵，目光之中仿佛有一颗星辰升起又毁灭：“吾问你，你从我族传承中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姜陵迟疑了片刻，说道：“看到了生老病死，沧海桑田。” “生老病死，沧海桑田……” 青衣人轻声呢喃着这八个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这就是我们诡者的本质啊，复刻那些湮灭于时光中的生命，让祂们的光辉在我们的手中得以重现。” 复刻湮灭于时光中的生命，让祂们的光辉在我们的手中得以重现？ 姜陵呆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一如之前所说，如今的姜陵顶多也就是拥有了一把能够深究诡者传承的钥匙，真正的道行还浅的很，根本就不明白青衣人口中的话蕴含着怎样的深意。 “你知道我们诡族为什么被称之为隐族吗？” “还能为什么，杀出来的呗。”姜陵嘀咕道。 青衣人被姜陵的话呛了一口，偏偏还无法反驳，于是恼羞成怒，劈头盖脸的就往姜陵后脑勺招呼了一巴掌。 不过打完，祂又咂舌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至少我们诡族的名号是靠杀出来的。” 那你还打我？姜陵气抖冷。 青衣人说道：“我们诡族赖以成名的绝技，便是一手神乎其神的复刻，只要给我们了解到一个种族力量的本源，即便它们已经湮灭于时间的长河中，我们也能让他们的绝技在我们的手中重现于世。” “这么逆天？！”姜陵惊呼出声。 这是多么强大的一项能力啊，光是想想就兴奋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如今我光是拥有两个修炼体系，便已经吊打绝大多数所谓的同级别天骄，倘若我拥有更多呢…… 抱歉了神族，我现在要赞美伟大的诡者了！ 但下一秒，青衣人就跟洞悉了他的念头似的，开口就是一盆冷水泼下： “别怪我没警告，如果你妄想复刻现存于世的巅峰强族的东西，必然会引来圣级强者，到时候隔着十几个星系都能将你这只蝼蚁碾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说诡者的本质是复刻那些湮灭于时光的生命，感情是他们的圣级强者都死光了啊…… 姜陵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不就跟小偷一个性质？而且还是专门发死人财的小偷，真是粗鄙。 青衣人看了姜陵一眼，面无表情道：“学不学？” 呵，简直可笑，我姜陵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可能当一个粗鄙至极的…… “当然学！” 第288章 楚国变化 天星大陆，楚国，镇魔山。 此时距离太虚谷关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之久。 常言道时间能够抚平一切的伤痛，但即便死亡的只是一位普通的百姓，他的家人，他的好友，也会为他感到悲伤，更别说太虚谷内竟然一下陨落了两位声名鹊起的天骄。 特别是关于姜陵的传说，更是伴随着他的死去，太虚谷所有重大事件的逐渐披露，开始在整个天星大陆流传。 《出塞》。 《侠客行》。 《太虚谷有感赠兄修筠》。 《行路难》。 《赋得小草送别》。 …… 一首首名作如雪花般从太虚谷中流传而出，姜陵一人便写出了三首镇国名诗，此消息一出，瞬间就引爆了整个天星大陆。 如果说之前的姜陵，只是一个在楚国小有名气的读书人。 那么伴随着这几首诗作以及它们背后的故事流传之后，他已经彻底成为了楚国家喻户晓，整个天星大陆，乃至孔城都小有名气的存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此句引得无数兵家读书人拍手称绝，面红耳赤，手舞足蹈的宣称要将其视作为此生的最大追求。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此句成就了无数少年女子心中最为潇洒的剑客形象。 相逢一笑泯恩仇……此句一经传出，引得无数产生隔阂的人心生羞愧，恨不得当场来到老友身边握手和好。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一句不知道粉碎了多少仕途不顺，心灰意冷的读书人头顶的阴霾，热血沸腾。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无论是在天星大陆的哪个角落，只要你在这几个月路过过哪怕寥寥数次蒙童读书的学堂，都能听到他们天真烂漫地咏读着此篇的声音。 每一首诗都代表着太虚谷内发生的一段故事。 现在整个天星大陆都知道姜陵和司鱼是守渊人司天游门下的弟子，不仅实力冠绝同阶，而且还是两位高义薄云的英雄。 酒楼内，说书先生猛地一拍板，将上下两层楼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正气凛然的喝道： “魔种肆虐，无论是出于人族大义还是师门责任，我和师姐都责无旁贷！” 说的正是太虚谷内，姜陵和司鱼以身饲魔，为同胞硬生生撕开出口，争夺一线生机的故事。 哪怕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类似于这样的故事已经说了一遍又一遍，百姓们仍然是百听不腻。 年幼懵懂的稚童更是会一次又一次的缠着父母去复盘，每一次都听得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在酒楼内嗷嗷大哭的更是不在少数。 “接下来我知道！” 有不懂事的稚童突然开口，打断了说书人的话：“该是云承平那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捏碎令牌逃命了！” 当日，姜陵用一首《赋得小草送别》撕开仇濉魔威封锁，唤来天地元气的时候。 云承远确实是第一个头也不回的跑了。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往本就沸腾的锅里扔进了一颗炸弹，只是顷刻间的功夫，酒楼内顿时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骂声。 “云承平这个贱人！不仅想要通过下跪逼迫姜陵去救自己的弟弟，姜陵的仇人，而且姜陵不救还敢割袍求战，简直就是找死！” “我们凉州中竟然有这么一个败类，真是吾辈蒙羞！” “不止呢，你们听说过他弟弟做的事情吗？听完了更气人！” “什么什么？这里面还有内幕？” 酒楼仿佛成为了一处菜市场，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关注台上的说书人了。 先前开口的稚童父母见状不妙，早就在第一时刻带着孩子闪人了。 可怜这位以此谋生的说书先生，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然而这只是太虚谷事件所造成影响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毕竟在此之前，太虚谷一直都不算是会被平民所关注的事件，风波之所以会蔓延到平民百姓的耳中，原因无非是因为姜陵的迅速崛起，然后又飞快的陨落。 ……… 玉门关，城墙上。 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太阳中，静默无声地看着头顶那块已然平静的空间。 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日复一日的习惯，附近站岗的士兵没有一个露出意外之色的。 不知何时，飞鹰军的统领周则正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你真的决定了要从凉州学宫辞任？” 周则正同样也看了一眼他望着的那片天空。 事实上，当他了解到，那位少年居然做出了这么多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后，连他的心底都难免生出深深的遗憾。 两人是早就认识的，从柳村除疫时便结下了情谊，事后更是通过文印时不时地就有联系。 这么一位天才，本该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人族的中流砥柱，然而却因为妖族的阴谋，魔族的横插一脚，过早的夭折在了太虚谷内，令人唏嘘惋惜。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黝黑但却依然气质沉稳的脸。 难以想象，这人居然是姜陵，耿自诚他们的班主任——王维。 数月的风吹日晒，连番的随军出征，让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姜陵印象中白皙儒雅的老师。 他变得强壮了，身上多出了一种金戈铁马的气质。 “自然是心意已决。” 王维忽然转头望向周则正，眼睛里虽是古井无波，一片平静。 但越是这样，周则正就感觉他越是痛苦。 “他为我杀了那妖女，可我实力这般低微，除了能够尽全力的为他履行那句‘不教妖蛮度阴山’，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 凉州学宫，后山。 数十道身影聚集在此，都是学宫里的老教师了，就连副院长也赫然在列。 “我不是早说了吗，不必送了。”古院长站在马车边，微笑道。 太虚谷人族队伍内竟然潜入了一头魔种，而且还直接害死了两位天骄，险些导致一州天骄全军覆没。 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理所当然的引来了刑殿的目光。 作为凉州学宫的院长，古文山对魔种潜入一事难逃其咎。 无论再怎么无辜，这个“失察”的责任是板上钉钉，绝对免不了了的。 古文山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主动辞去了院长的职位。 今天是他离开的日子。 只是没想到他将一生都奉献给凉州学宫，最后不仅没能等来功成身退，还落得了个晚节不保，黯然请辞的下场。 第289章 一朝天命 “无须多言，无需悲伤。”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离开之人，古文山此时却是在安慰其他的送行者。 古文山望向副院长，叮嘱道：“智诚你以后可要谨慎办事，切莫落得像我这般的下场。” “院长！” 众人听不得这话，来送行的包括副院长在内，当初都是古文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凉州学宫，都有着深厚不可替代的情感，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教书了。 古文山扫视了人群一眼，摇头失笑道：“我道是少了谁呢，小豆子还在玉门关？” 小豆子便是王维。 因为读书时个子最小，所以无论是他的同窗还是老师，大家都用外号称呼他。 听闻院长再次提及这久远的名字，大家仿佛又回到了二三十年前，在凉州学宫埋头苦读的日子。 众人既是感慨又是心酸。 文人重名，古文山也是如此。 但他却偏偏在众人的面前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无非就是为了让众人放宽心。 “逆党祸国，早晚有一天我要冲到皇城拔除那些恶心的东西！”人群中，有人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其他人听闻此话，脸色纷纷大变。 古文山更是直接呵斥出声：“不像话，朝野之事是你这一介布衣能够议论的吗？！” 那老师是在场人中最年轻气盛的，红着眼睛不服气说道：“难道不是吗？老师，你不用瞒，我们长大了，我们都不傻，我们都知道这是沈家在事后清算！” “从咱们收留姜陵和司鱼那一天起，他们表面上不说，实际上一直在背地里使坏招。” “故意克扣朝廷下放的教师俸禄，然后暗中挖走我们优秀的老师，最后再逼走您，好将整个凉州学宫掌握在手，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四下一片鸦雀无声。 接任凉州学宫的院长是豫州外派的文人。 不难猜出，十有八九又是一位拥护逆党的贼子。 众所周知，凉州是楚国七州中，罕有的“全民反沈”的州区。 可如果一旦连凉州学宫都被逆党的爪牙给掌握了，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潜移默化的改变下，一个十年过去，两个十年过去，待新的一代长成，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当初凉州被“自己人”逼迫割让两府给妖蛮，导致百万人口流离失所的羞辱与仇恨呢？ 其余人等个个低头不语，唯有这位年轻的老师红着眼眶，梗着脖子直视着古文山的眼睛。 或许全天下的长辈都是这样的。 唯有当孩子发出振聋发聩的质问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老了，孩子已经长大了。 古文山望着面前这位自己年纪最小的学生，一时之间竟是感觉自己又看到了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两人都拥有着如出一辙的倔强。 然而后者如今已经洗去了冲动，早已成为了镇守一方魔渊的守渊人。 过了不知多久。 古文山叹了口气，说道：“姜陵入学只是他们借题发挥的一个借口罢了，针对我们又不是一日两日，何必咽不下一时之气？” 陈学真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终于是夺眶而出，失控道： “老师，你不知道，今天就是太虚谷关闭的第二个月了，可关于太虚谷之事的结果还未盖棺定论。” 陈学真哭嚎道：“逆党这是连一个身后名都不愿给姜陵和司鱼啊！” “你说什么？！” “学真！” 人们纷纷面露惊色，他们之所以一直瞒着这件事，就是为了让古文山少受点打击。 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给古文山给知道了。 只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 古文山面露惊色之后，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而是神情复杂的说道： “是啊，今天就是第二个月了，若是事情再拖延下去，事情一旦流出，新仇旧恨汇聚，反而对沈家不利……” 言下之意表示，今天就该是见证结果的一天了。 无论是沈家还是皇室，都不会将这一件事继续拖延下去。 “此事就不必担心了，沈家会退让的。”古文山望了北边一眼，那是皇城的方向。 “啊？” “这是为何？” 众人不解，面露疑惑之色。 沈无极和姜陵之间的纠纷早已不是秘密。 虽然无论是读书人还是百姓都不敢在公众场合讨论此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沈家与姜陵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所以，即便姜陵已经死了，他们也仍然动用所有的能量，不愿给姜陵一个体面的身后名。 不然的话，这要落在百姓的眼里，他们这群与这么一个正义之士作对的人算什么？故事话本中主角的反派吗？ 众所周知。 反派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反派。 尤其是当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反派的时候。 古文山淡淡说道：“这是大势所趋，哪怕沈家再强也不可能抵挡整个国家的民心所向。” 他想起了这几个月来，凉州内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于姜陵在太虚谷内的功绩。 皇室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羸弱，他们早就在暗地里出手了。 沈家的地位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超然，甚至凌驾在了一些半圣世家之上，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家拥有一尊活着的虚圣。 而活着的虚圣，也就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晋升成为真正的半圣，从而带领整个沈家鸡犬升天。 半圣存活于世的半圣世家的地位是远高于半圣已死的世家的。 可越是这样，沈家那位的行事就越要谨慎。 他不可能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逆时代的洪流而上，强行镇压姜陵的身后名，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即便古文山远在万里之外，也早已看到了今天这事的结果。 ——那就是沈家退让。 现在沈家之所以表现出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玩的无非就是讨价还价的把戏，想要尽可能的剥削压低姜陵与司鱼的影响。 这一点他们早已炉火纯青。 只是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每次的成功都是因为必然吗？ 坐在归家的马车中，古文山忽然轻笑一声，眉心的文宫发出一声脆响，体内的气势竟是陡然开始一截一截的暴涨。 种道境大圆满……四象境初期……四象境中期…… 古文山感受着体内磅礴浩瀚的力量，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颗晶莹欲滴，红枣模样的果实。 一口咬下，一股难以言状的勃勃生机顿时自他的体内炸开。 干枯的白发从头上脱落。 发皱的皮肤回归紧绷。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古文山竟像是回到了四十岁的状态，容颜焕发，精神抖擞，就连境界也在一瞬间突破了四象境的桎梏，来到了天命境。 一朝天命！ 然而境界突破，枯木逢春的古文山的脸上却是找不到丝毫的喜色。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车厢内有一道声音低沉响起。 “沈贼，我们楚国人还没死光呢。” 即便古文山已经知道了沈家必定退让的结果。 但他依然为沈家敢对这么一位已经死去的忠义之士下手而愤怒。 特别是那人还是他学生的学生。 所以不可饶恕。 第290章 沈非知 楚国皇城，皇宫深处。 太清门前的广场，虽是距离正式开会还有一段时间，但此时已然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官员。 或许是心有灵犀，都知道今天将会彻底结束太虚谷事件，所以前来上朝的官员个个噤若寒蝉，面容沉肃，没有一个敢交头接耳的。 一众官员静默的等待了十分钟。 终于，耳边响起了一道尖锐响亮的声音。 “皇上到！！！” 哗啦啦一片声音响起，底下的官员成片跪倒在地，唯有站在最前方，寥寥几位文位超然的存在是躬身不跪的，鹤立鸡群，一目了然。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层层台阶的尽头，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的芈凰与那美丽动人的长公主芈琬凝同时出现。 虽是年少，虽是女流，芈凰所展现出来的威仪却一点都不比别人差，国运傍身，不怒自威。 倒是芈琬凝的美艳引得不少跪在地上的官员暗自侧目，喉结鼓动。 按道理来说，长公主是没有资格参与到这种场合来的。 不过当初芈凰继位仓促，若没有一位拥有足够威信的长辈出面力挺，整个楚国都有可能倾覆，所以保皇党出面定下了此事，该传统一直沿用至今。 “众爱卿平身。” 芈凰直到落座后，方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谢皇上！” 一众官员纷纷起身，不久后便开始了会议。 值得一提的是，在会议期间，站在最前面的几位官员一个人也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因为他们大多都代表着一个党派。 譬如拥护女帝的保皇党。 譬如拥护沈家的沈党，也被称之为逆党。 譬如始终保持中立，但能量同样不容小觑的中立党。 平日里，这几人的存在就像是下面官员的风向标一样，只要他们一表态，下面的人瞬间就会跟着指哪打哪，如同疯狗一样相互攀咬，全然没有读书人的风骨。 今天几人的沉默，显然不是在说党派之争就这样结束了。 而是大家都在养精蓄锐，平静的等待着这些琐事的了结。 如同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一个晚上，夜幕笼罩天色，嗖嗖的寒风从海的对面吹来。 在官场沉浮多年的众人如同经验丰富的渔夫，鼻子比狗还要灵敏，一闻到味不对，就知道一会将又会是一场不见血的厮杀。 伴随着上报事件的频率越来越低，官员开口的间隔越来越长。 终于。 太清门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暴要来了。 有官员心神一凛，于是把头埋得更低。 果然。 寂静的广场内响起了一道清脆的脚步声。 有官员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去，看见竟是前排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之后，顿时面露惊色。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这位老人能以这样的年纪，稳居前排，自然不可能会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礼部尚书许鸿祯，从一品官员，天命境读书人！ 今天太虚谷之事必将引爆，这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个负责给事件点上第一把火的，不是扶持姜陵和司鱼的保皇党，也不是与姜陵结下仇怨的沈党。 居然会是中立党的许鸿祯！ 这一情况着实是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 偌大个广场，只听见许鸿祯淡淡说道：“陛下，太虚谷一事完结至今已经两月，若再不下发相关的补偿与赏赐，那就不符合规矩了。” 规矩规矩，何为规矩？ 规和矩拆开来读，乃是两种校正圆形和方形的工具，合起来便指一定的标准法度，出自《荀子·礼论》。 而礼部尚书，恰好管的就是一国之礼法。 在这些礼大于天的大儒面前，礼是一种不准出现丝毫差池的标准。 想到此，许鸿祯充当出头鸟的行为众人也就可以理解。 龙椅之上，女帝芈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事到如今，太虚谷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圣院都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也该论功行赏了。” 听闻这话，一众保皇党的官员纷纷面露喜色。 凉州可是楚国七州中，皇室少有的能够称得上“完全掌握”的州区。 此次太虚谷告捷，不仅收获了巨量的天材地宝，而且还将包括一名妖族圣子在内，所有的妖蛮尽数葬送在了太虚谷内，战果惊人 如此多的天骄在一朝之间全数陨落，面对这个结果，即便是身为巅峰强族的妖族也感到肉疼，气得连夜下令，日夜不息的对玉门关发动了一波又一波悍不畏死的冲击。 可惜有萧韬这头猛虎坐镇，加上地利的优势，妖族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这是一场沈党注定无法参与，只能站在一旁眼红的庆功宴。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一直咬着姜陵和司鱼的身后名不放，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太虚谷内带出来的资源。 虽然这笔财富已经流入了保皇党的口袋。 但豺狼就是这样的，即便你是一具干枯的尸体，它们也能从你的身上搜出二两肉来，更别说你还活着了。 女帝的话像是吹响了一段战斗的号角。 身为保皇党一脉的户部尚书钱睿识果断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请陛下封予尘文仕与贞文仕文侯之名，并昭告天下，择良日举办丧礼，好平定近日来楚国上下的闲言碎语。” 尘文仕是姜陵，贞文仕则是司鱼。 两人早在进入太虚谷前，便得到了各自的文号。 只是即便如此，钱睿识的话依然惊得不少官员心头一凛。 文号之间的等级层层分明，文仕的下一级本该是文伯，可钱睿识一开口就将价码拔高到了文侯的层次，距离文公只剩一步之遥。 要知道，司天游如今也就是一位文公！ 可以说，钱睿识的这一手先声夺人的伎俩玩的极好，一开口便将绝大多数人震在了原地。 正当人们心中猜测着，此事女帝是不是早已与钱睿识打好了商议的时候。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官员开口了：“臣不否认两位文仕在本次事件中做出的巨大功劳，可关于‘文侯’的封赏……恕微臣直言，不适宜！太虚谷终究只是一州之事。” 话音响起的瞬间，四下寂静。 女帝转头望向这位开口的中年男人，凤眸微眯，平静地说：“那左相认为，什么样的封赏，才是适宜的呢？” 楚国左相沈非知，当代沈家家主，沈党之首！ 第291章 污文名 女帝芈凰的一句话，使得沈非知一下陷入了众矢之的，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 其中不乏有面露愤恨之色的年轻官员。 姜陵在太虚谷内做出的功绩，在皇室的暗中操作之下早已举国皆知。 可想而知，若是沈非知连一个体面的身后名都不愿意给这样的忠贞之士的话，必然会引来无数中立党的怒火。 有读书人读着读着，脑子里就只剩下的名和利。 可这世界上永远会有一批人坚守着某些底线，不让“忠义”二字被那些肮脏的私心所玷污。 众目睽睽之下，沈非知仿佛感受不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一般，面不改色，缓缓开口： “臣以为，尘文仕和贞文仕两人虽然在太虚谷立下汗马功劳，可追封一事，着实需要慎重，不能人云亦云，如果不经过一番缜密的调查就轻易封赏。 到时候万一错将一名坏人捧成了英雄，必然会让后人在知史读史的时候批判在场不作为的我等。” 听到这话，不少保皇党的官员气极而笑。 虽然早已预想到沈非知这老贼会不要脸，可万万没想到，这老贼居然还能将不要的脸皮在地上踩多两脚。 缜密的调查……这老贼莫非还想将这事情继续拖下去？ 礼部尚书稳定发挥，沉声说道：“太虚谷之事不能再拖，最好今天便讨论出结果，昭告天下！” 部分沈党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位突然跳出的拦路虎。 许鸿祯虽然是对事不对人，但这一行为对于沈党来说，无异于是在偏帮保皇党。 但他们偏偏拿他没办法，因为有这么一句话在读书人中广为流传： 修学《礼记》的读书人是最不讲理的。 因为这类读书人就知道整天抱着那本《礼记》，以圣人之语要求别人。 关键若是他们自己做不到也就算了，别人好歹有个心理安慰，偏偏这些腐儒还都能做到，真是叫人瞠目结舌。 显然，许鸿祯便是这么一位读书人。 这时，一名官员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这一行为无异于鹤立鸡群，顿时将在场无数道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女帝的目光如刀般落在他的身上。 显然，这是一位老熟人了。 简康伯，正四品正议大夫，最重要的是，他乃是沈党的代表性人物之一，每当沈非知想要在朝野上掀起惊涛骇浪的时候，往往都由此人充当“传话筒”的角色。 ——沈家最听话的鹰犬。 这是官员背地里对简康伯的评价。 哪怕是在沈党的内部，也有不少人对他表示过厌恶。 “沈非知扔个袜子他都能喜笑颜开的冲上去舔！” 由此可见简康伯在朝堂上的人缘。 女帝也不是没动过将其彻底拔除的想法，不过一来是没有契机，二来是这样的手下实在是太好培养了，没有了一个“简康伯”，还会有“陈康伯”、“李康伯”…… 所以除非能够一劳永逸，女帝目前也只能放任自流。 简康伯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关于太虚谷追封尘、贞文仕一事，微臣从凉州带来了一人。” 凉州带来了一人？ 女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沈非知，怪不得让简康伯出马，看来要表演一出重头戏了。 一言不发的芈琬凝与女帝两人眼神不动声色的交汇了一秒。 前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芈凰才放下心来，平静道：“宣。” 总管太监闻言，立刻抬起头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喊道：“宣来者觐见！” 众官员忍不住往身后门外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两位侍卫的簇拥下，一位白衣青年缓缓走进众人的视野。 身材瘦高，五官分明，此人本来拥有着一副小白脸的皮囊，可过于憔悴的脸色，让他看起来风僝雨僽，摇摇欲坠，刚一进太清门，一股刺鼻的酒味便冲进了在场所有官员的鼻中。 竟然敢在酒后面圣？！ 在场绝大多数的官员脸色，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变化。 有惊讶，有不解，有波澜不惊，也有喜出望外。 “简直放肆！” 一位内阁侍读厉声呵斥：“明知道要面见陛下还敢蓄意纵酒，陛下，臣以为此人以这副姿态来到太清门是故意为之，枉顾礼法，藐视圣威，理应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然后再发由刑部审问！” 保皇党虽然认不出此人的身份，但不难猜出此人是敌非友。 所以即便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他们也果断出击，试图直接将其拖离现场。 简康伯这么辛辛苦苦的将此人从凉州带来，自然不是为了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残打死的。 于是想也没想，简康伯便开口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名为云承平，乃是凉州学宫排名第三的天之骄子，在太虚谷中也曾立下赫赫战功，之所以酗酒，归根结底还是那姜陵的缘故！” “因为姜陵？” 女帝轻笑一声，整张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冷下来：“简康伯，你是不是以为朕拿你没办法啊？” 简康伯连忙跪下：“微臣并无此意！” “那你说！”女帝面若寒霜：“尘文仕已经死了两个月了，这个云承平太清门上酗酒而来，与他何关？倘若你今天给不出一个说法，小心朕治你的罪！” 简康伯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似很惶恐，实则语气平静至极：“陛下有所不知，微臣之所以说此事关乎尘文仕，那是因为云承平的弟弟，正是因为姜陵在太虚谷中间接所杀！”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顿时在一众官员之中引发一阵哗然。 姜陵间接杀害了一个人族？ 虽然在以往的太虚谷中，也曾有过为了争夺资源，人族内部暗中互相残杀的例子。 可姜陵是什么身份？ 民间都已经称他为“姜镇国”了！ 众所周知，坏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做点错事当即下达十八层地狱。 如果姜陵真的沾上了这么一个污点，那追封一事，说不定还真的要给沈家搅黄了。 云承平潸然泪下，当即跪倒在地：“陛下，小生弟弟云承远在太虚谷内因姜陵负屈而死，小生实在是伤心欲绝，所以才终日借酒消愁。” “如果小生实在是惹得陛下龙颜不悦，那就罚我好了，无论是杖责还是鞭刑……” “只要陛下能为小生弟弟主持公道，削去姜陵文号，还凉州一片朗朗乾坤，小生即便是死，我和弟弟两人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第292章 沈家施压 太清门前，四下寂静。 芈凰不是没猜过对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阻挠追封，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将云承平从凉州请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 第二重天，冰极谷之事芈凰也是知道的。 姜陵当时那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更是成为了当今一句热词，不知被多少人挂在嘴边。 只是无论姜陵出于什么原因，他看着云承远当着兄长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淹死确实是事实。 这是即便女帝出马也无法改变的。 正当她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开这燃眉之急的时候。 这时，有一位面白长须的老人忽然上前一步，沉声说道：“陛下，有功论功有过论过，我们不能因为姜陵在太虚谷功绩，就忽略了他品格的缺失。” “姜陵此人冷血无情，没有人性，在豫州县试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表现，曾动用请天证杀死自己的同窗，之后更是放言要文压自己的家乡。” “微臣还听说，即便是在凉州学宫，此人也并不安生，不仅在文比中恃才凌人，而且还得寸进尺，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粉碎他人文宫，逼得他人不得不离开学宫。” “一代天骄连尊严都不要了，向一位后生下跪，语气卑微到极致，云承平还想要什么？不过是只希望姜陵能够顺手救下自己的亲弟弟而已！” “可姜陵当时做的是什么？束手旁观，见死不救！” 老人越说声音就越大，到了这里，已经接近振聋发聩的程度： “这也就罢了，两人毕竟早有间隙流传在外，可他却当着一位将死之人的面，扬言‘今天他不死，以后我也要杀了他’类似的话，这样合适吗？” “说出这种话的人，微臣不仅认为他那句‘相逢一笑泯恩仇’是笑话，而且认为他没有资格成为文伯！” 老人双手挽起衣服，施然下跪，五体投地：“微臣斗胆，还请皇上下旨，将其文仕之位撤回，楚国境内，镇压文名！” “请陛下撤回姜陵文号，楚国境内，镇压文名！” 无数沈党官员跟随着老人跪在地上，大声附和。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一阵哗然。 无数年轻气盛的读书人勃然大怒，指着他们这些跪下的官员鼻子怒骂。 “猪狗不如！你们简直是猪狗不如！” “姜陵为国捐躯才刚两个月，尸骨未寒，你们就想着葬送他的身后名，真是不当人子！” “孔圣教导你的仁义礼智信呢？全都被你们当屁放出来了吗？！” …… 一时之间，骂声四起，有人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上去给这老不死的两脚。 芈凰的脸色也微微阴沉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说道：“徐府监，这可是你的肺腑之言？” 在以往的朝堂之上。 这位从三品的少府监可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的中立党。 但今天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是突然一反常态，不顾一切的支持起了沈党。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女帝是断然不信的。 徐府监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微臣所说字字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女帝不置可否，转头望向了沈非知，淡道：“左相觉得呢？” 这就是芈凰的高明之处了，面对徐府监的进攻，她并没有自乱阵脚，迫不及待地就给予还击，而是将话题的重心转移到了沈非知的身上。 这样一来，就可以顺势引出对方的诉求，以便见招拆招。 沈非知面不改色地说道：“臣以为，徐府监还是言语过激了，姜陵虽有过，但他的功绩还是不可否认的。” 真是一头老狐狸！ 不少官员低声暗啐，刚还让徐府监当出头鸟呢，现在自己反倒装成了一个大好人。 若不是地上还乌泱泱的跪着这么一大片，说不定还真有人信了！ 沈非知像是听不到这些声音一般，面不改色，犹自说道： “臣以为，死者为大，尘文仕过往种种就不必追究了，要不就让他们两以‘文伯’的规格在当地下葬，然后再遣前凉州学宫的院长古文山主持丧礼，陛下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姜陵和司鱼文号的晋升就别想了，但他大人有大量，可以让两人以文伯的地位规格举办丧事，入土为安。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户部尚书钱睿识的封赏砍去了大半。 不少官员听到这话气得满脸通红，却没有一个人开口为姜陵鸣不平。 显然，不仅女帝有自己的高明之处。 在官场摸爬滚打，沉浮多年，位高权重的沈非知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首先，未谋胜先谋败。 虽然在场的都知道简康伯乃是沈家的狗。 可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两人毕竟没有明面上的交流。 沈非知是置身之外的，即便后面发生了什么意外，这股火也烧不到他的头上。 而且为了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完成，引出一众官员集体下跪的施压。 他甚至还不惜动用了自己的一枚暗子，让徐府监出面将所有人的愤怒引走。 最后，才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兵法之道，同样能够用在朝廷之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全盘否定钱睿识的提议。 在许多类似于他这样的豪强的眼中，姜陵和司鱼人都死了，他们愿意给两人一个能以“文伯”的待遇，风光下葬的机会已经是看在守渊人的面子格外开恩。 大不了就给多点抚恤金呗，反正是皇室出钱。 穿着官服的慕容势站在角落，低着头面露冷笑。 敢惹我们？不给你定个妖种的名号就不错了，还想要升文号，简直做梦。 众人一言不发，沉默的等待着女帝的反击。 芈凰扫了一眼前方如石像般站着不动的右相，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自古以来，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势，右相都要比左相更高，此时如果有右相出马的话，局面绝对不会如此恶劣。 可惜，这位右相不仅是中立党的代表，而且还姓闵。 而说巧不巧的，楚国目前唯一一尊活着的半圣……也姓闵。 所以即便她再想要得到帮助，也无法通过逼迫对方的办法实施。 只是…… 都是圣人了，难道也认为女子不如男？ 芈凰的心底难掩失落。 第293章 五大世家，联名上书 太清门前，将近五分之二的官员齐刷刷的下跪。 清一色的沈党官员，皆是为了撤回姜陵文号，镇压他的文名一事。 这种群臣反对的情况可不多见，要知道芈凰执政本就引得楚国不少顽固的读书人不满。 倘若再处理不好，必然会成为芈凰执政期间的一大污点，引得民间议论纷纷，载入史册更会被后人看轻。 可难道真的遂了他们的心意？ 这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此事存在争议，倘若芈凰真的沦落到了要给一个自己亲封的文仕撤回封号的地步，整个大楚也就距离灭亡没多远了。 幸好，境地虽难，却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沈非知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叫价的时候把条件往死里压，随后才抛出自己真正的诉求。 ——姜陵和司鱼提文号一事就不用想了，但我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计前嫌，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 百官面前，芈凰不敢失态，也不能失态。 所以即便沈非知依旧是那一副波澜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 芈凰抬头说道：“对了，朕忽然想起来，前几日朕收到了一封孔城来信，便让诸位爱卿与朕一起看看。” 听闻这话，在场的官员心神一凛。 天星大陆所有人都知道，天星七国，尽归孔城。 作为人族的精神支柱，圣级世家的群居地，关于那里的任何一点信息都很有可能在外界引发轩然大波，更别提一封信了。 芈凰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及，明显是打算打沈非知一个措手不及。 有人忍不住观察沈非知的表情，发现对方的眼神果然冰冷了下来。 底牌底牌，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底牌”，自然是对方不了解而又强有力的招数，才能叫做“底牌”。 芈凰慢条斯理的拿起了腰间的镇国玉玺，抬手间，书信的内容顿时投放在了太清门的天空。 在场众人抬头望去，当看清那一封书信上的署名后，沈党官员纷纷变色。 “颜子世家、司马世家、张仲景世家、墨字世家、韩非子世家……五大世家联名发书？！” 有官员看到那一排的名字后，顿时吓得失声惊呼。 不过这也不怪他，着实是今天这事太过惊世骇俗。 天星大陆，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阵仗了，五大世家联名发书国君，而且其中竟然还有一个世家是亚圣世家！ 可以说，进入太虚谷中的圣级世家，除了贾家没有参与此事，其余的，竟然都心甘情愿的添上了名字！ 回看书信里的内容：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沛县姜尘光、司无忧两人德行俱佳，在太虚谷中表现优越，不仅粉碎了妖蛮企图吞并太虚谷的阴谋，更是直接挽救了六十余名人族后生的性命于水火。吾虽未曾有机会面见二人，然倍感亲切……” 这是由颜君浩执笔书写的，整封书信洋洋洒洒数百字。 文风通顺，字迹优美，看似是在夸姜陵和司鱼在太虚谷中作出的卓越贡献。 可在沈党众人的眼里，却是无一不写着——封赏姜陵，封赏司鱼，若再有不长眼的东西敢阻拦，我就把你们的脑袋割下来当蹴鞠踢。 颜君浩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性情温和，乐善好施，好友遍布天星，文名虽然可能不如那些才子，但个人的口碑和家族的背景摆在那里，哪怕在孔城都罕有敢不给他面子的人。 亚圣世家的威严可不是他们能够挑衅的。 一时之间，跪在地上的沈党脸色青白变幻，继续跪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分外煎熬，分外后悔。 若早知道女帝的底牌是颜君浩执笔，五大世家联名，说什么他们也不会行此下策。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了！ 沈党的官员齐刷刷的望向沈非知。 显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就只能靠他这位领袖发号施令了。 过了许久，沈非知方才缓缓开口：“既然碧溪先生开口为此子求情，那事情自然有回旋的余地……仔细数来，姜陵的镇国作品已经有七首了？瑕不掩瑜，若是陛下高兴，那便封个‘文伯’。” 瑕不掩瑜，出自《礼记·聘义》，意思是即便这块玉上存在着瑕疵，也依然掩盖不了它美丽的光彩。 沈非知此时引用这一成语，无非就是在暗戳戳的说，姜陵虽好，但缺点同样也明显，即便是颜君浩，也只能让他后退一步。 真是难啃…… 女帝眼中愠色一闪而逝。 颜君浩毕竟不是颜家的家主，名声虽好，却也是限制住了他，即便沈非知不给他面子，顾及名声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复，更别提沈非知还退让了一步了。 皇室终究是式微了，连封赏都得受到臣子的掣肘，罢了罢了，就让他来闹上一番……女帝心中叹息一声，正准备揭开最后一张底牌。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在场所有官员，包括芈凰的私印，竟然同时发出了一连串的震动。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满脸茫然，紧接着就意识到发生大事了，否则不可能他们的文印同时异动。 当官员看到女帝拿起文印，神念进入其中阅读的时候。 一众官员纷纷效仿，或是隐晦的，或是光明正大的，都拿出了文印。 沈非知一开始是泰然自若的，可当他发现身后一批官员的气息都在阅读了文印之后紊乱，明显慌张了之后。 他也坐不住了，面无表情地拿出了文印。 这下沈非知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 “小诗君居然突然出现在‘缅姜文会’上，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下了一篇贯州诗作！” 有官员失声惊呼。 顾名思义，缅姜文会就是天星大陆各地，喜爱姜陵作品的读书人自发举办的用于缅怀姜陵的文会。 文会形式无非就是从各个角度鉴赏姜陵流传在世的作品，最后再由读书人现场作诗，然后再评定魁首。 这样的文会在楚国尤其是凉州是最多的，至于豫州则最少，当地官府明令禁止这期间举办缅怀死者的文会。 只是众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素来有着“小诗君”之称的魏凭玉，居然也会参与到这样的文会当中，而且还留下了一篇巅峰贯州的作品。 这件事情的发生，无疑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紧接着哪怕是沈党的官员，心底就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往下看起了魏凭玉的诗作。 第294章 赠姜陵 众所周知，在姜陵还未成名以前，天星大陆便已经有一位诗名远扬的天骄。 因其独树一帜的文风，跃然于纸的灵气，魏凭玉很快就获得了“小诗君”的称号，寓意是等他长成，必然会成为一代诗君。 这本该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毕竟除了诗道上面的才华，魏凭玉本身也是一位天赋卓绝的天之骄子，以天子茂生的身份迈入蕴灵境，整个魏国当代也就唯有他一人而已。 这样的天资，按部就班下去，魏凭玉几乎必然进入曲阜书院，“诗君”之名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令全天下人都想不到的是，在那偏于一偶，积弱已久的楚国，居然会突然横空杀出一位“无名先生”。 姜陵的崛起太快，势头太猛，众人甚至好似还没反应过来，恍然间，他就已经成为了楚国赫赫有名的人物。 尤其是近来的太虚谷一事，更是推动着他的文名走向前所未有的巅峰，如火如荼，几乎没有楚国百姓不知道太虚谷中有这么一位少年英雄的。 魏国民众对于姜陵，自然也是心情复杂的。 因为打从姜陵被称之为“姜贯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人拿姜陵与“小诗君”魏凭玉相提并论，两相对比。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气势汹汹的用魏凭玉的作品和成就进行驳斥，譬如： “等你们楚国的姜陵什么时候能写出镇国诗作，再来跟我们比！” 于是，等姜陵真的写出了自己的第一篇镇国诗作《游子吟》的时候，魏国民众顿时就哑火了。 在这篇伟大的赞咏母爱的作品下面，即便是护犊之心再强烈的读书人，也无法挑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更别说这首作品还是姜陵在请天证，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作出的了。 自此一事后，魏国民众默认了姜陵与魏凭玉齐头并驱的地位。 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姜陵一首又一首贯州乃至镇国作品的出世。 《陋室铭》、《望岳》、《三字经》…… 每一篇都是那么的才华横溢，惊为天人。 魏凭玉的光芒就像是被姜陵完全盖住了一般，原先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民众，对魏凭玉都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就连魏国学宫的院长看了都只能摇摇头，叹惋一声：“既生瑜，何生亮。”暗示魏凭玉遇到了自己的生平大敌，如果不能另寻机会，注定会被他分走属于自己的光芒。 原本众人还以为，姜陵和魏凭玉这两头相似的猛虎必然会有文比高低的一天。 不少有心人甚至还暗戳戳的打算推动这一事件的发生。 可谁又能想到。 在姜陵失踪太虚谷，判定死去后两个月的这一天，魏凭玉这个“命运中的宿敌”，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一个缅姜文会上，而且还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写出了自己的诗作！ 芈凰帝心大悦，与芈琬凝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之色。 当真是刚瞌睡就给送来了枕头。 魏凭玉在这个节骨点作出这么一篇诗作，简直就是神来一笔，天助我也。 芈凰收敛了眼中的喜色，低头望向户部尚书钱睿识，淡然说道：“场上应该还有不少人没有文印的？既然如此，就由钱爱卿读一下这位‘小诗君’的作品？” 虽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能在太清门参与会议的官员哪有没有文印的。 女帝此举，无非就是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打一下某些人的脸罢了。 钱睿识身为保皇党的中流砥柱，自然不可能拒绝，上前一步，便将魏凭玉的作品念了出来： “赠姜陵。 秋来未顾尚飘蓬， 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 ” 秋天已经到了，可你我却没能相见，仍像飘蓬一样飘忽不定， 丹砂没有炼成仙药，不禁感到愧对葛洪。 我孤身一人，痛快地饮酒，狂放的歌唱，到最后却只是白白地虚度时光。 像您这样意气豪迈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需要这般逞强？ ……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自然不难看出魏凭玉字里行间中流露出惋惜之情。 可真正让沈党一众人闻之色变的，还是魏凭玉的最后一句。 ——飞扬跋扈为谁雄。 这一句话，如一柄利剑般指着众人的心口厉声喝问。 姜陵是怎么死的？ 姜陵到底是为谁死的？ 像他这样前途无量，拥有着大好明天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死？ 云承平的脸一下子煞白到极致，眉心中的文宫开始摇晃，细微的开裂声中，一道道裂纹如蛛网般爬上文宫的墙壁。 他的命是姜陵救的。 然而他却转头恩将仇报，在太清门前试图粉碎姜陵的文名。 “不……不！我的文宫不能毁，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弟弟，都是为了我的弟弟！！！” 云承平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毕露，有个声音在心中愤怒慌张的咆哮。 与此同时，他动用了文灵大日的力量，温和的阳光聚成一束，落在开裂的文宫上方，终于止住了这种摇摇欲裂的趋势。 不过，可以预想，如果云承平一旦撤走文灵大日的力量，他的文宫将会继续开裂。 也就是说，他失去了作为一名蕴灵境读书人的最强手段，除了才气的总量尚比立身境高，其他并无区别。 该死……该死的姜陵，就算是死了也不让我安生！ 仍跪在地上的云承平心中怒吼。 一首朗朗上口，文采卓然的诗词作品，不仅可以推动着一个人的文名如烈火烹油，还可以将某一件事彻底引爆。 魏凭玉不在姜陵刚死的时候作诗，不在一个月前作诗，不在一个星期前作诗，偏偏在今天，在沈党一行人准备镇压姜陵的时候作诗。 该行径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以想象，倘若今天沈党一行人若是敢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必然会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要知道，众怒民怨，皆是武器。 事到如今，即便是沈非知也不能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朗声道：“既然民间对于尘文仕之死这般耿耿于怀，那微臣也不好多说。” 听到这话，别说女帝了，就连沈党都感到诧异。 难道就这么算了？ 很显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结束。 “微臣对尘文仕与贞文仕为国捐躯已无异议，只是两人既然已经西去，守渊人又已经过了适宜的年纪……” 沈非知缓缓抬头，微笑的看向女帝说道： “何不将他们二人所得的两颗六色太虚光源，捐给楚国学宫，让我大楚顶尖的天骄继承两人的意志，继续为楚国添砖加瓦呢？” 第295章 沈非知真正的目的 “……添砖加瓦呢？” 沈非知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 一时之间，整个太清门鸦雀无声。 那些年轻气盛的官员呆住了，他们或是初入仕途，或是经验不足，毕竟类似于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经常发生。 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对沈非知的话感到格外震惊。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些官员呆滞地看着那些无动于衷，甚至隐隐透露出兴奋之色的所谓“老人”。 不知怎么的，心底竟是油然生出了一股寒意，感觉这个世界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世界一般非黑即白，到处都是披着人皮吃人的怪物。 怪不得这个老东西一直咬着姜陵的封赏不放，姜陵和沈无极的事情说到底也只是小辈之间的纷争，真要说起来，两人甚至还没见过面呢！ 饶是女帝，此时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正如她所想那般，沈非知乃是一家家主，沈无极虽然是整个沈家，乃至整个楚国如日中天的第一天骄。 但说到底，目前也只是一个蕴灵境而已。 除非姜陵拥有了威胁到沈无极地位的可能，不然的话，沈非知那是抬一下眼皮都欠缺的，更别说找一个死人的麻烦了，尤其是这个死人的背后，还有一位天命境老师的时候！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看上了姜陵和司鱼的六色太虚光源…… 对于沈非知口中所说的“捐赠学宫”，女帝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谁不知道现在整个楚国学宫，乃是沈非知一手遮天的天下。 真要把姜陵和司鱼的六色太虚光源捐了进去，实际上跟主动放进沈无极的口袋里没什么两样。 而沈非知之所以会绕这么一大圈，图谋这六色太虚光源。 其实还是关于当初太虚谷的一些内情。 毕竟是十年一次的秘境，虽然人族最近几次屡屡输给妖族，可带出来的资源，却是天星大陆怎么也培养不出来的珍稀材料。 要知道因为扶持女子当政，保皇党本就步步维艰，若是再失去这么一个可持续再生的秘境之地的话，前朝党争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保皇党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族的令牌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可能会彻底失去太虚谷的竞争资格的。 沈党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以“沈”自重，一直等待着保皇党一方的主动合作，从而彻底撕开凉州屏障，将自己的手伸进去。 当时他们的想法很明晰： 整个楚国，除了我们沈家的沈无极，还能有谁能以无敌之势，镇压太虚谷的妖蛮？你们若是不来求我们，那就等着太虚谷大败而归，一无所获！ 本来，保皇党为了保住眼前的利益，确实是不得不准备割让一部分利益，换取沈无极出手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何须卑躬屈膝，我的学生不比沈无极差。” 当时，司天游推门而入，在一众保皇党惊讶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女帝的议事厅内。 那段时间，正好是镇魔渊发生异动，司天游去皇城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件事，所以他才留在皇城多待了几个月。 毫无疑问，一开始的时候，保皇党对司天游是将信将疑的。 只是没过两天，姜陵县试的事情就传入了皇城之中。 仅仅一天的功夫，楚国境内，所有读书人都知道有一位少年写出了镇国诗作，亲手打碎了“楚国七年无镇国”的记录。 那时还有人质疑，这也才三之境，虽然我不喜欢沈无极，但这也明显不是沈无极的对手啊！ 然后没过多久，司鱼就突破到了天子茂生。 为了万事顺利，司天游还给孔城里好几位旧友修书一封，让他们务必在家中选一位实力最强的小辈参与秘境。 这下好了，双重保险。 保皇党终于不用思虑着要请沈无极所付出的代价了，那几天几位老人笑得脸上满是褶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沈党一开始日子还过得春风惬意，可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太虚谷都要开启了，保皇党还迟迟没有要请的动静，终于是急了。 当他们打听到，保皇党居然通过司天游请了好几位半圣世家的子弟参与秘境后，气得脸都绿了。 可很快，他们的心情就平复下来。 外援虽好，妖族更强， 没有我们的沈无极，你们必定大败！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姜陵和司鱼两人的横空出世，说不准还真要给沈党的人一语言中。 不过过程虽然是曲折的，但幸好结局是美好的。 颜辽不负所望，从太虚谷带回了前所未有的一笔巨大的财富。 其中价值，甚至比以往五次太虚谷的收获加起来还要多。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这么一大笔财富，保皇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轻松许多，可谓是狠狠地奶上了一口。 沈非知坐不住也很正常，毕竟谁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安稳变强而坐视不管呢？ 更何况倘若此计功成，换来的可是六色太虚光源，这可是少有的能够增强人天赋根基的神物，就连孔城都罕见！ 若是让无极得到，他的实力必然能够更进一步，考入曲阜书院的把握自然也会更大…… 沈非知面色平静，心底却是实打实的势在必得。 试问在场的官员，谁没有一子半女？ 六色太虚光源虽然只有两颗，可倘若开了这先河，难道还怕他们无法从保皇党那咬到其他的？大不了故技重施呗！ 要知道，太虚谷中神物万千，不是只有这么一种让人眼红的。 这是一招毒计，因为即便是保皇党，也没有几个愿意牺牲自己利益成全姜陵身后名的。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却是无数伺机而动的中立党官员。 哪怕他们不会开口相助，只要保持沉默，便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女帝若是一意孤行，用党派的利益达成自己的目的，一次还好，多了必然众叛亲离。 女人终究是女人啊，这朝廷里的水，可深着呢……沈非知目光轻蔑地看着那道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身影。 哪怕披上了宽大的龙袍，也依然遮掩不了她那娇弱的身躯。 只是为什么…… 沈非知忽然注意到了芈凰轻微上扬的嘴角。 那是一抹讥笑，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他的面前，两人想必是如出一辙的。 可他凭什么讥笑我？ 难道他还有底牌？！ 紧接着沈非知便想到了一个本该出现，可一直没有出现的人物。 这一瞬间，沈非知眉心处的文宫就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强烈的危机感如针刺向全身的毛孔。 一抹银白色的光丝突兀的出现在沈非知的头顶，与此同时的，一道漠然宏大的声音如雷霆般在一众官员的脑袋上炸响。 “沈非知，我还没死呢，你就敢惦记我学生的东西？！” 第296章 最强底牌，司天游 银白色的丝线在半空中成型，仅仅只是半秒钟的功夫，那道丝线便迅速膨胀化为了一道如瀑布般的刀芒，对着沈非知的头顶，悍然倾泻而下。 刀芒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 然而众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感知到丝毫才气的波动，这才想起传说守渊人修习有一种神秘的呼吸法，乃是人族中罕有的武道强者。 感知到脑后刀芒中散放出的杀意。 沈非知脸色大变，如此短暂的时间，猝不及防，根本就来不及出口成章，更别说纸上谈兵了。 回首间，沈非知的手中浮现出一支毫笔，才气鼓动，气势全开，对着那道如瀑布般的刀芒便点了过去。 刀芒与笔尖碰撞，沈非知是纯正的读书人，而才气的神奇之处主要体现在诗词文章上，论单纯的攻伐之力，却是远远不及妖族的气血之力。 沈非知以才气与司天游的气血之力对撞，乃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所以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沈非知手中那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毫笔笔身，便是直接崩裂开了一道裂口。 无形的冲击波如风暴般扫向四面八方，如同一柄巨锤般悍然砸在沈非知的胸口。 呜！ 沈非知的脸色在一瞬间涨红成猪肝色，一声痛哼，身上的衣服不断地被锋锐的刀气划破，后退的同时，就连身前的地面都被切出细小的口子。 足足退了十三步远，沈非知才压下自己体内翻涌的气血。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能也不敢开口，因为他随时都有可能当着百官的面吐出一口血。 所以，又过了几息的时间，沈非知才猛然抬头，恨恨地望向天边的一处。 “司天游，你敢当着陛下的面杀朝廷命官？” 众人听闻这个，心神一凛，齐刷刷的跟随着沈非知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那片天空之上，一道黑衣身影手握横刀，鬓边两缕雪发随风飘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英俊无比的男子，但却独有自己渊渟岳峙，巍峨浩然的气质。 原来他就是守渊人司天游…… 不少官员好奇的盯着司天游看。 毕竟是镇守魔渊的负责人，平日里若无事，两三年都不一定会来京城一次。 所以很多官员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不过前些日子倒是有一些关于司天游的传闻。 听说当他知道自己的学生司鱼和姜陵两人是为了“人族大义”，所以才牺牲自己，抵御魔患的时候，一人一刀，孤身便前往了镇魔渊中。 而魔族听说人族的守渊人居然疯了，越过长城防线就向祂们发起悍不畏死的进攻，勃然大怒，魔渊深处当即便涌现出了大批的魔族强者。 那一战，打得日月变色，血流成河。 倘若给进入了太虚谷的人知道了这一场战斗中的细节，想必自然就能解开一个困惑于心多月的问题了。 ——司鱼这一边杀，一边逃的铁血风格到底从何而来。 师生俩几乎如出一辙。 这场血战在第七天的时候，以司天游重伤杀出重围，返还长城结界告终。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 听说司天游伤好了之后，又跑去镇魔渊深处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大闹了一番，自此之后才销声匿迹，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存在感极低，安分守己的守渊人。 现在看来，这果然是众人的错觉。 他还是从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司天游，没有一丝丝改变。 刚一出现就百无禁忌的当着百官的面，给沈非知狠狠地劈了一刀。 不是只有沈非知能够从那一刀上面感觉到满满杀意的。 他们也能。 正因如此，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他们才会感到格外害怕。 若是沈非知的实力再弱一点，或者说反应再慢一点，难道他还真的就这样被司天游斩杀了？ 跪在地上，至今未起的沈党官员心底一阵发寒，将头埋得更低了。 “朝廷命官？”天空中，司天游的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脚下不远处的沈非知，讥笑道：“或许是本公老了，眼睛越来越瞎了，遍寻这偌大的太清门中，清官好官没看见几个，尽是些跪着的乱臣贼子。” 司天游镇守魔渊十余载，光是魔渊异动就平息了三次，劳苦功高，乃是实打实的文公，封号为“勇”。 听闻此言，哪怕是熟悉司天游行事风格的官场老人，都忍不住心一跳，脸色微变。 更别提初入仕途的官员了，乍一听闻，吓得脸都白了，怎么也没想到司天游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这跟指着沈非知的脸骂“你这个该死的反贼”有什么区别？ “大胆！” “勇文公，你居然敢在太清门上公然污蔑一国左相？！” “司天游，你怎么敢出手的？！” 一时之间，沈党官员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出面怒骂。 可惜从他们曾试图通过群官下跪的方式逼迫女帝退让，所以直到现在也没能得到起身的首肯。 若非如此，恐怕还真有那么几分威慑力。 司天游连看他们一眼的心情都欠缺，径直地望向沈非知，浑身磅礴的气血之力凝而不散，抬脚落下，如同面前有一座看不见的阶梯般，从半空中一步一步走下。 咚、咚、咚…… 每一道脚步声，都如同一面被擂响的战鼓，巨大的声音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强，太强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要知道六部尚书的地位已经接近于官场的顶端了，每一人都是天命境级别的读书人。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然从司天游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而这，仅仅是九牛一毛罢了！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司天游目光所至的那人身上。 有官员敏锐地注意到，沈非知虽然一直保持着一副阴沉的表情，可他的腰脊终究还是对着司天游弯了下来。 明明两人都是天命境大圆满，可仅仅只是气势之间的对抗，司天游便已经碾压沈非之。 众人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修炼的是什么圣道，为什么文不文，武不武的，如此诡异？ “你……摸到归一境的门槛了？”沈非知声音沙哑，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揭露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因为归一境的下一个境界，便是传说中的“圣境”。 而踏入归一境，并且无限接近于圣境的存在，在诸天万界当中，则会被称之为“虚圣”，寓意是随时都有可能化虚为实。 沈家为什么能有今天的地位？ 沈家为什么能够在朝廷上翻云覆雨？ 沈家为什么行事如此肆无忌惮，但圣院偏偏对其视若不见？ 原因不过就是沈非知的父亲，大楚唯一的一位异姓王，便是虚圣。 第297章 功成 司天游居然摸到了归一境的门槛？ 这消息若是其他人说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从沈非知的口中说出，那出错的可能可就小多了。 只是司天游才多大啊？ 记得没错的话，他是和沈非知同辈的？ 为什么他修为的进展这么快？！ …… 与年轻的官员想的不同，知道司天游当年荒唐旧事的老官员满脸震惊，心中止不住的乱想，难道这所谓“举世皆敌的无敌圣道”还真要给这混不吝走出来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也来得惊人。 哪怕是女帝在事先也不知道这一情况，毕竟她说到底目前也只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修为与眼界不可能与老人相媲美。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女帝怔了怔，紧接着整颗心都开始砰砰直跳。 司天游虽然从来没有表示过支持自己，可他却从来不吝啬表现对于沈家的厌恶。 所以即便是中立党，那也是偏向于自己的中立党。 如果他也能够突破到归一境，对于目前皇室的境况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即便在短时间内达不到虚圣的程度，也能够起到充足的威慑作用。 至少皇室终于可以不再大事小事都需要看沈家的颜面。 而且最关键的是，司天游修的是武道，目的不在江山社稷。 也就是说，即便他将来成功封圣，也不会对龙椅产生半分念头。 这样的人对于自己来说，无异于最好的合作对象。 打起来，打起来，最好把沈非知打残，结下永远都解不开的仇怨…… 女帝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在不断地祈祷，唯恐天下不乱。 只是沈非知也不是傻子，事实上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他比在场的许多人都要聪明。 他比女帝更快的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还未等司天游带着如山般的压迫感走到面前，他就知道自己该退让了。 “既然守渊人都出面了，那今天这事便算我们错了。” 沈非知对着高台上的女帝遥遥抱拳施礼，语气不咸不淡，仿佛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 可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才能做到在被人指着脸侮辱，而且那人还差点杀死自己的情况下，依然面不改色的认怂呢？ 沈非知就做到了。 而且还做的风轻云淡，即便内心的活动不一定如此，至少表面风轻云淡。 跪在地上的沈党官员的精气神就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只是不是因为下跪。 毕竟下跪对于官员的来说已经根本就不算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真正让他们感到心情沉重，甚至恐惧的，还是司天游展现出的实力。 归一境，归一境…… 那可是距离圣境只差一步之遥的境界，倘若司天游以这个年纪突破到归一境，将来未尝不可成为一尊半圣，位列众圣殿，享受万民供奉。 若真到了那一步，那位的意图显然无异于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他们之所以会依附在沈家之下，心甘情愿的成为别人口中的“逆党”，除了利益驱使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楚国风雨飘摇的局势。 血脉断绝，只剩两个女流的楚国皇室。 顶尖实力匮乏，唯一一位幸存在世的闵圣还是一个没有几日好活，足不出户的老人。 而沈家老祖宗踏入虚圣多年，根基稳固，威名渐盛，只等时机一到，便可超凡脱俗，就地成圣。 当初的楚国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否则的话，保皇党也不会死马当活马医，让一位公主继位成为天子了。 该怎么说呢，这就是命运，历史的发展总是那般惊人的相似。 当初沈家放任芈凰继位的心态，和前两个月坐看保皇党太虚谷失利有什么区别呢？ 结果都是一样的。 继位后的芈凰做的出乎意料的好，或许是女子心细的原因，在细节处理方面，甚至比历史上一些皇帝还要出色。 很多保皇党不止一次在酒后评价芈凰：“若无内忧，陛下必然是一位中兴之主！” 可惜了，现实就是有。 沈党势强，只要在许多的政务处理上从中作梗，哪怕芈凰的政策做得再好，最后也无法成功实施，或者说完美实施。 从这一次的事件便能看出。 若非颜君浩、魏凭玉以及司天游三人的接连出手，保皇党甚至连一位忠义之士的身后名都无法保障。 然而这三股力量，没有一股是真正属于保皇党自己的…… 不过幸好，虽然过程诸多艰苦，事情终于是成了。 拳头才是硬道理啊……芈凰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惫之色，挥了挥手。 “既然如此，就按先前朕拟的旨意昭告天下，务必要给两位文侯最体面的结束。” 沈非知既然主动退让，那么这一退，自然也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事实上保皇党一开始也并没有给两人这么高文号的准备。 以姜陵的文功自然当之无愧，只是司鱼还有所欠缺。 但既然早就知道沈党有从中作梗，他们自然也就往高了报，以免被对方砍完。 没想到最后这个封赏居然成了。 不过姜陵和司鱼毕竟已经西去，功绩方面就算有所不如，死者为大，想来也不会敢议论什么。 女帝看了一眼许鸿祯，微笑道：“到时候，就由许爱卿为两位文侯主持葬礼，不知勇文公和许爱卿意下如何？” 姜陵和司鱼虽然年少，不过两人名声极好。 特别是姜陵，身为七首镇国作品的原作者，倘若能够主持他的葬礼，必然是一件光宗耀祖，甚至青史留名的事情。 所以许鸿祯虽然地位高，主持的还是小辈的葬礼，却也不算不合规矩。 许鸿祯面无表情，肃然行礼：“臣愿意为陛下排忧解难。” 司天游没有说话，只是冲芈凰点了点头，意思是没有异议。 他站在距离沈非知仅有五步远的地方，缓缓将手中的横刀归于鞘中。 与此同时，司天游抬起头，目光平静，偏偏流露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味，如狼般扫过在场所有的官员身上，尤其是沈非知。 “两颗六色太虚光源都在我的手上，如果谁还想要让我‘捐出来’，可以私信给我，本公亲自上门相送。” 但凡动过坏心思的，无论是沈党官员，还是中立党官员。 在这一刻，寒意顿时如风暴般从心底涌现，随后飞快流进四肢各处。 而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中已经失去了司天游这号人物。 正如他来时般无影，他去时也无踪。 若非地面上仍然残留着他那锋锐凛冽的刀痕，他就跟没出现过一般。 毫无疑问，司天游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象。 第298章 柳村姜母 凉州，镇魔山，无忧庐。 司天游坐在书房里，身旁是一头胖乎乎的黑牛犊子，只是相比于两个月前，黑胖又长大了一些。 光论气息，很难想象这么一头灵兽幼崽居然能够达到铭文境的程度。 只是黑胖的精神显然并不是很好，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盯着院子门口的方向发呆，仿佛那里还有一道倩影坐在柳树上荡悠着如玉般的双腿，房间里则是少年传出的读书声。 明明只是三个月，却恍如隔日。 又来了吗…… 黑胖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从转弯处走出，她总是选择在午后上山。 “去。” 司天游坐在书桌前，目不斜视，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怎么不去？黑胖满脸幽怨地看了守渊人一眼，随后缓缓起身，扭动着浑圆的屁股，一弹一弹地走到了院子相迎。 “小黑小黑。” 瘦小的妇人像是早已习惯了黑牛犊子的存在，看见它从房间里走出，喜笑颜开，连忙将怀里准备好的食物递去。 得到心爱的食物，黑牛耸拉的尾巴终于是扬起晃了晃。 为了表达对奴仆的感谢，黑牛特意将自己圆乎乎的脑袋伸到了妇人面前，心想本王就允许你为我按摩一下。 果然，妇人熟练的伸手揉了揉黑牛的脑袋。 “好了，姨一会陪你玩。” 撸了一会牛，妇人轻轻拍了拍黑牛的脑袋，随后干练地挽起了衣袖，径直地走进了姜陵的房间。 没过一会，里面就传来了妇人埋怨的叨叨声。 “哎哟，才发现这臭小子的墨瓶里都没墨了，就知道用，用完也不知道添。” “被子也脏了，没人住就是容易脏，这屋子一点生气都没有。” “三个月了？出去也不知道给娘写封信，真是还不如生块叉烧呢……” 黑胖慢慢悠悠地走到屋子的门口。 类似的情景在姜陵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每天都在发生。 妇人并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也不知道柳村的村民若不遇到难事从不上山叨扰……或许是知道的，只是误会了这个“禁地”的意思，并非是寻常的不能进的地方。 而是未经允许进入，会被司天游布下的手段直接禁锢。 这是身为一名守渊人对住所该有的基本的安全意识。 若非如此，无忧庐即便远在深山，也早就被各种各样的人踏破门槛了。 然而独独对待这个妇人不一般。 她能够自由自在的进出在无忧庐内。 打扫一个昨天就打扫过的房间用不了多久，妇人很快就絮絮叨叨的从里面走出，转身推开司天游所在的书房。 奇异的是，司天游明明就坐在书桌前，可妇人就跟看不到他似的，自顾自的整理起了其他的地方。 而当她整理书桌的时候，司天游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了床边，依然是面无表情捧着书的模样。 “哎哟，小黑，跟你说了不要动这书桌上的东西，小心那守渊人大人回来揍你！” 妇人一边飞速将桌上的东西复原，一边轻轻用手敲了敲跟在屁股后面的黑胖脑袋。 ……黑胖满脸幽怨地看了一眼盘坐在床上，视若无睹的司天游。 同样的黑锅其实黑胖每天都在背。 因为早在两个月前，司天游就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无忧庐。 只是正如今天一般。 妇女从来没见过司天游的存在。 在她的眼中，司天游就像是一位看不见的幽魂。 扫完了书房，又开始清扫院子。 从始至终，黑胖一直默默的跟在妇人的身上，运动量前所未有的大，一切原因尽皆归结于投喂之恩以及守渊人大人轻飘飘的一句“去”。 打扫完，妇人又拉着黑胖在石桌上坐了一会。 一人一牛相依相偎，静静地望着远方。 妇人摸着黑胖丝绸般顺滑的毛发，一言不发，直到天色渐晚，暮色蔓延，即将离开之际，才忽然开口： “小黑，尘光是不是回不来了？” 女人突如其来的问话，不仅让书房里男人的眼睛从书后探了出来，黑胖的身躯更是直接僵住了。 而此时女人的手刚好放在黑胖的背上，松弛的肌肉突兀的转为紧绷，触感是有所体现的。 妇人的脸色从一瞬间白到极致，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黑胖焦急地拱着妇女的手，像是在说你快继续摸我，你快继续摸我。 可妇人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从脸上啪嗒啪嗒的落下。 虽然早有预料，虽然早知儿子此行凶险。 妇人也真的没有想到，这种灾祸居然会真的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就这么死的，他是大才子，他是姜镇国！” 妇人抹着眼泪夺门而出。 黑胖想要追上她，却忽然感觉后颈出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硬生生地拽住了自己。 “哞哞！” 你快放开我啊！ 黑胖愤怒的转头，正想质问司天游为什么不让自己追上去，却忽然怔住了。 书房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 司天游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文印，面色平静地看着它：“司鱼和姜陵的葬礼在半月后举行。” ………… 司天监夜观星象，发现未来一月内，唯有十五日后正好是适合举行葬礼的日子。 所以皇室很快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正常来说，葬礼是不可能拖到两个多月后才举行的，那样尸体早就腐坏了。 可姜陵和司鱼失踪于太虚谷，尸骨无存，再加上沈党暗中阻挠，司天游两度闯入镇魔渊中大杀特杀…… 一件件事堆起来，所以才导致这个本应早该举行的葬礼，拖到了现在才定下日子。 不出所料的，此事一经传出，顿时在天星大陆又引起了一番地震。 无数文人墨客公然发声，哪怕跋山涉水，千里万里，也要去为这位英年早逝的才子祭奠一番。 孔城。 一座宅子里。 张华仪神情复杂的放下了手中的文印。 他刚刚收到了姜陵和司鱼葬礼的消息。 身为太虚文会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他自认为也算是姜陵的好友了，自然不可能不亲自前往凉州吊唁。 只是…… “为什么我老感觉你还活着呢？”张华仪苦笑着摇了摇头。 无论是在海面上冲天而起，逆转局势的钢铁巨船，还是在群山遍野中，野蛮生长的茫茫青草…… 一路的并肩作战，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张华仪突然感觉乾坤袋中有一事物像是苏醒了过来，展现出了活物般的气息，乾坤袋再也装不下它了！ “这是？！” 还未等张华仪反应过来，那物就突然从乾坤袋中飞了出来，迎风暴涨。 漆黑庞大的躯体，如阴霾般笼罩整个张家！ 第299章 意料之外的消息 清晨时分。 距离姜陵和司鱼葬礼日期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天星大陆。 然而与世隔绝的柳村依然如往日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是村民偶尔会望向村口，盼望着会有一对金童玉女突然出现在那里。 姜母今天罕见的没有工作——她不擅长农活，前半生整日泡在衣服堆里，可惜柳村都是百姓，没有人会雇别人洗衣服的。 虽然有姜陵这一层关系在，柳村人并不在意姜母会不会干活。 但姜母忙了大半辈子，不愿意就这样无所事事，所以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项适合自己的工作 ——她有一台缝纫机，虽然很老旧，远远比不上孔城的，但她也用了许多年，颇为擅长。 精细的针线活很快就让她在柳村内打开了市场。 现在很多人家但凡缝补个衣服，或者定制件衣衫，都会来到姜母这里。 她今天本应该帮王婶缝件衣服的。 然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还茫然的坐在院子里，心如刀绞。 “我的尘光……” ———— ———— 黑胖耸拉着脑袋从院子里走进书房。 司天游看了一眼外边空无一人的小路，面色平静的说道：“她今天又没来？” 没错。 “又”。 当姜母从黑胖的身上猜出了姜陵的境况之后，她已经三天没有来到无忧庐了。 不过依然会在清晨的时候来给黑胖送饭就是。 黑胖摇了摇头，随后又以一种迷糊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你自己不让我追她回来的吗？ 司天游没有理会黑胖，只是心中叹了口气，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书。 “身为母亲，葬礼都要举办了，她总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逃避了两个多月。 两次不顾生死的越过长城防线，冲出镇魔渊中大杀特杀。 辛苦了半生，好不容易带大的养女和刚收的徒儿居然同时失踪在了一个秘境之中。 十年太长。 百分之百的死亡率太高。 即便从他人的口中得到姜陵的实力已然脱胎换骨的消息，司鱼冠绝太虚谷，他也依然感到心灰意冷。 当时闯入镇魔渊中的司天游，又何尝没有就这么和魔族同归于尽，死在里面的想法呢？ 没想到故意求死却不死，两度身陷绝境，接近极限的杀戮，反倒让他窥到了一丝突破的契机。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司天游忽然想起了让自己对姜陵真正动起了收徒之心的半首诗作。 当时的少年明明还只是一位白丁，胸口里却仿佛藏着豪情壮志，让他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恣意潇洒。 “你真的做到了。” 司天游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里，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眼角的方向，小路上走来了一道身影。 她来了？ 司天游心底下意识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跟往常一样躲避。 身为天命境大圆满的大修士，居然连两个学生都护持不住，他不敢，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姜母，所以才躲了对方两个月之久。 但出乎预料的是。 今天来到无忧庐的，居然不是姜陵的母亲。 而是一位…… 白衣青年停留在门口，因为司天游没有遮掩自己身形，所以对方一眼就认出了他。 “学生张华仪，见过守渊人大人。” 张华仪有些激动地站在栅栏外，冲司天游行了一个礼。 好像在玉门关上见过…… 虽然只是寻找徒儿时，仓促的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不过司天游依然记得对方。 “你有何事？” 知道青年身份后，司天游脸色缓和了一些。 听说对方是姜陵和司鱼的好友，不过葬礼的消息才刚出去三天，有必要这么早就来吗？ 张华仪没有当即开口，而是为难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门。 司天游只是一个眼神，门便自己就开了。 张华仪面露喜色，连忙从门外走进。 当他看到传说中的无忧庐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甚至还养着一头胖乎乎的黑牛羔子的时候，一时之间，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觉。 “这就是黑胖了？姜兄经常提起，司姑娘则会在一旁含笑听着。” 张华仪伸手想摸摸黑胖的脑袋，没想到对方居然给自己一个睥睨的眼神，嫌弃的躲了过去。 有点尴尬……张华仪干笑了两声。 “你来所为何事？”司天游可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半圣世家的子弟，面无表情。 张华仪听闻这话，面露凝重之色，说道：“守渊人大人不知，学生此行前来，是为了告诉大人，还请大人让皇室停止筹办姜兄和司姑娘的葬礼。” “你说什么？！” 司天游猛然转头看向他，两眼之中精光闪烁，仿佛含着两柄绝世的寒芒，随时都有可能从中激射而去。 司天游脸色难看至极：“你敢当着我的面说这话，必然有你的底气，不过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即便你是张家子弟，也免不了要被我拎着去问罪！” “学生自然知道事情轻重，不敢妄言。” 张华仪微微低头，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纸页，双手递上。 “这是……”司天游疑惑地望向了那张纸页，当他从上面感知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后，顿时就挪不开眼了，急声问道：“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这《天花篇》是姜兄亲自交由我手。” 张华仪将第三重天的毒雾迷阵复述了一遍，然后又说道：“本来，学生已经忘记了这《天花篇》的存在了，因为从它离开了太虚谷之后，便成为了一张没有丝毫波动的废纸。” “可没想到的是，在前天一个晚上，它突然恢复了凶性，从我的乾坤袋中悍然飞出。” “当时若非学生在家中待着，而且善毒的二叔正好在场将其封印，恐怕学生还真不一定能站在这里跟先生说话了……” 张华仪苦笑着摇了摇头，当时那一幕甚至惊动了孔城的侍卫军。 “刚刚是我唐突了。” 司天游算是道了个歉，不过紧接着又问道：“不过你来送东西，跟取消葬礼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先生你看。” 张华仪伸手在《天花篇》上轻轻一点，一条浑身冒着黑雾的巨大魔蛇顿时从中飞出，嘶啸着望向东边一处方向。 “这条魔蛇突然复苏如同指南针般盯着一处不放，我二叔看到这一幕后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让我通知你。” 张华仪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兴奋地说。 “姜兄和司姑娘八成还没死，这条魔蛇可能在为我们指引着他们的方向呢！” 司天游如遭雷击，浑身一震，紧接着眼中便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一把便将那《天花篇》抓在了手里。 第300章 还会回来？ 姜陵和司鱼的葬礼取消。 此消息一出，果然引起了一群不明真相的民众的震惊。 只是当人们又了解到，取消的葬礼不是别人，竟然是两人的老师，司天游的时候，转眼间所有的震惊顿时就成了百思不得其解。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无人知晓。 但可以知道的是，这段时间里，司天游突然一反常理，频繁的出入在凉州京城两地。 葬礼取消，追封却不可能少。 沈非知的退让，让一切事宜都变得格外轻松，仅仅用了两天的功夫，圣旨便送到了无忧庐。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皇室之前在太清宫上所提到的封赏外，姜陵的母亲也得到了敕封，正式成为了一名登记在册的从七品诰命夫人。 这并没有出乎沈党的预料。 毕竟一位文侯的母亲怎么能是普通妇人？ 姜母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了。 天知道这位普普通通的妇人，突然得知自己得了加封后有多么震惊。 叩谢皇恩后，姜母的身上甚至没有多余能够给奉旨太监的喜钱，只能从封赏中当面取出一锭银子，交由对方，顺便询问了一番姜陵的下落，如今身在何方。 幸好这位公公是先给守渊人送的圣旨，已经得到了提醒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免不得要说漏嘴。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有一种传闻自皇城中传了出来。 ——姜陵和司鱼很有可能没死，司天游要亲自去寻找他们！ 此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在天星大陆中引起了一阵轰动，哪怕是孔城中的读书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同样为司天游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不已。 要知道，太虚谷可不算是被人族掌握的秘地。 人族之所以能够进入到太虚谷，那是因为它的空间自百年前开始，每隔十年便会与玉门关上方的天空产生神奇的连接。 而这，也仅仅只是代表人族能够进去而已，而且还是十年只能进去一次。 即便是妖族，恐怕也仅仅只是通过一些途径，知道了这太虚谷实际是妖族的试炼之地。 哪怕它们计划成功，没有出任何意外的拿下了太虚谷，想要在茫茫星海中将太虚谷精确定位，并且施展大神通将太虚谷往妖界牵引，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 若是司天游没有丝毫线索，就要为了姜陵和司鱼两人去寻找太虚谷，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还是宇宙这么大的大海！ 于是一时之间，知晓其中内幕的读书人顿时就炸开了锅。 无数道传信如雪花般涌入楚国，变着法的询问自己的熟人。 所有的问题，总结下来无非就是： 司天游是什么情况？ 太虚谷关闭后，姜陵和司鱼明明是十死无生，为什么司天游却说他们两个还活着？ 楚国百姓不知道里面的内幕，只是从只言片语中抓到了一道关键的线索，姜镇国没死？ ……… 夜深时分，楚国皇城。 乾清宫。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芈凰卸下了故意加重英气的妆容，脸色虽然有些疲惫，却依然端坐在桌子的背后。 不远处坐着的则是一位风华绝代，身材妖娆的妇人。 正是芈琬凝。 “还以为终于等到了一丝曙光，没想到终究只是一场空。”芈凰面露愁容，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叹息一声。 指的正是司天游要离开天星大陆，寻找两位学生之事。 读书人离开天星大陆并不稀奇。 事实上去太虚谷就算是一种离开。 可那终究只是历练，一个月的时间便会从秘地回归。 而司天游呢？ 茫茫星海中寻找一处居无定所的秘地，虽然有一张《天花篇》作为指南针，总不至于迷失方向。 可云游星海，那可是封圣后的读书人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宇宙浩瀚无垠，诸天万界，强者犹如繁星般数不胜数，可能就连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虫子，都是强大无比的史前凶物，危机四伏。 虽说司天游实力远超同阶，可终究只是天命境大圆满，连虚圣都能够一指碾死他。 他这样的实力去宇宙中寻找姜陵和司鱼，不是找死，但也跟找死没两样了。 正因如此，芈凰才会满脸疲惫地说“只是一场空”。 芈琬凝倒是表现得沉着得多，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说道：“司天游不是我们培养出来的强者，自然不可能受限于我们。” “这件事也算是给我们一个警醒了，不是自己的终究把握不住，到头来还是得看自己的心腹。” 芈凰沉默了。 太清门上，当她看见司天游居然拥有突破到归一境的可能的时候，一颗心砰砰狂跳，恨不得当场就将其招入麾下，将来好与沈家背后那位打上一场擂台。 可这才过去几天？ 张华仪就抱着一张《天花篇》走进了无忧庐，断送了她一切的幻想。 “事到如今，与其恶人恶己的强留，不如做个顺水推舟，将来司天游能回来，也算是结下一段情谊。” 别看太清门时，芈琬凝一直恪守本分，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一位“美艳动人的长公主”人设，没有发表过一次言论。 可一到私下只有两人的时候，芈琬凝顿时又变成了一位深得芈凰信任的军师。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不避讳的与芈凰商议着这些秘事。 事实上但凡能够在朝堂上待上十年以上的，都知道芈凰年幼时，早期的政令都是由这位长公主颁布。 若非是有她的存在，风雨飘摇的楚国根本不可能撑到芈凰成年。 谁要是敢把她当成是一位只供观赏的花瓶，那必然是要吃上一顿大亏的。 芈凰点了点头：“东西已经送过去了，能不能抓住这个契机就看他自己了。” 芈琬凝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 芈凰欲言又止，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姑姑，你觉得姜陵和司鱼还能活着吗？” 大楚第一美人芈琬凝瞥了她一眼，莞尔一笑，刹那间，当真如百花齐放，美轮美奂，就连同为女子的芈凰都不由得都看得失神了一瞬。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场空，又或许真的能够带回我们楚国两位天才。” “不过我和司天游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总感觉……他们还会回来。” 第301章 离开 司天游即将离开天星大陆的消息如风暴般席卷八方。 沈家作为楚国不可小觑的势力，当算作处于风暴的中心地段，自然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今日。 沈家的议事厅内，坐满了容貌各异，气质不同的身影。 这些人，或是能够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重臣，或是运营一个甚至多个商行的老板，或是桃李人脉遍布天下的居士…… 细数过去，慕容家作为皇城五大世家之一，沈家的联姻对象，慕容势作为代表也赫然在列。 显然，这些人都是沈党的中流砥柱。 今日齐聚在沈家的议事厅，必然是有重事需要商议。 “司天游要离开，此事你们怎么看？”沈非知风轻云淡的说道。 太清门沈党惨败的影响似乎并没有波及到他，他依然是那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简康伯十分有身为一位“舔狗”的自觉。 沈非知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这是一件大好事！” 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这确实是一针见血的说明了这事情的本质。 对于沈党来说，若是有这么一位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归一境的敌手存在，哪怕远在凉州镇魔渊，也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前不久的时候，他们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生怕这位守渊人突破到了归一境，皇室便弥补了没有高端战力的空缺。 此时司天游的离去何止是“大好事”这三个字可以形容的，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喜从天降！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耽误众人以鄙夷的眼神看简康伯。 “此事虽好，不过倘若真给他带回姜陵和司鱼，或者寻找到机缘突破到归一境归来，恐怕更加棘手……” 一人沉声说道：“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而且我听说那《天花篇》还吞噬了一头魔蛇的生命，神异非凡，说不准还真能给他找到太虚谷。” “是啊是啊。” 慕容势十分忌惮的说：“你们是没看见玉门关上，从太虚谷出来的那些半生子弟的神情，对这姜陵极尽之崇拜，那七首镇国诗更是一首比一首恐怖，定然不可能是浪得虚名。” 众人延续着话头说了许久。 直到沈非知用指头“笃笃笃”的敲了敲桌面，声音才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沈非知说道：“说到现在，你们想来也已经明白，司天游若是能够活着回来，对我们的大计有多大的影响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甚至是话音未落完，众人就已经听明白了沈非知的弦外之音。 一位军官瓮声瓮气，迟疑地问道：“左公的意思是……？” 沈非知没有丝毫犹豫，淡然说道：“自然是杀了。” 话音一落，议事厅一片死寂，静得的众人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般。 慕容势瞳眸微缩，惊骇失色，猛然望向沈非知。 很难想象，后者说出这样的惊世之语，脸色也依然能够保持着置身事外般的平静。 原本还以为他真的不在意太清门上，司天游对他抽刀逼退之辱，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原来沈非知是在这等他呢！ 他竟然想直接杀了司天游！ 慕容势头皮发麻的同时，隐隐的又感到有些许的兴奋。 大哥肯定没有想到，今天沈非知来人通知居然是商议这一等一的大事，否则定然不会让我来，真给我捡到机会了…… “司天游可是守渊人，除魔功绩之大，但凡是天命境中还活着的，基本没人能够与他媲美的，左公想要动他……” 同为皇城五大家的叶家家主话虽然没说完，但场上的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司天游不能动，动则打草惊蛇，引来刑殿目光！ “我们不需要直接动手。”沈非知淡淡说道：“难道你们忘了司天游为什么会成为守渊人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能够被请来这间屋子里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司天游做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却没有一个人会忘的。 有人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沈非知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说道：“左公的意思是……” “自然是将事情告诉他的‘好友’，然后我们再悄悄地添上一把火，而至于这把火怎么添，何时添，添多少。” 沈非知面含微笑，春风拂面地扫向众人：“这可就要看各位的群策群力了。” 话音落下，整个议事厅就跟沸腾了一般，兴奋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招一招的毒计，接连从他们的口中吐出。 沈非知含笑不语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却是有一抹杀意掠过。 司天游，太清门之辱，我没齿难忘。 就让那空荡死寂的星海，成为你的坟墓！ ………… ………… 距离太虚谷关闭已经两个半月。 州试将近。 原本楚国上下都在期待着，姜陵到底能不能完成那文压一州的壮举，可惜自太虚谷之后，他们怕是再也看不到那气吞山河的少年了。 夜深时分，星光相连，化作一挂银河在天上流淌。 司天游站在院子的柳树前，摸了摸一旁黑牛羔子的脑袋。 “跟我走吗？”司天游忽然开口问道。 他本不应该问的，因为在他看来黑胖跟他走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他已经太久没人可以说话了，所以他就问了。 出乎预料的是。 手底下的黑牛羔子怔了怔，随后将整个牛头从男人的手下移开了。 司天游讶异地看着黑胖，不解地说：“为什么？你不想去找他们两个吗？” 黑胖是他捡来的，他知道对方富有灵性，通万族语言。 “哞。”黑胖轻轻地哼了一声，意思是我要在家里等他们。 “好，那你看家。” 司天游没有强牛所难的意思，摸了摸它的脑袋说道：“我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胖脑袋上温暖的触感便消失了。 黑牛羔子孤身一牛站在院子里，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 微风轻吹，黑胖垂头丧气地走回了自己的棚子。 ……… 夜已深。 姜母仍然借着油灯的光芒，坐在窗前缝纫机上工作着。 忽然，她感觉身后吹起了一阵风。 当她转过身后，顿时看到了一位高大孔武的男人出现在了屋子里。 来不及惊讶，男人便先一步的开口。 “你乖乖待在柳村替我保管好这东西，等我带姜陵回来。” 说罢，也不等姜母回应，男人转身迈步就欲离开。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姜母，今天居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反应速度，眼睛睁大，上前一步就抓住了司天游的衣角。 姜母颤抖着声音说：“请，请您一定要带他回来。” 司天游顿了顿，说：“等我回来，无论如何。” 姜母松开了手，司天游顿时如风般消散在了屋子里，桌面上只留下了一道浅黄色的锦囊。 正是玉门关上，颜辽交予司天游的那包。 第302章 星海伏击 凉州，某座荒山深处。 外面忽然吹起了一阵风，等风散了之后顿时露出了一道高大孔武的身影。 正是司天游。 司天游望着面前这一座巨大而又破旧的青铜门户，无数枚繁琐晦涩的符文铭刻其中，一股古老气息幽幽弥漫。 司天游语气唏嘘，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云游星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不凭借建立好坐标的星门快速穿梭，茫茫星海之大，光凭脚力，等找到目的地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半圣或者接近半圣的存在才会云游万界的原因之一。 但这座建立于荒郊野岭之中的星门，一看就知道废弃了许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阴影中走出一道身影，鹰鼻虎目，渊渟岳峙，正是凉州州牧萧韬。 只是近些日子，妖族因为太虚谷的全军阵亡发狂，不停地进攻玉门关。 这种紧急的关头，没想到他不坐镇玉门关，竟然还出现在了这里。 “真的确定要走？”萧韬沉声道。 这座星门的存在还是他和司天游，在一次对妖蛮的征伐中巧合发现的。 本来还打算等两人即将封圣的时候使用，没想到还没封圣，司天游就要先用一步。 司天游平静说道：“总该走的。” 姜陵这个才收了几个月的便宜徒儿也就罢了，司鱼乃是他从乞丐堆中好不容易捡回来，辛辛苦苦带大的女孩，怎么可能在有希望的情况下放弃？ 他司天游又不是手无缚鸡之辈！ 萧韬脸色阴沉：“可即便你从这一条星路离开，也难保会遇到危险，你知道你以前惹下的祸事有多大，否则也没必要大好年纪在镇魔渊里面蹉跎了！” 若是这话被其他人听到，定然会被吓得大吃一惊。 原来司天游并不是主动要求镇守魔渊的，而是似乎为了避祸，不得不做这一项危险的工作。 司天游沉默了一会，随后上前一步，悍然推开了面前的星门。 “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巨大的青铜古门上亮起一道道璀璨的光芒，点线相连，很快这座青铜门户就像是复苏了一般，磅礴的气息呼啸而出，光芒点亮了整个山谷。 嗡！ 一道光柱从门户的上方射下，将司天游的身体彻底笼罩在内。 “真是莽夫……”萧韬叹息一声。 一息、两息……足足十息过去，巨大的光柱方才缓缓收缩，露出空无一人的地面。 司天游离开了。 …… 而与此同时的，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天星大陆，在司天游离开的瞬间，顿时激荡起了一道道细微的波澜。 …… 皇城深处，乾清宫。 芈凰刚接到了太监送来的一封密信，拆开一看，叹息道：“他还是走了，如姑姑所猜，没有走官路。” 官路指的自然就是人族自己建立的星门，这些星门通往的地方往往都是一些与人族交好，或是有贸易往来的地方，安全性极高，但是往往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 “官路虽好，但那只是针对普通人，守渊人可不属于这一列。” 芈琬凝摇了摇头，说道：“暗路也同样如此，虽然隐蔽，但保不齐对方有什么诡异的手段。” …… 沈家，议事厅。 沈非知脸色凝重地说道：“司天游已经通过暗路离去，所有的事情，过不了今晚就将会宣告结束。” 说罢，沈非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冲众人微笑说道。 “预祝功成！” 满座宾客，眼睛一亮，纷纷跟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预祝功成！” 慕容势坐在角落，跟着喝完了那杯酒后，白皙的脸上顿时升起了一酡红晕。 “司天游，司天游……” 他低声呢喃着，眼中有股火热之色涌现。 “就等你死了。” …… 孔城深处，曲阜书院。 一股伟岸的气息缓缓苏醒，“他”抬头望向星空某处。 难以置信，在“他”的眼中，漫天的星空竟然遍布着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芒，它们如同彩带般飘荡在天空之中，无声的影响着世界万物。 这便是圣者眼中的世界。 遍布圣道，遍布法理。 “他”抬起头的瞬间，目光顿时穿过了一道又一道规则，落在了一处。 在那里，可以看见有一道身影在星空之中极速的穿梭着，如同彗星，拖拽出一道明亮的尾焰。 “终于，等到了。” 圣者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影顿时如烟般消散在了屋子里。 与此同时。 曲阜圣院的另一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老者的身影。 如果当初豫州安阳府府试的考官在这里，必然能够一眼认出。 此人竟是庄悬！ 又是一尊圣者！ “多少年了，居然还放不下……” 庄悬脸色冰寒，说罢，居然也神奇的消失了。 …… 茫茫星海之中，死寂的黑暗，是这里亘古不变的主色调。 司天游通过星门，直接横空跨越出现在了这颗不知多少光年外的星球上。 这座星门显然也是废弃多年，星球中虽然存在着兽族的智慧生命，但最高的也就天命境，没有丝毫打探情报的必要。 司天游身旁悬浮的纸页是《天花篇》。 在守渊人的手中，瘟疫魔蛇似乎收敛了所有的凶性，化成了一条不过拇指粗细，巴掌大的小蛇，憨态可掬，摇头晃脑地为司天游指引着道路。 按道理来说，接下来司天游应该前往下一个拥有星门的种族，然后通过星门不断的确定方向进行跨越，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往太虚谷的方向靠拢。 他之所以会停留在这里，久久没有行动。 最主要的，还是他确定。 即便自己已经选择了隐蔽无比的暗路离开天星大陆，也依然会有人如猎犬般嗅到自己的味道追来。 果然。 司天游才刚离开天星大陆不过半个小时，头顶的天空之上便浮现出了一道道黑衣黑袍的身影，成群结队，杀意凛然。 连面目都用特制的面具挡住，确保不会流露一丝气息在外，从而引来事后清算。 “司天游，你昔日为了追求你那所谓的无敌圣道，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曾想过今天？” 为首一位黑衣人不咸不淡的说道，毫不掩饰目光之中汹涌的杀意。 司天游唰的一下拔出腰间的归极，刀尖斜指敌方，睥睨冷笑： “一群土鸡瓦狗，今日就让你们回忆回忆，当初被我支配的恐惧！” 第303章 大战落幕 滦星兽族三二四年历。 极北乱林中出现外族强族混战，有疑似圣级强者出手，数量高达两尊，实力毁天灭地，我族万万不敢靠近。 借着我族法宝远远观察，只能确定对方围剿的目标是一位持刀的天命境大圆满强者，外形酷似古籍中描写的“奴族”，难以置信他们的实力竟然增涨得这么快。 …… 持刀强者太厉害了，他修习的是什么圣道？同阶强者的性命在他的手中宛如草芥！ 他要逃了！ …… 千钧一发之际，天地间竟是又升起了一股圣级的气息，但层次方面却远远不及那两位圣者圆满强者，想来是传说中的“虚圣”。 我族什么时候才能诞生这样的强者…… …… 看到这位虚圣出手时，有一位圣者明显表现出了震惊、愤怒、意外的情绪。 他应该是持刀强者请来的外援，可惜被另一尊圣者死死拖住。 …… 虚圣不愧是无限接近于圣者的存在，出手间风云变幻，天昏地暗。 持刀强者要死了。 …… 什么？！（此处的笔迹突然潦草，像是撰写者突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原来持刀强者一直都是归一境，等到虚圣出手，他方才揭开底牌，斩出那惊世绝艳的一刀！ 只是即便如此，望那些从天空中洒落的血量，他也依然受到了重创。 不过他还是成功逃了。 ———— ———— 沈家。 议事厅里坐满了人，但却出乎意外的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一名侍卫推开了门，面色凝重的走到了沈非知的耳边低语了两声。 砰！ 沈非知手中的酒杯爆开了，碎片四射，脸色难看至极：“二十余名天命境强者，五名归一境，甚至还有一位半圣，就连这样都杀不死他？让他逃了？” 侍卫战战兢兢说道：“那边传话，说司天游隐藏了实力，怕是近日突破到了归一境。”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满座哗然。 简康伯脸色阴沉道：“明明他前不久才刚触摸到归一境，怎么会这么快就突破了？” 慕容家家主慕容烽冷笑道：“那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有人出手相助了。” 议事厅内静了一瞬。 愿意帮助到司天游突破到归一境的，整个天星大陆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而庄家那位半圣愿意以身涉险，亲自拦截司天游最强大的一名仇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为司天游牺牲自己家中的珍贵资源。 所以，真相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相信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那两道风华绝代的身影。 真是碍事啊，这两个贱女人，没想到你们都快要山穷水尽了，居然还有这种神物留着…… 归一境的尽头便是虚圣。 能够让天命境突破的神物可不是一句简单的“价值连城”便能概括的。 这是真正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东西，就跟太虚光源一样，否则沈非知也没必要觊觎姜陵和司鱼手中的了。 沈非知眼中杀意闪过，转而冷道：“也罢，司天游重伤垂死，虽然突出了重围，却也流落在了茫茫星海中。没有星门的帮助，他重返天星的机会微乎其微，更别说救学生了。” “退一万步，假设他从星海中寻找到了机缘又如何？” “等他突破虚圣，又要几个十年？那时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小小的楚国早已是我等的囊中之物！” 沈非知之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心腹大患活着逃离的事件说得不值一提，转而又将己方的优势吹捧得无人能及。 原因无非就是从盟友的脸上看到了惴惴不安，想要借此安抚。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了，不过即便看穿了沈非知的话术计谋，贪欲作祟的情况下，也难免会憧憬幻想那还没发生的未来。 沈非知端起新换的酒杯，含笑道：“到时候，各位都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都是说少了，指不定能诞生几个虚圣，甚至半圣世家呢？” 是啊，他们明明已经身居高位，位极人臣。 按道理来说，这个楚国无论是芈氏的江山还是沈氏的江山，他们最多也就坐到目前这个位置了。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冒着那背负“乱臣贼子”的史书骂名，毅然决然的加入到沈氏的队伍呢？ 不就是为了跟那个“圣”字扯上一点关系吗？ 天星大陆，有多少个家族不把搬入孔城作为毕生的追求？ 这一刻，议事厅内无数人抬头越过沈非知的身影，看向了他身后的那座石像。 那是一位老人，面色无悲无喜，却独有一种超然出尘，宝相庄严的气质流露。 这位便是沈非知的父亲。 沈家真正的定海神针。 沈肃！ ———— 楚国皇宫。 因为料定今晚天外之战将会传来结果，所以即便已经午夜，芈琬凝依然没有从乾清宫离去，与芈凰安静的等待着。 烛火跳动，芈凰埋头批阅着奏章，心情却一直焦躁着。 终于，太监总管快步从殿外送来了一纸密折。 速度却是要比沈家慢上不少。 看到密信送来，芈琬凝原本松散的坐姿一下就端正了，忍不住探出头想要看芈凰手中的内容。 她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别光看不说啊！” 芈凰一目三行，看完之后脸色依然凝重，但可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姑姑自己看。”芈凰将密信随手递出。 芈琬凝拿到手后，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当看到“守渊人成功逃离，身负重伤”的字眼后，幽幽叹息了一声。 “圣者出击，二十三名强者围剿，守渊人能斩杀七尊之数，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位归一境，已经算是惊才绝艳，名不虚传，也不枉我们为他送去的那株地火三心莲了。” 失去了一位可能的擎柱，芈凰意兴阑珊，摇了摇头：“希望他能够如愿归来。” ———— 皇城。 沈家的一个房间内。 貌美如花的女人扯着慕容势的手，忧虑地说道：“谋图义士的遗物，此事可非同小可，一旦暴露，哪怕有那位出手，你我兄妹俩也必死无疑啊！” 怪不得深更半夜，慕容势也毫不避讳的与这位美妇私话。 原来此人便是慕容势的胞妹，与沈家家主沈非知联姻的正妻慕容卿。 慕容势眼中闪过一抹戾色，说道：“三妹，难道你就甘愿看着修然被那庶出的沈无极压得永无翻身之日？” 后宫有皇位之争，家族有家产之争。 说到底，还是“利益”二字。 沈无极太强了，无论是天赋资质，还是心机城府，都远胜他的大哥沈修然。 就连沈肃都疼爱于他，连带着他那位穷乡僻壤的母亲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升到了“平妻”。 若无意外的话，就算沈无极未来痴心圣道，无心家主，沈修然也只会是一位傀儡。 沈无极叫他往东，他就不能往西。 这样的情况，是一位母亲愿意看到的吗？ 慕容卿美丽的容貌顿时一白，情不自禁地就抓紧了桌角。 “我自然是不愿的！” 第304章 传承结束 一位只能听命于自己弟弟的傀儡家主。 虽然享尽荣华富贵，但却注定在家中抬不起头，被人暗中讥讽。 这样的生活，对于一般碌碌无为的人来说倒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偏偏沈修然的资质还没到那种地步！ 更何况他的娘家还是皇城五大家的慕容家。 即便他不想争，到头来也不得不争！ “你这般忌惮不敢行事，不就是怕那司天游吗？” 慕容势嗤笑一声，轻蔑说道：“我告诉你，司天游为了救他的好学生，离开天星了，前不久刚传回消息，遇到一批黑衣蒙面人伏击，重伤垂死，八成是回不来了！” “什么？！” 慕容卿惊讶失声，难以置信的说道：“谁敢伏击他？” 慕容势说道：“天外开战，而且还特意处理了身上的气息，谁会去查，谁能去查？这是死无对证的事情。” “那，那……”慕容卿握紧了拳头，轻咬贝齿，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你保证至少能有一颗六色太虚光源用在修然身上？” 慕容势见胞妹松口，脸色大喜，连忙安抚说道：“我是他亲舅舅，怎么可能舍得骗你，骗他！” “你是不知道那六色太虚光源有多么神奇。” “依司天游的性子，哪怕姜陵他们回来的机会甚小，也不可能全部带走。” “我已经查清楚了，姜陵那小子的母亲就住在镇魔山脚下，到时候只要我们略施小计，只要东西在她手中，难道她一介民妇还能挡得住我们慕容家？” “而放心，等得到了那两颗太虚光源后，必然少不了修然的份，你就等着当沈家唯一的主母！” 夜幕下，残烛摇晃。 慕容势一言一语，循循善诱的蛊惑着自己的胞妹一步一步走进无法回头的深渊。 ———— ———— 太虚谷，农家小院内。 光阴流逝，岁月如梭。 姜陵盘坐在地面上，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日子，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接受传承灌顶，脑海里多出了许多深奥浩瀚的知识。 咚！ 姜陵眉心里的文宫发出一声轻震，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疼痛顿时像是要把他的脑袋撕开一般，头痛欲裂。 这什么情况？！ 姜陵心脏一跳，心中顿时涌现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不会接受太多知识，脑袋要爆炸了？ 虽然人体的大脑拥有难以置信的潜力，很多项研究都在证明，人类并没有将大脑的能力完全开发，甚至连一半都没有。 可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同。 诡者的传承太庞大了，里面不单单记载了诡者一族的知识，而且还记录了许多关于这片宇宙的隐秘。 譬如神族，譬如巫族，甚至就连魔族都有记录在案。 信息量之大，完全超出了姜陵这个小小蕴灵境能够承受的程度。 幸好，他的身边还有上任诡者的存在。 “屏息凝神，抱守本源。” 上任诡者的声音如同一口古钟般在姜陵的脑海之中响起，振聋发聩。 姜陵下意识地听从上任诡者的指令行事，文宫世界中的文灵大日光芒收束，只照在文宫之上。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摁在了姜陵颅顶，一股温和如水般的气息潺潺流入，顿时抚平了姜陵暴躁不安的心神。 姜陵能够感觉到，仿佛有一条又一条的枷锁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将那些他暂时还无法处理好的传承层层封印。 如此循环五六次后，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终于是消退了。 但上任诡者并没有就此停手，足足循环了二十三次之久才缓缓抽手。 姜陵睁开眼睛，原以为会看到上一任传承者对自己饱含期待的眼神。 没想到现实却是大相径庭。 上任诡者皱着眉说道：“后悔给你传承了，现在的你简直弱的连蝼蚁都不如，指不定哪天就陨落，让我们诡者传承就此断绝。” 有你这样贬低传承者的吗？ 姜陵没好气的说：“不给我，难道你还想再等几百年？” 虽然姜陵目前只是掌握了部分诡者的传承，总量连千分之一都没有，但他也依然知道了一些事情。 譬如诡者因为一脉相传的原因，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们为了顺利将传承延续下去，甚至还专门列了一张《最适合传承诡者的种族排行榜》，上面足足记载了上百个种族，巫族赫然在列。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族的原因…… 人族才刚进入诸天万界的视野，只是一个新兴的强族。 所以，姜陵通过这些线索，可以合理的推测出，当初这位诡者之所以会与王明交好，也是存在着看好人族潜力的原因。 事实上他也确实将一部分传承交给了王明，否则也不会有姜陵继承的机会了。 不过伴随着姜陵继承传承，因为诡者的唯一性，上任诡者交给其他好友，放于其他各地的传承自然也就失效了。 上任诡者哼了一声：“也罢，那我就先把传承封印起来。” 通过诡者的传承，姜陵已经猜出了这位诡者的跟脚。 传说在茫茫宇宙中，有这么一支衰落稀少的强族，名叫千幻。 千幻族最厉害的，便是祂们种族封圣后，能够伪装成各族强者，不只是外形和气息，就连更加神秘的力量属性都能模仿，几乎能够做到以假乱真。 而如果想要做到像这位上任诡者般，“千人千面”的程度，恐怕实力会更加恐怖。 沉默了一会。 上任诡者转过头，对姜陵沉声道：“虽然你很聪明，但我还是要叮嘱一句。” “封圣之前，不得暴露诡者的身份，你已经知道我们的仇敌遍布宇宙。” “是。”姜陵点点头，每一个种族崛起的时候都会牵扯到资源的竞争，新老势力的较量，诡者虽是隐族，但也是有仇敌的。 “还有，一会去把冰极谷的传承也拿了，王明那小子是唬你的。”上任诡者轻描淡写的说。 ……我就知道。 一万头羊驼在姜陵心底呼啸而过。 “是。” “封印会伴随着你实力的增长逐渐解封，每个种族对诡者传承的使用都不一样，我无法给你具体的操作方法，只能由你自己摸索。” “是。” “千万别把你身上的石枣弄丢了，我已经将其进行改造，通过它，你能够自由的在这试炼之地进出。” “是！”海量的资源摆在姜陵的面前，很难想象他仍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上任诡者回过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姜陵。 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柔和”的情绪，将手放在了姜陵的头上： “我看得出来，你的来历和王明是一样的，一会我便将那座石碑封印在你的脑海里，或许将来某一日还会有用……” “我的故事已经结束，接下来就由你执笔，书写属于你的故事了……”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股真实的触感便如风般消散。 姜陵豁然抬头，看着上任诡者寸寸消散的身影，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 “先生走好。” 第305章 冰灵蝶 虽然早就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 不过数月的相处，早已让姜陵习惯了这位如引路人般的师长存在。 所以当祂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终于心安逝去的时候。 姜陵还是难免感到一阵不舍难过。 久久沉默。 姜陵终究还是站起上前，推开了小院的大门，原路返回。 漆黑的空间里，那座古老巨大的石碑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连并姜陵身后的空间也是如此。 姜陵没有驻足停留，径直地走进了象征着“冰极谷”的门户中。 与想象中的不同，门户的背后居然是一个山洞，四面八方尽是如镜面般的冰块，如同置身于一座冰川之中。 姜陵一眼就看到了山洞中央的石台。 走近细观，发现竟然是一团如茧子一般，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滴血认主！” 熟悉宏大的声音在姜陵的脑海中响起，正是之前太虚神山试炼时响起的那道声音。 姜陵不疑有他，用指甲在自己的食指一划，数滴鲜艳猩红的鲜血顿时如玉珠般落在了那团灰扑扑的茧子上，碎成八瓣。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做“滴血认主”的事情。 他好奇不已的看着那团茧子，发现得到了鲜血滋养的它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鲜血顿时沿着灰茧的表面渗入了内部。 咔！ 静谧的山洞内，灰茧发出的声音格外的明晰清脆。 下一秒，灰茧的表面便裂开了一道缝隙，冰蓝色的光芒从中流泻而出。 紧接着，姜陵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精致瑰丽，如同艺术品般散放着冰蓝光芒的蝴蝶便从里面破茧而出。 小蝴蝶刚一出生，便欣喜不已地扇动着翅膀围着姜陵乱转。 似乎是因为滴血认主的原因，所以即便只是初见，姜陵对小蝴蝶却依然生出了一种亲昵的熟悉感。 小蝴蝶无法说话，但却能够通过神奇的心灵感应与姜陵进行玄而又玄的交流。 不过因为它刚出生不久的原因，表达并不清楚，语句断断续续的。 姜陵静静聆听了几分钟后才明白它的意思。 原来这只小蝴蝶的真实身份是“冰灵蝶”。 而至于冰灵蝶一族，很久以前就被正值巅峰的神族征服并纳入了麾下，未出生的冰灵蝶则统统都被视为奖励，专门用于赐予表现良好，神格高贵的神族天骄。 通过冰灵蝶的传承记忆，姜陵了解到。 冰灵族虽然人丁稀少，但实力与地位在诸天万界都不算是弱流，封圣者比比皆是，翅膀挥动间就连星球都能冰封，威震一方。 可即便是这样，冰灵蝶一族最终还是被神族的铁蹄征服，成为了跟随在天骄身边的附庸。 “不愧是历史上最强大的巅峰强族啊……” 姜陵感慨一声，一抬手，小蝴蝶顿时心领神会的落在了他的指尖。 “虽然你与我缔造的是主仆契约，不过我可真不习惯身边跟着个下人，所以从此以后你便叫做‘姜司蓝’，小名蓝蓝，小蓝蓝。” 小蝴蝶听不懂人族语，却是能听明白姜陵的意思，所以欣喜不已，又围着姜陵纷飞起来。 搞定传承，姜陵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也不知道无忧那边咋样了……” ———— ———— 青铜古殿内。 一道倩影焦急不已的左右徘徊着，与此同时的，殿内还有一道略带幽怨的声音经久不息。 “怎么还不出来？我记得冰神那边的奖励应该是冰灵蝶，怎么会拖这么久？” 司鱼已经等待了姜陵不知多少个日夜了。 若不是知道传承的过程不容打扰，而且没有危险，她都想要进去看看情况了。 可即便如此，用时这般的久，还是让司鱼感到担忧不已。 她自然是也看到了王明留下的天启石刻，甚至通过此瞬间就洞悉了仇濉的真实目的。 可即便是以她的眼力，也依然看不懂王明这位亚圣所留下的信息是什么意思，所以理所当然的，她认为姜陵也不会明白。 身处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人类总是容易思绪发散，胡思乱想。 特别是站在记忆深刻的地方的时候，更是会触景生情，想起某段羞涩甚至羞耻的回忆…… 英俊的男人故作神秘的附在自己的耳边，磁性十足地说道：“痴痴地望着你……” 唰的一下。 司鱼的俏脸瞬间就红成了一个熟透的苹果。 “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司鱼咬牙切齿地说：“等他出来，非得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免得出去招惹其他的姑娘。 正当司鱼沉浸在土味情话的余韵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师姐要教训谁啊？只要你开口，师弟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司鱼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露出了惊喜之色，望向了那道从门户中走出的少年郎。 自然是姜陵。 看到阔别已久的姜陵终于从传承之地回来，司鱼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羞恼，咋还被他听到了呢？ 思来想去，司鱼决定主动出击。 司鱼上前就是一个当头棒喝，一副气势汹汹要问罪的样子：“你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冰灵蝶不该一会就好了吗？” 接受传承不知岁月流逝。 姜陵只知道自己待了很久，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所以问道：“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司鱼没好气地说：“不太清楚，但应该有两三个月。” 听闻这话，姜陵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以为两三个星期就顶天了呢，没想到居然过去了两三个月？ “中间出现了一些意外。”姜陵没有多说，时刻谨记上任诡者所说的“封圣前不得暴露身份”的警告。 幸好，司鱼虽然看出了姜陵此行多有蹊跷，却也并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推了推他，催促道：“去熔骨河拿东西。” 进入冰极谷传承之地的石枣是姜陵和司鱼杀死了仇濉之后，从他身上得来的战利品。 而姜陵自己本身，就拥有一颗石枣，经过确定后得知，这是通往熔骨河的。 姜陵不疑有他，在司鱼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那你等我一下，这次不会很久了。” 说完，姜陵就走进了代表熔骨河的门户之中。 第306章 离别 熔骨河一如既往的炎热。 只是出乎姜陵意料的是，自己竟然出现在了炼狱山，那口多宝之井的旁边。 姜陵祭出石枣，里面顿时飞出了二十几道流光，个个都是放在外界，必然会引起一番争抢，甚至腥风血雨的可遇不可求之物。 赚翻了。 姜陵眼睛发亮，但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的乾坤袋在北邙山的时候交给了颜辽。 也就是说，他空有如此多的神物，却只能带走其中的寥寥数件。 不过就在这时候，小蝴蝶朝姜陵的脑袋里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姜陵闻言，顿时转忧为喜，原来小蝴蝶的体内竟然自带一方空间，而且还可以伴随着境界的增长，不断增大。 简直就是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移动军火库啊！ 姜陵眼睛微亮，一点也不见外，当即便让小蝴蝶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到了体内。 做好这一切之后，姜陵当即便回到了青铜古殿。 司鱼果然还在里面等着。 刚一见面，姜陵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当他得知自己居然接受诡者传承，居然花费了两三个月之久后，顿时归心似箭，忍不住担心起天星大陆的情况。 毕竟无论是太虚谷内结识的好友，还是司天游，柳村的母亲等等等等…… 他有太多心系的人，很难想象如果他们误认为自己“死了”的话，会造成多大的打击。 没想到的是，此言一出，司鱼原本盈盈的笑脸，顿时凝固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姜陵叹息一声：“你要走了吗？” 虽然自寂月岭相见谈话后，姜陵便有这种要分离的感觉。 不过那时还并不肯定，直到在北邙山上，看见司鱼背后浮现出神女虚影，一指镇压妖族圣子，魂葬场中，司鱼唤出金丹虚影…… 所有的信息都在说明，司鱼的真实身份并不简单。 尤其是在姜陵接受了诡者传承，对浩瀚宇宙建立起了初步的认识之后，这种感觉更是强烈到了极致。 可真到了这一刻，姜陵还是难免感到难舍难分，顿时心生巨大的失落感。 司鱼神情微动，伸手在姜陵的脸上摸了摸，涩声道：“其实早该走了，但还是想要再见你一面，多见你一面。” 姜陵深吸一口气，胸口有些发闷：“就一定要走？天星大陆也一样可以封圣啊！” 司鱼摇摇头，说道：“那不一样。” 姜陵失魂落魄地看着司鱼，一时之间，竟是感觉面前活生生的人竟像是变成了一缕细烟般，随时都有可能从自己的面前悄无声息的飘走。 而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去抓，它还是会从自己的指缝流出。 因为她体内有一段神族的记忆。 而神族早已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她或许是要重现神族的荣光？或许是要去宇宙各处收集神族的传承？ 姜陵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 姜陵没有说自己要跟着司鱼走，因为他知道天星大陆还有自己牵挂的人，自己不能为了爱情抛却一切，那太自私了，不是他想要的，何况司鱼也不可能同意。 他也没有继续劝说司鱼留下，因为就连他自己的体内都有一段不同的记忆。 那段记忆深深的影响了自己。 正如姜陵自己都不想让自己抗拒那段人生一般。 司鱼也无法抗拒。 姜陵没有资格阻止司鱼变得更好。 即便他是自己的爱人。 见气氛凝重，司鱼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为什么这么沉重？我还没有立刻要走呢。” 姜陵强扯出一抹笑容。 司鱼牵着姜陵的手走出青铜古殿，两人一如寂月岭般并排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 司鱼依偎在姜陵的肩头，香气扑鼻如暖玉在旁，一言一语的说起了两人相遇的故事。 “当时我就在想，你对医书这般有天赋，说不定将来哪天能治好我的头痛，没想到竟然真的给你治好了，只是好像还不如没治好呢……” 司鱼自打记事起，就患有一种头痛的疾病。 流浪的时候没有条件，每当发病，奶奶只能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嘴里神神叨叨不停。 直到被司天游领养并察觉，她才能在医书的咏诵中沉沉入睡。 至于姜陵的治好……那只是一次误打误撞的经历。 想来，司鱼就是在那天对姜陵心生情愫的？ “一闪一闪亮晶晶……” 少年青涩的歌声似乎还在脑海中回旋。 只是伴随着病好的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也突然在她的世界里开始复苏，从而导致了两个有情人命中注定的分离…… 如此看来，还真是命运捉弄。 姜陵苦笑不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青铜古殿外的天空一直是昏暗的，皎洁的月亮亘古不变，看不出时间的变化。 只是当两人开口的间隔越来越长，话题的内容越来越少，姜陵便知道，差不多该是分离的时候了。 果然。 司鱼拍拍身上灰尘起身的同时，头顶轰鸣一声，顿时打开了一道漆黑的旋涡。 雷霆涌动，恐怖的气息顿时拉扯着司鱼的身体缓缓上升。 “我该走了，送我一首诗呗？” 司鱼笑吟吟的，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悲伤。 姜陵叹息一声，从衣服中取出了纸笔。 “还是写首词，没给你写过。” 姜陵笑道，司鱼自然不可能反对。 提笔沾墨，书法一境的字体顿时在纸页上成型。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只要我们的爱能够天长地久，何必贪恋那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呢？ 伴随着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完结，姜陵抽身的同时，晶莹的红光顿时在纸页上绽放而出。 镇国情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司鱼望着纸页上的词作，失神的呢喃了两声，笑道：“写的真好。” 司鱼伸手对着姜陵面前的《鹊桥仙》一抓，唰的一下将其隔空摄入手中。 正当她随时都有可能破空离去，依然没有点表示的意图的时候。 姜陵连忙问道：“我要是出了天星大陆，怎么找你啊？” “对哦！差点忘了！”司鱼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然后从脖子上取出一块玉佩，对着姜陵扔去。 笨丫头…… 姜陵慌忙接住玉佩，生怕落在地上砸坏了。 司鱼越飞越高，在即将飞入黑洞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 “照顾好老师。” 得到姜陵的重重点头后，司鱼似乎方才心安，转身消散在了黑洞之中。 姜陵怔怔地望着司鱼离去的方向，过了许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拿出魂葬场的令牌。 直到要离去，姜陵才察觉经历了太虚谷之后，自己的心态产生了多大的变化。 不过最终，所有的情绪，终究还是尽数化成了对圣道的坚定。 我要变得更强，然后去寻找司鱼。 “天星大陆……我回来了！” 第307章 柳村生变 在姜陵通过令牌打开青铜古殿上方的空间，连接天星大陆的时候。 不知多少个光年之外，一片死寂的虚空当中。 “王明的笔迹，不见了？” 一道身影自黑暗中缓缓转身，深远的目光仿佛贯穿了数以万计的星系，径直的落在了那座青铜古殿上。 ———— ———— 天星大陆，楚国，凉州，柳村。 因为临靠镇魔山的原因，柳村一向与世隔绝，很少有外来人进村。 特别是经历了“瘟疫”一事之后，哪怕官府已经再三强调，柳村已经尽数痊愈，附近的民众依然对柳村人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今天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村的村口竟是破天荒的聚集了一大批人。 倘若是好客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人居然和柳村的村民对峙着，双方的手中都拿着工具，怒气冲冲，喧闹不已，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大打出手的样子。 “姓裴的，赶紧把那女人交出来！” “没错！难道你们柳村是没有王法之地？要么还钱，要么我们就去报官了！” “你们这柳村人做坏了生意不赔钱，此事就算有蒲县令为你们说话，你们也是不占理的！” …… 柳村村民被指着鼻子劈头盖脸一顿羞辱，却是个个都敢怒不敢言。 柳村深处。 姜母的屋子里站满了人，气氛格外沉重，像是头顶笼罩着一片阴霾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愁云密布，看不见一丝喜色。 裴玄和裴青两个小孩不明所以，一左一右的抱着母亲的腿，懵懂地站着。 屋子里的大人全是妇人，姜母坐在床边，身体却在微微颤抖，可以明显的看到她眼中的恐惧之色。 一旁的妇人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出言安慰：“小妹别害怕，我们村男人还没死光呢，他们进不了村子的，更何况还有咱们陪着你。” 姜母因为出身寒微的原因，为了家庭生计，很早就被父母嫁了出去。 所以即便姜陵已经十七岁，已经是一位活脱脱的少年郎了，姜母的年纪也还没到四十，年纪是在场的人中最小的。 一声“小妹”，还真是没叫错。 此处距离村口有一段的距离，但因为吵闹的声音实在太大，所以即便已经相隔甚远，却依稀能够听到一些。 姜母脸色煞白，惊魂未定，颤抖着嘴唇点了点头。 有一位胖大婶见状，忍不住叹息道：“真是遭罪啊……” 她转头望向了屋子的角落。 在那里，静静地摆放着一架崭新的缝纫机。 放在上面的布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竟然能够在黯淡的角落氤氲出宛如珠宝般的光华。 只是令人感到痛惜的是，这么一匹布，居然好似被裁坏了一般，狰狞的裂口从中蔓延，竟是连事后弥补的机会都没了。 这便是造成今天之事的起因了。 此事说来话长，真要追根溯源的话，还得从姜母搬到柳村开始说起。 毕竟是被逼无奈下的背井离乡。 如果非要说，姜母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豫州没有留恋那是假的，更何况她即将要来到的地方是楚国鄙视链最底层，号称“蛮夷之地”的凉州。 古代不比现在，拥有便利的交通工具供百姓使用。 所以但凡涉及到迁移的，那都是重大的决定，动辄间就关乎到一家的生存。 可她如今就只剩下姜陵这么一个儿子了，所以姜母不可能不跟着姜陵离开。 幸好，凉州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恐怖。 这里的人们性格虽然比豫州粗犷，却也直来直往，热情好客。 虽然其中有姜陵的缘故，可无论怎么说，姜母还是很快就融入到了柳村当中。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工作的原因，刚享了两天清福，姜母就忍不住开始想要找点事干。 柳村没有世家，自然也就没人找她洗衣服。 不过幸好姜母从小便对衣服相关的工作具有独到的天赋，很快就利用带来的缝纫机干起了缝补衣服、定制衣服的工作。 一开始，姜母的顾客还只是柳村的村民。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月前，姜母的存在竟是忽然传到了外面。 当凉州的民众得知，逝去的“姜镇国”的母亲就居住在柳村里，而且还为别人缝制衣服后。 整个凉州都沸腾了。 一时之间，姜母亲手缝制的衣服仿佛成为了当下最流行的奢侈品。 在凉州父母的心中，其地位完全不啻于后世大城市一屋难求的“学区房”。 整个凉州都在传，姜陵是因为从小就穿着姜母缝制的衣服，所以才会学得那么好，品格那样伟大。 此话被读书人听见，自然是嗤之以鼻，表示纯属笑话。 可他们但凡敢在自己的老母亲，老父亲面前发表类似的言论，哪怕是已经考得功名的，也会被父母狠狠揪住耳朵，教训道： “我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怪不得写诗比不过姜镇国呢，竟是连真话假话都分不出了！” 若姜陵还“活着”也就罢了，这些读书人的怒火自然也就有口子可以宣泄。 偏偏姜陵还是一位牺牲的大英雄…… 死者为大，他们自然也就只能有苦没处发，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尽管该传言的真实性极低，被明眼人嗤之以鼻，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该传言出现的第二天，柳村的门口便罕见的出现了商人、家长等等等等……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无一例外的，都是要花费重金购置姜母手中的衣服。 该场面一度看傻柳村村民。 难以置信竟然有人有这么多钱，不去请外面顶尖的绣娘，反而要请一位目不识丁的村妇。 刚开始得知此事的时候，姜母心中的惶恐要比惊喜多得多。 毕竟目前为止，她所有的技术都是跟随着以前的一位邻居大姐学的，给乡下的邻里乡亲，自家孩子做做衣服还行。 若是给世家做衣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根本就登不上大雅之堂。 可姜母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很难顶受住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 所以，姜母思虑再三后，终究还是咬咬牙，接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大单子。 天知道，当姜母将成衣交予对方的手中的时候，心底有多么忐忑。 她甚至都在口袋里放好订金，就等对方露出不满之色，当即退还了。 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露出不满，反而大喜若狂，不仅抱着衣服爱不释手，而且还要多给一部分报酬作为感谢。 当然，姜母只收取了之前说好的部分。 第308章 玉蚕布 第一个单子的成功，给予了姜母极大的鼓舞与勇气。 这让她相信了自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拥有了经验的她，很快就挑选好了自己的第二位雇主…… 虽然姜母缝制的衣服相比于外界的绣娘手艺来说，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甚至款式、装点方面还有些过时。 但无一例外的，每一件成衣交由到雇主手中的时候，她都能收获到对方欣喜若狂，满意至极的笑容。 当然，还有大把大把，原先想也不敢想的报酬。 姜母并没有理会外界的传言，实际上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是有人上门要做衣服，她便答应。 本来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 直到五天前。 姜母迎来了她职业生涯中第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单—— 清晨时分，一辆华贵的马车便停在了院子门口。 要知道，往日姜母的门口可是人头攒动，喧闹不已的。 这还是村长派了人拦下了一部分来客的结果。 可今天，却是罕见的门可罗雀。 显然，那些人都被这辆马车的主人驱逐了。 而拥有底气花费大价钱找姜母做衣服的人本就不凡，而此人居然能够将他们心甘情愿的赶走。 由此便能看出此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马车上的人没有下车，出面的是一位骑着马的老人管家。 老人自称周鸿，文质彬彬，礼节周到，连语气都是格外恭谦，一看就是只有那种底蕴丰厚，传承悠久的大世家才能培养出来的人物。 周鸿冲姜母施然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温宜夫人。” 太清门上，保皇党大胜而归，不仅为姜陵和司鱼争取到了“文侯”的封号，而且就连姜母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得封从七品的诰命夫人。 封号正是女帝亲选的“温宜”二字。 姜母生硬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有习惯“平民”到“诰命夫人”间的身份转换。 周鸿拍了拍手，一旁的下人顿时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双手奉送到了姜母面前。 “这是？”姜母不解地问。 “夫人打开便知。”周鸿微笑道。 这个年代请人做衣服，一般都是自带衣料的，尤其是那些世家，更是如此。 姜母自忖这一个月也算是见过无数昂贵的衣料了，就连西边滕国着名的羊绒丝布都有拿在手中细细品鉴过。 但当她揭开盒子的时候，还是感到了自身眼界的狭隘。 居然连羊绒丝布都觉得是好东西！ 盒子揭开的瞬间，翡翠般纯粹柔和的光芒顿时照亮了姜母的脸庞。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布匹，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会存在这般华丽的衣料，难道是皇室所用？ 此时一旁的周鸿才不急不缓，满面春风地说道：“温宜夫人不必太过惊讶，这是妖界独有的玉蚕布，能够吸收月亮之精华，在夜间煜煜生辉。” 竟然产自妖界？ 虽然天星大陆都知道妖族与人族乃是世仇。 可越是这样，来自妖族的东西才会越贵。 姜母虽是不舍，但还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东西推回：“这太贵重了，我不敢做！” 周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温宜夫人莫要推辞，我们家主一门心思，可就盼望着我带着好消息回去，若是事情没成，指不定我又要受到什么责罚呢。” “您就放心，这布匹虽然金贵，但却并不容易做坏，只要您能为我家少爷做出一身贴身的袍子，那么报酬方面，将是您之前的十倍。” 十……十倍？！ 姜母听到这话的时候，嘴巴都张大了。 这句话所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啻于后世所说的干一个月得十个月工资。 毫无疑问的。 姜母迟疑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这匹流光溢彩的布料上摸了摸。 入手冰凉，轻若无物，顺滑如美人凝脂般的皮肤，令人爱不释手。 虽然她不是顶尖的绣娘，而且碍于眼界的原因，做出的衣服款式总是过时平庸。 但毕竟是寒微出身，讲究的就是一个“实用”两字。 所以她太清楚不同的布料之间的特性了。 只是轻轻一摸，敏锐丰富的职业经验就已经在告诉她，周鸿所言不假。 不过姜母还是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 周鸿也不催促。 终于，过了将近五六分钟，姜母才如第一次般，咬咬牙，将其抱在了手中。 “好，我答应了，那你让你家公子下车来量一下尺码。” “好的夫人。”周鸿刚答应下来，后边的马车顿时走下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虽然过于白皙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但这并不影响已经初步养出眼力的姜母，一眼便看出对方的气质不同于常人。 类似于这样的感觉，姜母从姜陵和司鱼的身上也感受过。 所以对方的身份自然也就昭然欲出了。 或许是对方的年纪与姜陵相仿，或许是因为对方也是读书人。 姜母在为青年丈量身材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说道：“公子在哪读书啊，这般年轻便金榜题名，还真是年轻有为。” 肤色白皙的青年看着姜母忙碌的身影，眼底有一抹讥诮之色闪过。 低着头的姜母自然是没看到的。 青年若有所思地说道：“凉州学宫。” 姜母闻言，大吃一惊，惊喜不已地看着青年，说道：“那你认识我孩子吗？不会是同窗？” 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一点温度也没有：“不是同窗，不过我们却比同窗更熟，姜陵生前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弟弟，都是照顾良多。” 青年本想通过这句话，从妇女的脸上找到悲伤。 没想到姜母却是无动于衷，只是笑了笑：“那太有缘分了，这件衣服我肯定给你好好做。” 这一番话，让青年本就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慢慢消散。 他深深地看了姜母一眼，临走之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很期待。” ………… 姜母浑身冰凉的看着缝纫机上的那匹玉蚕布。 两天前的时候，这匹玉蚕布就该成为一件合格的衣服交出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居然在一夕之间被毁了。 姜母睡醒的时候它便成了这副模样！ 一匹来自妖界，由玉蚕吐出的丝线编制而成的布料，姜母不敢想象需要多少钱。 “为什么，为什么那件衣服会突然被剪坏……” 姜母惊慌失措，心中不停地呢喃，但却再也不敢将这话宣之于口了。 因为所有人都将此当做成了她工作失误的辩解，就连身旁安慰的村民也是。 无人相信。 “尘光，你到底在哪？为什么回不了家？” 姜母眼眶微红，只祈祷着自己能够平安度过这次难关，等到司天游将姜陵带回，母子团聚。 第309章 强夺 姜母一众人在屋子里焦急的等待着外边交涉的结果。 女孩裴青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睛，事到如今她大概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所以，她奶声奶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姨把钱赔给他们不就成了？” 裴青的母亲红大娘瞪了她一眼，厉声道：“小孩子不知道事情别胡说！” 裴青童言无忌，让气氛更加凝重了。 原因无他，当两天前周鸿上门发现姜母支支吾吾，居然交不上货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大家之风都没有，一气之下，竟是直接吩咐着下人破门而入，当场便发现了被剪坏的衣服。 周鸿也不听姜母解释，当即便向姜母索赔“三十万两”。 这么一大笔数字，简直如同一记天雷般落在姜母的脑袋。 虽然一直都知道这匹玉蚕布可能价值不菲，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昂贵到这种地步。 就算姜母现在得封了一个“诰命夫人”，每个月都能领取朝廷的俸禄，而且这一个月来还积累下了不少的财富。 可即便如此，也远远不够三十万两啊！ 这么一大笔巨款，就算是一般的世家豪门拿出来，那也是分分钟伤筋动骨，还需要变卖财产。 关键对方若是狮子大开口也就罢了，偏偏周鸿还列举出了一桩桩证明，不似作伪。 今天是周鸿他们宽限出的最后一天，若今天姜母还交不出三十万两的赔偿，周鸿便要上报衙门，将她这位“姜镇国的母亲”抓入大牢问审。 这个消息，对于爱子胜过爱己的姜母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折磨。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 “你们想干什么？！” 是村长？ 众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之色。 他不是在村口吗？ 紧接着，众人便听到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好似有一大批人在往此处逼近。 红大娘脸色一变，腾地一下起身，推着裴玄裴青两个小孩往外走：“快从后门回家，一会谁要敢出来，我腿都给你们打折！” 她预感到事情的发展开始趋向失控，小孩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 果然。 红大娘刚把两个孩子从后门送走，院子的大门便轰然被人一脚踹开。 砰！ 木门爆碎，散落一地，露出门后一行面无表情，虎背熊腰的侍卫。 周鸿站在人群的中央，负手而立，虽然年迈垂暮，但却独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屋子里的姜母被这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颤。 “你们竟然敢打人？！” 但就在这时，屋外却是传来了红大娘愤怒的叫声。 姜母这下可顾不得害怕了，毕竟如果是因为自己牵扯到了这个村子的村民，那就是真的罪大恶极了。 她连忙从屋子里跑出去，果然看到了坐在不远处，捂着胸口，满脸痛苦的裴勇哥。 他是红大娘的丈夫，因为裴玄裴青经常来姜母这里玩的原因，所以两家关系一向很好，他也去村口帮忙了来着。 只是没想到，竟是被对方一脚踹在心口，倒飞而去。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读书的料的。 所以但凡能够成为世家侍卫的，大多都修炼了呼吸法，或许是因缘际会所得，或许直接便是世家赐予。 呼吸法中真正珍贵的是“传承呼吸法”，一般的呼吸法获取难度并不高。 正因如此，所以身为普通人的裴勇才会表现出满脸痛苦，脸色发青的样子。 没想到，对方明明打了人，不仅没有悔改之色，反而还冷笑着说： “谁叫你们包庇犯人？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柳村再敢拦着，小心我们把你们整个村子都抓起来送到衙门，关进地牢！” 毕竟只是一群与世隔绝的村民，此言一出，顿时吓到了不少憨厚老实的村民，脸色大变。 见言语恐吓有效，周鸿也懒得与他们废话了。 他负手而行，径直地穿过门槛，踩在破碎的门板上。 周鸿走到院子里，居高临下，漠然地看着面前颤颤巍巍的姜母。 “你、你想干什么？”姜母身材矮小，一米五的身高连周鸿的肩膀都够不到，哪怕想要展现出气势，也是狐假虎威。 “我想干什么？” 周鸿冷笑一声，拍了拍手，身后顿时涌上一批侍卫。 柳村村民脸色大变，急忙冲上前，但却个个都被拦了下来，拉到了一旁，姜母也是如此。 “给我进去搜，若是搜不够三十万两，少一厘，一毫，都得给我把这破房子烧了！” 此时的周鸿哪里还有当初那般儒雅知礼的模样，简直就是一条依仗人势的狗。 “你们欺人太甚！” 村民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一个人冲上前阻拦。 倒也不是他们还无法容纳姜母，毕竟光是“姜陵母亲”这个身份，他们就不可能亏待她。 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们毕竟只是一群与世无争的老百姓。 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把姜母抓去衙门，或者继续加害，那就没必要激怒对方，引来更坏的结果。 然而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姜母脸色猛然大变，竟是不顾一切就要冲回屋子：“不行！你们不能搜我房子！” 这一点被周鸿看在眼里，给了一个眼神，几名侍卫顿时便将姜母牢牢地控制在了原地。 屋子里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可以听见一台台家具正在被这些人无情的砸碎。 没过一会，房间里侍卫便急匆匆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浅黄色的锦囊。 看见这一幕，周围的村民困惑的交换眼神。 他们都知道姜母有不少的积蓄，只是为什么不拿钱，偏偏要拿一个不值钱的小锦囊？ 有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以村民的眼界，怕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这竟然会是一个内有乾坤的法宝！ 正是那天夜里，司天游离去时让姜母保管之物！ 当姜母看到，他们居然真的从床板的夹缝中搜出了这个锦囊的时候，脸色骤然大变。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猛然推开了身旁的侍卫，朝着周鸿便一把扑了上去。 “快把它还给我！” 此时的姜母尖声厉啸，状如疯魔，哪里还有平日轻声细语，温柔恬静的样子。 可谁又能知道。 这小小的一只锦囊几乎寄托了她所有的思子之心，她甚至能够从上面遗留的气味判断出这是姜陵的随身物品。 若非是司天游要交给姜陵的，他又怎么会给我？ 这东西是我儿子的……谁也别想抢我儿子的东西！ 姜母飞扑上去，眼看着就要将那锦囊抢回怀里，没想到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啪！ “贱人。” 周鸿面若寒霜，一巴掌便将姜母扇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周鸿看着脸上飞快浮现出巴掌印的姜母，冷冷说道：“我不烧你屋子，不拿你钱财，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你居然还敢发疯伤人？” 四下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姜母强自颤抖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满脸血污，惊恐不已地看着对方，泪流满面。 周鸿最后瞥了姜母一眼，扬长而去。 “看你这般珍重的样子……此物便作为抵押，等你什么时候凑够了三十万两，便什么时候拿着钱来我云家赎回！” 第310章 玉门关遇袭 秋天已到，可惜天星大陆依然还未转温。 明亮的火球悬挂高空，炙烤着土黄色的城关，让上面或是放哨，或是巡逻的兵士个个都如同置身于蒸笼，汗流浃背，连眼睛都睁不开。 时间逐渐推移，正当准备敲响锣鼓，换班吃饭的时候。 远方的天空，竟是忽然飘来了一团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乌云。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于是，当即便有兵家读书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类似于望远镜一样的东西，只见其才气注入其中同时，乌云上的画面顿时无比清晰的映入眼帘。 唰的一下！ 当兵家读书人看清乌云上面的画面后，脸色猛然大变。 因为那一团乌云的上面，竟是密密麻麻的站满妖蛮的身影！ 双眼血红，各持武器……不同种族的妖蛮目光紧紧地锁定了玉门关，眼神或是贪婪、或是仇恨、或是暴虐，又或是兴奋。 这位兵家读书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在城墙之上声化雷音，厉啸出声： “乌云之上，敌袭！！！” 舌绽春雷般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炸响，宛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一下便将人们昏沉的心神刺醒。 刺耳的锣声在城墙上此起彼伏的响起，没过一会“敌袭”的信号就传遍了整个玉门关。 营帐里面，无数道身影迅速而不显慌乱的穿好铠甲跑上城墙。 “阴险的人族，今天我们便将你们玉门关踏平，随后长驱直入，征服凉州！” 乌云之上，一条足有小山般庞大的蟒蛇探出三角形的头颅，尖细的声音如雷霆般轰隆作响。 又来了吗…… 不少将士的脸上涌现出绝望之色。 太虚谷妖界的集体阵亡，导致它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进出令牌。 而反观人族，不仅幸免于难，而且还大获全胜。 这不仅仅意味着万神殿五十年的算计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是意味着它们所有的努力，尽数成为了人族的嫁衣。 太虚谷可是神族的试炼之地啊，而且一看就不是那种普通的试炼之地…… 这么一大块鲜香可口的蛋糕，居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送进对手的嘴中。 身为巅峰强族的妖界，哪怕只是新兴的巅峰强族，它们也拥有着整个宇宙最强的自尊心。 怎么可能咽的下这一口气？ 所以理所当然的，玉门关作为妖界进攻人族的主战场之一，战况更是严峻，几乎是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当真是形容不错。 若不是凉州学宫的师生深明大义，自告奋勇的前来支援，恐怕玉门关将士们压力还会更大。 萧韬目光扫向下方满脸疲惫，双眼无神的士兵。 高强度的作战让许多人连觉都睡不安稳，今天妖蛮更是特意挑选了他们吃饭的时间进攻，其中显然少不了妖种文人的出谋划策。 现在的人族，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啊…… 萧韬将这话埋在心底，并没有宣之于口。 这时，天空中的乌云缓缓下降。 众人的头顶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欢欣雀跃，激动兴奋的欢呼声。 抬头望去，别说是普通的将士了，就连萧韬都脸色一沉。 原来妖蛮竟像是下饺子一般，怪叫着如同陨石般从乌云上跳了下来！ “它们是从哪里借来的法宝？！”有将士脸色难看至极。 别说，能够承载一支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战场上，这团乌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至少乃是天命境之上，归一境的法宝。 只是此时是探究答案的时候吗？ 一柄舌剑自众人的眼中旋转着飙射而出，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三头还未落地的妖蛮便被一分为二，鲜血自天上爆开。 “杀！”肤色黝黑，气质沉稳的兵士悍然喝道。 正是王维。 大战一触即发，王维干脆利落的斩杀给众人带来了思路。 或是用长矛，或是用弓箭，总而言之，人族很快就展开了激烈的反击。 不过妖蛮一旦达到了洞天境大圆满，便算是拥有了足够充沛的气血之力，可以在体外形成一层气血凝练的铠甲，类似于护体神功，寻常的冷兵器已经很难伤到这类妖蛮。 再加上有漏网之鱼的原因。 所以很快的，城墙上便有妖蛮坠落了。 咚！咚！咚！ 妖蛮刚一落地，便展现出了强横无匹的实力。 毕竟光论肉身，妖族的呼吸法乃是诸天万界最为耀眼的那颗明星！ 在种道境之前，哪怕是蕴灵境读书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万万不敢给境界比自己低的妖蛮近身的机会。 因为那很可能会造成自身被一套带走的结果！ “萧韬，上天一战！”乌云之上的蟒蛇居高临下，冰冷的开口。 “正有此意。”萧韬伸手一招，阔剑入手，顿时自城墙上飞升而去。 将对将，王对王。 这是两军对垒，正面开战时约定俗成的规矩。 天命境大圆满强者层次的战斗太过恐怖，双方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自然不愿意手下不清不楚的死在余波中。 一时之间，玉门关城墙上刀光剑影，鲜血横流。 时不时地就会有人族或妖族的尸体从几十米高的城墙上摔落，四分五裂。 从妖族竟然带来了如此重宝便可看出，这一次它们是铁了心的要从人族的身上撕下狠狠一大块肉。 不过拥有主场优势的人族也不是可以随意摆弄的软骨头。 很快双方之间的战斗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道道妖术，一首首战诗，接连不断的在城墙上出现。 如果有人一年前就加入到了玉门关的军队中，而且还仔细观察了的话，必然能够发现。 现如今人族的作战方式，相比于以前，可以说是变化极大。 不仅手段多样了，而且就连杀伤力惊人的杀手锏也拥有了。 而人族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产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姜陵在一次次战斗中写出的那些战诗。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 显然，相比于《出塞》、《赋得小草送别》这些镇国战诗。 《石中箭》和《擒王》这些仅有登府、贯州的诗词，在战场上因为对境界要求不高，才气消耗较少，更加受到读书人的青睐。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妖蛮，间接性的饮恨死在姜陵写出的这两首战诗的手中。 第311章 危机 天空之中，萧韬和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战成一团，风云变色，雷鸣阵阵。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正如冰灵蝶一族被神族征服了一般，同为巅峰强族的妖族手底下自然也有征服的种族，兽族便是其中数量最大的一支。 蟒蛇挥舞着尾巴，狂风大作，怪笑不止：“听说你们人族一直在宣扬太虚谷大胜？真是可笑，放眼望去，四境以下尽是些阿猫阿狗！” 萧韬与司天游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怪胎不同，虽也修习文道，但五十多年过去，还只是堪堪蕴灵境。 他真正的长处在于武道一途，手中半人高的阔剑大开大合，即便面前的敌手是同为炼体的兽族强者，亦能争锋不败。 面对蟒蛇的挑衅，萧韬面不改色，只是风轻云淡地说道： “我人族天骄再弱，如今也站在城墙上杀你妖族。你妖族天骄再强，最终不也还是没能从太虚谷中活着出来？” 该说不说，骂人揭短这事还得是由读书人来干。 妖界之所以在最近加强了对凉州玉门关的攻势，归根结底，还不是那位白圣最疼爱的孙子死在了太虚谷？ 果然。 此言一出，蟒蛇那张极具人性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怒色，当即便张开了血盆大口，怒道：“你在找死！” 滚滚气血之力如同潮水般轰向萧韬。 他面无表情的挥动着手中的阔剑，心底其实知道这条该死的蟒蛇说的是对的。 文宫修炼体系和气血洞天修炼体系的交汇点是“种道境”，都是各自的第四个境界。 而如今的玉门关战场上，人族在三之境、立身境以及蕴灵境三个层次的战斗中，确实都处于下风的状态。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虚谷结束后不久，皇室便从幸存者中选拔了一批最精良的学子，送到了楚国学宫继续深造，但凡达到蕴灵境，全部赫然在列。 正因如此，所以才会导致即便有凉州学宫驰援，这三个境界的战斗依然表现不佳的情况出现。 然而。 就在蟒蛇准备继续出言挑衅的时候。 一道持刀身影，突然从玉门关后冲出，他奔袭的速度快若闪电，如同死神的影子，穿梭间，十几头妖蛮的头颅顿时喷射着血箭冲天而起。 那是一个神情刚毅的青年，刚停下脚步，便怒喝道：“人族陈望在此，谁敢说我人族无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另一处战场突然卷起了一阵狂风。 战诗无声无息的成型，眨眼间便绞碎了足足五头立身境妖蛮的肉身。 身材瘦高，面容白皙的青年从中走出：“人族徐修筠，特来降妖！” 玉门关的城墙上，眼看着一处重地要被妖蛮侵占，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幅画卷横空出世，迎风暴涨。 嘶啦！ 只听见类似于一声类似于布帛撕裂的声音，无数道剑光顿时如同喷泉般，从画卷中悍然迸射而出。 待剑光平息，那地顿时就只剩下了一地鲜血残肢。 一幅战画，竟是荡平了一片妖蛮！ 白衣少女登上城墙，长发飘飘，声音如银铃般动听，却独有一份巾帼不让须眉的肃杀：“赛凝雪。” 即便三人只是立身境，但因为在太虚谷中出色的表现，自然也获得了皇室的青睐，得到了楚国学宫的入学资格。 不过州试将近，他们当时不约而同的，都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前往皇城。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今天才能出现在玉门关的城墙上。 足足三位立心境的顶尖天骄出现，大大的缓解了人族立身境层次战斗的压力。 蟒蛇脸色难看至极：“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虽然它早就知道对方难啃，否则这玉门关也不至于让妖界那么多位大人物铩羽而归。 不过看这三人的模样，恐怕早就进入玉门关了，竟然直到现在才揭开底牌。 还真是能忍啊…… 萧韬面不改色，淡然道：“不止如此，若你再不退，那你就别想离开了。” 蟒蛇气极反笑：“就凭一个层次之间的优势？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诸葛亮了，别以为就你会留手，我也会！” 话音落下的同时，蟒蛇长尾一甩，竟是将身后乌云的一角凭空削下了一角，对着地面便扔了过去。 什么情况？ 萧韬不知道这件法宝的玄妙，但他不傻，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手中阔剑猛然一转，对着那块乌云便劈了过去。 剑气纵横激荡，所过之处，飞快地浮现出一抹雪白的湍流。 “你当我不存在？” 蟒蛇阴笑一声，张嘴便是吐出一口气血洪流，眨眼间便将那道剑气悍然轰碎。 拦不下了，这是对方准备已久的。 萧韬目光闪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朵乌云垂直下降，最后被一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熊妖一把抓到手里。 能被一头天命境大圆满的蟒蛇称之为“后手”的存在，这头熊妖怎么可能“平平无奇”。 果然。 在伸手抓住那朵乌云的一瞬间，熊妖的外形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该是漆黑的长毛，如今竟然缓缓褪色，变成了暗红色。 不仅如此，它的身材也在膨胀，不到一会的功夫，人立状态下的身高便突破了三米，浑身肌肉虬结，一双赤红色的瞳眸里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滚。 举手投足间，威压毕露！ 这头熊妖居然是种道境？！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居然会有妖蛮在乱战中隐藏实力。 “记住，杀你们者，熊琰！” 熊琰发出肆意的狂笑，抬手间气血鼓动，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将与自己缠斗许久的两位蕴灵境读书人一拳抹杀。 这时，被它握在手心的乌云终于是显露出了真容。 只是出乎预料的是。 那竟然是一张阵盘！ 看到这一幕，萧韬瞳眸微缩，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蟒蛇看穿了萧韬的情绪活动，得意的笑道：“终于明白了？等熊琰带着阵盘进入玉门关，我留在妖界准备好的大军便可越界前来，将你们这些低贱的人族尽数杀穿！” 战场上，每一个境界的对手都是固定的。 如果某个境界的修士数量少于对方，便会由低一个境界的修士以多人战术补上。 如今战斗已经打到白热化阶段，大家都在与自己的对手死磕。 妖族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头种道境的大妖，手中还有一张可以召唤大军直接出现在玉门关内部的阵盘…… 人族的兵士忍不住看向种道境的战场，发现不只是他们，每一位拥有足够实力斩杀，或者拦截熊琰的读书人，都被突然加大火力的妖族拖在了原地。 千里决堤，溃于蚁穴。 难道这座从未失守，一直以来都固若金汤的玉门关，今天要被一头种道境的妖蛮给打破了？ 一众兵士面无人色，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人们的头顶蔓延。 第312章 我回来了 种道境。 在人族中便算是考过殿试的读书人了，无论是入朝当官，还是另寻他路，都不再是籍籍无名之辈。 可即便如此，种道境也算不上是什么高端战力。 与四象境相比都宛若蝼蚁，更别提天命境了。 很难想象，今天这一战的关键居然会落在一头种道境的妖蛮身上。 倘若真给它从层层包围中杀进玉门关，用阵盘召唤来一批新的妖族大军…… 光是想象，就令一众将士感到不寒而栗，偏偏此时人族种道境的强者个个都被妖蛮死死缠住，分身乏力。 这头熊妖就像是一头魔神走进了兔子堆，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仔细想想，这一切似乎都在这头蟒蛇的计算当中。 四境之下，人族在与妖蛮的战斗中无一不处于下风的状态。 虽然因为赛凝雪三人的出现，挽救了立身境的颓势。 可即便如此，蕴灵境也依然落后于妖族。 在本就劣势的情况下，连一个多余的人手都没，更别说还要分出好几个人强手，才能以“人海战术”拖住身为种道境的熊琰了。 难道玉门关今天真的要破了？ 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人们的心头蔓延。 这时，一位立身境读书人面露决然之色，突然朝着熊琰冲了过去，愤怒的咆哮：“人族不灭，玉门不倒！” “可笑的蝼蚁！” 可怜这位风华正茂的读书人拼尽了一切的手段，在熊琰的面前却是显得那般的不值一提。 熊琰狰狞一笑，轻而易举地便将此人从中撕裂。 鲜血和内脏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饱含愤怒与仇恨的目光。 熊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堂而皇之地便抓起男人的手臂便吭哧吭哧地咀嚼了起来。 “找死！” 这一刻，即便是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普通人也怒了。 无数人流如潮水般冲着熊琰汹涌而去。 哪怕是死，也要从它的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为那个孩子报仇！ 兵士中不乏四十多岁的大汉，在他们的眼里，凉州学宫二十出头的学子可不就是孩子？ “卑微的人族啊，真是容易激怒。” 熊琰哈哈大笑，将手中还没吃完的手臂一把甩出，恐怖的力量砸得三名兵士的胸口直接塌陷，鲜血横流。 它正欲大步向前，没想到天边却是忽然飞来了一柄舌剑。 “天与地卑，山与泽平。同为天道孕育而出的生灵，你们有何资格自诩高贵？” 一道身影浴血前来。 正是斩杀了敌手的王维！ 熊琰满不在意的冷笑一声：“你用人族的经典，定我妖族的思想？” 天空中响起一道雷霆之声，没有人露出意外之色，甚至连转个头的功夫都欠缺，还以为又是萧韬和蟒蛇大战所引出的动静。 只有天空中的两位当事人才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蟒蛇目光幽冷的看了一眼那声音发出的空间，能够异常清楚的感觉到，此地空间再也不复稳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碎。 而反观萧韬，面上看起来虽然是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情况？难道…… 玉门关城墙上。 仅仅只是三十秒的功夫，身为蕴灵境大圆满的王维便败下了阵。 熊琰一把拍飞王维的舌剑，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那柄雪白锃亮的剑身上顿时布满了摇摇欲碎的龟裂纹。 舌剑的存在对于名家读书人来说无疑于一臂。 舌剑受创，连带着王维本体都受到了一定的伤害，浑身一颤，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来，竟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熊琰对他抬起了手…… 耿自诚、成华等人看见这一幕，一个个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于戈泪流满面，红着眼眶：“不！” 来不及了。 熊琰面露讥诮之色，掌心涌现出气血之力的同时，心里还在想。 等我将他杀了，应该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我进入内城了，等我用阵盘构建出了两地之间的通道，即便时间有限，玉门关之战也必胜无疑…… 天边又响起了一道雷鸣。 本该没有人在意的，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头顶的天空之上，竟是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像是有一颗陨石从天而降，又像是一架战斗机呼啸而过，尖锐的啸声划破长空。 身为妖族，熊琰的直觉一向灵敏，感应到变数的同时，它猛然抬头望去，发现那竟是一道璀璨的金光，而金光的里面…… 竟然包裹着一道人影？！ 萧韬身为天命境大圆满，目力惊人，一眼便看到了那金光之中的少年模样。 只是他从未见过这张脸，自然也谈不上有印象。 “故弄玄虚！” 裂开的空间早已在一瞬间愈合，快得好像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熊琰自然不知道这道金光从何而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感知对方的气息。 只是一个蕴灵境初期的蝼蚁而已，居然还敢如此大张旗鼓？看我不把你一把抓死！ 仿佛看到了那道身影在半空中如烟花般炸碎的画面。 熊琰露出狰狞的笑容，不再瞄准重伤的王维，反而对着天空那道流光便是一拳轰去。 虽然没有动用妖术发挥出最强的一击，但也发挥了足有七成的气力。 它无比确信，在这一拳之下，甭管此人是什么境界，只要不是种道境，必死无疑！ 肉拳挥动，风流为之变化，滚滚气血之力如同长鞭般悍然朝着那道身影劈去。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之声，没想到熊琰出手竟是如此果断。 难道那人还未落地就要被熊琰打死吗？ 众人忐忑不安的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那道金光的里面，竟是凭空飞出了一道白色虚影。 看起来，竟像是一条长鞭？ 悍然一击。 砰！！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强横的冲击波自半空中炸开，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金光坠势不减，看样子竟是将熊琰的这一拳原原本本的接了下来。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在场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纷纷面露震惊之色。 难道来了一位武道强者？到底是谁，竟然能够在与熊琰的气血之力对撞中，丝毫不落下风？！ 遥远的天空外，一道道虹光如同天桥般撞入那道金光当中， 虹光洗体？可为什么此人能够引来这么多道虹光洗体？！ 读书人骇然变色，不明内幕的士兵则是以为上天降下了一位神仙帮助他们，兴奋激动的欢呼着。 金光落地，一位白衣少年沐浴着各色虹光从中走出，丰神俊朗，唇红齿白，第一感觉，竟真的像是从天外降下的仙人，飘然出尘。 “我回来了。” 光阴似箭，时间荏苒。 三个月过去，重新走入世人的视野，少年似乎依然是那个少年。 第313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天上飞下了一道金光，轻而易举地便挡住了熊琰的全力一击，而且还得到了数道虹光的洗体，其中不乏五色的镇国级别虹光。 王维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陈望的失声惊呼，这才唤醒了周围一片人的心神。 “姜陵？！”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顿时在战场上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不只是人族众人下意识的露出了惊骇之色，就连他们对面的妖族，听到这个名字，也是难以置信地转过了头，望向了那道身影。 “人魔？！” 这是姜陵在太虚谷中杀出来的赫赫凶名。 虽然绝大多数的妖蛮因为魔种的原因，身家性命都葬送在了太虚谷中。 不过在太虚神山出现之后，魔种出现之前，还是有妖种捏碎了令牌先行离开的，譬如那位实力不俗的熊冀，便被颜辽三言两语骗出了太虚谷，正好逃过一劫。 也正是因为这些幸存妖蛮的存在，这才将姜陵在太虚谷中的战绩带了出来。 太虚谷战役后，妖界中不少的妖蛮都知道人族出现了一位实力强大的“人魔”。 可惜此人已经葬送在了太虚谷魔种之手。 令不少妖蛮天骄既感到快意又感到痛惜——怎么不是死在我的手里呢？ 所以当陈望叫出姜陵名字的时候，这些妖蛮才会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 战场的一角。 赛凝雪怔怔地看着那道屹立于城墙上的白衣少年，眼中闪烁的，是看见逝去故人重新出现在面前的难以置信。 北邙山上，少年平静的声音仿佛仍然在脑海中盘旋。 “心里憋着那股不服输的劲……所以才坚持到了现在。” 赛凝雪的眼眶不知何时泪花涌现，红着鼻子酸涩一笑。 “继续憋着这股劲……” …… 天空中，萧韬一颗心疯狂跳动了起来。 姜陵？从那处空间中飞出的竟然真的是姜陵！ 他不仅真的活着，而且还从太虚谷中成功回到了天星大陆？ 那司鱼呢？ 那个司天游领养的孩子怎么没看到？！ 此时的萧韬心底有无数个疑问接连升起，恨不得当场就飞下去抓着姜陵的肩膀问个明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至少与当前甚至可能关乎到整个凉州百姓安危的玉门关战役相比，可以暂时往后退。 蟒蛇自然也是看到了姜陵从空间中飞出的那一幕，再结合底下妖蛮的惊呼，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刹那间，它眼中的凶光大盛，对着底下的熊琰便命令道：“留他一命！” 姜陵不仅在关闭的太虚谷中活了下来，而且还回到了天星大陆，这可是一个重磅消息。 不难想象，若是能够挖掘出这一道消息背后的隐秘，必然能够给自身带来巨大的利益。 别的不说，白圣绝对希望能够得到自己孙子的消息！ “熊琰听令。”熊琰微微俯首，充足的表现出了对一位强者的尊敬。 而当它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恭谦瞬间又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恶意满满的狰狞。 熊琰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便是最近颇有名气的‘人魔’？能在铭文境接下我七成之力，也算是颇有实力，难怪你能杀死裴菀了。” 姜陵看了一眼身后脸色煞白，浑身浴血的王维，脸色一下便阴沉了下去： “你不也只是一个连道果都未结成的种道境？仗着一身蛮力杀了我人族几个好儿郎，很强吗？” 熊琰和当初的仇濉一样，处于刚刚突破的阶段。 连神通道果都没有成熟，自然展现不出蕴灵境和种道境之间的鸿沟。 “你以为我不能杀你，就奈何不了你了？” 熊琰目露凶光，大手一挥，气血之力鼓动，当即便要将姜陵擒拿当场：“看我把你腿拽下来吃了！” 只是出乎熊琰意料的，自己才刚动手，姜陵身边的空间便荡起了一片涟漪。 一张散放着淡淡金光的纸页，凭空出现在了姜陵的身旁。 这是什么？ 熊琰手脚一顿，疑惑不解。 “……关！” 趁此机会，姜陵声化雷音，在才气的帮助下，虽然看似只说了一个字，却是出口成章，完整的诗篇自然而然的形成在每一个人的脑海当中。 “ 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 浩浩荡荡的黄河好像从白云罅隙中奔流而来，雄伟的玉门关孤独地耸峙在高山中。 将士啊，你何必哀怨那关内的柳树不发芽？ 远方的春风根本就吹不到玉门关外！ 看似简简单单的四句，实际上却是一点也不简单。 试想，连大自然的春风都吹不到玉门关，区区种道境的熊琰，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面面由才气演化而成的城墙虚影，顿时从地面下拔地而起，将姜陵的身体层层裹裹的保护在内。 可不正是脚下“玉门关”的缩小版？ 竟然是防护战诗？！ 看见这一幕，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在一众战诗词类型中，防护战诗的数量虽然位列第二，但也同样稀有，特别是好的防护战诗，更是难得一见。 没想到姜陵不仅死而复生，而且一出现，便又填补了自己作品中的一处空白。 而且从威力和文采两个方面判断，该首最低也是贯州层次的防护战诗。 不愧是连小诗君都敬佩的男人！ “诸君请看，诗斩魍魉！” 姜陵转身望向王维，说道：“请王师借学生文房四宝一用。” 不知为何，他的文房四宝在接受诡者传承的时候尽数老化成灰，否则刚才也不至于出口成章了。 “好，好！” 王维眼睛一亮，连说两个好，竟是直接从乾坤袋中搬出了一张桌子，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皆是蕴灵文宝。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亲自为姜陵倒水研墨。 姜陵目光在笔架上扫过，最终选择了一支小楷笔。 于是当场提笔沾墨，竟是旁若无人的作写起了诗篇！ 这一行为，无疑是深深地羞辱到了熊琰的自尊。 从未……从未有人敢如此无视本王！ 熊琰浑身长毛炸立，目露凶光，气极反笑道：“很好，姜陵，你成功的激起了我的怒火，不过你以为躲在这龟壳里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熊琰的眼底顿时纷转着浮现出了两枚晦涩深奥的符文。 妖族血脉天赋技能——妖术！ 感受着熊琰身上汹涌澎湃的气血威压，附近不少人都在一瞬间变了颜色。 赛凝雪等人担忧的看着那道站在“玉门关”内，埋头作写的身影，仍记得北邙山上，三人一妖被一名种道境魔种碾压的画面。 “姜陵加油，杀了这头畜生！”耿自诚浑身浴血，没有时间回头，只能一边杀敌一边叫嚷。 姜陵的嘴角不知何时弯起了一点弧度，只是那一双漆黑纯粹的眼中，却是看不到丝毫的笑意。 “没在石棱中！” 看见姜陵写完《石中箭》，王维还以为姜陵要掀开反击了，只是诧异为什么会选择一首巅峰登府的战诗。 毕竟虽然《石中箭》的威力在他这位作者的手中并不弱于别人的贯州战诗，但总归比不上熊琰全力一击的妖术。 可接下来，姜陵就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姜陵写完《石中箭》，头也不抬，笔也未停，紧接着便在《石中箭》的下方继续作写。 “挽弓当挽强……” 第314章 三连战诗，英魂相助 在作写了《石中箭》之后，姜陵紧接着就作写起了《擒王》。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体内才气不足，呼吸法也在悄无声息中动用了起来。 星图旋转，气血汇入，不过一会便被碾碎，转换成为了仿佛源源不断的才气，呼啸着汇入到了文宫当中， 得到虹光洗体前，姜陵才刚成为天子茂生不久，只能算作蕴灵境初期。 但当他得到了众多虹光的洗礼之后，顿时一跃进入到了蕴灵境中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后期，甚至大圆满狂奔而去。 不能盲目突破，这会导致根基不稳的！ 姜陵深知文道不能求快，所以连忙将虹光洗体的能量牵引到丹田里的气血洞天中。 于是武道的境界便开始了突飞猛进。 咔咔咔咔！ 枷锁一根又一根的挣断。 不过一会的功夫，姜陵便突破到了铭文境大圆满的境界，只差一根枷锁，便能达到种道境。 可惜武者突破大境界后需要攫取大量的精气，而他如今又身处战场，妖蛮不可能给自己一个平稳的环境突破。 所以姜陵只能按捺住前进的脚步，留待日后再做突破。 正好，就拿这些剩余的虹光之力，作写战诗！ 姜陵眼睛一亮，仅仅数息的功夫，便再度写成一诗。 “……擒贼先擒王！”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熊琰启动的妖术也成型了。 那是一只足有三十几米长的火焰巨掌，落下的同时，仿佛连风都被点燃了，热浪翻涌，声势浩荡，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拍在了姜陵之前写好的“玉门关”上。 砰！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接触，“玉门关”虚影的城墙上面便裂开了一道又一道密集的放射性裂纹，有明亮的光芒自缝隙中流出。 火光冲天，笼罩住了整个城池。 所有人的视线里，一下就失去了里面的姜陵和王维的身影。 “姜陵！老师！”耿自诚等人失声惊呼，紧张得就像是一颗心被揪住了一般。 天空中。 蟒蛇愤怒的咆哮：“谁叫你把它杀了？！” 熊琰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是他太弱了，连我一击都挡不住。” 妖蛮就是妖蛮，一旦动用气血，就会呈现出“上头”的情绪，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顾，更别说上司的命令了。 不过冲动过后，他终究还是恢复了一点神智，转身就准备穿过城墙，一跃而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在那烟雾弥漫，悄无声息的地方，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隔靴搔痒。” 这道声音的响起，惊得熊琰浑身长毛炸裂，猛然转头望向了身后。 果然。 待那浓浓的烟雾消散了一部分之后，一座摇摇欲碎的“玉门关”虚影顿时出现在了熊琰的眼中。 里面的姜陵和王维除了因为热传导的作用下，浑身冒汗，在防护战诗的庇护下，毫发未损！ 看着这一幕，无数士兵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热血沸腾，军中原本绝望的气氛，竟是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振： “无名先生无敌！” …… 不约而同，浩浩荡荡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宛若雷震。 这声音听得妖蛮头皮都在发麻，本能中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觉姜陵即将要做出一桩大事。 砰！ “玉门关”虚影终究还是破碎了，能正面抵挡下一头种道境妖蛮的妖术之击已经算是非同小可。 还未等熊琰大步上前，直取姜陵性命。 这时，姜陵却是忽然停住了笔，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对方。 唰！ 感受到姜陵眼神的那一刻，熊琰忽然感觉到对方的身后就像是涌现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胸口就像是凭空落下了一块巨石，压抑无比！ 姜陵面前桌子上的纸页无风自燃，恢弘浩荡的无情之音如同雷鸣般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 镇国战诗，《出塞》！ 当这首诗完成的时候，被压抑封印在纸页中的宝光顿时层层亮起。 《石中箭》蓝色代表着登府的宝光！ 《擒王》紫色代表着贯州的宝光！ 以及《出塞》红色代表着镇国的宝光！ 不过宝光异象并没有到此结束。 因为《石中箭》和《出塞》都是赞咏箭圣李广的诗作，所以理所当然的，连诗宝光也同时浮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不过除此之外，姜陵还作写了《擒王》这首增强弓箭类武器的强兵诗。 所以，形成了极度罕见的三连战诗！ 玉门关城墙上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风啸声，漫步在天地间的滚滚血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受到了牵引一般，尽皆朝着姜陵的身后涌去。 一道模糊而又高大的虚影开始凝聚。 强大而又厚重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诗唤先贤！！” 徐修筠惊喜出声。 在太虚谷落日崖一战时，仅有立身境实力的姜陵就曾以连诗之力唤来李广的一丝英魂降世，斩杀同境界妖蛮二十余头，只有一头熊妖断臂逃窜。 如今姜陵已经突破到了天子茂生，才气总量甚至不弱于种道境，而且还是三连战诗，威力理应更加强大！ 不教妖蛮度阴山…… 威压覆盖千米，但凡是处于这个范围内的，所有妖蛮的身体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如同绑上了重物。 特别是靠得近还有境界低的，更是连动弹一下都显得格外费劲。 不少将士看见这一幕，眼睛一亮，连忙割下对方的头颅。 一时之间，此地竟是响起了一片类似于西瓜落地的声音。 “蠢货，还不快跑，我们妖族的大计都要败在你这个白痴的手里了！”蟒蛇被萧韬缠住，只能寄希望于夹裹着气血之力的厉喝，刺激熊琰僵直的肉身。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当姜陵身后的背影越来越趋向于真实的时候。 轰的一声！ 虚影睁开眼睛的同时，威压覆盖的范围更广了，此时的熊琰感觉自己如同深陷泥潭！ “弓来！” 李广英魂振臂一招，声音宛如雷鸣共振，一把染着血的大弓顿时飞到了他的手里。 “箭来！” 散落在地的箭矢，但凡是完好无缺的，在这一刻，尽皆飞到了李广的手中。 只见他伸手一搓，成千上万支箭矢，顿时化为了一支。 “人族不败，斩妖除魔！” 李广弯弓搭箭，旋即轻描淡写地一松指。 唰！ “蟒王救我！” 熊琰惊恐变色，转身就欲逃跑。 然而，一抹雪白的气流在半空中乍现。 仿佛连空气都被撕碎了一般，羽箭径直地穿过了熊琰的身体。 “不……” 熊琰口中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它的身体裂开了，连带着那张被它紧紧护在怀中的阵盘，也流泻出了璀璨明亮的光芒。 或许是怕计划失败，阵盘落入人族之手，反倒成为了对方将计就计的媒介。 所以这张阵盘与熊琰的性命息息相关。 熊琰前脚刚死，阵盘便自爆炸开了。 强横的冲击波裹挟着炽热滚烫的火浪，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看见熊琰惨死在姜陵手中，蟒王的心头痛得就像是在滴血。 它阴冷的竖瞳在姜陵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怒笑道：“好，很好！姜陵，我记住你了，你必死无疑！” 姜陵毫无惧色地回望过去：“我等你来杀我。” 蟒王没有回应，而是找了个机会飞身回到了乌云之上，与此同时冷哼一声。 “退兵！” 第315章 妖族退兵 妖族退兵了。 有那件归一法宝在，地上幸存的妖蛮可以迅速回归到天空，即便是萧韬也不敢乘胜追击。 不过，这场玉门关战役，虽然赢得过程有些跌宕起伏，故事的发展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总归还是赢了。 既然赢了，那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等目睹着那片乌云远离视线，头顶的天空重新恢复晴朗的模样，幸存着的将士们才发出劫后余生，终于胜利的欢呼。 不过更多的士兵则是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倒头就睡。 这场战斗对于人们来说，无论是体力方面还是精神方面，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他们迫不及待需要一场休息，来缓解自己劳累的身体，紧绷的神经。 姜陵看着面前的残垣断壁，倒在血泊中的同胞尸体。 虽然在太虚谷中便已经经历了一遍，但刚回来就机缘巧合的参与到了这么一场战役中，即便是他，也是感慨万分，心情沉重不已。 萧韬从天而降，落在城墙上的一角，面无表情地将一条又一条战后的命令吩咐下去。 很快，还有体力的读书人和军人就开始了玉门关的战后清理工作。 做完了这一切后，萧韬才出现在姜陵的面前，沉声说道：“跟我来。” 对于死而复生，重回天星，实力大增的姜陵，恐怕他早就堆积了一肚子的疑问。 能够忍到现在才把姜陵叫走，属实是因为战后清理的工作必须亲自指导。 “好。”姜陵一口答应。 虽然没有见过对方，但是无论是从能与蟒王正面交战而不落下风，还是能够指挥玉门关的所有将士的威严来看，都能猜出对方便是楚国大名鼎鼎的凉州州牧。 玉门虎萧韬！ 从司鱼那里姜陵曾了解到，萧韬虽然比司天游大了十几岁，不过因为两人性格相像的原因，关系匪浅，相交莫逆。 在她小的时候，萧韬经常来无忧庐与司天游喝酒。 大了之后机会倒是少了点。 不过可以肯定，两人的关系必然很好。 …… 就在玉门关战役结束后三十分钟。 楚国皇城，皇宫深处。 乾清宫里，芈凰与芈琬凝又在商议着什么。 女帝脸色难看至极：“妖族竟然动用了一件归一法宝，运送大军从天而降，进攻玉门关，若再过一会来消息，恐怕就是玉门关失守了！。” 玉门关遭受妖界大军袭击。 这是一桩足以震惊楚国的大事，玉门关的兵士在发现敌袭的第一时间便将其传书给了相关人员。 因为文印传书的便利性，很快该消息就送到了芈凰的面前，所以她才会加急传书，让芈琬凝速速进宫。 芈琬凝同样脸色凝重，不过还是劝慰道：“萧韬行事稳重，实力强大，想来即便被妖界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也懂得保全实力，卷土重来。” 长公主说的简单。 但玉门关作为凉州的第一大关隘，建成至今，只失守过一次，还是对方出动了虚圣级强者的缘故。 所以倘若玉门关真的失守了，那么恐怕她们好不容易才通过太虚谷战果建立起的微弱起势，转眼就灰飞烟灭了。 就在芈凰焦急的到处打转的时候，桌子上的镇国玉玺忽然动了动，一封文书传了进来。 女帝飞也似地冲上去抓在手里，心神刚一进入，脸色就瞬间呆住了。 芈琬凝第一次看见女帝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得芳心大乱，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女帝才怔怔地回过头，望向芈琬凝失神说道： “姜陵从天而降，虹光附体，大显神威，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召唤出了箭圣李广的英魂，摧毁妖界阴谋。” “他……活着回来了。” …… 沈家。 “老爷！下人还在旁边呢！”女人被沈非知抱起就往卧房走去。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芳华已逝，诞下孩子的妇女居然保养得跟二十几岁的少女一样。 妇女不仅拥有着水蛇般玲珑丰满的身材，一双暗送秋波，娇媚勾魂的眼睛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几声欲迎还拒的娇嗔，叫的沈非知心痒难耐，连脚步都忍不住快了几分。 她便是沈无极的母亲席怡宁。 虽然出身只是豫州的一个偏远的小世家，不过年轻时凭借着过人的美貌和讨喜的性格，机缘巧合下便成为了沈非知的妾室。 该怎么说呢，会说话的女人“孕”气都不会太差。 嫁入沈家后仅仅两个月，席怡宁便中了头彩，怀了身孕。 虽然第一胎出了意外流产了。 但三年后她又重振旗鼓，再度中奖。 这一次她终于是平平安安的生下了一位男孩。 男孩年幼时表现得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风范，反倒像是个穷酸人家的孩子。 这一点，让他备受冷眼和嘲笑。 即便是沈家的教书老师，都不止一次在背地里说此子天赋属实一般，原因八成归结于他那位胸大无脑的母亲上。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沈非知的父亲，沈肃破天荒第一次考校孙子功课的时候。 这位笨头笨脑，懦弱自卑的男孩，竟是突然展现出了惊为天人的天赋。 得到了沈肃的青睐后，男孩的起势再也无法阻挡。 如同一柄藏于破烂剑鞘中的宝剑终于露出了寒芒。 男孩一飞冲天，名震皇城。 显然，此人便是沈无极。 “今天老爷怎么这么高兴？”妇女目光意乱情迷，上下其手的同时，故作“不经意”的一问。 毕竟是与自己同床共枕差不多二十余年的人了。 想想也不是什么机密，沈非知便说了：“天降喜事，玉门关怕是要失守了！” “啊？！” 席怡宁先是一惊，随后惊喜道：“那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 她自然也是知道沈家谋算的，毕竟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司马昭之心。 所以，但凡是对楚国不好的，那都可以算作是喜事。 更别提还是玉门关失守了。 “倘若玉门关真的破了，皇室的威严必然一落千丈，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添上几把柴火，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时机就到了！” 沈非知真的太开心了，火急火燎就要在美妇的身上倾轧。 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提枪上阵的时候，门外竟然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位不长眼的下人喊道：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老爷，姜陵竟然从太虚谷回来了，玉门关守住了！” 这一刻。 席怡宁能够清楚无比的感觉到，身上男人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难以遏制地浮现出了一抹狰狞的愤怒。 第316章 皇城骚动 “你留在这，我晚上再过来。” 沈非知留下一句话，套上袍子便推开了房门离去。 席怡宁则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扶着身体，披散着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 雪白娇嫩的脖颈间遍布粉红色的吻痕，席怡宁看了一眼门外那上前通报的下人，面无表情地说：“找个地方埋了。” “是。” 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位干瘦的下人听到这话，脸色大变，惊恐无比，当即就要跪地求饶。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一道黑影直接捏碎了脖颈，无声无息的拖了出去。 席怡宁慢慢扶起自己滑落的衣衫，遮住外泄的春光，一边拿起文印，一边望向东边的方向。 “贱女人，你自己生不出个好儿子，敢派人来打搅我？” 席怡宁目光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恨恨道：“你等着，等我儿子成为了这楚国的皇帝，必将你慕容家尽数拔除。” “唯有此，才能消去我那还在肚中，便无辜惨死的孩子的心头之恨！” …… 姜陵自太虚谷中归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只要是幸存下来没有昏迷的，几乎都看到了姜陵那虹光附体，唤醒先贤的画面。 所以，当确定玉门关战役结束，而且是己方大胜后。 在场许许多多拥有文印的读书人，没多久便将消息传给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若是姜陵消失了足有十年也就罢了。 或许世人对他的英年早逝还只有一声唏嘘感慨。 但仅仅三个月，姜陵的事迹仍处于烈火烹油的阶段。 所以“姜陵复活”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在天星大陆，乃至于孔城都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无数人在听到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表示质疑的。 毕竟死去的人怎么复活？ 可伴随着越来越多信息的挖出，众人当即便明白了。 原来之前之所以一直在传“姜陵已死”，那是因为从未有人在太虚谷关闭后还能活下来的。 而姜陵，居然破天荒的完成了这一成就！ 可以想象，在该消息流传出去后，整个天星大陆，会有多少双眼睛盯向楚国的动态，亦或者说姜陵的动态。 身为皇城五大家之一的慕容家也算是声名显赫了。 在沈家得到消息后不久，他们便得到了，算是收到消息较快的。 只是慕容家主慕容烽看了几眼消息后，便漫不经心的放下了文印，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急色，反而嘴角还升起了淡淡的笑意。 沈无极与姜陵有罅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司天游虽然没死，但也跟死去没啥两样。 这也就意味着姜陵彻底失去了他最大的一座靠山。 徒有天资，但却实力微弱…… 慕容烽简直都快高兴得放声大笑了，这可不就是一枚对付沈无极最佳的棋子？ 于是乎，他当即便吩咐道：“来人，赶紧把慕容势给我喊来！” 没想到，一旁的下人却是满脸为难的说：“老爷，您忘了，昨天势老爷刚说要闭关，谁也不准打扰……” 这句话倒是提醒慕容烽了。 当时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诧异了好一会，心想这小子这么大了还能开窍？ “真会挑时候！” 慕容烽骂道：“读读读，读了大半辈子现在不也就一个四象境？赶紧把他给我喊来！” 下人听闻，眼底浮现出恐惧之色，已然能够料到慕容势被打断闭关时的怒火会是多么汹涌，十有八九要发泄在自己的身上。 可怜自己身份卑微，即便已经猜到了后事，却也只能灰溜溜的跑出去照办。 …… 黑衣人拖着男人的尸体从慕容卿的门前走过，淡淡鲜血落在地上碎成八瓣，如同一朵朵梅花盛开，有种异样的美，却只能让站在门口的下人感到心惊胆寒。 待黑衣人远去，下人才惊恐万状地跑回屋子，敲开了慕容卿的房间。 “主母，主母不好了，大川被二房的人给杀了，刚刚他们拖着尸体从我们院子前走过，一路都是血！” 慕容卿本来坐在梳妆镜前，在婢女的服侍下画着淡雅的妆容。 但是，突如其来的噩耗不仅仅是吓到了婢女，就连慕容卿也是娇躯一颤，导致那眉黛直接一路延展，画到了发际线上。 “主母饶命！”婢女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到了极致，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慕容卿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擦了擦额头，没想到却是让那抹黑线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像是晕染开了一般。 终于，她按捺的情绪爆发了。 “这个该死的贱女人，现在居然连我的人都敢不问一声直接杀了……如今这个沈家，到底谁才是主母？！” 慕容卿说到最后，雍容华贵的面容顿时狰狞到极致。 她一掌拍在面前的梳妆台上，吓得房间里所有服侍的下人都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这还得亏她的背景雄厚，伺候自己的下人都是从娘家带来的，忠心耿耿。 倘若换了别家主母，被二房压制到如此地步，一向爱捧高踩低的下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当初……当初若不是非知拦着我，我早就将你那沈无极一块打了，没想到竟真让你生出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 慕容卿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暗自攥紧了拳头，心想。 现如今东西已经到手，等二哥破解了司天游的禁制，便能让修然天赋大增，压下那庶出的贱种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姜陵那个贱人竟然又回来了？！ 死在太虚谷中不好吗？！ 慕容卿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乱如麻。 她太清楚姜陵回归对于己方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消息了。 倘若“谋夺文侯遗产”的事情败露出去，即便她是慕容家家主的妹妹，沈家的主母，也是难逃刑殿的重罚。 “死”这一个字已经算轻的了，最令她难以接受的，还是可能会牵连到的家族，还有她最心爱的儿子！ “修然这般努力读书才考过的殿试，倘若因为我这个做母亲的连累了他，前路断绝，文道崩溃，那我……那我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啊！” 正当慕容卿心灰意冷，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个下人带着一封书信跑了进来：“主母，您二兄给您送信来了。” 听闻这话，慕容卿眼前一亮，赶紧招手道：“快拿来给我看看！” 拿到密封的书信，慕容卿刚一展开，顿时如遭雷击，浑身上下的精气神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一般，面如死灰，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 “主母，主母！” 下人与婢女吓得脸色大变。 整个房间顿时乱成一团。 第317章 回家 营帐内。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魂葬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原来是只有在太虚谷关闭的时候才会显露，而且还如此危险。” 姜陵与萧韬快速地讲述了一遍自己在太虚谷内的经历。 当然，他对许多重要的经历进行了或是修饰，或是压根就没说。 萧韬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才在一些明显可以深入询问的地方保持了沉默，静静地听着姜陵说完。 司鱼的离开自然是瞒不了的。 不过姜陵却将其说成了“得到了某种神族传承，直接离开了太虚谷，不知何夕归来”。 这个结果比萧韬预想的好了太多，而且他见姜陵的脸上确实没有哀莫大于心死的悲色，便更加相信了。 “你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仅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只冰灵蝶，而且还突破到了天子茂生。整个太虚谷的好处，你和司鱼共享七成！” 萧韬松了一口气，爽朗大笑，笑完又正色道： “能够被神族纳入麾下，成为神族对于天骄的赏赐，这冰灵蝶潜力必然不俗，你小子可得好好养着，估摸着也就三顿喂点冰属性的神物。” “品质越好，估计提升也就越快。” 萧韬很快就把自己的身份定位转换成了姜陵的长辈，严肃地叮嘱道。 对此，姜陵自然是乖乖听着。 等他说完，姜陵才问道：“萧州牧……” “叫叔！” 姜陵微微汗颜，问道：“萧叔，不知我离开了几个月？可曾发生什么有关我的大事？” 听到这话，萧韬一下就起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道：“那事情可就多了去了，你已经离开了整整三月，在此期间，不仅……”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萧韬才把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姜陵。 其中，最大的两件，无疑就是皇室的加封与司天游的离开。 当听闻沈家居然连自己的身后名都阻挠，只为了能够获得自己从太虚谷中舍命送出来的“遗产”。 而听闻自己的老师，司天游才刚得到张华仪送来的《天花篇》，不久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天星，前往茫茫星海寻找自己与司鱼，还遭遇伏击，生死未卜…… 这一刻，姜陵虽是一言不发，可就连萧韬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火和悲伤。 萧韬劝慰道：“司天游福大命大，从年少时崛起就不走寻常路，如今虽是失了音讯，却没人敢断定他必死无疑，你就放宽心。” 沉默了许久。 姜陵缓缓抬头，望向萧韬的眼睛，像是发誓般，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十年内，他不回来，我去找他。” 很难想象当时萧韬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毕竟现在姜陵才多大啊？ 十年后满打满算也还没到三十岁，正常人这个年纪天赋好点的顶多也就四象境，根本就没有遨游星海的资格。 可想了想，姜陵前不久才以三连战诗诛杀了一头种道境初期的妖蛮，粉碎了妖界的计谋。 或许还真不能用正常的目光看待他，他早就与沈无极、魏凭玉他们一样，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异类了…… 正因如此，所以萧韬并没有打击姜陵的信心，转而说道：“想家了？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豫州的州试就在五天内举行，如果你有把握，最好不要错过。” 正常来说，天子茂生是不可能考不过州试的。 毕竟每一次境界的突破，都会令脑海中不少困扰已久的问题迎刃而解，无数模糊的记忆飞快清晰。 只是姜陵的身上还压着一个“文压一州”的挑战，所以如果做不到摘下解元的话，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抨击他文名的工具。 别看姜陵现在宛如烈火烹油，风头正盛。 可人的心性可不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改变，善妒之人哪怕是天命境都有，就连不少半圣在封圣前也曾留下过污点。 譬如曹操着名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典故，仅此一例便勾勒出了一位为了成功不惜一切的枭雄形象。 姜陵这几个月虽然荒废了学业，可之前的“内卷”却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所以，即便州试将近，在科目变化不大的情况下，姜陵仍然有把握摘得魁首，文压一州！ 念到此，姜陵起身说道：“既然玉门关战役结束，学生就该启程回家，去无忧庐准备州试事宜了。” 萧韬面露欣赏之色：“少年当是如此。” …… 镇魔山，无忧庐。 姜母失神落魄地靠在柳树上，一旁的黑牛羔子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怒气冲冲地四处盯梢，像是在提防着什么恶人突然出现一般。 身为通灵的兽族，它自然看得出姜母心情的变化八成与浮肿的左脸有关。 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天，受到了周鸿一巴掌的姜母，脸上的红印子依然难以消退。 这与周鸿不留余力有关，也与她不肯敷药有关。 连我想看的人都不在了，我就算敷了药，又能怎样，给谁看呢？ 想着想着，姜母的脸上又滑落下了两条泪痕，说不清的悔恨与自责糅合在一起，令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时常就跟被人揪着一般，痛苦不已。 “明明守渊人让我保管好，可那锦囊还是在我的手中弄丢了。” 姜母红着眼睛，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黑胖察觉到了妇女的情绪，这样的情况在这几天已经发生了数次，它不知所措地用头蹭着妇女的肩膀，小牛蹄焦急不安的在地上踩动。 然而妇女的难过依然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流不止。 “如果守渊人回来发现我没把东西保管好怎么办？” “如果尘光回来发现我把东西弄丢了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偏偏见钱眼开想要做那不切实际的梦呢？女人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不就好了，我只是一个拖累，根本就帮不到尘光。” “三十万两银子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怎么赔得起啊……” 姜母迷茫而又痛苦，到最后更是紧紧蜷缩成了一团。 黑胖不知所措地围着姜母乱转。 就在这个时候，姜母竟是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姜陵的呼唤。 “娘……娘！” 竟然都出现幻觉了。 姜母苦笑着，却忽然感觉一只暖乎乎的手忽然落在了自己的肩膀。 姜母茫然抬头，当看清来者的模样后，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顿时渐渐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尘……尘光？！” 然而。 姜陵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母亲的呼唤。 他忽然张大了嘴巴，一双眼睛之中的情绪极尽复杂。 震惊、诧异、愤怒、自责……姜陵颤抖着将手轻轻地放在母亲红肿的侧脸上，鲜红的掌印如刀般刺进他的心底。 心像是烧起来了。 流下了一滴滴猩红鲜艳的血。 少年漆黑清澈的眼睛里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颤抖，姜陵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 “娘，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第318章 云丰华 凉州，沛县，云家。 水池边，云家家主云丰华悠闲恣意的躺在摇椅上，微眯着眼，享受着下人的扇风，只觉得眼前的未来一片光明，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一飞冲天，成为凉州州志里记载的人物。 老实说，云家作为一个钻研医道，祖上修为最高也就种道境的偏远世家。 云丰华一个年过半百还只是蕴灵境的家主，本应该是默默无闻的。 可世事的变迁就是这么无常，有时候说不定只是一个选择，便会给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丰华便是那个抓住了命运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的人。 在沈家的有意拉拢下，认为前方已无路可进，只能另寻突破的云丰华在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因此，云家成为了沈家埋在凉州的一枚暗子。 凉州毕竟是皇室的天下，而正好在凉州的太虚谷又是楚国少有的几个着名的秘境之地，无论是太虚原石还是各大凶地里的特产，都是外界千金难求的奇物。 沈家如果想要绕过皇室，从太虚谷中分一杯羹。 拉拢凉州拥有令牌的本土势力是最简单的一条途径。 所以，沈家对于凉州投效的家族待遇一向高于其他州区。 即便云家只是从沈家的手中分到了两口微不足道的汤水，也让他们枯木逢春，两位嫡子更是得到了同等家族怎么也得不到的待遇。 嫡长子云承平自然是最争气的。 在庞大的资源倾斜下，他不到三十岁便达到蕴灵境后期的境界，成为了一州学宫排名前三的天骄。 经历了太虚谷一事后，云承平的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日便要突破到蕴灵境大圆满，冲击殿试，尝试种道。 与云承平相比，次子云承远确实是要逊色不少，不仅心性纨绔，喜欢惹是生非。 但后面踢到了铁板，遭受羞辱，自尊心作祟的情况下，云承远反而呈现出一副知耻而后勇的姿态，与小队前往了历练之地中最凶险的百兽山谷，小有所获。 两位天赋异禀的儿子，还都是主母所生，争夺家主之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按照这样的趋势，云家本该蒸蒸日上，更进一步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太虚谷中竟然传出了一则噩耗。 ——二少爷云承远惨死！ 原因居然是无名先生姜陵见死不救！ 云丰华的拳头陡然紧握，青筋毕露。 每当他想起这一件事，都恨不得将那死在太虚谷里的姜陵的尸体拖出来鞭尸三日，然后再扔到荒郊野岭被野狗分食。 明明自己的大儿子都跪下来求他了，明明只是小辈之间的恩怨，明明他都用一首《陋室铭》击裂我儿子的文宫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跟徐修筠重修于好，偏偏却不愿意放过我们云家？ 云丰华眼中怒火翻涌。 这时，管家周鸿正好从门外走进。 云丰华见状，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躁动的怒火，出言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依然平稳，但尾音终究还是起了一点波澜，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紧张的。 周鸿微微躬身，展颜笑道：“幸不辱命，东西原原本本，完完整整交到了对方的手里，大少爷第二天就被引进了皇室学宫。” 皇室学宫便是楚国学宫。 听到大儿子终于进入到了楚国最好的学宫进修，云丰华久久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 但放松的同时，他的心中又对那位女帝生出了怒意。 太虚谷大胜，按道理来说，但凡是做出大贡献的，都能获得皇室学宫的就读资格。 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赛凝雪、陈望这些立身境中的佼佼者都获得了入学资格的情况下。 云承平一个蕴灵境后期，凉州学宫前三的存在，居然没有获得！ 此事一经传出，议论四起，太虚谷内云承平所做出的事情，顿时暴露在了人们的眼中。 现在凉州的百姓，谁不知道云家已经投靠了沈家，成为了逆党的走狗？ 若说此事没有皇室的从中作梗，显然是不可能的。 “幸好还有沈家在，他们事前就曾许诺，等尘埃落定，让我们举族迁移到宁州。”云丰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经此一事后，云家的身份彻底暴露，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留在凉州充当“暗子”的意义。 正如凉州是皇室的大本营一般。 宁州作为沈家的发迹之地，同样也是沈家的天下。 云家倘若能够搬进沈家，自然就不需要再像现在一般担惊受怕，需要万事谨慎。 虽然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相当于重新开始，不过只要云承平还在，云家就早晚会崛起。 站在一旁的周鸿见云丰华一直是一副“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云淡风轻模样，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还是云丰华察觉了这位跟随身旁多年的老人异样，这才开口说道：“周叔不妨有话直说。” 周鸿自上一任家主在世时便协管家主一应大小事宜。 云丰华叫他一声“叔”并不过分。 周鸿想了想，终究还是迟疑着开口说道：“不知老爷听说了没，这两天总有人说，姜陵出现在了玉门关，一诗出世，镇杀了数万妖蛮……” 话还没说完，云丰华便大笑出声，连泪花都笑出来了。 “怎么？周叔你连这种故事都相信？数万妖蛮……哈哈哈！别说姜陵进入太虚谷之前只是一个立身境，就算他拥有传闻足以媲美蕴灵境的战力又如何？” “数万妖蛮……站在那里给他杀他都要杀上个把月，现在的说书人为了博取眼球真的越来越离谱了……” 原来是编的啊…… 周鸿一颗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的名声吓得几个晚上睡不好觉。 一时之间，周鸿竟是生出了一点羞怒的意思：“那看来是我多想了。” 云丰华笑道：“何必这般害怕？你不过是替咱们打了那女人一巴掌而已，别忘了，咱们的背后是沈家！是虚圣！” “只要咱们不把这位诰命夫人卖到窑子里，天下之大，扇她两巴掌，有她鸣冤申诉的地方？” 他知道周鸿虽然年迈，但却依然老当益壮，平日里一得闲就去与那些年轻寡妇纠缠，所以故意有此一说。 果然。 周鸿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脑海中顿时勾勒出了姜母的模样。 虽然只是一位瘦小的村妇，但身上那股温柔恬静的气质，却着实是不同于那些见钱眼开的寡妇…… 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那可是姜镇国的亲娘，倘若能够跟这么一位寡妇来上一段“你情我愿”，那可真是死也甘心了！ 一想到这，周鸿就浑身热血沸腾，正当他急不可耐准备退下的时候。 这时。 一道如同爆炸般的巨响，竟是突然出现在了云家大门的方向。 “云丰华，给我出来！” 第319章 投名状 偌大的声音，如同雷鸣般浩浩荡荡的在云家的上空炸响。 要知道，整个沛县撑死也就几十万的人口，其中还加上了类似于柳村这样散落各地的村庄，可想而知整个县城的面积范围。 而且云家作为世家，住宅的地段不可能太过偏僻。 所以声化雷音一出，半个沛县都将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无数道身影猛然抬头，惊愕不已地将目光投往了云家的方向，心底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 云家作为沛县仅有的医道世家，平日里地位超然，就连富商等闲都不敢惹。 毕竟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关键时刻，这可是能救命的！ 而此人竟然用“声化雷音”堂而皇之的直呼云家家主的名讳，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后续必然会有大事发生。 “怎么回事？” 云丰华脸色一变，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无数个不好的念头。 其实在云家真实背景暴露后，云丰华便下令封闭了云家大门。 家族中的生意，也是在短短几日间转移了绝大多数的资产，只留下了一副空壳子，生怕被义愤填膺，脑袋发热的民众洗劫一空。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今天。 他们特意加固过的大门，居然被悍然踢开了！ 是谁找上了门？ 破碎的木板散落满地。 门后的婢女侍卫惊骇失色地看着那道如同魔神般站在门口的少年。 劲风大作，少年满头黑发在半空中狂舞不定，浑身散放着咄咄逼人的戾气，光是站在那，就给人一种胸口发堵的压力。 他的身后甚至还跟着一头斜睥嘚瑟的胖牛，而胖牛的身边站着的则是一位瘦小的妇女。 此时妇女瞪大了眼睛，掩嘴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幕，仿佛连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青天白日下，一脚踹开云家紧闭的大门，厉声喝问。 这跟拿脚在云家的脸上反复碾压有什么区别？ 在场的只是一群下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即便被吓傻在了原地，两股战战，动弹不得。 云丰华很快便带着一帮人乌泱泱的赶到了。 “哪来的妖种，竟然敢擅闯世家府邸，来人，给我把他手脚打断，送往衙门问审！” 果然，当云丰华看见自家大门的情况一片狼藉，而主事者竟然只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后，勃然大怒，额头上连青筋都跳出来了，当即便要让人把姜陵的手脚打断。 殊不知，跟在云丰华背后的周鸿脸色早已大变。 虽然此时的姜陵气质与当初冬至文会时判若两人，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样貌总归是变化不大的。 “不，不行，住手！快回来！”周鸿忐忑不安，失声召唤，当即便要将那些人喊回来。 只是下人可能不听家主的话，反而去听一位管家的话吗？ 更何况当他们看见来者竟然只是一个少年郎的时候，更是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就等着在家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了。 别看姜陵一脚踹开了一座大门。 可那说到底只是几块木板而已。 侍卫们可是都修炼了呼吸法的武夫，虽然只是一些烂大街的货色，可能一辈子最高的成就也到不了铭文境。 可无论如何，若给他们近身的机会，就连同层次的读书人都得抱头求饶，更别说只是一座大门了！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竟然敢来我们云家撒野，看我们不打断了你的腿，扔你去衙门！” 一名侍卫怒喝一声，龙行阔步，上前对着姜陵的面门就是一拳轰去。 气血鼓荡，虎拳生威。 此人竟是已然开辟了气血洞天，大概是接近挣断了二十根枷锁的水平。 只是还未等他碰到姜陵的鼻子。 “真是给你们脸了。” 姜陵明明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可侍卫的视线中却忽然多出了一道黑乎乎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 一只牛蹄？！ 侍卫脸色大变，无论他尝试了多少种方式，侧身、扭转、翻滚、跳跃……那只牛蹄依然在他的眼前不停放大，就像是跗骨之蛆般阴魂不散。 牛蹄悍然落下。 同样的画面出现在了所有侍卫的眼前。 呜…… 整齐划一的一阵痛哼，八名侍卫捂着鼻子倒飞而去，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云丰华、周鸿几人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出现在姜陵身前，正“优雅”的放下蹄子的黑牛，心情忽的一下沉重了。 侍卫当局者迷，看不到当时的情况。 他们作为旁观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八名洞天境的侍卫，在那头黑牛羔子出手的一瞬间，个个都像是中邪了一般，忽然在原地开始一段群魔乱舞，像是动物园里卖艺杂耍的猴子一般。 紧接着才在黑牛轻描淡写的一击之下，八人齐齐倒飞而去。 这头牛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传说中的灵兽？ 虽然觉得黑胖的手段有些诡谲，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打退了几个护卫罢了。 云丰华依然不把面前的少年放在眼里。 他转而看向姜陵，面若寒霜，气极反笑道：“不仅强闯世家府邸，还纵兽伤人……哈哈哈哈！看来是我云家‘和气生财’的宗旨太入人心，这才导致有宵小之辈都敢打上门了！” 话音落下，云丰华怒目圆睁，抬手间掌心里便出现了一支毫笔，当即便在面前的虚空中进行作写。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云丰华没有沾墨，可每当他笔尖挥动的时候，虚空中都会出现漆黑的笔画，组成文字。 正如三之境的“纸上谈兵”。 立身境的“出口成章”。 蕴灵境的文灵大日除了可以护持文宫免受邪念入侵，还可以在紧急的情况下进行“虚空作写”，威力甚至比“纸上谈兵”更胜一筹！ 当看到云丰华竟然想要对姜陵出手的时候，周鸿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要进行阻拦。 可他的身体才刚动，却突然想起来云丰华自己所说过的话。 “姜陵进入太虚谷之前只是一个立身境……” “现在的说书人为了博取眼球真的越来越离谱了……”” 是啊，姜陵的战绩都是外界以讹传讹，信口雌黄编造而来的。 他不过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拥有传说中那般强悍的战力？ 如今他强闯民宅，还故意纵兽伤人，可谓是“刚瞌睡就送上了枕头”，若是家主借此机会将其扼杀…… 周鸿越想越激动，到最后竟是连一双老眼昏花，浑浊黯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浑身兴奋得颤抖。 诛杀姜陵……这可是给沈家最好的“投名状”啊！ 第320章 一掌破之 诛杀姜陵。 这四个字之中仿佛蕴藏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致使周鸿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嘴，并期待着云丰华能够将对方直接斩于手下。 专心作诗的云丰华自然注意不到身后周鸿的神情变化。 不过以他的视角，却是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姜陵神色始终如一平静，仿佛自己的战诗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嚣张什么？！” 云丰华勃然大怒，手中毫笔转动，仅仅三息的功夫，战诗便已然成型。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大风歌》。 汉太祖刘邦作品，贯州战诗！ 才气鼓荡，庭院里顿时刮起了一阵无形的狂风，仿佛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狂风便聚拢在了一起，化做成了一柄巨大无比的铡刀。 “记住，你今天之死，乃是咎由自取。” 战诗已成，云丰华心中的怒意反倒平息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姜陵，神情漠然，仿佛在俯瞰一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此人强闯世家宅邸在先，打伤护卫在后，哪怕我先斩后奏，蒲逢春也奈何不了我…… 云丰华目光微动，抬起手对着姜陵的头颅便是虚空一指。 悬在天空中的风刀落下来了，还没碰到姜陵的身体，锋锐的刀气就已经切断了姜陵几根飞舞的头发，脚底的青砖路裂开一道又一道的裂缝。 “尘光！”姜母大惊失色，下意识就要冲上去护住姜陵。 幸好有黑胖在她身侧，她不过才刚动，就被黑胖一口咬住衣服拽了回来。 “呜呜！”不要担心，您就看好了！ “这……”好歹是养了好几个月的灵兽，姜母自然听得懂对方的意思，顿时面露迟疑之色的望向了自家儿子。 十几米高的风刀从天而降，对着姜陵的头颅就劈了下来，刀势之凛冽，仿佛要把他一分为二，一刀两断一般。 凭此一手，姜陵便看出了对方的实力。 蕴灵境大圆满。 这云丰华的实力，竟是比在太虚谷中的云承平还要更胜一筹。 面对着远比自己庞大的风刀，姜陵面无表情，体内的气血洞天早已在无声无息间运转而起。 就在风刀即将劈在姜陵头顶的那一瞬间。 忽然，众人眼前一闪，悚然发现姜陵的手竟是不知何时抬了起来，对着风刀便是轻描淡写的一抓。 砰！ 风刀爆开了，狂暴的冲击波如同龙卷般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云家的护院塌了。 大门倒了。 就连脚底下的青砖路也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缝。 沙尘四起。 云丰华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道从浓雾中缓缓走出的清瘦身影。 在此之前， 他根本就想不到，会有这么年轻的人，这般轻描淡写的就能化解自己的攻势！ “你到底是谁？” 事到如今，哪怕云丰华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知道面前的人身份不一般了。 可自己到底是从何惹到这么年轻的炼体者的？ 哪怕云丰华绞尽脑汁，脑海翻遍仇家的名录，也依然没有一个人的形象能与此子对上的。 “你不是想要本侯母亲的三十万两吗？怎么会连本侯都不认识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云丰华。 这时，恰逢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 蒲逢春竟是骑着一匹骏马赶了过来。 天知道当他看到那道背对自己的熟悉身影的时候，整个人有多么的震惊，一时之间竟是连缰绳都松开了。 “尘光，你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楚国境内。 有几个人能在、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称“本侯”的？ 再加上蒲逢春竟然唤他“尘光”，一副双方早已认识，甚至熟识的样子。 年纪轻轻便拥有足以匹敌蕴灵境大圆满的实力…… 种种线索在脑海中融会贯通，云丰华猛然瞪大了眼睛，竟是突然看到了那道站在门外，身材瘦小的妇女和黑牛。 通了，一切都通了。 想清楚事情的关键后，云丰华的脑袋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打中了一般，嗡嗡作响。 “你是姜陵？”云丰华呆滞地望着那道身影，失声呢喃。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般，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姜陵…… 这个硬闯云家府邸，打伤护卫的人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的“姜镇国”？！ 不只是云丰华懵了，婢女懵了，就连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喘气的护卫们听到这话也懵了。 刚刚他们要打的居然是姜陵？ 他们居然想要去教训一个降妖除魔，在太虚谷力挽狂澜的大英雄？ 一时之间，护卫的心底竟是陡然生出了一阵寒意，顷刻间便席卷了整副躯体，如坠冰窟，涌现出深深的后怕与恐惧。 就连云丰华也不例外。 毕竟谁能想到，姜陵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难不成他在玉门关大杀八方，屠戮种道境妖蛮，镇压数万妖蛮的传言是真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若是真的，楚国第一天骄，沈无极又成什么了？ 云丰华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大脑里一片空白。 对于蒲逢春的赶到，姜陵早有预料，毕竟如此大的动静，事发地点又是云家，身为县令不可能坐视不管。 只是他事情还没做完，不可能先与蒲逢春叙旧，所以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 姜陵面若寒霜，缓缓开口：“辱我娘者，周鸿在哪？” 猝不及防被问责，周雄脑海中油然想起了有关姜陵在玉门关大杀四方的传言。 仙人之姿，从天而降，数万妖蛮，一诗镇杀…… 传说在那天的玉门关的城墙上，尽是妖蛮亡魂不愿离去的鬼哭狼嚎，哭喊姜陵“人魔”之名！ “我……我……” 周雄被吓得面无人色，两腿一软倒在地上，险些失禁。 这实在不怪周雄胆小如鼠。 而是在姜陵“死去”的这几个月，他的文名实在太盛！ 无数好事者为了博取眼球，近乎神化了姜陵的战绩。 在不少不明情况的老百姓的眼里，姜陵甚至成为了一尊不亚于司天游、萧韬的年轻强者，乃是楚国名副其实的顶梁柱。 周鸿虽然在云丰华的身边耳濡目染，眼界高于普通人。 可只要一旦想起姜陵那杀得妖蛮心惊胆寒的赫赫凶名，便忍不住心生惧怕，两股战战！ 第321章 强势至极 听见姜陵竟是为自己而来，周鸿被吓得面无人色，两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这一表现在人群中何等显眼，姜陵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原来是你。” 姜陵盯着周鸿的脸，语气森然。 当初，还是这位老人领着云承远来无忧庐给司鱼送冬至文会的请柬的，没想到侮辱自己母亲的竟然也是他！ “蒲县令，我问你，聚众闯入文侯府邸，侮辱朝廷亲封七品诰命夫人，强抢文侯遗产，恶意勒索钱财，依楚律，该当何罪？” 姜陵看上去面无表情，冷静到了极致。 可在场的云家众人听到这一句话，却是无一不脸色大变的。 虽然从开始就不明白姜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云家。 但蒲逢春不可能不相信姜陵，当即便躬身揖首，顺着姜陵的话说道：“回文侯大人，依楚律，倘若案情属实，数罪并罚，周鸿可斩！” “好！” 姜陵点点头，往前迈步的同时，伸出手便对周鸿虚空一抓，体内气血之力滚滚而出，眨眼间便化为了一只气血大手，对着周鸿就压了上去。 谁能想到姜陵说出手就出手。 跟周鸿挨得近的下人生怕被殃及，脸色大变，哪怕是受了伤的侍卫，连滚带爬也要赶紧远离。 云丰华惊怒交加，脱口而出道：“姜陵，你敢在我云家地盘杀我云家的人？！” 这一道声音之中动用了文像之力，有点像是当头一棒，竟是将姜陵的气血大手生生喝停在了半空。 只是还未等周鸿松一口气。 那只气血大手便凭空放大了一倍。 砰！ 雄浑蛮横的气血之力直接震开了云丰华的力量，打得他脸色青白变幻，连退数步。 每一步的落下，脚下的青砖路便要崩断一块，可见姜陵在武道一路的修为已经碾压云丰华。 很难想象两人的境界居然是一样的。 只是云丰华可能让姜陵在云家杀人吗？ 倘若真给姜陵当着下人的面做成了此事，那自己的脸面何在？云家的脸面何在？ 砰！ 云丰华一脚狠狠踩进了地里，竟是将其视作为了一根钉子，生生化解了自己身上翻涌蛮横的气力。 与此同时，云丰华张口便道： “……方！” 云丰华出口成章，以消耗纸上谈兵三倍以上的才气为代价，换来一字成诗。 虽然没有咏读整首，可当战诗成型，才气鼓荡，狂风四起的时候，众人还是知道了他使用的是哪首。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依然是《大风歌》。 只不过这一次，云丰华不仅动用了纸上谈兵的力量，还启动了文像和文灵大日，硬生生的将战诗的力量层次从“初窥门径”直接提升到了“登门入室”。 硬生生的拔高了一个境界！ 威力增长了一倍不止！ 滚滚才气化为呼啸的狂风，对着姜陵的气血之力便是悍然落下。 只是即便是这样，在众人的视线里，云丰华依然处于稳稳的劣势当中。 怎么会这么强？！ 不止是云丰华，就连蒲逢春的心中都升起了浓浓的惊异。 气血大手终究还是被狂风打散了，只是在消散之前，仅存的力量居然化为了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地点在了云丰华的胸口。 “噗！”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才算贴切？ 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 这一瞬间，云丰华被恐怖的力量砸中，整个人七荤八素，头晕目眩的，甚至脑海中的记忆就跟断片了一样，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我是谁？ 我在哪？ 为什么我飞起来了？ 云丰华喉咙中发出一声痛哼，脸色青白变幻，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吐血倒飞而去，径直地撞塌了一棵大树。 前胸后背翻涌起剧烈的疼痛。 身为医者，云丰华毫不怀疑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云丰华猛然抬头望向姜陵，嘴角溢出一抹鲜血，脸上写满了深深的难以置信与惊惧之色： “姜陵，你进入太虚谷把自己弄疯了不成？！” 公然对世家家主出手。 这种行径，跟妖种魔种有什么区别？ 除了疯了，云丰华找不到任何一个解释。 蒲逢春看见这一幕，同样也是震惊不已的，但因为出于对姜陵的信任，所以他才一直按捺着自己出手的想法。 站在原地的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云家众人，甩了甩手道：“我疯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 此言一出，无论是云丰华还是周鸿，两人的心都在一瞬间咯噔了一下。 不做亏心事，才能不怕鬼敲门。 两人心怀鬼胎，特别当得知来者居然是“姜陵”的时候，整个人的心都乱了，自然是不可能不害怕的。 为什么…… 为什么姜陵回来了沈家不提醒我？ 云丰华强忍疼痛，颤抖着双腿从地面上站起，脑海中却是刮起了一阵头脑风暴。 身为能与皇室打擂台的沈家，他们的实力之强，只会比自己想象的大，不会小。 所以沈家不可能不知道姜陵回来的消息，可他们偏偏却没有选择提醒自己…… 为什么？ 难道我们成为弃子了？ 还是让我们吸引一下怒火？ 云丰华自认为手中掌握有许多的证据，若非必要，沈家没有可能放弃自己。 所以云丰华虽然心中忐忑，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冷道：“敢问无名先生，我云某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到您这尊大神，亲自登门羞辱！” 虽然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不过示敌以弱，卖惨装可怜的手段总是没有错的。 君可听闻一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然而姜陵早已免疫了这一套，心中汹涌澎湃的杀意让他数次想要直接杀了对方，一了百了。 但很可惜，如果想要让亲人朋友维持在天星大陆维持平静的生活，他就必须学会展示证据。 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行动显得不那么“为所欲为”。 所以，姜陵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直接扔到了云丰华的面前，面无表情： “姓云的，你可认识这东西？” 第322章 东西在哪 一匹丝布轻飘飘地垂落在了云丰华的面前。 这本该是一件极好的衣服，甚至已经完成了七成，但中间的部分竟然遍布着数道狰狞丑陋的切口。 尤其是最大的一道，竟是横贯左右，拦腰斩断，彻底断绝了弥补的机会。 “姓云的，你可认识这东西？” 姜陵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云丰华面前的那块破烂的布匹上。 姜母做毁了大公子从太虚谷中带回的一匹好布在云家不算秘密，只是难道指的就是这条？ 下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目光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发现这匹布料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够散放出翡翠般的光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远非县里面布商的藏品能够媲美的。 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 周鸿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惨白了下去。 云丰华脸色阴沉，顿了顿才说道：“云某不擅女红之道，此物虽然看起来与承平带回来的玉蚕布相像，但难保会被有心人偷龙转凤，以假乱真。” 他知道眼前的就是周鸿数日前交出的玉蚕布，但却不愿直接承认，因为那会遂了姜陵的心意。 如此这番“是也不是”的回答，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也不枉他活到这么大的年纪了，将“老奸巨猾”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蒲逢春看穿了云丰华的把戏，正想将其揭穿。 这时，姜陵却是直接看向了云丰华：“云丰华，你莫非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要知道，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但凡做过，都是有迹可循的。” “为了得到我的东西，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姜陵侃侃而谈，眼中尽是寒意：“你为了掩饰自己，先是故意在外边炒热我母亲的名声，引得一批又一批的人慕名而去。” “等到我母亲彻底放松了警惕，才让周鸿带着这匹昂贵的玉蚕布上门，晓之以情，许以重利，劝动我母亲答应。” “然后再选择在交货的前一个夜晚，派遣侍卫潜入我母亲的家中，毁坏布匹……” 此话刚出，姜母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来，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至于蒲逢春，则是满脸震惊之色，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忙不迭的询问姜母：“夫人当初为何不报官？” 若非今天姜陵回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姜母伤心痛哭：“云家势大，即便知道县令大人与孩子有旧，我也不敢行此下策啊！” 没有姜陵在，即便告诉蒲逢春又如何？ 小小一个县令，难不成还能奈何得了有沈家庇护的云家？ 事实上蒲逢春要早有办法，怎么可能不整治这个众所周知的“叛徒”！ 蒲逢春满脸愧疚之色，一时之间，望向云丰华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怒火。 刚刚被黑胖打飞的其中一名侍卫，听到姜陵这么一段陈述，骇然抬起了头望向了姜陵，一颗心都在颤抖。 他……他怎么知道的？ 这一刻，周鸿面如死灰，发紫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 完了，完了…… 云丰华听到这话，脸色大变，疾声厉色喝道：“姜陵，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诬陷我？莫非你还想再来一次请天证？！” 县试时，姜陵为了自证清白，曾对着圣庙发动请天证，三首咏母诗出世，逼得处于征伐文比中的席越彬不得不跪地认罪。 可席越彬毕竟只是一位贪生怕死的纨绔。 同样的方法能够拿捏他，却是很难对付“家族至上”的云丰华。 为了保全一家老小，云丰华很有可能宁死不屈，到时候姜陵反倒会落得个想要“屈打成招”的恶人形象。 云丰华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好，自以为已经窥破了所有变化。 没想到姜陵冷笑一声，竟是丝毫不为所动：“请天证？你也配？” 姜陵对着云丰华面前的玉蚕布张手一摄，布匹顿时飞入到了他的手中。 姜陵冷笑道：“不修武道的你应该不知道，不到一定的境界，武道修士所过之处会自然而然地留下自己的气血之力？” “而这种气血之力若不故意抹除，痕迹留下七天绰绰有余！” 听到这话，云丰华的内心猛地一咯噔，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却又只能强自镇定地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不懂？” 姜陵讥笑道：“那你看着便懂了。” 说罢，姜陵抬手一挥，在自身气血之力的牵引下，丝丝缕缕，淡薄呈浑浊状的气血之力顿时从手中的玉蚕布上升腾而起。 看那性状，与云家侍卫刚刚出手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摆明了是同一种呼吸法！ 而且看这气血之力的浑厚程度……正是八名侍卫中，第一个急不可耐冲姜陵出手，修为最强的那位侍卫长！ 那名侍卫长不过才刚看到这一幕，身体就跟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一般，两腿一软，就欲瘫倒。 云丰华打从一开始就想赖账，自然不可能因此变了脸色。 他阴恻恻的冷笑道：“那天搜房，所有侍卫都进去了，沾染气血之力无可厚非，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到这话，侍卫长即将瘫软的双腿陡然注入了一股活力，眼睛一亮，便仿佛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 只是当他发现，姜陵的脸色依然保持着那副面若寒霜的样子后，一颗心，顿时就沉入了谷底。 “所以你承认搜刮朝廷七品诰命夫人的居所了？” 姜陵豁然转头，凛冽如刀的目光刺得云丰华遍体生寒。 “没有朝廷的文书，你怎么敢私自派人搜刮朝廷七品诰命夫人的居所的？！” 姜陵猛然上前一步，狂暴的气血之力轰然释放。 猝不及防之下，云丰华的身体被压得深深地嵌入到了地面内，七窍流血，满脸惊恐。 他，他怎么敢的？ 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出手…… 该死的，要早知道这个小子会回来，我根本不可能答应做这一件事！ 现在半点好处没捞到，反而还尝尽了苦果…… 云丰华现在的心底只剩下满满的后悔。 后悔当初冬至文会后就该直接打断云承远的腿，彻底结束这份恩怨。 后悔做了这一件事后，不仅没有抹去所有的痕迹。 后悔自己的贪婪，没有第一时间逃离沛县，反而还想要等转移了这边所有的资产后方才举家迁移，所以才碰到姜陵这尊魔神…… 后悔，后悔…… 无尽痛苦的悔意在云丰华的心底涌现。 在姜陵散放的强大威压面前，他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经历过的人生就像是走马灯般在他的眼前一幕幕的浮现。 模糊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道身影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姜陵居高临下，神情漠然地看着每分每秒都在往地面下沉没的云丰华，声音平静无波，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告诉我，东西去哪了？” 第323章 又是沈家 东西，指的自然就是司天游给姜陵留下的乾坤袋了。 而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司天游没有选择带走，反而留在了天星大陆，以防姜陵和司鱼突然归来呢？ 毫无疑问。 除了那两颗六色太虚光源之外，姜陵想不出任何足以令云家铤而走险，针对一位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母亲的动机。 事实上，来到云家之前，姜陵就已经通过姜母了解了所有的事情，他不可能凭着一头热血就直接上门杀人。 别说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司天游的庇护，沦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就算有，一个连虚圣都不是的背景，也不足以支撑他藐视人族规则。 所以他必须得有“证据”，这番行动才能算得上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 即便事后有刑殿的问责，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东西去哪了？”姜陵冰冷地俯视着身前的云丰华。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先前在花园里谈笑自若，趾高气昂的样子？ 恐怖的威压落在他脆弱的身体，浑身上下每分每秒都像是有一杆锤子在敲打他的骨骼，痛苦不堪。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他的毛孔中渗出，染红了整件衣衫。 没有人形，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痛苦不已…… 这些都是足以形容当前的云丰华境遇的成语。 一朝行差踏错，导致满盘皆输！ 云丰华躺在坑里，浑身浴血，却是露出一口血牙，笑出了声：“姜陵啊姜陵，莫非你天真的以为我会告诉你？” 东西从始至终都不是云丰华想要的，这一点很容易就能判断出。 虽然云丰华或许有布置这一连串事件的影响力，但玉蚕布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至少姜陵并不相信，在太虚谷被追杀了大半个月的云承平还能有闲情雅致找什么玉蚕。 姜陵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说道：“你知道我大概猜得出是谁，只是我还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云丰华的身体被威压压得越陷越深，开始有泥土从四面八方落在他的身体。 想来，若是他再不给出一个答案，姜陵就准备将他活埋了。 云丰华看着姜陵，面露讥诮之色，不言不语，显然是不打算说了，与姜陵先前的判断一致。 不过人都是有软肋的，特别是像云丰华这种，更是一眼便能看穿弱点。 姜陵平静地说道：“你知道在太虚谷的时候，云承平对我发起了文战邀请？”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记雷霆般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云丰华脸上所有的傲慢。 他的笑容凝固了，随后寸寸崩裂。 虽然这一道邀请已经过去了数月。 可只要姜陵一天没拒绝，身为被挑战方，他就能够直接对挑战方发起挑战。 要知道，文战不同文比，纸上谈兵，出口成章，这些战斗的手段动辄就会将人重伤。 就连征伐文比都有死亡的例子，更别说文战了，就算打死了人，圣院和刑殿也不会管的！ 而云丰华此时还正在姜陵的手下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呢。 就算自己的儿子比自己强上那么一点又如何？ 医家读书人终究不擅长战斗，他不可能会是姜陵对手的！ 换句话来说。 一旦文战，云承平必输无疑，甚至可能直接就会死在台上！ 终于，云丰华的脸上出现一抹慌乱之色了。 他之所以能够悍不畏死地讥讽姜陵，心底无非就是想着自己的大儿子还活着，云家早晚还能崛起。 可现在，姜陵居然用云承平的性命来威胁自己，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在说： 要么，将幕后主使的身份吐出来。 要么，你就在地下等着一家团圆！ 云丰华终究还是被说书人信口拈来，添油加醋的故事影响到了。 毕竟除了大英雄，还有谁能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去帮助其他人？ 可英雄归英雄。 倘若这份舍己为人的精神落在敌人的头上，那可就不是“英雄”了，而是名副其实的“傻子”！ 云丰华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姜陵，连身体都在颤抖。 “还不说？难道你寄希望于他考过殿试？”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刚从玉门关斩杀了一头种道境妖蛮，披星戴月而来，你以为突破了的云承平能承受我几招？” 此言一出，顿时浇灭了云丰华心底所有的念想。 他眼睛里的光芒像是一瞬间熄灭了一般，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是慕容势！是慕容势！”云丰华痛哭流涕，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们家一马，我们再也不趟这趟浑水了！” 慕容势…… 不得不说，当姜陵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诧异。 因为即便他遍寻了脑海中的所有记忆，也找不出丝毫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象。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陵的疑惑，云丰华连忙说道：“慕容势的胞妹是沈家的主母。” 果然跟沈家有关！ 姜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心中陡然烧起了一股怒火。 没想到太清门一事竟然还是没能打消对方的念头。 司天游才离开天星大陆多久？这就穷追不舍的追到了柳村姜母的头上来了！ “东西已经送到了？”姜陵面无表情。 云丰华从未感觉“死亡”二字离自己这般的近，遍体生寒，浑身都在颤抖：“前几天便已送到……” 蒲逢春见云丰华吐出的血越来越少，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不得不开口：“姜陵，可以了。” 毕竟云丰华也算是个证人，如果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以沈家的性格，绝对会推脱耍赖。 姜陵瞥了一眼脚底下的云丰华，身上的威压终于是收了回去。 威压消散后，云丰华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上岸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眼底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恐惧。 他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姜陵，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颤抖。 魔鬼……他是魔鬼！ “既然如此，他们就交给先生了，想必证据已经确凿了？”姜陵道。 他没有时间继续处理云家，毕竟他们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真正的始作俑者还在京城。 六色太虚光源被算计事关重大，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反应。 蒲逢春目光扫视云家众人一眼，冷哼一声：“这些妖魔鬼怪，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竟然敢算计忠士遗产，即便最后不被满门抄斩，也少不得流放充军。一生都在杀妖！”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先生了。只是在此之前……” 姜陵忽然转头，幽冷的目光径直地落在了周鸿的身上。 周鸿浑身一僵，紧接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中，便浮现出了一只宽大的手掌。 手掌在视线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落在他的左脸，强烈的冲击力打得他翻飞而起，七八颗老牙混杂着血水，直接从口中飞了出来。 “你就偷着乐，要不是我娘在此，我会杀了你！” 第324章 慕容卿之死 青天白日，长路漫漫。 黑乎乎的牛犊子趴在车厢里无精打采的睡觉，额头上多了一只晶莹冰蓝的蝴蝶，精美得就像是艺术品，正是姜陵从太虚谷中带出的冰灵蝶。 目前的它因为还处于幼生期的原因，所以实力顶多也就与三之境持平。 不过姜陵试验过。 若是他作写与“风雪”有关的战诗词的话，冰灵蝶能够起到辅助的作用，让威力凭空放大两到三成，不可小觑。 姜陵手捧经书，难得有真正空闲的时间，自然要静心学习，沉淀知识，打磨根基。 刚回到沛县没两天就坐上了马车，自然是为了四天后的豫州州试。 本来，姜母刚刚遭遇了一番惊吓，身为人子的姜陵至少应该带着她一起的。 不过姜母自己却是拒绝了。 “州试事关重大，娘跟你过去怕会影响你，还是留在柳村等你。” 临别时，姜母不舍地为姜陵整理了一下衣衫：“你长大了，要多为自己考虑，不要再想着别人了。” 之前因为柳村消息闭塞，加上知情人有意隐瞒的缘故，她并不知道关于姜陵的事情。 但伴随着姜陵的“死而复生”，事情自然也就流进了她的耳朵。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娘亲你也是。” …… 告别了姜母，姜陵带着数月不见的黑胖子共同前往了豫州。 路途休息的间隙，姜陵会拿文印回复一些亲朋好友的传书。 玉门关的时候，因为事发突然，归心似箭，即便他看到了王维、赛凝雪等人，也没有时间叙旧，跟萧韬讲清楚了事情便回到了柳村。 所以，对于不少人来说，姜陵的突然回归仍然笼罩着一层迷雾。 楚国境内，最近甚至流传起了一种阴谋说，声称“回来的姜陵是假的，乃是圣院派人伪造而成”，看得姜陵啼笑皆非，瞠目结舌。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姜陵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州试。 这关乎着他文压一州的挑战成功与否。 豫州的州试地点定在首府沣城，距离沛县颇远，所以姜陵才会连与姜母叙旧的时间都欠缺，马不停蹄就踏上了征程。 看着繁华的城市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没过一会，抵达城门的姜陵便出示了文书，成功进入到了沣城内部。 科举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州试，每次举办，都会引得无数人流汇聚，带动经济的增长。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路上有气无力的黑胖终于是打起了一点精神，非得挤在姜陵的旁边往外边看。 “娘，你快看，那车里面有头笨牛！” 有小孩手握风车，兴奋激动的扯着母亲的衣袖，指着探出车窗的牛头大呼小叫。 黑胖通灵，别的语言不知道懂不懂，反正在人族文学方面的造诣，至少已经达到了能够独立阅读一本小说的程度。 所以听闻自己被称之为“笨牛”，当即勃然大怒，对着那小孩狂骂不止： “笨人！你这个笨人！” 四五岁的小孩正是“狗都嫌”的阶段，哪里会被吓到，反而更加兴奋了，上蹦下跳的怪叫，气得黑胖鼻子里尽吐白气。 “好了好了，你说你跟一小孩置什么气呢？”姜陵好笑地摸了摸黑胖的头。 没想到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黑胖顿时委屈得跟个三百斤的胖子，硕大个脑袋嘤嘤嘤的直往姜陵的怀里钻。 呜呜呜，你都不心疼人家！ “你是何人？” 这时，马车突然停住了，担当车夫的裴勇叔的声音从外传进。 像是有什么人突然拦住了姜陵的行进一般。 “豫州学宫谭兴昌求见大人。” 谭兴昌？ 姜陵皱了皱眉，记忆中并没有关于此人的印象。 然后下一秒，裴勇叔便从外面送进了一物。 姜陵定睛一看，发现竟是皇室的令牌，思忖再三后，终于开口：“请进来。” 无论是太清门事件，还是司天游的离开。 萧韬都曾在姜陵的面前提过，其中少不了皇室的帮助。 既然如此，半路拦车，便理应不是坏事。 话音落下没多久，车厢的帘子便被掀开了，一位面容中正，落落大方的青年从外走进。 根据气息，此人应该已经达到了蕴灵境后期的水准。 按凉州学宫的水平换算，这名叫做“谭兴昌”的男人理当是豫州学宫中鼎鼎有名的学子，没想到竟是保皇党一派的。 当谭兴昌走进车厢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错愕。 因为刚一进入，他就受到了一记漫不经心的睥睨，幸好那是来自一头牛的，否则若是无名先生，还真是让人不知所措…… 谭兴昌尴尬一笑，随后有些激动地望向姜陵：“见过尘文侯。” 读书人间若是有称号，常常会以称号相称，聊表尊敬。 逢春先生是如此。 守渊人是如此。 姜陵的“无名先生”、“姜镇国”、“尘文侯”亦是如此。 姜陵自然是没有架子的，摸了摸黑胖的头，将手中的令牌还给了谭兴昌，顺带问道：“不知谭兄前来所为何事？” 谭兴昌接过令牌，收入了乾坤袋中，连忙回道：“臣奉陛下旨意，主要还是充当传话的工具，给文侯大人带来几个消息，以及一样东西。” 姜陵称谭兴昌为“谭兄”，谭兴昌却不敢称姜陵为“姜兄”。 不是不想，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几个消息，一样东西？”姜陵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告知。” 谭兴昌说道：“其中，想来文侯大人最挂念的，还是那枚被慕容势骗走的乾坤袋。” “确实。” 姜陵脸色微沉。 要知道，这可是司天游给自己留下的东西，里面八成有六色太虚光源。 若不是州试在即，分身乏力，而且知道乾坤袋一旦认主，很难蛮力破坏，姜陵早就冲去皇城兴师问罪了。 敢抢我东西？真是给你脸了！ 姜陵占理，一点也不怕所谓的“皇城五大家”，大不了再来一次请天证，就不信圣院还能不讲理了。 至于女帝为什么知道此事。 想来八成是蒲逢春上报告知的。 谭兴昌忽然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浅黄色的锦囊递向姜陵。 只是一眼，姜陵便认出了这是当初司天游给自己的乾坤袋，不由得惊讶道：“拿回来了？！” 都说皇室式微，没想到办事居然这么利索！ 谭兴昌微笑道：“谋夺文侯遗产的罪名如此之大，慕容家可不敢不交，顺便跟您提上一嘴。” 说到这里，谭兴昌的脸色忽然凝重了： “沈家主母，慕容卿自缢了。” 第325章 皇室邀请 慕容卿自杀了？！ 姜陵听到这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毕竟当他了解到，是慕容势通过云家骗走了司天游留给自己的乾坤袋后，理所当然的就对这个身份展开了调查。 慕容势，慕容家家主慕容烽二弟，与三妹慕容卿同母，四象境修为，在朝廷中任职五品，妻妾成群，却无子嗣，所以便将亲妹骨肉沈修然视作亲生对待。 …… 慕容卿，慕容势胞妹，国色天香，善妒却手段平平，成年时作为“正妻”嫁给了沈非知，诞下一子沈修然。 在沈无极未出生时天赋还算尚可，颇受沈非知重视。 只是等沈无极出生并展现出了极强的天赋之后，身上的一切光环尽皆黯淡，连带着母亲都遭受冷落。 …… 沈修然，沈家嫡长子，二十七岁，种道境修为，就读于楚国学宫，为人亲厚，广交好友，颇有贤名。 …… 老实说，二十七岁的种道境，已经不算弱了。 哪怕放在楚国最顶尖的学府里，恐怕也不算是平平之辈。 只是沈修然要比较的对象太过恐怖。 “楚国第一天骄”…… 在这份成就殊荣面前，沈修然被衬得黯淡无光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通过这些信息，姜陵不难推测出。 慕容势之所以会这般迫切的想要得到司天游给自己的留下的乾坤袋，原因无非就是为了给沈修然六色太虚光源增强天赋，得到与沈无极竞争的机会。 只是令姜陵万万没想到的是…… 慕容卿竟然自杀了？！ 姜陵沉默了片刻，答案慢慢从心底浮现。 不出意外的话，这又是一个在党派倾轧后被推出去的“牺牲品”。 慕容家爆出这么大一个污点，甚至还牵扯到了沈家主母。 想来即便沈党势强，在皇城几乎一手遮天，在猝不及防，失去道义的情况下，也不得不进行退让。 如此想来，让慕容卿主动寻死，反倒能够将损失降到最低。 姜陵从谭兴昌的手中接过乾坤袋，刚一入手，就察觉到了乾坤袋的封印曾被人试图破解的痕迹。 幸好司天游的修为高出了慕容势整整一个大境界，否则说不定还真给他水磨工夫给撬开了…… 姜陵心神进入其中，果然看见了两颗六色太虚光源静静的悬浮着。 正是姜陵和司鱼从北邙山峰顶得到的战利品。 这下，姜陵久悬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姜陵笑道：“还真是辛苦陛下了，千里迢迢给我送来。” 谭兴昌摇了摇头，微笑道：“先生身为我们楚国未来的擎天之柱，自然不可能让您受到委屈。” “您就放心，陛下已经说了，但凡是牵扯到这一件事的，她都不会放过，必然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到时不只是慕容家，就连沈家都会给您送上相应的赔礼，您等着便是。” “还有这种好事？” 姜陵眼前一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比从仇人的身上抢钱更令人开心的呢？ 虽然以这两家的性子，必然会在赔礼上从中作梗，很有可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大用处。 不过此事一旦传出，两家的名声必然会受到影响，想想都觉得痛快。 谭兴昌没想到姜陵竟是真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心情一松的同时，不由得对姜陵生出亲近之意： “陛下还说了，等您考过了州试，可以直接前来皇室学宫，一切事宜早就为您安排好了，就等您入学了。” 皇室学宫…… 姜陵认真思考了一下。 如今自己已然达到了蕴灵境，光论战力，在凉州学宫几乎已经没有敌手。 再加上古院长离职，王维镇守玉门关，赛凝雪等人纷纷离去…… 似乎确实没有继续停留的原因了。 正如初中毕业就该去高中一般，姜陵也该接受新的挑战了。 见姜陵久久沉默，谭兴昌还以为姜陵知道了一些事情，连忙说道：“您就放心，虽然陛下对皇城的掌控力不如凉州，但也不是逆党的一言堂，绝对可以保证您的安危的。” “更何况您已经被册封为了‘文侯’，而且还是‘天子茂生’，倘若您文压一州还成功了的话，前往皇室学宫，您是可以进入皇家藏书阁，观看大儒甚至虚圣亲笔的！” 虚圣亲笔？！ 即便姜陵自认为经历了太虚谷，得到了诡者传承，自己的目光与见识已然站在了“第五层”。 可听到这四个字，还是难免感到浑身滚烫，热血沸腾，忍不住就开始思绪发散。 正如自己所书的作品，必然会凝聚作写时自己的精气神状态在内。 其他的读书人自当也是如此。 更别说距离“封圣”只有一步之遥的“虚圣亲笔”了，里面必然蕴藏着它们参悟的圣道知识！ 周瑜、吕布、韩信、庞统…… 历史上有太多才情横溢，但却英年早逝，圣道崩殂的虚圣了。 其中，很大一部分虚圣都被后世认为拥有“封圣之资”，譬如三英战吕布的主角吕布。 坐拥“赤兔呼吸法”的吕布，乃是最早一个被认为拥有能够成为第一尊“武圣”潜力的天之骄子。 可惜，时也命也，众所周知曹操在下邳击败了这位青史留名的天才，斩断了他封圣的可能。 最终，这门传承呼吸法辗转流落到关羽的手中。 后续便是关羽封“武圣”了。 当然，这些都是远的题外话了。 姜陵如今至少有两首诗与箭圣李广有关联。 倘若给他在皇室藏书阁里面看到这尊虚圣的亲笔，可想而知这两首战诗的威力又将拔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正因如此，所以姜陵才会表现得如此兴奋。 这才是文道的大机缘啊！ 不过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急切。 所以，姜陵故意拿捏了几秒，方才缓缓开口：“州试之后，确实该见沈无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宛若一道晴天霹雳落在谭兴昌的耳中。 为了救下自己的堂弟一命，沈无极在姜陵县试之时曾出手阻挠，自此两人直接就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 姜陵与沈无极两人之间必有惊世一战，这是楚国无数年轻一辈心中的期待，不过却伴随着“姜陵失踪太虚谷”无疾而终。 如今姜陵回归天星。 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一战已经不远了？？ 谭兴昌的脸色瞬间涨红到极致，仿佛已经看到了楚国最为出名的两名天骄的龙争虎斗。 不过很快，这股兴奋就被他按捺了下去： “听闻沈无极早已离开楚国学宫，如今在悬龙城历练，不过只要无名先生您去了学宫，想必总有相见那日。” 第326章 州试阻击 沈无极去悬龙城历练了？ 姜陵微微一怔，随后又将其抛之脑后。 他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想来如果去了皇室学宫，必然能够有所耳闻，所以并不着急打听。 谭兴昌又说道：“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先生，有关州试。” 明天就是州试了，可谓眼前大事。 所以姜陵自然不会不以为然，问道：“怎么了？” 谭兴昌叹息一声：“您回归天星大陆的消息不出所料的话，已经被沈党传到了豫州。” “当得知了您在太虚谷的战绩后，即便是再关心家乡名声之人，也做不出阻击您州试的事情了，更何况八成还会和府试般无力。” “所以，他们思来想去，决定将目标转移到阻止您完成文压一州的壮举上，至少不能让你完成的太过轻松。” “阻止我完成文压一州？” 姜陵有些疑惑：“听你所说，他们似乎放弃了下三滥的手段，那又何出此言？” 谭兴昌说道：“您也知道，州试共有五个科目，历代榜首解元之位，往往都会出现两个甲等，成绩好点的，三个也不出奇。” 姜陵点了点头，二甲解元确实是最常见的，三甲解元一年一国能出现一位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一共就五科，能成为数万人中两科的第一就已经实属艰难，三门第一即便是姜陵在开考前也不敢断言能成。 谭兴昌忽然攥紧了拳头，脸上浮现出愤懑之色说道：“所以，他们为了让你名不副实，竟是将分散在豫州各地，专擅某科的先生全都请了过来！” “其中不乏年老的隐士，就为了让您的甲等越少越好，最好连文压一州都完成不了！” 原来是这样…… 姜陵恍然大悟，随后笑道：“只要不是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能与这么多位学识深厚的老前辈切磋，我姜陵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您这还真是……” 发现姜陵心意已决，谭兴昌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姜陵的反应在他的眼中并不意外，似乎还多了一种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感觉。 仿佛传说中的姜镇国，无名先生就该这样一般。 “对了，我在文院旁边已经为您提前安排好了住址，您就去那住，环境虽然简陋，但却胜在清净。” “好。” …… 夜深。 此处当真是僻静，除了客房里还有裴勇酣甜的打呼声传出，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很适合读书。 黑胖在院子里追着冰灵蝶咬，像是想要尝尝对方什么味道一般。 只是在聪明方面，冰灵蝶显然并不逊色于黑胖，甚至有所过之而无不及。 每当黑胖的牙齿快要咬到冰灵蝶的时候，它总是会轻描淡写地一拍翅膀，落在黑胖的额头上。 可怜黑胖张大个嘴巴，探出的舌头愣是舔不到额头上的冰灵蝶，只能像是被封印了一般，站在原地空流口水。 笨牛…… 姜陵没眼看的关上了窗户。 虽然达到了蕴灵境后，姜陵便获得了“夜视”的功能，无须借助烛火也能看书。 不过因为习惯原因，姜陵还是喜欢点一支蜡烛。 桌面上摆放着一份密密麻麻的资料，是谭兴昌托人送来的，有关今年州试姜陵强有力的对手信息： 卞琛，七十二岁，因出身寒门，三十岁才在机缘巧合下接触文道，在没有任何老师教导的情况下，自学五年，考过县试。 五十岁考过府试，获得“铭圣”一科甲等殊荣，两年后被豫州学宫特聘为“铭圣”科目讲师。 卞琛虽然早已踏入立心境，但以“垂垂老矣”为由，从来不参加州试，不过每年都会在科举结束后要来考题，在同事的见证下作写。 其他科目表现平平无奇，唯有“铭圣”一科，最低也是“乙上”。 据统计，过去十年内，豫州州试中拿到“铭圣”一科甲等的学子，有足足八名或多或少都听过卞琛的课程，均表示受益匪浅，影响深远。 …… 阎维雪，六十四岁，山水隐士，因过于痴心花草植被，所以考过了府试便与妻子寻了一处荒山住下，人送外号“花老人”。 不过虽然这位花老人只是立心境，但在农家圣道上的知识与应用却是闻名整个豫州。 传说但凡是他培育出的花草，无一不色彩娇艳，明媚动人，就连皇室都会从他手中求购。 卞琛会帮忙并不奇怪，毕竟他是豫州学宫手底下的老师。 但这么一位闲云野鹤，志在花草的老人家，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却偏偏还是趟入了这趟浑水。 思来想去，恐怕是豫州学宫针对他这一项爱好，故意寻了什么无法拒绝的奇花异草，引得他入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杂科”，便是由他来负责阻击姜陵。 …… 姜陵的视线往下看，忽的眼神一顿，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宋开诚，二十三岁，立心境，同年府试第二，进展神速，被豫州学宫院长视为亲传，倾囊相授，各科水平均衡，无一短板，尤擅经义，以往年经义题目作为模拟时，常常能够获得院长高度赞许。 很难想象，他居然成为了阻击姜陵“经义”甲等的最强敌手。 …… 对于此人，姜陵也算是熟悉了，毕竟在府试时两人就有过一次碰面。 只是宋开诚居然也能够在短短的三四个月的时间，从立身境走到立志境，而且还报名参加了今年的州试。 这般天资，还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毕竟姜陵可是历经数次生死大劫，方才将所学融会贯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两人几乎没有可比性。 不过即便对手再强大，也无法令姜陵的心中添上丝毫的紧迫感。 姜陵嘴角含笑，缓缓放下手中的资料。 “诗赋”一门也就不用说了，当姜陵成功从太虚谷离开后，楚国学宫的文塔几乎震了十几分钟，当真是久攒的能源都要被姜陵抽空了。 现在谁不知道姜陵在太虚谷中，作镇国诗四首？ 豫州学宫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诗赋”一科阻击姜陵，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别说整个楚国了，即便将整个天星大陆的所有立身境读书人都叫过来，恐怕都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够在“诗赋”一科上力压姜陵。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烛火摇曳，残影晃荡。 姜陵微微抬头，胸有乾坤，智珠在握。 第327章 赴考 科举之事大于天。 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在部分考生家长的心中看来，确实如此。 遥远的天边才刚露出一抹鱼肚白，道路的两边就已经有小贩支起了摊子，准备起了生意。 当然，这些食物考生为了防止拉肚子之类的，往往不会购买，反正圣院会提供。 不过考生不买，自然会有考生的家长，街坊邻居光临，只要手艺好，生意怎么也不会差。 于是没过多久，即便姜陵的院子清幽僻静，也飘进了几缕人间的烟火气。 “真是想念故乡的小吃啊……”姜陵叹息了一声。 无论是豆浆油条，还是肠粉米线，小笼包、糯米鸡、茶叶蛋…… 这些都令姜陵感到怀念。 裴勇听到这话，有些不解地说：“先生若是饿了，我替你去外面买回来？” “那倒不必……”姜陵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黑胖突然目露凶光，朝他狂吠不止。 这有半点牛该有的憨厚样吗？怎么感觉养的是一条恶犬…… “算了算了，您买，记得买多点。”姜陵无奈不已，只好将钱递给了裴勇。 没过多久，裴勇便提着大包小包的早点走了进来。 或是面食，或是米粥，大多都配有荤腥，毕竟姜陵充分地考虑到了黑胖性子像狗，胃口像猪的特性，给的银子绰绰有余。 看到食物散放的腾腾热气，姜陵难得食指大动，跟着坐下吃了起来。 风卷残云后，姜陵的文印忽然收到了几封传书，打开一开，都是一些个好友祝福的话语。 …… 俞梅：快要出发了？嘿嘿嘿，我们给你准备了惊喜，等你考完看见，必然高兴得喜极而泣，哭得梨花带雨！ 喜极而泣，梨花带雨…… 看到这些形容词，姜陵的嘴角忍不住地直抽抽，不知道俞梅这些小伙伴又在琢磨着搞什么幺蛾子。 姜陵心中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别是惊吓就行。 …… 相比于俞梅的不着调，其他的小伙伴就正经多了。 赛凝雪：我和陈望他们快要进考场了，你也收到皇室学宫的邀请了？入学日见。 女子考取功名的难度远高于男子，排名须得位列报考总人数的前百分之十。 不过听赛凝雪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丝毫不担忧这次考试，真不愧是凉州学宫立身境排名前三的天之骄子。 …… 除了凉州学宫的同窗，还有共同进入过太虚谷的战友也发来了传书。 颜辽：已听闻慕容家一事，孔城圣院方面震怒，下令严惩，慕容烽兵部尚书一职已是保不住，姜兄日后前往皇室学宫，还要谨慎以待…… 为人板正严肃的颜辽并没有询问州试之事，反而还透露给他圣院方面的态度。 这些信息是即便连皇室都未曾了解的。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亚圣世家？ 此事事关重大，姜陵当即便给颜辽回去了一封传书。 …… 董咏志：你携着大势归来，豫州学宫无法对一位“忠勇英雄”动用鬼蜮手段，你大可安心答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在批卷上动手脚！ 姜陵无奈地笑笑，心想董先生，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豫州学宫的老师！ 这封传书要是流传出去，莫不是不想混了？ …… 除此之外，张华仪、司马玦、蒲逢春等人都给姜陵发来了传书，就连萧韬也言简意赅的表示了“加油”的意思。 可想而知，当姜陵回到了天星大陆后，文压一州的挑战旧事重提，天底下定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这里，巴不得他犯错失误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只是你们越是如此，我便偏偏越是不让你们如愿。” 姜陵起身说道。 “走了。” 走出大门，巷道尽头之外人员密集，无数学子争分夺秒的捧着经书从姜陵的视线中走过。 黑胖的形象太特殊，怕是刚一带出便会暴露自己。 所以姜陵孤身一人便进入到了人潮中。 一旁跟姜陵紧挨在一起的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姜陵同龄。 在一众平均年龄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中，两人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尤其是见少年连走路都要捧着书，紧张不已的背诵原文的样子，更是令不少看到的人感到好笑，暗自摇头。 从气息上看，少年或许跟宋开诚一样，都是刚考过府试的读书人。 修为方面，他才刚刚踏入立身境的第二阶段“立志”，远远没达到境界圆满的程度。 不过科举的报名并不要求每一个人境界都需要圆满，为了积攒经验，连刚踏入立身境就报考的人都大有人在。 反正倘若是真的考中了，在才气灌顶的帮助下也能够凝聚文灵大日，跨入蕴灵境。 这样发挥超常的“幸运儿”基本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 再加上考过了府试的人已然不可能缺少报名费，所以不少人抱着“试试又不亏”，“万一呢”的想法报名。 或许在那些人的眼中，少年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露出略带讥讽的笑容。 少年注意到一旁突然挤进的姜陵，发现对方的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后，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说道：“朋友，你也是来增长经验的吗？我叫毛乐祁，很高兴见到你！” 姜陵被对方突如其来的问好给整懵了。 一时之间，周围无数道目光纷纷聚集在姜陵和毛乐祁两人身上。 发现此地竟是又多了一个“小屁孩”后，不少青年与家长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抹不屑之色。 切，又是一个妄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家伙。 感受着对方灼热的目光，姜陵微微一愣后反应了过来，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又多了一个身份。 这也难怪了，毕竟自己成为了天子茂生后，洗尽铅华，才气内敛。 除非是种道境的强者，别说是立身境了，恐怕就连一般的蕴灵境都看不透自己的真实境界。 这毛乐祁看不出自己的境界，又见两人年龄相仿，于是“理所当然”的就认为两人境界相差无二了。 姜陵微笑不答，说道：“你在看什么？” 毛乐祁将手中的书面展现给了姜陵。 《策论小解》……还以为是诸圣经典呢，原来竟是一本入门的教材，怪不得被人瞧不起…… 姜陵有些哑口无言。 第328章 谁能拒绝一株菊花 这一路上，毛乐祁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但凡碰见书上不懂的，都会询问姜陵。 教学相长也。 举手之劳的事，而且还能帮助自己，姜陵自然倾囊相授。 一开始，周围一群人还对姜陵这个“半桶水”居然还敢教导别人的行为感到可笑，可慢慢地，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脸上的轻蔑不知不觉中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因为就连是他们，都无法说得像姜陵这般详实，而且其中许多的观点，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 一时之间，心底不由得生出了类似于醍醐灌顶的感觉。 文院的大门越来越近。 当姜陵回答完了毛乐祁最后一个问题后，这才恍然发现，周围竟是一片死寂，议论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毛乐祁满眼星星，崇拜的看着姜陵：“朋友，你也太厉害了，若不是要考州试，我必然舍不得就此停下。” 此时周围不少人对姜陵已是改观，投来善意的眼神的同时，纷纷点头。 “不过朋友你学识这般渊博，必然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还请告诉小弟姓名，考完试后好做感激！”毛乐祁兴奋不已，眼巴巴地望向姜陵。 然而这一句话，却是让在场不少读书人顿时暗叫不好。 在他们之中，可不乏豫州学宫出身的学子。 要知道，读书人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倘若姜陵真的名声在外，他们不可能认不出这张脸的身份是谁，毕竟豫州就这么大，年轻一辈读书人的圈子就更小了。 可事实就是直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一个人叫出姜陵的名讳。 这也就是说，即便姜陵真的才学渊博，也属于那种闲云野鹤不爱社交与名声的人。 所以，毛乐祁这一张嘴，可谓是马屁拍到脸上面去了。 人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陵的脸色，生怕他突然变色导致本来自然舒适的气氛急转直下。 然而还未等到姜陵回答，这个时候，众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无名先生？！” 这一道声音中带有强烈的激动。 众人不解地沿着声音望去，当发现这开口的人，居然长着一张俊秀白皙的脸后，顿时一个个面露震惊之色。 “开诚兄？！”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当初姜陵在府试时碰到的宋开诚。 当姜陵看到他也报名了州试的时候，便有预感两人将会再次碰面。 果然。 预感成真了。 “好久不见。”姜陵冲宋开诚微笑道。 直到姜陵说完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什么。 “宋开诚刚刚叫这位兄弟什么？” “无名先生？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伴随着熟悉的称号再度响起，人们终于想起这个名字的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于是乎，唰唰唰的，一道道惊愕不已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姜陵的脸上。 传言都在说无名先生年轻得过分，只是一个少年，原本还以为不明所以的人以讹传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人们怔在原地，失神地看着姜陵的脸，心中涌现的情绪极度复杂。 有面见传说的兴奋与激动，也有知道姜陵为何而来的怅然与沉闷。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正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姜陵忽然抬头望向了一处。 在那里，有数道身影正在往这里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布衣，身材佝偻，皮肤上已经生长出了小块小块的老年斑。 难以置信他都已经是立心境的读书人了，居然还穿着缝着布丁的衣服，脸上一点异色也没有，似乎是简朴到了一定的程度。 而站在他不远处的另外一个老人，又像是另外一个极端。 他没有展现出丝毫的死气，而且还一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的模样。 为了今天的州试，老人不仅梳理了自己花白的头发，而且还穿上了颜色最鲜艳精神的衣服，眉目含笑地看着姜陵。 和蔼的就像是喜欢在院子里修花裁叶，有事没事就给自己孙子孙女买两根棒棒糖的老公公。 虽然没见过两人的画像。 但仅仅是这么一面，姜陵就大概猜出了他们对应的身份。 前者板着脸的，八成就是自己“铭圣”科目的拦路虎，豫州学宫的特聘教师卞琛了。 而后者，应该就是豫州学宫专门请来阻击自己“杂科”的“花老人”阎维雪了。 身为小辈，姜陵即便如今有层层光环笼罩，也十分自然地向两人行了一个礼：“见过两位先生。” “花老人”阎维雪见状脸上笑容倒是更甚。 反观卞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阎维雪含笑道：“看你表情，应该是早就已经听说了我俩要来了？ “唉，姜镇国，莫要怪我无情啊！我只是太喜欢那冰心菊花了，你想象一下…“谁能拒绝一株晶莹剔透，绽放时还会有寒气吐露的菊花呢？” 像是有一记晴天霹雳落在姜陵的脑门上，嗡嗡往外冒烟。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自由的个体，只要不会危害到他人的权利，我尊重每一个人合法的兴趣爱好…… 姜陵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像是念咒般在脑海里重复了三遍这句话。 相比于阎维雪，卞琛就话少多了。 他平静地看了姜陵一眼，过了一会才说：“你果然突破了天子茂生，只是不知玉门关城墙上斩杀种道境妖蛮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顿时在文院门口引发了一阵轰动。 天子茂生？ 斩杀种道境妖蛮？！ 虽然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玉门关遭遇妖族袭击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但危机终究没能解除，所以个中细节只有部分人知道。 所以初闻这两个重磅炸弹般的消息，众人除了脑袋直发蒙外，短时间内都不知道震惊于哪一个了。 姜陵没必要否认自己的战绩，于是点了点头：“自然不可能作假。” 听到姜陵承认，周围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姜镇国啊…… 宋开诚长叹一气，一时之间已经不知道自己参与此次州试的选择是好是坏。 卞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很期待与姜全甲的较量。” 第329章 州试 截至目前为止，姜陵一共参与了两次科举。 县试和府试加起来，姜陵未尝试过一次“乙等”，所以也有了个“姜全甲”的称号。 卞琛在此时提及，无非就是在说，要在“铭圣”科目上，与姜陵一争高低。 “姜陵期待与两位前辈的较量。”姜陵不卑不亢的目送了两人离开。 县试因为是面向所有普通老百姓的，所以一向备受瞩目，热闹非凡。 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放榜的时候，自己家隔壁那个天天埋在书桌上读书的“倔小子”突然就金榜题名了。 州试虽然不比县试，但也聚集了数万立身境的考生聚集在此。 姜陵与众考生待遇无差，排着队进入到了文院内部。 不过刚一踏入，姜陵便感受到了有一股浩荡伟岸的力量从天而降，蛮不讲理的进入到了自己的体内。 这是为了辨别妖种与魔种…… 因为前两次的经验，姜陵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果然，当这股力量在自己的体内过了两轮仍然一无所获后，自行便离开了姜陵的身体。 进入文院内部，又是姜陵熟悉的流程。 首先是一众考生跟着主考官祭拜众圣，咏读孔子、文王等做出了杰出贡献的先人。 随后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才是开始宣读考场规矩，言明在州试作弊被发现时受到的惩罚。 在此过程中，姜陵注意到总是有心不在焉的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他早已习惯这种情况，所以一直以来都视若无睹。 仪式结束，众考生开始按照考牌上的号码走向自己对应的区域。 但凡跟姜陵步伐方向一致的，个个都面露狂喜之色。 心底的那点小九九无非就是想要“沾沾好运”。 因为与毛乐祁、宋开诚都不在同一个区域，至此三人分道扬镳。 没过一会，姜陵就从密密麻麻的房间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考房。 州试虽然看似与府试的四门科目不同，但多出的一门“功绩”是无须作答的，类似于后世大学里熟悉的“实践考试”。 这一门科目虽然没有对外公布评分标准。 但考生都可以通过往年中榜考生“功绩”的评等，查出他们曾做出的实绩，从而与自己做比较，得出自己“功绩”一科的大概成绩。 如果说没有爆发“玉门关战役”，想来豫州学宫还会在这一方面，派出一位劳苦功高的人物与姜陵争锋。 但等“玉门关战役”传出后，豫州学宫自然也就绝了这份念想。 毕竟能有几个人在立身境斩杀种道境的？ 这份战功，足以碾压九成九的考生！ 姜陵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考房里的布置，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州试题目的难度和数量都要远超府试，考试的时间却只有三天。 对于一般的考生来说，确实是需要争分夺秒的，否则别说检查了，就连完整写完都很困难。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响起了推车的声音。 沉重的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让在场所有考生的心情忽的一紧。 哪怕是豫州学宫的学子，意识到这一场考试的重要性后，也难免感到热血沸腾，紧张兴奋。 考车在一间间考房面前停车，隔着栅栏将试卷递送进入。 不少考生刚得到试卷，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翻阅，查看自己心中觉得最重要的试题。 譬如“诗赋”的作诗词，今年“经义”的题目，“铭圣”的压轴又是一头怎样的拦路虎…… 伴随着一阵轻微，却又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姜陵判断出今年的州试难度必定远超往年。 不过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外。 毕竟如果豫州学宫的人想要防止自己得到“甲等”的话，那必然要提高试题的难度。 正如前世的一个段子所说：你考98分，那是因为你的能力只能考98分，而学霸考100分，那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分…… 好笑中又有那么一点心酸。 一大沓试卷终于送到了姜陵的考房中。 姜陵没有像其他考生一样，迫不及待地将所有试题都阅读一遍。 毕竟如今姜陵的境界还做不到“一心二用”，倘若真的将题海塞入脑中，他难免还在做题的时候分心其他。 所以，为了保证质量，姜陵先是将“铭圣”科目的试卷放在了面前。 放水研墨。 姜陵一边推动着手中的墨锭，一边看向面前考题。 问：行远自迩。 这是一道类似于后世名词解释的题目，难度系数并不高，否则也不会放在第一题了。 第一眼的时候，姜陵的心中便有了思路，当墨水研好，正好提笔就写。 答：语出《礼记·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意指想要到远处去必须从近处起步，比喻学习、做事要由浅入深，扎扎实实，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 《礼记》在诸圣经典中地位毋庸置疑，姜陵不可能错过这一本经典，早已将其整本翻阅，背得滚瓜烂熟。 接下来的题目也是，反正无论是名词解释，还是大篇幅的原文填空，即便是原着中看似并不起眼的一段，姜陵也依然能够对答如流。 相信这对于考场上的不少人也是如此。 而这就要多亏于文宫中的文像了。 别看文像在战斗中好似没有什么作用的样子，但实际上，它却是代表着读书人在立身境时立下的精神。 或是将来要成为为国为民的好官。 或是将来要成为着书立业的学者。 …… 文像的作用就像是船只的指南针，唯有文像存在，读书人才能拥有坚定的意志，日复一日的保持着读书的习惯，不至于轻易被心魔邪念蛊惑，从而迷失方向。 姜陵埋头作写，幸而拥有两大修炼体系，而且可以通过星图转换气血补充才气。 所以姜陵几乎不需要任何停歇，手中的笔在试卷上唰唰作写，挥洒出道道残影，偏偏纸页上的字依旧工整遒劲，独有笔风。 书法一境，初写黄庭！ 这几个月来，姜陵虽然因为接受诡者传承的原因，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练字。 但俗话说得好，字如其人。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个人阅历的沉淀，所书之字，自然而然便会多出那么几分个人的特色。 虽然距离书法二境，姜陵还有着一大段的距离，不过能够每日都在成长，姜陵便满足了。 周围的考生听着姜陵那堪称恐怖的作写速度，个个面露苦笑。 早就听说姜陵府试时，因为作写速度过快，导致身边十几个考生心态几近崩溃，节奏紊乱，最终未能高中。 难道我们也要重蹈前人覆辙？ 第330章 大秦因何覆？ 宽敞的大厅内，五名考官相对而坐。 因为州试级别仅次于殿试，所以即便是本土的代表，豫州学宫也仅仅只有学宫院长一人有资格担任考官。 其余剩下的四人，一人是豫州州牧，两人出自皇室学宫，至于主考官，则是由圣院派遣的老师，不远万里的前来担任。 “豫州读书人的心志可以啊，要我那个时候旁边要是碰到了姜陵这种家伙，出来非揍他一顿不可。” 来自圣院的考官是一名憨态可掬的胖老头，名叫徐泉。 他笑着的时候一双眼睛直接被肥肉挤成了两条缝，留有一条长长的胡须，肤色颇白，形象有点像老百姓心中的土地公。 其余几名考官听着他的话，汗颜干笑，没有一个人敢出言附和的。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表面上的功夫也就罢了，谁的心里若是真的把姜陵当做成一位“普通的考生”，那可就真的是傻到家了。 “今年楚国州试的难度颇高啊，老实说当我看到这题目的时候，我都为这些孩子捏一把汗，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文章，才值得一个毋庸置疑的‘甲等’……” 徐泉手捏文印，心神俯瞰巡逻考场的同时，看似感慨地说着。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徐泉这一句话的底下暗藏深意。 豫州学宫院长和豫州州牧两人对视一眼，心底就跟凭空落下了一块巨石般，情不自禁地就利用文印，将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那道备受瞩目的身影之上。 ………… 无论是默写、填空还是什么。 “铭圣”一科所有的题目形式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要考生“多读多背多看”。 如果说在三之境的时候，经不起诱惑的读书人还会因为没有背诵而“铭圣丁等”无缘中举。 那么立身境便将彻底斩除这种可能。 不说深明其义，至少默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所以州试的“铭圣”便沦为了一门“送分题”，每一个人之间的差距都缩减到了极致。 倘若考生想要在千军万马中一鸣惊人，出类拔萃，那么就得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铭圣”的压轴大题上。 姜陵此时便面对着这头洪水猛兽。 问：六国因何覆？大秦因何覆？（任选其一而答） 望着试卷上这寥寥十来个字，姜陵竟是感觉心头压着整整一座大山。 天知道当姜陵看到这么一行题目的时候，心底作何滋味？ 仿佛一记晴天霹雳从头落下，轰得姜陵耳鸣目眩，一阵发麻。 “六国因何覆，大秦因何覆……” 这一刻，即便是姜陵都是一阵苦笑，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周围的考生。 真是对不起了，因为我，居然让你们碰到了一次噩梦开局…… 毫无疑问的，牵扯到战国七雄，以及之后建立起了统一政权的大秦帝国。 这次“铭圣”的压轴题可以说是将自身的“难”发挥到了极致。 坦白说，要真写的话，这道题目很容易便能“水”出来。 可问题的关键是姜陵能“水”吗？ 全天星大陆无数道目光正在盯着今天考试的姜陵呢，可想而知他要是做出“水文”这种行为，将会引来多少唇枪舌剑，口诛笔伐。 别的不说，“坏榜样”这三个字基本就坐实了。 这不是一道一时之间就能解答的问题，姜陵为了不让墨水滴在卷面，脏污了纸页，所以将笔搁在了一旁。 科举是一门学问，或者换句话来说，“考试”这个现象之中本身就蕴含着大学问。 自身实力雄厚当然是关键。 可猜出考官的意图，猜出对方想要看到什么样的“答案”，同样也是拿到高分的窍门。 六国因何覆。 前一个问题看似是在问六国为什么会灭亡，实际上却是在问： 一个秦国，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手段，才能将六个国家的国土尽数纳入囊中，统一中原？ 这种类型的题目姜陵不知道做过多少，毕竟伴随着境界的提升，原主在学堂里学习的知识也在他的脑海中越发清晰了起来，恍若昨日。 而在场的考生基本没有年龄比他还小的，所以相信他们做过的这类型的题目比他只多不少。 众所周知，在考试中，想要在一道被人写烂了的题目得到高分，除了剑走偏锋，以奇制胜外，基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毕竟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早已成为了公认的常识，除非历史被颠覆，翻出了不为人知的真相。 否则的话，即将姜陵拥有通天之能，也只能看着试卷干瞪眼。 “故意给一个烂大街的题目，然后再把框架无限放大，致使‘写出来容易，写好难’。” 姜陵心中冷笑不已：“为了阻击我考得解元，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在姜陵的眼中，这道题的本质跟后世要求以“我的妈妈”、“我的爸爸”为题写篇作文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如今姜陵的当务之急，是思考： 在科举的千军万马中，怎么才能让“我的妈妈”出类拔萃，独秀一枝？ 毕竟我有妈妈，你有妈妈，他也有妈妈。 凭什么“我妈”就能够得到“铭圣甲等”，而“你妈”，还有“他妈”都不行？ 咳咳…… 话有些糙了，但道理不糙。 姜陵静心沉思，脑海中浮现出一首首关于“秦国”、“六国”的作品。 无论是苏洵还是苏辙，两父子的名下都各作有一篇同名的策论《六国论》，很适合当成这题的答案。 毕竟“铭圣”压轴题文体不限，但因为往往牵扯到需要论述，所以考生使用策论作答是很正常的情况。 毛乐祁在考前恶补策论知识，恐怕就是为了这一题而准备的。 就在姜陵回忆《六国论》里面的内容文字的时候，埋在桌子上的头猛然抬了起来。 等等！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六国论》之前，还有一篇特别有名的文章，叫做…… 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掠过。 姜陵一双眼睛顿时像是通了电一般，大放异彩，连带着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恨不得在考场里跳上那么一支舞。 冷静，冷静…… 姜陵强行按捺住激动不已的手，等脑海中过了整篇文章三遍，确认无误，没有背错，没有疏漏，无须删改后。 姜陵方才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的姿态提笔沾墨。 “阿……” 第331章 圣院招新 大厅内。 五名考官聚集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各位考生的作答。 姜陵附近的考生以为他的做题速度已经堪称“恐怖”。 殊不知，真正的大魔王还是那位看起来矮小，衣衫褴褛的老人家。 “六国破灭之道，在于赂秦，战不敢战，退不敢退，畏畏缩缩，非兵不利，非时不佳……” 五名考官静静地看着卞琛作写压轴大题，眼神中或多或少的，都流露出了欣赏赞同之色。 豫州州牧抚掌大赞道：“开篇点题，一个‘赂’字，以奇制胜，吾好似还从未听闻过类似的观点，真不愧是精研‘铭圣’的百书先生，若是无意外的话，这‘铭圣甲等’的位子已经有所归属了！” “这卞琛虽然三十岁才大彻大悟，投入文道，可勤能补拙，祸福相依，贫穷的家境反而让他能在背诵经典上比别人更加刻苦。” 来自皇室学宫的老师同样也不吝赞叹的说道：“光论‘铭圣’一科的学问，他甚至已经不比我们弱了。” 这已经算是极高的赞誉了。 毕竟能成为州牧的，那最低也得是天命境的读书人。 而在场的考官能与豫州州牧平起平坐，境界自然差不了多少。 或许来自圣院的主考官会更高。 “哪里哪里，周兄谦虚了！” 豫州学宫院长先是摆了摆手，佯怒瞪眼，随后又话锋一转，接话道：“不过卞琛在‘铭圣’一科上确实颇有造诣，只要他开课，学宫里的学生们都争着抢着去听呢。” 不过话虽如此，豫州学宫院长的眼神中却没有多少的喜色，反而还无奈的叹息了一口。 卞琛虽然依托着多年以来的积累，在丰富的经验的帮助下，作答“铭圣”一科的速度并不比姜陵慢，甚至更快一筹。 但只要有考生注意卞琛考房的动静的话，必然能够看到，有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他的考房内飘出，随后归于虚无。 这是才气在短时间内剧烈消耗的表现。 “何必呢……”另一位皇室学宫的老师惋惜道。 卞琛行为的目的自然瞒不过他们。 这一切的一切，无疑都在说明卞琛只图在“铭圣”一科上做到极致， 至于后面的“经义”、“诗赋”、“杂科”……都要去见鬼了。 他身先士卒地履行了自己曾放下的承诺。 ——“我这老骨头考到立身境就够了，那榜单上的名字，还是留给楚国的年轻人！” 以卞琛的才学，考过府试自然不在话下。 正因如此，所以他的这份“舍己为人”的精神，才会令在场的诸位颇有共鸣，心生惋惜。 豫州州牧叹了口气，同样是神情复杂：“如此天赐良机，卞先生依旧能够恪守本心，就这一点，吾不如也。” 周姓考官摇摇头说道：“在圣院方面，我们楚国的话语权极低，分下来的文位数量一直都是七国末尾，这也导致了‘一位难求’的情况，否则也不需要卞先生放弃文道了。” 让一位如此热爱读书的老人家为了祖国的未来放弃提升。 虽然他占据的名额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却也依然让在场的楚国人感到心酸不已。 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在楚国的其他地方，同样也有这样的读书人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徐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便是来自圣院的老师。 豫州州牧与豫州学宫院长两人对视一眼。 豫州学宫院长忽然展颜笑道：“圣院上次招生已经过去四年，徐兄，按道理来说也快吸纳新的生源了？” 圣院圣院，真正的名称乃是曲阜书院。 之所以会冠以“圣”字，那是因为它的创建者乃是人族第一强者孔子。 但凡是记录在案的圣级强者，九成五以上都曾进入过曲阜书院就读。 这是一个全天星大陆读书人做梦都想要去到的地方。 一旦考入，几乎便意味着鲤鱼跃龙门，命运就此改写。 圣院每隔三到五年便招收一次，人数基本在三千人左右。 数量看起来很多，但要知道，圣院的招生可是面向全天星大陆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三千个名额里，天星七国还要和一个住满了圣级世家的庞然大物孔城争夺。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等众圣世家将这三千个名额一轮又一轮的瓜分下来，落到天星七国手中的时候，基本就只剩下半数不到了。 这无疑是更加加剧了天星七国对圣院名额的哄抢。 而楚国作为“国力排名”常年的吊车尾，拿到手里的名额，自然是最不忍直视的。 不过即便如此，楚国依然盼望着圣院的招新能够快点举行。 因为今年，楚国拥有了两个震惊天星的天之骄子！ “陌公子”沈无极，年纪轻轻便完成了游学六州学宫的壮举，气势如虹，名声在外，所过之处，享受的那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他之所以迟迟没能参与殿试，不是因为能力不行，仅仅只是因为不想。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待着圣院的招新。 小小的一个楚国学宫早已容不下他这尊大龙了。 至于另一位，想必也不用再过多介绍了。 现如今整个天星大陆，姜陵“姜镇国”的文名几乎如日中天。 蒙童因“人之初，性本善”认识姜陵。 情侣因“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认识姜陵。 母亲因“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认识姜陵。 将士因“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妖蛮度阴山”认识姜陵。 …… 姜陵的事迹被无数人称之为“不可思议”。 原本平平无奇的他，被抛下了镇魔渊后，就跟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仅仅几个月的功夫，便开始自己的崛起之路。 先是冬至文会，然后再是请天证，然后太虚谷，玉门关…… 无数读书人羡慕着姜陵的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却又在深夜里扼腕痛惜自己无从复制这段成名路。 …… “日子不远了。” 徐泉淡淡地说，并没有透露出具体的消息。 但即便如此，也令在场的几人感到兴奋。 毕竟圣院招生，那对于天星大陆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一等一的大事。 可惜那位名震太虚谷的“妙音仙子”司鱼下落不明，姜陵对此视若禁脔，消息封得死死的。 否则的话，坐拥三名天子茂生的楚国，几乎可以说是一扫颓势。 就在几名考官心头激动，准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 甲号区的卞琛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写完了。 第332章 六王毕，四海一 卞琛坐在桌面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毫笔。 面前的纸页甚至才刚亮起一线耀眼的才气宝光，天空之中便无声无息的落下了一道气息。 紧接着，纸页上的宝光顿时如同火焰被沙尘覆盖熄灭了一般，再无声息，看起来平平无奇。 为了防止到其他考生的心态，所以考试时圣庙一直有力量笼罩在考场的上空，专门用于镇压那些会有异象传出的作品气息。 往往只有等到考完试后，这类考生才会知道自己作品的级别。 几名考官发现卞琛的试卷居然引动了圣庙镇压，纷纷将心神投转过去查探。 “不错……不错！” 豫州州牧最先一个看完文章，激动得满面红光，情不自禁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字字珠玑，卞先生引经据典的用各种例子将自己的论点支撑了起来，不仅金句频出，还让文章的阅读感更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篇策论最低也是巅峰贯州，可以当做今年楚国州试的经典范文进行印刷，供天下学子学习！” 早前便已提过。 诗词之所以那么容易入流，而小说经义等却很难。 归根结底，还是字数太多的原因。 毕竟即便是几十个字的诗词也不能确保句句都是精华，更别说成百上千的文章了。 卞琛的这篇策论的字数虽然与小说相比并不算多，但也有七百余字。 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达到“巅峰贯州”的水准，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了。 说不定，在口口相传的情况下，百年之后，楚国又将多出一篇“镇国策论”！ “卞先生这一篇《六国论》，哪怕放眼楚国，也是前三甲的存在，若是无意外发生，必定可以问鼎楚国州试‘铭圣第一’！” 周姓考官同样也是不吝赞美，连连点头。 豫州州牧望着豫州学宫院长哈哈大笑：“看来这场试结束后，卞先生的课堂又要迎来大火了，院长记得给人涨俸禄，对待好老师可不能小气！” 不是所有人都有外挂。 豫州已经许多年没出现“巅峰贯州”级别的策论了。 卞琛做到这一点，可谓是给学宫挣来了大大的面子。 豫州学宫院长自然也是一副兴奋激动的样子。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着这些没有营养的场面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豫州学宫的院长竟是忽然想起了姜陵。 若是当初，我及时找出这“无名先生”的身份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场所谓的“文压一州”了？ 豫州学宫院长有些黯然。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一句登府真言，至今还登记在豫州学宫的文塔里。 记得当时还引发了学宫里一阵轰动，毕竟豫州的文钟已经数年没能敲响了。 可这样的人才，终究被逆党的爪牙逼得背井离乡。 而我，为了扞卫豫州读书人的脸面，不得不出面阻击他的州试。 若不是知道他不可能考不上，影响不了他金榜题名，我的文宫恐怕就要出现问题了…… 想到此，豫州学宫院长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姜陵现在怎么样了。 说做就做。 豫州学宫院长调转神念，目光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考房，最后径直地进入到了姜陵的考房中。 彼时。 沉思已久的姜陵恰好伸出了手，将搁置一旁的毫笔提了起来。 他要开始写了？ 不得不说，当察觉到姜陵要开始作写的时候，豫州学宫院长哪怕已经是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了，依然感到心头一跳，忍不住浑身紧张。 众所周知。 在府试“铭圣”压轴题“善恶之争”的时候。 姜陵因作出了一篇“巅峰镇国”级别的《三字经》，直接获得了圣考官庄悬的“圣封甲等”认证，横扫八方。 据说，若不是《三字经》字数太多，不少起承转合的过渡句分散了才气，其实极有可能达到“天下知”的级别。 只是即便如此，由于圣院认可了这篇《三字经》为开智教材的原因，在天下蒙童长期以往的传颂学习下，《三字经》成为“天下知”在人们看来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 不少人已经猜出，在姜陵有生之年内，《三字经》必然升级。 虽然一众考官都不相信姜陵能够再创奇迹，写出比肩《三字经》的经典文学。 可话虽如此，一篇贯州级别的作品也是不错的啊！ 没错，在几名考官的心底，姜陵写出的作品几乎没有“不入流”的可能。 最低也是贯州！ 姜陵提笔沾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头顶有考官的窥视，面色平静的，便在纸页上落笔了。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书法一境的字体落在纸页上，遒劲有力，圆润饱满，这才刚开始写下一句，宝光便难以遏制地从姜陵的眼中升起。 嗡！ 轰！ 同一时间，头顶巡逻的“圣庙意识”轰然降下威压，硬生生地便将这股萌芽的气息镇压无声。 天知道当这五名考官看到这开篇的十二个字的时候，心中翻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阿房宫”的奢靡他们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 这一道题，居然还能以这么一个角度来解！！！ “大气初成，紫气东来，哪怕后文中规中矩，只要没有大错误，凭这十二个字，‘铭圣乙等’简直犹如囊中取物！” 主考官徐泉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对姜陵的欣赏，堂而皇之的高声赞叹。 这是连卞琛作写出《六国论》时都没能获得的赞誉。 偏偏在场的其他四名考官个个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因为……姜陵写的确实太好了！ 他用实力堵住了四名考官的嘴巴！ 豫州州牧与豫州学宫院长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无奈。 豫州学宫院长满脸苦涩：开篇首句便引来了圣庙镇压，这还怎么阻击他的考试？ 对此，豫州州牧同样也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继续看下去，只希望他虎头蛇尾了…… 这句神念传声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豫州学宫院长更加无力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过，姜陵虎头蛇尾…… 这句话只是豫州学宫院长的心里话，自然没有宣之于口。 第333章 文成天下知 阿房宫赋。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 姜陵的头顶生成出丝丝缕缕白烟，文宫里的才气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剧烈消耗着。 别看姜陵作写的速度始终未能慢下来，一直处于一种“一气呵成”的状态。 可实际上，为了保持这种状态，姜陵脑海中的星图早已运转开来，将无数气血之力碾碎，转化为温和的才气注入文宫当做补充，才让他不至于落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下场。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唉！消灭六国是六国自己，不是秦国啊。消灭秦王朝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啊！ …… 点题了，快要收尾了！ 看到这一句，五名考官的心底竟是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到了现在这时候，他们的脑海里竟是下意识地抛弃，忘却了作者的身份，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篇文章的鉴赏中。 像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见证着一篇千古文章的出世。 每一名考官的眼中都难掩激动，头脑充血，脸色的红润之色像是怎么都消不下去一样。 终于。 姜陵写到尾声了。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秦国人来不及哀悼自己（国家就毁灭了），所以只能由后人替他们哀伤。 可如果后人哀悼秦国，却又不把它作为鉴戒吸取教训，也只会让更后的人又来哀悼这后人啊！ …… 连一度威震四海的秦王朝都在农民起义的冲击下分崩离析，覆压三百余里的阿房宫也在熊熊的烈火中毁于一旦。 虽然姜陵并没有在文章中明确的写出这么一句感慨。 但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太过清楚，留白也是艺术处理中的一种，五名考官自然看得出这篇千古名赋的思想感情。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当姜陵整篇文章完成的瞬间，纸页的表面上竟是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气息。 橙色的光华，浸染了文章中的每一个字。 “文成天下知？！” 这一刻，即便是徐泉也按捺不住了，瞪大眼睛的同时，拍案而起。 橙色的宝光，可不就是那传说中的“天下知”级别吗？ 眼看着下一秒宝光就要冲天而起，将整个考场的考生都覆盖在内。 五名考官顿时如梦初醒般，慌忙捏住手中的文印，唤来力量试图联手镇压这股气息。 然而，他们显然是低估了“天下知”级别文章的威力。 《阿房宫赋》浩瀚磅礴的气息如同一座雄伟的宫殿，从桌子上拔地而起，竟是顶着五名考官的镇压层层拔高。 “完了完了……”周姓考官一个头两个大。 要知道达到了“镇国”级别后的作品，便会出现“身临其境”的异象，将周围所有的生灵拉入作品的意境中。 倘若真让这“天下知”《阿房宫赋》异象全开，指不定半个沣城都会陷入异象的笼罩，考生必定受到影响。 到那时，他们五名考官必定难逃其咎。 就在《阿房宫赋》即将冲破考房，直入云霄的时候。 忽然。 沣城头顶的天色像是暗了一瞬间。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但却极尽伟大的气息便如同一轮旭日般，从西边的方向冉冉升起，俯瞰大地。 “放手，由我接管。” 沧桑平静的声音在五位考官的脑海中响起。 五人微微一怔，还是来自圣院的徐泉第一个反应过来，松开了对文印的掌控，恭声道：“见过闵圣。”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般落在其余四人的耳中。 闵圣……竟然是闵圣？！ 四人面面相觑，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 孔城自然聚集着人族最多的圣者，可除此之外，为了安全起见，每个国家都会驻守至少一位半圣。 而这位驻守者，通常会由本国的半圣担任。 闵经年便是驻守在楚国的半圣，尊称“闵圣”。 不过不是一直听说闵圣年老体衰，早已深居简出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尽管脑袋里的思绪缠成了一团，四人也显得十分激动，毕竟这可是咱们楚国的半圣！ 四人连忙放开了对文印的控制。 与此同时，感应到失去了圣庙镇压的《阿房宫赋》顿时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厉啸着便要冲天而起，朝着四面八方宣泄自己被压制已久的镇压。 闵圣想要怎么做？ 五人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只是根本就看不到闵圣是怎么动手的。 只觉得眼前一暗一亮，那《阿房宫赋》的气息便直接飞出了考场的范围，出现在了沣城的天空。 轰隆隆…… 如同电闪雷鸣。 “那是什么？！” 这一刻，沣城内各处皆有百姓指着天空失声惊叫。 无数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天空，顿时看见了一座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宫宇自云层中浮现。 有什么东西在宫宇中闪烁逼人。 你以为那是明亮夺目的星星？其实只是妃子们打开了自己梳妆的镜子。 有什么东西在宫宇中轰隆作响。 你以为那是打雷了？其实只是一辆宫车从中驶过。 酒池肉林，玉石珍宝堆得就像是山一般一眼望不到头。 无数穷困潦倒的百姓眼中浮现出渴望之色，恨不得直接冲上云霄，将那些财物统统纳入怀中。 只是还未等他们将此付诸于行动，一把大火便将这如同天上人间的景象毁灭了。 一口古朴无光的青铜大鼎自废墟中浮现，它的四面皆铸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羊头像，长角弯曲，龙纹密布。 这尊大鼎不过才刚出现，便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嗡鸣。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这一刻，无数原本仅仅只是作为“观众”的文人，此时仿佛都加入到了那段宏伟悲壮的历史当中。 难以言喻的情感在胸口中酝酿滋长，无数文人豁然抬头，像是明悟了什么一般，一双双眼睛当中皆有无数光彩流转。 “我懂了……我懂了！” 有人在书房里猛然起身，放声大笑，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不一会就突破了种道境的桎梏，达到了四象境。 而这只是整起事件连锁反应的冰山一角。 沣城之中，类似的情况接连出现！ 第334章 四羊方尊 读书人皆知当“镇国”作品出世时，会根据才气总量，覆盖至少千里，将生灵拉入到作品的意境中感悟。 却罕有人知道“天下知”级别作品的异象。 这不算是什么隐秘，单纯只是没什么人关心。 因为即便是人才济济的孔城，也太久没有“天下知”的作品出世了。 不过想来，今天之后，关于“天下知”异象的消息，便会像是插了翅膀般飞遍整个天星大陆。 但凡是了解了今天之事的人，都将会知道。 “天下知”作品出世，会唤来传说中镇压圣道根基的至宝。 《阿房宫赋》唤来的，则是镇压着史家圣道的四羊方尊！ 史家至宝一出，即便只是辅修史家的读书人，体内的文宫也在嗡嗡作响，实力大增，无数以前或是忽略，或是错误的理解，在这一刻尽皆得到了答案。 更别说主修史家的读书人了，他们甚至明确地感觉到体内的文道在拓展，在延伸！ 众所周知，人的潜力是最难提升的。 若非如此，偌大一个沈家，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甚至到最后连“谋夺文侯遗产”这样重大的罪名都顾不上了，也要去抢姜陵的太虚光源。 就是因为这样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才更加显得“天下知”的不可思议。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哪怕散尽家财也要抓住的！ 四羊方尊的虚影在天空中仅仅维持了两息不到的时间便散去。 只是即便如此，城中依然有不少人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裨益，无数在原地停留十年，甚至数十年的读书人终于可以继续迈开步伐往前。 “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沣城内的无数史家读书人泪流满面。 可以想象，这一道经历所获得的好处，必将贯彻他们的后半生，可谓是受益匪浅。 …… “姜陵的铭圣已经无须你们动笔了。” 闵经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抛下一句话后，磅礴浑厚的气息便从沣城消失了。 刚刚来的只是他的一缕圣识，真身恐怕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 直到此时此刻，五人才终于能够松下那么一口气。 就算是自己国家的半圣，天生就带有一股亲切感。 但圣威不可冒犯。 知道闵经年的圣识降临此处，几人脑袋里就一直绷着一根弦，正襟危坐，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因为某个一举一动，而导致在圣者面前的形象受损。 “听闵圣之言，无论姜陵前面作答如何，就此一篇《阿房宫赋》，万事无忧矣。” 周姓考官感慨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遗憾。 他并不是史家读书人，所以并没有从四羊方尊的出世中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能够亲眼见到圣道至宝，哪怕只是短短两息，总归还是胜过平日按部就班的修炼就是。 几人默默点头。 豫州学宫院长和豫州州牧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无力感。 还没开始从中作梗，姜陵便获得了一个“圣封甲等”。 这无疑是将他们身上的锐气给重重地搓了一顿。 前路艰难啊…… 两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 对于沣城内，无数久困原地，无法前进的读书人因《阿房宫赋》的异象而突破的事情，姜陵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刚才他也看出了，若非有一道突如其来的气息从天而降，恐怕自己就要在无心之下，闯出一件大事了…… 《阿房宫赋》的原作之上飞起一道彩霞，对着姜陵的眉心便刺了过去。 对于这一幕，姜陵早在上次作写《望岳》的时候便有了经验。 于是强忍着出手的动作，一直坐在原地没动。 那道彩霞似乎是经历过浓缩之后的产物，刚一进入姜陵的文宫，便骤然爆散开来。 磅礴浩瀚的力量如同汪洋便落在姜陵泰山上的文宫，无形有质的力量无孔不入的钻入文宫。 像是疲惫的身体落入到了一口氤氲着腾腾热气的温泉当中。 仅仅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便开始从姜陵的意识中升起。 紧接着，姜陵就跟断片了一样，仰面栽倒在了面前的桌面上。 看着这一幕，大厅里的几名考官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周姓考官显然在担心姜陵会不会出事，紧张兮兮地说道：“要不派人去看看？” 徐泉面色平静地挥了挥手：“无碍，只是才气透支了而已。” 几名考官一听这话，想了想，有道理。 毕竟即便是蕴灵境大圆满的魏凭玉，当时在作写出了他的镇国诗作的时候，也大病了一场，休息了足足两个星期才能下床。 姜陵虽然文武双修，肉身比魏凭玉强上太多，不至于生病，恐怕此时也头痛欲裂。 与作出一篇“天下知”的文章相比。 “昏迷”一会的代价简直不要太轻了。 豫州学宫院长静静地看了姜陵许久。 十分钟，十个小时，一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陵依然没有醒来的样子。 终于，那原本已经不再寄予希望的火焰，不声不响中，竟是再度亮起了光芒，散放出了温度。 豫州学宫院长一颗心砰砰直跳，难以置信，却又激动不已。 难道……难道这场考试要以这样的一个方式结束？ 太好了，太好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即便姜陵因为才气透支，昏迷过久，没有时间完成考试，恐怕天下读书人也无法借此攻讦姜陵文名。 毕竟…… 你有本事写个“天下知”看看？？ 而且换个角度来想。 倘若姜陵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与金榜题名失之交臂。 对于豫州读书人，他们不用再承担“被一人文压”的压力和鄙夷。 对于姜陵……一个写出了“天下知”的作者还需要什么自行车？ 谁不知道他是因为“才气透支过重”才昏迷的？ 情有可原的情况下。 若还有人不长眼睛，那只会自食恶果。 越想，豫州学宫院长就越激动。 这分明就是天赐良机，双赢的机会啊！ 如果事后我私下再给姜陵送点补偿聊表心意，说不定我们双方便能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重归于好也不是不可能啊！ 毕竟这里才是他从小生长到大的故乡。 谁又能真正的憎恨生自己养自己的土地呢？ 即便他不为自己着想，他母亲呢？他母亲总归是想回到豫州的？ 他父亲还葬在这里呢！ 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完美。 豫州学宫院长都要高兴得跳起来了。 第335章 史家圣道 时间就在豫州学宫院长紧张的盼望中一分一秒的流逝而过。 不知不觉中，总共三天两夜的科举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天的早晨。 看着考场内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醒来，刚起床就严阵以待的进入到了考试的状态中，逐步迈向尾声。 唯有姜陵。 也只有姜陵一个人在考场上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 “哪怕姜陵的武道境界已经快踏入种道境，也依然承受不住‘天下知’的反噬啊……” 周姓考官感慨而又惋惜地说道。 他并不是豫州人，所以并不在意这场所谓“文压一州”的结果。 只是可惜州试每年只会举行一次，姜陵若是因此错过了这么一道机会，想来哪怕写出了《阿房宫赋》这样的巨作，心境方面也难免遗憾。 看见姜陵透支过重，久久不醒。 豫州学宫院长的心纠结不已，既想着干脆这场“文压一州”便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算了，又想让姜陵起码获得一个名额，得到一次才气灌顶的机缘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当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四个时辰的时候。 除了主考官徐泉外，其余四名考官已经不再将视线落在姜陵的身上。 因为这时间之短，已经很难再继续完成接下来的科目。 豫州州牧笑道：“这‘花老人’倒是不像卞琛，随性为之。” 为了消解郁闷，几人时不时的就会对看好的考生发评。 听闻这话，数道目光顿时通过文印落在了“花老人”阎维雪面前的卷面上。 果然，喜好山水花草的阎维雪只是如陶圣陶渊明一般太过沉迷其中，并不是迂腐之辈。 虽然他是因利而来，却没有放过这次机会，一路下来答写的题目错漏极少。 按照这趋势下去，不出意外的话，阎维雪必然榜上有名。 “他开始写杂科了。”周姓考官忽然开口。 这是阎维雪最擅长的领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必然要选择以农家知识作为答题之关键。 果然。 阎维雪似乎在心中早就打好腹稿，正因如此，才能够想也不想，提笔便写： 天道无情，所造万物有情，一花一草虽渺小卑微，却生来便会餐露沐霞，生长繁衍，就此一点，与妖有何异？与人又有何异？…… 吾得天之辛，发现同一花草，不同高矮胖瘦的花草繁衍，所得花草表现大同小异，玄机暗藏…… 丝丝缕缕的才气如烟雾般在阎维雪的头顶冒出。 明明才写了寥寥数百字，但才气消耗的速度却是异常的惊人。 这一异动，当即便引起了主考官徐泉的注意。 他细细观察了没一会，眼中便爬起了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愕然失声道：“这篇文章之中某些句子竟然暗指农家圣道真谛！若非阎维雪参悟未透，一知半解，所知仅得皮毛，或许能够登府！” 但凡与圣道扯上关系的书籍都很难“入流”，而且哪怕只是出现一点点差错，原作便会被无根之火毁灭。 不过也正是因为与圣道牵扯上关系的原因，这类作品的原作往往能够爆发出远超“级别”的威力。 譬如姜陵的医文《天花篇》。 虽然只是小小一个鸣县，却能够压制住许多与“天花”性质相近的毒物，在太虚谷中屡建奇功，甚至还破解了妖族的毒雾迷阵。 所以，倘若“花老人”阎维雪真的能够在考场中写出这么一篇农学文章，“杂科甲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厅内因为无人讲话的原因，忽然归于了一片死寂。 五人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死死地盯着作写的“花老人”阎维雪。 显然，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将脑海中的想法付诸于实际，所以作写的过程断断续续的，经常需要停笔思考下一步的用词遣句。 否则的话，一旦写错，导致试卷自焚，那时候就真的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阎维雪才停下手中的毫笔，作写完成。 微弱的宝光从纸页上升腾而起。 毕竟不是“天下知”级别的文章，根本就不需要考官出手，圣庙自动便将其波动镇压平息了。 徐泉见状，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终究只是初窥门径，巅峰鸣县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豫州州牧不置可否地说道：“未来若是能够找到新的思路，进行完善的话，未必不能更进一步，达到登府。”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择“花老人”阎维雪作品中颇为意外的观点进行交流。 在他们看来，“杂科”这门科目的榜首之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似乎已经成为了阎维雪的囊中之物。 ……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姜陵的文宫世界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无疑就是文宫本身了。 如果说建立文宫的时候，姜陵是按照前世“布达拉宫”的形象仿制的。 虽说强于那些没见过宫殿的读书人的“茅屋”文宫，可终究也摆脱不了一个“照猫画虎反类犬”的下场。 可当姜陵写出《阿房宫赋》的时候，整座文宫顿时如同被推倒了一般。 那道虹光不过才刚从纸页中飞入姜陵的大脑，他的意识就跟被切断了一般，眼前一黑，当即便栽倒在了面前的书桌上。 当姜陵回过神的时候，眉心里的文宫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之前的“a货”存在着云泥之别。 建立在雄伟山脉上的宫宇，华美精致，贵气纷转，虽然并没有将整座泰山都给笼罩在内，仍然留有大片的空白。 不过相信伴随着姜陵实力的精进，文宫早晚将整座泰山占据，使得两者相辅相成。 蕴灵境后期了…… 除了文道修为上的突破，姜陵还感觉到体内多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虽然陌生，不过却倍感亲近。 似乎只要他愿意专心致志的投身其中，必然能够换来巨大的收益。 “这是……史家圣道之力？” 姜陵微微一怔。 因为身处考场的原因，他并没有看到四羊方尊出世的画面。 不过身为召唤者，他能得到的好处自然远超其他的史家读书人。 如今看来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史家圣道对他生出了亲近之意，只要肯修炼，必然事半功倍！ 第336章 黄金屋，颜如玉 当考试还有三个时辰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如同石像般的姜陵终于是有了轻微的动静。 呼吸频率变了。 心跳节奏变了。 紧接着，少年的睫毛轻轻颤动，终于是睁开了那一双漆黑纯粹的眼睛。 望了一眼放在考房角落的水漏，确定了时间所剩无几后，姜陵浑身一震，脑海里的杂念尽数驱之脑外。 “唉，希望这孩子懂得取舍之道。”豫州州牧见到姜陵醒来，感慨道。 至于他口中的“取舍之道”，与科举的规矩有关。 无非就是希望姜陵不要再执着于竞争“甲等”，如果想要得到才气灌顶的话，最好还是每个试卷都答上一点，先确认自己不会因为某科“丁等”而被除外才是。 姜陵提笔沾墨，作答的第二门科目是“诗赋”。 五门科目中，除了“功绩”之外，姜陵最不担心的就是“诗赋”了。 毕竟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比作诗作词，他从来就没怕过。 花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正常的作写完十位半圣，两位亚圣的作品后，姜陵才看向了今年要求的作文题。 问：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不积累一步半步的脚印，就走不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不积累小溪小流的水流，就无法汇聚成大江大海。 这是出自荀子《劝学篇》的名言，如果连这本书都没有看过的话，光凭题目，很多人会误以为要求写一篇与“坚持”或者“毅力”有关的诗词。 所以选哪篇呢？ 姜陵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首又一首的作品，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篇名作上。 就他了……姜陵提笔沾墨，笔尖落在试卷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多时，一首诗作便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五名考官的眼中。 书之妙。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嫁娶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少年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想要让家庭富裕，不一定需要购买肥沃的土地，只要读书，就可以从中获得许多稻米。 想要生活安定，不一定需要建造高大堂皇的房子，书中自然有黄金打造的房子。 出门不要怕没有人跟随，读书做了官就能享受车马的簇拥。 娶妻嫁人不要害怕没说媒，考取功名后自然能拥有佳偶。 年轻的人啊！如果想实现平生志向，就赶紧勤奋地在窗前读！ 姜陵停笔的一瞬间，滚滚才气在纸页上翻涌奔腾，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便呈现出了三种颜色的变幻。 诗成贯州！ 不过很快，这股气息便被圣庙轰然镇压，了无动静。 …… “不愧是‘姜镇国’，他看到题目才几息的功夫？这就落笔诗成了！” 周姓考官难掩满脸惊讶之色，咂咂称奇：“若非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信的！” 豫州州牧同样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感慨道：“截至目前为止，九成五的考生都已经完成了诗赋，姜陵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达到‘诗成贯州’的，看来‘诗赋甲等’之位也归于他的囊中了。” 对于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之色，面色平静无波，仿佛一位“甲等”的诞生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大消息一般。 从豫州没有请来任何一个阻击姜陵“诗赋”科目的人便能看出。 他们早放弃了。 豫州出现好诗，豫州学宫院长本应该是最高兴的，但此时脸色却是颇为阴沉。 他冷哼一声说道：“虽说‘诗成贯州’，但老夫依然不得不说一句，此诗太过功利，对年轻人心性影响不好！” 《书之妙》以拥有荣华富贵的生活，称心如意的配偶的未来作为劝说读书人读书的动力。 这一点对于豫州学宫院长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时徐泉竟是开口了： “若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读书？” 徐泉在为姜陵说话：“姜陵在藤县读书时，贫困得连多余的墨水都买不起，谁不知道他经常去河畔用树枝在泥沙上练字？院长先生，您可不要‘何不食肉糜’啊！” “何不食肉糜”指的是晋惠帝执政时所发生的一个故事。 当时发生饥荒，民不聊生，许多百姓饿死在了那一场灾难中。 而饿昏了头的百姓只能以树根、草皮为食。 但更令人大吃一惊的是，这则消息传到了皇宫里被晋惠帝听说后，他竟然说：“这些百姓没有米饭充饥，为什么不去吃肉粥呢？” 徐泉引出这则典故，是在敲打豫州学宫院长，让他不要以为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跟他一样，可以为了圣道什么都不顾。 人终究是要吃饭的。 就算半圣不要，他的家人孩子也要。 众目睽睽之下，主考官对着一州学宫的院长说“何不食肉糜”，虽然他本意可能并非如此，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在扇豫州学宫院长的脸，啪啪响的那种。 豫州学宫院长也已经是一位老人了，被人当面讽刺，而且对方还是一位年纪比自己要小至少十几岁的“小辈”，心情自然高兴不起来，脸色青白变幻，咬牙切齿。 不过还能怎么办呢？ 对方身份地位摆在面前，他若是用年龄和辈分压对方，只会落得一个“为老不尊”的名声。 于是豫州学宫院长怒哼一声，甩袖转过了头，不再理会这位来自圣院的主考官。 徐泉也乐得自在，专心致志地捏住文印继续观看姜陵作答。 似乎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姜陵之外，再无其他人值得他这般关心。 ………… 考房里。 作完《书之妙》后，姜陵仅仅休息了几分钟，便再次翻开了试卷。 “诗赋”的下一科乃是经义。 这种题目的类型有点像是后世的“议论文”，都是给考生一个玄而又玄的命题，然后根据考生自身对于题目的理解，自行答题。 不过不同的是，经义显然严谨许多，不仅禁止“无中生有”，而且观点最好还是从众圣经典中引用而出。 否则一个不小心，“丁等”就找上门了。 姜陵看了一眼题目，眼中顿生惊愕之色。 竟然是这个题目…… 问： 君子不器！ 第337章 君子不器 君子不器，出自《论语·为政》，乃是孔子的亲口所说。 这个名词的背后还有一个典故。 春秋时期，孔子的弟子子贡原本是卫国的商人，姓端木名赐。 子贡因为有钱，平日里经常穿一些华丽昂贵的服饰。 但孔子看不惯他的作风，于是说他为“君子不器”。 子贡听后沾沾自喜，他问孔子自己是什么器，孔子随意说是“瑚琏之器”。 于是子贡更加飘飘然了，却不知孔子在说他内心空虚。 “君子不器”在后世因为一些网络小说的原因，知名度颇高。 但在天星大陆，或许是因为牵扯到“亚圣”子贡的原因，读书人也不敢多加置喙，所以即便有人看到了，也只是稍加理解便就此作罢。 毕竟此句与“学而时习之”、“逝者如斯夫”相比，着实是有些微不足道。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题目，却登上了今年州试“经义”的题目当中。 爆冷了呀……姜陵因为睡大觉，所以错过了考场里那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不过哪怕光是想，也能猜出当时看到这题目时，其他考生脸上的表情是何等之精彩。 姜陵将手中的笔搁置到一旁，拿起墨锭，习惯性的一边思考，一边研墨。 因为给半圣经典注释最低也需要“虚圣”的境界，否则一旦歪曲了文意，很容易遭到反噬。 而《论语》又是凝练了“圣师”孔子智慧的结晶，所以注释者就更少了，天星大陆暂时还没有出现能够获得世人普遍认可的《论语》注释。 正因如此，所以即便是同一句话，不同老师，根据认可的不同的教材，有时候甚至也会给出大相径庭，风马牛不相及的解释。 对于“君子不器”，王维根据学宫教材教导的意思是：君子不像器物一样，作用仅仅只是在某一方面。 但姜陵知道这只是这个知识点非常浅显的一个方面。 所以，姜陵在课堂上便向耿自诚等人提出了自己的理解，与同窗，老师一同交流探讨，最终获得了一致认可。 “君子不器”真正的解释，需要结合多个知识点一起理解。 首先，要知道“君子”是什么。 “君子”起先仅仅指代“君王之子”，着重强调“君子”地位的崇高。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君子”慢慢地被赋予了道德的含义，成为了文人儒生自勉的“行为规范标准”。 《论语》中孔子不止一次的提出过“君子”这个概念，在他的心目中，“君子”乃是一种具有理想人格的人，并非凡夫俗子能够比拟。 对内，“君子”要能够担任起治国安邦的重任。 对外，“君子”要能够应对四方变化，不负君命。 这都或直接或间接的说明了“君子”得是一个全才之人。 其次，便是剩下的“不器”二字。 器，何谓“器”？ 《易·系辞》中有写：“形乃谓之器。”，“器”就是“形”。 然何谓“形”？“形”就是“相”。 那何谓“君子不器”？实际上就是“君子不相”。 意思就是君子不能被事物固定的“形态”所桎梏从而一成不变，应当突破思维，再往深处延伸发散的话。 那就是真正的“君子不器”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应当适时适地，适人适事，因地制宜，对症下药的采取相应的措施。 姜陵思考了许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紧迫而表现出丝毫的紧张。 等到姜陵认为，脑海中关于“君子不器”的知识已经调阅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方才提笔沾墨，在卷面上写下： “器量有限，然君子心无穷大也。” 此句开篇点题，不仅从表意上揭示了“器”与“君子”之间的不同，而且还通过后半句，直接确定了全文的观点。 众所周知妖蛮炼体修炼到了极致的时候，五感会非常灵敏。 姜陵虽然并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但当他写下这一句话的时候，却是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百鸟齐鸣，百花齐放，心神大定，周身的状态一下攀升到了极致。 趁此机会，姜陵不敢停顿，继续落笔： “君子心怀天下，不拘于心，不拘于形。然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君子乃是全才，理当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所作所为不能被顾虑所约束，不能被思想所禁锢。 但只要是器物，必定有它的形态。 而有了形态，便意味着它必定有有限的“气量”。 有限的“气量”终有一日会被填满溢出。 所以君子的思想不能像器物一样有所桎梏，行为不能像器物一样有所限制，气量不能像器物一样有所终点。 “经义”不能是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否则等待着姜陵的只会是铁血无情的一个“丁等”。 所以，姜陵在阐述自己的观点的时候，还不忘引用了老子的“朴散则为器”和庄子的“得鱼而忘筌，得意而忘言”来加强自己文章的可信度。 文章大概六七百字的样子，整个过程姜陵大概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完成。 其中，动笔前的思考占据了超过半数的时间。 写完“经义”，姜陵恍然发现体内耗损严重，无论是才气还是文灵大日的力量，都几近枯竭。 “恐怕我这篇经义已经相当于在为《论语》注释了？” 姜陵擦了一下身上的汗水，心想：“虽说只有短短四个字，但费心费力程度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不过文宫好像更加凝练稳固了，对未来大有好处……” 考场内锣鼓敲响，提醒考生仅剩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来完成考试。 听着四面八方响起的此起彼伏的翻卷声，想来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张，作写完“诗赋”和“经义”之后，姜陵终于勉强算是追上了。 不过代价是体内的力量也耗损严重就是。 姜陵动用星图，将部分气血之力转化为才气注入文宫。 在此过程中，姜陵并没有闲着，只是没有答题，而是拿起了地上早已凉透的米粥和烙饼大快朵颐了起来。 才气可以通过气血之力的转化进行补充。 但精神上的消耗却是不能，所以姜陵打算吃个东西休息一下，容后再战。 第338章 李代桃僵 如今答写完“诗赋”和“经义”之后，姜陵就只剩下了“杂科”一门。 与县试、府试时的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方式截然不同。 州试的“杂科”不再追求覆盖广，而是要求“质量精”。 毕竟前两次科举设立“杂科”的主要目的，更多是为了让考生在圣道还未起步的时候，确定自身擅长或者喜欢的圣道类型。 而如今，“蕴灵境”近在眼前，显然已经没有功夫给读书人选择了。 ——“杂科”作写要求：不限文体，不限字数，任选百家，着写真文！ 光看这么一行字，或许会觉得无从下手，甚至在心中大骂“这什么鬼东西”。 但只要了解清楚后，便大概知道这“杂科”考试是什么意思了。 简单的来说，如果你是医家读书人的话，那就写一篇医文，兵家读书人写一篇兵法，法家读书人则写一篇对于某类或者某条法律法条的理解等等…… 这篇文章只要是本人的作品，乃是涉及“圣道”的真文，无论之前有没有发表过，都可以作为答案写上。 总而言之，形式有点像是大学里专业课的研究报告，不过却是单人完成，很难掺杂水分。 譬如姜陵现在就可以把《天花篇》或者《瞒天过海》直接誊抄在上面，想来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掉下“乙等”。 毕竟在这个阶段，绝大多数的读书人还是以“研究”为主，很少有读书人有能力自主作写真文的。 不过考虑到自己还有一个叫“花老人”的对手，而《天花篇》和《瞒天过海》都只是普通的鸣县真文。 所以姜陵想了想，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在誊抄《瞒天过海》的同时，再写一篇同类型的兵法比较妥当。 正好借此机会补充《三十六计》的兵法。 姜陵眼睛发亮，上次在太虚谷的时候，《瞒天过海》在不少的场合下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若没有《瞒天过海》在，姜陵可做不到那般轻松的击杀裴菀。 那接下来的兵法该选哪一记呢？ 姜陵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名词。 老实说，姜陵对“暗度陈仓”早已垂涎已久。 虽然它的功效可能会和《瞒天过海》在某些方面出现重合，可耐不住好用啊！ 回想在三之境的时候，姜陵就能够通过《瞒天过海》骗过一时不察的裴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姜陵一旦写出“暗度陈仓”的兵法，那么同阶之内，他必定能够化身成一个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 而“趁火打劫”，“顺手牵羊”这种看起来用处似乎没那么大的兵法。 在姜陵看来，一旦真正完成，也定会展现出独树一帜的妙用。 《三十六计》毕竟是凝练了无数先人智慧的结晶之作，倘若有一计是多余的，也就不会书中有名了。 最关键的，还是何时用，怎么用。 就以姜陵最开始的《瞒天过海》为例，一开始他不就是只懂傻傻的遮掩身形。 然后才到后来的越发得心应手，甚至都会制造幻境蛊惑敌人了。 咚！！！ 锣鼓敲响，距离考试结束只有一个时辰。 念到此，姜陵不再犹豫，终于将目标决定下来，提笔便写： 李代桃僵！ ………… ………… “咦？” 徐泉的声音引起了在场所有考官的注意。 紧接着他们便发现，姜陵居然在誊抄了《瞒天过海》后，竟是又另起了一行，写了一个闻所未闻的题目。 莫非他要在考场上作写一篇新的兵法？ 几名考官虽然自认为经过了“闵圣”降临后，对姜陵已经抱有足够的高看，但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他。 姜陵竟然打算在仅有一个时辰的情况下，作写一篇新的兵法！ 他难道不怕出现错误，试卷自焚，前功尽弃吗？ 要知道哪怕是豫州州牧和豫州学宫院长，现如今也已经接受了姜陵摘得“解元”的结果了。 毕竟“花老人”阎维雪的“杂科”虽好，可那终究只是单单一门。 姜陵算到如今，已经是三门“甲等”无疑。 “经义”和“杂科”虽说还不确定，但无论怎么看，也不至于“丁等”。 所以，解元之位对于姜陵来说几乎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姜陵的选择感到格外不解。 “为什么偏偏要冒这么一个险？”周姓考官疑惑不解。 其余三人默不吭声。 只有徐泉冷笑一声，说道：“别忘了，姜陵又不是考官，他可不知道考场内其他人的作答情况。” “姜陵之所以给人一种‘鲁莽’的感觉，无非就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所以才不得不拼尽一切。” 又是一记阴阳怪气的嘴刀。 无非又是在讽刺，豫州州牧和豫州学宫院长两人为了阻击姜陵“文压一州”，千辛万苦请来的卞琛和阎维雪过来参考的举动。 终究是理亏，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言以对。 ………… 考房内。 姜陵定下了自己要撰写的兵法后便陷入了沉思的状态。 李代桃僵，出自北宋郭茂倩《乐府诗集·鸡鸣》，在天星大陆属于还未出现过的成语。 其意思是李树代替桃树而死，原比喻兄弟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后又被人们转用来比喻以此代彼或代人受过。 在《三十六计》中，李代桃僵又指在敌我双方势均力敌，或者敌优我劣的情况下，用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的谋略，有点类似于象棋中的“弃车保帅”战术。 核心的关键就在这么一个“弃”字。 何时弃？怎么弃？弃什么？ 这些都是撰写此篇兵法的难关隘口。 想要成功完成这篇兵法，就必须要解决这些问题。 首先，一场战争想要赢，是自然不可能“弃”我军将帅的，那无异于自断双臂，束手就擒。 之所以要“弃”，前提是我方必然要能够从这一场“弃”中得到，或者换取更大的利益。 否则平白无故的，我为何要“弃”？没有个十年脑血栓，决计做不出此事。 于是姜陵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田忌赛马”的故事。 “弃”掉最瘦弱的小马，换下了对方最强壮的大马。 我方看似失去了一部分军队，可接下来的战局呢？ 强壮一些的中马换掉对方最瘦弱的小马。 最后再用最强壮的大马赢下对方的中马…… 这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可不就正是“李代桃僵”？ 第339章 州试结束 田忌赛马的故事出自《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属于引经据典的范畴，所以姜陵自然毫不客气的引用了这段记载。 “我敌之情，各有长短。战争之事，难得全胜，而胜负之诀，即在长短之相较，乃有以短胜长之秘诀。” “如以下驷敌上驷，以上驷敌中驷，以中驷敌下驷之类；则诚兵家独具之诡谋，非常理之可测也。” 姜陵搜肠刮肚的回忆着过往历史中的战争，意图在其中寻找类似的例子进行补充。 只是人族毕竟还是一个新兴之族。 虽然混乱的春秋战国时期贡献了许多精彩绝伦的战例，但依然没有姜陵想要的完美符合“李代桃僵”特点的战争。 姜陵苦思冥想许久，忽然脑袋里有一道灵光闪过。 “对了！我何必拘泥于人族的战争！” 要知道虽然姜陵并没有将“诡者”的传承完全接纳，仅仅消化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里面，却也依然蕴含着海量的知识。 关于诸天万界的知识！ 里面不乏各个种族互相倾轧，开战的历史记载！ 有了思路，就可以针对性的进行思考。 姜陵沿着这一个点，在“诡者”的传承中疯狂寻找，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很快，他就在茫茫记忆当中搜寻到了自己想要的战例，补充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考场里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考生们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除了极少部分人之外，绝大多数都完成了每一个科目的作写。 如今有空余时间的考生，又翻回到了“铭圣”或“诗赋”，面对着卷面上之前留下的空白部分，竭力思考着，尝试进行补充。 ………… 大厅内。 五名考官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的卷面。 他时而停顿，面露沉思；时而动笔，兴奋激动。 姜陵仿佛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天人合一的状态当中，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撰写兵法的事件里，忘记了考试，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 如今的他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成兵法。 丝丝缕缕的白气顺着姜陵的头顶氤氲升腾，冥冥之中竟是生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填满了整个考房。 只是这股香味刚一出现便被察觉，圣庙的气息悍然镇压，无法向外蔓延半步。 考官们的情绪仿佛和姜陵彻底融为了一体，因他喜而喜，因他苦而苦。 “你们说他还能不能完成这‘杂科’啊？”周姓考官紧张兮兮地说道。 如今时间就只剩下了十分钟，可姜陵动笔之间的停顿越来越长了。 照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无法完成作写，留下一篇残文。 而残文，显然是不及格的。 “我敌之情，各有长短。战争之事，难得全胜……”徐泉反复呢喃此句，像是在脑海中咀嚼消化一般。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我军和敌军之间的情况，各有长短优劣之处。只是战争这么大一件事情，很难取得大获全胜…… 在场的考官中虽然没有学习兵家的读书人，不过一法通万法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眼界在此，自然看得出此句微言大义，冥冥之中似乎直指兵家圣道，一旦成文，必定给天下率军之将带来全新的思路。 “算了。” 豫州州牧忽然叹息一声，长声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我算是认清现实了，无论姜镇国此篇成书与否，文压一州之事我已放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豫州州牧像是解开了一份心结，又像是卸了一份重担，原本有些佝偻的身材，竟是陡然挺直了。 远方的天空忽然响起了一道爆鸣声。 明明还相隔甚远，在场其余的四位考官却像是早早就收到了消息。 四人微微一怔，紧接着便不约而同地冲豫州州牧微微揖首，恭贺道：“诗成贯州，州牧大才！” 三色虹光从天而降，还未等豫州州牧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沐浴在了光柱当中。 明亮的光柱里，州牧华发回黑，瞳眸生光。 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他便像是年轻了至少七八岁一般，连脸上的皱纹都变少了，渊渟岳峙，修为更进一步！ 虹光洗体虽是稀有，但却显然不足以让修为这么强的读书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所以，说到底，其中少不了豫州州牧个人的心态变化。 “骆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或许两三年内便可突破到天命境中期。”周姓考官恭喜道。 在圣庙气息的帮助下，虹光从天而降并没有影响到考场里的考生。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就连对骆斌与豫州学宫院长一向没有好颜色的徐泉，听完这首诗后也露出了颇为赞赏之色：“此诗用于形容姜陵倒是贴切，与魏国那小子的《赠姜陵》各有千秋。” 说来说去，最后又绕到了姜陵的身上。 对于魏凭玉的《赠姜陵》，他们自然也是看过的，毕竟当时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 只是…… 众人啼笑皆非，没想到来自圣院的考官居然会对姜陵给予如此之大的厚望，还真不知道对姜陵是“沉重的负担”还是“甜蜜的满足”。 …… 考房里。 如同石像般凝固在原地许久的姜陵，终于是抬起了自己略微僵硬的手，在纸面上唰唰作写： 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此句中的“阴”指的是局部，“阳”则是代指全局。 意思是如果一定会有损失的话，那就牺牲掉暂时的，局部的利益，来换取最终长久的，全局的胜利。 虽然在战场上，这注定了会对身为“阴”的将士造成不公平的待遇。 但身为决策者，如果没有斩钉截铁，刚毅果决的意志，而是优柔寡断，同情心泛滥，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反而会对更多的将士，更多的家庭造成更大的不公。 小不忍则乱大谋，说得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终于，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姜陵抬手的瞬间，面前的兵法真文终于浮现出了一道道明亮的宝光。 当然，还未等姜陵来得及看，圣庙气息便跟不识情趣的铁面直男一般，悍然落下了自己的大掌。 哒咩！ 考场上恰逢响起一声敲锣声。 考试结束。 只是姜陵不知道的是，除了他自己。 在他没去过的地方，还有五个人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第340章 五甲 嗙！ 一声刺耳嘈杂的敲锣声，正式宣告了豫州州试的结束。 正当姜陵准备收拾东西，起身离开的时候。 忽然，姜陵眼前一闪，视线中竟是突然出现了一位青衣白发，高大挺拔的老人。 姜陵无比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 这张脸对于自己来说是无比的陌生。 可不知为什么，两人仅仅只是第一次相见，姜陵就难以遏制地对他生出了深深的亲近之情。 如同孺慕思亲的孩子，姜陵脸色通红，望着老人的眼睛里却是情不自禁的生出了百般幻象。 有老人骑着一头老驴在草原上优哉游哉漫步的画面。 有老人坐在剔澈的湖面上，随着小舟垂钓的画面。 学堂读书、教导儿女、爱人离去、降妖除魔……一幕幕画面在姜陵的脑海中涌现又熄灭。 明明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这一刻姜陵却感觉对方沐浴着灼人眼目的光辉。 强。 难以想象的强。 即便是司天游，也从来没有给姜陵展现过如此轻描淡写的强势。 为了摆脱幻象，姜陵情不自禁地就冲其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其光辉。 老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姜陵的面前，宽厚的手掌在姜陵低着的头上轻轻抚摸。 “你很好，楚国以后就看你了。” 这什么意思？ 姜陵微微一怔，猛然抬头，赫然发现考房里的老人早已失去了踪影，四面八方尽是陆陆续续，鱼贯而出，涌动的考生。 或是激动兴奋、或是悲伤叹惋…… 人们的表情是那么的生动鲜活，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姜陵的错觉。 难道真得癔症了？ 姜陵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写的兵法也不是“无中生有”啊，咋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恰逢衙役推着三轮车走到姜陵的面前，姜陵下意识地将整理好的试卷递给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姜陵的眼皮子一跳，猛然发现。 卷面上本该光洁无字的左上角，竟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从未加过的大字。 “甲！” 看到这个字的时候，姜陵的身体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翻动起来之后的试卷。 果然。 不只是“铭圣”，就连“诗赋”、“经义”以及“杂科”四门，都写上了一个大大的“甲”。 圣笔亲封！ 解元无疑！ 哪怕上一次姜陵因为《三字经》的缘故，已经经历了一次圣笔亲封的殊荣，可即便如此，亲眼看到和事后通知两者的惊喜程度依然是不同的。 显然，伴随着圣考官亲自下场批卷的情况的出现，姜陵甚至都无需等待放榜，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成绩。 四门甲等！ 剩下的“功绩”即便没有公布，姜陵也自信，整个豫州立身境的读书人无人能与自己的功绩相提并论。 “结束了……” 出乎预料的。 姜陵本以为完成了半年前，自己所立下的，世人看来近乎不可能的“文压一州”挑战。 他应该无事一身轻，至少也浑身舒畅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除了看到圣笔亲封的那一刻出现了些许的波澜，之后他的心就像是被转移了一般，空落落的。 姜陵迷迷糊糊地走出考场，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头顶便落下了一道气势磅礴的才气光柱。 榜上有名者才能获得的才气灌顶。 只是姜陵早已突破到了蕴灵境后期，所以这道才气灌顶，反倒有点显得不值一提了。 姜陵并没有将其用作增长自己的修为，而是用于扩大了文宫的面积，夯实了根基。 广场上的人看着沐浴光柱的姜陵，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情况？走后门吗？怎么才考完姜镇国就获得了才气灌顶？” “不知道哇！难道我们的圣庙弄错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们是没看见，在你们考试的时候，咱们沣城天空竟是突然浮现出了一座宫殿！漂亮极了！比皇城还好看！” “切，张老二，你可别瞎说，你又没去过皇城。” “我怎么瞎说了，你难道敢说那宫殿比皇城难看？更别说之后还出现了一口大鼎了！” …… 文院广场嘈杂喧哗，读书人听着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过载发烫的主机一般，混乱不堪。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有读书人不堪其扰，连忙打断询问。 不过只是考了三天的试，怎么感觉就跟过了一年一样，怎么你们说的话我们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于是民众热情的为这些考生解释了一下情况。 只是…… 出现在云端，华丽绝美的宫宇？ 没一会大火就把宫宇烧了？ 紧接着废墟里浮现出了一口大鼎？ 这都啥跟啥啊！ 不听还好，一听考生更懵了，只能捏住文印，尝试向其他人询问具体事项。 只是还未等好友回复，他们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文印网络世界里，热搜上挂着大大的几个字。 ——豫州沣城，州试天下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普通老百姓自然不知道这一句话中所蕴含的消息有多么的惊人。 可他们是读书人。 正因如此，每一个手捏文印的考生脸上才会陆陆续续的浮现出惊骇之色。 沣城。 州试。 天下知。 一个个名词如锤子般砸在他们的头顶。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吗？ 到底是谁写出了天下知？！ 这个疑问才刚从心头浮现，无数道目光就猛然抬头望向了不远处正接受“才气灌顶”的姜陵。 光柱当中，姜陵面色平静，气质超然。 虽然只是一位蕴灵境后期的读书人，但经历了太虚谷的历练后，气质已经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世人的眼中，“姜陵”这两个字本就自带光环。 更别说此时此刻，姜陵还在州试中作写出了“天下知”了…… 文院墙头上忽然出现了一队急匆匆的衙役。 “怎么这么快就把金榜拿出来了？”有百姓看见了几名衙役一共扛着的巨幅榜单，惊疑不定。 难道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同样的疑惑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中。 议论纷纷声中，衙役旁若无人地将巨幅的两角在墙头上固定好，随后一放手，卷好的榜单顿时如同一挂瀑布般倾泻而下。 无数人目光纷纷聚焦其上。 只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偌大个榜单，竟然存在着大片的空白之处待人填补，只有一个名字高高在上，高居榜首。 如同一座寂寞孤独的泰山，凌绝俯瞰着一个个“无名之辈”。 姓名：姜陵。 籍贯：安阳府藤县。 经义：甲。 诗赋：甲。 杂科：甲。 铭圣：甲。 功绩：甲。 …… 每一个“甲”字用的都是金漆作写，虽然极少出现，可在场的所有读书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因为在府试的时候，姜陵的身上就已经出现过这种情况。 圣封甲等。 而且还是“五甲”的圣封甲等！ 当看到姜陵的成绩的时候，整个文院广场瞬间就沸腾了，此起彼伏的呼啸声，瞬间就淹没了文院。 “怪不得姜陵才刚出考场，就获得了才气灌顶……” 有人失声惊呼：“原来姜陵早已获得了圣考官的认可！” 第341章 风云席卷 圣封甲等乃是科举的最大殊荣。 在许多读书人看来，能够得到一位半圣的认可，含金量有时候甚至比“榜首”、“状元”还要高。 所以，姜陵得到“圣封五甲”的信息刚一出现，便如同插上了翅膀的风暴一般，眨眼间就席卷了整个楚国。 凉州禹城。 赛凝雪等人刚出考场，就收到了豫州有“天下知”作品出世的消息。 三人几乎刚一听说，此篇文章乃是一位州试考生写出的时候，心中就不约而同的有了猜测。 平日里一向耷拉着眼睛的陈望打开文印，没过多久，就露出了复杂至极的神色： “圣封五甲，文成天下知，该怎么说呢，还得是你啊，姜陵……” …… 孔城圣院。 这里是最先获得《阿房宫赋》全文的地方。 里面的学生早已炸成了一锅乱粥。 “姜陵之才，经天纬地，阿房宫出，谁与争锋？”有学生激动不已：“我们圣院又要来一位大才子咯！” “本来在姜陵完成《游子吟》的时候我还在惋惜，以为姜陵必定要错过今年圣院招生。” 有人感慨道：“没想到这才短短半年的功夫，姜陵就已经攀登成为了天子茂生，如今更是摘得了‘五甲解元’的殊荣……这下好了，姜陵必定获得一个圣院入学资格！” “只是姜陵一来，‘诗君’岂不是得被衬得黯淡无光？”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课堂忽然沉默了下来。 要知道，圣院每次招生的时候，都会评选出四位表现最佳的学生作为当代的“四大才子”，赐予封号。 毫无疑问，这位“诗君”便是四年前，上一代获此殊荣的四大才子之一，本身实力早已臻至四象境，深不可测，强大无比。 而魏国的魏凭玉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小诗君”，便是世人都认为他能够成为下一代的四大才子，继承“诗君”之号。 当然，这个期望伴随着姜陵的横空出世，早已碎成了八瓣。 这一点，从连圣院学子都下意识地开始拿姜陵与“诗君”做对比就能看出一二。 …… 后山某处。 学生激烈讨论的声音鼎沸喧哗，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传入此地。 躺在木椅上的庄悬被声音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只听见其嘟囔一声： “哎哟，一不小心又睡过头了，竟然让闵老匹夫捷足先登……咳咳咳咳！” 说着说着，庄悬竟是剧烈的咳嗽起来，如同一只熟透的虾般，身体陡然从木椅上直起，脸色涨红。 不多时，捂在口前的手边渗出了一抹红晕。 庄悬看着掌心的血迹，困意再度席卷而起，只能摇摇头又躺了回去。 “真是老咯，打上一架，累上半年……” …… 楚国皇室。 女帝是仅次于圣院，第二梯队收到豫州州试消息的。 文成天下知。 圣封五甲。 一时激动之下，芈凰竟是连维持天子威仪都忘了，惊讶得小嘴大张，脸色潮红。 “太好了……立刻传朕旨意，招尘文侯速速赶往皇城！” 芈凰将命令吩咐下去后，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激荡兴奋。 太久了。 天下知的作品已经太久没有问世了。 可以这么说，每一篇天下知的作品的出世，都会致使人族的实力出现一定程度的涨幅。 或许这种变化在短期内并不明显，但是这种观点却是连圣院都认可的。 “只要在四羊方尊出世的时刻诞生的婴孩，都相当于受到了史家圣道的赐福，未来必定前途无量。更别说还有无数读书人直接受到了姜陵的好处，其中不乏沈党爪牙。” 芈凰心中激动的想：“只要他们还想要在文道一路上更进一步，那未来的日子就必定不能恩将仇报，否则文宫出现问题，轻则境界跌落，重则修为崩溃！”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猝不及防之下失去了这么多力量，哪怕是沈非知也会感到心疼？” “真想亲眼看看那老匹夫的脸色，哈哈哈哈哈！” …… 沈府。 因为主母自缢的原因，如今全家上下，全是清一色白花花的丧服。 这几天沈非知不仅禁止了一切娱乐活动，就连笑声都不准发出，否则一旦被其听到，打折腿已经算轻的了。 沈非知刚纳的一房小妾，就是因为触了他这个霉头，当晚便被打断了双腿，扔到了城外的荒郊。 一位锦衣玉食，风华正茂的女人被打断了腿扔到了法外之地。 可想而知她会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噩梦。 然而沈非知却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道更大的困难。 “竟然给他写成了一篇天下知？” 沈非知双拳紧握，手中的文稿正是被加急送来的《阿房宫赋》抄写版。 当沣城天空阿房宫幻象结束的时候，整个沣城人的脑海里都知道了这一篇文章。 “天子茂生，才压一州，圣封五甲解元……” 沈非知额头上青筋突起，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一个跟沈无极叫嚣的三之境蝼蚁。 如今只不过才过了半年的功夫，对方就已经成长成了一个不容小觑的威胁。 “前脚才刚解决了一个司天游，后脚就给我来了一个姜尘光，芈凰，你这运气还真是够逆天啊……” 沈非知脸色铁青，他的肩膀上还绑着一段白布呢。 他十分清楚，要不是慕容卿那女人以死谢罪，慕容势主动认罚，谋夺文伯遗产之事的火焰早就蔓延到他沈家身上了。 可即便如此，此事也依然没有翻篇。 芈凰之所以只拿回了六色太虚光源，迟迟没有后续手段。 无非就是在等待着刑殿的调查结束，好借刑殿之力，在沈家的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沈非知愤怒之下，恰好看到了桌面上摆着的笔架。 这是他与慕容卿订婚之时，慕容势所赠之礼。 一想到这对兄妹，沈非知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便将那笔架拍碎，书房内顿时响起了他愤怒的咆哮。 “猪！真是两头猪！谋夺姜陵遗产也就算了，居然做的这般漏洞百出，惹得老子一身骚，死得那么痛快真是便宜你了！” …… 悬龙城。 沈无极盘坐在一座山峰之上，双膝之上搁放着一柄威严锋锐的舌剑，剑光潋滟，锋芒毕露。 在山峰的脚下，散落着一地妖蛮的残躯断臂，个个伤口光滑平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其中，甚至还掺杂有三头种道境初期的妖蛮。 难以想象沈无极一身白衣经历这么一场大战后，居然还明亮如新。 “天子茂生，文成天下知，圣封五甲，文压一州……” 沈无极低声呢喃着，忽然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只是笑容里面却是没有丝毫温度流露。 “姜陵，你挡我路了。” 第342章 脸面是什么 接受完“才气灌顶”后，姜陵刚一睁开眼，便察觉到四面八方，无数道眼睛尽皆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同一只只看见了看见了美味食物的豺狼，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散放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怎么都在看自己？ 姜陵微微皱眉，虽说刚出考场就得到“才气灌顶”是很稀奇，可这幅画面向来不是秘密，每年都会有考生带着父母或者爱人去看自己接受灌顶。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姜陵忽然察觉到在视线的角落，多出了一个巨大的东西。 于是他转头望去，顿时看见了那张榜单。 在自己的名字之后，五个金光闪闪的“甲”字像是散放着什么魔力一般，炫彩夺目。 竟然这么快就把排名公布了出来…… 姜陵有些吃惊。 这时，有位眼巴巴盯了姜陵许久的稚童忽然开口道：“哥哥，你就是要文压我们豫州的大才子吗？父亲一直说要是你州试第二就好了，那我们豫州就不会丢脸了。” 奶声奶气的童声在一片死寂的文院广场前响起。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站在稚童身边的男人哪里想到居然会被儿子背刺，脸色涨红，羞恼不已，恨不得当场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与世隔绝。 姜陵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讶异。 他本以为自己的形象在豫州人的眼里，应该是一位“忘恩负义的大反派”才是。 毕竟自己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将整个豫州读书人的脸踩在脚底下。 这对出生在豫州，成长在豫州，发迹于豫州的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特别是这个发动“文压一州”的人居然还是“自己人”…… 比如当初府试的刘守全。 可没想到的是，今天州试，自己居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想了想，姜陵对那几米开外的男孩说道：“脸面？何为脸面？脸面价值几钱几分？” 众人愣住了。 男孩愣住了。 男孩的父亲也愣住了。 没有人想到，姜陵居然会突然发问。 男孩看样貌也是到了开蒙的阶段，所以沉思了一段后，果断说道：“我不知道！” 啪！ 老父亲一巴掌糊在了自己的脸上，表示自家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蠢货，真是没眼看。 姜陵失笑摇头道：“那就让哥哥告诉你，这脸面啊，什么都不是！” 众人微微一怔，姜陵的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毕竟古往今来，不要脸的人有很多，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脸面什么也不是”，然后又称得上“大人物”的，姜陵好似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姜陵平静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如果将脸面当成和性命一样的东西，那么韩信还能在受到了胯下之辱后依然重振旗鼓，平定四国，封为一代虚圣？” “如果将脸面当成和性命一样的东西，越王勾践还能在三年囚禁屈辱后依然肯卧薪尝胆，挥剑灭吴，成就春秋五霸？” “如果将脸面当成和性命一样的东西，那么败走麦城的关羽还能封为至今为止唯一的‘武圣’？” 一个一个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从姜陵的口中吐出。 每一个都是家喻户晓，深入人心的故事。 正因如此，所以才大大的增强了姜陵话语中的可信度，显得振聋发聩，直击心灵。 尤其是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是让不少读书人心神摇晃，文宫微颤。 真言，这绝对又是一句鸣县真言! “要人敬者，必先自敬。” 姜陵淡道：“我虽然不把脸面当一回事，却也不是没有尊严，施粥者可以肆意欺辱的乞儿。” “既然豫州学宫不爱惜羽毛，昔日参与对我进行学道封杀，以‘不敬’对我，那今日我便以‘不敬’回之，这便是我的处世之道。” 说完，姜陵便径直的离开了文院广场，只留下了一群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的民众。 听到姜陵提及昔日的“学道封杀”一事，即便是再义愤填膺，怒气勃勃的人，如今也只剩下了身为豫州人的羞愧。 “这件事，确实是咱们学宫做的不地道的，院长，院长他老人家怎么就屈服在了那小子的淫威之下了呢？” 有豫州学宫的学子悲愤不已，攥紧了拳头，却又无话可说。 穿过层层人群，姜陵果然在最显眼处看到了自家的马车。 黑胖趴在马车的前面，鼻尖站立着一只晶莹剔透，如同水晶般漂亮的蓝色蝴蝶，这一幕画面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似乎是闻到了姜陵的气味。 小蓝直接从黑胖的鼻子上飞起，围着姜陵转个不停。 只是出乎姜陵预料的是，马车的一旁却是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谭兴昌几乎刚一看到姜陵出现，脸上便绽放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迎面走上：“姜兄，恭喜你了，不仅文成天下知，而且又收获到了一首好诗。” “嗯？！” 姜陵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之色。 《阿房宫赋》居然是天下知？！ 因为圣庙镇压了才气显露的缘故，他并不知道《阿房宫赋》的具体级别，还以为和《三字经》一样，最多也就是个巅峰镇国呢。 “此事说来话长，姜兄，我们边走边叙。”谭兴昌两眼放光，如同看见偶像般，整个人显得既兴奋又激动。 “也行。”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招呼着谭兴昌共乘马车离开，殊不知看似平常的一个举动，羡煞了一堆看在眼中的读书人。 不就是跟姜镇国是朋友，而且还坐上了守渊人先生的马车吗？ 我一点也不羡慕……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马车上，姜陵得知了豫州州牧为自己而写的贯州诗作，此诗同《阿房宫赋》、《书之妙》等，已经直接登上了文坛热搜前十之位。 如今的榜首自然是姜陵的《阿房宫赋》。 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阿房宫赋》还会牢牢地霸占住热度前十的位置不掉。 “这是好诗啊。”姜陵赞叹道，并没有因为传说是对方请来了“花老人”而心生芥蒂。 真不愧是姜镇国，这气量，吾远不能及……谭兴昌心想，兴奋地说道：“对了还有，陛下刚刚传旨下来，要你近日便起身去皇城面圣。” “想来，这两天便会下发书面圣旨送到你手上。” “嗯好，你告诉陛下，我这两日便动身。” 姜陵点了点头，了结了文压一州后便去皇城，这是他早就预定好的计划。 如今女帝下旨邀请，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第343章 俞梅的惊喜 等姜陵聊完事情，送别谭兴昌，乘着马车回到暂住的院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日色退避，暮色渐深。 虽说考试的过程有惊无险，最终还是顺利的完成了目标。 但《阿房宫赋》毕竟是“天下知”级别的文章，若不是姜陵有吞天呼吸法转换气血之力补充才气，他早就脱力昏死，哪里还能在呼呼大睡后继续作写。 所以，刚一到家，姜陵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准备进房间里好好地睡上一觉。 “哞哞！” 只是黑胖刚一进院子，懒散的步伐就陡然一变，对着房间狂叫不止。 “这是怎么了？”姜陵心生诧异，黑胖乃是灵兽，而且生性懒惰，可不会平白无故的浪费力气。 所以，姜陵一边运转吞天呼吸法，一边小心翼翼上前推开了门。 出乎预料的，里面并没有所谓的“埋伏”。 姜陵呆滞地看着床上那具如水蛇般性感魅惑的身体，雪白的大长腿自床幔中缓缓伸出，美人的勾魂摄魄的眼睛在红纱的背后若隐若现。 红烛摇曳，暗香浮动，美人在床，气氛燥热。 按道理来说，姜陵再不脱衣服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这时，黑胖也小心翼翼地从姜陵的身后探出了一颗牛脑袋，当它看见床上的“美人”后，顿时捂着眼睛呜呜大叫起来。 姜陵嘴角疯狂抽搐。 偏偏床上的“美人”依然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媚眼如丝，抛个不停：“姜哥哥，还等什么，奴家还在等您怜惜呢……” “好，好，好！” 姜陵连说三个“好”字，恨得牙关紧咬：“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此言一出，真相也就浮出水面了。 大前天姜陵在还没进入考场的时候，远在凉州学宫的俞梅曾给他发来一条传信，声称等他考完后给他一个“惊喜”，非得让姜陵“喜极而泣”，“哭得梨花带雨”。 当时姜陵看到心中还在想，您别给我一个惊吓就行。 没想到啊，没想到。 竟然还一语成谶了！ 姜陵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跨入房间，进门的同时还不忘关上大门： “听说你想要我怜惜你？” 大床上，原本还坏笑阵阵的俞梅看到这一幕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姜陵，俞梅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更是大惊失色，求饶道：“姜陵，姜哥！姜爷！我错了，这都是蒲新知那坏种的提议，你不能这样对我！” “此事已经由不得你了……”姜陵狞笑着上前，逼得俞梅小脸煞白，紧紧抓着被沿，一步一步地退居到了墙角。 院子的角落里，蒲新知、耿自诚等人听着房间里传出的鬼哭狼嚎声，面面相觑，头皮发麻。 一向正直的向礼硬着头皮说：“毕竟是咱们一起想的法子，咱们不去救俞梅的话，好像，似乎，应该……不太好？” 剩余几人几乎下意识地张嘴，异口同声道：“要去你去！” 一句话便堵住了向礼的嘴。 里面的声响仅仅维持了两分钟，房门便推开了。 首先出来的是一位看起来神清气爽的公子，眉目自带，像是纾解了这十几天来所有的愁苦一般。 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淤青，肿成包子脸，香肠嘴的女装少年。 “别藏了，出来。” 姜陵风轻云淡说道，院子的角落里顿时窸窸窣窣地走出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蒲新知、向礼、耿自诚、成华、于戈…… 一路看去，竟是凉州学宫里熟悉的同窗都来了豫州！ 俞梅刚一看到小伙伴走出，青紫的眼眶中唰的一下就流出了两行面条宽的泪水： 俞梅颤抖着身体，指向一个个不敢与自己对视的伙伴悲愤大喊：“见死不救，狗友误我！” “哈哈哈哈！俞妹妹还真是爱说笑，来来来，快换上咱给你准备好的新衣裳，沣城最好的酒楼早就被我们包下来了，就等着和姜陵不醉不归了，你可不要不给面子！” 余小平爽朗大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推着俞梅又走进了身后的屋子。 不多时，姜陵刚从外面回来，就又被众人簇拥裹挟着出了门。 “姜陵，你可不准扫兴，咱们今天说好了，要不醉不归，喝到明天的！”耿自诚兴奋的揽着姜陵的肩膀，众人激动得说个不停。 天色渐晚，然而整个沣城的商业区仍然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样子。 州衙巡逻的差役以五人为一队，不苟言笑，整装佩刀，无声地在集市中巡逻。 虽是一副肃穆的样子，但却没有人怕他们，反倒让百姓感到安心。 也正是因为这一规矩，所以沣城即便进入到了夜晚，家长也敢带着稚童，女子也敢带着下人游玩。 各种各样的小吃香味在街道上弥漫飘荡，经久不散。 时不时地就能看到有人卖艺杂耍，只是罕有“胸口碎大石”之类，一般都是收钱给路人画肖像，或是以客人名字作诗，唱唱歌，跳跳舞。 十步一段乐声，百步新一天地。 这让从来没在天星大陆逛过夜市的姜陵屡次生出错觉，好像自己还在地球，只是来到了一处集体变装扮演的基地。 “到了到了！”余小平忽然指着路边一座酒楼大喊。 姜陵抬头望去，这座酒楼与街道上其他的酒楼相比并无特殊，三层高，整体呈现出一种散放着油光的黑色，名字倒是在这个时代显得别出心裁。 ——来碗小酒。 看到这四个字的同时，姜陵才忽然嗅到了，酒楼的门口竟是缭绕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酒气醇厚却不显得刚烈。 闻起来正好适合与友人放松闲聊时的小酌。 耿自诚说道：“咱包厢在三楼，南北通透，晚风穿堂，不仅可以嗅到两岸桃花盛放的芳菲，而且还能俯瞰整个柳江的景色，可花了咱们不少的银子才盘下的！” 姜陵不疑有他，与众人一起跨过门槛，没想到才刚走上楼梯，视线的尽头就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拦在了前面。 姜陵讶异地看着前面那道身影，脱口而出：“您不是应该在凉州吗？” 说完这句话，姜陵就察觉到异样了。 原本还簇拥在身边的一群小伙伴，竟是不知何时停留在了楼下大厅，怪笑阵阵的看着自己。 王维双手交叉，在楼梯的尽头俯瞰着姜陵，面无表情地冷酷说道： “少套近乎，你想上三楼，得先过我这一关！” 第344章 巧对 得先过你这一关？ 王维并没有掩饰音量，所以一下子便将一楼大厅的食客的目光统统吸引而来，就连二三楼走廊上也有客人探出头来，两眼放光的样子。 果然啊，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听闻这话，姜陵也算是起了一点兴趣，望着不远处的小伙伴们，好笑道：“行啊，原来你们竟然还在这里设套了，居然把王老师都请来了。” “让我猜猜在二楼挡路的是谁？能比王老师份量还重的……你们不会把院长先生也请了过来？” 这原本只是姜陵随口一言。 没想到话音刚落，那一群原先脸上还带着怪笑的伙伴身体瞬间就僵住了，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表情呆滞，像是在看一尊怪物。 还真给我蒙对了？ 心里想归想，人前显圣的机会却是不能错过。 于是姜陵故作“漫不经心”地点评道：“有迹可循，破绽太多，计划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自从加入到了玉门关的军队当中后，数月历练，早已让王维的气质脱胎换骨，不仅气息越来越凝实，就连实力也愈发强盛。 虽然还不曾见过现如今的王维出手，但姜陵相信，王维已经距离种道境不远了，只差数月后的殿试！ 王维冷哼一声说道：“废话少说，姜陵，为师只出三道上联，你若都能接好，自可安然上楼。否则的话，错一道，十杯酒！” “嘿嘿嘿，我想大家都想看看传说中的‘姜镇国’喝醉后是什么样的？”余小平故意拱火道。 此言一出，整座酒楼上下三层，陡然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像是瓷器酒杯落地摔碎的声音。 一楼大厅，更是有无数人豁然起身，满脸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姜陵。 “竟是姜镇国？！” “早就看他眼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姜镇国！” …… 一道道惊呼声响起，一束束含羞带怯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 酒楼虽然不是正经的烟花之地，可也有乐姬表演，此时看到大名鼎鼎的“姜镇国”出现在面前，有几个人能够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不探出头打量的？ 对于此，姜陵早已习惯，所以微笑说道：“先生请出题。” 王维敢拦在此地，自然早有准备，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听好了，每一副对联你只有两百息的时间——松叶竹叶叶叶翠。” 这是一个标准的叠字联，听起来很简单，但其中却是暗藏玄机。 因为无论是王维选取的“松叶”还是“竹叶”，它的物象和整个对联的意思是相得益彰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植物，若用杨叶槐叶则显然失去了效果。 “临场作对”可以说是文人墨客，宴席上经常可以看见的一个游戏了。 听到这题目，许多人下意识地思考起了答案。 只是他们念头才刚动，就听到楼梯上传出一个声音。 “不用两百息，秋声雁声声声寒。” 姜陵风轻云淡笑道。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酒桌背后睡觉的老掌柜倏然惊醒，拍案叫绝：“好对！” 不仅是他，就连耿自诚一群读书人也觉得两者意境相辅相成。 “原本时间是定在百息的，怕弄巧成拙，姜陵众目睽睽之下对不出下联，咱才改成两百息，没想到这才多久？十息，姜陵就对出来了，真是让咱们瞎操心了。” 蒲新知微笑道。 对于姜陵的答案，王维显然也是满意的。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看来我们真是低估姜陵你了，第二题虽然是个回文对，但想到姜陵你早在县试时便写过一首回文诗，那便不说出来浪费时间了，直接第三题。” “听好了，这次给你多加百息的思考时间——红面关，黑面张，白面子龙，面面护着刘先生。” 话音刚落，无论是一楼二楼还是三楼，纷纷传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与前面的叠字联相比，这对联显然更加不简单。 他不仅把戏剧文化中，脸谱里的关羽、张飞等人拉了进来。 短短的十七个字，不仅交代了刘备身边，三名战将主要负责的任务。 更厉害的地方是，上联里面用了五个“面”，而这五个”面“又有各自不同的含义。 其中表意可以解释为关羽、张飞在脸谱里面所用的颜色，深意又可以理解成关羽、张飞的性格所给人带来的印象，形容了他们的作为。 可谓是一语双关，多重含义。 如果想要对出一副完美的下联，想来不仅要结合历史事实，还要在其中完美地体现出人物鲜明的性格特点…… “想想都觉得牙疼，院长先生还真会给姜陵出难题，真为姜哥感到担心。” 说是这么说，余小平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担忧，反而是“幸灾乐祸”这四个字写满一脸。 向礼叹息道：“惭愧啊，我从昨天听到这个上联想到现在，至今没有一点思路，院长先生果然宝刀未老。” 面对过于困难的对联，无论是围观的食客，还是路过的学宫学子，此时个个都选择了放弃。 如同一个个等待着母亲喂食的雏鸟，每一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姜陵，期盼着等待着“标准答案”的出炉。 唉…… 姜陵轻叹一声，惊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 难道就连“姜镇国”都拿这副上联没有法子？ 然而下一秒，姜陵的声音便在一片死寂的酒楼中响了起来： “奸心曹，雄心瑜，阴心董卓，心心夺取汉江山。”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无数人腾地一下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目不识丁的土大款也就罢了，在场但凡是有点知识的，特别是有文位在身的，更是兴奋激动得脸色涨红，鼓掌声如雷鸣般在“来碗小酒”中响起。 “妙，太妙了！” 蒲新知激动不已说道：“以曹圣、周瑜以及董卓三位史书留名的大人物对刘备身边的三员大将。” “上联用五张‘面’树立形象，姜陵便用五颗‘心’表明宏图，同样的一语双关，同样的多重含义，但姜陵的却更有力度，不仅将三人的形容刻画得入木三分，而且形容更加犀利，可称‘绝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副对联一旦落于纸面，或可贯州！” 第345章 长亭外 答完对联。 姜陵微笑着看向面前的王维，笑道：“老师，这下可还要继续拦我？” “莫要得意得太早。”王维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让到了一旁。 姜陵上到二楼，大厅里的蒲新知等人连忙追上楼梯，跟了上来。 这一举动惊醒了其他尚在懵懂的食客，这下连桌上的佳肴美酒都顾不上吃了，为了防止摔倒，两只手在宽大的衣褂下一捧，连忙追了上去。 姜陵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果然，在一间房间的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发老人坐在一张木椅上，面前的木架上摆放着一张水墨画作。 此时此刻，他似乎刚好补全了最后一笔，无形的才气在纸面上翻涌鼓动，竟是缓缓流露出了“登府”的气息。 院长竟然在画道上也颇为精擅？ 姜陵自然认得出古院长的背影。 只是当古文山转过身的时候，姜陵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东西一般。 古文山变年轻了。 虽然依然长着满头白发，但却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干枯稀疏的感觉，蓬松光彩，像是天然长出的一般。 不仅如此，古文山佝偻的身材也变得挺拔了，脸上的细纹也减少了，像是凭空年轻了二三十岁。 若不是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标志性“老神在在”的笑容，姜陵只怕都要以为面前的是古院长的儿子了。 “恭喜院长先生修为大进，返老还童。”姜陵揖首恭贺，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变化。 古文山能够更进一步，延年益寿，姜陵是发自内心为他感到高兴。 毕竟司天游当初为了太虚谷的布局，镇压了镇魔渊异动后不久就前往了皇城，待了足足数月。 除了出发前急匆匆地为姜陵上了一节课，其实平日里的学习都是司鱼代师授业。 虽说司鱼也很好，但她自身还处于成长的阶段，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姜陵。 所以在其闭关，谋求突破天子茂生的日子里，姜陵的学业，一直都是古文山亲力亲为的辅导。 虽说姜陵过去了后山，连一张草稿纸都别想带回来。 不过他终究还是带走了从古文山身上学到的知识与学问。 这份帮助是无价的。 “就算你夸我，今天这门你也得先通过了我的考验才能进去。”古文山笑道。 “还请先生出题。” 姜陵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要以“画”为题目的内容。 果然。 只见古文山微微侧身，顿时露出了他身后那幅画作的全貌。 蜿蜒曲折的古道如同一道长河般贯穿画作中央南北，古道的尽头屹立着一座八角小亭，芳草萋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站着一男一女两道背影。 女子吹笛，男子捧书，皆是目视远方，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跃然纸上。 画的是我和司鱼？ 虽然已经极力用各种各样的事情麻痹自己。 可不去看却不代表着它不存在。 姜陵心底很清楚，如果将来自己的实力达不到一定的高度，还有可能连寻找司鱼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两人至太虚谷之后，再无重见之日。 古文山身为过来人，自然是看得出姜陵这些年轻人心底想的是什么，微笑道：“来给我这幅画题首诗。” 话音落下，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小厮立刻便将书桌搬了过来，上面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就等姜陵动手了。 给画题诗，此举自古以来便有。 无论是李白还是王维，他们都曾留下过这方面的佳作。 只是这种类型的诗，往往需要与画中的场景内容高度贴合，起到相得益彰，交相呼应的作用才算好。 否则的话，又是一首驴唇不对马嘴，无病呻吟的不入流之作。 所以，在众人看来，姜陵即便诗才绝佳，最少也应该要用百息的时间揣摩画意，逐字逐句的斟酌思考，这样才能保证写出来的诗作不堕名声，不毁画作。 但没想到的是。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似乎只是对着那幅画看了几息，便抓来了一支小楷笔，提笔沾墨，当即便在画作上作写。 此举当然引来了场上一阵哗然。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还未作写，姜镇国便胸有成竹，吾望尘莫及！”三楼有位蕴灵境的读书人看到这一幕，感慨良多。 然而写诗时，姜陵会习惯性的屏蔽对周围的感应，所以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姜陵落笔的同时，看着纸面上熟悉而又陌生的词，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时过境迁”的感觉。 一时之间，一股怅然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胸膛，让姜陵竟是情不自禁地唱了出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笔顿，歌停，宝光出。 属于诗作的贯州宝光与属于画作的登府宝光交相辉映，相辅相成，互相推动着气息一节一节的暴涨，一时之间，仿佛整座酒楼都笼罩在了才气的包裹中。 隐隐约约之中，画作之上竟是散放出了一缕如同红玛瑙般晶莹剔透的光芒。 巅峰贯州！ 虹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与此同时，纸面上压抑已久的宝光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磅礴的力量如同风暴般席卷整座“来碗小酒”，无论是宾客还是乐姬，小厮还是老板。 此时此刻，皆是无差别的被“身临其境”的异象力量拉进了幻象当中。 蜿蜒的古道，四面来风的小亭。 少年与姑娘相慕相恋，然而却因一场意外不得不要分开。 于是姑娘只能用笛声来诉说心中对诀别不舍的情意。 少年为了不让姑娘难过，也只能强颜欢笑，道上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倘若真的有情。 谁又想和心上人分隔两地，想念又不得相见呢？ 淡淡的愁思之苦在空气中蔓延，毕竟不是完整的“镇国作品”，面前的景象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便又变回成了酒楼里的场景。 有读书人扶着护栏泪流满面，痛哭道：“紫儿，当初我若是舍下功名利禄与你一起离开，今日是否会一同与我们的孩子玩闹，嬉戏？” 虽然每个人的故事都不一样。 但情感却是共鸣的。 无数人在经历了刚才那番玄之又玄的体验后，都感觉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般，沉闷不已。 第346章 重返仕途 明明距离幻象消失，歌声结束已经过去了数分钟之久。 然而酒楼众人仍然久久地沉浸在刚刚的氛围中难以自拔。 “看来真是白活这么久了，竟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韵律的歌曲，初闻只感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片碧海蓝天之下，然而只要稍一沉浸……” 古文山叹息一声，说道：“就变成了久久难以释怀的孤独与激荡的不舍，可谓是‘荡气回肠’，令人念念不忘。等这座酒楼的乐姬将这首诗的曲乐写出，想来很快整座沣城都将流行。” 众人默默点头。 技巧虽然是关乎演唱效果的重要因素，可情感同样也是。 这首诗虽然很简单，但就是因为这份简单而又直接的表达，才更容易被普通百姓接受，口口传唱，经久流传。 “此曲哀而不伤，深沉而又淡雅，回味无穷，想来无名先生总会有与司姑娘相见那日的。”酒楼内，有世家千金鼓起勇气，对着姜陵遥遥喊道。 虽然司鱼自太虚谷后便消失在了世人的眼里。 但在无数为人热捧的“故事”中，她早已与姜陵成为了一对侠侣。 如今见姜陵伤感，cp粉顿时情难自已，忍不住开口鼓励姜陵。 姜陵自然知道伤感无用，所以转身对着周围所有关注着自己行为的人微微拱手，说道： “承蒙诸位关心，我姜陵虽然以‘凉州学宫学子’的身份文压豫州，可我的体内终究流的是豫州的血……话不多说，今晚所有的消费，便由我买单。” 此言一出，自然引得众人一片喝彩。 至于要花多少钱……老实说姜陵还真不在意。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连一顿饭都请不起，那才是离了个大谱。 如今考验也算过了，小伙伴们一拥而上，簇拥着与姜陵一同走进包厢。 王维和院长自然也是在的。 古文山倒还好点，人就是一个老顽童的性格。 但王维嘛…… 自从参军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壮汉。 有他在场，众人的氛围多多少少有点拘束。 好在王维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社交，所以与姜陵等人喝了几杯，聊了一会后，便自行告退，说第二天再来见他。 王维离开后，包厢里的氛围顿时一松，众人揽着姜陵的脖子疯狂给他灌酒。 好几张嘴中还口口声声的说道：“现在不趁姜陵还是蕴灵境的时候灌醉他，等他以后种道境，四象境甚至更高的时候，哪还是对手？” 殊不知。 急功近利之下，他们却是忘了姜陵还有另一个身份是武道修行者。 也就是世人口中的——莽夫。 所以，推杯换盏之中，姜陵身边趴着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竟然就只剩下了对面不远处的古文山仍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喝了那么多的酒，姜陵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往外排放酒气，大脑有些沉重，但思绪还是清晰的。 “院长为何不与我喝？”姜陵自以为“微微一笑”，殊不知在古文山的眼中着实有点像傻笑。 古文山白了姜陵一眼，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端起面前的酒盅微微一抿： “粗鄙的莽夫，就知道牛嚼牡丹，全豫州最好的酒馆的珲春酿，竟然成了你口中的白开水，真是糟践。” 姜陵干笑两声，在刚刚那种险象环生的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品尝口中的美酒。 他在前世就不喜欢应酬，所以对酒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属于那种“能喝，但不是很喜欢”的人。 古文山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手握酒盅，缓步走向阳台，面向柳江与明月，两岸皆是芬芳的桃树，暗香浮动，令人心平气和。 “明日我会与你一起前往皇城。”古文山忽然开口。 姜陵早就觉得，凉州学宫院长换届中暗藏玄机。 古文山毕竟执掌学宫多年，劳苦功高，虽然因为失责导致了“魔种”的潜入，可势力根深蒂固，凉州又是皇室的自留地。 即便有沈家在从中作梗，也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会倒台。 再加上古文山突然出现在凉州与自己汇合，如今又说要与自己一同前往皇城…… 姜陵暗运气血洞天，体内无数的酒气化作丝丝缕缕的白烟，从毛孔中轰然释放而出，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先生意欲如何？” 古文山端起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过了许久，方才重重开口： “重返仕途！” ………… ………… 皇室学宫某处。 午夜时分。 即便是聚集了全楚国最优秀的一批青年才俊的学宫，到了这个时间点，也罕有声音发出。 一队又一队的侍卫在学宫中守夜巡逻，以防出现意外。 大阵悄然运转，提防着有心之人的暗中破坏。 一间屋舍。 男人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突起，手中的信纸早已被他攥得皱成了一团。 屋内响起男人低沉的嘶吼，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 “姜陵……我要杀了你……” 话音还未说完，男人的文宫突然警兆丛生。 “谁？！” 他猛然抬头，转身的同时张开嘴就想要对着身后的一处出口成章，直接镇杀。 可还没等男人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便轰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同整具身体突然置身进入到了一片泥潭当中，头部以下，动弹不得！ 就连文宫都受到了封印！ 男人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震惊的不是这个“神秘人”能够突破重重保护来到自己的面前。 而是这种死死压制的感觉太熟悉了。 和当初在太虚谷面对那头魔种如出一辙！ 黑暗中浮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祂”冷漠而又强大，给云承平的感觉甚至远超当初太虚谷中的仇濉。 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天上的明月与地上的尘埃，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一点，从对方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室学宫便能看出。 “你想杀姜陵？”神秘人面无表情的说。 听到这话，云承平忽然像发狂了一般大笑，只是声音根本就出不了这间屋子。 “你不想？你不想就不会找上我了！” 神秘人沉默了，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很聪明，那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女帝已经开始拟写圣旨，要不了半个月，姜陵便会来到皇室学宫。” “你需要我做什么？”男人毫不犹豫的问道。 明亮的月光下，他那张白皙俊逸的脸，此刻竟是显得格外的狰狞与恐怖。 云承平。 “先离开学宫，我会在城郊等你。”神秘人转身便消失了，似乎根本就不担忧云承平会将自己出卖一般。 恐怖的压力在一瞬间消失。 重获自由的云承平如同溺水的人终于喘过了气，大汗淋漓的同时，眼中浮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 “等着姜陵，你毁我云家全族，即便身入魔道，我也非杀你不可……” 第347章 赠沣城 一场宿醉，除了姜陵和古文山之外，其他人即便有文宫护持心神，也难免感到头昏昏的，沉心默读了三遍诸圣经典，状态才逐渐好转。 姜陵昨晚是回家睡的，直到第二天清晨后，才回到“来碗小酒”与众人相聚。 “心急之下，竟是忘了姜陵面具之下还有一个莽夫的身份，失策失策。”俞梅叹息道，他的修为偏弱，至今还是觉得脑袋有点重。 其他人也是一副颓败的样子。 毕竟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明明这么多人合作只为灌醉一人，最后倒下的却是他们？ 一番洗漱过后，众人又在“一碗小酒”里面从早膳吃到了午饭。 谭兴昌将准备好的马车停在楼下，姜陵并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让车夫牵着马车跟在一旁，自己则是与蒲新知、王维等人一边沿着柳江继续聊天，一边向着城外走去。 至于裴勇，他在村子里还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姜陵昨日就给了他一笔报酬，让他可以回家了。 “咦，怎么这么多人啊？”余小平望着前方，目光呆滞地说道。 很难想象，大中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柳江的两岸竟是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或是妇人，或是大汉，或是七八岁的稚童，个个都两眼放光，兴高采烈地左顾右盼。 姜陵先是有些茫然，以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要在柳江举办大型的活动。 直到听到他们整齐划一的歌声，才大吃一惊，恍然明白原来是来送自己的。 “长亭外，古道边……” 昨天才把对方文人的面子羞得无地自容，即便脸皮厚如姜陵，面对此情此景，也难以面不改色的无动于衷。 等到了众人面前，姜陵声化雷音，有些汗颜，有些温暖，拱手道：“姜陵一介书生，何德何能受诸位夹道相送的厚爱。” 董咏志眼神柔和，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意志踌躇的少年。 回想当初，他的神情是那般的倔强，如同一头不屈的幼狮。 即便面前是难以想象的强权势力，他也依然要吐出心中的那股忿气，发出一封在所有人看来，都显得那般不可思议的战书。 如今他不仅从太虚谷成功归来，而且还挽救了玉门关，成功地履行了当日的诺言。 一年不到的功夫，幼狮就已经显露出了天龙的资质。 就连那位所谓的“楚国第一天骄”，也从这位对手的身上感受到了压力，不得不提前前往悬龙城历练。 还真是应证了那句话。 今时不同往日啊。 董咏志笑道：“这句话可就是姜陵你的不对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体内流着的是我们豫州人的血，过往种种，也就是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的从中作梗。” 说着，董咏志微微侧身，摊开手向姜陵展示了一下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人流，笑道：“姜镇国，你还是要相信，这豫州，还是喜欢你的人多的！” 有稚童初生牛犊不怕虎，听到这话，当即便扯着嗓子喊道：“是啊姜先生，我最喜欢你的《三字经》了，至于昨天刚写的《阿房宫赋》……我听不太懂！” 此句引得柳江上笑声一片，气氛融洽，笑脸盈盈。 姜陵被众人簇拥着，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优哉游哉的享受着柳江吹起的微风，聊着豫州的人文景观，奇闻趣事。 在此过程中，姜陵发现有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却隐约霸占着队伍中最好的位置，离姜陵不远不近。 其身旁的官员，哪怕高贵如二品的州牧，也与他极少交流，表现出一副尊敬的样子。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即便心里再多不舍，到了时候，也该要分别了。 豫州州牧薛源笑道：“待姜陵你去了皇城，下一次来我们沣城就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昨日我送你一首《风云》，不若今日回我一首，既是送别，也是留下足迹？” 薛源一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让姜陵和他双双登上文印热搜的前十。 此事早已在读书人中传开了。 姜陵笑道：“原来薛州牧在这等着我呢，只是小生今天没带纸笔，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 此言落下，薛源等人脸上忽然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下一秒，便看见密密麻麻的人流忽然朝着两侧分开了，目光的尽头屹立着一块石碑，一旁的桌子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就连墨都磨好了。 “看来诸位还非要让我留下点什么了。” 姜陵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去，提笔沾墨的同时，抬头望向四面八方的风景。 一张张翘首以盼的笑脸。 一棵棵芬菲灿烂的桃树。 众人明白姜陵这是要就地取材，所以也不打扰他，只是默默地期待着一会姜陵又会写出什么样的佳作。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姜陵便抬手在石碑上落字。 伴随着姜陵的动作，石粉窸窸窣窣地从碑面上滑落。 对于一位书法一境的读书人来说，用毫笔在石碑上刻字根本就不算是难事。 顷刻间，一首完整的诗作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赠沣城。 姜陵乘车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万家送我情。 字字遒劲，笔意圆润，不仅独有风骨，强弱有度，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笔锋，在天星大陆还属于从未见识过的类型！ 颜筋柳骨！ 嗡！ 层层宝光从石碑上升腾而起，不到一会便浮现出了雍容华贵的紫光。 诗成贯州！ 因为学宫就处于沣城，所以三色虹光仅仅只是过了几秒钟的功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面对四面八方，或是艳羡，或是惊异的眼神，姜陵早已习惯了虹光洗体，只是轻轻引动，虹光之力便尽数涌入到了文宫当中，只用作增强根基。 待完成这一切后，姜陵睁开眼睛，发现身上果然聚集了无数道灼热的目光。 这个时候，那位相貌普通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竟是选择了离开。 “姜陵，我在书院等你！” 姜陵闻言，浑身一震，更加震惊于此人的身份。 豫州州牧薛源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所以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他是徐泉，乃是本次州试的主考官，来自孔城。” 州牧也要礼遇、州试主考官、来自孔城，书院等我…… 一道道信息汇聚在一起，此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浮出水面了。 “我会去的。”姜陵长舒一气，攥紧了拳头，轻声说道。 第348章 炼化太虚光源 蜿蜒不平的山道，马车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驶着，周围风景宜人，时不时地就会有飞鸟从林中升起降落，只有黑胖一头猪一路上都是有气无力的。 虽然女帝让姜陵速速前往皇城，可姜陵却认为，即便是号称“皇室自留地”的凉州都受到了一定的渗透。 身为风暴的中心，皇城必然更加凶险，可谓是步步危机。 若是不做好一定的准备，贸然前往，只会一头撞进对方的陷阱当中，险象环生。 所以与其这样冒冒失失的正中下怀，姜陵还不如在路途上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巩固一下修为，以逸待劳。 马车内，姜陵一只手摸着黑胖的脑袋，一边在心中思考分析。 “实力方面，我体内的枷锁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根，只要能够挣断，便可一举踏入种道境，成为死后肉身百年不朽的存在。” “只是别说我还没有准备好突破后需要服用的气血补药，我现在就连突破的契机都找不到，炼气餐霞对于现如今的我来说已经是杯水车薪了，我需要品质更好的能量方能突破。” 想到这里，姜陵只能在脑海的计划中划掉“武道”二字。 “文道的修为倒是没有走到尽头，仍处于蕴灵境后期的水平，可以更进一步。传说圣院招生，最低的门槛也得是种道境，我得考虑一下如何突破到天子鼎生了，毕竟招生可能在殿试之前。” “《三十六计》现在才写到第二计，虽然层次上进入到了‘登府’，但变化还是缺少，这段路程我至少得补全到第五或者第六计才行。” “除此之外，还有对诡者传承的学习与掌握。” “隐族的潜力位于诸天万界之巅，我现在虽然连万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但里面却蕴含着大量的信息，说不定能让我触类旁通……” 于此，这段路程中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明晰了。 除了继续研修众圣经典，撰写兵法之外，姜陵还要消化从上任诡者中得到的传承知识。 “不过在此之前……” 姜陵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乾坤袋，意念沉入其中，一轮如太阳般浩瀚明亮的光球，散放着熊熊不灭的气息。 在没能破坏掉乾坤袋上的禁制，打开内部之前。 估计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姜陵和司鱼两人的六色太虚光源因为长期放在一个容器里，竟然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接近七色的太虚光源。 不过两者本就同根同源，出现这样的变化也并不奇怪。 只是…… 它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裨益呢？ 姜陵感受着乾坤袋里太虚光源的气息。 这可是神族奖励给族中最优秀的弟子的封赏，连沈家都难忍贪婪，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其出手。 可想而知其价值要比姜陵想象中的还要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如此重宝在身，若不是州试之事要紧，姜陵早就想要炼化服用了。 今天终于寻到机会，姜陵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 想到此，姜陵二话不说，便将六色太虚光源从乾坤袋中取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黑胖竟像是梦游一般，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姜陵的面前，一口便将六色太虚光源咬下了近乎三分之一。 ？？？ 这一幕，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般落在姜陵的头顶。 只是还未等他惊讶、震怒、伤心、痛惜……等等情绪涌出，便看见黑胖一口咽下了那股能量，粉红的舌头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竟是再次张开了嘴，作势欲咬。 “去你的！” 姜陵几乎下意识的，抬起脚便将黑胖直接从车门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的，他就像是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般，二话不说就开始炼化手中的六色太虚光源。 “呜呜！” 黑胖委屈又愤怒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骂道我睡得好好的，干嘛要踢我？ 但紧接着，它就反应过来自己体内多出了一股雄浑浩瀚的力量。 呃……那不是一个梦吗？ 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黑胖再也不敢在车厢外大骂了，灰溜溜的跑到了古文山的车厢里，炼化起了体内的力量。 起初，姜陵的心境还处于起伏的状态。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丝丝缕缕的能量如气体般从六色太虚光源中汇入姜陵的体内，他的心慢慢就平静下来了。 在此过程中，姜陵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提升潜力的神物如此难得。 如果将“文道”比作成一座桥，那么桥的对岸就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境界——成圣。 因为每一个人都拥有自己独特的想法，所以每一个人建桥的方式也会不一样，最终能够建起的长度自然也会有所差异。 有的人因为太过注重根基，所以建桥的速度远比其他人要慢，直到年过半百，也仍然停留在不上不下的境界。 有的人因为太过注意长度，所以即便前期建桥的速度超过其他人，最后也会止步于某一个境界，寸步难行，甚至可能面临“文道崩溃”的风险。 修行一途，就像是在一片尚待开发的空地建立一座高楼大厦。 在先人的摸索之下，如今的读书人修炼已经算是非常容易，相当于工具齐全，图纸兼备，只需要摸索着盖就行。 然而即便如此，仍然有许多的问题留待解决。 求稳不快，求快不稳。 这是所有人都要面临的问题，唯有找到适合自身的那个“度”，才能保证“既快又稳”。 而这太虚光源，就是一种可以让你发现在以往的修行中，或是错误，或是忽略的神物。 姜陵此时要做的，就是利用这股力量，在发现的同时进行事后的弥补。 “没想到我两大修行体系加起来竟然存在上百个漏洞！” 姜陵心中大震，一边进行修复，一边在心中进行反思。 “幸好我踏入修行之途才一年不到，出现的窟窿还算少。否则的话，到了后期，窟窿像蛀牙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只怕连七色的太虚光源在手都于事无补！” “现在想来，若不是有《阿房宫赋》增强文宫本身，《望岳》作为根基，而且还有二十余次虹光洗体的机缘，修行上的窟窿恐怕都要超过上千之数了！” 第349章 沈家出招 皇城。 女帝芈凰拟写圣旨的动作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所以当天“姜陵要入学皇室学宫”的消息流了出去。 短短三天的功夫，这个消息就像是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皇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满心复杂，特别是了解有关姜陵故事的人。 毕竟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一个大半年前还是阶下囚，险些死在镇魔渊之下，被杀之灭口的流放犯，居然有朝一日会翻身成为名动一方的“姜镇国”？ 皇城内部势力暗潮涌动。 无论是学宫还是世家，如今每一个人都仿佛感受到了头顶翻滚的阴霾的存在。 雷霆在酝酿，阴霾中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一抹电光，展现惊世的一击。 “这种情况下，姜陵居然一路都在游山玩水？” 沈家书房中。 沈非知诧异的说道。 管家点了点头，恭敬地说：“姜陵并没有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从南到北，途经各个城市，每到一地，就连州牧都会亲自迎接，沿途收获了不少名声。” “取我地图来。”沈非知面无表情的说道。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下人纷纷动了起来。 或是清理书桌，或是去拿地图。 没一会，沈非知面前的书桌上便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地图。 沈非知抓过一支炭笔，在地图上一路画下。 管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是一名四象境的读书人，自然看得出沈非知在地图上圈画出的，乃是姜陵一路途经的城市。 起初他还没什么感觉。 但伴随着沈非知动作越来越快，地图上的“点”逐渐汇聚成一条直捣皇城的“线”，管家背后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做完这一切后，沈非知抬头瞥了一眼管家的脸色，语气平静地说道：“看出来了？” 管家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心惊肉跳地看着桌面上的地图，说道：“姜陵这是在学少爷蓄势？” 沈非知冷笑一声，说道：“以如今姜陵的身份地位来看，他还需要学？” 当初绝大多数人只知道沈家出了一位天才，却不知道有多么得厉害，毕竟这年头的“天才”实在是太多了。 随便蹦出一个歪瓜裂枣就敢自称“无敌”。 所以沈肃便让沈无极去各地学宫游学，打开名声。 沈无极听话的乖乖照做，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所以才让他的名声在一次又一次的游学中，逐步走向“如日中天”的程度。 游学之举轰轰烈烈，当时谁不知道沈家出了一位超级天才？ 虽然年轻，虽然羸弱，但却能够凭借才学与智慧，令一个又一个学宫的天骄黯淡无光。 沈无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携“游学六州学宫”之势，回归皇室学宫，一举击败当时的“楚国第一天骄”，最终取而代之的。 只是就是这么看起来一个轻描淡写的结果，沈无极用了足足四年的时间方才完成。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沈肃的要求，沈家至始至终从来没有给他过丝毫的外援。 其中所有的艰辛，都是沈无极一个人默默打碎然后咽下。 只是即便如此，今天的他也依然无法做到让一位州牧心甘情愿，春风满面的出城相迎。 而姜陵只用了大半年的功夫就做到了。 不仅如此，就连楚国绝大多数的百姓都知道他，爱戴他。 因为他不仅是文成天下知的“姜镇国”，而且还是挽救了险些失守的玉门关，在太虚谷中舍己为人的大英雄。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有那么一首又一首的作品和事迹在，姜陵根本就不需要像沈无极一般辛苦费力，踩着一座一座学宫天骄的文名铸就自身的辉煌。 他只需要正常的成长，绝大多数读书人穷其一生，苦求不得的文名，就会像是舔狗般不要脸地往他身上贴。 沈非知目光幽邃地看着桌面上的地图，面无表情地说道：“倘若真给他携着这股煌煌大势直捣皇城，恐怕到时候我们也不用出手了，直接就可以束手就擒了。” 本来，当姜陵突破到天子才生，写出了《三字经》、《望岳》的时候，沈非知就已经开始注意到姜陵的存在了。 但那个时候正值太虚谷开启，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姜陵就去了玉门关。 当时他心想，也罢，反正也就不过是一个立身境的蝼蚁，死在里面反而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果然，一个月后太虚谷结束的时候，姜陵和司鱼两个人都留在了太虚谷。 这对于沈党来说，即便过程出现了一些意外，姜陵和司鱼两人在太虚谷中的表现太过惊人。 但好歹结果还是完美的。 只是谁能想到，姜陵竟然从太虚谷中活着走了出来呢？ 而且出来也就罢了，还正好将玉门关给挽救了…… 现如今，所谓的“楚国第一天骄”的名号已经出现了动摇，很多人都开始认为，沈家的沈无极已经不再是这个人选了。 只有姜陵，也唯有“姜镇国”，才配获此殊荣！ 听闻这话，管家闻弦音而知雅意，压下声音问道：“老爷，您想如何？” 连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颤抖的声线中，所蕴含的震惊与激动。 皇城也算是风云荟萃，鸾翔凤集的地方了，可这么多年来，无数天骄迅速崛起又光速熄灭。 有几个所谓“天骄”值得让一党之主亲自下场击落的？ 姜陵才蕴灵境就引起了沈非知心中的危机感，也算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慕容烽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三次了？给他们一个答复，今年的重阳文会办得大点，务必要将整个楚国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沈非知平静说道。 管家不解地问：“老爷，姜陵诗词双绝，就连同代天星大陆号称‘小诗君’的魏凭玉都直接表示敬慕姜陵，您办这文会，皇城怕是找不出人啊……” 同代天骄，已经没有几个人敢与姜陵在诗词一道上一较高低了。 毕竟就连“小诗君”都跪了，他们这些更弱者还能怎样？ “小诗君小诗君，说到底，魏凭玉终究不过只是一个‘小’诗君，他不如姜陵很正常。” 沈非知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只是笑意盈盈的眼神之中，却是皆是有冰冷的寒意涌动： “可如果是真正的，圣院四大才子之一的‘诗君’本人呢？他和姜陵，又孰高孰低？” 第350章 实力提升 楚国皇城定都汴梁，位处楚国北部，勉强算是大陆中央。 因为没有妖蛮滋扰的原因，这里的商业表现得极其发达，经济建设即便放在天星七国中，也并不算差。 老实说，当姜陵掀开车窗，看见那座如同巨人般雄伟高大的城池的时候，心中顿时油然生出了一种“蚂蚁见象”的感觉。 “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这才抵达皇城，若不是有文印在手，恐怕即便是女帝也该发飙了？” 姜陵优哉游哉地躺在铺上了棉被的马车里。 老实说，以这辆马车的宽大程度都已经可以媲美现代的房车了，更别说车身的表面还被司天游施以了符文稳定，将行驶的颠簸降到了最低。 一开始姜陵还有些不自在，但等习惯了之后，立刻就爱上了这种旅居的感觉。 “一个月时间的打磨，不仅让我的文道修为踏入了蕴灵境后期，而且还撰写了‘顺手牵羊’、‘以逸待劳’、‘打草惊蛇’三篇兵法，让《三十六计》晋升到了‘登府’的级别。” “诡者传承也消化学习了不少，得知了关于诸天万界的常识和密辛，只可惜，目前的我境界太低了，根本就接触不到诡者的修行之法。” “历任诡者接受传承的时候，本族修炼体系最少也达到了天命境，基本都是归一境的强者，像我这样蕴灵境就接受的，还真是弱到开了一个先河……” “武道的修为虽然没有突破，但每天的炼气餐霞的思路却是没错的，精纯刚正的天地元气能让我的状态逐渐走向‘圆润无暇’，想来要不了多久，那突破的契机就将会到来。” 而这些还只是实力方面的增强。 有古文山这么一位天命境读书人在身边，相当于一个会移动的资源库，姜陵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自然是每天一有空就上门讨教。 长时间的旅途，难免空乏无聊，古文山自然不会拒绝姜陵的求学之心。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教导姜陵的过程中，自己也时不时地会因为姜陵脱口而出的只言片语，陷入深深的思考与反问。 有时候两人教着学着，就演变成了对于某一个问题的讨论，甚至是辩论。 当然，两人都不是容易血性冲脑，一下就忘了礼仪的莽夫，通常只是点到为止，留待对方离开后方才自省自己与思考对方的观点。 “哦，对了古老，我虽已知道您今日回京是为了重返仕途，不过还不知道您要接管何职呢。”姜陵在古文山的马车里蹭茶水喝。 酒他是不太懂喝，不过好茶和劣茶他还是能够从味道上品出一二的。 而古文山手中的存货，自然不可能是劣茶。 “工部尚书。”古文山说道。 “啊？竟是如此要职？”姜陵大吃一惊。 工部尚书又称大司空，掌管着全国的屯田、水利、土木等等大小事项，隶属六部之一，正二品，乃是名副其实，有名有权的大官。 姜陵原以为古文山能混个三四品就已经顶天了，毕竟是空降部队。 没想到古文山偏安一隅，远离庙堂多年，竟然一回来就能担任如此要职，真是……大佬结实的大腿抱起来，还真是能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说起来，此事老头子我还占了你几分便宜。” 古文山笑了笑，说道：“沈家主母与慕容势两人合谋算计文伯遗产，这件事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在那位不舍去老脸力保的情况下，即便沈家主母自缢谢罪，慕容势锒铛入狱，沈党也必须割下一大块血肉。” 姜陵想了想，说道：“刑殿或圣院都关注了此事？”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大可能。 果然，古文山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笑容，点了点头：“他们本来是打算让出慕容势的官位即可，只是这怎么可能平息得了各方的怒火？”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原工部尚书归老了？”姜陵问道。 “没错。” 古文山看着面前的将领，忽然开口说道：“或许你之前一直觉得没有得到上方的关注，在独立的面对着沈家这个庞然大物。” “但实际上，他们一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施以援手，你以为当初迎你入学宫时，我们内部吵得不凶吗？最终还不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这句话是在暗示我，当初沈无极对我进行学道封杀的时候，圣院并没有束手旁观？ 只不过是因为当初的我还很弱小，直接发声容易引来过多的关注？ 那为什么现在又通过古文山的口告诉我了？ 姜陵与古文山相处的时间可不短。 姜陵相信，如果对方真的想要邀功的话，肯定早就说了，没必要隔了这么久，在今天告诉自己。 “圣院要招生了呀……”古文山幽幽一叹。 姜陵听闻这话，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相隔四年，圣院终于要招新了吗？！” 他的声音里面，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激动。 毕竟那可是有着“圣院”之称的曲阜书院，地位相当于前世的qs世界大学排行榜第一，而且还是毫无争议，当之无愧的那种！ 传说，但凡能够从里面毕业的，只要成长的过程中不发生意外，几乎都能进入天命境，历代的封圣者更是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院长，您当初进入圣院就读了吗？”姜陵好奇地问。 古文山为了避免引人耳目，韬光养晦，压制境界多年，直到卸任方才突破，如今更是借助着沈家主母行差踏错的机会，得以重返仕途。 这份心性与实力，在姜陵看来都算是极强的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古文山含笑点了点头：“时也命也，刚好成为了我那一代圣院招生名额的吊车尾。” 听闻这话，姜陵眼睛都亮了，连忙发问：“那还请先生给学生讲讲圣院之中的事情。” “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需要三缄其口的机密，只是不到一定的高度，接触不到而已。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浮想联翩……咳咳！” 说着，古文山忽然轻轻咳嗽了两声，然而脸上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两人相处这么久，姜陵也算是老油条了。 闻弦音而知雅意，姜陵二话不说，当即便手脚麻利地给古文山的茶杯里加上了水。 做完这一些还不够，姜陵还用手摸了摸杯身，确定水温适宜后，方才毕恭毕敬，春风满面地给古文山递上了茶： “哎哟，是谁家的好院长给学生传授知识说话都说得口渴了？除了您，可没人会对学生这么好了……” 第351章 书院 “首先我先告诉你一点，圣院，那是只有外面人才会叫的名字。” 被nba得满面红润却不自知的古文山慢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淡然说道：“我们学生，只会称其为‘书院’！” “书院……” 姜陵轻声呢喃，眼神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憧憬之色。 身为当代天星大陆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虽说重活一世，但终究还是被“姜陵”所影响，年轻气盛，难免心生强烈的期待。 “书院招生总是在岁末年初的时候开启，为了保证教学质量，每一届就算扩招，也不会超过四千人，今年理应在三千人左右。” 古文山含笑看向姜陵，眼神中有欣慰也有欣赏：“这三千人中，理当有你一席。” “先生过誉。”姜陵微微低头，虽说他确实有进入圣院的把握，可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了，在事情没有真正落实之前，永远不要宣之于口。 “书院招生很简单，分两种，一种是从皇室的手中得到书院分发下来的名额，另一种则是天赋惊人，能够直接得到圣院派发的入学邀请函，类似特招。” 古文山忽然提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可知道沈无极这等名动一方的天骄为什么一直在外历练？” 沈无极在姜陵进入太虚谷的时候就去了龙族的秘地悬龙城，直到今天还未归来。 姜陵眉头紧皱，问道：“难道不是为了磨炼实力？” “是，但也不是。” 古文山脸色凝重说道：“现如今，整个天星大陆的天骄，恐怕都在争先恐后的寻找着突破成为‘天子鼎生’的那一线契机。” 天子鼎生？！ 姜陵心中石破天惊，但很快这份惊讶就被他完美的压制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姜陵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能够力压六州学宫，登顶第一，沈无极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古文山望向姜陵，叮嘱道：“虽然以年纪来说，你的脚步已经算快，按道理下一届的书院招新才是你的舞台，可时间不等人，倘若你真的错过了这一次招新，枯等四年，保不准才华就在光阴中白白蹉跎了。” “所以，倘若可以，哪怕急功近利一些，你也要尝试突破到‘天子鼎生’，这会对你未来的路起到重大的作用。” “先生，姜陵不知为何？”姜陵不明所以。 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原先的计划是打牢自己的根基，丰富自己的知识，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突破。 这样才能保证圣道稳固，未来走得更远。 可古文山这一段话，却是与他的计划南辕北辙，相背而驰，很难让他不心生不解。 古文山自然知道姜陵的打算，耐心解释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新生入学的时候，圣院方面都会安排一次进入圣级世家秘地的机会。” “无论是庄圣遗留下来的‘逍遥谷’，还是陶圣的‘桃源村’、诸葛半圣的‘卧龙山’……等等等等，圣级强者文界各有所长，却又同样玄妙。” “我之所以让你暂时抛却稳扎稳打的想法，那是因为我认为你一旦进入其中，必定能够消弭快速突破所造成的隐患，甚至更进一步。” “这份机缘之重大，即便是半圣世家的子弟都无法拒绝，更别说你我了，对于许多人来说，这甚至是此生唯一的一次进入圣级强者文界的机会。” 文宫世界，其实就是文界的雏形。 但两者最大的不同就是，文界当中有深奥玄妙的圣道知识，化死为生，不仅可以真正意义的孕育生灵，而且还拥有极端强大的力量。 乃是“超凡入圣”的标志之一。 听到刚入学书院，就能获得进入圣者文界的机会，姜陵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不愧是全大陆地位最超然的庞然大物啊，这份豪气，简直是绝了…… “在圣者文界中突破到四象境的天之骄子每一届都会有，只要书院招新，但凡是年轻的天之骄子，几乎没有人会想要参加殿试的。”古文山继续说道。 姜陵心中吐槽，这不明摆着的嘛？ 谁会好端端的放着圣者文界的机缘不去，非要那才气灌顶，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没有得到入读书院的读书人另说。 想到这，姜陵好奇的问道：“不知院长当初去往的是哪位圣者的文界？” 古文山毫不犹豫地说道：“得兼谷。” 即便早有准备，姜陵的心中也依然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得兼谷”可不是普通半圣的文界，乃是亚圣孟子以《鱼我所欲也》这篇天下知文章作为根基，耗费大量圣力与时间，方才奠定凝练出来的，哪怕与同为亚圣的文界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存在。 没想到古文山当初去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堪称“传奇”的地方！ 古文山似乎看穿了姜陵心中的想法，失笑摇了摇头：“你以为普通半圣的文界能够突然一下容纳几千个人进去？书院方面基本只会轮番开放亚圣文界，中间偶尔穿插顶尖半圣文界。” 原来如此…… “那院长您可还记得个中细节？”姜陵两眼放光，忍不住问道。 经历了太虚谷一事之后，姜陵彻底体会到了“提前知道试炼内容”所能形成的优势。 有时候真的是一步快，步步快！ 可惜，古文山摇了摇头，说道：“文界之事，我忘得一干二净，听说只有在其中表现得最为优异的几位，才能保存下来记忆。” 沉默了片刻，古文山忽而说道：“不过可以透露的是，但凡从文界出来的读书人，性情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定的改变。” “举个例子，或许有的人进去之前是一个吝啬狡猾的小人，但他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真君子。” “或许有的人进去的时候是一位人见人爱的真君子，但他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蝇营狗苟的庸人。” “不同文界的历练所呈现的结果各不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文界中待得越久，性情改变的可能就越大，抱守本心者少之又少，弥足珍贵。” 所以“抱守本心”会是文界历练的通关钥匙吗？ 姜陵听出了古文山的言外之意，也听出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即便所有书院新生都知道需要“抱守本心”，最终能够真正做到的也寥寥无几。 第352章 进皇城 马车平缓而又坚定地朝着皇城的脚下行驶，旁边分散的车流逐渐汇聚到一起，成为了一条浩浩荡荡的车队。 车厢里，古文山仍然在给姜陵分析，叮嘱着当前的局势： “虽说老头子我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棺材，老眼昏花了，不过依然隐约能够看出天星大陆风云将起，恐有腥风血雨凝聚。” “一舞动京城的‘天女’，一诗镇国的‘小诗君’，游学六州的‘陌公子’，号称‘吕布转世’的武痴……哦！还有那位最无法忽视的‘生而知之者’！” “你熟读历史，应该知道上一次像这般群雄林立，天才横出的时代？” 乍一听闻这话，姜陵心跳陡然加速如鼓，深吸一口气后，方才缓缓凝重说道： “战国！” 是啊，细数天星大陆的历史，除了封圣不断的春秋战国时期，还能有哪段历史像今天这般辉煌反常的？ 三国倒也算是英雄辈出，群英荟萃，可结果却是虎头蛇尾，无数声名鹊起的天骄早夭的早夭，失踪的失踪。 哪怕同样出现了许多圣者，能够登临“亚圣”之尊的也寥寥无几，像是中了某种诅咒一般。 天知道今天的天星大陆是当初的“战国”还是“三国”？ 只是毋庸置疑的就是，无论是“战国”还是“三国”，腥风血雨和尸山血海仿佛都是注定的，必定会有旧的天骄陨落，新的天骄崛起。 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笑到最后的会是谁。 姜陵如今的文名虽说是所有天骄中最大的，但文名不能当饭吃，也不能作为战场杀敌的利器。 真正在“天骄圈”中如日中天的，还是那位“生而知之者”。 姜陵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有关于这位天骄的资料。 宁朝均，出生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户家庭，至于能有多“普通”…… 传说在宁朝均出生的时候，屋子头顶的天空群星汇聚，连一向懒得动弹的文曲星都异常的闪烁起了光芒，万物归寂，满屋花开。 一切一切都在说明这个孩子的不同寻常。 然而，这对父母却是恍然未觉。 直到宁朝均在十五岁的时候，被发现已经成为了“天子才生”，圣院直接遣人接引其与家人一同前往孔城生活，两人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的发现。 哦，原来我的儿子是个天才啊！ 在孔城，宁朝均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科举，走的是“效仿古贤”的圣道，十七岁就已经成为了“天子茂生”。 一直以来，都有传言说宁朝均早已成为“天子鼎生”，走在所有天骄的前面。 只是他为人低调，从不与人争锋相对，也不参与秘地之争，所以罕有战绩流出，实力成迷。 至于其他的几位天骄，姜陵了解的倒是不多。 只知道赵国的那位“天女”李纯妃出身自百花楼，乃是名震赵国皇城的魁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最擅长的还是舞技，素有“一舞动京城”的美誉，很有可能成为第一尊“舞圣”。 这份形容词倒是和“小诗君”魏凭玉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至于那位号称“吕布转世”的吕焱，天生神力，勇武无双，传闻早已经在武道一路上踏入种道境。 这看起来远超众天骄的进展倒是不出人意料，毕竟武夫只要有充沛的神物在手，修行的速度一直比文道要快。 当然，两者烧钱的速度也不能同一而论。 即便是半圣世家，也不会浪费大量的资源在培养武夫的道路上，除非实在天赋异禀。 “你真正的对手，都在孔城，都在书院。” 古文山道：“皇室学宫和凉州学宫一样，都只是你漫漫旅程中的一个中途休息的驿站，或许书院也是，只要你走得够远，它们都只是一道风景线。” 姜陵虚心受教。 又与古文山聊了一会天后，车子缓缓驶到了皇城脚下。 外边忽然有一道男声响起。 他恭敬地说道：“请问里面的可是尘文侯与古先生？” 姜陵和古文山对视一眼，姜陵道：“是，有何事？” 那人的语气激动了数分，连忙道：“陛下前几日便吩咐卑职在此等候，说要让卑职亲自带二位入宫面圣。” 女帝的侍卫？ 姜陵沉吟片刻，开口说道：“知道了，你领路。” ………… ………… 姜陵入皇城。 该消息刚一出现，顿时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皇城。 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皇室与皇城五大家。 或是惊喜，或是戒备，或是愤怒，或是漠然…… 总而言之，当姜陵携带着一路积攒下来的名望与气势真正入京的时候，果然达成了他预计中的效果——无数双眼睛仿佛同时出现在了皇城的天空，齐齐汇聚在了姜陵的身上。 这是他和古文山早已商议好的。 既然早已知道沈家必然使坏，那还不如把事情闹大，把自身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 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盯着，沈家若是敢在刚被圣院惩处的情况下做手脚，必然会玩火自焚，自作自受。 在皇家侍卫的保护簇拥下，姜陵等人一路绿灯，畅通无阻，但碍于皇城面积大，皇宫又处于内城，所以直到接近下午的时分，疲惫的马儿才缓缓停下脚步。 “两位大人，到皇宫范围了，还请下车步行。” 声音从车外响起。 姜陵和古文山两人掀开帘子走下马车，顿时感觉有无数道目光汇聚在身。 古文山也就罢了，侍卫见姜陵同样也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大赞。 不愧是姜镇国，想当初我像他这般年纪入宫时，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宫檐之上，根本就放不下来，没想到他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风轻云淡，这般气态，真是超然…… 然而这一点倒是他误会姜陵了。 姜陵看了一眼面前的宫殿就收回了目光的真实心理活动，其实是…… 嗯，电视剧中看过。 姜陵和古文山两人在大太监的带领下逐渐深入，至于黑胖和小蓝自然是留在了马车里，禁止下车。 “尘文侯，古文山到！”大太监掐着嗓子在殿外报告。 房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碰掉在了地面，响起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姜陵和古文山两人站在殿外，迷茫地对视一眼。 片刻后，里面才传出一道干净平稳的声音。 “进来。” 第353章 面圣 吱呀一声，殿门应声打开。 馥雅宁神的兰香扑面而来，金碧华贵的内部装饰映入眼帘。 姜陵心中没有多大的起伏，与古文山共同迈步走进。 一个转身后，两道与众不同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两人的眼中。 首先看到的，是一位绝美雍容的女子。 她的气质，与姜陵目前看到的所有美人都截然不同。 如果将不善言语，恬静温柔的赛凝雪比作是画中走出，眉宇间带着点淡淡忧愁的江南女子。 司鱼比作成清冷出尘，剔透无暇的下凡女神。 那么此人，就是正宗的人间尤物。 而且还是“美艳而不自知”的那种！ 明明那件宫装衣袍已经足够宽大了，套在她的身上依然是一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撑破的样子。 女人不仅拥有水蛇般丰满妖娆的身段，而且要死的是，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如小白兔般好奇地目光不停地在姜陵的身上流转。 即便是以姜陵的定力，一时之间也感觉浑身不适，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姜陵的思绪，猛然抬头望去，只见书桌的背后起身站着的，竟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女帝的长相与姜陵的想象大相径庭。 毕竟想来无论是后世的谁，想到女帝，恐怕都会和“霸气”，“御姐”之类的扯上几毛关系，没想到本人竟是…… 因为出身于人人平等的社会，姜陵一点也不怵这位泱泱大国的统治者，堂而皇之的打量了她两眼。 芈凰身材偏瘦，龙袍罩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肤色似乎用脂粉涂黑了一点，眉清目秀，但不苟言笑的时候总还是有点威严外露的。 “参见陛下！” 姜陵和古文山低头揖首，并没有行跪拜大礼。 古文山是因为文通天命，姜陵则是因为天子茂生外加“文侯”。 “朕在这紫禁城还真是等了二位许久啊，还请入座。”芈凰倒是没有架子，微笑着伸出手请两人入座。 太监将早已准备好的两张椅子摆好，姜陵和古文山行完礼后便坐到了芈琬凝的对面。 在此期间，芈琬凝一直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好奇地打量着姜陵。 芈凰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终于像是忍不住地开口说道：“这位是长公主，想必二位早有耳闻。” 她便是大楚的第一美人，芈琬凝？ 姜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怪不得那么多大臣说她是红颜祸水，灾星降世，克死了先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将其派去和亲。 这番惊天动地的美貌，试问哪个见过一面的男人能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也就满口仁义，自认“道德模范”的读书人能视若敝履了？ “见过长公主。” 姜陵和古文山行礼问好。 芈凰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年幼登基的，在此期间，政务一直是由芈琬凝操持。 正因如此，所以在许多事件上，芈凰都是尊重芈琬凝的意见，两个人都可以算得上是皇党的领袖。 终于与姜陵和古文山见面，芈凰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来了。 她先是微笑着望向古文山，说道：“三日后，朕便要唤古先生作‘爱卿’了，还望古先生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古文山闻言，正色道：“老夫之所以抛却这残躯，主动前往这皇城风暴的中心，无非就是看到了我们楚国的希望，哪怕撒尽身上所有的鲜血，为了楚国，也在所不辞！” 听闻“希望”二字，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姜陵的身上。 尤其是芈凰与芈琬凝，两人的目光几乎是复杂至极。 是啊，谁又能想到，在这么一个关头下，楚国竟然能够横空出世这么一位绝顶天骄，就连“小诗君”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呢？ “尘文侯惊才绝艳，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气度远胜凡夫俗子。” 或许是因为步步危机，时时身处于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所以她并没有显得目中无人，骄横傲慢，反倒是亲切得很。 姜陵笑着说道：“这里没有外人，陛下无须唤我文号。” 这就是姜陵主动释放的善意了。 毕竟如果想要拉近距离的话，一直喊“尘文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后世的“陈老板”，永远只是生意的伙伴。 而皇室目前对姜陵做的，已经超出了正常生意伙伴的范畴。 至少生意伙伴可不会保全对方的身后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姜陵向来不是一个斤斤计较，忘恩负义的人，你既然拿真心待我，我自然不可能犯贱做那糟践之事。 果然，听闻这话，芈琬凝和芈凰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那一刹那的惊奇之色。 芈凰毫不掩饰眼中的喜色，笑道：“那好，那朕在你面前也不自称‘朕’了。” 话锋一转，芈凰又说道：“皇室学宫入学手续一应俱全，据我所知，尘光你的伙伴早已入学，你打算什么时候就读？对于你可以特殊，可以住在自己的文侯府，距离学宫并不远。” 显然，芈凰正是因为知道姜陵要入学皇室学宫的原因，所以特意给他划了一块距离学宫近的地方。 姜陵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便入学，至于住所，还是自己家住的舒服。” 圣院即将招新，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 姜陵既然打算要报考，那就意味着他在皇室学宫的时间可能要比凉州学宫还要短，那就没有太大必要去搞好同学之间的关系了。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文侯府更加适合自己。 “这样也好。” 芈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学宫方面，我会给你安排一位副院长为你直接授课，古先生上任之后，要处理一大堆积攒下来的工作，怕是分身乏力了。” 姜陵点了点头，并没有意外或者抗拒。 在前世，一个课程一个老师，一个阶段一个老师，换老师对他而言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说着，芈凰将桌边的一个乾坤袋缓缓推到了姜陵的面前，说道： “这是慕容家和沈家在之前一事上给你的一部分补偿，你看看。” 第354章 诗君白鹤 之前一事，指的自然便是慕容卿与慕容势两兄妹谋夺自己“遗产”一事了。 只是补偿…… 姜陵对着桌面虚空一摄，乾坤袋顿时飞入到了手中。 神念进入其中，成百上千株各不相同的神物与金银珠宝放在一起，璀璨夺目，光芒四射，一看就价值不菲。 只是…… “无一能用之物。” 芈凰轻启朱唇，一言道出了姜陵心声：“你们双方势同水火，无论是能够助长文道的还是武道的神物，他们都直接剔除在外。” “这些神物虽然也算昂贵，但却并不算稀奇，属于‘有钱就能买’的范畴，不说与延寿果那种奇珍相比了，就连你从太虚谷中带出来的太虚石都比不上。” 虽说是迫于圣院的“淫威”，乖乖的交出了补偿。 但双方梁子已经结下，只要脑子没出问题，慕容家和沈家都不可能给姜陵能够增长实力的东西。 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了，所以姜陵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 “无妨。” 姜陵摆了摆手，还是收了下来。 别的不说，里面冰属性的神物还是有不少的，自己是用不了，但可以当成小蓝的伙食。 而且家里面除了小蓝以外，还有一台行走的“垃圾桶”，就算卖不了，扔它肚子里，应该大概八成可能似乎……是吃不坏的。 “学宫里的竞争你可以不用参与，不出意外的话，圣院若是招生，你将直接得到一封邀请函。” 芈凰郑重其事的叮嘱道：“你要快点提升实力了，我听说悬龙城那边出现了变化，沈无极突破成为‘天子鼎生’可能就在这一个月内了。” 这么快？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姜陵还是心底一沉。 沈无极这种沉淀多年的天骄与普通读书人不同，他们一旦突破种道境，必然是会一鸣惊人，石破天惊的。 即便有人说沈无极会直接跨过蕴养道树的种道境初期，迈入中期，姜陵也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听闻我有进入皇室藏书阁的机会？”姜陵问道。 “那可不。” 芈琬凝突然插嘴，语气惊得姜陵滤镜碎了一地。 她掰着骨节分明的玉指，大大咧咧地数道：“按照规矩，一篇镇国诗作便可以在藏书阁借阅虚圣亲笔所书感悟三天，再加上你还是豫州解元，楚国文侯……嘶！你竟然可以在藏书阁连看一个月！” 一个月？ 姜陵听闻这话，眼睛都亮了。 毕竟自从谭兴昌跟他提了一嘴后，他便看上了皇室藏书阁。 如今知道自己可以在里面待上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不兴奋激动才怪呢。 芈凰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芈琬凝，转而说道：“皇室藏书阁你自然是不能错过，只是眼下你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应付。” “何事？”姜陵问道。 芈凰沉声说道：“重阳节。” “重阳节？”姜陵不解地复述了一遍，不太明白芈凰提这个的目的。 芈琬凝耐心解释道：“今年皇城的重阳节由慕容家负责主持操办。” “慕容家负责？”姜陵这一听就顿感不妙，这又是一场鸿门宴的节奏啊！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 姜陵轻飘飘地说道，自己又不差他一顿饭，何必以身犯险，明知是陷阱还要踩。 听闻这话，熟知姜陵性格特点的古文山忍俊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 倒是芈凰和芈琬凝两人错愕的对视了一眼。 这……姜镇国的真人怎么和传说中有点不一样？ 他不应该勇往直前，碾压一切敌人吗？ 无奈之下，芈凰说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今年的重阳文会他们早在大半个月前便开始造势。” “倘若你一路低调也就罢了，但偏偏你是大张旗鼓而来，弄得你要入学皇室学宫的事情，举国上下人尽皆知。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过不了今晚，‘姜陵入京’这四个字便会贴满皇城的大街小巷。” “身为我国的‘诗魔’，你怎么可能不出席？” 姜陵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说道：“诗魔？我什么时候又成‘诗魔’了？” 这外号可比什么“姜镇国”，“姜全甲”要霸气多了。 当然，也更加的惹人恨。 芈琬凝笑脸吟吟地说道：“文压一州，诗惊全国，但凡文比，无一败绩。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但与你文比的，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还失踪了一位……嘿嘿，你不是‘魔’，但做的事情却要比‘魔’更‘魔’。” “如今的楚国早已用‘诗魔’来代指你咯！” 死的死，伤的伤…… 姜陵内心一阵汗颜，没想到大家竟然对品行高洁的自己产生了如此之大的误会，若有机会，定要澄清！ “那便去？”姜陵算是明白了，对面这是阴谋诡计玩不了，干脆来个阳谋逼迫自己就范。 只是他们哪来的把握文压自己？ “这场重阳文会与你以往的不同。”芈凰摇了摇头，说道：“慕容家一不做二不休，早就公布了今年重阳文会的举办形式，乃是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 姜陵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恍然大悟。 这也算是文会中一个很特别的形式了，乃是书圣王羲之广邀好友赴宴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活动。 举办的方式是一群文人分别坐在一条弯曲的水流的两侧，然后再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水面上，觞在谁的面前停下或打转，谁就得抽选题目，即兴赋诗一首并饮酒。 若是做不到，便是淘汰，留存到最后的一人便是魁首。 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曲水流觞”对于质量方面要求远不如数量高。 没有人会觉得姜陵无法成诗，只是到了这一步的话，那就意味着姜陵要与场上所有人比拼才气的总量。 而众所周知的，姜陵因为年轻的缘故，境界是比不上皇室学宫的老生的。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姜陵心中愤怒不已，单挑搞不过就玩群殴，说是世家，与一群衣冠楚楚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不止如此。” 芈凰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望向姜陵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 “最重要的是，今年的重阳文会，他们还邀请了当代圣院四大才子中的诗君，白鹤！” 第355章 文侯府 大概与芈凰和芈琬凝聊了一个时辰，两人方才离开乾清宫。 因为是芈琬凝开口要求到此为止的，所以在告别的时候，芈凰柳眉微颦，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决定。 不过终究是点了点头，微笑着示意两人离开了。 两人前脚刚走，芈凰后脚便对着芈琬凝抱怨道：“姑姑，何须这么快赶走他们？很多事情我还没说清楚呢！”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芈琬凝倒是无所谓，风轻云淡地说道：“何须表现得那么急，恨不得一股脑把所有事情交代完？” “他是姜镇国，也是新的‘诗魔’，待他长成，一举一动自有风云汇聚，细枝末节还是留给我们两个处理。” “现在对于他而言，最需要的还是时间，足够成长到虚圣，甚至半圣的时间！” 芈凰沉默了。 是啊，就算姜陵亲身参与到了党争之中又如何？ 先别提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就算有，而且还弄得沈党狼狈不堪，那又怎么样？ 有沈肃这枚定海神针在，沈家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意义的倒台。 他们总会东山再起，他们总会死而复生。 于保皇党而言，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尽快地培养出一位能与沈肃“打擂台”的强者。 “可惜了，司天游如果再晚几天离开的话……” 芈凰攥紧了拳头，恨恨地低声道。 当时的司天游已经突破成为了归一境的大儒，如果有他和姜陵在的话，沈党必然不会像今天这般嚣张跋扈。 他们也不至于落得这般被动的下场！ “拖。”芈琬凝幽幽说道，司天游流落星海，生死不知，如果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那还真不如洗干净脖子等死。 不过…… 芈琬凝望向对面的椅子，脑海里尽是刚刚在乾清宫里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少年身影。 明明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子，居然有这般坚韧成熟的性子。 初见姜陵，芈琬凝感到特别满意。 还真是得多谢沈家一次又一次的磨砺啊，这把宝剑的锋芒已经开始耀眼。 ———— ———— “今日终得一见，你小子觉得咱们这位陛下如何？”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皇宫，古文山看似不经意的询问，实则是在出题考验姜陵的识人之能。 眼前场景虽然不是科举，但也不是姜陵能够随意应付了事的。 所以姜陵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陛下终究年幼，心性稚嫩了些，不过有长公主从旁辅佐，加上本身便是良玉一枚，若是顺遂，将来必然能够成为一代贤主。” 之所以不说是“雄主”，那是因为芈凰温润有余，雄心与杀伐却是不足。 这样的继承者若是放在四海和平的年代，一手创建出一幅欣欣向荣的场景并不难。 可惜，如今的楚国宛如大厦将倾，芈凰却是生不逢时了。 不过又倒过来说。 若是放在和平年代，皇位无论如何，恐怕也轮不到她一位公主继位。 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引得古文山摇头失笑。 “先生，我说错了？”姜陵疑惑不解。 不然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古文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指姜陵笑道：“我只是笑你明明比陛下还小三岁，居然说陛下稚嫩……哈哈哈！” ……好家伙，忘了这具身体的年龄了。 姜陵大感窘迫，脸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因为与古文山的方向不同，没过一会，两人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因为决定了要住文侯府，所以芈凰特地派遣了一位侍卫充当姜陵的车夫带路。 城内禁止马车疾驰，所以大概往西边的方向去了一个多小时，姜陵才悠悠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府邸。 “见过老爷。” 刚一下车，姜陵就受到了一众下人的簇拥包围，个个面色红润，兴奋激动，看着姜陵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位活着的传说一般，无一不崇拜敬仰。 “这是……？”姜陵呆住了，没搞清楚状况。 侍卫连忙微笑着解释道：“文侯大人，这都是陛下精心为您挑选的人才，放心，个个身家清白，文侯府这般宽大，若没有他们，你一个人可打理不过来，平白空耗读书时光。” 话音落下，人群往两侧分开，从中缓缓走出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对着姜陵郑重行礼：“老朽见过尘文侯。” “老人家这可万万使不得！” 姜陵被惊得头皮都在发麻，不单单是因为对方的老迈，更是因为对方深厚磅礴的修为。 这等实力，也就比古文山要差了！ “这位穆安老先生便是陛下为您专门挑选的贴身管家，实力高达‘半步天命’，您有什么事，大可以询问穆老先生。”侍卫毕恭毕敬的介绍道。 显然，即便穆安已经成为了一位蕴灵境读书人的管家，他也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敬。 这下姜陵的心情可就真的复杂了。 没想到私底下芈凰的安排竟是这般妥当，一众下人也就罢了，姜陵若是意识到管不过来，自然会聘请，只是会消耗更多的心神。 但调来一位半步天命境的强者贴身保护着自己…… 这份手笔，那是姜陵想都不敢想的。 有这么一位强者跟在自己的身边，无疑会让沈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哎哟，幸好那坏话也就跟院长先生说了，不然我真就得社死了…… 姜陵心中汗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刚说了对方坏话，转头就收到了对方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更尴尬的吗？ 那就是坏话被对方听到了…… 于是姜陵暗自握拳，这段日子可得好好把古文山伺候好了，千万不能让他说出去。 “文侯大人。”侍卫笑眯眯地看着姜陵说道：“前三个月的俸禄陛下已经替您给了，后面的可就要让您自掏腰包了。” “行。” 姜陵点了点头，他刚拿到沈党赔偿的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毕竟沈党虽然故意没给他能够增长修为的神物，但相对的，给的银子也就更多了，至少姜陵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一笔数字。 如今的他可谓是富得流油，别的不说，姜陵估摸着再买套宅子也是绰绰有余。 “那之后的日子，就请大家多多互相关照了。” 姜陵拍醒了还在睡觉的黑牛，将一袋银子塞到了侍卫的手中，对方吓得脸色大变，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啊姜镇国！” “只是辛苦费，你不拿我可就生气了。” 姜陵好说歹说，最后故作生气，对方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下了银子。 “那卑职就告退了，姜镇国若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派人来南门找我。”侍卫喜笑颜开的告退。 “走。”姜陵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抬头望向面前的牌匾，一旁跟着的则是一头睡得懵懵懂懂的黑牛羔子。 ——尘文侯府。 “终于有我自己的家了……”姜陵呢喃一声，牵着黑牛走进了府邸。 第356章 定海楼 重阳文会在大半个月后举行，目前来说，时间方面还算充沛，所以次日天一亮，姜陵便打算先去皇室藏书阁一趟。 按道理来说，皇室学宫的藏书阁里面也应该有不少大儒，虚圣的亲笔作品，至少历任学宫院长都是接近归一境的顶尖大能。 但凡这些院长留下那么一星半点的好东西，就足够学宫里的学子感悟了。 只是想要在学宫的藏书阁中感悟这些大能的亲笔，那可是要领取学宫布置的任务，一项一项完成，日积月累，达到一定的贡献度才能“买得起”的。 姜陵之前并不是皇室学宫的学子，自然没有所谓的“贡献度”。 不过他也不需要便是了。 皇室藏书阁那是自建国起便存在的地方，在这一方面，就连沈党所有世家加起来都比不上皇室。 这是积年势力所独有的底蕴，就此一点，便可为皇室招揽到无数心甘情愿的文人墨客。 一批批披甲带枪的侍卫哼哧哼哧地巡逻在皇宫深处，似乎除了兵甲摩擦的声音外，没有任何的杂声。 皇宫深处乃是众所周知的禁地。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御林军之外，为了保护女帝的安全和维护各个重要场所，这里几乎步步危机。 有一则传言是这样说的：想要进入皇宫深处？即便你变成了只蚊子，只要没有身份，也会无声无息的死在某块地砖的缝隙中！ 传言自然有夸大的成分，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皇室对于这里的看管有多么的严格。 这里是沈党少数无法渗透试探的地方。 他们做过的所有努力，都在还未成功的时候便被一刀斩除。 对于皇党来说，皇宫深处的存在就像是女子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如果连这里都能被沈党肆意进出，那么就代表着皇室命不久矣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芈凰早已打好招呼的原因。 这片禁地对于姜陵来说，除了安静一点，似乎与外界无异。 在大太监的带领下，姜陵一路畅通无阻，没过一会，眼中便出现了一座气象巍峨，高大壮阔的建筑。 这座阁楼屹立在一片澄澈剔透的湖面之上，在朵朵饱满的荷叶底下游窜的，或是橙黄，或是粉红，尽是些五彩斑斓，肥美可爱的锦鲤。 细看藏书阁，攒尖顶，四角飞檐，层层叠叠，雕龙画凤，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是倒映出如日光下的海面般粼粼的波光。 从下往上细数，藏书阁共有九层高，正好与道教的“始于一，终于九”的说法呼应。 至于阁楼的牌匾……姜陵抬眼望去，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 ——定海波。 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姜陵便从中感受到了如海洋般磅礴浩瀚的气势。 作写这三字的人，最少也踏入到了书法三境！ 姜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别看他现如今就踏入到了书法一境，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 但实际上，书法一道却是入门简单，越到后面也就越难，往往需要大量的时间钻研练习，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书法三境看似距离姜陵只有两步之遥。 可等姜陵真正的迈出这两步，却是不知道要多少个十年！ 大太监能够在风雨飘摇的情况下，在女帝的身边伺候长大，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见姜陵被这三个字所震撼，他咧嘴一笑，一双眼睛顿时被褶子挤成了一条缝： “如您所见，‘定海波’这三字乃是我们大楚的开国皇帝亲笔所写，其中不仅蕴含了他充沛丰满的笔力，还寄托了他壮年时的宏图，哪怕只是久久观之，在书法一道也会有所裨益。” “太祖之名，姜陵早已有所耳闻，只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仅是一幅亲笔，便有如此风景，真令我辈汗颜。”姜陵恭恭敬敬地对牌匾行了一礼。 大太监一边领着姜陵上前，一边微笑着介绍道：“咱们大楚的定海楼共分九层，每一层楼便相对应着每一个境界的作品。” 听闻这话，姜陵虎躯一震，顿时面露难以置信之色，脱口而出惊呼道：“皇室手中竟然有亚圣亲笔？！” 这件事可太不可思议了。 倘若皇党的手中连亚圣的亲笔都有的话，那沈党还算什么？ 大太监苦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姜陵的话：“尘文侯此言差矣，我们楚国何时出过亚圣？第九层乃是空的，无一物。” 原来如此…… 姜陵也慢慢地从震惊中回过了神。 大太监继续说道：“按照尘文侯您目前所为楚国立下的功绩，其实就连第八层也可去得，只是您目前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倘若直面圣迹，未必能够从中领悟到什么。” “所以，陛下建议您还是在第六或者第七层入手，倘若时间到了或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看楼人会提醒您的。” 看楼人，指的自然便是住在定海楼中，日夜看守的强者了。 姜陵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大太监便告退了。 望了一眼面前直通阁楼的石桥，姜陵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步踏上，面色平静地朝着湖面的中心走去。 远观便能感受到定海楼的高大，走得近了，更是能够体会到它的宏伟壮阔。 阴影如山般大片地落在湖面上，吸引聚集了无数庇荫的鱼儿。 定海楼的大门是敞开的，所以姜陵径直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与学宫的文塔类似，一张一张巨大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走道上不仅摆有学习可用的桌子，而且还设立了单间的住所，可供读书人留宿。 一层的大厅里还是有不少读书人在学习的，虽然气氛安静，但姜陵的到来还是吸引到了部分人的注意力。 毕竟能够进入到定海楼的，无一例外，都是颇受赏识的人才。 要么家底雄厚，要么自身过人。 一双双眼睛落在姜陵的身上，无一例外的露出了迷惑之色。 显然，即便是世家子弟，还是学宫学子，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彼此间刚刚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人正打算上前与姜陵进行攀谈，没想到姜陵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上了一旁的台阶。 这般年轻的少年郎，竟然不是三之境？！ 不少人面露惊容。 有好事者更是两眼放光，直接呼朋唤友低声说道：“走，咱们跟上去看看，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历！” 第357章 图书馆老爷爷 定海楼内，一层楼，一层天。 三之境作为“文道之始”，“圣道根基”，一层楼内的藏书自然是最多的，里面不仅仅有关于前人对于科举的总结与概括，还有许多外界难见的奇闻异录。 老实说在场的许多人不是去不了二层楼甚至三层楼，而是因为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毕竟即便他们或是出身世家，或是来自学宫，想要进入定海楼，也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这一点定海楼和学宫藏书阁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因为姜陵在皇室这边有贡献度，而在学宫没有罢了。 毕竟每上一层楼，都是需要“门票”的，倘若只是为了一时好奇就去更高的楼层，那无疑是钱多了没处花——纯纯大冤种。 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面孔，突然出现在了定海楼，而且看起来脚步没有任何停息的样子，径直就走上了二楼。 种种信息汇聚在一起，如同穷鬼看见了钱，色鬼看见了美女，深深地刺激到了在场不少八卦的好事者的注意。 一时之间，数十道身影蜂拥着往楼梯间汇去，争相想要询问一番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到了二楼的姜陵，脚步依然没有丝毫停止的趋势。 又是一个丝滑的转身，姜陵立刻就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呜呼哉！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可曾见过？”有人看见这一幕，惊疑不定地说道。 剩余人纷纷摇头，又有人说道：“看此人这般年轻的样子，文功定然不多，然后又能够这般轻描淡写地去三楼的世家，整个皇城都屈指可数……莫非他是闵家的那位闵樊？” 在他看来，整个皇城，能与姜陵这外貌对上号的，也就闵家最近略有文名的那位闵樊了。 十七岁，天子蒙生，出身半圣世家，颇受重视。 这样的天骄，上三楼拓展一下见识很正常。 只是很快，就有人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想：“不是闵樊，我见过那人，才学颇佳，只是性子颇为跳脱，远不如此人稳重。” “不是闵樊又会是谁……” 众人议论纷纷，又说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只是很快就被接连否认了。 这时，一旁的书桌后闻声走来了一人。 竟是一位身着锦衣，清丽可人的少女！ 少女手捧经卷，满脸愠怒，对着这些聚在一起的好事者便是一人一个“板栗”：“吵死了！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不在一楼待着，上来干嘛？” 一群大男人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子欺负，按道理来说，无论如何也得维持一下自己的“颜面”才是。 可正当他们怒而转头，挽起袖子就准备一展拳脚的时候，看到那张俏脸，肚子里怒火顿时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眨眼就无影无踪了。 “晴，晴姐……” 一群男生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真是倒霉啊，居然忘了这位姑奶奶在二楼读书…… “废话少说，你们在这干什么？”许晴没好气地问道。 于是，立马就有人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完了，他还不忘感慨一句：“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反正我是看不穿他的境界。” 话音未落，此人忽然感觉一只玉手在自己的脸上放大，脆响过后，他顿时捂着额头龇牙咧嘴。 “你这乐之境的实力能看出啥？” 许晴收回了手，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不就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小屁孩吗？我跟上三楼去看看不就行了？” 看着许晴脸上扬起招牌式的笑容，一众学子心底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完了完了，许晴又要搞事了，她不会被看楼人从定海楼上扔下鲤鱼湖？ 只是还未等他们开口阻止，许晴就已经化身成了一头矫健的小母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三楼。 眼下，竟只留下一众男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三楼。 姜陵在此驻足了片刻，倒不是因为想要在这里阅读，而是因为看见了熟人。 不远处，陈望和赛凝雪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静静地看书，一人对着窗外的景色临摹作画。 阳光洒在少女认真专注的侧颜上，竟是将她那仿佛生来便有的哀愁之感都冲刷掉了。 对哦，忘了他们也得到了入读皇室学宫的机会，想来芈凰正是因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特许他们来定海楼的？ 姜陵错愕了片刻，并没有现在就与他们寒暄的想法，毕竟有文印在，几人早已不知道聊过多少次了。 与其打扰他们，姜陵还不如等重阳文会时再与他们相聚。 只是……徐修筠那小子怎么不在？ 姜陵摇摇头，又转身走向了四楼。 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注意到，三楼有一道身影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正是许晴。 “人呢？”许晴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只是即便扫遍目光所及之处，也依然没能找到小伙伴所说的那个陌生的少年。 身为皇城五大家中许家当代唯一的一颗明珠，许晴不仅天赋好，今年二十岁便成为了天子才生，而且还受尽了宠爱，即便是沈家的纨绔，也不敢对她有丝毫冒犯。 正因如此，所以才养成了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性格。 “我就不信邪了……” 许晴撸起袖子，就开始在三楼中一块一块的寻找。 只可惜，即便她都已经把角落桌子上看书看得睡着的男生拽起来了，也依然没找到一张生面孔。 “故弄玄虚！” 许晴咕哝道，她认为那个少年是因为知道了她要来，所以一早就躲起来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 …… 对于楼下所发生的事情，姜陵自然是没有察觉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更高层，发现大堂内的书架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空。 特别是到了第七层，这个象征着归一境的楼层之后，入眼之处，竟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这般境界还来定海楼，只会为了闭关，你自然是很难看见人的。” 一道声音突然在姜陵的耳边响起，吓得姜陵浑身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 姜陵猛然转头望去，发现那竟是一位瘦小和蔼的老头子，就坐在楼梯口旁的桌子背后，手中攥着一支小楷笔，像是在临摹着什么。 图书馆老爷爷？ 姜陵虎躯一震，这可是不能错过的机缘，于是连忙恭敬行礼道：“姜陵见过先生。” 第358章 《百草经》 “姜镇国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看楼人将手中的楷笔搁置在砚台上，冲着姜陵微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先生过誉了。”姜陵谦虚道。 闻言，看楼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毕竟以姜陵如今的文名来看，用一个“名动天下”都不为过，隐隐有压制同辈所有天骄的趋势。 到了这种程度，还能以谦逊的姿态对待别人，无论是刻意还是无心，至少他做了，能放下架子便已经很好。 “你这么快就来定海楼，莫非早有目标？”看楼人微笑着问道，欣慰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姜陵听到这话倒是窘迫了，他虽然知道定海楼中海纳百川，各类绝版的孤本都能在此寻到，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但若真让姜陵说出几本具体的名称……这还真是为难姜陵了。 姜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学生初到皇城，还未曾有机会一睹定海楼的目录。” 看楼人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一情况，于是起身说道：“也罢，那就让我带你逛逛。” 似乎是因为没有人的缘故，所以看楼人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现在的他如同一名带着客人参观家中藏品的富商一般，一边在前面领着，一边还不忘给姜陵介绍左右两侧书架上的书籍。 “我们定海楼的书籍是按照年代划分的，外围的都是这些年刚写的藏品，越往深处，年份也就越古老。不过也有特例，若是价值很高，譬如虚圣作品，也会放在深处。” “陛下昨晚就通知我了，说以你目前的文功，可以任选大儒级别的圣道真文感悟足足三十天之久，放心选你。” 姜陵懵懵懂懂地点头，两只眼睛兴奋地左顾右盼。 很难想象，这些很有可能耗尽了大儒毕生时光，呕心沥血所作写出来的作品，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和普通读书人的作品一样，规规整整的陈列摆放在看似平平无奇的书架上。 不过读书人蕴含才气的作品天生自带避尘防水防火的效果，就连普通人最惧怕的光阴。 寻常情况下，哪怕千年过去，书籍也很难老化腐朽……嗯，倒是省了一大笔除尘维护的钱财。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姜陵和看楼人逐渐走进第七层的中央。 姜陵发现，与外围的一些奇闻趣录，杂论文章不同，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关乎圣道的真文。 似乎是为了表达对这些作者呕心沥血之作的尊重，这里的书籍已经开始呈现出“一本独占一层”的趋势，而且一旁还专门立有一张对于书籍内容与书籍作者的简单介绍，类似于“简介”。 姜陵一抬头，正好看见一本灰蒙古朴的老书。 《衍虚算经》。 注意到姜陵的目光，看楼人驻足为姜陵解释道： “这是汉代大儒董敦所着的作品，里面的内容不仅归纳总结了大量玄之又玄的“术数”规律，而且还牵扯到了少量的道家知识。” “倘若你能够将这本圣道真文彻底掌握，移山填海，结阵杀敌不再是幻想。怎么，姜陵你难道不仅诗道绝佳，就连术数方面也暗有涉猎？” 看楼人神采奕奕地盯着姜陵，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但又似乎“理所当然”的惊讶之色。 姜全甲嘛，再擅长一门术数似乎也并不奇怪。 数学？？ 回想起前世被父母摁着头参加各类奥数比赛的噩梦，这辈子姜陵可再也不想品尝了。 于是姜陵摇摇头，故作“不好意思”地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学生自知术数非我之道。” “这样啊……” 看楼人满脸遗憾的样子，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精神，笑道： “这很正常，你也不必气馁，就连孔圣在世时也没曾说过自己‘全知全能’……对了，你不是擅长兵法与医文吗？你过来看看这边看看。” 说着，看楼人又把姜陵领往了另一边。 姜陵抬头，入眼之处尽是密密麻麻的医文。 《脾胃论》。 《百草经》。 《外创千金要方》。 …… 不只是内外科，就连记录药材作用的百科全书都有。 姜陵看向《百草经》的简介，一下子被惊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本圣道真文，一旦掌握学会，竟然可以从书中召唤出所需要的药材精气，化虚为实，当即配药治疗。 虽然按照描述，药效会大打折扣，甚至十不存三。 但这般在前世已经算得上是“神仙”般的手段，还要什么自行车？ 在没有药材的情况下，关键时刻能够吊住性命就已经实属难得！ “这位写出《百草经》的作者真是奇才……”姜陵惊叹说道。 提及这位作者，看楼人也是满脸惋惜之色，伸手摸了摸封页上布有火烧痕迹的《百草经》，道：“这位刘彰大儒本来也是也是一位被世人寄予厚望的学究，可惜还未突破虚圣，就被妖蛮袭杀而亡。” “就连这《百草经》，也因此毁坏了部分，永远失去了一部分的知识。” 怪不得这本应水火不侵的圣道真文上布有火烧的痕迹。 原来竟是妖族所为！ 姜陵暗自握紧拳头，《百草经》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思路，想起了前世的一本医道巨着。 不过关于那本书，姜陵也就是年幼的时候在爷爷的书房里翻过。 如今虽然伴随着境界的提升，连不记事的记忆都开始变得清晰。 但想要记起这种本来“无关紧要”的部分，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之大，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 更何况如今身处的是天星大陆，姜陵如果真的想要让这本书重现于世的话，必然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实践出真知。 诗词文章，姜陵还能直接照搬。 可一旦涉及“圣道”，那就只能靠姜陵自己完成了，最多就是引用一下先人的思路。 譬如《三十六计》，姜陵虽然用的都是前世所统计的兵法，可其中关于内容的撰写，都是姜陵原创。 思绪纷转间，千百个念头在姜陵的心中闪过。 见姜陵陷入到了沉思当中，看楼人也不打断，就这样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姜陵终于醒了过来。 见看楼人还在一旁等候，姜陵连忙揖首说道：“老先生，我决定好了，这第一本书，就选《百草经》。” “文功多就是任性……”看楼人调侃一句，又郑重地问了一遍：“你确定了吗？这《百草经》虽好，终究是残篇，里面不少的配方因为缺少药材描述的原因，是用不了的。” “我心意已决。”姜陵点头平静说道。 第359章 沈修然 皇室学宫。 一间书房里。 主人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桌的背后，面前站着的，无一例外皆是身着书生袍的学宫学子。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皇城！我们自己的地盘！竟然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男人指着众人的鼻子怒骂，偏偏没有一个人敢当面驳斥，低声下气，一言不发的就受了这么一顿骂。 显然，若不是此人拥有远超众人的身份地位，以身为楚国最好的学宫学子的尊严，他们不可能表现得这般乖顺。 男人看起来已经接近三十，相比于稚嫩的姜陵来说，气质已经成熟。 只是即便如此，现在他的脸上也依然罩着一层阴霾乌云，处于愤怒的状态中。 有人苦着脸说道：“修然哥，不是我们不尽力啊，实在是在此之前没能想到，姜陵不去学宫，也不在府邸，就跟失踪了一样！” 此人一语道破了男人的身份。 原来他便是沈家的嫡长子，慕容卿之子，沈无极之兄，沈修然！ 沈修然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父亲好不容易给我办一件事，倘若我连一张小小的请柬都送不到姜陵手中，那我以后怎么在沈家立足？怎么在父亲面前挺胸？怎么在那贱人面前抬头？嗯？！”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沈修然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震得文房四宝散落一桌。 书房内众人眼观脚趾，大气都不敢喘，一片死寂。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亏我还浪费那么多的资源培养你们，扔海里还能听一声响呢！”沈修然气急败坏地骂道。 久久地笼罩在沈无极的光辉之下，让他迫切地想要在家族面前，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可惜，还未等他突破成为四象境，舅舅就锒铛入狱，母亲更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用一根白帛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现在父亲好不容易交代给自己一个任务，而且还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送请柬给姜陵”。 倘若他连这个都做不好，别说家族和父亲怎么想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就在沈修然准备继续对着面前的跟班发泄愤怒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一缕明亮的光芒竟是忽然从外边射了进来。 谁来了？怎么没有人通报？ 众人的心底刚不约而同的升起了同一个疑问，下一秒，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在看到了来者的脸后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黝黑的男子，龙行虎步，大开大合，一举一动间皆是流露出类似于军人般铁血干练的气质。 观此人的年纪比沈修然还要大上几岁的样子，却是一位已经入伍的兵家读书人，修为深厚不是在场几人能够看穿的。 但凭这渊渟岳峙的感觉，就理应要比沈修然要高上一点。 至少是凝练出了一颗道果的种道境中期强者！ “侯兄？！” 看见男人的同时，沈修然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了一抹狂喜之色，当即便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你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到从沈修然的口中说出“候兄”二字，在场的众人顿时就想起了沈修然在学宫最要好的那位朋友。 ——侯飞鹏！ 传闻此人于微末时因缘际会与沈修然结下了友谊，自此才获得大量的资源，一鸣惊人。 可他不是在突破种道境的时候，便申请去边疆杀妖积攒军功了吗？ 如今明明还没到他回来的日子，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学宫里？ 众人脸上神情各异，或是震惊，或是阴沉，或是疑惑，或是忌惮…… 这些显然都没有被侯飞鹏放在眼里。 众目睽睽之下，侯飞鹏龙行阔步，堂而皇之地从众人面前走过，虎目冰冷的游走在众人的脸上，淡淡的轻蔑毫不掩饰。 直到来到沈修然的面前，侯飞鹏的脸上才挤出一抹笑容，与之拥抱。 “我在边防听闻了你母亲的事情，当即便请了一个月的假，马不停蹄就来了。”侯飞鹏轻声说道。 听闻这话，沈修然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好兄弟，我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 侯飞鹏与沈修然分开之后，目光扫了一眼下方的众人，面无表情道：“这是怎么了？” 沈修然飞快地将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 听完后，侯飞鹏的脸色也是微微凝重，说道：“姜陵此人的名声我早有耳闻，原本还以为等他与沈无极龙争虎斗的时候，你可以渔翁得利，没想到……” 没想到沈修然竟然因为慕容卿的缘故，被迫插入到了这场纷争当中，而且还是以“马前卒”的身份参与的纷争！ 一想到为自己而死的母亲，沈修然就感到心如刀绞，抬起手就打断了侯飞鹏的话：“事情已经结束，侯兄不必再提，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找到姜陵，送上请柬。” 沈修然目光中涌现出愤怒的火焰。 即便沈非知从未跟他透露过文会中的具体实施内容。 可以当前的情况来看，重阳文会必然是一场沈党针对姜陵的计划。 如果姜陵不去，这场辛辛苦苦筹备已久的“盛宴”无疑是白白演给了瞎子。 计划落空事小，沈党颜面大失才是最重要的！ “没想到这个姜陵已经有如此地位，居然还会避之不战……”沈修然紧握双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侯飞鹏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来皇室学宫的应该不止是姜陵？”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沈修然怔了怔，下意识地回道：“是啊，不只是他，凉州学宫里但凡是在太虚谷中有所功绩的天之骄子，都被陛下特邀入学了，这怎么了？” 下方有人听到这一番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大了眼睛望向侯飞鹏，满脸难以置信。 “既然如此，那姜陵的伙伴应该也来了？”侯飞鹏冷冷地说道。 这下，沈修然终于是明白了侯飞鹏的意思，一下子，连声音都变得激动了：“侯兄的意思是？” 侯飞鹏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在豫州从军时，曾与凉州的军队碰面，里面同样有位学宫入伍的兵家读书人。” “当时那小子只是蕴灵境，我还并不在意，如今结合各个信息来看，似乎在凉州学宫名气不小？好像还是姜陵的朋友？” “好像是叫……孙庭轩？” 第360章 侯飞鹏 与陈望、赛凝雪一等需要考州试，成为了蕴灵境读书人，方才前来皇室学宫的不同。 孙庭轩本就是凉州学宫的第一人，无限接近蕴灵境大圆满的强者。 事实上，他身为兵家读书人，在杀伐一道本就强于同阶，境界虽然不到，真实的战力却是足够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成为太虚神山第三层的扛鼎人物。 若不是姜陵的横空出世，恐怕上第四重天，与裴菀生死较量的就是他了。 时隔数月，今天的孙庭轩自然早就突破到了蕴灵境大圆满，如今正在属于自己的庭院演练兵法，力求在圣院招新前，使自身实力达到最大化。 早已说过，圣院身为天星大陆最高学府，乃是天底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心高气傲，志存高远的孙庭轩自然也在这个行列当中。 然而，就在孙庭轩对照着从学宫文塔中用军功借出来的兵法，进行参悟的时候。 这片区域的上空，却是突然有一道身影毫不掩饰自身气息的波动，如流星般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滚滚而来。 那是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裸露在外黝黑的皮肤上散布着一些狰狞的疤痕。 但凡有跟妖蛮作战经验的，都能一眼认出，那些是妖蛮留下的伤势。 到了蕴灵境后，便可以以才气驱动，在天空中进行短暂的滑翔，更别说是种道境了。 那道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虚空而立，目光森然，冷冷地扫过下方的区域，旋即他的声音便化作一道雷霆在半空中炸响： “谁是孙庭轩？滚出来！” 声化雷音的巨响几乎笼罩了大半片学员住宅区，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而然瞬间就吸引到了无数人的注意。 一时之间，无论是待在宿舍的学生，还是走在路上的学生，此刻都纷纷惊愕地抬起了脑袋，望向了那道魁梧强大的身影。 “他是……侯学长？！” “侯飞鹏？听说他不是去了豫州边疆杀妖磨炼了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你们的重点是不是都关注错了？现在的问题是，侯学长为什么突然和孙庭轩干上了！他不是孙子世家的旁系吗？侯学长也敢惹他？？” ……… 孙子世家的旁系？ 侯飞鹏心中冷笑不已，若真是孙子世家的旁系，他自然不敢选此人作为目标开刀。 可关键是，孙庭轩是吗？ 他可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过这个事实。 通过沈修然的情报网，侯飞鹏早已了解，孙庭轩不过是孙家一位嫡女私奔后的产物。 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而且还跟着姓“孙”，不过就是因为他母亲的哥哥，保了他一命罢了。 其他的孙家人不找孙庭轩的麻烦就不错了，还指望着他们为孙庭轩出头找上自己？ 简直就是笑话！ 同为从军队中踩着一头一头妖蛮尸体磨砺出来的兵家读书人，侯飞鹏目中无人，孙庭轩同样也血气方刚。 面对陌生人的挑衅，孙庭轩虽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对方什么，但却丝毫不怵，在庭院中起身，便是一句冷喝： “何人找某？” 冰冷的喝声，在滚滚才气的包裹之下，如同雷霆在天空中炸响。 当面回击！ 而且还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悍然回击！ 有好事者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一时之间激动得连手脚都颤抖起来。 侯飞鹏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了，沈修然一手扶持起来的天骄，虽然年龄颇大，但进境却是丝毫不慢，属于后起直追的铁血坚毅之辈。 至于孙庭轩…… 虽然刚到皇室学宫，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举，但他的刻苦努力却是许多人有目共睹的。 再加上他是以“凉州学宫第一人”的名号入读的皇室学宫。 即便当时是因为姜陵和司鱼同时失踪，才得到的这份殊荣，却也同样说明了他的实力不凡，乃是许多人看好的“圣院招生候选人”。 这两个人，因何而起干戈？又该如何收场？ “我听闻你兵法造诣惊人，今日特来请教一番。”侯飞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孙庭轩。 语气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想请教可以私下请教，即便切磋，也可以堂而皇之的送上一封拜帖。 这番公然闹上门算什么？ 除了挑衅，众人想不出任何一个解释。 可无缘无故的，远在豫州的侯飞鹏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皇城找孙庭轩的麻烦呢？ 众人实在想不清楚这个中曲折。 “我也不用境界压你，就用‘沙盘谈兵’。”侯飞鹏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天空中朝着孙庭轩的方向走去。 “正有此意。”孙庭轩也不拒绝，当即便应了下来。 听闻这话，众人浑身一震。 毕竟“沙盘谈兵”也算是兵家读书人之间最常用的一种交流切磋的方法了。 众人即便没吃过猪肉，也曾在看热闹的情况下见过猪跑。 这“沙盘谈兵”归根结底，本质是和法家的“开堂审判”是一样的，都是动用体内的圣道力量所创建出的一处空间。 只是一个是用来审理犯人，另一个则是用来给双方切磋领兵打仗能力的。 传说在战国时期的赵国，名将赵奢的儿子赵括就尤为擅长“沙盘谈兵”，光论兵法上的造诣，领兵打仗的学问，就连他的父亲都比不过他。 只是这位赵括最后的结局大家也都知道了，“纸上谈兵”就是因为此人所延伸而出的典故。 不过即便“沙盘谈兵”只是双方在理想状态下的碰撞，与现实存在较大的出入，也依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双方在兵家一道上掌握的不同。 侯飞鹏落到孙庭轩的院子里，两人同一时间闭眼，滚滚才气自体内逸散而出，如同触手般伸向对方。 短短数分钟的功夫，一张由才气构织而成的桌面便出现在了两人的中间，上面双方的地界上，分布着密密麻麻小人形状的沙子。 “沙盘世界”才刚刚建立，孙庭轩便像是要发泄心中的怒火般，悍然出击，直接派遣了一部分沙子军队奇袭而去。 …… 整场较量用了大概十分钟。 “噗！” 孙庭轩脸色突然青白变幻，突然捂着胸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沙盘世界”崩溃了。 侯飞鹏轻蔑地看了一眼气息颓然，脸色煞白的孙庭轩，冷笑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了出去： “后天同一时刻，我会再来‘请教’孙学弟的兵法的，哈哈哈哈……” 他刻意地在‘请教’两字上加重了语气，目的就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面前的孙庭轩。 望着对方扬长而去的背影，孙庭轩一言不发，却是暗自攥紧了拳头。 “沈修然的人……是为了姜陵而来的？” 第361章 再见石刻 侯飞鹏与孙庭轩进行“沙盘谈兵”的事情没过一会就传了出去。 毕竟这样的冲突，哪怕是在皇室学宫中也不多见。 更何况这起事件当中，还包含了好几个可以深究的“点”，所以一下子就成了近些日子里，皇室学宫学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们还真别说，侯学长就像是咬定了这个孙庭轩一样，当日赢了孙庭轩后，说还要来，就真的再来了。” “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每一次‘沙盘谈兵’过后，他都是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反倒是孙庭轩……啧啧！别提有多惨咯！那小脸煞白的，最近一次更是摇摇欲坠，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的模样！” 几人在食堂的边缘轻声议论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更是引得桌上不少心性温和的读书人倒吸一阵冷气。 “这侯学长为何这样对待孙庭轩？他一个新人，没理由惹上远在千里之外的侯飞鹏？” “对啊对啊！而且两人明明都是曾在军队中历练过的读书人，即便不在同一军，也应当看在这一份上，惺惺相惜才对啊？至于这般咄咄逼人吗！” “‘沙盘谈兵’虽说是用双方兵家之力虚构出来的战场，却也隐隐的代表了两人之间的圣道，孰高孰低，一盘手谈下来自然高下立见。” “这强者若仁慈也就罢了，偏偏侯飞鹏还是抱着羞辱的目的去的……嗨，照这样的趋势输下去，孙庭轩的文灵大日保不准会因此受损，再无前进可能……” 文宫会受损，那是因为自身做了违背自身确立的圣道的事情。 而文灵受损，则意味自身的意志出现了动摇，甚至绝望。 圣道之争本就你死我活，众目睽睽之下，“沙盘谈兵”屡屡惨败，这无疑是说明了孙庭轩如今对兵家圣道的掌握远远不如侯飞鹏。 这对于心高气傲，自尊心强的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种深深的羞辱。 只是即便皇室学宫这边闹得再凶，身处于定海楼七层的姜陵也无从得知。 因为在这十二天接近两个星期的光阴里，姜陵像是成为了与看楼人一样的存在，生活在了定海楼中。 他每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全身心的放在学习感悟《百草经》这一件事当中。 站在窗前洒落的阳光里，姜陵的指腹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笔迹。 利用敏锐的触觉，他仿佛能够感受到作者刘彰在作写每一个字时，心底所浮现出不同的情绪体会。 有久久顿住，无法往前的苦闷。 有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的舒畅。 有写到动情，连带着字迹都显得潦草颤抖的激动…… 这就是抄作与原作最大的不同。 原作寄托着作者最真挚的情感与领会，不仅散放着抄作无法比拟的圣道气息，能够助人快速学习，而且一笔一划间，还寄托了作者最纯粹的情感。 在感悟的过程中，姜陵能够非常清楚的感觉到，自写完《天花篇》后便停滞不前的医道之力在飞速增长。 终于，在第十三天的时候，姜陵掌握了《百草经》的第一篇，里面记载了有十二种重要的草物。 有些草物看起来很平庸，属于随处可见的“野草”。 可放在药方里，这些草物往往能够起到中和调理的作用。 利用这十二种草物，姜陵能够布置出二十余道针对性的药方，但凡是常见的疾病，他都有了一试之力，已经可以勉强算得上是一位“医师”了。 “《百草经》就到此为止了。” 姜陵依依不舍地将《百草经》原本放回了原地。 看楼人注意到姜陵的动作，誊抄着书籍的脑袋自书桌后抬了起来，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看了？” 姜陵摇了摇头，说道：“足够了。” 以他目前的实力来看，掌握这么一篇医文就已经足够，多了反而会拖慢他成长的速度。 毕竟这只是帮助人的“技”，本身的境界实力才是“法”。 若没有强横的根基支撑，即便“技术”登峰造极，那也只是无根之水，飘零着就消逝了。 看楼人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欣慰道：“能够自己懂得‘过犹不及’，说明你这一路的亏并没有白吃。怎么样，要走了吗？” 姜陵思忖片刻， 自己好像确实离开家中太久了，将近两个星期没看见那胖子，也不知道它咋样了。 正当姜陵打算点头称是的时候，突然之间，脑海中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 于是姜陵话锋一转，急声问道：“对了，先生，定海楼有王明亚圣的天启石刻吗？” 如果说整个楚国，还能有哪里存在王明所留下的笔迹的话。 毫无疑问，除了学宫文塔，那就只剩下面前的皇室藏书阁了！ 看楼人诧异地看了姜陵一眼，似乎没想到姜陵竟然会突然问起这个：“有倒是有，不过即便只是抄本，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文功，你确定要看？” 看是绝对要看的。 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姜陵故意表现出“为难”的模样，过了好一会，方才“咬牙”说道：“那可是一位亚圣留下来的东西，万一学生能领悟呢？” 听见这话，看楼人顿时摇头失笑：“得了，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你小子了，跟我来。” 姜陵相信，在天启石刻的面前，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即便是天命境，甚至归一境的强者又如何？ 谁又能在一口号称“记载了亚圣圣道”的石碑面前保持从容不迫？ 姜陵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亦步亦趋地跟在看楼人的身后。 看楼人一边领路，一边为姜陵解释道： “按道理来说，一位亚圣的作品，放在第九层都不为过，只是这毕竟只是抄本，而且还从古至今无人能够参透，所以也就和归一境的作品一起放在第七层了。” “仔细想想，好像每一个能进入这里的，都会要求看看传说中的天启石刻……嗨，依老夫来看，那上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圣道，充其量就是一些王圣的碎碎念。” 因为从来没有人参悟过天启石刻的内容，所以读书人中传出了许多种关于“天启石刻”的猜测。 看楼人说的，便是其中支持率最高的几种之一。 “到了。” 一个拐角，姜陵面前的书架上突然出现了一块约莫三个巴掌大的石块，漆黑反光的表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i\\u0027 wang g…… 第362章 石刻起始 又看到熟悉的文字，姜陵的真实心情自然是激荡兴奋的。 只是有看楼人在一旁，姜陵自然不可能当即便进行翻译了解，所以他上下看了一眼，发现皇室学宫里的天启石刻居然有足足五块！ 这么多的数量，里面必然有姜陵意想不到的线索！ “先生，我能将这五块石碑都借去研究吗？” 该是展现演技的时候，姜陵自然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天真热血的少年郎。 毕竟但凡知道有天启石刻存在的读书人，谁人没幻想过自己是那“唯一能够破译天启石刻，继承王明亚圣衣钵，带领人族前进的主角”？ 看楼人见姜陵刚一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租借天启石刻，恐怕也是觉得好笑，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自己待在这里看，我做主给你开后门了。” 或许是认为没过一会的功夫，姜陵就会和其他看不懂的读书人一样，失魂落魄的离开。 所以他才主动开口，没有要姜陵支付文功。 长辈给小辈发福利，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姜陵连忙称谢道：“多谢先生。” 看楼人也不多说，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里。 见看楼人远去，姜陵抱起五块仿版“天启石刻”就走向了一旁的桌子。 誊抄的仿版终究和正版存在一定的差距。 这些差距表现在字体的忽大忽小，不明所以的弯曲变形以及甚至个别字母出错的方面。 不过这些并不妨碍着姜陵结合上下文语言进行破译。 姜陵继续往下看，忽然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这块石碑上，他并没有看见王明那句极其具有悲观色彩的“死亡预告”。 “我是王明，从今天开始，我决定写一些东西。” “是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没办法，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理解我这天才的想法，我只能跟自己说话，一个人跳舞。” …… 这块石碑所记录的内容似乎是所有“天启石刻”的开始。 根据被上任诡者封印在姜陵脑海中的那块“天启石刻”的内容分析，王明似乎直到封圣后遨游星海，才开始察觉到有“穿越者”的存在，这才以“信”称呼“天启石刻”。 …… “初到这个世界，我带着满腹的疑问，毕竟许多前世适用的理论，到这里可能就不适用了，所以我都得需要重新验证。” “譬如那位被苹果砸中的巨人的力学三大定律，又譬如这个天星大陆到底是圆的还是平的……” “太多了，我需要证明的理论太多了，我似乎踩着列强的肩膀看到了圣道的方向，别人梦寐以求的封圣在我看来好像唾手可得。” “这种行径看起来有点像是在剽窃，不过没关系，毕竟版权费大清已经帮我给了，就算他们在这个世界复活也找不了我的麻烦，嘻嘻！” 第一块石碑的内容短小无力，姜陵很快就看向了第二块。 “我发现这个世界的文明很落后，非常不讲究卫生，特别是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军，稍微靠近一点，汗臭味口臭味就能熏死个人。” “我决定先暂停手头上的工作，把牙刷牙膏肥皂之类先发明出来……怪不得这个世界的传染病会这么严重，不讲究卫生肯定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以下省略大段的吐槽。 “嗯，发明牙膏的过程中我算是发现了，古代的‘钱’，‘两’这些单位我根本就用不惯啊！我决定先把西方的规矩先搬过来暂用亿下。” “对了，还有时间单位，一天十二个时辰实在是太长了，对需要做实验的我来说非常的不严谨，顺带发明一下钟表。” …… “……累死了，累死了！穿越到这个时代，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连轴转的机器，太多东西需要修正了！我的精力不应该放在这方面！” 看到这里，姜陵才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天星大陆也存在“时分秒”这些单位。 原本他还以为是伴随着历史的发展，自然而然的衍生产物。 没想到啊没想到。 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出自王明之手！ 这下姜陵的心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复杂一片。 “我收了一批学童，教导他们关于理科方面的知识，各司其职，专门负责为我发明那些我懒得做，但在这个时代却可以实现的东西。” “小型缝纫机、钟表、自行车……我考虑过发明现代枪支，但实验过后发现，普通的枪支威力就连洞天境妖蛮的肉身都破不了。” “与其让他们在这条歪路上越走越远，还不如修炼文道呢，这样效率还高一点……” “真是要了命，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你说你好好的七国内讧，怎么把我扯进来了？我可不想成为你一统天下的利刃，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到这里，姜陵的心情有些失望。 老实说，每块石碑上的内容都极其有限。 至少直到四块石碑过去了，姜陵也依然没能接触到什么隐秘，都是这位亚圣私底下的碎碎念吐槽。 虽然早就对这位亚圣建立起了初步的“不靠谱”印象，但…… “你好歹写点有用的啊！” 姜陵咬牙切齿，恨不得给这位亚圣的屁股来上一脚。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最后一块“天启石刻”身上了。 “i\\u0027 wang g…… i was already dead。” 天知道当姜陵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情有多么的震惊，差点当场按捺不住从椅子上起身。 终于……终于看到了王明封圣后留下来的天启石刻！ 姜陵直接省略了接下来一大段曾看过的描述，随后目光猛然一顿。 “今天和千变去了一个遗迹，直到进入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座龙帝陵墓，即便是我和祂联手，也险些没能从里面活着离开，不愧是媲美亚圣的龙帝……” 看到这里的时候，姜陵浑身一个激灵。 千变？ 千变不就是上任诡者的代号吗！祂曾和王明去探索了一处龙帝陵墓？ 可惜，这唯一的一块出自封圣后王明之手的“天启石刻”，偏偏是所有石块中破损最严重的，很多话要么断在了一半，要么就是拼写错误。 即便是这么一大句，也是姜陵通过断断续续的单词，模糊猜测的句意。 “神族并没有死绝……” “祂们似乎寻找到了从天命神轮中解脱的方法？龙帝陵墓中我和千变都察觉到了有另一尊强者的存在，祂……是主神！” 即便姜陵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句的时候，还是突然浑身一震。 一时之间，竟是感觉后背出现了一根钢针抵着，遍体生寒。 主神？ 千变和王明居然在龙帝陵墓中碰到了神族最强大的八位统治者之一？ 神族果然没有死绝！ 第363章 石刻中的秘密 “先生再见。” 挥别了看楼人，姜陵一边下楼的同时，一边在心中思忖。 “为什么相比于王明封圣前的天启石刻，封圣后的天启石刻会受损得这么严重？虽然这只是仿本，但也意味着原版就受到了损害。” “这可是号称‘记录了一位亚圣完整圣道’的遗物啊！即便里面只是这位亚圣的一些牢骚话，圣院方面也没理由不可能不保护才对。”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姜陵心底忽然一沉。 ——有谁破坏了王明封圣后所遗留下来的天启石刻。 至于为什么姜陵身上，第一次看到的这块没有被破坏，唯一的解释，就是连做这件事的人，都没有发现这块放在太虚谷的天启石刻的存在…… 不！不对！ 有人发现了！ 姜陵猛然睁大了眼睛，想起了突然出现在太虚谷中的魔种仇濉。 他可是带着蜃楼珠出现在青铜古殿的，若要说他用了这么大的心思，却没有图谋，那真的是鬼都不信！ “只是魔族怎么会知道这块天启石刻的存在？” “还有，祂们破坏或者得到天启石刻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身为人族的众圣都看不懂的天启石刻，祂们还能看懂？” 就算通过诡者传承中的描述，姜陵隐约猜测出魔族是一个在辉煌时期，很有可能媲美神族的存在。 但说到底，他现在也只是一个蕴灵境。 身上掌握的信息太少，导致即便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存在大隐秘，他也无法做到剥丝抽茧的分析看穿。 “只是毋庸置疑的是，王明封圣后所留下的天启石刻中，必然存在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姜陵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某种巨大的危机感。 正是因为看过，所以他才非常清楚，在王明封圣后的每一块天启石刻的开头，他都反复强调了一遍“你”的存在。 这个“你”指的是姜陵。 但王明所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却是“穿越者”！ 这是姜陵最大的秘密，倘若连这个都被那未知的敌人所发现，那他就离死期不远了。 “得快点增强实力了，现如今的我已经晚了，只能尽全力地赶在对方之前，找到尽可能多的天启石刻，挖掘出那个‘大隐秘’！” 穿越天星至今，姜陵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仿佛窒息般的压力，短暂自由的呼吸了一会。 这才几天的功夫，姜陵就又从“天启石刻”上感受到了这久违的压力。 实力……我需要实力！ 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 姜陵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一旁有一位脸色忧虑的少女在看到他的瞬间，先是不可思议，紧接着脸上便爬满了惊喜之色。 “姜陵？！” 这一声的语气当中充满了深深的难以置信，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一般。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姜陵的思考。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赛凝雪。 “你怎么在这？”这句话是赛凝雪说的，她看着姜陵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姜陵还以为她并不知道自己来了皇城的消息，正要开口解释。 没想到下一秒，赛凝雪就打断了他：“你不会没来皇室学宫的这十几天都在定海楼？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姜陵闻言一惊，连忙歉意说道：“对不起啊凝雪，我真的没注意文印里的消息，发生什么了？” 注意到四面八方都有目光聚集在两人的身上。 赛凝雪轻咬贝齿，没好气的瞥了姜陵一眼，说道：“出楼说！” 姜陵跟着赛凝雪下楼，途中拿出文印看了一下消息。 果然，在他闭关感悟的这些天，许多人都给他发来了消息。 赛凝雪：你在哪？ 陈望：先不要妄动，如果你没有把握……他会坚持住的。 徐修筠：你人呢？！！ 就连家中的管家穆安都发来了消息，只是好像根本此事件无关：老爷，那头黑牛突破了，状况有些怪，您最好亲自回来看一下。 黑牛突破了？ 这一点姜陵真是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当初在车上，这小子可是一口咬掉了他三分之一的太虚光源。 要花了这么大的资源都没突破，姜陵就要考虑把这胖子扒皮抽骨，炼化成丹了。 姜陵继续看下去，忽然目光在一条消息上顿住了。 孙庭轩：无须理会，这是沈家的奸计。 …… 沈家？又跟沈家扯上了关系？！ 此时刚好走出定海楼，姜陵怒火中烧，当即便直接问道：“孙庭轩怎么了？沈家又想怎样？” 赛凝雪见姜陵手中攥着文印，便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真相，于是三下五除二的，便将侯飞鹏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孙庭轩之事说了出来。 “一开始我们还不知道此人的目的何在，可伴随着重阳文会一步一步靠近，侯飞鹏出现的节奏越来越频繁……” 赛凝雪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但她相信面前的姜陵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人是傻子。 特别是能考进一国最高学府的天之骄子。 重阳文会被今年的承办方慕容家办的风风火火，如烈火烹油，如今整个皇城，甚至楚国，都知道当代四大才子中的诗君白鹤要来。 人们理所当然的默认了姜陵会代表楚国，参与到这一场盛事当中。 只有部分了解内情的读书人才知道，这场盛会，对于姜陵来说，无异于又是一场“鸿门宴”…… “是我连累孙庭轩了。” 姜陵的胸口像是凭空放上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心情沉闷，整张脸色一下就阴沉到了极致，两眼之中仿佛有怒火翻涌。 他自然是没有想到，这十几天的闭关，竟然会让沈家以为自己当了“逃兵”。 “这十几天的功夫，侯飞鹏已经找了孙庭轩足足九次的麻烦了。” 赛凝雪急切说道：“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越来越白，再这样下去，就算他能够做到心如磐石，圣道不崩，他的身体也会坚持不住的！” 两人同是出自凉州学宫的学子，即便不在同一个年级，也有同乡同窗之情。 而且赛凝雪还是女生，自然会表现得担忧了一点。 赛凝雪说道：“而且你不知道现在皇城里流言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倘若你再不出关，恐怕即便不会名声大损，也会成为一个污点。” 在沈家的推动下，不只是学宫，如今整个皇城都流传着“姜陵胆小如鼠，贪名忘义，不敢面对诗君”的蜚语，已有风暴的趋势。 “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孙庭轩！”姜陵断然说道。 第364章 你还是来了 皇室学宫，学生住宅区。 宽敞的广场上，四面八方站满了好事的群众，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道站在中央的男子。 毫无疑问，他便是侯飞鹏。 侯飞鹏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在广场，目光直视着前方，没过一会，他视线的尽头，人流便缓缓往两侧分开了。 那里走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同样的面无表情，但他的脸色却显得要虚弱很多。 此人刚一出现，便引起了场上一片哗然。 “他竟然真的还敢来？！” “这已经是第十次了？倘若再按照这样的趋势输下去，以后他……” “没有倘若！你们看他那脸色，若这次也输了，恐怕就没有‘以后’了！” 皇室学宫对于其他州的读书人来说，是一处高不可攀的地方。 但对于皇城人来说就未必了。 但凡是出身名门望族，皇亲国戚的，都能在相应的年龄免试入学。 所以，即便侯飞鹏的实力在皇室学宫中不算顶尖，那也是有数的佼佼者，更别说他还攀上了沈家这根高枝。 寻常的世家名门之子，那是根本不敢惹他的。 很难想象孙庭轩是靠着什么样的动力，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真是欺人太甚！” 看着孙庭轩一步一步坚定而又缓慢的走向侯飞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凉州学子就感到一阵愤怒。 特别是徐修筠，在蕴灵境不出面的凉州学宫的时候，他几乎是横着走的存在，也就在姜陵的手上吃过亏，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眼看着朋友一次次惨败，却没有任何帮忙的能力！ 即便与同为凉州学宫升上来的学子抱成了一团，也远远不是沈党的对手。 “姜陵到底去哪了啊？怎么人就跟失踪了一样，有家不回，文印不看，要不是知道这里是皇城，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灭口了！” 徐修筠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姜陵的身上了。 “他回来又能怎样？如今对方大势已成，来与不来都会掉下陷阱。”陈望一扫懒散，眼神中充满了凝重。 “那还能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孙庭轩再一次被击败？我都快受不了了！”徐修筠几近崩溃的说。 输了再战，可以说是勇气可嘉，二战，也可以说是百折不挠。 可三战，四战，甚至五战，六战……孙庭轩都已经输了九次了，他还要开始第十战！ 这在众人的眼中，他无疑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自量力”，“螳臂挡车”的形象代表。 侯飞鹏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冷笑不已地看着那道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讥讽道：“至于吗？为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这要放在战场上，你只会白白葬送手底下将士的性命！” 沙场征战，上阵杀敌的兵士可以热血沸腾，不顾一切，但营帐中负责运筹帷幄的将军却是不行。 因为两者负责的工作不一样。 要想打胜仗，将军就绝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头脑发热，错误的命令很有可能会导致成千上万的家庭流离失所。 显然，在侯飞鹏的眼中，孙庭轩就属于那种“输上了头，偏偏嘴巴不服”的弱者。 终于，孙庭轩在侯飞鹏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他整个人都变得不苟言笑，沉默寡言起来，行动远比语言要多。 孙庭轩缓缓抬头望向对面的侯飞鹏，目光平静至极：“我只知道胜者为王。” 此言一出，当即便在场上引起了一阵哗然。 侯飞鹏当即便被逗乐了，不可思议地笑道：“孙庭轩，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你一片赤心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却未必这样看你，否则又何至于东躲西藏如同一只老鼠？” 为了防止落人口舌，他并没有直呼姜陵的姓名，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不少人脸上浮现出愤怒之色，但更多的，却是一片复杂。 姜陵啊姜陵，以你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何必要行此下策呢？ 对此，更有甚者是感到惋惜甚至是痛惜的。 毕竟姜陵是楚国的，诗君却不是。 姜陵若是“不战而逃”，不仅仅是丢了他自己的脸，更是丢了楚国的脸。 这些人有同一种特点，那就是不约而同的认为自己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 ——我还不是为了楚国好？ 只是他们却没有想过，若没有姜陵，偌大个楚国，即便是沈无极，也没有资格能与诗君同台论诗。 毕竟那可是上一代圣院三千学子中，最优秀的四人之一！ 这名头拉出来，无论是放在哪里，那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废话少说，要战就战！”孙庭轩冷喝一声，正准备沟通体内的力量，演化“沙盘”。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远方的天空有一道非同寻常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 来者并没有掩饰自己散发的波动，反而还大张旗鼓的，正因如此，所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好强的气血波动？恐怕已经无限接近种道境了！”有学生感受到了来者身上的气息，脸色微变，情不自禁地后退数步。 来不及看清来者是谁，那道身影就已经如同流星般悍然砸在了中间宽广的地面上。 轰！ 一声巨响，强劲的冲击波卷起沙尘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浓厚的烟雾中，一道清瘦的身影孤立其中，站在孙庭轩的一旁，目光幽寒地看着对面的侯飞鹏。 “姜陵！”徐修筠又惊又喜，他终于来了！ “那是姜陵？！” 猝不及防下听到这么一句呼唤，周围的人群同样是感到不可思议，竟是出现了一阵骚乱，争先恐后的探出了头，想要一睹这位传说中的“诗魔”真容。 侯飞鹏冷哼一声，无形的力量如风暴般吹散了挡住视线的沙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姜镇国啊，真是久仰大名，不知您突然而来，所为何事呢？” 姜陵文震楚国，是哪怕细数历史，也极其罕见的在未封圣阶段就写出“天下知”作品的奇才。 天赋之高，是世人所肯定的。 只是这样的天才，却注定只能是敌人…… 所以姜陵过往所谓的成就，只会让侯飞鹏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 姜陵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虚弱的孙庭轩，对方朝他苦笑一声：“你还是来了。” 第365章 沙盘谈兵 “你还是来了。” “希望下次不要迟到。” 姜陵缓缓抬头望向面前不远处的侯飞鹏，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冷。 用迫害亲朋的方式逼他出现，真是有够下三滥的！ “这人就交给我，你不会逞强？”姜陵目视前方，虽说是在盯着侯飞鹏，但言语之间的意思，却是仿佛将对方视若无睹。 “开玩笑，要不是你迟迟不出现，我可不跟他死磕。” 像是终于可以歇一口气，孙庭轩扶着腰后退，说道：“交给你了，给我好好地揍他！” “这是自然。” 两人一唱一和，全程把侯飞鹏当成了一个随意拿捏的蝼蚁的行为，引得在场所有的围观群众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不少人偷偷摸摸地去观察侯飞鹏此时的脸色，发现对方果然像是吃了一斤苍蝇一样，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姜陵，我称你一声‘姜镇国’那是给你脸，我劝你最好不要给脸不要！” 倍感羞辱的侯飞鹏翻手间便召唤出了自己的虎符。 姜陵自然不甘示弱，冷哼一声，手中同样也凝聚出了代表自己兵家圣道的力量——兵书！ 按常理来论，身为兵家读书人的象征，“虎符”无论是纯粹性还是其中所蕴含的兵家之力，都是绝对要比兵书要好的。 只是姜陵并不想让自己局限一家学说，所以才没有凝练更强的虎符。 两人的力量如同礁石与惊涛，骤然碰撞间，雪白的水花顿时冲天而起。 轰隆隆！ 一座由才气与兵家之力构织而成的虚拟沙盘，在巨响中缓缓浮现在两人之间。 一只只由沙子组成的兵卫各自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有地理优势的，兵卫少，兵甲劣。 无地理优势的，则兵卫多，兵家良。 与前世的一些攻防游戏没有什么区别，总之沙盘双方一定是各有优劣的，否则就没有“谈兵”的必要了。 姜陵抽到的是前者，这个本应该依据地理，才能充分发挥自己优势的棋局。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姜陵的打法却是分外的激进，一上来就派遣了一批部队奇袭侯飞鹏。 一开始的时候，姜陵确实是打了侯飞鹏一个措手不及，但放弃了地理优势的他，兵少甲劣的情况下，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 很快，反应过来的侯飞鹏便把姜陵的这一支队伍尽数吃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意识到姜陵没有军旅经验，甚至连“纸上谈兵”都显得捉襟见肘的侯飞鹏当机立断，立马派遣大军乘胜追击。 果然，在气势如虹的“候军”面前，“姜军”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眼瞅着一片一片的土地被“侯军”侵占，即将直捣本部。 而做到这一步的侯飞鹏，也仅仅只是用了四分钟而已。 “听说姜陵在州试的时候又写出了一篇兵法，力压豫州的‘花老人’阎维雪，原本还以为他乃是兵家不世出的天才，现在看来终究还是缺乏了真正的实战经验。” 有人惋惜地说道，看出照这个形势下去，姜陵连孙庭轩第一次的十分钟都坚持不到。 “徒有兵才，却无兵实，无非就是另一个赵括罢了。”有人讥讽的冷笑道。 他是沈修然手底下的人，自然不可能对姜陵好言好语。 面对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质疑声，讥讽声，惋惜声，孙庭轩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晚到一步的赛凝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冷道：“夏虫也配语冰。” 徐修筠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未曾见姜陵输过。” 至于孙庭轩和陈望两个兵家读书人，眼睛都已经快长在沙盘上了，哪里还有精力听其他人说什么？ “不过是一个二十岁都没有的毛头小子罢了，也敢在我的面前狂？真是给你脸了！”碾压传说中的大才子，让侯飞鹏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扭曲而又变态的快感。 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踩着姜陵的文名一飞冲天的画面。 即便姜陵未来又出现新的成就。 今天这一场大败也将注定铭刻在他的人生中。 无论走到哪，人们都会想起姜陵的第一场大败是“豫州侯飞鹏”所给予的！ “咦？”有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疑。 原来是沙盘战场上的红方兵马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路乘胜追击的侯飞鹏意识到军队士气极高，若是就此放弃的话，难免可惜，而且说不定能够一举击败姜陵的军队。 于是他便纠集了大量的兵马，居高而下，打算直接将姜陵逼入角落，然后再进行瓮中捉鳖。 姜陵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丝毫留恋的，果断就放弃了原本处优的地理优势，撤出山地数百里。 在众人看来，缩到沙盘一角的姜陵已经可以算是“困兽之争”，“垂死挣扎”。 不少人甚至已经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竟是突然出现在了“侯军”的后方，一把便将对方的补给线给切断了。 《瞒天过海》！ “哈哈哈！杀得好！”孙庭轩鼓掌叫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观众作为上帝视角，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然而身处战局中的侯飞鹏却是没那么快。 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道难题。 进入到山地之后，“侯军”根本就无法展开，反而处于到了被动的位置，欲战不能，兵疲意阻，再加上“姜军”采取的“拉锯战术”，双方突然就僵持在了眼下的局面上。 就在侯飞鹏寄希望于“长久战”这一方面的时候，却是听说后方的粮草受到了阻击，大半的粮草没能及时送来。 要知道，如今深入腹地的“侯军”，距离自家本部那可是有十万八千里的！ 等下一批的粮草送来，那就是猴年马月了！ 没有饭吃的兵士是不可能上阵杀敌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出现…… “不好了将军，士兵发动营啸了！” 侯飞鹏虎躯一震，脸色唰的一下就惨白了下去，踉跄两步，后背直接顶在了椅子上，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一种不好的猜想。 完了…… 果然。 这个念头才刚从侯飞鹏的脑海中升起，外面的营帐就忽然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紧接着，敌袭的号角吹起，呜咽长鸣，只是还未来得及扩散多远，声音就伴随着噗通一声，戛然而止。 侯飞鹏心跳如鼓，大步走出营帐，发现视线当中，尽是冲天的火光，至于手底下的士兵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了。 痛哭声，哀鸣声，马蹄声，刀剑捅入肉体声，尸体落地声…… 声声如雷，声声贯耳。 “别跑……不准跑！”侯飞鹏脖子上浮现出数条青筋，后知后觉被算计的羞辱化作愤怒的火焰，在一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 他暴跳如雷地怒吼：“谁敢当逃兵，斩立决！” 话音刚落，一抹银白色的寒芒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沙盘谈兵，只论兵法，封印修为。 所以，即便侯飞鹏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却也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刀芒离自己越来越近…… 刀落。 胸口一痛。 幻境碎。 第366章 道树虚相 砰！ 沙盘世界突然崩溃，侯飞鹏一声痛哼，脸色青白变幻下，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踉跄倒退。 每一步的落下，都会让他的脚在地上印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直到数十步过去，他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围观的众人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尽是刚才沙盘世界里的画面。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局势就逆转了？ 侯飞鹏不是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吗？怎么突然就输了？而且还输得这般狼狈？！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冒冒失失，似乎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军队，竟然会在顷刻间扭转局势，如同神兵般天降，轻而易举地便将侯飞鹏的军队一口吞下。 这是一场十分精彩的“以弱胜强”的战役。 倘若有人用蜃楼珠录了下来，必然会成为兵家读书人教科书般的例子。 “妙！太妙了！” 孙庭轩心潮澎湃，两只眼睛就跟通了电似的，一阵发亮，情不自禁地拍掌叫好。 这一阵掌声，像是惊醒了围观的群众，无论是因为敬慕姜陵，还是认为这场战役确实精彩，许许多多的读书人都自发就跟随了鼓掌。 这也就导致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的沈党一脉的读书人显得格格不入。 听着这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掌声，侯飞鹏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姜陵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一般，脸上浮现出火辣辣的疼痛感，羞恼欲死。 “住手！” 侯飞鹏怒吼道，一双赤红的眼睛左右顾盼，凛冽的杀意如一阵寒风般扫过四面八方。 但凡与他视线有所交集的，都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情不自禁地就停下了手。 广场上突然从喧嚣回归到了死寂。 碍于其种道境中期的强大实力，即便是有人心生不满，也不敢公然驳斥其颜面。 侯飞鹏缓缓抬起头，望向姜陵的一双眼睛几乎阴沉到了极致：“你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家之力？” 若非双方之间的兵家之力的差距到了“量变引发质变”的程度，他断然不可能察觉不了姜陵消失了一部分兵马的情况。 只是这怎么可能？ 就先不说两人修为之间的差距了，就光说他“兵家读书人”的身份。 他凝练的可是“虎符”啊！纯正的兵家圣道的象征！ 姜陵只不过是“兵书”，凭什么在兵家之力上胜过自己？ 侯飞鹏正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才会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说道：“我有或没有，难道需要跟你解释吗？” 从一开始的“李代桃僵”——用部分棋卒的性命，换取侯飞鹏的松下警惕。 然后到“以逸待劳”——不断的后撤，让敌人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心灵方面，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而反观己方，却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一直处于“良好”的状态中。 最后，根据当前的情况，姜陵理所当然地动用了“瞒天过海”的手段——他让一部分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敌军的后方，奇袭粮草，截断补给。 完成了这一步后，再通过各种渠道，在敌人内部散播“我军已无粮”的谣言。 待到“营啸”发生，那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姜陵自然顺理成章的点上了这一把火，火烧数百里，混乱中直接取下了侯飞鹏的首级。 这一步步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在侯飞鹏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途中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难关，一切都在姜陵的掌控之中。 也就是“沙盘谈兵”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了，现实的战场局势会更加千变万化，诡谲莫名，绝不会让姜陵如此顺遂地完成。 只是这些过程姜陵会给侯飞鹏解释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不解释，那我便认为你是用了鬼蜮手段，还不快随我去院长处验证一番？！” 侯飞鹏自觉被姜陵所轻视，恼羞成怒之下，竟是不管不顾地对着姜陵便是一手抓来。 滚滚才气如同风暴般犁过地面，感受到侯飞鹏身上毫不掩饰，全力释放的气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孙庭轩惊怒交加，当即便想要为姜陵出手：“侯飞鹏，你竟然敢以下犯上，冒犯文侯？！” 侯飞鹏身为种道境，又久战沙场，今年刚得了一个“文仕”的敕封，也算是战功累累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远远比不上姜陵。 两人的中间还隔着一个“文伯”呢！ “聒噪！”姜陵心中动了真火，脑海中的星图缓缓旋转，才气化为气血，武道上的境界虽然没变，但论起气血总量，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种道境初期的妖蛮。 姜陵探手便是一拳轰去。 侯飞鹏既没有动用战诗，也没有动用兵法，而才气并不擅长毫无花哨的正面对轰，所以理所当然的。 即便此时他还比姜陵高了一个小境界，也依然被姜陵的一拳打得后退数步。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画面，场上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是猛然一变。 在与种道境中期的兵家读书人面前不落下风，而且还是铭文境大圆满的实力…… 这幅画面，怎么这么眼熟？！ 不少人头皮发麻，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屹立不动，缓缓收拳的身影，一时之间，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错觉。 竟是感到那个坐立在孤峰顶端的男人又回来了！ 可恶…… 众目睽睽之下，接连受挫，侯飞鹏再也受不了了，背后竟是缓缓浮现出了一株足有一丈高的大树虚影，在其之上，一颗晶莹饱满的果实，如同一轮太阳般夺人眼目。 “道树虚相！”有人失声惊呼，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种道境强者的象征。 连道树虚相都被侯飞鹏召唤出来，他显然是打出了真火。 而无论这起“文仕冒犯文侯”的结果是怎样，在众人看来，姜陵都注定要吃上一肚子亏了。 毕竟但凡拥有能够召唤道树虚相能力的，都意味着他们凝结出了至少一颗神通道果。 而神通道果，恰好便是造成了蕴灵境和种道境之间存在巨大的实力鸿沟的根本原因！ “完了完了，即便是沈无极，目前也没有跟种道境中期强者交手并胜之的记录啊！”徐修筠头皮都在发麻，紧张不已。 第367章 重阳请柬 当侯飞鹏召唤出道树虚相的时候，一股凛冽刺人的杀意顿时从树身上弥漫而下。 蕴灵境的读书人还好，有文灵大日护持文宫，文像护持本心，总不至于因为心生恐惧而流露怯态。 可立身境和三之境的读书人就惨了，前者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去，至于后者，两条腿更是不受控制地狂抖，冷汗涔涔。 为了减轻身上背负的压力，左右两侧的人流不约而同地往身后退了几步。 机缘巧合之下，竟是正好给姜陵和侯飞鹏两人让出了一片争斗的空间。 召唤出道树虚相后，看着周围的人群惊恐退却的模样，侯飞鹏只感觉浑身舒爽，好似之前所受到的所有屈辱，顷刻间就消散了小半一般。 此时，他就只剩下面前这个该死的贱人需要处理了…… “姜陵，同我去验证一番，自当不会污你清白。”侯飞鹏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神情漠然地看着姜陵。 他自然是知道姜陵在玉门关的战绩非同凡响，甚至拥有类似于沈无极一样的越级挑战的能力。 只是他侯飞鹏可不是才刚突破到种道境，开始祭炼道树的存在。 他的神通道果，早就三个月前就已经成熟！ 换言之，他和普通的蕴灵境之间，已经存在了那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正因如此，在姜陵面前的他才能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优越感。 即便你诗才绝佳又如何？ 倘若敢在我的面前趾高气扬，照样一笔镇杀你！ 不只是他。 在在场的许多人心中，也是抱有类似想法的人居多。 如果他做不到忍一时之气，可想而知姜陵即将面对的羞辱定然是之前侯飞鹏所面对的千倍，万倍！ 侯飞鹏在皇室学宫，可从来就不是好相与的啊…… 众人神情复杂，似乎已经看到了姜陵冲侯飞鹏低头，然后乖乖跟在其身后“自证清白”的画面。 只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姜陵竟是连动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面不改色地望向了侯飞鹏： “若你想再多吃点苦头，你可以试试。” 说着，两枚晦涩深奥的符文竟是缓缓从他的眼底浮现而出。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而又原始的气息从姜陵的体内轰然释放。 狂风扫过地面，滚滚沙尘高扬而起。 感受着姜陵身上所散放的威压，众人的脸色一变再变，身子都快退出广场了。 要不是看得见姜陵的模样，人们只怕都要怀疑那是不是一头妖蛮了！ “好雄浑纯粹的气血之力，姜陵修炼的是什么呼吸法？” “太……太强了，我对他心中竟是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战意，若非侯飞鹏已经凝练出神通道果，只怕寻常的种道境初期根本不会是姜陵的对手！” “玉门关上，姜陵孤身一人越境斩杀种道境初期妖蛮，果然是真的！” …… 人们议论纷纷，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侯飞鹏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明明只需要带走洗清我的屈辱就行了，你非得给了台阶不下……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我下手太狠，让你直接去不了重阳文会了？ 望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侯飞鹏心中虽然愤怒，却也知道，此时的姜陵气势确实攀升到了他难以想象的高度。 倘若不动用神通道果，他还真不一定有把握拿下对方。 兵贵神速。 身为兵家读书人的侯飞鹏深谙此道，正因如此，所以才二话不说，直接就想动用底牌。 嗡！ 璀璨的光芒自侯飞鹏身后的道树虚相中亮起。 丝丝缕缕的才气烟雾中，众人能够清楚无比地看到，侯飞鹏道树虚相上的那颗“果实”亮了起来。 一道又一道晦涩神秘的纹理自“果实”的表面飞快地浮现。 那是侯飞鹏在日常的学习中，掌握的兵家圣道在神通道果中的显化。 正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感觉眼前随时都有可能有一场惊天之战爆发的时候。 这时，远方竟是有一道身影突然急啸而来。 “住手！” 怒气攻心，侯飞鹏正打算不管不顾地出手。 可当他听清楚了来者的声音后，身后神通道果的光芒竟是真的收敛了下来。 来者轰然落在广场的中心。 那是一个锦衣玉服的世家公子，肤色白润，发如绸缎，一张俊秀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愠怒之色。 姜陵未曾见过此人，但却并不妨碍他感应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又一个种道境中期！ 青年来了以后，脸色阴沉地看了侯飞鹏一眼，冷道：“还不快把道树虚相收回去！” 侯飞鹏目欲喷火地看着姜陵，不愿收。 然而青年又瞥了他一眼，他怒哼一声，终究还是乖乖照做了。 道树虚相消失，在场的立身境和三之境的文人只感觉胸口像是放下了一口大石一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见对方退步，姜陵也慢慢收回了体内外放的气势，面色平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位青年。 “沈家的人？” 姜陵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直呼其身份，语气中的不善已经不用赘述。 “姜镇国还真是聪明绝顶。”青年缓缓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姜陵说道： “在下沈修然，家母慕容卿，见过大人。” 沈修然说话的时候，在“慕容卿”这三个字上着重加强了语气，看着姜陵的时候虽是笑着的，却令在场所有人心底一寒。 虽然本着“家丑不外扬”的缘故，沈家和慕容家耗费了大量的资源想要压下这则丑闻。 可沈家主母是什么样的人物？ 她自缢了，能瞒得下芸芸之口吗？ 更何况能进皇室学宫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或是长辈透露，或是道听途说，所有人都大概知道沈修然的母亲是因为谋夺姜陵的“遗物”而死的。 而就是这样的背景下，沈修然居然还能对姜陵笑出来！ 这也难怪众人看到会感到头皮发麻，遍体生寒了。 “这般不辞辛苦的将我找出来，应该有什么‘大事’要做？” 姜陵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害死你母亲”的愧疚，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淡淡说道：“有屁……哦不，有话就放。” 哗！ 此言一出，顿时在场上引起了一阵哗然。 即便是沈修然，笑吟吟的脸色也在一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贼子怎敢？！”侯飞鹏火冒三丈，上前就想对姜陵出手。 没想到的是，还未等他近身，沈修然就直接伸手拦住了他。 沈修然额头青筋毕露，抬起头的时候，却偏偏还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 他伸出手，缓缓从衣服中夹出一张请柬，微微弯腰，双手将其递送到姜陵面前：“九月初九，在下在流云楼恭候尘文侯大驾光临。” 姜陵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沈修然，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久久的死寂中，侯飞鹏怒视着姜陵，有数次想要出手，却都被面前躬下腰的沈修然的姿态拦住了。 数分钟过去，姜陵终于还是伸手将其手中的请柬接了过来： “重阳文会，姜某自当如时赴宴。” 第368章 云起重阳 沈修然领着侯飞鹏和一众依附者离开了。 今天的这一场较量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后续的发展更是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没有人想到，一个兼修兵家的读书人，有朝一日居然能够跨越一个境界，在纯论兵法的情况，击败一个主修兵家的兵家读书人。 这要放在姜陵的地球，那就是一位突然出现的路人，在赛场上正面击败了一位以此谋生的职业选手。 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思议的。 只是这则放在往日算得上是“劲爆”的消息，在今日，却只能成为另一道更大的新闻的附庸…… 沈修然躬身双手为姜陵送上九月初九，重阳文会请柬！ 姜陵已经答应当日如时出席！ 该消息一出，顿时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皇城，乃至远在千里之外的豫州和凉州都收到了风。 董咏志，萧韬，周则正，俞梅，蒲新知……等等等等，都在得知该消息的第一时间，给姜陵发来了传书询问。 毕竟，在慕容家有意的宣传下，如今谁不知道当代四大才子中的诗君白鹤要来楚国皇城参与重阳文会？ 如今姜陵也要赴约…… 众人仿佛闻到了暴风雨即将来时，那空气中所弥漫的潮湿气。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皇城的方向。 至于那飞流阁，更是早早地被皇家侍卫进行了封锁，避免有心人士提前混入其中。 一位是早已名满天下的诗道巨擘。 一位是异军突起，只用了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便已“文成天下知”，就连“小诗君”都甘拜下风的诗道奇才…… 正如当初武圣关羽踩着颜良、华雄的尸体一战成名一般。 “新”与“老”之间的碰撞，自古以来便是世人最为热衷追随的话题热点之一。 正因如此，没过多久，皇城内便架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赌盘。 其中围绕的，无非就是重阳文会上，姜陵与白鹤之间的争斗。 当然，按照目前的赔率来看，即便楚国人心中更加偏向于同为楚国人的姜陵，白鹤的胜算也比姜陵要高。 民众自然是不知道为什么的，只有世家子弟才知道。 这场以“曲水流觞”的形式进行的文会，十有八九，又是一个针对姜陵的阴谋。 在对手本就极为强大的情况下，姜陵还要分心与沈党较量…… 不是人们不相信“文成天下知”的姜陵，而是人力有时穷，恐怕就连姜陵自己都认为此战的胜算着实渺茫。 不然的话，他也没有必要躲上个十几天了对？ ………… ………… 回去的路上，侯飞鹏越想越憋屈，越想越不明白，终于。 他阴沉着脸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沈兄，你何必向他俯首？此事实在是太高看了他姜陵，作践了自己！” 言外之意，就是在指责沈修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其余众人听到这话，连忙低下自己的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沈修然表面上看起来倒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姜陵躲了十几天方才出现，若我不摆低姿态，将其逼入‘不得不去’的境地，难免再次发生意外。” 沈修然直视侯飞鹏的眼睛，面无表情道：“重阳文会，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一片复杂。 不知何时，在皇城堪称“一手遮天”的沈党，渐渐地，竟然沦落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 众目睽睽之下，短短几分钟，沈修然的脸就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姜陵撕开扔在地上接连踩踏。 关键是，最后的最后，还是他自己弯下了腰，亲手将灰扑扑的颜面捡起缝回了自己的脸上。 谁也不知道在他将请柬双手奉上的时候，姜陵没有动作，一片死寂的那几分钟，他的心情有多么的煎熬。 他低下的头颅，表情是多么的扭曲…… 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 沈修然面无表情，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却是缓缓握紧。 锋锐的指甲刺破掌心的嫩肉，猩红的鲜血砸落在走过的地面摔成八瓣，如同一朵朵狰狞却又鲜艳的梅花。 只要能够让你身败名裂，用一生为我的母亲赎罪，无论我受到多大的羞辱，都没有关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乾清宫内，女帝芈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信函，望向了对面的芈琬凝。 芈凰淡道：“姜陵出关了，刚与沈修然手底下的一位种道境兵家读书人沙盘论兵谈道，战而胜之。” 闻言，芈琬凝挑了挑眉，说道：“既然如此，沈修然已经把请柬送上了？” 芈凰点了点头，说道：“姜陵答应了，说会如时赴约。” “如时赴约……” 芈琬凝口中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话，脸色无奈而又怅然。 若非保皇党如今式微，又怎么会接连落入被动的局面，让姜陵不得不主动踏入对方的陷阱？ 希望你能够再次创造一个奇迹…… ………… 亚圣孙子曾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在一场战斗开始之前，不仅仅要了解清楚自身的优势与劣势，还要调查清楚对方的真实情况。 否则的话，只会令自己陷入一头雾水，无处下手的境地当中。 回家的路上，姜陵手捏文印，在文人世界中广泛的浏览阅读了这位“诗君”白鹤的消息。 过了不知多久，姜陵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文印，长吐一气，目光微冷： “为了打压我，请出这么一位天骄，还真是辛亏你们了。” 在姜陵未能出世之前，“小诗君”魏凭玉才是天星大陆年轻一代中最为耀眼的诗道天才，年纪轻轻便作出了一首镇国作品。 但令人更没想到的是，白鹤的“战绩”同样不弱。 截至目前为止，白鹤已经作出了十一首贯州作品，两首镇国诗作，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首巅峰镇国战诗《平定歌》。 听闻其诗成的那一瞬间，足足屠戮了三万妖族大军，彻底成就了他无双的威名。 也不知道沈党到底花费了怎样的代价，才能请来这么一位诗道巨擘，不顾颜面的狙击姜陵这个“小辈”。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你们以为我姜陵是软柿子，那就来试上一试……” 姜陵目光中寒芒一闪，终于走到自家门口。 两位门卫起初还不当一回事，发觉走来的竟是自家老爷后，陡然惊醒，连忙为其打开大门。 只是姜陵才刚走进，脚步就不知怎么的，突然顿了下来。 姜陵目光呆滞的望着不远处的那团黑乎乎如同一座肉山般的“东西”。 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姜陵嘴唇都白了，瞪大了眼睛颤声道： “这……这什么玩意？” 第369章 李纯妃突破 时间无情又公正，不以人的意志而变化，九月初九如期而至。 寻常的文会，通常会选择在夜间举办，因为读书人往往需要饮酒赏乐，白天总是会少了那一种氛围。 可也是有少部分节日的文会是不拘束于夜间的，譬如清明节，又譬如重阳节。 因为自古以来，重阳节一直都有登高远眺，赏菊花，插茱萸等等习俗，所以但凡是重阳文会，主办方通常都会选择一处山头精心准备举办。 只是皇城内举办的“重阳文会”虽多，但人们心中真正认可，规格与含金量最高的，还是在碧山举行，由五大世家与皇室轮流举办的重阳文会。 每年在碧山举行的重阳文会，几乎都能诞生好几首贯州作品。 而这些贯州作品，则无一例外的，尽数被刻写在了山路的一旁，供爬山者学习观摩。 作品身处的高度越高，也就意味着质量越好。 只是直到目前为止，碧山还未出现过一首镇国作品。 当然，许多人都相信，这个桎梏，很有可能将会在今天被两个人中的一个，亲手打破…… 重阳文会将会在午间正式开始，不过一大清早的，太阳的光芒才堪堪照满大地，姜陵就出了门。 这一次，姜陵并没有坐马车。 重阳节，九月初九，因为“九九”的谐音是“久久”，有着长久之意，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天星大陆，都会在此日推行敬老和祭祖的活动，所以重阳节也被称之为“老人节”。 但凡是年龄上了八十岁的老人，平生没有犯罪记录的，都可以来到碧山的山脚领取由主办世家提供的“茱萸香囊”或者“菊花香囊”。 正因如此，所以这一路上，姜陵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老人家，脸上带着笑容，往碧山的方向走去。 “咦，娘娘，那个大哥哥骑的是什么啊？” 有个小男孩扯着妇人的衣袖，惊奇不已地指着姜陵大呼小叫。 其实不只是他，这一路上，围着姜陵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人还少吗？ 归根结底，还不是此时姜陵身下的坐骑太过拉风！ 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 姜陵身下这头似牛非牛，似猪非猪的生物竟是不知何来的自信，姿态越发的神气。 黑色的长毛如同上佳的绸缎迎风飞舞，短粗的脖子高高扬起，枣子般大小的眼睛睥睨八方。 抛开事实不谈，若非它这一身肥硕的身体过于耀眼，光看脖子，还真以为它是一只高傲的天鹅呢！ 姜陵一看它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在它的脑袋上，怒道：“死胖子，你招摇啥呢？知道我前天丢了多大的人吗？” 没错，这头足有两三米高的黑色如肉山般的生物，正是在家中待了十几天的姜司黑。 原先姜陵就曾收到过穆安的消息，说黑胖在家中突破了之后，情况有些不太对，让他赶紧回来看看。 当时他还没当一回事，没想到一回家，竟然看到了一头两三米高的黑猪在进食。 关键这头黑猪看到了他的时候，就像是一头色中饿鬼看到了一位不着丝缕的绝世美人一般，两眼放着金光就朝他冲了过来。 很难形容姜陵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若非他反应迅速，将自己的武道修为迅速通过星图提升到了种道境，恐怕就此一撞，姜陵就可以直接去跟阎罗王say hello了。 只是即便如此，姜陵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倒飞了出去…… 深感社死的姜陵起身就把黑胖揍了一顿。 然后，他特意将古文山请来了家中，为黑胖看看情况。 ——到底是为什么，突然之间能胖这么多…… 没想到的是，就连古文山都看不出黑胖突然“发福”的原因，只看出了黑胖来历不凡，可能是灵兽中血统比较高贵的一种。 这一点姜陵自然是清楚的，毕竟过往种种，有许多个事件都在表示黑胖的“不凡”。 事实上，就凭它拥有“传承呼吸法”这一点，就已然说明了许多。 于是，姜陵又让女帝将一些信得过的太医请了过来。 看着一位位四象境的医家读书人，天命境的医家读书人在文侯府上进进出出，可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答案。 当时姜陵的一颗心都沉下去了，不知道如果将来相聚，该如何跟司鱼解释这眼前发生的一幕。 司鱼，你看看，我把咱黑胖从一头牛养成了一头猪，论肉的总价来看，咱多少还是赚点的…… 幸好，似乎因为没有一位太医派上用场，女帝自感颜面过不去，将自己的御用医师派了过来。 该说不说呢，还得是归一境的大儒？ 这回姜陵终于是知道了黑胖突然“发福”的原因了。 当时，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医师神情复杂地看着姜陵。 不知为何，姜陵竟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愤怒。 老医师沉默了一会，直视着姜陵的眼睛说：“你给它喂了六色太虚光源对？兽族修行顺其自然，尤其是灵兽，它们的修行之道根本没有错漏。” “既然修行没有错漏，那太虚光源的能量就只能淤积在它的体内无法排出……” 后面的话姜陵记不太清了。 不过据文侯府的邻居反应，当天夜里文侯府家十分吵闹，时不时地就传来杀猪的声音和猪的哀嚎。 若不是看在姜镇国可能做好了烤猪之后会送自己一份，早就报官告其扰民了。 …… 坐在黑胖的背上，姜陵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瞧你这馋的，明明就对你没用，非得尝上一口，如今吐又吐不出，拉又拉不出，胖的跟猪一样，以后你每天都得跟我出门，运动减肥！” “哞！”黑胖以痛苦的哀嚎聊表抗议。 “抗议无效，如果不想走，那你就三天吃一顿，反正有太虚光源在，你也饿不死。” “哞哞哞哞哞！！！”黑胖暴跳如雷，骂骂咧咧。 可惜，姜陵完全将其当作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在这个时候，姜陵的文印动了动，有人传书过来了。 不远处的碧山上响起一阵躁动和惊呼声。 姜陵皱了皱眉，当即便打开了文印中的消息。 ——“天女”李纯妃于昨晚突破至天子鼎生，在群仙起舞的异象中，直接进入种道境中期，凝成一颗神通道果！ 第370章 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 李纯妃突破到天子鼎生了？ 即便早就做好了迎接“天才群起”，“诸雄林立”时代到来的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陵依然还是感到心脏猛地一跳，连呼吸的节奏都骤然紊乱了。 算上早已突破到种道境的“武痴”吕焱，以及传闻当世最强的“生而知之者”宁朝均，李纯妃一介女子，竟然甩开了“小诗君”魏凭玉、“陌公子”沈无极，真是令人不得不为之惊叹。 而且最关键的是，李纯妃突破至“天子鼎生”时，竟然出现了“群仙起舞”的异象，怪不得能够一举跨越种道境前期，直接凝结神通道果，来到种道境中期。 “恐怕沈无极之所以迟迟没能突破，也是打着相同的主意……说不定魏凭玉也是。” 姜陵思绪间，竟是感觉体内仿佛燃起了一股热流，平白无故的感觉到了一份紧张又兴奋的情绪。 紧张，是因为他的修炼之路才刚刚起步，暂时被这些天骄甩在了后面。 而至于兴奋，则是因为他虽说慢了一步，但终究拥有追赶他们脚步，成为其中一员的资格。 虐菜对于姜陵来说是没有意思的，唯有和旗鼓相当的对手的较量，才能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咦？晴姐，那个就是咱们那天在定海楼上看到的家伙！” “就是他？！” 这时，一道脆生生的女声突然拔高音调，打断了姜陵的思绪。 姜陵疑惑地转头看去，发现开口的竟然是一位窈窕挺立的少女，她的身后竟然跟着一帮容貌各异，年轻稚嫩的少年。 这样看来，这少女竟像是一堆男孩子中的孩子王般，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按道理来说，这样独特的少女姜陵若是见过，定然是不可能轻易忘记的，更何况她本身还长得格外清秀，两条长长的辫子显得灵动而娇俏。 但奇怪的是，姜陵真的不认识她，无比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生。 姜陵在黑胖的背上微微行礼，说道：“在下与小姐素不蒙面，为何一副与我相识的语气？” 这位少女，自然便是那天在定海楼上，追寻姜陵无果的许晴了。 今天与当初已经隔了十几天的时间，虽然事后许晴曾根据过小弟的描述，在皇城内搜寻过此人。 不过皇城之中，符合描述的青年才俊实在是太多了。 仅凭外表描述，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没过多久许晴就放弃了寻找的打算。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许晴都快差不多忘记此事了，没想到竟然在今天这个重阳文会上，亲眼看到了此人，还真是造化弄人。 看着眼前这“去而复返”的少年，许晴细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发现此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虽然看样貌，他与自己身后的这一群跟屁虫没有丝毫区别，可那“风轻云淡”，“从容不迫”的气度，却是这帮未长成的小屁孩怎么也学不来的！ 而且他能够进入到定海楼，定然不是那群想要颠倒朝纲的逆党之流，属于爱国护国的忠义之士。 只是为什么骑着一头黑猪呢，品味有些古怪…… 许晴伸出手，竟是没有同姜陵行那读书人之间的揖首礼，而是如同江湖侠女般对着姜陵抱了一拳： “公子此言差矣，相见即是有缘，看你行去方向也是碧山，想来也是有参加重阳文会，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也可热闹热闹？” 姜陵闻言笑了笑，说道：“自然可以。” 虽然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心底想的是什么，不过看他们没什么恶意的样子，姜陵也就随他们了。 “那我……” 许晴两眼放光地看着坐在黑胖身上的姜陵，就差把“我也好想上去坐坐”写在脸上了。 姜陵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上来。” “好！” 许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一众小弟，身为天子才生，这么点高度自然难不倒她，只是轻轻的一个飞身，就坐到了黑胖的身上。 “哞！”黑胖不满地叫了一声，好重！晚上我要加餐！ 对此，姜陵自然是不会理会它的。 毕竟黑胖都已经种道境了，别说现如今只有两个人的体重，就算有二十甚至三十个，对于它来说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你家的灵兽真好，还能驮人。”许晴像是看到了一个好玩具的小孩，兴奋不已地在黑胖的毛发上乱摸。 姜陵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家的灵兽不能么？” 听闻这话，即便是自诩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许晴，也露出了些许羞赧的姿态：“我们家那是一头大乌龟，虽然也能驮，可那速度还不如我自己走呢……” 原来是这样…… 姜陵摇头失笑。 许晴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地问道：“小女许晴，不知公子是哪家人，在哪就读？” 小女…… 听闻自家大姐大竟然以这个自称，而且还像是盘问户口般，接连发问。 下边默默跟在黑胖屁股后面的小弟们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用一种“同情”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姜陵。 大姐可从来没有对男人这样过，莫非……莫非她看上这小子了？ 姜陵讶异地看了许晴一眼，说道：“没想到竟然能够碰见许家千金，还真是在下失礼了。” 许家可是皇城五大家之一的顶尖世家，如果姜陵没有记错的话，当朝礼部尚书许鸿祯便是许家上一代的家主。 姜陵说道：“姜某不是皇城人，乃是近日方才从凉州进京求学的学子。” 许晴“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室学宫从凉州学宫新招的佼佼者，怪不得从未见过此人，在皇城内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感情打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那看来今日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了。”许晴笑道。 “此话怎讲？” “新老之争呗！”许晴直爽地说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今天的重阳文会上，姜镇国要和诗君一较高低，这事在整个皇城都传开了，看到这人流量了吗？恐怕今年碧山至少有十万看客慕名而来！” “这么多？！” 姜陵着实是被惊到了，这么大的人数，放在前世都可以开个演唱会了。 “不然？” 许晴没好气地白了姜陵一眼，随后又像是一位追星的小粉丝般，两手十指紧扣放在胸前做祈祷状，兴奋又激动地说道： “我太喜欢姜镇国的诗作了，今天终于要一睹本人，他一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 风华绝代……姜陵嘴巴抽搐了一下，这个形容词放在自己的身上感觉分外别扭。 许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望向姜陵，两眼就跟通了电似的发着光，说道：“对了，你是从凉州学宫来的，不会见过姜陵？” 见没见过姜陵…… 沉吟片刻，姜陵认真地说道：“确实见过，那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 第371章 重阳文会 “果真？！” 听到就连面前见过姜陵的男生都这样说，许晴一双眼睛就跟通了电似的，一阵发光，她喃喃自语：“当该如此！” 说完之后，许晴忽然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忽略了面前这位少年的感受，连忙干笑两声，拍了拍姜陵的肩膀，说道：“姜镇国虽好，江兄你也不差，太阳和小草都有它们各自的作用。” 姜姓实属罕见，她以为姜陵是这个“江”。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安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众人终于来到了碧山的半山腰。 虽然重阳文会乃是皇室与五大家族轮流主办的文会，不过场地的安保工作一向由皇室负责，普通的平民百姓根本没有资格来到碧山峰顶。 所以，从这里开始，便能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整齐肃穆的皇室侍卫了。 “出示请柬。”为首的侍卫长冷面无情地说道。 许晴等人身为世家子弟，自然是不可能缺了请柬的，纷纷将手中的信函取了出来。 “坐骑不得上山。”侍卫长转头望向坐在黑胖身上的姜陵，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歹也驮了自己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许晴连忙说道：“这是灵兽，不会伤人的。” “不行！”山上的大人物太多了，侍卫长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轻易松口。 许晴面露急色，正准备继续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的视线中。 那是一位衣着普通，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人似乎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亮给了侍卫长看。 当那位高大的男人看见那物品的时候，虎躯一震，几乎下意识猛然抬头望向了那黑胖背上的姜陵，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可以了吗？” 老人轻轻问道，敲醒了侍卫长发怔的心神。 “可，可以，请，请进。”反应过来的侍卫长连忙推着手下退居一旁。 如此殷勤甚至可以说是谄媚的行为，几乎与侍卫长之前的“铁面无私”乃是两个极端。 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幕，无疑是在在场的所有人的心中打下了一个深深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突然出现的自然就是穆安了。 作为姜陵的贴身管家，只要外出，他都会在暗处保护姜陵的安全。 定海楼是因为比文伯府还要安全，所以他才没有跟随左右。 接下来的行程就不需要隐匿了，所以穆安一言不发的走到了黑胖的另一侧，如同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一般。 只是现在谁还敢当他是普通的老人？ 许晴偷偷摸摸地看了穆安一眼，咽了一下口水，突然感觉面前的姜陵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连侍卫长都要忌惮他？ 凉州有什么姓“江”的世家吗？ 一个个疑问接连从许晴的心中升起。 正因如此，所以接下来的一路都显得格外安静。 姜陵也乐在其中。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峰顶越来越近，忽然之间，众人视线一晃，竟像是来到了一处新的天地一般，面前的世界都变幻了！ 如镜面般冰蓝，倒映着朝阳形状的湖泊，一条宽大的瀑布仿若从天外的仙界而来，带着腾腾的水汽与雾气，呼啸着从天而降，将底下的石头都冲得光滑如新。 茂盛的树，翻飞的鸟。 重阳节的代表是菊花，所以但凡能够看见的地方，几乎都摆满了精致培植的各色菊花。 最常见的金菊，最淡雅的白菊，最清新的绿菊…… 文会的现场似乎成了菊花的海洋，清风吹动，潮起潮落，此起彼伏，好生美丽，四处都能看见兴奋奔跑的稚童。 屋顶错落，翼角嶙峋的阁楼背靠在这样的画面下遗世独立，城台下围绕着一条栽满了荷花的溪流。 溪流里面活动的都是外界极难看到的高山鱼类，专门聘请了专业的老渔夫进行饲养，不仅个个容颜靓丽，关键还肥美无刺，属于千金难求的盘上佳肴。 这里过往的行人或是朝气蓬勃，或是器宇轩昂，总之能够一睹这先帝在世时所建的“流云楼”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老实说，姜陵前世的时候因为旅游去过很多地方，泰山，天安门，海南……等等等等，就连号称“天下江山第一楼”的黄鹤楼也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那毕竟是屡废屡建的产物，虽也雄伟壮阔，但却早已不复原貌。 所以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古楼”，顿感大气磅礴，浩瀚出世。 不得不说，虽然西方的建筑学也有自己的东西，不过真要论“美学”二字，他们还是得叫咱们一声祖师爷。 文会的现场分为三个区域，分别给不同身份的人活动。 一般情况下，无论是学宫学子还是世家子弟，只要你不是最厉害，最顶尖的那个范畴的，基本都只能在第三个区域活动。 至于第二个区域，那是主要给一些相对而言不那么厉害的世家家主，官场油条联络活动的地方，最顶尖的世家子弟与学宫天骄也会在那。 “江兄你去哪？”许晴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指了指身旁的一个位置，示意让他过来一起坐。 到了峰顶后，姜陵自然就不能继续坐在黑胖的身上招摇过市了。 他牵着黑胖的长毛往前走，对着不远处的许晴摆了摆手，指了指前方：“我要去前面。” 前面？ 众人纷纷一愣，望向了他手指的方向。 那边是荷花溪的方向。 按照以往的规矩，那里本是第二区域，许晴也能去，只是为了陪自己的小弟们，所以才一直没去。 可因为今年要采用“曲水流觞”的形式举办文会，所以核心区域早已从流云楼内改成了荷花溪畔。 他不会不知道？ 一时之间，许晴头皮都在发麻，要知道核心区域那可是即便是她都不能乱闯的地方，被父亲责罚事小，被侍卫当成“有心人”直接扔出文会那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她正准备喊住姜陵进行提醒。 没想到下一秒，姜陵迎面碰见的一位学宫学子，在看到他的瞬间，脸色张红到了极致，慌乱喊道： “见过尘文侯！” 尘文侯……尘文侯？！ 这一刻，不只是许晴，就连她身后的一帮小弟们都呆住了，像是脑门凭空受到了一记惊雷一般，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整个大楚，除了那位之外，还有哪位文侯这般年轻，而且还以“尘”字作为封号的？ 原来他是姜陵！！ 第372章 诗君出人意外的登场 “见过尘文侯！”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往一口死气沉沉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层层叠叠的波浪滚滚而起，惊得四面八方皆是有人猛然抬头，或是不可思议，或是兴奋激动……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一时之间，姜陵仿佛成为了后世电视机前走红毯的巨星一般，被一双双目光注视着。 冰灵蝶围绕着姜陵纷飞起舞，翅膀扇动间洒落一片片晶莹的蓝色光点。 黑胖还以为大家都是在看它的呢，肥硕的头颅顿时又神奇地抬了起来，睥睨八方。 就连四处奔跑的孩子此时都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好奇地想要看看这位书本中的作者是一位怎样的人。 “见过文侯大人！” “见过姜镇国！” “姜哥哥，姜哥哥！” 初生牛犊不怕虎，有胆子大的小孩子兴冲冲地跑过来想要找姜陵说话，只是人还没靠近，跟在他们身边的下人就变了脸色，急忙将其拉了回去。 “大姐，他怎么会是姜镇国啊？”有一名小弟战战兢兢地扯了扯许晴的衣袖，颤声道。 只是哪怕他接连叫了好几声许晴，对方也依然像个木头一样，呆滞地杵在原地，脑海里忽然想到了对方刚刚说的一句话。 “风华绝代的男子……” 许晴的脸咻的一下就红了，轻啐一声：“原来也是不知害臊的公子哥！”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心在这一刻跳得有多么的剧烈，脑海里尽是刚刚与姜陵在牛背上面谈笑自若的画面。 起初，只有姜陵周围的一片人站了起来，激动地转过头打量个不停。 但伴随着“姜陵来了”的消息远远传出，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姜陵，于是也只能站起。 这也导致了，一排一排的人如海浪般从姜陵的视线中升起。 没过一会的功夫，流云楼下，竟然站满了人，个个都探头探脑地想要一睹传说中的“姜镇国”长什么样。 场面出现如此大的变化，自然吸引到了深处的注意。 沈非知坐在上方的一处凉亭里，与慕容烽相对而坐，大儿子沈修然低着头站在一旁，恭顺得像是一位小厮，时不时地就为两人添茶倒水。 只是当他听闻到不远处的骚动后，脸色显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姜陵来得比沈党领袖晚也就罢了，关键即便是沈非知，慕容烽两人联袂而至，也远远没有达到如此哗然甚至轰动的效果。 这便是姜陵这一路刻意所营造出来的“大势”了、 经历过全民上网的姜陵，炒作手段在这个时代简直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无数道目光落在那道步伐稳健，从容不迫的少年身上。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的心中几乎同时生出了同一种错觉，那迎面走来的仿佛是一把剑，而且还是一把锋锐无匹，寒气毕露的杀剑！ 大势已成。 直捣流云！ 沈非知抬起右手，慢条斯理地用食指和中指从棋罐中捏起了一枚黑子，放在了面前的棋盘上，淡然说道：“今天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慕容烽同样在棋盘上放下了一枚棋子，脸色阴沉道：“今天，必然斩灭姜陵不败神话！” 沈非知忽然望了一眼远方的天边，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来了。” 起初人们还不理解沈非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紧接着，下一秒下方的城台上便响起了一阵哗然声。 无数道目光忽然从姜陵的身上移开了，惊呼着望向了天边。 起初，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但仅仅才过去两三秒的功夫，黑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了一只体态优美，肥瘦相宜的白鹤。 淡淡的风流在白鹤的羽翼上如巾带般飞舞，白鹤神情高傲，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睥睨众人”，别提有多神气了。 “快看，那头白鹤上面有个人！” 有小孩兴奋地指着白鹤的背上，激动得在原地蹦跳。 事实上姜陵等一众读书人早就注意到了。 有一位白衣男子风轻云淡地坐在白鹤的背上，闭目养神，光洁的皮肤，端正的五官，两缕黑发自如地在他的脸颊两侧飞舞。 这是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 只是相对于他的外貌，众人显然更加关注于他的身份。 白鹤！ 诗君白鹤！驾鹤东来！ 毫无疑问，以这种形式来作为出场方式，诗君简直是把“逼格”二字开到了最大。 看起来，即便是携带着这“一路北上”所形成大势的姜陵都有所不如，威风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可以想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诗君白鹤光凭这一手先声夺人，就能够在众人的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象。 就连姜陵，倘若意志不够坚定的话，恐怕也会生出“诗君不可战胜”的动摇。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动摇。 但这可是沈党布局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方才形成的重阳文会！ 谁敢保证之后沈党还有没有后手接上？ 他们会不会把姜陵心中的这一份“动摇”徒手撕得越来越大，直接导致他在文会的惨败？ “还没开始就给我一个下马威，真是辛苦你们想出这么一个登场方式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越飞越近的白鹤，心想：“不过敢在我面前装13，真是给你们脸了……” 姜陵忽然摸了摸身旁黑胖的皮毛，贴在它耳边轻声“悲伤”道：“小黑黑，你看看人家会飞多帅啊，所有人都看它不看你了。” 本来看着这只突然飞来的白毛鸡，黑胖的心情就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此时听到姜陵这话，黑胖心中的无名之火蹭的一下就被点燃了。 黑胖子豁然抬头望向四面八方，果然，几乎所有人都撤回了看它的目光，转头就望向了天上那只会飞的白毛鸡。 “呜呜呜……”愤怒的低吼从黑胖的喉咙中发出。 一群贱民，以你们蚍蜉般卑微的目光，又怎么能了解本王的英姿？鼠目寸光，竟然把一个微不足道的“飞翔”当成宝贝了，真是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黑胖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天空那头准备降落的白鹤便是猝不及防一声暴喝： “哞！！！” 震天动地般的一声咆哮，如同一口大钟般雷霆轰然敲响，滚滚如浪，对着坐骑白鹤便罩了过去。 至于诗君本人，哪里会想到一头灵兽居然会暴起出手。 诗君闭上的双眸猛然睁开，里面惊怒之色才刚涌现，身下的白鹤就跟直升机遭遇了空气乱流一般，惊叫一声，骤然失控，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啊呀！白鹤受惊了！” “快快快，快跑！” 本就郁闷的诗君听着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心情就跟吃了一口苍蝇一般，更加难受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 诗君出口成章，在白鹤即将迎面撞在地面的瞬间，狂风骤然形成，极大的减缓了白鹤的下冲速度。 终于，虽说过程出现了一些曲折，诗君还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文会现场。 第373章 鱼饵 诗君驾鹤劈开狂风，背靠朝阳东飞而来。 这本应该是一个光凭描述，就足以令人心生神往，赞不绝口的画面。 但谁能想到，在最后准备降落收尾的关头，姜陵身旁的那头大黑猪竟然突然开口，发出了一声牛叫，惊吓到了白鹤，险些带着诗君一同撞在碧山峰顶上。 虽然以诗君的修为，总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坠亡，但狼狈终归还是少不了的。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诗君的眼神都变得更怪怪了。 凉亭里。 沈修然瞠目结舌，张大的嘴巴似乎能直接塞下一个拳头。 谁能想到，姜陵竟然会采用这样的方法，破除诗君驾鹤东来的“气势”？ “哼！” 沈非知一声冷哼，脸色阴沉，捏在手中的黑子顿时化为了齑粉，随着微风，窸窸窣窣地洒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辛辛苦苦筹备已久的计划，最终竟然得来了一个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 沈非知不仅仅不是云淡风轻，万物不过云烟的圣贤，而且还是一位想要颠覆朝纲，夺取江山的野心家，怎么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喜怒不形于色”？ 事实上，他很少在外人面前失态，但却并不代表他是一头不会发怒的雄狮！ 城台上，无数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此时姜陵正在众目睽睽下暴揍一旁的黑牛呢。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知不知道你闯祸了？竟然吓到了诗君大人的坐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 虽说是“暴揍”，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黑胖自从突破到了种道境之后，光论纯肉身强度，就连姜陵都比不上它。 那如肉山般高大的身躯在姜陵的拳头下雷打不动，仍然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居高临下，神情挑衅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头白鹤。 这样子就像是在说：白毛鸡，看你还敢在我的面前耍威风不？ 遥遥看着黑胖，坐骑白鹤实在是害怕得不行。 身为灵兽中的一种，它的直觉一向十分灵敏，自然能够感知到黑胖身上的不同。 事实上，若非它在飞翔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从黑胖的吼叫声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难以形容，仿佛遇见了天敌般的“血脉压制”。 如今的它也有洞天境了，怎么可能飞都飞不稳？ 在无数双眼睛看着，堪称“人生高光”的时刻，被突如其来的一只咸猪手陡然拽下云端，坠入泥坑…… 本来在众人看来，即便是贵如诗君，十有八九也要找姜陵的麻烦，毕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但姜陵却是在这个节骨眼来了这么一出。 诗君若还是追究下去，倒是显得他这位“被害人”有些小心眼了…… 正因如此，所以大家看向诗君的眼神才会复杂不已，偏偏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不懂了？这叫“道德绑架”！ 我都踢我坐骑一顿了，难道你还忍心过来责罚我？ 你要真是圣人心肠，还应该过来阻止我才对！ 姜陵给黑胖“按摩”了一顿后，飞快地迎上了诗君的面，二话不说就握住了诗君的手，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诗君先生，我看管不严，险些导致你……” “停。” 话还没说完，就被满脸黑线的诗君叫停了。 白鹤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姜陵说道：“你小子倒是与我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若碰上了宁朝均，你们或许可以引为知己。” 宁朝均？ 生而知之者？ 姜陵惊讶道：“诗君何出此言？” 没想到，白鹤倒是不愿继续说下去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忽而朗声说道：“今日文会，我将作诗一首，也只会作诗一首。” 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缓缓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虽然进入文会的读书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还是感到一阵兴奋。 诗君承认自己要作诗了？ 只是为什么是一首？ 有人将这一句话理解为“诗君将会用一首诗作压得姜陵心服口服”。 有人将这一句话理解为“无论成败，诗君只想写一首诗”。 有话说的话，一千个读者的心中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的重阳文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必然会出现传说中的“新老之争”！ 凉亭内。 沈非知默然望向了面前的慕容烽，虽是不语，但像是在求证着什么。 慕容烽苦笑道：“左相可别这样看我，白鹤虽然年轻，却并不是这么好请的，尤其是在知道对手是‘姜陵’的情况下，能愿意出面作出一首诗就已经不错了。” 诗君与姜陵并无仇怨。 他之所以会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的来到楚国皇城参与重阳文会。 想见见传说中“文成天下知”的姜陵是一方面。 偿还昔年还未崛起时所欠下的人情恐怕也是一方面。 人是社交生物，没有人敢说自己这一辈子永远不会麻烦到别人。 即便是姜陵，对于司鱼，对于司天游，对于古文山，甚至对于女帝等等等等……他也欠下了许多的人情。 所以，姜陵虽然今天注定要与白鹤来上一场龙争虎斗，但对于两位当事人来说，却更像是“切磋”。 沈非知沉默了一会，缓缓拿起手中的茶杯，望着里面晶莹剔透的茶汤，忽而开口： “曲水流觞只作一首诗，你觉得我今天很想笑？” 此言一出，如同秋风扫落叶，凉亭里骤然静到了极致，就连沈修然也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慕容烽身体骤然紧绷，随后又放松，压低声音说道：“要如何？” 沈非知不言不语，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了一眼流云楼： “既然他不想乖乖吃鱼饵，那就让他们抢。” 慕容烽听闻此言，浑身一震，眼中先是流露出思索之色，但紧接着，便被“钦佩”二字直接填满了。 “明白了。” …… 姜陵和白鹤两人仅仅只是进行了十分短暂的交流，便分道扬镳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还未靠近流云楼，便有侍卫从旁走了上来，要牵走灵兽去往专门看管的区域。 姜陵转头打量了一眼，发现诗君的那头白鹤同样如此，没有受到区别对待后，便放任他们带着黑胖走了。 “好像忘了说些什么……”姜陵望着黑胖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最后骂了一句：“白眼狼！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些就跟着走了！” 还好二胎小蓝蓝没有被带走，姜陵还有个心灵慰藉。 “还是女儿好啊……” 姜陵逗弄冰灵蝶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呼唤。 “姜陵！”是徐修筠等人在冲自己打招呼。 姜陵正准备过去寒暄两句，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先来这边，有事叮嘱你。” 姜陵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抬头望去，果然在最深处的桌席上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笑脸盈盈的脸。 可不正是大楚新任的工部尚书，古文山？ 第374章 女帝到 古文山有要事相说，那就自然不能去和徐修筠等人插科打诨了。 姜陵冲他们歉意一笑，指了指上方的古文山，几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理解地冲他笑了笑，让他赶紧过去。 孤身走入重阳文会的核心圈，姜陵发现从这里的人员聚集就能以小见大的观察出皇城，甚至朝野上的势力分布。 首先，能在核心圈待着的，至少也得是三品以上的大官，皇城内叫得出名号的世家家主，知名学士。 名利权，三者总归还是要占上一样的。 在此过程中，姜陵并没有刻意地去分辨敌友，因为但凡是沈党中人，都不会对自己带有好意，自行就从姜陵的路线中退开了。 古文山所在的桌席上目前只有寥寥数人，其中比较显眼，一看就处于人群中心的有两位。 两位都是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只是一位的气质偏向于儒雅随和，温厚敦良，另一位则是显得稍稍有点严肃了，感觉那拉下来的嘴唇弧度都能变成一把刀杀人了。 姜陵走上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古文山上前，像是介绍自己的侄子一样，揽过姜陵的肩膀，笑道：“这位便是我的学生姜陵了，相信在座的各位早已有所耳闻了？” 面对一众大儒，姜陵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行礼作揖道：“不才姜陵，见过诸位先生。” 知道这是姜陵第一次与众人见面，所以古文山主动担任起了介绍的工作。 首先，他先给姜陵介绍了那位老人：“这位是当朝右相，名字我就不说了，不过他的《观海册》你可是看过的。” 《观海册》？ 姜陵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提及这个一下就想起了面前这位老人的身份。 一时之间，姜陵的脸色都变了，心中顿时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这位老人可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乃是闵家当代的家主，叫做闵潮生。 能成为一个半圣世家当代的家主，光凭这一点，便可以说明了他的不凡。 《观海册》也算是这个时代比较特殊，甚至是独出心裁的一本圣道真文了。 毕竟在古代这个时间段，人们连大陆地理都还没研究明白呢，有几个人会去研究海洋的？ 虽说《观海册》里面有不少的研究还处于十分浅显的阶段，但能够成为一本圣道真文，本身就说明了它具有强大的潜力，拥有时代的前瞻性。 而闵潮生作为这本书的作者，在有水的地方，特别是临海地区，甚至能够发挥出堪比水族的能力，“呼风唤雨”根本就不在话下。 最为可怕的，还是他能够召唤天灾“海啸”的力量！ 据说在其青壮时期，甚至能在海洋中与一头“半龙种”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也算是名动一方的天之骄子了。 “原来是闵家主，姜陵失敬了。”姜陵连忙行礼，态度比之前恭敬多了。 身为唯一一家放弃了孔城福利，自愿驻守在楚国皇城的半圣世家。 闵家理所应当的该获得更大的敬意。 更别说这么些年来，他们还一直兢兢业业，恪守礼道，极少发生“仗势欺人”的事件。 虽然许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闵家在这种关头之下，不帮助皇家，自成一党。 但这丝毫不影响姜陵对闵家的观感。 尤其是知道了这位老人是闵潮生的情况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闵家那位活着的半圣，便是闵潮生的亲生父亲。 至于闵潮生本人，则是和沈家的上任家主，虚圣沈肃属于同一时代的人物。 想到这里，姜陵的心中就有点颇为感慨了。 同是暮年，有些人就有可能更进一步，成就圣位，留名圣庙，享人族千千年香火供奉。 而有些人，至今还在苦苦挣扎求索着自己的圣道之路…… 传言闵家虽然最近出了一位叫“闵樊”的天骄，不过在上一代，却是出现了人才的断层，闵潮生几位儿子都表现平平，无一可堪大任。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让这么大年纪的闵潮生至今仍然留守在家主之位了。 按照常理来说，对于他这种归一境的大儒，根本就不应该为俗事分心，专攻圣道才是他们需要做的。 闵潮生看着姜陵，眼底流露出欣慰之色，点头说道：“不错，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愧是文成天下知的‘姜镇国’。” 在这么多人面前，有这么一位声名鹊起，前途光明的后辈不仅看过自己的得意之作，而且还一言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一位视“文名为第二性命”的读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爽的吗？ 即便闵潮生看起来表面不动声色，但周围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老小子心底只怕早已乐开了花了。 “这位则是礼部尚书许鸿祯先生。”古文山又给姜陵介绍道。 这会姜陵终于知道这位老人为什么老板着一张脸了，原来是学“礼”的那帮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 因为来自文明开放的现代，所以身处于这个时代，姜陵时不时的就感觉到自己做人做事有种“憋屈”的感觉。 为了显得“正常”，他不得不说话咬文嚼字。 为了显得“正常”，他不得不在炎炎夏日的时候穿上厚重的衣衫。 为了显得“正常”，他不得不收敛起自己那满脑子“惊世骇俗”的想法，循规蹈矩。 …… 幸好司鱼和司天游都不是一般人，姜母因为知道姜陵身份不同，也不给他掌控婚姻。 否则的话，连“自由恋爱”的权利都丧失了的姜陵，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 正因为这些种种原因，所以姜陵对这个时代的“礼殿”一向观感极差，认为他们“矫枉过正”，“迂腐顽固”。 不过心里想归想，姜陵面上该做的还是做了。 “见过许尚书。” 因为对方是礼部尚书的原因，姜陵在行礼的过程甚至更加严谨了。 随后古文山又给姜陵介绍了一下在场的另外几位大人物。 虽然比不上许鸿祯和闵潮生这两位“前朝元老”，但也算是朝廷上响当当的“老人”了。 只是无一例外的，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中立党的中流砥柱。 正当几人寒暄之际，远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嘈杂的声音。 没过一会，一道尖利的声音便先行划破了长空。 “陛下到！” “长公主到！” 第375章 文会规则 芈凰和芈琬凝到了？ 姜陵也好奇地抬头望去，果然在上山的那条路上看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两道身材与气质各不相同的身影坐在轿子上，一者正襟危坐，不怒自威，一者慵懒随意，美不胜收。 正是大楚的女帝和长公主。 两人既没有像姜陵那般骑着黑牛上山，也没有像诗君一般驾鹤东来。 然而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出场方式，却吸引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虽然在场的高官因为朝会的缘故，经常有机会入宫得见圣容，可他们的亲眷终究是没见过的。 正如众人好奇“姜镇国”到底长什么模样一般，人们也好奇这位史无前例的“女帝”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啊，这要放在其他时间段，人们必然会更加注意女帝的模样。 但今天不同，女帝的身旁还跟着一位“大楚第一美人”。 芈琬凝的轿子虽然位于芈凰后方好几个身位，可她那倾国倾城，勾魂夺魄的容貌就像是一张无懈可击的底牌，无数年轻才俊情不自禁就把目光从芈凰的身上转移了过去。 今天的芈琬凝穿的是一件如紫罗兰般雍容的紫色宫裙，罕见地戴了许多的首饰，将整个人都衬得珠光宝气，华贵不已。 柔顺的墨发高盘，红唇素雅，只有在两颊间零星留了几根修饰脸型。 “学生见过陛下！” “臣见过陛下！” “草民拜见陛下！” …… 一时之间，碧山峰顶乌泱泱的拜倒下去一片，只有靠近姜陵这边核心区域的人，才仅仅只是揖首弯腰。 芈凰在下人的扶持走下轿子，微微抬手间，干净而又平静的声音响起：“重阳好时节，诸位就无须在朕面前拘谨了，快快平身。” “谢陛下！” “谢陛下！” …… 话虽如此，但在女帝穿过层层建筑，来到核心区域之前，场上还是没有多大的杂声。 毫无疑问，身为大楚的皇帝，即便今年的重阳文会是由慕容家承办，芈凰也是当之无愧的主位。 所以她想也没想，便直接穿过众人，坐了上去。 在此过程中，即便是看到了姜陵，她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女帝到了之后，文会也就差不多要开始了。 站在慕容烽后边的儿子慕容衫亭清了清嗓子，从凉亭中大步走出。 按道理来说，今天的这一场文会本来是应该由慕容势来主持的，毕竟无论身份和地位都摆在这。 但现在谁都知道慕容势已经去踩缝纫机了，所以这项工作自然也就只能交给这位年轻人来完成了。 毕竟总不可能让一位世家家主亲自主持？ 走到众人的面前，慕容衫亭声化雷音，对着众人笑道：“既然陛下已经入座，那么咱们今年的这场重阳文会也就差不多该开始了，首先……”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姜陵都逃不开虚假的形式主义。 慕容衫亭先是感谢了帮助人族独立的孔圣，随后又循规蹈矩的讲述了一遍重阳节的来历。 一大串的开场白之后，慕容烽才宣布文会正式开启。 话音刚落，流云楼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众人闻声看去，纷纷面露惊色，原来那竟是一帮肤若凝脂，巧笑嫣然的艺伎。 或是抚琴，或是吹笛，或是起舞，或是唱歌…… 表演的形式竟像是后世的乐团一般，美轮美奂，精彩绝伦。 在大合唱当中，甚至给姜陵听出了里面至少分出了三个声部进行和声，听觉效果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长达二十分钟的表演结束，竟让在场的众人感到恋恋不舍，掌声久久不歇，甚至有人高呼“再来一遍”的。 “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有辱斯文！” 姜陵看见一旁的许鸿祯脸色铁青地骂了一句。 食古不化的老木头…… 因为开场节目的成功，文会的氛围瞬间就被调动了起来。 艺伎也没有当即离开，而是搬来了凳子，自顾自地充当起了文会过程中的伴奏，曲声音律柔和优美，宛若一口潺潺溪流，让人心安神宁。 为了让文会显得不那么枯燥，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慕容家还安排了其他的一些项目。 虽然效果不如开场的乐团表演，但也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场上人们慢慢地，不约而同的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一双双眼睛，时不时地流转在诗君与姜陵的身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终于，慕容衫亭又开口了： “接下来的这个环节，就是咱们本次文会的重头戏了……” 话还没说完，场下就陡然响起了一阵兴奋激动的欢呼声，高喊“姜镇国”、“姜全甲”之名的此起彼伏，几乎到了“狂热”的程度。 这里毕竟是楚国的主场，沈党众人即便有心为诗君摇旗呐喊，也不敢当着世人的面公然针对自己人。 正因如此，所以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诗君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可怜”了。 “姜小友的文名还真是羡煞老夫了。”闵潮生微笑着看向姜陵。 姜陵受宠若惊地说道：“先生谬赞，姜陵愧不敢当。”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超出了慕容衫亭的想象，哪怕他已经数次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也久久于事无补。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动用更多的才气，用声化雷音生生盖住众人的声音： “相信大家早就听说了，本场文会的形式采用的是‘曲水流觞’” “——只要觞杯停留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当即作出一首入流的诗作，否则的话，便要饮下里面特意酿好的苦酒，失败离场。” 因为宣读的是正事，所以很快人们便停下了欢呼，细细聆听。 慕容衫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相信大家刚才也听到了，诗君碍于身份，不愿直接下场与我国天骄争夺文会魁首的名号，只作一诗，所以具体的作诗时间便由他自行决定。” “至于其他共五十五名文会参与者，还请有序抽选自己的位置。” 到这里，文会的规矩也差不多讲完了。 只是直到此刻还风平浪静，正常吗？ 这时，姜陵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看到他长相的一瞬间，姜陵的脸色瞬间凝重了下去。 虽然素未蒙面，但刚才穿过人群的时候，姜陵能够明显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毫不掩饰的冷意。 敌人，而且还是饱含恶意的敌人！ 果然，此人起身的同时，对着女帝便是弯腰揖首说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第376章 死局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突然站起的官员引得场上无数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或是诧异，或是愤怒，或是平静……令姜陵特别感到不解的是，出现的最多的，竟然会是“鄙夷”。 倘若是保皇党的官员露出这个情绪也就罢了，关键是就连中立党，甚至沈党自身都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鄙夷之色。 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引得满朝不喜？ 古文山的声音恰时在姜陵的脑海中响起，为他解惑：“简康伯。” 短短的三个字，便让姜陵恍然大悟。 他便是沈家的那条忠犬？ 姜陵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身材矮小的官员，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简康伯出身卑微，前半生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被沈非知看上，直到目前为止，简康伯很有可能还是皇城内某个不起眼的小官，过着四处赔笑，卑躬屈膝的日子。 事实上他即便做到了今天这个地位，负责的工作本质上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跪舔的对象换成了当朝左相罢了。 沈党之内，但凡有冲锋陷阵，难以启齿的事情，都会交给此人去做。 沈党之人既认为他“没脸没皮”，“再脏的事情也能弯下膝盖当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完成”，又暗地里妒忌他的平步青云，将左相沈非知舔得舒舒服服。 芈凰端坐龙椅，面对突然起身发难的简康伯，毫无惊讶之色，想来早已习惯了：“简爱卿有何话要说？” 简康伯没有抬头，朗声道：“陛下，今年文会不同往日，咱们楚国不仅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大才子，而且就连‘诗君’先生都不远万里，亲自赴会。” “既然如此，臣以为，应当追加魁首的彩头，使文会名副其实！” 听闻这话，众人微微一怔，情不自禁开始思索起来。 本来，依照往年的惯例，但凡能够拿到重阳文会魁首的，都能获得“免试进入皇室学宫”，“感悟天命境大学士圣道真文”亦或者“国库奇物”等等奖励。 至于金银珠宝这些“臭烘烘”的凡俗之物，顶多就只能算是个添头，附庸。 为首的三个奖励，按道理来说无论如何都不算差了，皇室学宫的入学机会也就算了，在场许多人早已是里面的学生。 可后面的两个奖励，毕竟除了姜陵，在这个年龄段，谁敢说自己“奇物太多”，“不缺感悟机会”的？ 只是今年这一场重阳文会，确实又不同于往年。 先不说其他了，光是姜陵的横空出世，诗君的万里而来，就不应该这么寒酸。 楚国虽弱，但输人不输阵！ 女帝虽然知道这定然是沈非知计划中的一环，十有八九又是一个陷阱。 但此话一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道理，更别说下面的民众了。 只是，还未等女帝开口，一旁的桌席中，慕容烽便已经昂首走出。 他走到众人面前，对着女帝揖首说道：“陛下，臣以为简正议说的对，是微臣考虑不周，没有考虑到诗君与姜镇国的特殊，既然如此，便让微臣先加这一份头彩。” 怪不得说五大家凌驾于皇城所有世家之上，就连皇室都要顾其颜面呢。 话音刚落，慕容烽竟连等女帝说话的功夫都懒得演，拍拍手，几名壮汉顿时抬着一口箱子从流云楼中走了出来。 看这架势，哪里有半分“考虑不周”的样子？怕是早已蓄谋已久了。 几名壮汉哼哧哼哧地抬着木箱来到众人面前。 远看还不觉得大，待那箱子出现在众人的中心，姜陵猛然发现，这一口箱子怕是边长都快有七八十厘米了，足有一棵树的腰身粗细。 放下箱子，得到了慕容烽的眼神示意后，几名壮汉二话不说就将扣锁着箱子的机关打开。 木箱的盖子才刚刚抬起，露出一丝缝隙，一股晶莹如虹的光芒便如同迫不及待了一般，从里面争先恐后的流泻而出。 一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香气传遍文会现场。 香气甜而不腻，香而不俗，所有人仅仅只是一闻，便感觉心旷神怡，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姜陵愕然看着那株如水晶般徜徉在海水中，散发着幽蓝色光彩的珊瑚。 怪不得这口大箱子动用了好几个壮汉仍然显得吃力。 原来为了保持这株珊瑚的活性，里面还盛满了满满一箱子的海水！ “这是？” “好漂亮的植物，只是我怎么从未见过？” …… 人们议论纷纷，罕有人注意到，角落的诗君不知何时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难看至极，目欲喷火。 至于手中的酒盅，更是早已化成了碎片，酒水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滴落，他却恍若未觉。 沈非知自然是注意到了诗君的模样，不过他却并不在乎，而是借着喝酒的功夫，利用宽大的袖袍完全遮住了自己脸上的冷笑。 好不容易拉你入局，居然想只写一首诗就带走东西，未免也想得太美好了？ 没错。 这株蓝海珊瑚便是沈党聘请诗君出手所付出的代价。 本来，以事先的协议，只要诗君全力以赴，无论成败，慕容烽都会将这神物送到诗君手上。 可诗君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自己今天“只作一诗”？ 既然你先不仁，那就休怪我们不义了…… 饮下烈酒，沈非知脸上冷笑已散，心中却还没停止。 我倒是要看看，你小子愿不愿意放弃这株蓝海珊瑚？ 倘若不愿，那就注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扇耳光，而且必定要与姜陵结下难以消解的争斗之怨。 倘若愿……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愿呢？ 堂堂一代诗君，爱侣伤病痊愈的希望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舍得就此放弃？ 文灵大日不想要了吗？ 今天这场谋划，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局。 无论是诗君击败姜陵，还是姜陵击败诗君，对于沈党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前者，可以将姜陵一把踢下神坛，彻底击碎其不败的神话。 而后者……诗君有可能放过一位亲手葬送自己爱侣生还希望的人吗？更何况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击败了自己？ 圣贤都没有这么大的肚量！ 既然他也将沈家厌恶了，可他们堂堂虚圣家族，会怕一个小小的诗君？ 拥有活着的虚圣的世家，地位与没有半圣坐镇的世家并驾齐驱，有时候甚至比没落的半圣世家还要高！ 沈非知越想越觉得好奇，目光幽深如潭，举着酒杯默然看向了不远处的姜陵。 今天这场死局，你又该如何破呢？ 第377章 彩头 “蓝海珊瑚？而且还是一株，八百年份，尚带活性的蓝海珊瑚？！” 能够参与到碧山峰顶重阳文会的，乃是皇城内权势地位最高的那一小撮。 在这里面，自然不缺乏眼光毒辣之辈，没过多久，就依靠这株珊瑚的表现，一口道出了它的身份。 于是乎，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平静无波的海面上，被抛下了一大块巨石。 一层接一层，浪潮荡漾出涟漪。 场面一片哗然。 蓝海珊瑚，字如其意，乃是蓝海所生的珊瑚。 听名字好像并不珍贵，但实际上此“蓝海”却非“人族之蓝海”，而是“龙族之蓝海”！ 正因如此，所以才显得它弥足珍贵。 蓝海珊瑚，龙族秘地蓝海特产，乃是龙族以精纯无比的龙元精心灌注，以及依靠“蓝海”独特的水源生长而成，有价无市，供不应求，对治愈精神类疾病与伤势具有独树一帜的作用，也可作为精神秘法的修炼之物。 龙族作为万界知名的老牌巅峰强族，但凡有东西与它们沾上边，那都是价值连城的。 当姜陵听到“蓝海珊瑚”的时候，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就浮现出了诡者传承中对此物的记载。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此物给读书人使用，最大的用途就是增强或者修复文宫。 “不好了姜陵！” 姜陵的思绪突然被古文山给打断。 古文山忽然阴沉着脸，凝重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诗君的爱侣南栀蓉也是圣院的一位天之骄子，但因为一次行动，被一头妖族暗算，文宫濒临破裂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居然一举患上了‘离魂症’。” “诗君寻此物已经三年有余，根本不算秘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非知等人就是用此物引其出手阻你的！” “什么？！” 姜陵闻言大吃一惊。 这一声，不仅仅是为诗君爱侣居然患有传说中的“离魂症”感到惊讶，更重要的还是直观地感受到了这株“蓝海珊瑚”的珍贵程度。 堂堂的圣院四大才子，都苦寻三年才在今天找到这么一点线索！ 至于所谓的“离魂症”，姜陵辅修了医家，自然也是了解过的。 按照后世的命名方式，此病其实更适合叫做“人格分裂”！ 想到这里，姜陵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只是在猜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物，才能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势。 最重要的，还是他看出了沈非知背后的谋划！ “好一招借刀杀人……”姜陵心中咬牙切齿，已经知道了下一篇兵法该写什么了。 别看此时表面上的古文山还一副老神在在，风轻云淡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早已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给姜陵传音的速度就像是电报机一样： “姜陵，这可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相为难……你可不要因为诗君当初远没有你和魏凭玉的文名就小看他，他毕竟是当代圣院最强的四人之一！” ……院长大人，您身为天命境的大学士，居然来问我一个小小的蕴灵境该怎么办，合适吗？ 姜陵已经无力吐槽，沉声说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古文山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出自哪里的典故？” 不过他与姜陵相处已久，早已习惯了姜陵的语出惊人，转眼就将其抛到了脑后。 此时，碧山峰顶，文会现场一片嘈杂。 早已说过，在场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世家子弟和学宫学子或许不知道关于诗君的内情，但只要是身居高位的官员和世家家主，都必然有所耳闻，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在南栀蓉重创的那段时间，诗君曾在孔城内一家一家的叩响圣级世家的房门，只为求得一株能够救好爱侣的蓝海珊瑚。 只可惜，他失望了。 对于这种能够根治文宫创伤，甚至数量达到，能够重建文宫，达到“起死回生”效果的神物。 即便是半圣世家，拥有的库存也不多，所以也就更不可能送给毫无交情的陌生人了。 哪怕这个陌生人是“圣院四大君子”之一…… 饮下一杯美酒，沈非知忽然从席位上起身，悠然望向姜陵，含笑道：“听闻姜镇国善射，既然如此，那微臣也为今年这重阳文会的魁首添一把彩头。”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顿时走出了两位壮汉，一同抬着一把造型夸张的金弓。 沈非知微笑着介绍道：“此乃微臣机缘巧合之下，从妖族一位王者手中得到的一把武器，名唤‘碎星’。” “但凡是由它射出去的弓箭，皆有碎星断云之势，不知染上了多少妖血，哪怕是四象境的武道强者使用，也绰绰有余。” 竟然是四象境级别的重宝！ 此物一出，顿时又在场上引起了一番轰动。 只是与八百年份的蓝海珊瑚相比，人们少了觊觎，多了感慨。 毕竟除了武夫之外，以普通读书人的气力，根本就发挥不了这么一把大弓的威力。 收藏的价值要远大于实用，类似鸡肋。 不过对于姜陵来说，倒有点那种“量身打造”的感觉了。 《石中箭》、《出塞》、《擒王》…… 玉门关上，姜陵曾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三连战诗的威力，召唤出箭圣李广的英魂越境诛杀妖蛮，名动一方。 事后，姜陵也曾想过要不要专门请人将蛟骨鞭融了，磨成弓弦，重新打造一把好用的弓，之前的石弓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只不过因为种种琐事，所以此事才被耽搁了下来。 没想到沈非知竟然正瞌睡就主动送来枕头…… 姜陵心情凝重，他可不会觉得沈非知是希望与自己握手言和。 这反而像是他在彰显自己的自信。 诗君端着新的酒盅对着姜陵站起，脸色平静，朗声说道：“姜陵，我为我刚才的莽撞之言自罚一杯，今天的魁首，我势在必得。” 说罢，也不等姜陵回话，他仰起脖子便一口干了。 众目睽睽之下，酒液伴随着他喉结的起伏而入肚。 他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苦衷，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窘迫。 正如前不久他从坐骑的身上狼狈下落一般。 在更重要的事情和人的面前，颜面？ 那是随手就可以扔掉的东西。 姜陵见状，同样也是举起酒杯起身，郑重说道：“我不会留手。” 诗君微微一笑，说道：“我很期待。” 第378章 文会开始 从诗君宣布今晚文会“只作一诗”到现在才多少分钟？ 转眼间沈非知就利用此点来了一个“借力打力”，近乎完美的“借刀杀人”。 不仅逼得诗君不得不公然毁诺，等同于自扇脸面，而且还必须心甘情愿，全力以赴地对付姜陵…… 作为从头到尾见证了整起计划的旁观者，慕容烽既感到四肢发凉的忌惮，又有一种心有余悸的庆幸。 忌惮自然是忌惮沈非知手腕心计的成熟，至于庆幸，便是庆幸自己是他的队友，而且还是不可能抛弃的队友。 “敢逼死我慕容家的人，姜陵，今晚便是你身败名裂，一切噩梦的开始……”慕容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姜陵，袖袍下的拳头悄然握紧。 主席上，芈凰看了一眼下方，站在一起的慕容烽和简康伯，随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凉亭内悠然站立的沈非知。 最后，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加一盒玄慧灵香。”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层层叠叠的涟漪激荡而起。 即便是沈非知，脸色也出现了一定的变化，缓缓抬头望向了女帝的脸。 “竟然是玄慧灵香？” 姜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玄慧灵香可不是寻常的香料，传闻整个天星大陆，只有楚国的皇室拥有制造此香的秘方，市面上流通极少，乃是“有价无市中的有价无市”，比八百年份的蓝海珊瑚还要珍贵。 此香之所以会如此昂贵，除了制造困难，成本稀缺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其“开智”的作用。 ——只要待产的母亲每天嗅上这“玄慧灵香”五分钟，生出来的孩子便会聪慧过人，其效果是有目共睹的。 就算是成年人，日夜嗅闻其香，也会有不小的作用。 皇室已经很多年没有将“玄慧灵香”作为魁首彩头了，很难想象，芈凰居然会舍得为姜陵拿出这么一件重宝作押。 她就真的对姜陵这么自信？ 文会并非是姜陵和诗君两人的文会。 所以，很快慕容烽就宣布所有奖励全面增加，引得在场无数要参与文会的文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投身其中。 紧接着，慕容衫亭宣读文会细则的同时，有人捧着一个箱子朝着姜陵走了过来。 那人从箱子中倒出最后的一张签条，恭敬地递上说道：“尘文侯，陛下说了，您是压轴，个人一组。” 姜陵先是有些不解，看了一眼远处的参与文会的学子后，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其他人都是五人为一组的。 这样也好，毕竟即便是书圣王羲之当时广邀好友举办的“曲水流觞”文会，也有不少人作不出诗，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淘汰。 而能获得这场文会参与资格的读书人，最强也不过是种道境，当然，诗君是例外。 所以，对于众人来说，群策群力，会远比一个人的孤军奋战好很多，至少会有“体验感”，文会过程也不至于太枯燥。 即便立刻淘汰了，若是最后小组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算是不枉此行。 “那诗君呢？”姜陵问道。 既然白鹤已经说了自己将全力以赴，那就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想什么时候出手就什么时候出手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得和姜陵一样，全程参与到文会之中了。 “他与您一样，都位于荷花溪的末流作为压轴，专门负责前面文人无法应对的题目。” 听到这里，再结合慕容衫亭所宣布的规则，姜陵大概就懂得本场文会的流程了。 简单的来说，在文会的前中期的阶段，姜陵和诗君根本就不需要出手，任由其他文人正常进行文会就行。 直到出现前面文人无法完成题目，觞杯流到了荷花溪的末流，才会由姜陵或者诗君出手作诗。 而每当两人作写出一首诗的时候，前面的小组就必须要减去一人。 等场上的小组人员都没了之后，方才会轮到姜陵和诗君两人的一对一对决。 这样，既能够给正常参与文会的读书人正常的体验感，还能让两人的巅峰对决作为压轴大戏上演。 在此过程中，没有人考虑过两人也完成不了命题的可能，似乎两人命中注定，必然走到最后。 文会即将开始，参与文会的读书人脸上写满了兴奋与激动之色，陆陆续续，成群结伴的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区域。 姜陵和诗君也起身走到了荷花溪的末流，相对而坐，遥遥相望，却只能互相点头致意，没有心情闲聊。 准备就绪后，文会很快就开始了。 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性，在荷花溪上流投放觞杯的乃是学宫之内，德高望重，主修儒家礼学的一位老教师。 在一双又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这位老人在荷花溪上慢条斯理地放下了一块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只倒满了苦酒的觞杯和一张写了题目的白纸。 本场文会的大主题自然是有关重阳节的风俗习惯，文体不限，只要擅长，诗词歌赋皆可。 只是所作的作品当中，除了要点“重阳节”这个大主题，往往还需要包含白纸上的小主题。 为了尽可能真实地考验读书人的临场作诗能力，避免有人提前准备，这样的文会形式其实并不罕见，但凡是有规格的大型文会，基本都会采取类似的手段。 只是第一道小主题会是什么呢？ 无数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探头看去。 虽然距离遥远，但姜陵目力惊人，文灵已成，所以即便相隔数百米，也依然一眼“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黄花”。 估摸着是为了抛砖引玉，炒热气氛。 第一道题并不算难，只要作品中带有“黄色的花朵”即可。 而恰好，重阳节的象征，“菊花”中给人最多印象的，便是黄色。 果然不出姜陵所料。 但凡是那觞杯流过的地方，几乎每一个小组，都往盘子上扔去了一张认为自家小组作的最好的作品。 当盛放着觞杯的盘子流到姜陵和诗君面前的时候，每一个小组都写好了作品，根本就不需要两人出手。 女帝忽然开口说道：“既然都写出了作品，那便由姜镇国与诗君两人看过诗作后做决定，留下一首作的最好的作品。” “至于其他小组，各淘汰一人即可。” 第379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由诗君和姜镇国来决定？ 芈凰所提出的建议既出乎大家的预料，又让众人感到情理之中。 毕竟整个文会现场，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谁在诗道一路上更有资格当评委？ 姜陵和诗君还在微微一怔的时候，便已经有太监将各个小组写好的作品分发到了两人的手中。 “诗君先请。”姜陵伸手示意。 毕竟无论是出于辈分还是实力，白鹤都要比他高，于情于理，都应该由对方来开这个头。 诗君自然不可能假惺惺的推脱再三，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作品，声化雷音，朗读道： “菖蒲秀端午，黄花作重阳。 万物各归行，半岁遥阳望。 云何忽并开，阳与同一觞。 仙人九节杖，东坡一枝香。 洗去仲夏热，如逢晚秋霜。 均是酒中物，俱使吾年长。 莫夸雨露私，勿笑草木狂。 登高阅竞渡，歹哉未渠央。” 诗君朗读时，无人敢插嘴。 所以话音刚落，文会的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恍若经久不衰的掌声。 “写得好！” “好！” “此诗是何人所作？” 此时，姜陵注意到，有一处凉亭内的学子显得十分兴奋与激动，围着里面的一位白衣青年鬼哭狼嚎的，连读书人的风度都不顾了。 显然，此诗便应该出自那人之手。 对于此诗，从诗君的脸色便能看出，他是颇为满意的，赞许地点了点头后，点评道：“开门见山，开篇点题。以象征着‘端午’的‘菖蒲’，对象征着‘重阳’的‘菊花’。” “从第一句完整的文意与对仗，便可以看出作者的笔力之雄浑，想来没少在暗地里下苦工，咬文嚼字。” “后文承接的也十分巧妙，并没有空堕首句气势，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首诗理当有‘登府’级别，‘贯州’也并非不可能。” 虽然有抽题目的环节。 但“菊花”作为重阳节的代表性花草之一，却是文会怎么样也不可能绕开的。 想来只要是在场的，无论是谁，心底恐怕多多少少的，都打过一点腹稿。 这也难怪这第一轮，没有一个小组“交白卷”了。 说罢，诗君为纸页亲自解封镇压，上面顿时升起了层层叠叠的宝光。 没过一会，就来到了‘登府’级别，只可惜，这首诗攀升到了‘巅峰登府’后便停滞不前了。 不过即便如此，能在文会中作出一首“巅峰登府”，该作者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更别说还得到了诗君的亲口称赞，这是他无数仰慕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诗君点评完这首诗后，便对着姜陵抬手示意。 于是姜陵抽出一张纸页，同样以声化雷音的方式朗读而出。 这首诗也算是不错了，同样以“菊花”点题目的“黄花”，达到了“鸣县”的层次，只是珠玉在前，难免会衬得后者黯然失色。 见诗作入流，姜陵也点评了两句，聊表安慰。 一路下来，不入流的作品姜陵和诗君都默契地选择了无视，众人明显能够察觉到朗读作品的次数与小组的总数不吻合。 但只要仔细一想，便能够明白其中道理，所以也没人那么不长脑的开口询问。 终于，所有诗作下来，果然还是诗君念诵的第一首最好，成功地为自家的小组争取到了存活下来的机会。 然后，就是各组自行抉择谁来淘汰的时候了。 等需要离场的选手，喝下了那杯由各类苦物，譬如苦瓜，刺五加等酿成的“苦酒”后，很快便开始了第二轮的作诗。 在此期间，有人胸有成竹，落笔成诗；有人紧张局促，一整瓶墨水洒在了面前的纸页上，场面混乱不堪；也有人苦思冥想，终于在觞杯离开前，作写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时间逐渐流逝，一首一首作品被专人送到姜陵的桌面。 看着纸页上的作品，姜陵不禁有些感慨。 不愧是一国之首都啊，文人的质量要比凉州强太多了。 同样规格的文会，到现在为止，罕有不入流者，光是“贯州”级别的作品，目前就已经出现了四首，更别说数不胜数的“登府”、“鸣县”了。 要知道，在姜陵没有出现的时候，当初的凉州和豫州，可是会因为一首“贯州”而疯魔的！ 也就是因为姜陵，他们才逐渐习惯了文塔的异动。 又过了一会，正当姜陵还在思考着的时候，一盘觞杯，不知何时，竟是越过了荷花溪边上各座凉亭，径直地流到了姜陵的面前。 而上面，没有一张纸页。 姜陵讶异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凉亭，发现不知不觉中，竟然就只剩下寥寥数人还能坚守原地了。 怪不得已经写不出诗了。 姜陵看了一眼对面的诗君，微微一笑的同时，提笔沾墨，笑道：“既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这第一首诗，就由我来。” 诗君正襟危坐，肃声道：“请！” 姜陵看了一眼这次的主题。 ——故乡。 是啊，这些绝大多数都在皇城内长大，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连离京的经历都屈指可数，而故乡就在脚下，又怎么会有“思乡”之情呢？ 写不出来也很正常了。 姜陵推动墨锭，没一会的功夫便提笔沾墨，当即在面前的纸页上作写： 《九月九日忆太虚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一个人独自在他乡作客，每当遇见节日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加倍的思念远方的亲人。 遥想兄弟们今日也在其他地方登高望远？只是尽管头上插满了茱萸，身旁却只少我一人。 笔收，诗成，宝光出。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的，姜陵面前的宝光如同瀑布，又如同彩虹，层层叠叠，呼啸而出。 仅仅只是几个喘息的功夫，这首诗作便达到了“贯州”级别。 然而，纸页上如同沸腾了一般暴涨的才气还没有结束。 直到那鲜艳晶莹如红玛瑙般的光芒自姜陵面前桌案上的纸页升起，璀璨的虹光照亮了他那一张平静无比的脸庞。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从桌席上起立鼓掌，这片天地之间，顿时被铺天盖地，兴奋激动到几乎狂热的呐喊声鼓掌声淹没。 巅峰贯州！ 第380章 诗君的回击 诗成巅峰贯州，距离镇国，只差一步之遥。 如玛瑙般晶莹的红光从姜陵桌案的纸页上流泻而出，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将众人拉入了“身临其境”的幻象当中。 在幻象之中，众人仿佛看到了远在凉州，思念儿子的姜母。 转眼间，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学宫里，孔城内，曾与姜陵并肩奋战，斩妖除魔的伙伴。 毕竟只是巅峰贯州，幻象仅仅维持了几个瞬间，便悄然消融。 四色虹光从天而降，轰然砸在姜陵的身体之上，将他吹得衣襟翻飞，面前的纸页却是岿然不动。 这一刻，无数人在脑海中斟酌揣摩着那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 一时之间，只觉得每一次的默诵，心中都会涌现出新的体会，新的感悟。 “前有‘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后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皇室学宫的院长感慨道：“现在又多出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姜陵对于写‘情’之一字的掌握，已经愈发炉火纯青，信手拈来了。” 古文山长叹一声，说道：“登高望远，怅然凄然，姜陵用一个‘独’字写出了满腔的孤独，又用一个‘异’字又加剧了这种孤独。” “唉，皇城再怎么美丽，再怎么繁华，也远远比不上有家人在的一座小山，一片村庄啊！” 这句话其实是有深意的。 因为若是可以，谁不想在家中陪伴自己的亲人？ 可姜陵还是选择离开了凉州，来到了皇城。 除了这里拥有更好的资源之外，里面难道就没有因为沈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中作梗？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绝大多数人都能听出，古文山看似在点评诗句，实际上既是在指远赴求学的姜陵，也是指重返仕途的自己。 说罢，古文山忽然看向了诗君，微笑着说道：“不如诗君来点评一下此诗？” 此言一出，场上的人顿时就像是丧失了发声器官一样，瞬间就没声了。 没有人想到古文山居然会让姜陵的竞争对手点评，这让诗君说作的好还是差呢？ 这毕竟是“巅峰贯州”级别的作品，若是敢信口雌黄，即便是诗君，恐怕也少不了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命运。 自始至终，姜陵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可以站在对方的角度，与诗君堂堂正正的切磋。 但在古文山等人看来，敌人就是敌人，哪怕他有所苦衷，也终究来到了重阳文会，并且站到了姜陵的对面。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放过每一个重创敌人的机会。 古文山向来不是迂腐之辈，否则当初的清明文会也不会挺身而出，为姜陵撑腰了。 未曾想，诗君倒是却之不恭，坦然说道：“看似浅显，实则精练，一句一天地，转换的场景出乎预料，但细想却又在情理当中，早就学过姜镇国作品，但见面却更胜闻名，白鹤学到了。” 在许多情况下，堂堂正正者很难被阴谋算计。 诗君行得正，坐得直，仅用一句话就让古文山哑火了。 慕容衫亭见状，连忙插嘴道：“既然如此，所有小组便下去一人。” 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荷花溪边上凉亭里站着的人，竟是不约而同，一股脑全都往下走了。 这一幕，几乎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怎么……这是？” 毕竟还有两个小组还存在两个人呢，即便争不了魁首，也能争夺个第三，这提前认输是什么情况？ 有位读书人愤愤说道：“反正姜镇国出手以后，你们就瞧不上咱们的鸣县、登府诗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成人之美呢，我们也想看新老之争！”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姜陵沉默地将手中的纸页放在了面前的盘子上，然后又将盘子放在了水面，动用才气，将其推往了对面的诗君。 老教师见状，张开嘴朗声诵读：“本轮题目，思亲！” 不算特别难的题目，毕竟重阳节写思亲的作品不胜枚举，放在以往的重阳文会，出现过的优秀的作品也很多。 诗君并不像姜陵一样，提笔就写，而是一言不发，沉默地坐了好一会。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数分钟过去，诗君才缓缓拿起墨锭开始研墨，提笔作写： 《重九文会怀妻》 天空朔雁不成行， 秋色年年似故乡。 门掩菊花人独卧， 冷风疏雨过重阳。 翱翔在天空中的大雁不成行列，每一年秋天的景色都胜似故乡。 门缝里的菊花鲜艳美丽，床上躺着的人却凄惨孤独。 冰凉的风，稀疏的雨，唉，只有这些陪伴着我度过这重阳节啊！ 事实上，还未等诗君写完的时候，人们的心中就仿佛有一条名叫“悲伤”的河流无声流淌而过。 看姜陵诗句的时候，每个人都感到心底有种由衷的空落落的孤独。 但看完诗君这首，人们却感觉“凄凉”更胜一筹，真切地体会到了诗君心中对于那位才女爱侣的思念。 思亲思亲，在白鹤的心中，那位名叫南栀蓉的女子只怕早已成为了他的亲人。 诗君默不作声地收起了手中的笔，浓郁的宝光顿时从纸页上升腾而起。 原作宝光，首作宝光，文宝宝光…… 层层叠叠的宝光汇聚凝缩在一起，最后如同一团烟花般绽放，属于“贯州”的紫色宝光顿时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诗成贯州！ 璀璨的虹光从天而降，轰然落在诗君的头顶。 场上响起一片如同雷霆般的鼓掌声。 只能说不愧是当代圣院四大天之骄子中的诗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贯州。 即便此诗在用词遣句上比不上姜陵的《九月九日忆太虚兄弟》，但结合他本人的经历，却更容易让人们共情，感到钦佩。 有部分感性的女子，譬如先前乐团表演的艺伎，此时更是哭得连妆容都花了。 慕容烽故意说道：“门掩菊花人独卧，冷风疏雨过重阳……就此一句，便已不负‘诗君’之名，还请宁先生快快念诵下一轮的题目，让姜镇国发挥。” 本次文会所使用的形式是“曲水流觞”，虽也讲究质量，但更多看重的是数量。 只要入流，那便不算淘汰。 所以两人需要一直作写下去，直到一方才思枯竭，无以为继，方才算是分出胜负，结束文会。 毫无疑问，这个规则对于境界更高的诗君来说，无疑是占尽了优势。 第381章 宁可枝头抱香死 来自皇室学宫的老教师伸出手想要在箱子里掏出新的题目，没想到手刚伸进去，脸上便浮现出了疑惑之色。 老教师的手在里面掏了好几秒，等得众人之中都出现不耐烦的声音了。 他才苦笑着伸出手，拆开了箱子，拿出里面最后一团纸拆开说道：“菊花！” 众人见状，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才明白，原来经过大几轮的消耗，关于重阳节的小主题已经消耗一空，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题目了。 许久未曾开口的女帝忽而说道：“既然如此，那两位不如就以‘菊花’为题，一路写下去，如何？”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不少人眼前一亮，兴奋地直点头表示认可。 皇室学宫的院长宋舸听闻，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言之有理，虽然题目只有一个，可对于绝大多数的读书人来说，能写出一篇入流之作便已实属难得，更别提让他对着同一主题，再度创作了。” 宋舸的发言可以说是相当的公正了。 毕竟人非圣贤，只要是人，就很容易陷入到思维的死胡同中。 唯有懂得变通，知道转换角度的人，才有可能重获一片新天地，眼前豁然开朗。 许多人都表示对此想法的赞同。 慕容烽不动声色地看了沈非知一眼，等看到对方近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后，方才抱拳朗声道：“陛下圣明，微臣也认为此举得当！” 最大的敌人沈党都松口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就轻松了。 诗君用才气将觞杯推到姜陵的面前。 姜陵面色平静地看着觞杯旁，诗君所写的那篇《重九文会怀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规定的一刻钟只剩下短短的五分钟了。 只是直到目前为止，姜陵也依然没有丝毫动笔的迹象，这一幕看到围观的众人既是心情紧张，又是着急焦虑。 不会？ 姜陵不会连一首关于“菊花”的作品都写不出来？ 这可是重阳文会，不可能不写菊花的啊！ 他怎么可以不准备有关菊花的作品？！ 赛凝雪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光洁的额头上悄然凝结了点点汗水。 徐修筠抓着陈望的肩膀抖个不停，口中慌乱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姜陵不会因为对方需要蓝海珊瑚救妻子，所以故意不写？” 孙庭轩受不了身边有个唐僧，低声呵斥：“闭嘴！姜陵不是那种人！” …… 古文山在姜陵的脑海里疯狂传音：“你在想什么呢？快写啊！今年的重阳文会可不比往年，因为你和诗君的缘故，整个楚国上下，甚至连孔城都有所关注！” “你若放弃，知道多少人会失望吗？知道你会失去多少东西吗？关键时刻，不要妇人之仁！” …… 芈凰也着急了，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袖袍里藏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数度情不自禁地看向芈琬凝，想要寻求帮助。 对此，芈琬凝只是轻飘飘地望了她一眼，朱唇轻启，却是没有丝毫声音流出： 稍安勿躁。 短短四个字，却像是给芈凰打上了一针强心剂一般，紧绷的身躯瞬间就放松了。 是啊，时间未到，稍安勿躁。 …… 就在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的时候。 一片死寂的文会现场中，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相当刺耳的嗤笑声。 “江郎才尽……” 刹那间的功夫，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如刀般落在了简康伯的身上。 然而对方却视若无睹，嘴角甚至还留着一抹冷笑。 我又没指名道姓，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就在人们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这时，一片死寂的文会现场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唰唰声。 荷花溪畔，凉亭内。 诗君神情复杂地看着对面那从容落笔的少年。 他本以为看到这一幕，心底会放下一块沉重的石头，毕竟在第一轮的比拼中，无论如何说，他都已经落在了下风。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姜陵落笔，他的身体却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是啊，既然说了不会留手，那最好还是不要留手才好。 无数双眼睛聚集在姜陵面前的纸页上。 古文山一边看着姜陵作写，一边声化雷音，当着众人的面朗诵出声： 《寒菊》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在秋天盛开的菊花，从来不与百花混迹为伍，独立在稀疏的篱笆，你的情操意趣从来衰穷。 菊花，宁可在枝头上怀抱着清香而死，也绝不会吹落于凛冽的北风之中！ 笔收，诗成，宝光出。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浓郁的菊花香气，在姜陵面前的桌案上腾飞爆发，化作阵阵劲流吹向四面八方。 众人惊骇失色地看着姜陵桌案上迎风摇曳的晶莹虹光，一时之间，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巅峰贯州…… 又一次诗成巅峰贯州！ 璀璨的虹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姜陵的头顶。 沈非知手中的酒盅无声化为了齑粉，飞散在了鼓荡的凉风中。 女帝松了口气的同时，与芈琬凝对视一眼，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冰灵蝶小蓝围着姜陵面前的纸页纷飞起舞，仿佛将其当成了真正的菊花，想要取蜜播种一般。 孙庭轩哈哈大笑：“江郎才尽？谁敢说我兄弟江郎才尽？！” 简康伯的身体僵在了原地，脸色青白变幻，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卑微的学宫学子所嘲讽。 只是这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终究无法公然发作。 所以他只能冷哼一声，不做辩驳。 “好一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古文山鼓掌叫好，看向女帝揖首笑道：“陛下，我大楚出了这么一位忠贞爱国之士，您可不能吝啬，得好好重赏！” 听闻这话，一直站在沈非知身后，目睹了全部事情发生过程的沈修然顿时如遭雷击，头皮都麻了。 怪不得父亲如此失态，原来姜陵竟是借着此诗，以“菊花”自诩，一语双关，在向父亲表“同归于尽”的决心呢！ 果然，芈凰虽然有些时候因为年幼，显得并没有那么“完美”，但关键时刻，至少不是拖后腿的猪队友，一下就听懂了古文山的意思。 女帝莞尔一笑，说道：“古爱卿何曾见过朕吝啬？若是姜镇国能夺得魁首，自然能将那盒玄慧灵香收入囊中。” 第382章 咬定青山不放松 一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使得姜陵再度成为众人热议的焦点。 压力又给到了诗君这边。 姜陵沉默地将觞杯推往对方，湖面上因此荡开一圈又一圈新的涟漪。 一切声音，皆因此动作而消散。 即便是不懂事的蒙童，察觉到文会现场的氛围，也是断然不敢开口。 无数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诗君接过觞杯，看着他再一次地陷入思索。 这一次，诗君抬起头，竟是旁若无人地观察起了文会现场。 众人知晓他这是要就地取材，以文会现场某处足以打动自己的画面为内容作写，于是个个表现得更加小心了，屏息静气，生怕惊扰到诗君思路。 等了足足有十分钟的功夫，诗君方才转回头，提笔沾墨，落笔作写： 《重阳席上赋白菊》。 满园花菊郁金黄， 中有孤丛色似霜。 还似今朝歌酒席， 白头翁入少年场。 慕容烽亲自为诗君声化雷音，朗读给场上的文人墨客，事实上话还没说完，众人的心中就已经通过诗句，浮现出了相应的画面。 满满一园子胜似郁金黄的菊花，但中间却有一丛雪白如霜。 这一幕画面就像是今天的这一场文会，老人家误入了全是少年郎的地方。 笔收，诗成，宝光出。 首作宝光，原作宝光，文宝宝光……道道宝光交相糅合在一起，化为浓郁耀眼的紫色宝光。 再一次诗成贯州。 虽说依然比不上姜陵，但却并没有像其他的读书人一般，被姜陵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至少还能做到负隅顽抗的境地。 若是这样下去，还真不一定是姜陵能够撑到最后。 毕竟诗君作为四年前就已经入学圣院的才子，少说也应该接近天命境了，论才气总量，他哪怕动用吞天呼吸法转化气血，那也是拍马不及对方的。 只是，这种胜之不武的胜利方式，真的是诗君所要的吗？ 为了爱侣的疾病，他真的可以做到以境界来欺负一个后辈？ 文会现场的人们面面相觑，却又鸦雀无声。 觞杯被才气裹挟着缓缓推送到姜陵的面前。 这一会，姜陵像是坚定下来了某种决心，没有丝毫犹豫，提笔就欲作写。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人群中，竟是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呵，素问楚国姜陵至情至性，在太虚谷时，可以为了‘大义’牺牲‘小我’，没想到在鬼门关走上一回后，竟是变成了一个沽名钓誉，贪恋名利的小人。” 众人面露震惊之色，猛然抬头望去，发现那竟是一位身姿挺拔，白衣胜雪的青年。 只是那衣服的样式，却显然不符合楚国的设计。 竟是来自隔壁滕国的旅客。 “那好像是詹晨辉？滕国学宫中颇有诗名的天骄？” “没错！真的是他！没想到新老之争竟是把他这个爱衷诗道的天骄不远万里的吸引了过来！”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想尝尝老夫的铁拳了是吗？！” 有人认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震惊不已，有人义愤填膺，拳头梆硬，跃跃欲试。 但这些显然都不足以影响青年男子说话的节奏。 他打断了姜陵的作写，愤怒道：“姜陵，你有必要这么自私吗？不过是一个虚名，你就要置诗君之妻于死地？那可是南栀蓉！即便不入‘四大才子’之列，也是鼎鼎有名的内院天骄！” 詹晨辉身旁还站着几位同样是滕国服饰的青年读书人。 里面有人附和道：“没错，都已经写出两首巅峰贯州压制住诗君先生了，不过是一个后辈而已，有必要出尽风头吗？要知道锋芒太露的结果多半就是‘过刚易折’！” 此言一出，场上不少楚国人顿时就坐不住了。 “放肆！” “大胆！” “你敢公然诅咒我楚国天骄？还是说你们滕国想对姜陵出手，提前扼杀？” 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据闻，在孔城初建的时候，圣院还远远没有如今的影响力和威慑力。 不少国家为了让自己在天星大陆占据更高的声望，经常出现兵出险招，剑走偏锋的情况，导致无数天骄平白无辜地死在了内耗当中。 此事被孔城知道之后雷霆震怒，当即便对此情况展开了调查，得出名单后，无数世家因此下马，主事者的鲜血更是染红了一整条河。 正因如此，所以该情况才近乎灭绝。 可即便是这样，每年也仍然会有天骄无故“失踪”，哪怕动用大手段，也无法寻觅其踪。 说话之人显然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能够引来如此恐怖的反弹，当即脸都被吓白了，踉跄地后退两步，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姜陵缓缓抬头望向这群滕国学子，缓声道：“天下非议，于我何用？世人冷眼，与我何干？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既然撞上，我退让是情分，不退让是本分，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这已经相当于指着这些人的脸骂你们管得太多了。 几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扒了个干净一般，又羞又恼，睚眦欲裂。 “既然你们几人那么喜欢出风头，那我就送你们一诗，以炼文宫。” 姜陵此言一出，吓得几人脸色骤然大变。 毕竟谁不知道，姜陵曾用一首《陋室铭》击裂几人文宫？ 只是难道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认怂？那我们几人的脸往哪放？ 詹晨辉怒目圆睁，攥紧双拳低声道：“我们是滕国人，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更何况不是有他们吗？” 这一句话像是给几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躁动慌乱的心一下就平静了许多。 是啊，天塌下来有高个的人顶着呢。 这时，姜陵动笔了，纸页上游走的毫笔像是拖拽出了残影，古文山连忙声化雷音，朗读出声： 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竹子的根系咬住青山便不会有一刻松懈，它的根牢牢地扎在岩石缝中。 哪怕经历成千上万次的折磨和打击，它依然那么坚强。 不管你是吹来酷暑的东南风，还是吹来严冬的西北风，它都能经受得住，同以前一样依然坚韧挺拔，顽强不屈。 青蓝紫绿，四色虹光接连从姜陵面前的纸页上喷薄而出，紧接着，一缕晶莹如玛瑙般的红光摇曳生辉！ 诗成巅峰贯州！ 又是诗成巅峰贯州！ 璀璨的虹光从天而降，再度落到了姜陵的头顶。 瞧见这一幕，有实力较弱的滕国读书人一下就慌了，对着沈非知便喊道： “左相，救我！” 第383章 镇国诗成 文字的力量是无穷且深远的。 尤其是在文道昌盛的天星大陆，这一点更是被无限的放大到了顶点。 《竹石》成诗的瞬间，文会现场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棵根扎在青山岩缝中的竹子，无论狂风再多再强，也依然无法将其脊背吹折！ 叮当！ 一声脆响，无数读书人感觉自己的文宫仿佛得到了锤炼一般，就连天命境的读书人都不例外，只要对姜陵此时没有心生抵触的，强度都平白增强了几分。 而若是能够日夜诵读学习此诗，还能有一定的收获，只是不比首次领悟之大。 这一刻，不知多少读书人心生狂喜，喜笑颜开，毕竟文宫作为文道之根基，没有人是不希望它更强的。 只是这对于沈党等人来说，可就相当于看得见摸得着，却偏偏不能吃的美味佳肴了。 毕竟无论怎么看，文道都有点偏向于“唯心”二字。 若是沈党以后不针对姜陵也就罢了，可倘若敢接受了姜陵的好处，转头就恩将仇报，真的就得小心转眼文宫崩塌的下场。 更别说滕国这几人了。 当《竹石》诗成的瞬间，在他们的文宫世界里，仿佛看到了一记由文字汇聚而成的长鞭高扬而起，对着他们的文宫就要劈下。 实力较弱的滕国学子看到这一幕顿时就六神无主了，脸色煞白，对着沈非知便喊道：“左相救我！” 滕国读书人，在楚国地界，女帝在场的情况下，高喊“左相救他”。 这一幕，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猜测这几人刚刚出面的原因。 无数人的脸色变得怪异无比。 沈非知的脸色一下就难看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文会的现场突然响起了一道叹息之声。 紧接着，这几位滕国读书人便感觉有一股煌煌如大日般的力量进入到了自己的体内，护住了文宫。 詹晨辉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手捏镇国玉玺，周身散放着难以言喻的气息的女帝。 国运加身者手持镇国玉玺，在楚国地界内，芈凰拥有半圣之力。 “退下。” 女帝只是轻飘飘地一拂手，几人顿时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瞬间消失在了文会现场。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帝近乎神迹的手段，部分读书人隐约猜测詹晨辉他们不止被送出了碧山或者皇城，很有可能直接就被送到了楚滕两国的边界上。 因为汴京不受妖蛮滋扰的原因，女帝极少有机会动用镇国玉玺。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拳头，这时沈党无一人敢说话，皆是低头不语，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姜陵只是扫了一眼，便撤回了眼神，落笔作写。 《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 看到这里，众人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对于传说中的“姜镇国”来说，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起句，意思是等到秋天九月的重阳节庆。 我花开后百花杀。 咚咚咚！ 一声声闷响，那是一位位读书人由于起身的动作太快，撞到面前桌子不约而同发出的声响。 皇室学宫院长宋舸两眼放光，赞不绝口说道：“妙！妙极！仅用一句话，便将整首诗的气势由平庸急转直上，可以想象，在百花遇霜凋零枯败的时候，金菊傲寒盛放的画面。” “如此强烈的冲突对比，哪怕后接无力，值此两句便可贯州！” 这时，沈修然忽然注意到父亲虽然面不改色，但一双手却是悄然握紧。 反应过来什么的沈修然豁然转头望向保皇党，发现他们竟是个个笑容满面，却偏偏笑而不语。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电流在沈修然的脑海里掠过一般。 不好，这句话绝对有哪里不对！ 沈修然细品文意，在有心挖掘的情况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我花开后百花杀…… 姜陵莫非又在以“菊花”自诩，当他“盛放”的时候，其余所有的花朵都要遇霜凋零？ 想到此，沈修然都开始想骂人了。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姜陵这么会暗讽别人呢？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 沈修然愤怒却无从跳脚的时候，姜陵已经写完了全诗。 冲天香阵透汴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盛放的菊花，将香味洒满整个皇城，到了今天，遍地都是金黄如铠甲般的菊花！ 看到这一句的时候，人们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字迹，瞠目结舌。 下一刹那，璀璨的宝光层层叠叠地从姜陵面前的纸页上喷薄而出。 滚动的才气，化为鲜艳如玛瑙般的红光，将文会现场所有人的人都拉入了“身临其境”的幻象当中，视线出现在了皇城上方，看到了整个汴京，盛放金黄的菊花。 诗成镇国！ 摆放在文会现场的菊花迎风摇曳，浓郁的花香恍若凝成实质，却又恰到好处，不给人“甜腻过头”的感觉。 流转着“青蓝紫绿红”五色的虹光从天而降，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落在姜陵的头顶。 这一次，姜陵的修为再也压制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暴涨，瞬间攀升到了蕴灵境大圆满的阶段，距离突破种道境，仅差一步之遥。 不过身为当代顶尖天骄之一的姜陵也有自己的傲气。 既然李纯妃、吕焱他们都能做到“一步登天”，直接跨越初期来到种道境中期，凝结神通道果，那他也不愿按部就班的突破。 所以，很快他便按捺下了想要继续前进的本能，睁开了眼睛。 古文山见状，目露欣慰之色，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知进退，方可明得失。” “冲天香阵透汴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如此惊才绝艳，气势磅礴的句子，我这一生若能写出一次便算是死而无憾了。”有学宫的老教师神情复杂，唇干舌燥，既感到落寞，又感到无力。 面对镇国诗作，沈党一脉的也不敢继续坐着。 只是即便站立，他们大多数也保持着沉默不语。 有人忽而开口：“写的确实好。”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顿时对其如避蛇蝎，纷纷惊恐着远离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人事后必然会遭受到沈非知的清算。 被削去官身已经算轻的了！ 他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说完之后，面不改色就对女帝深深拜倒，说道：“陛下，臣已老眼昏花，愿告老还乡，还请恩准！” 女帝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挽留，说道：“也罢。” 第384章 内院等你 因忌惮姜陵天资，恐惧其成长后报复的人有多少？ 数不胜数。 或许连姜陵自己都没有想到，沈党的规模会这般庞大，许多敌人自己甚至都没见过面，更别说叫上名字了。 只是因为姜陵所展现的天资，而激流勇退的有多少？ 今天终于出现第一人了。 而他明明才五十岁开头，这在官场上根本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但他却依然选择离开了，哪怕事后必然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因为这一幕，沈非知这边的凉亭出现了一点骚乱。 沈非知眉头轻轻一皱，沈修然顿时低喝出声：“吵什么？诗君还没输呢！别忘了这场文会是形式是‘曲水流觞’！姜陵作出镇国诗又如何？白白耗费才气，只会后接无力！” 这一句话点醒了附近的人。 是啊，“曲水流觞”比的向来是读书人的作诗速度，质量反倒不那么在乎。 姜陵作出镇国咏菊诗确实是出尽了风头，可然后呢？ 一首镇国诗的才气都能写四五首贯州诗了？ 他一个小小的蕴灵境，还有多少才气可以用的？他事后不大病一场，完全只能是因为他兼修了武道！ 为了安抚人心，这番言论很快就被沈党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不少反应过来的读书人一下就呆住了，至于那些第一次了解“曲水流觞”的，急性子更是破口大骂： “这不是耍赖皮吗？姜陵都写出镇国诗了都拿不了魁首？那以后举行文会，就看谁年纪大，境界高，就给谁魁首就行了呗？还比啥啊？不用比了！” “对啊对啊，这不就是仗着自己先出生，才气多吗？” “同一境界，所谓‘诗君’，早已被姜陵打趴下啦！” 倘若姜陵真的没有赢得希望，众人还不至于这么愤怒。 可偏偏姜陵写出了镇国诗，却依然要输，这在众人看来，无疑就是耍赖了。 于是，一时之间，群情四起，声音连成一片，如同海啸般，一浪接着一浪，拍得沈修然脸色都变了。 愚民，真是一群没读过书的愚民！ 胸无点墨，毫无“礼道”可言！ 沈修然勃然大怒，当即想要用声化雷音，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 没想到这时，诗君却是忽然默不作声地从自己的位席上站了起来，一声口哨，不远处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 一头通体雪白，体态优美的白鹤竟是忽然从地面上升起，展翅朝着诗君飞了过来。 在此过程中，众人能够注意到，那头白鹤，远远地避开了黑牛所在的方位，而且飞翔的高度并不高，像是生怕再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白鹤降落到诗君面前。 他旁若无人地摸了摸白鹤优美的脖颈，随后直接踩了上去。 毫无疑问，这一幕，惊到了文会现场的所有人。 什么意思？ 包括女帝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根本就想不明白“诗君”这个动作的意义是什么。 难不成他要跑？ 不可能啊！ 他可是当代圣院三千弟子中，诗道天赋最强的人，即便今天没有“灵感”，无法作出镇国诗作，总不可能不入流？ 不战而逃算什么？ 沈修然当时就急了，毕竟这还关系着他母亲之死的复仇。 所以，也不管父亲就在面前了，他当即便急声道：“诗君，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可以救你爱侣的蓝海珊瑚了吗？” 此言一出，满座归寂。 无数人看向沈修然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想来，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人们都要破口大骂了。 毕竟，文会进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诗君的妻子需要蓝海珊瑚治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诗君面无表情地看了沈修然一眼。 明明眼神是那样的平静，可他却明显的从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厌恶，以及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意。 这一刻，沈修然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口冰窟当中，遍体生寒的同时，恐惧如同潮水般自心底涌现。 诗君很快就收起了眼神，身体伴随着白鹤缓缓升高，在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惊奇的目光中，他终于是开口了： “我确实是需要蓝海珊瑚救好妻子的病，但我却不是不择手段的下作之人。违背诺言，连作两诗已经让我身心俱疲，心乱如麻，倘若再写下去，只怕文会还没结束，我的文宫就先行崩溃，圣道不复了。” 诗君缓缓道：“今日我可以为了妻子，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他日，我就有可能为了其他的利益，做出更加疯魔的事情。” “逾越底线使我心难安，原本还想抱着侥幸心理一错再错，没想到姜镇国却以《竹石》点明了我。” “咬定青山不放松……好句！” 诗君忽而一笑，望向姜陵说道：“我在内院等你一同饮茶！” 说罢，诗君一拍白鹤，便欲乘风离去。 听到这话，文会现场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保皇党的官员就不必多说了，变的自然是喜色。 而反观沈党等人，个个脸色或是难以置信，或是难堪阴沉……总而言之，没有一张是笑脸的，尤其是沈修然，瞠目结舌地看着诗君，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其实不怪他失态，实在是诗君的话语出惊人，只有了解其中实情的人，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么的石破天惊。 内院，指的自然不是自家的家庭院子。 而是书院内院！ 毕竟对于每年都收三四千学生的书院来说，如果对每一个学生都同一而论，那才是最大的不公，极大地遏制住了天才的成长。 因此，代表着钟书院之灵粹的“内院”，便应运而生。 那里聚集着每一届书院中最天才的一批学员，每届最多收取不过七十二名续约按，每一位单拎出来，都是足以在外界搅动一番风云的惊才绝艳之辈。 在许多人看来，姜陵虽然文名一马当前，可年纪终究摆在那。 实力就不与吕焱、李纯妃这种妖孽比了，就连次一等的天骄都远远不如。 往年能够冲击内院的，最低也是种道境中期！ 而种道境初期……呵呵，那是连冲击内院的资格都没有的！ 但现在，诗君却说什么在内院等姜陵一同喝茶…… 这什么意思？ 你们倒是一笑泯恩仇了，我们呢？ 我们算什么？！ 沈修然后槽牙都快咬断了，可以想象，诗君这番话传出去，必然又会在外界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而这番惊涛骇浪的结果，无疑是推动着姜陵的文名再次拔高，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诗君认为姜陵能入内院！ 第385章 问世间，情是何物 文会的结果，新老之争的落幕，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只要诗君愿意，他有绝大的可能，摘下这场文会的魁首。 可现在，伴随着姜陵接连不断的贯州诗出世，镇国诗横空，他竟是选择了放弃认输，即将离开文会现场。 看着徐徐升起的白鹤，一时之间，众人的心底竟是一片复杂。 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为姜陵感到开心的。 毕竟诗君又不是楚国人，他若胜利，采取的方式也是胜之不武，注定要被人诟病。 而姜陵能在这场“新老之争”中取得胜利，不仅仅会让他本人的文名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更会让楚国大放光彩。 可等到诗君真的认输了，众人又落寞了，因为他们想到了诗君之所以舍去脸面，也要争夺魁首的原因。 就在诗君准备乘风离开之际，地下，姜陵忽然声化雷音，说道：“诗君且慢，姜陵文兴大发，且听完再走。” 姜陵的声音传遍碧山峰顶。 人们听闻这话，又惊又喜。 惊的，自然是姜陵这突然出言挽留的举措，至于喜…… 怎么你又要写诗了？！ 沈修然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毕露。 半空中，诗君听到这话也是颇为讶异，随后拍了拍白鹤的脖子，竟又降了下来。 “且听君诵。” 姜陵提笔沾墨，作写的同时，声化雷音，清亮平静的声音顿时响彻在整个碧山峰顶： 《摸鱼儿·雁丘词》。 岁中赴试豫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 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写出的瞬间，姜陵面前纸页上宝光腾飞，异象频频。 翻涌的才气竟是勾勒出了两头比翼双飞的大雁，在纸页的上方鸣声起舞。 其叫声有幸福，但也有痛苦，有满足，但也有不舍。 复杂急切，生生不息，如同情感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有你在的时候，无论路途多么遥远，冬寒酷暑，风吹雨淋，都能甘之若饴。 可当你死去之后，前路漫漫渺渺无期，即便我能穿过千山万水，成功北归，失去了一生的挚爱，形单影只，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别说是诗君了，就连一群稚童都感觉胸口像是放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娘，为什么那大雁非得寻死不可啊？我不懂！”有女孩不解地抓着母亲的衣襟，嚎啕大哭。 而母亲只是红着眼眶，轻轻地拍拍女儿的后背，含泪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簪儿，这感情就是这样的，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为什么，你长大就懂了。” 是啊，时间是所有人的老师。 长大就懂了。 诗君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脑海里尽是那位一颦一笑，轻而易举就能拨动自己心弦的女子，甩也甩不开，忘也忘不掉，涌起的思念之情竟是犹胜往昔。 直到此时此刻，诗君才恍然醒悟。 原来自己为了寻找给南栀蓉治病的蓝海珊瑚，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去看她了。 一时之间，思妻之心竟像是雨后的春笋，疯狂生长，再也遏制不住。 文成巅峰贯州，待那虹光洗礼结束后，姜陵抓起面前的纸页便朝诗君遥遥抛了过去。 在才气的裹挟下，《摸鱼儿·雁丘词》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地落入了诗君的怀中。 “这是……”诗君不明白姜陵这样做的意思。 姜陵却微笑不语，反而看向了一旁的古文山，笑道：“先生应知我意。” 古文山微微一笑，一抬手，不远处那口装着蓝海珊瑚的箱子顿时朝着诗君飞了过去，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场上的人群看到这一幕画面就像是沸腾了一般，鼓掌声起，如同雷震。 诗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这苦寻了三年的神物，如遭雷击，哪里还不明白姜陵的意思。 “可……你知道蓝海珊瑚有多么珍贵吗？” 诗君想起了那个茫然无助，为了救妻只能在孔城内挨家挨户叩响大门的夜晚。 尊严和脸面是什么？ 在这种价值连城，千金难求的神物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哪怕是四大才子中的诗君又如何？ 该求不到，还是求不到。 然而姜陵就这么轻飘飘地送到了自己的面前，诗君一下就感到了茫然。 姜陵微笑道：“我不是说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诗君与才女之间的爱情打动了我，虽然我无法付出生死，但小小一株珊瑚还是可以付出的。” “不过……” “不过什么？” 诗君眼前一亮，连忙擦去眼角的眼泪。 相信此刻，即便姜陵说要他的性命，他也会为了爱妻甘之若饴。 “不过，我要是去了内院，你可就要和嫂子一起请我喝酒了。”姜陵笑道。 诗君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定一定，放心姜陵，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了，谁若敢惹你，甭说什么李无极，周无极……我都一并替你接下了！” 文会现场的众人表情一片怪异。 没有想到诗君居然敢公然调侃沈家天骄。 毕竟沈无极与姜陵之间的恩怨，在皇城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秘密。 说完，或许是诗君自己都觉得因为激动，语气显得轻浮了，连忙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 “姜陵，你这个朋友我真的交定了，以后若是真的碰到什么事，尽管找我，若是我有一分不尽力，文宫开裂，圣道崩殂！”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面露震惊之色。 对于一位可能封圣的天骄来说，这已经算是十分严重的誓言了。 姜陵同样郑重以待，起身揖首说道：“恭送诗君。” 第386章 武道突破 重阳文会结束了，新老之争落幕的结果可以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诗君输了，哪怕作出了两首同样不俗的贯州诗作，也依然败在了姜陵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势之下。 无论是《九月九日忆太虚兄弟》，还是《寒菊》、《竹石》，这些作品都得到了极高的热度。 当然，其中讨论度最高，广受好评的，还是镇国诗作《赋菊》。 虽说只有短短四句，但却被无数人引为咏菊诗中的经典，认为“改无可改，删无可删”，“直面地写出了菊花的气势”。 不仅如此，“新老之争”的这一战更是一举奠定了姜陵“诗魔”的地位。 经此一战，姜陵被无数人称之为“文会魔王”，各种各样的搞怪段子在文印世界上流传。 譬如“和谁文比都不能和姜陵文比”，“就算是死，从黄河边上跳下去，也万万不能在文会上和姜陵为敌”…… 类似种种，不胜枚举。 不过除了姜陵和诗君的“新老之争”备受关注，两人之后的互动也得到了不少文人墨客的赞许。 毕竟不管姜陵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总而言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蓝海珊瑚”送予了诗君这是事实。 光这一份气度，就足以让不少人心服口服。 至少设身处地的想，没有几个人认为自己能够在对方阻击自己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将珍贵的神物送给对方。 当时得到蓝海珊瑚后，没过多久，思妻心切的诗君便与姜陵告退离开了文会现场。 曲水流觞落幕了，文会还没结束。 女帝亲身前来，似乎只是为了目睹这一场“新老之争”的结果。 当知道姜陵再一次创造奇迹，在最擅长的方面正面击溃了诗君之后，没过多久便红光满面的离开了。 于是姜陵便与孙庭轩等人一同饮酒到了深夜，途中一直有皇城里的世家拖家带口的上前敬酒，其中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一位孕妇竟然挺着肚子要姜陵给肚子里的宝宝取名。 这一幕画面似乎给附近的人们带来了某种灵感启发。 一时之间，七八个孕妇眼睛一亮，竟是齐刷刷地朝着姜陵围了上来。 姜陵可不敢给他们取个“精忠报国，勇猛无双”，连忙抱头跑路。 却没想到，当他在牛栏看到黑胖的时候，顿时如遭雷击，虎躯一震。 这会他终于想起忘记说啥了——忘记提醒饲养员别给它吃了！ 好家伙，竟然干了满满两大桶鲜鱼。 看那饲养员看自己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文侯府亏待这小子了呢。 来的时候不坐马车，专门带这胖小子爬山就是为了减肥，这下好了……倒像是增肥！ “死胖子，回到家你就死定了！” 气急败坏的姜陵拽起黑胖就走。 ………… 接下来的日子，姜陵又回归到了上课打卡，下课卷人的日常当中。 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去定海楼的路上。 重阳文会似乎给沈家带来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不仅没有完成计划的目的，反而还帮助姜陵的文名更上一层楼，招惹到了一位诗君的不快。 正因这些，所以姜陵这一个月来的日子，难得清闲，难得悠哉。 不过事实证明。 美好都是短暂的。 没过多久，姜陵就突然收到了一则出乎预料的消息。 是古文山发来的： 悬龙城有变，如果不出意外，沈无极早已突破到种道境中期，你近日准备一下，记得学习龙族语言，我给你安排过去参上一脚。 这则消息中有两个重要的消息包含在内。 第一自然便是龙族的试炼之地悬龙城居然发生了变化。 至于第二…… 姜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无极突破”的几个字眼，过了许久，方才长吐一气：“还真是诸雄并起啊……” 先是“天女”李纯妃，紧接着便是“陌公子”沈无极。 虽然并没有关于沈无极突破时异象的情报，但能一步跨越如此之大境界，必然不会是平庸的突破。 这段日子里，虽然“小诗君”魏凭玉和“生而知之者”宁朝均显得低调得过了头，不过姜陵相信，他们也定然没有松懈，在其他的地方发力磨炼。 或许魏凭玉也早就突破到了种道境中期，只是如沈无极一样，秘而不宣罢了。 宁朝均也是如此，虽然外界关于他的传言少之又少，但在一众天骄的心中，他却是毫无争议，第一个突破到种道境中期的天才，实力深不可测。 “时间不等人，倘若我真想进入内院，得快点突破种道境了……” 书房里，姜陵缓缓攥紧双拳。 事实上，经历了多番虹光洗体的他，蕴灵境的根基几乎已经可以说是超越九成五的人了，只要参与殿试便能突破。 不过为了能够一举跨越到更强大的境界，他如李纯妃、沈无极等人一般，在苦苦压制着体内的修为，力图做到圆润无暇，运转自如的程度。 “不过文道急不得，武道倒是可以更进一步了。” 姜陵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瓷瓶。 这里面装的乃是由太医院的医师亲自熬炼的“九龙活体丸”，专门用于补足体内突破后所形成的气血亏空，乃是重阳文会后，女帝悄悄派人送来的。 姜陵调理了数天的身体情况，正是为了突破做准备。 说做就做。 姜陵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在日出的晨曦之光中，缓缓打起了“吞天呼吸法”里的身法。 淡淡的光辉围绕在姜陵的身体周围，时不时地从毛孔中钻进，随后又钻出。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感在体内流转，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身体上锤炼，按压。 姜陵知道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反应，所以面不改色地继续着，只是呼吸之间的节奏更加严谨，小心了。 事实上，当他从太虚谷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挣断了体内三十五根枷锁，走到了铭文境的最后。 之所以迟迟没有突破，一方面是确实没有时间，没有准备好突破后补给的神物，毕竟虽说是文武双修，但他终究是以文道为主。 而另一方面，便是他自己有种“直觉”。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然，现在嘛……是时候了。 姜陵手中的印法陡然一变，身上的气息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如日如渊。 滚滚气血将姜陵的身体包裹在内，如同炼器一般熊熊燃烧。 “老爷这是在干嘛？”有下人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 穆安无声无息地出现，说道：“只是在修炼，无须担心。” 以他的眼界，自然看得出姜陵在干嘛。 这一场突破，足足花费了他两个时辰的功夫，体内才传出一声脆响，气势顿时如同乘上了烟花一般，直冲云霄。 感受到体内的经脉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姜陵忍着剧痛打开瓶塞，倒出里面的那颗药丸服下，顿感凉意从丹田沁出，怡人心脾。 直到调理完毕，确认无碍之后，姜陵才将武道突破的事情告诉了古文山。 看得出来，悬龙城的事情当真是十万火急。 当天晚上，古文山便迫不及待地将接送姜陵的马车送到了文侯府正门。 要出发了。 第387章 赵嘉年 种道境种道境。 世人皆说种道境乃是“超凡脱俗”的第一步，可除了此中人，谁又能将种道境的玄妙道出一二？ 突破后的姜陵，只感觉面前的天地都仿佛焕然一新。 不仅画质更清楚，色彩更鲜艳了，仿佛从48p一下提升到了蓝光超清108p，而且就连“直觉”这方面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在此之前，谁要是跟姜陵扯什么“第六感”之类的，他必然是嗤之以鼻。 可现在，他却像是真真正正地掌握了该项技能。 举个例子，哪怕姜陵的面前有一堵墙挡着，只要厚度不夸张，墙的后面有个人在行动，他的脑海里就能自动“生成”出此人的身高体重，大致的行动轨迹…… 如同一台精密到极致的电脑。 怪不得妖蛮在战斗中总会表现出“料敌先机”的特点，它们总是能够从敌人的动作合理地“预判”到对手的下一步行为。 现在看来，如果境界更高，说不定妖蛮甚至能够通过捕捉敌人哪一个部位的肌肉陡然绷紧，从而判断出对方要用哪一部位进攻。 更加恐怖！ 姜陵感受着体内磅礴如海般的气血之力，按照他的估计，此时的他恐怕光凭气血之力，就能镇杀未突破前的自己。 当然，“星图”这个外挂不算入其中。 真期待神通道果是什么呀…… 姜陵内视气血洞天，里面早已栽上了一株迎风摇曳的小草。 在雄浑的气血之力的滋养下，它正以肉眼难以判断，但却十分坚定地速度成长着。 等它真正结出过了果实，想必姜陵的战斗力还会再度攀升一个台阶。 不过以目前的程度来看，悬龙城，他也算是拥有了一争之力了…… 宽敞的马车中，姜陵的身旁趴伏着一头黑乎乎的巨兽，其油光锃亮的鼻孔里，时不时地就会喷出几道淡白色的气流。 虽说托庇于穆安的帮忙，给黑胖短暂的施展了类似于“缩小”的神通。 可体积虽是小了，但体重还在。 若不是负责拉车的是四头具有龙血的龙马，力大无比，境界更是达到了蕴灵境，否则想要抵达目的地，还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这是第一次带你出门，要是敢丢我面子，小心把你抬上桌！”姜陵凶神恶煞地恐吓道。 黑胖突破到了种道境，也算是能给自己起到一定的帮助了。 再加上它需要吞噬大量的奇物催熟道树，凝结道果，再待在家里只会拖慢进度。 所以思来想去，姜陵还是决定将它带上了。 “哞！”趴在地上的黑胖斜睨了姜陵一眼，意思是你就等着看本王大显神通。 切。 姜陵才不指望这好吃懒做的家伙能给自己帮上什么大忙，手捏文印，再度查探了一番古文山发来的，有关悬龙城的信息。 悬龙城，龙族幼龙试炼之地，建立在一座史前战场之上，虽然经过漫长时光的开发，里面真正的有价值之物已经百不存一，但时不时地就会有一些遗迹出世，引发争斗。 悬龙城内禁止杀戮，城外却属于法外之地。 龙族虽然相比于妖族，文明要更加先进，但说到底，依然保存有原始的兽性，动辄暴起杀人是常有的事情。 只要未发生天理不容的事情，即便是杀人越货，龙族也很少追究。 …… 即便是第二次查探，看到上面的这四个“很少追究”的字眼，姜陵也忍不住吐槽。 很少追究不也追究了？ 这玩意追究一次不就凉了？ …… 本次悬龙城主要发生变化的，乃是城外一处裂谷突然出现了疑似龙墓将出世的迹象。 众所周知，龙族性淫贪财，生平最喜欢做的就是收藏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即便死后会赏赐一些给后代，也会带着一部分的财富一起埋入坟墓当作陪葬品。 所以，但凡出现龙墓，往往都意味着将会有大量的天材地宝出世。 即便有部分已经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或是腐烂，或是成灰，但也难免会有一些漏网之鱼，这对于尚处于“发育”阶段的修行者来说，无疑是一笔无法拒绝的巨款。 也难怪古文山会火急火燎地将自己送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机缘沈无极必然会插上一脚，否则他没理由在那边滞留如此之长的时间，甚至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也不一定。 古文山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因为悬龙城的位置不在天星大陆，传信困难，而你这次的历练来得突然，安排得也很迅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危险。 不过你依然需要小心，这是你第一次，孤身一人前往天星大陆以外的地方历练。 看到这里，姜陵神色稍微凝重了一些。 太虚谷乃是妖族和人族两族之间的争斗，即便内部再有不和，大敌当前，也会摒弃前嫌，联手对敌。 可悬龙城就不一样了。 那里远离天星大陆，属于人族法律难以监管的“法外之地”，即便有谁在那里将姜陵杀了，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也很难有人为他申冤报仇。 沈无极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人族，只要他还想在天星大陆混，他就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姜陵出手。 但！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如果上天给他赐下一个良机。 以姜陵对沈无极睚眦必报，狭隘的心胸的了解，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针对姜陵。 正因如此，所以姜陵才需要更加谨慎，倍加小心。 幸好，姜陵武道突破到了种道境后，想来即便面对种道境中期的沈无极会有所不如，总也不至于完全下风，毫无招架之力。 以龙马的行驶速度，姜陵也在车上足足待了半个多小时，方才抵达目的地。 姜陵与黑胖一同走下马车，出乎预料的是，这里竟然是皇室学宫的深处。 在一队队列兵的包围下，一座古朴的塔楼出现在姜陵的面前。 “尘文侯请跟我来。”侍卫上前恭声道。 姜陵跟着他走向塔楼，没想到途中竟是碰到了一位素未蒙面的青年。 “见过姜镇国。”男人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说道：“在下赵嘉年，是与你一同前往悬龙城的伙伴。” 赵嘉年？ 姜陵脑海中浮现出此人的资料，其中最为醒目的一行字，便是“曾经皇室学宫第一人，三年前败给游学入京的沈无极，次日离开学宫，渺无音讯”。 原来是他…… 俗话说见面揭短小人也，姜陵情商又不低，所以微微笑，说道：“那就有劳赵兄了。” 他自然看得出赵嘉年气息深厚，很有可能另有机遇，至少也是结成道果的种道境中期，甚至后期的读书人了。 两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并肩走向塔楼。 而越是靠近，便越是能够感受到此地的天地元气的波动格外异常，像是受到了什么磁场的干扰，气息的波动有点类似于玉门关上的天空，但却更加强烈。 走进塔楼，一座雕刻着一头神龙的大门顿时出现在姜陵的眼前。 凶神恶煞，威猛无双，每一片龙鳞的纹理都是那么的清晰生动，龙头铸在门顶，瞪大着金黄色的竖瞳，一视同仁地俯视着门前的来者，无一不在彰显自己的强大。 “星门……”姜陵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情既震撼，又沉重。 第388章 悬龙城 一座以青铜浇铸而成的门户，上面雕刻着一头凶神恶煞，威猛矫健的神龙。 长须飞舞，龙角神骏，蜿蜒的身躯上的龙鳞如山脉般倒映着粼粼的寒芒。 身为诸天万界中，生存时间最长久的巅峰强族之一，龙族的铸造工艺一向在万族中见长，遍寻星海，一向只有号称“工匠一族”的矮人族能够在这一方面将其气焰压下。 可即便如此，龙族的工艺手段也不容小觑。 由于本身体型与文化的原因，它们不喜欢，所以不擅长在细节方面下功夫。 可论起营造整个作品的“气势”，它们确实拥有着万界都找不到第二个的特殊。 关于星门的传说，姜陵早有耳闻，毕竟他自己的老师，司天游传闻就是掌握了一处无人知晓的星门，所以才离开的天星大陆。 只是即便如此，他的痕迹也被有心人算了出来，从而很快就被仇人追上。 黑暗中走出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看见姜陵被星门的气势所震撼，轻笑说道：“这是由龙族出资建立的星门，可以前往龙族许可的任何一个龙族之地。” “为了你们的行踪保密，陛下今晚特意空出了半个小时清场，还是快快出发。” 还有这事？ 姜陵想想觉得也是，便说道：“好，还请先生替我们开启星门。” 中年男人点点头，拿出令牌的同时，叮嘱道：“那边会有我们的人接应你们的，有不懂的事情都可以问他，底子很干净。” 这是在提醒他们那人可以信任。 “这是龙珠，你们两人佩戴在胸前，可以和寻常的水族一样，在水中自由地生活。” “好！” “嗯。” 该说的已经说了，中年男人才气注入手中的令牌。 下一秒，姜陵顿时感觉面前的青铜门户像是苏醒了过来一般，俯瞰万物的龙眼突然闪过了一抹光华，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你……” 强烈的眩晕感骤然临身，姜陵连脏话还没说完，塔楼内两人一牛的身影就已经消失无踪。 …… 悬龙城，面积与龙族广阔无垠的疆土相比，算不上大，但因为乃是诸多龙圣，共同耗费大量圣力与龙力打造的改造的试炼之地，所以在诸天万界都算是颇有名气。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甚至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种族都会出现在此地寻觅机缘。 当然，悬龙城并非无主之地，外族但凡想要进入这里试炼的，都需要缴纳一定的“门票”费用。 惹不起龙族的自然乖乖缴纳，而惹得起的，又不可能因为那点蝇头小利捡芝麻丢西瓜。 正因如此，所以每年光是悬龙城所带来的营收，便是连龙族都不敢轻视的天文数字。 龙族内部的政权结构与人族和妖族都不同。 从表面上看，人族和妖族其实是类似的，一个由孔城“圣院”执掌，一个由妖界众圣组成的“万神殿”执掌。 不过因为妖族内部分裂严重，各自为营，“万神殿”有名无实，往往只能在一些关系整个妖界的事情上达成统一。 龙族则与人族和妖族都不同，它们以血脉擅长的能力的不同，分成四海龙宫。 东海龙宫在龙族之中的定位类似于“军师”，常常出现智者，传言每一代东海龙宫的宫主都拥有一定的“预知未来”能力，极少出手，但一旦出手，必定会引得万界震动，强大到骇人听闻的程度。 正因如此，所以东海龙宫的地位在四海龙宫中一向最为高贵，不过它们的数量也是最少的，很难碰见。 北海龙宫的龙族则类似于“战士”，尤为擅长搏斗，肉身之强就连寻常妖族都得暂避锋芒，只有血脉高贵的妖族才能与之媲美。 西海龙宫的龙族是“法师”，呼风唤雨，吞云吐火，这些对于它们来说都不在话下。 南海龙宫在龙族中比较特殊，乃是因为龙族中混血种太多了，所以才逐渐衍生出的龙宫。 在南海龙宫中生活的龙族大多都不是纯正的“龙”，所以擅长的能力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譬如蜃龙便是南海龙宫中所谓的“龙族”。 这些知识有的能在皇室学宫中得到，但却绝不是姜陵如今的层次能够接触到的。 他之所以懂得这么多，那都是因为“诡者”的传承中写着。 …… 遥远不知多少光年之外。 同样气势磅礴的星门底下，一位身穿奇特服饰的人族男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星门。 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样的情绪，不过那焦虑的眼神，轻抖的双腿，都在说明他的心情有多么的紧张。 “也不知道陛下会派谁过来，四象境下选强手……老成一点的读书人虽然经验丰富，但却容易锋芒不足，瞻前顾后，所以理当还是从年轻天骄中选取。” “……嗯，八成会是赵嘉年？” 龙墓出世的消息在悬龙城已经不算秘密。 因为悬龙城只能允许四象境之下的修士进入，所以现在各家各族都在往本部发出紧急申请，要求尽量调任四象境下，实力强大的人手过来坐镇。 赵嘉年也算是皇室一脉不错的一位天骄了。 在沈无极未曾入读皇室学宫之前，他一直稳居皇室学宫的榜首。 可惜，伴随着沈无极完成游学入京后，隔天他就败在了沈无极的手下，自此离开学宫，不知去往何处。 两三年渺无音讯，以他的天资，即便受到了挫折，如今也不会落后于沈无极多少，最少也是种道境中期。 更何况有往日的文名在，带他回去，兄弟们多多少少也能安下一点心。 哪怕不能与沈无极那个妖孽争锋，也好歹拥有进入龙墓的资格了。 于他们而言，能在这次遗迹中喝上一口汤，便已经算是心满意足。 这时，男人忽然感觉到面前的星门波动骤然强烈了起来。 “来了！”男人兴奋无比，想看看传说中的赵嘉年拥有着怎样的风姿。 果然，光幕流转，里面第一个走出的便是一位身着青衣，俊朗高大的身影。 虽说他并没有刻意展现出身上的气势，不过能在悬龙城这样的重地担任要职的，男人会缺少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 他本身就是蕴灵境的读书人，自然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也是凝结了两颗神通道果的强者。 种道境后期！ 男人脸上才刚浮现出喜色，便又发现，光幕竟然还没有停止，竟然好像还有人要来！ 难道要来好几位天骄？ 男人激动得一颗心都在颤抖。 第389章 秦牧生 光幕中，渐渐地显现出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一者身形清瘦，与第一个走出的男子相像，但却要低上小半个头。 后者就夸张了，哪怕有层层光幕笼罩，它的体积也依然表现得极为庞大，如同一座黑乎乎的肉山般。 星门附近有不少生灵甚至已经听到了它沉重的呼吸声！ “这来的到底是谁？恐怕也是为了那座龙墓？” “八成是。你看到那个人族了吗？好像也是楚国的。” “楚国？那个动辄拿剑杀生的家伙不就是楚国的吗？他又叫人过来了？！” “非也，这个人族是楚国皇室的，与那剑狂不是一路人，甚至好像有仇。” “啊？人族这才刚成为强族就内耗，以后大概也就这程度了……” 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地响起各个种族的议论声，或许是因为觉得身处龙族地盘，其他种族也听不懂自己所说的话，所以不约而同地展现出了“肆无忌惮”的一面，都没有选择压制声音。 这也导致了一时之间，星门附近如同菜市场般嘈杂。 这时，一条青鳞龙突然从一旁飞出，怒目圆睁，声化雷音，重重喝道：“肃静！” 恐怖的龙威如同风暴般席卷下方。 境界高点的，譬如种道境还好，稍微低点的，轻则浑身颤抖，严重点的，直接重重瘫在了地上，屎尿并流。 对待这些货色，很快就有武装整齐的虾兵蟹将上前，拖着他们扔到一旁。 青鳞龙来也快，去也快，金黄色的竖瞳看了一眼下方肃静的星门台一眼后，身影很快就如影子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天命境真龙！”男人颤颤巍巍，惊魂未定地看着青鳞龙离去的方向。 显然，为了完全掌握悬龙城。 这里的境界限制只针对外族和历练的龙族，城内实际上是有高于四象境的真龙存在的。 据说悬龙城城主便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龙族半圣，只是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了。 不过龙族寿元绵长，与人族不同，千岁都不算稀奇，所以可能只是打个盹？ 总之悬龙城也没势力闹事，所以无人有心探究此事。 就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姜陵和黑胖缓缓从光幕中走了出来。 好不容易适应了那瞬移亿万里的眩晕感，此时的姜陵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说不清的难受。 想来若非他已经突破到了种道境，光是这传送，就足以令他大吐特吐。 “咦？” 姜陵忽然注意到星门附近所有生灵都在注视着他们。 其中，最熟悉的无非莫过于妖族，可除此之外，最新鲜的还有龙族。 正如兽族依附于妖族，人族当初依附于神族一般，水族也依附于龙族之下，譬如河蟹虾鱼这种，数量是最多的。 姜陵一眼扫去，几乎全都是水族的身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用的是龙族的语言。 “剑狂？” 姜陵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从他们的描述中不难判断出，此人十有八九便是他的那位命中注定的死敌。 沈无极！ 大步凑上前的男子似乎听到了姜陵的低语，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听得懂龙语？” 赵嘉年也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姜陵，他也是临危受命，所以才学习了一段龙语，不过远没有达到姜陵这种能从别人的议论声中翻译的程度。 “略有涉猎。”姜陵谦逊地说。 事实上，从接受诡者传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学会了二十余门语言。 龙族身为巅峰强族之一，自然不可能例外。 听到这，男人也算是有些安慰了。 唉，这人虽然年轻点，弱了点，像是一个加塞进来凑热闹的关系户，但好歹语言学得不错，或许不知何时就会派上用场…… 男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季原，已经在这里恭候二位大人多时了，快跟我走。” 姜陵和赵嘉年对视一眼，确认对方身份无疑后，方才点了点头。 “走。” 本来几人要乘坐季原安排好的海马车的，不过因为空间传送的原因，穆安施加在了黑胖身上的神通失效，它又变回了那副圆滚如山的体型，所以此事只能搁浅。 几人走在悬龙城的街道上。 姜陵和赵嘉年还是第一次来到龙族城市，哪怕知道此行有任务，也忍不住好奇打量。 悬龙城悬龙城，说是“悬”，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建立在海底里的城市。 但凡是陆地生物，都需要佩戴龙族所特有的龙珠才能颇为自由地行走在这里。 冰凉的海水轻柔地拂过肌肤，明明置身于海洋之中，可抬头望去天空，同样有一轮如太阳般的火球照耀八方。 在悬龙城内行走，姜陵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误入了“巨人城”的小矮人，一切事物在他面前都显得是那样的高大。 妖族普遍有两米六以上的身高，特殊点的突破三米都不奇怪，象族甚至有七八米。 龙族则是以“身长”来论，三四米那种完全就是“新生儿”，十几米长的才算是青年。 不过这一路走去，姜陵却很少看见龙族出现，大多都是水族。 季原估计是看出了两人心中的疑惑，所以特意解释道：“龙墓将出，现在有实力的要么在闭关，要么就在城外寻找机缘，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在龙墓开启的时候多一份力量。” 原来是这样…… 姜陵和赵嘉年恍然大悟。 几人走着走着，姜陵和赵嘉年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向了城中的方向。 难以置信地，那里竟然悬浮着一面如同投影般的公示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使用的手段定然是蜃龙珠。 姜陵定睛看去，顿时被上面文字所透露出的信息所震撼。 东海龙宫任务：檀息果悬赏，每颗以五千悬龙贡献值成交。 西海龙宫任务：种道境中期罪龙敖伤，生擒可得三万悬龙贡献值，诛杀可得两万悬龙贡献值。 南海龙宫任务：龙气草悬赏，每株以一千悬龙贡献值成交。 …… 竟然是任务悬赏榜！ 姜陵大吃一惊，怪不得明知要交天价的“门票费”也依然有不少人对悬龙城趋之若鹜，恐怕八成都是为了这悬赏榜而来！ 注意到悬赏榜的旁边还有一张榜单，姜陵转头看去，上面写着大大的五个字。 ——贡献榜。 其中，第九名赫然写着“沈无极”这三个大字。 不过出乎姜陵意外的，在其之上，高居第三的位置，竟然还有一个人族名字。 “……秦牧生？” 姜陵和赵嘉年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第390章 贡献榜 “秦牧生？” 姜陵满脸疑惑，这对于他来说显然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只是赵嘉年却好像有所印象的的样子。 他先问道：“季兄，不知这个贡献榜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季原解释道：“这是悬龙城给各族前来磨砺的天骄所专门设置的，一个月刷新一次，但凡能够进入前百名，月底结算的时候都能获得相应排名的贡献值，算是一种激励手段。” “原来如此……”赵嘉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姜陵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赵兄，不知这秦牧生是何等人物？我怎么从未听说？” 此人贡献值竟然比号称“楚国第一天骄”的沈无极更胜一筹，高居悬龙城贡献榜第三，没理由是无名之辈，可自己偏偏没听说过他…… 赵嘉年听闻姜陵发问，先是一怔，随后恍然道：“忘了姜镇国你是一年内崛起的天骄，那你自然没听说过这位‘梅王’的名号。” “秦牧生乃是当今古国皇帝最年轻的弟弟，二十五岁左右，与皇帝虽然不是一胞所生，但两人母亲的关系却是情同姐妹，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古帝一向将其视为亲弟弟对待。” “秦牧生也争气，年幼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学，在古国学宫的地位与沈无极相仿，传言他一年前便外出进行了游历，没想到竟然在这悬龙城待着……” 说到最后，连赵嘉年的语气都有些感慨。 与沈无极相媲美的天骄？ 姜陵听闻这话，心情微微沉重。 天星大陆果然卧虎藏龙，别看表面上就只有他以及“天女”、“小诗君”等人在竞争，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这些声名鹊起的人呢。 指不定下一秒，就会跑出一个类似于秦牧生的天骄，踩着他们几个的文名崛起。 赵嘉年似乎注意到了姜陵心情的沉重，笑着调侃了一句：“怎么？害怕了？这可不像传说中诗魔的作风啊！” 重阳文会，姜陵接连四首诗作巅峰贯州，最后更是直接一诗镇国，让诗君幡然醒悟，主动认输。 这件事早就传遍天星大陆了。 无数人参与到“新老之争”的赌盘中的人哭得泪流满面，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天台，恐怕早就被一颗颗人头占满了。 毕竟在此之前，谁能想到诗君居然会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主动放弃作诗？ 经此一役，姜陵获得了一个“文会魔王”的称号，不过更多人喜欢称他为“诗魔”，因为觉得唯有这个称号，才能将姜陵的厉害之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季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表面上虽是面不改色，实际上心底却是升起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为什么赵嘉年对此人的语气如此推崇？ 毕竟是身处于龙族的地盘，他的消息渠道差不多落后于天星大陆一年，自然没有听说过有关于“姜陵”的信息。 而且再加上女帝等人的可以隐瞒，他虽然知道会有两个人来，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准确的信息，只知道眼前这位少年的优先级比赵嘉年还要高得多。 “难道是姜圣世家的天骄？” 联想到姜陵年轻的脸庞，季原心中浮现出这么一个猜想。 除了此人出自传说中的姜子牙世家，他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能够解释当前情况的原因了。 想归想，季原说道：“很快就到我们的居所了，到时候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一同探究龙墓的伙伴。” 探究遗迹这种事情，往往都是以小队为单位，五到八个人为好。 单枪匹马虽然自由，但却十分危险，陨落的风险大大超过组队。 除非对自身实力极有信心，或者有特殊的原因，大多数人在探究遗迹的时候，都会主动选择熟悉的伙伴进行结盟。 很快，姜陵等人便来到了一处居所。 第一次看到这“房子”的时候，姜陵震惊得张大了嘴，因为这居然是一个巨型的海螺。 穿过层层叠叠，蜿蜒曲折的隧道。 一个转弯，姜陵等人只感觉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座由珊瑚堆砌而成的院落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院子里有两道陌生的身影相对而坐，正在下棋，察觉到有人进入，转过头的同时，左边男人“一个不小心”，膝盖把棋盘给掀了。 另外一人勃然大怒，怒骂道：“闵玉堂，别逼我扇你！” 闵玉堂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陆昌兄何必这般生气，我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算你赢，好了？” 陆昌听闻这话更气了，冲上前张牙舞爪就想揍闵玉堂一顿：“什么叫‘算’我赢？看我今天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季原一张脸黑得像锅盖，眼瞅着事情就要失控，连忙喝道：“你们两个成何体统？！还不快过来见客！” 看来季原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话语权的，两人很快就停止了打闹走了过来，虽说嘴中仍在喋喋不休，不过结局总是好的对？ 季原给两人介绍道：“这位是赵嘉年赵兄，这位是姜陵姜兄，至于它，则是姜兄的灵兽。赵兄年纪轻轻便已结成两颗道果，如果龙墓开启，我们三人都要听他指挥，明白了吗？” 季原三言两语便把姜陵等人的基本信息介绍了一遍。 其中，他主动自然地将赵嘉年推选为小队的负责人。 这样看似简单的一个小操作，却是充分的表现出了他对赵嘉年姜陵两人的信任，能够让闵玉堂两人对他们的突然加入放下很大一部分的戒备。 “还是我等一起商议为好。”毕竟初来乍到，赵嘉年认为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向“地头蛇”季原学习。 “两颗神通道果？”闵玉堂惊喜说道：“那以你的实力，岂不是能够进入贡献榜前二十？这下我们小队终于有喝汤的机会了！” “没个正形。”陆昌没好气地白了闵玉堂一眼，随后分别与赵嘉年、姜陵自我介绍：“我叫陆昌，种道境中期，主修法家。” 闵玉堂连忙补充道：“我叫闵玉堂，种道境中期，主修儒家！” 季原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季原，种道境中期，主修墨家。” 嚯，进可攻退可守啊！ 姜陵没想到这三人小队的配置还挺齐全的。 这时，赵嘉年开口说话了：“赵嘉年，种道境后期，兵家读书人。” 哦，感情就我实力最弱呗。 反应过来的姜陵面不改色地说道：“姜陵，蕴灵境大圆满，嗯……算是医家读书人。” 自我介绍的时候，姜陵才发现自己学的太杂，无论是儒家、兵家、医家等等均有涉猎。 思来想去，还是报个众人稀缺的为好。 果然，听到姜陵境界的时候，闵玉堂还好，陆昌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得知他是“奶妈”，脸色才好看了那么一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季原见状连忙打圆场，说道：“你们两个可别看姜小兄弟是蕴灵境就小看他，战斗中你们之间真要现在这距离，可是要吃大亏的。” “什么意思？”陆昌不明所以。 季原笑着看了姜陵一眼，不语。 无奈，姜陵只能运转气血洞天，将自己的武道修为展示在众人面前。 雄浑的气势如同浪潮般涌出，不过刚一接触，陆昌和闵玉堂两人便是猛然变色。 “好强的气血之力……你竟然还修了武道？种道境武者？！” 第391章 暗流涌动 “你竟然还修了武道？” 陆昌和闵玉堂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不怪他们俩看不出来，实在是因为如今的姜陵撕碎了所有肉身枷锁后，体内的气血之力早已到了“收放自如”的程度。 若非亿万里的空间传送，致使姜陵对身体的掌控被削弱了一大截，恐怕就连季原也无法在他刚抵达的时候看出。 闵玉堂激动不已，说道：“太好了，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需要保护你了，而且种道境武者不怕近身，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派上大用场了。” 武道修炼困难，需要耗费的资源极其恐怖。 别看姜陵好像什么都没用，境界就蹭蹭往上提。 实际上若不是他的体内有大量的虹光之力残留，而且接连奇遇，还获得女帝赏赐……姜陵即便有“吞天呼吸法”在手，恐怕如今撑死也就洞天境。 众人又交流了一会，通过闵玉堂与陆昌的只言片语，姜陵几乎可以肯定，闵玉堂八成是闵家的子弟。 只是没想到，明明出身半圣世家，他也依然要自己出来冒着死亡的风险打拼。 显然，由此便可看出世家内部对于资源的竞争同样激烈。 季原招呼几人进入院子坐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些悬龙城的特产放在桌前意思意思后，便开口说道：“既然我们人已经齐了，那我便简单地为二位介绍一下情况。” 姜陵和赵嘉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 季原先是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说道：“龙墓出世事发突然，打了所有势力一个措手不及，包括我们在内。眼前悬龙城已经严格限制了外来种族的进入，准出不准进。” “否则的话，悬龙城如今的各族数量恐怕至少要翻上三番。” 听到这话姜陵既感到震惊又感到沉重。 这般严峻的情况下，女帝等人毅然决然派自己上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给黑胖一个名额？ 眼下悬龙城的门票不是暴涨了吗？ 姜陵看了一眼趴在身旁，懒懒散散地甩弄着尾巴的黑牛，心想莫非古文山真的看出了黑胖的不同寻常之处？ 季原继续说道：“这对于许多巅峰强族来说是一种限制，对于我们却是一种机会，因为唯有大家实力差距没那么大的时候，才适合浑水摸鱼。” “眼下，据我们调查，觊觎这龙墓的，光小队数量就已经超过了五十支，其中威胁最大的，当属由贡献榜前三的强者率领的队伍，我们如果遇到，最好远离。” 贡献榜前三所率领的队伍？ 姜陵眉头一皱，已经拥有过目不忘的他开始回想那贡献榜上的名字。 “第一支队伍，乃是由龙族敖玄所率领，它出身于北海龙宫，传言身负龙圣血脉，肉身之强就连山岳都撼动不得，境界方面已然臻至种道境大圆满！” “第二支队伍，则是由妖族圣子鳄伏所率领，其生性凶残，喜食人肉，因为水陆两栖的特性，实力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仅比敖玄弱上一线。” “我提议，一旦遇见它，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转身就跑，这样生还的概率才大。” 季原沉声说道。 显然，在他看来，鳄伏之凶残，于人族而言，危险程度甚至要比北海龙宫的敖玄还要高出一大截。 毕竟两族是延绵千年的世仇，直到今天仍在征战。 “我同意。”赵嘉年第一个发表意见。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姜陵自然没有道理反对，毕竟他也打不过种道境大圆满。 第一次发表意见，收获的效果达到预期，季原也表现得十分满意，随后轻松道：“第三支队伍咱们就不必担心了，梅王贤德，定然不会向我们出手。” “沈无极也无须多虑。”闵玉堂得意洋洋地说，恐怕是觉得沈家不敢对身为半圣世家的自己出手。 不过就在这时候，季原注意到赵嘉年的目光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有问题吗？”季原不解地问道。 事到如今，也不能瞒了，毕竟如果到时候真的碰到发生了意外，那可是会坑害整支小队的。 于是姜陵想了想，缓缓开口：“我与沈无极有仇，众目睽睽之下他或许会投鼠忌器，但若是私下撞见……” 接下来的话姜陵就没有说了，不过他相信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意思。 这回就轮到三人不解了。 闵玉堂纳闷道：“不是，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总不至于连我闵家的面子都不看？” 姜陵沉默地盯着闵玉堂的眼睛，一言不发。 知道姜陵不好直说，所以赵嘉年只能越俎代庖，拦下众人的视线，说道：“其实……” 一整篇故事下来，洋洋洒洒上千字。 姜陵和沈家之间的恩怨几乎囊括了他的崛起史，每一个阶段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听完这一段故事，三人无一不瞠目结舌，看着姜陵张大的嘴巴仿佛能够塞下一整个拳头。 没有人想到，这位看起来这么年轻的少年，居然做过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件。 一时之间，几人的心情无一不是复杂万分。 季原长叹一声，感慨道：“不过一年时间，整个楚国竟然因你一人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恍若隔世。倘若这次事件我能全身而退，必然要禀告陛下，申请回国。” 陆昌和闵玉堂满脸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样感觉自己只不过离家一年，就错过了如此多的事情。 文压一州，太虚谷之变，新老之争…… “遗憾啊，错过如此之多盛事，肯定要被堂兄弟们嘲笑了！”闵玉堂悲痛不已。 几人之间的关系，伴随着这一句句的聊天逐渐亲近。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另外一处院落中，有人急匆匆地走进，将一沓画像送到了一位男人的面前。 墨发高束，肤白英俊，沈无极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可来者看他的眼神中却明显写着“恐惧”二字。 沈无极接过递来的画像，眼帘微垂，轻轻翻阅。 本来他还以为今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阅尽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没想到才翻几页，沈无极就看到了一张素未蒙面，但却熟悉至极的脸。 这张脸，他已经通过无数画师之手见过千百回了。 沈无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画像之人的脸颊上摩挲，眼神平静，语气却平白给人一种淡漠无情之感： “你终于出现了……” 沈无极抬头望向一旁的男人，又将手中的画像递给了对方，说道：“把这东西交给鳄伏，就说人魔来了，它知道该怎么做。” 第392章 英魂谷 次日，休整了七个小时后，姜陵等人收拾好东西，牵着黑胖便一同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毕竟悬龙城所在的地域虽然比不上天星大陆，但龙墓疑似出世的地方距离悬龙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今天才被人发现了。 只是当小队五人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传说中的“龙墓”，对于悬龙城的探险者来说，具有多大的吸引力。 “这也太多‘人’了？！”闵玉堂呆呆地看着排成一条长龙，就等着出城的队伍。 里面各类种族的生灵都能看见，其中最为惹眼的，无疑是一头凶威弥漫，庞大狰狞的章鱼。 它的境界高达种道境后期，触手上的每一个磨盘都利齿密布，足以轻而易举地绞杀一切种道境之下的生灵。 但也多亏了它的存在，不少队伍里的生灵心生惧怕，原本还排在队伍里的，没过一会就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分崩离析，各奔东西。 “看来我们之前的情报已经过时了。”闵玉堂无奈道。 本来还以为对手撑死不过五十支队伍，没想到照眼前这趋势来看，破百都是轻轻松松。 “难不成放弃？”陆昌没好气地说道。 虽然陆昌嘴上不说，但其实他心底还是悲观地认为皇室已经放弃了他们。 不然的话，就算手底下已经没有人了，也不至于派遣一位种道境初期的弱鸡来了。 唉…… 陆昌心底叹息一声，虽然已经知道姜陵天赋异禀，在天星大陆乃是风云人物。 可这里终究是龙族的地盘，在人族名气再大，除非你是半圣的亲儿子，否则终究还是得看谁的拳头硬。 还是那句话，希望能喝口汤…… 季原看了一眼头顶，说道：“别说丧气话，一会还要赶路，我们尽量赶在日落前找到能够安身的地方。” 悬龙城的太阳相当于“定海神针”，一旦日落，没有光亮的城外顿时便会成为一片危险的寂静之海，不知有多少恐怖的危险，譬如海兽，旋涡等突然出现。 这是关于悬龙城的一大重要信息，所以昨晚的时候，几人就严肃叮嘱了二人。 “城外的海兽是没有灵智的，相当于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一旦被它们缠上，必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加上海兽浑身上下的物件价值极低，所以城外几乎海兽泛滥，牵一发而动全身……” 意思就是说，容易会打着打着，对手突然就从“一个”变成“一群”。 而且关键就算是杀了也换不到几毛钱，属于滞留在海洋里的危险垃圾，就算清除了也是吃力不讨好。 姜陵可没有当义务工的想法，毕竟前世当社畜被剥削的已经够惨了，没必要再来一回。 想到此，出了城的几人很快就各自施展身法，如同剑鱼般朝着远方遁去。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的是，就在城门口外不远处，一个站在珊瑚丛中的身影，一直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直到众人离去，“他”才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那份画像。 “跟上他们。” ………… 连绵无尽的山脉，此地的天处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灰蒙蒙的一片，视野再也不像刚出城时那般辽阔清晰了。 英魂谷。 这里曾是上古时期，龙族与外敌展开大战的地方，埋葬了数之不清的尸骸，无论你是什么境界，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半圣，也曾在这里留下陨落的记录。 因此，即便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此地也仍然残留着昔年那场战役所留下来的深刻痕迹。 凛冽刺骨的煞气，在这片地域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无孔不入的气体，会自行攻击一切路过此地具有生命特征的生命体。 虽说这份煞气因为时过境迁的原因，已经所剩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倘若真的就这样放松了警惕，时间一长，依然能够对生灵的意识造成负面的影响，产生譬如“嗜杀”、“暴怒”、“躁郁”……等等情绪，从而丧失正确的判断力。 而英魂谷，恰好又不止这么一道危险。 无论是生活在这里，凶残恐怖的海兽，还是游荡在城外，靠着杀人掠货为生，长期悬赏于任务榜上的贼匪，这些都足以让不少实力不弱者死亡。 更何况英魂谷还曾出现过一次“尸变”——一头归一境的龙族残骸忽然诞生了灵智，然而却灵智不全，因此在英魂谷中展现了血腥的杀戮。 听闻当时若不是有悬龙城城主出手，一击镇杀，这个家伙都想杀入悬龙城了。 所以，即便来到悬龙城的历练者都知道，英魂谷可能埋葬着整个悬龙城最为宝贵的财富，也罕有人选择会来此地冒险。 不过今时又不同往日了。 伴随着“英魂谷将有龙墓出世”这个消息被爆出，英魂谷摇身一变，瞬间就成为了悬龙城内的热门地点。 短短数日的时间，此地已经有数百道流光闪现又隐没了。 这时，在英魂谷东边的方向，有一支小队迅速破开水流，很快就来到了英魂谷边缘的上空。 其中，那头黑乎乎的胖牛最为扎眼，昂首挺胸，睥睨八方地跟在一个少年的身后。 那姿态，仿佛少年是他的开路人奴一样。 “这煞气，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点。”赵嘉年感受了一下来自英魂谷的煞气。 闵玉堂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人族炼神，有文像抱守本心，文灵驱逐邪念，煞气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要不在这里待上个把月，基本不会出现性情大变的情况。” 季原望了一眼远近各处，因他们突然出现而投来目光的队伍，脸色凝重说道：“龙墓出世的地点在英魂谷中心处，那里是少有的，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海兽密集，危机四伏。” “我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一晚，保持好巅峰的状态，再前往龙墓边缘查探情况。” “好。” “我同意。” 众人纷纷表态，于是乎几人顿时朝着下方英魂谷的方向疾掠而去。 在此期间，几人都能感觉到，有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他们队伍之上，隐晦而又淡漠地打量着他们的实力。 显然，因为知道进入英魂谷的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所以有许多心怀鬼胎的队伍都想要在龙墓出世前，扫除一些碍事的蝼蚁。 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恶意，赵嘉年冷哼一声，种道境后期的修为如同雷霆般乍现。 “滚！” 第393章 瓮中捉鳖 赵嘉年的声音如同雷霆般，抓住四面八方探视而来的目光便顺藤摸瓜，直接找到了它们各自的原主，旋即狠狠一刺。 “啊！我的神识！” “好痛！” “该死的人族，你们想死吗？！” 刹那间，四面八方腾地站起了一道又一道愤怒的身影。 其中，不少身影用手紧紧捂着自己通红的眼睛。 而有些海族没有“手”，所以姜陵几人能够清楚地看到，它们血丝遍布的眼睛正在往外痛苦地流出泪水。 恐怖压抑的威压在天地间弥漫，此处的氛围因为赵嘉年的暴起出手，似乎在一瞬间紧张到了极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战。 就当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要将这一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队生吞活剥，拆分入腹的时候。 这时，姜陵忽然从小队中走了出来，朱唇轻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 这看起来极其年轻的人族，居然掌握着一口流利的龙语！ “怎么，就你们这帮阿猫阿狗，居然还想联合挑衅我们？不怕死在队友手下吗？” 少年声化雷音，清亮的声音清楚无比地响彻在该片天地的上空，钻入了每一头蠢蠢欲动的生灵耳中。 因为姜陵动用了文像的力量，所以声音如同有一口黄钟般在它们的耳边敲响。 刹那间，绝大多数的生灵猛然醒悟，清醒的同时，后背顿时爬上了一层细汗，心有余悸。 该死，我居然无声无息被这煞气所影响了！ 倘若真要冲上去对付这支人族小队，少不了要被昔日仇敌背刺！ 看见山脉间一道又一道身影飞速地隐去，即便还有生灵想要继续发起冲锋，也只能掂量掂量自身的斤两了，不甘地离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几人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直到确认危险远离后，陆昌才松下一口气，沉声说道：“煞气对于这些只修肉身的种族影响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平日里，即便它们显得有些莽撞，也决计不会攻击拥有种道境后期坐镇的我们的。” 赵嘉年摇了摇头，歉声道：“刚才是我莽撞了。” 若不是他主动出手，想要依靠实力震慑别人，队伍不会因此陷入众矢之的，差点被群凶分食。 “幸好有姜陵在，不然确实要危险了。”闵玉堂笑着说道。 几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不得不说，姜陵刚才的表现确实非常完美。 先是彰显自身实力，说明你们想要吃下我们没那么容易，然后再阐明利弊，分化关系本就不亲近的敌人，导致联盟崩溃。 可谓是不浪费一兵一卒，仅靠三言两语便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或许你可以尝试将此写成兵法。”赵嘉年知道姜陵曾在州试写出自己的两篇兵法，算是将智慧无偿献给了圣院。 “可以试试。”姜陵微笑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想，这招叫做“离间计”。 听着两人的对话，其余三人皆是没有发表观点。 虽然已经听说了姜陵在天星大陆的辉煌战绩，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兵法之难写，那是读书人有目共睹的。 否则的话，兵家读书人至于那么多去研究先人兵法吗？ 谁不希望掌握一篇属于自己的兵法？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的光辉越发黯淡，整个英魂谷仿佛陷入了日落前的垂暮，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海兽开始苏醒了，天地间，不远处，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它们发出的声响，或是有倒霉的试炼者撞见了他们，或是彼此之间展开了战斗…… 姜陵等人不清楚，也不想要清楚。 不过好消息是，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安全的落脚点，那是一片空旷而又僻静的珊瑚林，进可攻退可守，即便被包围，也可以利用四周的遮挡物进行游走，寻求突破。 绝大多数的海兽都不喜欢阳光，所以会选择在夜间行动。 不过因为英魂谷内的危险不只是有海兽，在一片漆黑中贸然用灯光照亮营地，会使小队的方位暴露。 所以几人想了想，反正读书人拥有一定程度的“夜视”能力，也就没有点光。 “我们轮流守夜，姜陵最后。”赵嘉年提议道，他将实力最弱的姜陵放在了太阳将出，海兽准备隐匿的时间。 其余几人没有意见，姜陵也没有当出头鸟的准备，因此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季原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巨大的海螺，作用类似于帐篷，带着几人进入，表层还能抵挡一定程度的攻击，看得姜陵对龙族的铸造工艺愈发惊叹了。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一张被子笼罩大地。 时间流逝，寂静无声中，一道道黑影如同一把把尖刀，悄然无声地破开水流，往营地的方向靠近。 只是它们才刚抵达营地外三百米的方向，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嘶鸣。 叮！ 一道身影的脸色在一瞬间难看到极致，猛然转头望向一旁的珊瑚。 难以想象，那里竟然有一条浑身漆黑，仿佛融进了黑暗中的鱼儿，此时它张大了嘴巴，声音正是从它的口中发出的。 望着那鱼儿空洞无神的眼睛，金属色泽的身体。 此时它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的真相，这人族小队中竟然有墨家读书人！ 恐怕营地的四面八方，早就布置满了用于提醒的机关警报器了！ “强攻！”那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命令，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 一道道凛冽的寒芒自天地间出现，相隔数百米，对着那一只巨大的海螺便是悍然斩去。 刀芒划开水流，所过之处就连地下的植物都应声一分为二。 只是还未等刀芒临身，天地间就突然响起了一道恢弘肃穆的声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贯州级别防护战诗，《凉州词》！ 毫无疑问，出口成章的，正是姜陵！ 滚滚才气呼啸而出，构建成一座雄伟壮阔的城墙，将整个海螺包裹在内。 刀芒劈中，巨大的轰鸣声中，海水像是经受了层层爆破，剧烈翻滚，没过一会玉门关虚影便炸开了。 威力恐怖的水流如同一张张巨口席卷八方，呼啸着便将剩余的刀芒吞噬殆尽。 悬浮在四面八方的身影脸色难看地盯着那一道道从海螺中缓缓走出的身影。 他们个个手握纸笔，为首的那名人族青年脸色冰冷，径直地望向他们，目光如刀： “等你们很久了……” 第394章 关门放黑胖 一声“等你们很久了”，如同深冬寒夜里最冷的一阵钻背之风，致使这些分散于四面八方的身影，瞳眸皆是猛地一缩，心脏咯噔一下，身体骤然紧绷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出手。 只有为首的那“人”心灵修养最高，只是瞳眸一缩，便又恢复了正常。 姜陵等人冷冷地看着这些来者。 虽然夜幕降临，但拥有夜视能力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对方的样貌。 那是一群海妖。 虽然同样与人一般拥有四肢，不过身体的表面以及象征性的头颅，都保持着海族的象征，乃是海族与妖族的混血。 因为在上岸实力会受到不小的限制，所以它们被划分为“海族”一类，不过地位却是最低的那种，在悬龙城经常不受“鱼们”待见。 正因如此，所以许多心高气傲的海妖离开了悬龙城，做起了“贼匪”的生意。 姜陵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那为首海妖的外貌。 通体呈浅蓝色，身高约莫三米，没有穿上衣，裸露的肌肉十分夸张，手中还握着一把锋锐的鱼叉，长有趾蹼，面容狰狞，锋锐的牙齿如齿锯般密集。 鲨头人身，乃是最凶残的海妖种类之一。 其境界更是高达种道境后期，比之赵嘉年都毫不逊色，难怪有底气敢偷袭他们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百杀团的鲨远威啊，我等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对我们突然出手？” 这时，季原突然上前一步，叫破了对方的身份。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神念传音，告诉姜陵等人鲨远威的信息。 “这头海妖乃是远近闻名的‘见钱眼开’，为了钱，它甚至率领手下屠杀过一支商队，鸡犬不留！八成是有人用重金聘请它出手的。” 重金聘请…… 姜陵的脑海中捕捉到了这么几个字。 如果说整个悬龙城内，有谁有这份财力，却偏偏不敢或者不能直接出手对付他们，还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子的。 也就沈无极一人了？ 鲨远威嗤笑一声，手中的鱼叉突然转动，对着几人便是悍然劈下：“我什么时候需要给你这个人族解释了？” 赵嘉年翻手间，手中浮现出一枚虎符，才气刚刚注入，面前的海水便骤然翻滚，化作成为了一位位全副武装的士兵，对着鲨远威便杀了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其余几人纷纷找上了自己的对手。 “姜陵你留在此地！”陆昌离开前，特意嘱咐了一句。 姜陵无奈，陆兄，我真没那么弱好吗！ 不过留守也有留守可做的事情，姜陵抬头扫向四面八方，想要看看沈无极会不会充当那“黄雀”的身份。 只是他才刚排除了一片区域，背后便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尖锐的呼啸声。 还有人？！ 姜陵一个侧身，出现在数米外的同时，一把黑色的鱼叉顿时深深地扎进了他刚才所站的地面。 轰！ 恐怖的力量粉碎轰塌了地面，海水翻滚，沙尘四起。 姜陵眼神冷漠地抬头看去，果然在珊瑚群中看到了缓缓走出的四道身材各异的身影，面目丑陋，笑容狰狞，皆是海妖。 其中最低的竟然都是种道境初期，为首的鱼妖更是凝练了一颗神通道果，气势磅礴。 种道境中期！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啊……”姜陵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有着一股杀意酝酿。 沈无极，你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了吗？ “没想到反应还挺快……”为首的一名鱼妖对着不远处的鱼叉张开手虚空一摄，武器顿时又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摩挲着手中鱼叉所带来的冰凉质感，鱼妖忽而对姜陵狰狞一笑： “只是跑得再快，不也是死路一条？”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头鱼妖竟然齐齐暴掠而出，强横的气血之力在半空中连成一片，光是这阵铺天盖地般的威压，恐怕就足以压迫得寻常的蕴灵境动弹不得。 “姜陵，快跑！”陆昌和闵玉堂注意到这边的场景，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等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脸色一变，急忙喝呼。 然而，没想到得到提醒的姜陵就好像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正当两人脸色惨白，以为姜陵已经吓傻了的时候。 姜陵却好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窘迫慌张，反而抬起手，便是面无表情地随意点指对面两头鱼妖： “去，黑胖！” 鱼妖听不懂人族语，但就在这一刻，心底没来由的一慌。 尤其是那两头被指到的鱼妖，心底更是如潮水般涌现出了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向着他们逼近一般。 “哞！！！”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兽吼，一旁的珊瑚丛中居然陡然冲出了一道漆黑庞大的身影。 四头鱼妖心中一惊，正准备出手回击。 没想到的是，在这一声咆哮之下，他们的身体竟是生理性的涌现出了一种不受控制的恐惧感，两条腿在一瞬间战栗，发软，动弹不得！ 如同兔子碰见了蛇，老鼠碰见了猫。 这是来自根植于血脉深处，仿佛天敌般的威压！ 处于战斗状态中的黑胖气质一扫懒散，竟是如同一头百兽之王一般，对着一头浑身僵硬，目露恐惧的鱼妖当头便是一口咬下。 咔擦！ 明明是种道境级别的肉身，但在黑胖的嘴中就跟普通的鱼肉好似没有丝毫区别。 黑胖抬头的瞬间，那鱼妖的上半身就消失了。 要不是海水中仍滞留着那阵刺鼻的血腥味，鱼妖的尸体仍留有一排整齐锋锐的牙印，黑胖的咀嚼声在脑海中经久不息。 恐怕，恐怕……好，再多的“恐怕”，他们恐怕也无法将这一幕当成是一场噩梦了。 这是现实，发生在眼前的现实！ 原本还以为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读书人，只要近身，四名种道境的强者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这才几息的功夫，它们就折损了一位伙伴。 惊恐，愤怒，不解……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它们的脑海中浮现。 若换到正常地区，这些鱼妖必然二话不说，就被吓得四散而逃了。 可惜，这里是英魂谷。 有煞气影响的英魂谷。 所以，伙伴的死亡，不仅不让它们感到悲伤，反而还令愤怒一下就冲淡了血脉里的恐惧。 “该死的人族，你竟然能够驱使海兽？！” 为首的一名鱼妖愤怒大喊，手持鱼叉便是对着姜陵悍然攻来。 第395章 战鱼妖 或许是因为没有太阳，光线不足，而黑胖的毛发又恰巧是漆黑的颜色，鱼类的视力也算不上好…… 种种因素结合下来，竟让这头鱼妖将黑胖认成了凶狠的海兽。 这也难怪了，毕竟除了海兽这种肉身强大到离谱的生物，还有谁能够一口咬死一头种道境初期的海妖？ “你们两个去缠住它，等我杀了这小子，一起跑！”鱼妖手持鱼叉便往姜陵暴冲而来。 显然，虽然因为煞气的缘故，使得它胆子更大了。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它已经看出了黑胖才种道境初期的前提上。 而且，仅仅才蕴灵境大圆满的姜陵在它的眼中，与一头待宰的羔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五个回合？或许十个回合？ 只要另外两名同伴能够拖住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它有自信摘下姜陵的头颅，完成任务，扬长而去。 果然，另外两头鱼妖见老大已经冲锋，对视一眼后，举起武器就朝着黑胖冲了过去。 不远处，正与敌人缠斗在一块的赵嘉年等人，也是注意到了黑胖秒杀一头种道境初期的鱼妖的情况，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心底几乎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同一个念头。 这头懒懒散散，连行李都不愿驮的惫懒货竟然这么强！ 鱼妖手持鱼叉，分海开浪，如同一记水中导弹，数百米之间的距离，仅仅用了两三息的功夫，鱼叉上的寒芒就已经照到了姜陵的脸颊。 “杀！” 鱼妖愤怒咆哮，滚滚气血在身后爆发，脸颊两侧的鱼鳃都展开了。 锋锐的牙齿，暗红色的口腔，粘稠的涎液顺着下巴流下，此时鱼妖的头颅如同一朵狰狞的大王花般丑陋。 “滚！” 姜陵一拍腰间的乾坤袋，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银白色的事物。 只见他抬臂一挥，阴暗的海水之中顿时飞掠出了一道银白色的残影。 长鞭如龙！ 正是姜陵在太虚谷中击杀魔种仇濉获得的战利品，种道级法宝蛟骨鞭！ 感应到蛟骨鞭上传出的强横波动，哪怕鱼妖在肉身上面的境界比姜陵高上一个小层次，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转动鱼叉便是悍然劈去。 砰！！！ 海水激荡，那一瞬间，鱼妖面前的海水竟是鼓荡膨胀成了一团巨大的气泡，随后猛然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横扫八方，鱼妖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这小子竟然还修炼了肉身？比你文道的境界还高！”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这般年轻的人族，竟然有那时间与精力修习两种截然不同的圣道体系。 关键是，都还不算特别弱！ 一击过后，姜陵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握持蛟骨鞭的右手全力挥动。 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鱼妖面前的世界就好像多出了上百道的残影，雪白的鞭影铺天盖地的向它覆盖而来。 “与我硬拼气血？素闻人族聪明，原来只不过是自吹自擂！” 鱼妖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哈哈大笑。 在它看来，姜陵虽然修炼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体系，变化方面胜过自己。 但，终究是杂而不精罢了！ 鱼妖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之色，挥动着鱼叉便是迎面劈去。 它自恃修为比姜陵高上一个小层次，选择了最为蛮横的解决方式。 硬刚！ 层层叠叠的鞭影与鱼叉交击，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气血之力碰撞间，密集的气泡出现又粉碎。 此片天地间像是发生起了连环的小型爆炸。 以鱼妖为中心，方圆三十米内的所有珊瑚皆在一瞬间被恐怖的力量粉碎。 一开始，鱼妖还能狞笑着握着鱼叉，轻描淡写地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一步朝着姜陵逼近。 但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 鱼妖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再也前进不了了，哪怕只是一步！ 那也是无法迈出的一步！ 什么情况？这个种道境初期的家伙，怎么可能在气血之力的总量上与我不分胜负？！ 鱼妖眼底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要知道，每一颗神通道果的形成，都会使本人的气血之力的总量出现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虽说不至于成倍增长，但那也绝对不是寻常手段能够轻易弥补的。 除了这小子的呼吸法层次碾压了自己外，鱼妖再也想不出任何一种能够解释面前情况的可能。 事实上，它确实猜对了。 若非姜陵动用星图将才气转化为气血之力，根本不可能弥补两者之间的境界差距。 “大哥，快！撑不住了！” 这时，另外两头鱼妖发出惊慌失措的求救。 鱼妖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猛然转头看去，发现同为种道境，一打二的情况下，那头黑乎乎的水牛竟然表现得异常凶猛，打得另外两人节节败退，浑身是伤。 而当事人就像是一个“没事牛”一样，依旧是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该死，这海兽竟然这般凶猛！ 知道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鱼妖猛然回首，一双丑陋煞白的眼睛里顿时涌现出了根根血丝。 “该死的人族！” 话音落下的瞬间，鱼妖的背后竟是猛然喷薄出一片猩红的气血之力。 姜陵脸色凝重地抬头望去。 仅仅只是两息的功夫，那片气血之力中，便是可以看见缓缓浮现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其中，一颗猩红的果实，如同心脏般在上面伴随着呼吸，砰砰跳动。 道树虚相！ 种道境强者的根本象征之一！ 看到这一幕，赵嘉年等人的神色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手上的攻势陡然加剧。 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种道境之所以与蕴灵境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战力天堑，就是因为神通道果的存在。 一旦凝练出神通道果，那是就连沈无极那样的妖孽，也无法在蕴灵境大圆满时越级战而胜之的！ 即便姜陵文武双修，而且还有一者达到了种道境，也几乎没有可能！ 谁曾想，本来还与他们进行硬碰硬的海妖们，看到这一幕，竟是不约而同地转换了战斗方式。 不图进攻，竟然只图缠住面前的几人，不给回防！ 鲨远威目露讥讽之色，看着面前的赵嘉年，冷笑出声：“别急，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看着那人去死。” 赵嘉年面无表情地看着，说道：“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后悔的。” 第396章 兵法之威 “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后悔的……” 明明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从赵嘉年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来由的让鲨远威心底一寒，一种慌乱的感觉油然而生。 确实，那边神神秘秘的，连身份都没有透露，叫我们杀个普通的蕴灵境读书人，竟然舍得花这么一大笔钱…… 莫非是半圣世家的子弟？ 鲨远威已经心生忌惮，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它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于是它故作平静，冷笑说道：“就算是半圣世家的子弟，难道还敢派人来龙族的地盘杀我？” 赵嘉年只是冷笑着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只是姜陵虽然不是半圣世家的子弟，但他却拥有一尊流落在外，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虚圣”的老师。 而且那位老师偏偏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赵嘉年相信，如果鲨远威真的在这里杀死了姜陵，悬龙城虽广阔无垠，却是已经再也没了它的容身之地！ 回观珊瑚林。 鱼妖自从召唤出了道树虚相后，浑身上下的气质摇身一变，气势暴涨，滚滚气血之力如潮般涌向四面八方。 水温在下降，没一会就达到了连龙珠都无法隔绝，姜陵都觉得冷的程度。 鱼妖冷哼一声，身后道树上的神通道果骤然亮起，猩红色的光芒如同血丝般从道果之上一路延伸连接到鱼妖的身体。 咔擦咔擦…… 鱼妖的身体骤然发出阵阵足以令人牙酸的声音。 姜陵脸色凝重，静静地观察着对方发生的变化，心底有数次念头闪过，想要打断对方。 可每当他心底浮现出想要动手的念头的时候，不知为何，总会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身上的气势不断暴涨。 两息？还是三息？ 鱼妖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的它虽然没有鲨远威那般高大，但怎么也有个两米，现如今也算是赶上去，三米多高的驱赶如同一台货车般充满威慑力。 这还不算结果，令得姜陵感到心情沉重的，还是鱼妖那两只从腋下破皮而出，血淋淋的新手臂。 “三头六臂？不，不是真正意义的‘三头六臂’，它连头都没有长出来，就连手臂也只是‘四臂’的状态，只不过是一个超低配版的，相当于xr改装……” 姜陵心中念头闪过。 气血洞天修炼体系所能结出的道果，基本和“身体”两个字方面的变化绕不过去。 三头六臂算是里面知名度颇高的了，可攻可守，用途极广。 但真正令所有妖族趋之若鹜，视为传说的，还是妖圣才能掌握的“法天象地”。 试想，你种道境就提前掌握了圣级强者才能掌握，还能使用的手段，威力会有多么的强大？ 姜陵平静地看着那鱼妖因为探出手臂而受伤流血的创口，心想看来这头鱼妖凝练神通道果的时间还很短暂，竟然还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副作用。 鱼妖对姜陵审视打量的目光浑然不觉，翻手间，四只手臂之上竟然都多出了一把武器。 或是钢刀，或是铁棍……鱼叉的质量最高，达到了种道境的层次，其他则都是蕴灵境。 显然，想要凑齐四把种道境级别的武器，即便它是常年刀口上舔血，杀人越货的贼匪，也难以负担这么大的消耗。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澎湃的力量，鱼妖觉得自己的状态简直不能再好了，于是对着姜陵狰狞一笑： “卑贱的两脚羊，准备好受死了吗？” 事实上，它话还没说完，身体就已经先行一步，对着姜陵暴掠而来。 滚滚气血排开海水，鱼妖的身体如同一颗高速疾驰的炮弹，目露猩红的凶光，闪现至姜陵五十米开外，当头便是一刀劈下。 长鞭如龙，呼啸而出。 当的一声。 姜陵艰难地挡住了这一击，然而鱼妖却还有三只手臂在挥动，后发而至的力量轰然砸在姜陵的身体。 “哇！” 一口鲜血喷出，姜陵的气息在一瞬间萎靡下去，身体倒飞而出。 “没死才好玩！”鱼妖狞笑道，身影一动，脚底下海水爆炸，推动着它的身体飞出，竟突然闪现到了姜陵的面前。 望着突然追到面前的鱼妖，姜陵的眼底浮现出惊恐之色，刚欲匆匆还击。 没想到却是忽然看到，鱼妖的两颗眼睛里，竟是飞快地浮现出了两枚神秘晦涩的符文。 妖术之击！ “去死！” 鱼妖背后浮现出一头漆黑恐怖的身影，黑暗中显得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出那是一头煞气腾腾，凶悍暴戾的鳄妖。 刀枪棍叉，四把截然不同的武器几乎同时暴起出手，分别对着姜陵的眼喉心腹四个不同的要害或劈或砍或刺，悍然杀去。 “完了……”看到这一幕，闵玉堂等人眼底浮现出绝望之色。 被一名武道修行者抓住机会，欺身逼近到了如此距离，那是即便连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更别说姜陵才只是种道境初期了！ “我就不应该答应带着他出来……”陆昌后悔不已。 明明自己心底认为姜陵的实力还不够，却因为听了赵嘉年的一面之词，所以才心存侥幸让姜陵加入了队伍。 继而才害得这么一位惊才绝艳，将来足以媲美沈无极的天骄过早陨落。 这无论是对于姜陵的家人，整个楚国的江山，甚至于天星大陆，都是巨大的损失。 然而，就在鱼妖的武器扎实刺入姜陵的身体里的时候。 虽然鱼妖明显地从武器的反馈中，知道了自己“刺中了”，可还是心生出了一种不妙之感。 对了，血呢？！ 鱼妖骇然睁大眼睛，姜陵本应该被自己开膛破肚，怎么现在连一滴血都没有出现？！ 果然，反应过来这件事的一瞬间，鱼妖面前的画面顿时开始了扭曲。 原先的“姜陵”，此时竟然变作成了一座由才气编织构建的高山。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浩浩荡荡的声音在鱼妖的脑海中炸响，它再定睛一看，自己的武器上刺入的哪是什么人，哪是什么山啊，根本就是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页！ 兵法，李代桃僵！ 完了…… 鱼妖心底的警钟就像是失了控一般，疯狂敲响，恐惧如同潮水般涌现全身各处，遍体生寒。 此时的它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自己之前看似占尽了上风，但实际上完全被这个该死的人族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可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它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于是，它只能听着那如魔鬼般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妖术，吞渊！” 第397章 踢到铁板 昏暗的海水中，鱼妖四臂齐动，手中的兵器深深地刺进了一张散放着金光的纸页当中。 人族读书人所用的纸页工艺繁琐，材质也非寻常草木所制。 正因如此，才能办到水火不侵，甚至能够在海水中作写，墨迹不散，纸页不湿。 “妖术，吞渊！” 伴随着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海底之下幽幽响起。 这一刻，鱼妖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鱼鳞都倒竖了起来，体内气血翻涌，腋下的两条手臂动作最快，回身便欲刺去。 可惜，还未等它真正行动起来，鱼妖眼前的世界便是突然黑了下来。 剧烈的痛楚仿佛要把大脑撕碎。 只有作为第三视角的众人，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陵身旁悬浮着一本薄薄的书册，金光闪烁，眼下翻开的一面，上面标题写着四个大大的黑字。 ——瞒天过海！ 姜陵正是依靠这个兵法出现在鱼妖身后的。 随后才是启动杀手锏吞渊术…… 姜陵的背后浮现出一头漆黑的影子，同样的模糊不清，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顶天立地，玄而又玄。 黑色的影子张开嘴的瞬间，一轮漩涡顿时出现在了鱼妖的上半身。 “死。”姜陵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像是切断了鱼妖体内的所有神经系统，让它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感受。 而没有感受，便是死亡的“空无”。 眼睁睁地看着姜陵利用计谋，越级正面击杀了一头种道境中期，凝练了神通道果的海妖，别说是鲨远威它们了，就连闵玉堂等人心底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说过程中取了一些巧，可结果摆在面前，杀了就是杀了。 若战斗就是比谁境界高，那还打什么？ 低境界者自杀得了。 “该死的！它们竟然连情报都没打听好，就让我们出手！”鲨远威愤怒不已。 眼下龙墓将出，身为贼匪，它们自然也是想要浑水摸鱼，从中分得一杯美羹。 可现在居然死了一位种道境中期的好手，虽然不算顶尖战力，但也令它心疼不已，仿佛看到了一箱箱宝藏在眼中长出了翅膀飞走。 “你心疼得太早了。” 姜陵杀死了这头鱼妖后，身影一动，竟是反身就要加入到黑胖的战团中。 要知道，黑胖本就打得对方两妖节节败退，摇摇欲坠。 如今再加上了姜陵这位“杀死了一头种道境中期”的狠人，两头海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跑。 然而，煮熟到嘴的鸭子，黑胖会允许它们就这样跑了吗？ “哞！”一声怒吼，仿佛勾起了它们血脉中最深处的恐惧。 这一刻，两头鱼妖的身体就像是触了电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胖朝它们游来，随后一口一个。 咔擦咔擦…… 清脆的咀嚼声在海底中响起，黑胖的表情却不是非常开心。 臭臭的…… 秉持着不能浪费粮食的优良传统，黑胖将血肉直接吞了下去，再也不品尝味道了。 “这是什么怪物……”剩余的七八头海妖看见这一幕，遍体生寒。 一头能杀死三头种道境初期海妖的凶兽。 一个能斩杀种道境中期的人类。 这支人族队伍，战力最低的竟然是种道境中期？ 踢到铁板了！ 反应过来的鲨远威脸色难看至极，知道现如今己方已经陷入了绝对的下风，再缠斗下去，就算杀了对方一两个人，甚至完成任务，它们也是损伤惨重…… 不！ 现在就已经算是损伤惨重了！ 念及于此，鲨远威已经心生退意，于是张口便道：“今天这事算我们倒霉，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是想要报复，就去找那鳄伏，虽说它没有直接暴露身份，但我闻得出它手下的味道！” 鲨远威说完便抽身后退。 姜陵等人听闻这话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脸色便凝重了下来。 鳄伏？ 悬龙城贡献榜第二的妖族天骄？ 此事竟然不是沈无极做的，而是它？ 可它为什么无缘无故让鲨远威埋伏姜陵？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众人的心底便接连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猜想。 或许只有姜陵自己才知道，接连破坏了妖族将太虚谷彻底划入手下，攻破玉门关计划的自己，鳄伏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它想要拔除自己回族领赏，非常正常！ 鲨远威毕竟是种道境后期，凝练了两颗神通道果的强者，虽然目前不显山不露水，与赵嘉年的战斗完全属于试探的阶段。 但没有人敢忽视它的实力。 此时它想要抽身于旋涡，祸水东引，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拦，只是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它们，随时做好再度开战的准备。 没过多久，鲨远威便带着一帮手下远离了。 直到过去了足足五分钟，众人紧绷的心弦才慢慢放松。 闵玉堂第一个冲到姜陵身边，两眼放光，惊喜说道：“天呐，姜陵，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医家读书人’的？看你那将一头种道境中期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心计与实力，已经比我强上十倍不止了！” “战而胜之”和“胜而杀之”是两回事。 或许出身于半圣世家的闵玉堂有自己独到的手段，能够在同层次的战斗中不落于下风。 可真要让他杀死一头种道境中期的海妖，想像姜陵这般轻松惬意，那是决计没有可能的。 此时的陆昌已经再没有了昨天的轻视，敬佩地看着姜陵说道：“你比我强，不愧是敢和沈无极叫嚣的天之骄子。” 季原同样是惊喜不已，说道：“姜陵，你这可就见外了，居然不说你的灵兽也有种道境实力，你知道我们看到你被四头种道境海妖包围的时候有多么担心吗？” 四头种道境海妖，为首的还是凝练出了道果的种道境中期的强者。 这等实力的围剿，除了赵嘉年可能将它们全部杀死之外，换作在场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两人之间的组合，也不可能将它们统统杀死。 正因如此，所以才显得姜陵和黑胖的实力强劲。 姜陵也知道自己冒险了，不好意思地拍了拍站在一旁的黑胖，说道：“我也没想到这胖子今天这么给力，也不枉费我喂它吃那么多了。” 黑胖发出不服气的哼唧声。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极大的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生疏仿佛顿时一扫而空，此地只剩下了欢声笑语。 第398章 一剑抹除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鲨远威等人离去的另一边。 “该死的，鱼老四竟然死了……”鲨远威带着一群手下穿梭在海底，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沉重的低气压在它的队伍中弥漫，每一头海妖的心底都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再也没了接到这个任务时的兴奋与激动。 昨天，当他们听到鳄伏一方给出了如此丰厚的奖励，要猎杀的人族却仅仅只有蕴灵境大圆满的时候，几乎所有海妖的心底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这不就相当于白送钱？ 鲨远威等贼匪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正因如此，所以它们才格外谨慎的派遣出了足足四位种道境的手下，其中还有一位小首领。 可谁能想到，如此堪称“奢华”的阵容，最终却依然折戟沉沙了？ 有手下附和道：“若不是鳄伏说那小子实力顶多也就种道境初期，情报出错，咱们根本不至于损失这么多人手！” “没错！” “是啊！这笔账必须记在鳄伏的头上！” 海妖纷纷出手，表情皆是愤怒不已。 然而，这句话才刚刚响起，鲨远威的身体竟是突然调转，反手便是一掌拍在了刚刚说话的那头海妖脸上，将它直接打到了地上。 鲨远威怒骂道：“你这个白痴！鳄伏已经种道境大圆满，三颗神通道果加诸于身，手段堪称千变万化，再加上它圣子的身份……你让我记它的账，你想死别拉上我！” 那头仅有种道境初期的海妖委屈地捂着脸从地上站起，强笑道：“老大我说错了。” 插曲过后，海妖又开始赶路。 鲨远威忽而又说道：“不过若是咱们在龙墓里找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让我突破到了种道境大圆满，甚至更进一步的话，它即便身份高些，也总是需要付出点代价的。” 听闻这话，一帮海妖眼前一亮，纷纷出声恭维鲨远威。 就在鲨远威在小弟们一声又一声的吹捧里逐渐迷失方向，找不着北的时候。 忽然听到，头顶的山脉之上，响起了一道淡漠至极的声音。 “突破？你已经没有那天了。” 鲨远威一瞬间从飘飘然中惊醒，猛然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衣身影盘膝而坐，如同夜色般快要融进山脉里。 若不是他的膝盖上放着一口锋锐潋滟的宝剑，恐怕鲨远威还不能一眼找到他。 “你是谁？！” 鲨远威正愁着心中的怒火无处宣泄呢，没想到竟然在无人之地看到了一个人族男人。 要知道它现在可是带着一帮手下的。 加上自己这么一位种道境后期的强者坐镇，想来只要不碰到类似于鳄伏、敖玄那种蛮不讲理的存在，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而偏偏人族中最强的那位秦牧生自己还见过，并非此人的模样。 所以啊……还真是瞌睡了就送来枕头，不是找死也是找死了！ 鲨远威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脑海里正在幻想着如何将此人撕碎，拆分入腹呢，却是忽然听到他再度开口： “原来还想着你们即便杀不死他们所有人，我还能出手斩草除根。” “没想到你们这帮杂种还真是贪生怕死，连一个蕴灵境大圆满的垃圾都杀不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鲨远威听到这话，猛然睁大了眼睛，一颗心脏咯噔一下，寒意顿时席卷全身。 这人类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像是亲眼目睹了刚刚我们的战斗一般？ 可我怎么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到底躲在哪？！ “你到底是谁……”鲨远威再度怒喝出声，只是还未等它的声音彻底响起。 盘坐在山脉之上的那位男人便出手了。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虚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其上，三颗晶莹欲滴的果实表面写满了深奥晦涩的文字，宝光流转，气象尊华。 男人膝上的宝剑出鞘的瞬间，一颗神通道果光芒大盛。 紧接着，一抹璀璨的银色光芒，便彻底占据了下方所有海妖的视野。 “剑狂……你突破到了种道境后期！！！” 鲨远威终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然而，这还有用吗？ 数十息过后，沈无极静静地看着下方那道如同裂缝般狰狞宽大的剑痕。 难以想象，七八头皆达到种道境级别，甚至还有一头种道境后期强者存在的队伍，竟然皆是陨落在了他这一剑之下，连反击都做不到。 “正面击杀种道境中期海妖……看来只能在龙墓内找机会了……” 沈无极张开嘴，舌剑归位，转身飘然离去，并没有处理现场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是啊。 人族杀妖天经地义，他又何必遮遮掩掩？ ………… 伴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笼罩在英魂谷上的夜幕逐渐褪去，日色出现，无数在黑暗中蛰伏的队伍皆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也就代表着，夜色中最大的危险，凶猛残忍的海兽要进入休眠状态了。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慢慢地，英魂谷的大地上开始可以看到一支又一支整装待发的队伍了。 一道道身影，如同蝗虫过境般不约而同地朝着北边，英魂谷的最深处掠去。 很显然，那里，便是所有传言中，龙墓即将出世的地点。 伴随着路线的汇聚，一支支队伍也在所难免的迎面撞上。 或是出于仇怨，或是出于利益，或是仅仅只是为了口腹之欲…… 总而言之，路程之中，不时就能听到汹涌不断的战斗声，而战斗的收尾往往会伴随着生灵凄厉的惨叫，肉体被撕裂的声音而结束。 鲜血染红海水，但不过一会这种血色就会被广阔无垠的海洋分化消散，成为亿万水滴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这样的画面场景出现在英魂谷各处，可以这么说，除了存在威慑力的队伍之外，几乎所有的队伍或多或少的都进行了一定规模的战斗。 而就是在这么一个背景之下，一支纯粹由人族组成，顺带还跟着一头臃肿肥胖的黑水牛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英魂谷中心区域。 毫无疑问，正是经历了一番磨砺后的姜陵小队。 第399章 群雄汇集 英魂谷此片海域之中，抬眼望去，不说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那数量也是惊人的多。 想要从中浑水摸鱼，渔翁得利的队伍数不胜数，一双双潜藏在暗处里的眼睛如同黑夜里的豺狼，散放着绿油油的光芒。 想来，哪怕是强如贡献榜上的强者，但凡敢在他们面前露出颓态，也很有可能被这些虎视眈眈的队伍群起而攻之，分食殆尽。 “我们快些。”赵嘉年扫了一眼附近的情况，沉声说道。 有种道境后期坐镇的他们，虽然实力算不上顶尖，但好歹也算是中上水平了。 再加上全员至少种道境中期的战斗力，“量”虽不占优势，“质”却是一顶一的好。 在不刻意生事的情况下，除了鲨远威这一伙的例外，众人还未曾遇见过什么麻烦。 姜陵几人谨慎地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海域，终于抵达了英魂谷所谓的中心区域。 只是这里的环境，却是着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丝丝缕缕几乎已经凝成实质，可以被肉眼所观察到的暗红煞气，一座又一座连绵的海底山脉被恐怖的力量粉碎，至今未能恢复原貌。 大地是昏沉的，即便此时是白天，刺目的阳光似乎也无法穿过层层煞气，彻底照亮此地。 坑洞满地，满目疮痍，时不时地就能看到一截裸露在外的骨茬。 只是这些骨头的主人生前或许拥有着通天彻地的力量，现如今却也早已被时光侵蚀得失去了价值。 只消轻轻一碰，这些骨茬便会砰的一声化为一团白雾，散于水中。 这里便是远古时期，龙族与外族展开大战的地方了。 龙族史称这场战斗的结果是它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毕竟悬龙城落入到了它们的手里。 不过看这漫山遍野的尸骸，姜陵心想，即便是作为巅峰强族的龙族，恐怕也在这场战争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真多‘人’啊。”闵玉堂低声说道，有些牙疼。 或许是到了如今这一地步，已经不需要再藏拙了，所以四面八方，皆是能够感应到有种道境以上的强者释放气机，震慑八方。 而这些强者，最低也是种道境后期的存在。 这还是悬龙城刻意减少了外来试炼者的结果！ 显然，龙墓出世的吸引力远远大于姜陵等人的想象。 “这里便是龙墓出世的地点了吗？为何我感受不到一点异常？”陆昌沉声说道。 其实不只是他，事实上姜陵也没有感应到丝毫非同寻常的波动。 “而且这座龙墓为什么会建立在一处古战场上面啊？不晦气吗？”闵玉堂不解地说。 这一点季原倒是知道，微笑说道：“龙墓遍地是宝早就在万界传开了，为了防止自己死后被盗墓，有些龙甚至还会把坟墓建立在星核之内，葬在古战场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那为什么龙族不将我们驱赶呢？这种属于龙族的财富一般来说自己吃下不更好吗？”闵玉堂说道。 一人独享蛋糕可比分蛋糕幸福多了。 这时赵嘉年开口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正是因为连龙族自己都知道死后难得清静，所以它们的龙墓之内往往步步杀机。若是只派龙族前往开发，收获大，但死伤也不小。” 所以咱们只不过是一群探路的先锋罢了，不要把龙族想得太大方…… 季原笑道：“听说每当即将日落的时候，这里都会响起若有若无的龙吟，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龙吟声越来越清晰了。” “想来如果真的有龙墓，出世也就这几天了。” 闵玉堂感慨地说：“希望墓主生前修为不要太高啊，否则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他们的预估当中，这座龙墓的墓主生前修为绝对不会太低。 否则的话，坟墓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才有出世显露的痕迹了。 正当姜陵几人还在思考的时候，突然间，四面八方竟是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阵骚动。 “秦牧生来了！”陆昌忽然低声说道。 古国不显山不露水的第一天骄，梅王秦牧生？ 姜陵顺着四面八方的惊呼声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支由七个人族组成的小队，从右侧的方向堂皇而来。 强横的才气波动自天地间弥漫。 能够加入到梅王队伍里的，竟然最低也是种道境初期！ 姜陵定睛看向那道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身影，青衫宽袖，长发高束，容貌普通却相当耐看。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过人，一举一动间皆有难以言喻的玄妙之感流转。 “传言梅王最善棋道，目前已经走到了棋道二境‘引绳棋布’的尽头，只待一个契机，便能踏入棋道三境‘火列星屯’，招招如同流火天降，威力无穷。” 作为曾经楚国学宫的“第一天骄”，或许赵嘉年曾也把这位“梅王”当作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对对方的情报格外了解。 只是自从他被沈无极击败后，心境动荡，恍若从云端坠落。 虽然最后依然重拾初心，突破到了种道境后期，却也依然落下了对方一步，心中既有感慨，也有遗憾，复杂不已。 忽然，秦牧生的目光投向了姜陵等人的队伍，眼中有惊讶之色流露。 或许是没想到悬龙城居然除了自己和沈无极之外，还能有第三支略呈规模的人族队伍。 双方并不认识，所以只是互相点头致意，秦牧生便带着人去往了另外一处地方，与姜陵等人倒是相隔不远。 没过多久，天地间又出现了新一轮的骚动。 “它怎么来了？” “它竟然也敢来？！” 难以置信的声音铺天盖地响起。 姜陵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会在这悬龙城达到“人人喊打”的程度，忍不住好奇看去。 只见一支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队伍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不过刚一出现，恐怖的威压便铺天盖地而来。 种道境大圆满！ 姜陵等人心底咯噔一下，脸色凝重地望向了那道释放气机的身影，顿时被她的容貌给吓了一跳。 没错，那竟然是一头雌性的鲛人！ 她的上半身和人族无异，雪白的皮肤，饱满的双峰，一张俏脸单纯又美丽，水汪汪的大眼睛怕是能够勾得无数男人心颤神摇。 但视线一旦往下探下，那么想必再烈的欲火，恐怕也会在一瞬间被冰水浇灭…… 鲛人终究是鲛人，她算上那条鱼鳞密布，两边开叉，弧线优美，结实有力的尾巴，人立而起的状态下怕是有足足三米！ 如此标志性的长相，季原等人一下就认出了她的身份，脸色一变，低喝出声： “鲛歌！悬龙城外的海匪女王！” 第400章 你这种人 悬龙城外贼匪密布，专门以试炼者为目标，收割他们的性命，从而得到财物。 鲨远威便是做这一行的。 只是令姜陵等人没想到的是，悬龙城外凶名最盛的海匪，竟然会是一头雌性的鲛人！ “在悬龙城内，听闻她的悬赏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但凡能够摘下她的头颅拿回悬龙城，都能换取近乎天价的报酬！媲美普通四象境强者的毕生家产！”季原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姜陵和赵嘉年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四象境强者的毕生家产？ 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恐怕就连四象境强者都不敢说自己毫不动心。 这鲛歌到底杀了多少生灵？ 姜陵脸色凝重地抬头看去，彼时已经全没欣赏之情，只有满满的忌惮和防备。 这要是单对单的碰到对方，以目前姜陵的实力来看，还真是除了逃跑别无他路。 “咯咯咯，这天地之大，难道还没有我一个小鱼儿的容身之地？”鲛歌悦耳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听得一众生灵意乱神迷，有心灵修为低者，更是直接露出了痴迷的狂热之色。 也就是姜陵等人是读书人，而且鲛歌并没有针对他们，所以才能够幸免于难。 “况且这里是英魂谷，龙墓强者居之，若是有人觉得小鱼儿实力不济，想要驱逐，也是可以放手一试的。”鲛歌掩嘴浅笑，媚态百生。 这句话却是听得场上不少蠢蠢欲动者一下就熄了火。 虽说鲛歌恶名远扬，性命价值连城，可确实是实打实的种道境大圆满，凝练了三颗神通道果的强者，否则的话也不会活到今天，成为所谓的“海匪女王”了。 若没有同样层次的强者领军出手，光凭它们，哪怕种道境后期再多，恐怕也只能战而胜之，无法拦截一心想逃的鲛歌。 于是无数双眼睛顿时落到了同为种道境大圆满的秦牧生身上，希冀着他能够成为那个领头人。 然而结果是很显然的，身为人族的秦牧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成为别人手上的枪？ 鲛歌带着手下安然飞往了另外一座山头。 那上面的生灵看到鲛歌娇笑而来，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秦牧生和鲛歌两人的接连而至，像是点燃了什么信号一般。 没过多久，东边的方向便是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急啸声。 紧接着，足足八道身影，便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出现在了此片海域之中。 “剑狂！”有生灵惊呼出声，一语道破了来者的身份。 “听闻他上个月前在裂渊突破的时候，曾召唤出‘万剑归宗’的异象，借此一举突破到了种道境中期，实力极为不俗。”季原趁此机会，补充了一句。 看似是在点明沈无极实力出众，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姜陵小心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关于两者之间的恩怨，他们早已通过赵嘉年的解释了解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沈无极突破时的异象是“万剑归宗”…… 只是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敌人，老实说关于两人第一次相遇的画面姜陵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 今天终于得见，怎么可能甘心不好好打量一番？ 姜陵抬头望去那支队伍中最前方的那道黑衣身影。 沈无极身材清瘦，肩宽腰窄，脸上的表情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般平静，虽是不言不语，两眼之中却独有锋锐的剑意流转。 他并没有刻意收敛锋芒，正因如此，所以寻常修为者哪怕只是与他眼睛对视一下，都会感到肌肤就跟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前几天有海妖路过东面，你们猜看到了什么？那里凭空出现了一道长达百米的裂缝！据查探，死的正是鲨远威那帮人，而对方只出了一剑！” 有水族在沈无极出场的时候，将该则刚得到的情报公布出来。 很显然，它怀疑出手的人正是这位近期在悬龙城声名鹊起的“剑狂”。 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了一番震动。 毕竟鲨远威也算是老牌的种道境后期的强者了，如今竟然在带着手下的情况下，被人一剑抹杀。 对手的战斗力就算没有达到种道境大圆满，想来也是相差无几了。 不过对于姜陵等人来说，这则消息中“爆炸”的点，与其说是沈无极的实力更进一步，比想象的还要恐怖，不如说他竟然杀死了鲨远威那一等人。 什么时候杀的？ 难不成他目睹了我们全场的战斗？ 他当时果然就在附近！ 与赵嘉年几人的迟疑不同，姜陵表现得异常肯定。 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亲人伴侣，有时候是你的死对头”。 当时姜陵就想要探测周围环境来着，若不是鱼妖暴起出手，从中阻拦，或许他就已经找出对方了！ “这悬龙城真是热闹啊，竟然连姜镇国都不惜以身犯险，沈某还真是失礼了。”沈无极转过头，目光平静的越过了昔日的敌手赵嘉年，径直地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此时沈无极用的是人族语，在场能够听懂的生灵很少。 秦牧生等人显然不在此列。 听闻这话，秦牧生等人纷纷转头，面面相觑，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诧异之色。 根本就没有想到，堂堂楚国第一天骄，名动悬龙城的“剑狂”居然会关注一位蕴灵境大圆满的读书人。 而且他称对方是什么？ 姜镇国？ 谁敢以“镇国”二字自称？ 一时之间，秦牧生背后的几位读书人纷纷面露敌视之色，认为这名少年简直狂妄至极，观感一下掉到了最低。 不远处，鲛歌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旁站着一位战战兢兢的人类，正是她突然刚抓来的“翻译”。 “悬龙城又不像各地学宫般写着你‘沈无极’的名字，我姜陵为何不能来？”姜陵平静道。 话里的意思，却是在讥讽沈无极当初仗势欺人，动用虚圣世家的力量，对自己一个三之境读书人采用“学道封杀”的往事。 沈无极摇头轻笑：“当初之事不过只是一个玩笑罢了，你最终不也去了凉州学宫？若是你真的在意这段往事，大不了我给你一些补偿罢了。” 玩笑？ “你竟然把一位读书人的前程视为不值一提的玩笑？” 听闻这话，哪怕是姜陵的好脾气，也忍不住动了真火。 这天底下，叫得上名号的寒门天骄有几位？ 姜陵认识的也就宁凡钊一人罢了！ 而且对方年少时就被发掘，从而鲤鱼跃龙门，搬入了孔城。 寻常的寒门弟子，即便小有天赋，在面对学道封杀的情况下，有几个学宫敢冒着得罪沈家的风险招收的？ 要知道，楚国的江山，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易主的！ 今天不臣服的姿态，就有可能成为明天沈家上位之后挥舞而来的利剑！ 而夹杂在中间的寒门子弟，则完全变成了双方博弈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可以说，若非此事的主角是姜陵，一个寒门子弟的一生都将因为沈无极的一句话而改变。 而他是怎么想的？ 竟然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玩笑！ 不过姜陵也知道，与沈无极进行口头纠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那样反而会让自己显得“破防”。 于是，姜陵转而便说道： “也对，你这种人能说出这种话很正常。” 第401章 龙墓出世 你这种人能说出这种话很正常。 你这种人。 你这种话。 你…… 可以说，没有什么话能比这个“你”字更具有杀伤力了。 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沈无极额头的青筋便是接连跳起，眼中好似有万千把利剑飞过，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出手，斩杀姜陵。 恐怖而又凛冽的风暴在沈无极的身下成型。 什么叫“我这种人”会说出这种话很正常？ 什么意思？ “我这种人”是什么人？ 你姜陵不过是写了几首破诗罢了，竟然就敢如此轻贱于我？？！ 赵嘉年等人脸色凝重，个个上前一步挡在姜陵面前，纸笔齐出，才气鼓动。 鲛歌看到这一幕眼睛都亮了，恨不得当场鼓掌让双方开打。 秦牧生等人则是难掩震惊的看着，难以置信双方同为人族，沈无极竟然有要出手的征兆。 双方到底结了什么仇怨？ 姜陵面无表情地拨开了挡在身前的伙伴，望着远方天空的沈无极淡淡说道：“少在那里装腔作势，有本事你就来杀我！” 此言一出，听着同声翻译的鲛歌兴奋的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秦牧生更是愕然张大了嘴巴。 谁能想到，姜陵竟然敢如此挑衅沈无极？ 他真的不怕死吗？却也好似不尽然。 毕竟即便身在悬龙城，众目睽睽之下，倘若姜陵没有犯下“叛族”之类的重罪，恐怕就连沈无极都不敢随意杀人。 那可是会遭受刑殿审问的！ 沈无极身后的女子大怒，上前就想要辱骂姜陵，却直接被沈无极伸手揽下。 “很好，你很好。”沈无极冷冷地瞥了一眼姜陵，气势突兀消散，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带着众人降落到了另一处远离他们的山头。 冲突来得快，去得也快。 围观的群众甚至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结束了。 那名婢女脸色显然不满这样的处理，咬牙切齿压低声音说道：“少爷即便不能公然杀他，羞辱一番也行的？为何退让？” 沈无极面无表情地说：“侮辱事小，外族看我人族笑话事大。” 他看了一眼周遭密密麻麻的队伍，语气平静地说： “别急，龙墓中自有机会。” …… 时间逐渐流逝，一个时辰后，连贡献榜第一的北海龙宫敖玄都来了。 当它出现的时候，仿佛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敖玄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带任何手下的强者，如同一抹银白色的闪电般，突兀地就降临在了此地。 这是姜陵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真龙”，牛头鹿角，鱼鳞蛇身，两条修长的龙须在水中肆意飘然。 不愧是传说中的“海洋霸主”，海水的阻力在龙族的身体上仿佛根本就不起作用，它只需要轻轻一摇，身体便会猛然出现在数百米开外，速度惊人。 不过刚一出现，强横的龙威便直接洒满了整片天地。 几乎所有的水族，都从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抵抗的威压，唯有低下头颅，弯下腰脊才能够缓和这种恐怖的压力。 即便强如鲛歌，也难逃例外。 她脸色一变，很快就恭顺地低下了头，姿态如同一位人族的小女人。 敖玄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位凶名赫赫的“海匪女王”，但它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看到这一幕，无数期盼着发生什么的生灵既感到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 鲛人族毕竟也属于水族中的一种，属于龙族的臣民。 鲛歌虽然凶名赫赫，但也知进退，即便有龙族想要杀她换宝，她也只是伤而不杀。 正因如此，所以自恃身份的敖玄才没有为难她一个“女人”。 敖玄悬浮于上空，扫视了一眼到场的人马，大概知道有谁到了之后，便准备等待龙墓出世。 但就在这时候，它忽然看到了一位人族。 怎么会有亲切的感觉？ 敖玄格外不解，虽然人族和龙族世代交好，不过这可跟个体没有关系。 况且在场这么多人族，自己也没理由和一个境界最低的人感到亲切啊…… 敖玄一言不发地来到了一处山头。 殊不知，此时的姜陵也是有所疑惑。 “刚刚敖玄看了我一眼？怎么感觉乾坤袋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北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发现对方人还没到呢，强横的气血波动和妖气就已经涌现而出。 “鳄伏！”季原脱口而出。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直接沉到了谷底。 毕竟几人早已通过鲨远威的口中得知，当初聘请鲨远威伏杀他们的，正是这位妖族强者，圣子鳄伏！ 如今它终于来到，难道要提前爆发战斗？ 姜陵虽是不言不语，但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对方身为种道境大圆满，凝练三颗神通道果，若不拼尽手段，怕是连逃都难！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鳄伏率领着一支妖气森森的队伍出现了。 顾名思义，鳄伏乃是一头鳄妖，通体金黄，一双眼睛之中仿佛有尸山血海翻滚，气血磅礴，煞气外露，显然非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杀戮才获得如今的名声。 “人魔何在？”鳄伏刚一来到这里，一双眼睛便直接扫过了在场的所有的人族。 它用的是龙语，所以这次所有生灵都听懂了。 众人听着这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诧异的想。 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这个人族才能被冠以万界既唾弃又恐惧的“魔”名？ 沈无极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姜陵。 注意到他的眼神，秦牧生心中一惊，又是他？ 果然，当姜陵从队伍中走出的时候，该片区域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这人族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好像所有事情都和他有关？ 敖玄原本在闭目养神，发现事情竟然牵扯到刚刚与自己心生所感的人族后，宽大的眉头顿时轻轻皱了起来。 鳄伏面色冰冷地看着那从队伍中走出的少年，说道：“就是你屡次破坏我妖族大计？” 姜陵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莫非我要洗干净脖子等死？” 姜陵的龙语可比鳄伏流利多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结巴在与一个正常人吵架。 无数生灵的表情一下变得怪异无比。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看到鳄伏被一个人族羞辱…… 果然，鳄伏的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致。 “你找死！”鳄伏抬手就准备对姜陵出手镇杀。 至于那些围在姜陵的赵嘉年等人……呵呵，重要吗？ 不能坐视不管！秦牧生眼中寒芒一闪，同为人族，虽不相识，但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 这小子身上怕是有秘密，不能就这样死了……敖玄心里闪过同样的想法，正准备出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原本就不算亮堂的天色忽然昏暗了下来，几乎化做成了一片混沌。 就在这天昏地暗，不明所以的时刻，突然间，一声通天彻地般的龙吟声，陡然响起。 吼！！！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生灵的视线都转移了目标，有热血沸腾，激动兴奋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龙墓出世了！” 第402章 悬龙城城主的委托 龙墓出世了。 该消息几乎刚一出现，便直接引发了一连串的震动。 众人循着龙吟的声音猛然抬头望去，只见混沌一片的海洋里，竟是陡然亮起了一片如同萤火般的光芒。 那是分散在这片海域之中的天地元气，此时伴随着龙吟的响起，竟是如同一团风暴般疯狂地朝着一处巨坑凝聚而去。 “原来是在那里！”敖玄失声呢喃。 怪不得这座龙墓久久没有被人发现，原来竟是藏在这座巨坑里面。 嗡！ 丝丝缕缕，呈现出淡黄色的龙气从巨坑的底部，泥土之中的缝隙氤氲袅袅而出，渐渐地在众人的面前勾勒凝聚成一条模糊不清的龙影。 “竟是东海龙宫的龙族！” 天地间有水族失声惊道。 正如银色乃是北海龙宫龙族的象征，金色是东海龙宫龙族的象征 。 只是这座龙墓的主人显然不是纯种的真龙，否则的话就不会表现出淡黄色的色泽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令得在场不少生灵虎躯一震，目露激动之色。 毕竟东海龙宫身为龙族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它们的真龙的墓穴向来被龙族视为禁脔，若是有外族胆敢私自挖掘，动辄就是生死大仇。 所以，反倒是“不那么纯”的东海龙宫的龙族墓穴，它们才有伸手的机会，不至于被驱逐在外。 伴随着吸收的龙气越来越浓，渐渐地，龙影的身影越来越凝实，趋向于实质。 一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压力，如同重力般铺天盖地的落下。 实力弱者稍一感受便难以抗拒的直接下跪，哪怕强如种道境后期的赵嘉年，也是忍不住弯下腰，头冒冷汗。 唯有无限接近于四象境的顶尖强者，才能在这威压之下留下颜面。 其中敖玄是最为轻松的，浩瀚磅礴的龙威皆被它身上的龙鳞一泄而空。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人影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你小子……”鳄伏目光死死地盯着站立着的姜陵。 他身上果然有我龙族的宝物！ 看起来位格还不低，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敖玄心想“果然如此”。 沈无极头顶长剑，面无表情地看了姜陵一眼。 秦牧生和鲛歌则是满脸好奇。 此时，伴随着最后一缕龙气被那条龙影纳入体内。 终于，在其张开嘴的同时，一抹璀璨的金光顿时如同射线般扫过巨坑。 轰隆隆！ 纵横沟壑的巨坑像是在一瞬间沸腾了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在里面陡然升起，瞬间就攀升到了他们望尘莫及的境界。 “天命境龙墓！”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全场。 紧接着下一秒，一圈又一圈的符文，竟然如同潮水般从巨坑的底部浮现，化作成了一口漆黑的漩涡，磅礴的吸力瞬间落在了每一个生灵的身上。 姜陵等人正准备进入龙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姜陵的脑海中竟是忽然响起了一道闻所未闻，陌生至极的声音： “将墓主的‘光阴石刻’带出来，我可让你在你族藏品中择一带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陵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团光彩猛然“炸开”了，一件一件难以置信，价值连城的珍品接连在姜陵的面前闪过。 前面倒也还行，只是让姜陵大感震惊，毕竟眼界还处于很低端的程度，无法想象它们具体的价值几何。 但当他看到一物的时候。 整个大脑仿佛宕机了一般，再也看不清其他的东西了。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悬龙城？” “刚刚说话的是悬龙城城主？除了祂还有谁能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可祂明明已经超凡入圣，可以自己在龙墓中寻找，为何要借我的手获得？”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看似很久，但实际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姜陵回过神的时候，面前是闵玉堂那张关心的大脸： “你怎么了姜陵，为什么叫你不应？我们该走了！” 然而此时的姜陵却是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姜陵猛然抬头望去其他人。 果然，无论是秦牧生、沈无极、敖玄、鳄伏……甚至于就连鲛歌，此时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定的变化。 或是惊喜，或是凝重，或是激动……各不相同。 但可以肯定的是，姜陵并不是唯一一个听到悬龙城城主说话的人。 在场所有，但凡战力达到种道境大圆满的天骄，都得到了悬龙城的指示。 而我是一个例外…… 姜陵脸色凝重，即便悬龙城城主实力强大，一眼便可看出自己战力与境界不对等。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远远达不到可以跟沈无极他们掰手腕的地步。 为什么祂会把自己也算进去？ 时间紧迫，疑点重重。 姜陵来不及去思考悬龙城城主的想法了，因为龙墓在前，无数道身影已经化为了流光钻进。 “卑微的人族，祈祷在里面不要被我撞见，否则你会死的。”鳄伏阴冷地看了姜陵一眼，随后带着一帮手下直接飞进了那口旋涡当中。 身为妖族的它直觉敏锐，当然能够感知到当时它想要出手的时候，有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锁定了自己。 秦牧生也就罢了……怎么敖玄也帮他？？ 鳄伏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反正不过是一个蕴灵境大圆满的蝼蚁，即便文武双修，曾越境斩杀又如何？” 在种道境大圆满的它眼中，姜陵只是一个随手就能抹除的存在。 鳄伏是第一个飞进旋涡的。 等它走了之后，姜陵才感觉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鲛歌是第二个动身离开的，也不知道悬龙城城主许诺给了她什么。 自打那会起，她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沈无极看也没看姜陵一眼，第三个进入到了漩涡当中。 秦牧生动身之前，顿了顿，还是对姜陵说了一句话：“我劝你还是离开。” 无论是鳄伏，还是沈无极，都不是你一个种道境初期的人可以招惹的。 姜陵沉默地摇了摇头：“多谢好意”。 这是婉拒，也是在感谢他之前的举动。 虽然没有真正动手，但秦牧生流泻的气机还是能够被人感受到的。 若不是他，恐怕鳄伏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耳边响起一道急啸，敖玄飞身进入了漩涡。 “殿下，该走了。”秦牧生的手下催促道。 秦牧生不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同样飞入。 “我们也走。” 望着周围空荡荡的一片，姜陵的眼底也是浮现出了一抹炽热之色。 紧接着下一秒，便与赵嘉年等人一同朝着龙墓入口飞了进去。 第403章 龙气莲王 当进入到那由圈圈符文汇聚而成的漩涡的时候，姜陵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再度降临出现在了脑海里。 只不过这一次与太虚谷那次不同，很快姜陵就从眩晕感中抽身而出。 “果然和他们分散了吗？” 姜陵并没有非常气馁，毕竟他们小队无论是谁，都没有弱到必须让其他人保护的程度。 只要稳扎稳打，想来都不会陷入特别困难的境地。 姜陵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看起来与荒地没什么两样，视线之中除了一座又一座干秃的山头之外，天空呈现出的是一种昏黄的颜色。 “这龙墓之中竟好像呈现出另外一番天地的样子？真的是天命境级别的墓穴吗？” 因为有悬龙城城主的插曲，所以姜陵本能地将该处墓穴的定级往更高处想。 姜陵并没有原地等待的想法，而是催动身法飞往了一处方向。 身处于该片天地之中，姜陵能够感受到有丝丝缕缕的，奇异的力量波动。 这是龙气，与才气，气血之力等一样，乃是独属于龙族的力量源泉。 姜陵尝试着通过吞天呼吸法炼化周遭的龙气。 没想到只是一个试探之举，运转了之后，肉身竟是真的化作成了一口漩涡，将周遭的龙气尽数吞噬进了身体。 原本不过麦芽般大小的道树此刻竟是陡然拔高了几厘米。 虽然看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进步，但这一幕却是让姜陵惊喜不已。 “龙族有一项天赋神通闻名万界，名唤‘腾云驾雾’，待修炼有成，瞬息万里都不在话下。” “而恰好的就是，对于诡者，只要拥有足够的龙气，便可偷梁换柱练成，不知我在这龙墓之中可有机会？” 虽然通过诡者的方法凝练出来的神通道果，会出现存在“使用次数有限”的弊端。 可顶不住这种天赋神通好用啊！ 无论是用于追击还是逃命，“腾云驾雾”都是一项顶尖的神通。 感应到了龙气后，姜陵便明白自己该去往的方向大抵是哪边了。 就这样赶了十分钟的路，姜陵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淡黄色的河流。 与此同时的，终于是有其他生灵的气息了。 “咦，那是什么？” 有海妖指着河流的上方，惊呼出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姜陵同样没有例外，顺着河流往上望去，在那视线的尽头，竟是看到了一株又一株淡黄色的八瓣莲花，从上流的方向缓缓飘下。 事实上还未等莲花飘到姜陵的面前，他就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散放的浓烈龙气。 “竟是龙气莲？！”姜陵大吃一惊，又惊又喜。 没想到刚来这龙墓当中，便碰到了如此重宝。 龙气莲，顾名思义，乃是常年累月之下，吸收了大量的龙气，从而产生了变化的异种莲花。 每一株龙气莲当中都蕴藏着大量的龙气，如同一个移动的资源库。 对于龙族，可以充当补充力量的丹药。 对于水族，可以作为提纯血脉的神物。 对于姜陵，则可以用来催熟道树，尝试凝练传说中的“腾云驾雾”。 用途如此之广泛，由此便可以看出这“龙气莲”价值之昂贵，远超寻常神物，更别说这里竟然还一下出现了数百株，自然一下就点燃了无数生灵的贪婪。 但除此之外，姜陵通过诡者的传承，还知道一件事情。 因为生长环境苛刻的原因，龙气莲极少成片生长，唯有在龙气充沛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如此盛况。 而龙气充沛，往往代表着会蕴养出一株品质远超普通龙气莲的极品龙气莲，也被称之为“莲王”。 “若是真有莲王的话，恐怕还要再等一阵子，这期间就先拿一些普通的，以防血本无归。” 姜陵刚打定主意，还没来得及出手。 一头虾怪倒是先按捺不住了，大笑着一跃而起，直奔一株一看年份就远超四周的龙气莲飞去。 “这龙墓虾爷爷我还真是来对了，脱水籍，跃龙门，化真龙，享富贵……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今天正确的决定！” 它似乎已经通过眼前的龙气莲，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所以才遏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然而，还未等它触碰到那株娇艳欲滴的龙气莲，姜陵就先一步从河面之下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波动。 唰！ 看似平静的河流之下，一道漆黑的影子忽然斩破了水面，从下而上，如同一柄锋锐的弯刀般，径直地劈在了虾怪的胸膛之上。 “啊……” 虾怪甚至连死前的悲嚎都无法完整喊出，胸膛就直接被劈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大片的血肉哗啦啦地直接倾倒在了河流之中。 望着这一幕，在场所有正准备动手摘莲的生灵皆是脸色一变，紧接着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寒意。 虾怪的实力虽然连中游都不算，仅是铭文境大圆满，可即便如此，连对方的真身都无法逼出也太夸张了？ 水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故弄玄虚……看我斩它！” 这时，有一头足有种道境初期的鱼妖冷哼一声，一身鳞片竟是在短短几息之间，尽数化为了银白之色。 一股难以言喻的龙威自它的身上弥漫，覆盖八方。 显然，它身上的龙血占比要优于在场其他的水族，而且体内的龙血还是北海龙宫的，还未出手，就已经展现出了极为强横的一面。 鱼妖口吐风暴，对着河面下方便是一顿无差别进攻，就为了逼出藏在里面的那个凶物。 果然，威力达到了种道境之后，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河面之下，竟是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般的怒吼。 轰！ 原本平静的河面，在这一刻，竟是突然升高，没过一会，众人的视线当中便出现了一头足有十几米高，巨大无比的水怪。 那是一头章鱼，每一条触手之上，竟然都生长着一排晶莹欲滴的龙气莲，猩红的双目，冲天的煞气，体表平滑的切口，此时还正在汩汩地往外渗出血液…… 所有的症状都在表示这头怪物正处于暴怒失控的边缘。 按道理来说，姜陵本应该远离这么一头实力未知的怪物。 但当姜陵的视线不小心扫到了它的头顶之后，脚步一下就跟镶进了地面一般，再也挪不开了。 姜陵又气又恼，死死地盯着章鱼怪头顶那株仿佛已经镶进了血肉当中，散放着浓烈龙气的莲花，咬牙切齿，口中一字一字地蹦出： “龙气莲王……” 第404章 黄雀在后 一头浑身长满了龙气莲的章鱼，该叫什么名字？ 龙气章鱼？ 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的头上竟然顶着姜陵魂牵梦绕的“龙气莲王”！ 此物不过刚一出现，浓烈的龙气便几乎化作成为了一段“光华瀑布”，由上倾泻而下。 众人似乎光是闻，就能从中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更别说拿来炼化吸收了，说修为“日行千里”还真不是开玩笑！ “不能就这么放弃……”姜陵打定主意要试试。 于是小脑袋灵光一闪，姜陵掐着嗓子变了个声音，用龙族语声化雷音说道：“别逃！这头怪物不知在这龙墓中生活了多少年，看起来实力强大，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没有半分衰减？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只要我们齐心合力，未必不能每个人分上一杯美羹！” 很显然，姜陵想要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斩杀这头水怪是一件极度不现实的事情。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主动割让一部分“还未到手的利益”，换取这些生灵充当打手。 因为动用了兵法《瞒天过海》的缘故，所以在这些生灵的耳中，这道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虚虚实实，根本听不出方向，自然也就不用说找出说话的是谁了。 不过眼前的情况找出是谁说话重要吗？ 听到这话的同时，一众生灵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没错！我们这么多‘人’在，何必怕它一个半死不活的水怪？” “连种道境初期的手段就能伤到它，想来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杀！” “杀杀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各自为营，松散的生灵顿时汇成一团，对着水怪便是当机立断地发起了进攻。 一时之间，姜陵的视野瞬间眼花缭乱了，各种各样的法力，招式在天空中成型，落在了水怪的身体之上。 轰隆一声。 有一头种道境中期的水族一把斩下了这头章鱼的一条触手，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收入到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当中。 要知道，一条触手之上可是有差不多三四十株龙气莲的，就算自己不用，反手倒卖出去，那也是平常想也不敢想的价钱！ 有此例子，剩下的生灵更加疯狂了，法力就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水怪身上砸。 不过当然的，水怪也不是傻的，当它一条触手被打落在地的时候，直接当场就陷入了疯魔的状态。 “吼！！！” 唰唰唰…… 一只只触手，如同狂风暴雨般对着岸边的生灵便是轰然落下。 地面在震颤，生灵在悲嚎。 看样子，这头水怪虽然在这龙墓世界里待到了道树枯朽，状态下滑的程度，连神通道果的力量都无法动用。 可即便如此，它光凭肉身的力量，也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种道境后期。 正因如此，所以但凡是种道境之下的，连它一击都挡不住，肉身如同纸糊一般，刹那间便会被贯穿，落得个肠穿肚烂，死不瞑目的下场。 而此时此刻，姜陵自然不会傻傻地充当那“黄雀”的角色。 在兵法《瞒天过海》的帮助下，他高速跑动的身体就像是一团影子般，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了这头水怪的脑后方。 两枚晦涩神秘的符文，旋转着自姜陵漆黑纯粹的瞳眸深处浮现。 在感应到死亡危机的一瞬间，水怪的身体微微一顿，一条足有几米粗的触手，顿时如同一条巨蟒般，对着它脑后的姜陵便是悍然劈去。 然而，它显然是低估了星图旋转，火力全开状态下姜陵的厉害。 昏黄的天空下，一抹银白色的光芒如同闪电般掠出，裹挟着滚滚气血之力，以雷霆万钧之势，与水怪的触手悍然对撞。 砰！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水怪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那只触手竟然直接被姜陵一鞭子抽碎，鲜血淋漓，数十株龙气莲纷飞散落，又引得无数强者争抢。 姜陵没有理会这些蝇头小利，趁着水怪尚沉浸于痛苦之中的时候，还在半空中的蛟骨鞭猛然调转，竟然还有余力！ 蛟骨鞭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一旦发起进攻，那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银鞭如电，唰的一下便将水怪硕大的头颅如同西瓜般劈开了。 一击得手，各种各样的器官顿时一股脑地从水怪的伤口中倾倒而下。 很难想象，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先前还一幅横扫八方模样的水怪，这会就死在了一位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人族手里。 不过仔细想想，这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头水怪的进攻方式几乎单调到了极致，而且灵智又不高。 在这么多强者的围攻下，它只知道进攻，不知道退让，“过刚易折”这四个字在它的身上几乎体现得淋漓尽致。 更别说姜陵还是用偷袭的方式完成的击杀了。 看到水怪死亡，轰然砸在昏黄的河面上，溅起数米高的水浪，在场的所有生灵不惊反喜，像是看到了某张刮开中奖的彩票一般，唰的一下就飞了上去。 混战开始了。 无数前一秒还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的生灵，后一秒，就开始围绕着水怪尸首上的龙气莲的归属问题内战了。 同样的画面，在人族的历史上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不胜枚举，数不胜数。 姜陵自然没有心情观察。 此时的他身影如电，对着水怪头颅上的那株“龙气莲王”便是爆射而去，伸出手就想要采摘。 只是还未等他触碰到这株垂涎已久的宝物，就忽然感觉到侧面竟有一股杀意突然席卷而来。 “滚！” 难以想象，说话的竟然是一位清丽可人的人族女子。 虽然双方只有一面之缘，不过姜陵依然记得这张脸。 ——是紧紧跟在沈无极旁边的那位侍女。 她竟然充当起了“黄雀”的身份！ 此时的少女俏目含煞，张开嘴的同时，舌剑化作一道雪白的寒芒，对着姜陵便是爆射而去。 难以置信，这位看起来仅比沈无极大一点点的女子，不过刚一爆发，便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种道境后期修为。 还有她选择下手的时机，更是正好处于姜陵想要采摘龙气莲，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堪称最难受的那个“点”上。 想来一般情况下，别说是种道境初期了，恐怕就连种道境后期，猝不及防之下也要被她重创。 然而很可惜，她的对手是姜陵。 一位变化无常的“诡者”！ 第405章 收获满满 想来，无论是换做是谁，在击杀了强大的敌人，正准备收获成功的战利品的时候，一把杀意凛然的飞剑突然激射而来，都会手忙脚乱，大脑一片空白。 白衣侍女出手的时机妙到毫巅，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全。 在她看来，自己堂堂一位种道境后期的强者，对姜陵这么一位种道境初期的家伙谨慎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杀鸡也用上了牛刀。 即便有众多“目击者”在，自己不能堂而皇之地斩杀他，也能够将其重创，给龙墓内譬如鳄伏一等妖蛮创造机会。 “竟然敢接二连三地羞辱少爷，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侍女眼中寒意毕露，身后浮现出一株枝繁叶茂，摇曳生香的道树，其中有一颗道果骤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无形的力量落在那柄舌剑上，于是速度更快了，连空气都发出了仿佛被撕裂的声音。 事实上，当侍女催到这一颗神通道果的时候，姜陵就在刹那间，从上面流转的气息判断出了其出处所在。 ——不讳之门！ 出自汉·刘向在《说苑·君道》所记载的：“规谏必看不讳之门。” 凝练这颗神通道果，可以让自身的力量短暂的获得类似于“破甲”的性质，无论是动用“出口成章”亦或者侍女所用的舌剑，都能在战斗中起到不可思议的效果。 没想到她竟然凝练了这么一颗神通道果！ 雪白的舌剑切开空气，发出呜咽的厉啸声，对着姜陵的腰间便是悍然扫去。 她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自己，所以只打着废掉自己的想法！ 电光火石之间，通过这一手姜陵便直接猜出了侍女的目的。 此时白衣侍女俏目含煞，目露杀机，冷冷地盯着姜陵，似乎已经准备好目睹姜陵两条腿离开肉身，成为一头待宰羔羊的画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姜陵的身边竟是突然浮现出了一本散放着淡淡金光的书籍。 狂风卷起，纸页翻飞。 书籍的表面停留在了某一页上，四个端正隽永，暗含不羁的大字骤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李代桃僵！ 上百米外的岸边，有一截木头突然消失。 舌剑劈过姜陵腰间，横贯左右，只是还未等白衣侍女的脸上浮现出丝毫的喜色，她的一颗心就陡然沉了下去，紧接着一股难以置信的情感，顿时涌上心头。 “这怎么可能？” 白衣侍女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段木头噗通一声掉进水里，惊呼出声：“这是什么兵法？！” 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白衣侍女便注意到自己身下的河面陡然多出了一团阴影。 少年平静几乎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家少爷没告诉过你，没有绝对的把握，永远不要和武者靠得太近吗？” 此言一出，白衣侍女顿时如遭雷击，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突然从头皮传到脚底，如同触电一般，俏脸瞬间煞白。 舌剑来不及倒转，才气来不及调动，另外一颗神通道果面对此时的情况毫无作用…… 怎么回事？明明我才是那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怎么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攻守易主，成为了案板上无法反抗的鱼肉了？ 一股狂风在白衣侍女的腰间凝聚。 在这种情况之下，白衣侍女只能选择尽可能的偏转身体，避免姜陵击中要害，当场死亡。 轰！ 姜陵一拳轰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白衣侍女的后腰间。 耳旁响起了清脆的骨裂之声，白衣侍女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到极致，血丝密布，张开嘴的同时，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便洒落在了河面之上。 她的身体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朝着岸边的方向倒飞而去，气息微弱，力量波动更是跌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这对于身处夺宝漩涡的她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只是她却不知，这只是晴天霹雳中的一道而已…… 重创了这位想要充当“黄雀”的家伙后，姜陵抬手一挥，蛟骨鞭顿时卷起那株“龙气莲王”便往自己飞来。 他怎么可能猜不出这女人死到临头还算计着自己的力量，想要借着自己的力量回归岸边。 不过姜陵认为自己大人有大量，既然宝物和报酬都已经到手，自然也就懒得与她计较这么多。 感受到四面八方有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姜陵不紧不慢地将刚捡来的乾坤袋系在了腰上，转身优哉游哉，继续前往了东边的方向。 看见姜陵得到了最好的“龙气莲王”后便离开。 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担心姜陵会与自己争夺剩余“龙气莲”的生灵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那可是一鞭抽碎水怪，正面越境重创种道境后期强者的狠人。 在场没有一个存在敢说自己有把握战胜他的。 “他好像是鳄伏盯上的那位人族？” “噢！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他嘛！” “原本我见他只有种道境初期的实力，还觉得必死无疑，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有点实力的。”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中，有数头心怀不轨的海妖对视一眼，探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队伍，顺着白衣侍女身上血液的味道便追了过去。 杀人越货是它们的老本行了。 如今用在当前的场面，还真是“术业有专攻”！ …… 数公里之外，白衣侍女一边咳血，一边扶着腰身踉踉跄跄地前进。 可以看见，此时她的眼中除了几乎满溢而出的愤怒之色之外，还写着深深的恐惧。 “该死的，这姜陵竟然拥有和少爷一样恐怖的战力，只不过是初期罢了，竟然就能连续跨越两个小境界正面重创我，若非他手下留情，我甚至已经死了！” 白衣侍女浑身都在颤抖，除了情绪激动的原因外，还有身体内的疼痛。 “不知断了多少个骨头，连文宫都产生了一点裂纹……得寻求少爷庇护了。” 即便白衣侍女知道自己不应该拖累沈无极，但此时自己情况危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伸出手往腰间的乾坤袋摸去。 一声闷响，摸了个空。 白衣侍女不信邪地往周遭摸了摸，数次落空之后，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猛然低头看去，只见那本应该牢牢系着乾坤袋的腰带，竟是不知何时破开了一道口，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蛮横地撕扯了下来一般…… 一道浓浓的不可置信之色从白衣侍女的眼底深处涌现。 紧接着，这片山林中便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咆哮，惊起一片飞鸟。 “姜陵，你这个贱人，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406章 闭关消化 对于白衣侍女发现事情真相后的暴怒，姜陵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对于这种有迹可循的事情，也不难猜就是。 姜陵摘走“龙气莲王”后便寻了一处隐秘的山洞。 只是在进行炼化之前……吾日三省吾身，他决定要好好地思考一下今天的战斗。 “世人皆说种道境和蕴灵境之间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此事果然是真的，但却并不适用于种道境初期与种道境中期。” 姜陵回想了一下与白衣侍女战斗中的细节。 对方身为凝练了两颗神通道果的读书人，境界哪怕放眼本次进入龙墓的所有生灵，也算是中上之流了。 即便不如赵嘉年这种可能存在底牌的天骄，也不容小觑。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读书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败退在了自己的手中。 姜陵目光柔和，手指在手中那本未成书的《三十六计》上轻轻摩挲。 显然，此战之所以能够胜得这般轻松惬意，除了白衣侍女自认为“杀鸡用上牛刀”的迷之自信外，决定性的因素，还是在于“李代桃僵”的诡变。 “孙圣说‘兵者，诡道也’，此言诚不欺我。” 姜陵心想，看来神通道果虽然更加强大，但究其本质，也不过是一种玄妙手段。 倘若动用的时机不当，或者作用无法针对当前局面，就会像白衣侍女那般，有力无处撒，一拳打在棉花上。 “说到底，我与她之间除了因为境界差异所存在的才气总量，也就两颗神通道果了？” “如果能够在对方来不及动用神通道果的情况下，将双方力量之间的差距补足或者缩短，那么‘越境斩杀’便再也不是‘传说’。” 恰好，姜陵因为有吞天呼吸法所诞生的星图存在，可以将双方力量之间的差距无限缩短，甚至追平反超。 这也是他不停地能够进行越级挑战的底气之一。 当然，生死之战除了纸面上的硬实力之外，时机的把握，地理的优势，个人之间的心态，这些都是可能会影响到胜负的关键。 就比如任务榜第三的秦牧生和第二的鳄伏。 双方在正式交战前，谁敢说鳄伏就一定稳胜秦牧生了？ 这个榜单只是以谁完成的任务多进行的排名罢了，而且还是一个月刷新一次，与实力虽然有关联，却也没那么大的关联。 “只是这样以来……” 姜陵脸色微沉，能够一剑抹除整整一支海匪小队的沈无极，实力便更加恐怖了。 “苦熬多年，一朝突破，当真是势如破竹啊，若是龙墓不出意外，沈无极十有八九能够借此机会进入种道境大圆满，与‘梅王’齐平。” “到那时，就难对付了，所以最好还是……” 在他没有突破前杀了他！ 姜陵长长吐出一口气，不再让杂念侵扰心海，而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那株“龙气莲王”。 不愧是吸收了最多龙气的龙气莲中的王者。 虽然才丈许大小，但光凭它表面上所流露的力量，就让姜陵浑身舒畅，仿佛连每一个毛孔都在大声地叫着“爽快”。 按道理来说，现在时间紧张，每一分钟都很有可能出现新的天材地宝。 姜陵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炼化宝物身上，带回天星大陆炼化也不急。 只是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突，每一次身不由主的感觉都让姜陵倍受煎熬。 姜陵不愿意托庇于某位同辈天骄的手下。 身为“姜镇国”，“诗魔”的他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 正是因为这份傲气，所以才鞭挞着他不断前进，迫切地想要得到更强大的实力，从而在这龙墓之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姜陵面对着“龙气莲王”盘膝而坐，稍作平稳心态后，便开始运转起了吞天呼吸法。 滚滚气血之力催动着居住在心海之中的星图如同磨盘般缓缓旋转，磅礴的吸力落在“龙气莲王”的同时，上面顿时绽开了极其明亮的光华，如同一轮淡黄色的大日，熊熊燃烧。 浩瀚精纯的力量如同瀑布般，顺着姜陵的口鼻毛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气血洞天里的道树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声势的滋养，沐浴在堪称恐怖的光华之中，原本只有巴掌般大小的树芽，此刻竟然以能清晰感受到的速度疯狂生长。 不过短短片刻之间的功夫，这株树芽，竟然就已经长成了一株半人高的小树。 这种提升速度，只能说恐怖如斯！ ………… 一处海域之上，季原、陆昌以及闵玉堂三人正在亡命遁逃。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闵玉堂的怀中抱着一颗状若椰子，但却布满了奇异纹理，奇香阵阵的果实。 在他们三人背后约莫数公里处，有一支凶神恶煞的海匪小队紧追不舍。 所过之处，海面上浪涛滚滚。 虽然相隔甚远，但三人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强横的气血波动，如芒刺背。 “乖乖交出化龙果，否则你们三人必死无疑！”一头浑身漆黑，尖嘴猴腮，浑身长毛的海妖尖声喝道。 借助着身上强横的气血之力，它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竟能让三人的身形一顿，速度陡然剧减。 每当这个时候，双方之间的距离都会缩减百米以上。 要不了多久，季原三人便会进入到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闵玉堂慌忙失措，焦急问道：“季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难道真交出化龙果？这可是水族供不应求的宝物，价值堪比极品四象境文宝！” 陆昌断然否决了这项提议，说道：“我倒是愿意交出宝物换取活命，可问题对方可是海匪，你觉得它们有可能饶过我们吗？不要天真了！” 闵玉堂面露绝望之色，说道：“那怎么办？对方光种道境后期的强者就有两头，更别说那头海猴子还格外擅长精神攻击了……” 言下之意，若是硬拼，光凭他们三个种道境中期的实力，己方没有丝毫胜算。 见士气低落，季原不得不开口振奋军心，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虽然姜陵渺无音讯，但赵嘉年已经回应我们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有他在，咱们至少逃命是没问题的，只是这化龙果就要看机缘了。” 赵嘉年虽然曾经因为心态失衡，境界耽搁了。 但毕竟底蕴还是在的，实力必然超出一般的种道境后期。 若是有他在，确实性命无虞。 不过…… 闵玉堂遗憾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化龙果。 若是想彻底断绝对方的贪欲，只怕还是得交出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才行…… 第407章 凝练道果 山洞中。 伴随着“龙气莲王”最后一口精气被姜陵吸入口中，他丹田处的气血洞天顿时传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盘膝闭目的姜陵忽然转换了手中的印法。 在印法改变的一瞬间，姜陵身上的气势也是陡然一变。 丝丝缕缕呈现出淡红色的气血之力如同烟雾般，从姜陵的体内冒出，涌向身后。 气血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凝聚成一棵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枝繁叶茂，玄奥异常的大树。 在其粗壮的枝头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一颗淡黄色的果实像是会呼吸般，光芒闪烁，吞吐不定。 不过此时道树虚相显化的原因显然不是因为它。 如果现在有人能够进入到姜陵的心海中，必然能够发现，他正置身于一片星空当中，面前是数之不尽的繁星！ “三头六臂、元神出窍、铜头铁臂、金刚不坏……” 姜陵置身于银河当中，每当有一颗星星在自己的面前闪过的时候，他都能清楚地从中感知到里面所存在的力量性质。 吞天呼吸法中，竟然潜藏着这么多种可供选择的神通道果？！ 姜陵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要知道，寻常的呼吸法能够搭配神物，不计代价地堆上种道境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所以别说选择神通道果了，能有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黑胖一族竟然掌握这么多种在诸天万界都算得上是知名的神通，而且还不是“低配版”的山寨品！ 可想而知此时的姜陵有多么的兴奋与激动。 只是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疑问。 黑胖到底是出自哪族？ 这个疑问已经伴随了姜陵很久了。 不过显然此时并不是解疑的好时机。 姜陵抬头望向面前的星辰大海，眼底深处陡然燃烧起了一团激动的火焰。 现在是选神通的好时机！ 姜陵沉下了心，“神通道果”毕竟可是很有可能关乎到一生的强力手段。 绝大多数人在没有额外机缘的情况下，可能穷其一生也就三颗神通道果。 所以，当下做出的选择必然要慎重慎重再慎重，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否则的话，增强不了战力不说，反而可能会白白损失一个“装备池”，永远落后别人一步。 “元神出窍就不用想了，这项神通只适合具有特殊需求的人凝练。” 姜陵首先排除了一个想法，随后又道：“铜头铁臂和金刚不坏定位相似，但傻子都知道金刚不坏更好。” “至于三头六臂，虽然没有金刚不坏那般强横逆天的肉身防御力，不过只要敌人不知道自身底细，关键时刻就算是头颅被毁也死不了，等于消弭了一个命门，只剩下心脏……” 思来想去，姜陵的心思在“金刚不坏”和“三头六臂”上徘徊不定。 但没过多久，姜陵就正式作出了决断。 “金刚不坏虽好，但我目前更加需要的是三头六臂。有这项神通在，我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初步地糅合了文武两道！” 他抬头看向一颗星辰的瞬间，身后涌现出磅礴如海般的气血之力。 气血之力如同一只只触手，拉扯着那颗星辰往他的身体而来。 “凝！” 伴随着山洞内，姜陵一声低喝声响起，滚滚气血之力顿时疯狂地涌向了道树的另一侧。 一颗漆黑如混沌般的果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 这种情况足足维持了十分钟，那颗果实才真正意义上的完成了“成熟”。 与用龙气凝练而成，存在使用次数上限的“腾云驾雾”不同。 姜陵能够清楚地从“三头六臂”上感受到，这颗果实的力量，能够通过自身气血之力的滋补慢慢恢复。 这也就意味着，在武道一路上，姜陵正式地踏入到了种道境中期。 “可算是有点正面战斗力了……” 姜陵睁开眼睛，像是一个好奇宝宝，兴奋不已地感受着体内好似源源不断的力量。 此时的他无比相信，若是再碰到像之前那般的局面，他一个人就能斩杀那头水怪，根本不需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该去找他们会合了。” 姜陵不知道自己为了吸收“龙气莲王”耽搁了几天，但想来赵嘉年他们应该也在寻找自己才对。 果然，姜陵从乾坤袋中刚一拿出文印，便发现季原他们给自己发来了数十道传书。 只是刚一打开，姜陵的脸色便是猛然一沉。 ………… …………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一支队伍飞快地从上掠过，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吸引到了不少路过者的视线。 其中，自然有生灵注意到了闵玉堂怀里的那颗果实。 “那是……化龙果？！”有生灵失声惊呼。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但凡是听到这道声音的水族，平静的心湖都像是被人猛然砸进了一块大石头，激荡的涟漪再也无法平复，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激动无比。 不怪它们表现得太激动，实在是“化龙果”这三个字对于水族来说太诱人。 身为龙族的附庸，试问它们谁不想进化成为真正纯粹的“龙”？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象征，更是地位的象征，权力的象征！ 虽然“化龙果”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帮助拥有龙血的生灵“化龙”，但提纯的效果依然是相似神物中出类拔萃的。 一旦出现，必然会引得各个龙宫的手下争相抢购，地位与人族中的“黄金珠宝”相媲美，根本不愁卖。 然而，就在它们贪婪之火熊熊燃烧，即将被欲望驱使着动手的时候。 一道尖锐刺耳的厉啸声突然在天地之间炸响： “一群蝼蚁，还不快给我滚开！” 魔音贯耳，猝不及防之下，一群生灵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根根银针生生刺入了进去一般，痛苦难忍。 一支全是由海妖组成的队伍，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为首的是一头手握铁棒，尖嘴猴腮的海猴子，它目光轻蔑地看了周遭一眼，嗤笑一声，紧接着便顺着前方人族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到确认对方已经走远，这片天地才有心有余悸，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竟然是鲛歌手下的那头猴蛮，怪不得会一身折磨人的音功……” “该死，化龙果被它发现了，哪还有咱们的份？” “散了散了，我听说鳄伏它们都在往东边的方向赶去？那里八成有异宝出世，咱们要不要过去浑水摸鱼？” “得了，就咱们这实力，过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现在即便是种道境小队都有集体阵亡的例子了，像我们省点力气！” 第408章 种道境初战 伴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季原等人的脸色个个都难看到了极致。 本来按照估计，双方之间的距离虽然在缩减，但终究还是撑得到在进入对方攻击范围之前，与赵嘉年会面的。 但他们遗漏了一件事情，亦或者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出。 那就是每当双方之间的距离缩减一点，那头猴蛮的音波功效果就会增强数分。 这也就意味着原本能够抵达的距离，慢慢地，竟好像成为了恰好相隔阴阳的咫尺之遥。 “既然你们不愿将‘化龙果’乖乖交出来，那就别怪我们将你们生吃殆尽了！” 看似手到擒来的猎物，居然敢浪费自己这么长的时间。 猴蛮显然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眼中凶光大盛，暗自催动呼吸法，于是最后的五个字顿时形成如雷霆霹雳般的炸响。 砰砰砰！！ 狂暴的气血之力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平静的海面轰然爆炸，升起一道又一道的水柱。 其中有一道水柱正好砸在了陆昌的腰腹，只见他一口鲜血喷出，身体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失控倒飞。 “陆昌！” “陆兄！” 季原和闵玉堂两人失声惊呼。 其中闵玉堂的眼睛刹那间就红了起来：“你们找死！” 说着，他就准备出口成章，与对方决一死战。 然而还未等他出手，海妖队伍中便有一头龟妖走出，强横的气血之力铺天盖地，对着闵玉堂便是席卷而去。 种道境后期！ 龟妖出手的时机正好在闵玉堂愤怒爆发的边缘，他根本就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数百米之间的距离似乎瞬息便至。 看着那道近在眼前的攻击，闵玉堂把心一狠，正准备拼死相搏。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耳边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杂种就是杂种，不自珍自爱，一辈子都登不上大雅之堂。” 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似乎只是一步踏出，便突然出现在了闵玉堂的面前，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砰！ 似乎只是轻飘飘的一掌推出，便将龟妖近乎八成力量的一拳轻而易举地化解。 看着这熟悉的背影，季原和闵玉堂两人脸色一瞬间涨红到极致，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姜陵！” 谁能想到，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从天而降的，竟然不是预想中的赵嘉年。 反而是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天骄，姜陵呢？ 季原是第一个看穿姜陵身上变化的，惊喜说道：“你突破了？” 虽然只是从种道境初期到了种道境中期。 可要知道，姜陵的战力是强于境界的。 此时突破到了种道境中期的他，显然不啻于一位种道境后期的强者！ 只是…… 季原脸色沉重地看向了那两道气势惊人，凶威毕露的身影。 种道境后期，对方可是有足足两位…… 姜陵能拖住吗？ 闵玉堂面露急色，连忙向姜陵低声提醒说道：“姜陵，拖一会就行，赵嘉年快来了！” 季原连连点头，这确实是当下最稳妥的一个方法了。 不过姜陵却是注意到了一言不发的陆昌。 此时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 不远处，猴蛮和龟棘脸色阴狠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姜陵。 猴蛮率先开口，语气森然说道：“你小子被鳄伏盯上，不找个地方躲猫猫就算了，竟然还敢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 它可不会觉得挡住了龟棘一击后的姜陵，就有资格在它面前放肆了。 一股强大的气血威压从猴蛮的身上缓缓释放，无形的力量作用在海面上，如风般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人族小子，充当英雄虽然能够让你成为同伴敬仰的目标，可你要知道，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老子一年杀了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 说话间，猴蛮握紧手中的铁棒，对着姜陵便是激射而来。 “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这句话后，姜陵竟是直接离开了原地，冲向了猴蛮。 看那架势，他竟是打算以种道境中期的实力，与猴蛮硬碰硬！ 看到这一幕，闵玉堂等人头皮都在发麻。 只有季原一人相对冷静，低声说道：“那就只能靠我们来盯紧其他的海妖了。” 姜陵飞身而出的同时，手中顿时多出了一把流露着惨白光华的长鞭。 蛟骨鞭不过刚一出现，一股淡淡的威压便朝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虽然“蛟”只是“龙”的过渡阶段，蛟威远远比不上真龙威仪。 可海猴子算什么东西？ 某只水族与猴族结合的杂交种罢了！ 低贱至极的生物，怎么可能毫无影响的活动在蛟骨鞭的威压之下？ 正因如此，蛟骨鞭露面的一瞬间，猴蛮便感觉胸口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般，十成实力凭空被削去了一成。 “这就是你的依仗吗？那你可是会死的！” 猴蛮怒极反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被人轻视到如此地步。 仰仗着自身修为强大，猴蛮直接闪现到了姜陵的面前，长棍高举，滚滚气血之力在身后顿时化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两颗果实晶莹欲滴。 其中一颗神通道果表面刹那间便亮起了一层浮光。 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它便动用了自己一颗神通道果，显然是打算以雷霆之势，将姜陵彻底斩杀，从而挽回自己的威严。 猴蛮的眼睛上亮起了一圈淡淡的金光。 火眼金睛？！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惊呼。 只有少部分生灵看穿了猴蛮的虚实。 该神通道果虽说也叫“火眼金睛”，但却与真正的火眼金睛存在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只怕除了能够看穿敌人的破绽，放慢动作的速度之外，没有任何伤害性的加成。 不过即便如此，也十分恐怖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姜陵自然不可能敢有丝毫的小觑。 淡白色的气流在口鼻之间吞纳显露。 在这一瞬间，姜陵无疑是将吞天呼吸法运转到了极致，无数才气通过星图转化成为了滚滚气血。 感受到姜陵身上不断攀升的气势，无数观战的生灵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尤其是直面着姜陵的猴蛮，更是心跳如鼓。 这是什么秘法？竟能让他的气血总量提升到种道境后期，丝毫不逊色于我的程度？！ 猴蛮自然不可能坐看姜陵气势提升，当头便是一棍劈下。 这一劈，没有丝毫的花哨，滚滚气血之力压得连狂风都在呜咽作响。 事实上，这一棍还没打到姜陵呢，恐怖的力量就已经压得姜陵身下的海面往下凹陷，风云变色！ 第409章 前后夹击 波光粼粼，平静如镜面般的海面上突然浮现出了一道柱形影子，压垮着海水往下凹陷。 猴蛮显然没有丝毫留有余地，或者试探的想法，不过一出手，便动用了一颗神通道果，尽显身为海匪的谨慎与残忍。 面对如此强横的一棍，所有人都猜测姜陵会暂避锋芒，周旋应对。 但姜陵本人却显然没有这个想法。 姜陵深呼吸一口，背后同样浮现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两颗神通道果晶莹欲滴。 “这人族明明只有种道境中期的境界，怎么会拥有两颗神通道果？”无数生灵看见这一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然而战场千变万化，还未等他们的疑惑得到解释，姜陵便动了。 姜陵握紧手中蛟骨鞭，眼神陡然冷冽的瞬间，灰白色的鞭影顿时裹挟着雄浑的气血之力划破长空，对着猴蛮手中的铁棒便是直击而去。 咚！ 骨鞭与铁棍狠狠相撞，天地间响起一道雷鸣般的炸响，双方脚下的海面同时炸开，浪潮翻滚，水花激荡。 只见在那冲天而起，漫天的水花当中，姜陵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大山，仅仅只是身体一晃，便定住了身形。 然而猴蛮显然就没有这种实力了，它口中痛哼一声，握着铁棍的那只手的虎口竟然刺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沿着棍身流淌而下，体内翻涌的气血迟迟无法平息。 猴蛮猛然抬头，惊骇不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姜陵，难以置信。 他的气血之力为什么会这么强？ 四面八方的观众看着这一幕，响起一阵唏嘘之声。 “难怪这人族小子敢与猴蛮针锋相对，原来竟是拥有这般强横的实力！” “越境挑战的天骄……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月前的剑狂。” 看见姜陵与猴蛮硬碰一击后，非但没有落败，反而还隐隐占据了上风，闵玉堂等人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场战斗所吸引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发现，海妖队伍中，那头实力足有种道境后期的龟妖气血暗自运转，脚下的影子竟是突兀就消失了。 伴随着影子的消失，它本尊的气质忽然就变了。 双目无神，四肢僵硬，竟像是化作成了一座雕塑般。 换作其他时候，这种变化定然会被他人一眼看破。 但很显然，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姜陵所吸引了过去的时候，无人注意这里。 “都说人族已经处于‘强族’行列，原本我还不信，但没想到除了秦牧生和剑狂之外，你竟也算一尊人物。” 猴蛮阴狠地盯着姜陵，握棒的手紧了又松，不仅仅是在舒缓剧痛僵硬的肌肉，更是在拖延时间，争取伤口的愈合。 姜陵平静地看着对方，看似轻敌，实际上也是在熟悉自己体内刚掌握的力量。 “现在滚还来得及。” 猴蛮闻言大怒，伴随着呼吸法的全力催动，体内的气血之力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运转而开。 滚滚气血之力染红了半边天色。 “小儿找死！” 猴蛮携怒而来，手中的铁棍看似平凡，实际上也是一件种道境级别的法宝，否则也不可能与蛟骨鞭对撞而无损伤了。 猿猴一族似乎天生就会戏弄棍法，盛怒之下，猴蛮手中的铁棍像是化作成了狂风暴雨，铺天盖地的便往姜陵覆盖而来。 这其中，每一棍都足以重创一般的种道境初期！ 姜陵挥鞭迎之，天空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如同雷鸣般的巨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生活在悬龙城的水族何止亿万？它们早就听闻最厉害的天骄都能凭借自身的积累，做到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越级挑战”。 可真正看见的多少？ 当它们发现姜陵竟然真就连神通道果都没使用，就能与高自己一个小境界的猴蛮正面而战的时候，心中无疑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该死的该死的，这贱人怎么这般棘手？ 猴蛮脸色变幻不定，眼中除了愤怒之外，此时又多出了一种忌惮的情绪。 它很清楚，若非“火眼金睛”的力量，让它拥有能够捕捉到姜陵力量轨迹的能力，恐怕它早就被那可怕至极的骨鞭抽到了。 只是即便如此，它也依然被姜陵狠狠压制在下风，无法动弹。 为什么？ 意识到这件事的猴蛮细细感应了身体的情况，赫然发现体内的气血之力竟是有一部分无声无息就消失了，涌进了姜陵的身体里。 虽然每秒消失的数量，可能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猴蛮依然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你竟然能够窃取我的气血之力？怪不得越战越勇！” 姜陵笑而不答，一旁悬浮着的兵书不知何时翻了个面。 ——顺手牵羊！ 猴蛮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姜陵竟然拥有如此诡异的手段，正思考着如何破局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在它的脑海中响起。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猴蛮心花怒放，偏偏脸上不敢展露分毫。 于是它当即便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 “我和你拼了！” 猴蛮怒喝一声，丹田处的气血洞天超负荷运转，下一秒便是顶着漫天的鞭影，直冲姜陵肉身而去！ “他想干嘛？”闵玉堂惊疑不定，这猴蛮摆明了肉身不如姜陵，怎么还敢拼死近身？嫌死的不够快是吗？ 季原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却不知从何而起。 眼看着猴蛮离姜陵越来越近，海面上三道影子几乎重合在一起…… 等等！ 三道？这里拢共就姜陵和猴蛮，哪来的第三道影子？！ 季原猛然回首望向海妖的队伍，当它看见那头龟妖瞳眸竟是如同木头般呆板，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姜陵小心！” 季原掏出纸笔便想为姜陵出手。 然而准备已久的海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计划失败。 于是，双方瞬间拼斗在了一起。 姜陵听到了季原的提醒。 然而此时猴蛮已经逼近到了姜陵身外不过十米处。 “发现了？不过不重要了，你去死！”猴蛮身后浮现出道树虚相，神通道果宝光摇曳的同时，它的胸口处竟是陡然裂开。 血肉模糊中，那竟是一张嘴巴？！ 姜陵浑身一震，心中警兆丛生。 果然。 下一秒猴蛮的眼中便浮现出了两枚神秘晦涩的符文，上下两张嘴巴同时发出一声尖锐嘶哑的厉啸，浩浩荡荡，无所不在，宛若地狱魔音，直接就笼罩住了姜陵的身体。 这显然便是猴蛮的杀手锏了。 根据它过往的经验，猝不及防之下，就连种道境中期的读书人敢硬抗此招，都会被它生生震碎文宫而死。 更别提姜陵这个文道修为只有蕴灵境大圆满的弱鸡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在它们的视线里，姜陵后方的海面下，竟是陡然飞出了一道庞大无比的身影。 浪花翻涌，杀气毕露，龟棘面目狰狞，收敛了许久的气血之力轰然释放，推动着它化为一颗导弹，举着钢叉便想将姜陵前后贯穿。 那头龟妖的神通道果，竟是类似于“身外化身”、“替身术”之类的手段，让它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姜陵的身下。 此时借助着猴蛮发动妖术的瞬间，它暴起发难。 对于姜陵来说，无疑是两头夹击，十死无生！ 第410章 三头六臂 两头种道境后期，围杀一位种道境中期。 这件事无论放在哪，都足以引起一番震动，更别说两头种道境后期的强者还动用了“暗算”的手段，就为了能够彻底斩杀对方了。 海绵破碎，浪花飞舞，里面飙射出了一道漆黑无比的身影。 龟棘手举钢叉，目光森然，里面除了浓浓的杀意之外更多的还是忌惮。 不过种道境中期罢了，就能够压制得猴蛮死死落入下风，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若再放任自流让他继续积攒着这股气势打下去，恐怕到时就算自己也出手，结局也已成定数了。 尖锐的厉啸声仿佛化成了实质，对着姜陵便当头劈下。 与此同时的，龟棘距离姜陵也不过十米远，这对于身为种道境后期的它来说，根本就是瞬息而至的功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它就会举着钢叉穿过姜陵的身体，收获一片敬畏的目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 不知为何，龟棘忽然注意到了姜陵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如镜面般反光的瞳眸里，它找不到一丝生物对于死亡的恐惧。 一种触电般的感觉突然从龟棘的心脏升起，瞬息之间便爬满了它整具躯体。 不对！为什么我能看到他的正面？！ 姜陵的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棵虚实变幻，枝繁叶茂的大树。 道树之上，一颗晶莹欲滴，饱满圆润的果实如同会呼吸一般，表面闪烁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一二三…… 二四六…… 龟棘数着姜陵身上长出的头颅和手臂，恐惧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暴涨。 三头六臂……他竟然掌握着完全版的“三头六臂”神通！ 他修炼的是什么呼吸法？！ “等你很久了，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姜陵左边的头颅冷漠开口，正是他调转了方向，直视龟棘。 事实上还未等话音落下的时候，姜陵左右两边就已经各伸出一只手臂，将手中的金色大弓拉满了。 重阳文会，沈非知所寄魁首彩头之物，四象级法宝碎星弓！ 弓弦绷紧的瞬间，此片天地间的颜色都随之一暗。 随后攥紧箭尾的两根手指陡然一松。 铮！！！ 狂暴的气流在姜陵的手上炸开，当真是如同一记导弹般，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对着龟棘的头部便是悍然射去。 刚跳出海面，就抵在了姜陵的弓弦之下。 这在第三人称，观众的视角看来，倒像是龟棘在送死？ 羽箭破空而来，甚至还没落到龟棘的身体，光是姜陵锁定它所流溢出来的杀气，就让它感到肌体刺痛，如同被一根银针扎着一般。 “不！” 龟棘被这一箭吓得魂飞魄散，竟是下意识地便将整具身体都缩进了坚硬无比的龟壳里面，希冀从而求得一线生机。 但是，它很显然的低估了姜陵这一箭的威力。 羽箭破碎空气，瞬息而至，箭尖几乎刚落在龟棘的龟壳之上，密集的龟裂纹顿时爬满了整个龟壳。 随后下一秒。 咔！ 一大块龟壳夹杂着血肉崩碎飞起，雄浑沉厚的气血之力如同炸弹般爆开。 龟棘惊恐痛苦的声音在龟壳中闷声传出，还没来得及让人们听个仔细，它就已经被恐怖的力量直接镶进了海里。 一片猩红刺目的鲜血在海面上蔓延散开。 然而这只是战斗中的一幕罢了。 事实上当龟棘被姜陵一箭射杀的时候，猴蛮才刚刚施展它的妖术。 “吼！” 尖锐的厉啸如同一口大钟般，对着姜陵便是直接罩了上来。 确实，一般情况下，面对如此猴蛮如此突兀的进攻，猝不及防之下恐怕就连以“精神”见长的读书人都得深受重创。 猴蛮仰仗着这一手的功夫，成为了“海匪女王”鲛歌手下的二当家，虽说是老二，但在悬龙城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除了类似于敖玄，鳄伏这样的顶尖天骄，猴蛮凭借这一招杀手锏，同级之间几乎难寻敌手。 别说是小小的蕴灵境大圆满了，就算是种道境后期的读书人，也曾被它用这一招重创文宫，从而杀死。 只是，恐怕猴蛮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他面前的这位仅仅只有“蕴灵境大圆满”的蝼蚁，却是与其他的读书人存在着一点小小的差别…… 恐怖的音浪冲入姜陵的文宫世界。 刚进入其中，便被姜陵的文灵大日凭空烧去了一成力量。 随后音浪落在由镇国诗作《望岳》形成的才气泰山上，又消去了三成力量。 音浪一路爬上，好不容易见到了正主“文宫”，没想到这座文宫的雄伟奢侈程度竟是远超它以往的见识。 明亮的星光晶莹闪烁，那却仅仅只是住在里面的宫妃打开了梳妆的镜子。 无情的云朵纷纷扰扰，但那却仅仅只是宫妃们在梳理自己的发鬓…… 天下知级别文章，《阿房宫赋》重塑的阿房宫文宫！ 无形的力量让猴蛮发出的音浪颓靡到了极致。 难以置信，这一招哪怕用在种道境后期读书人身上，都能起到巨大作用的妖术当真正落在姜陵文宫之上的时候，竟是连一点涟漪都无法激起。 更别说开裂，崩溃了！ 此时的猴蛮还不清楚姜陵身体内发生的变化。 它犹自等待着姜陵头痛欲裂，随后下一秒便被龟棘一叉贯穿的画面，眼中浮现出狰狞扭曲的笑意。 仿佛已经看到了姜陵肠穿肚烂，鲜血直流时，脸上升起的难以置信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猴蛮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叫完了吗？难听死了。” 姜陵一抬手，手中的蛟骨鞭顿时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蟒，卷住猴蛮脖颈的一瞬间，猛地往上一拉。 砰！ 这道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瓶盖开了。 然而在观众的视角里，却是看到了一颗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头颅与自己的身体分离的画面。 淋漓的鲜血沿着猴蛮的断头处流下。 事实上直到死，它都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仿佛只是眼前一花，脑袋就已经与身体分家。 雪白的骨鞭在半空中放开了猴蛮的头颅，如闪电般取下了对方腰间的乾坤袋然后飞回。 只听见前后噗通两声。 一位在悬龙城外叱咤风云，主宰其他生灵生死，凶名赫赫的“海匪二当家”的一生，便彻底宣告了结束。 远方的天空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厉啸声，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存在在往这里赶来。 无数道目光转头看去，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半空中。 原来是收到求救信号的赵嘉年来了。 第411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双方之间的战斗，看似很慢，实际上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由猴蛮单方面主导，摧枯拉朽般的战斗。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身为种道境后期的猴蛮，竟然会被一个种道境中期的人族死死压制。 最后更是被逼得不得不与龟棘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 但即便猴蛮都已经舍去脸皮，做到了这种程度了，最后两头海妖也依然死在了姜陵的手下。 天地间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这场无论是过程还是结局的战斗，可以是说处处都充满了意外。 没有人想到姜陵竟然胆大到为了引出龟棘，硬抗猴蛮一记杀招的程度。 关键是他好像偏偏还真没受到多大的伤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有水族感慨道：“这下猴蛮仰仗着这一招声名鹊起，却也因为这一招尸沉大海……” 姜陵干脆利落的斩杀，哪怕面对前后夹击也依然保持着沉着与冷静，甚至反将一军的智慧，毫无疑问都在无数生灵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强大印象。 “人魔……” 有生灵低声呢喃，想起了鳄伏称呼他的外号。 他到底杀了妖族多少强者，才值得被这么一位顶尖天骄以“魔”这个在诸天万界都不讨好的形象冠之？ 赵嘉年急匆匆地出现，却只来得及看到海面上噗通两声荡起的涟漪。 至于先前还与闵玉堂等人缠斗在一起的海匪，早就被猴蛮与龟棘之死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跑了。 这些因为利益聚集在一起的团队最容易分裂，嘴巴上倒是一口一个“亲兄弟”，可一旦大难临头，不踩你一脚就不错了，更别说指望拉队友一把了。 “发生了什么？”赵嘉年惊疑不定。 因逃亡所以形象有些许狼狈的闵玉堂快意大笑，说道：“先离开这里，鱼多眼杂！” “好。” “好。” 几人纷纷开口赞同，于是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到了现在，除了黑胖不知所踪之外，小队也算是初步集结了。 众人各自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进入龙墓后所发生的事情。 闵玉堂几人似乎因为运气好，进入龙墓后不久就碰见在了一起，共同探索了几天后，机缘巧合之下便得到了化龙果。 只是不巧的是，化龙果虽说被摘了下来，但却依然存在着磅礴不可小觑的生机，无法收入乾坤袋中。 正因如此，所以闵玉堂几人才会在躲藏中被猴蛮一队海匪发现，旋即展开追杀。 “若不是姜陵你从天而降，及时赶到，咱们几个怕还真是凶多吉少了。”闵玉堂心有余悸地说道。 虽然早知道在天星大陆外历练属于刀尖上舔血，动辄就会有生命危机。 但知道归知道，身为生物，极少有能对“死亡”二字看淡，甚至当做不存在的。 姜陵实力暴涨，几人自然不难猜出他遇上了大机遇。 可当他们听说姜陵得到的是传说中的“龙气莲王”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随后姜陵给他们解释了一遍得到“龙气莲王”的过程。 这下之后，几人再无羡慕之情，只有敬佩之色。 “沈无极的侍女我知道，好像是叫柳滢，比他要大上三岁。在沈无极未起势前便作为伴读跟在沈无极身旁，到今天怎么也有十年了，两人关系定然十分亲近。” 赵嘉年脸色凝重，叮嘱道：“你虽未杀她，但在这步步危机的龙墓中，柳滢身负重伤，九死一生，沈无极定然要找你麻烦，须得万事小心。” 姜陵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冷笑道：“没有这事，沈无极难道就会放过我了？” 几人听闻这话，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确实，沈无极刚来到英魂谷，便迫不及待地在姜陵面前耀武扬威。 虽说没做什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与姜陵之间的火花与隐秘的杀意。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更别说眼前的两人都是人中龙凤了。 “那就不说这个了。” 赵嘉年转移话题，说道：“那我们一起往东边的方向去，龙墓世界的中心在那边，鳄伏、鲛歌以及沈无极他们都在往那边去。” 龙墓开启的时间有限，必须争分夺秒。 若是等到此地空间关闭，那真是哭都不知道往哪去哭。 对于这项提议，姜陵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 不过就是外围地区，就能诞生出类似于“龙气莲王”、“化龙果”这样价值连城的奇物，真不知道能作为龙墓主人的陪葬品，又会珍贵到何种地步？ 姜陵的眼底生出一抹浓浓的火热之色。 圣院招新在前，即便强如秦牧生、沈无极，两人都在竭尽所能的增强自身的实力，希望能够在考试中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更别说本就落后他们数步的姜陵了。 眼下的他对于实力的渴望，一点也不比两人弱！ 只是当姜陵和赵嘉年准备启程出发的时候，却是突然发现陆昌三人的神色不太对劲。 “怎么了？”赵嘉年疑惑说道。 姜陵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陆昌，又看了看一脸难色的闵玉堂与季原，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得心底叹息一声。 季原苦笑说道：“陆昌受伤，手中的化龙果又是一块收不进乾坤袋的烫手山芋，如果我们跟你们一起去中央区域，只怕还没得到宝物，就先被人盯上了。” 闵玉堂强笑说道：“所以还是你们两个去。” 陆昌沉默不语。 三人虽然都没说，但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话外之音。 他们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拖累到姜陵和赵嘉年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姜陵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能并肩携手走到现在，就应当感恩这份友谊了，何必追求走到最后？” “好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几人像是被打入了一针强心剂，眼前一亮，抚掌赞叹。 赵嘉年与姜陵并排飞起，冲着闵玉堂三人抱拳道：“诸位好友小心，悬龙城外再见！” “悬龙城外见！” 短暂的告别过后，姜陵和赵嘉年认准方位，便朝着龙墓中心的方向自海面上掠去。 在这途中，姜陵时不时地就能看到类似于自己刚出现时，落入的小岛。 岛屿之上经常会有刺目的宝物光华冲天飞起，喊杀声，刀剑声，哀鸣声，声声不断，声声不息。 通过声音便可预知到岛屿上对于资源的抢夺有多么的凶残无情。 不过两人都没有驻足停留，一心对着前面的方向飞去。 第412章 深处宫殿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一座漆黑如黑铁浇铸而成的宫殿平静屹立，高约千丈，古老晦涩的符文篆刻其上，流露着浓浓的原始蛮荒感。 似乎是古龙族语，但因为时间长河常年冲刷的缘故，早已显得模糊不堪，无法破译了。 整座宫殿都散放着一种莫名的气息，仿佛头顶上悬浮着一柄达摩克斯之剑，心灵忍不住生出敬畏之色，不敢对这座宫殿有丝毫的冒犯之情。 此处东西南北分散着上百道身影，按道理来说，应该没过多久便会爆发惊天动地的一战。 但诡异的是，这里却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 别说是战斗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极其微弱。 一股股强横雄浑的波动弥漫于天地之间，气血之力，龙气，才气…… 各种各样的力量互相牵引，彼此针对，搅动得该片天地间的天地元力都显得紊乱复杂。 很显然，但凡具有野心的强者，都聚集在了这里。 这时，西边的方向浮现出了两枚小小的黑点，还未等有人察觉到，黑点就慢慢放大成了两条黑线，刺耳的呼啸声如雷鸣般炸响。 “好强的波动！这又是谁来了？”无数聚集在海面之上生灵猛然惊醒，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没过一会，两道流光便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当看清来者的原貌后，无数强者眼中浮现出惊愕之色。 出乎所有生灵预料的。 来者竟然是两位人族。 姜陵和赵嘉年初来此地，看到这附近居然聚集着这么多的强者，却没有几个进入大殿的，不禁有些疑惑。 于是姜陵随意扫了一眼附近，看见一头虾怪只有种道境中期的实力，孤身一“虾”后，毫不犹豫就飞向了它。 “你敢挑衅我？！” 这头虾怪气极反笑，它自然看得出姜陵只有种道境中期的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 一来就敢冲着自己出手，这是想立威？ 瞧不起谁呢！ …… 片刻功夫后。 附近一众水族面色古怪地看着这边。 虾怪躺在水面上，外翻肚皮，鼻青脸肿，欲哭无泪地说：“人族老爷，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姜陵没好气地甩了甩手，说：“早这样不就行了，非得让我揍你一顿。” 虾怪脸上的表情更加悲催了。 我怎么能想到，你一个人族的种道境中期这么能打啊？你到底是人还是妖啊？ 嘶！疼死虾虾了…… 姜陵问道：“行了，别装了，快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们都聚在这里不进去。” 站在一旁的赵嘉年也投来目光。 显然，他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虾怪连忙翻过身说道：“两位人族老爷，事情是这样的，不是咱们聚在这里不想进去，实在是因为进不去啊！” “进不去？” 姜陵轻皱眉头，虽然他也注意到了宫殿的大门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可没理由这些生灵不想办法啊？ 无论是强攻还是另寻突破……办法总比困难多，更何况这里还分布着五湖四海，来自诸天万界各地的种族。 即便这座龙墓的主人实力深不可测，生前很有可能达到了天命境的高度，也没理由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干？ 那还不如回去后方岛屿再挖点东西呢。 更何况姜陵还注意到，无论是鲛歌还是沈无极……等等等等，但凡是具有一定名声的，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而他们既然不在这，还能在哪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果然。 虾怪又说道：“这座大殿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两到三个入口，每个入口只能容纳一个存在进入，现在我们都在等入口出现呢。” 姜陵和赵嘉年两人恍然大悟，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凝重之色。 毫无疑问，沈无极他们已经先行一步进入到黑殿之中了。 “这入口开放的时间频率是多少？最后几个进入的顶尖天骄有谁？”赵嘉年问道。 “频率？这是什么意思？” 虾怪不懂得人族词汇，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我知道昨天入口一共出现了两次，共五个入口，进入的顶尖天骄分别有你们人族的‘剑狂’沈无极和‘海匪女王’鲛歌，他们杀了好多生灵呢。” “剑狂实力太强了，虽然才种道境后期，但凭借他那一口剑，都快有种道境大圆满的战斗力了！” “当然，鲛歌也不差，她那嗓子一张开，十几个强者顿时像饺子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口鼻流血……” 虾怪目睹了那一场战斗，眼中除了心有余悸之外，还有着浓浓的庆幸之色，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虽然两人并没有亲眼目睹，不过只要稍一动脑，便可想象。 上百个种道境以上的强者，竞争三两个进入到黑殿之中的入口……可想而知这过程中会掀起多么恐怖的大战。 “对了，你见过一头牛吗？”姜陵问道。 虾怪又是一脸茫然：“什么是牛？” 姜陵只好解释道：“一种很胖的生物，黑黑的，跟猪一样，毛很长，四条腿，头上长有角。” 虾怪摇了摇头：“没见过。” “你问问你的伙伴。” 片刻后，虾怪放下了手中的传声贝壳，欲哭无泪地说：“它们也没见过。” 这下没办法了，姜陵只好放弃：“好。” 陆生动物进入海洋肯定和自己一样特征鲜明，如果被人看见过定然是印象深刻的。 所以除非虾怪敢拿自己小命撒谎，那黑胖肯定没出现过在大众视野。 “又跑去哪里浪了……”姜陵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倒是不担心黑胖的安危，毕竟皮糙肉厚的，打不过还能跑。 就怕它这猪脑子陷入某处出不来了，或者迷路了，那才是真的芭比q。 “等。”赵嘉年说完这句话后，便与附近不少的陆生的种族般，选择了一处无人的小岛降落。 姜陵也是如此。 在此期间，姜陵不愿枯坐浪费时间，所以旁若无人地拿出了一本《春秋》研读。 这一幕看得赵嘉年瞠目结舌，心想怪不得姜陵进境如此之快，私底下竟是这般刻苦之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天色渐暗，龙墓世界里的太阳逐渐西沉的时候。 该片天地间的天地元气陡然像是沸腾了一般，一股奇异的波动开始弥漫，四面八方原本还处于静坐冥想的生灵，此刻个个都睁开了眼睛，浮现出了激动的火热之色。 “要来了是吗？”姜陵与赵嘉年缓缓起身说道。 虾怪的情绪莫名的有些兴奋，说道：“入口要开了！” 话音刚落，漆黑的宫殿骤然响起了三道惊天动地般的巨响。 与此同时的，两道入口如同漩涡一般，缓缓在黑殿的前方旋转而成。 “冲啊！” 第413章 先走一步 入口开了，这次只有两个进入到黑殿当中的名额。 伴随着不知道是谁喝出的一声“冲啊”。 该片天地间的气氛像是瞬间被点燃沸腾了一般。 原本死气沉沉，静默无声的海面，此时竟是陡然响起了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喊杀声。 “龙墓至宝只属于我蟹桧，尔等弱者通通滚开！” “这一道入口我定了，不怕死的尽管上前尝尝死亡的滋味！” “别在这吓唬人啦，就凭你们这群烂货的实力，也配叫嚣？！” 一道道身影如闪电，如流星般飞出。 所有生灵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想要成为那第一个跨过入口的存在。 一头种道境后期的旗鱼怪反应最灵敏，游得也最快，入口才刚出现几秒？它就已经距离左边的那个只剩下数百米距离了！ 这种情况下，倘若不出意外，它必然能够进入其中。 “哈哈，这日落前最后的两口甜头，要被我吃到一口啦！” 旗鱼怪按捺不住得意，眼瞅着那入口离自己越来越近，到最后竟像是只有咫尺间的距离，忍不住大笑出声。 只是，还未等它真正的进入其中，数十道截然不同的力量便突然在它的头顶上成型了。 光芒一闪。 刹那间，连海面都炸开了。 砰！ 海水冲天而起，足有十几米高。 至于这头旗鱼怪的尸体，那是连血沫都看不到，直接就融化在了海水中。 紧随其后的姜陵看到这一幕瞳眸微缩，意识到枪打出头鸟，无论是谁出现在最前方的位置，都将要面临十几二十多头种道境强者的联手围杀。 除非实力强如鳄伏，敖玄，否则的话，一般的强者，哪怕是姜陵，也做不到无视这么多攻势，硬着头皮直接闯入。 看来又得苟了…… 姜陵无奈地减缓了一下速度，与此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熟悉的书籍。 虽说目前纸页的总量很少，显得很薄。 不过它总能给自己强大的安全感，毕竟是后世对于古代战役的兵法集大成之作。 毫无疑问，正是《三十六计》！ 姜陵将才气注入其中，书页翻开第一页，展现的正是姜陵撰写的第一篇兵法。 ——瞒天过海！ 此兵法若是能够达到传说中的境界，那可是连“天道”这般强大的存在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蒙混过关，更别说一群种道境的蠢货了。 读书人要讲脑子，谁跟你们拼武力啊？ 粗鄙！ 无形的力量如月光般笼罩住姜陵的身体，他二话不说就避开了人员最密集的直线，选择了稍远的绕路。 事实上这篇兵法的作用其实不是“隐形”，反而像是蒙蔽对手的感官，或者说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从而达到“瞒天”的效果。 正因如此，所以姜陵才不能主动凑到众人面前。 否则的话就相当于自己戳破自己的兵法，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子下。 惊天大战一触即发，无数强者围绕着这两个入口打得不可开交。 饶是姜陵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底还是难以遏制的升起了深深的震撼之感。 手起刀落，寒芒闪没。 这么一套简单的操作之后，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轻易地黯然熄灭。 滚滚血水推动着残肢滑落入海面，冲天的血腥味伴随着咸咸的海风吹入姜陵的鼻腔。 每一个生灵都显得是那么的疯狂，那么的拼命。 水下时不时地就会飞出手握武器的水族，如炮弹般贯穿敌人的身体。 然后下一秒，就会有其他潜伏在一旁的强者面无表情地挥下刀刃，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再次转换。 这就是诸天万界里的竞争。 远比天星大陆残酷，也远比天星大陆野蛮。 往往只需要一把刀，便能讲述世间万物一切真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姜陵有感而发的一声感慨，却是弄得文宫内星辰震荡，苦苦凝练压制的文道修为险些失控突破。 显然，又是不小心说出了一句鸣县真言。 或许改天我该考虑一下把《增广贤文》写出来了…… 姜陵哭笑不得的想着。 这时，远方的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道嘹亮贯耳的龙啸之声。 吼！ 刹那间，连云层都断裂了，浩瀚强大的龙威铺天盖地地扫下，但凡是体内拥有一丝龙血的，此刻无疑都受到了绝对的压制，感觉自己仿佛灵魂都在颤抖。 而众所周知的，基本上所有能修为的水族的体内，或多或少都会有龙血。 而且为了以后的路更好走，它们还会用尽一切提纯血脉。 所以，这也就意味这所有水族都在这一刻受到了压制。 什么意思？这座龙墓不是只来了敖玄一条真龙吗？ 无数生灵骇然转头看去，只见天空的尽头，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蜿蜒漆黑的身躯。 它身长足有十几丈，额头前鼓起两个小包，没有半分类似于敖玄“真龙”般的威仪，反倒是散放的凶戾之气惊人的浓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穿梭而来。 蛟龙？ 无数生灵大吃一惊，这已经算是无限接近于“真龙”的水族了，甚至已经具备了一部分龙族才能掌握的能力。 譬如控水，譬如腾空！ 不过顷刻间的功夫，它就已经反超了大半的人马，竟是瞄准向了与姜陵一样的入口。 “滚开！”蛟粲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头蛟龙竟然也是种道境后期的强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光是血脉中逸散的龙威，就震得一众水族头晕目眩，四肢发软，游行的速度与之前相比何止是慢了十倍？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往入口的方向飞去了！ 要知道虽然有大批外族的历练者通过星门前来悬龙城历练，但这里终究是龙族的地盘，水族才是大多数。 所以即便还剩下一些不死心的外族人，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又如何对蛟粲造成威胁？ “去另一边！”有水族果断放弃了这里，竟是已经把这入口当做成了蛟粲的囊中之物。 事实上，它们的猜想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一路过来，蛟粲大杀四方，凶威毕露，神通道果激活的情况下，各路天骄哪怕联手也被逐一击破，或死或残。 “哈哈！龙墓过后，我蛟粲当改姓‘敖’！”入口近在眼前，蛟粲放声大笑。 “敖”姓乃是龙族的象征，唯有血脉最正统的真龙，才有资格姓“敖”。 然而，就在蛟粲飞到了入口前方，准备享受胜利的果实的时候。 一道人影，竟是不知何时闪现到了入口的面前，忽而转身对它咧嘴一笑： “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说完，他就跳了进去。 蛟粲呆住了。 虾怪呆住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生灵全都呆住了。 第414章 冤家路窄 漩涡般的光门背后，是一片昏沉的黑暗。 “也不知道赵兄能不能顺利进入……” 根据姜陵的猜测，但凡能够拥有种道境大圆满实力的，都必然拥有进入资格。 但种道境后期的强者也并非毫无可能，譬如蛟粲之流，虽说有取巧的成分，但它也同样杀死了不少其他种族的强者，表现出了极端强横的战力。 若不是因为姜陵依靠“瞒天过海”，悄无声息地就来到了入口附近，十有八九就是它进入其中了。 宫殿里面是干燥的，龙族虽然喜欢水，但却并不代表着所有龙都喜欢死后也将尸体泡在水里面。 姜陵进入这里就像是一个小矮人进入到了巨人城般，所有的一切都是放大了十几倍的模样。 宫殿内部的顶端镶嵌着一颗又一颗明亮的夜明珠，如同一条蜿蜒流转的银河，直通道路的尽头，照亮长廊。 黄金雕刻的花纹，白银点缀的饰品，整座大殿都显得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不愧是以“爱财”闻名万界的龙族。 虽然伴随着时间的冲刷，很多的东西都已经出现了腐朽的迹象，似乎都不需要人碰，光是走过带起的风就能让其瓦解消散。 姜陵抬头望向长廊两侧。 似乎但凡是经历过远古时期的种族，都有用壁画记录某段历史的习惯。 神族如此，龙族也是如此。 作为比神族崛起稍晚一点的龙族，到了今天，它们的历史也很渊博了。 姜陵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起了壁画上的内容。 只见在那巨大的壁画之上，火光冲天，狼烟四起，地上是数不胜数的龙族尸体，鲜血如河般将画面割裂，各种各样的法宝支离破碎，散落满地。 本来姜陵还以为，这是龙墓主人为了纪念自己所参与过的战役，又或许是为了歌颂龙族的强大，所以才刻下的一场对于自己而言“意义非凡”的战役图。 但走着走着，姜陵猛然发现，这场战役的主角竟然不是冒犯过龙族威严的他族势力。 而是龙族内部！ 只是对战的双方，一边是姜陵记忆中，如“敖玄”一般熟悉的东方龙形象为代表的龙族。 另一边，则是满脸狰狞，倒刺丛生，通体漆黑，背生双翼，长相如同蜥蜴一般的西方龙形象为代表的龙族！ “镇罪黑龙？” 姜陵心底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了一个名词。 这个名词来源于诡者中对于龙族的一段记载。 传闻在远古时期，龙族除了四海龙宫之外，其实存在着一个神秘的机构，叫做镇罪龙殿，里面所有龙族的形象都是统一的黑色，而且长有一双“遮云蔽日的翅膀”。 战力方面，它们拥有着丝毫不逊色于四海龙宫正统真龙的天赋。 但只要双方之间一战斗，必然会是镇罪黑龙获胜。 之所以会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全都因为镇罪黑龙的血统竟然能够完全压制寻常真龙，如同天敌一般。 正因如此，所以镇罪黑龙主动地担任起了“内监龙族”的重任，成立了“镇罪龙殿”。 无论你拥有多大的权势，多高的地位，只要被镇罪龙殿盯上，那你就难逃牢狱之苦，肉身之痛。 根据姜陵的猜测，人族的“刑殿”之所以能够成立，八成就是因为受到了龙族“镇罪龙殿”的影响。 事到如今，姜陵结合诡者传承，也大概能猜出这幅壁画所讲述的内容了。 ——镇罪之乱。 号称“龙族史上最大的一场内斗”，风波几乎波及十分之一个宇宙！ 姜陵抬头望向镇罪黑龙一方的天空。 那里悬浮着一把散放着如黑日般气息的尺子，哪怕这份工艺连这件法宝的万分之一的威仪都无法还原，姜陵也依然从中感受到了浩瀚磅礴的圣威。 ——镇罪量天尺。 独属于镇罪龙殿的顶尖至宝，哪怕放在诸天万界，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圣级宝物。 诡者记载中语焉不详的记录了这一法宝的特性，翻译过来就是： “天尺一出，万龙臣服”。 或许是夸张，或许是事实。 但不可置疑的是，“镇罪量天尺”必然强大到无法想象的程度，至少也是亚圣级别的法宝。 很难想象这一场战争对于镇罪龙殿的重要性，竟然连这一件压箱底的法宝都请了出来，态度不可谓不坚决。 “可惜了，关于‘镇罪之乱’，即便是龙族内部都忌讳莫深，少有纸面信息流传，虽然知道里面必然大有文章，但诡者传承能有幸得知记录一部分就不错了，至于真相就更难奢望了。” 姜陵心中对于“镇罪黑龙”背后所透露的信息好奇不已。 毕竟无论是对水族高高在上的龙族，头上居然也会存在天敌般的血统压制。 亦或者四海龙宫不惜一切，哪怕不顾及同族血脉，也要毁灭对方的态度。 以及这些年，用尽全力捂住历史，隐藏“镇罪黑龙”存在过的痕迹的作为…… 龙族所演绎的角色都令人感到好奇。 “镇罪之乱”的结果就不需要多说了。 君不见，当今诸天万界，还有几个生灵记得曾经远古时期，叱咤风云的“镇罪黑龙”？ “也不知道悬龙城城主所说的‘光阴石刻’在哪……”姜陵继续往前走去，眼底却是突然涌现出了一抹火热之色。 他自然是知道“光阴石刻”是什么东西。 在龙族，“光阴石刻”是只有出身于东海龙宫，而且必须达到了天命境境界的龙族才能制造的奇物。 因为具有“预知”的能力，东海龙宫的龙族大多都能感知到自身寿元尽头。 所以它们在临死之前的时候，往往会用尽一生的修为，进行一场不问生死，不可思议的“预知仪式”。 “光阴石刻”便正是它们所遗留下来，关于预知结果的启示。 虽然与整个宇宙的强者相比，天命境也算不上是什么鼎鼎有名的强者，东海龙宫的预言也时准时不准。 可再不济，也能换来那样东西啊！ 姜陵正憧憬着呢，一个转身，突然就来到了一处大殿。 或许这里是龙墓主人泡澡或者戏水的地方？里面竟然有一口巨大无比的湖泊，一眼过去至少数万米宽。 姜陵注意到眼角好似多出了一道人影，定睛看去，刹那间，脸色瞬间就变了，头顶像是有一记晴天霹雳轰然落下，连头皮都在发麻！ 黑色的布衫，挺拔的身躯，面无表情的俊脸，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可不正是沈无极？ 明明每次出现的入口都不一样，明明他是昨天进来，自己是今天进来。 明明这里面有那么多强者，顶尖强者不过一掌之数。 明明，明明…… 那么多个“明明”，姜陵偏偏跟沈无极撞上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路窄！ 姜陵的目光落在沈无极身上的一瞬间，对方便敏锐的感知到了。 可当他发现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姜陵的时候，饶是沈无极，表情也是肉眼可见的怔了怔。 旋即，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姜陵啊姜陵，你可知道我在这湖泊前苦恼的是什么？” “这宫殿太大了，大得我都要迷路了，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除掉你这个心腹大患。” “没想到你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真是天助我也啊……” “听说你重伤了我的侍女……呵，那你就把命给我留在这里！” 第415章 无根道果 龙墓大殿内，姜陵和沈无极之间相隔数百米。 但如此空旷的大厅，却并不影响双方之间的交流。 沈无极轻飘飘的声音，在大厅内就像是雷鸣一般轰隆作响。 看着对方眼睛深处逐渐升起的冰冷杀意，姜陵心中警钟敲响，几乎二话不说的，体内滚滚气血之力轰然爆发，转身就往身后的方向逃了回去。 别看姜陵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悍然斩杀了两头种道境后期的海妖。 在战绩方面，已经丝毫不逊色于一剑抹除一支小队的沈无极了。 可姜陵非常清楚，那是自己利用了对方“轻敌”的心理，终究是讨了巧。 如果让他一招秒掉一支小队，不仅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做不到像沈无极那般的轻描淡写，而且事后八成还会陷入虚弱状态。 毕竟境界差距摆在这里！ 而且双方同为人族，沈无极比寻常水族更加清楚兵法的作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句话既适用于姜陵，也适用于沈无极。 所以，可以说如今状态下，猝不及防面对沈无极的姜陵可以说是一切都还没准备好，贸然迎战只会正中敌人的下怀。 结合种种因素，果然还是逃跑最适合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看见姜陵转身就跑，这一幕画面无疑是大大出乎了沈无极的预料。 稍微错愕了一瞬间后，沈无极失声大笑，出口成章为自己施加了一首疾行战诗后，便直接追了上去。 “原来传说中的‘姜镇国’是这等作风，打不过就逃，看来本公子还真是小觑你了！”沈无极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诮之色，死死地盯着前方奔逃的姜陵。 沈无极修为深厚，姜陵虽然先行一步，但双方之间的距离终究还是在缓缓缩短。 “打不过还要打的那是莽夫，沈无极你要真是君子公子，有本事就在天星大陆杀我，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虚伪！”姜陵边跑边骂，将前世磨炼出的键盘功力发挥出了百分之一。 “聒噪！” 沈无极脸色陡然一沉，怒喝间，口中竟是猛然激射出了一抹银白色的电光。 刹那间，寒芒甚至照得姜陵面前的景象都亮开了一瞬。 好凌厉的一剑！ 姜陵心中警兆丛生，脑海中星图轰然运转，气势攀升的同时，一直放在腰间的手突然提了起来。 呼！ 灰白色的骨鞭划破长空，与锋锐的舌剑悍然碰撞。 砰！ 强大的劲流在半空中炸开，两旁的壁画不过刚一接触，上面的内容便顿时化为了一把把粉末，哗啦啦地如瀑布般流泻而下。 诸天万界中，又有一个记录着“镇罪龙殿”真实存在过的证据消散了。 地面崩裂，沙尘四起。 一片巨响中，一道身影擦着灰尘从中激射而出。 姜陵嘴角流出了一抹刺目的鲜血，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继续往前冲去。 老实说，这还是姜陵第一次一个照面就落入绝对的下风。 难以想象，即便是姜陵这具种道境中期的肉体，也在沈无极一剑之下出现了受伤的情况，感觉身体各处的肌肉都一阵酸楚，像是养尊处优的前世突然跑了个两千米，然后第二天从床上醒来的感觉。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剑竟然没能秒掉姜陵这个种道境中期，沈无极的眼中浮现出惊异之色的同时，身影如电般紧随而上。 “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姜镇国啊，文武双修，这都死不了。若是你文道修为突破到了种道境中期，说不定我还真要小心一点，连给你作诗的机会都不敢。” 沈无极如同跗骨之蛆般，紧紧咬着姜陵的身影，脸上带着猫戏老鼠的笑容。 舌剑挥舞，每一次都斩得姜陵狼狈不堪，屡屡险象环生。 不到数分钟的功夫，姜陵便也尝到了猴蛮虎口崩裂的滋味，握着蛟骨鞭的手鲜血直流，偏偏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眼看着姜陵身上的伤势虽然越来越多，鲜血淋漓，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样子。 但其实沈无极很清楚，这些都只是皮肉之苦罢了，真正的重伤，姜陵身上一个都没有。 更关键的是，他的神通道果还没有用出！ 准备寻找机会咬我一口吗？ 可惜了，即便你是只发疯的兔子，我也不会给你丝毫的机会的…… 沈无极收起了猫戏老鼠的笑容，心神一动，眉心中的文宫轰然释放出了巨量的才气。 一棵由才气构织而成，介于虚实之间的大树飞快地在沈无极的身后成型。 道树虚相成型的一瞬间，一股庞大的气势顿时朝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舌剑退回，姜陵猛然抬头望去，发现沈无极的道树之上果然结出了两颗神通道果。 虽然仅是种道境后期，但凭借着他这一把非同寻常的舌剑，杀伤力恐怕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种道境大圆满。 “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的穷酸户，侥幸傍上了司天游这棵大树，你就应该学会怎样低调。” 沈无极目光平静，面无表情地盯着姜陵：“只可惜，好的不学，你偏偏学他坏的，不仅为人嚣张，杀我堂兄，而且还夺我宝物，坏我计划……” “现在你就和他一般，死后也回不到天星大陆，尸首流落他乡！” 姜陵闻言，浑身一震，原本还算坚定的心神竟是在这一瞬间险些失守。 “什么意思？你知道多少老师的事情？！”姜陵惊骇暴喝。 沈无极回以姜陵的却只有轻蔑一笑。 旋即他道树上的一颗果实便亮了起来，一注才气如月光般落在舌剑身上，其逸散的剑气与气势顿时陡然翻倍，将地面都切割出了一条条的白痕。 感应到沈无极道果上的气息，四个大字从姜陵的心底浮现。 祸从口出？ 沈无极竟然凝练的是这道神通！ “去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舌剑从上而下一剑劈来，挥出了一道如同瀑布般宽大的雪白剑气。 凛冽的杀意彻底锁定了姜陵的身体，像是有一根根针抵在姜陵的肌肤。 那种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像是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重复低语：“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事实上，剑气还没落在姜陵的身上呢，就已经刺得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往外淌出血丝。 这一刻，姜陵仿佛成为了一尊由鲜血灌注而成的血人，样貌凄惨至极！ 当剑气瀑布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沈无极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向了姜陵的身后。 不知何时，那里竟然凝聚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两颗果实晶莹欲滴。 他种道境后期了？ 沈无极心底一沉，随后又立刻反应过来，发现另外一颗果实的力量虚浮不定，根本不是用自身力量凝练而出的神通。 原来是传说中拥有使用次数限制的无根道果，他竟然掌握凝练这种道果的手段！ 这手段不是已经失传了，据说只有亚圣级别以上的世家才有可能掌握吗？ 然而，此时道树上亮起光芒的，却偏偏是那颗虚浮的果实…… 一抹金色的云彩突兀在姜陵的脚底浮现。 千钧一发之际，姜陵微微一闪，突破了杀意锁定，身影顿时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剑气瀑布落在地面，轰隆一声发出了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 沈无极脸色阴沉地盯着那朵飘然远遁而去的云彩，长廊之中有一道清亮的男声重重叠叠地响起： “姓沈的，护好你的头别被摘了，我早晚会杀你！” 没想到纵是千般小心，终究还是被他逃了…… 第416章 娄娥的发簪 宫殿内的某处。 这里看似是一座花园，各种各样巨大无比但却早已枯朽的植物散落满地。 有百丈高的藤蔓，也长满利齿的大花，有如黄金般的小草…… 许多都是远古时期独有，现如今早已断绝，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奇物。 姜陵躲在一株藤蔓的身子底下，面前悬浮着一本散放着淡白色光芒的书。 “琥木树皮、金沸草、回春花茎、千里光……” 伴随着姜陵口中一连串的药材名称吐出，话音落毕，书本顿时光芒大盛，将面前的姜陵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这是一段关于治愈外伤的药方。 短短两个小时后，当书本上散放的光芒黯淡下来后，姜陵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依旧是一副鲜血淋漓的样子，但实际上身体表面上的创口都已结痂，没那么严重的甚至已经痊愈。 “幸好在定海楼时精研了《百草经》，掌握了十几种药方，否则的话，战力必然会受到大幅度的影响……” 姜陵随意书写了一篇鸣县招雨诗，冲刷了一下身体的血迹，然后又换上了一套新的衣服。 一通操作过后，可算是没这么狼狈了。 不过心灵上的压力，终究是没那么轻易抹除的。 “三次‘腾云驾雾’的机会，如今为了逃过沈无极的杀招，已经用掉了一次……”姜陵脸色凝重，胸口就像放上了一块石头，压力巨大。 虽然早已对沈无极的强大有所心理准备，可真当亲身面对的时候，姜陵还是发现自己小觑了对方。 作为处于天星大陆当代天骄中赫赫有名的佼佼者，沈无极与自己一样，战斗力与境界不能同一而论。 正因如此，所以一向以“战力远超同阶”引以为傲的姜陵，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吃了个瘪。 “而且他居然还凝练了‘祸从口出’……” 这可不是一般的神通。 乃是由晋代的傅玄所创立，若是用于“出口成章”，便可自带灾祸之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敌人的行动，有点像是低配版的“言出法随”。 但没想到，当沈无极将其作用到了舌剑之上的时候，竟然能够达到类似于“锁定”的效果…… 想起那一道瀑布般的剑气，姜陵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若非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凝练了龙族神通“腾云驾雾”，拥有了无视空间桎梏的能力，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现在就看看这龙墓之中，到底还能不能有其他的机缘了。” 他如此千辛万苦的进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挨沈无极一顿削的。 虽说前不久他才刚恬不知耻的逃了，但打不过还打那不是找死吗？ 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苟。 只要能够再抓住一次机会，姜陵觉得自己未必不能追上沈无极。 “希望别再碰到其他的顶尖天骄了……” 腾云驾雾只剩下两次使用机会，若没有类似于“龙气莲王”那样的宝物进行补充，用完就没了。 所以姜陵需要分外珍惜这道神通。 姜陵行走在花园里，目光每落到一株植物身上，眼底便会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奇物的生命力虽然远比普通的植物要强，但在无情的时光面前，再强的生命力都会迎来枯朽的一天。 眼下这花园虽然看起来种类繁多，不胜枚举，但实际上大多都只剩下了一层没有营养的干皮，毫无价值可言。 姜陵逐渐深入，忽然面前出现了几十座大小不一的花坛，最小的只有两米高，大的也不过十余米。 里面种的奇物不再一样，每一株植物在这花园中都独一无二。 “难道是精心培育的异种？” 姜陵精神一振，连忙上前查探，果然在花坛之上找到了故意设立的结界。 “倘若有结界保护的话，未必不能剩下一点药力活性……只是这结界该怎么开呢？” 姜陵刚刚亮起的眼睛，这下又黯淡了下去。 作为龙墓主人的陪葬品，这些花坛施加的结界层次极高，即便因为漫长岁月的流逝，能量弱上了不少。 但也显然不是姜陵这个仅有种道境修为的人能够破开的。 这下姜陵算是切身体验到什么是“空有宝山带不回”了。 正当姜陵面对着花坛脸色变幻不定，愁眉苦脸，不知从何下手的时候。 忽然，他竟是感觉面前的花坛生出了一股微弱，无形的牵引之力，如同一只手般缓缓伸向了他的乾坤袋。 姜陵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心神沉入其中，搜索那能与花坛产生联系的事物。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一通搜寻下来，突然间姜陵的目光猛地停留在了一支发簪上。 不得不说，这支发簪的卖相极差，不仅锈迹斑斑形如破烂，而且样式也极其古怪，定然不是人族所制作，否则工坊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记得当初，姜陵和司鱼还打算让司天游鉴定一下这支发簪的来历，但种种事情下来，姜陵和司天游竟是便再也没见过一面，自然也就没有这机会了。 事情过了这么久，姜陵原本早已将这支发簪的存在所遗忘，没想到竟然它竟然会在今天，在悬龙城，在龙墓之中展现出自己的异常！ 姜陵从乾坤袋中拿出这枚阔别已久的发簪，眼中升起复杂之色。 没错，这支发簪正是当初娄娥追上姜陵的马车，也要送来的东西。 当时姜陵和司鱼分别试验了人族的才气和妖族的气血，都无法与这支发簪产生共鸣。 姜陵想起了沈无极追杀自己时，顺口说出的一句“夺我宝物”。 “莫非就是指它？” 姜陵难以置信地看向手中的发簪，正想让自己凑近点看得仔细。 没想到才刚抬起手，发簪就与面前的结界突然建立起了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发簪中升起，面前花坛上的结界不过才与之刚一接触，表面上便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旋即下一秒，原本姜陵半点办法都没有的结界，这会竟是如同碰到了阳光的雪花，无声无息就开始消融了！ 原来沈无极他们针对娄娥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它？ 可娄娥家是怎么得到这枚发簪的？沈无极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这发簪是真实存在的？ 这支发簪到底是什么来历，与这龙墓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连从姜陵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关系错综复杂，如同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让人愈发感觉背后真相的迷离。 第417章 鲛歌 娄娥赠送的发簪竟然在数个星系之外的悬龙城中，一座刚出现的龙墓中起到了作用。 这其中所存在的因果跨度，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姜陵的想象和预估。 倘若当时仅有蕴灵境实力的沈无极便能算到今天这一步，姜陵刚刚也不会死里逃生了，早已成为其剑下亡魂了。 再结合事后沈无极便没有来找姜陵寻求发簪的信息。 姜陵做出了一个目前比较合理的猜测： 沈无极或许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娄家手中可能有一件关乎龙族的宝物，但却并不知道其作用与来历。 正因如此，所以自始至终他才会只让自己的堂兄出面，事后也懒得追寻。 因为这支发簪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件“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的东西！ “或许这并不是这根发簪的原貌。” 借着仅有的一部分信息的姜陵这般猜测。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姜陵眼神火热地抬头看向了面前的花坛。 结界消融之后，花坛里面奇物的原貌自然也就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段晶莹如翡翠玉石般的竹子，虽然仅有两米多高，但却青葱动人，散放着勃勃的生机。 “碧霄青竹！” 姜陵眼前一亮，一下就认出了它的真实跟脚，乃是自上古时期就已经灭绝了的一种上好的炼器材料。 对于人族而言，这种竹子最适合作为文宝笔的笔身，坚韧而又有质感。 最关键的是颜值还高，属于耐用还富有观赏性的奇珍，哪怕送给大儒作为寿礼都是绰绰有余。 不过就是姜陵这么一怔的功夫，却是让他猛然发现这碧霄青竹上面的亮光竟是陡然黯淡了一分。 不好！ 姜陵连忙将其连根带土的收进了乾坤袋中。 虽说增长不了修为，不过回到了天星大陆后，却可以获得一根专属于自己的文宝笔。 怎么看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把握到关窍之后的姜陵故技重施，利用发簪接连打开了十几座花坛。 在这过程当中，自然不是每一次都如第一次那般美好。 绝大多数的结界，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一些细微的漏洞，让里面的神物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能用的，姜陵二话不说就将其收进了乾坤袋中。 至于不能用的…… 姜陵尝试了一下，发现这支发簪果然能够吸收上面的力量。 或许说吸收龙气？ 总而言之，锈迹斑驳的发簪在吸收了数十株精华流失大半的奇物之后，可算是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肉眼可见的，就是上面的锈迹变化成了一条条神秘晦涩的纹理，至于发簪本身更是流露出了一股深邃莫测的气息。 “除了破开结界之外，应该还会有其他的作用？” 姜陵一边思考，一边破除结界。 他本以为这一次会和之前一般顺利，没想到就在结界融化，准备伸手将其收入乾坤袋的时候，背后竟是突然涌现出了一股寒意。 “吓！” 一道尖锐嘶哑的声音突然从姜陵的背后响起，类似于蛇类的嘶吼。 不过才刚一出现，姜陵便如同脑袋被人用一榔头敲中了一般。 一时之间，眼冒金星，意识模糊，身躯一晃便要软倒在地。 然而就在这时，姜陵眉心中的文宫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无形的力量如水般流通全身，刹那间姜陵混沌的意识便清醒了过来，于是背后冷汗直冒，更是听清楚了那道急啸声。 谁在逼近？！ 姜陵脸色大变，没想到这花园当中竟然还藏着一位未知的强者。 关键自己竟然连一点感应都没有！ 真是越活越大意了…… 没有时间思考了，姜陵翻手间便将蛟骨鞭从乾坤袋中取出，抬手便往那声音响起的方位一鞭扫去。 砰！！ 一声巨响，来者显然没有想到姜陵竟然刹那间就摆脱了自己攻击的影响，高速掠来的身影被蛟骨鞭急停在半空，露出了原貌。 上半身是一位肤若凝脂，单纯漂亮的女子模样，下半身却是一条长满了蓝黑色鱼鳞的尾巴…… 不是鲛歌，又能是谁？ 怪不得与猴蛮一样掌握着防不胜防的精神攻击。 鲛歌御浪而来，手握某种鱼骨制成的三叉戟，悍然劈开了姜陵的蛟骨鞭，不过身形也因此顿在了半空。 她望向姜陵，脸上没有半分计划被打破后的窘迫与尴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反而还写满了惊奇之色说道： “你这人族真是好生奇怪，虽然才蕴灵境大圆满，但却拥有至少种道境后期的文宫强度，到底写了多少篇文章，凝聚了多少颗文宫星辰？” 听起来这鲛人竟是对人族颇为了解，竟是连“文宫星辰”这四个字都信手拈来。 姜陵冰冷地看着她，说道：“素闻鲛人族歌声惊心动魄，属于龙族附属中有名的佼佼者，圣级鲛人一开口，甚至能唤来滔天巨浪，淹没一整颗星球，今日一听果然不凡。” 面对猴蛮的精神攻击，姜陵仅仅只是文宫微颤，不到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正常。 但面对这鲛歌，姜陵至今仍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虽然已经很微弱，但不得不承认这鲛歌危险至极、 若非姜陵身为读书人，精神方面尤为强大。 换作一般的妖蛮，恐怕早就被鲛歌一击打得呆滞了。 或许仅仅只是两三秒？就已经足够鲛歌痛下杀手。 倒霉死了，我这才来一天的功夫，就接连碰到了两个顶尖天骄，不会又要动用“腾云驾雾”？身体快吃不消了…… 虽然因为文宫强大的原因，姜陵认为这“海匪女王”的威胁性不如沈无极。 但也依然不能改变，对方也是自己无法战胜的强者的事实。 鲛歌的尾巴操控着一团海水，虽依然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但目光却如最冷血的孤狼般冰冷，紧紧地盯着姜陵： “我已经看到了全程，你若是乖乖将那宝物与之前的收获交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嗯，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人族男宠，你可要试试？” 她要不说后面那一句还好，一说，姜陵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 姜陵瞥了一眼鲛歌那条尾巴，忍不住说道：“不好意思，我最讨厌带鳞片的东西了。” 没想到鲛歌听完这句话竟是脸色一变，勃然大怒：“你找死！” 姜陵下意识地就想要再度启动“腾云驾雾”的力量。 然而，鲛歌喝出的这三个字之中竟是也暗藏了精神方面的进攻。 姜陵再度感觉脑袋受了一记棒槌，头晕目眩之中，隐约看到鲛歌手握三叉戟，俏脸含煞，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杀了过来。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去死！” 鲛歌面目冰冷，手起戟落，就要将姜陵前后贯穿。 第418章 还能这样玩 我要死了？ 森白的骨戟刺穿空气，眼看着就要将姜陵前后贯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姜陵手中的发簪似乎是感应到了鲛歌身上的气息。 紧接着，这支发簪就像是苏醒了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竟是陡然从中升起，悍然砸在了鲛歌的胸膛。 砰！ 一声闷响，鲛歌两颊的鱼鳃陡然展开，身体的气血波动几乎紊乱到极致，脸色青白变幻间，眼底接连浮现出惊愕、疑惑以及茫然三种情绪。 旋即便是一口鲜血喷出，鲛歌的身体倒飞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只是震惊到了鲛歌，同样是出乎了姜陵的意料。 姜陵茫然地抓着手中的《三十六计》，原先还打算用李代桃僵躲过此劫，然后再进行拼死反扑的。 没想到计划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姜陵低头看向手中的发簪，发现它的表面上竟是升腾起了丝丝缕缕的宝光。 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发簪就变化成了一片通体银白，晶莹如玉，触感冰凉，约莫巴掌大的事物。 这是什么？ 某种生物的鳞片？ 姜陵惊疑不定地尝试着捏了捏，发现其触感像是胶质物，上面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至于纹理，则是混沌一片如天书，姜陵看上一眼便感到头晕目眩， “你怎么会有如此大能的逆鳞？！” 不远处，鲛歌的身体撞碎了一片植物，身体从废墟中艰难爬起，嘴角一缕鲜血流出，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骇。 这一句话提醒了姜陵，让他想起了诡者传承中对于龙族的一段记载： 身为巅峰强族，龙族毫无疑问是骄傲的，即便面对神族，它们的姿态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骄傲，所以一旦能有人帮助到它们，真正的取得龙族的信赖，它们便会将自己的逆鳞送给对方，尊为自己的朋友。 逆鳞一旦主动拆解，便终身不会再长，相当于为了这份情谊，甚至可以留下一道空门。 这也意味着，每一头龙族的逆鳞只会交予一人。 只是……娄娥家的传家之宝竟然是一头真龙的龙鳞？！ 姜陵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巴掌大小的银白色鳞片。 可娄家不是世代渔民，连一个读书人都没有出过吗？ 怪不得当敖玄看向我的时候，我会感觉乾坤袋里面有一物与之生出感应…… 瞧这龙鳞的颜色，可不就正是北海龙族正统真龙的象征吗！ 这份真相远比姜陵想的还要不合逻辑，不可思议。 可重重疑惑当中，偏偏发簪所表现的一切“不寻常之处”都能因此得到最为合理的解释。 所以哪怕真相再惊天动地，如今姜陵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怪不得鲛歌攻击我的时候，逆鳞会主动护主…… 这其中，恐怕就是因为身为附属种族的鲛歌竟然敢以下犯上，这无疑是挑衅了身为“真龙”身体一部分的逆鳞尊严！ 明白这一切后的姜陵又惊又喜，眨眼间又发散思维想到了更多。 对了，既然我借用逆鳞，能够轻而易举的破开花坛中的结界。 不知能不能借用逆鳞，吸收此片天地间的龙气收为己用？ 说做就做，姜陵二话不说就当着鲛歌的面以才气催动龙鳞，上面果然绽开了一圈又一圈的银白光晕。 龙鳞仿佛化成了黑胖的大嘴巴，在花园之中毫不避讳地对着天地间的龙气鲸吞海吸。 望着这一幕，鲛歌的表情彻底呆住了，哪里会想到姜陵的思维逻辑变化得如此之快。 只见那原本逸散在整个花园内的龙气，此时竟像是凝聚成了一条瀑布，对着姜陵的头顶便是直接悍然倾泻而下。 哗啦啦！ 外面生灵为之打生打死的龙气，此刻放在姜陵的身上就跟不要钱似的，一股劲地往他的身体里面钻。 但这注定是徒劳无功。 果然，鲛歌很快就听到姜陵幽幽叹息了一声。 “我终究没有修炼龙族的修炼体系，哪怕逸散的龙气再为醇厚，也只是落在手上的泥沙，只能抓住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姜陵之所以能够用龙气莲王突破，那是因为龙气莲乃是吸收了龙气才形成的天材地宝，本质还是奇物。 而龙气则是一种纯粹的能量体。 在没有修炼龙族的龙珠修炼体系的情况下，姜陵根本无法化为己用。 不过好消息是“腾云驾雾”的使用次数得到了补充，料想以后也能依样画葫芦，故伎重施。 看到这里，鲛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拥有大人物的逆鳞，姜陵在这龙墓之中就已经算是“半无敌”。 毕竟但凡是龙族的附属种族，在面对神秘存在的逆鳞的情况下，都会和自己一般无法对姜陵发起进攻，否则必遭逆鳞护住，反噬重伤。 倘若他还能借助大量龙气进行修炼，那也太逆天了？ 还让不让别人在这龙墓中愉快的寻宝了？ 幸好还有妖族的鳄伏制衡他……哦！好像那剑狂与他也不对付…… 这时，鲛歌忽然听到姜陵喃喃低语： “既然不能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至少也该成为我手中的工具？” 姜陵改变思路，不再尝试吸收龙气，而是选择以妖族的“气血铠甲”为原型，为自己打造一身奢华到不可思议的“龙气铠甲”。 滚滚龙气如河流般在神秘龙鳞的牵引下，附着在姜陵衣服的表面。 起初，还只是十分粗糙，薄薄的一层，根本起不到什么防护的作用。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铠甲上的龙气越来越雄厚，姜陵又如同炼器般将其一遍又一遍的打磨夯实…… 终于，一件威风堂堂，形如实质的龙气铠甲诞生了。 还能这样玩？ 鲛歌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披战甲的姜陵，虽然没有亲身尝试其厉害。 但光凭这件龙气铠甲所流露出来的气息所判断，便能看出这绝非寻常种道境大圆满能够打破。 一个前不久还被自己打伤的种道境中期的羸弱人族，转眼间就获得了一身自己极难打破的龟壳。 可以想象，此时即便鳄伏它们想要杀死姜陵，也很难毁坏这身铠甲了。 眼瞅着花园里的龙气还剩下一些，秉持着“不能浪费”的优秀中华传统，姜陵决定再改进一下蛟骨鞭。 于是，鲛歌的面前又出现了滚滚龙气长河，尽数汇入姜陵手中骨鞭的画面。 此鞭毕竟是由蛟龙的脊椎骨为核心材料打造而成的，所以纯正海量的龙气对其来说简直是绝配了。 手中的蛟骨鞭仿佛不知疲倦般索取着龙气。 片刻之后，空荡荡的花园里顿时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般的吼声。 吼！ 蛟骨鞭竟然也升级成了四象级的法宝，而且因为吸收的龙气太多，“蛟骨”竟隐隐有了往“龙骨”发展的趋向。 姜陵满意地感受了一下此时身体的变化，虽说境界没有半点提升，不过力量与之前相比却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鲛歌，则是彻底傻眼了，姣好的面容呆滞地看着姜陵，感受着姜陵身上流露出的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气息，心中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 还能这样玩…… 第419章 终点站 宫殿之中的景象，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原本还可以说，这是一座标志性的陵墓。 但仿佛只是眼前一晃的瞬间，所有进入到宫殿的生灵面前的画面，便转换成了一座巍峨壮阔的大山。 在许多人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份变化是好是坏的时候。 大山的脚底下，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道怒笑声：“好你这头死牛，敢抢我的东西，这回在这里碰到了，我看你怎么跑？” 数十道目光愕然转头看去，只见一头膀大腰圆，膘肥体壮的黑牛，这会竟是被鳄伏堵住了。 鳄伏手握一柄体型大到夸张的大刀，目露凶光，狰狞愤怒地看着面前的黑牛，种道境大圆满的气息轰然释放。 哪怕相隔数百米，也依然能够感受到其恐怖的气势，身体四肢像是都被绑上了一颗铅球般沉重。 “什么情况？这大黑牛是谁家的？” “好像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的……” “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是不知道，那人族小子已经杀了两个不长眼的种道境后期了？你想成为下一个？” “这黑牛怎么会惹上鳄伏的？咦，我记得这胖牛进来之前才种道境初期啊，怎么这会竟然种道境中期，甚至已经接近种道境后期了？！” …………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这些都是进入龙墓中历练的佼佼者，实力最差的也有种道境后期的战力。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遮天蔽日般蜿蜒庞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天空中。 “敖玄！” “参见殿下！” 在场但凡是水族身份的，此刻或是匍匐拜倒，或是低头半跪，皆是以自身血统的纯正程度，表达了对敖玄的尊敬。 “嗯。”敖玄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句，似乎想要直接飞上峰顶，但才刚接近山峦边缘，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徐徐降落。 此地禁空？ 敖玄既惊讶又不那么惊讶，这规矩实属情理当中。 与此同时的，它也注意到了鳄伏那边的情况。 嗯，是那小子的灵兽，救不救呢？ 敖玄面无表情思考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高山的边缘，显然也是被神秘的力量召唤于此。 只是当所有生灵看清来者的脸后，顿时个个噤若寒蝉，与此同时眼底还有浓浓的震惊之色浮现。 剑狂？ 他竟然已经突破到种道境大圆满了！ “原本看来，他还稍逊榜上前三半步之遥，如今竟是连这点距离都被他抹去……”有强者面容复杂地看着这位如同彗星般异军突起的天之骄子。 沈无极才来悬龙城几个月啊？ 这就已经追上历练一年的秦牧生等人了！ 当然，在所有人看来，无论是敖玄、鳄伏亦或者秦牧生，早突破毕竟有早突破的好处，底蕴终归是要深厚一些的。 若真要论高下，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 “他会为了那人族的灵兽去交恶鳄伏吗？”有生灵按耐不住好奇，兴奋地说。 “人族最是虚伪，讲究什么‘仁义礼智信’，别看那人族和沈无极好似势同水火的样子，谁真要被杀，不会不救的，不过如果是灵兽的话……嘿嘿！” 一切言语，皆在这“嘿嘿”两声笑中阐明。 果然，沈无极虽然看到了鳄伏堵在黑胖面前的画面，却也仅仅只是看到了而已。 旋即沈无极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抬头望向了这座山峰的尽头。 “兽族身为我们妖族的附庸，竟然心甘情愿成为一名人族的宠物……” 鳄伏冰冷地看着面前的黑牛，手臂上的血痕格外刺目。 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害，才导致连一向以肉身见长的妖族圣子直到现在都无法消弭影响。 只有鳄伏才知道，这是因为黑胖那突袭的一击所造成的。 若非自己反应迅速，恐怕一整只手臂都被它连根扯下了。 只是即便如此，自己耗费了大量心血，才好不容易近在眼前的宝物也依然付诸东流，便宜了这头畜生…… 盯着面前身躯起伏，呼吸不稳，身体上下各处都出现了伤口，纯黑如绸缎般的皮毛都被鲜血打湿成一团的黑牛。 鳄伏油黄色的竖瞳中，慢慢地涌现出一抹火热的贪婪之色。 显然，这头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圆滚滚的黑牛，居然能够无视身为妖圣之子的自己的威压，血统必然有所古怪。 如果自己能够将其扒皮抽骨，尝试着炼制成一顿血肉大药的话，这龙墓之行，便就不算空手而归了。 再不济，短短几日之间，鳄伏也不相信黑胖便能将那株宝物的药力尽数吸收，必然还有一部分藏在血肉里等待消化。 “放心，本圣子不会这么轻易就杀了你的……” 鳄伏冷笑着从气血项链中取出了一件类似于绳索一般的事物。 这是妖界特产的“控兽索”，顾名思义，乃是专门用来控制不听话的兽族的。 毕竟绝大多数的兽族都只有凶性，没有灵性。 再加上妖族本身就野蛮，根本就不愿意做那驯化之事，认为浪费时间。 所以它们更加倾向于让兽族因为“敬畏”从而听话，而非“敬慕”从而听话。 “控兽索”自然也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 感受到控兽索上所隐隐传来的压制之力，黑胖的眼神又惊又惧，似乎是没想到就连自己的血脉都会生出“被压制”的感觉。 鳄伏狞笑出声：“一般的控兽索自然无法对你这种灵兽造成影响，可惜你碰到的是本圣子，乖乖束手就擒！” 话音落下的瞬间，鳄伏一把扔出了手中的控兽索。 算了，还是出手。 敖玄一双龙眸古井无波，正准备插手此事，脑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爆鸣声。 “不长眼的东西，你爷爷家的牛也敢动！” 敖玄、沈无极等顶尖强者反应最快，猛然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竟是突然亮起了一抹银白色的光。 起初，那还只是一抹几乎微不可查的光线。 但仅仅只是过了一个瞬间的功夫，那抹光线便瞬间膨胀变化成了一条银白色的光河，对着鳄伏的脑袋便是悍然一击劈下！ “谁？！” 时间紧急，鳄伏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便不得不挥舞手中的大刀，与之对轰。 砰！ 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巨响，气血与龙气碰撞爆炸，无形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横推而去。 在那漫天扬起的沙尘中，鳄伏的两条小腿竟是直接被一鞭子抽进了地面，密集的龟裂纹遍布大地。 无数道目光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那道挥鞭而去的方位。 只见在那片天空中，有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悬浮着。 其中，令众人心境翻江倒海的，还是那凶名赫赫的“海匪女王”…… 此刻的她，竟然乖巧得就像是一位小媳妇般，恭顺地站在那名人族的身后！ 沈无极望着那道手握银鞭，如同天神下凡般，此时的气势就连自己都感到颇为忌惮的熟悉身影。 一双平静的眼睛深处，瞬间就像是明悟了什么，阴冷的风暴从中酝酿，愤怒差点驱使着他当众对着姜陵挥剑。 那个该死的贱人……果然把东西给他了！ 第420章 石碑 娄家的传家宝可能与水族有关。 这件事是沈无极通过席越彬之口，机缘巧合之下推测出的，所以才吩咐席越彬将其拿到手。 谁知道因为席越彬远近闻名的恶名，娄娥根本就不理睬这位世家公子的追求，自然也就别提拿到东西了。 所以，席越彬就私自想了一通“英雄救美”的戏码，给娄娥用迷魂之物，将其占有之后，谎称救下，最后再将早已准备好的顶罪人拉出来……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一环扣着一环，天衣无缝，将席越彬三之境的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被一个在学堂里默默无闻的小子撞破。 于是席越彬一不做二不休，当场便决定将姜陵拉去顶罪，并给娄娥洗脑，成功地让她爱上了自己这位“英雄”，从而出面指证姜陵。 可以说，如果当初撞破这场计划的不是姜陵，亦或者说，陈淮没有在姜陵的身体上重生。 席越彬的计划就成功了，沈无极将两手清白的得到东西。 可惜，事与愿违。 不出三个月的时间，请天证便发生了。 随后便是姜陵轰轰烈烈地崛起之路。 现在的他更是直接站在了沈无极的面前，拿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耀武扬威…… 姜陵的出场方式，可以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无数道身影呆滞地看着他，明明感觉到他的气息是那么平凡，仅仅才种道境中期，可气势却那么恐怖，滚滚如潮水，对着四面八方便是无差别的覆盖而去。 “多谢沈兄相赠宝物，姜陵感激不尽。”姜陵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与眼中的杀意，当即便朗声开口。 沈无极脸色难看至极，袖袍里的双拳紧握，青筋毕露。 他要早知道这东西能在龙墓中起到如此重大的作用，当初就不会借席越彬之手了。 而是会亲自出面！ 敖玄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姜陵，又看了看沈无极，心想这两人不是有冲突吗？沈无极怎么会送他东西？ 鳄伏脸色阴沉难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人族一鞭子抽进了地面里。 尤其是在发现这个人族的实力，一看就很不正常的时候！ “真是该死的人族……” 鳄伏伸出手将自己的双腿从地面下拔出。 至于黑胖，则早已见机跑路，尾巴甩得欢快地躲到了姜陵的身后，完了还不忘贱兮兮地冲鳄伏挑衅的转过身，拿尾巴拍了拍屁股。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生灵的脸色都在一瞬间怪异到极致。 鳄伏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卑贱的东西，你以为凭借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能与我抗衡了吗？还是说鲛歌你想一起死？” 它目光凶狠地将视线转移到了与姜陵一同出现的鲛歌身上，以为姜陵的底气全是出自这位“海匪女王”的身上。 鲛歌眨了眨水灵灵的卡姿兰大眼睛，掩嘴轻笑道：“鳄伏，你可威胁不了我。”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毫无疑问地彰显出了身为“海匪女王”的底气。 她并不害怕鳄伏。 不过很快鲛歌就身子一软，一副想要倾倒在姜陵背上的样子，但却被姜陵面无表情地躲掉了。 于是鲛歌只能委屈可怜地说道：“妾身倒是想要帮助姜公子，可惜姜公子神威盖世，哪里需要妾身的帮忙啊。” 以鳄伏拇指大小的大脑根本就运行不了如此复杂的关系，眉头一皱，心底急躁愤怒到极致，恨不得当场就将姜陵拆解入肚。 然而就在这紧要的关头。 天地间突然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青衫宽袖，气质高渺，明明才二十来岁左右的年纪，却总给人一种“已经看破风霜”的感觉。 秦牧生。 他终于到了。 姜陵的目光也被其吸引而去。 秦牧生并没有如沈无极那般，借助着龙墓里的机缘再做突破，不过即便如此，他周身逸散的气息也更加玄奥了，显然并非一无所获。 初来乍到，秦牧生并没有看到刚才的画面，不过当他扫了一眼鳄伏的神色和姜陵的状态后，顿时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怎么会突然掌握如此强大的外力？ 秦牧生不明所以，但隐隐觉得姜陵此举太过冲动，外力毕竟是外力，鳄伏乃是货真价实的种道境大圆满强者。 这要是斗起来，还真的说不准谁更吃亏。 也罢，既然我来了，鳄伏想必就不敢动手了。 果然。 鳄伏阴狠地看了姜陵一眼后，便转回了头。 “到处乱跑！” 姜陵对着黑胖张牙舞爪，一副作势欲打的样子，半是表演，半是真气。 毕竟自打进入龙墓，这家伙就跟失踪了一样渺无音讯，没想到竟是比他还先一步地来到了这宫殿。 黑胖呜呜直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讨好的在姜陵的身上拍来拍去，祈求谅解。 姜陵懒得理会这家伙，于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鲛歌，说道：“你怎么看？” 在发现自己拥有某位神秘存在的逆鳞之后，鲛歌就跟甩不掉的牛皮藓，彻底赖在了自己的身上。 起初姜陵自然是不放心这位恶名远扬的“海匪女王”的。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有聪明人帮忙，办什么事都方便。 所以，姜陵也就任由她跟在身边了，反正是各取所需，算是利益结盟。 鲛歌娇媚一笑，说道：“这座龙墓的主人生前至少也是天命境级别的强者，之所以允许我们进入，那是因为墓主出自东海龙宫，生前留下了……” “光阴时刻？”姜陵忽然开口。 鲛歌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原来公子也听到了悬龙城城主的话呀，也对，我们虽然看不出公子的底细，但那怎么可能瞒得住强大的城主呢？” 原来悬龙城城主当时传话于我是因为这个？ 姜陵如梦初醒，随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对方：“所以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光阴石刻，从而到悬龙城城主的手中换取东西？” 被一眼戳破了目的，鲛歌非但没有半分羞赧，反而还泪眼婆娑地望着姜陵，泫然欲泣地说： “公子不会不帮我？城主大人可是答应我，若是我拿到光阴石刻，不仅会给我一件大造化，还会允我清白之身！” 看来凶名赫赫的“海匪女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洗白上岸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恍然想到。 这鲛女性格妖异，阴晴不定，自己明明杀了她的手下，可她却能像对待情人一般，贴着自己的耳朵挑逗。 可以肯定，此女说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根本就不可能会在意所谓的“身份”问题。 所以…… “原来你快要突破了。”姜陵忽然开口。 这才是一言道破了鲛歌的真实目的。 此言一出，鲛歌美丽的脸庞刹那间白了下去。 “悬龙城只允许四象境级别以下的修行者滞留，可你已经种道境大圆满，随时都有可能打破这个桎梏，成为这里规则不允许的存在。” 姜陵面色平静地徐徐说道：“而你恰好又身份特殊，不能通过正常途径离开悬龙城，否则生死难料。正因如此，你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洗白身份。” 鲛歌脸色苍白，强自笑道：“公子在人族当代必定智慧无双，妾身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陵没有理会鲛歌的马屁，又将话题转到了开始，说道：“既然墓主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打算让我们取走‘光阴石刻’交给龙族。” “那这‘光阴石刻’，也该作为最后一站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似乎是为了响应姜陵的话语。 面前的高山之巅，竟是突然亮起了一抹璀璨的金光。 “看那！” 顺着惊呼声，无数道目光抬头望去。 只见那层层叠叠的云层背后，竟是在金光亮起的一瞬间，浮现出了一座模糊高大的黑影。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石碑。 第421章 登山 一座不见真容的石碑出现在了高山之巅，云层的背后。 当它“苏醒”过来时候，所有生灵都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整片天地间都传来了一阵隐隐的震动。 鲛歌对声音异常灵敏，忽然望向山顶的方向，眼中浮现出一抹惊骇之色，说道：“有什么东西下来了。” 果然。 话音刚落两息不到，高山峰顶，一道青色的霞光，顿时如同一挂瀑布般，从天而降，呼啸着一路流淌而下。 轰隆隆！ 雷鸣般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那是霞光冲刷山体所发出的，在这一挂铺天盖地，仿佛要吞没一切的霞光洪流面前，无论是谁，此刻心底都生出了一种无力的错觉。 仿佛自己只是天地间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过往所有为了奋斗而进行的努力，终究只是白费徒劳，一场虚幻。 不如放弃，不如归去。 反正生命的尽头永远只有死亡，不若现在就结束这短暂而毫无意义的一生…… 洪流瀑布般的青色霞光呼啸着倾泻而下，然而居然有生灵在此刻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灰败的安详之色。 结束…… 这一幕看得姜陵浑身一颤，摇晃的心神在一瞬间重新回归到文宫。 文宫世界里的文像豁然睁开了双眼，替姜陵稳定心念；天空中悬浮的文灵大日光芒大盛，炽烈的文灵之力如同不要钱似的洒落文宫，清除外邪。 至于本身，姜陵猛然睁开了眼睛，心中除了心有余悸之外，更多的还是震惊。 显然，封顶之上所存在的便是“光阴石刻”无疑了。 只是怎么堂堂一位天命境级别的龙族强者，怎么生出如此强烈的绝望？ 它生命中最后一场预言，到底看到了什么？ 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道清亮的铮鸣声，像是有一口绝顶锋利的神剑悍然出世，在向世间宣示着自己的锋芒！ “颓靡之念，也配乱吾心神？” 沈无极面色冰冷，一把将舌剑握在手中，如臂使指，对着天空那道青色的霞光洪流便是一剑斩去。 唰！ 明亮的剑芒在一片惊呼声中，轻描淡写地劈开了霞光。 然而完成这一步后的沈无极却是不退反进，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般爆射而出，直接冲进了洪流当中。 意识到高山峰顶的便是悬龙城城主所要的“光阴石刻”，一向心高气傲，野心勃勃的沈无极自然没有理由放过。 而且不只是他。 “吼！” 巨大的龙吟声响彻天地，只见敖玄表面上的龙鳞骤然银光大放，龙尾轻轻一摆，庞大的龙躯顿时如电般直接轰碎了一部分霞光，逆流而上。 不愧是传说中一向以肉身着称的北海龙宫的真龙，还真是不讲究花哨，一力破万法！ 与此同时的，姜陵还看到一枚枚黑白棋子如狂风暴雨般冲天而起，遍布高山各处。 这些个棋子，刚一落下，便迅速膨胀，仿佛化成了一面面堤坝般，竟是巧妙地将霞光洪流分成了一条条支流，将其力量降到可以接受的地步。 秦牧生负手一步跨出，那风姿，那气态，竟俨然像是一位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的公子，哪里有半分身处于混战当中的样子？ “滚开，杂碎们！” 鳄伏一脚踩在地上，身躯旋转着爆射飞出，如同一个高速转动的钻头，气血鼓荡，大刀挥舞。 沿途的强者纷纷变色，只是还未来得及求饶或者逃命，就已经被鳄伏一刀砍死，根本就不管你是龙族的附庸亦或者其他的强族。 出身自春秋鼎盛的巅峰强族，而且还是圣子，鳄伏自信不怕一切事后清算。 “公子，咱们也该走了。” 鲛歌见一位位天骄争先恐后的飞出，此时就连一些不那么知名的种道境大圆满的强者都动了。 一时之间，顿时心生急切。 “是该走了。”姜陵点点头，转而对黑胖道：“留在这里，别被别人宰了。” 黑胖眼中刚浮现出感动的泪水，心想我在天星大陆等你果然是对的…… “牛肉现在可贵了，不过死牛肉就不值钱了……” 姜陵嘀咕一声，与鲛歌几乎同时对着面前的青光洪流爆射而去。 只留下一头呆滞的黑牛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后，才暴跳如雷地对着姜陵离去的背影跳脚怒骂。 “哞哞哞……” …… 姜陵刚一进入到青光洪流当中，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像是肩负着一座大山。 而且最关键的是，因为“光阴石刻”在峰顶的原因，所以姜陵想要逆流而上，就必须承受着这份压力进行战斗。 因为姜陵凝练了龙气铠甲的原因，所以青光洪流中所蕴含的绝大一部分压力都被卸在了身体之外。 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一部分，以姜陵的武道修为自可轻松化解。 这样看来，好像姜陵反倒成了全场最轻松的一个人。 “光阴石刻……”姜陵的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火热之色。 先不说上面可能留存的重要信息，光是能够从悬龙城城主手中藏品任选一物的这一点，便足以令姜陵为之竭尽全力。 毕竟那可是一位半圣的收藏啊！ 想要让自身速度达到最快，自然就不能硬扛着青色霞光而上。 于是姜陵对着前方挥舞骨鞭，拍碎洪流，每一击之下登山之路都会出现数个瞬息的真空。 姜陵便是趁着这个空档快速前进，没一会就跟鲛歌一起，追上了沈无极等人。 狭路相逢，胜者唯一。 原本在所有人看来，这场关于“光阴石刻”的竞争都理应没有“姜陵”的名字在内。 但没想到的是，姜陵拥有越境挑战的天骄级战力，而且还不知为何，得到了一股莫名强大的外力，足以与自己等人媲美的外力！ 正因如此，所以姜陵和鲛歌的携手而来，在所有人看来，都像是一场结盟。 鳄伏看了一眼沈无极，嘿嘿笑道：“鲛人虽不是海妖，但鲛歌却是臭名远扬，堂堂一个读书人，为了宝物竟然能和一个海匪厮混在一起，也不知传回你们人族，圣院会怎么想……” 这可就杀人诛心了。 秦牧生听完这话，脸色骤然就变了。 毕竟诸天万界，谁不知道人族因为自身修炼体系问题，是一个很容易因为本心摇晃，从而境界跌落的种族？ 稍有不慎，身处于眉心之中的文宫出现裂纹，重伤昏厥都不意外！ 而鳄伏居然故意这般挑拨，无疑是想要动摇姜陵的本心。 第422章 就不告诉你 秦牧生站在一枚变化放大的棋子旁边，心中虽知道姜陵能达到如今的境界，文宫必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出现问题。 可人非圣贤，终究是要在乎文名的。 越是天赋异禀的骄子，就越难免俗其中。 秦牧生本身就是一位顶尖天骄，见过的沽名钓誉之辈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自称“声名不过过往云烟的”，其中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与评价？ 尤其是姜陵一看就很年轻，倘若文道出了问题，那么这层保护着他的外力，指不定就会消散殆尽。 到时候，也不用鳄伏出手了，光是这青光洪流，便足以葬送姜陵的性命！ 想到这里，一切事情都变得清晰了。 秦牧生恍然大悟，鳄伏必然是与姜陵对上一招之后，感到棘手，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招歹毒的计划…… “哦，关我屁事。” 姜陵随口吐出的一句话，不仅惊呆了秦牧生，更是惊呆了在场所有的天骄。 鳄伏气得脸都绿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姜陵，没想到人族之中竟是出了这么一个滚刀肉。 不过倘若它知道司天游和司鱼的性格的话，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不过是一头妖蛮，难不成你觉得我还会因为你一句话而文宫动摇？家里没镜子总有尿。”姜陵嗤笑说道。 鳄伏起初没听懂这句话中的意思，不过在看到秦牧生、敖玄等人脸上怪异的笑容之后，脑海里那两根筋竟是搭对了。 “不过就是一只穿了盔甲的蝼蚁，你真以为我怕你？找死！” 鳄伏眼中凶光大盛，挥舞着大刀便冲着姜陵扑来。 大战一触即发。 沈无极见状，没有丝毫犹豫，二话不说就要冲着山顶的方向爆冲而去，来个渔翁得利。 只是还未等他实施行动，一道身影便轻笑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阵阵笑声中，仿佛拥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直接穿过肉身，在沈无极的文宫世界中响起。 “你的对手是我。” 为了洗白上岸，鲛歌自然不可能放任沈无极顺利得到“光阴石刻”。 自始至终都显得存在感不是那么高的敖玄目光闪动，龙尾一摆，竟是与沈无极抱着同样的想法，想要趁此机会，直取光阴石刻。 只是它的身影才刚掠出去百米，一枚由才气激发变大的棋子，便轰然落在了敖玄的必经之路上，如同一面高墙，挡住了它的前进之路。 “秦牧生，我们人龙两族关系尚可，你敢破坏两族关系，阻我龙族拿龙族之物？” 敖玄目光凶狠，浩荡的龙威轰然释放，震得四面八方的青光洪流都为之晃荡。 然而秦牧生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悠然说道： “非也，我拿‘光阴石刻’也仅仅只是为了换取一份遗落在外的人族珍品罢了，至于‘光阴石刻’，它终究会回到龙族的手里，而且这样反而皆大欢喜。” “不若敖玄殿下成全于我？” 成全你妹…… 敖玄怒吼道：“那我就试试你这所谓的棋道天才的厉害！” 说话间，敖玄张口便是一口龙息吐在了面前的黑色棋子上，滚滚火焰烧的连空气都呈现出扭曲的画面。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融化了棋子上面的才气，开始灼烤这件文宝本身。 只是秦牧生也不可能任凭它进攻，抬手间，挂在腰间的棋罐中顿时有黑白两色的棋子，一前一后，变幻着出现。 棋子并不会直接轰击在敖玄的肉身之上，有些甚至会落在风马牛不相及的百米之外。 但倘若能有人以上帝的角度，俯瞰整个战场的话，必然能够发现，秦牧生的落子之处，冥冥之中自有他的玄机。 不到一会，一座棋阵的雏形便出现了。 黑白棋子之上升腾起雄浑的才气，彼此间的气机交相勾连，刹那间连天地元气都为之牵引变化了，浩浩荡荡的力量仿佛化作成了一根根无形的锁链，缠绕在了敖玄的四肢。 然而明明已经强到如此地步，却依然只是棋道读书人的冰山一角。 传说棋道天骄马绥明封为“棋圣”后，每一枚棋子的威力，都如同召唤一颗流星天降，动辄间便能毁灭一座百万人口级别的城池。 更别说棋阵成型了，那是能够以一敌几的杀招！ 人族修炼体系因为太过玄奥的原因，导致前期进境困难。 但事物是存在两面性的，文道一旦大成，越到后期，战力也越强！ 在天星历史上但凡能够叫得出的“半圣”，那都是能够在同境界以一敌几的怪物级强者。 譬如司马迁，譬如诸葛亮，又譬如董仲舒……不胜枚举！ 青光洪流中，为了争夺那“光阴石刻”的归属，从悬龙城城主的手中换得宝物，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天骄，此时都战成了一团。 不过还有一个异类。 在龙墓开启前，他还在悬龙城籍籍无名…… 滚滚气血如同狂风般扫清了鳄伏身旁的洪流，它眼神漠然地转头望来，手中的大刀斜指地面，血珠一路从上滚落，周身有着冰冷的杀意涌动。 “姜陵，你是叫这个名字？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地记下了一个人族的名字，你该感到荣幸。”鳄伏平静说道。 或许是因为鲛歌与沈无极战在了一起，此时的姜陵只是一个借用了外力的种道境中期。 所以，鳄伏表现得极其放松，像是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弱不禁风，偏偏又套上了一副盔甲的蝼蚁。 不过是多用些力而已。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姜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说道：“太虚谷内像你这样的妖蛮我杀太多了，很多连名字都没听到就死了，否则我一定会记住它们的。” 妖族内部关系极其矛盾，有时候很团结，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分裂。 这件事情的主要体现为，“只能我们内部自相残杀，外族没有资格杀死我们的族人”。 听闻这话，鳄伏油黄色的竖瞳之下仿佛有一股冰凉的冷意游动。 它死死地盯着姜陵，像是在极力压制着胸口中的怒火：“太虚谷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魔种混入，坟场出世，神族古殿，诡者传承…… 若是姜陵愿意将太虚谷内的事情公之于众，必然会引起一阵震动。 可惜，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对故事的真相进行了修饰。 姜陵嘴角的弧度忽然勾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对着鳄伏咧嘴一笑： “就不告诉你。” 第423章 宰了喂鱼 轰隆隆！！ 明明还没抵达峰顶，半山腰就已经因为“光阴石刻”的归属展开了混战。 面对种道境大圆满的鳄伏，姜陵不敢有丝毫懈怠，强横的气血之力如同潮水般从体内汹涌而出，进化成四象境法宝的蛟骨鞭狠狠一甩，天地间顿时响起了一道震天动地的蛟吼。 灰白的鞭影在鳄伏的瞳眸中越放越大，直到完全占据的时候，它冷哼一声，脚掌狠狠一跺。 砰！！！ 地面崩裂的同时，鳄伏身上的气血之力顿时如同一轮煌煌大日般冉冉升起。 无形的威压如同阴影般覆盖大地，让那些甚至还没靠近战场的生灵都感到一阵心悸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原本鳄伏手中的大刀，看起来也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兵器，但经过大量气血之力的注入之后，这件武器顿时如同苏醒了一般，浮现出了尸山血海的幻象。 显然，身为圣子的鳄伏，同样拥有一件四象境级别的武器。 当血海大刀的力量彻底苏醒之后，握着这把刀的鳄伏气势顿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是隐隐有了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 “不过是穿上了一件乌龟壳，你就以为自己得到了能与我匹敌的力量？” “白日做梦！” 话音落下的瞬间，鳄伏右手攥紧血海大刀，从下而上，斜劈而去。 猩红的刀芒脱离刀身，对着姜陵的蛟骨鞭便是径直撞去。 当两者毫无花哨地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波动顿时在半空中炸开。 砰！ 支离破碎的刀芒，仿佛在这一刻统统化作成了一把把无形的小刀，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哪怕是青色洪流，都被其撕开了一道道的小口。 哪怕有新的洪流上前补充，也仍然需要先消磨干净里面残存的刀意。 所以，一时之间，在观众的眼中，鳄伏与姜陵的战场上，青色洪流竟是遍布缺口！ 一人一妖目光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射。 “原来这是用龙气制造的我族气血铠甲的模仿品，怪不得你的攻击中竟然蕴藏着一股龙威！” 鳄伏惊疑不定，上一次交手太过仓促，这下终于给他看穿了姜陵的底细。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伪劣品与真迹之间所存在的差距！” 鳄伏猛地一跺脚，弥漫在身体周围的气血之力，顿时疯狂地朝着它的身体表面依附而去。 而伴随着它气血铠甲的成型，难以置信，它身上的气势竟然还能再度进行攀升。 一股股雄浑磅礴的气血之力，此时如同风暴般从鳄伏的体内释放。 姜陵相信，倘若他闭上了眼睛，光凭“直觉”的话，必然不会觉得这是一头仅仅只有种道境大圆满修为的妖蛮。 如果不出所料的，这才是鳄伏真正的战斗状态。 “好强大的气血之力……不愧是顶尖天骄，恐怕鳄伏已经拥有至少不次于四象境初期的战斗力了！” “何止！我见过四象境初期的妖族，它们的气血远不如鳄伏浑厚，恐怕其中有圣血的缘故。” “看来这个人族要死了……” 姜陵和鳄伏这边战斗的风波自然难逃敖玄、秦牧生等天骄的法眼。 秦牧生惊疑不定地感受着鳄伏身上所传来的压力。 很难想象，这才多少分钟，鳄伏就已经展现出了最强的战斗状态。 如此恐怖的威势，就算是他都必须摆出百分之一百的精神状态，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姜陵凭借着外力，才得到的与鳄伏掰手腕的机会，如今的他还能与鳄伏较量吗？ 秦牧生有心想帮姜陵，没想到对面的敖玄竟也是目光闪烁，像是得知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真相般，龙眸震惊，像是迫不及待就要离开秦牧生的棋阵。 是姑姑……那人族小子身上的龙气气息是姑姑的气息！ 他怎么会有姑姑的东西？ 他和姑姑又是怎么样的关系？ 我的天哪，你们隔了一千多岁呢！姑姑你别太爱玩！ 敖玄心中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心神大乱，一时之间就是连秦牧生都顾不上了。 它这是怎么了？ 秦牧生不明所以，根本没有想到这头真龙竟然和自己抱着一样想去救姜陵的想法。 “虽然人龙两族交好，但龙族和妖族之间同样也来往不断，不能任其离开！” 打定主意后的秦牧生陡然加大了手中的火力，不求打败敖玄，只求它这段时间别去帮助鳄伏。 与此同时。 焦头烂额的还有鲛歌。 完了完了，鳄伏动真格的了，这小子怕是不行了，得另寻他路…… 鲛歌手握三叉戟，一把劈开了扑面而来的舌剑，忽而对着不远处的沈无极绽开了一抹最为灿烂的笑容： “剑公子，你可想当妾身的男宠？” 剑公子…… 男宠…… 这一句话中，几乎每一个名词都在沈无极的雷区上蹦迪。 他额头上青筋跳动，身后一言不发地就浮现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道树虚相。 沈无极朱唇轻启，声音森然： “死！” …… “姜陵，你不知道，身为‘人魔’，你早已登上我们妖族的天骄猎杀榜，排名可比什么秦牧生，沈无极要高多了，当代天骄中，唯有‘生而知之者’压你一头。” 鳄伏盯着姜陵，肥厚猩红的舌头探出舔舐嘴唇，目露凶光，狞笑道：“只要杀了你，万神殿奖励十滴圣血，任选传承之地一处，哪怕没有‘光阴石刻’，提着你的头颅回族我也是大赚一笔！” 听闻这话，姜陵微微一怔。 天骄猎杀榜？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妖族当中竟然设有这么一张榜单。 而且还奖励十滴圣血？ 姜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阴沉下来。 他虽然不是极端的“人族宇宙无敌，天下第一”的无脑拥护者，可敌人竟然把自己等人的性命，视作为一场猎杀游戏，甚至还颁予奖励……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场屠杀。 无形的怒火在姜陵的体内燃烧，冥冥之中，这份怒气竟是帮助他感应到了一份玄而又玄的契机。 是时候了…… 姜陵目光淡漠地转过头，盯向鳄伏，语气平静的说道： “很好，今天就把你宰了喂鱼。” 第424章 突破 少年冰冷的声音在半山腰处响起。 听到这句话中内容的时候，鳄伏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 笑到深处，它甚至还弯下了腰。 只是片刻，鳄伏就直起了身，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讥笑地看着姜陵：“没想到你还会说笑话。” 自己战力全开的情况下，甚至就连族中一般的四象境中期的强者都得暂避锋芒。 你姜陵不过是一个种道境大圆满的垃圾，凭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外力才能活着站在我面前。 哪里来的资格大放厥词？ 然而姜陵只是轻飘飘地看了鳄伏一眼。 紧接着下一秒，姜陵的身上，就陡然升腾起了一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气势。 原本这方天地是看不到太阳的，只有一片白昼。 可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生灵都仿佛在同一个时间，感受到了天地间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快看天上！”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惊叫，吸引着无数生灵抬头望去。 可实际上无论它喊与不喊，人们终究会注意到天空中发生的变化。 因为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天色就暗了下去。 仿佛极夜笼罩大地，一切都归于黑暗当中。 原本战作一团的数位天骄，在这一刻齐齐感受到了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苏醒，在成长。 起初它还很弱小，可伴随着时间的推进，它的力量竟是逐渐成长到了难以忽视，甚至已经有了一点危险的感觉。 什么力量能够威胁到我们？ 敖玄等天骄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感应到的某一处方位。 可那里……不应该是姜陵站的地方吗？ 难道他的武道修为又有精进？！ 一众天骄惊疑不定，从未听说种道境中期突破到种道境后期会引来如此惊人的变化。 除非姜陵他要直接突破到四象境，否则绝无可能！ 漆黑的天色外，仿佛有一把刀撕开了天幕，带来的光明。 一缕明亮的光芒从天而降，投影而来，恰好落在了姜陵的头顶上，照亮了周身数丈。 紧接着下一秒，夜幕中便开始缓缓浮现出一颗又一颗的星辰。 不到眨眼间的功夫，黑夜便被数不清的繁星点亮了，浓郁的星光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瀑布般径直地倾泻在姜陵的头顶。 没有公平，没有无私，只有赤裸裸的偏爱。 沈无极不可思议地望着天空中那颗第一个破晓的星辰，身体如遭雷击，瞳眸之中只剩下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那是一颗极尽璀璨的星辰。 在它面前，仿佛连月亮都失去了光泽。 作为天星大陆的读书人，没有生灵比他们更了解这颗星辰的存在了。 因为它才是真正的文道之始，在人族黑暗之时，照亮了前路的明灯。 ——文曲星！ 感受着姜陵身上逐渐攀升的气势，此时众人终于明白了。 原来姜陵确实是要突破了，但却不是武道。 而是他那一直被人们所忽略的文道！ …… 天星大陆。 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阴凉的风嗖嗖的刮，此时是就连最勤奋的读书人都睡着了的时间。 大地一片黑暗，只有一座屹立在大陆中心的城市还在幽幽亮着光芒。 嗡！ 奇异的波动自天空中传来，微乎其微，但却能被所有的天命境以上的读书人所感知。 这一刻，无数道目光齐齐猛然抬头望向了窗外，只见那颗比远古更加古老的星辰，竟是忽然像是获得了生命般，表面光华闪烁，明暗不定。 文曲星的存在事关整个人族的兴衰。 正因如此，所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读书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它出现什么意外。 那将会导致所有读书人的力量流失崩溃！ 幸好，这样的变动只维持了短短三个呼吸，文曲星便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 恍若钢铁浇铸而成的城池当中，一道垂垂老矣的声音幽幽叹道： “文曲三动，与宁朝均突破的异象伯仲之间，现大陆还有哪位天骄没突破？” “此人不在孔城。”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沉默了半晌后，有人开口，语气笃定的报出了一个地名：“悬龙城。” 这段沉默的时间内，他竟然好似在算突破者所处的方位！ “那就只有古国的秦牧生，沈家的沈无极了？”这些天骄的行踪对于他们这些存在不算难打听。 “不！” 一间木屋下，老人抬头，明亮的月光顿时照亮了他的脸。 赫然是庄悬！ 庄悬缓缓抬头，面前除了黑暗就只有空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能被所有参与了这场对话的人听到： “还有姜陵。” …… “改天换日，昼夜颠倒，文曲星现，群星灌顶……”秦牧生失声自语，大脑几乎宕机。 还从未听说过，有天骄突破时所引发的异象这般恐怖！ 他原以为自己当时突破时的异象，能重现郦道元郦圣封圣根基《水经注》里面的“烂柯一梦”就已经算是惊天动地。 没想到姜陵更加离谱，竟然连文曲星都召唤出来了！ 这是要干什么？逆天吗？！ 强横到几乎恐怖的气势从姜陵的身上升腾而起，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虚影出现在姜陵的身上，上面分别挂着一颗符文密布的果实，以及一颗生长着龙鳞纹理的果实。 在没有激发其中力量之前，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清晰地感知到姜陵凝练的是什么样的神通。 只有敖玄，冥冥之中与那颗淡黄色的果实生出了感应，隐隐可以察觉到那颗果实的神通定然与龙族相关，只是不知是哪一道。 凭借着姑姑的逆鳞，他竟然凝练出了一门有次数限制的龙族神通？ 敖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不知这人族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令那条雌龙心甘情愿地拔下逆鳞相送。 它从来没想过逆鳞是姜陵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因为那对于逆鳞的主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大的羞辱与挑衅。 道树虚相显化，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凝结道果了。 这时，鳄伏却是怒极反笑：“姜陵，我看你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真以为我会乖乖地等你突破？” 鳄伏狞笑着向姜陵走去，正准备一刀斩断姜陵的突破之路，让他留下毕生难以磨灭的阴影，哪怕死也要深深地记住自己。 没想到天空中竟是突然有一巨物轰然落下。 砰！ 鳄伏闪身躲过了那枚棋子，脸色难看地往秦牧生的方向看去：“你想找死？” 秦牧生面不改色地说道：“你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待着。” 鳄伏转头望向敖玄，说道：“敖玄，要不你和我联手把这两个人族杀了如何？我只要姜陵和秦牧生的头颅，至于‘光阴石刻’，你只需要跟我分享上面的信息即可！” 只要可以带着姜陵和秦牧生的尸首回族，那么鳄伏毫无疑问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赏金。 既然如此，那么悬龙城城主的奖励自然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听闻这话，秦牧生脸色微凝，身上才气疯狂涌动，几乎摆出了准备拼死一战的架势。 一个鳄伏他还能够应付过来，大不了就打牵制，等到姜陵突破就行。 但若是敖玄和鳄伏联手，那他就几乎没有丝毫胜算了。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敖玄动都没动，反而还冷冷地瞥了鳄伏一眼，说道：“站着别动。” 此言一出，别说秦牧生和鳄伏了，就连不远处互相牵制的鲛歌和沈无极都微微一怔。 沈无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难以置信地想，什么时候敖玄和姜陵扯上关系了？ 鳄伏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致，进入龙墓前的那份直觉果然是准的，当时自己要是真的对姜陵出手了，恐怕敖玄也就动了。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敖玄会帮姜陵？ 身处于风暴的中心，此时的姜陵却表现得像一位没事人一般。 道树虚相浮现出的一瞬间，姜陵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一道道人族历代以来，创立的神通。 三缄其口、文思泉涌、釜底抽薪…… 第425章 血海地狱 为什么说，自种道境开始，人族前期的积累，才算是逐渐的爆发呢？ 因为相比于其他修炼体系中的神通，因为“学习”这一特点，人族的神通手段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恒河沙数。 而不同的神通道果之间的不同搭配，往往又会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正因如此，所以自种道境开始，人族读书人才勉强算是，具备了能与同境界妖蛮强者一对一的实力。 事实上，自种道境开始，无论是什么种族，都应该要思考自己将来的路，该如何进行了。 因为神通道果的属性效果，将直接影响到读书人的战斗方式，核心打法。 如果两者之间非但不能相辅相成，让战斗显得圆润自如，反而还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不得不顾前顾后的话，那简直就跟没突破没两样。 譬如猴蛮知道自己的强项是精神攻击，所以它凝练了一颗可以瞬间分化出第二张嘴巴出现的神通。 譬如沈无极知道自己主修名家，舌剑是自己之所以战斗力强横的根本，所以才凝练了一颗“祸从口出”，以此增强威力…… 正因如此，所以在所有人看来，姜陵的突破必然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即便心中早有打算，茫茫星海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那道神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更别说成功凝练了。 而且再加上文道神通，是需要专门学习过相对应的知识才可以凝练的。 所以，即便姜陵的面前存在着满天星辰。 能够让他选择的，也只有其中的一部分。 绝大多数的星辰，都呈现出一幅黯淡无光的模样，属于“失传”的状态。 若非有相对应强力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成功凝练。 但下一秒，姜陵的行为便惊掉了一众下巴。 只见他想也没想，就对着天空一处点去。 嗡！ 那里悬浮的那颗星辰顿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如同一抹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尾焰，众目睽睽之下，轰然落在了姜陵的头顶。 砰！ 浓郁澎湃的星力注入姜陵的体内，在这一刹那，他的眼睛就跟通了电似的，往外透射出一柱光线。 姜陵身后的道树虚相上，一段枝丫开始有能量如风暴般汇聚。 因为姜陵同样是厚积薄发的突破者，所以他的突破如沈无极，秦牧生等顶尖天骄一般，越过了种道境初期的阶段，直接来到了凝练道果的种道境中期！ 一颗晶莹欲滴，表面上文字浮动的道果在道树枝丫上缓缓成型。 秦牧生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虽是不知姜陵凝练的是什么样的神通道果，不过可以隐约得感觉到这颗神通道果之上没有丝毫的威胁性流出。 这也就意味着，姜陵凝练的这颗神通道果，并不具备任何杀伤的能力，甚至或许连增强战诗威力都做不到！ 鲛歌焦急的声音在姜陵的脑海中响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傻啊？！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干了什么，但打听一下悬龙城的人族，就大概知道你是人族中少有的诗道天才。” “无论是‘得寸进尺’，还是‘十面埋伏’，甚至是‘口是心非’，都明显更适合你，你怎么会凝练一道辅助型神通？那你突破种道境的意义是什么？” “咱们的‘光阴石刻’怎么办？！” 这份疑问显然不只是在鲛歌一人的心底产生。 看那四面八方，一道道无法理解的眼神，就可以得知，姜陵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看来面对鳄伏在旁窥伺的风险，姜陵根本就不能精心选择神通，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一道差一点的。” 靠在一起的生灵议论纷纷。 在他们看来，姜陵认为自己即便是在有秦牧生和敖玄掠阵的情况下，也仍然不能保证鳄伏会不会暴起出手，针对自己的突破。 而天子鼎生的突破本就异于科举。 若是突破失败，留下心魔，那将来就很有可能再也无法重来，心态差点的，没有承受住打击的，甚至文宫会因此开裂，影响更加深远。 显然，在许多人看来，姜陵正是因为处于这份担心，所以才这般急匆匆的结束了突破。 黑夜卷着繁星悄然消融于天际。 突破的异象结束，头顶的天空顿时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清明的模样。 姜陵站在半山腰，青色的霞光洪流仿佛将他视作成了一座礁石，自行就避开了他的身体，往两侧流去。 才气的性质不像气血般狂暴，所以突破后没多久，姜陵的气势便回归到了平淡。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相比于突破前的自己，他的实力又增长了多少。 鳄伏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姜陵。 此时的它虽然是一言不发，但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可以通过它身旁剧烈翻滚的气血波动，判断出它此时的情绪起伏。 明明姜陵的气势已经回归到了平静，无论是气血之力还是才气，都没有外露展现。 可此时此刻，鳄伏却偏偏从姜陵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感。 要知道，先前姜陵之所以能够在他的手上支撑，那几乎全都因为着那神秘的外力。 然而现在呢？ 鳄伏竟然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这种翻天覆地般的转换感，怎能让鳄伏不感到恼怒？ “不过是一只仰仗着外力，才有资格站在我面前的蝼蚁罢了，你的肉身快要坚持不住了？” 鳄伏一语点破了姜陵此时的处境。 是的。 姜陵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战斗的时候还好，一旦进入高强度激烈的战斗中的时候，身体就会因为过强的龙气，承受巨大的负担。 若再不能快速地解决鳄伏的话，恐怕都不用鳄伏出手了，姜陵自己的肉身就要出问题了。 借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啊…… “我承认一开始我小看了你，才让你这只该死的蝼蚁成长到竟然能够站在我面前叫嚣的程度。” “不过啊，这种情况也该结束了。” “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种道境大圆满’！”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鳄伏的体内，竟是陡然射出了一抹猩红的光线。 狂暴雄浑的气血之力，在这一刻，竟是尽数化为了一片汹涌翻滚的血海。 在那茫茫的血水当中，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树身遍布猩红闪烁的纹理，如同一根根血管般，跳动输送着滚滚气血。 无数具剩下骸骨的生灵围绕在道树的四周，发出痛苦凄厉的哭声，惊恐着想要探出水面，但却注定无济于事。 感受着鳄伏身上不停攀升的气势，此时的它显然已经不弱于任何四象境中期的普通强者了。 不愧是族群中继承了祖上圣血，成百上千头同胞中表现得最为优越的妖蛮天骄。 秦牧生脸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看来鳄伏突破时的异象，便是这血海地狱了……” 第426章 鳄祖投影 猩红色的气血之力如同风暴般自鳄伏的体内爆发。 血光满天之际，一片“血海地狱”的异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遍布猩红脉络的道树在半空中妖异地摇曳。 整片天地的温度都在升高，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本来还以为只有敖玄或者秦牧生才能将我逼到如此地步……姜陵，你死也可以自傲了。” 鳄伏目光冰冷，只见它手腕一抖，呈现出最强状态的血海大刀对着姜陵的头顶便是悍然劈下。 “不要！” “娘亲，我好痛苦！” 在其抬刀的瞬间，身后的血海中响起两道人族的哭喊声。 紧接着，两抹血光便飞入到了鳄伏手中的大刀里，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性质更为狂暴。 血红的刀芒不过才刚透体而出，便压迫得连空气都在嘶鸣，如同雷霆般直接闪现到了姜陵的面前。 姜陵身后道树上 ，那颗散放着淡黄色光芒的果实陡然亮起。 一抹青云在姜陵的脚底浮现。 看着这熟悉的画面，沈无极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到极致。 又是这招…… 哗！ 当刀芒劈在姜陵的身体上的时候，天地间响起了一片唏嘘叹惋之声，像是在可惜这么一位天骄，即便召唤出了先前那般惊为天人的异象，最终也还是死在了鳄伏的手中。 但下一秒，事情的发展便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砰！ 狂暴的刀芒竟是穿过了姜陵的身体，直接劈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的，一道流光如利剑般绕过刀芒，撕裂空气，直奔鳄伏的面门劈去。 观众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刚刚鳄伏劈中的不过是一道虚影！ 看到这一幕，敖玄龙眸豁然睁大，一颗龙心脏都在颤抖。 “腾云驾雾……竟然是腾云驾雾！他凝练的竟然是这道神通！” 姜陵脚踏青云，身影如箭，瞬间就躲过了鳄伏的锁定。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姜陵凝练的乃是真正版本的“腾云驾雾”，没有一点瑕疵！ 灰白的骨鞭注满了气血之力，撕裂空气，瞄准鳄伏的面门便是狠狠劈去。 战力再强，鳄伏肉身处于种道境大圆满的事实也是不会变的。 所以，倘若它被姜陵的这一鞭给结结实实地打中了，那么即便死不了，也会出现一定的伤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鳄伏身后的道树上一颗果实陡然亮起一抹明亮璀璨的光芒。 足有三米多高，皮肤如干裂的土块般泛黄的鳄伏，在这一瞬间，肌肤上竟是流转起了古铜般的光泽。 一股爆炸般的力量感自鳄伏的体内传出。 鳄伏闭上了眼睛，灰白的骨鞭悍然劈在了它的面门上。 砰！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狂暴的力量炸开的一瞬间，就连青光洪流都出现了断层。 只是当姜陵抽回蛟骨鞭的时候，天地间顿时响起了一阵哗然。 “这怎么可能？”有生灵惊呼出声，不可思议。 姜陵脸色凝重地看着鳄伏那张仅仅留下了一道白痕，近乎毫发无损的脸。 然而即便是这道白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 到最后，竟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姜陵语气古井无波说道：“怪不得敢硬抗我一击，原来是凝练了‘铜头铁臂’的神通。” 看鳄伏那流淌着金属光泽的肉身，可不就是传说中的“铜头铁臂”？ 有了这么一道神通的加持，鳄伏的防御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击之下，姜陵竟是连将它从这神通状态中抽离都做不到！ “你们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打我一下，我不打回去，实在是不讲礼貌。” “所以……吃我一招。” “神术，煞血咆哮！” 伴随着鳄伏眼中飞快地浮现出两枚神秘古老的符文，一道模糊庞大的身影顿时从它的身后浮现，站在一片血海里，赤红的竖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自然也就不会为脚下的骸骨所触动。 难以言喻的威压铺天盖地的从半山腰垂落。 即便体内没有妖族血脉的，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深深的压抑，更别说妖族，海妖这些拥有妖族血脉的了。 看到这道黑影的一瞬间，几乎下意识地就恐惧的跪了下来，顶礼膜拜。 “鳄祖投影。” 鲛歌，秦牧生等天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神一震，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虽然这缕投影只是由鳄伏稀薄的远古血脉所映射出来的，连鳄祖亿万分之一的实力都无法体现。 但那可是号称“万鳄之祖”的鳄祖啊！ 乃是所有鳄族血脉追溯到尽头，共同的祖先！ 传闻如今的妖族之所以能够修炼，那都是因为远古时期，它们的祖先模仿了这些妖祖的行为习惯，所以才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也是呼吸法为什么叫做“呼吸法”的猜测之一。 因为呼吸法的本质，就是在模仿远古妖祖的呼吸节奏与行为习惯！ 鳄伏杀意腾腾地盯着姜陵，启动了妖术后，它如今的眼中更是多了一份讥讽与快意。 鳄祖虚影对着姜陵张开了那张如混沌般的巨口，旋即血海开始翻涌，磅礴的血气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巨口中汇聚而去，逐渐凝成一颗人头大小的血红光珠。 狂躁的能量波动自血红光珠中流露而出，想来倘若谁敢小看了这颗光珠的威力，必然会被炸的尸骨无存，绝无侥幸。 如今单纯依靠“腾云驾雾”进行闪躲已经不现实了。 因为照这样看来，鳄伏接下来的这一击必然是一道无差别的范围性攻击。 高温和煞气临身，姜陵抬头望向那道漆黑的鳄祖虚影，又想起了身后远处看着自己的那头胖牛，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在心里想。 黑胖啊黑胖，那就让我来看看，你这血脉和鳄祖相比，孰优孰劣…… 脑海中的星图开始旋转，藏在衣服里的逆鳞开始闪烁。 在这一刻，姜陵的眼中同样有两枚符文旋转着浮现。 与此同时的，一道漆黑模糊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姜陵的身后。 脚踏星辰，头顶寰宇，混混沌沌，神秘古老…… 如同一片草原不能存在两个王者，这道虚影几乎刚一出现，便与鳄祖投影产生了玄而又玄的气机牵引，天空中响起了一阵连爆声。 “你修炼的竟然也是远古呼吸法？如此遮遮掩掩，到底是哪族投叛了人族？！”鳄伏惊怒交加，难以置信。 对此，姜陵自然不会进行回应的。 察觉到投影丝毫不弱于鳄祖之后，姜陵心中大定的同时，望向鳄伏便是赫然结印： “神术，吞渊！” 第427章 滴血化身 半山腰，鳄伏身后的鳄祖投影张开混沌黑洞般的大嘴，一颗由纯粹能量体组成的血红光珠散放着狂暴躁动的气息，铺天盖地。 冰冷的杀意锁定了姜陵的躯体，即便有“腾云驾雾”在，这份锁定并不是百分之百命中，给了姜陵一部分的生机。 可死亡面前，除非是真的没有后续手段了，谁又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呢？ 姜陵的身后浮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模糊黑影，弯曲的长角上，可以看见一挂又一挂的星河流转，与鳄祖的血海分庭抗礼，针锋相对。 “去死！” 鳄伏怒吼出声，伴随着话音响起的瞬间，身后的鳄祖投影赫然催动起了血红光柱。 刹那间，一声声脆响，本就处于不稳定状态的血红光珠的表面，顿时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缝，璀璨而又妖异的光芒从中流泻。 轰！！！ 血红光珠射出了一道足有百丈宽的攻击，如同一道赤红的天河垂落，又如同压抑的火山爆发。 滚烫的高温炙烤空气，熊熊热浪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当看到鳄伏竟然掌握着如此恐怖的妖术的时候，在场绝大多数的生灵脸色都是一片苍白。 特别是一些同为种道境大圆满的强者，更是感觉遍体生寒，心脏拔凉。 这就是只有同为天骄才能争锋的“同阶无敌者”吗？ 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妖术，它们的心底甚至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只有满满的绝望。 很难想象身处于战场的中心，那个人族又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吞渊。” 少年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山上响起，身后那头虚影顿时如鳄祖一般张开了大嘴。 刹那间，无穷无尽，无法抗拒，如同宿命般的吸引力自那张混沌巨口中浮现。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先打向姜陵的那道血海天河，此时刚被那道吸力定上，便瞬间转换了轨迹，竟像是自投罗网般冲进了混沌巨口当中。 “你敢硬吃我一记神术？也不怕把自己撑死！”鳄伏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捧腹大笑。 周围生灵见状也是摇了摇头。 虽然姜陵的呼吸法来历神秘，不露真身就能与鳄祖分庭抗礼。 可再厉害的武器，也是要看使用者是谁的。 鳄伏乃是种道境大圆满的强者，可以说是走到了这个境界的尽头，随时都有可能迈入新天地了。 然而姜陵行事却依然如此鲁莽，只怕会讨不得好…… “是吗？” 姜陵面不改色，一本散放着淡淡白光的书籍从文宫中飞出，书页翻动间，停留在了最后一页上： 顺手牵羊。 无形的力量自书籍涌入神秘黑影中，旋即下一秒，鳄伏就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脖子，笑脸陡然凝固。 天地间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在那道血海光柱中，竟是接连不断的有力量从中分离，反哺进入神秘黑影当中。 短短片刻间的功夫，鳄伏如此声势惊人的一击，便被姜陵没有丝毫烟火气地全数招收。 看他那站在原地风轻云淡的样子，哪里有刚刚经历一场死劫的模样！ 又被接下来了，又被接下来了…… 观众们都呆住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到了如今这么一个地步，双方依然打得如火如荼，不分胜负。 虽说其中有姜陵借助了外力的因素，可要知道他才种道境中期啊！ 种道境中期便能与鳄伏打得不分胜负，那岂不是说等他与鳄伏同境界的时候，依靠着文武双修的特点，便能战而胜之了？ “很好，你小子很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鳄伏险些咬碎了满口利齿。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一个种道境中期的人族能够将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 众目睽睽之下，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鳄伏怒火中烧，脚掌一躲，身影如炮弹般朝着姜陵飞来的同时，身后道树上又有一颗道果亮了起来。 鳄伏张口间喷出一蓬血雾。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众人，心想鳄伏也没受到攻击啊，这是怎么了？ 然后下一秒，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只见那蓬被鳄伏喷出的血雾，竟是有滚滚气血之力融合其中，迎风暴涨，当场就化作成了数十道身影，个个都是鳄伏的模样，对着姜陵便是铺天盖地的袭去。 原来鳄伏还凝练了一颗类似于“滴血化身”的神通道果！ 众人惊讶的同时，还发现这每一尊“鳄伏化身”竟然都具备着种道境初期的战斗力。 虽然看起来很弱，但是量变引发质变，而且有鳄伏本尊主导，光是短短几个瞬间的功夫，众人就已经想出了该神通的十几个妙用。 面对着鳄伏的全力而来，此时的姜陵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身后道树上果实亮起一抹光芒。 下一秒，姜陵的身上便生长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头颅，以及两只长在身体两侧的手臂。 “三头六臂？！” “不，不是完整版的‘三头六臂’，而是‘两头四臂’！” 眼下是与不是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姜陵一只手握紧蛟骨鞭，一只手握着从猴蛮手中抢来的铁棒，另外两只手则是挽弓搭箭，对着鳄伏本体便是悍然一箭射去。 骨鞭飞舞，铁棒抡起。 滚滚的气血之力不停地从姜陵的身上爆发。 看着一头头鳄伏分身纷纷倒毙于姜陵的骨鞭、铁棒之下，一个个生灵皆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胆寒之意。 此刻的姜陵，哪里有人族读书人战斗时，那份从容不迫，呼风唤雨的模样？ 活脱脱的就像是一头杀人不眨眼的魔神降世，自始至终他的眼神就没有变过！ 就连秦牧生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心生震惊，记忆有些错乱。 怎么这么像那武疯子？ “怪不得鳄伏称他为‘人魔’……” “我服了，这小子恐怕即便没有那份神秘外力的相助，光凭这一手，寻常的种道境大圆满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漫天滴血化身，在短短数分钟内就被姜陵杀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干干净净的山道，此时流满了粘稠的鲜血。 站在血泊当中，即便黑发已经被鲜血打湿，姜陵也没有露出丝毫动容之色，举着铁棒骨鞭，挽起金弓，便与鳄伏本尊悍然战在了一起。 轰轰！ 这是武道强者间最野蛮，最原始的碰撞。 刀光棍影，皆是普通生灵肉眼无法完全捕捉到的速度，强大的冲击波眨眼间就震碎了双方脚下的大地，密集的龟裂纹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第428章 鲛歌重伤 三分钟？ 还是五分钟？ 姜陵和鳄伏之间的战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结束，却又迟迟没能画下句号。 这也导致着，所有观众都紧紧地关注着战况，瞪大双眼，连眨个眼皮都要思虑再三，生怕错过某一瞬间，便终身抱憾。 轰隆隆…… 听起来像是天公在打雷，可这万里无云，青天白日下，哪来的雷？ 这声音自然就是姜陵和鳄伏之间的对碰了。 或许是因为双方之间，都拥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强力防护，一方是仍然处于“铜头铁臂”的状态，另一方则是凭借神秘逆鳞，凝练出了一副纯粹由龙气化成的铠甲。 所以此时对碰，双方之间竟是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不回护的进攻姿态。 拳拳到肉的攻击，致使两人的身上皆是有层层冲击波扩散向四面八方，看得无数观众心惊胆战，设身处地自己早已死无全尸了，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 看着姜陵那一支支，毫无花哨悍然打在鳄伏身上的弓箭，每一击之上所蕴含的力量，都足以打得鳄伏身形一顿，进攻的节奏骤然紊乱。 但即便如此，每一支羽箭也只能在鳄伏的体表留下一道深深的白痕。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突然。 咚！ 众人的耳边竟是响起了一道震天动地般的声音。 这回鳄伏的身体终于不再是停顿了，它足足踉跄着倒退了十几步，每一次脚步落下的时候，地面上都会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 鳄伏愕然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赫然发现自己的体表上竟是插在一支羽箭。 虽然箭尖仅仅只是没入其中一厘米不到的距离。 但这，也已经显然是在说，它的“铜头铁臂”神通，快要被姜陵打穿了！ 不过此时姜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箭将鳄伏打退，姜陵身影一闪，出现在了百米开外的一处地方。 姜陵低头看了一眼自身的情况。 虽然凭借着这身坚硬的乌龟壳，姜陵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外伤。 不过力量终究是会作用到姜陵内部的身体的，此时的他便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与痛苦。 想来鳄伏之所以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与他战斗，恐怕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想要通过力量和肉身的优势，直接“震死”姜陵。 可惜，它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姜陵。 还未等它完成计划，姜陵就已经先一步凭借着碎星弓，打得鳄伏的“铜头铁臂”险些破碎。 “‘人魔’姜陵……好啊，真是好啊，没想到事到如今，我竟然还是低估了你。” 鳄伏目光阴寒，身后道树之上悬挂的最后一颗道果终于在此刻亮了起来。 磅礴浩瀚的力量降临在鳄伏的身上，它张嘴一吸，身后由血海地狱顿时化作滚滚气血，冲进了它的体内。 这股力量开始催长它的肉身，宽大的阴影洒落大地，让鳄伏如同一头巨人般成长。 它面无表情地盯着姜陵说道：“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 极其惊人的气血波动自鳄伏的身上散发弥漫，此时的鳄伏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站着，便给人一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的感觉。 沉重的压力铺天盖地。 姜陵望着此时身体足有十几丈高的鳄伏，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原来是‘法天象地’……” 没错，按照鳄伏如今的外在表现来看，它凝练的最后一颗道果，必然是所有妖族天骄，都趋之若鹜的顶尖神通。 法天象地！ 一旦施展这项神通，自身的实力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呈现出几何倍数般的暴涨。 肉身的巨大化便是实力暴涨外在体现。 看到这一幕，一直与敖玄处于诡异的，互不出手的奇异状态中的秦牧生心中叹息一声，已经随时准备好在鳄伏的手中救下姜陵。 不过显然的，那个时候他就没有精力再顾忌“光阴石刻”了。 “也罢，就当弃车保帅了。”秦牧生眼帘微垂，纤长过人的手悄无声息地探入了腰间的棋罐。 看着那站在鳄伏对面，渺小如蝼蚁般的姜陵，无数生灵的眼中生出可惜之色。 老实说，龙墓之行中能出现姜陵这么一匹黑马实在是出乎预料，这一战属实是看得不少人酣畅淋漓。 只可惜啊，顶尖天骄终究是顶尖天骄，如今的姜陵还是太弱了。 “这颗神通道果，我本来还以为会是敖玄的，没想到竟然被你逼得用了出来。” “姜陵，你足以自傲了。” 发动了“法天象地”后，似乎是觉得大局已定，鳄伏狂躁愤怒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交出那门神秘呼吸法，成为我的人奴，归顺与我，然后活。” “二，负隅顽抗，不知天之高，地之广，然后死！” “选！” 轰隆隆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天际响起。 众人听闻后微微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后心底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 鳄伏竟然想要吸附姜陵？ 旋即转念一想，又有些理所当然。 这也难怪了，如此强大的天分，哪个种族会不欢迎呢？ 秦牧生则是脸色一变，怒喝道：“鳄伏你想死？！” 鳄伏笑而不语，一双饱含杀意的眼睛缓缓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敖玄为什么会庇护姜陵，但即便有两位天骄在旁虎视眈眈，它也有自信，在“法天象地”的状态下杀死姜陵然后扬长而去。 因为啊…… 它还有一位“合作伙伴”呢…… 一声剑鸣突然冲天而起，雪白的剑光在刹那间照亮了半山腰。 “你！” 鲛歌一声惨叫，胸前洒下大片鲜血，身影爆射倒退的同时，气势几乎只用了几个瞬息，便萎靡到了极致。 她竟是险些被沈无极的舌剑开膛破肚！ 两个顶尖天骄之间的正面交战，鲛歌败！ 眼看着沈无极就要撕裂青色洪流，获得“光阴石刻”，敖玄脸色变幻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滚！” 银白色的龙爪对着沈无极便是一掌摁下。 沈无极面不改色地回以一剑，双方顿时战成一团。 目睹这一幕，鳄伏此时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只是这笑容当中却是看不到丝毫的温度，平静几乎淡漠的盯着姜陵：“如何？” 敖玄走了，在只剩下秦牧生的情况下，对付一个姜陵，它自认为绰绰有余。 久久不语的姜陵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或是讥讽，或是平静，或是冰冷…… 等等！ 哪来的第三张脸？ 猛然醒悟的鳄伏浑身大震，反应过来的瞬间，兵法的效果就消失了，顿时露出了姜陵此时的真容。 “三头六臂……是完整的三头六臂！” “这人族之前藏拙了！” 天地间有生灵惊呼出声。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鳄伏死死地盯着姜陵身后那棵道树上摇曳生光的道果，一种危险的感觉瞬间如电流般穿过心脏，涌向四肢。 他什么时候激发的神通道果？ 他的这颗辅助型的神通道果到底具有怎样的效果？ 第429章 这一箭，神挡杀神 姜陵掌握着“三头六臂”其实在聪明人的眼中并不意外。 毕竟他来历神秘的呼吸法可是能够和鳄伏的呼吸法相媲美的，怎么可能和一般种族的呼吸法一样存在“神通残破”的问题？ 所以姜陵藏拙留力是必然的。 只是他文道凝结的道果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所有人都好奇的。 “瞒天过海”被识破，姜陵的真身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此时的他一手抓铁棒，一手握骨鞭，两只手引弓搭箭，剩下的两只手，却是一只固定纸页，一只手握毫笔，俨然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纸上谈兵的模样。 看到姜陵这么一副模样，秦牧生先是微微一怔，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流闪过，紧接着眼中便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文武结合？！ 秦牧生瞬间就明白了姜陵为什么会选择“三头六臂”了，这道神通简直就是为了文武双修者量身定做的！ 只是光是这样还不够？ 如果想要让文武两道达到真正的，圆润自如的平衡，恐怕还得需要…… 想到这里，秦牧生如遭雷击，当一切零星细碎的信息线索连接在一起的时候，真相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姜陵凝练的神通道果，定然是…… “给脸不要脸，简直找死！” 一只随时都可以踩死的蝼蚁，居然敢忤逆自己，鳄伏勃然大怒，提着跟随着法身一起变大的巨刀，对着姜陵便是当头劈去。 猩红的刀气割裂长空，但凡是死于鳄伏之手的怨魂，在这一刻尽皆发出了痛苦凄厉的尖叫和哭嚎。 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狂暴的精神攻击如同炸弹般在姜陵的文宫世界中炸响。 然而，姜陵却只是身躯一晃，转瞬就恢复到了正常。 姜陵三颗头颅，一颗低头看着纸页作写，两颗紧紧盯着巨大的鳄伏，才气鼓动，出口成章道： “……关！” 《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因为“出口成章”玄而又玄的力量，所以即便整首诗的内容已经浓缩成一个字，当姜陵声音响起的瞬间，但凡听到了的，脑海里都会自动浮现出整首内容。 听到这首诗的时候，即便秦牧生不浸诗道，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好诗！” 自从离开了古国，他一直游历在悬龙城，不知天星大陆竟是出了这么一首玄妙的防护战诗。 话音落下的瞬间，滚滚才气以姜陵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一座由才气构建而成的建筑城关拔地而起，因为此时姜陵的力量中夹杂着大量的龙气，竟好像让这首战诗产生了异变。 雄伟的城墙上，竟是结出了一块又一块坚硬无比的龙鳞，其表面流转着金属般动人的光泽，龙威弥漫。 鳄伏一刀劈在玉门关的城墙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巨响，紧接着无形的冲击波顿时如同气浪般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只能说不愧是传说中最强的武道道果，“法天象地”的威力远超姜陵想象。 仅仅一刀而已，这座得到了异常加强的玉门关的表面上便布满了龟裂纹，摇摇欲碎，似乎再来一刀便会彻底粉碎。 殊不知，在姜陵惊叹于鳄伏此时实力的时候，它也在为姜陵这首防护战诗的威力感到震惊。 竟然没劈碎？ 看着姜陵那双不因“出口成章”，遭遇强攻而出现半分停顿的手。 秦牧生眼中浮现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一双眼睛竟是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明亮。 “一心多用！” 是啊，三头六臂虽强，但如果想要真正地做到“文武结合”，那就注定要各司其职，分工合作。 如果没有类似于“一心多用”的神通作为中枢，对各项能力进行统合串联，“文”就只能是“文”，“武”也只能是“武”，永远无法做到“文武合一”。 所以，如今回看当初，姜陵果断凝结神通道果的画面，何尝不是早已想好了未来之路？ 战场上，姜陵唰唰几笔，完成了第一首纸上谈兵。 《擒王》。 挽弓当挽强， 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伴随着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落下，姜陵面前的纸页上顿时浮现出了层层宝光。 原作宝光，文宝宝光，贯州宝光…… 忽然，嗡的一声，诗作的威力竟是凭空翻倍。 姜陵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这是自己掌握的战诗境界提升了。 身为原作者，自己对于战诗的掌握天然就处于二境“登堂入室”的境界。 如今更进一步，达到三境“浑然天成”后，也就意味着天下读书人修炼这首《擒王》，也能突破到二境“登堂入室”了。 浓烈的宝光激射入碎星弓中，一股极为惊人的杀伐之气顿时从中散发开来，就连鳄伏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不好，这竟然是强兵诗！ 鳄伏心跳如鼓，已然看出此时的姜陵已经具备了打穿自己“铜头铁臂”的资格。 “杀！” 鳄伏又是一刀劈下，本就摇摇欲碎的玉门关再也坚持不住了。 轰然爆开的瞬间，一根灰白的铁鞭破碎空气，对着鳄伏的面门便是悍然劈去。 姜陵完美地利用了“一心多用”的特点，开始为自己作写战诗争取时间。 鳄伏自然也清楚这一点，然而它虽然能够打得姜陵节节败退，但怎么也无法做到在短短几息之间突破鞭影，杀死姜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陵再次写完一首诗。 “你该死了。”姜陵放下笔，三张脸同时抬头望向鳄伏，面色平静无波，像是阎王在宣判生灵的死期。 《从军行》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青海湖上蒸腾而起的漫漫云雾，遮暗了整个祁连山，人们远远地可以望见玉门关那座孤城静静矗立。 黄沙万里，乌云密布，频繁的战斗磨穿了战士们身上的铠甲，但只要不将敌人打败，那就绝对不会回返！ 层层宝光自姜陵面前的纸页上绽放，原作宝光，首作宝光，文宝宝光、书法宝光…… 一抹晶莹鲜艳的红光点亮了姜陵的脸。 “诗成镇国！”秦牧生失声惊呼。 与敖玄战得平分秋色的沈无极脸色猛地一沉，舌剑竟是陡然斩歪了，顺势就被敖玄抓住机会，一记龙尾击中躯干，身影如炮弹般倒飞而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姜陵拉箭的手豁然一松，伴随着天地间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急啸，少年的声音依然清晰明亮。 “这一箭，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妖蛮不死，羽箭不灭！” 第430章 光阴石刻 天地间，少年清亮坚毅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响彻云霄。 特制的羽箭在碎星弓的加持下，如同一枚洲际导弹般，对着处于“法天象地”状态中的鳄伏便是一箭射去。 旋转的箭尖撕裂了空气，一条条雪白的气流如同彩带般在半空中飞舞。 根本就来不及躲闪，鳄伏只能提起手中的大刀挡在胸前。 砰！ 羽箭顷刻间便粉碎了那柄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四象境法宝，去势不减。 在鳄伏魂飞魄散的表情下，悍然射在了它的胸口。 咚！！！ 这声音听起来哪里像羽箭撕裂血肉的声音，倒像是一道雷鸣。 密集的龟裂纹，自鳄伏的胸口朝着浑身上下各处蔓延而去。 旋即下一秒，鳄伏“铜头铁臂”的状态便被粉碎了。 砰！ 鳄伏身后的道树虚相上，对应着“铜头铁臂”的道果猛然爆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气血之力外泄，如果想要恢复之前的状态，无疑需要长达数月的重新凝练，才会恢复如初。 无形的冲击波自鳄伏的胸口爆炸，一泼一泼的鲜血夹杂着大块的内脏碎片自鳄伏的胸口洒落，从天而降，染红大地。 “不……我不信，我堂堂妖族圣子，怎么可能死在你这个人奴之手！” 鳄伏不愧是顶尖天骄，哪怕被羽箭上恐怖的力量打得跌坐在地，伤口狰狞，连体内的脏器都露了出来，却依然保持着生命的特征，没有即刻死去。 不过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鳄伏为了活命，催动气血就想要把这根箭从胸口拔出来。 然而，哪怕它催动再多气血，也依然统统如同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回应，杳无音讯。 任你气血之力再多，再庞大，在这一支有去无回，堪称必杀的一箭之下，那也是无用的。 感受到体内的生命力在以可以感知的速度流逝，身体的温度逐渐变冷。 冥冥之中，鳄伏甚至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头巨大模糊的黑影，耳边响起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葬歌。 我要死了吗？ 当鳄伏察觉到自己看到这头黑影是真的，不是错觉的时候，一股无法用言语来说清楚的恐惧感，顿时爬满了它的心。 妖族中，所有的孩子在年幼的时候都会被反复告知一句话： 死亡并不可怕，只要是为了种族而死，那便是通往“天上妖国”的道理。 伟大的妖祖会来接引子民迷失的灵魂。 跟随它，你们会获得真正的终极和安宁！ …… 这头黑影，鳄伏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事实上前不久它的身后就出现过，怎么会陌生呢？ 只是…… “鳄祖大人，我不想死，请你赐予我无上的神力，复活我，我要杀死那个人魔！” 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想要杀死姜陵，还是为了逃避某些黑暗的真相。 鳄伏跪在地上磕头痛苦，乞求着自己的祖先能为自己降下神力，重现神迹。 然而，地上的阴影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跪在地上的鳄伏猛然抬头，望着那只在自己的头顶缓缓而又坚定地笼罩而下的巨手，眼中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之色。 “不……”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像是彻底被笼罩而来的巨手彻底隔绝了一般。 鳄伏胸口处流放的鲜血越来越多，到最后直接就形成了一口血泊。 “法天象地”的效果消失了。 在众人的眼中，鳄伏化为了一头被一支羽箭牢牢钉死在地面上的怪物，眼中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绝望，双手抓着胸前的箭尾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众人一个字节都没有听到。 鳄伏死了。 死在了一个人族之手。 意识到这个真相的时候，整片天地间静谧一片，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一处无人关注之地，一道身影忽而闪入。 赵嘉年先是满脸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情况，随后一眼便发现了那站在鳄伏身前不远处的姜陵，整个人如遭雷击，瞠目结舌。 “他……怎么做到的？”赵建年喃喃自语，眼中除了难以置信外，还有深深的后悔。 为什么每次我都错过姜陵的战斗？ 这一看就很精彩啊！ 天地间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在此之前，没有人会想到堂堂妖族圣子，已经成长起来的鳄伏竟然会在正面战斗中，败在一个种道境中期的人手中，被越境斩杀。 要知道，这种成就放在以前那可都是属于鳄伏自己的。 谁能想到今天这个身份居然互换了。 身为顶尖天骄的鳄伏，居然被别人越境斩杀！ 这是何等的令人唏嘘…… “人魔，原来这就是人魔……”有海妖瑟瑟发抖地重复着鳄伏之前称呼姜陵的称号。 那个时候，鳄伏的语气是何等的戏谑？ 它有想过自己不久之后就会被姜陵一箭射杀吗？ 姜陵一步一步向着山顶走去，路过鳄伏的尸体的时候伸手一招，其脖子上的气血项链顿时飞入了手中。 你觊觎我的脑袋，我又何尝不想要你的财富？ 敖玄和沈无极双方之间的争斗，早就伴随着鳄伏之死而默契地落下了帷幕。 沈无极或许经历了与鲛歌一场大战，消耗颇大，所以一直被敖玄死死落入下风，分心之时，甚至还被敖玄的尾巴狠狠地扫了一下，险些重创。 此时他自然没有余力再与姜陵争夺“光阴石刻”。 鲛歌重伤。 秦牧生与姜陵同为人族，不仅没有仇怨，刚刚还一直为姜陵掠阵，不言不语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所以，也就剩下敖玄一位天骄剩下争夺的能力了。 不过…… 敖玄看了一眼状态极佳的秦牧生，又再度嗅了嗅姜陵身上那块龙鳞的气息。 无数道翘首以盼的目光中，它竟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姜陵一步步往上，一言不发。 敖玄竟然放弃了“光阴石刻”？ 这个发现震惊了在场的生灵。 毕竟身为北海龙宫的嫡传真龙，无论是论血脉、地位亦或者实力，它都要稳压鳄伏一头，没理由因为鳄伏之死产生波动，从而放弃争夺。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无所谓了。 姜陵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高山之巅，只见面前宽广无垠的石碑上，竟是只刻写着短短的两行字。 那是远古时期的龙族文字，按道理来说，只有寿元悠长的龙族才有机会学到。 不过姜陵身具同样传承悠久的当代诡者，自然是懂得一二的。 姜陵定睛望去，艰涩困难地从中翻译出了句子： “罪龙重现，血染大地，大祸将至，龙宫反叛……” 后面的文字像是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抹除了。 但即便如此，上面已经透露出的信息依然让姜陵感到毛骨悚然。 罪龙？镇罪黑龙？ 它们竟然没有被四海龙宫彻底剿灭？ 而且四海龙宫里面竟然有叛徒？ 它们与镇罪黑龙又有什么关系？ …… 一个个疑问接连从姜陵的心底升起。 还未等姜陵仔细思索清楚，玄而又玄的召唤之力便从天而降，笼罩整片龙墓世界。 该离开了…… 第431章 韩信兵法 强大到无法抗拒的牵引力降临于身。 姜陵本以为自己会出现在英魂谷，但没想到的是，睁开眼的时候，自己竟然来到了一片水中宫殿。 提前准备好的龙珠释放力量，包裹住姜陵的身体，让他能够在水中生活。 姜陵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前方，只见那层层阶梯的尽头，一座由纯粹由玉石打造而成的宝座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一条通体呈碧青色的真龙慵懒地盘坐在上面，雪白的龙须在水中舞荡，饱含威严的龙眸平静无波地俯视着下方的姜陵，每一块龙鳞之中都有神秘的力量流转。 明明它就在姜陵和的视野里。 可不知为何，姜陵就是有一种直觉，倘若自己伸手去摸，定然碰不到它的肉身。 不在此，不在彼。 这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是目前的姜陵无法理解的，如果非要说他从谁的身上感受到本质不同，高度类似的力量的话。 那只能是州试的时候，姜陵写出《阿房宫赋》时出现在面前的那位老者。 原来这就是半圣…… 姜陵不敢怠慢，揖首躬身道：“人族姜陵，见过城主。” 显然，悬龙城内，除了这位执掌着悬龙城的城主之外，再无其他龙族具有半圣的实力了。 果然，盘坐在玉座之上的悬龙城城主听闻这话后，不咸不淡地抬了抬头，即便没有张口，声音也直接传进了姜陵的脑海：“免礼。” 说的虽然是龙族语，但姜陵却感觉自己在听人族语。 这便是圣者的强大之一，它们的语言已经蕴含了部分的大道真谛，类似于一法通万法通。 只要不是刻意加密的语言，它们都能够通过上面流转的大道气息，直接进行翻译，自然也可以反过来，让姜陵明白自己的意思。 “‘光阴石刻’带回来了吗？”悬龙城城主表现得无悲无喜，即便面前的姜陵是一众天骄中，实力最弱的，最出乎意料的。 这也难怪了，毕竟祂早就在我还没察觉到拥有神秘逆鳞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 否则当初也不会也给我传音了。 “光阴石刻”自然是没有带回来的，毕竟姜陵根本没有容器带走层次如此之高的东西。 不过“光阴石刻”重要的不是石刻本身，而是上面承载的信息。 所以姜陵恭敬道：“幸不辱命。” 悬龙城城主嘴角微微勾起，这是他第一次展露出情绪：“好，那边写下来。” 话音落下，高大的玉座之后突然飞出了一面石壁，高约五米，轰的一声就落在了姜陵的面前。 姜陵沉思片刻，从乾坤袋中取出毫笔，以文灵之力为墨，对着石壁还原了当时“光阴石刻”上面的内容。 罪龙重现，血染大地，大祸将至，龙宫反叛…… 每一句话当中，都蕴含着一道足以在外界引起石破天惊，惊涛骇浪的大消息。 姜陵死死低着头，虽然知道悬龙城城主或许猜测自己事后会找人族强者翻译这段图文。 但当前依然不敢表现出丝毫“我已经知道了”的意思。 毕竟牵扯到已经消失的镇罪黑龙，又关乎到“龙宫反叛”，这面“光阴石刻”的价值要比姜陵预估还要高上很多。 若是被悬龙城城主窥出一二，自己说不准就要被杀人灭口。 悬龙城城主的目光落在石壁之上。 姜陵心中猜测着祂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震惊？错愕？茫然？愤怒？ 毕竟这道预言要是成真，那可是关乎到一整个龙族兴衰的。 没想到悬龙城城主却只是轻笑一声，说道：“真是有够绝望的未来啊。” 这句话令姜陵微微一怔，紧接着便想起了一些关于龙族内部的信息。 龙族虽说作为巅峰强族，半圣的数量要比普通种族多出许多。 但即便如此，圣级强者依然是一块无论放在哪里都惹人垂涎的香饽饽，地位再次也理应是掌管一界的诸侯。 可悬龙城城主却只能管辖着一座在远古战场上建起的城池，而且这场战役还事关龙族最大的忌讳“镇罪黑龙”。 多多少少有种镇守着族内见不得光的秘密的感觉。 或许它追索这“光阴石刻”便有着这么一层原因在内…… 悬龙城城主收回目光，鼻孔中喷出一口浊气，这么一面石壁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说，你要什么？” 想起悬龙城城主琳琅满目的藏品，即便姜陵心中早有目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难免在其他几件同样心动的宝物上流连了几秒。 不过最终，姜陵还是定下心来，选择了自己一开始就看上的那个宝物。 姜陵躬身道：“回城主，不才想要我族淮阴侯遗物。” 他没有直接提及姓名，但他知道悬龙城城主既然将其列为最好的人族藏品之一，必然不会有眼不识泰山，不清楚宝物跟脚。 果然。 不到一息，姜陵的面前便有一张纸页缓缓飘落而下。 “拿去，你的信息值这个价。” 当看到梦寐以求的宝物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姜陵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忙不迭地伸手去接。 纸页入手冰凉，半点都不像是纸，反而如玉石般沁人心脾，初看还不觉得神异，但越是接触，便越是感觉上面流转的气息惊人的玄奥。 奇宝自矜，神华内敛…… 姜陵将视线落在文字上，四个飘逸的大字顿时映入眼帘，哪怕相隔无数光阴，也依然令人切实地体验到了对方身上的傲气。 ——四面楚歌。 没错，这便是虚圣韩信撰写的兵法名篇《四面楚歌》原本！ 如此珍贵的人族至宝，没想到竟然落到了悬龙城城主之手，兜兜转转反而成全了自己！ 而恰好的是，在人族的神通道果中，“四面楚歌”一直都是最强的杀伐类神通之一。 这也就意味着，姜陵不仅可以趁此机会消化这位淮阴侯的知识，化为己用。 倘若不需要了，还可以送回韩信世家，换取相应的报酬，可谓是一石二鸟。 “行了，你该走了。”悬龙城城主也不留人，当即便要赶着姜陵离开。 姜陵闻言，瞬间就从获得至宝的喜悦中抽离而出，忙道：“等等，城主大人，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关于你手中那块逆鳞的？”悬龙城城主洞若观火。 姜陵连忙点头，说道：“您认得他（她）？” “当然，她在北海龙宫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日后有机会你自可从她手中换取好处。” 悬龙城城主提点了姜陵一句，只是话音刚落，长尾便抬起，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姜陵送出这里。 姜陵赶紧补充了一句：“对了城主大人，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关于鲛歌……” 话还没说完，悬龙城城主的尾巴便落了下来。 强烈的眩晕感和声音在姜陵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让她夜深进城离开。” 第432章 风云汇聚（1） 沈无极回到皇城了。 闭关一个月的姜镇国据说也去到了悬龙城。 而且两人还与古国的“梅王”秦牧生参与到了同一场竞争中。 最终，结果是姜陵拔得了头筹…… 此消息一出，顿时令皇城内无数好事者炸开了锅，恨不得把头装在文侯府，时时刻刻关注姜陵的动态。 毕竟别说楚国了，现在整个天星大陆，谁人不知道姜陵原先要与沈无极争夺“楚国状元”这个名号？ 只是伴随着圣院招新的消息如风暴般席卷大陆，大家都心如明镜。 这场龙争虎斗，或许要推延到明年新春后了。 谁又能想到，这圣院招新还没开始呢，姜陵就已经和沈无极先斗过一轮了。 虽说传言两人并没有直接冲突。 但即便如此，姜陵在一众顶尖天骄中彗星崛起依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更别说据说姜陵还越境斩杀了一头种道境大圆满，凶名赫赫的妖族圣子了。 这是天星大陆所有知名的天骄中，目前流露在外最强悍的战绩。 不愧是诗魔啊…… 听到这则传言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心底发出了这么一声感慨，与此同时还不忘暗戳戳的期待起了年初的圣院招新。 风云汇聚孔城，谁会是当代大陆中最为闪耀的那颗明星呢？ …… 皇宫深处。 乾清宫。 今天殿内除了女帝和长公主这对老搭档之外，还有一道相对陌生的身影站在女帝桌前。 赫然正是姜陵在悬龙城时的伙伴。 赵嘉年。 只不过经历了龙墓一事之后，赵嘉年的气度明显要更加沉稳了，锋芒内敛，渊渟岳峙，光是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便是不同以往。 芈凰看着他这副姿态，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你很不错，看来悬龙城去对了，不日便要凝练第三颗道果了？” 不知为何，面对姜陵等人时落落大方的赵嘉年，在面对女帝的时候，行为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年末前应该可以。” 芈凰说道：“原先你受到沈无极刺激，不告而别，朕还恼怒，以为你不堪重用，一次打击便一蹶不振。如今看来倒是朕错怪你了，你还是有机会考进内院的。” 不提这话也就罢了，提了之后，赵嘉年袖袍里的双拳一下攥紧：“我会再度挑战沈无极的！” 芈凰一下就愣住了，不解地说：“朕不是这个意思啊……” “陛下不必再说了，在下心意已决，告退！” 说完，赵嘉年便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乾清宫。 芈凰看着他甩袖而去的背影，一张俏脸顿时气成了包子：“这个赵嘉年，还读书人呢，简直就是一介莽夫！我还以为他改了，结果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芈琬凝似笑非笑地看着芈凰，那眼神看得对方心底直发怵。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芈凰没好气地说。 “还不是盯我们这位不懂风情的陛下……”芈琬凝嘿嘿直笑。 “朕不解风情？”芈凰的音调猛然拔高一个八度，不可思议地说：“朕哪里不懂风情了？朕都已经赏他那么多东西了……” “停！” 芈琬凝满脸无语地打断了芈凰接下来的话：“你要真懂风情，刚刚就不必说赵嘉年有机会考入内院了。要知道沈无极对于内院可是八字就差一撇，你却说他‘有机会’，可不就是变相说他不如沈无极？” “我没这意思……”芈凰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有没有都无所谓了，姑姑现在再教你一个道理，记得拿笔记好了。” “永远啊，都不要用任何方式，对一个男人表示‘你不行’！” …… 宫门外。 已经走远的赵嘉年，忽然转头望了一眼身后刚走出的那座建筑。 “陛下，终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我能代表楚国皇室，展现出丝毫不弱于沈无极的光芒，甚至更强！” “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疲惫了……” 赵嘉年心中暗暗发誓，随后收回目光，不再犹豫，孤独而又坚定地踏上了白雪满地的石板路。 …… 齐国边境。 一处山谷中，狼烟袅袅，四面八方都散落着支离破碎的尸块，有些上面甚至还燃烧着火焰。 难以置信的是，这里散落的尸块身份竟然绝大多数……不，全部都是妖蛮的尸体！ 像是一支纯粹由妖蛮组成的部队遭受到了围剿从而团灭，这里静谧无声，大量的鲜血流淌在地面，形成了一片浅浅的血泊。 战火与狼烟中，一道孔武高大的身影骑坐在一匹毛发赤红胜血的骏马上，身披染血的黑色战甲，手握画杆方天戟，一股惊人雄浑的气血波动自他的身上散发而出，充盈整片山谷。 他的左手攥着一张从妖蛮身上搜来的情报。 钢铁头盔中裸露的双眼冰冷而又凶戾，如同一头无情的狼王，光是逸散的气息就足以令人手脚颤抖。 “圣子鳄伏于悬龙城被‘人魔’斩杀，为振妖族雄风，万神殿宣布但凡年末前诛杀在猎杀榜榜上有名的人族天骄，悬赏翻倍……” 男人忽而嗤笑一声，扫了一眼跪坐在身后地面上的三头妖蛮。 难以置信的是，这三头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妖蛮，竟然在死亡的时候落得了同一个下场…… 一分为二，从中腰斩！ 大量的鲜血裹挟着脏器从它们的伤口中流出，看着地面因为拖行而形成的痕迹。 被腰斩之后的它们显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想要尽可能地远离这头杀神。 但最终还是因为流血过多死去了，有一头鼠妖的肠子甚至拖出了四米多长，遥遥被甩在身后。 即便它们死状凄惨，死不瞑目，也依然能够从尸体上感受到残留的恐怖气息。 竟然都是种道境大圆满的妖族强者。 而这里现在山谷中还活着的生灵，就只剩下了黑甲男人和他身下的汗血宝马。 一人一骑，竟然横扫了一支由三头种道境大圆满带队的妖族队伍！ 而且看样子，还是在被妖族有意伏击的情况下进行的反杀！ 恐怕这些妖蛮至死也难以相信，在没有援兵，没有先机，己方实力远远大于对方的情况下。 对方竟然依然完成了这项不可思议的战斗。 而背负的，仅仅只是重伤的代价…… 黑甲男人目光死死地盯着兽皮上的“人魔”二字，一抹鲜血忽然从颅顶流下，上下贯穿了半张脸，而他却浑然未觉，眼中反而浮现出了浓浓的好战之色。 “人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姜陵还是名动楚国，文压诗君的‘诗魔’？” “太好玩了，这圣院招新也太好玩了……” 黑甲男子拍了拍身下的骏马，眼中的好战之色竟然狂热到有些扭曲，甚至疯魔的地步了。 “赤孓，我的血已经开始滚烫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将他们这些所谓的天骄……” “一个个腰斩分尸了！” 第433章 番外 我叫李纯妃 遥远的赵国。 一座金碧辉煌，灯红酒绿的建筑。 光看外在，无数从边缘乡村来的游客恐怕都会将其视作为赵国的皇宫。 然而其身份非但不是高贵的皇宫，反而是不少人口中唾骂，心中却神往的烟流之所。 这里便是素有“天下第一花楼”美誉的百花楼。 馥郁的酒气，清新的花香，少女的脂粉气，客人的笑声，经久不息的奏乐…… 这些便是组成这座百花楼的重要元素，令得无数走过路过慕名而来的人心驰神往。 然而，即便人们心动神摇，也罕有人敢主动靠近百花楼的。 因为这里除了这里如花似玉的姑娘，冠绝天下的奇花之外，还拥有着貔貅般无底洞的吞金之名。 若非出自豪门，寻常的地方世家若是敢进入这里，一不小心一两年的收成就没了。 更别提普通人了。 日落月升，百花楼建在一座大湖的中央，来往两岸的路边今晚挤满了人头，男女老少，每一张面孔上都写满了兴奋与好奇。 芳华已逝，但却风韵犹存的徐大娘子刚一出现，就迎来了四面八方一阵招呼。 徐大娘子早已习惯面前场景，春风满面，从容不迫地与周围人打着招呼，谈笑间穿过了重重问候，来到了一间阁房前。 “进来。” 还未等徐大娘子敲门，里面的人仿佛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动静。 徐大娘子莞尔一笑，推开门走入。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名罗裙少女静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明兰，准备好了吗？今晚可是你翘首以盼的舞台，所有的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位主角登场了。” 徐大娘子走上前，两只手亲昵地搭在少女的肩膀，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反倒是要登台表演的少女看起来平静多了。 她细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黛明艳，秀发如云，红唇勾人，肤白赛雪…… 她很清楚自己的本相是怎样的，但凡卸去了这一身的妆容，自己在这美女如云的“天下第一花楼”里将没有半点的优势。 论美艳，她不及比自己小的明珏；论身材，她不及比自己大的明瑜；论四艺，百花楼更是各有“明晴”、“明祺”、“明舒”、“明婳”四位花魁江山不倒。 可为什么今晚登台表演的是她呢？ 明兰的脑海中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画面。 她也曾是声名显赫的世家嫡女，但世间没有日不落的帝国，也没有经久不衰的世家。 哪怕贵为亚圣世家，也会因为子孙不肖没落，更别提她的家族了。 所以年幼的她和母亲一起被送入了百花楼。 而花楼就是花楼。 哪怕是有着“天下第一花楼”美誉的百花楼，也不可能当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 花楼就是要接客的，哪怕是最出名的魁首，也仅仅只是拥有自己挑选客人的权利。 倘若无法给花楼带来利益，那就将沦为公众拍卖的商品。 那结果可比乖乖就范，选一位自己好歹看得过眼的客人好多了。 因为但凡是豪掷千金的有钱人，得到之后都不会将你视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随意处置的玩物。 沦落到百花楼的，或是孤儿，或是家道中落，总之绝大多数都是命运多舛之人。 正因如此，所以外表看起来明艳动人的她们，往往都积攒着一肚子无处宣泄的扭曲的怒火。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所以，初来乍到的明兰很快就成为了所有孩子都可以欺辱的对象。 花楼里的小孩子有时候也是需要接客的，但只是一些端茶送水，迎宾引路的工作。 只是总归需要抛头露面，所以但凡裸露在外的部位，都不能出现丝毫的损伤，否则必然会被徐大娘子追究责罚。 正因如此，所以花楼孩子之间的霸凌十分隐蔽，也十分阴损—— 她们会让人摁住你的四肢，然后用尖锐的指甲在看不见的地方掐，直到洗澡的时候才会发现身体遍布伤口，鲜血淋漓。 原本这种生活明兰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毕竟总是有“新人”会进来的。 等自己混成了“老人”，这种日子也就结束了。 但没想到这个时候，母亲自缢了…… 毕竟是世家所出的千金小姐啊，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学习这些讨好男人的下三流技艺？ 所以没过多久，承受不住羞辱的她就用一段白布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只给年仅十岁的明兰留了一句话： 活下去，学下去，找个安分守己的读书人嫁了…… 明兰的父亲就是因为贿赂被人举报查处而倒台的。 母亲自缢，使明兰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还因为徐大娘子早就摸过她的面相，看出来她以后的长相八成好看不到哪里去。 更别提在此过程中，她没有展现出琴棋书画任何一道足以惊人的潜力，只能算作平平无奇。 长相一般，天赋一般，因为没有营养，瘦得跟烧火棍似的身材…… 在其他同龄人的眼中，她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乃是刚成年便会被推出去开苞的低贱货色。 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因为染上花柳病，或者意外怀孕而被扔到寒风中。 铜镜前的女人沉默地起身，走到窗台面前，看着两岸人头攒动的景象。 明兰忽而嗤笑一声，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涌现出了浓浓的讥讽之色： “活下去，学下去，找个安分守己的读书人嫁了？” “呵，娘亲，你怎么都快死了还这么天真？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啊，你不吃别人，就会被别人吃。” “依靠男人？你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劝我踏你的后尘了。” 明兰忽然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徐大娘子，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漠然，开口说道： “别再叫我明兰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的名字。” “李纯妃，我叫李纯妃！” 冰凉的寒风呼啸着冲入阁间，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一片惊呼声。 有一道身影，竟然从百花楼的窗台上跳下来了！ 足有三四米长的裙摆在半空中伸展而开，伴随着咚的一声落地的巨响，李纯妃散落在地的衣服，竟然像是一朵妖艳的红花般绽开了。 天地间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乐声。 徐大娘子走到窗前，看着那道在乐声中如蝴蝶般翻飞起舞的身影。 很难想象，她那具瘦弱的身躯，是怎么撑起如此繁琐厚重的衣服起舞而不显得“笨拙”的。 容貌如玉，身姿如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今天的场景何曾像当初沉默寡言的少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夜晚啊？ 跳得还是今天的这曲《惊鸿》…… 明明只是一张在花楼里随处可见的脸，怎么跳起舞来，脸上就像是镀了一层月光般动人？ “李纯妃……李纯妃。” 徐大娘子重复着女人的名字，忽而一笑，说道：“算我看走眼了。” 第434章 风云汇聚（2） 沈家。 自打从悬龙城回来后，沈无极便搬回了沈家。 悬龙城一行，姜陵拔得头筹，不仅获得了“光阴石刻”上的信息，而且还从悬龙城城主的手中换得了淮阴侯韩信的《四面楚歌》原本，以及各种零零碎碎的战利品，收获不可谓不丰盛。 只是，姜陵有收获，并不代表其他人收获就小了。 房间里，沈无极的面前端放着一个灰蒙蒙，甚至有些发黑的弧形事物，体积巨大而沉重，几乎有三米多长。 沈无极伸出手放上前，入手冰凉刺骨，像是在摸一柄巨型未开锋的宝剑，凌厉的气息甚至刺得沈无极肌体发痛。 “这便是你从那龙墓中带出的一截天命境龙角了？” 阴影中忽然有一道身影闪现而出，两鬓雪白，儒雅沉稳。 正是当今的沈家家主，沈无极之父，沈非知。 沈非知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龙角，赞道：“有它磨砺你的舌剑，必然能够剑出如龙，啸声不断，寻常的同阶人物或许连你一剑都接不住。” 每一个大境界之间都存在着极难跨越的桎梏。 虽说以沈无极的资质，若是愿意参与今年的殿试，必然能够一举突破。 可圣院珠玉在前，谁还愿意通过殿试这手段晋升？ 正因如此，所以前不久还不惜余力，想要尽快突破到种道境大圆满的天骄，一旦成功突破后，个个又销声匿迹了。 或是夯实根基，或是增强手段…… 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圣院招新在做准备。 沈无极面无表情地说：“可惜那物终究还是流落到了姜陵的手中。” 回到沈家后，他曾通过描述姜陵状态，询问沈肃娄家之物是什么。 得到的结果竟是一句“非比寻常”…… 连一尊虚圣都称呼其非比寻常，无疑是大大加剧了沈无极心中的怒火。 那本应该属于我的！ 沈非知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夺过来便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仿佛在说明沈家的传统。 无论是沈家的主母之位，父亲的宠爱关心，楚国的江山社稷…… 连这些，只要想要，尽皆可以伸手抢夺。 更别说一个靠山失踪的孤家寡人了…… 沈无极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窗外东边，那里是尘文侯府的方向。 “是啊，那就夺过来……” ………… 万里之外的孔城。 白雪皑皑，天寒地冻。 这里的马路上，随处可以看见有身影穿着特制的环卫衣衫，手提扫帚，正在清扫落雪。 马车在道路的中央疾驰，行人在道路的两侧散步，不仅有告示牌的存在，而且地面上还画有斑马线。 孔城甚至出现了小区的雏形，只是因为大家族观念影响，里面住的往往都是自家族人…… 可以想象，这里的建筑风格若是再超前一点，设施再完善一点，姜陵来到这里恐怕就要以为自己回到家了。 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里，数个年轻人坐在一桌，浑身酒气，满脸通红，吆五喝六，明显就是已经喝大了。 其中一位瘦高的青年醉醺醺的骂道：“一群穷乡僻壤的土包子，不过就是在一些弹丸之地闯出了一点些许名声，就敢自号顶尖天骄，可笑，可笑！” 另外几人纷纷附和。 “没错没错，别说深不可测的孔家了，我们亚圣世家的传人还没说话呢，他们就敢耀武扬威，四处宣扬自己的文名……呵呵，等他们来到孔城，非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是谁真正地守护着这座大陆！” “看看看看，今年的七国天骄名单……除了这写出了天下知文章的‘诗魔’算是一介人物，其他天骄，有谁做出过什么实绩？” “李纯妃？不过是出身烟流，供人取乐的舞女！竟然也敢以‘天’为名，真是狂妄！” 酒壮人胆，令平时不敢说的话都显得不足轻重了。 楼上的声音经久不衰，连隔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却罕有一人出面反对。 是啊，这里可是凝聚着一整个大陆的精华所在的孔城。 想通过正常渠道搬进这里的，最次也得是祖上出现过虚圣的家族。 可想而知，这里会有多少祖上有名的天骄云集。 在外界欺负那些普通人算什么？能在孔城闯出一片天的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正是因为抱有这个观点，所以他们才会对李纯妃等人表现得嗤之以鼻。 只是在没有人发现的一处墙角，一个“雪人”忽然动了动。 于是，足以掩埋他的雪花顿时从身上一路滑落，露出了他那张年轻却又有点脏兮兮的脸。 “风云将起，谁主沉浮……” 少年哼唱着曲调诡异的歌，一下便吸引到了楼上几个年轻人的注意力。 “那是谁？” “鬼鬼祟祟，疯疯癫癫的，大半夜出来瞎晃，别是偷混进城的刁民？” 就在几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一个紧紧盯着少年的身影忽然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生而知之者……那是‘生而知之者’！” “什么？刚刚那是宁朝均？！” “‘生而知之者’出现了？他在哪？往哪去了？” 酒楼的四面八方响起一阵骚动的声音，数十道身影从各个角落寻声而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 古国。 一处风雪皑皑的院子里，梅花盛放，寒香浮沉。 小亭里，“梅王”秦牧生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与一位老者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张棋盘，各执一子。 老人开口感叹了一句：“王爷悬龙城一行收获颇丰，棋风有变，开始擅长借力打力了。” 秦牧生落下一子，抱着暖手炉笑道：“还是下不过先生。” 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落下一子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人老成精，王爷要是只学短短二十年棋道便能赢我，那老夫可不就空长这么大的岁数了？” 秦牧生微微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棋盘上已被拦腰斩断的大军，苦涩一笑： “没赢过啊……” 老人的声音从院子外远远传来。 “输就输，下棋一事，哪有常胜不败的？有输有赢，才是棋道之乐也！” …… 魏国。 明明已经夜深人静，书房里的少年仍然点着烛火，坐在桌前苦思冥想，显得又激动兴奋，又有些紧张担忧。 “怎么办怎么办？年初就要和姜陵见面了，但我现在还没想好送给他的诗……” 少年两只手插进头发里搅和一通，哀嚎道：“哎哟喂！上次送给他的诗都不回我，肯定是他不喜欢，我这次一定要写出一个他喜欢的诗不可！” …… ——《赠姜陵》。 作者，魏凭玉。 第435章 归途 越是靠近年初，天星大陆的局势也就越是紧张。 不过圣院招新虽然是一件大事，但对于广大的人民来讲，还有另外一件更大的事情需要注意。 那就是新年。 姜陵坐在前往凉州的马车上，车夫则是由贴身管家穆安担任。 说起来，这其实是姜陵来到天星大陆过的第二个新年。 只是上次母子分离两地，背负冤屈，还未对这里产生感情，老师又不在家，所以姜陵和司鱼对付对付就过去了。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历经一年时光，姜陵终于扫除了身上绝大多数的桎梏，不仅接回了姜母，而且还结识了许多的好友，自然不能再糊里糊涂的过去。 此去凉州，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姜母好好地过上一个新年。 不然的话，去到了孔城就读，两人再相见，就不知道又要到何年何月了。 “哞哞哞！” 车前响起一阵怒骂声，又将姜陵从思绪中打断。 听了一路，姜陵终于是忍不住了，掀开帘子对拉车的黑胖骂道：“别吵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胖的跟猪一样，你不拉车谁拉？你就说谁拉得动你这头猪！” “你还以为你是一年前的你啊，还能和我一起待在车厢里？醒醒你，你早就不是当初苗条的姜司黑了！” 听闻这话，黑胖勃然大怒，正准备撂挑子不干，忽然感觉脖颈间伸来了一抹寒芒，阴凉嗖嗖。 穆安盯着黑胖的眼睛绿油油的，不争气的眼泪从嘴巴流出：“老爷，要不开席？四条腿的马好找，长得像猪的牛可就不多了……” 黑胖被吓得魂飞魄散，哭嚎着狂奔而去，只想着离这一天到晚就想着吃自己的阎罗王远点。 殊不知，有缰绳在，它跑得再快，也永远无法摆脱穆安老爷子的魔爪…… 这下终于清净了。 姜陵转过头来，将心神放在了面前看似平平无奇的纸页上。 《四面楚歌》。 姜陵的手指在字迹上摩挲，通过才气之间的震荡给予的反馈，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韩信在撰写这篇兵法的情绪起伏。 这可是一位无论是在前世还是现在，都算作传奇般的人物。 能够体会到他所留下的精神，对于姜陵来说，无疑是一件想都不敢想，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地球上的记载，韩信的一生便不算顺遂。 虽然因为天星大陆拥有才气的原因，韩信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才华得到了最大的施展空间，被誉为“兵家史上第二位有可能封为亚圣的谋略家”。 但很可惜，韩信的结局依然没有改变，没能亲手给自己的人生画上圆满的句号，死在了一场与妖蛮的战争中，当时距离半圣只差一步之遥。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为人族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留下了大量精妙绝伦的兵法名篇。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暗度陈仓》、《十面埋伏》以及《四面楚歌》这三篇兵法。 《十面埋伏》的故事，被历代的音乐家改编创作成了一首“天下知”级别的战曲。 而《四面楚歌》，则成为了文道神通中最为耀眼的明星之一。 据说，这道神通道果不仅具有让战诗词威力翻倍的效果，而且还与沈无极的“祸从口出”一般，具有极强的锁定效果。 除非特意凝练了一道具有摆脱锁定的神通，几乎百发百中。 正因如此，所以“四面楚歌”一向炙手可热，被兵家读书人视为最想要凝练的神通道果。 只是很可惜，这道神通道果，除了韩信世家的读书人，罕少有人能够通过自身才华，沟动星辰直接凝练的。 当然，像姜陵这般直接得到了原本的，难度无疑是直接降到了最低。 本来按道理来说，这三篇兵法无论是因为自身影响还是作用，都理应被韩家或者圣院妥善保管，但没想到的是它竟然会流落在外。 而且还在悬龙城城主的手中！ 正因如此，所以当初姜陵在悬龙城城主的收藏品中，看见了它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 “或许是韩信死的时候身上带着《四面楚歌》，然后被妖蛮所得，最后兜兜转转落到了悬龙城城主手中？” 姜陵这般分析。 毕竟悬龙城城主既然敢将此物交给姜陵，那就表示韩信之死必然与祂没有关联，不怕查才会如此光明正大。 说到这，姜陵又想起了关于那面“光阴石刻”的信息。 虽然看似与人族关系不大，只是龙族内乱。 但要知道，自远古时期起，人族和龙族就因神族一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当初若不是龙族派出大圣应龙，人族还真不一定能够这么轻易就摆脱了神族的奴役。 再加上这些年，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争斗越发火热，相信如果没有人族和龙族这一层关系在，全面战争龙族不可能坐视不管，妖族早就撕破脸皮了。 所以，可以预知，倘若龙族内部一旦发生大乱，自顾不暇的话。 那么妖族十有八九就会趁此机会，与人族新仇旧恨一起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姜陵确实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人族只是一个新兴的强族，虽然发展迅速，蒸蒸日上，但距离早已成为巅峰强族的妖族，双方之间还存在着一段不可忽视的距离。 “还真是大祸将至啊……” 姜陵感慨一声，随后眼中逐渐化为坚定：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现在的我还是先考虑一下圣院招新之事。” “剩下的一个月的时间，我除了需要揣摩韩信这一篇兵法的精气神，凝练出‘四面楚歌’的神通道果，踏入种道境后期之外，我最好再写出一篇属于我自己的《暗度陈仓》，这篇兵法也属于《三十六计》中的一计。” “虽然作用会与《瞒天过海》有所相似，但效果叠加，能够让我的行动更让人捉摸不透。” “龙墓一行，虽然斩杀了鳄伏，但也从中感受到了我与顶尖天骄之间所存在的差距。” “虽然听古院长之言，圣院招新不一定全看境界和战力。” “但人家不看归不看，我却是不能不有。如果想要顺利考入内院，最好还是得双双进境，所以武道也不能落下，这样才有一定的把握。” “……嗯？这样数下来怎么感觉我是来异世界受苦来了？” “别人开局就狂炫酷拽吊炸天，萝莉御姐随便换，而我上辈子高考都没这么努力过……” 第436章 新年好时光 “姜陵哥哥，太阳晒屁股咯，快起床，快起床！” 大清早的，好不容易得来一时清闲，又恰逢冬日好时光，正是人喜欢赖床的时候。 姜陵在被窝里还没待够呢，裴青裴玄兄妹俩就推开了姜陵的房门，像是两团重物般扑到了姜陵的怀中，生生将其砸醒。 “娘！”姜陵无奈呼唤了一声。 片刻后，姜母提着锅铲出现在姜陵面前，没好气地说：“新年了，还睡懒觉呢？快点起床准备吃饭，真是惯得你了，我锅里的包子还没弄好呢……”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哪怕在外声名鹊起，甚至已经是能够降妖除魔的大英雄了，回到家还是得乖乖地听母亲的话。 姜陵没办法了，只能起床洗漱，上桌吃饭。 “娘，您那布庄怎么样了？”姜陵嘴里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说道。 虽说因为云家之事，姜母吃了一大亏，事后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没事找事，这才连累了孩子。 但姜陵却是觉得无所谓，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就算姜母不为人家定制衣服，为了得到六色太虚光源，沈家和云家也总会想出另外的法子。 毕竟世界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姜母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姜陵自然是支持和鼓励她的。 至少布庄是一门很正经的生意，自己也有钱，就随便她捣鼓了。 果然，提及此事，姜母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说道：“一切都办好了，村子里的妇人家都愿意跟我干呢，只是听蒲新知那孩子说，最好让你写副字在店里挂上。” “小事一桩。”姜陵点点头，这跟后世的代言人没啥区别。 毕竟来姜母这做衣服的，九成以上都是冲着自己的文名。 “那尘光啊，还有一事。”姜母姿态扭捏，像是有些害羞了，说道：“娘没文化，你给咱布庄取个名字呗？” “这个啊……”姜陵思索了一下，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怪色：“不如叫‘多多布庄’？浅显易懂，朗朗上口，取复杂的或许反而落入下乘。” “好，就叫这个，你说的我都喜欢。”姜母乐呵呵地说。 这不会来收我版权费…… 姜陵沉默地刨了两口饭。 …… 除夕的夜晚，柳村里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浓浓的硝烟中，胆大的稚童兴奋又刺激地大呼小叫：“年兽快走，年兽快走！姜镇国在此，小心吃掉你们！” 一旁坐着的姜陵满脸黑线：硬了，拳头硬了，小爷的神术“吞渊”，竟然被这些该死的说书人曲解成这个地步…… 蒲新知等人看着这一幕捧腹大笑。 因为知道姜陵年后就要前往孔城参与圣院招新，日后相见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他们特意将家里人接来了柳村，与姜陵一同过节。 这份情谊，是哪怕放到交通便利的后世也是少见的。 当然，也是因为要见的人是姜陵，所以他们的父母绝大多数都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过程非常顺利。 姜陵老一辈的忘年之交也赫然在列。 蒲逢春笑吟吟地看着姜陵，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色：“冬至文会上还略显稚涩的少年郎，如今却是改天换日，到了我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了。回想当初，我竟然还想收你为徒，真是羞也……” 姜陵闻言，受宠若惊，连忙说道：“逢春先生可别折煞学生，否则我可就要跪下要红包了！” 柳村摆满酒席的广场上响起一片哄笑声。 有村民感慨道：“咱们村有了姜陵，才算是有了生气啊，守渊人和司鱼小姐都太冷清了，天天住在山上，我们都不敢靠近。对了，姜陵，司鱼小姐呢？好久没见到她了，孩子想得紧，老念叨着‘仙子姐姐’……” 提及司鱼，姜陵难免心生想念，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两人的分别是那样的突然，才刚确定关系，就不得不分隔两地。 蒲新知等人知道司鱼的离开另有原因，打了个哈哈就帮忙应付过去了。 为了活跃气氛，俞梅特意向蒲逢春问道：“对了逢春先生，还没问您要升迁去何地呢。” 去年的殿试，厚积薄发的蒲逢春名次高居第九，如今已然成为了种道境级别的读书人。 按道理来说，他确实是需要离开沛县，升迁到一个新的地方，管辖更大的区域了。 “或许就是咱们石府？”有村民说道，这也算是最正常的升迁方式了，熟门熟路更好管辖。 然而蒲逢春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去了豫州的安阳府。”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 姜母震惊地说：“您被调去了咱们家？” 其他人包括姜陵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豫州和宁州都是沈家布满爪牙的州区，蒲逢春与姜陵之间的关系几乎透明，这么一个明显的保皇党要是去了豫州，不受排挤才怪了！ “难道沈家又在从中作梗？”姜陵脸色一下阴沉下去，恨不得当即就拿出官印让女帝颁布调令。 蒲逢春又摇了摇头，微笑道：“是我自己主动申请的。我们不能因为前方全是泥泞就一直绕路，总要有人做那开路之人，这样才能与后世方便。” 听闻这话，人们心底咯噔一声。 原来蒲逢春要以自己的官途作为赌注，为皇室在铁桶一块的豫州上撕下一道口子！ 沈家势强，孤身进入敌人老巢，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一个不小心，失去了官身事小，文道崩溃那可就完了！ 蒲逢春正值壮年，厚积薄发，根基深厚，未必不能更进一步，踏入四象境。 “此事风险极大，您可考虑清楚？”姜陵沉声道。 “心意已决，无需再劝。”蒲逢春含笑点头。 姜陵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蒲新知，心中叹息一声，看来他的家人早已做出规劝。 耿自诚注意到气氛有些凝固，连忙说道：“怎么明明是不醉不归的夜，怎么个个都死气沉沉的？别忘了，姜陵可是要考入圣院，当半圣的！都给我开心起来！” 俞梅补上一句：“对呀对呀，要不姜陵你写首诗助助兴？” 原本还死气沉沉的人群，听闻这话，个个都如同见到了食物的饿狼，一双双眼睛陡然亮起。 人群如水流般朝着两侧让开，视野尽头的裴勇大叔抱着一个大桌子走了上来。 姜陵哭笑不得地说：“原来你们早就在这等着我了。” 人们嘿嘿直笑，没过一会桌子上便摆满了准备好的文房四宝。 听说姜陵要作诗后，这一张桌子的四面八方顿时围满了人。 豆丁大的稚童坐在父亲的脖子上探直脑袋，大气不敢出，生怕吵到姜陵。 “既然如此……” 姜陵沉思片刻，提笔沾墨，当即作写。 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嗡！ 紫色的贯州宝光冲天而起，远方的沛县响起了一阵冲天的鞭炮声。 新年了。 第437章 圣院邀请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年的时光悄然流去。 一封信件如预期所料送到了姜陵的手中，里面的内容是这样的： 素闻楚国有姜氏子文武双全，诗词文章样样精通，医文兵法均有涉猎，乃难能可见天之骄子。 然我孔城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日日叫嚣，属实聒噪，还请于元宵节前来我孔城，镇压宵小，以全老朽耳根清净。 …… 不得不说，看到这一封信件的内容的时候，数度让姜陵感到诧异，怀疑是不是送错了。 可当他看到落款的姓名竟然是“孔怀英”的时候，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质疑都没了。 毕竟这位可是曲阜书院连任了三十多年的院长了，乃是一位老牌半圣。 听闻当代孔家家主即便身为虚圣，要是见到他，都得行晚辈礼。 “没想到这位先生竟然是这么一个童心未泯的人……或许这叫‘返璞归真’？” 姜陵觉得这封信分外好笑，但当然还是珍而视之地将其收入到了乾坤袋中。 开玩笑，这可是一位半圣专门为自己写的亲笔邀请函，弄丢了可是得心疼死的！ “居然还特意标注了元宵节前……” 姜陵眼底逐渐浮现出一抹火热之色，意味深长感慨说道：“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话音落下，姜陵起身就对着房门外喊道： “娘，我要出发去孔城了，快把黑胖盯好了，一会它拉车！” …… 沈家。 一抹寒芒突然在半空中一闪而逝，紧接着，一道利剑出鞘般的声音顿时响彻于半空。 “少爷出关了！”侍女柳滢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一路小跑出门。 果然。 她在那庭院里看到了一袭黑衣的沈无极。 闭关一月，他的修为没有一点增长，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如果说一个月前，为了得到龙墓中的宝物，不惜一切代价的提升的时候，沈无极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 那么此时此刻，这把凛冽锋锐的宝剑，便已然归鞘。 虽然没有了咄咄逼人的寒气，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觑此时此刻的沈无极。 “东西呢？”沈无极朝着柳滢伸出手，平静问道。 柳滢连忙将怀中准备好的请柬递上。 沈无极撕开一眼扫过，眼神平静无波，手上的纸页像是被一道道无形的剑气给绞碎了一般，化为了漫天雪花。 “出发。” …… 百花楼。 徐大娘子摇曳着那水蛇般性感勾人的腰肢，穿过一道道如狼似虎的眼神。 换做往常，她非得抛几个媚眼，让这些客人交清库存不可。 但今天的她似乎有什么急事，手里夹着一张信封，快马加鞭地来到了一间阁房前。 “明……” 徐大娘子推开门，话才刚说出口，便猛然一绕，笑面如花道：“纯妃，你的信到了。” 今天的李纯妃不施粉黛，衣服也只是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衣，于是她的面容便显得更加清秀了，没有半点美艳。 李纯妃从徐大娘子手中接过信后，撕开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又随手将信件塞回了徐大娘子手中。 她知道她想要它。 果然，徐大娘子欣喜若狂，接过信件后瞟了一眼，却没有把这位德高望重的书院院长的心性放在心上。 毕竟这里可是花楼，她连谁家老爷公子喜欢龙阳都能掰着手指算清楚，童心未泯根本就不算什么。 徐大娘子笑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李纯妃的卖身契早就被她自己买走，她已是自由之身，天高任鸟飞，天底下再也没有地方可以拦她。 李纯妃转头看了一眼徐大娘子：“现在。” 说罢，她又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 齐国吕家。 信差敲响了对方的大门，正准备将信封送上，没想到竟然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吕焱早就踏上去孔城的路了？”信差拔高了声调，难以置信道。 虽说是天星七国凶名赫赫的“武痴”，但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会收到书院院长的邀请函？ 那可是堂堂一尊半圣！ 小小一个门房仰起脖子，骄傲地说：“我们少爷可是老祖真灵的转世，第一位得到了赤兔后裔认可，从小一起长大的天之骄子，书院要是不邀请少爷，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 一处荒郊野道。 一道昂藏威武的身躯骑坐在一匹毛色赤红的骏马上疾驰，扬起一地的沙尘，如同一道烟流般静静地尾缀在他们的身后。 男人的头藏在一顶严密合缝的头盔里，一双流露在外的眼睛狂热而又猩红，口中喃喃自语： “腰斩天骄，腰斩天骄……” …… 古国居于大陆北部，天寒地冻，温度最低。 满天飞霜中，秦牧生站在一片雪地里，身着一袭黑白相间的裘皮大衣，气质沉稳，容貌平凡，身旁停靠着一辆马车，目光幽深地看着身前大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王爷，出发，先生不喜欢送别，您还是不要等了。”管家低声道。 也是。 秦牧生叹了口气，送走了父母，送走了爱人，送走了孩子，送走了朋友。 老师这一辈子送走了太多人，自己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走。”秦牧生走进马车。 沉重的车轱辘碾碎雪花，在纯白的道路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在秦牧生看不见的一棵树下，老人静静地站着，目送马车远去。 …… 魏国。 一间书房里，四面八方的墙壁上竟是贴满了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 《赋得小草送别》。 《游子吟》。 《望岳》。 …… 细细看去，里面张贴的竟然都是姜陵迄今为止的诗作，就连第一首作品《梅花》也赫然在列。 这幅景观，很难让人不担忧住在这里面的主人的精神状态。 然而，书桌前的魏凭玉的眼睛却是格外的亮。 “想到了……我终于想到了！” 魏凭玉兴奋至极，一双眼睛就跟通了电似的，提笔沾墨，不一会面前的纸页上便写上了一首新诗： 《冬日怀姜陵》。 寂寞书斋里，终朝独尔思。 更寻嘉树传，不忘角弓诗。 短褐风霜入，还丹日月迟。 未因乘兴去，空有鹿门期。 …… 笔停诗成，一抹蓝色的登府宝光顿时照亮了魏凭玉的脸。 “这一次，我一定要拿下姜陵的心！”魏凭玉如获珍宝地将诗作收了起来，起身便对外面喊道：“来人，来人！” …… 一封封由圣院院长亲笔所写的邀请函，似乎将本就紧张的气氛直接点燃了。 一双双目光齐齐汇聚在大陆的中央。 因为那里屹立着一座足以代表整个人族，最辉煌的文明的学院。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当这些闻名大陆的天骄，与孔城本地的学子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能够擦出多大的火花。 而谁，又将在这层出不穷的天骄中脱颖而出，成为最为耀眼的那几颗明星…… 金鳞岂是池中物。 风云将至，谁化神龙？ 第438章 诡异梦境 夜深人静，黑胖幸福地睡在姜陵的脚边，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经过从皇城徒步回到凉州柳村，又从柳村回到皇城的大工程。 黑胖终于将那一身因为贪嘴，吸收了六色太虚光源的能量消化成功，恢复了原来牛犊子的身材，并且顺利踏入了种道境后期。 若非如此，这车厢虽大，却也没有一个胖子的容身之地。 姜陵原本是借着烛火在看书的，毕竟若想要彻底稳固由于突破过快而显得虚浮的境界，精研饱含圣道真义的诸圣经典是性价比最高的途径。 一缕风掀开帘子吹进车厢，桌面烛台上的火苗微微一闪。 姜陵不受影响，正准备继续看下去，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世界变了。 他不再坐在车厢里，而是站在一片一望无垠的天地下。 天空变成了暗红色，褐色的云朵仿佛是一块块凝结的血痂，头脑没来由的犯困，但又维持着一部分的清醒，像是微醺，但却没有头晕的感觉。 我睡着了？ 这是什么梦？ 姜陵发现置身在一片白色的花海里。 而如果低下头看去的话，还能从花与花之间的缝隙看见，脚下竟是一片幽蓝的汪洋。 我该往哪走？或者说醒来？ 姜陵的精神越来越迷离，一双腿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身体开始往汪洋的底部沉没。 汪洋之下没有声音，没有蜉蝣，只有一片一眼望不尽的幽蓝，如同漩涡般吞噬自己。 姜陵的身体破开海水，开始往底部落去。 这个过程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姜陵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不同的颜色，那是一片暗沉如血般的红。 很难想象，这片汪洋的底部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姜陵落在上面，发现脚底的触感极其恶心，自己就像是踩在了一团黏糊糊的肉泥上，目光所至，猩红一片，充满了诡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一个梦。 是噩梦？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 姜陵在梦中似乎得到了“一语成谶”的能力，念头刚起，海底世界便忽然打破了平静。 像是在发生海底地震？ 姜陵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强烈的震感袭来，天旋地转中，自己周围脚下的地面里竟是缓缓升起了一具又一具的肉体。 没错，由肉泥组成的肉体！ 看到这一幕，饶是一向自诩胆大的姜陵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这些肉体的形状，发现其中什么种族都有。 无论是熟悉的人族，还是体态矫健的龙族、昂藏野蛮的妖族…… 姜陵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具足有五米多高的躯体上，光看外表，他和人族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但在他的眉心处，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个圆形的符号。 神族…… 这里竟然连神族的形象都能看到！ 姜陵惊魂失魄，随后又发现所有的肉泥身躯都具备着好几个相同的特征。 不仅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而且都不具备有清晰的五官。 “红尘炼狱，有欲皆苦，轮回不止，苦难不消，大日天尊，怜我世人，普度众生，共往极乐……” 姜陵原先的困倦、茫然和迷离，在这一刻尽皆烟消云散。 望着四面八方，乌泱泱一片跪下的身影，他们的神色是多么的虔诚啊…… 哪怕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姜陵依然能够从他们的行为中感受到炽烈的喜悦和由衷的狂热。 浩荡的诵读声在天地间此起彼伏地响起。 姜陵又惊又惧，或许是因为是海底中唯一的一个站立的人，所以身体忽然如同气球般飞了起来，逐渐成为了俯视的角度。 “旧日将至，大祸临头。”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先不提这句话中的内容，身处于这种环境之下听到了声音，想必无论是谁都会被吓到的。 姜陵霍然转头看去，发现对方的形体竟像是一缕灰烟般琢磨不清。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陵的注视，那缕“灰烟”转过头，语气极尽诧异与震惊：“诡者道友？你怎么弱到这种地步了，怪不得几百年不见你现世，可需帮忙？” “他”怎么看出我身份的？！ 姜陵心神大震，低头看向自己的躯体，于是更加震惊了。 难以置信，此时的自己竟然和面前的这个家伙一样，同样是一缕灰烟。 千人千面…… 姜陵想起了上任诡者种族最为强大的能力。 只是自己的身上为什么会有？ 来不及思考，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姜陵寻声看去，发现自己之前置身的那片雪白的花海，此时竟然如同盛放了一般，升起了一股极为惊人的庞大波动。 无形而又磅礴的力量如同白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 地面上那一具具身影与这股力量不过刚一接触，便如同碰见了阳光的吸血鬼，浑身唰唰的往外冒烟，惊叫着又缩了回去，变回了肉泥。 姜陵感受到头顶上方降临下了一道又一道神秘的意志。 虽然不见其形，但其不经意间弥漫的恐怖的气息却不得不让人相信祂们的存在。 圣者……统统都是圣者！ 好多圣者！ 姜陵心神摇颤，这一刻，恐怕诸天万界，九成以上的圣级强者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这里。 若非姜陵的身上留有上任诡者的力量，恐怕他的真实跟脚早就被这一尊尊大能看穿了。 “境天的结界越来越不稳固了，各族准备好投入更多的强者进入其中，否则‘旧日’一旦冲破封印，诸天万界的文明都将毁于一旦……” 有古老强大的波动在半空中响起。 没有圣者回复，一道道意志刚来没多久，便又在一瞬间纷纷离开。 恐怖的气息在半空中快速消散，包括先前站在姜陵旁边的那缕灰烟，也在无声无息中离去了。 而在这过程中，姜陵能够清楚地感应到，有成百上千道目光隐晦地在自己的身上停留驻足。 诡者竟然还没死…… 正当姜陵为如何回家而感到焦急焦虑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痛楚突然从胸口升起，黑暗顿时席卷视线。 …… 圣院内。 一口积灰多年的古钟被人敲响。 咚！咚！咚！咚！ 听到这钟声后，不知多少原本还在梦中酣睡的人猛然惊醒。 “圣钟四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院长大人竟然要召集所有未闭死关的圣者和亚圣世家家主来到学院开会！” “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只是会影响到今年的圣院招新吗？” 这一场突如其来，层次极高，三十年难得一见的重要会议引起了无数读书人的好奇与讨论。 然后没过多久，文印世界里的声音便消失了。 像是大家都睡着了一般。 第439章 长安，长安 姜陵从剧痛中醒来，发现一颗硕大的头颅抵在自己的胸口，牙关打开，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胸口。 “痛死了，快撒嘴！” 姜陵下意识龇牙咧嘴地将其打飞。 那颗黑乎乎的“头颅”滚落到一旁，旋即发出委屈至极的呜呜声。 毫无疑问，正是黑胖。 原来是这胖小子见自己状态不对，这才出口相救。 “哎哟哎哟，瞧把咱姜司黑委屈的，我刚刚那是不小心……”姜陵把黑胖抱进怀里一顿揉搓，脑海里关于刚刚那场梦境里的画面，却是心有余悸的挥之不去。 暗沉的天空，幽蓝的汪洋，雪白的花海，仿佛由血肉堆积组成的海底。 一具具躯体从血肉中升起，神色庄严虔诚，目光狂热信任，口中振振有词地重复着某一句话。 “说的是什么？” 姜陵愕然一愣，发现自己竟然忘了。 然而这么重要的话，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遗忘？ 要知道姜陵早就踏入种道境了，“过目不忘”对主修精神方面的人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能力！ 所以，就只有一个答案能够解释。 有什么玄而又玄的力量，模糊了姜陵记忆中这段话的内容。 不过姜陵很快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缕“灰烟”强者所说的： ——旧日将至，大祸临头。 仔细推敲，这句话中的内容，和自己在龙墓中看到的那面“光阴石刻”的记载何其相似！ 难道诸天万界真的要掀起一阵大乱？ 而一切的因，都出自那幽蓝汪洋的海底？ 有位神秘存在提及了“封印”，那下面到底封印了什么样的强者？竟然能够威胁到诸天万界的安危！ 而且我好像听到了“境天”二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武圣关羽便是在一处名叫“境天”的地方封为天星大陆第一尊“武圣”，威震妖界的…… 姜陵的心情伴随着车辆的起伏逐渐平静。 “还是那句话，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以我的实力担忧太多，只会是杞人忧天。”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尽快通过圣院招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因为进入了主路，而这条路通往的地点只有一处的原因，道路上的马车越来越多。 到最后，竟是呈现出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来了。 不少的胆大心思，耐不住寂寞的人自发地往附近的马车打起了招呼，一旦碰到合眼缘的，就会成群的去到对方的马车聊天。 其中话题的中心，自然绕不开不久后的圣院招新。 “你们说今年的四大君子会是哪些？”有人兴致勃勃地说道。 本来姜陵是没什么想法的，不小心听到一句后，却是暗自竖起了耳朵。 “别的我不敢妄言，对于‘诗君’之名，我认为楚国姜陵当之无愧！”有人斩钉截铁说道。 车厢内响起一片嘘声。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现在谁不知道姜陵在重阳文会上文压老诗君白鹤，成就‘诗魔’之名？” “对呀，如今就连‘小诗君’魏凭玉都已经对他五体投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姜陵拍马屁，写的诗早就在文网上传开了。” “我还以为这两人总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天，没想到剧情还能这样展开……” 诗？ 什么诗？ 姜陵有些诧异，打开了文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id名为“魏凭玉”的用户发表的《冬日怀姜陵》。 看了两句，姜陵毅然决然地关闭了文印，两只胳膊上升起了两排鸡皮疙瘩。 ……嗯，即便脸皮厚如姜陵，看有关自己的诗作，也很难不有种羞耻至极的感觉…… 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照映在大地，往视线尽头看去，可以看见一座灰蒙蒙的城市轮廓，如同堡垒般静默地矗立着。 此时还很遥远，视线都是模糊的。 但伴随着距离越来越靠近，这座号称“人族第一城”的城市的原貌，顿时进入了姜陵的视野。 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这座城市的城墙姜陵都一眼望不到尽头，官道上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头，通过此时各自的神态，便能看出大家的身份信息。 抬起头，四处乱瞟，两眼放光，声音忍不住压低，满脸兴奋的，自然便是第一次来孔城的外来客了。 而仰起脖子，神情傲然，甚至故意带有点不屑的，则大多都是孔城的原住民。 “这就是长安吗？”有小孩开心地说。 长安城便是孔城的本名。 正如曲阜书院是圣院的本名一样。 “‘人族第一城’，果真名不虚传。”穆安抬头望着这座雄伟壮阔的城市，感慨道。 姜陵打量着这座城市，脑海里想的却是更多。 据“天启石刻”所记载，王明声称自己参与了孔城的兴建，乃是至关重要的“策划人”，给这座城市注入了科技的血液。 也不知道这“科技的血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类似的入口，孔城四个面共有二十四个，但即便如此，姜陵这支队伍依然拥挤得像前世国庆节的长城。 从日暮黄昏排到天黑，姜陵才顺利地进入了孔城。 长安城的城门洞幽长如隧道，一颗颗人头如潮水般相互挤着往前走。 到了如今这地步，还能停留在马车上的就只有身份显赫的人了。 周围人注意到了当这辆马车的老车夫将通关文书递给军士的时候，原本还一副爱答不理的冷峻男人，下一秒脸色顿时就像开了花似的，又兴奋又激动。 可想而知这马车上的人的身份是多么高贵。 “或许是半圣世家的子弟？” “不至于，这些军士什么人没接触过，我觉得可能是今年的考生。” “考生就更不至于了！” “你懂啥，肯定不是寻常考生啊！或许是鼎鼎有名的那几位。” “那几位？！怪不得我与这辆马车一路同行，上面的人却很少下车……” 人们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 殊不知当几十上百号人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的时候，那已经跟面对面嗑瓜子没什么区别了。 路总有尽头。 当马车正式驶入长安城内部的时候，明亮的光芒顿时从天而降，仿佛回到了白昼。 车厢内，姜陵和黑胖惊异地看着外面的场景。 原本还以为汴京已经算是热闹，没想到这长安城哪怕到了午夜，也依然是一幅灯火通明的样子。 第440章 儒妖之请 道路两侧，每隔十米就能看到两根柱子般高大的事物。 上面顶端镶嵌着从蚌族置换而来的夜明珠，白天吸收日光，晚上则是释放，将平坦的青石路照的犹如白昼。 按照时间换算，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左右，即便是临近元宵节，人流量比以往大。 在汴京的这个时间点，也罕少有人出来逛街了，只有想要寻欢作乐的男人才会相约出门。 然而，在长安城，四面八方都是热闹喧哗的声音。 不只是男性，女性也四处都是。 或是挽着同伴的手臂，或者羞怯地与男生肩膀贴着肩膀，牵手者也不是没有，总之这样的场景在汴京是绝对看不到的。 更别提无论是男生女生都穿的简单而又清凉，衣着的款式远没有外边繁琐。 听着这欢声笑语，刹那间姜陵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 只不过花了一笔大价钱，体验了一把大型而又真实的spy。 “人行道，斑马线，红绿灯，巡逻队……嘶！竟然连城管都有！”姜陵瞠目结舌，我嘞个王大爷，你这是在古代对后世进行一比一还原吗？ 这里像是后世，却也不完全像。 姜陵身后的队伍中忽然有名小孩惊叫着大哭，就连他身旁的父母都被吓得脸色惨白。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倒吸寒气声。 紧接着便有大人惊叫道：“快跑……快跑啊！有妖蛮！” 姜陵的心咯噔一下，既震惊又疑惑，这里可是长安城，圣级世家云集的城市，就连妖种都难以渗透，你跟我说有妖蛮？ 想归想，姜陵还是掀开帘子看了过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马车的不远处竟然真的站着一头妖蛮。 弯曲的尖喙，冰冷的瞳眸，如同钢铁般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乌青色羽毛，强横的气血之力虽然内藏于血肉之下，不露分毫，却也依然躲不过姜陵的感知…… 鹰妖，而且还是一头凝练了道果，达到了种道境中期的鹰妖！ 姜陵心生诧异，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头鹰妖虽然实力强大，但瞳眸却并没有散发出暴戾凶狠的红光，反而显得格外平静沉稳。 光看眼神，恐怕没有人会当它是一头妖。 而且不仅如此，那头鹰妖根本没有遮掩身形，附近的行人虽然偶尔会有惊奇的目光投去，却没有一人感到害怕。 “休得乱语！” 果然，很快就有巡逻的军士发现了此地的混乱，厉声呵斥道：“这里是长安城，孔圣之乡！” “但凡能够在这里自由行走的妖族，那都是自幼饱读圣贤的儒妖。你们身为人族，境界还未必有人家高呢，怎可无礼？！” 几人被军士的气势震慑住了，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军士，又看了一眼那始终站在原地不动，风轻云淡的鹰妖一眼。 很快，他们就灰溜溜地跑走了。 这一幕插曲看得姜陵津津有味。 穆安感慨道：“早就听闻长安城在百年前，就开始尝试教导部分流离失所的妖族读书，没想到竟然已有成果！” “儒妖儒妖……这头鹰妖在文道上的修为少说也是天子蒙生了，连妖族都能成为天子门生，真是大开眼界，光此发现便不虚此行。” 对此，姜陵倒是不怎么感到意外。 毕竟人族可以修炼气血洞天，那妖族自然也可以反过来修炼文宫。 只是妖族一向看不起人族，并且还想将其彻底打败，纳入麾下成为类似于兽族一般的附庸族，所以才罕少妖蛮修炼文宫体系。 好戏看完，姜陵正准备让穆安随便找个客栈歇下，吃点东西。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外边竟是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姜陵眉头一皱，疑惑地望向窗外。 那头鹰妖，竟是走向了他们？ “敢问车内人物，可是楚国‘诗魔’姜陵，姜镇国？”鹰妖恭恭敬敬地对车厢微微揖首，声音不大，却正好能够传入车厢内。 姜陵和穆安两人隔着帘子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难道它站在这里是为了等我的？ 姜陵有些难以置信，开口问道：“你有何事？” 这便相当于承认了。 鹰妖闻言，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色，连忙说道：“在下鹰风，我家大人于凤溪楼等候先生多日，还请移驾一叙！” 姜陵问道：“你家大人是谁？” 这一刻姜陵想了很多，毕竟真要论孔城之内能与自己扯上关系的，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譬如当初在太虚谷结识的韩肇、司马玦等人，便出自长安，乃是鼎鼎有名的半圣后裔。 “先生去了便知，绝不会让先生败兴而归。”鹰风说道。 姜陵有些无语，虽然我不是什么手握日月摘星辰的大能，但也不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人物。 我也是有骨气的好！ 你连名字都不肯透露就让我赴宴，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姜陵冷哼一声，正打算让穆安驱车走人。 没想到穆安竟然传音说道：“老爷，这凤溪楼虽然不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但也可入前三之列，此妖口中的‘大人’能在这里设宴，恐怕来历不简单。” 穆安这句话的重点有两个。 一是说这位大人物有钱，任性。 二是提醒姜陵鹰妖的背后能培养出这么一头妖物，而且还充当传话筒的角色，必然有所不凡。 毕竟可不是所有世家都敢培养儒妖的。 这背后所需要的魄力和资源，恐怕会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也罢，反正没吃饭，有人请客就去。 念头一转，姜陵开口便换了一个意思说道：“带路。” 鹰风连忙从穆安的手中接替了车夫的工作。 “驾！” 身为妖族附庸的兽族在鹰风的手中要听话多了，两匹骏马乖顺地听从着鹰风的指挥。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一座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建筑顿时出现在了马车面前。 姜陵等人从车上走下。 “哞哞！” 门童上前想要牵走黑胖，结果却被强横的气血之力掀翻在地。 砰！ 前一秒还在耀武扬威的黑牛犊子，下一秒就被一巴掌打在了地上，五体投地，狼狈不堪。 鹰风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风中凌乱。 姜陵见状，不得不解释了一句：“这胖子自从减肥成功后就不愿意去吃那些兽粮了，挑食得很，就让它跟着咱们。” “哦……哦，行……” 鹰风的心底忽然涌现出一阵后悔，不知大人邀请这“诗魔”赴宴，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441章 内院之争 鹰风走在前面，姜陵和黑胖并排。 至于穆安，则全程都表现得像是个平平无奇的管家或是车夫，安安静静地跟在姜陵身后的不远处。 身为接触天命境的强者，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寻常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跟脚。 姜陵在鹰风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房间前，里面有哗哗的风声，淅淅的斟酒声，却独独没有乐声和说话声，听起来十分寂寥。 只见鹰风伸出手在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里面顿时有一道低沉的男声传出： “何事？” 鹰风恭敬地回道：“大人，人已经到了，我给您带来了。” 听闻这话，房间里淅淅的斟酒声顿时停了，像是有些意外。 没过多久，那道声音便再次响起。 “请进。” 鹰风连忙推开大门，姜陵与黑胖走进的时候，鹰风瞥了一眼黑牛，虽然察觉这头灵兽已经达到种道境后期，但终究没有伸手阻拦。 不过正当穆安也要跟着走进的时候，鹰风连忙将其拦了下来，说道：“老先生，您就跟我在门口，这里是长安城，没有人敢伤害姜镇国的。” 穆安冷冷地盯着鹰风的脸，目光闪烁片刻后，冷哼一声，终究还是停在了门口。 看到这一幕，鹰风连忙将房门拉了起来。 天知道它刚刚有多害怕穆安不配合，它可远远不是这位老先生的对手！ 从他能跟在姜陵身边一路便可得知！ 走进房间，里面的落地窗是敞开的，外面是一条流淌的大江。 房间里的主人背对着姜陵，面对着江景，手边摆着一盘酒盅，身着藏青色绣金长袍，身材高大而又魁梧，头颅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了。 这样的身高显然不是寻常人类能够具有的。 姜陵死死地盯着对方后颈上如古铜浇铸而成的羽毛。 忽然间，那颗头颅转过来了，泛着金黄赤红双色的瞳眸径直落在了姜陵的身躯上。 该如何形容它的眼睛？如同一轮夕阳正在被火焰燃烧，满脸都是流转着金属光泽的羽毛，尖锐的鸟喙仿佛连钢铁都能钉穿，更别说脆弱的血肉了。 浓烈的妖气从它的身上散发而出。 只是刚一接触，姜陵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便为他敲响了警报，几乎无一不在说着：危险！极度危险！ 这种感觉甚至要强过当初的鳄伏。 或许鳄伏没死在姜陵手下的话，今天便会具备如此恐怖的威势。 “种道境大圆满的妖物，而且体内还具备一定程度的圣血……” 姜陵眼神平静无波，自顾自地便带着黑胖走到了一处桌席，倒酒自饮后继续说道：“我不认识你，也没听过你，说罢，你找我有何目的。” 它没想到姜陵除了第一眼的震惊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自如，眼睛一亮，微微笑道：“吾名彭仁为，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是妖族，今天请你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姜陵静静地看着它，不语。 彭仁为继续说道：“此事于你于我都有好处，那便是结盟。” “结盟？” 姜陵有些诧异，没想到它找上门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这个，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与你结盟？” 彭仁为哈哈大笑：“此言一出，当知妖蛮称你为‘人魔’果然不假，当真是狂妄！你也不问问，我凭什么就对你的实力认可？鳄伏虽强，但我也不是没有杀过圣子！” 姜陵正欲作答，没想到一只拳头竟然在自己的面门陡然放大。 浓烈的妖气与气血之力混杂在一起，如同风暴般撞向姜陵。 好强！ 如此随意的一拳，恐怕便已经拥有了当初鳄伏展开道树虚相时的威力。 不过我啊……这一个月的路程也不是吃干饭的！ 姜陵冷哼一声，星图旋转，大量才气转瞬化为气血之力，抬起拳头后发而至。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恐怖的冲击波顿时撕裂了房间里所有的桌椅。 门外的穆安当即便出现在姜陵身边，看到房间里的“大人物”竟然是一头妖物之后，顿时勃然大怒：“你想死吗？” 说罢，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柄毫笔，抬手间便要将其就地诛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死亡阴影笼罩在彭奇身上。 幸好姜陵及时伸手制止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初来乍到，不宜杀戮。” 压力如潮水般从身上退却，彭仁为却丝毫没有刚从鬼门关路过的自觉，看着姜陵毫发无损的拳头，惊叹不已：“传闻不假，你果然修炼有一门传承呼吸法！” 身为声名赫赫的天骄，姜陵无论是哪方面的信息，都会被世人所研究。 外界早就有怀疑姜陵掌握有一门“传承呼吸法”的猜测了，这已经不算秘密。 姜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走。 没想到彭仁为竟是直接坐了下来，优哉游哉地自己倒了一杯酒。 就在姜陵等人已经走到门口，黑胖还在对没吃到的佳肴感到依依不舍的时候。 彭仁为正好饮完了杯中的酒，开口说道：“你不会想走的，因为在你还没到的两天前，古国的秦牧生已经败了。” 咚！ 姜陵的脚步顿在了原地，正好停留在门槛前。 秦牧生？ 那个在悬龙城赫赫有名的棋道天才秦牧生？ 他竟然会败？！ “你出去。” 姜陵让穆安去门口等待，走回了原来的位置，面无表情地说道：“说。” 跟在一旁的黑胖几度想要发火，你来来回回的啥意思！ 但最终还是乖乖地屈服在了美食之下。 看到姜陵重新入座，计划得逞的彭仁为嘿嘿一笑，拍了拍手，门外顿时有十几位小二蜂拥而入。 没过一会，房间里的一切便又恢复了原样，桌面上甚至还放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当然，没少黑胖的份。 它一头牛在那边独自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彭仁为似乎斟酌了一下发言，随后才缓缓开口：“身为楚国鼎鼎有名的人物，我想你的目标应该不至于进入圣院，而是内院？” 姜陵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随后又皱眉问道：“只是这跟秦牧生落败有什么关系？他因何而败，又是败在谁人之手？” 彭仁为盘膝而坐，只是身为妖族，即便是这样它也有寻常人站立般高大：“当然有关系，秦牧生若是不想要进入内院，自然不会败，但他想，所以自然就败了。” 这句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姜陵懒得搭理它，而是沉默地夹起了一筷子的菜，等它自己解释。 果然，彭仁为开口了：“今年书院招新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变故。一场紧急会议后，书院宣布今年的招新方式与以往发生改变。” “今年分为两个考场，一个是进入书院外院的，另一个则是进入书院内院的。” “而你如果想要进入内院的话，就必须在元宵节前，在内城之中占据一座山头。” 第442章 镇压当代的武痴 在内城占据一个山头？ 这是什么规矩？ 姜陵没有想到这圣院的招新方式竟然如此古怪。 彭仁为自然看得出姜陵心中的疑惑，解释道：“在长安城郊外，有一片金岭山脉，圣院在里面择选了三百座山头，每一座山头，都代表着一个能考取内院的资格。” 姜陵闻言，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道：“那这跟纯粹比拼战力有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曲阜书院的定位应该和前世的一些专攻学术的科研所差不多才是。 入学资格不考笔试就算了，竟然还野蛮的用战力来决定。 这个考试方式，无疑是对一些研究方向偏向于辅助型的读书人存在着大大的不公。 譬如医家，譬如杂家，又譬如纵横家、小说家等等等等。 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后，彭仁为看向姜陵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莫非你不知道，书院内院本就是以‘战力卓越’着称的吗？” 姜陵被噎住了，自己确实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 “那秦牧生落败一事是怎么个情况？”姜陵问道，心想他总不至于连前三百名都进不去？长安城里面的世家天才就真的这么勇猛？ 彭仁为说道：“这其中就另有玄机了。虽说三百个名额，都拥有考入内院的资格，但你也知道，每年内院招生的人数都不会超过一百人，平均就在七十人左右。” “所以，名次越高，进入内院的把握自然也就越大。” “特别是那前十二座山头，听说唯有占据这十二座山头中的一座，才拥有在内院群雄中争夺桂冠的资格。” 每年报考圣院的人整个大陆符合条件的人都算上，最少也超过一万人。 然后能够真正考入的，只有三千人不到。 其中能够进入内院的，又将缩减到七十人上下。 而如果想要成为内院中的佼佼者，一进去就获得额外的关注和大量资源的倾斜，就必须成为强中手，天骄中的天骄，妖孽中的妖孽。 看似是十二座山头，实际上却是代指一万个天骄中最强的十二个人。 如此概率，也难怪秦牧生会输了…… 想到这，姜陵不禁有些感慨。 别看秦牧生血统高贵，承袭秦始皇，无论是在悬龙城还是古国，都是风头无两的人物。 可长安城终究是“人族第一城”，这里天才云集，无数个圣者从这里诞生走到辉煌，底蕴深不可测。 他们如火如荼的文名虽然看起来好处多多，但也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成就他人名声的垫脚石。 现在是秦牧生输了，说不定下一个输得就是自己。 “是谁击败了秦牧生，现如今前十二座山头又分别由谁在占领着？”姜陵问道，这些可都是事关重要的情报信息。 提及当代大陆最强的十二个天骄，高傲外露的彭仁为都露出了凝重之色，缓缓开口说道： “击败秦牧生的，是孙子世家当代最强的天骄孙璋。” 孙子世家？ 对于这个孙璋的出身姜陵并不感到意外，估计也就只有同为亚圣世家的天骄，才能以这般干脆利落的姿态，击败秦牧生了。 “孙璋在击败秦牧生之前，便已经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如今将秦牧生排名第四的山头占领，可谓是凶名赫赫，已经有好几天没人敢找他挑战了。” 彭仁为继续说道：“至于占领了前三座山头的天骄，第三是文王世家的周鹳，第二是孔圣世家的孔流年……” 第二是孔子的后人？ 姜陵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占领最强山头的天骄到底是哪个世家的天骄。 是“道可道，非常道”的老子后人？还是“我思故我在”的庄子后人？亦或者那位出生便带有异象，号称要“效仿古圣”的“生而知之者”？ 下一秒，便看见彭仁为张开口，说出了一个姜陵怎么也没想到过的名字。 “第一，则是齐国吕布世家吕焱。” “武痴”吕焱？ 第一名竟然是他？！ 姜陵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吕焱到底该有多强，才能占据着‘最强天骄’的宝座？” 无论是第二的孔子后裔，还是第三的周文王后裔。 这些可都是家世显赫的庞然大物，吕焱竟然能够将这些存在都给镇压得服服帖帖，可想而知其实力有多么的恐怖。 “‘赤兔呼吸法’能够成就吕布的威名，成为关羽封圣的根基，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 彭仁为叹了口气，或是因为羡慕，或是因为敬畏，它的语气极其复杂：“你是没看到吕焱那疯子是怎么登上这第一的宝座的。” “他上个星期刚到长安城，知道了今年内院考试规矩之后，便直接从第十二座山头开始挑战，扬言要一路战到第一……” ！！！ 姜陵被这一句话惊得瞳眸一缩，险些拍案而起。 要知道吕焱现在可是第一！ 如果吕焱当真如彭仁为口中所说的那般做了，岂不是说他已经横推了当代所有顶尖天骄？ 那他们还打什么，直接把这名号送给他得了，反正也打不过！ “说归说，吕焱并没有真正地完成。” 幸好，彭仁为补充了一句，不过很快就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即便如此，现如今停留在前十二名的，依然有五人被其击败，包括第三的周鹳。” 连文王世家的天骄都被击败了，这圣院招新，还真是风波诡谲，结果难料。 自己不过是晚到了那么几天，这长安城内就已经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件大事…… 彭仁为说道：“周鹳与吕焱一战，并没有尽全功，毕竟只要保住前十二名即可，考试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对决，现在说孰强孰弱还是为时过早。” “但吕焱终究占了先机。”姜陵沉声道。 先声夺人。 连战五名天骄的吕焱的声势已然达到了顶峰。 可以想象，如果在半圣文界里与吕焱狭路相逢，有多少读书人还能强忍战栗，心生战意？ 不跪地求饶已经不错了！ “这也没办法。” 彭仁为又继续说道：“现在说说你认识的，前十二中，‘陌公子’沈无极排名第九，‘天女’李纯妃排名十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后天的元宵节前，秦牧生会再次出手，在前十二中再度尝试夺取一个名额……” “等等！” 姜陵忽然打断了彭仁为，喃喃道：“第一是吕焱，第二是孔流年，第三是周鹳，第四是孙璋……那‘生而知之者’呢？他在哪个名次？” 宁朝均出生便伴有异象，十五岁便成为了天子才生，聪明绝顶，神秘非凡，乃是所有顶尖天骄头上不可忽视的一座高山。 他怎么可能不在前十二之中？ 没想到，听闻这话，彭仁为面露古怪之色，说道： “宁朝均在前天的时候突然出现，说了一句‘这个地方好，适合睡觉’，然后直接落在了第十三座山头上，睡到了今天还没醒……” 第443章 一个开天辟地的合作 这个地方好，适合睡觉…… 睡到今天还没醒…… 短短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姜陵对这位“生而知之者”建立起的所有印象。 彭仁为似乎也早就猜到了这一幕情况，有些迟疑地说道：“怎么说呢……宁朝均有点特别。” “特别在哪？”姜陵好奇地问。 彭仁为无可奈何地解释道：“他的行为非常古怪，无论做什么放在他身上都不奇怪，他搬进长安城的这些年，乞丐，雪人，说书人……他几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天马行空，南辕北辙。”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扮演成一个道士，不收分文，随性而为，给凡人算得一口一个准，在民间甚至得到了一个‘天算散人’的称号。” “你们天星七国对他的的描述是‘神秘’？” 姜陵点了点头，宁朝均确实是所有天骄中资料最少的。 彭仁为没好气地说：“那是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姜陵噎住了，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生而知之者”的皮下，竟然是这么一个行为古怪，疯疯癫癫的人。 不过很快，姜陵就从这股情绪中清醒了出来。 因为他想起了，宁朝均可是十五岁就成为了天子才生的妖孽。 像他这般非同寻常的人物，特殊点很正常。 试问前世书本上的那些科学家，有几个是大众眼中的“正常”，没有一点怪癖的？ 说个冷知识——爱因斯坦经常穿着女生穿的凉鞋出门。 这样看来，宁朝均的行为就显得“正常”多了，或许只是有某种表演的嗜好？ “情况我已经大概知道了，只是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姜陵望向面前的彭仁为，这个过程让他感到有些许的惊悚。 因为在刚才的对话中，他几乎完全把对方当做成了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人类”。 而这种事情放在一般的人类和妖蛮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彭仁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怪异之色，它盯着姜陵的脸，随后又收回了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姜镇国啊姜镇国，你说你诗写的那么好，应该想象力不错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与你说了这么久的内院招新，您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 听闻这话的一瞬间，姜陵的身体如遭雷击，瞳眸一缩的同时，骇然抬头望向了面前的彭奇。 “你竟然想进入圣院？！” 姜陵的声调猛然拔高一个八度，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头妖物，心底竟是前所未有的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寒意与忌惮。 这还是他第一次忌惮一头妖物几乎到恐惧的地步。 人族为什么能够一直在一个强于自己不少的种族面前，始终保持着挺拔的腰脊，不屑的傲气？ 不就是因为人族自信人族的文宫修炼体系，丝毫不逊色于妖族的气血洞天修炼体系？ 倘若连妖蛮都懂得低下姿态去学习人族的学问与知识，甚至可以动用战诗进行杀敌。 那这还是独属于人族的力量吗？ 那人族还能继续在妖族的铁蹄下坚持吗？ 这些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能够知道。 感受着姜陵身上澎湃冰凉的杀意，彭仁为恍若未觉，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地自斟自饮。 过了片刻功夫，姜陵身上鼓荡的杀意才缓缓收入体内。 这时，彭仁为方才开口望向姜陵：“孔圣说‘有教无类’，如今连人族的女子都可以读书，为什么我一个从小生于人族，长于人族的妖族不行？” “我虽然长着与你们截然不同的样貌，但我却与你们拥有着同样一颗‘人族的心’，我也想进入这座大陆最高的代表性学府进修，我也想与你们坐而论道，我也想与你们一起风花雪月，对酒当歌……” 这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一旦放出去，必然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引发一连串的地震。 姜陵深吸一口气，看着彭仁为说道：“你说要与我结盟对？那我想你应该找错人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推荐你进入圣院，我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小国的文侯。” “放在楚国，我可以担保你能够进入楚国学宫，但是圣院……” 话没有说完，但姜陵相信彭仁为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就是进入圣院这事彭仁为属事是找错人了，先别说自己会不会帮他，究起根本，姜陵就没那么大的本事！ 别看司天游好似在楚国很威风的样子，就连左相都得暂避锋芒。 但实际上啊，这副背景放在这半圣层出不穷的长安城，属实是不够看的。 “我不需要前十二名的虚名，我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进入内院考试的资格，如果到时是我自身能力不够，无法考入，我绝无怨言。”彭仁为说道。 “可即便是考试资格，我也帮不到你……” “不，你帮得到！” 姜陵话还没说完，就被彭仁为打断了。 它目光炯炯地盯着姜陵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不知道曲阜书院的副院长庄悬半圣是你老师的老师？我不需要你公开发声，正面支持，只需要表明一个模糊的态度即可。” 老师的老师是一位半圣？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没想到竟然是从一位妖物的口中得知。 原来如此，怪不得老师能够凝结庄家的代表性神通“华胥一梦”，这其中应该有这位半圣的帮助…… 姜陵恍然大悟，随后又说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办到，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呢？” 合作结盟，如果不是为了互利共赢，那姜陵这般大费周章的意义是什么，他又不是菩萨。 听到这里，彭仁为大概已经知道事情谈成了，微笑着说道：“内院考试可不是打擂台，那是需要进入一位圣者文界的，别看现在长安城好似风平浪静，实际上谁不在寻找能够在里面值得信任的伙伴？” “我的实力你已经试过了，莫非你就不想在里面对付沈无极？”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想自己对付沈无极，难道他就一定会乖乖地与你一对一单挑？” 兵不厌诈，在悬龙城的时候，姜陵就曾被沈无极追杀了一路。 若非当时的姜陵恰好凝练了“腾云驾雾”的神通，恐怕早就被其斩于剑下，尸骨无存了。 这笔仇怨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能够化解的。 姜陵坐在位子上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望向了彭仁为，抬起酒杯，说了一句听起来云里雾里的话：“你真该庆幸你找的是我。” 一个拥有着现代记忆的人。 彭仁为微微一怔，随后同样抬起酒杯。 两只酒杯在半空中轻轻一碰，酒液翻涌，香气四溢，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合作愉快。” 第444章 山峰之争 窗口前，冰凉的江风吹不动站在这里的魁梧身影。 彭仁为目视前方，平静无波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显得格外幽深，看不出情绪，自然也就看不出更深的想法了。 鹰风从门外跑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大人，已经将姜陵送到住所。” “好，那你下去。”彭仁为淡道。 “是。” 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姜陵还未推开门的场景，一片寂静，只剩下彭仁为一人对着漆黑平静的江面举杯自饮。 不知过了多久，彭仁为缓缓伸出手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东倒西歪，不过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什么意思： 十天后日暮时分，玄武门二入口，遇姜陵，则心想事成。 …… 小小的纸条上，除了这一句话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流露。 不过彭仁为在收到这封纸条的时候，已然被惊得从床上腾地一下坐起。 可以说，伴随着圣院招新的时间越来越近，它的心情就愈发急躁和不安。 这些日子，它的心几乎被同一个念头所占据。 那就是考入圣院！ 可妖物怎么考入圣院，这件事光是想想，就可以知道到底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所以即便将信将疑，彭仁为也依然着手调查起了姜陵的背景信息。 没想到这越调查，彭仁为就越感到惊心动魄。 不愧是在短短一年内就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天骄，姜陵这一年内的故事，甚至比它五年，十年还要精彩！ 然后彭仁为就按照纸条上的时间，派遣了鹰风过去等候。 结果是显然的，纸条背后的人物竟然成功地算准了姜陵的抵达时间，让它直接抢占了先机，完成了结盟。 空荡的房间里，彭仁为忽而一笑： “姜陵，你说我该庆幸找的人是你。” “但实际上啊，找上你的却是另有其人。” “天算散人，生而知之者……宁朝均，你看似置身事外，实际上却是故弄了这么多玄虚，到底又想在整起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 长安城，看似辉煌繁荣的表面下，却是暗流涌动，风云碰撞。 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围绕着金岭山脉里最大的十二座山峰，竟是发生了整整十次的挑战。 其中，自然少不了旧的天骄黯然落幕，新的天骄踩着对方的名声扬名立万。 之前落败的秦牧生也是在一天前终于恢复好了状态，万众瞩目之下，悍然对第十名的墨家天骄墨拯发起了挑战，并成功击溃了对方的机关术，取而代之。 不过在这一战当中，墨拯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居于末尾，恐怕无力再对其他人发起挑战，所以几乎拼尽了全力，逼得秦牧生一张又一张底牌接连掀开。 即便秦牧生赢了，手段几乎尽出的情况下，在众人的眼中仿佛也成为了一个没有秘密的人，威胁性大幅度降低。 不过这一战对于其他人来说，也算是敲响了警钟。 因为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元宵节越来越近。 一个个原本还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天骄，已经开始逐渐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准备出手了。 倘若自己也被选择成为了对手，那就意味着自己八成要倾尽力量，落得和秦牧生一样的处境。 所以，这几天，金岭山脉的中心区域几乎时时刻刻都凝聚着一层无形的阴霾。 寻常天骄光是靠近，就会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过气。 那是因为在那里的天骄，尽皆毫无保留地释放了独属于自己的气息。 气息与气息之间形成难以言状的交感，自然也就会有一种风暴般的威势从上洒落。 正午时分。 姜陵刚吃完午饭，小院的大门便被敲响了。 彭仁为派鹰风前来接姜陵汇合，一起前往金岭山脉。 是的，过了今晚，明天就是元宵了。 换言之，围绕着前十二座山峰的争斗，今天便将落下帷幕。 自己也是时候出手了。 想着即将展开的大战，即便是姜陵，眼底也涌现出了一抹极为明亮的火热之色。 天骄之战…… 我也是期待已久啊！ …… 金岭山脉中心。 这里空气清新，云雾缭绕，生活着大量的植物与野兽，就算是灵兽也能偶尔遇见，是不少猎户的收入来源，以及世家公子的狩猎游玩之所。 此处的山峦自然是不止三百之数的，所以只有占据了圣院在山顶修筑了凉亭的地方，才算是拥有了内院考试的资格。 往常金岭山脉是没什么人烟的，毕竟是郊外之所。 可伴随着圣院将今年内院考试的地点设在这里，所有的宁静顿时就被人声给打破了。 难以置信这里竟然是郊外，因为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能看到攒动的人头，兴奋的人脸。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可以发现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会忍不住地往那十二座最高的山峦望去。 其中，稳坐“最强天骄”宝座的“武痴”吕焱所在的山峦，自然是最惹眼的。 他盘坐在凉亭里，身披黑色铁甲，面部被头盔完全包裹住，根本就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不过身材却是极其魁梧，最少也有两米高，身旁还站着一匹毛发赤红，矫健优美的骏马。 磅礴的气血之力仿佛化为了一轮大日，虽然静默，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好强！同为种道境大圆满，吕焱能够镇压五位天骄，果然有其强大之处，恐怕与四象境强者相比，也不遑多让了。”有人眼神敬畏，感慨说道。 “别说吕焱了，我怀疑前二十名天骄都可以随时踏入四象境，不过是在为了半圣文界而做沉淀罢了。”有人答道。 “半圣文界？呵呵，我只能说你孤陋寡闻了，圣院前不久还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现在长安城内已经传疯了，但凡能够获得考入内院资格的读书人，八成都能进入亚圣文界！” “亚圣文界？！”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毕竟开放亚圣文界可不是一件小事，圣院因此支付耗费的资源必然是海量的。 不过同样的，考生能够从中取得的收获，也是难以想象的！ 正当人们都还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今年圣院招新的事情的时候。 在第十五名的山峰上，有一位青衣读书人正在焦头烂额地原地转圈，口中喃喃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姜陵怎么还不来争夺名额？难道他不知道今年内院招生方式已经改了吗？” “气煞我也，文网上都不好意思加他好友，也不知道他看过我写的诗了没。” “待会万一他来了我怎么跟他打招呼啊……‘你好’？这样会不会太正式，显得疏远……‘嗨’？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轻浮，不够稳重？” “哎哟，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为什么我这么激动？” 第445章 姜陵抵达 喧哗吵闹的天地间，一道身影在其中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那便是穿着一袭破旧布衫，在凉亭里呼呼大睡的少年。 这是一位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的少年郎，与姜陵那时不时表现出的纨绔气不同，此人给人的气质就是格外的不着调。 即便是在睡梦中，嘴角也勾着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口中喃喃不休： “来了来了，他要来了……” 话音落下后没多久，一辆马车便径直驶入了众人的视野。 按道理来说，众人应该注意不到这辆马车的，毕竟这些天这里的马车实在是太多了。 可那辆马车车身上的标志也太古怪了，长安城内就没有势力用一把横刀作为家徽标志的。 更别说车前还站着两道身影，驱车的是一头妖族，另一个则是一位半步天命境的老先生了！ 所以，即便马车的出场方式极为低调，却也一样吸引到了场上不少人的关注。 十二座山峰中，端坐在第九之位的黑衣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剑般淡漠平静，径直落在了那辆马车的车身上。 横刀归极。 终于来了是吗？ 万众瞩目之下，车厢里缓缓走出了数道身影。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清瘦的少年，目若灿星，唇红齿白，光这唬人的皮相就已经吸引到了不少少女的注意，惊奇不已。 但很快，少年的风头便被车厢后紧随而出的壮汉给抢了。 这个男人很高，甚至比吕焱还要高上一个头的样子，从车厢内走出的一瞬间，姜陵甚至感觉自己头顶的阳光都被遮没了。 男人带着一张含笑不语的老头面具，几乎刚一出现，就引发了四面八方一阵哗然。 “酒老翁！他竟然也来了！” “什么什么？他就是那个天天在碧波湖那里乘舟自饮的‘酒老翁’？” “是啊，听说但凡是出自他手的酒酿，那都是千金难求的极品！可惜他从来只邀请附和自己眼缘的人一起喝酒，我等是没有这个机会咯……” “听闻他曾和不少世家天骄同舟辩论，至今从未有败绩流传，就连不少亚圣世家的子弟都敬佩他的才华，称为‘奇人也’，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来此地的目的又是为何？” …… 这些讨论声自然逃不过姜陵的耳朵。 姜陵诧异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你说宁朝均是怪人，你一个妖族带着个变形面具与一群人族子弟同舟辩论就不奇怪了？” 没错。 跟在姜陵身后，没有半分妖气流露而出的，正是前几天姜陵在酒楼碰到的彭仁为。 只不过此时的它带着一张能够完美压制妖气泄露，以及伴有变化身材功能的法宝面具，所以才外形大变。 彭仁为倒是没有半点窘迫的感觉，平静说道：“你一个人族居然能够忍受一个妖族进入圣院，难道就不奇怪了？” 姜陵微微一怔，随后摇头失笑道：“也是。” 虽然姜陵如今的手上也染上了不少妖蛮的鲜血。 但因为有地球记忆的原因，姜陵对人妖两族之间的关系有着自己的思考。 或许在别人看来，一头妖族进入圣院是一件不可思议，足以引得山崩海啸的大事，日夜担忧人族的精粹被妖蛮所夺走。 但在姜陵看来，这件事却并没有那么的严重。 只要把彭仁为当做成一个在天星大陆土生土长，长得有些许特殊的“外国人”就行。 倘若人族的精粹真的有那么好的话，彭仁为不可能离开人族转投妖族，因为连文字都还没发展完善的妖族，根本不可能拥有良好的学术氛围。 想要在文道方面达到高的层次，就必须待在人族。 君不见所有的妖种几乎都放弃了文道？ 那是因为在妖界文道根本就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姜陵！” 天地间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四面八方的山峦上顿时响起一片哗然的声音。 无数道目光调转脑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过来，心中惊疑不定。 姜陵？ 楚国的诗魔来了？！ 姜陵抬头看去，竟是在看到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朝着自己飞来。 韩肇、司马玦、张华仪、孙庭轩、颜辽…… 太虚谷内熟悉的伙伴，竟是在这里聚成了一团，自己不过刚一出现，就被他们发现了。 “你们怎么也在这？”姜陵惊喜不已，明明才大半年的功夫，如今再见，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还记得当初在太虚谷，颜辽明明比狼绝强出一线，可为了能够更加稳妥地击杀对方，竟是不惜以一场众目睽睽的惨败作为布局，让对方放松警惕。 这件事情，哪怕放在今日回想，姜陵也不禁为颜辽的魄力感到钦佩。 当时若不是有自己和司鱼的横空出世，分走了他大半的光芒，恐怕颜辽文名还会更盛。 “还不是为了拿一个内院考试资格。”司马玦说着就为姜陵指了一下自己等人的山峦位置，大多都处于外围，名次大概在一百到两百名左右。 只有实力最强，达到了种道境后期的颜辽，名次才进入了前五十，居于四十一。 颜辽眼眶有些微红，或许是想起了当时在太虚谷的时候，姜陵以一首《赋得小草送别》，生生撕裂空间壁垒，还把自己强自扔回了玉门关的场景。 “姜陵，大恩不言谢，这次考试中，我就跟着你了！”颜辽郑重其事地说道。 “诶诶诶，别忘了还有我！”其余人纷纷开口，扬言要抱大腿。 “哎哟，你们可别捧杀我了，待会我就要长出翅膀飞起来了。” 旧友重逢，话题自然是许多的，在此过程中，姜陵注意到张华仪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在躲避自己的目光，于是认认真真地对其道了一声感谢。 当初《天花篇》出现异动，张华仪第一时间询问了家中长辈，确认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后，二话不说就把《天花篇》交给了司天游。 虽说司天游为了寻找自己和司鱼遭到了伏击，可张华仪出发点是好的，他也是想让司天游从太虚谷救出自己。 只是没料到司天游的仇敌竟然那么多，导致最后直接失踪在了茫茫星海里。 “对了姜陵，你们楚国的那个赵嘉年也在呢，早上刚拿下了十九名的位置，如今还在调息呢。”司马玦为姜陵指了指方向。 姜陵顺着司马玦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找到了在凉亭里盘坐调息的赵嘉年。 一个多月不见，赵嘉年已经突破到了种道境大圆满的境界，显然是将龙墓之行所得到的好处尽数消化的结果。 观其身上动荡不稳的气息，必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方才拿下这个名次。 不过就在姜陵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一道豆丁大小的身影一直在冲着自己招手…… “那是谁？”姜陵疑惑地问。 “哦，那个啊，小诗君。”孙庭轩漫不经心地说道。 原来是魏凭玉啊…… 想起那两首诗作，姜陵的心情极度复杂。 但对方毕竟是魏国的第一天骄，《赠姜陵》帮了自己不少的忙，还这般热情，所以姜陵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算是回礼。 殊不知。 在那座山峰上，魏凭玉看到这一幕后，身体顿时如同被闪电击中，直接就怔住了。 他……他冲我挥手了？！ 第446章 姜沈之战 山峦上，魏凭玉脸色涨红，小鹿乱撞，明明很想做些什么大的动作，到最后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陵收回目光。 魏凭玉懊悔不已，姜陵肯定对我失望了，写的诗烂，表现也烂…… 人群里，孙庭轩兴奋不已地问道：“姜陵，你要选哪座山峰作为自己的名次？明天可就是元宵节了，选定了就快点出手。”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元宵节越来越近。 可以想象，在这个时间点选择出手的，必然会引起山峰主人的全力反击。 到那时，无论输赢，双方的才气都会大量的消耗，无以为继。 而如果选择才气枯竭之人，譬如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赵嘉年，无疑是有乘人之危之嫌，在座的都是天骄，即便自身不在乎名声，身后的家族，国家也要。 所以，但凡是还没拿到名次的，今天基本就只剩下一次出手的机会了。 至于选择谁作为自己出手的对象，无疑是一个事关能否进入圣院内院的重大决定。 “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冲击前二十之名。”不太喜欢说话的韩肇忽然开口建议道。 当时在太虚谷的时候，他的修为是几位天骄中最弱的，但现在也已经达到了种道境中期，名列三百天骄之中。 “我觉得可以。”颜辽点头附和道。 悬龙城之战的消息已经流传而出，姜陵越境正面击杀圣子鳄伏不再是一个秘密。 此事刚出的时候，自然在一定的圈子里引发了一阵骚动。 不过很快，人们就调查出，姜陵在里面得到了一股神秘外力的帮助，这才杀死了鳄伏。 于是，这件事又慢慢地沉寂了下去。 不过无论如何，姜陵本身的实力必然是不弱的，光是文武双修这一点，就足以令不少同阶郑重以待。 “我试试。”姜陵看了一眼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彭仁为，带着黑胖一起往前走去。 这一幕无疑是惊到了在场的群众。 颜辽等人眼中也是纷纷浮现出惊异之色，酒老翁也要参与圣院的内院招新选拔？ 那岂不是说，酒老翁的真实年纪竟然在二十五岁以下？ 一向来历神秘，偏偏颖悟绝伦，博古通今的酒老翁的真身是个年轻人。 这则发现震惊了在场的不少人。 不过很快，人们的震惊就从这一点转移到了新的地方。 因为他们发现，姜陵和酒老翁竟然风轻云淡地穿过了外围的山峦，径直地走向了代表着最高水准天骄的中心圈！ “酒老翁从未在别人面前展露过实力，不过听传言说，他虽然才华横溢，却好像没参与科举，最高不过立身境，怎敢上前挑战的？” “姜陵也是，他虽然在悬龙城斩杀了鳄伏，但那不是凭借外力吗？上一个月他也就才突破种道境中期？” “与其猜测这些，你们不如猜猜，他们要选谁做对手！” 一言惊醒梦中人。 此言一出，无数人的眼底顿时涌现出了火热之色。 是啊，现在但凡能够坐在前二十位的，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 现在两人想要进入其中，那无疑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自己选定的对手发起挑战。 而这种选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尝不是在表示“我认为你很弱”呢…… 姜陵和彭仁为并肩而走，身后跟着慢慢悠悠，气定神闲的黑胖。 戴着个老叟面具的彭仁为嘿嘿笑道：“你可不要输了，否则的话咱们这联盟可就组不成了。” 姜陵眼神平静无波，淡淡说道：“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 说着，万众瞩目之下，姜陵和彭仁为忽然兵分两路，后者径直走向了第二十名的山峰。 占据这座山峰的，是一位出身商鞅世家的天之骄子，即便居于末尾，也拥有种道境大圆满的修为，法家知识极为深厚，一旦全力施展，各种法理如同层层枷锁，难缠至极，不可小觑。 彭仁为选择此人作为对手，也不算太意外。 反倒是姜陵选择的结果，令无数人好奇不已。 一双双眼睛，来回不停地在九峰的沈无极与脚步不停的姜陵身上变幻游走，激动的双手，兴奋的表情，无一不在侧面表现着人们心中火热燃烧的八卦之情。 不怪他们，属实是姜陵和沈无极之间的争端太过精彩。 寒门子弟蒙冤入狱，流放途中被扔下魔渊，幸而不死碰到了守渊人，因祸得福拜入师门。 再之后的，就是姜陵无比辉煌的崛起之路。 县试三甲夺魁，征伐文比两首贯州铺垫，最后一首镇国《游子吟》出世，将自己的文名直接拔升到了举国皆知的程度。 在已经完成将席家一网打尽，有关人尽数锒铛入狱的情况下，姜陵还不忘写出一篇具有开拓性的小说《窦娥冤》，控诉席家对自己的迫害，狠狠地打击了沈无极母亲的名声。 可以说，虽然如今沈无极的母亲因为姜陵的原因，做到了沈家主母的位置。 可有这么一个娘家在，她后半辈子都将抬不起头，更别说沈无极了，自然也在无形中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姜陵一步一步，缓缓从地面走向天空。 蕴灵境便已经可以凌空而起，短暂滑翔。 种道境自然可以做到更多，空中作战当然不在话下。 看着姜陵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朝着自己走来，盘坐在凉亭里的沈无极，眼神在一瞬间锐利到了极致。 仿佛有一柄剑在缓缓出鞘。 凌厉锋锐的剑气，如同风暴般从沈无极的身上酝酿弥漫而出。 剑气切割地面，坚硬的土地上浮现出一道又一道整齐平滑的切口。 沈无极面无表情地看着姜陵，一言不发，但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却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速生长。 已经有部分修为低微的观众无法直视此时的沈无极了。 在他们的感知中，沈无极仿佛已经化为了一把绝世锋锐的利剑，就差一寸，锋芒便要毕露！ 坐在十一峰的“天女”李纯妃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身为前十二中唯一的女子，她足够低调，也足够强大，在打败了一位出自曾子世家的天骄后，便再无人上前挑战。 此时感应到沈无极身上弥漫散发的剑气，此刻就连是她都微微眯了眯眼睛。 好强的舌剑…… 同样的想法出现在场上所有人的心里。 只有姜陵一人站在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无极，平静的声音在半空中缓缓响起： “姓沈的，要战就战，要退就退，你还要在那里装腔作势多久？” 第447章 夺峰 少年平静的声音在云端响彻。 众人听闻后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但紧接着，惊呼声，哗然声……铺天盖地，如同海啸般响彻云霄！ 有聪明的人目光闪烁，心中不可思议地思考，如果沈无极的性格，寻常人敢这般挑衅于他，确实早就出剑了。 毕竟他可一向都不是什么善茬。 但面对姜陵，沈无极虽然展现出了极强的气势，却迟迟留有一寸余地，不肯尽出。 这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他忌惮于姜陵，所以不愿意在内院考试的前夕，与姜陵拼尽一切，最终落得个和秦牧生一样的结局？ 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许多人都表示不可置信。 因为沈无极可是老牌的天之骄子了，年纪轻轻就完成了游学六州学宫，更是出身春秋鼎盛的虚圣世家。 要知道，拥有一尊活着的虚圣的虚圣世家，地位可比没有半圣坐镇的半圣世家高多了！ 毕竟虚圣本身，就代表着磅礴如海般的智慧。 有这么一位虚圣爷爷在，沈无极从小到大得到的指点不知胜过寻常人家多少，实力自然深不可测。 而就是这么一位天骄，居然会对一个刚刚崛起，略显稚嫩的姜陵感到忌惮…… 正是因为这个发现，才让人们感到大跌眼镜，出乎预料。 “放肆！” 一抹剑光自沈无极的山峰冲天而起，雪白的寒气如烟花般在姜陵的身前绽放。 每一缕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剑气，其中给予姜陵的危机感，都足以轻而易举地绞杀任何种道境中期的强者。 时隔一月，沈无极果然更强了！ 姜陵眸光一闪，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灰白色的骨鞭，手腕转动的瞬间，顿时仿佛赋予了骨鞭生命，化作了一条灵动的蛟龙，对着这剑气便是悍然扑下。 砰！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半空中炸开，如同发生了一起爆炸。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强横的冲击波席卷八方，吹得树木摇曳，鸟兽飞散。 “种道境后期……”沈无极脸色阴沉，目光冰寒地盯着姜陵。 姜陵这一击之中所流露出的气血波动，可不是一般的种道境中期该有的。 显然，自知实力不足的姜陵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修炼，武道方面，再次进行了突破。 如今的他距离沈无极，就只剩下小小一个境界了。 “当初县试，我说要与你分一个高下，或许你还以为这是一句戏言。” 姜陵面无表情地盯着山峰之上，目光森然的沈无极，淡道：“可现在才多久？你就已经被我追上，为你当初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听到这话，众人才恍然发觉。 原来距离当初姜陵说要与沈无极争夺楚国状元，仅仅才一年不到的时间。 而就是这么短的功夫，姜陵居然能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之境读书人，如同彗星般光速崛起，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 而他，目前好似连二十岁都没到！ 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就“生而知之者”能够与之媲美了…… 人们情不自禁地望向第十三峰，却发现那里的身影依然在凉亭的椅子上毫无形象的呼呼大睡。 一时之间，众人心底刚涌现起的种种光环，又在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家伙…… 姜陵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沈无极，身后缓缓现出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道树虚相几乎刚一出现，姜陵的气息便陡然再度拔高一个层次。 “一二三……四？！姜陵竟然结出了四枚道果？！” 人们数着姜陵道树上的果实，发出难以置信地惊呼声。 这时，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呼呼大睡的宁朝均忽然睁开了眼睛。 漆黑纯粹的眼眸里，仿佛两条混沌阴阳鱼在旋转，刹那间便看穿了层层虚妄，发现了真相…… 那是一颗没有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果实。 “真有意思啊……” 宁朝均低语一声，又徐徐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态，继续睡觉。 群山之中的人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姜陵的道树虚相。 没想到他文武两道竟然都强大到了可以凝结道果的程度。 虽然有一颗神通道果看起来力量虚浮不定，根基不稳，看起来表现很像传说中具有使用次数限制的“无根道果”。 但即便如此，单论其他神通道果的总量，姜陵就已经不逊色于沈无极了！ “沈无极，还是那句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初我退让了那么多，今天总该是轮到你了。”姜陵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此时沈无极的脸色无疑是难看到了极致。 众人或许会误解姜陵这段话指的是当初藤县之事，可他作为当事人，却是怎么也不可能误解的。 龙墓之中，他曾持剑追杀姜陵十几公里远，途中打得姜陵浑身浴血，狼狈鼠窜。 若不是有那一道“腾云驾雾”的神通在，他早已成为沈无极剑下亡魂，哪里还会有后来拔得头筹之事发生。 新仇旧恨，如同一根根柴火堆叠在一起，于今日被姜陵洒下火焰，于是熊熊燃烧，再也无法回旋。 该片天地间，静谧一片，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人。 自打姜陵说话到现在，沈无极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看着天空中不远处的姜陵，目光闪烁不止，里面除了愤怒、后悔、厌恶之外，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竟然还有一份深深的忌惮…… 龙墓之中，姜陵以“一心多用”的神通串联起了自己的文武两道，战力幅度的增长何止是“令人吃惊”能够形容的？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读书人之间的战斗最忌讳“敌暗我明”，虽然姜陵已经暴露了三颗神通道果，但毕竟还凝结了一颗新的神通道果。 自己虽有家族给予的杀手锏在，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击溃姜陵。 但这可是自己留给吕焱用的！ 吕焱那般强大，若没有点东西制衡，进去文界面对他就只能沦为鱼肉…… 该死该死……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当初龙墓太小看姜陵了，何必与他浪费口舌，就应该直接动用道果干脆利落的一剑杀了他！ 沈无极脸色阴沉变幻，并没有注意到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人们的目光逐渐变得震惊古怪。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人竟然说话了：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别在这里拿绣花针到处飞，闪到老子的眼了！” 身披黑甲的吕焱冷冷开口。 天地间人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万分。 竟然敢称沈无极的舌剑是“绣花针”？同辈天骄中也就你这位爷敢这样说了…… “很好，姜陵，我们文界中再见。” 沈无极目光阴寒，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也是干脆利落之人，知道现在为了一时之气，暴露所有手段实属不智。 所以在发现没有在不使用杀手锏的情况下击败姜陵后，当即就从第九峰撤了出去，转身飞向了第十二峰。 第448章 排名出炉 “沈无极竟然不战而退！” “不可思议……看来姜陵在龙墓之中斩杀妖族圣子鳄伏的行为，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天地间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姜陵和沈无极之间的第一场龙争虎斗，竟然会以沈无极的主动退避宣告落幕。 虽说这里面，必然有类似于周鹳和吕焱那一场斗争的因素。 但不可否认的是，姜陵这一手道树虚相的展露，给在场绝大多数的天骄都带来了强而有力的震慑。 这也是沈无极成名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不战而退。 姜陵成功拿下第九峰，成为了前十二人中，最为轻松的一位。 至于沈无极，则是调转矛头，指向了排名居末，两天前刚被秦牧生击败的墨家天骄墨拯头上。 这一场战斗的结果如众人所料。 先不提沈无极的实力本就比墨拯强上几线，战斗的结果难有意外发生，就先说两天前秦牧生与其的那一场大战。 墨拯的手段出尽，最终依然败在了秦牧生的手下。 这自然也就意味着，墨拯在沈无极的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于是，诸多因素加持之下，没用多少时间，一抹寒芒便突破了墨拯重重机关兽的包围，抵在了他的喉结之上。 沈无极胜。 看到这里，众人才回过神，匆忙调转视线望向第二十峰的凉亭。 在那里，酒老翁气定神闲地一杯一杯的斟酒自饮，仿佛肚有海量，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至少传闻中就连最能喝的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乃是长安城着名的“千杯不醉”。 “短短一月功夫，姜兄便能凭借自身实力跻身天星一流天骄行列，这等进步，真是令愚兄汗颜，痴长这么多岁数了。” 秦牧生盘坐在第十峰，冲姜陵伸手招了招，示意让他过去。 两人也算是在悬龙城萍水相逢，结下了一段友谊。 姜陵想了想，还是要打好关系的，于是便飞了过去。 “好久不见，梅王近来可好？”姜陵随口问了句。 没想到秦牧生却是张开双手，给姜陵展示了一下腰腹间包扎的绷带：“初来长安，打输了一架，打赢了一架，一切都挺好的。” 姜陵：…… 随后秦牧生兴奋地在两人面前摆起了棋盘，期待地望向姜陵的眼睛，“会下棋吗？” 姜陵看着被强塞进手中的棋罐，沉默半晌，迟疑地说道：“我的棋路和你们常规的有点不同。” 秦牧生眼睛一亮，声音都激动得颤抖了，“没想到姜兄不仅诗词文章样样精通，就连棋道都擅长，太好了，我们今天必须手谈几把，不尽兴不归！” 十息后。 “赢了。”姜陵风轻云淡地收回了手。 这一幕，顿时引得不少偷偷摸摸关注此处情况的人大吃一惊。 短短十息的功夫，棋道水平横绝当代天骄的“梅王”就败给了姜陵？ 他的棋力该恐怖到什么程度？ 该不会已经踏入三境了？ 那可是天命境强者才拥有的“标配”！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秦牧生看着棋盘上错乱诡异的棋局，满脸迷茫，“哪里赢了？” 姜陵理所当然地指着那一条连成一线的五枚黑子，说道：“这还不赢？” 于是，秦牧生的表情顿时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手捏着白子在风中凌乱，瞠目结舌。 片刻后，秦牧生识相的默默地收回了棋盘。 好想回去杀了自己…… 姜陵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盘瓜果就开始吃，还不忘问道：“梅王殿下，和我说说今年内院招新的事情呗，听说大家都在寻求结盟，或许你我也可以试试。” 别人都是经过重重筛选之后，才选出实力与人品都值得自己信任的对象进行合作结盟。 姜陵倒好，不过与秦牧生见过一面，就说要结盟。 但想想他与彭仁为之间的合作……嗯，也能理解了。 秦牧生沉默半晌，说道：“虽然现在正式消息还没有放出，不过今年内院招新所使用的考场八成就是亚圣文界了，只是不确定是哪一尊亚圣的文界。” “不同的亚圣文界存在着不同的考核。” “就譬如孟圣的“得兼谷”，会让你不断地重复得到与失去的过程。在不清楚考核内容之前，我们谈合作还太早，不过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一定会选择你。” 秦牧生善于下棋，说话自然滴水不漏。 虽然没有直接同意姜陵的邀请，但他也侧面透露了一些考核内容和善意，表示如有机会一定合作。 对于此，姜陵自然不会强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逐渐深了。 伴随着天地间一道悠长的钟声敲响，人们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这场劳心劳神的内院资格争夺战终于结束了。 到了此时，前十二峰的峰主终于确定，从上到下，依次为： 第一峰，齐国吕布世家吕焱。 第二峰，长安城孔子世家孔流年。 第三峰，长安城文王世家周鹳。 第四峰，长安城孙子世家孙璋。 第五峰，长安城左丘明世家左嘉懿。 第六峰，长安城孟子世家孟丰恺。 第七峰，滕国茅星沉。 第八峰，长安城诸葛世家诸葛弘毅。 第九峰，楚国姜陵。 第十峰，古国皇室秦牧生。 第十一峰，赵国李纯妃。 第十二峰，楚国沈肃世家沈无极。 …… 不排名不知道，一排名，姜陵才发现这十二峰中，长安城的世家竟然占据了足足六个名额。 而且今年招新，若不是出了吕焱这个妖孽，恐怕前五之名，都要被长安城的世家尽数包揽而去。 而这，还仅仅只是长安城这头庞然大物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获得内院招生资格的三百位考生，现在可以前往中城圣庙了。”有侍卫出现在山脚底下，以声化雷音颁布通知。 …… 中城圣庙。 这里乃是全天星大陆，修筑得最得体，最完整的圣庙。 即便只是虚圣，只要没犯下不可饶恕的，譬如叛族等重罪，基本都能够在这里得到相应的文像，受长安城世代香火供奉。 中城圣庙为了保证绝对的安静，修建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深处，由世家轮流派遣强者进行看护。 三百名天骄乘着夜色来到山谷外，还未进入，就受到了士兵的拦截。 “圣庙重地，严禁不明身份之人进入，你，还有你，露出你们的真容！”为首的老者冷冰冰地说道，指了指吕焱和彭仁为。 第449章 酒老翁 吕焱倒是很配合，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只是与人们心中预想的不同，吕焱的真面目竟然不是一个凶神恶煞，饱经风霜，未老先衰的男人，而是一个眼神平静，容貌普通的男人。 不少人的眼底露出了失望之色，号称“吕布转世”的吕焱的真容，竟然就这般平凡？ 不过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吕焱的左耳竟是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咬掉了一块。 只是即便吕焱的样貌很普通，但只要结合他那战斗时悍勇无匹的气势来看，人们的心底顿时就生出了一股敬畏的感觉。 还剩下彭仁为的面具没摘。 一道道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彭仁为的身上，目不转睛像是生怕错过了至关重要的一幕，皆是好奇这位神秘兮兮的天骄身份。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做了这么多桩奇事，至今身份依然未能披露！ 看到这里，姜陵意识到，这位妖兄即将要面对它进入圣院最大的难关了。 如果能够进入中城圣庙，那它便再无后顾之忧，天之高，地之广，海之阔，任它翱翔。 如果不能，那么它想要与人族一起坐而论道，对酒当歌的愿望，无疑是成为了一场痴人说梦，镜花水月。 没过多久，彭仁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扣在了面具之上。 还未等它揭下面具，站在彭仁为四周的天骄便已经有所感应，眉头一皱，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过去。 吕焱的反应最快，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生出了一抹诧异。 其余人也仅仅只是慢了半拍，脸上便同样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咔擦一声。 彭仁为还没放下面具，效果就先一步解除了。 浓郁的妖气弥漫四面八方，在众人的视线中，彭仁为的体型开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发生变化。 没过一会，它的身高就超过了人群中最高的吕焱。 流转着古铜般光泽的羽毛从它的面具底下伸出，它原本洁白如玉的手同样长出了锋锐的爪牙。 人们惊骇失色地看着变化成一头妖蛮的彭仁为，除了自恃实力的天骄外，其余人等皆是踉跄着后退，开始在彭仁为的身边空出一片范围。 “妖蛮……来历神秘，博闻广见的酒老翁的真身竟然是头妖蛮？！”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与他喝过不止一次的酒，他明明那般睿智远见，怎么可能是妖蛮变化！” “难道酒老翁被杀了？” …… 人们议论纷纷，心中仿佛有一座高楼崩塌了，即便是一向冷静的天骄，面对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在这一刻也下意识地表现出了深深的难以接受。 人群中不知何处响起了一声叹息。 两道身影从山谷中并肩走出，不过身影一晃，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皆是垂暮之年的老者。 一老者着破旧的布衫，慈眉善目，只是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睡眼惺忪，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另一老者则是穿着样式古老繁琐的长袍，头上甚至还戴着一顶古冠，不苟言笑，如果仔细看他行进的步伐，甚至会感觉他的脚上套了一把尺子。 每一步的落下，都是那么不偏不倚，不多不少。 “吵什么？”古冠老者冷冷说道。 配合他给予人的第一感觉，绝大多数的天骄第一时间就闭上了嘴。 “这位老先生名叫荀襄，不仅是书院的教导主任，还是礼殿的阁老，修为高达虚圣。”颜辽站在姜陵的身边，知道他不了解来者身份，特意传音介绍了一番。 原来是出自荀子世家的礼殿阁老，怪不得穿得比古人还古…… 姜陵恍然大悟。 “另一位则是庄子世家的庄悬半圣，乃是书院的副院长。”颜辽又说道。 庄悬？ 那不就是我师祖？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姜陵忍不住抬头望向对方。 没想到庄悬竟然也在望向自己这处，一副笑脸吟吟的样子。 “表现不错。”老人家的声音在姜陵的脑海里响起。 即便姜陵认为自己早已过了受到表扬还会感到开心的年纪，这一刻也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开心。 毕竟这可是一位半圣！ 说起来，除了上次写出《阿房宫赋》时，考房那一次朦朦胧胧的经历外。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见活着的半圣呢。 人群中，有人指着彭仁为毫不客气地说道：“荀老，这头儒妖竟然敢冒充人族，试图混进圣者文界，幸好被及时发现，否则必然酿成大错！” “我建议，立刻将其带走审问清楚，是不是妖族奸细！” 他看出了彭仁为虽身为妖蛮，但身上具有文道修为，乃是天子门生。 毕竟长安城试图教化妖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程中虽然小有收获，不过同样的，也有被妖蛮抓住机会，送来奸细的情况，危险也时有发生。 正因如此，他才会要求旬襄将彭仁为带走审问。 毕竟事涉圣者文界，再谨慎都不为过。 荀襄转头望向彭仁为，似乎知道这里乃是全天星大陆，最重要的场所之一，就连妖圣都无法在这里造次，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彭仁为施加禁锢。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旬襄平静说道，话音之意，似乎已经给彭仁为定下了死刑。 妖就是妖，人妖有别。 就跟宠物狗不能在自家祠堂撒野一般。 彭仁为来到这里，在许多人看来，本身就是莫大的僭越，是对人族史上作出了卓越贡献的历代众圣的大不敬。 然而彭仁为却是一点也不退让，它挺直腰板，据理力争道： “我是妖不假，可我自小便吃人族的食物，听人族的故事，学人族的文字……到了今天，我早就是人族的儒妖了，你们给我吃，给我住，给我穿，难道就是为了观赏？为了新意？我也有思想，我也想大展宏图，我也想施展抱负！” “子曰：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我想要进入书院，看到更多的书本，受到更好的教导，得到更好的资源，其错何在？何错之有？” 话音落下，山谷外人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没有人想到，一头妖蛮竟然也能够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而且还引经据典，连孔子的话都搬了出来，让人无从，也不敢辩驳。 人群中，不乏有人神情复杂地看着彭仁为。 毕竟能够聚集在此地的，都是长安城中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自然有不少人曾经获得过“酒老翁”的邀请，同舟辩论。 当时他们就感觉这位“酒老翁”虽然带着老叟面具，但语气与举手投足间充满朝气，说出的想法总是令人耳目一新，很可能是位在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子。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头儒妖…… 如今酒老翁在众人现出真身，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才华自然也就无需压抑。 这不，才刚一开口，便镇压得一众天骄有口难辩，像是胸口放上了一块巨石，无话可说。 “如此慧心妙舌，果然是真的酒老翁啊，哪里是什么妖蛮伪装的……” 无数人心底生出同一种想法，由衷感慨道。 第450章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正如当初在凤溪楼彭仁为短短几句话劝动了姜陵一般。 今时今日，彭仁为也同样用短短几句话问倒了在场的绝大多数读书人。 若不是知道这家伙八成不是老乡，姜陵恐怕都要忍不住上去对个暗号了。 “胡说八道，胡搅蛮缠！” 有人怒目圆睁，义愤填膺地骂道：“我想起你是谁了，彭仁为是？你是长安城东门的一支妖卫队队长！倘若连你都能进入圣庙，必然会引起众圣真灵的苏醒，大骂我们这些不肖子孙！”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在场不少长安城的世家子弟神情一怔，心底涌现出了一股危机感。 是啊，要知道，人妖两族的仇怨已经绵延上千年。 但凡祖上是英年早逝的，八成都是死在了与妖蛮的战争中，极少寿终正寝的例子。 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儒妖”的概念。 他们只知道人是人，妖是妖。 而妖，就是敌人！ 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这样看来，彭仁为若是进入了圣庙当中，说不定还真会引得众圣真灵哗变，暴怒惩罚他们这些不肖晚辈…… 不少人看向彭仁为的眼中顿时涌现出了赤裸裸的敌意。 一时之间，反对声此起彼伏。 “我不同意彭仁为进入圣庙！” “我不同意彭仁为进入书院！” “若是放任妖蛮进入圣庙，那是对列祖列宗的大不敬，我等死后必然无颜面对祖先！” …… 一道道激烈反对的声音，如同浪潮般拍打在彭仁为的文宫上。 只见它身躯一晃，就像是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一般，脸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白了下来。 千夫所指，齐心厌弃。 此时此刻，彭仁为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避风港的船只，在狂风暴雨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覆。 这时，荀襄开口了。 “我人族乃是礼仪之邦，若你真的诚心想要进入书院就读，大可提前向礼殿说明情况。” 当他开口的时候，场上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荀襄平静说道：“只要得到大多数阁老同意，你自然可顺利入学，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先斩后奏，把本属于别人的名额抢占。” “你学过四书五经，读过众圣经典，乃是名副其实的‘天子才生’，应该知道何为‘礼’，何为‘违礼’。” 身为礼殿阁老，旬襄精研《礼记》，一开口便是将一顶“违礼”的大帽子扣在了彭仁为的头上。 看着彭仁为的眼底渐渐爬起一抹血红之色，它攥紧拳头，咬着牙。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从牙缝中颤颤巍巍地挤出一句话：“学生知道了……” 听到这里，大概就知道结果了。 绝大多数人的心中陡然一松，像是有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还未等他们面露喜色，耳边就忽然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荀老，此言差矣。” 一石激起千层浪。 “姜陵你……”颜辽等人看着突然走出的姜陵，瞠目结舌，连头皮都在发麻。 谁能想到，在这种关头下，姜陵竟然会心甘情愿地充当“出头鸟”的角色顶撞一位礼殿阁老兼教导主任，而且还是为了一头妖蛮！ 他这是想干什么？ 他不想在书院里面混了吗？ 何止是他们啊，就连彭仁为本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在他们之前的约定里，姜陵只要跟自己一同现身即可，剩余的工作都会由自己完成。 “你怎么……”后面的话彭仁为说不出来了。 因为它的眼里忽然涌现出了一抹希望的火焰。 它希望姜陵能够说服荀襄，即便不入圣庙，即便不是内院，即便…… “噢？” 荀襄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只是看向了姜陵，说道：“你是楚国那位文压了白鹤的‘诗魔’？” 文压了白鹤…… 姜陵感觉四面八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陡然变得锋锐了，敌意森然。 他咳嗽两声，说道：“旬老，今天只谈彭仁为能否进入圣院之事。” 荀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说说我之前的话错在哪？” 于是姜陵正色道：“首先，您问‘礼’是何物，那我便用我自己的理解，给你说说我心目中的‘礼’。” “可。”荀襄说道。 庄悬依然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看着姜陵。 其他人也是如此，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姜陵的身上，等待下文。 姜陵与彭仁为对视一眼，开口道：“我心目中的‘礼’，乃是通过社会生活中由于风俗习惯而形成的，为大家共同遵守的仪式或者说规矩。此言旬老可有异议？” 荀襄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其中有没有陷阱。 过了半晌之后，他方才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无异议。” 孔子曾经说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意思是如果一个人连诚信都没有了，真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 正因如此，所以精研礼之圣道的荀襄永远不会像兵家读书人那般，理直气壮地动用类似“兵不厌诈”的力量撒谎。 看到荀襄竟然同意了姜陵的说法。 在场不少人的心底都流淌过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预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一般。 沈无极面无表情，心脏却是猛地一跳。 他又要做些什么？！ 姜陵侃侃而谈：“那既然荀老认可我心目中对‘礼’的定义，乃是人们社会生活中，逐渐诞生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那今天我就以‘科举’作为例子，论一论‘礼’这一字，毕竟书院招生是考试，科举也是考试，两者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论“礼”？ 众人听闻这话，纷纷大吃一惊，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姜陵。 事关礼之圣道本质，那可是连虚圣都不敢妄加下定论的，需要不停斟酌，不断揣摩，最终才会小心翼翼地发表。 毕竟一旦说错，轻则“违礼”，引发全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重则……礼之大道一旦降下惩罚，即便是姜陵，恐怕也得吃不完，兜着走！ 沈无极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姜陵，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竟然也敢妄论‘礼’？你这行为的本身就是‘违礼’！” “沈无极，你这话可就显得无知了。” 姜陵毫不客气地辩驳道：“上到步履蹒跚的老翁，下到牙牙学语的稚童，所有人自生下来便拥有说话的权利，别说是你了，就连圣人都无法剥夺。” “我可以错，书院可以错，人族可以错，但不能连一个试错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被盲目的自大遮蔽双眼，连自己有哪里不足都不知道就沾沾自喜，那人族谈何进步？又如何在野心愈烈的妖族面前自保？” 姜陵一番话说的在场无数人面面相觑，却又鸦雀无声。 “一个捂住嘴巴的民族，即便表面上再华丽，那又有何用？” 姜陵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喝道：“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罢了！” 一时激起千层浪。 当姜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山谷外的天地元气形成了一瞬间的躁动，有无形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方鼓吹而去。 第451章 姜陵论礼 鸣县真言…… 又是一句鸣县真言！ 虽然早就听闻姜陵出口成章，在重阳文会上，曾连续作出数首名震天下的作品。 可闻名终究不如见面，见面却更胜闻名！ “不愧是我认可的存在……”魏凭玉一双眼睛放着光，紧紧地盯着姜陵的背影，崇拜不已。 此时的沈无极脸色铁青，姜陵作出什么“鸣县真言”倒是事小。 自己被他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无言以对才是真正的丢脸的大事。 该死的，自从碰上这小子，我就没顺遂过几天…… 想到自己竟然被他逼得主动退出九峰，来到了十二峰的末尾，沈无极就感觉心头一阵躁郁。 他大概猜出来这是已经生出心结了。 但自己毕竟是抱着“成大事”的目的隐忍退让，所以只要在考试中击败姜陵，这份心结自然也就烟飞云散，算不上什么大事。 “既然如此，那姜陵你便说说。”庄悬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竟然连一尊半圣都这样说了。 下面的人自然不可能违抗。 “是。” 姜陵点了点头，侃侃而谈：“自孔圣创建科举制至今，已经过去数百年。” “在一开始的时候，众所周知，无论是天星七国还是长安城，其实是都不开放女子科举的，因为在那时的人们看来，‘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是不可思议，破坏旧律陈规的’” “他们普遍认为读书是男人的事，女子只需要做好相夫教子的工作即可。” “可为什么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我们人族开始同意女子参与科举了呢？” 姜陵转头望向荀襄，问道：“您是长安城土生土长的老人，而长安城又恰好是第一批作为女子科举的试点之一，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荀襄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这里面有没有姜陵特意设下的陷阱。 过了片刻，荀襄才缓缓说道：“因为伴随着妖界攻势越来越凶猛，人族内部迫切需要更多高质量的读书人应对战场情况。” 这也是当时圣院为此所作出的官方解释。 毕竟不可否认的，人族中不仅仅只有男子才能作为栋梁。 女子之中，同样也有不可忽视，才华横溢的天骄出世，横击妖蛮。 譬如那大名鼎鼎的蔡文姬，便是近几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女子。 据说其生前的修为在半圣中都不算弱者，《悲愤诗》和《胡笳十八拍》一出，直接焚煮亿万妖蛮于火海，堪称灭世手段。 正是因为在这些历代女圣的推动下，以及外部妖蛮的压力，所以圣院才逐渐松口，放出了部分科举的名额给予女子。 不然的话，现在的女子若想要成为读书人，就还得像几百年前一般，继续苦苦打熬“天子门生”，如蔡文姬、卓文君她们一般。 姜陵微微一笑，问道：“那么照这样看，现在的科举制便是与最初的科举制发生了变化。荀老，学生说的可对？” 荀襄缓缓开口：“无错。” 听到这里的时候，不少读书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姜陵在云里雾里的说些什么。 只有少部分人隐隐像是抓住了什么思路，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那学生又有疑问了。” 这时，姜陵又道：“荀老，在远古时期，我们人族供奉鬼神，认为祂们‘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只要我们定期献上圈养的牛羊，举办祭天大典，就一定能够得到庇佑。” “可为什么慢慢地，我们人族各地已经见不到所谓的‘祭天仪式’，而是改成了‘祭祖’呢？” 有人不耐烦道：“还不是因为神族蛊惑了我们！他们的庇佑都是虚假的，与其拜祭祂们这群失败者，还不如给老祖宗尽点孝心呢，这还实在点！” 姜陵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向说话那人，“恍然”说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以前的‘祭天’消失了，人们自发地改成了‘祭祖’。” “那风气呢？” 姜陵说道：“我从楚国一路驱车而来，从南到北，来到大陆的中央长安城，一路上见到了数十种截然不同的当地风情，每一个地方都拥有自己的特色特点，就举一个例子。” “我曾路过一个村庄，他们那里的待客之道就是绝对不能让客人吃不饱，否则那对于主人来说是一种耻辱，所以做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招待我们。” “可不巧的是，在我车夫从小生长的地方的做客之道，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主人家觉得自己做的食物不好吃，必须要每一盘都吃完。” “于是饭桌上便出现了这么一幕——我的车夫拼命的吃，主人发现菜不够，连忙吩咐人下去继续炒制。” “人力有时穷，我的车夫的肚子不是无底洞，自然是吃不完的，于是瘫倒在椅子上，大吐特吐。” 姜陵抬起头，扫向四面八方沉浸在这个故事里的面孔，最终停留在了荀襄的脸上，缓缓说道： “请问荀老，身为客人的车夫与主人，在这起事件中，谁才是‘违礼’的一方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 如同一道惊雷般在众人的头顶闪现而出，轰然落下，砸得在场几乎所有人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违礼……到底是谁违礼了？ 就连荀襄也在一瞬间怔住了，表情呆滞，眼神茫然，嘴唇嗡动几下，却迟迟无法吐出一个字节。 至于庄悬，一双眼睛就跟通了电似的，看向姜陵的视线尽是惊艳之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状似癫狂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竟是宁朝均在兴奋地手舞足蹈。 又犯病了…… 姜陵没有理会这个变化，因为此时的他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如今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了！ 姜陵妙语连珠，声声不息，头顶之上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氤氲升腾起了层层白气。 因为根基稳固，才气总量远超同阶的原因，姜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只有在短时间内，才气剧烈消耗才会出现的表象了。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引出这最后一句，我心目中的‘礼’到底是何物。” “从前的‘禁止女子科举’，今天的‘允许女子科举’；从前的‘祭天’，今天的‘祭祖’；客人的‘不得剩菜’，主人的‘不得怠慢’……” “一切的一切，在我看来，其实都在说同一个道理。” “那就是所谓的‘礼’，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陈词滥调，它是具有变化性的、时代性的、甚至是地域性的。” “在同一个时间段，不同地点，甚至会产生不同的‘礼’。” “刻板的法律都会留有‘法外容情’的余地，若一味的用同一个‘礼’要求天下人，甚至说什么唯有这样，才能重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场景，那无疑是曲解了‘礼’的本意，局限了‘礼’的发展。” “因为‘礼’，从来不是要求别人的，而是用来约束自己的！” “‘礼’之一字，因何而完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外乎也！” 轰隆隆！ 姜陵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触发了“声传万里”的异象。 如今，整个长安城内，都听到了他刚刚的那一席发言！ 要出大事了…… 这是在场无数人的同一道心声。 第452章 曾侯乙编钟 “‘礼’，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陈词滥调，它是具有变化性的、时代性的、甚至是地域性的……” “‘礼’之一字，因何而完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外乎也！” …… 偌大的声音如同春雷般在长安城的上空炸响。 此时虽然天黑了，却还没到人们睡觉的时间点，自然也就得到了无数人的关注。 “快看天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长安城的上方，有无形的力量如同风暴般汇聚酝酿，缓缓凝练成一座虚幻巨大的器物。 那好像是一台钟架，上面从左到右，按照大小顺序挂满了花纹精美的青铜古钟，雕饰龙纹，绘饰以漆，肃穆庄严，恢弘大气。 不过才刚一出现，便散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波动。 丁字形的木锤和长形的棒忽然飞起，在万众瞩目之下，轻轻地敲在了古钟之上。 咚！ 荡气回肠，悠长不息的钟鸣在天空中响起，随后，种在山谷外围的李树顿时如同遇见了春天一般。 明明还是寒冬黑夜，却个个争先恐后地绽开了花朵，结出了果实。 一朵朵饱满晶莹的叶子吹落轻拂在姜陵的身上。 姜陵感觉有一道朦胧的意志，在尽情地朝自己释放着亲昵的喜爱之情。 在这个过程中，姜陵隐约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当中平白多出了一份性质。 “曾侯乙编钟！” “姜陵论‘礼’，竟然把镇压礼之圣道的至宝，曾侯乙编钟给唤了出来！” “礼道赐福……这是在说明礼之圣道认可了姜陵的观点的？” 早在姜陵州试的时候，就曾用《阿房宫赋》唤来传说中，镇压着史家圣道的至宝四羊方尊，让整个沣城中，学习史家圣道的读书人在一瞬间融会贯通，不知道有多少人突破桎梏。 现如今，时隔数月，姜陵竟然再次做到了如此壮举。 而且唤出的，还是最难唤出的，象征着礼道的“曾侯乙编钟”！ 荀襄身体僵硬，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在半空中一闪而逝的“曾侯乙编钟”。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个中好处也几乎被姜陵一人独揽。 但即便如此，这一件事的发生，依然是意义重大的一件大事。 因为“曾侯乙编钟”，已经有将近五十年没有现世了！ 时间之久远，礼殿中甚至已经有阁老都开始认为，这件圣级至宝已经失去了灵性，再也无法被召唤现世了。 “原来还在……原来还可以被召唤……”荀襄喃喃自语，体会着此地残留的圣道伟力，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天骄，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礼殿的现状。 人们神情复杂地看着荀襄。 只有长安城的人才知道礼殿的处境有多么困难。 毕竟一个连圣道至宝都疑似“失落”的势力，能有多大的话语权？ 指不定哪天礼之圣道便会崩溃，无数读书人穷其一生的心血都在一夜之间跟随着圣道一起崩塌。 若非礼之圣道乃是孔子亲手建立的，恐怕礼殿早已被书院除名在外。 而姜陵今天此举，无疑是在礼殿的身体上，狠狠地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小子，你今天做了一起大事啊。”庄悬笑吟吟地看着姜陵，传音说道。 毕竟是自己的师祖，姜陵斗着胆子传音问道：“师祖，我怎么感觉这所谓的‘礼道赐福’没什么用啊？” 召唤出四羊方尊之后，姜陵好歹能够感觉到，自己与史家圣道生出了天然的亲近感。 若是修炼与史家有关的力量，必定事半功倍。 礼之圣道虽然也有，不过感觉却十分朦胧，似乎并不体现在学习礼道力量之上。 庄悬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一点也不带装啊……” 姜陵干笑两声，试图以笑容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庄悬自然不可能不解释的，说道：“‘礼道赐福’的用处体现在你使用法则类力量的时候，会得到两到三成的加持。不过除此之外，我想它带来的另一个东西会对你更有用。” “什么？”姜陵下意识地问道。 没想到庄悬竟然公然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 “夜深了，今晚就别去打扰众圣休息了，考核推延到明天早上。” 一直呆站在原地的荀襄如梦初醒，也不顾形象了，连忙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泪，点头说道： “对对对，快回去，明天早上再来！” 本来，在场的三百位天骄还以为今晚便可以进入传说中的圣者文界，感悟传说中的圣者的力量。 没想到竟然因为姜陵的一番话，生生地推迟到了明天…… 可他们能怪姜陵吗？ 那可是镇压礼之圣道的至宝“曾侯乙编钟”！ 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奇迹！ 众人作鸟兽散，各回各家。 彭仁为走到姜陵身边，满脸复杂地说：“只是萍水相逢……”只是利益关系，你又何必为我一头妖蛮做到这个地步？ 姜陵却伸手打断了他，笑着说道：“相见即是有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你今晚回去准备准备。” 姜陵伸手想要拍拍彭仁为的肩膀，却发现对方高得离谱，于是只能抬起手后顺势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以此掩饰尴尬。 他却是忘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于是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颜辽等人个个顿时面露怪色。 “笑什么笑，请客喝酒！” 恼羞成怒的姜陵追着颜辽等人跑了出去。 只留下彭仁为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今晚回去准备准备……” 这一句话在彭仁为的脑海中久久盘旋，回想起旬襄那泪流不止的样子。 彭仁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事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真该庆幸你找的是我。” 不知为何，这时彭仁为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反应过来的他猛然抬头，左右顾盼，试图在山谷中找到那道行事古怪，疯疯癫癫的身影。 可惜啊，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寒风嗖嗖，它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第453章 礼殿客卿 因文网的便携性，姜陵论“礼”，召唤出礼之圣道至宝“曾侯乙编钟”的事情，很快就与“十二峰天骄名单”以及“考试推迟”的消息一起被人们传到了大江南北，再度引发了一阵轰动。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些天的热点就要围绕这些展开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一项重磅消息突然横空出世，再度震惊到了世人。 礼殿通过阁会，正式确定楚国姜陵，成为礼殿历史上最年轻的客卿！ 要知道，即便礼殿因为负责的事务不同，不像刑殿、战殿一般，经常需要负责战斗，所以对境界的要求很高。 可即便如此，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客卿也最少是天命境的读书人才能够担任，而且还是作出了特殊重大贡献的人才能破格。 而姜陵，不过是一个连二十岁都没有，种道境的小子罢了。 即便诗词文章样样精通，未来前途无量，那也跟礼殿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犯不着特意放低身段刻意讨好。 众人万万没想到，礼殿竟然真的做出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是儿戏般的决定。 一时之间，顿时又在文网上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不过无论网上讨论得如何热火朝天，也依然无法改变第二天圣院招生考试的开启。 足足三百号考生，此刻齐齐聚集在中城圣庙内部。 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香，神情恭敬地祭拜着孔子的圣像。 站在最前面处于第一梯队的，自然便是在之前的资格抢夺战中，占据了前十二峰的天骄。 后方几百道目光落在这些长相年轻，容貌各异的天骄上，毫无疑问，整个天星大陆当代最强的天骄基本已经尽数汇聚在此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试炼当中摘得桂冠的王者，也理应从这十二个人中诞生。 吕焱虽然战力最强，连挑四人战而胜之登上第一宝座。 可圣者文界当中祸福难料，战力并不一定能够说明一切。 在往届的招生当中，最强者未能夺冠的例子比比皆是。 而当代出现的天骄又格外的强大…… 众人心情凝重，表情严肃。 放在以往，名声最强的十个人能够七个拥有种道境大圆满的实力，就已经算是处于平均水准了。 然而今年的招生，这样的顶尖天骄竟然出现了足足二十位！ 可见这个时代的竞争有多么的激烈。 龙争虎斗，群雄并起。 谁又会在风云中腾转挪移，化为真龙翱翔展翅？ 三百人中，并不乏有野心勃勃之人。 “我虽暂时落后你们一步，可圣者文界中机缘遍地，只要我抓准机会，未必不能弯道超车，甚至将你们取而代之！” 许多人的心底都生出同样的思考。 这些人或是出身虚圣世家，或是出身半圣世家，甚至连亚圣世家都有。 他们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前十二名的原因有很多。 其一，自然是因为竞争激烈，这个时代天骄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比一个妖孽。 其二，就是除非是春秋鼎盛，蒸蒸日上的世家，否则的话，即便是亚圣世家，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五年就会出现一位绝顶天骄。 毕竟这种惊为天人的资质，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可能一直眷顾世家子弟。 但祖上的强大，造就了他们不敢屈于人下的傲气。 倘若有机会的话，他们必然会毫不客气地踩着某些天骄的名声取而代之。 祭拜完众圣，众人来到了山谷深处的一处广场。 这里宽敞而又明亮，即便地面上整齐地排放着三百张蒲团，也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旬襄和庄悬忽然出现在广场的中心。 庄悬依然是那一副普通老人的样子，穿着一身缝着补丁的衣衫，笑脸吟吟。 但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旬襄的身上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不得不说，当众人看到他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瞠目结舌，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这还是昨天的那位旬老吗？ 姜陵讶异地看着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民族服饰的旬老，说道：“您这是？” 荀襄一个老人，却是羞涩一笑，说道：“我回去以后，思考了许久你昨天说的话，认为很有道理，或许我们应该试图改变。” “这是我夫人民族的服饰，正好今天是他们的歌舞节，我便想着忙完这里，去那边参加一下试试看。” 荀襄要和她夫人去跳舞？ 联想到这一幅画面，众人脸色有些怪异，觉得旬襄的形象简直和他们之前听说的“古板老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相比较于这个，姜陵更高兴礼殿发生的改变，由衷说道： “礼之用，和为贵。荀老如此尊重夫人民族文化，可想而知平日夫妻感情多么和睦，乃是长安城所有新人学习的榜样。” “榜样？” 众人从未听过姜陵说的这个词语，不过脑筋一转，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站在姜陵身后不远处的魏凭玉眼睛一亮，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般，心中大震：“怪不得我面对姜陵的情感如此复杂，既激动又紧张，原来他是我的榜样，诗道一路望尘莫及的前人！” 庄悬看了一眼天色，摆了摆手说道：“别闲聊了，按照次序入座，今天可不能再聊出点什么了。” 听闻这话，众人纷纷调转目光看向姜陵。 在场的谁人不知，他们本应该是昨天进入圣者文界的？ “咳咳！” 姜陵以咳嗽掩饰尴尬，没好气地想，亏你还是师祖呢，竟然埋汰自家人。 当彭仁为有些许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入座的时候。 庄悬看向它，说道：“别傻愣着了。” 彭仁为惊喜若狂，连忙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身为妖族，它的体型实在庞大，一张蒲团根本就不够用，所以无奈之下，最后它一头妖用了足足三张蒲团。 坐在蒲团上，心情逐渐激动紧张，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 听说外院招新用的是诸葛半圣的“卧龙山”文界，也不知道咱们内院用的是哪位亚圣…… 庄悬副院长已经连续出现两天了，不会是庄圣的“逍遥谷”？ 就在人们心中浮想联翩的时候，头顶的天空之上，竟是忽然飞来了一朵青云。 青云之上站着一人一牛，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身为“人”，那名男子居然神情恭谨地站在云朵的角落，将主位让给了青牛，表现如同一位后辈一般，连头都不敢多抬。 偏偏庄悬和荀襄看见这一幕，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之色，仿佛本就应该这样一般。 这头牛是什么来历？ 场上所有人的心底，几乎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第454章 青祖 一朵青云自天边飞来，看似从缓，实际上速度却是极快。 好像只用了短短两息的时间，青云便出现在了广场的上空，徐徐下降。 与黑胖那个似牛非牛的家伙不同，这头牛是纯牛，通体碧青如玉，脚踏云纹，长角弯曲，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琉璃，散发着古老而又通透的气息。 竟然不是实体？ 姜陵诧异地看着这头青牛，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并非是血肉之躯，而是一种能量体，处于一种类似于“元神出窍”的状态。 “见过青祖。” “见过青祖。” 难以置信，在看到这么一头青牛的时候，荀襄和庄悬竟然都对其行了一礼。 唯一的区别便是荀襄是弯腰，而庄悬只是颔首罢了。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看出两人对这头青牛的重视。 “见过青祖。” 连半圣都行礼了，众人自然不敢怠慢，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依然对青牛行了一礼。 青牛用琉璃般清澈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在这一刻，人们的心底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自己一生的秘密都已经被青牛看透。 “不错，起来。”青牛口吐人言，声音沧桑得像是一位老人。 有人认出了跟在青牛身后跟随的男人的身份，于是乎连带着对青牛的身份都有了猜测，顿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庄悬看到了不少人脸色的变化，淡然开口说道：“青祖乃是亚圣老子身边跟随多年的灵兽，为人族做出的贡献，就连老夫都自愧不如。本次内院招新考试，将由祂负责带领你们进入文界，莫要辜负机缘。” 咚咚咚！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道惊雷般，悍然轰落在在场天骄的头顶之上。 特别是姜陵，脑袋就跟短路了一般，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有关老子的相关信息。 在天星大陆，老子同样也是一位惊才绝艳，震古烁今的存在。 春秋争霸中，他开创了道家，写出了开天辟地般的鸿篇巨作《道德经》，留下的思想至今仍在天星大陆流传，影响深远。 按道理来说，像他这般伟大的存在，是绝不可能止步于亚圣的。 但在老子尚在天星大陆的时候，正好是周王朝衰落，妖族崛起的时候，内忧外患之下，人族岌岌可危，迫切的需要一条能够生存的道路。 于是便有了“老子出关”的故事。 相传，当时的老子骑着一头青牛便想要西出函谷关，遨游星海，借此机会寻找人族的生存之道。 然而在路过函谷关的时候，却正好与当时的关令尹喜一见如故，对方知道他离开后便很难有再回来的机会，于是缠着他让老子留下自己的智慧。 盛情难却，知音难寻，半推半就之下，老子仅用数天的功夫，便写出了《道德经》这部共有五千多字的天下知作品。 笔停文成。 在《道德经》的帮助下，老子大彻大悟，如梦初醒，晋升亚圣，于是快然大笑，扬鞭一指，骑着青牛便离开了。 至此之后，哪怕是老子世家的传人，也再也无法找到关于老子身在何处的线索。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无人敢肯定老子已然身陨。 因为仿佛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过倘若老子还活着的话，晋升了圣人也不一定。 只是这种概率很小，毕竟老子失踪的时间太长了，连他的后人都失去了与他联络的能力。 众人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头青牛，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难……难道？！”有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心中浮现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 毕竟要知道，青牛可是跟着老子一起离开的。 可现在青牛出现在了面前，那岂不是在说…… 只是还未等众人心底生出狂喜，青祖就摇了摇头，亲口粉碎了人们心底的渴望。 “我只是一道分神，早已与本体断了联系。” 果然如此啊…… 虽然早就猜到，像老子这般失踪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就算回归也不会选择现在。 可妖界的野心愈发膨胀，若没有一尊强大的扛鼎人物坐镇天星，对于长安城的人来说终归还是没底。 人们的脸色难掩失望。 那些在史书上留名的众圣到底去了何处？ 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着姜陵。 “一会你们将进入到先生的文界投影当中，虽然力量不足先生本体圣界万分之一，可质量摆在那里，已经足够你们使用。” 青祖开口说道：“在文界的世界里，你们将丢失部分记忆，重头开始。” 听到这话，众人身体纷纷一震，脸色大变。 “丢失部分记忆？那还如何历练？” “没有过往经验与实力，我们如何从中脱颖而出？” “没有全部记忆的转世重生，性格或多或少会根据环境改变，那到时候谁才是‘我’？‘我’又是谁？” 最后一句话，无疑是牵扯到了一个玄而又玄的哲学思想问题。 庄生梦蝶。 ——到底是庄子梦见自己成为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成为了庄子？ 这个问题流传了数千年，在后世甚至流进了大学哲学课的课堂，成为了无数老师的教学例子。 不过对此，姜陵倒是没有多大的排斥与恐惧。 因为他已经拥有两份记忆，他很清楚“我”就是“我”，记忆只是“我”的一部分。 记忆确实会影响到“我”，但却无法决定“我”。 嗯，听起来有点绕…… “肃静！” 跟随在青祖后面的男人厉声呵斥，广场上的嘈杂声顿时烟消云散。 既然青祖的身份已经明了，此人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定然是出自老子世家的后人，也难怪对待青祖这般客气。 真要论起来，这头跟随着老子南征北战的青牛，还真算是他们的老祖宗呢！ “这次试炼，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时间不定，全因你们在文界中的表现。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们，越早出来，表现往往越差，收获也自然越少。” “所以，尽量在里面活久一点。” 青祖张开嘴，吐出了一道幽幽旋转的阵盘，上面有朦胧迷离的太极之气流泻，丝丝缕缕皆有压碎一座大山的威力，混混沌沌，包罗万象。 不过才刚一出现，便散发出了浓郁的五色耀光，普照广场。 但众人的视线落在那张阵盘之上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如同陷入了一口旋涡，在不受控制地投身其中。 太极图？！ 不！是老子的太极图投影！ 老子世家竟然留有这般强大的法宝！ 姜陵的意志开始越来越消沉，仿佛回归到了母体当中，无法抗拒的睡意如同触手般从四面八方伸来。 很快姜陵就与其他人一般，在蒲团上彻底陷入了沉睡。 青祖毕竟只是本体的一道分神，施展这般强大的神通，气息顿时出现了萎靡的情况，正当它准备离开此地的时候，忽然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长安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家伙，有意思……” 一座别院。 一头体态肥短的黑牛犊子正神情傲娇地散着步，鼻子上还顶着一只冰蓝色的蝴蝶。 失去了头上某尊大人物的镇压，此时的它别提有多么的轻松惬意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吃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它像是注意到了天空中有一道陌生意志在窥视着自己，虽分不清方向，但抬起头就是一阵无差别的怒骂： “哞哞哞哞！” 广场上，青祖笑出了声：“嘿，这小子，骂的还挺脏，扔进去玩玩看。” 说罢，青祖再度施展神通，连带着那只歇息在黑牛鼻子上的蝴蝶的心神，一起扔进了太极图当中。 第455章 大劫将至 待所有人都正式进入到了太极图所承载的文界中之后。 原本还有几分人气的广场，又在一瞬间归于了平静。 在场的几人自然是看到了青祖后续的动作，但都默契地一言不发。 毕竟是老子身边的灵兽啊，哪怕只是一道分神，论资排辈，哪怕是庄悬，也远远没有教导或者干预对方做事的资格。 做完这一切，青祖面露疲态，说道：“接下来你们就记得定期提供资源补充文界消耗就行，可以离开了，老祖我要好好的睡一觉了。” “是。” …… 这是一个未经开发的世界，作为上帝视角俯瞰而下，似乎与外边的天星大陆没什么两样。 同样拥有起伏不平的山脉，同样拥有高悬在空的太阳，同样拥有广阔无垠的海洋。 人们也在进行着大差不差的活动，贸易、娱乐、耕种……哦，当然少不了历史上永远都在进行的战争。 这里又与天星大陆存在区别。 在长安城的管辖下，天星七国虽然常有摩擦，但总归还是和平没有内部战争的。 但在这里，无论是身为庞然大物的大国，还是仅仅坐拥几座城市的小国，连绵的战火几乎遍及每一处大地，仇恨与饥饿乃是这个世界的代名词。 三百道来自外界的灵魂，在这个世界，近乎相同的一个时刻降生。 看起来数量庞大，但实际上一旦放进整个大世界里，顿时就会变得“微不足道”，如同泥牛入海，掀不起一点波澜。 所有试炼者的降生条件都是随机的。 身体或者健康或者虚弱，父母或者富有或者贫穷。 但无一例外的是，或许是已经经历了一遭的原因。 当这些试炼者降生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对陌生的恐惧，不哭不闹，生下来便会顺畅的呼吸。 婴孩澄澈的眼睛平静地张着，眼神显得睿智而又超然，引得经验丰富的接生婆都忍不住连连惊叹，用仅有的智慧，形容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显然，虽然被封禁了所有的记忆，身为外界的试炼者，他们依然展露出了与众不同的神迹。 与此同时，在这一天，一则流言不知从何而起，以堪称恐怖的速度，如风暴般席卷整片大陆。 “大劫将至，潜龙出渊，群雄逐鹿，血染中原……” 韩国。 司天监监正刚一确定消息无误，便立即连夜进入皇宫，跪在龙袍男子的面前，颤声道：“大王，我夜观天象，大韩江山岌岌可危啊！” “什么？！” 龙袍男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声道：“放肆！我大韩江山春秋鼎盛，百姓安居乐业，何来‘岌岌可危’？孙监正，你若是想脑袋搬家，大可继续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司天监监正跪在地上，哭着说道：“事关大韩江山，即便大王给微臣一万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在此事上胡言乱语啊！” 韩仁公阴沉着脸坐下，“那你说，你一向沉稳，究竟是什么样的天象，竟然能够将你吓得方寸大乱，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这时，站在韩仁公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方才发现，司天监监正左脚的鞋子竟然落在了大门前。 司天监监正连忙说道：“今夜，天狼星与的紫微星忽然同时大放异彩，华盖群星，威慑八方，混沌了星象，遮掩了天机。” 韩仁公也是读过几本书的，皱眉说道：“紫微星闪动往往代表着‘天骄出世’，莫非有百年难得一见的麒麟子降临在我韩国？可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何来危机之说？” 跪在地上的司天监监正颤抖着说道：“紫微星象征‘天骄出世’不假，可陛下忽略天狼星了！” “它是凶名赫赫的杀星、祸星，却与吉星紫微星一同大放异彩，怕是象征大劫将至，恰好与今天出生的天之骄子有关！” “什么？！”韩仁公脸色一变，随后又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躲过这场劫难？” 司天监忙声道：“大王稍安勿躁，我已经打听过了，我们韩国的方位除了天狼星外，好歹还能观察到有紫微星连闪，说明国境内有天骄降生，只要找到便有一线生机。” “可一些大国，譬如赵国，那是连紫微星都隐遁了，只看得到天狼星大放凶芒，注定要在大劫下灰飞烟灭。” “倘若我们第一时间找到那名流落在外的麒麟子，好生保护，加以培养，说不定……我们韩国还能乘势而起，扫平六合，一统八荒，成就大王无上伟业！” 司天监知道韩仁公正值壮年，野心勃勃，最后的一句话几乎直击对方心坎。 果不其然，韩仁公听闻后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更是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就无上伟业，载入史册的画面。 一时之间，只感觉浑身热血沸腾，像是有一股用不完的劲。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被所谓的“未来”冲昏头脑，想到了一处关键点，问道：“听你所言，麒麟子并不只我韩国所有？” 司天监监正表情一僵，苦涩道：“大劫将至，群雄并起，麒麟子自然不会只有一位。依老夫观察的星象来看，恐怕有足足十二之数！” “这么多？！”韩仁公感觉自己像是被戏弄了，气急败坏地说道：“那我们韩国如何从中崛起？” 司天监监正忽然沉默了。 朱红色的毛毯上，司天监监正静静地盯着韩仁公的眼睛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仁公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缓缓开口说道：“原来如此……” 司天监监正重重点头，说道：“是的大王，这便是大劫！” 太监和宫女都听不明白两人话中的意思。 但不知为何，却是感觉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有一股无形的寒风在里面酝酿。 韩仁公忽然叹息一声，从龙椅上站起，负手走向殿外。 “恭送大王。”司天监监正磕头点地。 有一道声音从殿外远远传来。 虽然平静，但语气中却如同秋风杀蝉般，透露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坚定。 “那便杀，先从毗邻的国家下手，派遣人马，杀死沿途遇见的所有今天出生的婴儿，无论男女，无论出身！” “还有，别忘了在境内搜寻今天出生，表现出异常的婴孩，将他们尽数集中养在宫内。” “我倒要看看，这麒麟子到底是不是有传说中那般神异……” 第456章 陈平安 春秋大陆上，大大小小，无论是哪个国家，都突然不约而同掀起了一阵专门针对婴孩的杀戮。 而归其原因，据说但凡是那日出生的婴孩，都有可能是“天狼星祸星”，将会给大陆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不过也有国主没有对自己的子民痛下杀手的，反而还连连颁发政令，但凡是当日出生表现神异的婴儿，都可以带来皇宫抚养，父母还会因此得到一份好差事。 而这种婴孩，又被称之为“紫微星传人”。 而什么样的婴孩才能有资格被称之为“神异”呢？ 传说在双星连闪的当日，汉国怀胎两年，迟迟没有动静的王后终于破了羊水，又惊又喜之下，被宫女搀扶进殿，当晚就生出了一位不哭不闹，柔软可爱的皇子。 不哭不闹自然算不上是特点。 但最令人感到震惊的，还是这个王子出生的时候，手中竟是攥着一把拇指大小，长剑形状的玉石。 隐藏在皇宫多年的他国细作看到这一幕，再联想到国君下发的旨令，当即便想要将这位皇子斩于剑下。 但没想到的是，那把看似平平无奇的玉剑，在察觉到敌意的瞬间竟然陡然喷薄出了一道锋锐的剑光。 噗通一声，细作的头颅滚落在地。 至死前的的一刻，细作的脸上仍是那副暴虐的狞笑神情，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宫女太监看见这一幕，纷纷大惊失色，至于侍卫，心中更是石破天惊，脱口而出： “剑气外放，锋芒毕露……王子竟然出生便拥有练气境的修为！” 因此，这名王子甚至还未得名，“剑王子”的名声就已经先一步震动天下。 ……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幸运，能够直接诞生在强国的帝王家的。 一处学堂的茅厕里。 秦牧生已经在臭气熏天的坑堆旁躺了不知多久了，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腌入味了，两只澄澈的眼睛写满了深深的迷茫之色。 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母亲把我生下来就走了，像是没看到一般？ 我不会就这样死了……我是因何而来？为什么脑袋里有一个执念，在不断重复地告诉我不要死这么快？ 秦牧生不清楚这些个问题的答案，感到费解。 还未等他思考清楚后续该如何，门外就突然响起了一道沉缓的脚步声。 眼看着对方即将走远。 没办法了…… 秦牧生心中一叹，攥紧小手，气沉丹田，下一秒厕所里便响起了一道荡气回肠的哭声。 “咦？” 身材佝偻的老妇人惊疑不定地从门外走进，一眼便循着哭声找到了秦牧生，当即脸色就变了： “该死，谁生小孩了？！” …… 东海。 某座海岛之上。 男孩刚降生没多久，被搁置在了床上。 明明才刚生育，处于虚弱的状态，但因为外面下雨，为了保护腌制晾晒的肉干，妇女不得不和丈夫一起走出屋外帮忙。 穷人是没有月子的。 否则寒冬一到，没有肉的情况下，以前饿一下就算了，现在她要是没有营养产不了奶，可怜新生的孩子，只能活活饿死。 殊不知，他们夫妻二人前脚刚从屋子走出。 床上的男孩就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倘若被人看到，非得吓得惊魂失魄不可。 男孩的两只眼睛当中浮现出一轮混沌阴阳鱼徐徐旋转，气息缥缈，将其衬得格外神秘超然。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男孩抬起肉乎粉嫩的拳头，缓缓张开掌心。 虽然生命线才刚成型，不过他却依然能够一眼看出，自己将会死在二十一岁的那年。 “看家本领倒是还记得。” 男孩心中并没有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死期生出喜或者悲，像是一位没有感情的旁观者，漠然无情地体会着这具新生躯体的生命力。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妇女歌唱的声音。 那似乎是一首流传已久的童谣，充满了古朴蛮荒的原始感。 “龙公啊，我祈求风调雨顺，千年过去，您不要再睡了……” …… 赤红的火球缓缓上升。 黎明的光线灼烤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里是陈国的皇宫，但相比于汉国，这里的宫殿多少是显得有点东施效颦，寒酸破烂了。 不过也没办法，春秋大陆，数十个国家林立，汉国一个便占据了六分之一的土地，国力自然远非陈国这种小国能比的。 今天本应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因为王后怀胎九月的孩子终于出世了，而且还是王子。 但不幸的是，王后才刚抱上王子享受母子时光没到半个时辰，就突发血崩，再也抑制不住伤势，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压抑的哭声像是乌云般笼罩皇宫。 王后娘娘乃是罕见的真正的仁后，在当今陈宁公还没继位的时候就陪伴在了左右。 虽说现如今陈宁公好像更偏爱丰腴貌美的萧氏，不过在所有人看来，王后娘娘若是生了王子，正统之位还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只是没想到…… 有人小心翼翼地盯着宫女怀抱中的王子。 在满座啜泣的情况下，这位尚在襁褓，出生不久的王子表现得格外平静，像是一个异类。 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他们这些人才是死了母亲，刚出生的婴孩。 身着龙袍的男人带着一位贵气逼人的美妇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常年跟随在王后身边的侍女目欲喷火，死死地盯着那名美妇。 王后娘娘要生的消息早就传给王上，他之所以迟迟不到场，恐怕就是因为这只狐狸媚子想方设法拖住了对方！ 这是东宫所有人心中同样的想法。 饱受宠爱的萧氏女自然不会在意一位宫女的冷眼，漫不经心的轻蔑一笑，反手就牵起了身后粉雕玉琢的男孩。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萧氏竟然把自己的孩子也带来了。 侍女眼中的怒意更甚了，但想到怀中的王子，还有床上了无生息的女人，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一番查探，王后娘娘果然已经回天无力。 陈宁公虚情假意地哀悼一番，表示一定风光大葬，旋即便走向了侍女，将婴孩抱了过去。 “他叫什么？我记得王后早已定下名字。”陈宁公漫不经心地说道。 “回王上，王后娘娘说取名‘平安’。”侍女低下身子说道。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纷纷一怔。 站在一旁不远处的男孩忽然感觉母亲与自己相牵的手陡然攥紧，不解地抬头望去，发现一贯温柔的母亲此时眼中的恨意竟然几乎喷薄而出。 “陈平安，陈平安……”陈宁公重复了两句，点点头说道：“挺好的，能平安一生也不错了。” 说罢，陈宁公便将怀中的婴孩还给了侍女，转身就与美妇一同走出了大殿。 自始至终，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有展现出丝毫的情绪。 他静静地看着男人走出大殿，一双漆黑纯粹的眼睛平静无波。 第457章 猛料 出生在帝王家，母亲乃是得宠的王后，父亲乃是执掌大国，一言九鼎的王公，那自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气运之子。 可如果同样诞生在帝王家，可母亲却早已不受宠，即便是死，也无法成为男人眼中无法磨灭的白月光。 这又叫啥？ 到底是好运还是倒霉呢？ 姜陵感受着自己这副幼小的身躯，虽然感觉到自己拥有一些非比寻常的力量，但却也同样感觉自己丢失了一部分东西，而且力量也尚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我因何而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朦朦胧胧，姜陵只知道似乎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不清楚，但好像这么早就死了的话必然不是件好事。 我是谁？ 这个问题姜陵倒是有印象，就比如他知道自己实际上叫“姜陵”，而不是“陈平安”或者其他。 而且姜陵还知道，类似于自己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其中有十二个人最值得关注，自己与他们好像处于竞争关系，应该需要警惕来自对方的危险。 不过目前倒是可以放宽心。 因为此时的他们和自己一般，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王后去世，陈宁公兑现了当天的承诺，以极高的规格，为其举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葬礼的现场，无数人哭的稀里哗啦，只有两个人格格不入。 那就是姜陵还有抱着他的侍女。 当天夜里，侍女在姜陵耳边低声说道：“生前什么也没做，葬礼办得再风光，那也是办给活人看的。过不了几天，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果然。 王后娘娘去世的阴霾似乎连葬礼结束后三天都维持不了，陈宁公就开始大张旗鼓地为他与萧氏的孩子庆祝生辰。 姜陵一个婴孩自然是没有资格收到邀请的。 于是皇宫内便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本该繁华的东宫静谧无声，西宫却是灯火通明，热闹一片，浓郁的酒香和快乐的声音充满皇宫。 姜陵躺在襁褓里，院子里只有月光洒落，连盏烛台都没有，四下空无一人，侍女静得像是石像。 过了不知多久，侍女忽然说道： “平安，这本来是你该有的待遇啊。” “如果娘娘没死的话……” 侍女是王后从家中带去陪嫁的婢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感情深厚。 面对侍女的倾诉，姜陵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盯着她。 侍女见到这一幕，忽而笑了，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泪光不止：“我倒是忘了，你这小孩古怪得很，不哭不笑，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 说完，她又突然正色，郑重其事地低声道：“你可千万别随了你父亲，他这是要亡国的！” 一个失去了王后娘娘庇佑的侍女，居然也敢声称陈国要亡？ 姜陵不禁觉得有些可笑，陈国虽不算大国，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小国。 陈定公虽贪恋美色，但也仅仅只是独宠萧氏，政务处理无功无过，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没想到侍女竟然盯着他愣住了，许久之后才笑道：“原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姜陵沉默了，我是在笑你！ 剩余的日子里过的平平淡淡，姜陵被侍女青簪抚养。 陈宁公并不常来探望姜陵，即便来了，那也是心血来潮或是恰好路过，一个月能有一次就已经属于罕见。 虽然陈国的监正也上报了“双星异动”的情况，然而陈宁公却并不偏信星象，只是吩咐各个城池加大看守，若是抓到他国细作杀害本国子民，准许就地格杀。 有关“紫微星传人”和“天狼星祸星”的传闻，在春秋大陆上愈演愈烈。 然而所有的风暴，都仿佛与这个坐落南边的国家无关。 陈宁公依然过着以前白天上朝，晚上笙歌的“九九六”日子。 但不可避免的，就是陈国当天出生的婴孩也遭受到了他国细作的针对。 头一个月的时候，陈宁公可谓是急得焦头烂额，各地的传书像是燕子般群飞而来。 不过很快，当百姓发现整个大陆都是如此情况，而且下手的还是敌国细作，愤怒有了宣泄的出口后，局势顿时就变得可控了。 姜陵三岁的时候，青簪第一次主动去找了陈宁公一趟，为他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才学渊博的老师。 可惜，所谓的“才学渊博”，在姜陵看来却实在不算什么，听得兴趣乏乏，昏昏欲睡。 要知道，姜陵本就因为从小不哭不闹被当做痴呆儿童。 如今连书都学不进去，无疑是坐实了这一观点。 一时之间，皇宫内流言四起，西宫却为王子陈卫摆起了春猎宴席，庆祝他射死了一头母鹿。 “你干嘛不好好跟着先生学？真是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终于肯去见那狗王上！”青簪被姜陵气得咬牙切齿。 姜陵也知道这是不好的，于是第二天在老师的面前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纯熟无比的书法功底。 这一下，皇宫里关于“痴呆王子”的流言很快就停了。 然而青簪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写的字再好有什么用？我们陈国的王上可不能是一位大书法家！” “治国安邦可不讲究书法，批阅奏折的字迹再好看不也是空中楼阁，难不成还能填饱老百姓肚子？” “想要让陈国长长久久，未来的大统就只能交给西宫……” …… 青簪被气疯了，这个贱女人，平时克扣份银就算了，如今竟然连王后娘娘独子的权利都要剥夺！ 幸好，陈宁公并没有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不过也并没有表达反对就是。 …… 天星大陆。 中城圣庙后的广场。 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太极图徐徐旋转，朦胧的混沌之气如云雾般从天而降，均匀地倾泻在下方每一个人的肉身之上，确保考生的躯体不会因为元神离体太久而产生崩坏、腐烂等意外情况。 青祖慵懒地坐在一朵云上，正打着哈欠。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它的身后走出。 那是一位从未在考生面前出现过的老人。 鹤发童颜，身材高大，双目似鹰，负手而立，虽是不言不语，却流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青祖，文界里情况怎么样了？”老人见到了青牛之后，气势才略微收敛了一点。 青祖睁开眼皮，瞥了对方一眼，说道：“里面才过去九年呢，你想要看到什么情况？” 里外世界时间的流速是不一致的，按照亚圣文界的强度来算，大概在一比七左右。 老人抬起头落在太极图上，深邃的目光中仿佛有一圈又一圈的法理迸发而又隐没。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位在皇宫里读书写字的男孩身上。 “他便是司天游从镇魔渊中捡来的二徒弟？”老人平静说道。 “是啊，表现极其无聊。”青祖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又嘿嘿一笑： “你要不要看看其他人，有一小子投胎成姑娘了，闹了不少玩笑呢……” 老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头青牛的跳脱，扔下一句后，便直接从此地消失了。 “该加快进度了，你应该知道今年为什么会请您出手，圣者文界不是给他们旅游的。” 看了一眼老人离开的方向，青祖格外不屑，嗤之以鼻道：“不就是想叫我整一下那小子吗？拐弯抹角的，人族半圣就是麻烦！” “算了，那就给这小子加点猛料……” “不过为了不让我青祖伟岸无私的形象出现瑕疵，其他人也雨露均沾一下！” 第458章 大雪 时间似流水，不经意之间，九年过去了。 姜陵也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慢慢成长成了一个男孩。 似乎是因为那只见过一面的王后娘娘的原因，姜陵这一世的眉眼格外柔和，虽然很少在外人面前说话，但总会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气质。 但针对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 伴随着四王子陈卫越长越大，接近成年，西宫对于王位的渴望再也无法压制，已然成为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陈宁公与姜陵罕少相见的机会。 因为一般来说，如果王公不去找王子的话，不受宠的王子往往都会主动请安，或是利用读书展现才学，或是利用游猎彰显武力…… 总而言之，王子的本质和公主都是一样的，一般都会利用自身的优势讨好王上。 可姜陵却不一般。 他从不主动去找陈宁公，像是心底根本就没有这位父王。 即便是陈宁公心血来潮来见他，他也是始终一副平静如水，沉默寡言的样子。 宫内流言从未断过，都在猜测这七王子早熟聪慧，因为母后的死记恨了陈宁公，所以才整天埋首桌前，琢磨那书法。 青簪不知因此骂过姜陵多少回，“我看不上你老子，那是我的事，你要看不上你老子，我们两个早晚会被西宫那女人整死！” 可惜没用，无论是外界的流言还是青簪的恨铁不成钢。 好似所有的评价，都无法钻进姜陵的耳朵。 他数年如一日的埋首在桌前，除了青簪之外，极少与人说话，如同与世隔绝的仙人般不染尘埃，书法的功底倒是与日俱增，九岁就已经颇有大家之风。 “字写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为啥你就不听我的修炼呢？” 青簪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个世界只有修炼者才是真正的人上人，不然你以为你父王是怎么坐上这位置的？还不是一刀一刀杀出来的。” 这个世界自然是有修炼者的。 不过体系却与姜陵脑海中所拥有的大相径庭。 这是一个修炼真气，亦或者说“灵力”的世界。 修炼者从低到高分别是筑基、炼气、金丹、元婴以及传说中“化神境”。 姜陵的父亲，陈国的王公便是一位元婴境的大修士。 哪怕放眼天下，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强者。 正是因为有他的威慑力在，所以陈国才能够在战火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 青簪趴在书桌的角落，盯着姜陵眉清目秀的小脸蛋。 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姜陵专心写字，从不给予回应。 一般人得不到反馈，早已意味阑珊地离开了。 可她却数年如一日，锲而不舍地继续着这份“工作”。 青簪嘟囔道：“我也不要求你跟那‘剑王子’、‘小霸王’之流相比，最起码也不能输给那小贱人的儿子啊！人家在你这年纪都筑基了，为啥你的丹田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对于所谓的“剑王子”与“小霸王”，姜陵哪怕身具深宫，也略有耳闻。 ——主要通过青簪之口。 “剑王子”乃是汉国王后之子刘乾，境遇与姜陵何等相像？ 但对方出生便筑基，踏入练气境，而且还带有一柄锋锐无匹的绝世宝剑，现如今传说还没突破“金丹境”，便已经拥有了斩杀金丹境前期高手的实力。 “小霸王”则是西边楚国一位豪绅之子，名叫梁羽，出生便可以行走，力大如牛，器宇轩昂。 传说他三岁的时候曾孤身一人离开家中前去狩猎，而当其家人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正在烤制一头猛虎的尸体，大快朵颐。 类似表现神异的“神童”，近些年在春秋大陆层出不穷。 这无疑是让九年前那则“双星异动”的流言，再次被人们翻了出来。 紫微星传人？ 姜陵心如明镜，写字的动作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他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同类”了，而且根据两人所表现的特征，很容易便能从十二人中锁定他们两人的身份。 虽然姜陵好像被刻意模糊了很多记忆，但十二人中表现突出之辈，他还是印象深刻的。 其中，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小霸王”梁羽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巨大的压力。 这份压力，甚至比“剑王子”刘乾还要沉重。 只是……他们怎么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的？ 想到这里，姜陵写字的动作一下就慢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九年，可以说，从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便在尝试沟通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可不知为何，姜陵最为仰仗的力量，似乎完全陷入了沉睡一般。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所能展现出来的部分，却连最低的“筑基境”都不如…… 姜陵本以为这种桎梏应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可听了“剑王子”和“小霸王”的事迹后，他的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疑惑。 为什么他们的进境如此之快？ 为什么他们身上的力量就好像没有受到限制？ ……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彰显而出。 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对而言倒是容易猜得多。 首先刘乾出生即巅峰，汉国虽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也是赫赫有名的强国。 出身在这么一个强国之下，而且还是王后所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一身”，越早表明身份越容易营造和积累声势，取得先机。 虽然相当于将自己置身于明面当中，不过也不需在寻找别人，只需要静静等待别人找上自己即可。 到时候无论是敌是友，都相当于掌握了主动权。 更何况出身于这样的世家，刘乾本身就像太阳般耀眼，属于挡也挡不住的存在。 所以与其强加遮掩，倒还不如顺水推舟。 至于西楚的那位“小霸王”……姜陵认为梁羽是属于彻头彻尾的自信，他仰仗着自身强大的实力，根本就不惧怕任何的挑战。 这场争斗旷日长久。 现在才过去九年，诸位竞争者就已经有人开始按捺不住，初露锋芒，小试牛刀。 相信没过多久，风云就会席卷而起了…… 一点冰凉落在姜陵的鼻尖，将他从思绪中惊醒。 姜陵抬起头望向天空，如鹅毛般的大雪纷飞而下。 “这是……雪？！”青簪猛地从桌子上跳起，满脸不可思议地说。 陈国位居南部临海，冬天能在最北边的城池见点毛毛雪就已经实属稀奇，更别说在陈国的都城了。 这里已经一百多年没下过“雪”了。 在陈国的都城内，“雪”无疑是一种只记录在书本中的事物。 姜陵面色平静地抬起头，听着殿外宫女太监兴奋稀奇的声音，心底却是沉重的，没有一点喜意。 “雪”在南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如果就连这里都下起了雪的话，那也就意味着，整个大陆的温度都将陷入骤降当中。 而百姓没有收成，这个冬天便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第459章 你本就熬不过这个冬天 春秋大陆，诸国林立。 但真正有资格称之为“大国”的，只有汉、周、赵、秦、齐五个国家。 其余小国，要么就是从这五个大国的版图中分裂而出，要么，就是忽然诞生了一位实力强大的修士，自拥称王。 因后者而建成的国家往往都会有几个相同的特点。 譬如混乱，譬如贫瘠。 毕竟大国是不可能放过那些拥有丰厚资源的土地的。 再加上这些修士往往都将光阴放在了修炼之上，能读书写字就已经实属不错，怎么可能再指望他们在政务方面有所建树？ 所以，诸多原因造就之下，这些小国往往都成为了“法外之地”。 就连王公本身，都可能是一位无法无天，肆意满足欲望的暴君。 生活在这些国家的百姓往往都有同一个梦想。 ——那就是“国破江山倒”。 他们日夜盼望着，希望能够有一个譬如秦、汉般强大的国家攻破这个小国，将他们纳为子民，从此就可以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了。 然而这些大国为什么迟迟没有这样做呢？ 原因无他，最重要的便是得不偿失。 首先，这些小国的资源已经被剥削搜刮得所剩无几。 其次，一旦有哪个大国敢毫无理由地对任意一个小国出手，那它们便会直接联合在一起抗争大国，已然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所以这些小国也被称之为“诸雄国”。 雨国便是这么一个国家。 在这里，都城中都尚且路有冻死骨，就更别说偏僻的山村了。 外有马贼盗匪时不时地掠夺，内有村中恶霸经常性的打压。 “道德”在这个背景下，无疑成为了一个被人们踩在脚底的垃圾，无人拾取。 一处破烂的茅屋当中，面黄肌瘦，头发枯得像杂草般的女孩地惊恐地躲在角落，虽然倔强地咬着发紫的嘴唇，但一双眼睛仍然不争气地往外流泪。 屋子里只有一个男人。 他也不算高，也不算壮，同样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却格外暴戾，足以压制得女孩无法反抗。 “交出来！把东西交出来！” 如此破烂的茅草屋自然是不隔音的。 范家男人愤怒的咆哮，轻而易举地便进入了邻里们的耳朵，引起了一番议论。 “这老范，大白天的就开始喝酒，打跑了老婆还不够，照这样下去，那姑娘早晚被他打死。”女人小声说道。 “你这娘们懂个啥？那范仁压根就没喝酒，正在问他的银子呢。”男人不屑一顾地说道。 “什么银子？”女人大吃一惊，范仁这酒鬼逢喝必赌，逢赌必输，竟然还能攒下银子？ “范仁哪能挣银子啊，你没听见他正问他姑娘要钱吗？”男人说道。 “那小孩能有几毛钱？”女人听闻后鄙夷地说道。 虽然范仁不知是祖上积了德还是怎么的，生下的姑娘冰雪聪明，年仅九岁就知道范仁靠不住，从小就帮街坊邻里做事，靠着双手与同情换取食物，长到了现在。 可即便如此，说到底她也就是一个九岁的女孩。 而且还瘦骨嶙峋，一双腿就跟柴火棒似的，即便机缘巧遇，那也肯定拿去充饥了，怎么可能还有剩余。 谁曾想，男人竟是转头看了女人一眼，不屑中又有那么一点得意洋洋地说：“要不说你是个女人呢，头发长见识短！” 女人来兴趣了，推着男人的胳膊催着说道：“你快说你快说！” 男人早就在等这人前显圣的一刻了，虽然炫耀的人只是自己妻子。 “你这就不懂了，那姑娘聪明着呢，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手算命的本事，经常在村口给过路的商队收钱卜算。” “说来也神，但凡是按照她的指示，商队总是能够避开马贼，成功抵达，久而久之，她自然也就有了不少钱了。” 女人闻言，一双眼睛就跟通了电似的，一阵发光：“这般厉害？那不得有个几两银子？” 春秋大陆的货币购买力与天星大陆有所差异。 但是如果只是想在这村子平安的活下去，一个月撑死也就一二两了。 这笔钱在女人看来已经算是“巨款”。 未曾想到男人还是嗤笑一声，说道：“你还是见识得太少啦，依我看，最少得五两！” “这么多？！” 女人的声调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像是在谋算着什么。 男人一眼便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毫不客气地说道：“那钱咱们就甭想了，估摸着今晚就要落入老钱家的口袋咯。” 钱家是村子里酿酒的。 范仁也算是他们家的熟客了。 女人的神情难掩失落，听着范家沉闷的拳打脚踢声，心中无端生出了一股妒火，打，最好打死这个贱人。 “那老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事说来也巧。”男人砸了砸嘴，说道：“有一支商队里的小孩，去赌场找上了范仁，说上次给钱给少了，这次补上，这才被范仁知道。” “还有这等事？这孩子咋这么傻呢？”女人震惊不已，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主动给人家送钱的好事？ “你不懂，这些商人最假惺惺，反正几两银子对他们而言也就一顿早餐钱。”男人无所谓地说道：“你去做饭，我饿了。” “饿也不能多吃，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得存点过冬，咱家那丫头可能吃了，下次得偷摸给虎子开点小灶……” 女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做饭，却忽然想到一件事，返身回来就揪住了男人的耳朵。 “等等，你哪来的银子去赌场？” ………… ………… 坚硬的地面上，女孩被打得奄奄一息，血流满面。 她睁开视线朦胧恍惚的眼睛，望向那在黑暗中如魔神般散发着蓬勃戾气的男人。 好弱…好弱……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我的力量如此微弱，竟然连一个普通人都杀不了…… 她是周鹳。 出身于文王世家的天之骄子，在十二人中，位列第三，仅次于“武痴”和孔流年。 来到这个世界，“他”变成了“她”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么一个父亲…… 周鹳一颗心绝望而又愤怒。 以他的聪慧，自然不难通过范仁话语中所透露的信息猜出整起事件的真相。 大意了啊，终究还是大意了啊。 谁能想到，自己待在这小小蜀国中的小小荒村，竟然还能碰到来自一个地方的“天外之人”。 而且对方还不一定属于十二人中的某一位，仅仅只是略施小计，就把自己打进了无底深渊…… 为了在亲生父亲的拳脚下苟延残喘。 即便再不甘心，周鹳也只能将自己积攒用来逃离这个家的资金尽数上缴。 大雪纷飞，长夜漫漫。 鼻青脸肿的周鹳穿着褴褛破旧的衣衫，站在床门口单薄的身影像是一道幽灵。 她看着床上喝得心满意足，倒头就睡的父亲，黑暗中的小脸接连浮现出挣扎、不甘、仇恨、怨毒的复杂情绪。 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去到了厨房，抓起那把生锈的菜刀，徐徐折返。 暗夜里，女孩站在男人的头前，两只纤瘦的手牢牢地抓住刀柄，旋即悍然下落。 “嗬！” 刀尖入喉，剧痛之下，男人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眼便看到了黑暗中那张面无表情，染血冰冷的脸。 女孩的瞳眸里倒映出了男人惊恐失色的脸庞。 他的眼中浮现出哀求之色，喉咙的伤口血流如注，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只能呜咽哀求。 然而。 自始至终，女孩的表情都没有出现过丝毫的变化。 周鹳漠然地看着鲜血染红了床上的被衾，男人眼中的生机一片一片地破碎，凋零，绝望，破败。 她还是在男人死之前开口了。 周鹳缓缓说道： “下雪了，家里没钱了，你本就熬不过这个冬天。” 第460章 抓好缰绳，不要回头 九岁，已经算是一个初步具有行动能力的年纪了。 他们虽然遗失了部分的记忆，但“彼此之间是竞争者”这一件事，却是无疑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之中，没齿难忘。 再加上这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暴雪，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于是历练者之间的厮杀，便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在河国与楚国之间的一道边界，可以看到一匹骏马风驰电掣，大步流星地朝着远方奔跑而去。 这匹马奔跑的速度异常之快，马蹄落地的声音如雷鸣般轰隆作响，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烟尘。 驾驭马匹的是一位身披银甲的侍卫，男人手握缰绳，脸上布满了细密的血口，一双眼睛却如黑夜中的灿星，明亮发光。 侍卫望着前方，忽然低声嘱咐道：“小姐，一会去到楚国，就得靠你一个人生活了，家族之仇切不可忘，你天赋绝顶，定然有卷土重来之日。” 他怀里有个什么东西猛地一震，直到抬起头才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那是一个女孩。 难以置信，年仅九岁的她，就已经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样貌。 但这却是公认的。 在河国罗城，谁不知道西城许家有位姑娘三岁便无师自通舞道，五岁初有风姿，七岁就已经可以登台表演，惊艳一大片目光，令城中所有花楼的舞娘黯然失色，相形见绌？ 听闻，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舞娘在私底下请教她关于舞道方面的技巧了。 更有人这般评价她：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若是按照事情循规蹈矩的发展，要不了多久，或许七年？或许五年？ 女孩便会成为名震河国的舞道大家。 但很可惜，意外出现了…… 谁能想到，城主府的兵马，竟然会悄无声息地踢开许家的大门，挥舞屠刀，鸡犬不留？ 现如今，女孩唯一剩下的依仗，就是身旁这位修为达到金丹境中期的侍卫了。 可他也在说将来会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女孩白玉无瑕的脸上眼泪夺眶而出，难以置信道：“那你呢？你也要离我而去？” 许家毕竟也是罗城的世家，即便事发突然，也绝非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 真正让“许家”这座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的，还是意识到了来者是城主府兵马的诸多客卿。 他们直接逃离也就罢了，顺势带走一些贵重的财物也就罢了。 有些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临阵倒戈，才是真正的致命。 许府现在已经血流成河，赤红的血气飘漫在西城的上空，其味道之浓烈，甚至能够将家犬从睡梦中惊醒，惊吠不止。 “离你而去？小姐，我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 侍卫望着怀中柔软的女孩，眼中有侵入骨髓般的痴迷，也有不顾一切的爱恋。 如果可以，他多么想留在女孩的身边？ 可还未等他说出那句话，脸色就陡然变了。 所有的痴迷与爱恋仿佛在一瞬间化为了凝重。 侍卫猛然转头望向身后，五道速度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的身影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骑的可是之前家主所精心饲养的蛟马，传说拥有着远古蛟龙之血的异种。 正因如此，才能够保持着如此惊人的速度，逃亡到边界。 可人力有时穷，马匹也是如此。 早在半天前，侍卫就已经明显感觉到蛟马的速度下降，疲倦了。 照这样下去，被追上那是早晚的事。 可他能停吗？ 他敢停吗？ 对方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进行换马。 倘若他真的停下了，那他和女孩就差不多可以宣告死亡了！ 五道突然出现的马蹄声，女孩自然不可能听不见。 她从侍卫的怀中探出头，望向身后，可以看见。 追兵当中，同样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一位男人的怀中，目光流露着远超年龄的睿智与平静，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一眼。 女孩自然是名震天星大陆的“天女”，占据第十一峰的李纯妃。 而对于男孩，女孩至今都不知道对方准确的身份，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应该同属于前十二峰中，隶属于长安城世家的某一位天骄。 春秋大陆如此之大，对方竟然也降生在了河国的罗城。 而且还是城主的儿子！ 明明和自己同为九岁，却已经在城主面前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可以一言定下一个世家的生死…… 李纯妃脸色阴晴不定。 自己的父亲虽然对自己百般疼爱，可一旦事关重大，就总是会表露出一些对自己决断的不信任与不确定。 而因为这样错失的时机，最后又会演变成自己的失误…… “小姐，抓好缰绳，无论如何，不要回头！” 侍卫的声音打断了李纯妃的思路，他纵身一跃，腰间的佩刀唰的一下飞到了手中。 明亮如秋水的寒芒，如同瀑布出现在天空之中，悍然砸落在五道人马面前。 “尔等鼠辈，前来受死！” 为了不迎面撞上那匹刀芒，追兵只能勒停战马。 粉雕玉琢的男孩看着女人逃离的背影，目光中寒芒一闪，下令道：“你们四个留下，我们两个追！” 虽然女孩侍卫的实力高达金丹境中期，可在四名金丹境初期的围攻下，终究是独木难支，难出意外。 “是！” 四道身影从战马上一跃而起，对着侍卫便是悍然爆射而去。 “走。”男孩身后的护卫驱使战马急追而上。 “你们敢？！”侍卫看见这一幕又惊又怒，睚眦欲裂，挥舞着大刀便要拦截。 但很可惜，还未等他动作完成，面前就已经出现了四道身影。 侍卫心底一凉，完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只能祈祷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了…… 一望无垠的地面上，一前一后两匹骏马疾驰着。 前面的骏马背上此时就只剩下了一位柔软美丽的女孩，鲜艳的红裙在风中翻舞。 她本来打算在后天举办一场表演，今天彩排的。 然而她才刚换上衣服，灭门之祸就来了。 后方的骏马对女孩紧追不舍，眼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护卫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准备出手的时候。 一座山林忽然出现在了李纯妃的面前。 柳暗花明？还是垂死挣扎？ 李纯妃不知道前方的答案，只能驱马直接闯了进去。 护卫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迟疑之色，担心里面设有陷阱。 然而还未等他决断清楚，耳边就响起了男孩斩钉截铁的童声。 “追！” 第461章 最锋利的宝刀 楚国。 因为该国位于大陆最西部，所以往往会被人们称之为“西楚”。 西楚的国力在春秋大陆比不过最强的五大国，但也绝对不是寻常小国。 事实上，若不是西楚旁边的草原上时常会有游猎民族南下烧杀抢掠，大大地限制了楚国的发展。 楚国的国力很有可能不止于此。 但即便楚国人都知道，解决了那群草原上的蛮子，楚国的发展会迎来空前的膨胀，也依然没有人敢从这个方面下手。 一来，草原面积宽广无垠，风景相似，那群蛮子一旦收到消息，往深处躲个十天半个月，不熟悉地形的楚兵便会迷失其中。 二来，草原人极端崇尚武力。 在楚国没有出现绝对性的强者面前，即便打败了他们，也无法心悦诚服。 没过多久，等下一辈成长起来，草原人又会成为心腹大患。 正因如此，楚国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大王耽于享乐，群臣安于现状。 今天，楚襄公召集了城中各位权臣豪绅，以及他们最为宠爱的子女，一同前往城外进行冬猎。 要知道，楚襄公虽然酒池肉林，贪恋人间所有的美好。 但楚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久久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屹立不倒，还是能够看出楚襄公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远的不说，元婴境的实力，就足以震慑无数在旁窥伺的宵小。 出发前往城外的队伍里，梁守对着自己九岁，就已经长到一米六高的孩子叮嘱道： “羽，此行野猎你务必要珍惜，那可是咱们楚国最强大的修行者，你若是有机会被他看中，未来前途必定无量！” 楚国最强大的修行者吗…… 相比于同龄人，如巨人般人高马大，五官粗犷的梁羽面无表情地想道。 换做前世，不过是一个我一拳就能打死的货色，这一世居然要我俯首称臣？ 虽然没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元婴境修士。 不过他的父亲梁守已经是金丹境大圆满的强者。 窥一斑而见全豹。 虽然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但梁羽依然能够从中判断出，元婴境的实力大体也就与种道境持平。 而种道境的强者…… 前世自己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了。 没错。 这位来自西楚的“小霸王”，便正是在内院之争中大放异彩，如太阳般镇压群雄的最强天骄。 ——“武痴”吕焱。 在父亲叮嘱的时候，吕焱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或者其他情绪，只是静静地听着。 很快，他们便跟随着大队伍出了城，来到了一座山林面前。 楚襄公是一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一举一动间似乎能够给人们带来极强的威压，实力不足者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但这一切在吕焱的眼中，都像是一只黄尾巴的狐狸在扮作老虎般可笑。 “这位便是声名赫赫的‘小霸王’？” 突然，楚襄公不知为何将视线调转向了吕焱，含笑说道：“听闻你五岁便力可扛鼎，此言可否属实，而非你父亲胡说？” 有人偷偷摸摸地观察梁守的神情。 吕焱的表现虽然神异，却罕有人亲眼所见，自然觉得那是假的，乃是其父亲为了博取眼球，虚张声势。 没想到，楚襄公的突然发问，却并没有令梁守露出慌乱窘迫的神色，依旧气定神闲，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自得的弧度。 果然，吕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力可扛鼎算什么难事，居然还需要我父亲胡说？” 此言一出，就连楚襄公都微微一怔，更别提在场的其他人了。 楚襄公哈哈大笑：“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你这‘小霸王’还真是名副其实，果然霸气！” 殊不知，前面梁守还可以保持淡定，听到这里，心情顿时就只剩下了紧张，生怕吕焱说错话。 “好，好，好。” 楚襄公连说三个好，转而望向在场的其他豪绅子弟，说道：“今天冬猎，谁敢与梁家‘小霸王’一较高低？胜者我大大有赏！” 没想到吕焱又说道：“大王，寻常金银珠宝我不稀罕，请不要将我与这些货色放在一起对比。” 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吕焱，料想过他胆子大，没想到胆子竟然大到如此地步，简直要把头顶的这片天都嚼碎吃进肚子！ 一众同龄人中，好胜心强的男孩更是直接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向了吕焱。 他们都是各自家中，消耗大量资源的灌注下培养出的后辈，一向是以“佼佼者”着称。 哪里容得下别人如此轻视？ 而且这个人还是“小霸王”！ 楚襄公也不恼怒，笑着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吕焱微微揖首，说道：“封侯拜相，吞并草原，我愿意成为您手底下最锋利的宝刀。”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纷纷动容，骇然望向梁守。 在他们看来，一个九岁大的孩子是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的，可梁守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让自己一个九岁大的孩子，说出“想要封侯拜相”的话的？！ 楚襄公神情也变了，多了一份惊异以及难以掩饰的欣赏。 换做他人敢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恐怕他早就将其清除了。 可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位九岁的儿童。 哪个元婴境修为的国主会对一个九岁大的儿童有戒心呢？ 楚襄公点了点头，抬头时神情就又恢复了淡然，他平静地扫过每一个面露愤怒的稚童的脸，说道：“小霸王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他不要金银珠宝，他只要封侯拜相。”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冬猎，谁若是能够带来一头赢过小霸王的猎物，谁便是本王册封的游骑将军！” 因为吕焱的缘故，今年冬猎的奖励，竟然变成了小辈之间的一个官职！ 虽然只是一个武散官，但要知道吕焱才九岁啊！ 如果他九岁就当上了这个“游骑将军”，那么保不准三十不到，就可能成为楚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梁守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深深的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在大王的面前居然表现得如此之好，三言两语便为自己谋来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等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又顿时浮现出了狂喜之色。 身为父亲，吕焱的实力他最了解，传言没有半点虚假，甚至还说轻了。 倘若楚襄公真的兑现了这么一个承诺，那么梁家的飞黄腾达就将要指日可待了！ 感受着四面八方兴奋激动，眼睛里仿佛有火焰跳动的目光。 楚襄公淡淡说道：“出发，时间就定在日落之前结束，莫要让本王失望。” 第462章 战利品与猎物 因为彩头的缘故，冬猎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十几个年轻人颇为艰难的尝试爬上幼马的后背。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耳边响起了一道清晰的嗤笑声。 相对于他们来说，身材高大的吕焱骑着骏马像是一阵风般掠了出去。 无数高官的家眷看到这一幕发出惊讶的声音。 吕焱骑得可不是幼马，而是血统纯正，未经阉割的成年黑马。 这种马性子最为桀骜难驯，除非是经验丰富的马夫，寻常人敢强行骑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摔下踩断脊椎。 而吕焱竟然能够如臂使指般的驾驭它…… 光这一点，就已经彰显出吕焱的强大与不凡，至少甩了同龄人十几条街。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男孩来说，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又羞又恼之下，几名男孩终于爬上了马背，一夹马腹，身影也窜了出去，只是速度显然远不及吕焱。 “看来要恭喜梁大人咯。”有官员眼尖心明，提前对着梁守恭维道。 “哪有哪有，结果还没出呢，可千万别这样说。”梁守笑道。 这也不算假谦虚。 因为冬天许多野兽都进入了冬眠，吕焱有实力不假，可如果日落之前运气不好，一直碰不到足够分量的猎物的话，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 “得看天命了吗……”梁守望向天空那轮炽白的太阳，眯着眼睛心想。 ………… ………… 一涧溪流。 两岸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树。 李纯妃一袭红衣，浑身染血，艰难地站在水面旁，难以置信里面那个肮脏狼狈的女孩竟然是自己。 这一世的她，在九岁之前相对来说是颇为幸运的。 虽然家族不算显赫，但好歹衣食无忧，给予了她一定的施展空间。 再加上失而复得的父爱与母爱，远比上一世更加美丽的容颜……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满足，但却都在一天之内彻底化为废墟。 李纯妃察觉到自己太过安逸了，在爱的保护下，她以前赖以生存的敏锐直觉几乎退化到了负数。 一个不小心，几乎满盘皆输！ 过往积累的所有努力，几乎统统化为了泡影！ 楚国位于西部，往年的冬天再冷也就是在零上几度盘旋。 但今年突如其来的大雪，导致整个大陆的温度都在骤降。 平时待在城里，李纯妃倒是没什么大的感觉，但现如今身负重伤，体内修为不稳，顿时感觉到了寒意包裹住了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虽然不知道这座山林的深处会有什么野兽，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李纯妃拖着身体艰难往前。 这里已经不适合驱马疾行，所以进来后没多久，李纯妃便将刀深深地扎入了蛟马的臀部，与此同时飞身一跃。 换作一般情况，使用了这招，李纯妃觉得自己是有八成机会逃脱的。 可面对的对象乃是十二个天骄中的某一位，李纯妃连欺瞒成功的三成把握都没有。 所以她只能往深处躲。 但才刚过去几分钟，李纯妃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 茂盛的草丛中走出一道瘦小的身影。 是修为差一点的历练者。 可见到出现的人是她，李纯妃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的喜色出现，反而是直接沉入了谷底。 要死了吗？ 这么快？ 李纯妃的脑海中也刻有一道深深的执念，那就是尽可能地在这世界里活得尽可能的久。 过早的离开，等于提前宣告失败！ “你是谁？”李纯妃身负重伤，自知已经没有能力对付对方，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尝试拖延一下时间。 没想到男孩微微一笑，竟是真的说了：“诸葛弘毅。” 竟然是他！ 李纯妃心底一震，第八峰峰主，诸葛世家的天骄！ 自己一上来就碰到如此恐怖的角色，而且还是敌暗我明的情况，难怪输得一败涂地了！ ………… ………… 轰隆！ 山林之中响起一道爆炸般的轰鸣声。 密集的龟裂纹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沙尘扬起，树木崩塌。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躺在裂纹的中心，胸前的铠甲已经崩碎，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缓缓从沙尘中走出的身影，惊恐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无故对我出手？” 太小了。 与自己相比，这个男孩也太小了，最多也就十三四五的年纪！ 可就是这般年纪，对方却打得自己毫无反手之力，重伤垂死！ 要知道他可是金丹境初期的修士，在同龄人中都算是佼佼者了。 可今天却不明不白地输给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孩子…… 很难想象，如果给他知道对面的男孩远比他猜想的还要年轻，仅仅九岁的时候，他又会作何感想。 吕焱从烟尘中走出，来到男人的面前，瞥了一眼对方额头上的月亮标志，平静地俯视着他，说道： “河国的人……你为何来我楚国？” ………… ………… 还没到日落的时分，吕焱就已经背靠着那轮燃烧着的火球，骑着大黑马从山林中缓缓出现。 与去时的狂傲相比，此时的他多出了一份静谧无声的肃杀。 “你们快看他怀里！” 人们指着吕焱惊道。 原来他的怀中竟然多出了一位红裙女孩，虽然看起来极其瘦小，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甚至已经到了晕厥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女孩昏睡安静的容貌也让场上不少人大吃一惊，男孩更是心生妒火。 一位好运连连，趁着棕熊冬眠的时候猎杀成功的男孩上前一步，讥讽道：“梁羽，这就是你的猎物？一个从山里捡回来的女人？‘小霸王’不过如此！” 男孩看到吕焱身后没有一个猎物，自认为胜券在握，大局已定，自然不吝将刚才所受到的轻视尽数返还。 没想到还未等吕焱说话，他的父亲就上前扇了他一巴掌：“孽障，给我闭嘴！” 男孩从未从宠溺自己的父亲脸上看见过如此可怕的神色，愤怒的火焰像是要把自己给吞没了一般，即便委屈至极，嘴唇嗡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吕焱走到众人面前了。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那说话的男孩一眼，探出手往身后的腰间一摸：“这女人是我的战利品，而猎物……是他。” 吕焱摘下了那事物，往地上一扔，正好咕噜咕噜地滚落在男孩的面前。 “啊！” 男孩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死去的男人的头颅，当即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惊叫着往父亲的身后躲避。 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偷袭杀头熊已经算是胆魄惊人，哪里见过杀人的？ 场上一片哗然。 没有人想到，吕焱带回来的猎物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怎么算成绩？”有男孩壮着胆子，小声问道。 论凶悍，显然还是棕熊更胜人类一筹。 楚襄公却是放声狂笑，转身就走。 孩子们呆住了，大王走了？可还没宣布谁才是这场冬猎的胜者呢！莫非是想要赖账？ 有眼光毒辣，修为颇深的官员面色复杂地盯着地面上那颗头颅，忽而叹声道： “竟然是河国的月卫，实力最低也有金丹境了，观其血液尚有余温的情况来看，定是前不久所杀。” “梁羽竟然能够做到这一程度，哪里还需要大王宣布结果……” 第463章 东海怪童 东海小岛。 男孩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两座坟墓无声地磕了三个头。 墓碑上字迹端正秀丽，分别写着： 吾父符阿之墓。 吾母郑妹之墓。 一对为了孩子终日操劳的父母死在了一场山洪当中。 男孩实际上已经料到了那一天，但却并没有告诉他们，而是提前准备好了这两块墓碑，等事情发生后，将他们埋了进去。 他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怪童”。 从不结交好友，沉默寡言，终日蹲在一块石头墩上望着东海的方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更多人认为他是痴呆。 如今怪童的父母也死了，村民们难以想象，这么一个九岁的痴呆儿该怎么在这艰难的海岛上继续生存。 出乎众人意料的。 一天、两天、三天…… 怪童家没有一点声音传出，再也没有人在石头墩上见过怪童。 于是有大人相约在一起，踹开了怪童家的大门，进去后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人们怔住了，心想。 怪童哪去了？ ………… ………… 一望无垠，波澜起伏的海面上。 漆黑的乌云覆盖千里，可以从云层中轻而易举地看见有雷霆在里面若隐若现，倾盆大雨已经下了好几个日夜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附近，正巧又望向了乌云的下面，定然会被吓得大惊失色。 因为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漆黑的云层下方，竟然还有一艘竹筏在平静地前行着。 而且那上面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 男孩？！ 脸蛋灰扑扑的男孩盘坐在简陋的竹筏上，明明身处于风暴之中，却没有露出半分的慌乱之色。 也不划桨，也不判断方向，任凭海浪推波助澜，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会前往何处。 因为他早就已经看过了自己的命运。 二十一岁的时候才会是他的死期。 换言之。 二十一岁之前，他拥有着一张绝对的“不死符”！ 心中这般想着，竹筏却突然翻了。 男孩心中微微一惊，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一头青牛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让你卡bug！ 汹涌的海浪如同一张巨口，无情地将男孩吞没。 玩脱了…… 这是男孩意识断片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 齐国。 “好了，下课。” 头发斑白的老师话音落下，在座的所有学生连忙起立，向对方行礼，表示感谢。 刚做完这一切，一道瘦小的身影就如同利箭般从门外冲了进来。 那是一位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瘦小，但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他熟练地从老师的手中接过课本，随后又将桌面上的所有物品堆放整齐，放进了身后的书箱。 老师走出课堂，男孩正准备紧随其后，一旁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其拉到了一处隐蔽的拐角。 那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郎，皮肤黑黑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精明劲。 男孩看见是他没有丝毫的意外，应该是相熟之人，问道：“怎么了？” 少年表现得十分兴奋，强忍激动，俯下身子对着男孩的耳边窃窃私语道：“小牧，今天来大单子了，只要你今晚做出明天月测的卷子，我再交给那周轩，他足足给二十两银子呢！” “二十两？！” 男孩大吃一惊，这可是他重生后从未见过的大数字，即便两人五五分润，也能有十两银子进袋。 有这笔钱，他不知道能做多少事情。 至少不用再跟在老教师的后面打杂过日了！ 男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皱眉问道：“可咱们哪里来的明天的月测卷子？” 提到这里，少年的神色就开始变得紧张了，他四下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偷窥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团纸塞进了男孩的衣服中。 “这……？！”男孩浑身一震，自然猜得出对方塞进衣服的是什么东西。 可他是怎么拿到手的？ “别问了，我趁里面上课没人，溜进去顺的。”少年压低声音，快速地解释了一遍。 “那咱们被发现不就惨了？”男孩有些迟疑不定。 少年急了，说道：“我有没有这十两银子，都能活下去，无非就是能不能去听雨楼找小雨姑娘，你呢？今年冬天这么冷，你没这点钱傍身怎么活？” 少年的话一下就戳中了男孩的窘迫。 是啊，今年的冬天太冷了。 没有修为的男孩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真正的“冷暖”。 “……好。” 男孩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被称之为“小牧”。 他自然便是在外界赫赫有名的古国“梅王”，第十峰的主人，棋道天骄，秦牧生了。 实际上他也九岁了，但好像因为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的原因，他的身体落下了病根。 比同龄人矮小还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无法修炼了。 秦牧生体内的修为就像是凝滞了一般，九年如一日，动都没动。 听着“剑王子”、“小霸王”的传言，他自然不难猜出那是和自己一样的“天外来客”。 而对方已经声名鹊起，自己却还在泥潭中摸爬滚打，艰难度日。 这种差别，无疑是让秦牧生的心底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 幸好，他还没有被击垮，记忆虽然模糊了，智慧还在。 “今晚回去就把试卷写了。”秦牧生心中打定主意。 早些年的时候，他还有一位老妇人收养。 可那位老人家刚把他带到了六岁，自己就驾鹤西去了。 于是秦牧生不得不自力更生，想尽一切办法生存。 帮人写作业，便是他开拓的一门最赚钱的生意。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替老师收拾东西的打杂书童，懂得知识竟然比十五岁的孩子还要深？ 秦牧生想的终究是简单了。 写完试卷，还未等他把银子收回，老师就已经发现了卷子数目不对。 少年没过多久就被抓到了，在父母的混合双打下，不得不供出了秦牧生的存在。 每一名学生都是私塾里重要的经济来源。 所以少年自然是不会被开除的。 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替代的打杂就不一定了。 那天离开，少年鼻青脸肿的出现在秦牧生面前，羞愧不已地将自己的所有身家——三两银子，全数交给了秦牧生。 “对不起啊小牧，这是我存着去看小雨姑娘的钱，现在都给你了。” 然而秦牧生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收少年的钱，在漫天大雪中径直地离开了。 第464章 青簪真身 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陈国不是大国，没有充足的国库可以赈灾，自然也陷入了危机当中。 听闻天寒地冻之下，现在陈国四处都是饿死、冻死的百姓，举国上下怨声载道，仿佛化成了一口凝实的黑锅，直接倒扣在了皇宫的头顶。 如此盛况，自然是少不了那些官员的上书。 近一个月来，飞入陈宁公书房里的奏章就像是雪花一般，堆砌成山。 虽然每一封信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事情极端详实，十万火急，但只要细细查看，就能从字里行间中发现，其实写的都是一个意思： 粮食！粮食！ 再不给粮食，百姓就要造反了！ 这可是难坏陈宁公了。 换作和平时期，他这个才能平平的君王还能通过纳谏的方式稳固局势。 可现在举国动荡，局势不安，聪明的官员都知道此时应该明哲保身，若非对自身的策略拥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贸然发言，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陈宁公一下就成为了一只无头的苍蝇。 现如今，他每天每夜都睡在书房里，通宵达旦地与信任的手下商议对策，就连西宫都没时间去了，更别提这冷冷清清的东宫了。 时间荏苒，一代新人换旧人。 只要国君是一位合格的皇帝，无论是出于欲望，还是权与利的置换，后宫里的嫔妃都只会多不会少。 当然，最美丽的那朵花还是那位风韵犹存的西宫娘娘。 九年过去，前王后在所有人心中的印象越来越淡。 尤其是在三年前，西宫萧氏成功上位，成为了新一任的王后娘娘之后，宫内更是无人再敢提起前王后的存在。 之前留在东宫，但凡有本事的下人，都早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即便去不了最好的西宫，也投身到了其他的嫔妃手下。 毕竟待遇再差，也不可能比连主人都没有的东宫还要差了。 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皇宫里面的苦命人。 这日正午，姜陵照常在书房里练字，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可今日练字却屡次被寒意冻醒，无法聚精会神。 姜陵抬头望向炭盆，发现里面竟然连一块炭都没有，怪不得屋子里这么冷。 姜陵走到门口，紧了紧衣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出乎预料的，青簪今天竟然没有在劳作，而是坐在小院里的石椅上，失神地望着手心，直到姜陵走进都没有察觉。 姜陵低头望去，看出那是自己母亲的遗物，没有多想，推了推青簪的肩膀，说道：“青簪，屋子里没炭了。” 青簪猛然惊醒，腾地起身收回手帕，慌乱地拍了拍衣服，说道：“没炭了？肯定是那群见钱眼开的东西没去领，你等等，我这就去替你找来。” 姜陵不疑有他，回到书房。 等了一会，青簪果然抱着炭进来了。 跃动的火光驱逐了寒意，很快姜陵就沉浸在了书法里。 青簪则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明明已经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妇人了，青簪在姜陵面前的表现得却总像是一位妙龄少女。 她一只手在桌上撑着下巴，眼神慵懒地看着姜陵倒水，研墨，提笔，写字…… 姜陵练字是为了平复修为得不到寸进的焦虑，同时也在思考未来。 青簪看姜陵行云流水的练字，同样也会难得的生出平静的感觉。 换作以往，青簪绝对会在姜陵的耳边喋喋不休，抱怨西宫那位贱人，抱怨那个负心的老东西，抱怨苍天，抱怨大地…… 偶尔还会抱怨姜陵这个只知道练字的书呆子。 但今天的她却罕见的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书房里难得清静，姜陵心想或许以后就这样也不错。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很快青簪就忍不住了。 她半个身子卧在书桌的一角，随意地提起一支小楷笔，在墨水中乱画，“平安，你说你们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青簪对姜陵从来没有主仆之间的谦卑。 姜陵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作写，“青簪，我才九岁。” 言下之意，你问一个九岁的孩子人活着的意义，还不如问问他晚上吃些什么。 青簪嘴角一撇，不屑道：“你九岁？你要真九岁，我把头拆下来给你当球踢！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妖孽！” 姜陵懒得理她，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 青簪自讨没趣，“切”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姜陵一人。 按道理来说，没有了青簪的干扰，姜陵今天的功课应该格外顺遂。 可接下来的练习，姜陵的手却是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是冷的吗？不像。 姜陵决定休息一会，走到窗台前，两只小短腿艰难地爬上椅子，旋即伸手一推。 湿润的空气顿时被寒风裹挟着吹送入鼻腔。 本应明亮的天空被灰蒙蒙的云层覆盖，大雪纷飞，压弯了院子里的树枝，却没有一个人清理。 姜陵望着这片天色，眉头一皱，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要下雨了？” …… 青簪走到了一个房间，顺手关紧了大门。 她转身望向屋子，一切都显得那般破旧，灯盏裂了，桌子霉了，屏风旧了……天花板更是好像成为了蜘蛛的乐园，灰白的蛛网密布，它们在这处常年无人的厢房里尽情地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这里是被严令禁止进入的地方。 就连姜陵都没来过几次，更别提寻常的下人了。 然而青簪却好像对这里极为的熟悉。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屋子。 伴随着青簪的脚步逐渐往深处移动，油尽灯枯的灯盏上陡然亮起了一簇火焰，开裂发霉的紫檀木桌的表面上一层油光闪过，紧接着便焕然一新，光可鉴人。 道路上的屏风缓缓朝着两面舒展，上面雕画着的龙凤仿佛要从里面飞出一般栩栩如生。 天花板上密集的蛛网消失了。 枯萎的植物摇曳生辉，一股清新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飘香入鼻。 同样的一间房，好似伴随着青簪的走入，注入了磅礴有力的生机，刹那间便展现出了翻天覆地的一面。 屋子的尽头摆放着的是一张冰凉的大床，昂贵的紫色罗纱如瀑布般倾泻在上面，朦朦胧胧，依稀可以看见床上空无一人。 青簪走到床前，摘落发簪，墨发垂落的同时，仿佛有某种禁制突然被解开了。 青簪的墨发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从发根开始化为银白。 不仅如此，她的耳朵、瞳眸、牙齿、双手、身形，也在发生变化…… 仅仅只是几步路的功夫，青簪就已然化成了一头狐面人身的怪物，浓烈的妖气在房间里面横冲直撞，却没有半分的泄露。 难以置信。 入宫前就跟随在前王后身边的婢女，真身竟然是一头狐妖！ 现如今，它更是陪伴在一位王子的左右！ 闻着房间里熟悉的气味，青簪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最终缓缓地靠在了床边，呢喃自语道： “看来你最后一个条件，我做不到了……” 第465章 雨雪交加中的刺杀 夜逐渐深了。 书房的门被准时推开，青簪端着饭菜进门了。 若换做以前，姜陵定然会对饭菜的香味不为所动，定定地站在桌前挥斥方遒。 可今天却不一样。 阴霾飘雪的天让姜陵没有丝毫练字的兴致。 两人在桌子前相对而坐，饭菜不同寻常的不是御膳房特意为东宫而留的“冷饭”，而是一碗冒着腾腾热气，撒上了火红的小米椒和细碎的青葱的鸡蛋面。 这毫无疑问是青簪做的。 因为对方只会做这一道饭菜。 姜陵和青簪两人不约而同沉默地拿起了筷子，没一会屋子里便响起了哧溜溜的声音。 阴沉到了极致的乌云终于抵抗不了压力，细密的雨开始滴滴答答地砸落在院子。 寒气吹送，即便屋子里烧着金贵的炭，姜陵也仍然感受到了有一股刺骨的温度。 青簪忽然开口说道：“一会我要出去一趟。” 一个婢女对王子申请要出去办点事。 这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但这位婢女没有称呼王子“殿下”，还与对方相对而坐在同一张桌子 面前，毫无忌讳地吃着同一口锅煮出来的面…… 怎么看，青簪都不像是会对姜陵请示的人。 姜陵的脸埋在那张比他头还大的碗里面，没有抬头，“雨要下大了，一会你要为我研墨，不准出去。” 一般情况下，王子自然是能够对一位婢女颐指气使的。 可在这个屋子里的王子不是一般的王子。 婢女不是一般的婢女。 自然也就不是“一般情况”能够预料到的了…… 青簪柳眉一横，一把将那碗从姜陵的手中抢了过来，汤水撒了一桌，“那你别吃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瞥了青簪一眼，起身就走回到了书桌面前。 “书呆子……书呆子！跟你娘一样，是个书呆子！”青簪暴跳如雷，怒骂道：“但你这倔脾气可一点也不像你娘，她可从来不会气我！” 姜陵提笔沾墨，充耳不闻，在纸页上徐徐作写。 “谁管你……”青簪放下碗，骂骂咧咧地就要从屋子离开。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青簪下意识地一躲，一块墨锭正好擦着她的鬓角飞出屋外。 青簪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望向在椅子上站起的姜陵。 “不准走！”姜陵脸色阴沉至极，“你要敢出去，就别再回来了，我是不会去接你的！” 青簪心脏一颤，第一次感觉自己仿佛与对面的男孩建立起了某种联系，双脚在地面上扎下了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她让她不要离开。 可很快，一股更加强烈的情绪瞬间就将那份情绪挤到了一旁。 “不用你接。” 青簪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转身顶着风雨走出了屋子。 姜陵两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青簪离去的方向，心乱如麻。 不过是一个幻境里面的角色而已，抱守本心，不要迷失…… 可想归想，姜陵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异常。 这一场大雨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事情快要发生，没有成功阻止青簪离开，那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将要面临一次后悔。 他要追上去吗？ 他追上去结果有可能改变吗？ 姜陵不知道答案，但却已经开始察觉到，伴随着记忆的抹除，以及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 渐渐地，他的记忆已经开始出现了紊乱，思想更是出现了一定的“迷失”。 如同一艘导航失灵的邮轮，在浓浓的迷雾风暴之中，彻底的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什么才是事实？ 姜陵的心底涌现出一股莫大的恐惧感。 ………… 雨雪交加，乌云密布。 凛冽的寒风像是一把把看不见的刀般，刮在人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刺得生疼。 今夜的皇宫格外的安静。 除了风雨无阻，需要照例巡逻的侍卫之外，绝大多数的宫女太监都已经缩到了殿内。 正因如此，所以街道上除了侍卫所穿兵甲沉重的摩擦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之外，其余的，也就是只有风雨的声音了。 偌大个皇宫，连猫叫声都没有，风雨冲刷了一切，掩盖了一切。 静得出奇，静得要死。 黑夜里，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穿梭在宫檐上的阴影里。 哪怕脚底下正好就有一队巡逻队路过，他们也依然发现不了这道身影的所在。 狐族本来就是天生的潜行者，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帮助，更是让其行动隐蔽到了极致。 想来除非是金丹境大圆满级别的强者格外留心。 否则的话，寻常的侍卫，恐怕也就只有到临死前的一刻，才能窥见对方的真身了。 这道身影的主人自然是青簪。 看她行进的方向，目标非常明确，正是目前六宫之中最为繁华的西宫。 若换做往常，此时的西宫定然还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样子，毕竟现如今还有谁人不知王后娘娘喜欢看戏。 但凡是都城内叫得上名号的戏台班子，都曾被她召见入宫。 只是今夜突发暴雨，再加上特殊时期寻欢作乐容易遭到群臣攻讦。 所以即便是盛极一时的西宫，也不得不为了某位王子的将来，强压性子。 青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后萧氏的屋顶，屏息凝神片刻，听觉适应了雨声之后，很快就从中分辨出了其他的异响。 “母后，我们这么做，若是被史官记入册中，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说话的是一个少年，不难听出是当朝的三王子陈卫。 此时的他语气纠结万分，像是对某个决定顾虑重重。 萧氏则保持着她一贯的跋扈作风，嗤笑一声，不屑道：“史官？史官算是什么东西，等你坐上国君的位置，谁不愿意改史就把谁脑袋砍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助你父王度过这个冬天，为你在百姓的心中打出声势。” “你以为你带一支小小的万人军队你就够格坐那位置了？” “声势！最重要的是声势！那群百姓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陈卫似乎被说动了，迟疑地说道：“那父王那边……毕竟她是前王后，要真这么做，不会连累到母后？” 提及“前王后”，即便已经过去九年，萧氏的眼中依然有仇恨与快然之色浮现。 她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端起来桌上的茶，望向面前不远处的儿子微微一抿： “你知道母后为什么能推翻她，取而代之吗？” “孩儿不知。”陈卫摇了摇头。 “聪明。” 萧氏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美，放下了手中的茶水，从座位上缓缓走下：“有些事情，就像是你不能开口说一样，王上也不能，往往只能做到点到为止。” “那个笨女人听不懂意思也就罢了，有时候居然还反其道而行之……呵呵，她不死，谁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氏头顶的天花板突然炸开了，滚滚风雪呼啸着闯入殿内，撕裂了炭火跳动所散发的温暖。 砰！ 一声巨响，萧氏和陈卫两人齐齐猛然抬头望去。 当他们看到有一道黑影破开了瓦砾，如同杀星降世般，裹挟着冰寒刺骨的杀意，对着萧氏悍然爆射而去的时候。 两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猛然大变。 “尔敢？！” 阴影中，一道寒芒突然拔地而起，将整座大殿照得一片通明，对着那道黑影便是直接劈了过去。 王后的寝宫竟然藏有一名足有金丹境大圆满的强者！ 这事陈宁公知道吗？ 第466章 为了NPC的冒险 王后娘娘遇刺了。 此消息一经传出，哪怕是午夜时分，哪怕是风雪交加，也顿时引起了皇宫内一阵轰动。 事关萧氏，陈宁公本来还在夜议国事，收到这消息，连满屋子的谋士都顾不上了，身影如闪电般掠过大殿，来到西宫。 彼时的西宫，大殿内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四处都是驻扎游走的兵士。 陈卫刚看到陈宁公出现，便直接迎了上去，张口欲言。 “闲话不多说，现在我只关心两件事，你母后怎么样了，那刺客身在何处？”陈宁公直接伸手打断了孩子的话。 陈卫微微一怔，随后乖乖说道：“母亲受了点伤，但性命无虞，刺客被孩儿击伤，已在两刻钟前逃出了西宫。” 性命无虞…… 听到这话，陈宁公的脸色舒缓了一下，双手放回身后，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陈卫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脑海里组织语言，随后开口：“当时孩儿在母后这里请教该如何为父王分忧，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刺客突然从天花板破屋而入。” 陈卫眼中浮现出后怕的神色，说道：“若非孩儿正好在场，击伤惊退了那位刺客，恐怕以母后的实力，十死无生！” “但即便如此，孩子也仅仅只是能做到惊退对方了……” 陈卫满脸羞愧说道：“对方修为高深，手段诡谲，逃跑前，竟突然使用一枚暗器打在了母后的右腿……” “什么？！” 陈宁公又惊又怒，说道：“你不是说你母后没事吗？” 说着，陈宁公就越过陈卫，直接大步跨入了殿内。 一路上，所有宫女太监见到陈宁公出现的那一刻，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慌乱的神色，旋即忙不迭地下跪。 “见过王上！” 陈宁公无视了这些参拜，穿过众人，一路走到了大殿的尽头。 那张贵气逼人的红色大床上，美艳的妇人脸色煞白，几位太医明明就在床边不远处，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医治的。 陈宁公见状，勃然大怒：“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王后遇刺，为什么你们站在这里就跟木头似的，不上前医治？是觉得脖子上的东西太沉了是吗？！” 见陈宁公震怒，几位太医脸色一变，当即就跪了下来。 “大王，不是我们不愿医治，而是王后娘娘不给我们医治啊……”有位老太医解释道。 陈宁公怔住了，转头望向床上的妇人，既心疼又茫然，“蓉儿，你这是何故？” 床上的王后用那张惨白的脸冲着陈宁公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臣妾的身体，只属于王上，怎能被这帮臭男人所看？还请王上为臣妾上药。” 陈宁公身躯微震，这才想起了陈卫说过，萧氏伤的是腿部。 懂事的太监从太医的手上接过药物，送到了陈宁公的手边。 陈宁公的神色像是动容了，眼神温柔，语气却是复杂至极地说：“王后，你这是何苦……” …… 陈卫在殿外等了足足两刻时间，陈宁公才从殿内走出。 “父王。”陈卫恭敬行礼。 “那刺客呢？”陈宁公脸色面无表情，语气却是森然阴沉，透露着一股凛然的杀气。 “这风雪阻碍了我们的搜寻，不过皇宫虽大，却必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天明之前，必然会找到他的藏身之所。”陈卫咬牙切齿道。 “带我去看看你们遇刺的地方。”陈宁公毋庸置疑地说道。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当时王后遇刺的地点。 陈宁公先是看了一眼头顶那块崩毁的天花板，随后目光直接落在了地面上的一滩血迹。 天寒地冻，血迹虽然凉了，却还没有干涸，仍然能够闻得出上面有一股浓烈怪异的味道。 陈宁公眉头一皱，走到血迹的一旁，忽然目光一顿，在毛毯上发现了一撮几乎微不可查的白毛。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说是你惊走对方的？那刺客的实力应该比你弱？” 陈卫的实力虽然比不上依然名动天下的“剑王子”、“小霸王”之流，但也已经达到了练气境后期，有可能在二十岁之前凝结金丹，也算是一位天之骄子了。 否则的话，他根本没有竞争那把交椅的资格。 陈卫后背一凉，连忙说道：“父王，此事儿臣不敢下定论，或许是对方察觉行踪暴露，于是一击不成，远遁而逃也不一定。” 陈宁公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冷声下令： “传我旨意，大搜六宫，但凡有人胆敢窝藏妖蛮，株连九族！” 陈卫原本想直接应下，但还未开口就反应过来了，随后浑身一震。 刺杀母后的那名刺客，竟然是一头妖蛮？！ 难怪它的气息波动那般诡异了！ ………… 雨越下越大了，却再也无法遮掩住人们的脚步声。 因为今夜的皇宫，注定要鸡犬不宁，无法安然入睡。 陈宁公作为一名春秋鼎盛的君王，实力高深，威名远扬。 即便这场大雪给他增添了不少的烦恼，也依然掩盖不了他那过去种种加身的璀璨光环。 所以，陈宁公的旨意一经传出，所有侍卫顿时不再留有任何顾虑。 此时别说那些经常去到的地方了，就连各路嫔妃的寝宫都在被侍卫大肆搜查，为的就是尽快抓出那名胆敢刺杀王后娘娘的妖蛮。 是的，皇宫内竟然被一头妖蛮潜入了进来，而且险些成功刺杀了王后！ 可想而知，此事一经确认，顿时再度掀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如今的皇宫人人自危，巡逻搜查的侍卫看似铁面凛然，但实际上心底也在发憷。 毕竟谁人没听说过妖蛮的可怕？ 生啖人肉，痛饮人血…… 几乎所有人在年幼无知的时候，都曾被母亲以妖蛮的故事震慑。 那些大修行者自然是不害怕的，可他们呢？ 他们这些底层的兵士，反倒是害怕自己真的碰上了那头妖蛮。 无声的恐慌与冰冷的肃杀仿佛融进了这场雨雪里，悄无声息地就将整片皇宫都给笼罩了进去。 …… 在所有人都暂时性忽略的东宫。 静坐了一夜的某位王子突然发疯，砸毁了手中的毫笔，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架子上抽出了那把油纸伞，骂骂咧咧地顶着风雪撑开伞，推开了门： “我真是脑子抽了，明明没有半点修为，居然要为了一个npc冒险……” 第467章 青簪的故事 皇宫原本应该是金碧辉煌，连绵成群的。 平日里生活在这宫墙的里面，抬起头就感觉自己住在一口四方的井里，即便衣食无忧，即便贵人几分，见惯了广阔自由的天地，心底总会生出几分憋屈与郁闷。 仿佛是一只被绑住了翅膀的鸟儿，无法自由地腾空飞翔。 只能傻傻地待在原地，畅想宫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雨雪霏霏，今夜的皇宫隐没于黑暗里，一道道全副武装的身影杀气腾腾地出入在人们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越来越深，雨雪越下越大，天气越来越冷了。 可那名行刺了王后的妖蛮依然不见所踪，仿佛消失了一般，所有人都找不到它的藏身之地。 陈宁公得知此事，勃然大怒，认定了六宫之中定然存在内应，要求陈卫不惜一切代价彻查此事，明天天明之前找出凶手，否则的话唯他是问。 压力就这么一层一层地往下传。 承载着货物的船舟自然是被剥削得最严重的，到最后侍卫就跟疯了似的，在虚无缥缈的“赏赐”与铁血无情的“惩罚”面前，被逼得不眠不休地进行排查。 没有人注意到。 在阴影里，有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轻描淡写地穿过了层层包围，出现在了一座园林的里面。 这里是前王后刚封为王后时，陈宁公专门为她所兴建的地方。 自前王后死后，陈宁公专宠萧氏，慢慢地，除了打扫的太监宫女，也就没人愿意来此地了。 滴答滴答。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密集的声音。 如此突如其来的异响，自然瞒不过藏在园林里的存在。 事实上，即便有雨雪模糊打散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姜陵也依然闻得一清二楚。 孩童的嗅觉还是非常敏锐的。 姜陵循着气味迈开步子，径直地走向了一座造型精美的山体内部。 这是由皇宫中的大修行者，动用修为从山脉中切割搬运而来，经过了后期艺术雕刻处理的“真山”。 与假山相比，它更加庞大，更加真实。 ——自然也更加适合藏匿某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 姜陵走到一处停下脚步，磅礴的水流从山体上倾泻而下，遮掩了水流背后应该存在的洞口。 “青簪，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别以为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 姜陵望着水流平静说道。 久久的，没有出现任何回应。 “行，你装是。” 姜陵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同时握住伞柄，打算顶着水流往洞口中走出。 但是，如此大的雨水，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厚重的雪花，哪里是一个没有修为的九岁男孩的气力能够顶住的？ 即便他已经用上了两只手了。 当姜陵身入水流当中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脚底一滑，当即就要从山上栽倒跌落。 失控的重力降临在姜陵的身上。 “哼！” 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冷哼。 随后，一只手如同闪电般从水流的背后探出，抓住姜陵的领子就直接拉了进去。 “阿嚏！” 浑身湿透的姜陵打了一个寒战，抬头望向面前的身影，果然是青簪。 只是与中午的时候相比，她的脸色极其憔悴，苍白得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女子一般，没有丝毫血气。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青簪提着姜陵的领子将他拉到面前，挑眉道。 姜陵却一眼看见了她腰腹间那道狰狞的血口。 “谁伤了你？！”姜陵脱口而出。 “切。”青簪将姜陵放落在地，也坐了下来，“就你这只会练字的书呆子，半点修为都没有，难道还能为我报仇？” 姜陵习惯了她的毒舌，没有理会，而是趴下身子，仔细端详青簪的伤口。 还未等他看清，青簪就一巴掌糊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的脑袋推到了一边。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你这小子才九岁，但人小鬼大的，四舍五入相当于男人！” 姜陵没有继续尝试，因为光从青簪的脸色和如同等死般的行为，就已经可以对伤势推测一二。 一股空落落的感觉在姜陵的心中升起。 姜陵呆呆地看着面前病弱的女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没有穿宫装，不在劳作的青簪。 即便显得弱似一折就断的柳枝，青簪也美得不可方物，与他记忆中的“青簪”有着云泥之别。 青簪忽然伸出手拂过姜陵的脸，罕见地没有露出骂骂咧咧的神情，柔声道：“好像我还从未跟你讲过我的故事，要听听吗？”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狂风暴雪，里面是依靠着山壁的女人和孩子。 姜陵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一段人生便在姜陵的面前展开了。 …… 我的出身其实并不差，虽然不住在陈国的都城，但父亲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将军，在朝廷之中颇受重视，百姓之中名声远扬。 那些诸雄国知道我父亲镇守陈国的北方，所以就连滋扰边境的事情都极少做，因为他们注定突破不了我父亲的防线。 他是从一个无名小卒做到坐拥二十万兵马的不败军神。 光是凶名，就足以震慑无数宵小。 父亲年幼时不曾读过书，长大入伍后知道了再能打的兵士也只是一把刀，于是他开始读书。 他将所有的俸禄都散出去，或是请人教自己识字以便研读兵法，或是请人教自己几招趁手功夫以便在无情的战场上活下来。 这样的日子父亲十年如一日。 老天从来不会辜负拼命努力的人，父亲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与死亡擦肩而过，每一次的死里逃生都让他对权势更加趋之若鹜。 他理所当然的成功了。 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他成为了那名关键性的人物。 功成名就的那天，他风风光光地娶了我的母亲入门，很快就有了我。 父亲因为“求学”而成功，自然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让我枯学女红，平日里我还要跟着兄长一起学习。 虽然我不善于兵法，但只要是我写的文章与书法，在城中是出了名的千金难求，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府中出了一名才貌双全的小姐。 我还没成年，上门求亲的世家就已经踏破了门槛，请柬堆砌成山。 父亲无一例外地将他们都拒绝了，我问他为什么，毕竟里面并不缺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公子，也算门当户对了。 每当这时候，父亲都会摸着我的脑袋欣慰一笑：“我的女儿不愁嫁，咱们要找，就要找全天底下最好的郎君夫婿！” 我听到这句话心思雀跃，忍不住对美好爱情心生向往。 但那一天还没出现，意外就先发生了。 第468章 命中注定的邂逅 那一年，父亲突然染上了重疾，咳嗽不止。 原本这消息是要盖住的，但却不知为何，第二天就像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天下。 一众诸雄国本就对我们陈国虎视眈眈，一听到这个消息，竟是连真假都不验证，率着铁骑就从各个方面围攻而下。 一柱柱狼烟冲天而起，一座座城市接连失守。 前线的战报如同雪花般飞进我们家。 可父亲已经没有办法维持高强度的连夜指挥，我们该如何守住北边？ 关键时刻，还是大兄临危受命，接过了父亲手中的军权。 可大兄兵法虽然研读得极佳，可实战经验却是少之又少，他能力范围内，能够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拖慢敌人的进攻节奏。 别说反攻了，就连固守都做不到！ 我们只能向后方的都城求援。 当时的我心情忐忑，却又有种笃定，认为父亲为了陈国做了这么多，一辈子都奉献在了这座边关之上，定然能够等来援兵。 但事情的结果显然是我一片痴心妄想了。 都城的回报写满了整张纸，但通篇看下来，却是含糊其辞，根本就不相信父亲重病的消息。 那一刻，我的身体像是被一道天雷打中了一般，我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父亲用尽一生奉献的国家，到头来，却是根本没有那么信任他，相反，还充满了猜疑，害怕他将援兵一并吞下，旋即正好挥剑都城。 他之前所告诉我们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谎言。 战事越来越吃紧。 我看着兄长没日没夜的待在营帐里与将领商议对策，眼睛熬得泛红，嘴唇说得干裂，每天不敢睡超过两个时辰。 他用这样的方式鞭挞，或者说惩罚不够强大的自己。 一支一支军队倒在了山川之间。 虽然兄长的能力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但时间不等人。 在没有后方粮草补给的情况下，士气低落，每一天各地都会有营啸的事情发生。 恐怕要不了三个月，敌人就会杀进城内，北境彻底告破。 我当时每天以泪洗面，无比的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学习兵法，为什么没有这一方面的天赋。 否则的话，也就不需要兄长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了。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建议我带点人去散散心。 于是我带着护卫出城了，去了不远处的一片野林里。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决定，改变了我们一家的命运…… 我在那里救下了一位身受重伤的女人，她是世间罕见的修行者，但却举世皆敌，需要隐匿自己的身份。 于是我想到了家里的宝库中，正好有一件父亲从战场上收缴的法宝簪子。 ——只要戴上它，就算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可以摇身一变化作曼妙有致的女子。 我将这枚簪子赠给了对方，代价是对方必须完成能力范围内的三个条件。 我自然想要它医好父亲，毕竟只要父亲能够从那张病榻上站起，北境军神自然能够横扫一切宵小！ 但我显然是想太多了。 修行者并不意味着“全知全能”，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我能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却并不能做到妙手回春。 所以我让她想办法解决这一场灾难。 她问我：“即便豁出后半生为代价？” 老实说当时我怔住了，毕竟我还很年轻，才刚成年的岁数我还有许多的光阴可以挥霍。 但我很快就答应了：“即便豁出后半生为代价！” 因为没有了家庭，我什么都不是。 她让我留下一封信后，便带着我离开了边城。 我们穿过山川，河水，森林，平原，一起看过月亮，一起骑过野鹿。 父亲很少在我的面前展示修行者的神异，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修行者的强大，理所当然的想要让她教我修行。 可她又问我，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吗？ 我噎住了，放弃了，毕竟有这么一位强大的修行者跟在身旁，我哪里还需要亲自修炼。 我们跋山涉水，翻越千里，终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市面前，她告诉我这里是陈国的都城。 这个过程我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我很担心北境的战况。 幸好询问了路人后，并没有听说什么北境失守的消息。 入城那晚，她替我好好地装扮了一番自己，并告诉了我计划。 我听闻后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真的能成功吗？就凭这就能为父亲带来援兵？ 她将梳妆后的我带到铜镜前，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在听到你的要求后，便开始精心策划的邂逅，相信只要他是一个血气方刚，正常的男人，那就没有理由放过你。” 我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用上了都城最名贵的粉黛，画上了最美丽的妆容后，我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接下来就是等待机会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北境的战况此时就连都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事态紧急，人人自危，朝堂里却迟迟没有派兵增援的意思。 我催促过她，她却一直告诉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天时地利人和，缺了一点，这场邂逅就将注定不完美。 可我已经等不了了，再不派兵，我的一家都可能会死在城里！ 她又问我：“你确定提前计划？” 我点了点头，当然确定，我不可能对一家子的死亡坐视不理。 于是她从窗边离开了。 第二天，她带着我前往了城外，远远地我就看到了一支队伍在行进，为首的青年英俊肃穆，背负着一张坚实的大弓，与我以前见过的兵士截然不同。 他的身上存在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 很像…… “很像我对？”女人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他便是王后所生的六王子陈煜，年纪轻轻便拥有了金丹境的修为，已经是钦点的继承人。” “只要能够得到他的心，有了援兵，你们一家自然可以安全渡过这场危机。” 我眼睛一亮，心情又很忐忑。 在北境我还可以保持绝对的自信，毕竟我是才貌双全的将军府千金。 可这里是都城，对方乃是整个陈国的继承人。 什么女人没见过，我真的能行吗？ 女人或是没注意到我的情绪，或是压根就不想理会，开口说道：“他的身边有强者守护，我不能出现，所以一会即便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可以向我呼救，明白了吗？” 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女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消失了。 我知道接下来该是我登场的时候了。 不容迟疑，不容犹豫。 一旦退后一步，整个家族都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迈开步伐走向说好的地点，等待着一场预谋已久，命中注定的邂逅上演。 第469章 不完美的开始 走在河边，我忍不住第十三次俯下身子打量我今天的容貌。 今天画的是大秦盛行的远山眉，细粉用的是西域进贡的最顶尖的货色，妆粉用的是江南的，胭脂用的是大汉的…… 女人深谙容貌是对待男人最致命的杀手锏。 所以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化妆品，都在城内给我顺了一套。 为了表现连夜赶路的倦态和虚弱，我不仅不能画上饱满的腮红，嘴唇还要施上浅浅一层白粉。 这些自然无法展现出一位女子健康的美态，但我今天需要扮演的是一位“虚弱的美人”，所以恰如其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久久没有等来接下来的剧情，难免有些胡思乱想，是不是这个荒唐的计划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面前的草丛之中突然亮起了一双眼睛，散发着浓浓的凶戾之气，一下就把我给震慑住了。 我的脚就像是在地面上扎根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那头巨大的吊睛白额虎从草丛中缓缓走出，冲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将利齿亮出。 大猫……这里竟然有大猫！ 我被吓傻了，惊恐之下，下意识地就想要喊出女人来救我。 但我才刚张开嘴，就想起了女人的嘱托，以及那临走之前深深的一眼。 怪不得她只告诉我了我该怎么做，却没有告诉我计划如何实行…… 原来过程中我竟然需要独自面对一头老虎！ 浓缩成一团的恐惧骤然爆发，我的脚底下突然涌现出了好似无穷无尽的力量，促使着我转身就跑，与此同时口中还下意识地发出了一长串的惊叫。 那头猛虎似乎是被我的声音惊到了，迟疑了一瞬后，方才紧追而来。 “啊！” 山林里回荡着我的凄惨的叫声，惊起了一片飞鸟。 我的力量和速度自然是不可能比得上老虎的，仅仅过了几个瞬息的功夫，我就已经听到了老虎沉重的喘息声。 它口中呼出的热气，仿佛已经喷到了我的后颈！ 就在恐惧的情绪即将把我整个人都给吞没殆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老虎的盘中餐的时候。 一声骏马嘶啸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我的耳边。 “唏律律！” 王子骑着那匹矫健的骏马，从我面前的草丛中一跃而起，如同一尊真正的天神一般，弯弓搭箭，单眼紧闭，指尖松开的同时，箭矢爆射而出。 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像是提前策划好了一般。 包括他马匹降落的时候，一只手将我直接从地面抄起，抱到怀中也是。 他看见我满脸惊讶地看着他，或许在以为我震惊于他的出现？ 实际上我只是在震惊女人的手段。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在她的计划当中！ 箭矢洞穿了老虎，成为了他今天最英武的战果。 王子询问了我的身份和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没过几天便向他的父王主动请缨，带着兵马与我一路北上。 女人扮作成了我的侍女。 从南到北我与她看的风景又与王子看了一遍。 我归心似箭，却又不得不与他继续演下这场戏。 因为这场戏是我要求演的。 陈煜并不是只会修炼的呆子，领兵打仗方面虽然不如我大哥，却也知道出现的时机十分重要。 果然，当陈煜带着援兵绕道出现在敌军后方的时候，直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战役似乎成为了北境战事的转折点。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陈煜就平定了所有的诸雄国的滋扰。 战后，他邀请我一起回京，我也终于明白了女人先前所问的那句——“即便豁出后半生为代价”是什么意思。 我理所当然的嫁给了他。 都城知道了将军府将千金嫁给了当朝王子之后，喜不自胜，似乎过往所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满面春风地参与到了我们的婚礼。 婚后的前几年我与陈煜过得还算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父亲的肺疾虽然无法痊愈，没过半年就撒手人寰，但幸运的是陈煜将父亲的位置交给了兄长。 我依然是将军府的千金，陈国守护神的责任依然在我们一家的手里。 正当我以为我在不幸的低谷中，命运又给予了我一次可以幸福的机会的时候。 陈煜纳妾了。 正是城中赫赫有名的萧家千金。 我起初是不以为然的，毕竟他是未来的国君，不可能独宠我一人。 但一年又一年过去，陈煜都已经成为真正的国君了，我也已经成为了王后，可我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反应。 反倒是其他的嫔妃，接二连三的传出喜讯。 一开始我倒还是能坐住的，但当西宫的萧氏都怀孕且顺利生下第一位王子的时候，我彻底坐不住了。 我忍不住问女人：“为什么我迟迟不能怀孕？” 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正吃着葡萄呢。 闻言，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天时地利人和，你当时缺了一点。不完美的开始，注定要造成不完美的结果。” 当时我没听懂她的意思。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发现我殿内燃烧的香竟然含有大量的麝香成分，我才恍然大悟。 我当时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正好陈煜外出野猎，正好河边遇上猛虎，正好北境犯难…… 一个个巧合加起来，寻常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场命中注定。 可我设计的对象却是当朝的君王，他的位置是我看着，一刀一刀杀着走上去的。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扮演那个给他递刀的人。 他的冷漠和多疑我是知道的，但我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份多疑竟然会化作成一把利刃刺向我。 我的男人，他允许我成为陈国的王后，却不允许我拥有一个属于我的孩子。 因为将军府积威两代，因为我太过懂他。 他需要一位有经验的将领在北方震慑宵小，我的兄长是最适合的角色。 可他又不希望我诞下一位王子，因为那样他就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还姓不姓“陈”。 或许他以为这场邂逅的终极目的，是我们家夺取江山？ 可他却从来没见过我兄长为了这个国家，在营帐里不眠不休，我的父亲为了这个国家，早年征战时留下来的一到冬天就剧痛无比的腰疾…… 又过去了几年。 萧氏的孩子渐渐大了，粉雕玉琢，精灵可爱。 她经常仗着自家子嗣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 终于有一天，我想拥有自己孩子的念头在一瞬间高涨到了极致。 我问女人：“我可以再怀孕吗？” 第470章 最后一个请求 这显然是我的第二个要求。 然而女人又问了我一句：“即便是以死亡为代价？” 那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原来不仅仅是屋子里的香料里伴有麝香的成分，饮食中陈煜也命人在里面放了避孕的辅料。 常年累月之下，我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还执意想要生下一个孩子，竟然会让我付出生命！ 我承认，在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迟疑了。 毕竟是先有“我”，才有的孩子。 可知道了这件事后，反而坚定了我生下孩子的决心。 如此寂寞冷清的深宫，层层的高墙让里面的人看似高贵超然，实际上不过只是一群被圈养的金丝雀。 而且还是任人摆布的金丝雀。 我见惯了外面的风景，我之所以自缚双足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份幸福。 如今幸福幻灭，或许正是我离开的好时机。 女人的修为虽然在这世界不算超然，比不过陈煜，但论手段之多样，之诡谲，陈煜却是拍马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很快我就在她的帮助下怀孕了。 天知道当陈煜那男人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多么精彩。 一天之内，竟然接连请了五名太医来为我把脉诊断，结果自然是一样的。 ——王后娘娘确有喜相。 从那以后，陈煜对我的态度就开始变了，开始变得冷漠，去西宫的动作开始变得无所顾忌，常常数个星期都不来见我一面。 外人都说是西宫狐媚了王上。 可我却知道，他在害怕我的子嗣出生。 因为我的兄长已经突破到了元婴境，虽然略逊他几筹，但也是陈国数一数二的元婴级别的大强者。 若诞下的是公主，或许他还会松一口气，与我和好如初。 可如果是王子…… 生孩子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特别是像我这样的身体，经常需要吃一些补气血的药物。 若不是有她在，我根本就坚持不到生产的那一天。 有时候我会问她，“你是举世皆敌的魔头，我救了你一命，你大可以杀了我或者利用完我再离开，为什么还要帮我三个条件？” 她总是会这样说，“正是因为我是魔头，所以我的行事才会让你捉摸不透。” 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 东宫上下喜色一片，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表现得如临大敌，连只苍蝇都进不了我的寝宫。 时隔多年，王后娘娘终于有了孩子，这也就意味着多年受人打压，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日子结束了。 即便诞下的是公主，也注定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那一天来得猝不及防。 我的身体终究还是撑不到正常生产的那一天。 我早产了。 寝殿里，宫女端着清水盆子走进，没过一会又端着血水走出。 东宫上下人心惶惶，紧张不已，然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陈煜还在西宫与那女人纠缠不清。 宫女在门外大骂“狐媚惑主”，但我心如明镜，如果他不愿意，谁也无法强迫他。 他是故意的。 我也终将如他所愿。 我的孩子出生了，是东宫众望所归的王子，欢呼声，惊喜声，连成一片。 女人将那干巴瘦弱的孩子放在我的怀里。 明明还那么小，却表现得跟个大人似的，不哭不闹，只是用那一双新生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 生育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 我抱着他，难以置信这么一个小家伙竟然是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黎明的太阳冉冉升起，透过窗户，洒落在殿内的地面。 …… 山洞里，青簪忽然抬头望向我，虚弱苍白的脸缓缓勾起嘴角，问道：“记得你真正的名字吗？” 姜陵的心底翻起惊涛骇浪，却故作平静，倔强地直视着对方，“陈黎。” 是啊，对于王后来说，他可是从黎明的光辉中应运而来的礼物。 用尽生命换来的宝贝，怎么可能叫做什么“平安”？ 那不过是用来糊弄陈宁公的工具罢了。 “你果然记得，小妖孽。”青簪艰难地笑道。 这一动作仿佛撕裂了她的伤口，更多的猩红的鲜血从她的腰间流出。 “你不要再说了！”姜陵一颗心砰砰乱跳，扑上去用手捂住青簪腰间的裂口。 温热猩红的鲜血从姜陵的指缝中潺潺流出，像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拍在姜陵的脸上。 他虽然遗忘了前世许多的事情，但他却记得很清楚，自己掌握有一门医治的手段。 倘若自己有修为的话，不说妙手回春，至少可以稳住青簪的伤势，撑到更厉害的医师出现。 可他没有。 不仅没有实力，而且就在这个时候，姜陵忽然浑身一震，察觉到耳边除了那轰然的水流声外，还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 铿锵铿锵……那是身披金甲的兵士行进时，铠甲摩擦所发生的声音。 今晚的皇宫四处都有这样的声音，姜陵再熟悉不过了。 姜陵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到了极致。 王后娘娘生前所爱的园林，终究不是皇宫里的世外桃源。 该寻来总会寻来的。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连姜陵都能闻到，更何况具有修为的修行者？ 他们寻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如今的山洞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九岁儿童，还有一个重伤垂死的青衣侍女！ 我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解了这场死局？ 姜陵动用了前世今生的所有才智，然而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依然无法想到哪怕一个解决的办法。 实力…… 说到底，终究还是“实力”二字。 若姜陵拥有媲美元婴境的修为，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入宫杀了那个男人就行，哪里还会被这些侍卫所困！ “别挣扎了，小妖孽，从今以后就得你自己保护好你自己了。”青簪的手抚过姜陵的头，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灵魂，轮回不忘。 “不行……你不能死！” 姜陵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身体，猛然拔高了音调：“你还有一个要求没有完成……你不能就这样死了！” 是啊。 这个故事听到一半，就该听出故事的主角是“王后”而非“青簪”了。 青簪是跟随在王后身边的“魔头”。 她因为三个条件便留在王后的身边，直接陪伴贯彻了对方的后半生。 青簪却是忽然一笑，像是姜陵说了一个笑话，“王后虽然没在你的面前说出来，可聪明如你，怎么会猜不出来王后最后的一个条件是什么呢？” 姜陵顿时如遭雷击，浑身一震，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王后用生命为代价，就为了与这座囚笼告别以及迎接自己。 那么第三个条件，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第471章 小妖孽与妖的诀别 “我已经无力完成了。” 青簪抓住姜陵染血的手，苦笑道：“原谅我，我只是一个小妖，怎么可能完成天底下所有的愿望。” 姜陵看着她，一滴又一滴温热的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 “快来，他们就在里面，那个妖族已经没有力气了！” 洞外的兵士通过水流，模糊地看到了里面的两人，判断出青簪已经再无战斗的能力。 兵士们的动作和心跳在同一时间开始加快，看向一旁伙伴的眼神都涌现出了敌意。 妖族对于人类而言，本就是一种比猪狗还要低贱的生物。 如今它不在那种荒无人烟的野外苟且偷生就罢了，竟然还敢行刺西宫娘娘…… 毫无疑问，青簪对于兵士的意义，已然成为了一座明晃晃的金山。 谁第一个将手中的利刃推进妖蛮的胸膛，那么谁就是这座金山的持有者。 唰！ “记住老娘现在的样子！” 电光石火之间，青簪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毒舌而又强势的侍女，抓起姜陵的手，猛然拔出了发间的簪子。 满头的青丝如同瀑布般倾泻垂落，旋即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从发根开始化为白色。 浓厚的白毛从她的毛孔之下钻出，她的耳朵开始变尖，五官开始扭曲，眼神变得凶戾，沉重浓郁的妖气几乎扑面而来。 青簪赫然抬头，以为会从姜陵的脸上看到震惊，看到崩溃，看到憎恶，看到不解…… 但那一张九岁的脸上却分明只有纯粹的悲伤，仿佛要将这场狂风暴雪统统淹没。 这一刻青簪恍然了。 小妖孽就是小妖孽，怎么自己又把他当成了九岁的孩童呢？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这小小的春秋大陆，哪里有什么举世皆敌的绝世魔头。 只有人人喊打，需要东躲西藏的妖蛮。 姜陵颤抖着身体，没有来得及作答，青簪就动了。 在姜陵目瞪口呆之下，青簪抓着姜陵的手，不容抗拒地调转簪尖，将其直直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噗嗤！ 温热的鲜血溅满了姜陵的脸庞。 在兵士冲进山洞内的前一刻，那双手忽然放开，猛然拍在了姜陵的身上。 磅礴的力量拍飞了姜陵，砸在一旁的山壁上。 姜陵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握着发簪的手。 至此， 猩红是血， 温热也是血。 ………… ………… 仿佛用白玉浇筑而成的云朵之上，这里与一轮熊熊燃烧的火球极近。 倘若愿意微微抬头，目光甚至可以穿过层层火浪，看见这轮火球深处的本质。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八枚玄妙古老的文字分布在太阳深处各处，镇压着天地间的气象变更。 难以置信，这方世界太阳的本质竟然是八卦图！ 难怪试炼者要通过八卦图进入老子的文界了…… 云朵之上，有一道身影猛然惊醒。 “啊！”他刚一出现被发出了一声惊叫，旋即下意识地摸向了胸口，“咦，我不是被利剑穿心了吗……” 这时，他注意到一旁有人朝着自己走来。 熟悉的脸，熟悉的身材…… 不是春秋大陆里认识的人，而是长安城内的伙伴！ 过往遗失的记忆在一瞬间变得清晰。 这下他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成熟宽厚的手掌，苦笑道：“前世今生，原来我已经淘汰……” 伙伴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都算不错的了，好歹活到了九岁，我才刚出生，没一个月就被敌国的刺客给顺手杀了，真是有苦都没处发。” 人还是要对比心里才会舒坦。 没一会此人就调节好了心态，只是两世记忆共存，经常会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冲突不断。 “对了，我们现在在哪呢？”此人问道，转头望向四面八方。 发现这里竟然有足足上百道身影散落盘坐，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提前陨落的天之骄子。 而在云朵的最高处，依稀可以看见有一头青牛在懒散地打着哈欠，尾巴一甩一甩的。 伙伴解释道：“咱们在看其他试炼者的经历呢。” 他指了指面前的太阳，在青祖的操控下，此时播放的正是姜陵的故事。 画面中，姜陵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般被拍飞出去，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却浑然不觉的呆滞地盯着面前的妖狐。 身披战甲的兵士发现了姜陵的身份，将其拉开的同时连忙查探了一下妖狐的生死。 …… 同为读书人，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虽然这并不算是亲身经历。 但毫无疑问，通过这样方式所得到的经验进行总结后，同样弥足珍贵。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圣院啊……”男人感慨道。 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份九年的人生经历，这对于在场还略显“稚嫩”的天骄而言，无疑是补上了一大块短板。 只是…… “这些个顶尖天骄，怎么过得一个比一个苦。” 了解了一番其他人的经历过后，男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姜陵不得不亲手杀死了抚养自己长大的侍女。 李纯妃整个家族在诸葛弘毅的算计下灰飞烟灭，不得不投身在了吕焱的庇护。 周鹳投胎成了女子，杀死了自己亲生父亲后，逃亡之路也并不顺遂，被抓走成为了马贼中的一份子，苟且偷生，忍辱负重。 秦牧生被开除后成为了一名乞丐，过上了和梅王相比有着云泥之别的日子，颠沛流离，忍寒挨饿，为了一口饭甚至能和狗抢食。 父母双亡后，想前往大陆的宁朝均则是被风暴吞没，虽然没有死，但也消失在了茫茫大海里，暂时不知所踪……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算是九死一生，毕竟他可是死在了试炼者手中的人。 其中双方所进行的无形中的较量，已经可以写成一个话本了。 但没想到，与这些人相比，自己与那人之间的较量，简直就像是小孩之间的侠客游戏一样可笑幼稚。 伙伴悄悄地看了一眼上面的青祖，低声道：“九岁前还是挺正常的，一到了九岁，所有人试炼的难度都陡然增加，试炼者之间的交集点也跟着变多了。” 言下之意，他猜测是上面有人故意要求增加了难度。 忽然，有人忍不住低声震惊道： “姜陵筑基了！”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顿时纷纷聚集在了姜陵的那一幅画面之上。 果然。 那道如同僵尸般在风雪中孤身一人走回东宫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筑基。 云朵上的一角。 司马玦见状，苦笑地对着身边的张华仪说道：“希望他能够早点看破这片天地的修炼之道。” 张华仪脸色凝重说道：“沈无极是得天独厚，吕焱是直来直往，两人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玄机，这才进步神速。” “现如今无论是秦牧生，周鹳，孟丰恺，还是左嘉懿等等，他们都没有发现怎样才能让修为提升。” 张华仪忽然攥紧了拳头，说道： “幸好现在时间还早，不出意外的话，留在陈国的皇宫，姜陵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让他慢慢发现。只要活下来，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成功！” 第472章 诸葛弘毅 我叫诸葛弘毅。 当我的天赋展露在家人面前的那一天起，便被整个家族视作为诸葛世家重新崛起，光复先祖荣光的希望。 …… 河国。 罗城深宅之内。 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宽袖青色长袍，清秀的面容虽然略显稚嫩，但气质却是沉稳如山，进出汇报的手下没有一个敢直视少年的眼睛的。 原因无他。 这个少年在九岁的时候，就凭借算无遗策的智慧，让西城一个偌大的世家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仅剩一个女孩重伤逃离。 没错。 他便是诸葛弘毅。 十二峰中，占据第八峰的诸葛世家的天之骄子。 对于天生宿慧这一件事，在天星大陆的时候他便有了经验。 如今重头再来，虽然遗失了一部分的经历，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与经验却是不会改变的。 三岁的时候，他便在父亲的面前展露出了惊人的智慧，看似随意的一句出谋划策，却轻而易举地帮助他解决了一场不小的混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一个成年的男子，自然不会通过一次事件，就相信诸葛弘毅，通常会以为不过是“机缘巧合”。 但正是因为这一次“机缘巧合”，往往会造成人在下一次出现同样的局面的时候，下意识地再度寻找“巧合”……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之后。 诸葛弘毅的父亲自然不会再认为这是巧合了。 “紫微星传人……我们家竟然出了一位紫微星传人！” 能够做到一个城池的城主之位，诸葛弘毅的父亲自然不是寻常的庸人。 事实上，罗城内就曾出现过寻常百姓的子嗣被邻国奸人毒杀的事情发生。 所有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一场“双星异动”的传言。 罗城城主一开始自然是对此嗤之以鼻的。 但没有想到……这竟然好像是真的？ 而且我的孩子就是其中的一位！ 当天晚上，罗城城主便再度询问了诸葛弘毅计划，要不要将其身份披露，收获名声。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在没有清楚其他人的身份之前就暴露自己，这属实是不像诸葛弘毅谋定而后动的性格。 因此，诸葛弘毅彻底成为了罗城幕后的军师。 他从六岁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借着生父的势力，着手谋划真正属于自己的班底。 到如今十七岁，他的地下势力已然初有规模。 不说囊括春秋大陆每一片土地，但每一个叫得上名号的国家，他都已经完成了部署，至少建立了一个据点。 诸葛弘毅抬头望向桌前。 数根钢线贯穿了书房左右，上面悬挂着密密麻麻写满了情报的纸页，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纵横交织。 其中，就挂在他面前的那几张抬头就能看到，伸手就能拿下的纸页。 无疑便是他最为关心的信息。 …… “霸将军”梁羽，真实身份吕焱，齐国吕家天之骄子，天生神力，三岁杀虎，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深受楚君器重，俨然有成为“楚国军方第一人”的趋势。 实力不明，但有正面搏杀金丹境大圆满强者并胜出的战绩流出，同属最强竞争者之一。 “剑王子”刘乾，真实身份沈无极，楚国沈家天之骄子，舌剑伴生，威力惊人，出生极佳，乃汉国王后之子。 疑似达到金丹境大圆满，战力只强不弱，投奔者无数，虽然罕有战绩外露，但毫无疑问乃如今最强的竞争者之一。 “屈王之子”白晁，真实身份孙璋，孙子世家天之骄子，尚处于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实力不明，势力神秘。 这些年秦国政局动荡不安，与此人应该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同属最强竞争者之一。 “仁生”莫释铭，真实身份孟丰恺，孟子世家天之骄子，位于韩国，出身平平，试图在春秋大陆践行先祖“仁政”主张，但却被盛怒的韩仁公赶出了都城。 现如今在韩国境内宣扬言论，积行善事，在百姓中小有名气，至少金丹境后期实力。 “德师”王柏晟，真实身份孔流年，孔子世家天之骄子，出身周国，家境一般，疑似吸取了莫释铭经验教训，所以在周国内有选择性的推行一部分孔圣主张，收效颇佳，声名鹊起。 笼络了一部分手下，至少金丹境后期实力，暂无惊人势力，但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或可考虑提前除之。 “天女”许君思，真实身份李纯妃，赵国第一舞姬，家破人亡后投奔梁羽，实力至少金丹境后期，手段不明，只强不弱。 “棋乞儿”秦牧生，真实身份秦国“梅王”，位于齐国，出身极差，被父母抛弃于茅厕，乞讨时，因手痒闯进了棋馆大杀四方后，现如今成为了齐国都城内小有名气的棋道天才。 传言，齐君有意将其找入内廷封为“棋诏侍”，实力不明，约莫在金丹境中期上下。 …… 难以置信，这些都是春秋大陆内，有关前十二位试炼者的名单信息！ 不声不响中，已经有这么多位试炼者在大陆闯出了名声，进入了诸葛弘毅的视野。 但其实在这一长串的名单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字。 …… “疯王子”陈平安，陈国王子，真实身份不详，母亲生育后血崩而死，九岁时亲手刺死了抚养自己长大，身份实则为妖族的侍女，自此性情大变，被幽禁在东宫，日夜疯癫歌唱，实力不详，传闻仅仅筑基。 …… 按照出生的日期，以及诸葛弘毅无意中总结发现的，“试炼者九岁时很可能经历人生大变”来看。 这位“疯王子”都无比吻合。 可…… “哪有天之骄子这般轻易就会疯魔的？文宫文灵莫非是摆设不成？” 诸葛弘毅眉头紧锁，这个陈平安是他最捉摸不透的角色。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装疯卖傻。 可谁能装疯卖傻整整六年还不暴露的？ 演技未免也太精湛了！ 关键是他装疯卖傻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躲避别人的注意？那还不如低调行事，从一开始就不进入别人视线的好！ 想了一会，诸葛弘毅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通，于是将此事暂且放下。 不过一事刚放，一事又起。 “奇怪，我明明记得前生还存在一位神秘兮兮的强者，给予我的压力不比吕焱差，可为什么我就只记得有十一个竞争对手？那个人却游离在外？” 这么多年过去，诸葛弘毅的手下自然也吸纳了一部分的试炼者。 他自然发现了一些规律，那就是对于这部分人，他只有见到了对方之后，才会浮现出相应的记忆。 另外的十一人却不同，他从出生开始，就牢牢记得对方的信息。 他询问了不少的试炼者，发现他们与自己一般，只记得最强大的十二位试炼者的信息，其他的伙伴一概不知，只有在相见的时候才会触发记忆。 “所以，那个人藏在了十二名之后……？” 诸葛弘毅脸色凝重，还在思考的时候，大门忽然被敲响了。 “进。” 诸葛弘毅淡道。 有名黑衣手下神情恭敬地走进房间，将一个密封好的盒子送到了诸葛弘毅的桌前，“少主，这是秦国那边送来的。” “秦国？” 诸葛弘毅眉头一挑，最近秦国政局动荡得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内必然会有大事发生，或许是那边的据点察觉到了什么大消息也不一定。 于是屏退了属下后，诸葛弘毅伸手便将那盒子拿到手中打开了。 里面没有其他的事物，只躺着小小的一张纸，一看就写不了多少字。 也不知是什么内容，竟然不远万里地从秦国送来。 只是当诸葛弘毅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后，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诸葛兄十七年不见，孙某在此失礼了。 第473章 四当家 雨国。 位于大陆的南部，因为特殊的地理气候原因，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将近三百天都笼罩在雨雾当中，因此即便国主接连换姓，也依然保持着这个名字。 浓雾缭绕的群山上，四下无声，一支模糊不清的队伍牵着马在雾中缓缓行进。 车轱辘碾过大雨过后湿润的土地，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车辙。 队伍里，衣着得体的商人里，时不时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地往围在队伍外圈的佩刀身影看去。 他们做着护镖的工作，然而长相却格外凶悍，不仅裸露在外的皮肤通常会伴有狰狞丑陋的疤痕，而且给人的气质也十分不好惹，如同土匪一般。 事实上，只要了解这些护镖的底细的，都知道。 他们还真的确实是土匪出身。 之所以洗心革面，金盆洗手，那都是因为一位传奇人物的横空出世…… 开始有人忍不住好奇，用一种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队伍的前列。 队头的位置只有一道孤零零的身影骑着马，腰身挺拔，长发高束，虽然肤色略显黝黑，但她那一张年轻的面容却是格外的平静从容。 是的没错，这位一手带领着土匪成为护镖的。 正是一位年轻得不像话，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少女。 感受着时不时在自己后背游走的视线，少女早已习以为常，看似平静的脸，实际上一直在打量前方浓雾中的情况。 少女正是周鹳。 九岁时，杀死了那嗜赌成性，贪婪无度的父亲后，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村子里了。 于是周鹳带着剩余的钱，在事情没有败露之前，换成了食物，孤身一人踏上了离乡的路。 她知道自己身份的不一般。 这个村子太小，限制了她的发挥。 或许她需要前往一个更大的城市，才能彻底摆脱困境。 周鹳将目标瞄向了距离村子最近的一个城市。 在那里，她认识好几个曾经给对方指路趋吉避凶的商行，凭着才能，她不愁自己无人收留。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陷害自己的试炼者所在的商行也在那里。 她要亲手割开对方的喉咙，看着她在绝望的挣扎中慢慢死去。 唯有这样，才能宽慰她被陷害不得不杀死生父，计划更改，提前远走他乡的愤怒。 然而事实上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 还未等周鹳来到城市，就在半路上遇上了土匪。 对方见她孤身一人，还是女孩，眼睛一亮，当即便将其掳回了寨子。 一开始的时候，周鹳虽然过得极苦，不得不跟着其他有着同样遭遇的人干着洗碗搓衣的苦力活，但好歹有几口剩饭可以充饥。 只要不生病，她大可以在寨子里一直保持低调，直到成人，直到离开。 但她显然还是天真了。 这里是雨国，隶属本就混乱的诸雄国，更别说这里还是土匪齐聚的寨子了。 简直就是法外之地中的法外之地，魔鬼的欢乐场！ 还没到一个月，周鹳便发现自己被一个满脸疮痕的老土匪给盯上了。 荒郊野岭，这里是想看见个女人都难的地方。 只要是个成年的女性，那都是寨子里强者的私有品。 所以，久久的压抑在这种环境下，只要长得过去，土匪连性别都可以忽略，更别说年龄了。 起初，周鹳还能强忍对方游走在自己身上的脏手。 可她的身体里装着的毕竟是文王世家的天骄。 在长安城的时候，她乃是众星捧月级别的存在。 哪怕输给了“武痴”吕焱，他也拿到了第三峰的高位名额。 怎么可能屈服于一位老土匪的手中？ 所以，在对方再一次的得寸进尺，试图将手伸进她的衣服的时候。 周鹳出刀了。 寻常人很难想象那般凌厉利落，弧线堪称艺术的一刀竟然会出现在一个混乱的寨子里面。 而且挥刀的还是一位年仅九岁，骨瘦如柴的女孩！ 周鹳很清楚双方气力之间的差距，也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的机会，所以不出刀则以，一出刀，便是直接对准了老土匪的喉结。 被磨得锋锐无匹的菜刀，径直地没入了老土匪的喉部。 鲜血喷溅，染红了周鹳面无表情的脸。 一如那个无人知晓的夜晚。 但这里却是土匪寨子，到处都是人。 这次周鹳是想逃都逃不了了。 她被押送到“大当家”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被强迫下跪，四面八方都是义愤填膺的土匪，在叫嚣着要将她这个妖怪公开处刑。 看起来“大当家”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已经举起手准备下令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周鹳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一直沉寂的力量竟然开始复苏了！ 当时的周鹳气极反笑。 我日夜锤炼，日夜沟通的时候你视而不见。 我一次杀人，两次杀人你装作死尸。 如今我真的要被众怒杀死，你却在这个时候“醒”了？ 人们见癫狂大笑的周鹳个个遍体生寒，还以为她疯了。 没想到下一秒周鹳便从地上站了起来，翻手间，便打飞了押解自己的两名土匪，抬头望向最高处的“大当家”，平静开口： “杀我？我想你们需要叫我一声‘四当家’！” 有修行资质的人太少了。 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宝贝。 周鹳展现出了这样的潜力，对于大当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自然不可能浪费。 一个老土匪算是什么东西？ 四当家愿意，杀了也就杀了。 自那一天以后，周鹳声名鹊起，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都知道“水柳寨”多了一名年轻得过分的“四当家”，而且还是女孩！ 周鹳的修为开始不正常的暴涨，十二岁的时候，便成为了修为仅次于寨子中仅次于大当家的强者。 所有人都以为寨子将要因“四当家”而扩大，每一个人都能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的时候。 “大当家”突然对“四当家”挥下了屠刀。 太快了。 周鹳修炼的速度太快了。 若周鹳真是普通的十二岁姑娘还好，“大当家”有十足的信心将其化为手中最听话的利刃。 可偏偏周鹳又表现出了与年纪极度不符的聪明，很多时候，“大当家”甚至感觉旁边坐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成熟睿智的军师！ 如此恐怖的潜力，若再放任她两……不，一年！ 一年之后，寨子的“大当家”还会是自己吗？ 于是急不可耐的“大当家”出手了。 然后他连同他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死了。 第474章 浓雾中走出的黑色杀意 “大当家”至死都没想到。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一手创建的寨子，到最后竟然所有当家的都背叛了自己，站在了那名皮肤黝黑，头发枯黄的女孩身后。 他肯定是死不瞑目的。 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周鹳坐上了“大当家”的位置后，第一时间便颁布了一连串的规矩。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寨子不再以谋财害命为生，专做护镖工作。 一开始的时候，这项命令自然受到了莫大的阻力，以土匪有限的文化水平，自然看不出这项命令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可手底下碍于周鹳新官上任的威严，只能捏着鼻子从了。 一次两次的护镖自然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但时间一长之后，他们终于发现，这个工作虽然没以前自在了，但胜在稳定和安全，毕竟方圆百里最大的寨子就是他们，谁敢来抢？ 解决了寨子的衣食问题，周鹳的位置自然也就一直坐稳到了今天。 “大当家，看情况今天应该是安全了，要不您回车里休息一会，我来看？”有小弟走上前谄媚地说道。 “再等会。”周鹳淡淡说道。 “大当家您也太认真了。”小弟谄笑道：“现如今整个雨国谁不知道您‘飞仙刀’的威名，由您亲自护送，这批货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不长眼的。” 原本周鹳的神色还是平静从容的样子。 但听到“飞仙刀”这三个字后，周鹳顿时绷不住了，神情难得露出了些许不自然。 都怪三当家那个傻帽，读了几本书就以为自己很懂了，居然给老子起了这么一个娘们唧唧的外号…… 妈的，不会就老子一个人重生变了个性？ 周鹳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在骂娘，不动声色地转换了一个话题：“听说燕国那边也出了一个风头正盛的寨子？” 小弟怔了怔，下意识回道：“确实挺厉害的，听说叫什么‘黑风寨’，一共有两位当家的，寨主自号‘平天大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风云变色，怪声阵阵……” “停！” 周鹳打断了他，皱眉道：“什么‘怪声阵阵’？” 小弟解释道：“听说像是牛叫。” “牛叫？”周鹳的神情更加怪异了，呢喃道：“这是什么鬼世道……” 商队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等到接近日暮的时候。 周鹳抬起手，正准备示意就地安营驻扎的时候，忽然，视线一顿。 前方的浓雾之中，竟然缓缓浮现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一片死寂的群山之间，一阵极端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一面战鼓在人们猝不及防之下陡然响起。 身后的商队出现了 一定的混乱。 周鹳示意人们往后退，孤身一人坐在战马上脸色凝重地望着前方。 她虽然前世并不是兵家读书人。 但身为亚圣世家的天之骄子，见识还是在的。 什么样的铠甲是精良的，什么样的铠甲是残次的，一听兵士穿上后走路发出的声音便能辨别。 而听这来者的声音……竟然能够在群山之间形成回响，显然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谁会孤身一人来此劫掠货品？ 周鹳死死地盯着前方。 慢慢地，浓雾中的黑影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到最后，等他从浓雾中走出的时候，竟像是一团墨水脱离而出一般。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昂藏的男子，浑身都笼罩在那一件厚重泛着光泽的黑色铠甲中。 他的手里握着一柄比他人还高的画杆方天戟，如同秋水般潋滟的光辉自锋芒中闪烁，刺得周鹳一下就想起了那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记忆。 “竟然是你？！”周鹳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现如今的她早已大概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明白了该如何快速提升修为。 正因如此，她也顺藤摸瓜地知道了当今世界上，有哪些盛名在外，名副其实的天骄。 汉国的“剑王子”，楚国的“霸将军”…… 这两位毫无疑问是其中如同太阳般耀眼，难以忽视的佼佼者。 只是周鹳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的名声明明只在小小的一个雨国周边流传，竟然还能吸引到远在极西之地的吕焱的注意！ 而且竟然还亲身前来！ 何等看重自己啊……这是必死之局吗？ 周鹳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修为提升的关键。 但相比于沈无极和吕焱来说，太晚也太迟。 两人之间所存在的差距如同天上的云彩和地上的泥巴，不能同一而论。 现如今的自己与吕焱硬碰硬，除了死路一条，别无其他可能！ “大当家，他是谁？”小弟见周鹳似乎认为这个黑甲男子的样子，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问道。 “别管我，你们快走！”周鹳厉声喝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 她了解吕焱的性子，知道对方此行的目标是自己而绝非商队或者寨子。 正因如此，所以她才让他们先离开。 听闻这话，寨子里的人就知道周鹳遇到前所未有的敌手了。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见过，周鹳竟然会让他们先一步撤离的。 可大当家如此强大，怎么会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碰到敌手？ 人们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在三当家的带领下，赶紧撤离此地。 等人走空了，吕焱也依然没有动手，他只是静静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周鹳。 锵…… 周鹳脸色凝重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刀身薄若蝉翼，甚至能够当做镜子般映照出周围的景象。 但无论怎么看，即便周鹳坐在马匹的背上，气势方面也远远被对面那个男人所压制。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不在你的楚国继续做你的将军？”周鹳冷声说道。 这时，吕焱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包裹严实的头盔中露出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山岭间炸响。 “死人何必问这么多？” 唰！ 吕焱腰身扭转，画杆方天戟对着周鹳便是悍然一招劈下。 如瀑布般庞大的锋芒从天而降，所过之处，树木崩断粉碎，浓雾翻滚消散，连地面都犁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光阴，凛冽耀眼的锋芒便照亮了周鹳煞白的脸。 ………… ………… 夜晚。 一枚流星拖着极尽璀璨明亮的尾焰，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明明那般耀眼美丽，却又如同昙花般绽放之后即刻枯萎。 原本诸葛弘毅是在夜观星象，思考着来自秦国的某项邀约的可行性。 但看到这一幕后，身体陡然一僵，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惊愕之色。 “谁死了？” 第475章 总会死的 前十二人中，有人陨落了。 此则消息一出，顿时在春秋大陆某些群体之中引发了一阵轰动。 那一晚，诸葛弘毅整宿没有睡觉，一直在根据星象与信息计算着可能是谁死了。 但得出的结论却极其模糊。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死去的天骄，并不在他目前已经掌握的试炼者名单当中。 “目前我还未找到的人有周鹳、左嘉懿、茅星沉、姜陵……” “‘疯王子’必然是这四人中的其中一个，所以到底是谁死了，又是谁杀的？” 诸葛弘毅头脑如同风暴般转动。 顶尖天骄的死亡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十七年过去，这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例。 这件事的出现，无疑是在所有人的头顶上敲响了一记警钟。 对于普通的试炼者而言，意思是连顶尖天骄都会死去，更何况自己？ 对于进入了前十二之数的天骄来说，则是谁抢先第一个动了手，且成功地杀死了对方？ “这只是一个开始……” 诸葛弘毅的心底慢慢地泛起了一点寒意，随后又强行将其压了下去。 “这些日子给我留意一下，这张名单上的人有没有出现什么情况。” 诸葛弘毅将钢线上的一张纸摘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的手下。 然而却并不是有吕焱、沈无极名字的那一张。 这一张名单上所记载的名字，粗略一扫，至少超过五十个。 显然，这是诸葛弘毅截至目前为止发现的，位于十二名开外的所有试炼者的名单。 “是，少主。” 手下行完礼后，正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诸葛弘毅却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手下转过身问道：“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然而，房间里却是久久的没有声音传出。 手下按捺不住心中的起伏，疑惑不解地望向桌后的少年。 诸葛弘毅背靠木椅，俊秀的脸有一半埋在黑暗中，沉默了不知多久，终于说道：“告诉秦国那边，我们同意了。” 手下听闻这话，浑身一震，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从院子外走到了门外，然后又花了两年的时间，才从门外走到了房间内。 其中的艰辛苦楚就不多加赘述了。 身为诸葛弘毅少有的几个心腹，他自然知道秦国那边的决定有多么的重大。 正因如此，所以即便他知道诸葛弘毅一向说一不二，深谋远虑，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少主，此事这么快就定了？” 未曾想。 诸葛弘毅却是唱起了一段乡间的俚曲。 “大劫将至，潜龙出渊，群雄逐鹿，血染中原……” 唱完之后，诸葛弘毅才投向目光，望向桌子背后的男人，平静无波地说道： “大劫将至，我不吃人，人就吃我。早作准备总是好的。” ………… ………… 汉国都城。 皇宫深处。 夜深了，整座皇宫仍然保持着灯火通明的模样。 金碧辉煌的内殿，长明灯袅袅燃烧，两名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份饭菜走进。 伴随着两人的脚步逐渐深入，可以看到书房里有一道身着金色蟒袍的少年捧着经书研读。 “殿下，该用膳了。”宫女放下食物，恭敬道。 “嗯，你们下去。”少年语气无悲无喜，却透露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 “是。” 两名宫女行礼后转身就走，似乎对少年一人吃两份成年男人的饭量早已习以为常。 等关门声响起，书桌后的少年才缓缓抬眸，露出那一双锐利如剑般的眼神。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出生那天，便震动了整个大陆的“剑王子”。 也就是沈无极。 沈无极起身的同时，缓缓提起了今天的饭菜，朝着书房的背后走去。 推开书架，摁下暗格。 没有丝毫声响出现，一个漆黑的通道便出现在了沈无极的面前。 一切的动作都显得那般行云流水，可以看出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不下百次。 沈无极提着饭盒走进，大门徐徐关闭。 漆黑的长廊里回荡起沈无极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没有多久，一个转弯过后，一抹亮光便出现在了视野里。 暗道的尽头，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吃饭了。” 沈无极无视了那道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面无表情地放下了餐盒。 床上的男人缓缓转身，赫然露出了一张与沈无极截然不同，但气质却异常相像的脸。 倘若有同为试炼者的人看到此人的存在，定然会被惊得神情大变，再高的城府，也会在一瞬间露出破绽。 男人缓缓开口： “有人死了？” ………… ………… 秦国。 屈王府。 相貌平平，身材魁梧的黝黑少年正在练枪，招式虎虎生威，舞得整个院子里都是凌厉的破空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下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少，少爷，那，那边刚传来话，说您想做的事，他们答应了！” 听闻这话。 少年练枪的身影陡然一震，一双又浓又黑的粗眉情不自禁地往上一挑。 “不错，看来若不是昨晚的消息来得突然，恐怕诸葛那家伙还没这么容易下定决心！” 少年哈哈大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只见他腰身扭动，下一秒，手中的长枪便仿佛化作成了一条游龙般，只是一个抬手间的功夫，汹涌澎湃的气力直接轰碎了面前的假山。 碎石四溅，烟尘飞扬，少年的身影如利箭般从中掠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屈王之子，白晁。 真实身份，孙子世家天之骄子，孙璋！ ………… ………… 楚国。 夜已经深了，天空之中唯一的一轮月亮还被云朵深深地藏了起来。 一条溪流旁。 四下安静得只有蝉鸣和流水声。 一道魁梧的身影正用清澈无比的河水，清洗着画杆方天戟上残留的血渍。 光看身材，恐怕很难想象这个身披黑甲的家伙，居然是一位仅有十七岁的少年。 森林中忽然走出了一位青衫身影。 夜深人静，荒郊野岭之下出现这么一位黑甲少年已经足够离奇。 更别说，这里竟然还有一位美得像天仙一般的少女了。 少女脚步翩翩，如同蝴蝶起舞，只是两个呼吸间，便轻描淡写地越过数百米的距离，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李纯妃低头瞥了一眼被溪流冲刷得愈发明亮的方天画戟，开口说道：“有人死了。” 壮得像牛一样的少年头也没抬。 这时，被云朵遮掩的月亮正好探出头来，洒落光辉，照亮了山谷里的景象。 尸体。 漫山遍野的尸体。 服装奇异，胡子浓密的草原人躺在破碎的武器中，死状凄惨，绝大多数都是从腰间一分为二，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惊恐。 猩红的血染红了地面的草，浓烈的血气冲霄而起，在头顶经久不散，恐怕不到天明便会招来无数的食腐动物。 寻常的人类别说是少女了，恐怕就连成年男子看到恐怕都会吓趴。 很难想象，她竟然还能脸色如常地与少年对话。 过了一会，少年终于清洗完手中的画杆方天戟。 他将其拿到面前，明亮的戟身顿时映照出了他那藏在头盔里，幽深平静的眼。 “总会死的。” 第476章 秦国大变 一颗明亮璀璨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在夜空中一闪而逝，宣示着一位顶尖天骄的昙花一现。 顶尖试炼者的死亡，加剧了几乎所有试炼者心中的危机感。 原本无数件还有待商榷的事情，小到一天，最多不过一个月，就都像是凭空被卸去了所有阻力，直接提上了日程。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一封封来自河国的书信，开始频繁地与秦国的屈王府展开了联络。 秦国是春秋大陆中知名的老牌强国了。 但相比于巅峰时期，如今却像是中年男人即将步入老年的阶段，慢慢地就出现力不从心的状况了。 当朝国君昏庸无能，挥霍无度。 大秦祖上的打下来的江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其手中不断败落。 可想而知再这样下去，国家会发生怎样的动荡…… 事实上，只要在朝廷上待过十年以上的，两相对比，就可以看出秦国的威势已经大不如前。 藩属国的供奉开始以各种理由磨蹭，减少，各州开始人心浮动，各种各样的传言如同风雪般难以遏制地在民间流传。 偏偏百官还不敢过于逼迫秦兴公，因为目前的大秦，明面上实力最强的就是秦兴公！ 如果不出意外，他甚至已经突破到了元婴境后期。 若没有他这级别的大强者在，秦国早就被周边虎视眈眈的豺狼分而食之了。 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忠心为国的官员在喝酒的时候借机感叹，“要是屈王有大王的修炼天赋就好了。” 屈王的政务能力确实远胜秦兴公，手下治理的崇州蒸蒸日上，收入俨然有追赶都城的趋势。 只是说一千道一万，他毕竟只是元婴境初期的修士。 在秦国这种强大的国度，要想威慑窥伺边境的魍魉，压服桀骜不驯的大将军，只有实力最强大的修士才能做到。 否则的话，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即便你的政令再好，下方也不会正确及时地施行。 而众所周知的，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 一旦错过了时机，那么结果就有可能发生改变。 所以，这些话，他们也就私下跟家人喝酒的时候说说了。 放在朝廷上，给他们十万个胆子，那也是万万不敢拿自己和家人的脑袋开玩笑的。 只是这些天…… 前往参加朝会的路上，相熟的官员们即便碰到，那也是两两相望，唯有满心的失望与无力。 一切的原因，全归半个月前，秦兴公在朝廷上提出的一个事情。 他不知道听了谁的意见，竟然突发奇想，想要大兴徭役，让人从北方运回足量的黄金，就为了在后宫搭建一座奢华辉煌的浴池，供其夜晚与四十多名年轻貌美的佳丽妃子嬉戏打闹。 这件事一经提出，自然当场就受到了群臣的反对。 可秦兴公却是一意孤行，一心要完成这惊天动地的败家行为。 那天朝会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但在结束之前，秦兴公却下发了一个最后通牒，说最晚半个月的时间，必须同意这个要求。 这十几天里，群臣进谏的信纸如同雪花般纷纷飞到秦兴公的桌上。 然而，结果却是统统如同泥牛入海般渺无音讯。 至此，群臣便知道秦兴公是真的心意已决。 纸是包不住火的，没过两天国君要大兴徭役，只为了享乐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国，在民间炸开了锅。 今天就是秦兴公所给的最后一天期限。 然而如今事情还没做，下面就已经怨声载道，议论纷纷。 难以想象，秦兴公要还不退让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有官员抬头望向最前方的那道白衣身影，目光复杂至极。 那是朝堂上最犟也最老的李大学士，他公然放言，若是秦兴公还是想要做这滑天下之大稽之事，那他便会撞死在金銮殿的石柱上，以死明志。 朝堂之上。 下方百官静默如石像，静静地等候着主人公的到来。 秦兴公朝会迟到也不是一两年了，众人早已习惯。 但今天的秦兴公却是格外的晚，文武百官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闻一道爽朗的笑声从殿外传入。 “哈哈哈，诸位爱卿来的真是够早啊，既然如此，我说的事情考虑如何？” 一道皇袍身影携着一股幽兰般的香气出现在殿内。 当人们看见，秦兴公的脖子上竟然还有一枚鲜红的唇印的时候，顿时气得浑身颤抖，目欲喷火。 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李大学士的脸色最为难看，上前一步便行礼说道：“大王，大兴徭役北调黄金之事太过荒唐，万万不可！” 一听这话，人们的心就猛地一咯噔，意识到不妙了。 果然，前一秒还春风满面的秦兴公，下一秒，脸色就阴沉得像是要下大暴雨般。 秦兴公猛地一掌拍下，面前的桌案顿时从中一分为二，轰然倒地，勃然大怒道：“整个大秦都是我白家的，不过是运点黄金，有何荒唐？！” 李大学士显然早已预料到了眼前的这一幕，目露死志，直直地盯着秦兴公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兴师动众，只为取乐，大王怕是已经忘了秦太公与民同饭的美谈了。” 在秦太公时期，秦国只是一个小国。 为了了解百姓的生活，他经常微服私访前往民间，与百姓同桌共饮，就为了知道还有哪些不满，好做调整。 秦国正是因为这样，才逐渐发展成为春秋大陆五大强国之一。 李大学士以秦太公的事例劝诫国君，倘若是仁君自然也就受着了，毕竟是自家祖宗。 可他却忘了对面的是秦兴公。 先帝在世的时候，秦兴公就已经是一位无法无天的主了。 “好，好，好。”秦兴公怒极反笑，指着李大学士说：“你这么崇拜老祖是？那本王就送你去见他！” 说罢，秦兴公对着李大学士便是虚空一抓。 朝廷上的百官看见这一幕，纷纷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大王手下留情！”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倔强了一生的李大学士的脑袋，竟然如同一颗西瓜般爆开了。 鲜红温热的液体混杂着难以形容的气味，充斥整个大堂。 如今的秦兴公就像是一位魔王般，用一种冰冷至极的目光扫视百官，“谁还敢忤逆本王的旨令？” 场下一片死寂，官员怔怔地看着他软倒在地的尸体，或是兔死狐悲，或是难以置信，或是绝望透顶…… 一股压抑沉重的氛围在殿内静静地飘着。 秦兴公见状知道威慑够了，咳嗽一声，正准备唤人将那尸体扫出去，说些场面话，好让这些人继续满足自己的欲望。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 外面竟是响起了一道尖锐慌乱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大王不好了！”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刚一看到李大学士的尸体，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了地上。 秦兴公被这声音吵得无端地心情极差，冷冷地注视着对方，说道：“有事快报，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敢这般喧哗，本王定斩了你的头！” 侍卫被秦兴公的眼神吓得脸色煞白，顿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顾不得恐惧，连忙磕头道： “大王，崇州……崇州反了！” “什么？！”秦兴公难以置信。 然而在场的文武百官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不可思议地猛然抬头。 一双双眼睛在半空中对视，除了震惊之外，还像是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某些东西。 在原本已经死寂的灰烬里，徐徐燃烧…… 第477章 少年军神 伐无道之君，诛秦之暴君。 春秋大陆七年春，秦国崇州揭竿起义，打出了这么一句响亮的口号，悍然对着秦国都城的方向发起了势如破竹般的进攻。 起义军的首领是屈王，在他的管理下，整个崇州蒸蒸日上，日积月累的声名让整个大秦的百姓都对崇州神往已久。 认为即便是去都城，都不一定有比崇州过得好。 在崇州，那里的小孩能吃到甜到心坎的蜜糖，女人能穿上五颜六色的衣衫，男人则是能够过上意气风发的日子…… 如此一来，两相对比，为了能够在后宫建立一座由黄金堆砌而成的浴池，甚至不惜公然杀死在朝廷上辛苦一辈子的李大学士的秦兴公，便显得更加暴虐荒淫了。 此事一经传出，起义军的部队里顿时涌去了无数名百姓。 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崇州就已经接连打下了两州之地，一封封来自南方的恶讯在秦兴公的桌前堆砌如山，名副其实的成为了对方的心头大患。 可以想象，若再无法遏制对方的气势，恐怕起义军就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了。 但在这场战争中，最引人瞩目的存在，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竟然不是那位谦和仁德，治理有道的屈王。 而是他的那位儿子，白晁！ 白晁天才之名，远在都城都有所耳闻。 然而无论传说吹得天花乱坠，在众人原先看来，都只是人云亦云，言过其实。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场战争当中，屈王竟然毫不犹豫地让自家仅有十七岁的孩子独扛大梁，自己则留守崇州后方坐镇。 一开始，所有人自然是对这十七岁的黄毛小儿充满不屑的，心中刚燃烧起的不可说的希望，又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位年轻得不像样的少年面前，什么宝刀未老的将军，算无遗策的军师……似乎统统都变成了土鸡瓦狗，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布置，设计出怎样精妙绝伦的战阵。 白晁总是能够料敌先机，提前做出相应的战略部署。 如此一来，敌人自然也就不堪一击。 仅用了半个月的功夫，起义军就凿开了禹州的大门，长驱直入，接管了所有的城池。 自此一战，白晁“少年军神”的名声彻底坐实，从此势如破竹，再也无法阻挡。 朝堂上。 秦兴公脸色阴沉至极，看着下面个个如同鹌鹑般缩着脑袋，一言不发的百官。 这场朝会准时开启，秦兴公已经连着一个半月准时甚至提前到场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做，这朝会都是越开越没劲。 到了今天，他甚至感觉站在台上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在可笑地表演着一场独角戏，叽叽呱呱大半天，下面没有一个人给予自己回应。 “说话！你们这群白痴，以前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不说了？要怎么才能平了这群反贼！”秦兴公暴跳如雷，手掌拍得面前的桌案轰轰作响。 文武百官站满的大殿，久久的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 “右相呢？柳千钧呢？”秦兴公额头青筋暴起，一眼便看到了队伍最前方空缺的两人。 一名官员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王上，右相和柳将军告病了……” 砰！ 秦兴公一掌拍断了面前的桌案。 他只是贪图享乐，暴戾昏庸，并不代表他是傻子。 如今连秦国另外的两尊元婴境的强者都不上朝了，秦兴公自然明白了文武百官的意思。 反正秦兴公姓白，屈王也姓白，如果屈王确实突破到了元婴境，能与秦兴公扳手腕，何不迎来一位政治才能更高的君主呢？ 他指着噤若寒蝉，低头不语的官员，怒极反笑道：“行，行，行！你们以为本王少了你们就平不了这场乱了是吗？” “看来是本王太久没出手，竟然让你们忘了何为‘最强’！为什么我这般玩乐，却丝毫不担忧大秦江山！” “把命令传下去，本王要亲征反贼！” ………… ………… 秦君将亲自出马，征伐起义军。 该消息一出，顿时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所有起义军的头上。 原因无他，即便秦君再昏庸，再无能。 在修行一道上，人们依然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天才，否则上任国主就不会让他继位了。 元婴境强者足以在乱世中支撑一个国家不倒，这不是开玩笑的。 到了凝练出“元婴”这个境界，每一名强者的存在都如同战场上来去自如的神灵，是能够改变战局的存在。 他们甚至不需要精通兵法，只需要发动神通，瞬息千里，便可以在几个眨眼之间摘下敌方将领的首级，安然回返。 失去了“少年军神”，起义军自然不攻自破。 要结束了吗？ 这是此时所有人心头不约而同的想法。 文武百官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面面相觑，却又都是相视无言。 若是起义军没有应对的手段，或许屈王就只能看着他意气风发的孩子，英年早逝了…… 第二天天明。 秦兴公果然披上了封尘许久的铠甲，骑着万里挑一的骏马，率领军队一路南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双方的行进路线来看，最终之战将会在万州打响。 现如今，整个春秋大陆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无数双目光都在密切地关注着秦国那边的局势。 尤其是周边的小国，更是恨不得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好从中浑水摸鱼，捞得好处。 在原先人们看来，秦君出征后，摆在起义军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是归顺，二是毁灭。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起义军不仅没有归顺，反而还浩浩荡荡，没有丝毫掩饰的继续北上。 这位少年军神难道不知道元婴境强者的厉害？ 就算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没有告知？ 人们忍不住探听屈王府的状态，却愕然发现根据屈王府的种种表现来看，屈王一直都在崇州，根本没有前来战场。 这也就意味着，人们事先猜测的，“屈王实力大增”的想法彻底成了空。 那起义军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起义成功？ 人们思绪混乱，只觉得秦国的局势云波诡谲，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起义军的目的为何。 万州之战在一个月后正式打响。 一望无垠的战场上，秦兴公没有丝毫掩饰自身目的的想法，散放着浩荡恐怖的威势，如闪电般出现在起义军的头顶。 “白晁何在？” 秦兴公屹立长空，目光冰冷无情地漠视着下方，“本王一向惜才，只要你肯归顺于我，本王未必不能饶你一命。” “是吗？” 天地间忽然响起一道轻笑声。 秦兴公浑身一震，猛然转头望向了身后。 碧海蓝天之下，一道银甲身影手握长枪，如同黎明的太阳般从地面缓缓升起。 鼓荡的气势如同排山倒海般从他的体内倾泻而出，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与秦兴公彻底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势。 底下的起义军看到这一幕，发出翻江倒海般的欢呼声。 秦兴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少年将军，表情慢慢地从错愕转化成了震惊，紧接着又变为了愤怒与嫉妒。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年轻的元婴境修士！” 第478章 旧的已去，新的到来 当白晁在万众瞩目之下，展现出了一直没有表现出的强横实力的时候。 三十万起义军彻底沸腾了。 激动的欢呼声如同柴火般不断地加入士气当中，愈烧愈烈，当最后整片战场都在欢呼着“白晁”的名字。 怪不得屈王那般放心，一开始便将掌兵大权交给了白晁。 怪不得屈王甚至愿意自己留守后方，稳定后盘。 怪不得屈王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格外平静，即便听闻秦兴公要出手，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如今答案终于出来了。 原来白晁突破到了元婴境。 一个十七岁的元婴境修士！ “开天辟地，震铄古今……” 有将领热泪盈眶地高声呼喊：“大劫将至，唯有我‘白晁军神’才是世间唯一真正‘紫微转世’，统一秦国只是一个开始，我们注定跟随着大人的脚步扫平六合！” “紫薇降世，扫平六合！” “少年军神，战无不胜！” …… 听着下方此起彼伏，近乎狂热的欢呼呐喊声。 这是秦兴公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可想而知此时他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十七岁的元婴境强者……他十七岁的时候还在干什么？ 好像连金丹还没有炼成？ 可白晁竟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秦兴公眼中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即便是在屡次反对自己的李大学士面前，他也从来没有这般失态。 不过很快，想起了什么的秦兴公，身上所有的紧张就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即便白晁突破到了元婴境又如何？ 自己活了五十多年，早已踏入元婴境后期，战斗经验丰富，成名已久，对付一个刚入元婴境的毛头小子，简直就是不能再简单。 白晁似乎注意到了秦兴公的前后转变，忍不住嗤笑一声：“如果没记错，你五年前便已经元婴境后期了？这么多年的玩乐……你还握得住刀吗？” 朝廷之上，秦兴公是生杀予夺的神灵，连一句逆言都听不得。 听到如此轻视挑衅，秦兴公怎么可能不动容？ “你找死！” 下一秒，天空中像是突然多出了一轮太阳。 嗡！ 明亮的火光甚至在一瞬间挡住了一部分的阳光，在大地形成了一片阴影。 轰的一声炸响。 人们愕然抬头看着那团从天而降的火球，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包裹着一道通体焦黑的尸体。 倘若是金丹境修为的强者，甚至能够从那具僵硬的尸体的脸上，发现残留的浓浓的绝望与震惊之色。 怎么会这么强？ 明明我们双方相差两个小境界，为什么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我就死了？ 难道这个世间，真的存在什么“紫微星传人”？ …… 无数个疑问在当时秦兴公的脑海中接连不断地升起。 然而已经没有意义了。 天空之中。 唯有银甲依旧在。 旧的已去，新的到来。 ………… ………… 万州之战，结局竟然以起义军的胜利画下句号。 其中，最令世人感到惊为天人的，还是白晁惊人的修为以及恐怖的战力。 十七岁的元婴境强者……他是从娘胎开始就修炼了吗？！ 而且才元婴境初期，就能够做到瞬杀元婴境后期…… 人们不可思议，深感难以置信，仿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塌。 以前赖以生存的“经验”，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纸空谈。 境界不再成为衡量战力的唯一标准了。 因为这个时代迎来了战力崩坏的天骄！ 秦国易主已经成为注定的。 秦兴公战败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再加上白晁似乎毫发无损，所以秦军当即便选择弃械投降，不再负隅顽抗，被起义军彻底控制起来。 随后，白晁率领一支轻骑队，火速赶往都城，直接斩断了对方仍抱有侥幸心理的念头。 等起义军的大部队正式进入都城的时候，听闻秦国的大将军和右相同时出城迎接。 此事自然又引发了一阵哗然。 毕竟虽然这两位元婴境的强者没有直接背叛秦兴公，但终究还是当了一回看客。 不过秦兴公昏庸之名远扬，倒也没什么人攻讦两人的行为。 秦国正式易主，虽然还是姓“白”，但却是换了脉系。 世人本来都以为白晁会自立称王，毕竟无论是整场战争的军功还是修为，白晁都早已成为了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白晁竟然将其父亲屈王迎回了都城，自愿成为镇国大将军。 这件事无疑得到了朝廷文武百官的认可。 毕竟若论治国，屈王的手段能力是公认的。 虽然修为差了一点，但拥有元婴后期战力的镇国大将军可是屈王的亲儿子啊！ 有白晁在，谁敢对屈王多加置喙？ 如此一来，倒显得皆大欢喜了。 不过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就是。 屈王上任后，白晁提了一个意见，抛弃了“王上”的名号，将秦国最高统治者改为了“帝王”，而“帝王”也不再自称“本王”，而是改为“朕”。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太子”的头衔，寓意是帝王的继承人，由帝王直接封予自己心仪的后代。 毫无疑问，这个太子之位最终还是落在了白晁的头上。 …… 夜晚。 太子寝宫内。 白晁静静地品味着手中的茶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一会儿，大门便被推开了。 一道青衫身影伴着晚风与月色，走进了白晁的视野。 诸葛弘毅似笑非笑地看着桌后的白晁，旁若无人地坐在了他的对面，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现如今都快过去十八年了？看你这意气风发的样子，你是更喜欢让我叫你‘白晁’呢……还是‘孙璋’？” 虽然白晁的身份在试炼者中已经不算是秘密。 毕竟如此善于用兵的，前十二人中屈指可数。 白晁的脸色平静无波，说：“孙璋也好，白晁也罢，我都是我，十八年时过境迁，你称呼我哪个我都会应。” 诸葛弘毅笑而不语，喝了一口茶后，脸色变得凝重，“我在草原那边的据点已经一个月没传来消息了，十有八九出问题了。” 白晁也不意外，淡淡说道：“有吕焱在，打下草原并非难事，楚国沉寂了十年，眼下我秦国大乱刚平，也快到他们一鸣惊人的时候了。” 诸葛弘毅点了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可就要托庇于你了。” 白晁看了他一眼，平静举杯，“这场战争，若没有你提供的情报，我不会赢得这么轻松。根据事先的协议，作为回报，你可以留人在我秦国。” 诸葛弘毅举杯与其一碰，茶汤激荡，微微一笑。 “善！” ………… ………… 楚国。 一支浩浩荡荡的部队掩藏在了夜色里，卸掉了所有的重物，悄无声息地越过了河国的边境。 夜风吹动。 深邃的黑暗里，房屋的倒塌声，婴孩的哭啼声，熊熊燃烧的火焰声…… 所有的声音连成一片，看着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在视野中化作成为火焰的海洋。 李纯妃的眼中难得泛起了一抹波动，像是回忆起了在火焰中轰然倒塌的家族。 这样的遭遇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没想到来到了春秋大陆，又在诸葛弘毅的手中体会了一把。 浓烈的恨意在李纯妃的胸口涌动。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牵起了她的柔荑。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后的阴影中浮现。 吕焱身披黑甲，唯有一双平静淡漠的眼睛裸露在外。 沉默了片刻，李纯妃忽然开口，“罗城有三十万人口，这般屠绝，楚君怕是会不满。” 吕焱答非所问，“他和他的家人不在城中，当今的城主只是一个替身。” 跑了吗？ 李纯妃丝毫不意外，毕竟那可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诸葛弘毅……要真这么容易杀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格外无能？ 李纯妃转身想带着吕焱离开。 没想到吕焱却说：“不继续看了吗？” 李纯妃看着面前这不通人情像是块木头一样的家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杀人？” 吕焱沉默了。 第479章 冷宫里的歌声 陈国皇宫。 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太监跟在一位眉须泛白的胖太监身后，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偷瞄其他地方。 “听好了，皇宫很大， 错综复杂，若不是看在你父亲与我有故交的份上，我才不会单独带你走上一遭来认路。” “从今以后，你便算是我的人了，同靠晴妃娘娘赏饭吃……” 胖太监注意到小太监半天没有回应自己，反而用一双眼睛四处乱瞟，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对着小太监的脑袋就是弓其两根手指一敲： “乱看什么？这皇宫深处一大把连我都不敢靠近的地方，你这刚入宫就如此胆大包天，小心明天就脑袋搬家！” 小太监眼睛里闪着泪花，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知道了刘公公。” 刘公公冷哼一声，又领着小太监往前走了起来。 “这里是安贵人的居所，是一位无须在意的小角色。” “这里是宁妃的居所，平日里见到记得不能失了礼数。” 最后，刘公公带着小太监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外。 在宫墙外可以明显的听到有经久不断的唱戏声，此起彼伏，荡气回肠的从里面传出。 刘公公神情变得极为严肃，说道：“这里便是王后娘娘的西宫了，见到这位娘娘，记得千万要恭敬，三王子可是咱们陈国的太子，已然凝炼金丹的天之骄子！” “帝王”与“太子”是从秦国传来的。 虽然其他国家还没有正式的采用。 但下面已经有人私底下用“太子”来代指三王子陈卫了。 听到这位王子年纪轻轻就凝练了金丹，小太监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神往之色。 瞬息千里，移山填海…… 关于修行者的传说在民间极为盛行。 身处在这种环境下，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恐怕都曾在少不更事的时候幻想过自己快意恩仇，名扬天下的画面。 小太监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刘公公就带着小太监往相反的方向走了，还不忘介绍道：“咱们娘娘乃是王上新纳的妃子，隆恩不断，甚至赐予了前王后娘娘所有的东宫。” “不过你千万要记得，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关于前王后的任何事情。” “为何？”小太监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 “皇宫里面，没有‘为何’！”刘公公疾言厉色警告道。 “是……”小太监低下了头。 从西宫到东宫需要不少的时间。 刘公公也不管小太监能不能听懂，总而言之讲了一路的事情。 然而小太监早已走神，如同一台机器般，只会低着头跟着刘公公。 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突然有一道歌声传入了小太监的耳膜。 “春花秋月何时了……” 这是一位男子的歌声，曲调宛转悠扬，凄凉悲苦。 小太监在宫外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心神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就迈开脚步，循着声音走去。 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小太监的眼中仿佛出现了一位英俊潇洒，偏偏悔恨不断的亡君形象。 正当他准备继续迈步的时候。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陡然惊醒。 “你这小太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然敢私自乱闯？！”宫女眉头紧皱，另一只手里则是拎着一个饭盒。 被人当头喝问，小太监终于反应过来了，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刘公公早已不在身旁。 面前除了一座破旧不堪，杂草丛生的殿宇，其他的一概没有！ 小太监的脸在一瞬间煞白到极致，没想到自己才刚进宫第一天，就在无意间竟然犯下了如此大祸。 这里人烟罕至，连只野猫都见不到，偏偏有个男人如同疯子一般，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同样一句歌词。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诡异万分。 而自己居然能被这歌声所吸引，忘乎所以…… 小太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嘴唇一阵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哎哟，你这小祖宗，胆子还真是够大，这里你都敢来！”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那道熟悉的臃肿的身影出现了。 看见刘公公的时候，小太监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两眼放光。 然而刘公公看见小太监出现在这里的表情，却是“说不要来什么就偏偏来什么”一般，表现截然相反，如遭雷击。 尤其是当他听到了院内男子的歌声后，更是吓得连脚都软了。 刘公公颤抖着身体走上前，连教训小太监都办不到了，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堇色，你看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要不你今天就高抬贵手，绕过我老命一条……”刘公公见四下无人，当即就拿出一大把的碎银要塞给对方。 “快走，别耽误我送饭。”堇色没好气地说道，放开了小太监，没有收钱。 “好好好……”刘公公看起来着实是被吓到了，拽着小太监的耳朵就风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看着一大一小，如避瘟神般的离开的背影。 堇色定定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转身推开大门，走进了庭院。 一进门，就能看见院子里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站着。 歌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 男人背对宫女，穿着一件素白的寝衣，站在破落的柳树下，披头散发，摇头晃脑地唱着那首不知是从何得来的一句歌词，已经反反复复唱了整整三年。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整首曲子男人一共改了三次调，直到两年前，才正式确定这个版本，不再有丝毫的变动。 “吃饭了殿下。” 送饭的宫女不忍心男人这副模样，进屋子拿来了一件大衣，心疼地给他披上，“虽说现在已经入春，但早上还是会冷，殿下怎么可以不穿衣服？” 男人垂落的头缓缓抬起。 难以置信。 这么一个披头散发，状似疯癫的男人，竟然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不仅出乎预料的年轻，而且一双眼睛极为干净，像是将一潭秋水揉了进去，纯粹至极。 “你是真的假的？”少年一开口就是一句石破天惊，没头没脑的话。 然而宫女似乎早已习惯，替他整理好衣衫之后，直接将其领到了桌边。 “先吃饭。” 少年也不反抗，坐下后便乖乖地捧起了碗。 宫女坐在少年的对面，看着少年丰神如玉的脸，再想起自己今天对着铜镜拔掉的一缕白发，忽而一笑。 “不知不觉，殿下已经这么大了啊……” 第480章 真的还是假的？ 九年前的一个晚上。 那时的春秋大陆正在下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堇色的皮肤依旧紧致动人，头上没有一根刺目的白发。 夜黑风高的晚上，风雪交加，天气格外的冷，除了侍卫，宫女太监都不愿意离开房间。 青簪中午的时候似乎与七王子吵了一架，一整天都不见人。 这样的情况是罕见的，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七王子虽然年幼，却是一位温和有礼的孩子，醉心书法，除了青簪甚至不怎么跟人说话，更别提吵架了。 只是到了晚上堇色给七王子添炭的时候，却是愕然发现，对方竟然不见了。 哪怕找遍了整个东宫，依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青簪也是。 原本堇色是想要上报皇帝，让他派遣侍卫寻找的。 但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三王子陈卫便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就冲进了东宫，蛮横无礼地搜起了什么“妖蛮”。 过程中，他们打砸抢掠，就连一个花瓶都不放过。 可那么大一头妖，能躲进那么小一个花瓶里吗？ 堇色不懂，入宫前的她只是家中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一番搜查后，整个东宫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片洒满了一地。 比起搜查，这显然更像是泄愤。 可谁又敢说些什么呢？ 这位可是西宫的王子，未来最有希望的继承者。 别说东宫的主人早就死了，恐怕就算活着，仅凭那个只会写手好字的王子，也无法与之抗衡。 宫女太监衣着单薄地被聚集在院子里，颤颤巍巍地经受着雨雪的折磨。 陈卫目光冰冷，看向堇色，问道：“七王子呢？” 堇色被雨雪冷得瑟瑟发抖，颤声道：“不见了，王子好像出去找青簪了。” 陈卫闻言冷笑一声，“一个王子你们都能弄丢，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不许回屋加衣服，找不到王子，你们就不用睡觉了。” 说罢，陈卫扬长而去。 看起来他很在意陈平安，但实际上派遣的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 那天，堇色等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 踩在寒风大雪中听到了门外机械般的脚步声。 “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啊！” 太监兴奋的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声音就突然戛然而止，像是惊恐过度，喉咙被一只手陡然捏住了一般。 堇色提着件大衣，拨开人群冲上去为男孩披上。 然而当她的目光穿过层层黑发，看到男孩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浑身浓烈刺鼻的血味的时候，宫女整个心神都为之一震。 她从未见过姜陵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就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精气神的行尸走肉一般，充满了颓废与绝望。 “殿下，你怎么了？” 堇色的视线不可思议地往下游走，发现男孩的身上竟是干涸的血迹。 不仅仅是衣服，发丝，脖颈……就连手上都有，后背上更是沾着一圈的泥土！ 姜陵干瘦的手如闪电般从袖子中探出，抓住了堇色。 堇色吓了一大跳，竟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不敢相信一个九岁男孩竟然拥有如此大的力气。 紧接着，她就像反应了过来一般，竟是直接将那份震惊抛诸脑后，惊喜不已道：“殿下，你终于筑基了？！” 众人听闻，纷纷露出狂喜之色。 这可是一个开天辟地的大消息。 只会写字的七王子竟然有一天开窍，终于筑基了！ 然而姜陵却恍若未觉，缓缓歪下头，血红的瞳眸打量着堇色，直视问道： “你是真的吗？你是一个活人吗？你到底是老子的一缕力量所化，还是玄而又玄的圣道产物？” “这个世界是真的吗？这是一个拥有真实生命的世界吗？” “我是真的吗？我穿梭在一个又一个世界里，拥有了一段又一段的人生经历。” “我到底是在天星大陆异星崛起的姜陵？还是在春秋大陆整日迷醉于书法的陈平安？亦或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一场来自地球人陈淮出了车祸，成为了植物人后无比漫长，极尽幻想的春秋大梦？” 堇色听不懂姜陵所说的话，但是看到姜陵如此诡异的表现，心中的恐惧顿时如同萌芽了一般，飞快地朝着她的四肢生长。 不到一会的功夫，黑暗中，直视着姜陵那双泛着血红光芒的眼睛的堇色就崩溃了。 她惊叫着甩开了姜陵的手，像是见了鬼似的往屋子里面逃离。 “疯了……七王子疯了！” ………… ………… 七王子陈平安发疯了。 有关事情的起末不算什么秘密。 毕竟许多侍卫都在山洞里看见了姜陵手握发簪，悍然刺死了那头奇形怪状的狐妖。 王子小小年纪，经受不住这样的杀戮所带来的影响，心神出现动荡是很正常的。 只是经过陈卫事后一番调查后，事实的真相却是震惊了整个皇室。 因为那头狐妖的身份，竟然是东宫一手抚养着姜陵长大的青簪！ 虽然陈宁公第一时间便封锁了关键消息，可东宫的人终究是认识青簪的，知道失踪了这么一个人。 于是虽然没有证据，但有聪明之人已经隐隐联系流露的信息猜到了部分真相。 数之不清的流言蜚语此起彼伏，像是惊涛骇浪般，要将整个陈国都城淹没在内。 即便有陈宁公亲自出手，严令勒止，也迟迟没有压下这个局面。 不过事情总归是要处理的。 派遣御医确定了陈平安无药可救之后，陈宁公便将其划分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宇，再也不允许寻常人等靠近。 东宫前王后的贴身婢女不仅是妖蛮，而且还去刺杀了西宫娘娘。 而前王后的儿子又转而亲手杀死了这头妖蛮…… 这两则丑闻太严重了，一旦不受限制的全面爆发，甚至能够达到能够动摇大陈江山社稷的地步。 如今把姜陵幽禁起来，也算是有陈宁公要彻底埋葬这段故事的目的在其中。 只是…… “您怎么忍心快十年了，也不来看自己亲生儿子一面的？” 堇色望着面前乖巧俊秀的少年，一时之间只感觉胸口压下了一块巨石，泫然若泣。 ………… ………… 回去的路上，刘公公狠狠地教训了小太监一顿，至今感到心有余悸。 “刘公公，那……是什么地方啊？”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此偏僻凄凉的地方，里面住的却是一个男人，说明不是传说中只有犯下重错的妃子才有可能被罚入的“冷宫”。 可为什么一个男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小太监十分不解。 刘公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子真的是熊心豹子胆，哪里都敢去，公公我都要被你吓得魂飞魄散了！” “公公你就说嘛。”小太监撒娇。 刘公公从未见过心眼这么大的孩子。 自己明明刚揍他一顿，这会就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凑上前。 没办法，为了让他意识到事情的危险，刘公公只能回到住所后，以小太监能理解的方式说道： “算了，就告诉你，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第481章 疯王子 “这里面牵扯可大了，不仅事关九年当今王后娘娘的雪夜刺杀事件，甚至还牵扯到了十八年前，前王后的葬礼。” “雪夜刺杀？前王后的葬礼？” 小太监惊讶不已，这两一听就是不可多见的大事。 刘公公说道，“雪夜刺杀，指的是九年前，宫里突然出现了一头妖蛮，朝着当今的王后发动了刺杀的事情，关键当时若非三王子也在场，恐怕就给它得手了！” “还有这事？！”小太监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偌大个皇宫，没想到竟然连王后娘娘的性命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差点就死在了可怕的妖蛮手中！ 刘公公压低声音说道：“而且你知道那妖蛮的身份是什么吗？据说十有八九，就是那时东宫前王后的贴身婢女！” “前王后的贴身婢女竟然是妖蛮？！” 小太监瞠目结舌，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 作为陈国权力旋涡的中心，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只存在于话本中的恐怖事物。 小太监心思灵动，转而又想起一事，问道：“为什么前王后的贴身婢女要刺杀当今的王后娘娘啊？” 像是许久没与人分享这些尘封的往事。 如今刘公公也来了兴致，说道：“还不是跟前王后的葬礼有关。” “十八年前，咱们陈国虽不算富强，但也年年有余。所以大王为了给前王后一个风风光光的面子，葬礼办得极其隆重，光是陪葬品就花了无数金银珠宝……” “然而谁能想到啊，仅仅过了九年，整个大陆就突然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弄得民不聊生，到处都是饥民……” “对，我记得！”小太监突然抬头说道。 他已经十三四岁了，自然经历过，那场天灾。 小太监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说：“我听说好多人都饿得吃树皮了，要不是爹娘省吃俭用，到处想办法，我们家也得去抢着吃了。” “不过这两件事都隔了……九年了？前王后的贴身婢女去刺杀当今王后，与前王后的葬礼有什么关系？” 小太监话锋一转，不解地问。 说到这一步，可就得小心隔墙有耳了。 “笨死了，说到这里，脑瓜子还转不过来！” 刘公公左右顾盼一眼，确定无人后，方才俯身在小太监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还不是那位提议，说要从前王后的手里弄点宝贝出来充入国库……” 乍闻此言，如同一块巨大的假山投进了一块平静无比的湖面。 瞬间，所有的安宁都被打破了。 小太监的身体如遭雷击，眼底深处浮现出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 他不是没想过，那前王后的贴身婢女去刺杀西宫娘娘的事件里面应该会有隐情，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惊人，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当真是吃人的皇宫啊…… 不仅仅是活人要吃，就连死人都有可能不得安宁！ 刚进宫第一天，小太监便从这一件事上切身地体会到了后宫的争斗。 如今的小太监只感觉自己就像是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地灌进了一大口醇烈的白酒，火烧般的感觉一路从喉咙蔓延到胃部。 久久之后，小太监才平息下来这种感觉，然而表现与一个小时前的胆大妄为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妖蛮是怎么处置的？” 刘公公叹息一声，“你不是听到了吗？就是那唱歌的七王子杀的，杀完之后他就疯了，所以才被关在了那里，十年幽禁，不得外出。” 轰隆！ 像是当头受到了一记雷霆，小太监的神情当场就呆住了。 …… 一大一小，两人结束谈话后没多久。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屋顶上竟然还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明明是光天白日，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真的疯了？” 男人喃喃自语，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可思议。 对于这一点，他自然是不愿相信的。 那个在外界名动天下的天之骄子，在进入到这亚圣文界后，竟然会因为一场挫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疯王子”自然便是姜陵。 只是此人，却暂时身份不详，看起来并不像是前十二位顶尖天骄中的某一位。 “我找了你十八年，你却告诉我你疯了？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 男人转身一步踏出，身影瞬间从屋顶之上消失无踪。 ………… 韩国。 与河国一样，这同样是一个毗邻楚国的国家。 国力不算雄厚，但因为这一任国君韩仁公不仅在修为上有天赋，政务上也颇有见解，所以隐隐有摆脱“混乱小国”，往中等国家发展的趋势。 官员和百姓齐心合力，日子在一年年中，以可以感受到的速度变好。 然而人们好像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韩国的都城外，血流成河，伏尸遍野，燃烧的火焰，升起的狼烟。 高大的城墙之上，尽是攻城投石器留下的坑洞。 破碎的甲胄，长驱直入的军队，瑟瑟发抖却又无从阻止的百姓，死不瞑目的脸庞…… 一道高大魁梧的黑甲身影屹立在城墙之上，本应雪白的画杆方天戟上绽开了一朵朵娇艳的血色梅花。 吕焱平静地望着不远处那道一分为二，血流满地的身影，坚硬的铠甲上同样出现了好几道缺口，里面有鲜血流出。 这还是“霸将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受伤的样子。 远处的兵士敬畏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在城墙上所发生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谁能想到，小小的一个韩国，里面竟然有两个元婴境级别的强者坐镇！ 一道倩影一闪，忽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抬头便将手里抓着的头颅如同垃圾般扔了下去。 头颅如同皮球般在地面上滚动，脸上写满了深深的难以置信。 如果有韩国的官员在场，定然能够一眼看出。 这位便是他们敬畏崇拜的国君，韩仁公！ 然而这么一位天下皆知的强者，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死在了跟在吕焱身边的一个女人的手里！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还以为她不过只是吕焱带在身边，征战闲暇以供玩乐的工具罢了！ 这么一来，加上楚襄公，我们楚国就至少拥有三名元婴境级别的强者了…… 一众将士只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了梦里，祖国的实力空前的强大！ 李纯妃无视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具尸体，淡淡说道：“这就是孟丰恺？” 吕焱抬起手，指腹在铠甲上崩裂破碎的地方轻轻划过，“嗯。” 此言若是被其他的试炼者听闻，定然又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因为在夺峰之战中位居第六的孟子世家的天骄，这一世被称之为“仁生”的孟丰恺，竟然死在了吕焱的手中！ 如此强手，怪不得一向可以瞬杀同阶的吕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还受了一点伤。 “埋了。” 李纯妃转身就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第482章 大劫已至，剑指中原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外面的世界纷乱不断，传说中的大劫似乎真的要来了。 其中，令得整个春秋大陆都为之一震的，就是河、韩国的毁灭。 事情发生在秦国起义成功后的一个月。 在楚国的重重封锁下，河国灭国的消息根本就来不及传出。 吕焱抓准时机，打了一个信息差，屡屡将军队伪装成河国的商队进入韩国的城池里应外合。 该计屡试不爽，等韩国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城已经被四面包围，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孤立无援。 河、韩两个国家的毁灭，相当于在全天下的人后腰刺了一刀，惊醒了混沌的民智。 毕竟在此之前，想要听到一个国家毁灭的消息，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因为国君是很少会为了吞并一个国家，离开大本营都城亲自上沙场征战的，那样风险太大，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偏偏元婴境强者在金丹境面前又掌握着绝对的战斗力，无法被越大境界杀死。 所以吕焱的横空出世，完美的解决了这一点难题。 楚襄公不需要离开都城，只需要牢牢地握紧吕焱这把屠刀，便可以大展宏图，实现以往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接连两个国家的毁灭，告诉了世人一个残酷的真相。 国破家亡，再也不是史书上空洞无味的记载，而是真真切切地成为了发生在这一代人眼前的事实。 但这只是爆炸信息中的一个内容。 真正令天底下人都感到愤怒而且恐惧的。 还是“霸将军”梁羽在河国罗城，对百姓的所作所为…… “三十万条人命啊！听说用了七天七夜都没杀完啊！” “他是魔王吗？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他就不怕罗城的百姓死后找他复仇吗？” “楚国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军队？他们不是要分兵制衡草原吗？草原那群蛮人呢？！” “‘天狼星传人’……‘天狼星传人’已经出现了！楚国梁羽便是那个将要掀起整个大陆腥风血雨的推手，杀了他……唯有杀了他，才能终止这场大劫，天下太平！” 民间类似的声音接连不断。 虽然陈国距离楚国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 但谁也保不准楚国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因此，恐慌甚至传入到了陈国，形成了一阵骚乱。 不过很快，包括秦、赵两个强国在内，就接连对楚国没有丝毫原因理由，屠城灭国之事发出了声明谴责。 在声明中他们这般命令，倘若楚国不立刻将战争的始作俑者梁羽交出，那么不日便会安排军队，攻打西楚。 该消息一出，顿时引得无数民众喝彩欢呼，认为楚国必然投降认输，很快战争便会结束，一切都将恢复如初。 但没想到的是。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人们不仅没有等到想象中楚国的回应，而是等来了另一个重磅的消息…… 楚国竟然打出了“光复楚室，一统中原”的口号！ 该消息一出，顿时在全天下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事到如今，楚国的目的已经成为了司马昭之心，但更令人感到恐惧的，还是楚国目前所展示出的实力…… 韩国都城一战中。 城墙头上，吕焱在万众瞩目之下，以画杆方天戟成功击败并腰斩了韩国的着名人物“仁生”莫释铭。 据说，在战斗当中，两者均展现出了恐怖的元婴境修为。 不出意外的话，莫释铭也是“紫微星传人”中的一员，但他还没来得及展现出更强烈的光芒，就英年早逝，死在了吕焱之手。 除此之外，还值得一提的就是。 在这一场战争中，一名神秘女子也展现出了元婴境的强大修为，仅仅用了十几个回合的功夫，便正面击杀了韩国国君韩仁公。 当然，没过多久她的信息就被人扒了出来。 疑似是罗城许家失踪的独女许君思，在九岁的时候被吕焱从野外救回，从此养在了身边。 两人的关系一向非同一般，算不上什么秘密。 在许君思没有展露出这么一手恐怖的修为之前，许多人都曾在心底暗搓搓地想或许可以用其性命要挟吕焱为自己办事。 但此事传出后，几乎所有人心中的杂念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满心的后怕。 幸好只是想想，没有付出行动。 否则的话，俘虏一个元婴境的女人，简直就是嫌命长了…… ………… ………… 外边的世界都快要吵翻天了，眼看着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就要爆发，整个皇宫上下一片的气氛都显得格外压抑。 宫女太监无一不人心惶惶，然而陈宁公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 楚国的强大如今是举世共睹的，坐拥三名元婴境级别强者，长达数年的蛰伏，草原的威胁显然早已被他们摆平。 直到消除了这一层隐患，确保没有后顾之忧后，他们才利用秦国起义分散了世人目光的时机，趁机吞并河、韩两国。 只是无论外面吵破天，所有的纷纷扰扰，似乎都与这深宫冷殿里的某个疯子无关。 从男人到这里观察姜陵开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之中，姜陵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就唱一下歌开开嗓，剩下的就是写写字。 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却罕有人过来打扰。 “试炼的形式虽说好像是比谁活得更久，可这样的活法，真的会被认可吗？”男人疑惑不已。 前十二位试炼者，除了少数几位之外，几乎尽数浮现在了水面之上，搅动风云，操控局势。 与他们相比，姜陵就像是一只在乱世中夹缝生存的蝼蚁，不求任何功名利禄，只要简简单单的活着。 正当男人以为，姜陵之后的生活也会像现在这般一潭死水，直到敌人寻上来，或者楚国的军队攻破城门的时候。 变化慢慢出现了。 “为什么给殿下的饭菜越来越差了？你们御膳房是做什么吃的！现在居然连馊饭都敢呈上来了吗？”堇色对着面前的太监怒目以对。 侍卫却是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饭就是这么一个饭了，你要是看不下去，那你可以把自己的饭给他吃啊。” 侍卫轻蔑地扫视了一眼堇色，不怀好意地笑道：“反正你们孤男寡女整天都待在那冷殿里，饿了还可以干其他事啊，七王子殿下虽然疯了，可皮囊却是极佳的啊，堇色你把持不住我也可以理解……” “你！”堇色气得目欲喷火，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般用心照料七王子，将他视作亲生儿子看待，宫里竟然会传出如此违背人伦的流言！ 她已经老了，反正在这宫中又嫁不出去。 可殿下可是王子，前王后娘娘拼命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以容许这般诋毁！ 第483章 小楼昨夜又东风 傍晚，堇色照常给姜陵送去了饭菜。 当然，是她自己的那份。 看着姜陵慢条斯理，没有丝毫埋怨地吃完与以前东宫时候相比，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饭菜。 堇色忽然心底一暖，觉得自己受些委屈也没什么了。 “堇色，今晚我要沐浴，替我将最好看的衣裳拿出来。”姜陵说道。 堇色微微一怔，随后才猛然想起，今天原来是七王子的生辰……也是前王后的忌日。 十八年过去了啊…… 没想到七王子竟然还记得今天。 “是。” 堇色点点头，难得为姜陵准备了一件崭新的蟒袍。 然而没想到的是，姜陵看见后，竟然皱眉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最好看的衣裳。” 堇色怔住了。 这可是唯有王子才能穿的蟒袍，怎么不好看了？寻常人家别说穿了，家里要是敢挂上一件都是得砍头的。 然而姜陵转身就抓起了一件殷红胜血的大袍套在了身上。 按道理来说，皇宫是不适合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的，而且更别说还是一个男子了。 但姜陵却是完美地继承了前王后优良的容貌，任何颜色套他身上都显得格外的出众。 更别说本就亮眼的红了。 反正这里也没人会来，穿就穿…… 堇色心想反正在外人看来七王子是个“疯子”，就算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陵走出院子，这里常年摆放着他的书桌，供其练字。 堇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嘴里叮嘱不休：“殿下小心，别摔了！” 姜陵恍若未闻，只是刚走到书桌前，大门就被人轰然踹开了。 砰！ 本就不结实的木门被人悍然一脚踹开，破碎的木屑伴随着劲风直接吹向了屋内。 门外鱼贯而入地走进一群气势汹汹兵士。 庭院本就不大，此时一下就挤满了人。 “你们怎么敢擅闯王子居所？！”堇色像是一只发怒的母鸡，急切地站在姜陵的身边，展开翅膀，张牙舞爪地向敌人展示着自己的“强大”。 她认出了对方为首的男人是莫千山，乃是隶属于三王子陈卫手下的直系心腹。 自从姜陵被幽禁在此之后，西宫便再也没有派人来过，今天趁着前王后的忌日突然上门，若说没有坏心思，那才是意外！ 堇色忽然注意到了一道跟在莫千山一旁的身影，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是那将殿下克扣殿下饭菜，甚至换成馊饭的男人，又会是谁？ 莫千山目光轻蔑地看着堇色，一眼便看穿了对方的色厉内荏，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人举报你趁七王子殿下神志不清，狐媚惑主，现在跟我去调查一下。” 听到这话的堇色，一瞬间仿佛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就煞白到了极致。 竟然是冲我来的？ 不……不全是。 倘若连我都被赶出了殿下身旁，那他的性命，可不就是任凭西宫宰割？ 说一千道一万，那个女人，竟然连一个疯傻了的少年都不愿放过！ “我不跟你们走，休想将我从殿下身旁赶走！”堇色又惊又怒，知道自己若是被他们带走，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也免不了审讯途中的非人折磨。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莫千山冷笑一声，身旁顿时走出了一大群的兵士，蜂拥而上。 躲在暗处的男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莫千山目含讥讽地看了一眼那自始至终，一直乖乖在书桌旁研墨的红袍少年。 明明是母亲的忌日，却穿得如此喜庆，真是个傻子啊……可惜有人不想让你当那快乐的傻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还是趁早去死…… 堇色被人抓住双手，却仍然两眼通红拼命抵抗。 兵士向来是没有耐心的，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卑贱的宫女。 于是有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忽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上前一步，抬起脚就要往堇色的下身踢去。 眼看着庭院内就要发生惨无人道的暴虐。 一直躲在暗处如阴影般的男人忽然猛地转过了头，望向了庭院里的姜陵。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悠扬的歌声在一片死寂的空气中如雷霆般炸响，震得抬腿的兵士浑身肌肉一阵酸楚，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一众摸不清头脑的兵士愕然望向那声音的源头。 就连堇色也是如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书桌后的少年。 此时的姜陵，已然在面前的纸页上龙飞凤舞地写完了这一句话。 莫千山惊疑不定地望着这红衣少年，忽然感觉他的身上像是多出了什么东西，又转而想到。 听闻他疯了的这些年了，一直来来回回地唱着这么一句词，即便配合修为机缘巧合之下弄出了一些名堂，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筑基境的傻子，上不得台面。 于是莫千山直接厉声下令：“无需理会，直接将人给我带走……” 话音未落，姜陵的手又动了。 伴随着手上的动作，姜陵摇头晃脑地在口中唱到：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姜陵的歌声似乎与空气中某种神秘的力量产生了共鸣，恢弘浩荡的力量如同雷鸣般在陈国皇宫之上炸响。 堇色惊呆了，不仅仅是在想殿下哪来的续词，更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殿下第一句词之前来来回回的更改曲调旋律，最终才确定如今的这一版本…… 原来有些部分的旋律根本就不是第一句词的，而是第二句的！ 一旦按照正确的顺序唱下，那就是一首歌！ 皇宫深处。 本就为楚国崛起而感到焦头烂额的陈宁公，听闻这么一句歌词在头顶的天空中响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是谁，竟然敢如此诅咒我大陈江山？！” 说罢，陈宁公正准备派人去捉拿那猖狂之徒。 就在这个时候，新一轮的歌声响起来了。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曲终人散。 陈宁公瞳眸之中陡然大放金光，骇然抬头望向皇宫的天空，竟是真的看见了一条淡黄色的虚幻长河，如同天边垂落的帘子，径直地落在了下来。 砰！！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四面八方，整个皇宫都在这场震动之中摇晃不定。 陈宁公盯着那条黄色长河落下的方位，心中石破天惊，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力量，怎么从未见过？！” 第484章 NPC也不行 春花秋月的美好时光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以前的事情又还能记得多少？ 昨夜的小楼上又吹来了春风，在这皓月当空的夜晚，我孤身一人，怎能承受得住回忆故国的伤痛。 精雕细刻的栏杆、玉石砌成的台阶，它们应该都还在，只是所怀念的人已经衰老。 你要问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那滚滚东流的春江之水，奔腾不休，没有尽头。 …… 莫千山愕然看着不远处的姜陵，如遭雷击，一时之间只感觉头皮都在发麻。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传闻中，姜陵一直都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唱着第一句歌词了。 因为这后面的歌词实在是太大逆不道，太胆大包天！ 倘若姜陵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君王也就罢了。 可他连太子都不是，只是一个不受宠，被打入了冷宫，幽禁的王子。 哪里来的底气，哪里来的勇气诅咒这大陈江山？！ 他不想活了吗？ 还没等莫千山思考清楚答案，便忽然感觉到天空之中的天地元气开始躁动。 它们如同风暴般朝着一个点汇聚，随后又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化为了一条虚幻的淡黄色的长河，对着庭院下方的兵士便是轰然落下。 “快跑！” 莫千山第一个反应过来，睚眦欲裂的同时直接催动金丹，唤出了一座巨山虚影想要阻挡姜陵。 可有用吗？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长河便轻而易举的轰碎了巨山。 恐怖的力量首当其冲地落在了莫千山的胸口。 那一瞬间，莫千山的眼睛像是青蛙般猛然突起，血丝浮现，随后身体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口鲜血喷出，倒飞而去。 就连金丹境的强者都如此狼狈，更何况下方的普通兵士？ 长河扫荡，唯独堇色的身旁有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隔绝了一切，让她幸免于难。 兵士们死了。 包括那带路的男人也是如此。 然而在长河无孔不入的扫荡之下，别说是完整的尸身了，他们连一滴猩红的鲜血都未能在地面上留下。 书桌的后背，姜陵缓缓收笔，叹了一声，神情没有因为杀人而产生丝毫的变化，“不要再在老子面前动老子的人了……npc也不行。” 堇色难以置信地望着姜陵那容光焕发的脸。 第一次感觉他的存在竟然是这般耀眼！ 莫千山倒飞而去的躯体镶嵌在一处墙面上，嘴角鲜血横流，惊恐地看着姜陵，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尽是刺鼻的血腥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满心的后怕。 他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姜陵抬头望向了天际。 这一首《虞美人》的出世，注定要震惊整个皇宫，自然也就包括了那位存在。 原本姜陵并没有打算出手的，因为青簪死了，或许堇色也没必要活着。 毕竟她们或许都只是这个世界为了试炼而诞生的一缕意志。 可也正如姜陵所说。 他终究还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哪怕只是一个游戏角色的悲剧。 因为青簪之死，着实是让姜陵心痛了整整九年。 在此期间，他无数次心生自我怀疑，哪怕有文宫也无济于事。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出手了。 现在也该理所当然的，承受这份出手的代价了。 陈宁公脚踏金黄祥云，悠然出现在庭院的天空。 虽然一言不发，但独属于元婴境强者的威压已然无声释放，直接将半个皇城都给笼罩在内。 如同乌云压顶，四面八方皆有难以形容的恐怖压力对着姜陵压迫而去。 “平安，扮了这么多年的疯子，连为父都被你蒙在鼓里，你到底意欲为何？” 陈宁公平静地俯视着姜陵，眼底深处涌现而出的尽是冰寒的杀意。 对于这个孩子，陈宁公向来没有丝毫感情。 因为在他看来，姜陵本身就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产物。 如果前王后就这么乖乖的，一辈子跟在自己身边。 陈宁公还能够放任自流，和她假戏真做，续写完那段“命中注定的邂逅”。 可偏偏前王后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想要一个属于她的孩子，甚至不惜为此将生命都给搭上。 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毕竟关于前王后，陈宁公一直都知道对方的身边存在着一个神秘强者，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一头妖蛮罢了。 “所思所想，尽在歌中，如今连最后一段尘缘都已断绝，我自然就要离开这里了。” 姜陵直视着陈宁公的眼睛，没有露出丝毫的怯态。 陈宁公听闻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出声：“你不过只是一个金丹境初期，哪里来的底气敢说能从我的手底下离开？为父愿留你一命，已经算是看在这么多年父子情份，法外开恩。” 姜陵摇头失笑，“父子情份？生而不养，你我只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空气中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股冰寒的风暴开始在陈宁公的脚下成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对姜陵发动必杀的一击。 堇色心神大乱，当即就想为姜陵求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头顶的天空却突然出现了第三道陌生的声音。 “他确实可以离开。” 隐藏在暗处的男人动了，只是轻飘飘地一踮脚，他的身体便飘然落在了姜陵的面前。 看见他出现，姜陵既惊讶又不惊讶，一挑眉，“你真的来了。” 男人微微转头，露出一张普通平凡的脸，“说好的合作，我自然会来。” 姜陵笑而不语。 当他看见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有关于对方的记忆。 只是没想到，来到这方世界，他竟然不再是“它”，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他”！ 没错，此人便是占据了第二十峰的儒妖天骄，彭仁为。 “就凭你这金丹境大圆满？”陈宁公轻蔑一笑，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色。 “很快就不是了。” 彭仁为微微一笑，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张羽毛，塞进了姜陵的手里。 完成了这一动作之后，他周边的天地元气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展现出了与之前相比，翻天覆地般的波动！ 笼罩压盖在身体之上的压力如潮水般褪去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凭空撕开了一般。 看到这里，陈宁公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世间竟然有人能够在短短几秒之间的功夫，便从金丹境大圆满突破到元婴境！ 姜陵好奇地摩挲打量着手中的羽毛，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油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能够借此掌握彭仁为的性命一般。 “原来如此。” 姜陵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称夺峰之战中，只有前十二峰的峰主拥有争夺桂冠的资格。 恐怕除了前十二峰的峰主，所有进入老子文界的人如果想要突破到元婴境修为，恐怕都得选择前十二人中的一位进行依附。 彭仁为之所以能够在短短几秒内便成功突破并稳固修为，想来早已打磨数年根基。 如今找到了姜陵，选择合作，破镜自然也就水到渠成，圆润自如， 第485章 潜龙出渊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陈卫刚一走进，便看到了坐在书桌背后，神色变幻莫测，一片深沉的陈宁公。 “父王，七王弟他现在在哪？”陈卫劈头盖脸地问道。 一支小队灰飞烟灭，就连他最信任的心腹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而做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那个低调了九年，疯了九年的弟弟。 这样的结果，怎么可能不让他方寸大乱。 此时的陈卫只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被姜陵彻底地玩弄在股掌之间，却偏偏还沾沾自喜。 陈宁公抬头瞥了陈卫一眼。 这一刹那，陈卫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盆冷水从头盖下，遍体生寒的同时，火气瞬间就消了。 冷汗从陈卫的后背滴滴渗出，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语气竟然像是在质问父王。 陈宁公看了陈卫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地说道：“走了。” “走了？”陈卫微微一怔，紧接着想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小心翼翼的说：“父王您……” “他还活着，只是离开了都城而已。” 陈宁公冷哼一声，打断了陈卫的话。 “所以，是您放他走的？” 在陈卫看来，即便姜陵装疯卖傻这么多年，隐藏了修为，没有陈宁公的许可，也绝无可能离开皇宫，更别说都城了。 然而，听闻这话，陈宁公的眼神却更加深邃了：“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元婴境强者。”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不啻于在陈卫的心头炸开了一道惊雷。 若放在以前的春秋大陆，元婴境级别的强者再多也不会多到哪里去了，一旦露面几乎可以瞬间叫出名字。 但伴随着这几年变化莫测的局势，一浪未退，一浪又起。 元婴境级别的强者竟然好像变成了雨后的春笋，扎堆地往外冒。 如今竟然连陈国都出现了一位！ 陈卫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紧张地问道：“是谁？难不成是梁羽或者白晁中的一位？” 当今世上，争论最凶的两位年轻的元婴境强者，当之无愧便是梁羽与白晁了。 其中，白晁带领军队起义成功，乃是第一位在世人面前，以出奇年轻的面孔，展现出元婴境实力的天才。 而梁羽，则是踩着一座又一座的尸山，以“杀戮”之凶名传遍天下“天狼星转世”。 想到这里，陈卫心中莫名大定，认为必然不是这两人中的某一位。 因为陈宁公虽然成就元婴多年，但手底下还从未有过类似于两人那般斩杀同境强者的记录。 若陈平安身旁的强者是这两位中的一位，那陈宁公必然无法像现在这般气定神闲地端坐皇宫。 果然，陈宁公摇了摇头，说道：“那人是在我面前突破的元婴境，理当不是两人中的一位。” 不过这一消息也足以震惊到陈卫了。 陈卫瞠目结舌，失声惊道：“当场突破？莫非又是一位‘紫微星传人’出世了？！” 近些年来，因为梁羽与白晁等人异常的表现。 十八年前那一场“双星异动”的传说又再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这一次，可信度显然大大地增强了。 陈宁公久坐不动，瞳眸深处的目光却是闪烁不止。 他是“紫微星传人”？ 陈宁公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彭仁为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张同样年轻，但却丰神俊秀的脸。 我怎么觉得……反倒像是更弱的你呢…… 陈宁公的心底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便如同病毒入侵般，瞬间蔓延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随后便是再难拔除，挥之不去，经久不散。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既熟悉又恐惧。 让他回忆起了十八年前，那个死在凤榻安宁死去的女人。 陈平安与她长得太像了。 以至于陈宁公每次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仓促举办的野猎，那场设定好的邂逅，这份算计后的爱情。 “父王，现在如何是好？七弟的身边跟着如此强者，在我们陈国的都城简直是来去自如。万一他哪一天心血来潮，那我们后宫人人可不就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陈卫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对于陈国来说，确实是不能忽略的一个重点。 一个不小心之下，陈平安就突然从鱼塘里的观赏鱼，化身成为了天上翱翔的神龙。 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后，陈平安无疑已经成为了一个类似于规则之外的“变数”。 而还被限制于规则的桎梏之内的他们，理所当然的就该感到恐惧。 听闻这话，陈宁公瞳眸中寒芒一闪，像是所有分散的思绪都在一瞬间回归到了大脑。 他低头看向桌边的一封拆开的密函。 隐隐地，可以在密函的一角看见一柄雪亮生动的方天画戟图案。 “大劫将至，潜龙出渊，群雄逐鹿，血染中原……” “陈平安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不假，可强中自有强中手，只要能够迎来更强大的外力，‘仁生’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 ………… 陈国都城外，一片野林里。 堇色心有余悸，至今仍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姜陵。 虽然她早就知道，姜陵有装疯卖傻的嫌疑。 可即便她的心再大，也没想到，陈平安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位看起来就算是陈国的最强者，陈宁公都忌惮的存在…… 堇色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然后她就想起了一件事。 “哎呀！我的私房钱还没拿呢！”堇色抱头崩溃。 彭仁为看向姜陵，问道：“现在已经是大劫的初期，我们已经落后一步，现在你想怎么做？” “楚国的吕焱封侯拜相，自甘成为楚襄公手里征伐天下的利刃。汉国的沈无极韬光养晦，十八年如一日的休养生息，看似置身事外，实则另有计算。” “孙璋将秦国牢牢地抓在了手里，李纯妃选择与吕焱联手，孟丰恺以身殉道，国破人亡……” 姜陵脸色平静，一路细数天下局势。 彭仁为闻言大吃一惊，说道：“你天天躲在深宫里练字，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本来还以为要给姜陵普及一大段关于外界局势的信息呢。 姜陵笑而不语，心想还不是因为以前有个谁天天在桌前喃喃不休，弄得他也染上了这份习惯。 但笑着笑着，姜陵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满满的苦涩。 青簪，如果我早一点摸清修为提升的关键，那你会不会还活着？ 第486章 路在何方？ 陈国都城外的野林里，三人商议着未来之路该怎么办…… 准确的来说是两人，因为堇色一直在舍不得她藏在床底夹缝中，花了大半辈子存下来的养老钱。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彭仁为眼中突然露出了杀意，说道：“我看他们手里都在争相发展掌握势力，要不咱们也把陈宁公杀了，将陈国握在手中？” “反正你是前王后的独子，名正言顺的嫡系，再加上我这拳头，肯定没有人敢置喙！” 堇色闻言脸色大变，连忙摆手阻拦，“不行！陈宁公毕竟是平安的父亲，弑父夺位，这样会被全天下人谩骂的！”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将姜陵拉到身后，满脸戒备地盯着面前的彭仁为。 这副模样，好像是觉得彭仁为是什么要带坏自家宝贝疙瘩的黄毛混混一样。 彭仁为一言不发，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没有读心术，但姜陵却是大概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在他们这些外来者的眼中，降生到这个世界，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游戏人间”的感觉。 即便偶尔释放善意，那也是带有俯视姿态的施舍。 譬如吕焱在罗城的所作所为。 大火烧城，屠戮一空。 其中又何尝没有不把这里的人当成真正的“人”的想法？ “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彭仁为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从衣服的袋子中掏出了一团皱皱巴巴，不知道放了多少个月的纸团。 “这是一个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的男人在陈国都城给我的，说如果你要离开皇宫了，再将此转交给你。” 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的男人？ 姜陵的记忆当中，似乎并没有类似的存在。 不过出于好奇，姜陵还是将那纸团接了过来，在面前缓缓展开。 那是一段笔风飘忽如云般捉摸不定的字，上面只写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若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 ………… 韩国灭国后，由吕焱率领的楚国军队才休养生息不过半年，便对临近的赵国发动了战争。 这还是春秋大陆历史上，第一次大国被非大国国家进攻的情况。 如同掀开了一面崭新的不可思议的篇章。 几乎敏锐的人都已经察觉到，如今连如此违背常理的事情都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可不就正是在说，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大劫终究还是来了。 楚国的野心早已被世人知晓。 赵国的边防早有准备，可却根本顶不住吕焱精锐的进攻。 楚国的队伍远比人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人才济济，许多年轻陌生，却一点不逊色于老牌强者的天骄层出不穷，给赵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仅仅一个月不到，赵国便连失数城。 西边的战火已经开始往北方甚至中原蔓延！ 再这样下去，即便赵国明面上同样拥有两尊元婴境级别的强者，也会被逼入不得不守着都城决战的境地。 此事一经传出，顿时引得全天下一阵哗然。 河、韩两国的毁灭虽然出乎预料。 可它们两个毕竟只是小国，出生在大国之中的子民天生就拥有一份俯视感。 就像当初秦、赵两国联合给楚国下发的声明谴责一般。 字与字之中带着浓烈的居高临下感，仿佛在说我这般强大，即便你再委屈，也得给我受着一般。 如今身份转换，等赵国被楚国打了，并且节节败退，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后。 赵国的子民才慌了，发现原来楚国已经这般强大，甚至连我们赵国都难是敌手！ ………… ………… 秦国的皇宫内。 一间书房。 诸葛弘毅与孙璋相对而坐，桌面上摆放的是有关各方信息的资料，已经堆砌成了一沓沓的小山。 “楚国的部队中出现了草原人的身影，培养得当，品质精良的战马也开始给主力部队配备。” 诸葛弘毅细数着前线传来的消息，平静地说道：“吕焱的‘赤兔军’初成规模，平地上两军遭遇，一名来自赤兔军的兵士仰仗骏马，甚至可以轻松斩杀三到五名普通兵士，已然成为赵国兵将的噩梦。” 这些信息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赵国为了减缓前线败亡的速度，特意将其整合发给了所有强国，好以此申请支援。 但就像秦国不动如山一样，其他国家也是如此。 虽然楚国已经展现出了极强的潜力与威胁，但还没有到让所有大国联手灭之的地步。 譬如居于大陆北方的周国，他就不太担心楚国会舍近求远的先攻打他。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吸收了草原，并已经开始消化，衍生出譬如战马、士兵等一系列人力物力的楚国，显然已经摇身一变，跻身进入了春秋大国的强国行列当中。 而且因为吕焱以及李纯妃的原因，成为的还是强国中的强国， “赵国是保不住了的。”孙璋从桌后抬起了头。 明明赵国乃是一个拥有三尊元婴境强者的强国，再不济也能固守皇宫，可孙璋却依然一口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诸葛弘毅竟然还认可了这个观点！ “是啊。” 诸葛弘毅点了点头，说道：“连一个顶尖试炼者都没有的国度，元婴境再多，也不过是吕焱多挥几刀的事情。” “只是赵国终究还是不能败得太快。” “这是自然。”孙璋认真说道：“此事还需要你亲自去办。” 如今秦国百废俱兴，很多事情都还没解决清楚，仍处于善后的阶段。 倘若赵国败得太快，那很快就该轮到他们了。 “是啊是啊，我就劳累命。” 诸葛弘毅笑了笑，忽而说道：“对了，陈平安离开陈国了。” “噢？”孙璋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看向诸葛弘毅的眼睛，“就是你之前捉摸不定的那位？” “现在确定了，是姜陵，他写了一首《虞美人》，如今整个陈国都传疯了，都知道有位王子叛离了陈国，终有一日会回来覆灭王朝。” “我看看。”孙璋接过纸页，粗略一扫后，眼中顿时有惊艳之色浮现：“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好句，倘若这里是天星大陆，恐怕已经引起镇国异象了！” 随后孙璋又问道：“那现在还有谁没有找到？” “周鹳，左嘉懿，茅星沉三个人中应该有一位已经被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神秘人。” 孙璋皱眉说道：“神秘人你已经追查了十年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身份，会不会并不重要。” 试炼者进入文界后会失去一部分的记忆。 前十二人的信息牢记所有人的脑海，唯独十二名之后的人，只有真正见面，或者通过蛛丝马迹后才能机缘巧合想起。 诸葛弘毅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情报递给了孙璋，说：“这些年，春秋大陆的暗面不是只有我的‘天机阁’一家独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陨星楼’的机构同样神秘。” “这些年，我掌握的历练者名单上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的遭到来历不明的暗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陨星楼’搞的鬼。” “陨星楼？” 孙璋皱了皱眉头，冷笑道：“取这个名字，看来是专门为了陨灭我们这些紫微星而建的啊，大劫已经开启，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开始忍不住露面了。” “所以你怀疑背后的掌控者是那个神秘人？” 诸葛弘毅摇了摇头。 “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吕焱。” 第487章 这次要杀谁？ 周国。 近些年来，春秋大陆各地几乎都有不同以往的变化出现。 周国自然也不例外。 其中最受人们关注并津津乐道的，毫无疑问便是当朝年仅十八岁，便当上了“国师”一职的王柏晟。 …… 一座精美雅致的庭院里。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在一张石桌前相对而坐。 男方穿着一件宽袖青衫，墨发高盘，肤白英俊，举手投足间，无一不给人如同春风拂面般的亲近温柔之感。 此人便是周国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国师”王柏晟了。 根据诸葛弘毅调查的情报，他几乎已经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是来自孔子世家的孔流年。 相对于丰神俊朗的王柏晟。 坐在石桌对面的少女倒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枯黄如草般的头发，黝黑的皮肤，不算挺拔的鼻子，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一对精致的宝石，亮的通透。 “最近伤怎么样了？”王柏晟看着对方，眼中总是带有几抹古怪的笑意。 “早就痊愈了。” 少女白了男人一眼，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锁骨的位置，在层层衣服之下，那里生长着一条如蜈蚣般狰狞丑恶的伤疤，尘封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雨雾缭绕的山路上。 身披黑甲的男人突然自前方走出，抬起手中那杆方天画戟便对着少女迎面劈来。 那是不留余力，杀机毕露的一击。 璀璨的锋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少女几乎倾尽手段，才勉强从男人的手底下逃出生天。 冰凉刺骨的河面下，一道黑影越来越大。 最后少女从水面下噗通一声的探出头，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不知道吕焱是怎么找到自己，又怎么从遥远的楚国悄然来到自己面前。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能再回到水柳寨了，否则那将会给寨子里的兄弟伙伴带来灭顶的灾难。 幸好，在此之前她打探到了不少历练者的信息。 知道周国这边有一位“德师”，所以才不远万里地投奔而来。 少女自然便是周鹳。 只是她还活着，那到底是谁死在了三年前？ “大劫已至，孟丰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吕焱腰斩，以最蛮横的方式摧毁了韩国的精神支柱。当初孟丰恺展露出元婴境修为的时候，百姓有多么惊喜，看到他死去的时候，就有多么绝望。” 王柏晟面露愁容：“可惜那两位眼中只有胜利，完全遗忘了这些百姓的存在，迟迟不肯领头阻击，只是拖延赵国灭亡的速度。” “照这样下去，吕焱迟早会成为一尊真正的天狼星，席卷整个春秋大陆。” “那又有什么办法，你倒是恢复种道境修为，媲美元婴了，我如今还在蕴灵境呢，咱们想打也打不过去啊。” 周鹳没好气地说道：“要我说这个世界针对我们的修行方式根本就不公平，我九岁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修为迟迟没有动静！但沈无极和吕焱他们出生没多久就发现了关窍！” 说到这个，王柏晟也是啼笑皆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春秋文界的历练如此奇葩。 若非自己机缘巧合，恐怕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说着说着，周鹳突然起身走向了院外。 王柏晟下意识问道：“你去干嘛？” 不提还好，一提周鹳的脸上顿时爬满了冰寒的杀意，“还不是去做那该死的好人好事！” 说完，周鹳身影一闪，直接消失在了王柏晟的视线里。 王柏晟微微一怔，紧接着就想起了周鹳独特的修炼方式，以及那令人捧腹大笑的民间外号。 “飞仙女侠……吃吃吃……” 院子里响起了奇怪的笑声。 ………… ………… 灵城。 这原本是属于赵国的一座贸易城市，每年光交易的流通，就能给赵国带来巨大的收益。 然而今年赵国还没享受几天来自灵城的税款，就已经更名换姓，沦陷成为了楚国的地盘。 城主府内。 这里人来人往，时不时地就有兵士将前线收集来的情报送到房间里。 只是桌子背后坐着的并不是人们所想的吕焱，反而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吕焱终究不是兵家读书人，他虽然有极度敏锐足以掌控大局的战场判断力，但却无法像孙璋那般做到精细地调控每一支队伍，让他们各司其职，通力合作，达到1+1＞2的效果。 正因如此，所以这项工作一向由李纯妃负责。 反正到了战场上，最影响士兵战斗的还是元婴级别的战场。 只要吕焱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下对面将领的头颅，那么敌军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只是近些日子，吕焱出手的次数显然已经越来越少。 此时的他正在院子里沉默地挥舞着方天画戟，他日复一日地练习着这把武器，仿佛它就像是他的第三只手。 房间里漆黑的阴暗中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这一刹那，无论是李纯妃还是吕焱，两者都突然心生感应，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阴影中走出的是一个瘦削的男人。 他长着一张妖异俊美的脸，肤色白得不像话，仿佛能够直接看到他底下的血管一般。 看见他的出现，李纯妃和吕焱两者都没有露出丝毫讶异的神情，看来是早已认识，甚至是相熟。 妖异男子自来熟地走上前，刚想拉开李纯妃对面的椅子，窗户外就陡然飞进了一道寒芒。 这一刻，男人的身体像是化作成了一抹飘忽不定的烟，寒芒穿过了他的身体，恰到好处的劈碎了椅子，力量没有丝毫外泄。 “吕焱，不就是坐在对面吗，至于这么小气？”妖异男子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吕焱提着方天画戟，如一座小山般挤进房间，面无表情，瓮声瓮气地说：“离她远点。” 妖异男子目光闪烁，看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纯妃直接打断，“茅星沉，有话快说。” 原来此人便是连诸葛弘毅都还没确定信息的滕国天骄茅星沉。 看样子，他竟然和吕焱等人达成了合作！ 茅星沉微微一笑，也不坐着了，就站在那里说道：“还不是因为上次成功的行动。如今平静了一年，‘紫微星’也该再死一位了？” 吕焱盯着茅星沉一言不发。 李纯妃则是挑了挑眉，平静说道：“这次要杀谁？” 第488章 蜀 橘黄色的光芒洒落大地，视线的尽头，地平线上可以看到有两男一女背靠黎明，缓缓升起。 正是姜陵一伙人。 来到面前的城市，看着粗糙丑陋，但却格外坚实的城墙，堇色的眼神既紧张又有些害怕，“这里便是蜀国？” 蜀国属于诸雄国中的一员，国主的实力仅有元婴境初期，连陈宁公都不如。 根据彭仁为的描述，陈宁公的真实修为大概在元婴境中期靠近后期的阶段。 只是即便如此，他的战力也依然不敌刚刚突破的彭仁为。 毕竟身为天骄，战力一向不能简单地以修为来计算。 这也是陈宁公放走姜陵等人的主要原因，他从彭仁为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再联想到秦国的白晁以元婴境初期越境斩杀元婴境后期的秦兴公的例子，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彭仁为的对手。 “走，进去看看。” 姜陵说道，交付了入城费后便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蜀国蜀国，说是一个国家，倒不如说是一个大一点的城市。 城内四周都是陈旧古朴的建筑，因为蜀国的地理地貌特征属于高原山地，地貌西高东低。 所以抬眼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城中央的方向，有一座座华丽精美的楼阁建立在夯土台上，在视线中排排升高。 如果多点云雾缭绕，那就有点仙境的感觉。 姜陵等人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 大街上人来人往，佩剑佩刀，面无表情的武士，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衣着简单，贼眉鼠眼的小偷…… 在蜀国的街道上，各种各样的人都能看见，时不时地就能感受到来自修行者的气息。 忽然，姜陵等人路过了一处尚未修建好的广场。 上面密密麻麻地站着一群戴有脚链手铐的男人，他们或是推车，或是扛货，个个的神情都统一的极其麻木，旁边还有挥舞着鞭子的监工在厉声催促着他们工作。 一旦发现有人动作慢了，或者出现失误，一记鞭子便毫不留情地落下来了。 “奴隶。”堇色眼中浮现出复杂之色。 姜陵和彭仁为皆是沉默不语。 虽说身为宫女也算是奴隶中的一种，但终究还是可以住在屋子里，吃到饭。 若是能够成为某位大人物身边的红人，日子甚至能比宫外的不少人还要好。 哪里会像这些奴隶一般日复一日的干着苦力活，或者累死，或者病死，过着一眼就能看到结局的生活。 姜陵看了一眼彭仁为。 天星大陆通过发展，“奴隶”已经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不过据他听说，还是有部分世家如妖蛮策反人类一般，驯养了一部分妖蛮以供驱驰。 其中读得进去书的，便能成为万里无一的“儒妖”，在长安城中甚至能够获得一部分的“人权”，以工作换取报酬。 只是妖蛮终究是“本性蛮也”，读不进去书的才是大多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些妖族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面前的奴隶好到哪里去…… 姜陵并没有对此发出任何的评价，也没有如同话本中的英雄，从天而降，拯救这些命运多舛的奴隶。 他转身走向了更远处，彭仁为和堇色两人一言不发地跟上。 来到蜀国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然而等他穿过那人潮汹涌，笔直崭新的大道，进入一旁幽深矮小的巷道后，还是发现自己孤陋寡闻了。 毕竟是出身于帝王世家，即便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的王子，姜陵也远没有见过这般贫穷的地方，超出了他的想象。 没有人想到，蜀国看似华丽的外衣背后，竟然藏着这么一面肮脏不堪的地方。 巷道里面本就狭窄，甚至不够姜陵两男一女并肩而行。 然而就算是这样了，里面也仍然堆满了居民乱搭乱建的棚子。 现在是饭点，可以看见每家每户的门前都站着一位妇女，神情木然地炒着今天的饭菜，有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孩。 地面上流淌着一层不知是什么的黑水。 污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油腻的味道，赤膊光脚，小脸黝黑的孩子无忧无虑地穿梭在狭窄的道路上嬉戏打闹。 没一会玩累了之后，他们就端着碗跑到了各自的母亲面前，眼巴巴地等候今天的饭菜出炉。 姜陵三人一路走过，未曾在一家门前看到一丝荤腥。 ……或许没这么凄惨，但众目睽睽之下，显然是没有人家愿意平白无故炒肉的。 三个衣着干净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这个贫民区中。 这等行径，无疑是如同鹤立鸡群，自然而然就引起了众人的戒备与注意。 但还未等有人上前询问来意，一道声音就抢先响起。 “他们来了！” 这一声音响起的瞬间，姜陵注意到，面前几乎所有人的神情都陡然一变。 或是恐惧，或是愤怒。 刹那间，人们连饭菜都顾不上了，抱起孩子便想要四散而逃。 姜陵和彭仁为几乎同时望向巷道深处。 哪里突然飞出了一记皮鞭，狠狠地抽打在了一个妇女的腰脊上。 啪！ 清脆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巷子里回响，妇女惨叫倒地，腰间破碎的衣服里顿时有殷红的血流出。 “娘！” 八九岁的孩子扑上去，发现妇女痛得眼泪直流，牙关颤抖，疼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用微弱的力气抓着男孩的衣服，让他不要离开。 百姓被这一幕震慑住，个个脚底都跟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巷道尽头，慢慢走出一个冷笑阵阵，凶神恶煞的汉子。 “跑？想跑去哪？” 身材高大的男人拖着一把鲜血淋漓的皮鞭，轻蔑地冷笑道：“你们的家我们都知道在哪，除非你们离开蜀国，否则你们以为东区和西区的情况就能比你们好？” 人们看到他出现，个个都咬牙切齿，目露恨意。 然而他就好像恍然未觉，又或者在享受着这份人们对他憎恨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过程。 “话又说回来，就算你们离开了蜀国又能怎样？不如你们出城看看，现在到处都在死人！” “没听说吗？大劫已经来了，楚国的魔王在罗城杀死了一百万人呢！知道一百万人相当于什么吗？整个蜀国都不够他杀的！” 男人居高临下，眼中讥讽的笑意逐渐化为万古不化的寒意： “我现在只不过收你们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护费，你们就百般不肯……” “难道你们就这么想要成为一条饿死在荒郊野岭的狗，才满意？” 第489章 一粒沙杀死了巨人 这是一段赤裸裸的威胁。 偏偏所有百姓都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得出，办得到。 曾经这里就有一户人家仗着自己在内城“有些门路”，不肯给男人保护费。 然后第二天他们一家就失踪了。 大半个月后，男人再来收保护费时，身后跟着一排的担架，上面放的自然是男人与女人的尸体。 至于他们那个精灵可爱的孩子，则是消失不见…… 这一幕给这里的百姓留下了深深的梦魇。 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成年人，也常常会因此在睡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然而他们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位炼气境的修行者，更是因为这一层身份的背后，意味着他乃是属于内城中某一世家的走狗。 他们永远无法对抗世家。 因为在春秋大陆，修行功法是一种被垄断的高级资源。 只有世家，好似也唯有世家这种庞然大物，才配拥有这种能够造就“修行者”的钥匙。 寻常人但凡能够拥有修为，都意味着他们攀附上了权贵。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更何况这条狗的存在竟然比他们还要高贵…… 就在这时，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姜陵三人的存在。 毕竟这里是贫民区，衣衫整齐干净，气质从容不定的人站在这里，简直就如同黑夜里的烛火一般，令人难以忽视。 “你们是谁？闲杂人等赶紧离开！”男人看出了姜陵等人或许身份不凡，所以没有殃及池鱼，而是厉声驱逐。 姜陵怔怔地站在原地。 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角未来。 在那个可能发生的未来里。 自己如同当初的“姜陵”一般，见义勇为，杀死了这个男人。 而不同以往的是，自己的身边还有彭仁为这个强大的同伴。 正因如此，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世家，甚至国君，都变得脆弱不堪。 他们轻而易举的扫平了蜀国内城里一切贪图享乐，压榨百姓，为富不仁的世家官员。 可之后呢？ 没有掌控者，没有了看似无能的国君的护佑。 蜀国瞬间就成为了一片无主的丰饶之地，引来了周边国家的觊觎与瓜分。 到最后，这里百姓的命运还是动荡不安，还是过着木然卑微的日子，还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为自己，为孩子，为家人煮上一块荤腥。 甚至或许会过得更惨。 毕竟很少国家会全心全意的，如同对待自己子民一般对待收纳的亡国子民。 这些人，更大的可能是如同那座广场上的人一般，成为一眼看得到尽头的奴隶。 姜陵忽然想起了那揉成一团的纸。 ——若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可我已经踏上了道路，为什么还是感觉看不见前路，只有灰蒙蒙的一片雾霾？ “我要杀了你！” 姜陵的思绪被一声尖锐的童声拉回现实。 等他视线聚焦的时候，赫然看见，那名母亲已经彻底倒在血泊里失去了生命。 毕竟只是脆弱的普通人啊。 哪里受得住炼气境的一鞭之威，苟延残喘没一会，这副本就遍体鳞伤，不堪重负的身体就轰然崩塌了。 男孩两眼通红，眼泪在风中滴落，手中提着一块石头，面目狰狞地便朝着男人冲了过去。 何等可笑的一幕啊。 八九岁的男孩举着石头哭喊着冲向了一个修行者。 可能完成吗？ 一个巨人可能被一粒沙子杀死吗？ 男孩要死了。 虽然还没有发生，但这个结果却已经出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 孩子颤抖着身体，惊吓在了原地。 大人则是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以及用手捂住了自家孩子的眼睛。 就在那男孩即将血溅三尺，与母亲一起共赴黄泉的时候。 众人的耳中，却突然听到了一记异常清脆的响声。 就像是一颗圆滚滚的西瓜突然迸裂在了众人的面前。 人们疑惑不解地睁开眼睛，紧接着两眼之中便被一股深深的愕然给填满。 男孩同样也是如此。 明明上一秒，那个男人还是一副冷笑不止的模样看着自己，动也不动，像是要看自己怎么杀死他一般。 下一秒，男孩手中的石头就滑出了他的手心，径直地飞向了男人的面门。 浓浓的不可思议与恐惧之色交融在一起，还没来得及从男人的眼底升起。 那颗不过男人巴掌大的石头就打烂了他的头颅。 就像是一个西瓜。 “啊！！！” 在场的妇女发出恐惧的叫声。 男人的眼中先是浮现出了一抹喜色，但紧接着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可以预见的结局。 现场开始出现混乱。 与男人一伙的跟班到现在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迟迟不敢上去对那男孩做些什么。 毕竟刚刚的那一幕，可是被他们看在眼里的。 男孩一块石头便杀死了他们的老大！ 咚咚！ 男孩踉跄着，惊恐着倒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后悔吗？” 男孩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块阴影。 他愕然抬头看去，发现竟然正是那三个格格不入的外来陌生人。 开口的是里面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他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至于那个年纪最大的女人，则是满脸的恐惧，颤颤巍巍的，像是一条惊慌失措的猫，拽着男人的衣角，惊恐的摇着头，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找上自己。 “不后悔！”男孩咬牙切齿道。 他虽然至今心湖激荡难平，但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就感到分外的痛苦与折磨。 杀死这样的恶人。 他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带上你的母亲，跟我们走。” 姜陵转身离开。 堇色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姜陵，又看了看男孩，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眼中的疑问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怎么可能带得走他的母亲？ 然而姜陵就好像不知道一般，径直离开。 彭仁为紧随其后。 于是堇色也只能快步跟上。 没过多久，堇色就忽然听到一旁多出了一道摇摇晃晃的脚步声。 那男孩竟然真的背着他的母亲跟上来了！ 女人猩红温热的血一路流下，染红了男孩破烂的衣衫，滴落在浑浊肮脏的地面。 姜陵等人旁若无人地走出巷子。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位小弟反应过来，厉声尖叫道：“快去通知上家，虎哥死了！” 第490章 黎 蜀国突然发生了一件只有高层才知晓的大事。 城南区一位上家的走狗在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一个男孩用石头杀死了。 要知道，培养一个合格又听话的炼气境修士，消耗的资源可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世家听说后，自然理所当然的出手了。 然而。 就是这么一出手，直接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 那个男孩的身边竟然突然多出了身份神秘的两男一女。 但凡有人敢不怀好意的靠近，那个身材最高大的男人就会出手灭杀。 无论是炼气境还是金丹境。 在他的面前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便会转瞬凋零。 四人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猩红的血渗进了地面的砖缝中，染红了每一处。 到最后，这边的情况理所当然的引起了蜀国国君的注意。 他闪身出现在姜陵等人的不远处。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彭仁为一道眼神震慑住了。 连元婴境中期的陈宁公都不敢出手阻拦彭仁为，更何况蜀国国君才元婴境初期？ 蜀国国君沉默地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背负着母亲的男孩茫然又兴奋。 他虽然不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可这一路上男人轻描淡写的强大他是看在眼里的。 再笨，也该看出刚刚出现那人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存在。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被自己身边的人惊走。 那他们到底是谁…… 姜陵没有让彭仁为施展修为带着众人直接离开，而是用一双脚一步一步地走着。 这样的行进方式无疑是极慢的，然而男孩却不知道还能这样，所以一直咬着牙背着母亲往前走。 从城内走到城外，大概是黎明到日暮的时间。 直到四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山，姜陵才停下脚步。 “就这。” 男孩抬起头，看着漫山遍野的坟堆，身体如遭雷击，突然就明白了姜陵带着自己离开的意思。 他郑重其事的选择了一处地方，将了无生息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然后用一双手插进坚硬的土堆里，开始翻动。 “殿下…”堇色不舍得一个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求助似的望向他。 “这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姜陵道。 堇色沉默了。 是啊，若是没有他们出现，男孩根本就不可能活着，从他抓起石头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要死在那个男人的鞭下。 更别提穿过层层阻挠，来到城外来给母亲安葬了。 夜慢慢深了，星光普照大地。 一片静谧的山林里，只有男孩一人窸窸窣窣地挖土声。 下面的土越来越软，但男孩的手早已裂开，每一次拨动，都会牵起一连串的痛苦。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敷衍地挖个小坑就完事。 唯有挖的深点，母亲的身体才不会在暴雨中裸露在外。 黎明的光线洒落大地，靠在一棵树旁睡着的堇色缓缓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这时才发现。 姜陵和彭仁为两人一动不动像是石像般，沉默地看着男孩完成了全部过程。 男孩找来一块破旧的木板，正想进行下一个步骤。 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刻刀之类的东西，甚至连…… “你不识字？” 在他眼中，那个长相最好看的男人发话了。 男孩难得羞赧，低下头用蚊蝇般的声音说道：“家里穷……” “你们那一片都不识字，还是只有你。”姜陵语气波澜不惊。 男孩猛地抬头，连忙摇头解释道：“字是只有内城的世家贵族才能学的，我们这些下等人，知道自己是什么名字就行了。” 下等人。 这三个字深深地刺入了姜陵的心中。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所预料的那一角未来确实是没错的。 即便自己带着彭仁为杀了蜀国国君又能怎样？ 依然改变不了这个国家的现状。 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姜陵低下身子，抓过少年面前的木板。 “你的母亲叫什么。” …… 木屑窸窸窣窣如沙子般流落在地。 不到片刻的功夫，姜陵就用手在木板上写下了内容： 慈母方氏之墓。 小字内容则是：儿子李苟立。 彭仁为自然猜得出，男孩的姓名多半是“李狗”而非“李苟”。 李苟重重地在母亲的坟堆前磕了三个头，抬首时早已热泪盈眶。 “你现在想怎么办？”堇色上前抚摸着李苟的额头，看似在询问对方，实际上一双眼睛就没在姜陵的身上下去过。 李苟自然明白堇色的意思，眼神希冀，紧紧地盯着姜陵。 做了这么多，姜陵自然也不是会为了行善的。 于是姜陵干脆说道，“你可愿跟在我的身边？” 听闻这话，李苟如释重负地露出狂喜之色。 虽然这一路上，都是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展现神威。 可这一天一夜的相处，他自然是看得出姜陵才是这三人之中的领袖人物。 能跟在他的身边，是目前自己唯一的明路。 “我愿意！” 李苟像是生怕姜陵反悔一般，疯狂地点头：“我爹战死了，我娘现在也死了，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还请先生收留我！” “那你便算是我的书童了。”姜陵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书箱，重重地放在了地上。 “从今以后，你不仅要为我背书研墨，而且还要跟我着我一起读书写字，一旦你表现出任何放弃的念头，我都不会进行挽留，你可知晓？” 李苟先是一怔，然后连忙将那快赶上他个头的书箱背在了身后，重重点头：“先生愿教我读书，我……” “感激涕零。”堇色提醒道。 “对，感激涕零！”李苟小脸通红。 然而堇色的脑袋里却是升起了一个疑惑。 以殿下的书法功底，教这小孩读书写字怕是绰绰有余。 只是读书嘛…… 陈国皇宫内，几乎人人皆知七王子不爱读书，只爱写字，白痴之名远扬已久。 只是堇色没想到的是。 下一秒，姜陵就转过头看向了自己，“堇色，你也跟着学。” 堇色当即便怔住了，用手指着自己，“啊？我也要？” 她都已经接近四十，快长白头发的年纪了，没想到姜陵竟然还会要求自己跟着学习。 难道不会太晚吗？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以及当下，书是没有时间观念和性别观念的，读书永远不怕晚。”姜陵平静说道，似乎在他眼中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殿下。”堇色恭顺地点了点头，她很少会忤逆姜陵的话。 这时，李苟小心翼翼地看着姜陵，问道：“不知先生叫什么？” 姜陵望了一眼天空尽头那抹温暖柔和的鱼肚白，东边的太阳小荷才露尖尖角。 “黎。” 第491章 棋乞儿 齐国。 天色已晚，即便是平时灯火通明的皇宫，到了这时间段，各宫也吹熄烛火，安然入睡了。 因此，在一片漆黑的殿宇中还亮着灯的，那无疑就像是黑夜里的繁星般引人注目了。 宽敞的大殿里，一名黑发少年盘膝而坐，面前空无一人，只摆着一张杀到酣畅，胜负未明的残局。 虽说是胜负未明。 但只要是懂棋之人，都可以看出，其中黑色一方落入了绝对的下风，如同在惊涛骇浪，狂风暴雨中艰难支撑的小舟，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此时还在研究棋盘的少年自然便是秦牧生了。 九岁的时候，他被私塾开除，不得不在暴雪中寻找生计。 虽说依靠着积蓄，艰难地挺过了那个冬天，但双腿也因此落下了一个病根，那就是再也无法奔跑，年纪轻轻就与拐杖为伴。 秦牧生人生的转折点是一次机缘巧合。 在成为乞丐之外，他虽然听说过围棋，却从未接触。 因此，天知道当他在一个棋馆旁边乞讨，看到一些张贴出来的棋局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 那一刻，他仿佛被一道雷霆击中了一般，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无数种应对的妙手解法。 于是他懵懵懂懂地就走进了棋馆，然后便一战成名。 “棋乞儿”的名声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没过一月，秦牧生就闻名半城。 许多人都知道南城出了一名年纪轻轻的棋道天才，无论是声名鹊起的同辈，还是名声远扬的老手，均未尝一败，出身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乞丐。 没过多久，名声大振的秦牧生便顺理成章的被招进了皇宫。 仅用一年的时间，秦牧生就成为了所有人心服口服的棋道大家。 仅仅十八岁，偌大的齐国，已经无人是秦牧生的对手。 正因如此，所以孤独的他只能日以继夜地研究一张伴随着修为的恢复，慢慢出现在脑海里的棋谱。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他启程之前，与老师下得最后一场棋。 那一次，秦牧生拼尽全力，步步算计，却依然败在了老师的手下。 而这一生，秦牧生接触棋道又多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所以理所当然地便想要试试看，如何击溃当时老师的布局。 前几年的时候，秦牧生自然是想不到一点办法的。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秦牧生通过翻阅春秋大陆的棋谱学习，棋力的不断增长。 近两年，他又涌现出了新的思路。 尤其是这两天，秦牧生甚至感觉自己距离成功就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戳就破。 大殿里久久没有落子声，静谧一片。 原本这是正常的，可偏偏秦牧生忽然感觉到了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心跳陡然加快，将他沉浸在面前的棋盘中的心神都给刺醒了。 秦牧生抬头望向大殿的门口。 寒风吹送中，一道漆黑的身影如同墨水，又如同影子般，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妖异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袭绣着红边的羽衣，凤眼深邃，唇红如血。 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的肌肤，在暗夜里竟然能够做到发光的程度，仿佛连底下泛青突起的血管都能看到一般。 “你是谁？”秦牧生神情波澜不惊，紧紧地盯着他。 毕竟在明面的世界上，搅动风云最为积极的那几人中，并没有与此人气质相符的存在。 “滕国茅星沉，见过‘梅王’。” 茅星沉微笑行礼，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自然。 这种态度，就像是在面对一头待宰的羔羊一般，充满了居高临下，生杀予夺的俯视感。 然而秦牧生却恍若未觉，目光径直地投向了殿外的天空。 那里，风平浪静，漆黑一片，看不见一颗星星闪烁，没有丝毫的声音响起。 大殿之中仿佛成为了死域，除了茅星沉出现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风声，现在，连风声都没了！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凭借这件隔绝外界的法宝进行杀人的。” 秦牧生恍然大悟，目光深处却逐渐涌现出了点点杀意，说道：“庾宏深、向伟才他们就是你的人杀的？那你在一年前又杀了谁呢？姜陵已经出现，是周鹳还是左嘉懿？” 伴随着大劫的推动，各路“紫微星传人”的身份在彼此之间已经不再是秘密。 雁过留痕。 只要摸清楚了修为提升的关键，便不可能籍籍无名。 正如秦牧生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被找上门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庾宏深，向伟才这些读书人同样也不弱，对方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在齐国皇宫杀死他们，显然有所依仗。 对于这个问题，秦牧生自然是有猜测的，只能说今天终于得到了答案。 那就是这件文宝！ 茅星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周鹳大难不死，自然是左嘉懿了。” 可以想象，当两人的对话如果传到了其他试炼者的耳中，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左丘明世家当代的绝顶天骄，第五峰的所得者，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名不见经传的就被杀了！ 而凶手。 听起来就是秦牧生面前的茅星沉！ “虽然不记得你的样貌了，不过在天星，你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秦牧生低头瞥了一眼茅星沉的胸口。 今天茅星沉穿的衣服极尽之华丽妖艳，片片黑色的羽毛簇拥包裹着他的身体，唯有些许血红点缀边缘，袒露的胸口雪白一片。 虽然不得不说，这件衣服与茅星沉简直相辅相成，衬得他本就妖异的容貌更加雌雄莫辨。 但也就是春秋大陆了。 在天星大陆一个名人胆敢穿这个样子出门的话，必然是要引发一阵轰动与非议的。 “这样是哪样？！” 没想到这一句话仿佛触碰到了茅星沉的雷点。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茅星沉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狭长的丹凤眼在一瞬间睁大到极致。 一个抬手，强横的修为顿时如同江河般奔流而出。 种道境？！ 难怪敢来袭杀自己…… “不过你还真以为，我屏退手下，是因为喜欢孤身一人对着棋盘独处吗？” 秦牧生冷哼一声，一直夹在手里的黑子啪的一声落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刹那间，大殿里的格局便斗转星移，日夜颠倒，方向旋转，空间异位。 至此，前不再是前，后也不再是后。 明明茅星沉的力量打向的是面前的秦牧生，却感觉有一股力量在自己的身后出现，打向了自己。 正是自己的那一招！ “我等你很久了。”秦牧生语气森然，杀意毕露。 第492章 圣贤对弈 皇宫内。 伴随着秦牧生话音落下。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身份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茅星沉的攻击看似打向了面前，却从自己的身后出现。 眼看着就要打中他的后背，一脚踩进秦牧生的陷阱当中，攻守异位，满盘皆输的时候。 茅星沉身影一闪，力量便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那片空间恍若无物。 砰！！！ 强横的力量将坚固无比的宫殿掀开一角。 通过空出一大块的天花板，秦牧生能够清楚地看见头顶的天空上悬浮着一块漆黑的镇纸，有无形而又强大的封禁之力从中传出。 正是因为这么一块镇纸的存在，所以才隔绝了他们战斗的波动，齐国的元婴境强者迟迟无法察觉赶来支援。 茅星沉却没有丝毫兔子落入陷阱的失态慌张，脸上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 “秦牧生，你的棋道修为竟然已经做到影响空间的地步了。” “若再放任你在这齐国皇宫里闭门参悟几年，不说无敌于大陆，至少也该成为像吕焱一样近乎蛮横无解的存在了” 秦牧生面无表情，俯视着下方，视线却穿过了茅星沉，落在了他身后那株自虚空中浮现，摇曳生辉的大树上。 可以看见，大树上面有神秘的灰雾笼罩着，只能看见一颗果实熠熠生辉，驱散了附近的灰雾，露出了真容。 “逍遥法外……你的力量怎么恢复得这么快？明明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 秦牧生的脸色阴沉至极，一眼便看出了茅星沉使用的神通道果技能。 “逍遥法外”是茅星沉的自创成名绝技，当初耳闻便大感震惊，如今亲身面对，里面的神妙之处顿时令秦牧生都感到了棘手莫名。 该神通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可以让自身处于“不在此，不在彼，不在中”的状态，与秦牧生的“空间颠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不同的是，秦牧生之所以能够动用如此强大的手段，那是因为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早已准备好的棋局，相当于借用了文界外老师的力量。 他之所以会在秦牧生出发前，突发奇想的与他下这么一盘棋，恐怕也是有这么一个念头在。 茅星沉居于大殿的中央，任凭秦牧生的进攻如同狂风暴雨般接二连三，没有片刻的停歇，却也始终触碰不到他的身体分毫。 他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正以两息一步的速度，朝着秦牧生步步逼近。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回答秦牧生的问题。 “无名之辈？”茅星沉微笑道：“或许只是你不知道我这一世的名字罢了。” 秦牧生如遭雷击，瞳眸猛地一缩。 虽然知道茅星沉此时放出了这则消息是不怀好意，让他忍不住在战斗中思考对方到底是春秋大陆的哪位人物。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越知道不能做的时候，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更别提脑海里的念头了，即便是天骄也无法做到不发散思考！ 可即便秦牧生思来想去，也迟迟想不到，春秋大陆上，到底有哪个年轻天骄，在“法律”一道上声名显赫的。 虽然茅星沉因为这个状态免疫了进攻，但也受限于这个状态无法对秦牧生发动攻击。 可他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的。 茅星沉微笑着在大殿中负手而行，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越来越近。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将走到秦牧生的身边。 旋即再之后的变化，秦牧生就无法预料了。 但凡是在棋道方面有所建树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无法预料敌人的下一步。 因为那样会很容易导致自己所下的棋子形同虚设。 所以，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秦牧生的眼中便有一抹寒芒闪过，气质陡然一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身为齐国棋道第一人，他自然是知道该决断的时候就决断，否则必然会造成尾大甩不掉的局面。 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在秦牧生的背后浮现。 可以看见，上面一共凝结了三颗晶莹饱满的果实，但却有条条符文锁链将其牢牢封印，只有一颗果实挣断了大多数的符文，勉强可以使用。 虽然光论修为，秦牧生还算不上是种道境中期的强者，比不过茅星沉，但显然已经可以使用威能不完善的神通了！ 异象并没有到此停止。 道树虚相出现后地一刹那，树下顿时浮现出了一对相对而坐的白发老者。 虽然面容模糊不清，但却各自穿着一袭雪白、墨黑的衣衫，仙风道骨，高深玄妙，手中各执一枚与衣服颜色相反的棋子对弈。 “这便是传说中的‘圣贤对弈’吗？” 看见秦牧生动用自己的种道异象，茅星沉的眼中没有出现丝毫的慌张之色，反而涌现出浓浓的好奇之色，“十八年没见了，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夺峰之战中，秦牧生曾被孙璋正面挑战，即便倾尽手段也无法扭转失败。 正因如此，他的手段早已被人们所知晓。 秦牧生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然摆出了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茅星沉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连自己的种道异象都不释放。 一时之间，即便秦牧生一向自认为修养极高，也动了真火。 “不过是仰仗一颗辅助型的神通道果，就敢如此轻视于我，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极限？” 这是一场秦牧生注意到手下无故失踪后，便开始谋划的请君入瓮。 如今棋局展开，一对一且料敌先机的情况下，秦牧生并不觉得自己会比其他的十一个人差，即便是赢过自己的孙璋！ “当日未胜，今日必胜！” 秦牧生落子的同时，背后的道树之上，解开了封印的道果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刹那间，散落棋盘上的白子黑子顿时化为了身披铠甲的兵士，数目高达两百七十余名，个个都拥有着无限接近元婴境的修为。 若不是秦牧生的神通道果封印尚未完全解开，他甚至能够将所有的棋子转化为才气兵士，数量还会更加恐怖！ 神通。 点棋成兵！ 虽然质量方面不及茅星沉，但量变引发质变。 如此庞大的数量，秦牧生自信，即便是寻常的种道境后期，一个不小心之下，也会陨落在人山人海的围攻当中。 更别提没做任何准备的茅星沉了！ 两百七十多名兵士看似散落各地，没有章法可言。 但只要以上帝的视角俯瞰而下，定然能够看出，黑子军队大势已成，白子的溃败就在一念之间！ 啪！ 这时，一声脆响。 伴随着秦牧生最后一枚黑子落下，大殿中央的黑子兵士气势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彼此之间的气机产生了勾连，白子兵士不过刚与这份气机一接触，身体顿时如同雪花融化了一般，力量对着黑子兵士便是蜂拥而去。 一股恐怖磅礴的气势在大殿里成型。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足有一百多名种道境初期实力组成的军队出现了。 强横的气息刚一升起，便震得头顶的封禁镇纸裂开一条缝隙，发出痛苦的哀鸣。 秦牧生端坐在棋盘的背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道被兵士重重包围着的身影。 事到如今，虽说是借用着老师的力量，但终究结局已定。 相信即便茅星沉还有什么后手没用，也无法弥补这一段由绝对的力量所产生的差距了。 因此，秦牧生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茅星沉，说道： “去死。” 第493章 跨越万里出现的吕焱 夺峰之战中，为了护住自己第四的位置，秦牧生曾拼尽全力与孙璋展开战斗。 结果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秦牧生败了。 虽说有被克制的成分在，但败了终究是败了，甚至还在过程中受了一点伤害。 足足养了好几天，才在夺峰之战结束的前夕，堪堪击败了别人，拿到了第十名的位置。 在所有人的看来，即便是前十二名的天骄，秦牧生都仿佛失去了顶尖天骄应有的光芒。 底牌尽现的情况下，只要有所预防，便算不上是什么祸患。 因此，秦牧生的存在就像是被世人所遗忘了一般。 然而，在这座大殿里面。 这么一个看似被遗忘的存在，却展现出了惊为天人的实力，甚至已经足以威胁到一位顶尖天骄！ 夺峰之战中，对付孙璋的秦牧生真的拼尽全力了？ 显然是不真实的。 至少在那一场战斗中，茅星沉并没有看见他动用这张棋局。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散落在大殿各处的黑子兵士齐齐转动腰身，挥舞手中的武器的瞬间，明亮的火焰顿时自刀尖上燃起。 唰！ 刹那间，火光连成一片，化为一条猛烈的火龙，摇摆着躯干便对着茅星沉所在的空间轰然落下。 事实上，还未等火龙临身，茅星沉的周边便已经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显然，这意味着秦牧生的进攻终于威胁到了茅星沉。 倘若茅星沉再不给予反击，很快他“逍遥法外”的状态便会被秦牧生悍然击破。 然而直到现在，秦牧生依然没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一丝的慌张。 反而，茅星沉的嘴角竟然缓缓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什么情况？！ 秦牧生一颗心仿佛要爆炸了一般，突然感觉到了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脑后升起。 他猛然转身的同时，为了护持自身，不得不朝着龙尾的部位一招手。 地面上有几十道身影顿时重新化为了棋子，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悍然朝着后方砸去。 不得不说，秦牧生的反应速度极快。 可当他亲眼看见，火光照亮的黑暗中走出的那道身影的时候，还是浑身一震，瞳眸中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怎么在这？！” 回应他的，是黑甲男子抬手抡圆的一记斩击。 雪亮笔直的长戟画出一道如月牙般弯曲的寒芒。 滚滚气血之力如潮水般轰然释放，顷刻间便震碎了秦牧生降下的数十颗陨石。 汹涌磅礴的力量震得悬浮在半空中的镇纸摇摇晃晃，封禁的结界之力已然处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边缘。 还未等秦牧生拉开距离，便突然感觉后心处传来了一阵粉碎般的剧痛。 一把锋锐的利刃，探出了他的胸口。 “不是只有你有底牌啊，梅王殿下。” 茅星沉的声音自秦牧生的脑后幽幽响起。 胸口血流不止，秦牧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生命力在飞快地流逝。 又输了吗…… 秦牧生脸上咧开一抹苦笑之色，旋即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在其双手摁在面前棋盘的同时，茅星沉和吕焱已经察觉到了变化，闪身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砰！！！ 秦牧生竟然选择引爆棋盘。 刹那间，强横的冲击波裹挟着熊熊的火舌冲天而起，吞没了秦牧生的躯体，击碎了天空的镇纸。 “不好！” 察觉到封禁之力如潮水般退去的同时，茅星沉脸色大变。 果然，下一秒，一道雷鸣般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齐国的上空。 “楚国梁羽来袭，杀无赦！” ………… ………… 吕焱出现在了齐国。 这则消息一出，不到半天般席卷了整个大陆。 几乎所有听到这一消息的人的第一反应，便是难以置信。 “吕焱怎么可能出现在齐国刺杀秦牧生？！” 秦国皇宫深处。 孙璋的声音在书房愕然回响。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信息太过爆炸，太过惊人。 面对孙璋的表现，坐在对面的诸葛弘毅早有预料。 事实上，哪怕是他，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也没有比孙璋好到哪里去。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 在他的情报里，吕焱无疑还在营帐里指挥着大局。 即便通过一些手段，短暂地瞒过了他的手下，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距离赵国十万八千里的齐国皇宫内，对秦牧生完成一场刺杀。 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堪称痴心妄想。 “再不可能，根据情报显示，吕焱也确实出现在了齐国皇宫，而且还被人亲眼目睹了真容。” 诸葛弘毅脸色虽然平静，但也可想而知，这一件事对他而言同样不是一个好消息。 既然吕焱能够横跨千里，直接出现在遥远的齐国。 那下一次，他就能出现在更近的秦国。 吕焱的强大是所有天骄都为之忌惮的。 即便是孙璋和诸葛弘毅，也没有任何的把握，敢说自己能够在这么一位强者的刺杀下成功存活。 “除此之外，齐国的元婴境强者还目睹了另一位神秘强者。” 诸葛弘毅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画像，上面的男人妖艳俊美，正是茅星沉的画像。 孙璋接过后看了一眼，眉头顿时深深地皱了起来，“不像是周鹳、茅星沉或是左嘉懿其中的一位。” 诸葛弘毅以一副确定的口气说道：“证实了，是茅星沉，他便是陨星楼的幕后主使者。” “陨星楼的幕后主使者竟然是滕国的茅星沉？这么说之前死的是左丘明世家的左嘉懿？” 孙璋不可思议地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茅星沉应该是主修法家的？来到这个世界怎么会做起了这么阴暗的勾当？” 诸葛弘毅眼神平静无波，看了一眼画像上的男人，说道：“圣者文界中，性情大变者不在少数，否则也不需要主持清除一部分试炼者的记忆了。” 历代进入圣者文界的试炼者，往往只有其中最拔尖的那一小撮能保留里面生活的记忆。 不是因为他们实力强大，只是因为他们的心性修养高，不容易受到这段人生的影响。 “这也对。” 孙璋话锋一转，语气又凝重了下去，“吕焱果然和陨星楼有所关联，甚至陨星楼就是他发展的势力……看来我们对他的手段还是低估了。” 诸葛弘毅起身说道：“准备联系孔流年和沈无极，赵国倒了之后，就该轮到我们了。” 第494章 路在哪？ 齐国的“棋乞儿”于深夜时分，在皇宫被楚国梁羽悍然击杀。 事情败露后，齐国的元婴境强者几乎倾巢而出，可最终依然没能拦下一心离开的凶手。 事情一出，天下皆惊。 只是当姜陵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天之久。 ………… ………… 青翠山谷之前，一辆马车缓缓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行驶着，拉车的是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马，车夫是一个样貌普通，但身材高大的男人。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车厢里传出此起彼伏，抑扬顿挫，青春活力的朗读声。 而且朗读的还是一篇在天星大陆，接近“天下知”级别的作品。 按道理来说，男人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怎么也算是一个“读书妖”，应当听得如痴如醉。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仔细观察，甚至还能看见他的耳朵里塞着两团纸。 原因无他，搁谁听了一年的《三字经》，恐怕都会想吐。 到了现在为止，彭仁为仅仅只是塞两团纸，忍耐能力已经十分不错。 朗读的声音自然是来自姜陵机缘巧合之下解锁的副本人物“李苟”。 虽然这孩子悟性一般，已经过了最适合读书的年纪。 但好在勤恳好学，进步还是相当巨大的，至少已经学会背《三字经》了。 天知道这个过程折磨了彭仁为多久。 因为姜陵竟然将检查作业的任务扔给了他！ 于是那段日子里，李苟和堇色两人一有空，就缠着彭仁为说自己要背给他听，听得彭仁为人都麻了。 即便是两人都完成了任务，他一听到“人之初”这三个字，还是有点想吐，头晕。 弄得李苟还以为修行者的身体也这般虚弱。 这天，好不容易堇色在带着李苟写字。 彭仁为找到个机会，悄悄摸摸地来到了姜陵的身旁，低声询问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难道就真听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说的，四处乱走？”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赵楚两国之间的战斗似乎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要知道，赵国在国力方面虽然并不差，但吞并了草原以及两个小国之后的楚国同样很强。 尤其是在吸收了这些掠夺的资源开始反哺自身后，楚国的国力更是达到了空前强大的地步。 不仅兵强马壮，武器精良，而且粮草充足，士气高涨。 恐怕要不了多久，赵国便会顶不住压力，派遣元婴境级别的强者上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除非是元婴境大圆满的强者出现，对于吕焱来说，或许只是多挥几下手的功夫罢了…… 所以，赵国的分崩离析，轰然崩塌对于试炼者来说，几乎是已然可以看到的结果，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而吞并了赵国之后能够可想而知的，便是楚国的再度壮大，俨然会形成春秋大陆第一强国的威望…… 在这一年间，除了秦牧生之死值得一提之外，还有件大事不能忽视。 那就是一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强者也浮出了水面，而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秦国老牌元婴境强者柳相自愿退居二线，与此同时，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突然一跃而起，取而代之地成为了秦国的新丞相。 此事本来就注定是轰动的。 更别说当人们还听说新丞相竟然出自灭亡的河国，而且还年仅十九岁了，秦国当时上下一片，皆是哗然。 一张张反对的奏折，如同雪花般飞进了秦国皇帝的桌上。 但这些反对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戛然掐断。 因为太子发话了，新丞相也是“紫微星传人”中的一员，将会带领秦国走向史无前例的辉煌盛世。 此言一出，舆论的方向瞬间就逆转了。 尤其是在新丞相适当的展现出了卓越的治理能力后，朝堂民间上下，无一不是满满的赞誉。 本来楚国的崛起，是显然威胁到了秦国的地位的。 百姓和官员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多数都为楚国的强大与野心感到忧心忡忡。 现在好了，秦国人惊喜不已，心想我们秦国居然一下拥有了两位“紫微星传人”！ 而且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丞相，即便你是什么“天狼星转世”，也该掂量掂量自己一番了？ ………… “大劫已至，祸星现世，如今连诸葛弘毅都已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你为何还如此静得下心，沉得住气？ 彭仁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我们也该为自己在这即将席卷自己的乱世之中，谋求一份立身的筹码了。” 车厢里，堇色听着两人微弱的对话，同样也是面露愁容的样子。 她虽然不懂修炼，但近些日子听着彭仁为时不时地劝说，依然猜出了一部分的东西。 姜陵似乎在离开陈国皇宫后，修为便再也没有得到明显地增长了。 堇色自然不会觉得姜陵是受限于天赋。 因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姜陵展现出了惊为天人的才学，其中的高度，是自己从皇宫内那些大学士身上都未曾感受过的。 跟随在姜陵的身边读书学习，她感觉自己的眼界都开阔了何止十倍？ 可为什么殿下会停步不前呢？ 堇色开始回忆他们这一年所做的事情，发现基本就是在马车上的旅途中度过。 他们去过了很多的国家，在很多地方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期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遇见了几次来者不善的山贼，也都干脆利落的被彭仁为给杀了。 “不要着急，路不是这么好找的。”姜陵平静说道。 一年过去，姜陵的五官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变动，脸还是那张脸，丰神俊秀，只是这么多些日子的风吹日晒，难免破坏了他十八年来养尊处优下的皮肤，显得灰扑扑的。 外表变化不大，气质却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现在。 姜陵明明就在彭仁为的面前，可他却总给自己一种“看得见摸不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飘然飞去的感觉。 越发高深莫测了…… 彭仁为不明白姜陵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要不是他有确切的证据，知道姜陵如今才不过蕴灵境大圆满，连元婴境都不是，恐怕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恢复修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别人恢复修为的尽头，都是直接种道境大圆满。 你进来之前，文武两道都不过种道境后期，恐怕还得寻找突破的契机才能追上别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啊…… 当然，这些话，彭仁为只敢在心底吐槽。 “那我们下一站还是进城？”彭仁为问道。 “进。” 第495 破境大礼 燕国。 此地夹在秦、汉两个大国的中间，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低调行事。 但听说其国主性格能屈能伸，把两位“爸爸”都伺候得服服帖帖，所以竟然是诸雄国中，少有的安逸之地。 当姜陵等人坐着马车进城，看到燕国城里面的场景的时候，不得不说几乎所有人都被惊讶了。 虽然这里的建筑都是一副陈旧古朴的模样，青砖路上也是左缺一块右缺一块。 但来来往往的百姓，个个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衣着光鲜，笑容满面。 姜陵等人甚至还能在道路上嬉戏打闹的孩子手中，看到被舔的亮晶晶的蜜糖…… “这是什么情况？”彭仁为惊呆了。 燕国的场景简直和他们一路看过来的诸雄国截然相反。 他们还从未见过在乱世之中，还能存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国度。 简直就如同书本中所描述的世外桃源。 这里只有快乐，没有烦恼！ “黎先生，堇姨，我也想吃糖……”李苟轻轻地拉了拉两人的衣角，满脸渴望的说。 从小到大，他吃糖的次数屈指可数。 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品尝那么一小块，如今早已忘了糖果那甜蜜蜜的味道了。 “好好好，一会给你买。”堇色宠溺地摸了摸李苟的脑袋。 “彭仁为，问问这里是什么情况。”姜陵说道。 这一年来，彭仁为早已习惯了自己打理上上下下的“管家”身份，于是随意叫住一个行人，便开口问道： “这位公子，不知燕国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怎么上上下下如此热闹，而且所见所闻，竟好似与我这一路走过的国家截然不同……” 白衣青年闻言有些诧异，不过好像很高兴为他们进行解答，“原来你们并不是慕名而来的观礼者啊。” “观礼者？这是什么意思？”彭仁为下意识问道。 青年的口中突然蹦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四人皆是微微一怔，不明所以。 “所谓‘观礼者’，观的自然便是我们国君的破境大礼。”白衣青年乐呵呵地说道。 彭仁为转头透过薄薄的纱帘，与车厢内的姜陵相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恍然和讶异。 “燕国国君要突破了？” 彭仁为没想到竟然能碰上这么一桩事情。 白衣青年遥遥对着城中央的方向一揖，笑道：“君王才华横溢，福至心灵，有所预感自己定然会在一个星期内完成突破。” “此番突破，一旦成功，君王便可摇身踏入元婴境中期，成为放眼春秋大陆都算是二流的强者行列。” “如此一来，即便是秦、汉两国，恐怕也要重新掂量掂量我们燕国的份量，给予一定的尊重。” “这不。” 白衣青年指了指屹立在城中央，最华丽高大的酒楼，说：“前两日，秦、汉两国已经分别派遣了使者前来，就为了给我们君王表达祝贺呢。” 只是元婴境中期啊…… 彭仁为的眼中隐晦地闪过一抹轻蔑之色。 不过是要突破一个小境界，就恨不得昭告天下，广而告之。 殊不知，这么一个小境界所产生的距离，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然，心里想归想，彭仁为至少表面上是没有表现出来的。 因此，白衣青年还热心地为众人指了指路，说道：“君王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各自建立了一座礼坛，你们若是有空，可以前去拜礼。这一个月，可是有不少人通过拜礼得到了不同的机缘。” “机缘？”彭仁为挑了挑眉，有了点兴趣。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说：“是的，就是机缘！据说通过拜礼，朝廷发掘了十几位具有修道天赋的百姓呢，传授功法后，其中修炼得快的，有一位甚至已经筑基了呢！ “唉，一步登天说的就是这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衣青年情不自禁地感慨一声，眼中流露出了强烈的艳羡之色。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最为梦寐以求的，恐怕就是得到传说中的“修炼功法”了？ 不说远的飞天遁地。 怎么也能跨越阶层，从此无须担心衣食住行的问题。 见状，彭仁为忍不住问道：“那你去拜礼了吗？也被传授功法了吗？” 白衣青年眼中露出尴尬之色，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天赋还差一点……不过，不过我发小被选上了！我与你投缘，改天或许可以带你见见。” ………… 马车静静地行驶在道路上。 李苟虽说坐在书桌前，但却心不在焉的，小眼睛一会看看一旁认真读书的堇色，一会看看闭目养神的姜陵。 过了好一会，李苟终于是忍不住了，“黎先生，你说，燕国国君是真的赐予修炼功法吗？” 姜陵睁开眼睛，还未说话，一支笔就提前敲在了李苟的头上。 “谁允许你分心的，学完了吗？”堇色厉声呵斥。 李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堇色竟然会狠狠地教训自己，捂着脑袋，眼泪在眼眶子里面转个不停。 年幼的他哪里会想到堇色这是在保护他。 毕竟当初姜陵之所以同意他跟随，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一点要求，就是让他“读书学习”。 倘若李苟脸这么一个小小的要去都做不到，因为想要修炼，就选择放弃读书，那么显然姜陵是不会挽留的。 别说大劫已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这世间无依无靠，基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姜陵瞥了堇色一眼，平静说道：“天下道路，殊途同归。无论是修身修灵还是修心，都能看到真正的大道，只是沿途的风景不同，收获不同。” “于你而言，最适合的还是读书，看似随处可得的文字，上面的力量并不比所谓珍贵的‘修炼功法’要差，只是看你会不会挖掘，够不够坚持。” “是的先生……” 李苟没精打采地说，心底却是在想这书读了确实会让人聪明。 可书上的文字有力量？ 黎先生是把我当四五岁的小孩了吗？ 这文字难道能有彭大哥那么厉害？ 这一年里，姜陵从不出手，只是教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学者，而彭仁为毫无疑问则是那个武力值爆表的护卫。 所以，在小小的李苟的心里，彭仁为才是真正的厉害神气。 至于姜陵，则是只有形象单薄的“聪明”…… 谁还不是从小男孩时期过来的。 李苟的心理活动姜陵即便没有读心术也能猜测一二。 不过他并没有采取任何行为，心中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礼坛、突破、拜礼、机缘…… 第496章 拜礼 在城里随便找了一个客栈后，姜陵等人便算是在此地歇下了。 因为舟车劳顿，来到燕国城的第一天，姜陵等人几乎完全在客栈里面度过。 直到第二天一早，四人才一起从楼上走下，准备吃点早餐。 刚坐进位置，姜陵便听到了隔壁桌有人骂骂咧咧，语气愤然地骂道： “黑风寨如今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们燕国放在眼里了，仗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竟然也敢蹬鼻子上脸，连国君的‘破境大礼’都敢毫无表示。” “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行径，等国君突破后定然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似乎是因为身处燕国城内，无须担心那所谓“黑风寨”的存在。 所以此人并没有压低音量，反而厉声喝骂不止。 话音刚落，顿时引起了周围一片鼓掌喝彩。 “没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土匪寨子，想当初雨国由女子当家的‘水柳寨’盛极一时，最终不也在一次护镖被一名神秘强者杀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黑风寨的寨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金丹境大圆满的修为，就敢自号什么‘平天大王’……真是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 ………… 人们乐此不疲的嘲讽着这所谓的“黑风寨”。 似乎在燕国，这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势力。 也难怪，在这时代背景下，占山为王的土匪寨子能是什么好货色？ 打家劫舍，烧杀掳掠。 这些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只是这“平天大王”…… 姜陵脸色稍微有些古怪，怎么就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部小说里的某位人物呢？ 话又说回来，自己写了《窦娥冤》之后，已经很久没写小说了？ 鸽太久不好，哪天再写一部…… ………… 吃完饭后，四人并肩而行，走在宽敞的街道上。 过往的行人，依然是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仿佛新年快到了。 孩子们快乐地穿梭在街道上，纯真无邪的脸蛋配上那银铃般的笑声，数次让堇色感觉自己被治愈了，甚至心底罕见地生出了想要在此定居的想法。 堇色忍不住由衷感慨道：“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欣欣向荣，看来燕国国君是一位好君王啊。” 李苟牵着堇色的手，身后背着一个木质的书箱，虽然沉重，但两只小小的肩膀早已习惯，此时一双眼睛正不受控制地乱瞄呢，里面写满了好奇的神色。 姜陵和彭仁为沉默地走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一座由青石夯建而成的圆形广场，慢慢地进入到了四人的眼中。 在那片地区可以看见，人声鼎沸，密密麻麻，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大片。 甚至姜陵等人还没临近所谓的“礼坛”呢，就已经被汹涌的人潮挤得前进的速度骤降。 “这么多人？难道全城的老百姓都来拜礼了吗？”堇色瞠目结舌，感觉从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处的画面。 “破境大礼对于燕国这种小国来说，是比国寿还要隆重的事情，人自然少不了。”彭仁为说道。 姜陵等人不缺机缘，来到此处自然不是为了拜礼，只是拗不过李苟的请求，过来看一看热闹。 圆形的广场台下人头攒动，只有未曾进行过拜礼的人才可以上到礼坛之上。 姜陵等人随意选择了一处相对比较空旷的地方观礼。 李苟个子小，看不到，所以撒娇爬上了彭仁为的肩膀，两眼放光，好奇地打量上面的情况。 说是拜礼，姜陵看了一圈下来，实际上就是让拜礼者割下自己一茬头发，扔到围绕在礼坛边缘凿出的河流里，然后再在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最后经过确定，才可以领取属于自己的“机缘”。 昨天白衣青年口中称，有不少人借此机会被朝廷发掘出了修行方面的天赋，给予了修炼功法。 但姜陵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并没有看见现场有谁是获得这项机缘的。 绝大多数的，还是一些寻常的东西。 属于小孩的是一把蜜糖。 少女则往往是一条颜色鲜艳的丝带，或者精致小巧的头绳。 男人最直接，能够拎着一吊钱笑嘻嘻的离开。 ………… 姜陵听着四面八方的欢声笑语，抬头望向圆形广场之上，发现上面错综复杂的屹立着足有十几根高大的石柱。 上面雕画着繁琐古老的文字，像是一篇冗长乏味的文章。 即便春秋大陆的文字与语言与天星大陆相差无几，姜陵对古语言也有简单的涉猎，却也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可以肯定，这种文字的体系绝对不属于人族的范畴呢。 毕竟只要是一系相传，必然有所可追，有迹可循，不会像是一个无头苍蝇般感觉漫无目的。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彭仁为果断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直观感受。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所谓“礼坛”的诡异之处。 “走。” 姜陵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要领着众人离开。 “啊？黎先生，这么快就走了吗？”李苟有些失望，心想还没看到人获得修炼功法呢。 “别废话。” 彭仁为故作要将他从脖子上甩出去的样子，吓得李苟脸色一白，赶紧抱紧了彭仁为的头。 然而，就在四人准备转身离开之际。 脑后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等等！那边的那位公子！” 姜陵等人停也没停，像是没听到一样。 “等等，等等！” 姜陵忽然顿住了。 只是不是因为不想走，而是因为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只只干瘦的手。 姜陵抬头望向这些手臂的主人，一个个面黄肌瘦，黑眼圈极度严重，眼神却表现得异常兴奋的。 其中还有一人睁大了眼睛，艳羡不已地看着姜陵，“这位公子，祭司在叫你呢！” 姜陵转身望向台上，果然看见了一位黑衣老者面向自己，正和蔼的笑着。 “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拜礼就走？” 彭仁为冷哼一声，正准备上前为姜陵作答。 没想到姜陵竟是抢先一步开口了。 “也可，是在下考虑不周。” 说完，姜陵便在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圆台。 第497章 鱼择允 割发，祷告，说明生辰八字……姜陵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无数人大感赏心悦目。 不仅仅是因为姜陵拥有一副好皮相，更是因为他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流露出地那份渊渟岳峙，高深而又自然的气质。 “（他）黎先生绝对能够获得修炼功法！” 许多人在看见姜陵登场的时候，心底就升起了和李苟同样的想法。 果然。 就在姜陵做完这一切，准备领取机缘的时候。 祭司微笑着开口了：“这位公子，你可愿加入我们鱼家？” 此言一出，顿时在台下激起了一片哗然与热议。 在燕国，鱼家的地位可不一般，乃是仅次于皇室的第二大势力，鱼家家主便是当今的丞相。 而且不止于此，鱼家的新一代也未来可期。 据闻鱼家年仅十八岁的孩子早已达到了金丹境的修为，哪怕放眼全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 能得到这么一个名门出面拉拢，姜陵可比之前那些人的待遇好太多了。 一道道艳羡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 正当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姜陵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条橄榄枝的时候。 他却忽然转过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从篮子里拿起了一颗蜜糖，转身就走了。 “不用了。”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圆坛广场上响起，刹那间，便在众人的心底掀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他竟然拒绝了鱼家？！ 没有人会想到有人竟然会拒绝鱼家。 更别说姜陵拒绝就算了，还拒绝得这般干脆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心中无比向往的圣地，被别人视若敝履一般，无数人心情一片复杂，难受不已。 “等等！” 祭司再一次喊住了姜陵。 这下人们彻底怔住了，张大了嘴巴，心想不会还要拉拢？ 祭祀却说道：“公子黎何必这么着急下决定，不如来我鱼家小住几日，等破境大礼结束前再给答复也不迟。” 这就相当于给双方都留了一个回旋的余地。 姜陵想了想自己等人租住的客栈，实在是破烂陈旧，嘈杂聒噪，于是便点了点头。 “也可。” ………… ………… 没到中午。 鱼家便派来了人将姜陵一伙带离了客栈。 不得不说鱼家不愧是燕国仅次于皇室的存在，府邸之大，远超李苟想象。 这种房子，换在蜀国，那他连看都不敢多看几眼的，生怕被同伴嘲笑，讥讽自己也配对那些地方心生向往。 可如今，他不仅看了。 而且还住了进去！ 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进来之前，堇色还颇为神气，心想殿下就是殿下，即便离开了陈国，身上也依然带有王者之气，举手投足人们便会被吸引。 可进来了之后，堇色才发现。 原来他们并不是“独一无二”，丞相府内早已住上了三十几个被选中的拜礼者。 只不过他们是唯一的，拒绝了橄榄枝还被邀请住了进来的人罢了。 感受到四面八方异样的目光，堇色脸都羞红了，心想还不如住那客栈呢，好歹还不用被别人这样看着，搞得像厚着脸皮搬进来住一样…… 姜陵和彭仁为则是没想那么多。 前者被带进门的时候，甚至还毫不掩饰地左右打量。 彭仁为找了个机会，询问姜陵，“为什么要去拜礼？” 在他看来，这场拜礼中处处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即便姜陵自恃实力，可也终究没有恢复种道境。 如此轻敌，说不准便会阴沟里翻船，大意失了荆州。 姜陵目光一闪，语气平静无比，只是轻轻地说了八个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鱼家深处。 一座精致华丽的庭院。 一位蓝衣少年坐在一张石桌的背后，两手托住腮，茫然地看着天空发呆。 祭祀刚一进来，看见少年这副模样，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少爷，即便修行已经无法寸进，也不至于每天都待在庭院里，总是要找些事情做的。” 原来此人便是鱼家那位名震燕国的少年天才鱼择允。 只是祭祀的话中，却是透露出了一个外界尚未得知的重磅消息。 鱼择允的修为，竟然止步在了金丹境大圆满，再也无法得到寸进！ 事实上，鱼家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但只要知道，都会感到格外痛心。 鱼家好不容易祖上积德，出了这么一位十八岁便金丹境大圆满，反追其父的天才。 然而就这么遭到了天妒，鱼择允达到了金丹境大圆满后，前方便再也无路可走，修为已经有差不多有一年没动过了。 这件事一旦传出，对于整个鱼家来说，恐怕都算得上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作为当事人，鱼择允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会突破的，只要你们找到那人，我很快就能突破！”鱼择允不止一次这样强调说道。 事实上，祭祀话音刚落没多久。 鱼择允便豁然转头，满脸兴奋地对着祭祀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又找到那人的消息吗？” 祭祀脸上的笑容更苦涩了，却又不得不回道：“少爷，那疯王子哪是这么容易找的，有高人护佑，他离开了皇宫后就像泥牛入海，一点音讯都没了。” “我们鱼家虽强，但也强的有限，搜寻燕国外的信息属实是有心无力啊。” 鱼择允听到前半段的时候，俊俏白嫩的小脸就垮了，转过身就又托着腮看天了。 祭祀见状，心中有苦说不出，语气近乎哀求地说：“少爷，那疯王子为什么会跟你突破挂上钩啊？不就是写了一篇好词吗，听说当时本人实力不过才金丹境初期左右，哪能帮得了你啊？” 为了鱼择允。 鱼家曾遍寻天下明医在私底下为其偷偷查探。 可结果都是束手无策。 鱼择允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一个失踪了的疯子，能够比成名已久的国手还要厉害？ 对于这个问题，祭祀困惑了许久，今天终于忍不住一吐而快。 未曾想。 鱼择允听完这句话竟然连骤然大变，勃然大怒就要把祭祀赶出院子： “你这个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哪里懂得文字之美，诗词之妙？赶紧给我滚！别穿着这身恶心的衣服碍我的眼！” 话音未落，鱼择允抄起石桌上的东西就冲祭祀身上砸去。 茶杯，瓜果，盘子…… 祭祀一边狼狈地往外边跑去，一边还不忘说道。 “少爷，别忘了下午之前一定要去拜礼，这是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的！” “滚！！！” 院子里传来最后一声怒吼。 第498章 封城 几天过去，距离破境大礼的日子越来越近。 但凡待在城中的，无论有没有修为，此时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皇宫深处，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正在缓缓酝酿。 其存在就像是一轮太阳般无法忽略，导致整个燕国城的氛围越来越高涨。 走在大街上，经常可以看到激动得手舞足蹈，两眼放光的百姓。 起初，李苟还感到非常兴奋，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可伴随着老百姓的情绪越来越高兴，渐渐地，就连李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堇姨，我怎么感觉他们……怪怪的。”李苟胆怯地缩在堇色的身后，害怕地看着大街上载歌载舞的百姓。 虽然燕君突破确实是一件大事，可以让整个燕国的地位都得到一定的提升。 但毕竟只是小境界，影响有限。 消息爆出后正常情况下，人们顶多开心几天，就又要回归该干啥就干啥的状态了。 可直到现在，城中的百姓依然是一副兴奋的状态了…… 毫无疑问，这就显得有点诡异了。 这一份疑惑，在燕国城宣布“国君突破进入尾声，为防意外，举城封闭，不许进不许出，直到突破完成”后，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你们凭什么不给我们出城？” “出不出城是我们的自由，难道你们燕国想要限制我们不成？” “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们不过是一群燕国的城卫就敢拦我，真的是活腻了！” …… 城门口。 无数人眼睁睁地看着坚固高大的大门徐徐关闭，发出哗然愤怒的声音。 其中，有部分修行者更是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怒目以对。 压抑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双方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对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催动法诀，展开大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剑光突然从头顶上飞掠而起。 唰的一下！ 剑光掠过人群中之前叫嚣得最凶的修士的脖子。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抹，猩红的血泉顿时自男人的脖颈间喷涌而出。 该场面不仅仅是吓到了一帮围观群众，更是直接震慑到了男人身后的一帮修士。 要知道，整个人可是已经突破到金丹境初期的强者啊，就这么毫无还手之力的死了，出手的又是何人？ 人群中走出一位面目冷肃，身材高大的男人。 此人不过刚一出现，就引得一众城卫兵士连连低头。 “见过将军。” 原来此人便是燕国足有金丹境大圆满修为的大将军范瞿，怪不得能够轻描淡写的一剑抹杀一位金丹境初期的强者！ 人们惊恐而又敬畏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该阵仗，无疑是将范瞿的声势直接推向了顶点。 他走到那具尸体的面前，看也不看，径直地盯着面前的一帮修士，面无表情地说道：“谁敢坏国君破镜，谁便死。” 毕竟只是一群各不相识的散修，即便因为利益关系短暂的联合在了一起。 在死亡面前，这种纽带又是何等脆弱。 范瞿只是用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其彻底撕碎。 原先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修士们，这会就悻悻然地各奔东西了。 看着城卫抬走那具男人的尸体，随后又搬来一桶又一桶的清水熟练地冲刷地面上的血迹。 站在一处角落的姜陵等人心中情绪各不相同。 “走。” 姜陵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堇色起初有些担心，紧张不已地说：“殿下，不会出事？” 还未等姜陵答复，彭仁为便打断了她：“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堇色想起了在陈国皇宫时，彭仁为与陈宁公对峙，最终成功带着两人全身而退的场景。 是啊，有这么一位连元婴境中期的强者都无法奈何的人在，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又是一日过去。 今天的天气与昨天截然不同。 明明还是正午时分，天空就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密布，冷风嗖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下上一场倾盆大雨。 但就是这样的天气，姜陵却突然要出现一趟。 “殿下，这天都快下雨了，你说你出去干嘛？”堇色焦急地说。 然而姜陵却是心意已决，自然的接过了彭仁为手中递来的油纸伞。 “你们在这里好好的。” 说完，姜陵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堇色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姜陵离去的方向，就像是失了魂一样，几分钟也没动弹一下。 “怕什么，有我在，整个燕国城都翻不起风浪。” 彭仁为漫不经心的说道。 事实上，若不是姜陵让他留在这里保护两人，他早就跟着姜陵出门了。 ………… 紫云阁。 这里是整个燕国城中，最豪华的客栈，由于因为接待秦、汉两国恭贺使者的原因，难得清场，拒绝外客。 姜陵走在幽暗破旧的小巷中，四处的建筑或是东边缺一块，或是西边空一块。 一面高大的围墙横贯左右，阻隔了绝大多数建筑的视野。 但只要抬头，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围墙背面那座高耸华丽的紫云阁。 何等可笑。 燕国城内，最豪华的一座建筑，竟然就建立在贫民区的旁边。 商人贪图这里的地价，却又嫌弃贫民的出身，于是建立起了一座高耸的围墙，粗暴地将那些贫民挡在了围墙的后面，防止他们出现。 这里本该人声鼎沸的。 平日里来往的摊贩，游玩的旅人，调皮的小孩络绎不绝，喧哗热闹。 然而不知是因为今天天气原因还是其他，姜陵走在人员最密集的贫民区，却看不到一个百姓的身影。 昨天整座城市还在狂欢，庆祝这燕君准备破镜。 但今天就跟偃旗息鼓了一般，悄无声息，渺无人烟，仿佛成为了一座死城。 姜陵很快就绕到了紫云阁的背面。 正当他打算飞跃进去的时候，忽然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姜陵缓缓抬头，只见在狭窄的巷道里，阴暗的影子之中，突然睁开了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吱呀…… 四周的门窗被应声推开。 本来空无一人的街道，此时竟然涌现出了股股人潮。 里面有身材臃肿的妇女，衣衫褴褛的老人，高大魁梧的男子……甚至连小孩都能看到。 他们长着不一样的面孔，但肌肤却呈现出了一模一样的乌青色，空洞无神的眼睛，形如死尸般僵硬的身体。 仔细观察，姜陵甚至能够看到在他们的肌肤上已然生长出了一层浅浅的白色绒毛。 这些便是如今的燕国百姓？ 第499章 破境真相 正午时分，燕国城头顶的天空却是灰霾一片。 雨水在乌云中酝酿，阴寒的风在耳边尖锐的呼啸。 昨天还狂欢的燕国城，今天化身成了一片死域。 姜陵站在高大的围墙之下，四面八方皆是神情麻木的百姓。 看不到一个修行者不意味着没有，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猎手静静地隐藏着自身，暗中窥伺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人群一步一步如潮水般向着姜陵逼近。 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要犹豫迟疑许久。 毕竟这些百姓虽然好像失去了神智，但依然长着同类的模样。 可在姜陵的眼中，却根本不是问题。 “滚。”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 落下的瞬间，却仿佛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劈在了这个狭窄的巷子里。 砰！ 磅礴的气血之力炸开的瞬间，鼓荡的劲风横扫四面八方。 有百姓刚对着姜陵抬起手，便被蛮不讲理的风刃直接开膛破肚，滑落出了一地腥臭的脏器与鲜血。 对付这些没有丝毫修为的百姓来说，此时的姜陵无异于口含天宪的君王，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仅仅只是一声令下，狭窄的巷道里便血流成河，破碎的“零件”挂的四处都是，连刚刚唯一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姜陵看了一眼地面，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虽然心中早有猜想，但现实的情况还是出乎了姜陵的预料。 这些百姓看起来早就死了，不仅血液冰凉，没有丝毫温度，而且那滑落在地的脏器之上，竟然长满了密密麻麻，如同发酵了一样的白毛。 看样子，他们肌体上的白毛，竟是从体内生长出来的！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姜陵便不再打算隐藏，转身的瞬间，一掌便劈开了面前的围墙。 砰！ 沙尘弥漫中，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是一座别院。 姜陵面色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沙尘中的点点杀机，直接大步跨入。 璀璨的刀芒，锋锐的箭矢，呼啸的铁棒…… 在姜陵只身走进沙尘中的一瞬间，尽数撕裂了空气，几乎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打向了姜陵的身体各处。 然而，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令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所有的攻击，看上去明明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姜陵的身上，但炸开的，却是姜陵身后的那座房子。 砰！ 无数块砖瓦木板炸开窜向天空。 姜陵身旁一本一直静静悬浮的薄薄书册在沙尘中露出了真容。 它不知何时翻开，露出了最上面那四个醒目而又飘逸黑字。 ——李代桃僵！ “这是什么力量？”紫云阁上，传来男人惊骇莫名的声音。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手段，更别说亲身经历了。 然而还未等他们强压下心中的忌惮与恐惧，便看到沙尘中走出的少年轻启朱唇，下一秒，不大的声音便在死寂的院子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名。” 明明姜陵看起来就说了一个字。 但只要听到了的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完整的全诗。 ……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出口成章，一字成诗。 而姜陵选择的战诗，正是在太虚谷中，作写的巅峰贯州战诗，《侠客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边的天地元气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化作风暴从四面八方朝着姜陵疯狂地汇聚而去。 哒！ 清脆的一步落下，姜陵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附着在身上的天地元气却突然飞出了一道寒芒，斩向了一棵树顶。 噗通一声。 一具人头分离的尸首从树上坠落，肝脑涂地。 直到死亡，他这个足有金丹境的强者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轻松，这么随便。 姜陵一步一步走向紫云阁内部，每一道脚步声，都仿佛成为了一记死神的丧钟。 响起的瞬间，身上便会有一道寒芒脱体而去。 旋即这个世界上便会又多出一具尸体。 众人不是没有想过阻止他落脚，可任凭他们七七四十九种手段如狂风暴雨般施展，却也始终阻挡不了那个恐怖的家伙，甚至连减缓都做不到！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紫云阁，随后又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 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魔神，明明每一步的落下都会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去，可他却毫不动容。 “是他……他是那个拒绝了鱼家邀请的家伙！” 有人认出了姜陵的脸。 毕竟那天礼坛上所发生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姜陵的长相特征又十分鲜明，但凡在场的人们，很难不印象深刻。 “鱼家？鱼家今天也得死！” “必须阻止他！” 一扇扇房门的背后，冲出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或是手举钢刀，或是手握长剑，个个都满脸杀意，状似疯狂地冲向姜陵。 这些还只是第二波袭击。 紫云阁的内部是宝塔型的，楼梯呈螺旋式上升。 正因如此，就连头顶上也飞下了数道身影，手掐印法，对着姜陵的后心便是悍然杀去。 然而。 回应他们的，只有姜陵那一双平静到几乎无情的眼睛。 汹涌的才气爆发了，将《侠客行》的力量直接催发到了极致，如同一道龙卷般以姜陵的脚下为中心，迅速膨胀几十倍，将所有杀手尽数笼罩在内。 噼里啪啦…… 残肢断臂如同下饺子般从半空中砸落在紫云阁的大厅，血肉迸射，刀剑破碎。 只有姜陵那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在阴暗的大楼中光亮如新。 姜陵不知道所谓的使者所在何处，所以他直接杀空了所有敌人，径直走到了放手最严密的顶楼，推开了那扇门。 “呜呜呜！” 房间里，同样是血流成河，十几道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男人被抹了脖子，只有角落的一位中年男人浑身淌血，尚且滞留在死亡的边缘。 姜陵走上前，胸口中飞出了一本薄薄的书册，温和的光芒笼罩对方，顿时稳定下来了伤势。 《百草经》。 乃是姜陵目前唯一掌握学习了的医道手段。 那人显然对姜陵的手段感到了惊为天人，不可思议的同时，连忙告诉了姜陵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这位公子，还请快去联络人手前往皇宫！” “燕君大限将至，前路断绝，根本没有突破的可能。” “他如今为了延寿已经疯了，所谓的‘破境大礼’，真相不过就是他想要献祭全城百姓性命给妖神，从而得到突破的血祭仪式罢了！” 第500章 人间炼狱 妖神？ 血祭？ 姜陵敏锐地抓取到了男人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怪不得礼坛上那些石柱上面雕刻着与人族文字截然不合的符文。 怪不得拜礼需要一缕头发和生辰八字。 怪不得举国封城不许进不许出。 怪不得会给予拜礼的人那么丰厚的奖励，甚至连修炼功法都能倾囊相授…… 刹那间。 姜陵的脑海里，接连浮现出了这几天在燕国城内经历过的大大小小所有疑点。 而这一刻，所有的疑点都迎刃而解了。 原来从始至终，燕国国君就没有正常突破的能力。 他打从一开始，心底想的就是献祭全城的百姓，从而帮助自己进行突破！ 事情的真相是需要验证的。 姜陵虽然对这个信息并没有百分百信任，可在楼下的时候，他已然见到了一部分百姓的状况，相信真相即便不是这样，那也八九不离十了。 “你是哪国的使者？”姜陵问面前的男人。 “秦国！我是太子殿下的手下！”男人慌忙说道。 当今世上，秦国太子白晁之名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姜陵伸手一招，收回了《百草经》，淡道：“你的伤势已经稳定，自求多福。” 说罢，姜陵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走出紫云阁没到几分钟，姜陵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天空。 轰隆隆！！！ 天地之间，突然响起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紧接着，姜陵便看到燕国城内，东南西北四个角皆是飞起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射中心的皇宫而去。 是礼坛？ 通过方位，不难猜出这些光柱的源头是什么。 只是自己这边前脚刚结束，后脚国君就启动仪式了？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惊呼声。 “发生了什么？” “皇宫天空上那是什么东西？” “莫非燕君要突破了？只是不过是一个小境界罢了，怎么可能引发如此大的阵仗？” 天空中一道道身影御剑而出，看着眼前这一幕天变地动，狂风四起的画面，脸色骤然大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啪嗒啪嗒…… 街道上，一扇扇大门被人悍然推开，里面走出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是与姜陵之前看过的一模一样。 乌青的皮肤，空洞的眼睛，麻木的神情，僵硬的四肢。 他们面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伏而下，一边磕头，一边高声呐喊： “愿祝陛下一臂之力！” 难以描述当全城的百姓都在高估同一个口号的时候，画面有多么的浩大。 光是声音，汇聚在一起就像是雷霆般震耳欲聋，经久不散。 修士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下方跪得整齐一片的百姓，心底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一股极端的不祥的预感。 果然。 就在下一秒，令他们毛骨悚然的画面便发生了。 只见那跪在地面的百姓，此刻尽皆像是要破茧成蝶了一般，背后的衣服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猩红的血光从中升腾亮起。 可人哪里会破茧成蝶？ 看到这一幕，人们的脸色瞬间大变，心惊胆战中，可以看见一滴滴晶莹剔透的血珠从百姓的躯体中升起，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射而去。 不过片刻间的功夫，漫天的血珠便汇聚在一起，化做成了一条条诡魅的血色丝带，在半空中绝美的飘荡着。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一层美丽的外衣下，实际上，却是象征着几十万人生命的终结，死亡！ “爹爹，娘亲，哥哥！” 突然，一座门户当中，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从屋子中跑了出来。 当他看见跪伏在门口的妇女男人与少年的情况后，吓得脸色煞白，身躯一晃，当即就瘫软在了地上。 她为了给家里做家务，一直没有时间去拜礼，反正在父母看来，女人也无法获得功法，与其去拿两颗糖，还不如在家里喂喂鸡鸭。 此时的少女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什么，自然不知道自己因祸得福，恰好躲过了一劫。 少女的声音惊醒四周，街道上开始陆陆续续有百姓走出门。 仪式的邪恶注定了燕君不能威逼，只能利诱。 正因如此，所以城内的幸存者虽少，但依然存在一部分。 而姜陵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那是因为拜礼那天他便使用了“瞒天过海”。 无论是割下来的头发，还是报出的生辰八字，没有一个是真的。 这时。 唰！ 一杆长枪突然自远方飙射而来，电光石火之间，枪尖悍然前后贯穿了一位猝不及防的修士腹腔，拖着他的身体直接镶嵌在了一座房子上。 猩红的血气开始从他的身上飘浮而出，融合加入进了漫天的血珠行列当中。 “谁敢在城中杀人？！” 修士们看见这一幕，心跳陡然加速，一个个陡然抽出了腰间的武器。 急促的马蹄声很快就在耳边响起。 街道的尽头，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出现了。 有不明所以的百姓还以为救兵来了，泪流满面地冲上去，“官大人，官大人快救救我孩子！” 话音未落。 为首的男人接过手下递来的新长枪，将手往前方一送。 噗嗤一声。 血花绽放，男人挑起老人的身体，眼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怜悯之色流露，反而还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猖狂大笑，随后又将老人如垃圾般甩到了一旁。 点滴鲜血如雨水倒流般飞起。 灰霾的天空中血色弥漫。 熊熊的火焰点亮了阴暗的天空，断断续续，凄凄惨惨的哭声响彻天际。 燕国城真切的成为了一座人间炼狱，但凡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成为皇宫深处，那位九五之尊修为的养料。 生前便被剥削，活在这弹丸大小的贫民区。 如今死了，也连一具全尸都保留不了，需要尽数奉献给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卑微吗？ 这恐怕只是春秋大陆的一处缩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幕不会是唯一。 “大劫将至，潜龙出渊，群雄逐鹿，血染中原……” 姜陵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明白这一句预言。 没想到今天现实就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告诉他还是经历的太少。 “你们燕国这是做什么？这般嚣张肆意的屠戮百姓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出手击杀修行者……难道你们燕国已经投靠了那头魔王？” 半空中，有修行者愤怒地质问皇宫侍卫。 当今春秋大陆，能被称之为“魔王”的屈指可数。 其中，世人公认的“魔王”，唯有对河国罗城进行了屠城之举，而且接连消灭了两个国家的梁羽才能担任。 仔细想想，今天的燕国，可不就是昔日的罗城？ 阴霾的天，燃烧的火，崩塌的房，漫天的血。 四处都是百姓凄惨的哭声，置身于其中，他们甚至感觉自己不在人间，而是在某处地狱！ 第501章 谁在找死 人们望着那道被钉杀在房屋之上，死不瞑目的男人，个个都感到遍体生寒。 对于没有资源，没有教导的散修而言，能够获得一部分的修炼功法就已经实属不易，自然很难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刚刚那人是金丹境，哪怕放眼散修界，都已经算是不弱的存在。 然而即便如此，却也依然被对方随手一枪给无情击杀。 修行者们的脸色难看至极，绞尽脑汁地在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才能在这混乱的局势中活下来。 “少说废话，你们也不过是一群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修行功法的蝼蚁罢了，如今能够有机会成为君王的一部分，理当感到荣幸，不要不识抬举了。” “否则的话……她便是你们的下场！” 为首的男人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下一秒，他当着众人的面，举起手中的长枪，对着一名女孩便脱手而去。 灵力灌注入枪身之中，枪尖悍然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 众人看见这一幕，脸色微变，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有心无心尚且不谈，光是这速度，便已经不是他们能够阻拦的了。 这侍卫，竟然拥有金丹境大圆满的修为！ 燕国除了那位大将军之外，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强大的修士了？ 短短的一秒之中，女孩看着那枪尖在自己的瞳眸之中越放越大，泪流不止，脑海里却只有一片空白，以及传遍身体各处的绝望。 要死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白衣突然闯进了女孩的视野。 明明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却像是一把擎天巨伞般，撑起了女孩的整个世界。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街道上回荡而起。 如同尘封已久的古钟被骤然敲响，声音激荡的同时，沙尘抖落，原貌毕现。 嗡！ 当知识与文宫产生奇妙的共鸣的时候，一圈淡白色的才气顿时在姜陵的面前张开，硬生生地顶住了那柄暴射而来的长枪，将其速度一步一步逼退。 到最后，枪尖距离姜陵的眉心好似仅有不到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这是什么力量？！” “只不过是说一句话而已，怎么能够正面挡下一个金丹境大圆满强者的一击？” “‘子曰’？谁是‘子’？” …… 人们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春秋大陆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不与地球也不与天星大陆相通。 在这里，他们甚至不认识这方世界的主人老子，更别说孔子了。 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才没见识过“才气”这特殊的力量。 对面的男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姜陵，忽地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望向了一旁的紫云阁，惊骇不定地说道：“你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然而，姜陵却好像并没有回答他话的意思。 他望向了城南的方向。 那里，是鱼家。 ………… ………… 燕君对所谓“妖神”的献祭开始了。 伴随着开天辟地般的一声巨响。 燕国城内顿时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屠杀。 寻常的百姓当中但凡是没有进行拜礼的漏网之鱼，都会遭到宫内侍卫无情的猎捕。 更别提因为修炼，血液质量远胜普通人的修行者了。 平日里，修炼者和世家仰仗着这份资本，自命不凡，与众不同。 只是谁又能想到，有一天，这一份资本，竟然会转化成一把利刃，刺向自己…… 燕国城内，但凡是世家，此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进攻。 鱼家作为燕国首屈一指的大世家，自然受到了火力最为凶猛的进攻。 “父亲！” 庭院内，鱼择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肌肤底下，有一道道伤口裂开，点点滴滴的鲜血从中飞出，汇入到了头顶的血河当中。 “你个臭小子，果然没把你爹我放在眼里，早就叫你去做拜礼了？居然还骗我说做了！” 鱼定风看着自家孩子完好无缺的样子暴跳如雷，随后眼中便升起了一抹落寞之色，“没做也好，谁知道那狗东西竟然抱着这样的目的。” 虽然真相尚未全面披露。 但通过头顶这一幕画面，聪明人便已经可以猜了个七七八八。 鱼定风动用修为，强行压制了体内血液流逝的速度。 但这样的方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倘若无法中断那位国君的突破，整个城门紧闭的燕国最终还是会成为他的养料。 “父亲你就在此地，不要动，我去替您杀了那狗君！”鱼择允眼中杀意毕露，腾地一声从地面上站起。 “……那你万事小心。”鱼定风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孩子。 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尽数归成了一句“万事小心”。 在他看来，燕君虽然已然元婴，可自家孩子是谁？ 燕国第一天骄！ 虽然在大圆满的境界遇到了桎梏，但未必就不能趁着燕君突破无法分心的时候杀了他！ 就在鱼择允准备离开鱼家的时候。 轰的一声！ 鱼家的西院突然炸开了，一队人马手握刀剑，身骑骏马，竟是直接冲杀进来，屠杀族人。 “真是找死……”鱼择允胸口的杀意愈发浓烈，愤怒几乎凝为实质，透体而出。 正当他准备先解决了这堆杂鱼的时候。 天空之中，突然有一道冷笑声响起。 “谁找死还不一定呢。” 鱼择允和鱼定风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当两人看清那道悬停在半空之中的人影的时候，瞳眸顿时一缩，鱼定风几乎脱口而出： “范瞿？你什么时候突破到的元婴！” 显然，受命前来对付鱼家的，正是燕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范瞿。 只是相比于之前，他的实力竟然出现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鱼择允死死地盯着范瞿的身影，脸色阴沉道：“不只是元婴，而且还是元婴境中期！” “什么？！” 鱼定风难以置信地看向范瞿，发现他周身的气势凝而不散，渊渟岳峙。 举手投足间，已然有了些许返璞归真的感觉。 果然是元婴境中期！ 鱼定风脸色大变，绝望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差距太大了…… 若只有元婴境初期的话，舍弃我这条老命，或许还能为允儿一线生机。 可他竟然是元婴境中期…… 这一刻，鱼定风心如死灰。 鱼择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该死的，倘若我当时也争一下前十二的位置，现在说不定就不需要这般被动了，连种道境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看着下方脸色阴晴变幻的父子。 范瞿的心情似乎极好，抬手的同时，脸上自始至终，一直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 “死。” 正当他准备直接抹杀两人的时候。 突然，心中警兆丛生，像是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被针扎了一样。 鱼家之中竟然藏着如此强大的存在？！ 范瞿抬头的同时，顿时看见一位黑衣男子闪身出现在面前不远处，对着自己便一拳轰来。 “所以是谁找死呢？” 第502章 殿下曰 鱼家府邸之上的天空。 两道身影直接战到了一块，掀起的冲击波如同风暴般席卷四面八方。 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处战场，心中有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是什么来历？ 怎么能够和范瞿正面交战而不落入下风？ 看着那道身影居然用赤手空拳与范瞿法宝大刀悍然对碰的时候，人们吓得汗毛都倒竖了，还从未见过如此悍勇的打法，他难道是一头人形妖蛮吗？ 鱼择允和鱼定风也是微微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府上竟然有这么一位神秘的强者居住。 “还不快去皇宫？”男人看着发呆的鱼择允，冷声喝道。 黑衣男子自然便是姜陵留在鱼家的彭仁为。 此时燕国突发大变，鱼家遇袭，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管，理所当然便出手了。 “突破了种道境的武道强者……” 鱼择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便离开了鱼家，心中忍不住猜想，他到底依附的是哪一位顶尖天骄，那位顶尖天骄又是否来到了燕国。 ………… 鱼家府内。 堇色和李苟两人攥紧刀刃，躲在房间里的衣柜里，借着缝隙，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竟是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竟是抱着一个小女孩闯了进来。 “是他！”李苟用震惊的眼神望向堇色。 堇色连忙用眼神警告他别出声。 此人自然也是因为拜礼时被发现天赋好，因缘际会被招进鱼家得到修行功法的人。 短短一个星期的功夫，他便成功筑基，速度不可谓不快。 没想到这会竟然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可想而知外面的侍卫中不乏精锐的修行者。 “你躲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 男人将自己女儿藏到了床底，任凭她百般摇头，泪流不止，却也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便转身离开。 女孩不甘心藏着，当即便想要从床底爬出。 然而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陌生的男声。 “他在那！” 下一秒，空气中便响起了凌厉的破空声，肌体割裂声，鲜血洒地声。 堇色借助门缝，清晰地看到了那女孩即将爬出床底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又默默地爬了回去。 能活下来吗？ 女孩能借着父亲以生命来吸引火力的代价活下来吗？ 明明堇色自己也在害怕的颤抖，却还是将李苟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为其捂上耳朵。 殿下，殿下你没事？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房门外一片死寂，正当堇色以为自己等人逃过了一劫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道清晰的脚步声突然在房门外响了起来。 哒……哒……哒…… 不要推开门，不要推开门…… 堇色心中拼命的祈祷着，可当她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的时候，还是感觉到怀里的李苟浑身一颤，自己的一颗心也瞬间沉入了谷底。 彭仁为啊，你不是说有你在没意外吗？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啊…… 堇色急得眼泪直流，攥紧了手中的刀刃颤抖得抵在了自己的喉咙。 她从不奢望自己能够用这把刀来杀死对方，这是防止自己不被羞辱而准备的。 正当堇色闭上眼睛准备用力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凄惨的哭声。 “不……不要杀我！” 堇色和李苟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对视一眼。 床底下的女孩被发现了！ 堇色慌忙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狭窄的房间里，那名侍卫竟是狞笑着抓住了女孩的头发，然后粗暴地将其从床底下硬生生地拉了出来。 女孩稚嫩的脸哭得梨花带水，惊恐失色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一缕鲜血从浓郁的黑发中一路流下，染红了她苍白的脸。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要做这些事情。 但生物生存的本能驱使着她向对方求饶。 侍卫扭头看了一眼没有同伴的庭院，随后视线直接落在了面前女孩干瘦的身体上，眼中有莫名暴虐的火焰跳动。 “只要你配合好，我自然不会杀你……” 柜子里，堇色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睁大。 听着屋子里响起的不堪入目的衣衫撕裂声，女孩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即将被宰割的小鹿，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怎么办？ 怎么办？ 堇色紧张得浑身都在颤抖，她太清楚那女孩即将要迎接的命运是什么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也就越清楚，自己即将要干什么。 堇色用手，轻轻地将李苟从自己的身上拉开。 黑暗中，李苟看着堇色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神色一点点地从眼底深处缓缓爬起。 然而，事到临头，堇色的精神却越发的清明。 不知为何，这一年来，在姜陵的教导下，读过的文章几乎同时接连在堇色的脑海中浮现。 身体的紧绷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 堇色攥紧了手中的利刃，深深地看了李苟一眼，旋即猛然推开左边的柜门，朝着那个侍卫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谁？！” 侍卫浑身一震，被吓了一大跳，哪里想到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听着脑后传来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侍卫自知时不待我，于是下意识抬起手格挡而去。 “啊！” 锋锐的利刃直接刺穿了侍卫的掌心，男人顿时发出了一道钻心般痛苦的叫声。 一击未果，堇色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到极致。 男人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敢对自己出手，眼中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扑上前便直接将堇色按倒在了地上。 “贱人，我看你是找死！” 感受着面前侍卫如同野兽般蛮横的气息。 显然他也是一位修行者，只不过是最低级的筑基境修士。 但即便如此，他的力量也压制得堇色动弹不得。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已经事成定局的情况下。 侍卫不仅没能从面前女人的眼中看到一丝恐惧，反而看到了强烈的坚定之色。 “殿下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读书人也！” 嗡！ 璀璨的光芒突然从女人的眼中亮起。 这一刻，堇色忽然“看见”，自己的脑海之中，竟是有一座晶莹璀璨的宫殿突然拔地而起。 是……陈国皇宫？！ 淡白色的才气如风暴般席卷整个书房，笼罩穿梭在堇色和侍卫的身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侍卫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在以一种大坝决堤的速度疯狂流失。 截然相反的是，堇色的气息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 侍卫当即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你对我做了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根锋锐无匹的发簪。 呲！ 簪尖入喉，鲜血如珠，连成一线飙射而出。 “不准伤害堇姨！” 这时，李苟猛地推开柜门，眼神凶狠，刚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准备帮助堇色，便看到了侍卫无力垂倒在地面的一幕。 堇色呆滞地看着面前了无生息的侍卫。 脑海里竟是突然闪起了马车中，入城的时候，姜陵平静道来的那一句话。 “看似随处可得的文字，上面的力量并不比所谓珍贵的‘修炼功法’要差……” 第503章 燕君 原先还一片喧哗的街道。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人们呆呆地看着那道屹立在街道中央的白衣身影，鲜红的血如雨般从他的身旁缓缓升起，飘向天空。 脑海中每每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画面，众人都感到深深的难以置信与费解。 同样是金丹境大圆满的气息，为什么那个男人在这个少年的手中，却连三个呼吸的功夫都撑不下，眨眼就死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横陈的时候，转头望向了身后的众人。 “你们，去把城内的礼坛砸了。”姜陵道。 有人壮起胆子，连忙问道：“这位公子，还请告诉我们事情原委，燕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破坏礼坛？” “燕君想要血祭全城百姓性命，借此机会直接冲击元婴境大圆满，礼坛便是这其中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秦、汉两国的使者正是因为识破了这一点，所以遭到了屠戮。”姜陵道。 原来是这样？！ 人们听闻事情的真相后，瞠目结舌，大惊失色，纷纷为燕君的心狠手辣，灭绝人性感到头皮发麻。 紧接着的，人们的胸口便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如此草菅人命的暴君，当真是人人得以诛之！ 说完这一切后，姜陵转身就欲离开。 有人叫住他问道：“公子不陪我们去破坏礼坛吗？” 一双双希冀期盼的眼神落在姜陵的身上。 毫无疑问，若是有这么一位强者跟在身边，无论是破坏礼坛的把握性还是安全性，都能够得到相当大的保证。 然而，姜陵却摇了摇头，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人们情不自禁地顺着姜陵面朝的方向看去。 视线的尽头，是一片连绵漆黑的宫阙。 那里是燕国城中，少数没有被战火点亮的范围。 在场的不乏聪明人，当即便猜出了姜陵此行的目的，脸色纷纷一变。 显然，即便姜陵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了金丹境界无敌的战力。 可面对一位即将突破的元婴境的大强者，在他们看来，依然是远远不够看。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九死一生，危机重重的行动…… 有人上前一步，正气凛然地对姜陵揖首说道：“敢问公子姓名。” 姜陵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便走。 “黎。” ………… ………… 漆黑一片的宫阙，这里看似静谧一片，是整个燕国城唯一的一处安全之所。 可真正当鱼择允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看到了有点点滴滴的鲜血从地面升起，飞向天空，汇入血河的行列当中。 恐怕宫女和太监也难逃一死…… 鱼择允脸色阴沉至极，太明白在这些掌权者的手中，宫女和太监算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用的时间长了，或者用的顺手，还能将你留在身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一旦你犯了什么错，或是有什么新的需求了，眨眼就能将你扔出去。 毕竟这并不算是什么技术活，能替代的人太多了。 鱼择允抬头望向天空，四个方向皆有一条浩浩荡荡，如丝带般柔滑的血河在往皇宫的天空飞来。 无形而又磅礴的力量以皇宫深处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去。 就连金丹境的强者在这份威压之下，都会受到一定的限制，更别说炼气境和筑基境了，根本就是动弹不得！ 靠得越近，看得越清。 到了此时，鱼择允已经可以明确地看到，那四条血河的归属的方向，是一座宫殿的顶端。 在那里，有一枚如玛瑙般晶莹剔透的血红珠子已然成型，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着血河的力量，完善着自身的道纹。 身着鎏金五爪龙袍的高冠男子盘坐在血珠的下方，看着每分每秒，气息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的血珠，眼中的贪婪之色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注意到，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燕君转头望去，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蓝衣少年，但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足以媲美金丹境大圆满的修为。 “鱼择允？你竟然没死？” 燕君没想到范瞿一个元婴境中期都杀不了对方。 然后紧接着，燕君看着对方毫发无损的身体，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勃然大怒，“你父亲都去拜礼了，你竟然没去？” “长得丑就不要想得美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鱼择允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当初你想把你那丑得跟鞋拔子一样的女儿许配给我的时候，我不捅你两刀你就该笑嘻嘻含笑九泉了，竟然还敢暗算我父亲，对我鱼家斩草除根……” 鱼择允看似随意的一脚踏出，便是直接跨越了百米的距离。 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鱼择允便穿过了如惊涛骇浪般的层层重压，来到了燕君千米之外的一座宫殿之上。 燕君看见这一幕，面无表情，眼中的杀意却是越来越浓烈。 轰隆！ 突然的一声巨响。 燕君猛然抬头望向东边的方向，一团巨大的火球拔地而起。 原本还飘舞在半空中的血色丝带，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牵引，眨眼间便如潮水般倒涌飞回进了百姓的身体！ 显然。 东边的礼坛被人们摧毁了。 “该死，城中怎么还会剩下这么多位修行者？秦、汉的使团不是被歼灭了吗？你把范瞿怎么样了？！” 燕君又惊又怒，胸口中的恨意差点喷涌而出，恨不得将鱼择允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失去了四分之一的血气，所造成的结果是巨大的，注定了血珠无法圆满功成。 “该死的东西……给我杀了他！” 燕君愤怒咆哮。 话音落下的瞬间，漆黑一片的皇宫中，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般，轰鸣不断。 紧接着，鱼择允便看到，在宫殿与宫殿之间，竟是有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地面缓缓升起。 这是什么东西？ 鱼择允浑身一震，没想到燕君为了护持自己凝练血珠，还留有这么一手底牌在身边。 它长着一双油黄色的竖瞳，碧青色的鳞片倒映着远方熊熊燃烧的火焰，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沐浴着火焰的神灵。 光是裸露在外的部分，它的身体就已经超过了五十米，更别提剩下隐藏在黑暗里的了。 刚一出现，便散放出了一股浓烈呛鼻的气味。 如此凶物，竟然好似也有元婴境初期的修为？ 鱼择允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显然，这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一场恶战。 第504章 人命如蜜饯 燕国街道之上，一道道身影快马加鞭地赶赴着路程。 他们正是摧毁了东边礼坛的修行者。 如今伴随着秦汉两国使团覆灭的消息传出，燕君的阴谋诡计已经彻底地暴露在了世人的眼中。 城内先前或是躲藏，或是奔逃的修行者，如今都汇聚在了一起，如同一条麻绳般拧成一团，对着剩余的礼坛便是亡命而去。 时间就是金钱。 摧毁一座礼坛，不仅能够削弱燕君手中血珠的药效，而且还能让一部分的百姓活下来。 虽说体内鲜血流完了的，血液再倒流回去，活下来的希望也很渺茫。 但总有人能够活下来。 光这一点，便已经足够！ 轰隆！ 又是一团火球在城南的方向轰然升起。 显然，南边的礼坛也被众志成城，齐心合力的修行者们攻破摧毁。 在这一刻，无数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果然看见南边飞去皇宫的血河猛然回流，紧接着天地间便响起了一阵庆祝般的欢呼声。 “事情还没有结束，礼坛还剩下两座！” 有人看了一眼皇宫深处的方向，脸色凝重道：“等做完了这些，还有那位存在需要解决呢……” 城门紧闭，大军驻守。 燕国城内已经俨然成为了一座连鸟都飞不进来的囚笼。 因此，摆在它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了“推翻燕君”的这唯一的一条路。 只是…… “难啊。” 这两个字所有人都放在心底，如同一块石头般压得无法呼吸。 燕君无论如何，都是元婴境级别的强者。 除非有强者横空出世，否则的话，以他们这群游兵散勇，击杀对方的希望实在渺茫…… ………… ………… 皇宫深处。 鱼择允与巨蟒战成一团，虽然凭借着人类的智慧，总是能够占到微小的便宜。 虽然积少成多的最后，必然会量变引发质变，从而完成斩杀，可对方毕竟是元婴境级别的兽族，肉身强大无比。 先不论他斩杀对方之后，多半身心俱疲，心有余而力不足。 光是这过程中所损耗的时间，便已然是拖不起！ 要知道，他真正的目标，从头到尾，一直都是燕君。 若不杀了他，鱼家即便摆脱了礼坛的邪祭，也终究逃不过灭亡一途。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燕君看着鱼择允表现出的恐怖战力，同样是心生忌惮，心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金丹境大圆满便能匹敌元婴境初期，等他突破到了元婴境，岂不是连我都不是他对手？ 果然是心腹大患。 不能化为己用，最好还是杀了！ 轰隆！ 这时，一团火球在燕国城西边的方向拔地而起，如同一轮太阳般，驱散寒冷，点亮黑暗。 燕君看到这一幕，瞳眸一缩，拳头骤然攥紧。 竟然就只剩下一座礼坛了！ 该死的，范瞿到底做什么去了？ 原本燕君还觉得虽然事情出了一点小插曲，但终归还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伴随着一座一座礼坛的毁灭，渐渐地，他的心也跟着乱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事情到底是错在了哪一步？ 燕君焦急地思考着，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燕君骇然抬头望向百米之外，对于他们这种等级的修行者堪称“咫尺距离”的一座宫殿的屋顶。 一名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哪里，衣袂翻飞，风轻云淡地看着自己，“燕君，如此糟践屠戮自己的子民，逆天而行的代价可想过是什么？” 又是一个金丹境大圆满的修士？ 可他怎么做到无声无息逼近自己的？ 燕君脸色微变，心中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远处的鱼择允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他又是谁？ 通过白衣男子口中之言，他已经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和自己一样，是来自异世界的历练者。 可真实身份，却是有待观察。 毕竟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春秋大陆生活的时间与天星大陆逐渐追平，以及过往大部分的记忆丢失的原因。 许多人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开始与春秋大陆的身份开始融合。 性情大变者不在少数。 十八年过去，已经不能用气质来判断一个人在天星的身份了。 “代价？” 燕君冷笑起身，面朝烈火熊熊的城市，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作怀抱状，“整个燕国城都是本王的，若非本王收留他们，他们这些贱民早就成为荒郊野岭里野兽果腹的盘中餐了，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我以前给了他们生的机会，现在不想给了，收回难道也有错？” “更何况在他们临死前的这两个星期，我不是已经给他们发物资了吗？那可是蜜糖啊，你真以为不要钱吗？” “这些寻常百姓能够吃到一口，就该感到无上的荣幸了！” 燕君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声的想法。 声音远远传出，让无数道正在拼死赶往皇宫的身影浑身一震，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难以置信与痛恨之色。 整座燕国城，人口何止五十万？ 这里面有多少个父亲母亲与孩子？ 燕君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想给了”，就把他们统统扔进了火海当中，视作为猪羊一般的祭品。 无视他们的痛苦与悲鸣，只因为他自作主张的给了对方几颗蜜糖，便自认为买下了对方的性命。 何等可笑。 在这大劫到来的背景之下，一个人的性命竟然与一块蜜糖相等！ “放你娘的狗屁！燕君，你就不配当人！” 鱼择允突然怒骂，“一个小小的元婴境你便要向妖神献祭，那以后呢？突破更大的境界的时候，你是打算将整个天下都献祭？你以为这春秋大陆是你养的猪圈吗？” “搞清楚你的身份！” “不过就是一个元婴境中期都突破不了的鞋拔子脸修行垃圾，你也就是敢对你的子民出手了，有种你跑去楚国会会梁羽，看他不把你的肠子都打出来！” 燕君没想到鱼择允看上去眉清目秀的，骂起人来功夫竟然如此深厚。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的脸色就涨红成了猪肝色。 没想到这时，一团火球竟是突然从北边的方向拔地而起。 “不！” 燕君脸色大变，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果然看见原本飘向这里的血河，飞速地倒流而去。 至此，东西南北，燕国城内四座礼坛，尽数摧毁。 直到这时，燕君才恍然发现，皇宫四面八方的阴影当中皆是有身影攒动，一双双通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锁定着自己，眼中流露的，是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恨意。 其中，有人一眼便认出了姜陵的身份。 “是他！是黎！正是他识破了燕君的阴谋，我们才知道应该摧毁礼坛！” “公子黎虽然才金丹境大圆满，但却实力不凡，必然不逊色于鱼择允，有他在，我们无忧，燕国城无忧矣！” 人们欢欣雀跃的庆祝着。 却没有注意到，燕君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他的脑袋如同机械般一点点地转过头，死死地怒视着姜陵，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道：“原来是你叫人摧毁礼坛的？” 姜陵微微一笑，弹了弹手指，“在下不才，来的时候顺路拔除了一座。” “好，好，好！” 燕君怒极而笑，张口便将面前的半成品血珠直接吸吞入腹。 “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也敢妄想弑杀本王？” “统统去死！” 第505章 是他？ 众目睽睽之下，燕君一口将那颗尚未完成的血珠吞入腹中。 “竟然敢破坏我如此完美的破境大礼……” 燕君脸色愤怒无比，吞噬血珠后没多久，效果便出现了。 万众瞩目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根一根血管开始从燕君的肌肤底下缓缓凸起，紧接着，他的气息便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一节一节地攀升。 元婴境初期……元婴境中期……元婴境后期…… 密集的龟裂纹自他脚下所踩的宫殿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明明那里站着的是一个人，在众人的感官之中，却仿佛看到了一头气息恐怖的妖神在逐渐苏醒。 漆黑的长毛从燕君的皮肤之下生长而出。 他的身体开始变形，手脚探出了爪牙，嘴巴开始变尖，瞳眸一点一点地收缩，没过多久便化为了一条漆黑的细线，眼白的部分则变成了布有黑色斑点的油黄色。 砰！ 一对肉粉色的翅膀突破了龙袍，在燕君的背后张开。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燕君就已经从一个纯粹的人，变成了一头半人半妖的怪物。 至于气息，几乎没有任何阻拦的，好似仅仅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进入到了绝大多数世人可欲而不可及的元婴境后期的程度。 “怎么会这样？” 有修行者看见这一幕，双脚一软，直接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绝望的神色从瞳眸深处升起。 在众人固有的认知里，突破是一件日积月累，水到渠成的大事。 正因如此，众人才会觉得，即便燕君炼成了血珠，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再做突破，只要众志成城，绝对能够杀死他。 可没想到的是，距离燕君吞服血珠才多久？ 三息还是五息？燕君就已经突破到了元婴境后期！ 只要给妖神献祭，突破就能够这么顺理成章，几乎没有桎梏？ 那现在场上还有谁能够是他的对手？ 体会着身上蓬勃好似无穷般的力量，燕君起初有些兴奋。 但很快，这份兴奋便化成了怒火，他目光冰冷地扫过下方的人群，森然说道：“若不是你们这些碍事的东西，我现在已经踏入大圆满……” “不过没关系了，我会将你们统统杀了。” “现在……就先拿你开刀！” 话音落下的瞬间，燕君身后的翅膀猛地一扇，身影顿时如同一道闪电般，冲着姜陵便是悍然暴射而来。 唰！ 皇宫的天空之上，仿佛有一架超音速飞机掠过，响起一阵如同雷霆般的轰鸣声。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燕君狰狞丑陋的脸就已经出现在了姜陵的面前，利爪对着姜陵胸口的心脏便是狠狠地一掏。 “好快的速度！” 原先有不少战意消退的修行者已经想着跑路，看到这一幕，脸色煞白，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么快的速度，除非跑到天涯海角，否则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黎要死了吗？ 人们头皮发麻，遍体生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唇红齿白的公子，胸口处被一只利爪前后贯穿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们却看见姜陵的身边突然飞出了一本薄册。 薄册迎风飞展，眨眼间便停了下来，露出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其中标题最为醒目。 ——李代桃僵！ 砰！ 一截木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姜陵原先站立的位置，被燕君一爪抓碎。 至于姜陵本人，则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这是什么手段？” “有点像传说中的替身术……” 春秋大陆世界上的修行者，还从未见过一本书竟然能够用出如此神妙的手段。 一时之间，惊呼声不断。 燕君缓缓收手，零星的木屑在他的手中滑落，转头望向了姜陵，面无表情说道：“我看你能躲多久。” 话音落下的瞬间，燕君翻手间，一柄血红色的长剑顿时在他的手中迎风暴涨，啪的一声被他握在了手心。 凛冽的剑意如风般扫向四面八方，将皇宫屋顶上昂贵结实的砖瓦切割得片片滑落，如雨般砸落在地面，发出鞭炮般噼里啪啦的脆响。 唤出法器的下一秒。 燕君动了。 在众人的眼中，燕君只不过是轻飘飘地挥了一剑。 然而在天空中所呈现出来的剑气，却是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 不过眨眼间的时光，猩红色的剑气便已经化作成了天罗地网，对着姜陵便是铺天盖地地覆盖而去。 其中，每一道剑气都足有水桶般粗大，能够轻而易举地斩杀任何元婴境初期的修士！ 躲不了了吗？ 姜陵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每一缕剑气当中，都包藏着燕君对自己深刻的杀意，已然紧紧地锁定了自己的气机，无处可逃。 既然无法故技重施，那就试试你的厉害…… 姜陵冷哼一声，张口便道： “……山！” 虽然听上去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可话音响起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燕君在内，脑海中都玄而又玄的浮现出了整首诗的原貌。 ……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 …… 出口成章，一字成诗。 镇国战诗，《出塞》！ 鱼择允在听闻这一首诗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心跳陡然加速。 哪怕深知自己处于战斗当中，不应该分神，鱼择允也依然忍不住瞥了那道白色的背影一眼。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碍于学习这首战诗的读书人太多了，在没有纸上谈兵，原作宝光现世的情况下，即便是鱼择允，也不敢肯定面前这位会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姜镇国”。 嗡！ 淡白色的才气如雾般自姜陵的头顶氤氲升腾，化做成了一张古朴巨大，雕满了晦涩符文的大弓。 弓弦一弯，搭在上面的箭矢轰的一声，如同一记天雷般横空出世，对着面前的剑气大网的中心便是悍然一箭射去。 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 强横的冲击波在半空中炸开，席卷四面八方，将皇宫屋顶上的砖瓦尽数震碎。 即便是这样，众人也舍不得闭上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空。 因为由燕君斩出的那千百道剑气的剑网……竟然被姜陵唤出的一箭给生生的射凸了！ 不堪重负的剑网炸散了。 一个金丹境大圆满，竟然正面挡下了一个元婴境后期强者的一击！ 第506章 修为恢复的关键 “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吟诵一首诗作，竟然能够召唤出一张大弓？” “这个‘黎’到底是何方神圣，出自哪里？怎么会掌握如此神秘的力量，偏偏我们还从未听说过！” “前所未有的力量太多了，譬如楚国‘天女’许君思，还有齐国那已经死去的‘棋乞儿’，传说他们的力量便与众不同！” “我想起来了，听说那韩国那死去的‘仁师’莫释铭的力量就跟语言有关，好似与‘黎’有异曲同工之处。” “何等威武雄壮的一首诗啊……只是这‘飞将’是谁？‘阴山’又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未听说过？” …… 人们议论纷纷，自从看到了如此惊天动地，堪称“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一幕后，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对姜陵的身份与力量从蛛丝马迹开始剖析。 原因无他。 属实是姜陵此举太过惊天动地。 金丹境大圆满正面硬撼元婴境后期……何等可怕！ 传出去，可是会震惊天下的！ 然而，情况却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乐观。 燕君缓缓收剑，冰冷的竖瞳落在姜陵的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气血震荡得十分严重，只不过是在强压伤势，所以才没有咳嗽出声。 “你的肉身……很奇怪。” 不看不知道，一看，燕君顿时发现了姜陵身体的一些奇异之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虽说是人类之躯，但强度却媲美金丹境大圆满的妖族。” “传言楚国‘霸将’梁羽之所以能够在战场上以一当百，战无不胜，很大的原因便是他肉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没想到你竟然也擅长于这方面……” 燕君眼底深处浮现出浓浓的贪婪之色，“将此秘密交给本王，或许本王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吕焱的强大，是春秋大陆全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齐国“棋乞儿”之死虽然事有蹊跷，当时有种种证据与迹象表明吕焱并没有离开赵国战场。 可他与“仁师”莫释铭一战却是在万众瞩目下进行的。 所以，燕君相信，一旦自己能够掌握吕焱实力强大的关键，即便比不过对方，也定然能够一跃成为这世间一流高手的行列。 而根据上面那位所说。 唯有一流高手，才算是勉强拥有，能够在这场大劫之中活下来的资格…… 姜陵并没有理会燕君的痴心妄想，反而看了一眼四面八方，站在宫墙之上围观的修行者。 一眼望去，估摸着全城的修行者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两人之间战斗的结果。 所以，数量竟是高达数万人，修为高低都有，大多数都停留在筑基或是炼气两个阶段。 是时候了…… 姜陵感受到体内的修为蠢蠢欲动，于是再也不加以压制，而是选择彻底放开。 嗡！ 一股磅礴的力量突然在姜陵的身上出现。 一如刚刚燕君突破时的那般，此时姜陵身上的气息竟然也是以一种可以感知到的速度，节节攀升。 不到一会的功夫，姜陵便突破了金丹境大圆满的桎梏，一棵枝繁叶茂的虚幻大树在姜陵的身后成型。 刚一出现，便展现出了深渊如海般强横恐怖的气息。 种道境成！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个个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突破竟然看起来都跟喝水一样简单。 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才是前十二位天骄修为快速突破的关键。 姜陵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眼中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兴奋之色，而是淡淡的哀愁与感慨。 九岁之前，他拼命修炼，可体内给予的反馈却是微乎其微。 这也就导致了，青簪重伤垂死的时候，他只能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生机一点点破碎，毫无办法。 之后，他便在外人的眼中“疯了”。 “疯王子”比之前的“七王子”要出名多了。 这时，姜陵才感觉到，体内一如死水般的修为增长了。 原来“扬名”才是实力提升的关键！ 正如“剑王子”沈无极还未出生，整个汉国便已经在期待； 吕焱歪打正着，三岁便凭借着天生神力杀虎，于是声名鹊起； 秦国白晁举兵谋反，十七岁便突破元婴斩杀前国君…… 就连一直藏在幕后的诸葛弘毅也走出了台前，担任了秦国的丞相！ 这些天骄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说，前十二名天骄在这个世界想要提高修为，就需要传播自身的名声。 潜龙出渊，群雄逐鹿…… 四句预言中的两句，便已然预示暗藏了这一信息！ 可惜姜陵醒悟得太晚，直到青簪死去，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明白这一切。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因为青簪之死，令他深受打击，恐怕他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弄清楚这一件事。 当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造化弄人，恐怕说的就是这一情况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突破之后不但没有继续发起进攻，还做了一件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从衣服中拿出了一支小楷笔，然后又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本空白的册子。 翻开第一面，姜陵用食指轻轻敲了敲笔身，雪白的毫尖之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黑色，像是沾了墨般。 蕴灵境特点，文灵为墨，虚空作写！ 旋即，姜陵直接在书册上落笔写字。 看到这里，燕君顿时反应过来，心中大呼不妙，他又要动用那诡异的手段了！ 然而，他的身影不过才刚动，便看见对面的姜陵施施然收回了笔。 这一秒，燕君整个人都怔住了，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么快就写完了？ 正常情况下，自然无法这么快完成这么多字的一首诗。 只是别忘了，姜陵在这十八年里，几乎日日夜夜，绝大多数的时光，都专注在了一件事上。 ——那就是写字。 别的不敢说精进了多少，唯有“书法一道”之上，姜陵已然达到二境“铁画银钩”，摸到了三境的门槛，获得了“挥翰成风”的能力。 在牺牲一定数量才气为代价的情况下，姜陵可以两息成诗，仅比“出口成章”略逊一筹！ 头顶的天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片雷鸣。 这次不是其他动静的所造成的声音，而是真正的雷鸣。 无数道目光齐齐骇然抬头望向天空。 那头本来与鱼择允正缠斗着的巨蟒，这一刻，像是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嘶鸣一声，眼中浮现出惊恐之色，竟是骤然抽身倒退，碾碎一栋又一栋的建筑，直冲城外逃去！ 鱼择允人都懵了，当他抬头望向姜陵的时候，正好有一道恢弘浩大的声音在皇城的天空炸响。 “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 …… 层层宝光在姜陵的面前绽放，当看到那如琉璃般晶莹的红色照亮姜陵的脸的时候。 鱼择允眼中顿时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一颗心都险些跳出嗓子眼。 是他…… 真的是他！ 第507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燕国城，因为即将举办邪祭的原因，这里为天不容，所以青天白日，依然降下万里阴霾，暗无天日。 可当姜陵书写出《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之后，头顶的天空竟是突然裂开了一块。 狂风大作，应是要下雨。 只是此“雨”，却并不是人们印象中寻常的“雨”…… 燕君抬头望向那裂开的乌云。 很难想象，此时此刻，身为元婴境后期的修士，他脸上的表情却和皇宫周围的修行者并无差异，嘴巴张得仿佛能够直接放进一整个拳头。 因为那裂开的乌云之中，光明洒落，竟是降下了一道道身披银甲，驾驭天马的身影！ 春秋大陆世界上的人们何曾见过这副场面？ 在他们印象当中，修行者能够做到移山填海，瞬息千里，已经是“传说”级别的强大。 写一首诗而已，便能从天上召唤下来一整支军队？ 这已经是神灵的手段了！ ………… 燕国城某处。 鱼家府邸，某座屋顶之上，有一神秘人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皇宫的战场。 在他的不远处，躺着一具死状凄惨，生前表情带着浓浓不可置信的尸体，乃是属于燕国的大将军，范瞿的。 当“他”听到天地间竟然出现“声传万里的”的异象，看到乌云裂开，阳光洒落，一支军队竟然从中出现，犹如天神下凡的时候。 眉头一挑，眼中顿时升起了浓浓的好奇与阴寒之色。 “姜陵……？” “我们会再见面的……” 神秘人随后抓起地面一位遍体鳞伤，已然昏迷的男人，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如果此时李苟或者堇色在此地的话，定然就能认出。 “他”手中提着的，赫然便是一直未能前往皇宫的彭仁为！ ………… 皇宫之上。 军队中的每一位兵士，身体都是由狂风凝练而成，脚下则是踏着一道由雨水组成的河流，当真是如同九重天守护天河的天兵天将，目含紫电，神威盖世。 举手投足之间，风雷阵阵，清脆的马蹄声如同战鼓般响彻天地。 起初的时候，燕君只是为姜陵的手段感到不可思议。 可当这一支军队开始展现出自己磅礴雄浑的气息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已然从军队之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之感！ “怎么可能这么强大？难道你也是‘紫微星传人’中的一员？！” 燕君脸色剧变，惊呼出声，心乱如麻。 吕焱的霸道无敌，秦国太子的越境斩杀。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只要是“紫微星传人”，战斗力都不能以普通的境界一概而论。 可现在是探究的时间吗？ 天空中的骑兵已经对燕君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冲杀而至！ 燕君能够做到献祭整个国家，魄力自然是非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死亡当头，燕君当即便斩断了迷茫的心神，举起长剑便对着天空的冰河骑兵劈了过去。 血色的凛冽寒芒冲天而起，轻而易举地便从中斩断了好几名骑兵的身体。 燕君仰天大笑：“世人皆说你们惊才绝艳，可再厉害，紫微星也已经陨落了三人，你们并非不可战胜！” 看到这一幕，四面八方的修行者一颗心直接坠入了谷底。 难道即便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也还是要输吗？ 只有鱼择允一人的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若真以为仅此而已的话，那也太小看镇国战诗了…… 果然。 为首的几名骑兵虽然被燕君一剑腰间，可断裂的身体在半空中还未落地，便已然借助着碰撞再度融合成了新的骑兵。 它们可是雨水组成的，又不是生灵，怎么可能一个腰斩便会消散？ ……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即便我直挺挺的躺在孤寂荒凉的乡村里，我也不会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丝毫悲哀，心中想的，永远是替国家守护边疆，庇护百姓。 因这一句的特性，除非整首诗的才气全部耗尽。 否则的话。 “铁马冰河”，死而不僵！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姜陵屹立在天地之间，平静地看着对方，脑海里升起的，却是那一个个从房屋中走出的百姓，一股无名之火顿时在瞳眸之中燃起。 他们的身体本就已经枯瘦如柴了，可你却连他们的血都要抽走，就为了铸就自己的修为？ “燕君，你已经走火入魔了，怕是已经忘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没有百姓的你，什么都不是！” 天地间响起一道清越的脆鸣，仿佛燕国城内，所有的乐器都在与姜陵的这一句话交相辉映。 “登府真言！”鱼择允惊呼出声。 感受着天地间无所不在的凛冽杀意，被重重雨水骑兵包围的燕君心神大乱，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深陷泥潭，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怜人。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没。 燕君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目光四处乱瞟，慌忙地想要从四周找到那道身影。 可。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绝望的情绪如同电流般从燕君的心脏升起，穿过四肢。 此时的他遍体生寒，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沦为弃子！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又不是燕国人，本王杀的又不是你的亲朋好友，于你有何干系？你何必与我鱼死网破？” “你是高高在上的紫微星，何必低下身子注视那些不堪入目的泥污，不若你就此收手？我投身于你，即便做牛做马，也毫无怨言？” 燕君体内金丹震荡，数次想要元婴出窍，远遁千里，找个合适的躯体再借尸还魂，卷土重来。 可他却绝望的发现，这铺天盖地的将士脚下踩着的冰河，竟然还拥有着一定的封禁空间的力量。 倘若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跑，或许他们还拦不住。 但如今越陷越深，燕君早已失去了逃跑的时机，无路可逃！ “与我何干？” 姜陵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冰冷的愤怒之色：“谁不是从娘胎中呱呱落地的人，你不过吸上了一只镶金的奶嘴，就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了？” “记住，从始至终，高贵的一直不是你，而是那奶嘴！” 姜陵的话像是斩断了燕君眼中最后一分生机。 “果然，不成一流高手，连保全自己性命的资格都没有……” 祭祀中断，破镜失败。 燕君仰天惨笑，他牺牲了一切，甚至不惜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最后依然是这个结局。 不过很快，他诡异的竖瞳之中，便流露出了阴狠的决绝之色。 “好，好好，你既然这么心疼那些蝼蚁，那我就送你下去陪他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燕君手中的剑尖突然倒转，对着自己的心脏便是悍然一剑刺入。 “天妖解体！” 第508章 幕后主使 众目睽睽之下，燕君倒转剑尖，悍然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但诡异的是，里面不仅没有血箭射出，反而还流泻出了浓烈璀璨的光芒。 不好！ 感受着燕君体内猛然膨胀的气息，所有人的心脏都是猛地一跳，仿佛喉管被一股巨力给攥住了一般，连呼吸都不通顺了。 姜陵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张口便出口成章，吟诵了自己的贯州防护战诗《凉州词》。 滚滚才气呼啸而出，顷刻间的功夫，一座虚幻的玉门关建筑便拔地而起，出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只是这座玉门关却并非是护住姜陵自己的，而是在燕君的脚下升起，如同一个专门用于隔绝爆破的库房，将其直接严密紧实的包裹在内。 这时，正好燕君膨胀到极致如气球般的身体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璀璨的光芒如线般一缕一缕地射出。 轰！ 一声巨响，姜陵虽然依托着原作的光环，《凉州词》一写便有二境的威力，可对方毕竟比他高出了两个小境界，不容小觑。 所以《凉州词》仅仅为众人争取到了几息奔逃的时间，便再也坚持不住。 砰！ 玉门关炸碎的瞬间，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皇城的天空冉冉升起。 震天动地般的雷鸣响彻燕国城每一个角落，或许就连城外荒郊野岭的野兽都能听到此处的异响。 汹涌澎湃的冲击波如同潮水般冲向西面八方，所到之处，再坚实的建筑都无法在这个层次的强者的自爆下幸免，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在顷刻间倒塌。 浓烟扬起，破碎的瓦片如雨般从天空中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人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心中忍不住忐忑的猜测。 结束了吗？ 浓厚的烟雾经久不散，皇宫深处久久地保持着一片死寂。 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烟雾中走出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众人才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爆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黎！是黎！” “燕君终于死了，我们不需要再向猪羊一样，被献给妖神了！” “活下来了，可算是活下来了……” 有人相拥哭泣，有人瘫坐在地。 有人昏睡过去，有人心情激动。 阴霾的乌云终于是散开了，一片一片的阳光从天空之中洒落，照在了燕国城的大地上，照亮了皇宫的现状。 一口直径足有百米长的大坑，出现在了燕君之前所站立的地面。 相信若不是姜陵在最后关头，以《凉州词》限制了他自爆的威力，恐怕场面还会更加惊人。 只是即便如此…… 众人抬头茫然的看向面前的场景。 很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一片废墟在一天之前还是一片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宫宇。 “燕国灭了啊……” 有人脸色复杂地说。 有属于燕国的修士红了眼眶。 虽然这个国家十分贫穷，百姓水深火热，但终究还是有一处安身之所，不用在荒郊野外与野兽争夺生计。 谁能想到，居然会这么猝不及防的毁灭在一位昏君的手中？ “现在说亡国还太早，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姜陵的话点醒了众人。 于是乎，一双双眼睛顿时转头聚集在了姜陵的身上。 “黎先生，请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有出自燕国的修行者忍不住问道。 事实上，直到现在，姜陵呵斥燕君那一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依然令不少人感到犹如黄钟大吕在耳边敲响，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看着四面八方一双双希冀的眼神，毫无疑问，击杀了燕君之后，姜陵已然成为了现场的主心骨。 “先打开国库，救助城中的百姓。” 姜陵转头望向鱼择允，说道：“此事便由你来负责。” 鱼择允没想到姜陵竟然会突然看向自己，满脸惊喜，用手指着自己的脸，“真的可以吗？您记得我？” “自然记得，魏兄。”姜陵微微一笑。 来到长安城参加圣院考试，又姓魏的天骄屈指可数。 所以，鱼择允自然便是魏国的“小诗君”，魏凭玉了。 这一点，在姜陵看到对方接连使用战诗对付巨蟒的时候，脑海中相应的记忆便浮现而出了。 “好，此事我定然办妥！” 魏凭玉激动不已，招呼了一部分相熟的修士，便前往了燕国的国库。 其余人虽是不解为什么姜陵要称鱼择允为“魏兄”，但也没有人敢上前多问。 姜陵本来是打算与人们一起，去城中医治因邪祭而重创的百姓的。 没想到这时，视线之中，竟是突然跑出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殿下！” “先生！” 两人刚一看到姜陵，便激动地朝他跑了过来。 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名年纪稍大点的女子的时候，瞳眸猛地一缩，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人……怎么明明身体毫无修炼痕迹，为何竟然拥有媲美筑基境的气息？” 姜陵同样也是讶异地看着跑到跟前的堇色。 本来按照他的估计，堇色的资质虽好，但至少也要个两三年才能成为天子门生才对。 没想到这才刚读书一年出头，她就水到渠成，构建文宫了。 “不错。”姜陵欣慰地看着对方，猜到是因为燕国城的异变，让她在重压之下，提前完成了这一步。 然而，堇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成为修行者的喜色。 这时，姜陵才注意到少了一人。 “彭仁为呢？”姜陵眉头一皱，单刀直入问道。 堇色脸色焦急不已，说道：“鱼家府邸只有那燕国大将军的尸体，彭公子他不见了！” “什么？！”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可此时亲耳听到这一消息，姜陵的眼底还是升起了浓浓的不可思议。 彭仁为已经突破到元婴境初期，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元婴境大圆满的老怪物亲自出手。 否则的话，就算是元婴境后期的强者，打不过也能跑。 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有人带走了他！ 姜陵脸色阴沉，想起了整起事件中，那条体型大到夸张的巨蟒，东南西北来路不明的礼坛，燕君临死前左右顾盼，像是寻找着什么的眼神…… 显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一场邪祭的背后，必然藏着一位势力恐怖，手段残忍的真凶。 燕君只不过是被他推到台前，吸引火力的棋子罢了。 “他”一手操盘了燕君的献祭，并且”见势不妙，直接抓走了彭仁为…… 只是会是谁？ 姜陵的脸色阴沉至极，脑海中一一浮现出了前十二人的名字。 第509章 新路 距离燕国爆发邪祭事情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伴随着城内百姓的伤情得到稳定，民心得到控制，紧闭的城门终于开放，将消息传播了出去。 理所当然的，该消息一出，整个春秋大陆都为之一震。 各国百姓人心惶惶，没想到一个国君在这乱世之中，为了自己，竟然不惜屠戮六宫，献祭子民，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罄竹难书之事。 在此事当中，除了燕君之外，最令人关注的，还有一位横空出世的少年，那便是“黎”。 据说在与燕君关键性的战斗当中，黎不仅展现出了远超年纪的实力，而且还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手段，吟诵诗作，撕裂苍穹，召唤天兵，将对方斩于马下。 更为关键的是，现如今黎正在燕国城内布道。 无论出身，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只要愿意，都可以去他待的地方求学此中门道。 传说那是一种与当前修行体系截然不同的路子，以文载道，推崇才学。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从黎轻描淡写斩杀燕君的战绩便能看出，这一条路，不比当今世上人们修炼的路子要差！ 正因如此，没过多久，大陆上便掀起了一阵“去燕国向黎先生求学”的热潮。 甚至与燕国邻近的秦、汉两国当中，已经有或是隐世的墨客，或是胸有抱负，却郁郁不得志的人动身。 只为了一睹，这传说中的“新路”是否为真！ ………… 秦国。 太子府上。 诸葛弘毅照例与孙璋相对而坐。 事实上，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春秋大陆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除了私下的时候会称呼对方天星大陆的名字外。 公共的场合，已经以今生的名字相称。 诸葛弘毅身穿一袭厚重繁琐的官服，与之前轻松随意的宽袖青衫截然不同。 “姜陵在春秋大陆宣扬文道，翰林院内已经有不少的学士、儒生开始接连申请要去燕国求学，倘若再不想出点对策，强压之下，就要激起反抗了。” 诸葛弘毅轻描淡写地抿了抿手中的茶水。 孙璋的气质变化也不小。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然从一位热血恣意的少年，逐渐演变成了一位不怒自威，喜怒不形于色的青年。 这一点，倒是与诸葛弘毅越来越像。 不过诸葛弘毅给人感觉更多的，会像是一头谈笑自若，智珠在握的老狐狸。 而孙璋，经历了一场场战火的洗礼后，则更偏向于一头孤傲冷峻，杀伐果断的狼王。 “答案你不是知道吗，文道并不是姜陵的专利，既然咱们也有，放出去自然便能让那些家伙消停。”孙璋漫不经心地说道。 诸葛弘毅却是摇了摇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那些士族猜不出来咱们多半也有吗？他们是不会允许我们放出去的。” “嗯？” 孙璋皱眉看向对方，不明白那些一向养尊处优的士族为什么会阻拦这一点。 公布文道，给民众一条崭新的修炼道路，这对于秦国来说绝对有利无害。 事实上，早些年的时候他便已经在脑海中闪出过这一想法。 只是实现起来实在是太过繁琐，所以才被孙璋抛之脑后，视为弃案。 因为文道修炼，想要在短时间内看到效果，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是这里又没有孔圣创立连接文曲星的圣庙，可以让人在通过科举后得到才气灌顶。 而无法进行才气灌顶，那就意味着绝大多数的人都必须靠日积月累，滴水穿石的功夫，一点一点地构筑文宫，走“天子门生”的路子。 除非他从一岁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做这一件事。 否则的话，短短几年的功夫，毫无文道基础的春秋大陆，能够诞生什么强者成为自己的臂膀？ 立身境？蕴灵境？ 大劫初至，就已经死了好几位种道境级别的强者，蕴灵境根本就不够看。 而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在二十出头，便成为种道境级别的强者。 除了本身天赋卓绝，家族全力栽培之外，少不了大环境无形之中的熏陶。 而春秋大陆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修仙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从小受到的培养都是“突破化神，长生不老”，而非“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摆明了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路子。 正因如此，所以孙璋才放弃了这一念头。 与其亲力亲为的传道受业解惑，还不如发展自身实力，掌控国家利器，为混乱的大劫多做准备。 他相信以前十二人的聪明才智，不会只有姜陵想到这一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孟子世家的天之骄子，有着“仁生”之名的孟丰恺才是第一个走上这一条路的人。 可惜，这条路太难，效率太低。 孟丰恺甚至还没走出黑暗，见到曙光，就已经被吕焱在韩国的城墙上腰斩，成为了最早夭折的几位天之骄子之一。 诸葛弘毅淡淡说道：“你太小看上面与下面之间的矛盾了。或许你我知道，在春秋大陆，短时间来看，文道远远比不上这里所修的仙道。” “可春秋大陆，有多少人有资格修仙？这个人数你有统计过？” “又有多少人没有资格修仙，你可有统计过？” 孙璋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凝重下来。 伴随着诸葛弘毅分析的展开，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事情的关键了。 “毫无疑问，无法修炼的人才是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而这所谓的‘绝大多数’一旦投身入文道当中，绝对不会少天之骄子的出现。” “或许三年？或许两年？有消息称，姜陵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位天子蒙生，这对于本就腹有诗书的人来说，吸引力之大不需要我多说了？” “而当他们拥有了不逊色于修炼仙道的修行者的实力的时候，这些人……” 孙璋脸色凝重地开口打断了诸葛弘毅的话。 “会对当今把控着修炼功法的士族地位产生强烈的冲击，或许整个国家的制度都会因此出现震动。” 这下，士族不愿意两人交出文道修炼途径的答案就出现了。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维持自身高高在上的地位，以及保护无法割舍的利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孙璋这句话自然不是简单的询问。 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文道虽然好，但至少要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源源不断，陆陆续续的为自身培养足够强大的臂膀。 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要不了五年，他们便会彻底打响与楚国之间的战斗，一决胜负。 所以，坐拥大量修行者的士族，是如今绝对不能放弃的同盟伙伴。 否则的话，定然会影响到这场历练的最终结果。 “整个春秋大陆，现如今没有走出台前的还有几位？无论是吕焱、沈无极还是我们，都已经与这些士族的利益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诸葛弘毅面无表情，缓缓开口：“姜陵装疯卖傻差不多十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次出手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接续了孟丰恺没有走完的路……” 孙璋冷哼一声，说道：“即便文道短期内收效有限，我也不会让他走的这么轻松的，想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第510章 半年后的燕国 一辆简陋的马车穿过高耸的城墙，黑暗过去后，明亮的阳光与四周古朴的建筑顿时映入眼帘。 车上头发花白，足有七十岁高龄的老人惊讶地看着四周来往的行人，发现他们一个个的表情都是那么的热情洋溢，发自内心的欢喜。 可明明燕国半年前才经历了一场沉重的打击，怎么老百姓这么快就恢复了？ 老人感到难以置信，却又苦思不得其解。 “当今统治燕国的好像乃是原先的丞相，鱼家家主鱼定风？” 老人暗自点头，心想：“能够将灾后的燕国恢复成这副模样，新燕君也算治理有方了。听闻他的嫡长子鱼择允已经突破进入元婴境，真是年轻有为……” 老人能这般想，身份自然不简单。 倘若此地有秦国人的知晓了他的姓名，定然会被惊得瞠目结舌，浑身一震。 因为他便是秦国赫赫有名的明公，也是秦国翰林院历史上，唯一一位没有任何修为，就当上了院长一职的大家。 明公执掌翰林院期间，整个秦国的文风欣欣向荣，各类文学蓬勃发展。 只是为人刚正有余，适应不了诡谲多变的官场，所以仅仅呆了十年，便请愿离开了翰林院，寄情于山水间。 今年已经是明公离开众人视野的第五个年头了，人们都快要把他遗忘的时候。 他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燕国。 这其中的目的，自然不会是为了看看灾后重建的燕国的模样。 “这位公子，请问黎先生在哪讲学？” 车夫随机拦下了一位路人，询问道。 路人被问路，也不意外，好似早已习惯，说道：“您是说黎公？” 坐在车厢内的明公心情有些吃惊，有些复杂，自己执掌翰林殿十年的时间，才让自己的名声在流传开来，在学术界中得到一个“明公”的称号。 而这位横空出世的“黎”，才仅仅过去了半年的功夫。 就让民间的百姓称呼其为“公”。 也不知道是真有才学，还是虚有其表…… “您往前开，哪里人流多，你就往哪开，准没错。” 路人满脸遗憾地看着车夫说道：“只是你来晚了，这个点恐怕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 还需要抢位置？ 车厢里的明公有些不以为然。 身为翰林殿的院长，他太清楚学生的性格了，每次开课，最后面的几排位置总是最热门，而最前面总是空无一人。 归根结底，还是怕被老师注意并问到。 可真当马车顺着人流行动的时候，明公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车夫无奈的声音通过帘子传进车厢，说道：“老爷，人太多了，车开不进去了，要不您也步行进去。” 明公从车上走下，当他看到这狭窄的道路上，竟然挤满了汹涌的人潮，偏偏还一个个整齐有序地前进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学生吗？ “别挤，别急！前面有小孩呢，踩到孩子小心黎公生气！” “对对对！按照先后顺序排队，自己来晚了也怨不得别人，反正多远都是能听到黎公授课的！” “诶诶，宝凤，你说今天先生会说些啥？会不会跟昨天一样，继续讲那位孔夫子的《论语》啊？” “不知道哇，我昨天听课的时候，老是听着听着，就看着先生的脸发呆了……” ………… 明公随着人流往前走，讶异地看着前面的一对青春活泼的小姑娘，再左右顾盼一眼，发现女性的比例竟然还不在少数。 除了蒙学的女童之外，竟然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头发花白的老人，年轻干练的少女…… 一下子，明公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竟然让男女同堂听客，真是成何体统！” 没过多久。 跟随着大部队往前走的明公只是一个转弯的功夫，前方的视野便是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广阔之地。 刚一来到，明公就怔住了，没想到面前的竟然会是一大片的空地，人们成群结队的也不嫌脏，席地而坐，目光炯炯地聚焦在最前方的一座简陋的木台上。 上面除了一张桌子，以及一张挂着的黑板之外，别无他物。 传说中的黎公似乎还没有到来。 个头矮的小孩子自发地脱离队伍，在父母的叮嘱下，乖巧地跑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其他的大人则是选择相对干净宽敞的地方坐下。 明公也随意选了一处空地，没想到身旁竟然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眼神炯炯的男孩。 “嗨！”男孩冲着明公咧嘴一笑，打了一个招呼。 明公虽然不太理解，但以为这是燕国的礼俗，所以也僵硬地一笑，“……嗨。” 并没有等待多久，一位白衣少年便从一旁的屋子中捧着一本书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明公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位姑娘会说看着看着，就盯着黎公的脸发呆了。 用一句很俗的话来形容，那便是黎公非常好看。 至少在此之前，明公没有见过谁能比他要好看的，男生女相，清隽温和，虽然男人俊秀过头的时候，总会给人带来一种柔弱的感觉。 但如果有人敢以长相轻视此人，定然会受到最恐怖的制裁。 毕竟他可是传说中在燕国皇宫，以一己之力，召唤天兵将士斩杀无道国君的谪仙…… 即便气势不如明公曾见过的太子浩气凛然，但举手投足之间，也独有自己的一份圆润自然，让人不敢侵犯。 明公本以为，黎公会讲一些有得没得的场面话拖时间，直到最后，才有可能蹦出几句关涉所谓“文道”的点拨。 毕竟这个时代，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例子还少吗？ 黎公能够愿意将自身强大的原因公之于众，已经很是不容易，这一点他也能体谅。 更何况来之前，明公就已经收到了大大小小各路风声，知道了这位即便在燕国陋巷里授课的传道人，日子也并不好过。 从他竟然从一旁的茅草屋中走出便可见一斑。 但完全出乎明公预料的是。 这位黎公开口说的，竟然是…… “仙道之始，在于灵根，文道之始，在于勤恳。” 温润如玉，丰神俊朗的黎公朝着台下的学生咧开一口雪白的牙齿，微笑道：“有谁想给众人展示一下自己完成的作业？” 第511章 读书须用意 竟然还有作业？ 难不成还真是在教人读书写字？ 明公缓缓张大了嘴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既然如此，这些知识自己也能教啊！ 那所谓的“文道”区别在哪？ 看台下顿时有十几只手唰的一下抬了起来。 明公注意到，那些基本都是前排的孩子，举起的手中，大多都攥着一根蔫了的草药，大多数形状都相同，看得出是同一个品种，唯有少数相似但却不同。 “不错，大多数都对了，刘汉，周雯……你们几个下次小眼睛可要放亮些，拿的不是舒银草。” “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姜陵一眼扫去，已经看出有谁错了。 明公怔怔地坐在原地，直到姜陵开始讲课，过了几分钟，他才慢慢看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原来姜陵在课上讲的，竟然不完全是文道，而是医道！ 刚刚孩子们寻找的“舒银草”，便是在城内林子里最容易找到的一种草药，拥有活络经脉的作用。 明公震惊了，他在秦国自然也认识太医院的医师。 只是那里面的人，哪位不是对自己的独家医方视若禁脔，就连收的学徒都防范不已，生怕被学走自己就无用了？ 哪有像姜陵这般，传授给素不相识的路人的！ 于是明公顺其自然地就怀疑其姜陵有所保留。 可听了几分钟之后，明公自己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位黎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不觉中，姜陵从早上直接讲到了正午，数个时辰过去，口中的知识早就无声无息地从医道转化成了文道。 今天解析的依然是《论语》。 虽然这还是明公第一次听到“孔夫子”的名号，但对方在字里行间中所表现出的大智慧，大气度，已然令他感到深深的折服。 可惜黎公说此人看破红尘后便隐归山林，早已离去人间，否则的话，明公觉得自己定然还要登门拜访一番这位贤人。 当四面八方的街坊邻里中，慢慢地有饭菜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 姜陵拍了拍手，打断了众人沉浸的心，笑道：“饿了的可以去吃饭了，今天没有作业，劳逸结合。” 孩子们发出欢天喜地的声音，给姜陵鞠了一躬后，便像猴子般各回各家了。 于是在场剩下的，就只有大人了。 明公稍稍正了正身子，思绪从之前的课堂中抽离，自觉收获颇丰，腰脊挺拔，心态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转变，对黎公的轻视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满的敬意。 他也隐隐意识到，接下来的，才是今天的主题。 果然。 等孩子走光后。 距离明公不远处，当即便有一位青衫男子肃然起身，对着姜陵揖首说道：“在下素闻黎公惊才绝艳，开创历史先河，铸就新道，故而从西楚而来，不知我等可否有幸一听？”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有不少人露出了吃惊之色。 没想到黎公之名，竟然已经传扬到了西楚，连那边都有人为了“文道”远道而来。 明公被这一句话点醒，顿时注意到。 空地之上，其中不乏有与自己一样，衣着风格与周围燕国人截然不同的异国人。 而这些人的气质，往往会比燕国本地人要更加出众。 毕竟是为了“文道”，敢翻山越岭，不远万里而来的人。 能够下定这份决心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物。 姜陵虚按一下，示意让其坐下，然后一开口，便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们可知春秋大陆为何文字诞生了数千年，却始终没有人发掘出其中的奥妙，反而先诞生了追求自然，返璞归真的‘仙道’？” 一开始，场面是死寂的。 无数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学着之前孩童的举手，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有人冷哼一声，“上到朝廷，下到乡野，谁人不崇拜能飞天遁地的修士，又有几个孩童，会说自己将来要成为一名大文豪的？” 姜陵点了点头，微笑说：“没错，这便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总的来说，便是崇武轻文的大环境。” “只是……” 姜陵忽而话锋一转，脸色平静，掷地有声地说道：“谁说秀才不能执笔卫国？谁说文章不能镇压国运？谁说诗词不能降妖除魔？” 一连三个“谁说”，像是一柄直击心灵的巨锤，毫无花哨的，接连三下锤在了在场所有人的一颗心上。 这是直击心灵的一段话。 刹那间，明公两眼放光，只感觉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仿佛直接挠到了他的痒处，虽然之前对他的不少做法颇感不满，但他所说的话，已然俘获了他的半颗心。 像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像是管仲遇见了鲍叔牙。 明公也感觉自己遇到了自己的知音。 没错……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明公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十年前，他刚致仕的时候，便已经发现因为仰仗修为，武官非常看不起文官，认为对方只会纸上谈兵，手无缚鸡之力，是靠自己保护才能安稳享乐的东西。 文官也是一样，觉得武官粗鄙，要不是自己对内治理有方，哪里还有那么精良的铠甲，强壮的兵士源源不断地补充。 双方各自看不起，但好歹还能勉强着表面的平衡。 可伴随着白晁以武力谋反成功后，武官的地位直接就一跃骑到了文官的头上，其中甚至爆发了一件极度恶劣的事情。 一位大学士因为参了某位低了自己两品的武将一本，退朝后，竟然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伙神秘人毒打了一番。 此事一出，顿时引发了朝里朝外一阵轰动，双方压抑已久的矛盾瞬间爆发。 若不是有丞相与太子联合出手镇压，在刚出现苗头的时候就将其扼杀，影响绝对要恶劣个十倍不止。 只是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便可看出，天底下，文武不平衡的事情久矣。 文官有苦无处发，有力没处使。 明明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在武官的眼里，却那么的一文不值。 这份憋屈感，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言说一二。 “我看到在场有许多身着不同的外乡人，相信你们已经听说了各国对于我的处置。”姜陵平静说道。 燕国人满脸不解。 如明公一般的外乡人则是沉默不语。 这件事在春秋大陆闹得沸沸扬扬，众说纷纭，自然不是秘密。 事情的开端是由汉国掀起的。 “剑王子”刘乾一纸旨令，宣布国内所有人都不得前往燕国，理由是我国使者于燕国被杀，真相有待调查。 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针对姜陵的传道。 可令人出乎意料的，还是秦国的决定。 没过多久，太子白晁便颁发了一则与刘乾内容相似的旨令。 所以，明公来此，看似轻描淡写，风轻云淡，实际上，已经是动用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拼尽了一切。 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果明公知道这句话的话，必然会觉得与自己的处境何等相像。 幸好，听了半天后，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光是这一上午的收获，便令他感到不虚此行！ 姜陵眼神古井无波，轻描淡写地就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你们可知为什么，一条足以面向普罗百姓，令所有人都拥有力量的新道，在燕国这种小地方能够实行，在秦汉这种泱泱大国却寸步难行吗？” 姜陵这一次没有等待人们的回答，淡然说道。 “是因为恐惧。” 第512章 开放知识 \\u003cheader\\u003e\\u003c\/header\\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p idx\\u003d\\\"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u003e恐惧？\\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u003e明公先是感到可笑到不可思议。\\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u003e黎公终究还是眼界太浅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有多么的残酷。\\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u003e就比如现在的战争局势，赵国看似现在节节败退，已经处于亡国的边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u003e但实际上，谁不知道赵国必定会有元婴境大圆满级别的怪物在皇城坐镇，等候着吕焱兵临城下的最后一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u003e否则的话，接壤赵国的秦汉两国能够如此淡定，始终不出兵增援？\\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7\\\"\\u003e当时屈王起义，之所以杀死了秦兴公便成功，那是因为说到底，两方都是一家人。\\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8\\\"\\u003e屈王一脉既然展现出了足以推翻秦兴公的实力，那种级别的老怪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反正江山也就是左手换右手的事情，只要还姓“白”就没有关系。\\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9\\\"\\u003e正是因为深知士族与皇室的真正底蕴，所以明公才觉得姜陵说文道令仙道感到恐惧格外可笑。\\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0\\\"\\u003e和自己抱有相同态度的人不在少数。\\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1\\\"\\u003e虽然大家都没有表露出来，但从骤然死寂的气氛，就能窥出一二。\\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2\\\"\\u003e然而姜陵却仿佛恍然未觉，犹自说道：“我现在问你们一句，在文道未出之前，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3\\\"\\u003e这似乎是姜陵第一次在讲学中，公然提起这一话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4\\\"\\u003e四周的燕国人纷纷出现了一种骚动，不过很快就又平息了下去。\\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5\\\"\\u003e这时，有一位脸上蒙着面纱，膝上放着一把剑的黑衣男人忽然开口：“百姓民不聊生，士族酒池肉林。”\\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6\\\"\\u003e这相当于一句总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7\\\"\\u003e在场的燕国人最有资格发表意见。\\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8\\\"\\u003e毕竟能活着坐在这里的人，在半年前都曾变成过国君手底下的祭品。\\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9\\\"\\u003e权力者为了一己私欲，对凡人的性命生杀予夺，说是人命如草芥，真是一点也没说错。\\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0\\\"\\u003e众人一片沉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1\\\"\\u003e姜陵继续说道：“那为什么，百姓会民不聊生，士族却能酒池肉林？”\\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2\\\"\\u003e又有一位瘸腿的男人恨恨说道：“还不是他们实力强大。”\\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3\\\"\\u003e“所以为什么会实力强大？”\\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4\\\"\\u003e答案是很显然的。\\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5\\\"\\u003e——修炼功法。\\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6\\\"\\u003e姜陵平静说道：“手中掌握着修炼功法的家族，即便自身无法做到能人辈出，也能够通过修炼功法，在民间选拔好掌控，有根骨的人为自己服务。”\\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7\\\"\\u003e“而这种被选中的人有多少？万里挑一？而这些人被选上了之后，还认为自己是平民的还有多少？万万里挑一？”\\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8\\\"\\u003e这一句话，直接将众人给问倒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9\\\"\\u003e扪心自问，自己倘若真的被选上，成为了那修行者的一员，还会将自己视为平民百姓吗？\\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0\\\"\\u003e或许会有。\\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1\\\"\\u003e但屈指可数。\\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2\\\"\\u003e听到这里，明公已经隐隐明白了姜陵说法的意思，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显得越发沉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3\\\"\\u003e“士族选出极少数的百姓成为新的士族，继续通过压迫更多的百姓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4\\\"\\u003e“看上去是不断地有人过上好日子，可过上好日子的人永远是掌握修炼功法的士族。百姓则始终活在这暗无天日的草屋里，做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那样的春秋大梦。”\\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5\\\"\\u003e“天下积弊已久，如果没有外来刺激，确实能够像以往一般，维持着长时间的歌舞升平，盛世景况。”\\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6\\\"\\u003e“但伴随着大劫的到来，所有浮于表面的美好，迟早会在一瞬间梦醒崩塌，韩、河两国便是前车之鉴！”\\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7\\\"\\u003e河国罗城，一座几十万人口的大城，一夕之间被楚国魔王连夜血洗一空，成为鬼蜮。\\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8\\\"\\u003e听到姜陵提及这两国的下场，在场的人中，有人脸色一变，忍不住开口道：“黎公，大劫已至，人人自危，我等虽然能够看出局势诡谲，但却如同黑暗中摸着石子过河。”\\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9\\\"\\u003e“没有方向，不知深浅，不知从何而起，自然不知从何而终……想独善其身都难，更别提挽救即将倾倒的大厦了，还请黎公教我！”\\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0\\\"\\u003e一双双目光灼热的眼睛齐齐聚集在姜陵的身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1\\\"\\u003e以往的半年，姜陵几乎每天都与上午一般，只教书，不论国事。\\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2\\\"\\u003e但今天不论则已，一论，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在这场大劫的面前，一错再错的世界已然成为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危墙，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将他们尽数压死。\\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3\\\"\\u003e“我这六个月来做的，便是我给出的答案。”\\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4\\\"\\u003e姜陵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说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5\\\"\\u003e听闻此言，连同明公在列，人们忍不住开始回想姜陵这六个月来做的事情。\\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6\\\"\\u003e可思来想去，觉得姜陵除了教书育人之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7\\\"\\u003e等等！\\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8\\\"\\u003e教书育人？\\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9\\\"\\u003e明公豁然抬头，想起了姜陵无私教授医道的画面，终于第一次忍不住开口说道：“您这是在传授知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0\\\"\\u003e不知不知觉中，他竟然已经开始用“您”来称呼姜陵。\\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1\\\"\\u003e然而姜陵却是摇了摇头。\\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2\\\"\\u003e“相比于‘传授’，我更喜欢用‘开放’来总结我的目的。”\\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3\\\"\\u003e“开放知识，开放修炼，便是我一直在为之努力的目标！”\\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4\\\"\\u003e人们听到这话，先是感到微微一怔。\\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5\\\"\\u003e等到反应过来后，心中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连汗毛都炸立起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6\\\"\\u003e有几个人被姜陵的惊世之语吓得脸色大变，嘴中嘟囔重复着“我没听见我没听见……”就离开了这里。\\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7\\\"\\u003e可更多的人，在思考之后，却是感觉犹如醍醐灌顶，猛然惊醒。\\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8\\\"\\u003e是啊，将平日里捂得严严实实，独属于士族群体的知识公之于众。\\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9\\\"\\u003e姜陵看似只是在这简陋的空地教书育人，但实际上做的，何尝不是在打破阶层，打破垄断？\\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0\\\"\\u003e这一行为，毫无疑问已经触及到了士族的根本利益，难怪他会被诸国针对，联合封杀！\\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1\\\"\\u003e“开放知识，开放修炼”……\\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2\\\"\\u003e这八个字，就像是某种邪魔之语，人们明知道其中蕴藏着莫大的危险，却又忍不住在脑海中来回咀嚼品味，只觉一扇从未见过的大门，开始在他们面前的世界缓缓展开。\\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3\\\"\\u003e有面容严肃者说道：“按照黎公所言，拯救天下局势，消解大劫的方式是让全天下的人读书，这倒是与韩国那位英年早逝的‘仁生’的抱负有所相似。”\\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4\\\"\\u003e“只是这样做，却是在激化士族与百姓的矛盾。如此关键节点，黎公怎知不是好心办坏事呢？”\\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5\\\"\\u003e这倒是另外的一种观点。\\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6\\\"\\u003e有不少人听闻后，顿觉有所道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7\\\"\\u003e一般情况下，开放修炼，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好处自然是毋庸置疑的。\\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8\\\"\\u003e只是眼下大劫将至，开放修炼明显与当前贵族利益冲突，万一到时候闹起来，岂不是对百姓更不好？\\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9\\\"\\u003e空地之上，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姜陵，等待着他的回答。\\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70\\\"\\u003e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与明公一样，乃是胸有抱负，腹有诗书，偏偏没有修炼的灵根，在朝廷上无法大展宏图的郁郁不得志之辈。\\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7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7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71\\\"\\u003e如今紧盯着姜陵，不仅是心情紧张地等待着姜陵的回答，更是隐隐期盼着，能够听到什么不一样的答案，为他们指点迷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footer\\u003e\\u003c\/footer\\u003e 第513章 修行垄断 “你们太着相于大劫了。” 姜陵的回答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众人微微一怔。 当即便有人忍不住开口道：“黎公何出此言？如今仅仅只是大劫的初期，便已经有两座国家烟消云散，谁人能预料大劫真正爆发的时候，又会形成怎样的灭世情景？” “你们以为韩河两个国家的灭亡便是大劫？不，对于寻常的百姓来说，每天都是大劫。” 姜陵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面孔，说：“我从南方而来，途经数十个国家，在蜀国的时候，曾看见修行者目无法纪，勒索敲诈，持鞭杀人，却无半点悔恨之意。” “难道这只是一次意外？” 明公注意到，当姜陵提及此事的时候。 身旁那位自始至终，一直都在认真听课的男孩突然攥紧了拳头，眼神痛苦而又愤怒。 场面凝滞了几个呼吸。 那个瘸腿的男人便再度怨愤地说道：“当然不是意外！” 他拄着木棍，在众人面前缓缓站起，环顾四周，脸色涨红，大声地说道： “我叫纪诚，出身雨国，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虽比上不足，但好歹比下有余，吃饱穿暖，我们一家都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我自小便酷爱读书，说句自夸的话，我七岁的时候写的字，就连教书的先生都要为之赞叹。” 这一部分的故事，还算是幸福美满。 然而渐渐地，瘸腿男子的眼眶却红了起来，流露出了痛苦之色。 “但没想到的是，一切都在十岁的那年破碎。” 瘸腿男子声音带着哭腔，诉说道：“一群地痞流氓，不知道从哪听来了我家藏有某位书法大家的真迹，价值连城，竟然趁着夜色闯进了我们家。” “那一晚，我们家被掘地三尺，哭喊声，哀求声经久不息……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我们家帮助！” “一切，都因为那些流氓的首领，那是恶名远扬的修行者，寻常的百姓根本就惹不起！” “我们家自然是没有所谓大书法家的真迹的，有的只有我这十岁孩子临摹的书画。” “找不到东西，对方自然也就将怒火发泄到了我们家的身上。” 瘸腿男子又缓缓坐了下来，瘫倒在地上，像是回忆起了那晚的情景。 时间一晃十几年过去，他眼中除了刻骨铭心的愤怒之外，如今剩下更多的，便是苍凉的悲苦了。 “父亲被带走成了一个奴隶，母亲被卖到了山村里。” “十岁的我则成为了一名乞丐，每天都必须向他们供奉一定数额的钱财，否则的话定然会招来一顿毒打与羞辱。” “或许你们有人会问为什么不报官。” 瘸腿男子强笑两声，眼中尽是破碎的凄凉之色，像是回忆起了当初这样做后招致的第一个后果。 他忽然伸出手拍了拍自己那只瘸掉了的脚，惨笑道：“你们知道比十岁的小乞丐更赚钱的乞丐是什么吗？瘸了腿的十岁的小乞丐！哈哈哈哈……” 偌大的空地，回荡着男人的笑，现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跟着笑出声。 有人讶异地看着这位瘸腿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愿意主动撕开这层伤疤，展露在外人的面前。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雨国来到燕国的，两国虽然相邻，但毕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明公此时的眼神极其复杂，这时才明白，原来翻山越岭来找黎公的不只是他们这种郁郁不得志之辈。 还有命运多舛，历经坎坷的平民百姓。 或许是因为瘸腿男人的经历触动到了在场的人。 很快，就有第二个人开口了。 是那个膝盖上搁置着一把剑的黑衣男人。 “我自齐国而来，途径五个国家，一路走来，各国摩擦不断，战争不休，时常能够看到燃烧的房子，破碎的尸体，昏死在路边的饥民，头顶上盘旋着的一只又一只密密麻麻的秃鹫……” “你们知道人在饿极了的时候能干出什么事情吗？” 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任何事情。” “只要能够填饱肚子，法律，道德，礼纪……甚至是最爱的孩子与妻子，都可以推出去与人交换。” 听到这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脸色大变。 更有甚者，已经感觉到胃液翻涌，瞪大眼睛，几次想要呕吐。 “恶心吗？” 黑衣男人目光如剑般扫过在场有修为的人的脸，一字一句说道：“如果让你们知道，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所谓的修行者，也就是我们的同类的时候，岂不是更恶心？” 男人口中所说的一字一句，皆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刀，直接刺进了在场所有人胸口的血肉当中。 将那过往忽视，但却一直存在的伤口给剖了出来，露出了血淋淋长满了腐肉的一面。 一开始的时候，明公还以为这样的例子只是少数。 可伴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开口，一段又一段经历展现在明公面前。 突然间，明公悚然大悟，遍体生寒。 他端坐在朝廷之上，距离民生甚远，早已听不到百姓的哭声，以为世间所有人都与自己一样。 饥民只是太懒，否则的话，这年头怎么可能会有人吃不上饭？ 压抑的啜泣声在空地上响起。 愿意背井离乡，跋山涉水也要来到燕国的人，就像是黑夜里寻找着那么一点光亮的飞蛾。 每一个人都有这么那么一段可以写成话本的故事。 而这些故事奇异的共同点就是。 一旦尝试追根溯源，那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所有的源头，都来自世家贵族的“修行垄断”。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姜陵平静道：“世家贵族常年累月地垄断修炼功法，想给谁就给谁，将自己视作神灵般的存在，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 “只要事关自身的利益，哪怕屠城灭村，哪怕尸横遍野，哪怕饿殍满地，哪怕血流成河……在他们的眼中，也就只是一行冰冷无情的文字。” “对于他们而言，即便国家毁灭了又如何？只要自身还保存着实力，改弦换张，另投门路，简直不用太简单。” 最后一句话中的事情，乃是真实发生过许多次的事情。 为什么诸侯国的国君倒了一位又一位，江山姓氏换了一个有一个，而国中的世家却依然是那么几个呢？ 答案显而易见。 姜陵冷道：“垄断了修炼功法的世家永远是世家，无论有没有大劫，他们都能够通过各种手段卖国求存。” “而没有实力的百姓呢？他们才是这场大劫真正的牺牲品。” 第514章 最强大的底牌 百姓才是大劫真正的牺牲品？ 众人沉默了。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对这一观点表示质疑，毕竟世家贵族也不乏烟消云散的例子。 可伴随着一件一件血淋淋的事件抛在众人的面前…… 显然，这个结论已经毋庸置疑。 “开放知识，开放修行，这俨然已经成为了当前时代前进的洪流，顺者昌，逆者亡。” “今天是我在燕国城最后的一趟讲学，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开这里，在大陆各处传播文道。” 说罢，姜陵转身就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将一块巨石扔到了一块平静的湖面里。 激荡的水流瞬间便将在场的所有人给淹没。 人们还没从先前的那场交流中抽离而出呢，乍听到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顿时脸色大变。 有燕国的孩子听到当场就红了眼睛，上前拉住姜陵的衣袖，哭闹着不让姜陵离开。 家长一开始想让自家的孩子留住姜陵。 可没想到，姜陵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头，微笑道：“刘鸿，你跟我说过，以后要成为一位老师，也像我一样教学生，可莫要忘了初心。” 虎头虎脑的刘鸿流着眼泪，死死地攥着姜陵的衣角，哭道：“可我不想黎先生走，我还想听黎先生讲课，我还想读书，我也想修炼文道！” “想读书在哪都可以读，谁教都可以读，何必只读我一个人教的书？想修炼文道在哪都可以修，有书就可以修，有心就可以修。” “我又不是文道本身，我只是文道的传播者，何必在我身上苦苦追索？” 刘鸿似懂非懂地看着姜陵的眼睛，慢慢地，手从姜陵的衣服上放了下来。 一道身影忽然从明公的身边窜了出去。 明公震惊地看着那名皮肤黝黑的男孩，他背起书箱就跟在了姜陵的身后。 彼时夕阳正好垂落，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地面上拖得越来越长。 明公恍然大悟。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被黎公在蜀国捡来的书童！ ………… ………… 姜陵要离开了。 这则消息仅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便传遍了整个燕国城。 虽然姜陵仅仅只是在此地逗留了半年，而且在此期间，大多数日子做的，都是寻常无比的教书育人。 可在此之前，有谁敢说，自己能得到一位元婴境级别的强者的授课的？ 况且他之前还用一己之力，挽救了几乎整座燕国城百姓的性命。 若不是姜陵在皇宫之战中，以一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从天上召唤出一队天兵，斩杀无道国君，他们早就死了！ 在这段日子里，如果有人在中午或者下午的时候愿意在城中逛上几圈的。 定然能够在不止一处看到豆丁大的小孩子，在路边呜呜哇哇地大喊“铁马冰河入梦来，给我杀！”的画面。 毕竟有这么一位大强者在城中居住，无形之中带来的安全感，自然是前国君无法比拟的。 由此便可想而知，姜陵在燕国城的百姓心中的形象是多么的强大正义。 如今一听闻他要离开，整个燕国城都沸腾了。 孩子甚至都不想吃饭了，跟着父母一起去姜陵的家，想要求他留下。 只是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们就被前方来自皇宫的卫队拦了下来。 有人愤怒的大骂：“你怎么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怎么敢挡在这里不允许我们去看黎公的？噢……我懂了，是国君那老儿忌惮黎公抢他位子，早就想让黎公走了是？！” “没错没错！你们要是敢把黎公逼走，今晚我就吊死在皇宫前面！” “一群白眼狼！忘了半年前是谁日夜不休的帮你们医治了？若不是黎公，你们早就死了！” ………… 此言一出，群声鼎沸，愤怒的人群差点将前方的兵士冲撞而倒。 毕竟整个燕国城，谁不知道姜陵能文能武，腹有诗书，乃是修行者中少有的贤者。 燕国城之所以能够恢复得这么快，其中少不了姜陵的意见与亲力而为的帮助。 事实上，当初若不是姜陵执意拒绝，燕国城百姓理想中的国君怎么可能会是丞相。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民众情绪越来越激动。 一名兵士抵挡不住压力，正准备拔出手中的刀刃，进行震慑。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一旁却突然多出了一只手，将他刚露出一分的锋刃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他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身边的女人。 围观的群众在看见她出现的瞬间，一切的愤怒，都在顷刻间平息了。 “是堇姨！” “堇色女士！” 年纪轻轻的孩子亲昵地呼唤着女人，而年长一点的，譬如家长们，则会在其名字的后边添上一个“女士”。 原因无他。 堇色乃是目前为止，除了姜陵之外，第一个修炼出文宫，能够运用才气的读书人。 听闻她如今已经进入到了三之境中的“好之”阶段，已然可以纸上谈兵，将文字的力量化虚为实。 兵士们看见堇色出现，纷纷退避行礼退避两侧。 有孩子红着眼睛冲上前抱住堇色的腿，抬起头哭着说：“堇姨，不要让黎先生走好吗？我们舍不得他。” “是啊是啊，堇色女士，快去劝劝黎公，不只是孩子舍不得他，咱们也舍不得他啊！” “堇姨，你快去劝劝黎先生，我还没给他背下《论语》呢。” ………… 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着百姓们那一张张真情实感，关怀不舍的脸，堇色也是十分为难。 可那毕竟是姜陵的决定。 她不可能违背姜陵。 于是即便再不忍，她也只能摸摸孩子的头，抱歉地说：“殿下已经心意已决，叫我来，就是让诸位不要再去劝他了。” 人们的脸上难掩悲伤与失落，虽然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多半难以成功。 可亲耳听到结果，盖棺定论，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孩子们低声哭了起来。 堇色说道：“不过殿下也说了，他会在辰时离开，如果诸位愿意，可以相送。” 听闻这话，众人浑身一震，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一定相送！” “黎公若千万不能私自离开！” ………… 夜深人静。 简陋的屋子。 魏凭玉满脸复杂地推门而入。 推开门的一瞬间，依稀可以听见外界吵得沸沸扬扬的声音，都是要来见姜陵一面的百姓。 书桌的背后，少年依然在借着烛火，研读着手中的经卷。 “这就要走了吗？”魏凭玉问道。 屋子里的少年自然是姜陵。 姜陵的目光没有离开书本，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了路，那就该走了。”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魏凭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那我跟你一起行不行？” 姜陵瞥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你放得下这里的一切？” 魏凭玉噎住了。 将近十九年新的人生，他早已习惯了这边的父母。 姜陵离开也就罢了，倘若连他也走了，失去了元婴境强者坐镇的燕国，短时间内他的余威尚存，不会出现问题。 可时间一长，被人发现了内部空虚之后，必然会有人趁乱而起。 那种代价，显然是他不愿承受的。 姜陵合起了书本，微弱的烛光在他的眼中缓缓跳动，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 “放心，我有预感，在这场大劫里，你会是我最强大的底牌……” 第515章 送别 天还是暗沉一片的时候。 燕国城就好像已经苏醒。 “快快快，别睡了，待会太阳晒你小屁股了！”父亲拍了拍大胖小子的屁股，催促道。 “再给我睡会，黎先生说了，今天没有作业……”男孩模糊不清地说道，眼皮子像是死死地粘在了一起，根本不愿意动弹。 “还黎先生呢，待会黎先生都走了！” “什么？！” 男孩一个激灵，一双小小的眼睛瞪得浑圆无比，猛地起身看向了窗外的天色。 难以置信，东方的方向连一抹鱼肚白都看不到，父亲就将他喊醒了。 “先生会起这么早走吗？” 男孩满嘴苦涩，睡意彻底被惊走了。 “少说废话了，快穿上洗衣服洗漱吃饭，我还得去帮你娘烙饼呢，专门给黎先生路上吃的。” 叫醒了儿子后，父亲骂骂咧咧地出门了。 伴随着油沸腾的声音响起，一阵葱花的香味顿时从院子里钻进了男孩的鼻腔。 一时之间，男孩忍不住食指大动，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衣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不多时，一家人对付完了早饭后，男孩嘴里叼着半块烙饼，推开了大门。 “娘亲，咱们一定是全燕国城起得最早的……” 胖小子牵着母亲的手，美滋滋地说，然而推开门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就怔住了。 一家三口呆呆地看着漆黑的道路上，那一道道提着灯笼的身影。 如同点点星光汇成的洪流，人们沉默而又平静地行走在狭窄的道路上。 虽然拥挤，但人们的步调整齐划一，全都在向着一个地方行进。 人群中，有其他家的男孩注意到了胖小子，忙冲着他挥手笑道：“大壮，你又起晚了！快过来，咱们去城门等先生！” “来了来了……” 胖小子猛然惊醒，连忙拉着父母加入到了面前的人潮中。 ………… 草屋中。 平躺在床上的姜陵忽然睁开了双眼，随后门口处便响起了清脆的叩门声。 咚咚咚！ “殿下，该出发了。”堇色的声音从门外传进。 “嗯。” 没过多久，收拾好一切的姜陵就打开了房门。 堇色和李苟一大一小两人并排站在一辆马车的旁边，堇色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虽然最美好的芳华已逝，但依然能够通过姣好的五官看出她年轻时少许的美丽。 李苟则是穿着一身缩小版的书生袍，背着一个足有他半人高的书箱，剔透的眼睛干净而又憨厚，以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眼神，紧紧地看着姜陵。 “你们将车子翻新了？”姜陵自然看得出这是他们这一路走来，一直陪伴左右的老马车。 只是如今无论是车身还是装饰，都已然焕然一新。 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两人在这上面做了功夫。 “是的先生。”李苟迫不及待，兴奋地说：“里面不仅备好了充足的文房四宝，防范长途跋涉不适的熏香，而且就连地上都铺了一层毛毯呢，彭大哥一定喜欢……” 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不对的李苟突然闭上了嘴巴，害怕地看了面前的两人一眼。 结果，无论是堇色还是姜陵，两人都跟没听见似的，一言不发。 “再逛逛这里。” 直到听见姜陵开口打破了沉默，李苟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此时的天色尚且蒙蒙亮，东方浮现出了一抹朦胧的鱼肚白，像是一缕开天辟地的宝光，将云层都给搅动。 行走在这住了大半年的简陋巷子。 三人虽然都没有说话。 但不知为何，心底就好像空了一块般，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恐怕将会是他们三人，最后一次一起走过这里的土地了。 无论是堇色还是李苟，两人这时都没有问“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因为这场传道之路看起来轻松，但实际上一旦离开了燕国的范围，必然会引来虎狼的窥伺。 姜陵虽强，可这些年来，其他国家陆续浮出水面的强者也同样不在少数。 元婴境修士，再也不是天底下有数的强者了。 再大的天地，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滴水穿石，也总会有走完的一天。 更何况这个狭窄的巷子。 姜陵等人没过一会，就重新回到了马车的旁边。 “出发。” 姜陵等人没有上车，而是走在马车的一旁，一起走出了巷子。 巷子外，身着官袍的文武百官整整齐齐地站在空地上，新任燕君鱼定风和丞相魏凭玉赫然在列。 黎公传道，君相送行。 不用想，此事一经传出，定然会引起整个天下的震惊。 “黎公，真的不想继续留在燕国城了吗？”身着皇袍的鱼定风深深地看着姜陵。 姜陵微笑摇了摇头：“承蒙燕君厚爱挽留，为了文道与百姓，吾心意已决。” “好，本王相信，黎公定然能够成为这天底下，最璀璨的紫微星。”鱼定风道。 姜陵三人与文武百官同行，一步一步地走向城门的方向。 天色就是在这么一句句家长里短中变化的。 当东边那一轮炽热的火球缓缓升起，黎明的光线炙烤大地的时候。 高耸的城门顿时映入了众人眼帘。 左右两侧，毫无疑问站满了密密麻麻，夹道相送的百姓。 看见姜陵出现在视野当中，城门口顿时响起了如惊涛骇浪般此起彼伏的声音。 “黎公！” “黎先生！” “黎师！” “小黎大人！” …… 人们的激动的声音几乎要将姜陵淹没其中。 姜陵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冲众人挥手打招呼。 一开始，见到熟悉的姜陵，人们还是兴奋与激动的。 可慢慢的，伴随着姜陵距离城门口越来越近，人们就像是失了魂似的，许许多多百姓的眼角都浮现出了晶莹的泪花。 有孩子的脸上，豆大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一滴一滴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肩膀抽搭。 偏偏还记得家长再三叮嘱的，送黎公的时候不准哭，不然黎公会伤心的话，所以拼命憋着一股劲，让自己不哭出声。 人们一路将姜陵送出了城，如果此时有人俯瞰整个燕国城的画面，定然可以看见。 几乎整座燕国城的人，此时都聚集在了城外。 浩浩荡荡，数不胜数。 人群中忽然有一只手抬了起来，于是所有的声音都在两秒之内消失一空。 姜陵三人定住脚步，愕然地看着四面八方忽然张开嘴巴的百姓，下一秒，孩子们便摇头晃脑唱出了声。 “长亭外，古道边……” 这一刻，姜陵如遭雷击，浑身一震，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百姓，眼底深处难以置信地浮现出了浓浓的惊讶之色。 这只是他随口教给孩子们的一首歌…… 第516章 紫薇不照一地 姜陵三人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百姓。 在几万人这个量级的大合唱之下，再柔和温婉的旋律，也会显得浩浩荡荡，如雷贯耳。 其中不乏有人借着这次合唱的机会，痛快地哭出了声音。 但更多的，却是满眼通红地看着姜陵，即便一滴一滴的泪水从眼中滑落。 堇色失神地看着面前的百姓，虽然早已知道，姜陵在燕国已经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民望与追捧。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姜陵在老百姓中的地位，竟然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要，还要高尚。 李苟同样也是一副满眼通红的模样。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一幅画面所带来的冲击感显然是巨大的。 李苟眼中的泪水数次想要夺眶而出，但他却在强逼着自己挺直腰脊，目视前方。 我是先生的书童，绝不能在其他人面前给先生丢面！ 姜陵的胸口之中，同样有一份情绪在激荡。 待歌声停止，一双双眼睛几乎全部都聚集在姜陵身上的时候。 姜陵微微一笑，冲在场的所有人一拱手，声化雷音，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吾在燕国城停留了六月，与诸位同吃同睡，已经算是格外幸运，还望莫要跟随，折煞在下。” 说完，姜陵就打算走上马车。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百姓突然绷不住了，哭嚎的声音连成一片。 “黎公，再留几个月！” “黎先生，我还想继续听你上课！” “黎先生，我想继续读书，我想跟着你继续读书，求您也收我为书童……” …… 人们忍不住哭泣着挽留姜陵。 然而马车中，却响起了姜陵决绝的声音。 “出发。” 车夫不敢怠慢，缰绳一甩，两匹骏马顿时抬起了蹄子，往前方迈进。 看见这一幕，顿时有百姓控制不住情绪了，趁着兵士也陷入不舍的时候，直接冲出了人群。 “拦住他们！” 有将士脸色一变，当即下令。 就在一个个反应过来的兵士打算上前，将这些莽撞的百姓强行拉回的时候。 马车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恢弘浩荡的声音。 “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无形的才气化为风暴以马车为中心，声势浩荡，如同一柄拔地而起的巨剑直冲云霄。 追逐着马车的百姓，冲上前的兵士…… 所有人，听到这一首作品的瞬间，脑海中尽皆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近乎相同的一幅画面。 重重叠叠的山峰，自四面八方朝着中心汇聚，河流的波涛就像是在发怒一般汹涌澎湃。潼关内外，山河雄伟，地势险峻。 而黎公坐在马车里，遥望西方的都城，心绪激荡难安。 仿佛看到了秦汉两国因为战争而波及的土地，数万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尽皆在战火之中化为了尘土。 一朝兴盛，百姓在受苦。 一朝灭亡，百姓依旧受苦！ “吾在燕国生活了六月有余，虽非有意，但却未曾花费一针一线，心有愧疚，便将此作送给各位。” …… 追逐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停住住了脚步。 哪怕直到幻境消散，人们仍旧在呆呆地看着那辆马车。 “黎公是传播文道的紫微星，怎么可能只照耀我们这小小的燕国。” 有一位常年跟随在姜陵身边听课的文官忽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马车揖首道：“恭送黎公。” “恭送黎公。” “恭送黎公。” 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宛若雷震。 百官之中，只有魏凭玉一人的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一颗心差点激动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镇国作品当做礼物……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怪不得先生一直不对我的作品进行点评，原来是我那些登府，贯州的作品实在太次！” “汗颜汗颜，下次见面，若再写不出一首像样的作品送给先生，我哪里还有颜面与先生说话……” ………… …………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燕国城的范围。 车厢里。 李苟满眼崇拜地看着姜陵，说道：“先生，刚刚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千里山河，难道这便是‘镇国’级别作品的代表性异象，‘身临其境’吗？也太厉害了！” 他也算是跟在姜陵身边的“老人”了。 到了今天，李苟自然是知道了入流作品的级别。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尝试过写诗写词的他，才明白姜陵这一首“镇国”的难度所在。 截至目前，他的最高纪录也就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一首鸣县。 倒是堇色巾帼不让须眉，虽然才天子蒙生，但已经写出过一首巅峰登府。 想来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堇色很快就会踏入代表着“立身境”的天子才生行列当中。 这时，辕座上车夫的声音忽然响起。 “先生，外面多出了一群人，好像是来找您的……” 听闻这话，李苟的脸上顿时升起了淡淡的愤怒之色。 “是谁这么不识抬举，竟然还敢追到这里？先生堇姨你们在这待着，我去赶走他们！”说完，李苟就要起身出门。 没想到这时，上身突然传来了一股力量，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堇色冲着李苟摇了摇头。 姜陵掀开帘子，望向外面。 在一片树林的旁边，果然看到了一辆辆的马车。 车身前站着一道道气质截然不同的身影。 其中，为首的赫然是一位头发斑白，身材高大的老人。 “是你！”李苟一眼就认出了昨天坐在自己旁边的老人，气愤不已的说道：“亏我昨天还允许你坐我旁边，没想到你竟然还追到这里来了！” 老人自然便是秦国鼎鼎有名的前翰林院院长，明公顾烨沅了。 看到李苟，顾烨沅没有丝毫意外，甚至冲着他微微一笑。 随后，他才收起笑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确认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后，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姜陵深深揖首： “请黎公允许我等追随，为点燃文道薪火，尽毕生绵薄之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 四面八方的人群，顿时乌泱泱地弯下了腰，整齐划一地说道： “请黎公允许我等追随，为点燃文道薪火，尽毕生绵薄之力！” “这……” 堇色和李苟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 但凡聚集在这里的，竟然都是在昨天讲堂出现过，甚至发言过的人！ 李苟和堇色两个人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刻意提早出城，在此处等候，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跟随姜陵！ “黎公大才，高瞻远瞩，在燕国城草庐之间便能洞悉天下局势，分析上下利弊，毅然选择为百姓教学，为人间传道……在下虽不才，却也愿意为了先生粉身碎骨，结束这场大劫，还人间一份朗朗乾坤！” “在下不才，愿在黎公身边为黎公排忧解难，完成大业！” “天下久旱，苦等黎公甘霖久矣！”顾烨沅再度深深揖首。 堇色和李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旁的姜陵，心中忍不住猜测姜陵到底会不会收留他们。 对于这个问题。 姜陵自然早有决断。 “文道不会将任何一份诚心拒之门外。” 姜陵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众人听闻后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了狂喜之色。 “我等必将不负文道！” 第517章 又见纸团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众人随意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歇息，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李苟和堇色早就睡了，只有姜陵还在借着月光读书。 也不知道老子是怎么办到的，还是说这个世界的书籍，都是老子智慧的显化。 总而言之，春秋大陆的书籍虽然并不像天星大陆那般呈现出百花齐放，百舸争流的盛况。 但在某些方面的知识，却是达到了天星大陆拍马也不及的水平。 忽然车外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姜陵的头缓缓从书中抬起，看向窗外，走近的是秦国的顾烨沅。 他的脸色有些奇怪，注意到姜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后，更是升起了很不自然的红晕。 顾烨沅清了清喉咙，寂静的山岭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道苍老沉雄的歌声。 “龙公啊，我祈求风调雨顺，千年过去，您不要再睡了……” 这是一首曲调略显苍凉的童谣，具有浓烈的当地风情。 姜陵很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么一首歌，不知道为什么顾烨沅会刻意唱给自己听。 歌声显然吵醒了一些没睡熟的人，一辆辆马车内响起窸窸窣窣的翻身声。 李苟更是发出了不耐烦的梦呓。 唱完歌后，顾烨沅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姜陵的马车旁，将一张揉做一团的纸掏了出来，递向了窗台的姜陵。 看着这熟悉的纸团，姜陵的瞳眸猛然一缩，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将其拿到了手中展开。 这次留下的字比上次的多了一点，但也多的有限。 “天下大势，终将如世间所有的溪流般，伴随着末局到来，在两年内尽数归于大海……若问那人性命如何，安然无忧。”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姜陵忽而松了一口气。 彭仁为果然没事…… 虽然知道问不出什么，但姜陵还是死马当活马医问了一句：“是谁交给你这东西的？” 顾烨沅老脸一红，连忙低下头：“额……是在下好友诞辰邀我去赏月观花时，一位命运多舛的苦命女子交给我的，她还说千万要把这首歌一起带给先生。” 好友诞辰…… 赏月观花…… 命运多舛的苦命女子…… 姜陵心累了，都不好意思戳穿他这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玩的这么花。 姜陵随意将纸条搁置到了一旁，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在燕国城给的？” 顾烨沅微微一怔，连忙摆手道：“不是的，在一年前的时候，她就让我在一年后去燕国找一位至关重要的人并将其交予。” “当时我还不知道此人是谁，直到先生名声越来越大，文道将我深深吸引，我才知道此人是您。” 啪嗒！ 车厢内忽然响起一道脆响。 姜陵转头望向身后，黑暗中，堇色一只手攥着姜陵刚刚随意放置的纸条，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嘴巴，两眼之中，有泪水夺眶而出，莹莹反光。 ………… ………… 夏天过去，秋天来到。 燕国黎公要向天下传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当然，能够以如此之快的速度传播，里面的功劳自然少不了他的那首《山坡羊·潼关怀古》。 此作一经问世，顿时震惊了全天下。 不光是因为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道出了天底下所有百姓的心酸，将前文所有的情绪都汇总达到了一个大爆发，如同一把尖锐的刻刀，直入人心，剖开了世间最丑恶的真相。 还因为那句“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无数人认为，这乃是姜陵对秦汉两国对自身自民进行约束，严令禁止读书人前往燕国求道的报复，也可以说是宣战。 毕竟以这么一首作品的文学性来看，几乎凌驾在了春秋大陆所有类似作品之上。 只有近些年，陈国那位失踪的疯王子陈平安的那首《虞美人》能够与之媲美。 不过显然的是，《虞美人》虽然凄婉更胜一筹，但《山坡羊·潼关怀古》却更加容易触动百姓的情绪，达到共情。 一时之间，姜陵的文名如同坐上了火箭一般，如日中天，春秋大陆各地都开始流传起了他的故事。 秦汉两个大国的反击如期而至。 两位国君，几乎不分前后的颁发了极度愤怒的旨意，皆表示了境内禁止姜陵进入，更别说传道。 此消息一出，被明公顾烨沅等人听闻后，顿时大感痛惋。 毕竟秦汉两国身为大陆少有的强国，本身百姓受到教育的机会要比落后小国的百姓要多，传道的难度自然就小。 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若是能够以强国的百姓为文道的基础，朝着四面八方辐射而开的话，定然能够事半功倍。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还未等他们向姜陵提议，两个大国就已经彻底向他们关闭了国门。 顾烨沅等人起初有些着急，但很快，姜陵一句话便将他们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庸人方才自扰。” 姜陵道：“大国的子民本身就能学习文道，何须我们再进行传授？反倒是小国的子民没有受教育的机会，他们才应该是我们的目标。” 一言惊醒梦中人。 这时，众人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不觉地站在功利的方面思考传道，唯有姜陵从始至终，一直都站在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 此事过后，众人才算是真正地全心奉献给了文道事业。 队伍一路南下，无论是城镇还是村庄，姜陵总是会在当地逗留一段时间，开堂教导他们读书。 只是授课的对象，大多数都是没有事情干的群体。 譬如乞丐，譬如蒙童……而如果想要令这些人听课，也往往需要动用一部分的利益。 毕竟如果想要在这残酷的时代活下去，几乎所有人都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劳作，否则连生存都没有问题，自然也就别谈什么学习了。 在一个地方，短时间的传道自然是没用的。 所以，每当离别的时候，姜陵的队伍中往往都会自愿分出一个人，为姜陵继续在此地传道。 看上去，姜陵队伍的人会越来越少。 但实际上姜陵每次离开的时候，队伍中都会赫然多出几位到十几位不等的人加入。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在传道的课程中，被姜陵的观点与智慧深深折服，从而自愿申请加入的人。 于是，没过多久，姜陵的队伍当中，便是聚齐了三道九流，男女老少，几乎各行各样的人都能从中找出身影。 第518章 黑风寨 一望无际的原野，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地向着太阳相反的方向行进。 前方是一座座雨雾缭绕的山脉。 人们可以通过这一点，很轻松地看出雨国与燕国之间的边界线。 “终于离开燕国了。” 有人感慨说道。 他是在姜陵等人出燕国城的时候，就跟在一旁的“老人”。 很难相信，出城的时候，包括车夫在内，只有四个人的传道队伍，一天一天，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走过。 队伍中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日益壮大。 时至今日，传道队伍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三百之数。 而这，还仅仅只是他们的第一站！ 正因如此，所以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将开启新的旅途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感到热血沸腾，心情激荡。 只是。 当众人进入到燕国地界后，没过多久，便看到前方的淡雾之中竟是钻出了几道身材高大，腰配马刀的身影。 这几个男人，个个凶神恶煞，狰狞丑恶，一看就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人物。 刚一出现，便毫不吝啬地释放出了身上的气息。 竟然都是修行者！ 而且最低都是筑基境的修士！ 车厢内，正在读书的姜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平静的脸忽然从书后抬了起来，迟疑地望向了车外。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此地是我们黑风寨的地盘吗？如此径直闯入，难道是想要与我们黑风寨为敌？！” 为首的男人修为高达金丹境，当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竟是毫不犹豫地催动了金丹，形成了类似于“声化雷音”的效果。 刹那间，一声厉喝，滚滚如泰山般朝着众人悍然压下。 竟是山贼？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紧接着才想起来雨国贼匪横行，甚至有强者占山为王，圈出一片如果国君不亲自出手，难以拔除的法外之地，原来传言竟是为真。 不过很快，众人的脸上便露出了怪异之色。 这一路上，依托着姜陵的名声，还从未出现过什么不长眼的修行者敢挑衅于他们呢。 小小一个“土皇帝”的手下就敢拦下他们，殊不知真正的皇帝都被姜陵斩了一尊。 所以这是嫌自己活太长了，还是活太长了，活太长了？ 队伍中，甚至不乏有李苟一样的好事者，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然抬起了头，一张脸上竟是写满了兴奋至极的期待之色。 燕国城，皇宫之上，姜陵曾以一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撕裂苍穹，召唤天兵。 那一幕场面，几乎看过的人都永生难忘。 可谁会嫌高能场面看太多了呢？ 更何况在场的许多人，都还未曾有机会见到姜陵出手呢…… 所以，大家的神情才会在这一瞬间变得古怪不已。 堇色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男人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展现出了修行者的强横之处，面前的车队竟然还一声不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要知道，这要是放在往常，即便是有修行者的队伍，也早就吓傻了！ 毕竟只有同类才知道同类的强大。 一般人发现对方是金丹境的修士，早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男人感觉自己的脸面在手下面前有些挂不住了，于是恼羞成怒，体内的金丹全力催动。 刹那间，一股恐怖蛮横的气息顿时从男人的身上升起。 这时，处于身体的生理反应，众人的脸色终于不能再保持平静了，只感觉自己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头恐怖的猛兽。 根植在血脉深处的恐惧开始叫嚣，手脚忍不住地发寒颤抖。 男人身后，有一个瘦小的男人脸色微变，低声在男人的耳边提醒了一句：“南哥，大王不准我们随意杀人……” “放心，我只是教训教训他们，顺带给大家伙收点酒钱。”男人冷哼一声，气势竟然再度拔高了一层。 眼看着众人就要支撑不住，马匹的脚甚至要直接断裂的时候。 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殿下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读书人也！” 无形的力量如同一面铁伞般，在众人头顶的天空猛然撑开。 所有恐怖的压力，在这一刻尽数被隔绝在外。 盗匪们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从车厢内走出的身影。 出手的自然便是堇色。 众人看着她，脸上纷纷浮现出惊喜与钦佩之色，也有一部分人的眼中难掩羡慕与渴望。 毫无疑问，作为最早跟随在姜陵身边进行学习的侍女，堇色的修为是众人之中毋庸置疑的最强者。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修炼，堇色早已从天子蒙生踏入了天子才生，不得不说天赋是出乎姜陵预料的高。 当然，她的努力也是被姜陵看在眼里的。 否则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走到立身境的终点，立心境了。 而其他人当中，脚步稍慢一点的，则是李苟与顾烨沅。 李苟就不用多说了，和堇色处于同一个起跑线的人物，在姜陵的身边花费将近两年的时间，成为天子蒙生简直不要太正常。 但顾烨沅就不一般了。 他本身就拥有广博精深的知识基础，只是以前不知前方有路，所以无从下手。 经过姜陵点拨后，顾烨沅仅仅两个月便触摸到了门槛，成为了天子蒙生。 如今更是已经踏入立身境，进步飞快，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反追堇色，直到达到自身的瓶颈，晋升的速度才会开始放缓。 “哪来的大婶，竟然已经修炼到了炼气境？” 男人脸色更加阴沉了，没想到自己堂堂金丹境初期的强者，有朝一日也会被低境界者在气息争锋中分庭抗礼。 不过…… 也仅仅就只是气息了。 咚！ “不过你这手段我熟悉的很，你们最怕近身了是？” 男人两只手握住刀柄，一脚踩在地上，眼看着身体就要如同炮弹般飞出，旋即一刀斩向堇色。 但不知为何。 一分一秒过去，男人的脚就好像钉在了地上一般，身体迟迟没有动静。 “南哥你……”小弟颤抖着看着那道突然出现在男人面前的白衣身影。 正是他用一根食指抵在了男人的头顶，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动弹不得。 “你是谁？” 南哥额头冷汗直冒，看着这年轻得不像样的少年，强打精神，颤声道： “我告诉你，我们寨主可是平天大王，二当家和三当家也同样强大莫测，就连雨君都铩羽而归，你要敢杀我，你绝对不会好过的……” “哦？是吗？” 姜陵平静地看着他，“带我去见见你们寨主。” 南哥还以为姜陵是退让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把刀摁了回去，赔笑道：“是？和气生财，这样我也不收你们……什么？！” 反应过来的南哥脸色大变，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姜陵，音调直接拔高了一个八度。 “你要去见我们寨主？！” 第519章 平天大王 雨雾缭绕的山路上。 徐南一直有意无意地偷瞄身旁的少年。 明明面前的队伍，一看车身的破损与干净程度，就知道是长途跋涉的车队。 但偏偏这个少年一袭白衣胜雪，面如冠玉，仿佛一位遗世独立的谪仙人一般，与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不仅实力高深莫测，就连性子也让人捉摸不透。 “南哥，咱们就这样带他去见大当家……不会出事？”那身材瘦小的手下战战兢兢地在徐南的耳边低语，看向姜陵的眼神中全是敬畏。 原因无他。 实在是姜陵在众人面前展露的那一手，太过惊世骇俗，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一根手指而已，就能镇压得一位金丹境的强者动弹不得。 这一实力，在他们的眼中，也就只有老大能够做到了。 “怕什么，他们队伍中除了他以外，也就那个大婶有点东西，别说咱们老大神威盖世，连雨君都没有办法，实力定然不可能逊色于他。” 徐南低声骂道：“退一万步讲，就算老大打不过，咱们不还有二三四……那么多位当家在吗？别忘了咱们是土匪，从良了咱们最擅长的还是打群架！” “对哦……” 小弟眼睛一亮，心中的压力瞬间就消散了，连带着腰板都挺立起来。 众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而上，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头顶的浓雾之中，才逐渐可以看见风浮现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木楼。 木楼之上，挂着一张红底黑字的牌匾，上面写着粗放豪迈的三个大字，乍一看，仿佛能够从中体会到写字之人，那份遒劲刚猛的笔力一般。 这并非虚假。 此人写这三个字的时候，应当的确动用了功力。 正因如此，所以当众人第一眼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都感受到了有一股凶猛的气息朝着自己覆盖而下。 在这股压力之下，众人都仿佛看到了一双淡漠万物，冰冷无情的瞳眸。 显然，这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的金丹境强者了，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元婴。 “徐南，你带的是什么人？”木楼之上，有身影自雾中走出，警惕地看着姜陵等人。 徐南悄悄地看了一旁的姜陵一眼。 他可真没自己语气中那么笃定，毕竟大劫将至，最近春秋大陆已经有太多隐世的强者横空出世了。 大当家自然算是一位。 但面前的这位看起来也不简单，也不知道孰强孰弱。 倘若大当家等人联手都打不过，那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徐南咽了一口口水，正打算解释一番。 然而这个时候，却忽然发现，一旁的姜陵抬起了手，对着大门的方向，便是虚空一点。 砰！ 汹涌的气流像是一头巨象般悍然撞碎了黑风寨的大门。 人们望着这一幕脸色各不相同，或是瞠目结舌，或是兴奋激动，或是脸色剧变，心底升起的却是几乎相同的想法。 黎公不会是想要踏平这座寨子？ 徐南脸色登时就变了，脸色煞白，浑身一震，忍不住骇然看向姜陵。 他这是找死呢，还是真有底气？ 黑风寨里肉眼可见的乱成一片，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会被人打上门来。 毕竟即便强如雨君，在他们强横的实力面前，最后不也不得不选择了退让？ “敌袭！” 沉雄悠扬的号角声在黑风寨上响起。 紧接着，一道道强横无比的气息，顿时像是神剑出鞘了一般，再也不隐藏锋芒，从黑风寨深处拔地而起。 “谁敢犯我平天大王的地盘？！” 男人的声音粗犷厚重，如同一道雷霆般在天空之中炸散，竟是硬生生地撕裂了一部分的云雾。 一道黑色的旋风从中飞掠而出，落地的瞬间，黑雾炸散，里面径直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大当家！二当家！” 徐南等人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跑了上去。 一道道目光忍不住好奇，纷纷抬眼望去那从天而降的身影。 原先，在众人的想象中，黑风寨的寨主，不说凶神恶煞，怎么也得不怒自威，有所威仪才是。 毕竟这样的人，才能在土匪窝里执掌大权，号令上下。 可当众人好奇地目光纷纷投去的时候，顿时被这黑风寨寨主的样貌惊了个瞠目结舌。 “这就是你们黑风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不是，还没我高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一个娃呀！”李苟忍不住捧腹大笑。 众人的脸色也是十分古怪。 原来那所谓的“黑风寨大当家”和“黑风寨二当家”，大的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小的就更夸张了，也就才三四岁？！ 偏偏那个稍大一点的孩子，竟然还用那张稚嫩的笑脸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这就更让众人感到滑稽与好笑了。 “竟然敢如此侮辱本王，真是找死！” 粉雕玉琢的男孩眼中掠过一抹杀意，抬手间，风云变色，天空之上的云层，顿时浮现出了一头巨大的黑影，淡漠无情的瞳眸俯瞰大地。 这种感觉……竟然和那副牌匾上字迹所流转的精神痕迹一模一样！ 看样子，此人还真是黑风寨的大当家，平天大王！ 李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瑟瑟发抖中大喊一声：“先生救我！” 然而出乎众人预料的，平天大王的目标竟然不是李苟，而是姜陵。 “就是你砸坏本王寨子大门的？看本王锤不死你！” 天空之中，巨大的黑影发出一道怒吼，一只裹满了电弧的牛蹄顿时自云层之中探出，对着姜陵便是悍然砸下。 电光照亮了姜陵那张俊秀的脸。 可以看见，他的脸上不仅没有出现丝毫的慌张之色，而且还平静无比，仿佛这么一手足以秒杀绝大多数金丹境强者的攻势，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一般。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姜陵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顿时如同春风般，自地面冲天而起，无声无息地便将平天大王那声势浩荡的一击给化解了。 木楼之上响起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看到这一幕，徐南等人头皮都在发麻。 如此云淡风轻的姿态，简直就是印证了几人之前的猜想。 果然。 平天大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重了下来。 他直直地盯着姜陵，冷声说道：“元婴境的天骄？你又是哪位？” 第520章 好久不见 老子文界历练的天骄颇为苛刻。 对于前十二人来说，必须要提升自己的名望，这样才能令自己修炼恢复的速度变快。 至于其他人，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炼，修为便能逐步恢复，只是上限便是蕴灵境大圆满，唯有在前十二人中选择一人进行依附，才能够突破桎梏，重回种道。 平天大王是很强，连元婴境初期的雨君碰见他都只能铩羽而归。 可姜陵却比他更强，显然唯有进入了元婴境的层次，才能够解释这副局面。 “你连我们黎公都不知道就敢出手，该说不说……怪不得你们是土匪呢！”李苟叫道。 “黎公……” 平天大王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 黑风寨并非是与世隔绝之地，不仅如此，他们还非常热衷于搜寻线索，了解局面。 正因如此，所以平天大王非常清楚“黎公”是什么人物，更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原来你便是那在燕国城，以一首镇国战诗斩杀燕君的家伙……” 平天大王鼻孔中冷哼一声，说道：“不错，诗我看了，你便是那魏国小有名气的‘小诗君’魏凭玉了？我承认你有点诗才，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别怪本大王没提醒你，在我的小弟面前，你那点三脚猫的墨水，以后还是少卖弄点，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的小弟？” 姜陵满脸古怪，挑眉道：“敢问平天大王的小弟是哪位？” 平天大王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以两只鼻孔对着姜陵，斜着眼睥睨姜陵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本王都找不到影……没错，我小弟正是陈国那位疯疯癫癫的七王子，陈平安！” 陈平安？ 黑风寨中的土匪们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从平天大王之口透露，他们一直都是知道对方和二当家还有一位小弟“流落在外”。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弟，竟然会是一个国家的王子。 大当家竟然还认识这么一位皇家贵胄！ 一时之间，一众土匪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等人帮助老大寻到王子后，封侯拜相，逍遥自在的日子，眼睛里都冒星星了。 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那位先前还被他们称之为“大婶”的女人，听到这话后，情不自禁地就看向了前方的姜陵，又看了看那人小鬼大的黑风寨老大，心中诧异不已。 殿下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啊…… 提及这位“小弟”，平天大王好似格外兴奋，一开口就说个没完了：“‘陈平安’这个名字于你而言当然陌生，不过你要知道他便是天星大陆上风骚不已的姜陵的话，那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毕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给他写过两首诗？” 姜陵嘴角的弧度缓缓弯起，微笑道：“倒也没错。” “真是浪费！”平天大王突然骂道。 “大王何出此言？” “一首登府，一首贯州，这么两个作品送给他这个家伙，真是臭马配好鞍，白瞎了！” 姜陵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不知为何，看到姜陵脸上的笑容。 一直站在平天大王身旁的女孩，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黑哥，好像事情不太对……”女孩拽了拽平天大王的衣角，小声提醒道。 “怕什么！”平天大王众目睽睽之下撤回了自己异象，笑道：“这是咱自己人。” 众人没想到平天大王和姜陵打了一招之后，就像是一见如故一般聊了起来，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自己人？”徐南忍不住拔高音调，难以置信地说道：“大当家，他可是把咱们的门都给砸了！” “砸了不就砸了，一个破门而已，咱又不是修不起。”平天大王摆摆手，一脸“瞧你这扣扣搜搜的样”。 徐南等人见状顿时沉默了，心中幽怨无比。 又不是大当家您修，自然说的简单…… 平天大王身影一闪，突兀出现在姜陵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落在了地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样子似乎早已习惯。 “你可知道姜陵那小子的诗是谁教的？”平天大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把手背负在身后，明明比姜陵矮，却依然要仰着头拿鼻孔对着他，故作高深姿态。 众人看见这一幕，啼笑皆非，神情怪异无比。 姜陵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噢？听大王这意思……莫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平天大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不知大王在外的名讳是何？”姜陵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从未听说过姜陵的身边，有大王这么一位人物跟随进入此地呢？” 平天大王脸上表情一僵，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尔不知晓本王的名讳很正常，毕竟姜陵不过是本王随意布置的一枚棋子，用的习惯，那也就用了，用不习惯……哼哼，棋子，不就是任凭人随意拿捏的吗？” 平天大王冷哼两声，看向姜陵，淡笑道：“你说对，小子？” “哦，大王之英武，还真是令我等心悦诚服呢。” 姜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站在不远处的小女孩心中的预感也就越来越强烈。 还未等她说话，姜陵就忽然从怀里掏出了纸笔，“对了，大王不如来指点一下我这首诗？” “你这小子，话还没说上两句呢，就看上了本王的智慧……算了，你且先写。” 姜陵挥手间，一首《石中箭》眨眼完成。 “喂，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不就是我家小子的诗吗？怎么会说这是你的……诗？！” 平天大王本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只手猛拍姜陵的大腿。 可等他看见纸页之上，竟然腾地升起一道“原作宝光”之后，声调陡然拔高了两个八度，两只小眼睛在一瞬间瞪得溜圆，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排排升起。 到了这个地步，即便他之前脑子没转过来，也该明白事情的真相了。 流落在外的小弟…… 风骚不已的姜陵…… 臭马配好鞍…… 随意拿捏的棋子…… 平天大王的脑海里接连升起短短几分钟内，自己吹出去的牛皮。 于是乎，一张小脸瞬间就白了。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二当家要跟自己说“事情不太对了”…… 在这一刻，平天大王用尽毕生的功力，强硬地挤出了一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 “大哥，好久不见。” 姜陵面前的纸页上才气涌动，一把巨大的石弓缓缓成型，照亮了他他那张灿烂无比的笑脸。 “是啊，黑胖，真是好久不见啊……” 第521章 黑与苟第一次争锋 黑风寨举办了一场一年都难得一见的宴会。 好肉美酒，样样管够。 按道理来说这会是一场狂欢，但寨子里的氛围却是格外的诡异。 主厅里，土匪们时不时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偷偷摸摸地看向上方几眼。 即便宴会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众人还是难以置信，更是难以接受上方发生的画面。 “老大，这鸡腿您可千万得尝尝，都是咱山上自己放养的野鸡，手艺也是咱老厨师最擅长的……毕竟做鸡嘛，是个苦力活。” “这猪肉也试试，地地道道的土猪肉！” 主座上，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孩围着一个青年来来回回地转悠。 在看到这一幅画面之前，人们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小的男孩的脸上，竟然也能表现出如此谄媚的神情。 偏偏姜陵好像对此并不感冒。 姜陵瞥了一眼面前堆积如山的菜，冷冷开口：“就没有牛肉吗？”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土匪如遭雷击，浑身一震，竟是不约而同，两眼放光地看向了男孩，像是期待着他爆发一般。 毕竟整个黑风寨，谁不知道大当家的禁忌是“牛”。 在寨子里，别说将牛肉端上餐桌了，就连话语中胆敢有贬低“牛”的意思，都会惨遭无情的制裁。 众人本来还以为寨主会勃然大怒，即便打不过，也会奋起反击。 但出乎预料的是，男孩闻言，啪嗒一声，两脚一软，抱起青年的腿就哭了起来。 “哎哟，本王的命好苦啊，大姐被某人弄丢了也就算了，唯一能够庇护本王的司爹爹还因为去找迷失在了星海。” “如今就剩本王和小蓝蓝两个苦命人了，本王居然还要……” 司鱼和司天游的离去，一直是姜陵感到愧对黑胖的点。 正因如此，姜陵才会将对方带到了长安城。 如今他故意提起此事，无非就是想让姜陵赶快翻篇。 姜陵满脸黑线，夹起一根鸡腿就塞进了黑胖张大的嘴里，“闭上你的狗嘴！” “汪汪！”黑胖开心的吃起了鸡腿。 一众土匪直接仰天倒在了地上。 这时，坐在姜陵膝盖上，软软糯糯的女孩夹起一块青菜往姜陵的嘴边递，示意他张嘴，“大锅，啊……” 姜陵乖乖吃下，“嗯，好吃。” 女孩自然便是姜陵在太虚谷中，捡来的冰灵蝶了。 虽然黑胖的语焉不详，但姜陵也大概猜出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姜陵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无语的想，作为跟随过老子的半圣，竟然也能这么无聊…… 至于黑胖与小蓝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体型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点并不难猜，估计和本体灵魂的年纪有关。 黑胖大概八岁，所以在这个世界过了八年之后，身体便再也没有变化。 冰灵蝶更小，是自己在太虚谷唤醒后带来长安城的，所以才软软糯糯，天真可爱。 此时，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 李苟满脸呆滞地看着男孩不断为姜陵添饭夹菜，捶腿捏肩的动作，仿佛被人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世界观都重塑了。 “原来还能这样……” 李苟连桌上难得一见的美食佳肴都觉得不香了。 他猛然发现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里，除了替先生背背书箱，研墨倒水之外，好像做的也就只有读书写字了。 可即便是这唯一的一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的境界也被这个男孩狠狠碾压…… 李苟坐在椅子上，满脑都是那突然出现的男孩的身影。 为什么先生要叫他“黑胖”？ 为什么之前先生从来没有提及过他？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来就赢得了先生的信任？ 如今的李苟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忐忑与紧张因何而起，但却明白。 如果自己再不做出点什么，恐怕位置就要被这个男孩彻底取代了！ “等着，别以为你境界高就了不起……我才是先生最受宠的书童！谁也别想代替我的位置！” 李苟拳头紧攥，恨恨地盯着黑胖，暗下决心。 ………… 一番的了解之后，姜陵于黑胖也算是初步了解了对方的经历。 或许是为了让黑胖照顾灵魂年龄只有两岁的姜司蓝。 所以两人的血脉是相连，乃是燕国某座村庄一户人家的同胞兄妹。 正如绝大多数修行者，九岁的事后会遇到人生大变一样。 黑胖与姜司蓝也遇到了。 原因显而易见。 起初先是姜司蓝的身体停止了生长，所以父母两人还能当作其生了一种怪病。 可当黑胖在八岁的时候也停止了生长后，村子里顿时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关于两人不详的传言。 在千夫所指，口诛笔伐之下，没过去一年，两人的父母便抵抗不了流言蜚语的压力，双双自杀了。 只留下了黑胖与姜司蓝两人相依为命，随后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土匪…… 在这一段时间里，姜陵几乎去遍了燕国每一个地方，但从未听说过黑胖口中村庄的名字。 他也没有多问。 毕竟在诉说这段往事的时候，两人的音量都控制在了仅彼此可闻。 除此之外，姜陵还从黑胖的信息中，提取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你们这里原本是叫做水柳寨？之前的寨主出身草根，籍籍无名，斩杀了一个老土匪之后突然实力暴涨，最后更是在两年前成为了大当家后失踪？” 姜陵眉头微皱。 两年前这个时间节点非常重要。 对于每一个试炼者来说，都是一个印象深刻的时间。 那是第一位顶尖天骄陨落的年份…… 所以，那人会是谁？ 姜陵忍不住思绪发散，在十二人的名单中推测。 “对了老大，韩肇、孙庭轩那两个小子也在我们寨子，不过一个出去添置物资，一个闭关了，我现在就让他们赶紧来见你。”黑胖说道。 成为了这黑风寨的寨主后。 黑胖就非常积极地在外界搜寻信息，试图找到姜陵。 可惜，在没有作出《虞美人》之前，姜陵的名声一直都是以“疯王子”流传，与黑胖印象中的姜陵截然不同。 所以两人才一直错过。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双方终究还是遇见了。 …… 夜晚。 某间整理好的书房。 姜陵坐下椅子，抬了抬手，这是要写字的意思。 李苟挽起袖子，下意识地就伸手想要为姜陵研墨。 没想到这时候，另一只白净的手竟然更快一步，无比自然地抓起了墨锭。 “你！”李苟看着这捷足先登的平天大王，目欲喷火。 黑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咋还在这里？算了，你去睡觉。” 李苟彻底怒了，张牙舞爪就要上前与其理论。 然而这时，姜陵开口了。 “李苟，你且先去休息。” “啊？我……” 李苟如遭雷击，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姜陵与男孩的声音远远传来，越来越小。 “姜陵，你这是准备写什么呢？哪吒闹海……难道是小说？！” “少说废话，要想看就闭嘴。” “得嘞得嘞！” 李苟黯然神伤，我好像还从未见过先生跟谁用过这副语气说话呢…… 第522章 天下伐楚 紫薇星历二十年夏。 苦苦支撑三年的赵国伴随着国都被楚国赤兔军攻破，国君等强者尽皆被吕焱斩于马下，终于宣告了灭亡。 侵吞了赵国国土后，楚国的势力从极西处的草原一直延绵至中原，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春秋大陆一等一的强国。 国土的面积已然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三分之一。 倘若再给他时间平稳的发展，将这些土地资源尽数整合消化。 毋庸置疑，不出十年，楚国必定会如同天星大陆的秦国一般横扫六合，吕焱也会以压倒性的优势摘下这场试炼的桂冠。 但同样也很显然的。 没有人会给吕焱这份消化的时间。 在赵国国都城大门被凿开，赤兔军长驱直入的次日，便有多方使团联袂而至，气势汹汹的拜见了梁羽。 结果在人们的预料之外，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因为没过多久，这些使者的脑袋就被一排排的悬吊在了城门之上，如同冬天的腊肉一般，死不瞑目的接受日光曝晒。 要知道这些使团当中，可是有秦汉齐周四大强国的使者的。 于是没过多久，四个国家便联名对楚国下达了的战书： 西楚之君，昏庸无道，上不敬神明，下无视百姓，其为罪一。 封暴虐之羽为将，师出无名，四处征战，大掀劫难，其为罪二。 纵容将领，兴起惨绝人道，屠城恶行，至今日未闻降下罪己诏，其为罪三。 …… 战书之上，洋洋洒洒数百字，竟是罗列了楚国数十条罪行。 最后一行字是这样写的： 今楚伐赵，鸠占鹊巢，致使无数生灵流离失所，国破家亡，罪孽早已罄竹难书。 然上苍有好生之德，楚若愿将羽交出，平天下怒火，吾等亦不愿兴诸国大战……倘若尔执迷不悟，战书下达十五日内，必定刀剑相对！ ………… 吕焱的暴行，可谓是正好给了四个国家一个完美无比的借口，能够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地对楚国的气势进行迎头痛击。 只是哪怕事情的导火索，真的是因为使团的灭绝吗？ 吕焱就真的是一位独断专行，暴虐粗鄙的莽夫？ 还真不一定。 倘若真的想要掀战，能用的借口简直就不用太多。 大的譬如我梦见了神灵对我下旨，小的譬如我们国家在你们的地盘丢了一位士兵…… 或许吕焱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干脆利落地送出了借口，这也很符合他单刀直入，从不拐弯抹角的性格特点。 这场战书楚国的回答是显而易见的。 先不提从赵国传书回楚国，再传回赵国的时间，十五天内很难给予。 就先说这封信既然落入了吕焱的手中，哪里还会有传回去的道理。 在战书颁布的第三天，楚国对着齐、周两国便发起了进攻。 此战由吕焱亲自带兵，仅仅用了一个月的功夫，便直接侵吞了两国将近三百余里地盘，又将几座富饶的城市把控在了手中。 该战一经爆出，顿时引发全天下的哗然与轰动。 没有人想到，如今的楚国，竟然已经能够做到兵分两路，同时对两个强国发起进攻，并且同时告捷。 但这一次进攻之所以胜利，绝大多数的原因都可以归结在“奇袭”之上。 “奇”终究是“奇”，这样的机会是不多的。 不出所料的，很快四国联军的铁蹄便悍然出动。 因为秦汉两国位于大陆东部，齐周两国位于北部，所以楚国不得不分出了两个战场。 可以得知的是，如今北部战场领军的是吕焱本人，正因如此才能屡战屡胜，捷报不断。 人们本以为楚国的东部战场，会是四大强国的机会之窗。 毕竟没有吕焱的阻拦，只要秦汉两国精诚合作，凿开这面窗户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一旦东部战场获胜，便能够取得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夹击吕焱，令其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但没想到的是，楚国东部战场的领军人物似乎同样不弱。 虽然面对的敌手是有着“算无遗策”之称的诸葛弘毅。 可节节败退的楚军依然能够保持着一定的节奏，确保在拖住秦汉两国的前提下，极尽可能的为北部战场争取拿下的时间。 这样的人物是不多的。 哪怕楚军的核心核心圈向来是铁桶一片，也被诸葛弘毅用数枚埋在里面的棋子为代价撕开了一角，得知了真相。 “李纯妃啊李纯妃……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孙璋听着前线送来的情报，冷笑数声后，赫然从椅子上站起。 “传下去告诉丞相，本宫要亲自出手击垮她！” ………… 这场战争自开始到现在，无声无息间从夏季来到了秋季。 可直到现在，东部战场还依然处于胶着的状态。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种情况还会继续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候。 秦国国度之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 “少年军神”要出手了。 此消息一出，秦国前线的战场顿时欢欣雀跃一片。 他们太清楚孙璋在用兵一道上的天赋了。 寥寥数月，便能从崇州打到皇城，那时的他可还没暴露自身元婴境的修为。 仰仗的，可一直都是自己用兵如神的智慧！ 作为跟随过他的手下，崇拜他。 作为两军对垒时的敌人，害怕他。 然而如今他再度领军，秦军之内再也没有人需要敌对他，所有的情绪顿时转化成了狂热的安心，就像是是在众将士的心头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就引爆了人们的士气。 果然，当孙璋抵达前线，一条条军令接连从营帐中飞出，一个个浑水摸鱼，庸庸碌碌的无用之将接连头颅落地之后。 很快，就连最底层，最普通的兵士都感受到了军中氛围的改变。 秦军仿佛真的成为了一支雄师，短短半月，取得的战果是之前三个月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而反观汉军……在楚国没有崛起之前，事实上汉国才是五大强国中隐隐之首。 但伴随着楚国的崛起，秦国诸葛弘毅，白晁的横空出世。 就算原本的光辉颇为明亮，如今也被争夺瓜分而去。 从东部战场上各自取得的战绩便可以看出，汉国的国力至少倒退了两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东部战场不到年末就会在孙璋引领下，提前结束的时候。 变数又出现了。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融进了无边无际的夜，悄无声息地就潜入到了秦国的军队当中…… 第523章 月明星稀杀人夜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月明星稀，天气适宜。 营帐内，孙璋与几位身负要职的将领围着一块沙盘讨论着当今战场之变化。 将领们大多都各执一词，孙璋则是长久地保持着沉默，一只手扶着下巴，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插满了各类彩旗的沙盘。 不同颜色的棋子，自然代表着不同势力的军队。 当今天下局势，哪怕问一个黄口小儿，恐怕都知道是楚国气势最盛，所以最鲜艳的血红便代表了他们的势力，肉眼可见地插满了大陆西部。 在灭掉韩河两国之前，楚国用了将近十年的功夫，先行暗自解决了草原这份后顾之忧，这才有底气剑指中原，掀起大劫。 孙璋听了这些将领的讨论已久，只觉得他们迟迟说不到战局的痛点，导致自己连一点灵感都没有，反而滋生烦躁。 这时，营帐外突然走进了一人。 那是一位捧着密函，低眉顺眼的兵士。 孙璋看了他一眼，便下意识的想要重新回归面前的沙盘。 然而。 经验丰富的孙璋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此人掀开帘子的时候，外边的世界这般安静，连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孙璋猛然抬头望向他，根本就来不及细想，断然厉喝道：“杀了他！” 几名将领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身体一步跨出，挡在孙璋面前的时候，一只手已然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那名兵士忽然弯下了腰。 然而这并不是行礼，而是两膝弯曲，身体即将如炮弹般暴射而出的前兆！ 果然。 砰！ 兵士一脚踩在地面上，大地龟裂崩碎，身体激射而出的同时，手掌翻转，一口潋滟如秋水般的宝剑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直指身形暴退的孙璋！ 这竟然是一场针对孙璋的刺杀！ 可春秋大陆，谁人不知道大秦太子威猛无双，三年前便能斩杀元婴境后期的秦兴公？！ 到底是谁有这胆子与实力，竟然敢刺杀这么一位强者？！ 营帐内所有的火焰，在刺客出手的一瞬间摇曳挣扎，转而熄灭。 数位将领脸色大变，可如此短短时间，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如此深奥复杂的问题。 于是他们当即便想要抽出腰间的武器。 只是……还来得及吗？ 砰砰砰！ 一团团血雾在营帐中炸开。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们连武器还没来得及展示，坚硬无比的铠甲就已经破碎成了一块块碎片。 密密麻麻的碎片如同枪林弹雨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将营帐戳出一块又一块的破洞，露出死寂一片的夜。 看到这么多位手下死在自己的面前，即便是孙璋，眼中也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了极度强烈的痛苦与愤怒之色。 在场的几位将领当中，有一位乃是孙璋在崇州的时候，就跟随在身边的副手。 那人表面上只有金丹境大圆满，可孙璋无比清楚，在自己的点拨之下，他早已在暗中凝结了元婴，乃是自己身边的一张不大不小的底牌。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元婴境的强者，在对方的面前，竟然连拔剑都做不到，不声不响地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连元婴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自然无法借尸还魂！ 而通过这一点，孙璋也在一瞬间中分析出了许多的事情。 显然，能够对这么一位元婴境级别的强者，做到如此干脆利落的刺杀，实力定然远超同阶。 因此，出手的绝对不是春秋大陆本土的强者。 而是某位天骄……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厚积薄发的刺杀。 之前的胜利看似轻松，但实际上，却定然少不了对方有意让自己放松警惕的想法。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一场刺杀铺路！ “你是谁？！”孙璋冲冠暴怒，睚眦欲裂。 朝夕共处的将领竟然眼睁睁地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份冲击力……即便他知道这些人是“假的”，但也依然控制不住身体内油然而生的怒火。 刺客自然没有理会他。 事实上，即便因为几名将领以生命为代价的阻拦，迟缓了他的攻势。 这一剑也依然没有结束呢。 刺客的脸上蒙着一层黑布，裸露在外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如同两盏平静的灯般，摇曳闪烁着无情的火。 这道眼神孙璋注定铭记一生。 因为接下来他便伤在了对方的剑下。 数位将领之死为孙璋争取到了一刹那的时间。 虽然很短，但已经足够反应。 孙璋怒目圆睁，背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株虚虚幻幻，枝繁叶茂的大树。 可以明显的看见，上面两颗道果已经完全解开了封印，哪怕是象征着种道境大圆满的道果，也解开了半数的符文！ 道树虚相！ 一颗神通道果在刹那间亮起了光辉。 紧接着，孙璋的体内便升起了一个恢弘浩荡的气势。 他整个人都仿佛化作成了一座严防死守的城池，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不到一丝的破绽。 神通道果。 固若金汤！ 孙璋竟然凝练了这么一颗防守型的神通，用在此刻无疑是恰如其分！ 在孙璋神通道果激发的那一刹那，刺客的剑就到了。 孙璋凭借着这颗罕有的，连肉身都能增强的神通道果，毫不犹豫地便是一拳轰去。 剑尖与拳头对撞，刹那间迸发起了一道道明亮璀璨的剑光。 一抹血箭自孙璋的拳头上激射而出。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便从手中感觉到了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陡然升起。 一道巨大狰狞的豁口从他的手掌一路蔓延到了小臂。 难以置信，在“固若金汤”状态下的孙璋，竟然会在对方的一剑之下受到如此重创！ “这是什么神通？”孙璋强忍痛苦，声音沙哑，双目猩红地看向了对方。 砰！ 此片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旋即，营帐外的宁静便破碎了。 风声，火声，脚步声，叫杀声……声声不断，接连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显然，具有隔绝一地效果的镇纸文宝被人击碎了。 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刺杀。 只是果然啊……前十二名的天骄，并不是这么好杀的。 刺客深深地看了孙璋一眼，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想法。 仅仅只是一个转身，便彻底消散在了黑夜里。 一名名护卫急匆匆地冲进营帐，当他们看见满地的狼藉，不知所踪的几位将领，以及狼狈受伤的孙璋之后，脸色顿时大变。 第524章 陨星 陨星楼出手了。 而且还延续了他们一贯的传统。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势如雷霆般的一击。 在如此关键的节点猛然发起进攻，即便是用膝盖想，都可以猜出，他们即便不是隶属于吕焱的机构，双方之间也绝对是合作的关系。 这条信息，聪明如诸葛弘毅，自然早就从秦牧生之死判定而出。 只是这世间向来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即便孙璋和诸葛弘毅都知道这一件事，并且也确实做了相应的部署，也依然没有成功阻止，陨星楼培养出来的刺客夜袭军营的事情发生。 根据事后统计，在那一天晚上，秦军当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军官死伤超过一百之数，其中有将近七十人当即殒命在了现场。 其中，最为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是主帅孙璋的受伤。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连孙璋都伤于对方的剑下！ 虽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诸多外在条件推动之下，形成的一场千载难逢的刺杀。 可孙璋是谁？ 在一众秦国兵士的眼里，他可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之所以只是“近乎”，当然是因为楚国有一位实力同样强大，至今为止从未碰见过敌手的吕焱风头正盛，威名震世。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强者，居然伤在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刺客手下。 此事一经传出，顿时引得本就人心惶惶的秦军更加不安了。 上下浮动的军心，毫无疑问大大地影响了军队的士气以及原来计划中将要实施的行动。 …… 营帐里，孙璋一只手缠着绷带，一只手则是捏着自遥远秦都，加急传来的密函。 “陨星楼专做刺杀之事，成功率一向居高不低。” “据我统计，进入春秋大陆的三百名天骄中，至少有一百人死在了他们的手中。而还有一部分的存在，直到如今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排除被他们吸纳了的可能。” 写字的人正是诸葛弘毅。 看完之后，孙璋的脸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抬起，于是一抹火光顿时在营帐中亮了起来，眨眼便将纸条吞噬干净。 从这么一段信息中可以得知。 如今的陨星楼，已然成为了一台成熟的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而前天对孙璋出手的，虽然看不到脸，但根据表现与气质，与之前诸葛弘毅所得的“茅星沉”的画像截然不同。 毕竟茅星沉杀秦牧生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容貌的想法。 从此便可以看出他对自己实力抱有绝对的自信，性格也属于无法无天，乖张阴狠的类型。 而前天那人。 给孙璋的感觉，却更像是一把冷酷无情，无坚不摧的刀。 他没有答复自己的问题，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极度的谨慎。 即便他已经知道自己猜出，他动用的乃是类似于“避实就虚”，具有破防效果的神通道果，也不愿直接承认。 这样的人，无疑是比茅星沉更像是“陨星楼”中的刺客。 从某些方面来讲，也更加的危险。 “陨星楼，陨星……” 孙璋微微抬头，半张脸融进了黑暗里，看不清情绪，看不出喜怒。 ………… 大陆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 没过半个月，所有便都知道了秦国的太子，不败的信仰“少年军神”险些丧命于军营当中。 此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将老百姓本就恐慌的情绪直接推向了顶峰。 楚国竟然还在暗中培养了如此强大的杀手组织。 毫无疑问，如果各国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解决将领有可能被对方直接刺杀的办法，那么这场战争的主导权，显而易见的，就又将归落于楚国之手。 此时此刻，即便再不想承认，再不愿接受。 世人也开始逐渐意识到，楚国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天星大陆名副其实的“霸主”。 而这其中绝大多数的功劳。 竟然都可以算在一位人物的横空出世当中…… 梁羽。 梁羽！ 这个名字就好像真正地成为了天上高悬的太阳，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如日中天。 关于梁羽的故事出了一本又一本，流传在大陆民间。 书中关于他的形象异常的统一，无一不是青面獠牙，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在这些话本中熏陶长大的孩子，几乎一听到“梁羽”的名字，就会吓得连脚都站不住。 即便有一两个强撑面子，在小伙伴面前大骂梁羽的，也会在被父母听到后，脸色一变，拖入家中便是一顿暴揍。 梁羽之名，可止婴孩半夜啼哭。 不知从什么时候，这句话就在老百姓的口中流传了起来。 夜逐渐深了。 秋天的晚上总是会吹起凉飕飕的风。 因此门窗大开，南北通透的阁楼之上冷得好像凛冬已至。 清瘦孤高的男人坐在一张竹椅，任凭皎洁的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地摇晃着一盏酒杯。 男人穿着一袭华丽妖艳的黑色羽衣，狭长幽深的丹凤眸古井无波，平静地注视着天上的云朵飘动，遮掩月亮。 显然，此人便是上次亲手斩杀秦牧生的神秘强者。 茅星沉。 “回来了？”茅星沉忽然开口说道，嘴角总是挂着一抹似有似无，轻蔑一切的笑。 话音落下的瞬间。 茅星沉身后的影子中顿时走出了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 男人身穿一袭黑衣，全身上下唯有那一双眼睛裸露在外，平静漠然，锋锐如刀。 如果孙璋在场的话，定然能够一眼认出，此人便是那天夜里刺杀自己的刺客。 “嗯。”男人的回答如他战斗的方式一般，干脆利落，简洁明了。 “如今知道差距了？能够在号称‘诸雄并起，天骄辈出’的天星大陆这一代天骄中排名前十二的，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茅星沉得意洋洋地晃悠着手中的酒杯，笑道：“若你单枪匹马就把孙璋干趴下了，那我当初叫上吕焱他们的行动不就显得很呆？” 男人淡淡地瞥了茅星沉一眼，转身一步踏出，身影消失的同时，只留下了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在阁楼内回荡。 “这次只是试验，下一次，我必然能够亲手杀了……沈无极！” 清冷的阁楼又恢复了死寂。 天上的月亮从云层中探出一角。 茅星沉此时的心情似乎极好，靠在椅背上，舒舒坦坦地勾起了像猫儿一样的笑容。 “沈无极呀……那小子可不是这么容易杀的。” 第525章 黑胖撰书 五国混战，或者说四国联合起来群殴一个楚国。 这件事要放在十年前，别说是楚国了，恐怕就连任何一个强国都无法支撑超过一个月。 即便是国力最为强盛的汉国也是如此。 但或许这就是捉摸不定的命运。 你永远无法预测明天到来的是意外还是惊喜。 如果在之前的时候，所谓“大劫”，只有被楚国攻打的国家才有所体会。 那么现在，伴随着四大强国悍然加入战场，全天下的民众都感知到了大劫的到来。 那则在二十年前流传的预言成真了。 现如今，但凡是稍微贫困落后点的村子，里面男丁但凡成年了，只要有手有脚，都会被军队强行征收，充入兵营。 吸纳了诸多个国家的楚国，现如今无疑是全天下兵力最为雄厚的。 说是百万雄师，当真是一点也没错。 然而。 任凭外界战火纷飞，打得你死我活。 在暂且没能进入大人物视野的诸雄国的地界内，却是有一支被选择性忽略的队伍，仍然坚挺地执行着一项庄严的任务。 ——传道。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姜陵合上书本，面前的空地上，数百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震，紧接着便从课堂上苏醒了过来，纷纷露出不舍之色。 明明黎公已经从早上讲到了日暮，众人连吃饭都在这里进行，连如厕都火急火燎，为什么我们还觉得不够呢？ 坐在最前方，头发斑白的老人脸色肃穆地站起，对着姜陵深深鞠躬。 “谢黎公授业。” 人们见状，猛然惊醒，纷纷起身效仿。 “谢黎公授业。” “谢黎公授业。” 姜陵微笑回礼，提醒说道：“一会别忘了叫你们家里人一起出来吃饭。” 一众蒙童发出欢欣雀跃的声音，纷纷起身往家里跑。 经过长时间的传道，姜陵等人已然发现。 相比于物价飙涨，购买力持续下跌的货币。 寻常的百姓需要的显然还是实用的，能够充饥的食物。 于是众人在来到一处传道的时候，开始之前都会承诺将会负责学生一家的吃食，其中成绩表现好的，还会多给一点能够保存，腌制好的肉干。 这对于战乱中的老百姓来说，显然无异于黄金的存在。 而姜陵等人作为修行者，猎杀几头寻常百姓想也不敢想的动物，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姜陵转身，正打算叮嘱黑胖赶紧去帮忙炒两个菜，却发现对方的手中竟然捧着一本书，稚嫩的小脸满脸严肃，正用两根手指夹着笔，笔墨横飞地记录着什么…… 这样的握笔方式自然是奇怪的。 姜陵曾试图教导黑胖，但却被对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我的真身只有两根手指，我得提前习惯！” 不得不承认。 这个理由怼得姜陵哑口无言。 姜陵凑上前看了一眼，心中格外讶异。 因为那上面记录的，竟然都是自己上课时所说过的话。 “你在干什么？”姜陵的突然开口，似乎打断了黑胖的思考。 “啊！” 黑胖大叫一声，幽怨地看了姜陵一眼，竟是没有理他，直到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添了上去，才合起了手中的书本。 很难想象，一头牛的字体竟然继承了司鱼的风采，清秀飘逸，不拘一格。 每一次的落笔之处都令人出乎预料，偏偏成字的时候又独树一帜…… 但比起黑胖自创的“吞天体”。 显然还是封皮上面的字更惊天动地。 那上面仅仅写了两个字——《黎子》。 黑胖注意到了姜陵变化的眼神，自鸣得意地说：“怎么样？孔圣有《论语》，亚圣有《孟子》、《荀子》……” “如今你在这修仙世界逆流而上，广收弟子，弘扬文道，那我也为你写一本《黎子》，等你将来封圣作祖的时候，本黑王也算是一位大弟子了！” 姜陵被黑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韩肇、孙庭轩两人这一世是邻村伙伴，很早的时候便完成了相认，容貌虽有变化，气质却与上一世没有两样。 他们是最清楚这短短的两个字之中所代表的含义，于是听闻这话，当即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要开口反对。 毕竟虽然姜陵在这个世界的实力，或许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流”。 但说到底，本体还只是一个种道境的读书人。 贸然称“子”，很有可能会引得外界亚圣世家的后人心生不满，从而针对。 没想到这话竟然被顾烨沅等人听了进去，一个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顾烨沅惊喜不已：“没错……没错！先生，实不相瞒，其实学生一直认为‘公’之一字，早已不足以形容先生之功绩与才华，如今平天撰写《黎子》，学生才恍然大悟。” “先生，以您开辟文道，广传天下之行为，早已可称之为‘黎子’！” 堇色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却斩钉截铁地说：“世间一切尊贵与美好，皆配得上殿下。” “见过黎子！” “见过黎子！” “见过黎子！” …… 人们兴奋而又激动，纷纷弯下身子，以学生身份对着姜陵行礼。 看到这一幕，韩肇与孙庭轩两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倒是我们两个草木皆兵，忘了这亚圣文界结束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会遗忘了里面的经历，怕是带不出去这份称呼……”韩肇无奈地笑了笑。 孙庭轩则还是那副外粗内细的样子，大大咧咧地笑道：“带出去又如何？大人物不拘小节，小人物还是乖乖地对着姜陵的鞋底吐嫉妒的口水。” 很快黑胖手中的原作就被众人哄抢而去，争相品鉴起了上面的内容。 “我记得有一句话，平天你快添上去！” 在场的人中，除了姜陵，黑胖不允许任何叫他跟“黑”有关的称呼，所以人们称他为“平天”。 “我这也有一句，‘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你们忘了先生每天早上都要说的话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热情高涨地讨论着《黎子》中的内容。 大多都是姜陵在课堂上一不小心，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的语句。 ……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 李苟坐在自己前些天，好不容易从黑胖手中夺来的“研墨”的位子，瞠目结舌，满脸呆滞地看着被人群包围的黑胖。 还没好好体验“第一次胜利”的快感，他就先一步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黑胖会放弃这里了…… “可恶，平天，敢与我争抢先生的宠爱，将是你毕生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第526章 骆怀毅 陈国，北凉城。 这里是陈国最北边的城市，也是最重要的一处军部要塞。 在陈国之中，一直有这么一句话流传。 北凉不破，陈国不倒。 可想而知，这么一座城池对于陈国有多么重要，一向都是由陈国朝廷之中，最值得信任的骆家驻守。 说起骆家，那也算是满门忠烈了。 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陈国的北方曾爆发过一次极其严重的战乱，三个诸雄国趁着前任镇北大将军病倒的时候联合挥剑南下，趁机作乱。 当时的北凉城失去了大将军，就等于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一片混乱，不成正规。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镇北大将军的嫡长子临危受命，当仁不让，快刀斩乱麻的接替了父亲的所有职责，方才撑到了皇城援兵抵达的时候。 此战之中，骆家千金骆怀曼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仅亲身从北凉城远赴皇城求援，而且还带来了当时实力强大，尚未继位的陈宁公，方才扭转战局。 事后，骆怀曼还与陈宁公日久生情，喜结连理。 可惜，虽然听闻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可却没能一起走到最后。 两人大婚后没几年，骆怀曼诞下了一位王子之后，便撒手人寰，离开了人间。 在百姓的心中，前王后才是最适合陈宁公的贤内助，当今的萧王后虽然也好，但无论是出身、才情还是其他，都稍逊前王后半筹。 只是这些年，却是有一种风格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流言，在民间流传了起来。 前王后唯一的孩子，一直有着“疯王子”之称的陈平安，原来一直都没有疯，只是被陈宁公囚禁了起来。 直到前些年修炼有成，方才从皇宫之中逃出。 不得不说，该消息一出，顿时在朝廷上下，民间之中引发了一阵轰动。 毕竟一旦是确定是真的，定然会成为一桩名副其实的皇室丑闻。 不过此事虽然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就被皇室以铁腕手段镇压。 再加上几年时光流逝，人们早已逐渐淡忘了此事，唯有在偶尔猛然想起的时候，才会长吁短叹几句。 现如今，北凉城的百姓更加喜欢谈论的，还是城中突然出现的那位“黎子”。 “去听了吗去听了吗？黎子昨天的讲学。” “早就听闻燕国有一颗紫微星横空出世，承接了逝去的‘仁生’孟丰恺的一部分思想，开放文道，面向天下……如此人物，在下怎么可能错过！” “我就知道莫兄必然不肯放过，听后效果如何？” “太神了！在下忍不住要引用黎子那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来形容，当真犹如醍醐灌顶！不过一天的功夫，我便仿佛看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在向我展开。” “为兄也是这样想的，可惜我已经凝结金丹，在仙道之上走得太远，难以回头，难以分心……不过若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定然会选择文道！” “是啊，纸上谈兵，出口成章，一文安天命，一字定乾坤，这是何等恣意，何等洒脱！” ………… 人们在道路上议论纷纷，毫不顾忌别人会听到自己所说的话。 因为在这几天，几乎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议论相关的话题。 没有人注意到，在道路的角落，有一位身材昂藏，皮肤黝黑的男人戴着一顶斗笠，静静地听了一会后，便转过了身，走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如果此时有兵士恰好看到他的长相，定然会被吓一大跳。 因为他便是目前驻守在北凉城的最高长官，镇北大将军骆怀毅。 堂堂一位大将军，竟然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位平平无奇的男人，行走在街道之上。 若说他没有别有用意，那才是自欺欺人。 “我倒要听听，这黎子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骆怀毅心中暗想。 前几天他刚听闻那声名显赫的黎子进城的消息的时候，比起他那开天辟地般的“文道”。 骆怀毅心中更多的，还是凝重与警惕。 毕竟在传说之中，这位黎子可是拥有斩杀燕君那种元婴境后期强者的实力。 他要是在北凉城中闹起事来，自己这元婴境中期的修为可一点也不够看。 骆怀毅在这种走钢丝般心惊胆战的情绪中生活了好几天，方才慢慢放下了心。 至少表面上，这位黎子和他传说中的形象相差无疑。 即便来到了北凉城，他也没有仗着自己实力强大，要求自己拜见。 反而自顾自地带着一帮学生在城南贫民区划出了一片空地，布施善粥，开建讲学。 骆怀毅本来是想眼不见心不烦，不管不理即可。 反正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这位黎子最多一个星期便会离开再次走向征程，顶多会留下几位学生继续为他传道。 可没想到的是。 这才几天的功夫啊？ 整个北凉城就好像彻底被这位黎子给俘获了心神一般，上上下下。 不只是骆怀毅身边的仆人，妻妾，儿女在议论他。 就连他去军营中巡查的时候，身旁的下属也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听了黎子的课，而且还是一副荣幸之极，“您快来羡慕羡慕我”的样子。 这可就挑起了骆怀毅的好奇了。 短短三天，骆怀毅心中的好奇之火就像是一发不可收拾一般，直接将其燃烧。 所以才出现了镇北大将军，伪装出现在城南街道的画面。 骆怀毅脚步看似虚浮，实际上却是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四面八方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听出，大家都是在前往一个方向。 而当骆怀毅穿过面前的巷子，面前视野豁然开朗之后，愕然发现，面前的空地，竟是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放眼扫去，恐怕最少也有数千个百姓聚集在这里。 其中，大人与小孩之间的位置泾渭分明。 最前面的蒲团，乃是只有未成年的孩子才能够享用的待遇。 其余大人，哪怕才刚成年一天的，也必须老老实实地坐在空地之上。 不过考虑到老百姓的体质不同，虽然酷暑早过，这里依然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棚子，以免人们会被阳光所灼伤生病。 有人抬眼望向中央的矮台，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惊愕之色，脱口而出低声道： “虽然早就听说黎子乃是紫微星中的一员，理当年轻无比，可这亲眼一看，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声‘年轻’啊……” 事实上。 不只是他。 任何一个只听说姜陵名声，而从未见过他本人的，都会在看到他真人的时候，感到深深的难以置信。 相信这个问题，也同样会出现在譬如吕焱、孙璋等人的身上。 矮台上的少年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双眼睛如琉璃般透彻，气质超然却又不给人疏离清冷的感觉。无论男女，恐怕绝大多数都难以对着这么一张脸心生敌意。 就连姜陵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世投了一个好胎，风华绝代的前王后给了他一份外挂般的容貌。 可骆怀毅看到的时候，却是浑身一震，仿佛看到了某一位故人，连手脚都颤抖了起来。 “小妹……” 第527章 妖神 骆怀毅呆呆地站在原地，失神的看着矮台上的那位少年。 两人的眉眼太像了，像到骆怀毅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的人群就是一条时空长河，而自己就正隔着时间与空间，望着自己熟悉的小妹。 “这位大叔，快坐下来，先生要开讲了。” 忽然，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孩走到了骆怀毅的面前，提醒了他一句。 骆怀毅猛然惊醒，连声抱歉后，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矮台上，姜陵缓缓打开了面前的书本，下面的人顿时如同潮水般，纷纷端正起了坐姿，连一点杂声都听不到了。 一道道视线，尽皆聚精会神地望向了矮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文道与仙道，虽然路不同，但走的过程却是异曲同工，讲究个人的修行。” “三之境作为文道之始，名字取之孔子‘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如果想要踏入这个阶段，需要以体内蕴养的才气为材料，铸造一座‘文宫’作为自己的力量源泉……” 姜陵声音叮叮咚咚，如同一面弹奏的古筝，悦耳动听，舒缓平静。 轻轻松松，就像是一条小溪般流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其中显然是动用了某种手段的，所以才能即便相隔数百米，声音也能传到最后一排， 起初，骆怀毅还死死地盯着姜陵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到更多相似的地方。 然而，伴随着姜陵的话循循递进，渐入佳境。 不知不觉中，骆怀毅就沉浸在了姜陵的讲学中，甚至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了其中的修炼之道…… 等等！ 修炼之道？！ 骆怀毅在一瞬间中猛然惊醒，骇然望向了矮台上的姜陵，眼神复杂至极。 一直听闻黎子是在进行传授文道的征程，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这位传说中的“黎子”，竟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向所有的听讲者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地教导着“何为文道”。 有些人或许还会暗自猜测，姜陵应该藏了一些私。 可骆怀毅是谁？ 他本身就是一位元婴境中期的修行者，姜陵有没有藏私，他太清楚不过了。 虽然他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但从姜陵刚刚所说的寥寥数语中，他已然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这条新路修炼的可能。 哪怕是自己，日积月累的读书之下，说不定也能修炼出所谓的“才气”，成为一名脑海中铸造了“文宫”的读书人！ 只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样做于他而言，能够得到什么？ 骆怀毅心中一片茫然，甚至不用试问自己倘若拥有了文道会不会大公无私的公之于众。 就他这一身的本领的根本——骆家祖传的修炼功法，他都视若禁脔。 胆敢觊觎伸手者一向都是挫骨扬灰，绝不留情。 他想不明白姜陵这样做的目的。 但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愤怒之火，以及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骆怀毅是因为投了一个好胎，从小就习武修道，所以才取得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其中受过多少苦就不多说了。 凭什么这些细皮嫩肉，舞文弄墨的小白脸读几本书就能取得自己的实力与地位？ 这文道简直就是破坏平衡的邪道，应当立刻制止，斩草除根！ 骆怀毅猛地抬头望向矮台上的姜陵，只是还未等他眼中生出杀意，就陡然清醒了过来。 对了，他可是实力最少有元婴境后期的紫微星…… 哪里是我能够处理的…… 骆怀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姜陵这么不受大国待见，偏偏能够自由自在地穿梭在诸雄国间进行传道。 里面的原因，恐怕九成九都要归结于，姜陵这一身已然跨入“世间一流”行列的实力。 姜陵传授如何构筑“文宫”的时间并不长，毕竟对于前几次听讲的北凉城百姓来说，即便天赋再好，积攒的底蕴再深厚，也得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所以很快姜陵就讲起了其他的内容。 据他所称，名唤“四书”。 骆怀毅深吸一口气，收敛震荡不安的心神，将杂念摒除脑外，再次仔细聆听起了姜陵的课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这是《大学》的开篇。 可以算是儒家读书人千百年来，最为尊崇的一道信条，影响之大，直接延绵到了后世当中。 在课堂上，老师往往会以浓缩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概括精髓。 姜陵在讲授的时候，则是会有选择性的以一些有趣的穿插其中，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有时是神话故事，有时是成语典故……这些都是为了让年纪小和基础差一点的听讲者学得更加明白，透彻。 骆怀毅听得连连点头，然而心底的情绪却是格外冷静，暗自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理想中的治国大道，可惜，成也‘理想’，败也‘理想’。这条路脱离了实际，根本不可能成功。” 随后姜陵又引用了墨家中的“兼爱非攻”的思想，公然指责楚国梁羽掀起不义之战，为了满足自身的野心，甚至不惜以百万百姓的性命，就为铺就自己的成神之路。 这句话一出，骆怀毅的脸色大变。 “原来梁羽之所以掀起大劫，原来是为了突破元婴的桎梏，成就化神！” 这可是一个惊天动地的事情。 毕竟千百年来，春秋大陆才华横溢之辈何止一千？ 事实上，类似于姜陵他们这般，二十左右就达到元婴的，虽然少，但并非是没有！ 可能够成就化神的，从古至今，不也就一掌之数？ 其中最为出名的，正是前一段时间，在燕国城内掀起腥风血雨的。 ——妖神！ 传言它百年前突破化神境的时候，全天下的人族强者皆来阻拦。 然而，仍旧抵挡不了惊才绝艳的它一掌劈开虚空，杀死了绝大多数的强者后飞升仙界，留下的凶名与传说直到今天的春秋大陆也仍有耳闻。 事实上，春秋大陆如今的顶尖强者之所以会这么少，有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陨落在了那一场战斗之中。 “难道这才过去百年，大陆就要重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一战的历史了吗？” 骆怀毅脸色变化不定，一方面是觉得梁羽的天赋实在妖孽，这才二十岁，就已经摸到了那层门槛。 二来，是觉得如此重大的消息，这黎子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了出来，难道就真的不怕梁羽派人来杀他？ 周围的百姓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句话中所蕴含的惊人信息量，只认为姜陵站在了正义的一方，承担起了作为“圣贤”的责任，不惧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敢于斥责其行为之不端。 于是雷鸣般的鼓掌声响彻空地，人们纷纷涨红着脸对姜陵表示赞同。 第528章 危在旦夕 在世人原本看来，姜陵被秦汉抵制，即便心胸开阔，即便对楚国梁羽行径厌恶痛恨，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点公然恶他。 但没想到，姜陵好像根本就没有顾虑的样子，直截了当的对梁羽进行了痛斥。 顺理成章的，姜陵借着民众的激愤，堂而皇之的宣传了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以非常坚定的态度，肯定了百姓在国家的地位。 此时的百姓情绪虽然高涨，但却并不敢在这一点上出言附和。 说到底，还是强权之下，百姓连“说话”的权利都不敢使用。 因为这一观点的原因，姜陵不知被冠上了多少顶“礼崩乐坏”，“藐视君权”的帽子。 讲学戛然而止。 不只是骆怀毅，身旁无数的民众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愤懑之色，怎么这就结束了？明明还没讲完！ 可一抬头，才发现原来早已日暮。 搭建起来的棚子以及彻底沉浸其中的心神，以至于让他们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人们依依不舍地对着姜陵行了一礼，骆怀毅也在其中。 直到站起准备离开，骆怀毅的脑海中也仍然盘旋着姜陵在课堂上吐露出的字句与思想。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可以说每一句，都足以令骆怀毅苦苦思索，深得其味。 骆怀毅的脑海中甚至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种念头…… 修什么仙道啊？既然文道同样也能直通四象，媲美化神，那自己不如修炼文道算了，这里面所蕴含的大知识太令人迷醉了…… 下一秒，骆怀毅便猛然惊醒。 “毒……文道此乃大毒！” 骆怀毅忍不住脱口而出，惊怒交加。 不过只是听了一堂课而已，自己的心里竟然就生出了放弃仙道的想法。 这不是毒，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毒？！ “先生何出此言？” 一道春风和煦的声音突然在骆怀毅的耳边响起。 骆怀毅猛然抬头，顿时看到了那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姜陵站在矮台之上，微笑着看着他。 在人家的地盘，说人家的学说是“毒”。 这下，即便骆怀毅自忖实力，再不济也能逃跑，也要珍惜家人性命。 于是骆怀毅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说道：“黎先生莫怪，只是在下想到了一些陈国之事，所以才情不自禁，说错了话。” 姜陵微微一笑：“骆将军于年龄，是我先，于辈分，是我长，为何自称‘在下’？” 骆怀毅听闻这话，衣服下的汗毛都炸立了，惊魂未定地看着姜陵。 我明明用上了父亲遗留下来的敛息法宝，为什么他还是能够看穿我的身份？ 骆怀毅的一切心理活动，好像都被姜陵看穿了。 “讲学之时，骆先生曾有一瞬对我起了杀心，杀意可就不是寻常法宝能够遮掩的了。”姜陵笑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话一出，骆怀毅顿时看见一道道身影豁然站了起来，眼中饱含杀意的看向了自己。 其中以一个黑衣男孩的杀意最盛，明明上课的时候是一个乖巧地站在一边捧书写字的男孩。 此时此刻，自己竟然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一个七八岁的元婴境强者？！ 骆怀毅脸色大变，开始后悔自己来到这里的行为。 显然，在与姜陵成功汇合之后，黑胖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一举打破了这个世界降下的桎梏，晋升恢复到了种道境。 如果说之前只有姜陵一人的时候，骆怀毅还有一点自信，打不过还能跑。 如今加上了黑胖之后，骆怀毅的心底就彻底没底了，如坠冰窟般，遍体生寒。 就在气氛一点一点紧张，骆怀毅心乱如麻的时候。 “黑胖，不准吓人。” 姜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那名男孩嘴角一撇，收回了气势。 “骆将军，寒舍简陋，可愿与我同饮？”姜陵抬头望向骆怀毅，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不自觉地就降下了防备。 ………… 清静幽美的竹林里，一间庭院倚靠着一条潺潺的溪流，能够听见非常清晰的流水声。 叮叮咚咚，看似随处可见的自然风光，实际上最容易令人心定神宁。 骆怀毅坐在茶桌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姜陵，门边站着一位眉眼温柔，姿态像是侍女一般的女人。 根据其身上的气息，骆怀毅不难判断出，她便是跟随在姜陵身边，那第一位拥有了文道修为的奇女子。 面对这样的人物，骆怀毅忍不住看了她几眼，心中难以置信的是，好像在哪见过对方一般，格外的亲和与熟悉。 这种感觉就跟他第一次见到姜陵一般。 难道这是文道的特异之处？ 在主人面前久看一位侍女是不礼貌的，所以即便感到熟悉，骆怀毅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眼睛。 但更古怪的风景，还是门边两个男孩之间的大眼瞪小眼。 只见姜陵才举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放下，那个皮肤黝黑一点的孩子就猛地冲了上去。 然而他再快能有元婴境快吗？ 另一个孩子云淡风轻就出现在了桌旁，抬起茶壶，倒上茶液。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完了还不忘转身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 那个小男孩眼睛登时就红了，龇牙咧嘴就要与对方拼命。 “咳。” 姜陵咳嗽一声，堇色顿时明白意思，于是一手一个，提起两人的后领子就面无表情地带了出去。 目睹全程的骆怀毅，直到这一幕结束，还仍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两个小孩也不知道最近是什么情况，老是喜欢争锋相对，让将军见笑了。”姜陵笑道。 “小孩嘛……”骆怀毅膝下也有子嗣承欢，自然也是理解的。 他转而问道：“我想黎先生见我，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 陈国虽然也是诸雄国的一员，但却并非是燕国那种只有一位元婴境强者的国家能够媲美的。 这一点从双方拥有的城池便能看出。 正因如此，所以骆怀毅在单独面对姜陵的时候，才能依然保持单刀直入的说话风格。 姜陵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而是问了一句，“骆将军以为，吾这么大费周章，跋山涉水地宣扬文道，目的为何？” 骆怀毅没想到姜陵竟然还直截了当的挑明话题，瞳眸微缩，情不自禁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 “听了黎先生一节课，虽然为时尚短，但以某微末见识，认为先生既不图财富，也不图权利。” 人生在世，大多人穷其一生所追逐的，说来说去，终归还是绕不过去那几样东西。 姜陵笑道：“是啊，大家都说我是圣人，可我哪配得上呢？我也只是一位逐名之徒。” 可这么干脆利落的承认，更加让骆怀毅摸不着头脑了，于是不得不又问了一遍刚开始的问题，“黎先生见我，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姜陵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收回，平静的眼神下，开始流露出凝重与严肃之色。 “骆将军，现如今的骆府，宛如一座摇摇欲坠的大楼，旦夕之间便有可能毁灭，为何你还能如此平静？” 第529章 北凉无粮 听闻姜陵的话，骆怀毅脸色大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难看到了极致，额头上连青筋都跳出来了。 身为一名将军，手底下统御二十万兵马。 要说骆怀毅没有铁血狠辣的一面，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在按捺着心中激荡的情绪，没有一拳打在姜陵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 除了对方的五官与自己的小妹颇有神似之处，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深知不是姜陵对手。 毕竟姜陵说出这么一句话，已经无异于指着骆怀毅的脸，诅咒他家破人亡了！ 骆怀毅气血冲脑，脸色瞬间就涨红起来，却偏偏只能强忍怒火。 “黎先生，在下一直都有听闻，大陆上有部分说客为了突出观点，不惜以夸张后的信息来诈唬对方。” 骆怀毅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说：“黎先生您名扬春秋，博古通今，才名即便是最北方的周国都有所耳闻。好不容易将文道的规模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可千万不要学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啊。” 他并不觉得，以当前骆家的身份与地位，会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看上。 毕竟在拯救燕国城的时候，姜陵就未曾收过一分一毫。 正因如此，他才会斥责姜陵莫要忘了初心，自甘堕落与这些空有口舌，徒有其名的说客混为一谈。 然而。 这一句听起来已经极其严重的指责，却好像丝毫没有影响到姜陵的内心。 姜陵定定地看着对方，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两人保持这种姿态不知过去了多久。 屋子里一片死寂，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到最后，还是骆怀毅先开口打破了宁静，冷哼说道：“先说近的，我骆某虽然不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强者，但在元婴境中，只要不碰到类似于黎先生这样的存在，自认还是有点自保能力的。” 这倒不是骆怀毅自卖自夸。 毕竟他虽然已经四十好几，但对于修行者来说，还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 而且加上拥有坚实的童子功，战场的磨炼经验…… 只要不碰到“妖孽级天才”，或许他还真的能够做到口中所说。 骆怀毅说道：“再说远的，北凉城内，某坐拥二十万精兵，如此庞大的人数，即便是元婴境后期都不敢深陷其中，一着不慎就会被乱刀砍死，这样的例子并非没有发生过。” “于近于远，只要在这座北凉城内，某不惧任何元婴境后期之下的强者。” “而像黎先生您这般能够威胁到某的存在，数遍春秋大陆，有几位？” 骆怀毅冷笑地看着姜陵：“或者说黎先生话语中我骆家的‘危机’是来自您？那我倒是承认与您的谈话是某失策了，一时大意，竟是以身犯险。” 军人铁血，骆怀毅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刚硬的反击，却又还留有几分余地。 这一点姜陵并不意外。 姜陵盘坐在蒲团之上，即便骆怀毅的话铿锵有力，从始至终也没有变过，而是伸手自桌面下拿起了几张纸，推到了骆怀毅的面前。 “将军先看。” 骆怀毅目露迟疑之色，确定姜陵是给自己看的之后，方才拿起观阅。 没看一会，骆怀毅就抬起了头，面色平静地望向了姜陵，“黎先生给我看这个作甚？” 上面记载的信息并不是什么能够威胁到骆家立足，惊天动地的丑闻或者把柄。 而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这一段时间内，皇城送粮的时间记录。 北凉城作为北方重要的军事要塞，因为地理原因，商贸交易落后，农桑收成可怜，导致整个城市的经济都不发达，却偏偏需要供给二十万身强力壮的兵士伙食。 可想而知其中需要的数目，是多么的庞大。 所以这一方面的开销，都是由都城方面直接承担，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派遣部队送粮而来。 姜陵道：“吾也不是闲着没事才做此事，而是这些天观察到北凉城孩童吃饭的模样，竟然与路过的荒村饿民有所相似。” “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毕竟北凉城不应该缺少粮食才对，于是这才派人询问住在城门附近的居民，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姜陵目光如剑，悍然落在了骆怀毅的脸上，冷道：“骆将军，以往皇城派粮，那可是浩浩荡荡的工程，差不多一月一次。怎么最近三天两头就有皇城的粮队进入，城内的百姓却依然饥饿难耐？” 骆怀毅面不改色，梗着脖子说道：“先生还是年轻了，百姓的话和一些说客一样，听一半就行，尽信则偏！” “哦？是吗？”姜陵望着对方冷笑道：“看来是我多想了，我还以为是骆将军自掏荷包，派兵士伪装成皇城粮队呢。” “若真是这样，我还想劝骆将军及时收手的，毕竟皇城的粮队骆将军是永远也等不到了，即便掏空了家底，那也是釜底抽薪，毫无作用。” “没想到一番交谈下来，竟好像显得是在下多管闲事了。” 姜陵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桌面上的茶杯，杯盖划过杯沿，发出清脆的瓷声。 热气氤氲飘散，姜陵与骆怀毅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白雾，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送客。” 大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两个小男孩你挤我我挤你，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争锋相对地冲了进来。 “还不快滚！”黑胖毫不客气地对着骆怀毅说道。 李苟嘴上虽是不说，心底却是十分羡慕。 黑胖敢对着骆怀毅说这话，他可不敢。 “等等！” 事到如今，骆怀毅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骆怀毅脸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这么一场谈话下来，他只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的面前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在大人的面前故作聪明。 所有的掩饰都是徒劳无功，早已在对方的眼前无所遁形。 “先生，都城方面确实已经有两月未有粮食送来。” “若非先生及时赶到，缓解了下面百姓的局面，恐怕早已有人趁机生事了。” 姜陵给了两人一个眼神，于是两人又争先恐后地用头挤着对方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走了出去。 等到两人离开。 骆怀毅才叹息一声，两只手按在膝盖上，对着姜陵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已经是他身为一名将军，在正常情况下能够对姜陵行到最大的礼数了。 “先生说北凉城已经等不到都城的粮队，不知何出此言，还请先生教我！” 第530章 往事不可追 按照以往的惯例。 都城每隔一个月，都会往北凉城输送一大批的粮草。 起初第一个月没有粮队入城的时候，骆怀毅还以为是都城有事耽搁了。 可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流逝，都快两个月过去了，都城的粮队依然迟迟没能送到。 北凉城内，恐慌开始蔓延。 民以食为天，意识到都城粮队迟迟没有入城的时候，百姓纷纷开始猜测其中的原因。 不到两天的功夫，就连军队当中都出现了一定的骚乱。 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骆怀毅只能采取一位亲信的建议，一边派人去都城询问，一边偷偷将城中的余粮运出城外，伪装成都城粮队入城的景象。 本来那人还说，货箱只需要裸露在外，看得到的上面一层铺有粮食就行，下面以其他的东西替代即可。 然而骆怀毅却是觉得。 这伎俩瞒得了过路的百姓，却瞒不了卸货的兵士。 所以他只能让一些信得过的亲信，多次伪装都城粮队入城，宣称这次是分批抵达，所以前些日子才耽搁了。 只是正如姜陵所说。 这样的办法终究是釜底抽薪，用不了多久，等到城内没有余粮的时候，矛盾便会轰然爆发，直指他这位将领。 放下茶杯，姜陵面色平静，缓缓开口：“都城不送粮的原因无他，那就是骆家已经被皇室放弃了。” “什么？！” 骆怀毅听闻这话，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 他猛地拍案而起，又反应过来这样对黎子极不尊重，于是立刻又坐了下去。 骆怀毅强压心中的震惊，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说道：“先不说前王后乃是我家小妹，与陈宁公相敬如宾，从微末时便相互扶持，见证了君王之路的艰辛，我们两家有深厚的感情基础。” “就光说我们北凉城的战略意义，都城就不可能放弃我们骆家！否则的话，北边一旦失守，整个都城都会成为敌人眼中明晃晃的肥肉，不出半月便是举国沦陷的场面！” 但凡对陈国有所了解的。 都知道，骆怀毅所言非虚。 陈国屹立于大陆最南侧，靠海而起，因海富足，唯一能够称得上是危险的，便是国家北方的几个虎视眈眈的诸雄国。 所以对于陈国，北方绝对不能失控，北凉城也绝对不能失守。 否则的话，便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感情基础？” 姜陵忍不住嗤笑一声：“骆将军啊，你说我年轻，我却发现你天真的有点可爱。” “先生何出此言？”骆怀毅面不改色，端坐着等待姜陵的后文。 “先不说这是一场标准的政治联姻，从陈宁公登基之路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无情之君，有用的暂且留下，无用的立马抛却。” 姜陵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收敛，最后又变成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姜陵看着骆怀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骆将军就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前王后是怎么死的？” 叮当！ 砰！ 前者是骆怀毅手边的茶杯被他碰倒的声音。 后者，则是门外猛然响起的闷响。 然而面对着两个变化，姜陵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听到一半，始终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骆怀毅，一双眼睛深邃而又平静。 “你说曼儿怎么了？” 骆怀毅颤抖着声音，任凭茶杯里的茶汤流淌一桌，不可思议地看着姜陵，“二十年前，她因产后血崩殁于宫中，难道是假的？！” 无论是听讲学的时候，还是刚刚被邀请进入小屋与姜陵相对而谈的时候。 即便是“北凉城内粮食危机”如此重大的机密，被姜陵一语道破。 都可以看出，骆怀毅其实还是有点端着的。 直到提及为了家族，远赴皇城求援的小妹，这位声名显赫的镇北大将军，方才卸去了伪装，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有血有肉的“人”。 “前王后死于产后血崩不假。” 姜陵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先王在世时，将军先父便已经是陈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如今陈宁公上位，将军子承父业，也是名副其实，众望所归。” “听说将军三子年仅十七，便已经凝成金丹？而且德才兼备，乃是将士门中罕见的，饱读诗书的才子？” 骆怀毅微微一怔，不知道姜陵突然提及此事意欲为何。 但这是家喻户晓的事情，所以骆怀毅点了点头，语气当中难免露出一点满意：“犬子竟能让先生记住，真是他的福气。” 然而姜陵却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三公子日后想来也是要挑起这北凉城的重担的，可如果没记错的话，当今萧后之子陈卫，是二十四五方才凝成金丹的？” 骆怀毅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 能走到今天这位置，能在二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临危受命，固守北方。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骆怀毅不是一个蠢货。 伴随着姜陵一句话一句话的深入，他自然明白了姜陵的意思。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那个大陆历史上层出不穷，不厌其烦的“功高盖主”！ “政治联姻的目的，是为了让双方的地位得到巩固或者提高。” 姜陵脸色平静地说道：“前王后若是没有子嗣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怀上了一位不该有的孩子，还偏偏倔强的将其生了下来……” “她不死谁死？” “这驻守在小小的北凉城的骆家，若是没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子嗣横空出世也就罢了，等顶梁柱与上一任一样死去，自然而然便会换人，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可他偏偏生出了一位不该有的天才，蠢一点也就罢了，大不了再来一次联姻，再来一次掌控。” “可他还偏偏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这个家不亡谁亡？” ………… 夜深人静。 骆怀毅步伐沉重地走在一片死寂的街道上。 他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城南的方向，脑海中尽是那位白衣少年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 对方的目的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弦外之音。 而自己有对方这么一位举世罕见的大强者的帮助，这个计划听起来简直就是万无一失。 为了家族，为了自己，为了小妹，自己都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可骆怀毅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姜陵一个问题。 他的直觉告诉他，问了这个问题之后，答案会让自己失望。 可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直觉仿佛在说，不问才会后悔终生。 于是。 月夜下，男人推开了门，终究还是忍不住回首望向了那道茶桌后的白衣身影。 “黎先生，您与我……可有血缘关系？” “没有，何出此问？” “那是某失言了，只是觉得您像我一位故人。”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执念太深不是一件好事，将军还是珍惜眼前人。” “先生说的是，某受教了。” 第531章 去都城 骆怀毅趁着月色走了。 两人自讲学结束后的下午，一直攀谈到了晚上。 等房间内重新归于一片死寂，姜陵方才缓缓开口。 “别等了，进来。” 吱呀一声。 房门被推开了，门外走进的是堇色。 她的脸色非常不好，肿胀的眼睛一看就刚哭过，仍然带有鲜红的晕印。 堇色刚一进门，便忍不住对姜陵说道：“殿下方才与骆将军所言所语，皆是为真？” 命中注定的邂逅。 疑点重重的前镇北大将军的突然病倒。 人前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背后却是无休无止的算计与利用。 同床异梦，猜疑忌惮。 …… 堇色忘不了前王后在世时东宫的味道。 那是一种馥雅幽邃的香，甜而不腻，经久不散。 在那里生活着，就连衣服都会沾染上那种高贵的香气，出门在外，东宫的宫女太监就是以这种味道区别于其他下人面前。 东宫上下都以这种味道自傲，因为这是陈宁公赐予王后娘娘的，六宫之中独一份。 就连王后娘娘这般高贵的存在，也会在每个月收到香料的那一天，展露难得的笑颜。 只是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的？ 那香料之中竟然掺杂了大量的麝香？！ 堇色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以往在东宫之中的一幕幕画面。 所有的甜蜜，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仿佛统统化作成为了一个笑话。 怪不得在皇宫之中生活越久，王后娘娘脸上的笑颜就越来越少，甚至连王上久久沉迷于西宫萧氏的容颜，都未曾动容。 原来她早就看穿了那负心汉的心，明白了这终究只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 什么最后一次幸福的机会。 交易就是交易，奢望的越多，失望的也就越大。 骆怀毅接替了镇北大将军的位置，陈宁公也成功借着北方之战的威势，以及骆家的支持横扫其余王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大统，王后也成为了王后…… 不得不说，这一场政治联姻让三方的身份地位都得到了提升。 唯一付出了的，便只有王后一个人。 她被永远地困在了冷清的宫中，饱受无情帝君的猜疑，不得子嗣，不得真情。 看似拥有一切，实则一无所有。 “可……” 一滴一滴的眼泪从堇色的眼眶之中流出滑落。 她呆呆地看着姜陵，心想你是我看着王后怀胎多月，亲自生下来的王子啊，这怎么会是假的？ “所以她死了。”姜陵淡道。 用自己生命为代价，换取一个健康的孩子，以及永远的解脱。 堇色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李苟瘦小的身影数度想要从门外跑进，但却被黑胖一只手捏住了肩膀，捂住嘴巴拖走了。 在前王后身边，最了解她的是青簪。 然而跟随前王后最久的，却是堇色。 她是前王后从北凉城带到都城的侍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堇色本以为，前王后只是运气不好，所以才导致了血崩。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文章！ “殿下为何说自己与骆将军无关？”堇色心如刀绞，却又忍不住问出另一大疑问。 按照辈分，骆怀毅明明是姜陵的舅父。 然而姜陵却在骆怀毅的面前否认了这一点，堇色实在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骆家可是姜陵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族了。 两年前你抛弃了皇室，如今又要和骆家斩断关系。 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就在我面前，又离我好远？ “难道，殿下你已经从这场大劫中看到了什么？” 堇色心中没来由的涌现出了一种恐惧感，想起了姜陵九岁的时候，曾抓着自己的手臂，两眼通红地说着什么“真真假假”的话。 然而，姜陵却没有正面回答堇色这个问题。 “夜深了，你去看看李苟，明天就要离开了。” ………… ………… 次日，北凉城内掀起了一阵哗变。 将军府传出消息，陈国当朝君主陈宁公目光短浅，昏庸无能。王后萧氏狐媚惑主，蛇蝎心肠，不仅屡屡进言克扣北凉城军士百姓该有的粮草物资，致使北凉城时至今日，已经有半年与都城断联。 甚至还在大陆爆发百年难遇寒潮之时，要求挖掘前王后坟墓，叨扰死者安宁…… …… 一群百姓成群结队地聚集在城门口的公告栏，指指点点，脸上无一例外的写满了震惊之色。 矮台之上不仅张贴了一幅巨大的公告，哪怕十米开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会有专门的人，每隔半个时辰专门敲锣打鼓，咏读上面的内容给不识字的百姓知道。 由此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半天的功夫，整个北凉城的人就都知道这起发生的事件了。 “天哪！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怎么就连咱们前王后的王子都是被萧氏逼疯的！” “当然不假！我有亲戚在都城居住，一直听闻那位萧王后善妒狠辣，就连前王后生产那天，他都拉着王上在他宫里不让走呢！” “竟有此事？！” “你们就不关心我们北凉城的粮食吗？怪不得最近的粮食越来越贵，原来都城已经有半年没送粮了！可我们之前看到的是什么？粮队不是半个月前才刚进城吗？” “那是假的，我儿子就是当兵的，他说了，那是咱们将军用自己府里面的余粮，让人送到城外再送进来给咱们用的！如今是实在没有了，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那现在咋办？北凉城天寒地冻的，可种不出多少粮食，咱们不会被饿死在这城中？” 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开始蔓延。 正当人们七嘴八舌，满脸写满了担忧地讨论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马蹄声。 一个骑兵抓着新的公告，大喊道：“骆将军找到七王子了，他这些年都是装疯的，今日便会一起出城去都城讨要说法！” “什么？！” “七王子找到了？” “他是装疯的？” 人们脸色纷纷大变，可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中的巨大信息量。 就有人很快就提出了新的问题。 “将军要带王子去都城讨说法，咱们北凉城怎么办？” 本来没有粮食就足够令人感到恐慌，如今坐镇城中的最强者还要离开，百姓不惴惴不安才怪了。 没想到，骑马的兵士听到这话，竟是傲然一笑。 “此事诸位就放心，有黎先生手下的读书人在，谁敢闹事？” 第532章 再见宁公 北凉城反了。 不仅寻到了失踪的七王子，而且竟然好像还得到了那位声名赫赫，疑似“紫微星传人”的黎子的帮助。 如此重大的情报，自然与张贴在北凉城城门上的公告一起，被快马加鞭地送到了都城皇宫深处，陈宁公的桌前。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陈宁公勃然大怒，怒火中烧之下，竟是当着一众太监的面，直接拍断了面前的书桌。 “滚出去！” 太监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麻麻溜溜地就退出了殿内。 然而即便如此，陈宁公的心里，仍然消解不了那份怒火。 愤怒的源头自然不是因为骆怀毅的谋反。 事实上，从他选择断去北凉城粮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对方要反的准备。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在这个节骨眼，那个“黎子”竟然会横插一脚，也难怪骆怀毅会如此嚣张跋扈，堂而皇之便打出了旗号。 虽然他目前收到消息，比普通的百姓快了一步。 不过陈宁公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整个都城中就会陷入到恐慌当中。 “紫微星也不是没有死过，现在大劫混乱，既然你想要在我陈国掺一脚，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资格……” 陈宁公脸色阴沉至极，忽而开口说道：“告知将军，陈国请求援手。” 空无一人的书房里。 角落的阴影中，忽然走出一名黑衣侍卫，低头揖首说道：“是。” ………… ………… 从北境到都城。 正常的时间花费需要一个月。 但此行姜陵等人轻装上阵，在队伍中的最低也是金丹境的修行者，所以行路的速度极快，仅仅用了十五天，众人的视野当中便已然浮现出了那座熟悉的城市轮廓。 此行山高路远，鉴于堇色、顾烨沅这两个读书人中，修为最高的也才蕴灵境不到。 所以姜陵只带上了黑胖，至于实力同样不弱，已然恢复到种道境中期的孙庭轩和韩肇两人，则是留在北凉城，保护那里的读书人与百姓。 终于来到都城，骆怀毅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眼中早已杀气腾腾。 碍于守护北境的责任，他是片刻都不敢离开，直到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职，才有机会与小妹相见。 可即便是相见，两人也是匆匆几句，尚未尽兴便要分离。 他本以为未来的机会还很多，这次不行就下次。 但谁又能想到，小妹怀孕的喜讯才刚传来，没过多久便难产血崩，彻底撒手人寰。 他不是没想过要去见陈平安，只是一直觉得是这个孩子害死了她。 而等他心结解开，打算趁着三年一次的机会回去看看的时候，“七王子疯了”的消息又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皇城。 或许这就是命运。 只是他刚准备接受这份安排的时候，却又偶然得知。 小妹的死不是意外。 而她即便豁去了一切，也险些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最可笑的是，守护她安宁的竟然是一头妖。 而破坏这份安宁的，竟然是骆家两代人鞠躬尽瘁守护的皇室。 这回，骆怀毅真的怒了。 可一，可二，不可三。 君可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骆怀毅的身影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丈一丈的飞起，四周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惊愕之色，随后作鸟兽散。 他的高度很快就高过了城墙，自然也就引来了上面兵士的注意。 可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便看到眼前的男人缓缓张开了嘴巴。 旋即。 一道震天动地的声音，顿时在陈国都城的上方的天空猛然炸响。 “陈宁公，北凉骆怀毅在此，可敢出面一战？！”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今天距离北凉城张贴公告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即便陈宁公有心遮掩，也依然挡不住在北凉城设有耳目的世家收到消息。 天知道当他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有多么的震惊。 消息竟然是真的？骆怀毅，竟然就这么单刀直入的来了？！ 要知道，北凉城可是有足足二十万兵马的。 倘若他愿意动用这份力量，即便在时间方面，战线会有所拉长。 但无论怎么看，这样做的胜算都会更高。 可骆怀毅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出现在了这里，显然是只有在抛弃了大部队的情况下，才能够做到…… 骆怀毅深知元婴境强者战斗时，即便是余波，也能够轻而易举的造成巨大的伤害。 这一点，从姜陵与燕君大战时，整个皇宫都被夷平了便能看出。 所以，骆怀毅并没有进入都城，而是选择邀陈宁公来城外一战。 话音落下后没多久。 没有丝毫声音响起，可无数道目光，依然不受控制地猛然转头望去了皇宫的方向。 因为在那边，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有一股磅礴的威势，如同一轮太阳般，冉冉升起。 姜陵眼神平静无波，到了这种境界，修行者已经越来越不依靠于眼睛，而是感官了。 从这一道毫不掩饰的气息中，姜陵可以非常清楚地感知出。 对方便是那陈国的君主。 这具肉身的生父。 陈宁公！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陈宁公的身影自皇宫之中升起，一步踏出，便是千米的距离。 不过一会的功夫，他便堂然出现在了城墙之上，身着金色五爪龙袍，眉目间的阴翳，好像刻在了他的脸上一般，自始至终就没有散去过。 陈宁公冷冷地看着骆怀毅，“一介注定遗臭万年的反贼，也敢来我国门面前叫阵……骆怀毅，你老了，老到恐怕已经忘了，是谁在二十年前，带着兵马救你骆家于水火之中了！” “救我骆家于水火之中？” 骆怀毅忍不住冷笑出声，盯着陈宁公的身影，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王上是觉得这陈国江山是我骆家的吗？怎么会觉得抗御外敌是在帮我骆家的忙呢？”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两尊元婴境大强者对峙的紧张氛围之下，许多兵士与城外的百姓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也没想到，这几日愈演愈烈，听起来假到离谱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北凉城竟是真的反了！ “牙尖嘴利……” 陈宁公缓缓调转视线，目光落在了身骑黑马的姜陵身上。 两年过去，姜陵的身姿基本已经定型，身姿如松，面如冠玉…… 事实上，即便姜陵再怎么长大，恐怕陈宁公也忘不了这张脸。 因为他一看到姜陵，就会忍不住想起那罪该万死的女人。 为了忤逆自己，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真是潇洒啊，真是厉害啊…… “原来你便是传说中的‘黎子’，怪不得你们两个会串通在一起，觊觎本王的位子。” 陈宁公的脸色一片一片地阴沉下来，最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陈宁公忽然调转身子，望向一处空无一人的天空，低头揖首，恭敬说道： “还请三位大人出手助我。” 第533章 陷阱 话音落下的瞬间。 众目睽睽之下，那片原本空无一人的天空，顿时激荡起了一层层如水波一般的涟漪。 两男一女，三道体型截然不同的身影，突兀进入到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高的青年身穿白色劲装，手握长枪，虎目有神，冷面肃穆。 光是屹立在那片虚空之中，便有难以言喻的磅礴压力覆盖而下，像是胸口被人凭空放下了一块巨石一般，是一位武道强者。 体型矮小一点的青年，身着灰色麻衫，一双眼睛看起来麻木无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根风中残烛，一吹就倒。 可实际上，只要是曾在战场上经受过洗礼的，都能够如同见到了天敌一般，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与恐惧感。 这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手底下的人命，最起码也要超过四位数！ 至于最后一位剩下的蓝衣少女，看上去倒是冷冷清清，身材娇弱。 可等她召唤出一架漆黑修长的古琴之后，鼓荡的气势，竟是丝毫不比两个男人差。 汹涌澎湃的力量在半空中激荡碰撞。 连静静飘浮的云朵，都因三人的气机产生一定的变化扭曲。 “三个从未听说的元婴境后期强者……”骆怀毅脸色大变，惊怒交加地看向了陈宁公。 陈国有没有这份底蕴，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这三个人，定然是陈宁公为了对付他们，专门请来的强者。 只是现如今大劫启动，各方势力或是深陷其中，岌岌可危，或是战战兢兢，不值一提。 数遍整个春秋大陆，有几个势力能够轻而易举，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如此干脆利落地借给陈宁公如此强援的？ 显然，陈宁公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在众多强国之中，选好了势力投靠！ 而北凉城的断粮，也是早有预谋。 如果不是姜陵的突然赶到，并且为他指点迷津，主动抛来橄榄枝。 恐怕即便发现都城断粮，在不清楚骆怀曼事情内幕的之前，他也不会想到陈宁公已然想对自己开刀。 所以，结果已然可以预见。 一旦他傻乎乎地跑来都城质问，那便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自投罗网！ 整个骆家，都会因为他的愚蠢而葬送！ 一想到这里，骆怀毅便感到浑身发寒，心有余悸。 “陈宁公，你真的打得好算盘啊，就真的这么想置我们骆家于死地？！”骆怀毅怒目圆睁，豁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城墙之上的陈宁公。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陈宁公面无表情地说道。 其实他的心底也是颇为不解，天知道当他看到有这么三位强者出现在陈国皇宫的时候，自己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在他看来，以陈国的价值来说，那人愿意派来一位增援就已经不错。 没想到，如今竟是直接来了三位！ 这显然不是因为骆怀毅这个元婴境中期而来。 所以，答案就只剩下…… 陈宁公不动声色地看了那马匹上的俊秀青年，目光微动。 原来是你…… 陈宁公的身体缓缓从城墙之上飞起。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骆怀毅，淡道：“你不是想杀本王吗？来，本王给你一次机会。” “忍不了了！” 黑胖突然大吼一声，从姜陵的身边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去。 “屡屡在本王面前自称‘本王’，姓陈的，本王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拳头舞动，半空之中顿时卷起了一层漆黑的旋风，眨眼间，鼓荡的气血之力便幻化成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牛蹄，对着陈宁公的头顶便是悍然踩下。 这份威势，俨然超过了普通元婴境中期的桎梏。 显然，苦苦压制境界多年的黑胖，在与姜陵完成汇合后，修为顿时如同井喷一般，厚积薄发。 这才过去多久？黑胖就已然达到了种道境后期的水准。 感受到黑胖身上所爆发的强悍气息。 刹那间，陈宁公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惊呼道：“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元婴境强者？！” 他下意识地就被吓得想要动用一身手段，好挡下这一招。 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爆鸣声。 一支雪白的长枪，突兀而来，枪尖悍然打在了那只幻化的牛蹄之上。 砰！ 磅礴的气血之力炸开了。 白衣青年手握长枪，面无表情地屹立在陈宁公的面前。 刚刚正是他出手救了对方一命。 “多谢大人相助。”陈宁公心中憋屈不已，身为国君，在自己的国土，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竟然还要向对方寻求庇护。 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自认为才情横溢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嗯。” 白衣青年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随后调转视线，目光直接落在了黑胖的身上，眉毛一挑，语气颇为惊讶，“吾乃关金达，阁下是哪位，怎么还在用童子之身。” 关金达？ 这个姓氏在长安城可不多见，姜陵脑海中油然浮现出了对方的信息。 关金达，夺峰之战中名列前三十，出身高贵，乃是当今唯一武圣世家的嫡系天之骄子。 怪不得能够一枪挡下黑胖的一击。 要知道关羽世家所修炼的，可是和吕布世家一模一样的赤兔呼吸法。 只是听说时过境迁，两家虽然呼吸法一脉相传，但早已根据自家侧重点方向不同，逐渐延伸出了两种打法…… “小子欠打！” 黑胖最忌讳别人用他的身体说事，勃然大怒，抬手间一枚银光闪闪的金刚琢顿时从手心飞出，迎风暴涨。 两人二话不说便战成了一团。 汹涌澎拜的气血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般席卷四面八方。 即便战场是天空，处于城墙之上的兵士依然脸色大变，能够从中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姜陵没有出手，抬眼望向面前的天空，两道身影早就在无声无息之间，挡在了他的前路。 “白起世家白冲。”麻衫男子声音嘶哑。 “古国曲皖。”少女目光清冷。 如果在场还有其他历练者，定然会意识到，两人竟然也都是在夺峰之战中，位列前三十的天之骄子。 难以置信，这么三位天之骄子，竟然同时出现在了陈国。 而看当下这情况，好像都是为了针对姜陵而来！ 若不是姜陵此行还带上了黑胖，恐怕他就要面对以一敌三的场面了！ “好大的一份见面礼啊。” 姜陵眼睛平静无波，看着他们说道：“只是我怎么感觉……你们都是来送死的呢？” 第534章 三缄其口 姜陵从来就没有想过掩饰自己的声音。 正因如此，所以他的声音自然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了所有修行者的耳中。 众人听闻，脸色皆是有所变化，或是惊疑，或是古怪，或是好奇…… 但其中，变化最大的，毫无疑问还是姜陵面前的这两位天骄。 “哼！”白冲好像睁不开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睁大，两眼之中仿佛有寒芒激射而出。 “嚣张！”曲皖的脸色也是在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要知道，今天的这一场围剿，可是将军与楼主两人联手的布局。 毕竟目前春秋大陆唯一的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便是来自于姜陵。 或许他自己都察觉到了。 四国联手，楚国独尊。 现如今双方确实还处于胶着的状态，可这副局面一旦有姜陵的加入，无论他倾倒向哪一方，都有可能对战局产生未知的影响。 如果说在此之前，不受秦汉待见的他还有可能投向楚国。 可等他在北凉城的那一番公然表态的发言，在大陆上引起轩然大波后，楚国便再也没了合作的念想。 而此时，陈国又传来姜陵与骆怀毅联手，决定对陈宁公下手的消息…… 如此多的信息连接在一起，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是敌非友，自然要斩草除根。 “糊弄一些愚昧的百姓称你为‘黎子’，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孔圣那般的人物了？” “在天星大陆你也就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子，你还真以为进入了前十二，便可以在我的面前叫嚣？” 轰！ 两人话音落下的瞬间，磅礴如风暴般的才气，顿时从两人的体内悍然升起。 白冲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枚虎符，而曲皖则是凌空盘坐，将那一张漆黑鎏金直接搁置在了自己的腿上。 风暴般的才气肆虐开来，在两人的身后交织变幻。 不过一会的功夫，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虚影，便几乎同时在两人背后的虚空中浮现成型。 道树虚相！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将自身种道境的威势拿出了将近七成！ 显然。 虽然他们口中说得轻松简单，把姜陵贬低得一无是处，好像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垃圾货色。 可等到真正要与姜陵动手的时候，却直接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精神状态，严阵以待。 “退后。” 姜陵轻描淡写地一抬手，才气化成了一阵汹涌的狂风，裹挟起身旁的人群，便直接带到了身后千米开外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正准备动手的白冲与曲皖两人动作同时一僵。 曲皖以不可思议神情，脱口而出道：“言出法随？还是口含天宪？你明明不过是一个连四象境都没有突破的人，怎么会接触到天命境的力量！” 白冲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脸色肃穆说道： “进入圣院前，他曾召唤出‘曾侯乙编钟’，这恐怕便是礼道赐予他的特权。如今他只是掌握了这份力量的雏形而已，在战斗中的作用顶多也就是锦上添花。” “速战速决，不要给他思考作诗的时间！” 但凡在夺峰之战中进入前十二的。 毫无疑问，都会如同实验研究对象般，擅长的，不擅长的……所有的信息都会被人重点关照。 姜陵因举世无双的“诗才”闻名天星大陆，两人自然知道对付姜陵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给他作诗的机会。 白冲抬手间，身后的道树之上一颗果实骤然亮起一抹璀璨的光芒。 他竟是二话不说，就使用了一道神通！ 难以言喻的力量拔地而起，神通笼罩范围之广，只要视线能够清晰看到白冲的，都能从脚底下的大地感受到强烈的震感。 正当众人仍处于惊疑不定的状态的时候，地面上赫然爬起了一道又一道，纯粹由沙尘组成的兵士。 而每一道身影，都弥漫着不次于金丹境大圆满的气息。 神通。 草木皆兵！ “这是什么手段？” “怎么看起来与黎子在燕国城时，所用的方法大同小异？” 人们惊疑不定地说道。 半空之中，盘膝而坐的曲皖脑后浮现的道树虚相，有一颗道果表面的纹理骤然亮了起来。 浓郁的才气如雾般从道树虚相中飘出，落在曲皖面前的古琴之上。 刹那间，篆刻在琴身上的鎏金纹理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亮起炽热的光芒。 铮！ 曲皖的玉手仿佛在琴弦上绽放了一般，激昂壮阔的曲调在半空中仅仅用了一个小节，便已在人们的心中形成印象。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曲皖明明只有一双手，却好像弹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部…… 神通。 弦外之音！ 这琴声对于姜陵而言，好似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可落到没有感情的沙尘兵士的耳边，却令他们本就不弱的气势，更上一层楼。 顷刻间，它们身体的表面上便浮现出了一层坚硬的鳞甲，手中甚至还多出了一把由狂风压缩凝聚而成的武器。 《风沙出征曲》。 两人做这一切，看似花了很长的功夫，可实际上，距离姜陵那声“退下”也就过去了半分钟不到。 如此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显然是打算以最不拖泥带水的方式，彻底击溃姜陵。 沙尘兵士没有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化形成功的瞬间，就按照白冲的心意移动起来。 队伍还未彻底完成，城墙上就已经有眼力毒辣的将士脸色大变，“这是什么阵型？好重的杀气！” 白冲面不改色，眼中却是难掩傲气。 毕竟这可是他祖先兵家半圣，白起亲自发明的“寒星阵”。 作为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白起一直以来都拥有着“杀神”之称。 由他亲自发明的阵法，自然杀意毕露，锋芒无匹。 不过望着下方纯粹由沙子组成的兵士，白冲的眼中又有一点失落之色。 自己的兵家修为终究还是不够精深，若是能够将这道战阵运用在真人之上，威力何止倍增十倍？ 至少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竟然需要投靠吕焱的地步。 他自己就能成为紫微星！ …… 半空之上，曲皖虽然在弹奏乐曲，但也同时在注意着姜陵的动向。 眼看着他缓缓张开嘴巴。 刹那间，曲皖的背后另外一颗神通道果，竟是瞬间大放光华。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以一种无法反应的速度，悍然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黎子！” “黎先生！” 人们脸色一变，担忧地惊呼出声。 可下一秒，他们就发现。 姜陵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损伤。 只是他那刚刚微张的嘴巴，竟是在这一秒陡然合拢起来…… 说不了话了？！ 即便是姜陵，在感受到这颗神通道果所独有的力量的时候，也难免为之错愕，对使用者曲皖投去了诧异的眼神。 她，竟然凝练了这道神通…… 神通。 三缄其口！ 第535章 精心准备的谋杀 “三缄其口”，出自《说苑·敬慎》，罕少会有读书人主动凝练这道神通，更别说是一位天之骄子了。 原因无他，这道神通在战场上的实用性实在是太低了。 仅仅限制对方说话的能力，而且并非永久，等到才气耗尽的时候，效果自然也就消散。 这不是鸡肋什么才是？ 只是不得不说，越是这种对使用场景有要求的神通道果，当各方面条件都具备的时候，效果越大。 就比如人族读书人，一旦被类似于“三缄其口”的手段所限制，那就无疑等于失去了“出口成章”这个关键时刻，很有可能拯救自己一命的重要手段。 不过显然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毕竟姜陵还有书法二境的“挥翰成风”，虽然成诗的速度比“出口成章”慢了一息，但总归还是能用的。 然而别说写字的时间了，此时的姜陵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三缄其口”成功作用的瞬间，白冲就已然指挥着军队朝着姜陵冲杀而来。 密密麻麻，闪烁着锋锐寒芒的刀刃如同龙卷般，对着姜陵的肉身便是悍然刺下。 众人看见这一幕，仿佛已然看到了姜陵的身体被撕碎的画面，脸色煞白。 骆怀毅更是因为分心，险些被陈宁公一剑刺中。 “骆爱卿，你就真的这么想死？” 陈宁公眼中寒芒闪烁，手中的剑阴狠如毒蛇般，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攻向对方，“与我战斗，竟然也敢分心！” 骆怀毅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黑胖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姜……黎子的安危也需要你这元婴境中期操心？你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果然。 话音还没有说完，身陷重重包围的姜陵便是悍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看着这一幕，跟随着姜陵等人远道而来的众人忍不住浑身一震。 那不是观赏品吗？ 然后紧接着下一秒，姜陵就告诉了他们。 他的剑，可从来都不是观赏品。 凛冽的寒芒从包围圈中冲天而起，顷刻间便化作成了风暴，夷平了方圆十米内所有的沙尘兵士。 汹涌澎湃的气血之力如同苏醒的火山般，从姜陵的体内起伏激荡。 感受着姜陵身上突然涌现，足有元婴境后期的武道修为。 曲皖和白冲两人的脸上都没有浮现出丝毫的意外之色，心中反而升起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你的武道修为果然也恢复了……” 白冲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姜陵。 悬龙城中，姜陵曾杂糅文武两道，越境斩杀妖族天骄。 这一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闻，两人自然不会认为小小的一个“三缄其口”，就能将姜陵逼入绝境。 可是啊…… 这战场之上，谁先按捺不住掀开底牌，那也就意味着谁开始渐渐招架不住，陷入下风了。 眼看着局势在往己方的计算中走去。 白冲和曲皖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火热之色。 “姜陵，不需要再挣扎了，今天是你的必死之局。” 白冲面无表情，看着姜陵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玩味之色：“此行出发之前，你毕生所有的战役都已经被我们研究透彻。” “你能取得目前的地位，不就是仰仗那角度新奇的兵法，文压诗君的诗才，还有那一身疑似由传承呼吸法，修炼而成的武道吗？” “我们三人，就是为你而准备的。” 姜陵手握长剑，面无表情的穿梭在沙尘兵士当中。 手起剑落，每一次气血之力鼓荡的时候，都会有一大片的沙尘兵士死亡。 姜陵抽空，眼神平静地瞥了白冲一眼。 是啊。 兵法之道，白冲出身白起世家，拥有不逊色于自己的兵家知识。 而自己一向仰仗的战诗，又因为曲皖的“三缄其口”，废去了一半。 好缜密的布局，好精密的计算…… 倘若不是因为自己此行带上了黑胖，分走了对面出身于关羽世家，同样擅长于武道的关金达的压力。 恐怕自己，还真的会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 当真是“必死之局”！ 他们的背后，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 姜陵一边思考，一边杀敌。 可很快，姜陵就发现，面前的沙尘兵士越来越难对付。 虽然因为没有关金达的牵制，导致白冲的战阵被自己破坏，成型速度缓慢。 但这却并不妨碍他，继续完成这个战阵。 若自己无法在战阵成型前突破重围，那么结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办？ 姜陵望了一眼天空，这一个动作自然难逃白冲的眼睛。 白冲笑道：“怎么样？万里无云，风和日丽，这样的天气出现在秋天多么难得啊。要不要尝试写写你那篇《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铁马冰河入梦来’……啧啧，多好的句子啊，真是千金难换。” 姜陵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这是在讥笑自己。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确实威力惊人，从天而降的冰河兵士不仅拥有“才气不绝，兵士不死”的特性，而且数量巨大，正好可以破坏白冲的战阵。 然而很可惜。 这首诗虽然威力强大，但也有一个巨大的缺点。 那就是当时的燕国城，正好是一片阴霾…… 在没有云的情况下使用它，威力不说大大折扣，至少会跌落到寻常巅峰贯州战诗的层次。 用镇国战诗的才气，写一篇巅峰贯州…… 无论怎么算，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更别说此时的姜陵，不动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根本无法争取到作诗的时间了。 没想到对方不仅看穿了自己这首战诗的缺点，而且就连天气都算了进去…… 等等！ 姜陵的脑海中忽然有一抹灵光闪过。 自己至今为止，也就使用过一次《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首诗对环境拥有极高的要求的？ 此时此刻。 如果有人能够和几人一样，在半空中以俯瞰的角度纵观全场的话。 定然能够看出。 此时姜陵身旁密密麻麻的沙尘兵士的步伐与换位，已然开始出现了某种奇异的规律。 这种规律，让沙盘上的兵士动作效率更高，威力更强，伤亡更低。 如同一台巨型的绞肉机即将在地面成型，而姜陵就是里面唯一的猎物。 “寒星阵”快成了…… 白冲眼中的激动与火热之色几乎喷薄而出。 去死，姜陵！ 眼看着这座来自天星大陆的战阵，即将在春秋大陆以一位名满天下的师者尸体为垫脚石，一飞冲天，响彻云霄。 白冲忽然注意到，姜陵的脑后，竟是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而此时此刻，上面，正好有一颗晶莹欲滴的果实，无声无息地摇曳着明亮的光！ “该死，是他那不知名的兵法遮掩了气息！”白冲脸色微变。 第536章 困兽之斗 一本散放着浓郁白光的薄册，呈打开的形态，停留在某一页，在姜陵的身旁静静飘浮，虽然力量因白冲的窥破，而暴露了一些虚实，可即便如此。 姜陵身后的道树之上，依然弥漫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让人看不清上面到底结了几颗果实。 不过当姜陵唤醒神通的时候，相应果实的光芒还是因为驱散了周围的迷雾，不可避免的露出了真容。 万众瞩目之下，两颗果实表面的纹理不约而同的升起了浓郁的光芒。 人们紧张不已地看着这一幕，却并没有等来类似于曲皖使用“三缄其口”时的异象。 是什么神通？ 曲皖和白冲两人紧紧地盯着姜陵，旋即下一秒，便得到了答案…… 嘶啦嘶啦！ 数道清脆的声音从姜陵的身上响起。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姜陵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摇身一变，化身成了一个长着三颗脑袋，六只手臂的怪物。 三头六臂？！ 人们目瞪口呆，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幕。 显然，伴随着事情的发展，姜陵等人的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的阶段，一张又一张的底牌揭露于前。 他们开始发现，这些人的战斗，已经越来越接近于话本中的传说故事。 现如今，黎子竟然连这种神话中仙人的手段都会，还怎么输？拿什么输？ 半空之上，白冲与曲皖脸色波澜不惊。 “他果然突破了。”曲皖面色平静无比。 两年前，燕国城时，姜陵在众目睽睽之下恢复种道境修为，以一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斩杀燕君。 时隔这么久，姜陵若没有恢复到种道境中期的水准，那才奇怪。 事实上，他们这个人员，完全是以姜陵已然突破到了“种道境后期”为预想配置。 所以，还是那句老话。 若不是关金达被黑胖分走，陈国一行，必然会是姜陵的死期！ 白冲眼神漠然地看着姜陵说道：“‘三头六臂’都用出来了，那么你另一颗正在激发的道果，想必就是‘一心多用’？” “三缄其口”的力量是作用于姜陵这个整体。 所以即便姜陵长出了新的两个脑袋，也依然无法说话，所以只是瞥了他一眼。 不过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他的六只手臂中，真的有两只一手执笔，一手捧书。 毫尖在腰间敞开的墨瓶中一沾，龙飞凤舞，姜陵在空白的书本上作写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仅仅只是两息的功夫，一首《石中箭》，便已然成型。 …… 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 …… 嗡！ 璀璨的宝光在姜陵的面前一闪即逝。 一支纯粹由才气幻化而成的箭矢，顿时从文字上浮现而出，悍然便射向了天空之中的曲皖。 攻敌所必救。 这一支箭姜陵若是攻向白冲，即便带有锁定效果，对方也有可能利用类似于“瞒天过海”的手段避让。 可若是攻向正在弹琴的曲皖，他就不得不救了。 激射而去的箭矢仿佛是由磁铁铸造而成，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而去。 “切。” 可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在伙伴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白冲竟是发出了一声饱含嘲讽的冷笑。 只见其捏着虎符的那只手猛然抬起，在这一刻，白冲两只麻木漠然的眼睛深处，竟是飞涌而出一枚枚神秘莫测的字符。 汹涌澎拜的才气如同风暴般涌入其掌心，虎符顿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将下方所有的沙尘兵士尽数覆盖于内。 轰隆一声！ 惊天动地般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这一刻完成了一般。 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在地面爆发，冲天而降。 丝丝缕缕的气机如同乳燕归巢般投向白冲的掌心，逐渐化作成一柄有形无质，近乎透明的锋锐长剑。 可以看见，剑身所在，就连那处的空间都忍不住发出轻微的震动。 人们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男人，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利用队友可能会受到重创的机会，也要完成这么一座恐怖的大阵。 事实上，他的这些动作，是和箭矢激射一起进行的。 等他完成“寒星阵”的时候，那枝箭矢已经被曲皖动用各种手段，竭尽全力地削减威力了。 只是即便如此，听那半空中急啸不断的巨响，也仍然能够从中感知到巨大的压力。 众所周知，读书人虽然手段种类繁多，适应能力强，但最大的短板就是肉身。 这是就连封圣都无法避免的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完美”！ 感受着箭矢上恐怖的压力，曲皖一颗心都要炸开了，难以置信姜陵仅仅只是动用了这么一首战诗，就将措手不及的自己逼得狼狈不堪。 不过……就到此为止。 伴随着那支箭矢在曲皖的眼中越放越大，她虽然心潮激荡，脸色却是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微微凝滞了一下动作。 《风沙出征曲》戛然而止的同时，曲皖的手摁在琴弦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抡转。 铮！ 刹那间，曲调变化的同时，琴音霹雳大作，一团火浪竟是突然从曲皖面前的虚空之中腾飞而起，对着那支箭矢便是悍然撞上。 砰！ 明亮的火焰如同烟花般在半空中绽开，照亮了众人的脸。 无数道目光看见这一幕，难免流露出遗憾之色。 不得不说，姜陵找准机会射出的这一箭，时机妙到毫巅，威力也不容小觑，足以射杀任何一位元婴境中期的强者。 这一点，从曲皖不得不终止《风沙出征曲》，该用带有战斗力的《流火裂天曲》便能看出。 “我说过，今天是你的必死之局。” 白冲似笑非笑地举起了手中的无形之剑。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猛然想起，他刚刚借着姜陵袭击曲皖的机会，趁机将那座战阵给完成了…… 刚刚姜陵若是成功了还好，可如今不仅没有解决掉曲皖。 还要面对一个更加强大的白冲…… 毫无疑问，这显然是给本就不乐观的局势雪上加霜。 “让我来算算，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在夺峰之战的时候，包括你那无根道果‘腾云驾雾’在内，你一共也就四颗道果？” “也就是说，你文武两道，只有一个修炼体系达到了种道境后期，也就还剩一颗道果没有展露在世人面前……” 白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陵，忽而一笑，眼中却是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温度。 “要不用了，做做困兽最后的挣扎，能换掉我们两个其中一个，也算你厉害了。” 第537章 要输？ 轰！ 如风暴般漆黑的气血之力与匹练般赤红的气血之力悍然对撞，在半空中发出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 此处的战场虽然关注的人不多，但同样也在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斗。 汹涌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开，动辄间便能波及数百米的范围。 一道白衣身影突然从浓烟之中飙射而出，一边倒退，一边用手中的长枪与追击而来的男孩毫不客气地对碰。 正是关羽世家的天之骄子关金达，以及跟在姜陵身边的黑胖。 砰砰…… 半空之中，火花飞溅，密集的金铁交击声络绎不绝的在人们的耳边炸响。 黑胖手中的金刚琢虽然看上去只有一枚，但只要由他那只小手一搓，顿时便能幻化出满天的分身，气势凶悍无比。 作为持有者，黑胖如同一位混世小魔王般，与那肉身存在着强烈的反差，不可思议的可怕，竟是能够打得开启“火眼金睛”状态的关金达节节败退。 别看关金达脸色岿然不动，但实际上，一颗心早就凝重万分。 虽然他很想等到白冲等人杀死了姜陵，再来支援自己。 可伴随着对方有意增强攻势，加快节奏，自己若是再不拿出点东西，恐怕就撑不到那一刻了。 既然如此…… 关金达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两枚古老晦涩的符文，顿时旋转着从眼眸深处纷飞浮现。 只见其枪尖一抖，体内汹涌澎湃的气血之力顿时化为了火焰瀑布，对着黑胖便是迎头盖下。 “神术之击！” 火焰瀑布甚至还没落到黑胖的头顶，炽热的高温就已经烫卷了他的头发，飘起丝丝缕缕的烟雾。 黑胖猛然抬头，感受着头顶的温度，勃然大怒，“你敢烧本王的头发？看我不把你这神术给吃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黑胖的眼中也是浮现出了两枚符文。 但有所不同的是，黑胖启动神术的瞬间，身后便浮现出了一头巨大的漆黑的怪物虚影。 漆黑巨兽张开深渊般的巨口，里面顿时仿佛涌现出了不可抗拒的吸力一般。 漫天的火焰，尽数被它吞噬殆尽。 连一点零星残渣都没有留下。 看到黑胖如此轻描淡写的挡下了自己一记神术。 此时关金达的脸色终于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惊道：“你到底是谁？天星大陆有名的武道世家少之又少，进入前百名的当代天骄更是屈指可数，我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有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黑胖一撇嘴，脑后浮现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别吵吵了，本王还急着解决你去救我小弟呢！” ………… 另一处战场。 如果说黑胖与关金达之争，在意者已经是少得可怜。 那么这里，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在意”。 与另外两处或是声势浩荡，或是步步危机的战场相比，这里无疑是显得安静平和许多。 只是即便如此，看似静谧的空气，两人交手的时候，也依然会伴随有触目惊心的杀机一闪而过。 此时，无论是陈宁公还是骆怀毅。 两人的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上了彩，伤口中有猩红鲜艳的血液流淌而出，染红衣裳。 “看来你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个贱种，要死了啊。”刀光剑影中，陈宁公忽然抬起那一双阴翳的眼睛，森森地看着骆怀毅笑道。 听到这话，骆怀毅浑身一震，虽然明知道陈宁公这是为了破坏自己的心态。 可他还是忍不住强压情绪，开口说道：“你什么意思，黎先生福星高照，断然不可能出现意外。” 未曾想，陈宁公听见这话，竟是一怔，随后放声大笑。 “黎先生？你叫他‘黎先生’？哈哈哈哈，骆怀毅，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谁？” 骆怀毅一颗心咯噔一下。 果然，生性多疑无情，不择手段的陈宁公为了影响他的心境，当即便揭开了这个答案。 “他便是那女人的贱种，离经叛道，数典忘祖的白眼狼！” 陈宁公的笑容极度夸张，眼中却依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不是？你们舅甥俩都狼狈为奸要来谋夺本王的江山了……他莫非没有认你？” “原来啊，原来啊……原来你骆怀毅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等他利用完你，推翻了我，转眼间你便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说到这里。 陈宁公的眼中才浮现出了一点情绪。 “胡说八道！”骆怀毅怒目圆睁，忍不住破口大骂。 “是吗？我在胡说八道？” 陈宁公紧紧地看着骆怀毅，阴狠地笑道：“你别忘了，他可是一个九岁的时候，就能为了继续在本王的手下苟延残喘，从而杀死抚养自己长大的侍女的人。” “现如今他更是来杀本王……弑杀这个将他带来这个世界的亲生父亲！” “为了王位，为了权势，他连本王都敢杀，你算什么？你这个二十年来，从未出现过在他的人生中的舅舅又算是什么？！” “他是‘紫微星传人’，生来就属于天空，不属于这个世界。” “放弃，本王给你第二次的机会，洗心革面，与皇室重归于好。” “只要你与本王联手，只要咱们今天杀死他这个试图弑父的魔鬼……你要什么，本王便给你什么！”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 骆怀毅的心中还有些许的动摇。 可伴随着一句一句话从陈宁公的口中蹦出，尤其是那一句“不属于这个世界”，更是令其犹如醍醐灌顶，脑海中没来由的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对话。 …… “黎先生，您与我……可有血缘关系？” “没有，何出此问？” …… 原来是这样。 原来平安他想做那件事！ 脑海之中，仿佛有一抹灵光闪过，于是乎缠成一团乱麻的疑惑，悲伤，自责……通通在一瞬间迎刃而解。 骆怀毅突然像疯了似的癫狂大笑，趁着陈宁公说话的时候，冷不丁给他的右臂刺上了一剑。 “你！”陈宁公惊怒交加地捂着受伤的手臂倒退，一团鲜血晕散，染红了他的衣袖。 “姓陈的，今天便是为兄为怀曼报仇的日子！” …… 无数道目光汇聚的战场。 无论是城门外散落各地的民众，还是城墙上的兵士，此刻尽皆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在“寒星阵”已成的白冲，以及专门调遣而来，能力专门克制姜陵的曲皖面前。 此时无法“出口成章”，还被重重包围，深陷战阵之中的姜陵，无疑像是一艘在狂风暴雨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小舟，岌岌可危。 “黎子要输了吗？” 这是所有人都没说，但在心底却不约而同的声音。 第538章 为君而死 不得不说，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 虽然曲皖和白冲两人的境界层次，与燕君处于同一个水平线。 可双方之间，无论是经验，战斗力，对时机的把控等等等等……差距之大，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初中生一样。 听起来好像也就几岁的区别，但实际上，对于细节要求极高，动辄间便有可能分出生死的战场，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更别说这两人还是在精密计算过姜陵的情报后，有针对的联手而来了，自然也就在战场上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望着哪怕开了“三头六臂”以及“一心多用”状态，也依然被“寒星阵”牢牢捆住，往往数个呼吸，才能找到一个机会作诗的姜陵。 白冲缓缓举起了手中无形之剑。 “你能在我与曲皖联手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不愧是敢和沈无极争锋的男人。” “只是……也该到此为止了。” 嗡！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冲身后的道树之上，最后一颗解封的道果陡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于是乎天地之间，顿时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剑鸣之声。 仿佛那柄剑要为白冲肃清天下所有的敌人一般。 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人们看见这一幕，纷纷变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原来在这一刻，四面八方的地下，尽皆氤氲飘渺升起了丝丝缕缕，磅礴无量的大地之气，如潮水般涌现，尽数朝着白冲手中的无形之剑蜂拥而去。 白冲身上的气势，以能够明确感知的速度节节攀升。 不过一会的功夫，白冲身上所散发的威压，便已然超过了人们能够想象的顶点，直冲天穹。 “这……难道便是元婴境大圆满级别强者的威势？” 在如此强大的威压之下，普通的百姓连呼吸都感觉困难，唯有跪在地上，才能自由自在，畅快舒服的呼吸空气。 神通。 养精蓄锐。 ——持有者可以在安全的情况下，往该神通之中提前储存才气，在战斗的时候使用，成为补给。 白冲身为一名兵家读书人，自小便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凝练这颗神通道果并没有像曲皖那般出乎姜陵的意外。 事实上，这三人当中，若无一人的力量层次能够达到“种道境大圆满”，才是奇怪呢。 毕竟以姜陵的武道修为，肉身必然不差。 如果没有破坏力没达到一定的高度，姜陵即便打不过，也能够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逃走。 跟随着姜陵、骆怀毅等人从北凉城跋山涉水而来的众人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 原以为有黎子一人在，可以保证万事无忧。 没想到陈国的都城里，竟然藏着这么多位大高手。 就连黎子都深陷困境当中，极有可能身陨。 当真是大劫来临，末局结束之前，谁都不能说“万事无忧”！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乖乖认命，甚至有人已经拔出腰间的宝剑，准备慷慨自刎的时候。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在大地之上响起。 “你说此地万里无云？那便召来。” 话音响起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如遭雷击，骇然抬头望向了一处。 唰唰唰…… 刀光剑影明灭闪烁。 “三头六臂”状态下的姜陵明明还在沙尘兵团中抵抗，而且至今嘴上还闪烁着一枚晦涩的符文。 那刚刚说话的又是谁？ 白冲和曲皖两人几乎同时转头望向战场外的一处。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少年缓缓提笔，在纸页的背后抬起了头，露出了那一张一模一样，丰神俊朗的脸。 姜陵…… 众人大惊失色。 为什么会有两个姜陵？！ 为什么这个姜陵会突然出现在那边！ 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姜陵面前的纸页便陡然亮起了一抹璀璨耀眼的红光。 震天动地的声音，在天地之间陡然炸响。 都城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汹涌的敌兵滚滚而来，犹如黑色的乌云翻卷，想要摧毁城墙。 璀璨的阳光照射在战士们的铠甲上，宛若一片片鳞片倒映着金光绽放。 号角声在秋夜的长空响彻，边塞上将士的血迹在寒夜中凝结为大片的紫。 红旗半卷，援军赶赴易水；夜寒霜重，鼓声郁闷低沉。 为了报答国君的厚爱，我手操宝剑，甘愿为国血战至死。 …… 陈宁公勃然大怒：“孽障，本王在此，你在替谁而死？！” 姜陵望向他，漆黑的瞳眸之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外露。 脑海之中，却是突兀地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 面容稚嫩的男孩坐在比他人还高的椅子上，攥着有他两只手大的毫笔，哼哼哧哧地在纸页上写字。 而一旁，身穿粗布青衣的侍女，美其名曰“来殿内为王子研墨”，实际上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的角落呼呼大睡。 甚至还为流口水的地方，留有一张专门的手帕垫着。 手帕也是姜陵的。 …… 记忆一闪而过。 姜陵缓缓收回视线。 为君而死。 却不是为君而死。 …… 璀璨的红光冲天而起，如同一把擎天大伞般缓缓撑开，一抹抹漆黑的云层在半空中凝结成形。 雷光在云层中闪烁，狂风在大地上卷起。 若有若无的战鼓声在天空之上响起，周遭的温度在以肌肤可以明确感知到的速度骤降不止。 不到一会的功夫，地面上便结出了浅浅的一层白色的霜。 镇国…… 唯有“镇国”级别的作品，才能形成这般“身临其境”，堪称“虚空造物”的异象！ 然而寻常的分身别说是写诗了。 就连能够使用的力量层次都极低。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人才是“真正的姜陵”。 可那动用“三头六臂”的又算是什么？！ 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身外化身……” 白冲和曲皖几乎同时低声开口。 曲皖一颗心直接沉入到了谷底，心神大乱，差点弹错音律，导致整首曲子中断。 “暗度陈仓……你竟然学会了韩信的‘暗度陈仓’！” 白冲咬牙切齿，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身旁，静静悬浮的那本薄册。 要知道，“寒星阵”可是白起亲自创立的战阵，使敌人陷入接连不断，汹涌如潮汐般接连不断的攻击，乃是这阵法最大的优点。 所以不只是剿杀，就连困敌它也格外擅长。 否则敌人轻而易举地就逃了，他还怎么杀？ 但是对于这个效果，姜陵的心中却是早有预料。 “暗度陈仓”这篇兵法，乃是他在进入长安城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 虽然这只是第一次使用，不过从效果上便不难看出。 并没有令他失望。 韩信是兵家虚圣，略逊半圣的白起一筹不假。 可韩信那是因为惊才绝艳，遭到了妖族的提前围杀，这才英年早逝。 细数韩信毕生贡献出的精彩战役，“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哪个不是赫赫有名，流传数千年的智慧结晶？ 以韩信的才华，正常突破，怎么也至少会是一尊兵家半圣，不次于白起的存在。 所以，“暗度陈仓”初建奇功，一点也不在姜陵的意料之外。 反倒是现在…… 姜陵缓缓抬头望向天空之中的两人，体内的血液，好似难得的沸腾了起来。 “我也说过的，你们这些人……都是来送死的。” 第539章 四面楚歌 很难想象，前几分钟，好似还陷入绝对下风的姜陵。 这么一会，就突然占据了主导。 “哼！” 白冲冷哼一声，身上的杀意如同波涛般爆发，注入下方的沙尘兵团之中。 这一刻，几乎所有沙尘兵士的力量都得到了增幅。 于是“姜陵化身”的压力陡然倍增。 虽说拥有着姜陵本体将近七成的实力，但早在之前便已经支撑了一段时间。 所以仅仅只是两三个刹那的功夫，便彻底消散在了敌人的刀剑之下，化为了无形的天地之气。 “曲皖，弹《悼亡曲》，我来拦住他。” 白冲剑指姜陵，脚底下的沙尘兵团顿时以姜陵视作为新目标，蜂拥而上。 “可……”曲皖面露迟疑之色。 《悼亡曲》可不是一般的战曲，乃是两汉时期，一位乐道虚圣，穷其一生方才创作出来的“镇国”作品。 不仅对弹奏者的要求极高，至少得达到乐道三境，而且消耗的才气堪称海量，至少也得达到四象境的境界才能承受。 就先不说她的琴艺并没有突破到三境，强行动用这首战曲会导致准备的时间过长。 光说弹奏后会掏空她的才气，彻底成为一位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虚弱期至少一个月。 这在末局之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当下，便是一个极度不明智的选择。 “有楼主在，你怕什么？！” 白冲脸色肃穆，手中的无形之剑越发璀璨，“现如今，他所有的神通道果都已经暴露在了我们面前，如同没有秘密的老虎，即便再强，我也能为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好！” 身为顶尖天骄，曲皖自然不会缺乏决断力。 当即玉指便落在了面前的琴弦上，旋即一段凄凉呜咽的乐声，便回旋在了战场的天空。 白冲忽而抬起手中的剑，对着便是姜陵一剑斩去。 “你的对手是我！” 底下的沙尘兵团的动作几乎和白冲一模一样，形同复刻。 于是一道凛冽的寒芒，顿时如同瀑布般，对着姜陵的脑袋便是铺天盖地的呼啸而下。 磅礴的剑气掠过虚空，仿佛就连空气都在这一招之下被绞碎干净了一般，刺耳的厉啸声在半空中炸响。 事实上，这一道剑气还没碰到姜陵的身体。 他身上的衣服就已经开始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脚下的土地更是如同豆腐般，露出了更深处的地貌。 显然。 在姜陵展现出了足够强大的实力与手段之后，即便是之前觉得“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白冲，也慢慢收起了猫戏老鼠的心态，动用了“寒潮阵”真正的威力。 万人一剑！ 抬头看向那漫天璀璨发光的瀑布。 姜陵的眼神自始至终就没有泛起过波澜，平静无比。 “我说了要给你们时间吗？” 面前早就写好的纸页，再度亮起璀璨的红光。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 …… 伴随着“纸上谈兵”的力量成型，天空中的云层，顿时裂开了一道缝隙。 明灭不定的雷光中，一道道身骑骏马，手握长枪的身影从天而降。 因《都城行》的影响，《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召唤出来的才气兵士，不仅拥有了“才气不绝，兵士不灭”的特性，而且还新获得了一种“势如雷霆，摧枯拉朽”的力量！ 砰！ 无数道惊骇睁大的目光汇聚下，半空之中，磅礴的剑气瀑布，与姜陵召唤出来的才气兵士毫无花哨地撞击在一起。 难以形容的冲击波如同风暴般席卷四面八方，连地皮都难以幸免的被掀开卷起。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剑气之中的兵士被撕裂了又重组，一点一点顶着巨大的压力往前迈进，惊得瞠目结舌，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仿佛连心跳都慢了下来。 这种程度的对轰…… 已然属于是能够载入历史的战斗了？ 至少元婴境大圆满级别的强者，从陈国建立至今三百年，还从未出现过一名！ 就连开国皇帝，也就才堪堪元婴境后期罢了！ 半空之中，白冲牙关紧咬，额头上不断地有汗水滴落，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才气在这一击之中的流失情况。 要不了多久，这一道剑气瀑布就该支撑不住了。 “不愧是双镇国战诗啊……既然这一剑挡不住你，那这一招呢？！” 白冲忽然从衣服中，掏出了一颗状似丸子一样的事物一口吞下。 汹涌澎湃的力量顿时从他的体内爆发开来，顷刻间便将身后那棵道树上最后一颗神通道果的封印给撞开了。 “神通。” 白冲的口中发出类似于猛兽低吼的声音。 这一刻，为了胜过姜陵，他无疑是拼尽了全力，连嗑药这种行为都顾不上了，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破釜沉舟！” 白冲将无形之剑放手抛出。 话音落下的刹那，底下的沙尘兵士，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二连三地炸开。 一团团微薄的才气汇聚成一条洪流注入到那柄无形之剑中，于是乎天边顿时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剑鸣，连乌云都为这一柄剑的威力裂开了一道口子！ “此人……恐怕已有半神之威！” 有修行者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春秋大陆，一直都有“破碎虚空，飞升成神”的传说流传。 而能够做到这一成就的，无一例外，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妖孽天才。 白冲虽是嗑药才接近这一境界的实力，但古往今来，能碰到这一境界者，就已经能够做到名震天下！ 咚！ 这时，曲皖面前的天空，突然响起了呜呜咽咽的风声。 一股无形的力量，顿时突破了虚空，锁定了姜陵脑海中的文宫。 《悼亡曲》已成。 这是一首主攻摧毁敌人精神的战曲。 感受着肉身与灵魂双重压力。 姜陵的衣襟在狂风中翻飞，唯有一张脸亘古不变。 “放弃挣扎姜陵，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白冲冷冷笑道，实在是想不出来，在自己与曲皖巅峰联手的情况下，姜陵还能有什么手段反击。 “天下知”战诗？ 不不不，连写两首镇国战诗后的姜陵，体内的才气根本就支撑不了创作如此恢弘的作品。 姜陵的脑后浮现出道树虚相。 “你要使用‘腾云驾雾’逃走？” 白冲认为看穿了姜陵的心思，满不在意地笑道：“别说我的剑可以千里索敌，《悼亡曲》……可是直击文宫的。” 姜陵没有理会他，而是望向了天空残存的风雨兵士。 道树上浓厚的迷雾中，顿时有一角被光芒所点亮。 一颗从未展现过在世人面前的道果，出现了。 白冲和曲皖两人脸色齐齐大变。 天地间，唯有姜陵的声音始终平静。 “神通。 四面楚歌！” 第540章 一鼓作气 浓浓的迷雾之中，突然有一角被光芒驱散，露出了里面闪烁着金光的果实。 一二三…… 白冲和曲皖一眼看去，赫然发现，姜陵的道树之上，竟是已然凝结了足足六颗道果。 事到如今，两人哪里还不知道情报出现了差错。 姜陵进入文界之前，根本就不是武道一门踏入了种道境后期。 而是文武两道，皆是迈入了种道境后期！ 晶莹欲滴的果实如同琉璃般绽开明亮的光芒，落在天空中经历了剑气瀑布后，气势略显萎靡的风雨兵士身上。 旋即。 不可思议的画面便出现了。 一化四，四化十六，十六化六十四…… 天空之中，姜陵的风雨兵士的数量竟是呈四倍增长！ 不出一会的功夫，众人的头顶之上，漫天都填满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磅礴如渊般的威压从天而降，顷刻间便撕碎了无形之剑以及《悼亡曲》的气机封锁，落在了白冲以及曲皖的身上。 原本两人皆是站在天空之中，可当这股压力恍若泰山压顶般覆盖而下的时候，两人下降的同时，肉身顿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炒豆声。 那是周身各处关节都在承受着过载的压力，从而发出的声音。 “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四面楚歌’！” 白冲惊骇失色，脱口而出：“可这篇兵法不是已经失传了吗？除非有圣级强者亲自为子嗣出手，寻常天骄根本就无法成功凝结这道神通！” 轻描淡写的一道神通，便可让本就威力巨大的杀招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陡增四倍。 可想而知，“四面楚歌”这道神通在人族之中占据多么恐怖的地位。 历代人族天骄中，但凡能够将其掌握的，不说横扫同辈，至少也会成为同代之中，最强大的那几人之人！ 不过。 曲皖和白冲两人都不是寻常人。 短暂的惊愕之后，两人都猛然反应过来。 此时的局面，两人无疑都是一脚踩在了悬崖的边缘。 眼看着大劫已经启动，末局之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两人倘若无法接下姜陵这恐怖的一击，死在了即将见证黎明升起的时刻…… 毫无疑问，不说愤怒，至少也会升起深深的惋惜。 “杀！” 白冲怒吼出声，一双眼睛仿佛被血丝填满，体内所有的才气，尽数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汇入到了无形之剑中。 “杀！” 曲皖同样如此，一双玉手摁在琴弦之上，天地之间，顿时又响起了凄凄惨惨，呜呜咽咽的乐声。 此战，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无形之剑受到了才气补充，体积陡然变大，凛冽锋锐的气机隔着千米之距，直接锁定了姜陵。 这一刻，即便是拥有着种道境后期级别肉身的姜陵，也依然感觉到胸口处的肌肤传来难忍的刺痛，被剑气隔空割开了肌肤，流出了鲜血。 他没有开口，只是朝着两人的方向虚空一点。 于是漫天的风雨兵士，顿时齐声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 砰…… 风雨兵士的身体接连炸散，一蓬蓬雨水在半空中几乎没有半点停顿的，便相互融合化为了一条冲刷万物，长达千丈的风雨冰河。 这注定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风雨冰河成型的瞬间，凛冽刺骨的寒意铺天盖地而下，天空中更是凝结出了鹅毛大的飘雪。 每一片雪花，落在敌人身上的时候，都能够消磨微乎其微的一点力量。 一片雪花的消耗，确实可以忽略不计。 可成千上万的雪花呢？ 毫无疑问，量变引发质变。 达到了这个数量层次之后，即便是曲皖和白冲这样级别的强者，也不能忽视了。 一道道目光忍不住抬头望向那边的天空，三道截然不同的力量两方对立。 虽然风雨冰河以一敌二，但看那磅礴恢弘的气势，却是一点也没有落入下风。 骆怀毅和陈宁公也是情难自已，默契的一剑之后，两人的神位直接拉开了数百米，同时望向了天空的异象。 毫无疑问，陈宁公的脸色自然是难看无比的，握剑的手上青筋毕露，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这位自己曾经最看不起，最厌恶的儿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轻而易举踩死自己的力量。 就连将军那边派遣而来的两位强者，都被他逼迫走入到了这近乎要孤注一掷的地步。 “陈宁公，你如此轻贱我骆家，小看……黎子，可曾想过今天？”骆怀毅放声大笑。 陈宁公勃然大怒，抬手便是一剑斩去。 “骆怀毅，胜负未明，你别高兴得太早！” …… “去！” “杀！” 曲皖和白冲几乎同时开口，琴音与剑鸣同时大作。 两股力量竟是打算趁着这大雪的力量优势还未显现出来的时候，主动攻向了姜陵的风雨冰河。 “一鼓作气！” 白冲的衣服中飘出一页兵法，力量从天而降，顿时使无形之剑的体积再度膨胀，充斥在天地间的乐声更加洪亮。 “他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好强……如此强大的存在，怎么会在春秋大陆籍籍无名？就连这样的妖孽，都无法成为‘紫微星传人’吗？” “结果要出现了……” …… 众目睽睽之下，三道力量毫无花哨的碰撞在一起。 在这一瞬间，此片的天地先是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宁静。 紧接着，一股狂暴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冲击波，顿时朝着四面八方肆虐开来。 如同好几颗原子弹悍然在海面上炸开，一层层坚硬的地面，此时就像是海水一般被掀飞而起。 森林夷为平地，高山的峰顶被力量削断，露出光滑如镜般的切口。 浓厚的沙尘足有上百米高，人们根本就看不清战场里面的情况。 不少人感到后怕不已，要不是出手之前，黎子曾动用力量及时将他们送出战场，而他们又非常识趣地又跑出了一大段距离。 恐怕他们就要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眼，连句遗言都无法交代，就成为了城门失火时，被灾祸牵连的池鱼。 无数人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看着记忆中的方向，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出现。 一分一秒过去。 首先在众人的眼中露出视野的，是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如遭雷击，眼底深处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绝望之色，双腿一软，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黎子输了？ 第541章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望着那两道一高一矮，仍旧盘旋在天空中静默无声的身影。 人们彻底失声了。 难道在已经做到这一步的情况下，黎子还是输了？ “姜陵……你确实很强，不愧是前十二的人物。” 一片死寂中，白冲忽然开口说道。 听见这话，人们如梦初醒，连忙顺着白冲的目光看向一处。 果然。 伴随着满天的沙尘逐渐消弭。 那里的地面，慢慢地，便显露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青年的白衣早已不复来时那般纯粹，猩红的血，如同一朵朵娇艳的梅花般在他的衣服上绽放。 气势萎靡，气息虚弱。 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始终保持着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终日无波。 “你们也不弱。”姜陵说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层层的寒霜顿时如同附骨之蛆般，从曲皖和白冲两人的脚底升起。 没过一会的功夫，寒霜便已经爬到了两人的脖子。 身体表面的温度在骤降，连带着身体各处，包括心脏输血的速度在内，统统都受到了影响。 感受着体内一片片破碎的生机。 曲皖和白冲两人相视一眼，忽而同时笑道：“天星见。” 咔嚓一声。 寒霜覆盖了两人的体表，失去了生命之后，自然难以继续维持在半空中的状态。 于是，两人的尸体顿时如同两座雪白的冰雕般从天而降。 眼看着就要摔成粉碎。 姜陵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方。”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两汉时期，刘邦所作贯州战诗。 《大风歌》！ 才气化为劲风，在下方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般托举住两人尸体的坠落，最终平稳地放在了地面。 做完这一切后，姜陵顿时忍不住在人们的面前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嗽，足足咳了将近一分钟。 而等姜陵抬起手的时候，大半片的衣袖上，都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之色。 感受着体内的伤势，以及几乎耗尽的气血之力与才气。 姜陵眼神微微闪烁。 显然，即便是武道修为有成，肉身强大的他，也很难在这么一场倾尽全力的碰撞中全身而退。 白冲说的话是对的。 若非在战斗开始之前，负责近战牵制姜陵的关金达就被分走了。 此战，姜陵还真的是凶多吉少。 即便此时胜利了，那也是胜得险而又险。 若不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在悬龙城城主的手中获得了“四面楚歌”的原作，凝练了这颗神通道果。 说不定又是一个新的结果了…… 不过好在事在人为，终究还是大局已定。 白冲和曲皖气势汹汹而来，声势浩荡而去。 无数人呆呆地看着那两座冻成冰雕的尸体，至今仍然感到头脑昏沉，难以接受。 但没来得及让他们多想，便就又有一处战场，要分出结果了。 砰！ 一声巨响。 破碎的山峰之上，浓雾扬起，半人高的黑衣男孩拖着一道鲜血淋漓，尚有余温的尸体从中走出。 “累死了累死了，这人的皮真厚实，抡得本王的拳头都酸了才干掉。” 难以置信，一个看起来仅仅只有八九岁的男孩，竟然能够在满身是血的时候，说出如此轻描淡写的话。 说完，黑胖便像是丢弃一件垃圾一般，随意地将关金达的尸体扔到了一旁。 直到此时此刻，无数道目光尽皆聚集在了陈宁公身上的时候。 陈宁公顿时感觉到了，有一股刺骨般的寒意，突然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们？！” 陈宁公猛然转身，当他发现，无论是白冲，曲皖亦或者说关金达，都已然死去的时候。 整个身体，顿时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少年清亮的歌声在半空中响起。 不知何时。 姜陵出现在了骆怀毅的身边。 两人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不需要，宛如心有灵犀一般，骆怀毅俯首将手中的剑双手递给了姜陵。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姜陵歌声婉转，唱着自己在冷宫将近十年时光里写出来的曲子。 不知不觉间。 父子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了三米不到。 这对于元婴境级别的修士来说，已经无异于伸手可及。 若说姜陵仍处于完好的状态，陈宁公自然不敢生出任何幻想。 可偏偏此时，乃是姜陵刚才经历了大战之后的时刻。 他的气势不再渊渟岳峙，高深莫测。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头浴血重伤的狮子，连吞吐的气息都显得那般虚弱无力，或许一只猎犬就能把他咬死，更何况自己？？ 杀是死，不杀也是死。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以陈宁公这般阴狠毒辣之人，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乎。 一抹剑光，顿时如同一朵盛放绽开的花朵一般，在姜陵眼前的世界亮了起来。 这是他倾尽一切，不留后路的一剑。 陈宁公连元婴都燃烧了，放弃了夺舍重生的机会，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了这一剑之上。 就为了杀死姜陵。 杀死这张令他憎恶的脸！ 姜陵的身影忽然一闪。 陈宁公明明感觉自己那一剑劈中了他，然而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却是身后的都城。 哪怕相隔甚远，这一刻，凭借着强悍的修为，陈宁公也依然听见了里面传出的骚乱声。 “天哪！娘娘……娘娘！” 原先陈宁公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姿态。 然而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却是虎躯一震，猛然转身，目光穿越百里，直接就看见了那座崩塌的西宫，以及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女人。 姜陵身旁，一本静静悬浮的薄册光芒隐退，他身上的气息更加萎靡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释放“李代桃僵”。 若不是有“吞天呼吸法”的转换之能，姜陵早就被掏空了。 “……孽障！”陈宁公勃然大怒，气得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他正准备与姜陵殊死一搏。 然而才刚转过身，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升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剧痛。 姜陵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漠然无情地将手中的剑插进了他的胸膛。 “你在因萧氏而愤怒？我想应该不是。” “你之所以这么爱她，无非就是六宫之中，她是唯一一个由你自己选的女人。” 陈宁公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胸膛的剑，口中鲜血倒涌而出，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一个字，于是只能死死地盯着姜陵。 目光之中的怨毒，若是凝成实质，恐怕能够直接将姜陵吞噬融化。 “只是你不知道……陈卫其实不是你的种。” 陈宁公的眼睛在这一刻陡然睁大，里面涌现出了深深的难以置信之色。 看得出来他想要质疑，想要反驳。 然而这一刻，姜陵却是忽然放开了握剑的手，任凭其发出愤怒，怨毒的诅咒声，一双眼睛始终平静如常地看着他下落，下落…… ………… ………… 两年前。 疯王子突然离开陈国都城的时候，曾有传言说他回来的时候，必将毁灭陈国。 如今他真的回来了。 所以陈国真的灭了。 而新建立而起的王朝，叫作“安”。 第542章 未知的谋算者 陈宁公正式伏诛，血肉模糊的头颅被割下来震慑宵小。 骆怀毅从北凉城远道带来的人马，在一片混乱中接替了不少善后的工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战之前，骆怀毅虽然没算到陈宁公竟然不知从何请来了这么三位大强者，但因为有姜陵在的缘故，他自始至终就不认为自己等人会输。 所以，虽然过程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曲折部分。 但总的来说，结果还是在预料当中的。 老皇室自然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血洗。 细数罪行，重的抄家问斩，轻的贬为庶民。 萧王后虽然死了，但她生前竟然敢在特殊时期打起前王后陪葬品的主意，火焰自然顺理成章地烧到了她的本家。 于是仅仅只是半天的功夫，皇城中赫赫有名的萧家，便彻底灰飞烟灭了。 至于姜陵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前太子陈卫…… 姜陵自然不会恶作剧的在陈宁公临死前，故意撒一个谎来骗他。 虽然没有证据，但对于此事姜陵却是有不小的把握。 很少人知道，在青簪刺杀萧氏的那天晚上，西宫之中，还藏着一位金丹境大圆满的陌生强者在场，若不是他出手拦下并打伤了青簪。 光凭当时的陈卫，可不是青簪的对手。 这一件事姜陵认为，以陈宁公生性多疑的性子，不可能没有心生怀疑。 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 萧氏事后虽然说不清是“母凭子贵”，还是真的“饱受隆恩”，依然坐上了王后的位置。 但转眼间，陈宁公就宠幸起了另外一位晴妃，而且还把前王后的东宫许给了她住。 在姜陵被幽禁在冷宫里的那九年里，不知看了这两位主多少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争风吃醋。 …… 陈宁公死后两个星期。 七王子陈平安继位了，效仿秦国办了一个继位大典，自称为“朕”，封为“皇帝”。 继位大典办的低调，由镇北大将军骆怀毅，也就是当今陛下的舅舅亲自主持。 参与继位大典的官员，上上下下，噤若寒蝉，无一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坊间质疑声不断，毕竟早些年里，七王子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可一直都是一位“只懂写字，疯疯癫癫”的王子。 对此，朝廷只用了两个步骤，便将所有的质疑声给按了下去。 首先，官方出面对此进行了辟谣，将所有的黑锅，都扣在了萧王后和陈宁公的头上。 随后，直接宣布，当今陛下乃是“文道共师”黎子的学生，黎子不日便会在陈国都城传道，给予每一个普通人修炼的机会。 该消息一出，整个都城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 别说是民众了，就连官员都疯狂了。 毕竟陈国都城外的那一战，直接毁灭了一片森林以及十几座山峰，想来哪怕百年后重归故地，也依然能够从中窥出这一战之惊天动地，想象双方强者实力之恐怖。 黎子自然是其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以一敌二，正面悍然斩杀两位同阶强者，该消息早就传遍天下了。 不过除此之外，该战还拔出萝卜带出泥——引出了一道大陆闻所未闻的消息。 那就是 ——当代“紫微星传人”，包括秦国丞相、太子在内，修炼的，都是文道！ 可想而知，当这道消息横空出世的时候，在大陆之中引发了多大的地震。 毕竟要知道，在这个消息爆出之前，世人可一直都以为，黎子才是开辟文道的“第一人”。 可现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们。 黎子并不是“唯一”，所有的“紫微星传人”，都掌握着文道的修炼方法！ 一时之间，指责、愤怒、谩骂、质疑……各种各样的声音同时指向了这些屹立在春秋大陆，权势顶点的存在。 而这份情绪，在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态度下，直接推向了顶点。 “太子殿下当初以元婴境初期斩杀元婴境后期的秦兴公，我原以为是他神威盖世，惊才绝艳，没想到原来竟是依仗文道！” “丞相和太子殿下明明拥有文道的修炼之法，为什么不公之于众？难道我们秦国的读书人就比不过诸雄国那群野夫？” “不公之于众也就算了，居然还宣称黎子乃是‘邪门歪道’，禁止来到我国境内传道！” “他们这样做，反倒印证了黎子所说，这是‘修炼垄断’！” “我要去陈国！我要去向黎子学习文道！” ………… 种种声音，如同惊涛骇浪。 哪怕到了如今的阶段，所有的“紫微星传人”都已经远离凡尘，端坐于云端之上，也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大地的愤怒与不甘。 现如今，整个天下都掀起了一阵“文道热”，声势前所未有的浩荡。 不知多少修士百姓为了学习文道，哪怕路程艰险，翻山越岭也要前往陈国。 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各个“紫微星传人”，表现自然也是有所不同。 大陆东部。 秦楚战场。 身材挺拔，面无表情的男人手握印玺，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就来到了最深处的营帐面前。 要知道，经历了一场刺杀洗礼之后，秦国的夜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密不透风，连一只没有身份，来历不明的蚊子也会被斩杀于半空之中。 这个男人能够凭借着一枚印玺，便畅通无阻地直接来到帅帐面前，显然是印玺的象征级别极高。 而毫不客气的说，当今的秦国，哪怕是皇帝的亲信，恐怕也没有资格做到这种程度。 唯一能够这样的。 只有那位被孙璋举荐，横空出世的丞相。 男人掀开幕布，里面果然坐着一位身材精壮，眉目刚毅的青年，但有所特殊的是，他看书竟然是用左手来看的。 正是孙璋。 毕竟不是武道强者，上一次来自陨星楼神秘人的刺杀，导致他的右手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创伤，虽说还能继续完成日常生活，但却再也不可能提剑了，就连写字的效率都受到影响。 所以，孙璋自那以后，就将习惯手改成了左手。 “来了？”孙璋看了对方一眼，语气平静，很是熟络的样子。 寻常的春秋大陆人，自然得不到高高在上的太子这样的姿态。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来者是依附于诸葛弘毅旗下的试炼者，修为最差也不次于种道境中期的存在。 让这么一位大强者亲自护送情报…… 恐怕也就只有四国之中，名列前茅的秦国财大气粗，有底气这样做了。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若不是种道境强者的亲身护送，恐怕相隔数千里的两人，也难以互通有无，完成情报共享，共商大计。 男人没有废话，上前便将藏在衣服里面的盒子交给了孙璋，随后转身离开，站到了营帐外，如同一位护卫般，目光锐利地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 营帐内，孙璋通过只有两人知道的方式打开机关盒，里面的情报顿时映入眼帘。 “不出所料，姜陵的背后同样站着一位未知的谋算者。” 第543章 末局来临 未知的谋算者？ 看到这话的时候，孙璋感到颇为震惊。 诸葛弘毅是什么人？ 他九岁便取得了家族的信任，将李纯妃算计得家破人亡，不得不流窜异国他乡。 要知道，李纯妃可是在夺峰之战中前十二的天骄，可当时为保生存，却不得不沦落到依附吕焱的境地。 两人合作多年，在外界也认识，自然清楚诸葛弘毅此人心中的骄傲。 能被他称之为“谋算者”的，可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数遍春秋大陆的天之骄子，能被诸葛弘毅认可的有几位？ 孙璋就曾因此与诸葛弘毅对茶论英雄。 进入文界之前，周鹳和孔流年两人很强？ 夺峰之战中，两人一个第二一个第三，按道理来说，这么一对强者联手，不说像吕焱一样天下无双，风头无两，至少也该声名显赫？ 然而无论是周鹳和孔流年的名声还是周国的实力，都远远不如两人手下的秦国。 对于这两人，诸葛弘毅的评价分别是“败军之勇”和“心事过重”。 前者自然是形容文界内外，都输给了吕焱的周鹳。 诸葛弘毅认为，如今支撑着周鹳向吕焱继续发起挑战的，就只剩下了倔强和不甘，根本不足为惧。 而孔流年…… 诸葛弘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给自己背负的东西太重，步伐畏缩，难成大事。” 而真正令诸葛弘毅感到忌惮与捉摸不透的，还是楚国阵营中的茅星沉和汉国的沈无极。 在诸葛弘毅的眼中，茅星沉毫无疑问是“神秘”这个词的代表。 横空出世，真名不显…… 以茅星沉展露在外，曾斩杀秦牧生的强横实力来看，他的名声无论如何，都理当与众人一般如日中天，无法忽视。 可现实就是，以诸葛弘毅遍及大陆的情报网，都无法搜寻到关于茅星沉这一世的一丝一毫的身份信息！ 他就像是从天边外蹦出来一般，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对于茅星沉，诸葛弘毅掌握的，只有他前世的线索！ 而沈无极…… 作为重生开局条件最好的佼佼者，他还未出生，就已经备受汉国民众关注。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本应声震天下的妖孽，二十年来，却几乎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正常吗？ 显然是不正常的。 所以沈无极必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除此之外，就连掌握着足以令整个春秋大陆都抖上那么几抖的吕焱，在诸葛弘毅的眼中，也只是一位有勇无谋的莽夫。 可想而知，诸葛弘毅的眼光有多么高。 可如今他发来消息，要注意的人又多出了一位。 而且还站在了，当时看来最不值得一提的姜陵身后…… 孙璋眼中浮现出浓浓的警惕之色，低头看向了接下来的内容。 “此人利用位份优势，将自己完全藏在了黑暗里。不过雁过留痕，他这次一手掀起如此之大的言论狂潮，必然无法再继续潜藏……” 果然有人操控。 诸葛弘毅的调查结果自然不可能出错。 对此，孙璋的眼中没有浮现出丝毫的讶异之色。 这么一场声势浩荡的口诛笔伐，在刚听说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阴谋的味道。 之后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 就连远离都城的荒郊野岭，此地的将士也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可想而知经济发达，信息开放的城市，又会呈现出一股怎样的乱象。 “关于此事，无须担心，一个月内便无人关注。” 诸葛弘毅这话说的格外有底气，像是有什么完美的良策解决此事一般。 然而孙璋却知道，想在短时间达到这样的效果，铁血镇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这样做，长期以往，必然会引发恐怖的触底反弹？ 那种局面，以你诸葛弘毅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怎么还是选择以这么一个手段…… 孙璋继续往下看，突然间瞳眸一颤，眼中顿时流露出了“原来如此”的复杂神色。 “元旦时分，进攻楚国南线部队……” 东部战场，楚国的南线依靠山势建立防线，而且加上有几个邻近的诸雄国君主不战而降的原因，他们还拥有了源源不断的补给，乃是众所周知的难啃之地。 而诸葛弘毅一上来，就直接交代了时间与地点，命令式的要求孙璋在当日对其进行进攻。 倘若是一般的将领，必然会心存怀疑，会多番验证核实，最终确定了拥有可行性之后，方才会跟着实施。 可情报面前的是孙璋。 他自然从中品出了更深的含义。 “原来末局之战已经悄然来临……” 静谧的营帐中，忽然响起了孙璋的低语。 怪不得诸葛弘毅会选择最铁血，最鲁莽的手段镇压杂音。 原来他们离开春秋大陆的日子，快到了！ ………… ………… 周国。 北部战场上。 一道皮肤黝黑，头发枯黄的少女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一个营帐。 营帐里面的孔流年正在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看见对方这已经重复了一个早上的动作，周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秦国那边传来消息了，诸葛弘毅翻云覆雨，直接用最严苛的命令，禁止所有人等口中提及‘文道’二字。” 刚一进门，周鹳便毫无形象，粗犷豪迈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虽说并没纸面文书将其划为禁术，不过已经没有区别了。” 来自天星大陆的读书人，竟然在春秋大陆将“文道”推往了禁术的行列。 不得不说，此时孔流年的表情满脸难以置信，没想到诸葛弘毅竟然能够如此干脆的做出这个决断。 “他不怕触底反弹吗？”孔流年惊愕道。 战争并非一时之功，虽说禁止文道，能够在眼下讨好当前的世家。 可民众一旦爆发起来，那种威力，同样不容小觑。 对于这个问题，周鹳干脆利落地说道：“不知道。” 孔流年气急败坏地说：“就是因为你一问三不知，所以我才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喂喂喂，你这早饭吃什么都得让别人决定，不然就要想半天的性格，是你在天星大陆就有的？这也能怪我？！” 周鹳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依我看，这事根本就不用管，任他们吵，任他们闹，等他们发现文道不是一条近道的时候，自然也就闭嘴了。” 孔流年愣在原地，像是在沉思，过了片刻，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样也好。” 第544章 初次见面 安国都城。 距离上次城外那场大战，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月。 十一月初，本应该是天寒地冻的日子。 但安国位于大陆的最南方，所以天气只能算得上是凉爽，对于修行者来说更是差异不大。 在这两个月内，安国的局势也慢慢从动荡不安，民心不定，在新皇帝的治理下，有惊无险地走向了平稳的阶段。 值得一提的是，安国的经济之所以能够恢复得这么好，统治依然如同铁桶般坚不可摧。 跟四面八方，闻“文道”而来的慕名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说他们最想见的黎子前一个月闭门谢客，但他手下的门生却是毫不吝啬地在城内各地，纷纷举办起了文道讲学。 而《论语》《三字经》等众多教学范本中，又多出了新的一本。 没错，正是姜司黑领头撰写的 ——《黎子》！ 里面记载了姜陵不以为然，随口冒出的句子。 虽然现如今才勉强突破“贯州”的层次。 但姜陵几乎所有的门生弟子，都认为这是《黎子》尚未真正完成的原因。 而继续完善《黎子》的这项重大使命，显然就落在了…… 宽敞的园林里。 唇红齿白，丰神俊朗的青年在书桌上书写着什么，一旁有一位长相粉雕玉琢，偏偏表情肃穆的男孩，捧着一本书和笔郑重其事的站着。 另外一名男孩也不闲着，腰板挺直地站在书桌旁，一看青年拿笔沾墨，他就赶紧上前研墨，一看青年拿笔沾墨，他就赶紧上前研墨…… 像是连一刻都不愿让自己闲下来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 “……不是燃灯施法力，难教父子复相从。” 伴随着姜陵最后几个字完成，面前叠成一小沓的纸页并没有出现什么异象。 只是这庭院之中，却是无端掀起了一阵微风，贯穿南北的溪流激荡起了层层涟漪。 黑胖忽然长舒一气，眼中接连浮现出兴奋激动，怅然若失，依依不舍的情绪…… 身为一名种道境后期的强者，他不需要站在书桌旁，自然也就看完了姜陵的这一篇小说。 黑胖忍不住开口说道：“姜陵，这《哪吒闹海》可比你上本《窦娥冤》舒服多了，虽然主角也死了一遍，不过好歹复活了。” 他说的情节，自然便是书中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最后由太乙真人为他重塑肉身的片段。 这也算是全书情感最浓烈的一处大高潮了。 黑胖面露不解之色，说：“不过这小说初成，都是不入流的作品，唯有看得人多了，层次才会上去。姜陵你在此时花费这么多功夫，就为了写这一本小说，值得吗？” 小说家为什么会在诸子百家中沦为末流。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它虽然成长性巨大，只要时间够长，熬也能熬成贯州作品。 可一般人等得及吗？ 都快死了，才变成贯州作品，引发一次虹光洗体…… 这样的回报，简直是狗看了都摇头。 更别说写小说的还是姜陵了。 这本《哪吒闹海》，可是黑胖与姜陵初遇当晚，便看见他提笔撰写的。 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完本，在黑胖看来，都够姜陵写十几首贯州作品了，堪称是“赔本买卖中的赔本买卖”。 然而姜陵还是这样做了，用自己闭门谢客的这段时间，正式完成了这本书。 “值不值得，又怎是我一句话能够说了算的呢？” 姜陵将面前的所有书稿收纳在一起，叫来了堇色，将《哪吒闹海》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她。 “这是一份很重要的东西，你明日一早就与李苟带着它通过暗线离开前往燕国，必须亲自将其交给鱼择允。” 李苟被突然点名，明显有些难以置信，用小小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说：“我也能去？” 堇色无奈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殿下还能说错话？” 李苟顿时面露狂喜之色，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好的先生，我一定顺利完成交代！” 说完，他还不忘挑衅地朝黑胖挑了挑眉。 看？先生果然还是最信任我的，一到重要任务，就该轮到我出手了！ 姜陵写此书所耗费的时光，不是只有从旁记录姜陵言语的黑胖看在眼里，为其研墨的李苟也知道。 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本书对于姜陵极其重要，所以才收到任务的时候，才会格外惊喜。 倒是堇色，一抹愁容爬上眉梢，“只是先生，我才刚突破天子茂生，仅凭我们两个的话，万一要是行踪泄露，恐怕保不住这东西……” 听闻这话，李苟顿时像是一颗泄了气的气球般，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黑胖忍不住低声嗤笑。 李苟愤怒地瞪了黑胖一眼，随后才依依不舍地冲姜陵说道：“是啊先生，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两个，若是碰到元婴境的强者，我们恐怕挡不住……” 这倒是大实话。 大劫将至，各方阵营中先前还隐藏着的元婴境强者接连浮现。 不说“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至少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显得弥足珍贵了。 就以姜陵举例，他声名鹊起后，聪明的人自然一下就看出了，之前的“疯王子”便是“黎子”，而“黎子”便是姜陵。 这一段时间内，伴随着大劫的推进，不知多少原本潜藏暗处，待价而沽的试炼者纷纷露出了水面。 如今姜陵的风头虽然弱过其他势力，但也同样吸引了一批依附者。 其中，实力最强的，毫无疑问便是曾与姜陵在太虚谷中并肩作战，出身亚圣世家的天之骄子颜辽。 成功依附姜陵后，没过多久他便恢复到了种道境后期的实力，现如今和黑胖一样，正在尝试冲击大圆满。 “我会让莫徽护送你们的。”姜陵说道。 莫徽是孙庭轩这一世的身份。 “那就好，有莫大哥在，我们行事小心点，定然能够安然送到鱼大哥手中！”李苟眼睛放光说道。 “东西送到后告诉他，到了合适的时机再用才气激发。”姜陵叮嘱道。 两人很快就下去收拾明日启程的行李了。 姜陵起身走向庭院深处，黑胖紧随其后。 一个柳暗花明，一座凉亭映入眼帘。 看着里面坐着的那道瘦削陌生的身影，黑胖的脚步猛然一顿，金刚琢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被握进了掌心。 “谁？！” 瘦削的男人只是金丹境大圆满的修为，但在黑胖强大的气势面前，却是一副云清风淡，从容不迫的气态。 他对着姜陵举起了茶杯，灿烂一笑。 “初次见面，我是宁朝均。” 第545章 出生便看到的未来 宁朝均？ 黑胖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脑袋中顿时下意识的浮现出了此人在天星大陆的资料。 十五岁突破天子才生。 圣院派遣强者直接举家接到长安城培养。 从不科举，效仿古贤圣道。 战绩寥寥，实力成迷。 …… 当代但凡是能够叫得上名号的顶尖天骄，一般都会拥有一个让他走进大众视野的作品。 或许是姜陵惊才绝艳的文章诗词。 或许是李纯妃倾国倾城的绝世舞姿。 或许是吕焱战无不胜，妖蛮闻风丧胆的赫赫战绩。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只要存在社交，就必然会不可避免的流露出自身的信息。 所有的天骄都是如此，尤其是前十二名的顶尖天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优缺点更是被人们研究了个遍。 姜陵就是差点因此吃了一个大亏。 但这里面却并不包括一个人。 他就像是一个谜团一般，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强大，乃是圣院在其十五岁时就已经内定了的存在，可偏偏所有人都对他一无所知。 他擅长什么，他主修什么，他神通道果是什么，他的境界是什么……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宁朝均。 黑胖讶异地看着凉亭里，那道悠闲自若的青年。 宁朝均穿着一件青衫长袍，面如冠玉，肤白清瘦，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丝毫没有传言中隐隐的“当代最强”的感觉。 这就是“生而知之者”？ 黑胖思绪万千，姜陵脚步不停，径直就穿过了花园，走上了凉亭。 “你来了，看来两年内的末局之战快要到了。”姜陵从容坐下，语气自然，像是两人早已相识一般。 黑胖懵了，他跟在姜陵身边这么久，还从未发现姜陵在什么地方，能和“生而知之者”扯上关系的。 “试试这花茶。” 宁朝均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接姜陵的话茬，而是伸手一推，将面前雾气氤氲的茶杯推送到了两人面前。 姜陵看了一眼凛冽雪白的茶汤，伸手握住的同时，眉毛一挑。 原来茶汤上升腾的雾气竟然不是蒸汽，而是寒气。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宁朝均竟然还在喝寒茶。 茶汤入喉，当今是感觉每一寸喉管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不过很快回香就起来了，是一种清甜甘冽，通透纯粹的味道。 “好冷……嗯，没啥味道。” 黑胖放下茶杯，砸了砸嘴，一副压根没尽兴的样子。 姜陵瞥了他一眼，心想。 真·牛嚼牡丹…… 宁朝均的注意力似乎被黑胖分走了，一双眼睛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开口说道：“三百名天骄中没有你这号人物，但你精擅武道，又不像是春秋大陆人……” 他说话的时候，姜陵注意到，宁朝均的右手藏在袖袍里似乎在掐印运算，一双眼睛顿时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乌纱，深邃朦胧。 “嗯？你是跟在姜陵身边的那头黑牛？”宁朝均忽然说道。 这一手，顿时在姜陵和黑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此时黑胖还保持着原来的形态，必然会被吓得浑身长毛像是蒲公英般炸裂，惊怒交加地盯着宁朝均。 才几分钟的功夫啊？ 仅仅只靠运算，黑胖最深的跟脚就直接被“生而知之者”给扒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鬼手段？！ 即便姜陵因为那两次“纸团”，对宁朝均的实力已经有了一点猜测。 但说一千道一万，终究不如亲眼一见。 姜陵忽而一笑，“据说‘生而知之者’之所以能够被提前内定进入圣院，是因为得到了文王世家的青睐。” “世人皆以为你一个外姓人，能够因缘际会得到文王传承一点皮毛就已经是奇迹，没想到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生而知之者’，果然能够凭借运算，知晓天下之事。” 周文王，一位只要想要精研天星大陆人族历史，便绝对无法绕去，像是泰山般巍峨的伟大存在。 励精图治，为人族开疆拓土这些功绩就不多说了。 周文王最惊才绝艳的一点，便是将伏羲氏的“先天八卦”，神农氏的“连山八卦”，轩辕氏的“归藏八卦”尽数钻研学会，并且整合杂糅，演绎成了一本包罗万象，阐尽变化的《周易》。 《周易》大成后，圣道之上的艰难险阻再也不是高山。 周文王一路破境如吃饭喝水，顺理成章地就成就了“亚圣”之尊，实力通天彻地，能够做到一定程度上的预知，甚至出手干预未来过去。 正因如此，至今仍旧有不少人怀疑，周文王之所以没有突破成为真正的“圣人”，那是因为干预了太多“命中注定”，遭到了天道反噬，破境困难。 只是《周易》的内容虽然不是什么绝密，所有人都可以在各地文塔通过抄本学习。 但古往今来，也就文王世家的人能够凭借祖上留下来的手段，事半功倍下有所成就。 一般人别说是学有小成了，就连阅读的时候都会感觉晦涩深奥。 而宁朝均出身于农户，竟然能够通过自学《周易》突破到天子才生…… 难怪他会被文王世家看上，提前为其内定一席圣院之位。 被姜陵道破跟脚，宁朝均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自谦的一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即便是文王恐怕也不敢说自己知晓天下事，我又怎么敢口出狂言？” “你前面两次，都用纸条让人传话，这次亲身露面，应该有什么话要说？”姜陵道。 宁朝均点了点头，表情收敛，郑重其事说道：“我要死了，临死之前有事要叮嘱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如同一枚炸弹扔进了平静无波的湖面。 刹那间，水柱冲天而起，热浪翻滚。 “你要死了？！”黑胖猛然拔高音调。 姜陵也是不可思议，皱眉说道：“何出此言？” 两人都是修炼武道之人，通过感应宁朝均体内心脏跳动的频率，气息的缓急，血液的流动，就能够判断出此时的宁朝均健康无比，没有内伤，也没有中毒。 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这是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看到’的未来。”宁朝均平静道，看样子作为当事人，他反倒是接受了这件事。 第546章 等待出自我的变化 从出生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要死在二十一岁的未来…… 听到这话的姜陵心情一片复杂，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已然无法用文字来描述这种心情。 “那我要怎么救你？”姜陵看着宁朝均，终究还是说道。 虽然两人到现在才见面，但毫无疑问，是宁朝均为自己指明了前路的方向，让他发现了传道的可能，重振旗鼓，横扫颓靡。 两人早已在无形之中结成了坚不可摧的同盟，所以此时即便是吕焱要来杀宁朝均，姜陵也只会起身迎战。 绝没有半分放弃的道理！ “救我？”没想到宁朝均笑道，“谁也没法救我，这是命中注定。” 姜陵和黑胖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不解，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解释。 命中注定？ 看到了自己的“命中注定”，所以连尝试都不尝试，就直接等死？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宁朝均像是早已习惯了正常人对于“命运”的理解，侃侃说道：“命运是一条河流，总有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譬如出生，譬如走路……自然也譬如死亡。” “这些是不可避免的，即便你再怎么躲，它也注定要发生。” 黑胖忍不住插嘴道：“那你躲在安国呢？现在他们打得你死我活，根本就不可能有绝顶大高手出现在这里，有姜陵在，一般人等谁能杀你？” “死亡的方式太多了，喝水呛死，吃饭噎死，睡觉做噩梦吓死……不一定要被杀。” 宁朝均平静说道：“与其强行改变命运，得到这些莫名其妙的死法，我还不如顺水推舟，接受命运。” 姜陵深深地看着宁朝均的眼睛，直到确定对方的心中只有坦荡和平静之后，方才长吐一气。 “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最后跟你说几件事情，算是叮嘱。” 宁朝均抬眼看了一下天空，云卷云舒，风和日丽，像是所有美好之下的黑暗被他尽数窥破，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欣喜之色，有的，只是凝重。 “很快末局之战就要来了，所有的布局都要提速，你需要赶紧突破到大圆满了。” 姜陵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一座无法绕开的大山。 在大战后休养生息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的时间除了撰写《哪吒闹海》，偶尔的讲学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放在了突破武道上。 只可惜，他在外界的武道并没有突破大圆满，正因如此，进境并不能像其他人般迅速，直到最近方才摸到了些许门路。 黑胖有些跟不上两人的思路，连忙开口，“等等，虽说楚国的北部战场占优势，可东部战场还是五五分，怎么看都是至少要连续打好几年的架势，怎么从你们两个的口中，好像几个月就要结束了？” 不得不说，这是许多人按照局势分析得出的结果。 毕竟如此规模的战斗，按照正常来说，打个五六年都很正常。 “快二十一年了，试炼者羽翼丰满，修炼最快的恐怕早已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压迫，桎梏感如影随形，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将这场试炼继续拖下去了。” 宁朝均眼睛平静无波，转头看向姜陵说道：“东海之事，我已安排妥当，等魏凭玉与他们会合了，便能直接借船出海。” 借船出海？ 魏凭玉？ 黑胖站在一旁，人都懵了，脑袋似乎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这又是什么瞒着他的计划？难道姜陵还真的给了李苟那小子一个重要的任务？！！ 可出海能干什么？ 海的对面难道藏着什么宝藏？ 宁朝均起身了，在做这一动作的同时，黑胖忽然抬头望向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体内的气势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暴涨。 蕴灵境大圆满……种道境中期……种道境大圆满！ 好似仅仅用了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宁朝均就已然达到了顶尖天骄的高度，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 举手投足之间，他仿佛融进了当前的虚空当中。 明明就能看见他，却又好像感觉他不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将本命物交给姜陵的？ 黑胖讶异不已，随后猛然低头，望向桌面上的那盏花茶，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喝就没有味道…… “末局之战，你切莫出手，等出自我的变化出现。”宁朝均看了一眼姜陵，最后留下了一句，转身一步踏出，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凉亭里，不知何去何踪。 等出自我的变化出现…… 姜陵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茶杯里的茶汤，心想，你一会说自己命中注定要死，一会又让我等来自你的变化。 你一个死人，难道还能变出一朵花？ ………… …………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 四国联军对楚国的征伐好似陷入了僵持的阶段，东部战场在李纯妃的坐镇下，哪怕秦国有孙璋引领，在对方的有意固守且陨星楼的暗中窥视下，进展十分缓慢。 最重要的，还是人心惶惶。 虽然距离上次的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许久，可那天营地里流淌的血迹，却是每一个人没齿难忘的。 睡着觉喉管就被切开了。 幸好刺客只杀一定级别的将军，否则面对如此训练有素的刺客，他们能选择的，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但只要度过它，第二天便是一个不普通的元旦。 不出意外的话，即便是条件艰辛的军队，也会最起码的多给点饭菜。 然而，张牛才刚带着这样的美好憧憬睡下，就被旁边的伙伴突然拉了起来。 “你快起来，好像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整个营都被叫起来了，我得先走了。” 说完，伙伴就急匆匆穿好衣服离开了。 张牛不得不骂骂咧咧地穿上衣服，“大半夜的搞什么啊，连觉都不让睡，还怎么打仗……” 然而，等张牛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的时候，却是猛然发现。 队伍的前列，一匹健壮黝黑的骏马身上，竟是坐着一道笔直英武的身影。 秦国太子白晁手提长枪，目光平静，在他的威严之下，几乎所有出帐的人的嘴巴都会在顷刻之间闭紧，随后低着头乖乖进入队伍。 张牛自然也不列外。 没过一会，看着面前已经整装待发的部队，孙璋握枪的左手举起，长枪顿时高过了头顶。 “出征！” “出征！！！” 部队的上空响起了雷霆般激荡狂热的咆哮，皆是在响应着孙璋在秦国军队中的无双威望。 孙璋目光眺望着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象征着黎明的光线射来。 新年将至，末局终将拉开帷幕。 第547章 十二年潜伏 漆黑的夜里，火光连成一片，焚山煮海，将半边天空都给点亮了。 浓厚的黑烟像是乌云般升起，惨叫声，喊杀声，哭喊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猩红的血液染红滋润了土地，浓烈的腥味不停地刺激着行走在这里的人们的鼻腔。 楚国大败。 直到现在，四面溃败的兵士的心底仍然有一份深深的，难以抹消的不可思议。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连秦国的部队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到甚至显得反常的地步！ 我们只不过是从大门冲进去杀了一圈而已，楚国就这样败了？ 这还是我们记忆中难缠恐怖的楚军吗？ 秦军虽然不解，但却明白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提着屠刀就冲着敌人挥舞而下。 楚营中一片混乱，炽热的火焰点燃了所有的帐篷，不知有多少的楚军因此而被或是烧死，或是窒息而死。 “这些秦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没有警报？” “城防什么时候敞开的？有内奸……有内奸！” “黑衣人呢？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呢，怎么统统都不见了？这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为什么？为什么将军到现在还是没有下命令？将军在哪？将军是死了吗？” 有楚国的兵士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哭喊。 他们是巡逻的士兵，然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却迟迟没能等来上方下达的应对指令。 群龙无首的部队自然而然地陷入了混乱，散落各地的士兵不得不各自为营，如同盲人一般四处乱撞，顷刻间便被敌人逐个击破，人首分离。 事情发生后，虽然战火还未平息。 但几乎所有亲身参与到了这么一场屠杀中的人，心底都浮现出了相差无几的念头。 楚国要完了…… 东部战场南线的沦陷，将会成为秦汉两国截断楚军后方的导火索。 而过往的一年里，楚军的北部战场越是优势，越是打得周齐两国节节败退，也就意味着此时的他们越是深入腹地，脱离后方。 漫天的喧嚣中。 孙璋提着长枪出现在了一处僻静的森林里，走出草丛，当即便能看到，那舒缓流淌的溪流边蹲着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裙身影。 似乎是注意到了后方来人。 少女起身的同时，缓缓转身，露出了那一张美不胜收，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眼神却格外的平静，宛如一潭幽泉。黑发如瀑般在后背垂落，肤若凝脂，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光，玉足如莲，不染地面纤尘。 很难想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白裙，便将她那一身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的凸显而出。 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的出现就好像打开了孙璋心中的世界。 虽然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孙璋也仍然忍不住怦然心动。 看见对方，孙璋忍不住叹息一声。 “怪不得诸葛弘毅一直对东部战场抱有绝对的信心，甚至知道今天进攻能够大获全胜，但却一点实际的行动计划都没给……原来所有的原因都出在了你身上。” “如果让吕焱知道，他十二年前捡回来的童养媳是一位钉在他身边的棋子，恐怕即便是他，也会感到不可思议？” 皎洁的月光下，少女的表情无悲无喜。 但从这一番话中便可以得知。 此人便是吕焱的左膀右臂，十二位顶尖试炼者中，唯一的一位女性。 李纯妃！ 怪不得楚军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 怪不得今天晚上，城防会突然大开。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所有的“怪不得”，都出自李纯妃的身上。 打从一开始，她接近吕焱，就是带着目的而去！ “成王败寇，当初我既然输给了诸葛弘毅，自然便会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李纯妃的声音悦耳动听，像是叮叮咚咚的古筝，哪怕语气极度平淡，也仍然会给人一种亲近和谐的感觉。 “东西呢？”李纯妃冲着孙璋伸出手。 她在这里等候孙璋，自然不是为了说几句毫无意义的话。 孙璋望着李纯妃白璧无瑕的脸，虽然将手伸进了衣服当中，但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要不你跟我走？现如今吕焱已经陷入了众矢之的，你去意义不大，倘若担心那药，我可以让诸葛弘毅为你解开。” 在春秋大陆，孙璋是一国太子，但说是“太子”，实际上皇帝老子却并不敢忤逆他的想法，许许多多的人在背地里一直将其视作为“皇帝”。 在天星大陆，孙璋出身于亚圣孙子世家，容貌出众，天赋卓绝，乃是夺峰之战中的第四名。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位合格的人物。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 李纯妃连眼神都没动一下，继续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被瞧不起了啊…… 孙璋灰溜溜地从衣服中拿出了两个药瓶，放到了对方的掌心，“绿色的是你的解药，红色的则是对付吕焱的毒药，诸葛弘毅说不会立即生效……” 话音未落，李纯妃拿到药，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直接消失在了这片树林里。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景象。 孙璋忍不住挠头嘟囔道：“不是说是赵国第一花魁吗？怎么一点长袖善舞的感觉都没有，我被冷落得好凄惨……” 千米之外。 李纯妃身影一动，停在了一座山峰之上。 她缓缓转身望向了后方火光不断的景象，惨叫声渐渐小了，但依然能够冲进她的耳朵里。 这种手下接二连三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太熟悉了。 李纯妃感受着手中瓷瓶传来的冰凉触感，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幅画面。 九岁的自己被诸葛弘毅拿剑指着喉咙。 唯一能够守护自己性命周全的护卫，已经用生命引走了对方的手下。 此时只剩两人，然而落入下风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对对方进行还击。 就在李纯妃以为自己就要因为大意死在九岁的时候。 诸葛弘毅却收起了手中的剑，在李纯妃诧异的目光中拿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了一枚丹药一样的事物。 “就此结束你的试炼，或者为我效力。” 这还用选吗？ 沦为工具虽然处处受制，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出现。 李纯妃千里迢迢的从赵国而来，进入老子文界，自然不是为了什么都不做，就潦草死在孩童阶段。 于是李纯妃当着诸葛弘毅的面，毫不犹豫就服下了那丹药。 “你要我做什么？跟着你？” “自然不是，这也太浪费你的这张脸了。” 诸葛弘毅满是稚气的脸漠然望向东边。 “你知道这里是楚国的地界？” “今天楚君会带着吕焱野猎，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接近他，如果可以，请发挥你赵国第一花魁的作用，最好让他爱上你。” 第548章 向北而行 一望无际的戈壁。 荒无人烟，路上只有杂草和风声作伴，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在这浩瀚无垠的地面上，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黑点般，微不足道。 如果此时黑胖或者姜陵在场的话，看到他的身影，定然会倍感讶异。 原来眼前这位脏兮兮的男人，正是半个月前，曾出现在陈国皇宫当中，与两人对话的“生而知之者”，宁朝均！ 他竟然来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戈壁，再走下去，恐怕他就要走到这片大陆的尽头了。 “你终于肯露面了。” 男人的前方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妖异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羽衣，唯有衣服边缘的部分染着一圈血红，半边胸膛袒露在外，肌肤白得胜雪。 正是陨星楼的楼主，亲手了结了秦牧生试炼的强者。 茅星沉！ 戈壁的四面八方，窸窸窣窣如同潮水般，涌现出一道又一道漆黑的身影。 在此之中，不乏存在波动达到元婴级别的强者隐藏着。 怪不得驻守在楚国东部战场的那些刺客都不见了……原来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就为了在此围杀宁朝均！ 虽然这些刺客，许多人对于宁朝均来说与炮灰没有两样。 但量变引发质变。 他们出现的目的，与其说是帮助茅星沉进行围杀，更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宁朝均逃跑，所设下的障碍。 不需要太久。 或许一秒，或许两秒。 对于这种级别的天之骄子来说，已经足够。 当前的局面形势，宁朝均似乎早已有所预料，所以自始至终，脸色都没有出现过丝毫变化。 宁朝均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然而不知过去了多久，那道霸绝当世，如太阳般让人无法忽视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你在等什么呢？” 宁朝均缓缓抬起了头，落在茅星沉脸上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凝重，讶异甚至不可思议的情绪。 “原来是你。” “始终是我。” “陨星楼，陨星……我早该想到的。” 茅星沉脸上的笑容不减，两人说的是旁人无法理解的话。 正如诸葛弘毅分析的那般，他是一个极端自信且骄傲的男人。 此时茅星沉扫向宁朝均的目光肆无忌惮，视线如火焰般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与侵略性。 然而，宁朝均却是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茅星沉眸光微冷，“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疯了吗？” 宁朝均捧着肚子足足笑了三分钟，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忍俊不禁道： “我只是在笑，吕焱一共就你和李纯妃两个队友，却没有一个能信任的，真好奇那家伙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会怎么想。” “李纯妃怎么了？”茅星沉眉毛一皱，竟是好像没想到李纯妃也有情况。 “她啊？她是诸葛弘毅的暗子。”似乎这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宁朝均轻描淡写地便告诉了对方。 果然，听闻这话，茅星沉的眉毛直接就挑了起来。 “李纯妃竟然是内奸……” 茅星沉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这十年来，李纯妃在吕焱身边的表现。 心中忍不住大骂，果然是戏子无情，演的我都当成真的了！ 紧接着，想到如今吕焱的局面，连茅星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原来如今强盛一时的楚军，不过只是花儿枯萎前最后一次绽放……感情全天下人都在想着杀吕焱，亏他还做着那一统八荒的春秋大梦，真是可笑。” “你将此事告诉了我，想必李纯妃已经动手？楚国的东部战场已经大败？” 宁朝均面色平静，“就在今天。” 茅星沉微微一怔，旋即脸上的笑容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收敛。 楚国东部战场的溃败，便意味着要不了多久，末局之战就将要来临。 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虚耗了。 一种肃杀的氛围在空气之中流淌。 感受着茅星沉身上愈发强烈的寒冷杀意，宁朝均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凝重下来。 在茅星沉看不见的地方，宁朝均动用卦易，不知道算了多少次今天这一场战斗的结果。 然而无一例外的…… 感受到体内运用出去的所有力量都会在某一时刻，尽数汇入意义相同的河流，宁朝均险些气笑出声，这技术学了还不如不学呢，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 “好了，你的试炼该到此为止了。” 茅星沉出手了，面对面前这位号称“最神秘”的天之骄子，他嘴上极度藐视，行动却是无比重视。 刚一抬手，茅星沉的身后便浮现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朦胧混沌的灰雾如瀑布般从上方流淌而下，根本就看不清他到底有多少颗道果。 毫无疑问，茅星沉竟是拥有着一种和姜陵《瞒天过海》相似的力量。 “无所谓了……” 宁朝均眼神陡然一变，背后竟是飞出了一本散放着淡淡金光的薄册。 “我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要试试，这所谓的‘命运’，是否真的坚不可摧！” ………… ………… 这一场战斗，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天一夜。 毫无疑问，能够战到这种程度，交战的双方都是极强的。 茅星沉珍而视之的那件羽衣，几乎被宁朝均打得只剩几块烂布挂在身上。 此时的茅星沉浑身上下就没有几块好的，四处都遍及伤口，鲜血流淌不止。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茅星沉望着地上那具奄奄一息的身体，抬起手臂上的伤口闻了闻，顿时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 “一身的花香……你这小子应该和周鹳一样，投个女胎的。” 地上的宁朝均身体各处都已经不再有鲜血流出。 他挺着一张失血过度煞白的脸，对着茅星沉强笑一声，随后彻底失去了气息。 他死了。 感受着体内激荡提升的修为，所有裸露在外的伤口都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没过一会，茅星沉就好似又恢复了全盛时期的状态。 这一幕倘若被其他试炼者所看到，定然会吓一跳，忍不住猜想茅星沉到底修炼了什么样的手段，才有如此恐怖的恢复速度。 确定了宁朝均已经死亡的事实，茅星沉自然也就懒得补刀了。 有黑衣人注意到战斗已经结束，于是壮着胆子来到了茅星沉的身边。 “将他埋了。” 茅星沉漫不经心的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旋即抬头望向天边一处，“我们去北方。” 第549章 启航 安国都城。 东宫的天空之上，突然有一道磅礴浩瀚的力量冲天而起，撕裂空气，搅动风云。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冲出房屋，骇然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 只见那片天空之中，一道金色的光柱，竟像是一把利剑般直冲云霄，酝酿出了一口足足长达千米的旋涡。 声势浩浩荡荡，就连陈国都城的角落都能将此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情况？难道大劫降世了？” “我倒感觉这像是传说中的崩碎虚空！” “难道陛下要成仙了？！” “切，就陛下那年纪也能成仙？我看……倒像是黎子要成仙了！” ………… 人们议论纷纷，紧张兴奋的情绪同时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很快，那道金色的光柱便散开了，恢弘浩荡的气势收敛的同时，一道温和清亮的声音出现在都城上空。 “诸位稍安勿躁。” 人们先是一怔。 当反应过来，意识到说话的对象是谁后，整个都城都沸腾了。 “果然是黎子！” “是黎子突破了！黎子果然是当代最强的紫微星传人！” “弘扬文道，为天下开智……黎子的功德足以青史留名，横压百世！” 都城内像是过年了一样，掀起此起彼伏，宛如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 一道道身影，也是接连从外界涌入姜陵的寝宫。 彼时，正好看见姜陵盘膝而坐，缓缓收功的动作。 “老师武道突破到种道境大圆满了？” 有一名身着金色皇袍的少年，两眼放光的看着姜陵。 在外人看来，他便是那位失踪已久的七王子陈平安，当今的圣上。 然而他的真实身份，却是骆怀毅的第三子，年仅十七便凝练出金丹的天之骄子。 他如今跟随在姜陵的身边读书学习，自然称他为老师。 一双双眼睛落在姜陵的身上，皆是带着期盼的眼神。 姜陵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道树虚相凝聚而出。 一二三四……足足六颗果实。 此时无声胜有声。 当几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要知道，这里面可还有一颗无根道果呢。 所以，倘若姜陵文道也突破到了种道境大圆满的话，那他的道果数量，将会达到十分恐怖的七颗之数！ 有人满脸复杂之色，说：“我也想文武双修了……” 有人立刻反驳道：“得了，你首先得有一门一脉相传的传承呼吸法！” 和文道不同，武道对于个人资质并不重视，能走多远，完全看个人的筋骨、血脉以及呼吸法的优劣。 当然，辅助武道修炼所使用的神物也特别昂贵，如果不是家财万贯，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消费得起。 “楚国东部战场大败，秦汉两国已经长驱直入，对形单影只的吕焱形成前后包夹了。” 顾烨沅以大事为重，见姜陵终于结束了闭关，连忙报告这一段时间内的局势变化。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沉默下来。 局势的变化宛如瀑布急转直下，原本楚国还是一片大好，眼看着就要拿下周齐两国，然后就是秦汉两国的死期。 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楚国东部战场说溃败就溃败？ 虽说目前楚国的北部战场还保留着极度强盛的兵马，威势犹存。 可后路被截断，不仅仅意味着他们会陷入孤立无援，前后包夹的境地，还意味着后方的老巢都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当中。 如果不采取措施回防的话，要不了多久，楚国都城的大门便会被联军的攻城弩破开，楚君彻底沦为一个人质。 到那时，如果楚君要求吕焱撤军，甚至投降的话。 他会照做吗？ 答案在民众的心中恐怕是五五之数，但在试炼者的心中，只有一个可能。 “拿地图来。”姜陵道。 有学生连忙跑出院子，很快便带着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平铺在了姜陵面前的桌子上。 众人一拥而上，黑胖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桌角，险些被人潮挤出圈子。 姜陵脸色肃穆地看着地图，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了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之上。 那里仅仅标记着两个字。 ——渭水。 姜陵忽而叹息一声。 “末局之兆已现，我等不属于此界的人该要离开了。” ………… ………… 秦国都城。 丞相府。 看守大门的侍卫目光锐利地巡逻守护着宅邸的安全，耳边突然听到嘎吱一声，里面的房门被推开了。 紧接着，一道身着蓝色宽袖长袍的身影便从中走了出来。 “丞相！” “老爷！” “阁主！” 几人纷纷下跪行礼，心中有些难以置信，不知道素来习惯在书房里掌控天下事的大人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出门。 就在几人思绪纷转，猜测不断的时候。 诸葛弘毅的声音远远传来。 “待我走后，相位由老柳继续担任，太子之位则择贤良聪慧者居之。” 众人如遭雷击，直接就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冲出院子的时候，毫无疑问，诸葛弘毅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 “什么意思？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宣布太子之位的继承和相位的继承？难道太子和大人要出事？” “放屁！太子和丞相两人实力通天彻地，乃是我大秦崛起紫薇双星！没看见就连那楚国的许君思都败在了太子殿下之手？怎么可能出事！” “那这……” 人们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等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恍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撒腿跑向了皇宫请示圣上。 现如今太子去了前线，丞相又离开了都城。 上下数来，如今能够话事的，也就只剩下当今的君主了！ ………… ………… 汉国都城。 太子府。 穿过阴暗潮湿的地道，沈无极又来到了那处无人知晓的房间。 干硬的石床上，清瘦的少年皮肤白得吓人，像是从来就没有见过阳光一般，抬头望向来者，眼中尽是压抑的疯狂之色。 “终于要来了？” 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地道里面回旋。 像是有人用锋锐的指甲，在木板上剐蹭一样。 沈无极面无表情。 “沉寂二十一年，该让那些所谓的‘天骄’，见识一下你我的厉害了。” “尤其是姜陵，我要亲手斩了他，以他的血，洗清我过往所经历的所有屈辱……” ………… ………… 紫微星历二十一年元旦。 秦国夜袭楚国南线部队，大获成功，火烧连营，楚军将领许君思神秘失踪，生死不知。 但可以察觉到的是，整个春秋大陆，暗流涌动，都在开始往一个方向汇聚。 那就是北方！ 除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海浪飘忽不定，让整艘船起起伏伏。 “启航！” 李苟扯着嗓子尖锐的大喊一声，于是在十几位船员的运作下，这艘秘密筹建数年，放置在东海沿岸的船只顿时破开了水面，朝着东海深处进发。 堇色站在船头，两眼之中写满了担忧之色，“小鱼兄，殿下让我们前往东海，不会是让我们躲避大劫？” 魏凭玉紧紧抱着怀中鼓起，像是书本一样的事物，目光像是防贼般左顾右盼。 可以发现，在这一刻，任何一个接近他周身三米之内的人，都会被他用目光逼停。 即便是离他最近的堇色，两人之间也还隔着一段距离，相当于隔空对话。 “放心堇姨，这可是黎子亲自交予我的任务，怎么可能是躲避大劫，依我看啊……定然会影响到大劫结局！” 第550章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北部战场。 楚军。 虽然吕焱已经用尽方法，延迟将士们知道东部战场溃败消息的时间。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在敌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在这张纸上捅几个窟窿的情况。 要不了多久，“东部战场大败”的消息就像是成了翅膀般，飞遍了整个楚军营地。 所有的将士，都明白失去了东部战场意味着什么。 不仅代表着之后的战斗他们不再拥有粮草、军备的补给，更是代表着他们的后方，将会彻底暴露在敌人的视野。 这十几天，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来来回回地进入到将军的营帐，试图劝解对方放弃北部战场，回守楚国。 甚至，就连楚国大本营，都有来信快马加鞭地送来。 乃是楚君要求吕焱当即撤退回守的亲笔文书。 结果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吕焱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看完之后就面无表情地将其撕碎了。 跟随着吕焱一路征战的亲信尽皆低头沉默了。 虽然他们一直都知道，吕焱的心中对于楚君的份量一直是可有可无。 可吕焱之所以能够站在如今的这个高度，哪里脱离得了楚君对于当时年仅九岁的他，就敢许以重任的干系？ 如此藐视扶持自己成长的君王…… 毫无疑问。 当初号称要成为君王手中最锋利的刀，早就在一场又一场的征战中，杀伐中成长到了失控的地步。 楚君把握不住这柄刀。 他太霸道，也太狂妄！ 像是要把头顶的长空都给捅破，身为“天的儿子”的楚君又怎么可能驾驭得了他。 如今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秦汉两国的联军已经从后方包抄而来，将楚军彻底围困在了渭水。 虽说敌人似乎因为碍于楚军仍保留着极度强大的实力，不敢轻挑事端，引爆最终一战。 可楚军的粮食可是有限的啊。 这么多将士马匹，总是要吃东西的。 每天光是吃进肚子里的粮食，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半个月，他们就会陷入没有粮食的境地！ 军营四面八方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将士们躁动的心早已到了一个临界点，若再不想出一个计策，或是投降，或是突围。 那么即便是吕焱，恐怕也承受不住将士们暴动的后果。 山林里。 皎洁的月光下，孔武高大的男人蹲在河边，沉默地清洗着手上的那把奇长锋锐的画杆方天戟。 树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男人的身体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 忽然，一团温暖笼罩住了男人的后背，散发着花香的青丝如瀑布般在男人的面前垂落，像是羽毛在轻轻的刮蹭着他的耳朵。 “你没死。”吕焱看着河水的倒映。 趴在他背上的是一张倾国倾城，如水仙花般美丽无暇的脸。 他太熟悉对方了，以至于连对方的脚步声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出。 “你知道我的，只要我愿意，没人愿意杀我。”李纯妃紧紧地抱着吕焱，在对方的耳边低语。 长于百花楼，李纯妃从小便练习那些烟视媚行的功夫。 在春秋大陆，她九岁就能够凭借未张开的容颜，让血气方刚的护卫为保护自己而死。 如今风华正茂，李纯妃自然能够做到更多。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她就能够让男人一颗心忍不住怦怦乱跳，心中胡思乱想“她是不是喜欢我？”。 “嗯。”吕焱坐了下来，于是李纯妃便不能再继续趴在对方背上。 李纯妃有些郁闷，有些不解，因为对方是她罕见的，不为自己所动的人。 十几年来，面对自己，吕焱总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闷声闷气的样子。 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他都不会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仿佛只有杀人的时候，他的那一双眼睛才会发亮，燃烧起熊熊狂热的战意之火。 “这样下去会输的，我们要回楚国吗？”李纯妃柔声道。 灭绝了这么多个国家，他们积攒了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财富。 只要吕焱愿意，回到楚国有草原作为后盾的他们，相信哪怕全天下都在针对，他们也能够在十年内东山再起。 到那时，他们又能掀起大劫，席卷天下。 “不。” 吕焱摇了摇头。 卧薪尝胆，卷土重来？ 那不适合他的脾性，也不是他脚下的圣道。 空气仿佛陷入了死寂。 望着天上皎洁无声的月亮，吕焱忽然开口说道：“我想喝酒了。” 李纯妃娇躯微震，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只酒壶，两只酒盅。 趁着清凉的月色，李纯妃为彼此斟满酒液，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在空气中弥漫氤氲。 正当李纯妃端起酒杯，就打算一饮而尽的时候。 吕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先回去营地，我为你准备了一盒桂花酥。” 桂花酥？ 李纯妃眼中升起浓浓的不解之色，这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糕点，但吕焱从未品尝，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说想吃了？ 不过即便心中再是疑惑，她也还是乖乖照做了。 这一段插曲并没有多久。 三息或者四息，提着桂花酥的李纯妃就再度出现在了吕焱的面前。 此时的他端着酒盅，腰板挺直，神情严肃，等待自己到来的姿态哪里像是个要和佳人约会的青年，反倒像是个如临大敌，随时都有可能拔出武器的战士。 李纯妃实在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吕焱实在不明白，闷声闷气地说。 “这里除了你就只有我，我当然是笑你。” “我很好笑吗？” “有点。” 说是喝酒吃桂花酥。 其实两人喝着酒对了一块就不再动手了。 “有点腻。” “我喜欢。” “……嗯。” ……长一张嘴就蹦不出一句好话。 李纯妃没好气的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何时起，李纯妃就静静地依偎在了吕焱的肩膀。 花好月圆，溪水流淌。 这份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李纯妃忽然感觉到吕焱的肌肉陡然紧绷，紧接着她也看到了。 对面连绵不断的山峰之上，升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黑影。 咚咚咚咚！ 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了一阵震天动地的擂鼓声。 雷鸣般的喧嚣，像是一把大刀，轻而易举地就斩断了楚军本就紧绷至极的心弦。 恢弘浩荡的歌声伴随着黎明的光线，在天空之中轰然响起。 那是一段曲风纯朴，旋律简单的歌曲，却勾得两人身后的楚营之中升起了一片压抑到极点，旋即猛然爆发的哭声。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第551章 陨星楼 黎明的光线应着时分切开云层，洒落大地。 渭水附近似乎才下过雨，马车刚一驶入，便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地面的湿润与崎岖。 幸好在雨国的时候，黑胖对此早有经验，所以在他的驾驭之下，马车虽然一直在摇晃，但却从未出现过太大的问题。 “敢问车里面坐着的，可是黎子？” 车厢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像是利刃般突然划破了宁静。 颜辽讶异地通过帘子望了一眼窗外，记得没错，这里就是渭水一带的荒郊野岭。 因为四国联军齐聚包围楚军的原因，此时就连以往艺高人胆大，雪山无人之地都敢深入的赏金猎人都不敢踏足此地。 很难想象此地不仅出现了人，而且还一口道破了他们的身份。 姜陵拨开帘子，望向那道浑身笼罩在黑衣当中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这身打扮的人，可却并不妨碍他猜出对方的身份。 毫无疑问，对方便是曾经给秦军造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的罪魁祸首，陨星楼来客！ “滚开，一身的尿骚味，胆敢挡路，小心本王连同你们那所谓的楼主一块宰了！” 黑胖捏着鼻子面露不耐之色，恶狠狠地说道。 姜陵是当今春秋大陆，唯一一个没有找前十二名结盟的势力。 所以，黑胖自认为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胆敢在这个时候找茬的，统统都是敌人。 也就是面前这个黑衣人实力太低，黑胖觉得无关紧要，否则早就杀了。 “你不敢杀我。” 黑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转头直直地望向了姜陵的眼睛，“你也不能进入渭水范围。” “什么？！” 黑胖被气笑了，抬起手就打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修为仅仅元婴境中期的小子捏碎。 没想到下一秒，黑衣人便从衣服中拿出了一件事物。 看到那物的同时，黑胖、颜辽两人的瞳眸皆是猛地一缩，眼底深处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难以置信之色。 因为那个男人，拿出来的，竟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掌。 看上去才刚砍下来没多久，鲜血滴在地面的时候甚至能够冒起一点热气！ “什么鬼东西，一只手你就敢拿来唬本王，真当本王没杀过人？！”此时的黑胖就像是一只龇牙咧嘴的豹子，眼中流转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凶光。 倘若不是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恐怕第一时间便会冲上去直接将其撕碎。 “黎先生，虽然过去了几年，但你总应该认得出这只手的主人？”黑衣人阴笑着盯着姜陵的眼睛，仿佛试图从中看出一点愤怒、仇恨之类的情绪。 然而他却是失望了。 从始至终，姜陵都如同传言一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双漆黑纯粹的眼睛，就像是一口古井般平静无波。 场上的气氛突然陷入了死寂。 黑衣人能够感知到，那个充当车夫身份的男孩，身上所凝练的气势如今已然化为了一把刀，来来回回地在自己的肌肤之上游走。 一滴冷汗从后颈悄然成型，徐徐滑落。 这手掌明明是我亲手从那个家伙的身上切下来的，不可能被调换。 难道是楼主记错人了？那下面关着那么多人，楼主记错一两次好像也不奇怪…… 正当黑衣人察觉到，那男孩身上的杀意越来越浓，即将如同酝酿已久的火山般爆发，将自己这具脆弱的肉身瞬间吞噬的时候。 “带路。” 平静得好像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了。 于是笼罩在黑衣人身上的杀意，顿时如同潮水般退去不见踪影。 赌对了…… 黑衣人煞白的脸上升起一抹胜利的讥笑，什么“文道的弘扬者”，“黎子”，到头来还不是得心甘情愿的钻进了我们楼主的狗绳里，被乖乖拿捏？ “还请跟我来。” …………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黑胖驱驰的动作中饱含愤怒，于是马车化作成了一头疾驰的巨兽，翻山越岭，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山峦的峰顶。 “黎先生，可以下车了。” 姜陵等人走下马车，一眼便看到了面前漆黑高大的建筑。 很难想象，如此荒郊野岭之地，竟然还会有人选择在这里建起阁楼。 特别是这座阁楼的风格还如此阴森，看上去就好像一头蛰伏在阴暗之中的巨兽，大门便是它敞开的巨口。 银白森寒的牌匾挂在门上，什么字也没写。 但不难猜测，这里便是传说中，培养着整个春秋大陆，最顶尖杀手刺客组织的本部。 ——陨星楼。 “这边请。” 姜陵面色平静地迈步走上，只是没想到，刚走没两步，就听到了身后黑胖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 黑胖等人脸色难看至极，身前有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不知死活的拦住了他们。 “楼主只说要见黎子，其余人还是在下面等。”陨星楼的杀手就好像一具具没有感情的机器，机械地重复着命令。 姜陵给了几人一个眼神，示意就算是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旋即才像是单刀赴会般，平静地跟了上去。 阁楼里面仿佛藏着一片新的天地，不仅有宽阔完善的练武场，而且左右两侧都摆有琳琅满目的武器架。 挂在上面的刀剑散放着寒气逼人的锋芒，青砖路的缝隙中依稀可以看见早已褪色的斑驳血迹。 穿过广场，走上小楼。 踩在实心制成的木头上，脚步发出如鼓般沉重的闷响。 沿着扶梯上了三楼，姜陵转头迎面看到的便是一幅一望无垠的画面。 长宽高足有数米的落地窗，仿佛将山脚下所有的景象都给囊括包含，飘动的云朵，弥漫的黄沙，若隐若现，漆黑如斑点般无声的黑甲兵士…… 窗前的男人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中，俯瞰着面前的景象。 “楼主，人给您带来了。”阴狠乖戾的黑衣人在此刻恭敬无比地弯下了腰，如同一条费尽心思讨好主人的鬣狗。 他丝毫也不在意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宾客。 又或许在他的眼中，姜陵并不是宾客。 “嗯，下去。” 黑衣人乖顺地躬身后退，离去前，目光如蛇般毫不掩饰地在姜陵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等到房间里就只剩了两人的时候。 “坐。” 男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双方之间隔着一张茶桌，可以一同俯瞰面前的景象。 姜陵自然是不会客气的，走上坐下的同时，毫不掩饰地打量旁边男人的容貌。 只是没想到的是。 男人不仅穿着一身不符合时代特征的黑红色羽衣，敞露着半边雪白的胸膛，而且身材清瘦，凤眼红唇…… 姜陵没见过陨星楼楼主的画像，自然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妖异特殊。 就好像是黑夜里的月亮，光芒并不刺目，但一眼便能记住他的存在。 “初次见面，我是茅星沉。” 男人冲着姜陵微微一笑，推了推面前的茶杯，笑道。 “别客气，我们会聊很久。” 第552章 正确的道路 咚！咚咚！ 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姜陵和茅星沉两个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丝毫的交集，甚至在此之前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然而今天却莫名其妙的坐在了一起，并肩看着远处的森林里，一排又一排的黑甲兵士从中蜂拥而出，口中还唱着若隐若现的旋律。 虽然没有听过。 但是不难猜出，这些兵士口中唱的应该都是楚国的民歌。 渭水有三分之二的地区属于汉国，联军当中，也有一部分的士兵乃是汉国派出。 所以真是要扯的话，还真能说是“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真是可笑。” 姜陵没有动手边的茶水，而是平静无波地望向了一旁的茅星沉，说道：“你将我支走，两人在这作壁上观……莫非是觉得吕焱的结局会和项羽一样，饮恨渭水？” 无论是地球还是天星大陆，毫无疑问，身为“西楚霸王”，项羽都是一位毋庸置疑，惊才绝艳的人物。 若非他英年早逝，乌江自刎，所有人都不会认为，关羽会是当今唯一的武圣。 “我既不是诸葛弘毅那个运筹千里之外，布局谋算跨度超过十年的‘算无遗策’，也不是宁朝均那个生来便晓得天下事，能够卦算未来种种可能的‘生而知之者’。” 茅星沉轻笑说道：“吕焱之强，有目共睹，事情没有出现结果之前，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谁胜谁败。” 姜陵盯着他，幽幽说道：“可你是春秋大陆黑暗世界的皇帝，屠刀举起，就连秦牧生、宁朝均都要陨落，谁敢小看你呢？” 茅星沉哈哈大笑，“能够得黎子这般赞誉，我这二十一年也不算白功夫一场了。素闻在讲学时喜欢引经据典，各类小故事信手拈来。” “如今好戏在前，吾有好酒，又有好菜，不如黎子来听我说上一段故事？” 姜陵淡道：“如果我说不想呢？” 茅星沉皮笑肉不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流露，“黎子真幽默，只是太调皮的话，那你可就看不到那只手的主人了。” “这里只是文界，他死了还会在外面复生。” 姜陵缓缓抬头，直视茅星沉的眼睛说道：“而且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在乎一头儒妖的死活？”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雷霆般在房间里炸响。 是的，之前黑衣人给姜陵展示的手掌的主人，正是在燕国城时失踪的彭仁为！ 当天姜陵在赶往皇宫的时候，彭仁为不知被何方势力的人带走。 为了安抚姜陵当时的情绪，宁朝均还曾在纸团上提醒他彭仁为性命无忧。 如今末局之战初露端倪，对方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将其视作为筹码搬上桌子。 既然如此，那么一手策划燕国城邪祭一事的，恐怕也是面前的茅星沉了…… 姜陵心中思绪纷转，这些信息都是从他看见对方的那一刻，便已然想清楚的事情。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些细枝末节，需要好好推敲…… 茅星沉眼帘微垂，看不出喜怒哀乐，语气平静，“你说的确实没错，彭仁为哪怕死了，也能够在天星大陆复活。可你有没有想过，死，也是分很多种的。” “譬如一剑封喉，痛快的死。” “譬如割肉凌迟，折磨的死。” “从以往的例子来看，倘若精神在文界中崩溃，哪怕回归天星大陆，同样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这里面的人啊，轻则失去记忆，性情大变，重则精神崩溃，沦为疯子。” “彭仁为连传言疯了的你都不介意，照样选择依附，我想你应该不愿看着他这般屈辱的死去？” 茅星沉微笑着看着姜陵，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流露。 可越是这幅神情，便越是让人能够确信。 他做的出来这种事情。 “听闻你是法家天骄？”姜陵冷道。 言下之意，以对方的亲朋性命做要挟，茅星沉已经背离了一个法家读书人的底线。 “法家？” 未曾想，茅星沉竟是嗤笑一声，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厌恶之色，“现存律法，那都是用来掌控约束弱者的！他错了，我才是对的，终有一天我会矫正它的道路，让人族走上正确的道路！” 姜陵静静地看着面前茅星沉。 很显然，虽然他看起来十分正常，任何礼节都显得周到客气。 但两人到现在才交谈几分钟？ 姜陵就已经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感。 这人是个疯子，如果放到现代的话，就是一个应该时刻被绑在精神病院床上的重度患者，免得祸害社会的那种！ 和他说话聊天，姜陵就感觉自己像是个高空走钢索的表演者，一着不慎，对面就很有可能变脸掀翻棋盘。 “你想说什么？”姜陵像是妥协了。 茅星沉轻笑一声，饮下手边的烈酒，长久之后，方才看着远方如蚂蚁般汇聚冲杀的场景，缓缓开口说道： “这是一个不短的故事，末局之战快要掀起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带着它离开，所以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替我听着。” “所以你选择了我？” “能够作壁上观，或许你才是那个鹬蚌相争，得利的渔翁呢？” “开始。” “这个故事，就与你脚下的土地有关。” ………… ………… 我出生在汉国，只是都城中千千万万不起眼的平民中的一户。 母亲是一个平凡的妇女，父亲则在朝廷某个见不得光的机构效力，往往一年才能见上两面。 每月定时送来的家计是母亲的精神寄托，也是他唯一活着的证据。 我当然是没有太多感受的，因为你知道的，所谓的贫穷与富有，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根本就没有差别。 这个修炼的顶点，是种道境大圆满的世界，反正只要修为恢复，我们要什么没有？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一岁，两岁，三岁，四岁……整整八年过去，我依然感知不到体内的修为有恢复的迹象。 我看着皇宫里的“剑王子”从出生便名声大噪，尚在襁褓就拥有一剑封喉的能力。 可我八年过去，仍然连筑基境的修士还不如。 我意识到中间必然有某个环节出了蹊跷。 于是我开始思索别的对策，然而没想到的是。 还未等我等到想出办法，意外就来了。 第553章 一段故事 九岁那年，大陆上下起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门外一夜的积雪甚至能够淹没我的腰线。 要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一家子在这都城中好歹还有一处带墙的破旧小院。 我都怀疑没有修为的我，将会和那些路边的乞丐一样冻死在夜里。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天的场景。 天才蒙蒙亮，作为长子的我就不得不和母亲一起提着扫帚出屋，打扫院子与大门。 我一边扫，一边思考着修为因何而停滞。 没想到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咔擦咔擦”的声音…… 我听出那是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来的声响，可这附近的人家都和我们一样，好也好的有限，谁能认识家里开得起马车的人？ 真相很快就大白了。 屋外响起了母亲难以置信的惊泣声，我扔下扫帚就往外跑，旋即便看到了三个身着黑色官服的男人。 他们的脸挂着一层浅浅的白霜，肌肉像是被冻僵了，眼神麻木漠然。 为首的男人一个抬手，身后的手下顿时动作利索地将一具早已干硬的尸体放在了我们家门前。 那是父亲的脸，即便已经一年没有看见，我也不可能忘记。 男人随手将一个装着钱的布包扔在母亲脚下的积雪里，临走前，只留下了淡淡的一句。 “三天后，我会再来。”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只是望着父亲的尸体有些许感慨。 啊，这么快就死了，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坚持坚持，至少等我找到恢复修复的办法呢？ 街坊邻居一片死寂，耳边只有风雪的声音，好像连报时的公鸡的嘴巴都被捂了起来。 他们看似还在睡，但我知道他们醒着。 过不了几天，母亲“寡妇”的身份还有我们一家“没有爸爸”的信息就会像乘着翅膀般，飞向街道的每一处角落。 哭红眼睛的母亲让我帮忙，一人一边，抬起担架将父亲带进了屋子。 我盯着父亲没有血色的脸，实在是哭不出来。 毕竟无论怎么说，他都算不上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物质与陪伴，他都没有给予我们。 每次回来，也只是躺在炕上喝得酩酊大醉，醒着的时候则会带着所剩无几的钱流连赌场…… 我没跟他说过几次话，然而他那贫瘠的智慧，却一厢情愿的认为孩子大了自然就会跟父亲熟。 母亲哭了一个早上，弟弟妹妹不敢出屋，于是只能我来做饭。 等到了晚上，母亲才主动提起今天那个男人所说的话。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父亲做的工作是世袭的，家里每一代都需要有一个人向朝廷效力。 如今父亲死了，我们家就需要有新的人去顶替他的工作。 唯有这样，我们一家才能继续在这冰天雪地，吃人不吐骨头的都城里挣扎求存。 感受着母亲惭愧，但又隐含期盼的眼光。 我扫了一眼弟弟妹妹，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虽然弟弟的体型相比于同龄人要健硕一点，但若真让他去为朝廷工作，或许要不了多久，我还是得出手。 正好，待在这个家中，我始终想不出恢复修为的办法。 或许主动生变，引来外力，去到一个新的环境，我反而能够找到问题的答案。 所以我很干脆的就答应了下来。 母亲一开始的表情瞒不了我，她很高兴，但很快就转变成了愧疚。 那两天我吃到了从未品尝过的鸡腿，弟弟妹妹只能满脸艳羡地看着，嫉妒得发怒，弟弟说要代替我去朝廷，然后被母亲一个耳光扇肿了脸。 离别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那个僵尸脸男人又出现在了我们家门口。 当他看见背着行李的人是我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又给了母亲一个装满铜钱的布袋，旋即领着我走了。 坐在不知目的地的马车上，我的心情既忐忑又兴奋。 我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毕竟寻常的挑战又怎么可能激发得了我体内的热血？ 果然还是得老子文界啊！ 连生死都能够逆转，在这个世界，我才能够肆无忌惮的大展宏图！ 我沉浸在自己幻象构造出来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突然马车停了。 突如其来的颠簸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看了一眼身旁闭目凝神的男人，知道没有人喜欢擅作主张的小孩，于是乖巧地问：“先生，我们这是在哪？” 男人果然睁开眼皮看了我一眼，虽说很快就闭上了，但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皇宫。” 皇宫？ 竟然进宫了？ 我并没有太惊讶，毕竟我早就知道父亲是为朝廷工作，心里对去向早有猜测。 可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马车逐渐驶向僻静无声的角落的时候，我的心底却陡然升起了一种极端不详的预感。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看到视线的尽头，有一座阴暗的宫殿的时候直接达到了顶点。 我控制不住自己，脸色煞白，趁着男人闭目养神，放松警惕的时刻，便咬着牙跳下了车。 虽说马车的速度不快，但当时的我却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九岁男孩，所以身体顿时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一般，骨头都要散架了，然而我的脑子里却依然有一道念头在提醒我。 跑！快跑！ 跑的越远越好！ 于是我强忍疼痛，直起身子就想要跑。 然而如此粗糙的计划，从在脑海中生出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一团黑色的阴影覆盖了我面前的大地，男人冰冷的手提起了我的后颈，像是抓猫一样将我一路提到了不远处的宫殿里。 那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刚一进门，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呛鼻的酒味。 我放眼看去，房间里一排都是白花花被扒去了裤子，捆绑在床上的男孩，有神志不清的，也有神志清醒的，脸上皆是挂着惊恐骇然的哭痕。 那一刻，我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发了疯似的想要挣扎，想尽办法动用身体的力量。 结果是显然的，所有的尝试，都是无济于事。 弱小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粗暴地撬开我的嘴，配合一个老太监将刺激诡异的药水灌进肚子里。 没过一会，我就感觉到全身各处都开始发冷，失去力气。 “先弄这小子，切干净点，他很会装，险些将我都给骗了。”男人冷冷地说，将我绑在了一张冰凉刺骨的大床上。 我的意识开始昏沉，身体虚弱至极，断片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就是那个老太监握着一把羊皮柄小刀，面无表情地朝我走了过来。 “放心，我做这事几十年来，就没有人能在我的手下焕发第二春的……” 第554章 往上爬 “没想到？家中明明有三个孩子，可男主人却是一个太监。” “怪不得母亲总是很害怕父亲，怪不得父亲从来不疼爱我们，怪不得，怪不得……” 太多太多的疑问，尽皆在一夕之间迎刃而解。 茅星沉盯着姜陵发笑，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显得阴沉又扭曲。 房间里仿佛有一股寒风吹起。 虽然在说这段过往的时候，茅星沉的语气神态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身为男人，有几个人能对这种过往真正释怀的？ 即便是后世思想开放的西方，人家好歹也是主动自愿转换的身份。 这般命运捉弄…… 可见茅星沉九岁碰到的劫难，一点也不比自己等人轻松。 怪不得黑胖说这些人的身上有尿骚味…… 姜陵面不改色，心中想起了一些记忆，于是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冷知识，还是姜陵前生的爷爷告诉他的。 因为太监遭受到了阉割的缘故，所以他们经常会出现漏尿或者排尿不干净的情况。 偏偏又因为职务傍身，他们不能擅离职守进行处理，所以为了不被鄙视，太监经常会往身上喷一些香料进行掩盖。 而这种行为，往往又会导致尿骚味和香料味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体味。 想到这，姜陵心中忽然有一丝明悟闪过，紧接着便升起了浓浓的不可思议。 难道整个陨星楼的刺客，都是太监？ 似乎是捕捉到了姜陵眼中的情绪变化，茅星沉低笑一声：“黎子不愧是天下有名的智者，没错，陨星楼的真实身份，实际上就是汉国皇室秘密掌控的一把刀刃。” “一把纯粹由太监组成的刀刃。” ………… ………… 我不知睡了几天，才幽幽从梦中醒来。 然后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旁一排躺着的，皆是那天与我遭遇了同样命运的孩子。 其中有一个孩子脸色白得吓人，表情可怖，如果没有人及时救治，显然是活不成了。 当时药水的效果已然退去，我自身就疼痛欲死，怎么可能有那心情干预别人？ 他注意到我已然苏醒，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黎子，你见过猪狗即将被屠杀的时候，眼中流出的泪吗？” 茅星沉忽然望向姜陵，兴致勃勃地说：“其实鸭鹅也行，这些都是有一定灵性的动物，都能感知到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 动物濒死前流出的泪吗…… 姜陵没有回答茅星沉的问题。 他果然自己就接下了话茬。 茅星沉面露狂热的癫狂之色，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唇边，说：“他当时就是那种眼神，满眼都写着‘救救我’。” 我本来确实是不想救他的，然而我已经听到了门外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与其看着他死，我还不如顺水推舟，多一个人，或许我在这陌生的环境就能多一分生存的可能。 所以，我发出了声响，屋子的大门当即便被破开了。 人们注意到了那孩子的神情，脸色一变，抱着他就出去找医生了。 很显然，虽然我们大多数都是家里推出的牺牲品。 但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每一条命都是弥足珍贵，至少不应该在微不足道的疾病中死去。 那个男孩最终活下来了，果然成为了我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而在这一段日子里，我也终于逐渐明白了，我为之效力的组织叫做“陨星楼”，乃是君王为了铲除异己，特地在暗处建立的一个秘密机构。 而之所以我们送进来的时候会被去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君王认为唯有斩除一切念想，才能全心全意的为他服务，为皇室服务。 凭借着上方赐予的功法，我们从小便会被培养诡异莫测的身法，随机应变的意识。 我们的存在，就像是君王手中最锋锐，也最隐蔽的武器。 皇城各个角落，就没有我们不能去到的地方。 亲王的居所，大臣的暗室……我们像是幽灵般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几乎每一桩震惊朝野，轰动民间，象征着一个权势滔天的世家陨落的案子，背后几乎都有我们的影子。 或是搜罗证据，或是凭空栽赃，总之一切全凭君王的心意。 他想让对方生，对方便能生；他想要对方死，对方就一定会死！ 虽然汉国明面上，并不存在“陨星楼”这么一个机构。 但只要能够进入到金銮殿的大臣，几乎都知道我们的名号。 没根的走狗。 他们在背后都是这样称呼我们的。 可一旦我们找上门去，即便是能够在朝廷上搅弄风云，风头正盛的三品官员，也会在得知我们身份的一瞬间吓得小脸煞白，跪地求饶，将一大把一大把贪污得来的金银珠宝，如同流水般送入我们的怀中。 当然，结局也不会出现丝毫改变。 因为我们真的是君王的走狗。 要想继续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都城里活下来，那我们就必须要听主人的话。 这些话，都是培养我们的教员说的。 在陨星楼里，像我们这种刚被送进来，还没有具备执行任务能力的孩子，都被称之为“芽子”。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楼里就会有新的“芽子”送进来。 所以为了不被淘汰，为了尽早掌握更多的力量。 我拼命学习陨星楼里面的杀人技巧。 可我前世修习的终究是文道，对于肉搏，实在是不够擅长。 在这一方面的天赋，我甚至不如那个随手搭救的孩子，更别提更强的人了。 但幸好，陨星楼并非是世外隔绝之地。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竞争，人一多了就会有党派，而党派多了，就会出现互相倾轧。 生活在陨星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条狗，主人却只有一个。 倘若无法表现出足够的价值，那么狗就会成为一个空耗资源，毫无用处的东西。 得知了陨星楼秘密的人是不会有后路的，除了死路一条，能做的只有一个劲的往上爬。 哪怕爬得双手血肉模糊，哪怕爬得浑身伤痕累累。 我也只能爬，我也必须爬。 第555章 双喜临门 我没有天分，也没有背景，更没有资源。 连我进入这世界之前，认为自己最大的仰仗，修为也在这个世界遭到了封禁。 我只剩下前世的见识和智慧了，我知道凭借自身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所以我拼命地讨好“老芽”，为的就是让他们从指缝中流出一招半式，哪怕是随口的一两句点拨，我也视若珍宝。 我争着抢着做那些人们避之不及的工作，只为了能够在教员的面前留下一个不怕苦，不怕累的印象，让他们一有什么事就想到自己。 没有钱，我就将寄回家中剩余的钱，一笔一笔的攒下来，尽数用来疏通打点关系。 我知道人们在背后都是怎么议论唾弃我的。 可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谁会理一群小孩的闲言碎语？更何况他们可能连“生命”都没有，只是一群无意义的东西。 事实证明我的努力是有回报的，没过几年，我就成为了一名“铜卫”，只差一步，就能成为拥有执行任务权利的“银卫”。 要知道，我的父亲奋斗一生，到头来也就是一名“银卫”啊！ 那一刻，我甚至激动得红了眼睛，感觉自己就像是踩在一片云朵上，飘然欲仙，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未来。 然而，事与愿违，数年过去，我从春天等到冬天，清晨等到日暮。 吕焱、李纯妃、沈无极、孙璋、孔流年……和我同为前十二的人，已经接二连三的在春秋大陆发出属于自己的咆哮。 身边的人也都成了“铜卫”，天赋卓绝者甚至都已经成为“银卫”了。 而我呢？ 我依然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铜卫”。 没办法，我只能加倍的讨好教员，大把大把的钱财，包括我那位跟班刘卓的钱，也全都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每次嘴上都答应得很好，可落实的时候，不是这边出了问题，就是那边出了问题。 我还是太天真了，毕竟在天星大陆身为天之骄子的我，谁敢欺骗我？谁会欺骗我？ 哪个不是争先恐后的善待于我，眼巴巴地想要趁我在微末的时候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可以这么说，在天星大陆，一条狗对着我都是乐呵呵的。 当时的我根本就不疑有他，只当是钱不够，疏通不了，于是加倍地将财物送进他的房里。 直到刘卓忍不住了，我们实在是没钱了的时候，他才将真相告诉了我。 原来教员根本就不想让我升到“银卫”，因为一旦执行任务，便相当于九死一生。 我这个人死不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在乎我包里的钱。 成年之前，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能在陨星楼多得一天的钱。 这些钱对他而言，可是一笔“丰厚又稳定”的收入，他怎么可能错过！ 刘卓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人，虽说实力稍胜于我，但却忠心耿耿，他不可能骗我。 更何况这不是什么秘密…… 原来教员一喝醉酒，就喜欢拿我的事情当笑话，跟同桌的人吹嘘。 没过几天，我便寻到了一次机会，蹲守在房间外的角落，果然没一会就听到了教员的话。 “那小子，被我卖了还在帮我数钱呢，有钱送钱，没钱的时候就来我的房间替我按摩洗脚，天生就是一个奴才命，他也配成为‘银卫’？连筑基都做不到，我看还是等他成年，让他直接去宫里当太监！” “张兄可莫要这么说，万一他上战场的时候，也给敌人洗脚伺候舒服了呢？” “哈哈哈哈……” 听着房间里的笑声，当时的我怒气上脑，恨不得当即便拔出腰刀，冲进里面，有一个算一个，将他们都杀了。 …… 茅星沉盯着姜陵的眼睛，轻笑道：“黎子可知，当时的我为什么没有杀他们吗？” 姜陵像是没有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氛，单刀直入，冷冷地说：“弱。” 茅星沉一下就笑出了声。 端着酒杯的身体一直摇晃，笑到最后，茅星沉像是一只熟透的虾一样弯下了腰。 过了好一会，他才直起身子，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说： “你说得对，实力弱的人，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强者制定的，所有的条条框框都是用来约束弱者的。 只要你不够强，那你就需要遵守规则，服从规则。 那天我将手按在了刀柄上，最终还是无声无息地走了。 虽说有些解释的嫌疑，但这确实不是懦弱。 因为我知道，唯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成功者。 而当我放下刀，懂得蛰伏等待机会的时候，我便已经确信他们不再是我的对手。 我是轰动整个天星大陆，哪怕是偌大个长安城都拥有一席之地的天之骄子。 哪怕失去了所有，一个无名小卒，也远远不应该是我的对手。 这一段时间内，我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常给他送钱，照常给他按摩。 当我得知，陨星楼内，“芽子”除了能够通过教员的欣赏，提拔成为“银卫”之外，还能通过杀死教员，将其职衔取而代之的时候。 我便知道，属于我的机会来了。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 在为教员洗脚的时候，我特意提了一嘴，收到了一瓶江南特产的梅子酒。 嗜酒如命的教员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当即便催促我将酒送来。 我自然不可能拒绝，事实上早就安排了刘卓在不远处等候。 一杯入喉，教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明明像是护犊子一样抱着酒坛，却还要虚情假意地问我要不要也喝一杯。 “大人盛情，但这是小的专门给大人留的，可不敢分杯。” 教员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一杯一杯美酒下肚，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在摇曳的火光的映射之下，我的五官尽数扭曲在一起，散发出森然阴寒的光，连刘卓看了都感到害怕。 陨星楼是皇帝圈养的狗场。 里面的狗成百上千，绝大多数都属于龙椅上的那位，但也有例外。 譬如我刚刚杀死的这位教员，他就属于汉国的三王子，也就是沈无极。 而更不巧的是，那天沈无极好像正好有事要吩咐教员，于是我设计杀死他一幕被直接撞破。 天知道当时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刘卓的神色是什么样的？ 意外，惊惶，混乱……最后统统转化成了决绝，他悍然拔出腰间的佩刀，便要为我杀了那个人。 他却并没有发现。 当我将刀尖捅入教员的心口的时候，热血洒在我的脸上，当时的我有多么的惊喜，意外…… …… 回忆起此生最难忘的一天，茅星沉止不住的得意与快然。 他状似癫狂的哈哈大笑，笑得眼珠子都好像要从眼睛中蹦出来了。 “我恢复修为了！” “在这个关头，我沉寂多年的修为关隘，竟然松动了！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第556章 渭水之战 机缘巧合之下，我终于把握到了修为晋升的关键。 我拦下了刘卓向前试图斩草除根的脚步，微笑着告诉那人以后教员的工作，我也可以负责。 当时的我确实忘了，我刚将刀尖捅入喝醉的教员心口，不仅身上沾着对方温热的血，就连脸上也是。 这种情况下，我偏偏给他挤出了一抹笑容…… 那人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惊叫而逃。 但当他离开的时候，我却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 失而复得的力量，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既然我已经饱尝没有力量的绝望，那么以后，我便再也不可能放弃。 ………… ………… 故事到了这里，已经进入了尾声。 后续的发展，不用茅星沉说，姜陵也能猜出一二。 无非就是不停地杀戮，在如此压抑绝望的环境下生长。 一朝恢复修为，茅星沉自然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对陨星楼内部的血洗，杀死了曾经所有在背后侮辱过自己的人。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一样。 哪怕爬得双手血肉模糊，哪怕爬得浑身伤痕累累，他也会拼尽全力的往上爬。 “所以你与沈无极达成了合作，不仅扫清了陨星楼所有的障碍，成为了楼主，而且还假模假式地投靠了吕焱，利用他的力量，完成你的目的。” 姜陵盯着茅星沉的眼睛，冷冷地说。 茅星沉的神情一点变化也没有，微微一笑，又为自己盛满了一杯酒，送到了嘴边。 狭长妖异的丹凤眼直视着姜陵的眼睛，茅星沉轻笑道：“我与吕焱各取所需，从来就不是我投靠他，而是互相利用罢了。” “是吗？所以你与沈无极合作也只是逢场作戏？今天的这一战，你本来是应该要参与到战场的？”姜陵冷道。 茅星沉面不改色，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抬头望向远方风沙飞扬，战鼓不断的战场，说：“天下伐楚，吕焱必然会在这一场战斗中陨落，然而我却不想看他太过凄凉。” 这好像是一个极佳的解释。 毕竟作为天骄，看见对方陷入四面楚歌，遍地是敌人的境地，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绪。 可正常吗？ 姜陵看起来风轻云淡，但实际上脑袋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如果其他人用这个借口，姜陵或许还会犹豫一下，可面前的是茅星沉。 他会“兔死狐悲”？ 姜陵显然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茅星沉自己也可能知道这个解释并不高级，但他却无所谓了，所以才随口胡诌了一个。 那么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呢？ 姜陵紧紧地盯着茅星沉的脸，仿佛试图在上面找到什么答案。 过了好一会，姜陵才顺着对方的视线，缓缓转头望向了远处的战场。 天下伐楚。 吕焱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么一个境地，原因无非就是他在夺峰之战上的战绩太过耀眼。 连挑四位顶尖天骄，以霸道无双的方式登临“第一峰”，摘得“最强天骄”的头衔。 即便是姜陵，都难以不对他心生忌惮，更何况其他人。 只是如此强大的存在，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击败？ 这个问题，还真的需要打上了一个深深的问号。 ………… ………… 密集如雷鸣般声声不息的鼓声。 四面八方的山岭间，一道又一道身披黑甲的身影爬起，举起了手中象征着己方势力的战旗。 四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出现在各地之间。 事实上四国联军早就到了，但直到今天，他们才如同豺狼般露出锋锐的爪牙。 浩浩荡荡的歌声，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牵引着楚军中每一位兵士的心弦。 寻常的时候，这种计谋自然取不到理想的作用。 但此时正值楚军东部战场大败，陨星楼失踪，四面环敌，却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 绝望的种子早就在楚军的心中种下，如今听到故乡的歌曲，这枚种子顿时如同得到了阳光，汲取了养分一般，疯狂生长，没过一会就占领了人们的心灵。 就在楚军的营地一片混乱，局势即将失控的时候。 此片天地之间，突然有一股力量拔地而起，天地震荡，风云搅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整片连绵无尽，伟岸高大的山脉出现在了五感当中。 “某家在此，何方宵小胆敢侵扰我将士心神？！” 恢弘浩荡的声音仿佛与冥冥之中的天道形成了共鸣。 明明没有动用气血之力，但却自然而然地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如同圣旨般覆盖而下。 咚！ 四国联军当中，有一道端坐深处的男人身躯一晃，脸色煞白，如同生生遭受到了一记重锤般，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吐出。 他惊骇失色地望着远处那道缓缓升起的身影，面前悬浮的书籍早已黯淡无光。 光凭单纯的唱歌，自然不可能形成楚军大片的混乱。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他这个足有元婴境后期的试炼者。 但没想到的是，明明相隔数千米之外，吕焱竟还是一眼便找到了他。 仅仅一句话而已，便将自己打得身负重伤，彻底失去了上场的能力。 好强…… 简直如同一座看不见巅峰的高山！ 男人眼中浮现出恐惧之色。 不只是他。 在这一刻，无数道视线尽皆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那道出现在天空之中，手握长戟的黑甲身影。 他的面目被头盔遮去了九成，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唯独那一双眼睛是裸露在外的，猩红而又平静。 四国联军的兵士忍不住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唾沫，心中直接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身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将”梁羽？他已经突破到了元婴境大圆满了？ 光是屹立在那里，就让人产生了前所未有，触目惊心的压力，更别提还要冲这等人物拔刀相向了！ 会死的…… 会死的！ 当单体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数量就开始显得捉襟见肘了。 尤其是对方还是吕焱这种人物的时候，普通的兵士在他的面前，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一团巨大的火焰，突然在吕焱面前不远处的虚空中自燃点亮。 一道精壮黝黑的金甲身影面无表情地从火焰中一步迈出，左手握着一柄赤红色的长枪，几乎刚一出现，便引得都南边的兵士一阵欢呼。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也来渭水了！” “此战必胜，联军必胜！” 火焰中的青年缓缓抬头，露出了那一张硬朗英气的脸。 赫然便是秦国大名鼎鼎的太子，白晁！ 然而对于试炼者来说，他还有一层不可忽视的身份。 那便是孙子世家当代最强天之骄子，第四峰占领者，孙璋！ 第557章 渭水之战（二） 孙璋几乎刚一出现，强横的气势便如同火海般汹涌而出，顷刻间便吞噬了吕焱四分之一的气势。 作为问鼎天下，摘得本次试炼桂冠的有力竞争者之一，孙璋出生于屈王府，自年幼时便展现出了惊才绝艳的天赋。 特别是在他看出秦兴公昏庸无能，暴力专政后，更是让屈王直接扮演出了一副“仁王”的姿态，孩童时期就开始为“谋反”做铺垫。 等了十几年，等到都城内怨声载道，民怨滔天，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人们愈发难以忍受秦兴公的愚蠢。 当时的孙璋依然没有急不可耐的出手，而是等到了第一位试炼者的死亡，与诸葛弘毅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同盟关系，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对秦兴公发起了进攻…… 结果是显然的。 孙璋一战成名，不仅在这个过程中积蓄到了震动天下的“名声”，而且还彻底掌握了一座实力强劲的国家机器。 进可攻，退可守，形容的就是此时的孙璋。 如今楚军被逼得退守渭水，茅星沉背叛，李纯妃是卧底。 在敌人只剩下吕焱一人可以称得上是“威胁”的情况，孙璋自然理所当然的来了。 “就只有你吗？老朋友若是都来了，那就一起上。” 吕焱果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之色，言语之中，显然已经看出这是一场顶尖天骄针对自己，布置了至少数年的杀局。 自从东部战场失利之后，渭水之战就只有两个结局。 不是他杀得春秋大陆，天下胆寒。 就是他吕焱亡于混战之中。 显然，从目前吕焱众叛亲离的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会在适合的时机出手的，在此之前，还是让我来充当这马前卒，来会会你！” 孙璋一步踏出，体内文宫轰然调动出如江河般浩浩荡荡的才气。 鼓荡的狂风吹得孙璋衣襟翻飞，黑发狂舞。 在这一刻，孙璋的两眼之中仿佛燃烧起了两团明亮的火焰，彻底点燃了两人之间压抑已久的气氛。 可以看出，那是熊熊燃烧的战火！ 不只是吕焱是“武痴”啊…… 风起云涌的世界，哪个天之骄子的骨子里不带着点疯狂的因子，对胜利有着异于常人的渴望？ 若非拥有强大的胜负欲，哪来的动力推动着他们成为一整个大陆，当代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 对于当代所谓的“最强天骄”，孙璋早就想试试对方的厉害了！ 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孙璋脑后的虚空中浮现，徐徐摇曳，上面一共三颗果实皆是散发着璀璨浓烈的光芒。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更何况孙璋在试炼者中算不上是无敌的狮子，吕焱也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正因如此，所以孙璋不敢有半分藏私的想法，刚一出手便展露出了自己的道树虚相。 浓郁的火焰如同披风般在孙璋的身后延展，不化作一道又一道手握刀剑的火焰士兵，对着前方的吕焱便是呼啸而去。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孙璋的兵家圣道，要比白冲要精深得多。 他已经跨过了必须召唤沙盘，才能“才气化兵”的阶段。 根据孙璋的经验，尤其是在对方是武道强者的情况下，人山人海的淹没战术，往往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君不见在陈国都城的时候，就连手段奇多的姜陵，也曾深陷白冲的战阵当中久久难以自拔？ 还未等火焰兵士冲到吕焱身边，笼罩周身，吕焱便豁然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吕焱抡起手中的画杆方天戟，腰身转动，便是轻描淡写，仿佛没有丝毫烟火气的回身一戟。 嗡！ 这一劈，初看的时候不觉得惊艳，但伴随着丝丝缕缕的气血之力在半空中浮现，膨胀。 再抬眼的功夫，那一抹银白的寒芒，已经覆盖了半边天空，连云朵都看不见了，轻而易举地便是吞没了所有的火焰，对着孙璋的头顶便是倾泻而下。 天知道，当众人看见吕焱一击便把孙璋的火河劈开的时候，心中激荡的情绪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强到这种程度？ 明明都是顶尖天骄，孙璋更是名列前茅的人物，怎么可能差距会这么大？！ 四面八方，但凡是四国联军的，在这一刻尽皆心神大乱，不知所措。 反倒是作为战斗的主角，孙璋的神情始终如一，脑后摇曳的道树上，一颗神通道果不知何时亮起了光芒。 无形的金色力量如同某种经过炼化，浓缩后的铁水一般，迅速地覆盖向孙璋身体的每个角落。 神通。 固若金汤！ 孙璋显然没有乖乖承受吕焱这一击的想法，将赤红长枪抬起的同时，出口成章。 “……飞火照关山！” 这是孙璋所作的贯州战诗。 话音刚落，才气鼓荡，其枪尖之上顿时燃烧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火焰，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对着吕焱的攻势便是呼啸而去。 砰！！！ 炽热的火焰在孙璋的面前朝着两侧分开。 汹涌的热浪炙烤空气，孙璋皮肤表面的金衣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只是有温度过高的原因，还有吕焱这一击隔空传递的压迫的原因。 孙璋脸色微变，没有想到吕焱的气血之力如此强大，不需要催动任何神通道果，便能斩出威力如此恐怖的一击。 传承呼吸法果然可怕，不愧是造就了妖族“巅峰强族”地位的重要基石之一！ 就在众人以为场面要就此陷入僵持阶段的时候。 吕焱忽然抬头，望向了北方。 只见在那边的天空之上，突兀的就亮起了一抹银色的光芒，如同一把开天利刃，所过之处，连云层都干脆利落地从中一分为二，露出平滑的切口。 刀气森森，里面却似乎暗藏乾坤，散放着一股玄而又玄，恢弘浩荡的气息。 刚一出现，像是迫不及待，又像是忍无可忍，对着吕焱的本体便是悍然一刀劈下。 锋锐无匹的刀气发出剧烈的震荡，排出灰蒙沉重的混沌之气，竟是比刀气还快了一步，直接就笼罩了吕焱的身体。 那是什么东西？ 同样的疑问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当中。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手，吕焱毫无动容，甚至连道树虚相都没有显化，以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抬手便是一戟点去。 轰！ 震天动地般的巨响，在吕焱一力破万法的雄厚底蕴面前，刀气的主人仿佛也不够看。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那把锋锐无匹的刀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轻鸣，震荡不休，磅礴的力量直接便将来者推飞了。 而等那道身影定住身形，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真容的时候，整片天地间，顿时响起了一片难以置信的哗然声。 第558章 渭水之战（三） 当那锋锐的刀气在半空中凝滞，露出了那道握刀的娇小身影。 干涩的头发像是因为幼年长期缺乏营养，所以永远地定格成为了如枯草般的黄色。 黝黑发黄的皮肤，瘦小的身材，她的那一双眼睛藏在杂草般的头发里，散发着如夜间捕猎的豹子般的光芒。 难以置信，第二位出现在战场之中的竟然是一位女子。 周国的队伍中响起一阵欢呼。 她是在北方还有雨国都颇有名声的女子。 “飞仙刀！飞仙刀也来了！” “传言她也是紫微星中的一员，原先我还半信半疑，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 听着四面八方升起的如潮水般的声音。 周鹳的嘴角隐晦地抽搐了两下。 神尼玛的飞仙刀啊，就不能给老子取一个英武点的名号…… 正面受了周鹳的一击，吕焱自然无法再对孙璋进行压迫，身影如炮弹般倒飞出去上百米，方才猛然定住身形。 漆黑的头盔下，吕焱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横空出现的周鹳，说道：“原来是你这个手下败将，怎么变成了一个女人了？” 吕焱却是不知道。 周鹳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便是这一件事。 刹那间的功夫，周鹳顿时如同一只炸毛的兔子一般，怒发冲冠，脑后浮现出凝聚了三颗道果的道树虚相，对着吕焱便又是一刀劈下。 “梁羽，今天渭水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这场大劫从掀起到现在。 可以说四国联军的目的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天下伐楚，天下伐楚……与其说四国联军讨伐的是楚君，倒不如说是为了先联手铲除了吕焱这个心腹大患。 唯有吕焱死了，其他人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力争夺试炼的桂冠。 所以，孙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在看见周鹳出手的瞬间，枪尖一转，才气化成的火焰兵士顿时如同豆子般朝着吕焱蜂拥而去。 “一群见不得光的蝼蚁，凝聚在一起便以为自己能够咬死狮子了？可笑。” “某家今天就来教教你们，什么才叫‘战斗’，什么才是‘厮杀’！” 话音刚落，吕焱抡转手中的画杆方天戟，便又是毫无花哨地一劈。 轰！ 银白色的长戟，表面上缭绕着一层又一层赤红色的气血之力，重重叠叠，生生灭灭，哪怕隔着数千米的距离，围观的兵士心也忍不住颤栗发寒。 对于这一击，人们的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三个词语。 强势！霸道！凶悍！ 像是开天辟地一般，长戟的光芒一闪，便直接拦腰斩断了火河，挡住了刀气。 山岭之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没想到以一敌二的情况下，吕焱的表现还能如此凶猛，丝毫不落入下风。 周鹳和孙璋也被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 要知道他们可是第三峰和第四峰的主人，明面实力怎么也不是秦牧生那种下位圈能够媲美的。 如果连他们联手都无法奈何吕焱分毫的话，那么这场试炼还有什么意义？ 桂冠直接送给吕焱得了！ “我就不信了……” 此时周鹳脑海中掠过升起的一幕幕，不是前生在夺峰之战中败在了吕焱之手，就是今生在雨国看见浓雾中走出的黑甲身影。 全是自己失败的画面！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周鹳背后的道树上，一颗果实骤然点亮，通透清净的力量顿时如同一座太阳般冉冉升起，灰蒙蒙的光芒一分为二，如一座贯穿空间的长桥，顷刻间便在周鹳与吕焱之间完成了连接。 “嗯？” 吕焱鼻中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他知道周鹳出自文王世家，定然有玄之又玄的控制手段。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让周鹳近身碰到自己，可为什么还是中招了？ “原来是那个……” 吕焱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很快就想起了在两人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周鹳曾在自己的身上留下过一道诡异的混沌之气。 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水库般失控而又汹涌的咆哮而出。 吕焱若有明悟地望向了周鹳，对方周身的气势果然在一截一截的攀升，得到了极其恐怖的增幅。 此时的周鹳仿佛化身成了一把绝世的利刃，举手投足之间，锋锐无匹的刀气不受控制地往四面八方逸散，切割万物。 这是在夺峰之战中，周鹳没有展现出来的神通道果。 毫无疑问，之前的百般隐忍，都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复仇。 “传言当代周家已无人能够继承先祖荣光，看来是假的。” 哪怕经历了此消彼长，力量被窃取了一部分，吕焱的眼神和语气也始终平静，仿佛万古不化的冰河，掀不起一点涟漪。 他自然认出了这一道神通。 毕竟这可是文王世家的招牌神通之一。 否极泰来！ “先祖智慧震古烁今，我确实是学不会他通天彻地的卦易之能。”周鹳淡道。 周文王所撰写的《周易》海纳百川，其中最着名，也最精髓的地方，自然是里面的“卦易”。 但若是能够理解其他的知识，并学以致用，威能同样也不容小觑。 毕竟一千个人的心中，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天下圣道，殊途同归。 “否极泰来”的时间是有限的，毕竟是一道能够窃取到敌人的实力化为己用的强横神通。 所以周鹳没有丝毫犹豫的，当即便是一刀斩下。 无穷无尽的刀光，如同一朵朵灰蒙蒙的莲花绽开又凋零，新生又毁灭，冲上高空，横击吕焱。 虽然只是在初步的演绎“生死”，但已然可以从中看出，周鹳对于力量性质的理解已经远超境界，怪不得这些天骄总是能够做到越级挑战！ 孙璋见状，也决定不再拖延，脑后的道树虚相又是一颗果实亮起，长枪舞动，一道熊熊燃烧的火河，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舞着冲向吕焱。 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升起了一缕缕焦黑之色。 神通。 兵贵神速！ 面对两位大强者的左右夹击，吕焱的脑后终于浮现出了一株枝繁叶茂的道树虚相。 只是相比于两人的道树，吕焱道树上面的果实，竟然足足凝结了四颗！ 他竟然还有一颗无根道果？！ 看见这一幕，孙璋和周鹳眼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一抹惊异之色。 就在这时，一支画笔竟是突然凭空在吕焱的头顶浮现。 晕染着墨水的毫尖黑白闪电缭绕碰撞，擦生出一次又一次的崩塌与毁灭，古奥晦涩的力量封锁空间，使此地如同泥潭般动弹不得，毫尖对着吕焱的脑袋便是悍然一笔点下。 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又有新人加入到了围剿吕焱的战场！ 第559章 渭水之战（四） 画笔？ ……是诸葛弘毅！ 二十一年来，诸葛弘毅刻意将自己藏于幕后，除了九岁的时候曾亲自出手，覆灭许家，罕少战绩。 导致现在不少人都遗忘了。 诸葛弘毅从来就不仅仅是秦国的丞相，太子身后的军师，还是一位在画道之上天赋卓绝，震惊长安的天之骄子！ 巨大化的画笔充塞天地，封印了空间，锁定了吕焱，选取的正好是吕焱被周鹳窃取了部分力量，孙璋进攻的时机，可谓是妙到毫巅。 显然是关注了战局许久，才等到的这么一个机会。 画笔一笔点下，连空气都为之撕裂，发出尖锐难忍的厉啸之声。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吕焱就要饮恨在这一击之下的时候。 一道白衣倩影，突然出现在了吕焱的身边，身后的道树虚相一颗果实悄然点亮，浑厚的才气排开封印。 李纯妃俏目含煞，看似平静，眼底深处却是激荡着一圈又一圈浓烈的杀意。 只是云淡风轻的一抬手，李纯妃那只雪白的袖子便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陡然放大，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一口便将诸葛弘毅的画笔给吞了进去。 神通。 袖里乾坤！ 众人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这可是道家学派鼎鼎有名的大神通，没想到李纯妃竟然能够成功凝练而出。 作为前十二人中唯一一位女子，果然不能小觑！ 笼罩在吕焱周身的封印一解除，吕焱周身的气血之力便如同沸腾了一般，汹涌而出，一颗神通道果骤然亮起了光芒。 于是吕焱的眼睛顿时如同燃烧了一般，迸发出极其明亮的火焰。 在激发这一双眼睛之后，孙璋和周鹳的攻势在吕焱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弱点，一个又一个的漏洞。 如同漏风的筛子，千疮百孔。 神通。 火眼金睛！ 唰！ 又是毫无花哨的一劈。 锋锐的寒芒，在离开方天画戟后仅仅过去一个眨眼的功夫，骤然如同烟花般膨胀炸裂。 刹那间，此片天地如同一口倒扣的铁锅般翻转不断。 无论是周鹳还是孙璋，居于这片天地之下，面对着吕焱仿佛开天辟地般的一击，心中竟皆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的渺小之感。 这是一道震撼直击心灵的一击。 明明寒芒还没有临身，周鹳和孙璋却都感到浑身像是被一条条锁链捆住了一般，气势上就矮了对方一头。 这便是最强天骄？ 轰！ 璀璨的光焰吞没一切。 孙璋的身影抢先从中飞出。 但此时的他，不仅金甲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嘴角边流出了一抹血迹。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眼中，第一次对吕焱浮现出了浓浓的忌惮，甚至还有不愿承认的恐惧！ 虽然早就对吕焱的强大有所心理准备，但直到真正面对，孙璋才发现。 对方的强大，远超想象。 就连他和周鹳联手，也没能从对方的手中讨得半点好处！ 而且最重要的是…… 孙璋眼神晦涩地望向了李纯妃。 在那里，一道修长的蓝色身影被李纯妃彻底拦了下来。 舞动的白袖，翻飞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战斗就好像是在拍一个武打片般干净利落，然而看似朴实无华的动作，却是处处暗藏杀机。 看得孙璋心惊胆战，心中控制不住地想。 她不是诸葛弘毅的暗子吗？怎么还会帮助吕焱？！ 楚国东部战场之所以会溃败的这么快，除了陨星楼的悄然离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李纯妃与诸葛弘毅完成了一次里应外合。 这虽然不是一个天下皆知的事情，但也并不难猜。 尤其是东部战场溃败的原因如此奇怪，以吕焱的智慧，应该很快就会猜出李纯妃的真实身份。 他们不互相残杀也就罢了，李纯妃怎么还会出手阻拦诸葛弘毅？ 孙璋想不明白，诸葛弘毅却是想得明白。 “你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诸葛弘毅平静地注视着李纯妃的眼睛，抬手间，一幅又一幅的战画，竟是如同铺天盖地一般朝着面前的李纯妃笼罩而去。 滚滚才气轰然从文宫中释放，落在面前的战画之上，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恰到好处的激发了所有战画。 刹那间，璀璨的光芒照得李纯妃脸色都白了，面前的世界被无数刀光剑影，陨星火焰填满， 这些战画，都是诸葛弘毅二十一年间积攒下来的底蕴。 若非激发战画需要才气，每一个人的才气都存在极限。 诸葛弘毅毫无疑问便是当代天骄中，正面火力最凶猛的输出机器！ 即便做到这种程度也还不够。 李纯妃衣袖之中的画笔仿佛拥有灵性一般，抓准时机，在里面横冲直撞。 “想要？那我就还给你！” 画笔如同箭矢般从李纯妃的衣袖中激射而出，轰然砸在面前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中。 汹涌强横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去，掀起一片地皮，摧毁一座又一座的山峰。 天空之中。 李纯妃的出手似乎并没有出乎吕焱的意料。 一戟劈开两人的合力之后，吕焱猛然转头，一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瞳眸，目光顿时落在了暴露在半空中的周鹳身上。 “该轮到我了。” 沉闷如鼓般的音色，让周鹳浑身一震，紧接着身体各处便升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如坠冰窟。 “呆子，你再犹豫，老子就要死了！” 大难临头，周鹳下意识的暴喝出声。 于是人们便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明亮的白天，在这一刻却仿佛昼夜颠倒，重归黑夜。 一颗颗璀璨明亮的星辰在半空中亮起，这是“点”。 等到星辰与星辰之间建立起联系，连接在一起，成为“线”，线与线之间又纠缠串联，化作成了一株星光大树之后。 此片天地间，顿时响起了人们的惊呼之声。 “树下有人！” 头顶古冠，身着深蓝麻衣的青年端坐在星光大树之下，五官端正，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脑后凝聚着一圈又一圈白色的仁德之光，煌煌如同大日，掌中浮现的是一把看似普通的戒尺。 然而实际的真相却是，那把戒尺之上所散发的威严气息，却是连诸葛弘毅的画笔都不遑多让。 看到这么一道身影出现在战场，周国的队伍当中，顿时爆发起了一阵如同山崩海啸的欢呼。 俨然。 此人便是当今周国的国师。 孔家天骄，第二峰峰主。 “德师”，孔流年！ 今天这一场渭水之战，他果然也来到了现场！ 第560章 天夺之魄 望着远方的战场之上，那一道又一道接连冒出，升起，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气息的身影。 每一个人的存在都如同一口影响力巨大的旋涡，搅弄着天空中的云层都七零八碎。 尤其是孔流年。 作为仅次于吕焱的天之骄子，他看似默默无闻，但实际上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能够影响昼夜，颠倒时空的程度。 虽然只能维持短短的几瞬间，但也已经可以看出，他走在了绝大多数天骄的面前。 不愧是孔子世家，当代最强的嫡系…… 感受着那一道道激荡起伏的气息。 坐在这万米之外的陨星楼上，茅星沉好似格外放松与惬意，毫不客气地指点苍穹。 “在外界，周鹳的实力定然不止于此，但他在还未圆满的时候曾遭到吕焱的阻击，步伐因伤势拖慢了一两年，也难怪与孙璋联手都无法奈何吕焱了。” “诸葛弘毅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若非李纯妃及时出手，恐怕即便是吕焱，那一场交锋也该受伤了。” “徘徊徘徊再徘徊……啧啧，孔流年这一次竟然能这么快下定决心，看来有人替自己做决定之后，他这项弱点就不那么明显了。” 关于孔流年，姜陵也曾听过对方的传言。 听说他之所以会在第二峰，就是因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挑战吕焱。 然而直到夺峰之战时间截止，他也依然没能下定决心。 换作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 “姜陵，虽说我请你来这里，是为了作壁上观，但你也不能真的一句话也不说呀。” 茅星沉望向姜陵，“关于接下来的局势，你怎么看啊？”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茅星沉的嘴角总是微微勾起，像是在轻蔑地嘲笑一切，又像是猫儿般的自得。 沉默了半晌，姜陵缓缓回头，又望向了远方的战场。 “吕焱不会输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茅星沉的眼中浮现出了诧异之色。 毕竟按照当前的局势来看，吕焱已经陷入了完全的下风。 吕焱虽然在夺峰之战中，创下了连挑四人的辉煌战绩，携着无敌的气势登临第一。 可如今的局势可是以一敌三啊，不是车轮战，而是群殴！ 若对手是普通的强者也就罢了，关键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顶尖天骄。 姜陵对吕焱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对方哪怕到了这种境地，依然能够胜利？ 不过显然，茅星沉并不是那种会穷根究底之人。 他只是又一次轻轻一笑。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 ………… 战场上。 也不知是李纯妃为主导的有意为之，还是诸葛弘毅猜出真相之后的顺水推舟。 亦或者是两人面具之下，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合作。 总而言之，李纯妃和诸葛弘毅战着战着，便去到了一处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不会影响到吕焱的战斗。 天空之上，吕焱手握亮银色的画杆方天戟，绝大多数的面目都隐藏在头盔里，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那一双猩红的眼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眼神格外平静。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孔流年愁眉苦脸，摇摆不定。 “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打！”周鹳当机立断，上蹿下跳，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没办法，先前吕焱给她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倘若来了一个队友还一直挂机，他和孙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孔流年深深地看了周鹳一眼，一声幽叹，身后的道树虚相之上，一颗星辰骤然光芒大盛。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便是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璀璨明亮的尾焰照亮天空，无法阻挡，无法躲避，近乎规则一般，悍然直接落在了吕焱的身上。 四面八方响起一道道惊异之声，像是根本就没想到孔流年一出手，神通便直接命中了吕焱。 这一瞬间，吕焱只感觉自己面前的世界仿佛瞬间漆黑了下来，随后一缕又一缕的星线亮起，如同枷锁般捆绑着一道身影…… 吕焱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拔高，当他看到这道身影的脸的时候，浑身一震，面前的世界顿时如同镜面般破碎开来。 那竟然是他的脸！ “这是什么神通？” 吕焱的眼神第一次变了，如同一头即将陷入狂暴之中的凶兽，散发着惊人的暴戾之气。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明明肉身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势，灵魂却好像被限制住了一般。 冥冥之中，仿佛头顶悬挂着一把开天辟地，锋锐无匹的规则之剑。 随时随地，它都有可能切开自己的灵魂！ 显然，这是一道针对精神层面的神通。 而不巧的是，吕焱修习的是武道，精神方面一直是他的弱点！ 动用这一道神通，仿佛抽空了孔流年所有的力量，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就连身后道树虚相的光芒都黯淡了。 “神通，天夺之魄。” 孔流年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说：“十分钟内，倘若你无法将我杀死，那么这道神通将会直接剿灭你的灵魂。” 人们听闻这话，纷纷变色。 没有人想到，身为孔家的天之骄子，哪怕在春秋大陆，也一直在践行孔子思想，以“仁德”治国安邦的孔流年，竟然会凝练一颗杀性如此之重的神通道果。 十分钟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怪不得在夺峰之战的时候，孔流年一直在犹豫，一直在迟疑。 即便是在春秋大陆也没有改掉这个秉性。 原来他是在担忧，青祖无法及时护持吕焱的灵魂，导致试炼中出现不该有的伤亡！ 毕竟那可是吕焱，吕家好不容易冒出，号称“吕布转世”的天之骄子。 这种一看就知道前途无量的种子选手，倘若死在了人族内部竞争的试炼当中，实在是令人感到扼腕痛惜。 阁楼之上。 茅星沉轻笑出声：“啊呀啊呀，孔流年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张底牌，十分钟……呵呵，太短了，别说孔流年十分战力至少还保留了三分，光凭孙璋和周鹳，就足以拖够十分钟。” “黎子啊，看来你猜错了。” 姜陵并没有因为茅星沉一两句话而动容，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别装了，你知道吕焱的实力不止于此。” 像是为了印证姜陵的话。 天空之上，吕焱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画杆方天戟。 下一秒，沉闷如战鼓般的声音便响彻在了云霄。 “赤兔，来！” 第561章 赤兔 伴随着吕焱的声音落下，该片天地之间，顿时响起了一道气冲云霄的嘶鸣声。 像是有什么存在在回应着吕焱的召唤。 下一秒，一道璀璨明亮的火柱，如同从天而降般，落在吕焱的身边。 轰！！！ 炽热的火风灼烤万物，浓烈的火焰当中，一匹身披黑甲，火焰缠身的骏马缓缓从中走出。 健硕的身材，同样熊熊燃烧的火焰之瞳，马蹄踩在虚空之上，就连空气都被烧焦了，升起一缕又一缕袅袅的烟柱。 赤兔几乎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周鹳就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过往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水库，不受控制地呼啸而出。 ……那是一道从浓雾中走出的黑甲身影。 周鹳猛然瞪大了眼睛。 解开了。 以往所有的不通矛盾之处，都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明明吕焱跨越数千里距离，来到雨国刺杀自己的时候，楚国那边还有关于他本人的行踪消息。 可他就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明明秦牧生遭受刺杀的时候，吕焱还在忙碌着攻打赵国，可他偏偏就是和茅星沉一起出现在了齐国…… 原先的时候，人们还猜测吕焱是动用了什么手段，这才能够完成这两次跨越千里的刺杀。 如今真相大白了。 动手杀人的根本就不是吕焱。 而是“赤兔”！ 问题吕焱是怎么带着赤兔进入老子文界的？ “这应该就是他呼吸法的妙用了。” 阁楼之上，姜陵平静说道。 事实上，他早就从这两起事件中，总结摸索出一些规律了。 毕竟没有传承呼吸法的人，实在无法想象，传承呼吸法能发挥的作用有多么恐怖。 就以自身举例，姜陵从黑胖那里得来的“吞天呼吸法”，最厉害的地方，就是那一幅藏在脑海中的星图，可以将才气和气血之力进行毫无阻碍的相互转化。 每一种呼吸法都拥有自己的特长之处。 在此之前，姜陵虽然不清楚赤兔呼吸法的妙用是什么，但雁过留痕，所做必有痕迹。 吕焱参与完成的这两次的刺杀，已经暴露了其一部分的马脚。 因此，姜陵不难推断出，赤兔呼吸法的妙用之处，十有八九，就是让吕焱拥有一具可以长久存在，不受本体距离限制影响的“身外化身”！ 唯有这样，才能完成这两场跨越千里的刺杀行动！ “一点蛛丝马迹，便让你发现了吕焱隐藏了实力。” 茅星沉揶揄笑道：“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吕焱今天要得胜而归了呀。” 姜陵没有理会茅星沉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目光始终平静无波地望着远方的战场。 得胜而归吗？ 吕焱确实强大无比，光凭自身的实力，就足以镇压得孙璋和周鹳两人节节败退。 如今再加上赤兔这具分身的帮忙，明面实力，他好像确实能够将孙璋，周鹳以及一个陷入“虚弱”状态的孔流年轻而易举击溃。 只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四方楚歌声，四方楚歌声。 现如今，还有一方势力没出手呢…… 姜陵眼中，一缕寒芒掠过。 ………… ………… “米粒之珠，也敢大放光华？！” 天地之间，吕焱的声音平静漠然，恢弘浩荡，如同一条九曲黄河，光是气势上，就已经将孙璋三人稳稳镇压。 只见他飞身上马的同时，脑后的道树虚相之上，一颗神通道果骤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丝丝缕缕的火光，如烟雾般五颜六色的彩霞。 在这一刻，尽数从神通道果之上喷吐而出，落在吕焱和赤兔的身上。 于是，吕焱和赤兔的身躯顿时以一种肉眼可见地速度，迅速放大。 仅仅只是几息的功夫，原本浩瀚无垠的天地，在吕焱的面前，竟是如同缩小了一般。 所有妖蛮梦寐以求的神通道果。 只有在封圣之后，才能掌握的能力。 神通。 法天象地！ 吕焱果然凝练了这一道神通！ 仰望着如同巨人般身高百丈的吕焱，感受着对方周身自然而然浮现出的风雷电火之力，这般超出规则之外的强横存在。 什么都不用做，光是自然吞吐的气息，就足以震得连虚空不堪重负的轰隆作响。 在吕焱动用“法天象地”的一瞬间。 天地变色，黑云浮现。 人们惊恐抬头望向天空，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 在那一层一层，如同鳞片般的黑云之中，有格外明亮的雷霆生生灭灭，蠢蠢欲动。 恐怖的天地之力悍然锁定了吕焱的身躯。 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身体已经直立，蛇信开始吞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展开必杀的一击。 “果然啊，火力全开状态下的吕焱，已经能够触碰到春秋大陆的封印了。” 看到这一幕，茅星沉的脸色不再轻松惬意，而是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凝重。 这并不是一个秘密，事实上在春秋大陆的修行界，一直都有相关的传闻。 春秋大陆的修行之路是有尽头的。 对于仙道，是元婴境大圆满。 对于文道和武道，则是种道境大圆满。 一旦突破到了这个水准，就会感觉到头顶仿佛碰到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天花板，再也无法自由自在的伸展拳脚，处处都是限制，处处都是桎梏。 任何人，任何妖，倘若胆敢逾矩过线，都会遭到天道的惩罚。 ——也就是雷劫。 古往今来，春秋大陆何止千年的发展？ 妖孽般的天才，并不只有姜陵他们这些外来者，本土也诞生了不少声名显赫的强者。 然而，天之骄子浩如烟海。 又有几位能够安然度过雷劫的？ 距今最近的，便是百年前的妖族强者，也就是俗称的“妖神”。 只是妖神破碎虚空，飞升仙界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关于它的消息。 战场之上。 周鹳黝黑的脸色微微发白，眼中即便没有绝望，也难免会有沮丧，无力，颓然的情绪浮现。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别说十分钟了，他们好像连五分钟都撑不过去。 吕焱太强了。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想到，他竟然达到了触摸世界规则桎梏的程度！ 同为种道境大圆满，吕焱走得比他们更快更远。 凶猛狂暴的雷劫就在头顶酝酿，即将成型。 但吕焱却跟恍若未觉一般，冲着几人便抬起了手中的画杆方天戟。 以他目前气血之力的总量来看，动用“法天象地”后，哪怕加上赤兔的一起算，能挥出来的，极限也就是三击。 但这…… 已经足够了！ “去死。”吕焱漠然开口，抬起手中的画杆方天戟，就要对着几人悍然劈下。 第562章 异象纷呈 渭水之畔，施展了“法天象地”的吕焱毫无疑问如同一个巨人，顶天立地，身如山岳。 光是缭绕在身旁的气血之力，便能够形成雷电，火焰，狂风，尘暴等异象，震荡得空气都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如此恐怖的存在，显然已经无限接近于这方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若再不制止，恐怕连空间都会崩塌。 正因如此，所以吕焱的头顶之上，才会酝酿凝结出万里黑云。 若隐若现，生生灭灭的雷霆在里面如同游龙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光是这股气息的余波，就足以令周鹳几人本能地感到颤抖，更不用提吕焱此时的感受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竟然还能抬起手中的画杆方天戟，冲着他们挥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至极！ 银白的长戟如同一条匹练般从天而降，还未近身，周鹳、孙璋以及孔流年便已然脸色大变，心跳如鼓，从中感受到了崩天灭地的死亡气息。 不能再留手了！ 在这种时候还藏拙的话，会死的！ 周鹳的身后，一朵朵饱满娇艳的青色莲花齐声在虚空之中绽放，玄而又玄，朦胧晦涩的混沌之气冲霄而起，附着在其手中的横刀之上。 种道异象。 混沌青莲！ 轰隆隆！ 地面之上，一座恢弘高大，延绵如土龙般没有尽头的建筑拔地而起，光是一眼，便让人不由得从心生出好似坚不可摧，横压当世之感。 种道异象。 万里长城！ 在长城与青莲出现后半个眨眼的时间，天空之中，突然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每一滴水珠之中，都燃烧着豆丁大的金色火焰，水火相融，内有乾坤。 或是老人虔诚的祈祷，或是稚童开心的笑颜…… 火苗映照人间百态，最终汇聚成一条奔流不息，清澈泽润的河流。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虽然孔流年处于虚弱的状态，但依然召唤出了自己的种道异象。 厚德川流！ “去！”周鹳宝相庄严，将横刀掷出的动作看似风轻云淡。 然而横刀不过才刚一脱手，便骤然爆发出了冲天的尖啸。 “杀！”孙璋厉声暴喝，枪尖一点，力量汹涌如风暴，朝着吕焱便是席卷而去。 “唉……”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的孔流年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承载着“厚德川流”的戒尺脱手变大，挥舞之时，雷霆之声阵阵。 很难想象。 在这一刻，三个出身不同，性格不同，却是有着相同骄傲的天之骄子，竟然选择了联手一起杀向吕焱。 截然不同的三道力量，泛着青色、土色以及金色的光，以破灭万物，冲刷一切的气势，悍然落在了吕焱挥舞的画杆方天戟上。 在千分之一秒中。 世界仿佛陷入了死寂。 无数双眼睛惊骇失色地望着那片天空，亲眼看见先是有一抹光芒在画杆方天戟上亮起，扫向四面八方。 紧接着，才是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上千吨的炸药同时点燃。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所过之处，山峦摧折，地面崩碎。 缭绕着混沌之气的横刀悲鸣一声，倒飞而去。 笔直的长枪承受巨力，顷刻间弯曲的程度就超过了九十度，并且还再增长。 戒尺之上的仁德之光骤然黯淡，一蓬蓬火苗悄然熄灭。 恐怖的力量砸在周鹳三人肉身之上，顿感如同一整座山峰压了上来，肋骨崩断，脸色大变，喉咙一甜，张口便是仰天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身影倒飞而去。 就此一击。 三位天之骄子，竟然皆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吕焱浑身一震，身穿的黑甲表面崩裂起一道又一道的裂纹，然而他竟然还能举起手中的画杆方天戟。 天知道当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激荡的情绪是多么激烈。 “不可能，吕焱的肉身怎么可能这么坚韧？！”孙璋脱口而出，即便在不愿承认，眼中也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了。 三人联手的情况下，竟然都伤不到吕焱。 他到底该强到什么程度？！ 吕焱正打算挥出第二戟，头顶的云层之中突然透射出一抹璀璨的光芒，让他情不自禁地就抬起了头。 于是便看到了，一道道狂暴夺目的雷霆，如同一条条狂舞的银蛇一般，张开尖锐可怖的血盆大口，对着他的头顶便是悍然落下。 轰隆隆！！ 吕焱下意识地提戟格挡。 雷霆劈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整片天空都被璀璨的光芒点亮了，一圈圈如水波般的涟漪在天空之中激荡而起。 显然。 在刚刚那一次四人碰撞当中，吕焱所展现的力量层次已然超过了寻常种道境大圆满该有的水准。 正因如此，所以才引来了天地雷劫。 就在这天地震荡，电芒乱舞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吕焱身后的虚空之中，突然荡起了圈圈涟漪。 “终于忍不住了吗？” 感受到战场上突然出现的气息，姜陵面无表情，心中冷笑不已。 无论是在自己县试请天证，还是悬龙城进入核心龙墓的时候，这人总是表现得像是一条毒蛇。 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冷不丁地发起背刺。 “还真是一波三折啊……”茅星沉脸上依旧是那招牌的微笑。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 战场的天空，吕焱的身后。 一把锋芒暗藏的利剑，悄无声息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剑身通体碧绿剔透，圆润如玉石，却散发着一股冰冷漠然的气息。 刚一出现，凛冽的杀意便直接锁定了吕焱，勾动地火，撕裂狂风，对着吕焱的脑袋便是激射而去。 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更不用说提醒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沈无极！” 被诸葛弘毅死死纠缠住的李纯妃看到这一幕，气息紊乱，睚眦欲裂。 虽说这二十一年来，沈无极从未在天之骄子面前出手。 但整个天星大陆，谁人不知沈无极出生的时候，手中就攥着一把天生通灵的玉剑？ 如今高空异象纷呈，面对专门用来剿灭逾矩过线者的天地雷劫，即便是吕焱也要全力以赴，不敢有半分轻视。 可以说，正是危在旦夕，迫在眉睫的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容不得半分干扰的时刻，沈无极竟然如同见缝就插的银针，时机一找准，便是果断的横插一脚。 毫无疑问。 这位名震天下的“霸将军”，“武痴”吕焱。 此刻危矣！ 第563章 螳螂捕蝉 通体碧绿剔透的玉剑表面升腾而起无数道如烟如雾的剑气，穿越数百米，以瞬息而至的姿态，轰碎重重雷霆，悍然出现在了吕焱的脑后。 显然，即便沈无极抓住的时机已经妙到毫巅。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选择让与自己心灵相通的玉剑以身犯险，以免自身与周鹳等人一般，受到影响事后的创伤。 锋锐凌厉的剑意锁定了吕焱的肉身，明明还未临近，吕焱身穿的黑色铠甲的表面就已经如同不堪重负一般，寸寸崩裂。 沉重的碎片如纸屑般在半空中挥洒飘零。 在悬龙城的时候，为什么一开始的沈无极才刚凝结道果，就已经处于一般人不太敢招惹的程度？ 凭借的，无非就是他凝结的这一口无坚不摧的舌剑。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得到了“剑狂”的名号。 如烟如雾的剑气横扫万物，将缭绕笼罩在吕焱身体表面的地雷风火之力尽数荡尽。 而当吕焱那黑色的铠甲破碎了将近七成之后，顿时露出了他部分小麦色的肌肤。 众人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因为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吕焱的身体表面，浮现着一层金黄色的光芒。 神通。 金刚不坏！ 至此，吕焱的三颗神通道果，尽数暴露在了世人的面前！ “怪不得他只是受了轻伤，原来早就开启了护体神通。”周鹳咬牙切齿，满口都是还未散尽的鲜血。 这就是文武两道的不同之处。 凭借着强横无比的肉身，在硬碰硬，以伤换伤的情况下，武道强者永远不会吃亏。 反倒是文道强者，要时刻小心，否则一个不留神，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察觉到来自后方浓烈的危机感，吕焱的两眼之中仿佛升起了一片尸山血海。 沸腾的血海之中，不只是有来自妖族的强者，还有一个个或是直接，或是间接死在吕焱之手的各国百姓。 他们在里面痛苦的翻腾挣扎，哭喊着祈求着让吕焱放过自己一马。 声音之凄厉，仿佛直接穿越了时空，在人们的耳边炸响。 种道异象。 无边血海！ 吕焱抬戟的手不动，左手径直抓向了脑后的玉剑。 如烟如雾，成百上千道的剑气，在吕焱动用了“金刚不坏”的肉身之下，脆弱得就像是纸糊，一路横推。 此时此刻，沈无极若再不露出真身，恐怕他的本命玉剑就要被吕焱一掌捏碎了。 果然。 玉剑所在的空间，突然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一道身着淡黄色蟒袍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中一步跨出，一把便将玉剑握在了手中。 天地之间，无数道兵士口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哗然声音。 没办法，看似冗长的事件，在普通人的眼中，或许仅仅只是过去了几息的功夫。 他们只知道，就这一会的功夫，又是一位强者加入到了围剿吕焱的战场。 面对如五指山般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的手掌，沈无极的面色格外的凝重，丝毫没有以前城府深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贵公子形象。 露出真身的同时，沈无极的身后便浮现出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道树之上，才气涌动，一颗果实骤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沈无极一声不吭，提剑指向天空，乌云顿时裂开了一条缝隙。 光芒透亮而下的同时，浩浩荡荡，仿佛从无穷高处借来的剑气顿时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 普通人光是看上这剑气一眼，便感到头晕目眩，幻象丛生，仿佛看到了未来有一件有一件不祥的事情即将找上自己，如坠冰窟，遍体生寒，直接就扭过了头，下意识避开了直视。 这是姜陵曾经见识过的神通。 只是相比于龙墓那时，磨剑二十一年后的沈无极的力量，显然更加强大了。 神通。 祸从口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正值吕焱与周鹳三人联手碰撞后，遭遇雷劫的时刻。 沈无极在这时出手，仓促之下，吕焱十成实力能发挥个三成就已经算他厉害。 正当沈无极考虑，要不要在这摇摇欲坠的局势上再添一把火的时候，突然，不知为何心中就是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什么情况？ 沈无极心中警兆丛生，然而灯目光扫向大地，明明所有该在的人都在，唯一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姜陵也已经被茅星沉困住。 现存的十二人天骄，可以说所有人的行踪都已经暴露。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心中竟是这般不安？ 还有谁有余力威胁到自己？ “左边。” 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 话音刚落，沈无极才刚刚转过头，便发现左边不到百米的距离，竟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缕黑烟。 这一刻，沈无极浑身毛骨悚然。 这距离，和他现身的位置是多么的接近！ 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强者来说，这已经相当于伸手可及！ 可他现身之前，明明已经确认了好几遍，这里应该没人才对！ 而且…… 他又是谁？！ 察觉到自身被发现之后，黑烟仿佛失去了继续隐匿的想法，身躯一晃，便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沈无极无比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的存在。 无论是亲眼目睹还是画像，他都确信自己没有见过。 因为此人的眼神实在是太特殊了。 在阴霾灰暗的乌云之下，他的那一双眼睛，如同两盏泛不起波澜的灯，摇曳闪烁着无情的火。 当看到这么一道身影的时候。 孙璋身躯一震，情不自禁地摸向了自己再也无法进行大幅度动作的右臂，眼中接连浮现出震惊、忌惮、怅然等情绪。 他也来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无极一直以为自己是那“黄雀”，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常年打雀，今天终于被雀啄了眼！ 沈无极目光死死地盯着黑衣刺客紧攥刀柄的手，心脏收缩膨胀，从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沈无极脑后的道树虚相又是一颗神通道果点亮，张嘴便对着那人厉喝道： “停！” 滚滚才气化为难以抗拒的规则，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直接就作用在了黑衣刺客的身上。 仿佛一道道看不见的锁链从四面八方飞来，穿打在黑衣刺客身体各处，竟是硬生生地将其动作给打断了！ 神通。 口含天宪！ 第564章 刺客真身 “停！” 一字落下，竟是真的生生定住了黑衣刺客的动作，像是一幅画面般，直接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虽然早就猜出，沈无极舌剑之所以这么强大，定然是因为其在规则类以及语言类之上拥有极高的天赋。 但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凝练出如此强大的神通道果。 圣人者，口含天宪。 正如妖族强者没有特殊情况，只有封圣后才能够掌握“法天象地”一般。 人族强者想要“口含天宪”，想要通过简单的一字一句形成恐怖强大的威力，同样也得封圣才行！ 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沈无极通过凝练道果提前掌握，效果极其有限，只能通过无比有限的一个字施展威力。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能够从黑衣人突然凝滞的动作看出，效果极其强大！ 关键时刻，甚至能够做到力挽狂澜，扭转战局的奇效！ “你是谁？”沈无极声音震荡心灵，浩浩荡荡，配合他太子的身份，当真有几分真龙天子的威仪。 然而。 再强大的手段，也仅仅只是让黑衣人身躯一震，缓缓抬头，又是那一双黑白分明，漠然冷静的眼睛。 黑衣人声音平静无波。 “杀你的人。” 其脑后，一株枝繁叶茂的道树拔地而起，顷刻之间，便展现出了参天之貌。 三颗神通道果，晶莹欲滴，夺人眼目。 看到这一幕，沈无极瞳眸一缩。 难以置信的人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没有想到春秋大陆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位天之骄子。 他显然不在前十二的行列当中。 但却在无声无息之间，用同样的时间，达到了与顶尖天骄一样的高度。 甚至还出现在了顶尖天骄的战场！ 沈无极没想到当代的天之骄子当中，除了姜陵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强者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头顶却突然笼罩而来一大片的阴影。 “你当我不存在吗？嗯？沈无极？”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沈无极的脸色就变了。 他猛然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如同一轮大日在视线中缓缓升起，恢弘壮阔，却又偏偏饱含杀意。 层层叠叠的剑气，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根根仅仅可以称之为“坚韧”的丝线。 一秒？ 还是两秒？ 吕焱的巨手生生突破了沈无极的剑气瀑布。 然而正如先前所说的，此时的吕焱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 即便接下了沈无极的攻势，他又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明亮剔透的金衣不知何时被剑气撕裂一空，大片的血珠如雨般从吕焱手上的伤口喷薄而出，定睛一看，伤口之深，连里面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都能看见。 “吕焱！” 李纯妃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手上的攻势更加凶猛。 一时之间，竟是打得诸葛弘毅节节败退，如同惊涛骇浪中摇摇欲坠的小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覆。 也就是此时吕焱面对的，是同等层次的顶尖天骄的联手围剿。 寻常强者，能在吕焱的手底下撑过十个回合不死就已经算是强大，哪里有可能让他受伤！ 面对这只遮天蔽日，宛如山岳般庞大的巨手。 即便一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沈无极，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他虽然精擅舌剑，但却并不代表他的肉身就很强，毕竟归根结底，他修炼的终究是文道。 他若是敢被吕焱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中，不死也得半残！ 于是沈无极下意识地，就想要调转身体，离开吕焱的攻击范围。 雷劫当头，不难猜测吕焱此时的状态必定十分不妙。 大不了将距离拉远，一样能够完成击杀…… 等等！ 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阁楼之上。 姜陵始终平静的神色第一次出现波动。 他震惊讶异地看着战场天空中那一闪而过，熟悉至极的气息波动，心情极度复杂，终于知道了这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是何人。 而更令姜陵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凝练了这道神通道果…… 这种变化，自然瞒不过一旁的茅星沉。 他轻笑一声：“他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拉进楼里的强者，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被人拿捏。” 话音落下的瞬间，似乎是为了印证茅星沉的话。 沈无极的身后不到两秒的地方，陡然亮起了一抹如烟花般璀璨明亮的光芒。 如同一朵散发着浓浓死亡气息的曼珠沙华。 又如同一蓬炫彩夺目，惊艳而又致命的烟花。 察觉到来自身后的恐怖杀意，沈无极脸色大变，与此同时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掠过，脱口而出：“原来是你，赵嘉年！” 周鹳等人纷纷露出疑惑之色，脑海中并没有关于此人名字的印象。 只有诸葛弘毅，身躯微震，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关于此人的情报。 赵嘉年，原楚国第一天骄，在被沈无极以游学六州的气势正面击败后，黯然隐退，直到圣院招新时，方才再度出现在人族视线当中…… 黑衣人从光芒中一步走出，身后的道树虚相上，一颗神通道果缓缓熄灭。 神通。 暗度陈仓。 他正是凭借着这道神通，所以才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沈无极的身后。 也不知道在这一世，赵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沈无极，身后道树之上，一颗道果再度点亮，二话不说就是朝着沈无极的后背一刀斩下。 这是凝聚了赵嘉年二十一年来，最纯粹，最狂暴，也是最决绝的杀意的一刀。 从挥出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惊天动地。 没有人注意到。 赵嘉年之所以没有回答沈无极，那是因为他的嘴唇嗡动，在向另一个人低语。 陛下，今天，我替你斩他一命！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刀芒开天辟地，刹那间璀璨刺目的光芒便占据了沈无极的所有视野。 杀意罩身的情况下，沈无极浑身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天灵盖一路传到脚底。 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空门，都被对方给锁定了。 神通。 趁虚而入！ 这道神通的滋味，没有人比早已领教过的孙璋更懂了！ 此时此刻的局势，正如沈无极当初抓住了吕焱青黄不接的时机，悍然挥出了手中的剑。 赵嘉年也抓住了吕焱对自己发动反攻的时刻，暴起出手。 在此之前，沈无极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衣无缝的计划。 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之中，站立在了危墙之下，竟然要面对来自前后两面的夹击。 必死无疑，当真是必死无疑…… 短短的几个刹那的时间，沈无极根本就想不到任何能够解决当前情况的方案。 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沈无极毫不犹豫的，就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行为。 沈无极手中的玉剑剑身陡然震荡，一声暴鸣之后，竟是不管不顾来自面前吕焱的巨手，径直飞向了身后的赵嘉年。 “你想杀我？那你就跟我一起走！” 第565章 魔神不死，天下不宁 碧绿剔透的玉剑在这一刻亮起璀璨的光芒。 如烟如雾的剑气从剑身之上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眨眼间的功夫，锋锐凌厉的剑气，竟是直接将整片天空都给占满了。 而它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那便是赵嘉年！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沈无极本人并没有坐以待毙，一篇纸页从衣服当中飘然飞出，无火自燃。 恢弘浩荡，漠然无情的声音在天地之间炸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周鹳等人脸上浮现出讶异之色，没想到沈无极竟然早就准备好了一篇《逍遥游》。 要知道，这可是庄子的封圣根基之一，足有天下知层次的作品。 虽说只是誊抄的残篇，但对于当前的局面来说。 只要沈无极能够成功突破前后任意一个方位，毫无疑问，他当即便能够通过激发的鲲鹏之力，展翅千米，化险为夷。 “这就是顶尖天骄。” 茅星沉看着这一幕，淡淡说道：“你以为将其逼入了绝境，但实际上，谁手里不攥着几张能够绝地反击的底牌？” 这一下来，沈无极放弃吕焱，全力进攻赵嘉年的行为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毕竟以吕焱的性格来说，他是不可能退避的，尤其是在自己被暗算了，而且受创的情况下。 所以沈无极如果还想活的话，就只能通过手段逼迫赵嘉年退避，从而换取从后方脱离危险。 然而，姜陵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说出了一句出乎茅星沉预料的话。 “你太自信了，茅星沉，可曾听闻‘骄兵必败’？” 茅星沉瞳眸一缩，因这一句话，心底竟是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的不安感。 虽然只是一点，但对于茅星沉来说，却像是一根扎进皮肤里的刺，或许并没有多痛，但却时时刻刻地在警醒着自己。 不会出现问题的，姜陵不过只是一个连桎梏都没有摸到的人而已。 留他在身边，才不会影响到计划的发展，以及后续的变化…… 心中想归想，茅星沉嘴上笑道：“骄兵必败？我以为我走进这陨星楼里只学会了一件事。” “杀死所有挡路的人！” ………… 天空之上，沈无极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目光死死地盯着赵嘉年的眼睛。 《逍遥游》无风自燃，力量垂落在沈无极的身上，化做成一对由才气构织而成的青色羽翼。 只待赵嘉年让开前路，沈无极展翅一舞，便能扶摇直上，彻底摆脱当前的险境。 滚开。 像你这样的手下败将，终究还是不适合插足顶尖天骄的舞台。 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来不及对话开口。 但沈无极那一双漠然平静的眼神，居高临下，睥睨俯视的姿态，已然将所有轻蔑的讥讽之话说了个遍。 然而。 赵嘉年的身躯动也没动，手中的尖刀自落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出现过半分的动摇。 如烟如雾，成千上万的剑气落在赵嘉年的身上，将他的面巾撕碎，露出了那一张微微上挑，嘲讽之意跃然生动的嘴角。 一蓬又一蓬的血雾在赵嘉年的肉身之上绽放，爆开。 剧烈的疼痛笼罩于身，铺天盖地的剑气用不了两秒，就能将他的肉身彻底撕碎…… 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刀芒如银河倒挂，贯穿层层剑气，从天而降。 望着肉身逐渐兵解，脸上却浮现出满意笑容的赵嘉年。 沈无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这幅笑脸，让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待机会出现的姿态，在这一刻，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 “不！……” 甚至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完，刀芒便由上而下，彻底劈碎了他的肉身。 那张惊恐失色的脸似乎凝滞在了半空，赵嘉年满意一笑。 “楚国第一天骄？我斩了！” 赵嘉年的肉身湮灭成灰，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然后下一秒。 沈无极已然支离破碎，还没落地的身体，就再度笼罩进了一团黑暗之中。 四面八方之中，陡然响起一阵错愕震惊，难以置信的倒吸冷气声。 一张张面目，脸上写满了心惊胆战的恐惧。 众目睽睽之下，吕焱硕大无朋的巨手，竟是将沈无极的残躯彻底包裹进去。 随后，就是狠狠地一捏…… 啪！ 清脆无比的声音，猩红刺目的血珠连成一串，与吕焱伤口的血混为一起，从指缝中不可避免的飞射而出。 明明四面八方有数十万人在观看着现场。 然而等这一幕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后，场面却在一瞬间死寂下来。 整片天地仿佛就只剩下了人们紊乱失控，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明明做出的事情是那么的惨绝人寰，灭绝人性。 然而这在吕焱的眼中，却好像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确定掌心的沈无极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吕焱才像扔垃圾一般，松开了手掌。 笼罩在雷霆之中的吕焱浑身都成为了一团黑影，唯有一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还能被看到。 漠然。 平静。 无感。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口独立于世外的寒潭，翻不起风浪，自然也就没有涟漪。 在敌人的眼中，孙璋也算是杀人如麻，面不改色的杀神了。 可即便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他，看见那天空中那无力垂落，如肉干般支离破碎的残躯，也依然由衷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这样的家伙，他到底真的还算是人族吗？ 吕焱不会早已入魔，成为魔种了？ 否则的话，如何才能解释他这冰冷杀戮的心性，无双霸道的实力？ 有兵士被吓得失声颤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吕焱之名，真正能够“止婴啼哭”的转折…… 不就是他将河国罗城，整整三十多万人口的城池屠戮一空后才造就的吗？！ 比起吕焱幼年时的“霸将”。 现如今沙场之上，人们早已习惯在私下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称之为“魔将”，“凶将”！ “天降灾星，天狼星转世……梁羽，这就是楚国梁羽的真面目！” 有兵士心中那根紧绷已久的弦终于是断掉了，失控地痛哭大喊。 这一道哭声，像是直接点燃了压抑已久的将士情绪。 在这一刻，四面八方的兵士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二连三，齐刷刷地就面朝战场跪了下来。 “老天爷啊，快点劈死这头魔神！春秋大陆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他若活着，大劫会将我们都杀了的！” “太子殿下，丞相大人，求求你们，爆发神威，将这灾祸与那魔女一起杀死，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魔神不死，天下不宁！” 第566章 红唇染血，郎君归去 天地之间，充斥着兵士们绝望痛苦的呼喊。 可放眼望去，周鹳、孙璋以及一个孔流年。 哪个不是身负重伤？ 然而自古以来，一直视天地万物为刍狗的天道，在这一刻，似乎听见了黎民百姓的呼喊。 顶天立地，遮天蔽日的吕焱，在将沈无极挫骨扬灰之后，身躯突然一震，大口大口的鲜血，竟像是血泊一般控制不住地从他的口中喷出。 周鹳等人错愕地抬头望向吕焱。 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吕焱那一双熊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深处，竟然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抹幽绿之色…… 毒？ 吕焱什么时候中的毒？ 谁给他投的毒？ 以他的肉身修为，到底是什么样的毒素，才能够让他都压制不住伤势？ 一连串的疑问从周鹳以及孔流年的眼中升起。 只有孙璋，整个人都呆滞了。 两人自然不知道他和诸葛弘毅的计划。 那毒也是他亲自交给李纯妃的。 可……可……？！ 孙璋惊疑不定地看向那道与诸葛弘毅缠斗在一起的倩影。 她明明已经拿到了解药，明明在拼死为了吕焱而战，明明已经背叛了诸葛弘毅。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毒还会出现在吕焱的体内？！ 毒发之后，吕焱周身鼓荡翻涌的气势直接腰斩了一半，他仿佛再也无法支撑“法天象地”的状态了，一只膝盖忍不住弯曲落地。 轰的一声，炸裂的狂风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掀起漫天的烟尘，遮挡住了视线。 诸葛弘毅行事谨慎，视线刚一被遮掩，袖子中便直接飞出了一幅画卷，保护着自身往孙璋等人靠近而去。 此举不仅仅是为了要抱团，还是因为要保护他们，防止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显然，他的举动过于稳健了。 当烟尘散尽后，众人看到的，只有战场中心的那三道浑身染血的身影。 此时的吕焱，毫无疑问已经从“法天象地”的巨人形态脱离。 巅峰不存，便再也无法威胁到天道的桎梏，弥漫在天空之中黑云自然也就消失了。 毕竟是妖族最强大的神通，维持“法天象地”所消耗的气血之力，对于种道境来说是极其恐怖的数字。 即便有赤兔这具出自同源的化身作为“后备能源”，吕焱也终究是人。 而人，就存在着人的极限。 更何况在此期间，吕焱不仅重创了周鹳三人，而且还顶着雷劫，抹除了沈无极死而复生的可能。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若不是敌众我寡，四面楚歌，吕焱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凭借着这份压力，完成想想就恐怖的战绩。 只是现在…… 看着那道躺倒在白裙少女怀中的黑甲身影，已然无力站立，跪倒依靠在李纯妃身侧的赤兔…… 这人，哪里还有先前那副霸道盖世，威猛无双，俯视众生，目中无人的姿态？ 李纯妃浑身颤抖着抱着怀里的男人。 他是那么的高大。 平常的时候，哪次不是自己仰视着对方的面庞，何曾想象过，对方也会出现需要自己扶持的画面？ “吕焱……”李纯妃颤抖着声音伸出手，想要为他摘掉头盔，好好呼吸。 “不要摘。” 可吕焱却抓住了她的手，眼中燃烧的火焰熄灭了，露出了那一双疲惫却带着安慰之色的眼睛。 “我现在很丑。” 人都要死了，竟然还在乎自己的美丑。 明明平时就是一个不修边幅，只知道闷头习武的粗犷汉子…… 李纯妃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吕焱的瞳眸，已经被毒素晕染成了幽深的绿色。 此时此刻，李纯妃甚至不敢肯定，吕焱到底还有没有视觉，能不能看见自己！ 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在吕焱的头盔上。 李纯妃红着眼睛，心潮跌宕，满腹疑问。 哪怕九岁面对着手握利刃朝自己逼近的诸葛弘毅的时候，她的情绪也没有现在这般激动。 “我明明没有给你喝那杯酒！”李纯妃哭喊着说。 “是我想喝的。”吕焱低下了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纯妃娇躯一震，猛然想起了今天一向不喜欢吃甜品的吕焱，突然让自己回营地拿桂花酥的行为。 而当她回来的时候，吕焱的手中已经如临大敌地端起了酒杯…… 当时她还在心里想他一点也不开窍。 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害怕自己发现真相，所以才将酒杯拿到嘴边，生怕自己夺走……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明明是带着目的靠近你的，我们是竞争者啊！你该用你的方天画戟杀了我才对！” 李纯妃的心灵轰然崩溃。 十几年来的陪伴，扶持，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都仿佛化成了风暴，在李纯妃的脑海里肆虐。 自责，不甘，耻辱，羞愧，愤怒，后悔……种种情绪杂糅混合在一起，凝成实质，如刀般刺穿李纯妃的心。 牙关紧咬，嘴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就此结束你的试炼，或者为我效力。” “这里是楚国的地界……你的任务是接近他，如果可以，最好让他爱上你。” 李纯妃，你可是百花楼里的花魁，名震赵国的舞姬啊！ 让男人爱上你不是你从小就在读的书吗？ 为什么你会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失手？为什么你会爱上这么一个粗鲁野蛮的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李纯妃颤抖着声音，事实上就连她的瞳眸都在颤抖。 此刻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就连呼吸仿佛都能感受到火烧般的疼痛。 “一直。抱你的时候，赤兔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李纯妃浑身一震。 怀中的吕焱缓缓抬头，一缕鲜血从头颅流下，滑过眼睛。 他的瞳眸已经彻底被幽绿色给占据，此时此刻，浑身上下，从头到脚。 吕焱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所有感知，在以可以感受的速度快速退却。 在彻底死去之前，他必须要说完想说的话。 “我不喜欢杀人。” 李纯妃浑身一震，脑海中油然浮现出了一幕画面。 燃烧的罗城面前，火光冲天，生灵灭绝，他牵着自己的手，自己曾问他：“你就这么喜欢杀人？” 当时他沉默了。 如今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们伤了你的心，你很痛苦，所以我只能杀了他们。” 如果这句话被罗城死去的三十万百姓听到，怕是会直接从地下气得爬起。 这个说不来甜言蜜语的男人，为了讨闷闷不乐的童养媳开心，竟是选择将她仇家的城池都给一把火烧了，鸡犬不留！ 原来这就是吕焱屠戮罗城的原因！ 身体的温度越来越冷，吕焱面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感觉嘴唇像是结了一层霜，连以往无往不利气血之力都沉寂了。 “去为我跳一支舞，君思。” “看过你真正舞姿的人只有我活着，可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跳的有多好，多美……”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李纯妃娇躯微震，脑海中一点一滴的回想起这一战的不同寻常之处。 是啊，以吕焱在兵家之道上敏锐无双的直觉，怎么会看不出渭水是四国为他精心准备的牢笼，坟墓。 可他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兵士突围。 因为这四面环山，长河奔流的大地。 正是吕焱为李纯妃准备的天然舞台！ 吕焱喷吐的气息越来越弱，如一盏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一滴泪水砸落在吕焱的头盔之上，李纯妃闭上眼睛，俯身吻在他的额头，吹灭了他最后一缕气息。 红唇染血，娇艳欲滴。 十二年的心意与折磨，尽数托付在这一吻之中。 “好，吕郎。” 第567章 破釜沉舟 吕焱死了。 在此之前，孙璋猜想过很多种他的死法。 譬如一众天骄联手，直接杀死。 譬如孔流年的神通“天夺之魄”发作，灵魂湮灭而死。 又譬如雷劫临头，在浩瀚高渺的天道威严之下伏诛…… 孙璋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但却独独没有想到，吕焱竟然会死在诸葛弘毅提前准备的毒药上。 因为这一个猜想，早在当他看见李纯妃出手拦截诸葛弘毅的时候，就已经被否决了。 孙璋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诸葛弘毅。 用毒药影响驱使了一位天之骄子十几年的人生。 建立起了一个覆盖整个大陆的信息情报组织。 成为了秦国的丞相。 渭水之战的主要策划者。 …… 孙璋早就听说，诸葛弘毅乃是诸葛世家最寄予厚望，号称能够“光复先祖荣光”的天之骄子。 可毕竟接触的机会不多，直到来到春秋大陆合作，他才逐渐意识到了对方的手腕与实力。 看着那战场中央，李纯妃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吕焱和赤兔的尸体，孤零零的站起，那在记忆中，如月光般皎洁纯白的长裙，早已染满了斑驳猩红的血。 吕焱的声音不大。 但在顶尖的修行者面前，却根本不算是秘密。 李纯妃要起舞了。 诸葛弘毅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正如吕焱口中所说的。 事实上所有的天之骄子，都未曾见过李纯妃的真正实力。 世人皆知诸葛弘毅实力成迷，在春秋大陆亲自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是协助孙璋谋反，他充当的也只是背后的推动者。 真正上战场击杀秦兴公的，还是孙璋本人。 然而李纯妃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仅有的一次出手记录，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了韩仁公。 其他时候，有吕焱在，她根本就不需要动手！ 正因如此，所以直到此时此刻，诸葛弘毅才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对于李纯妃这个人的了解，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刻。 不仅仅是对其神通的一无所知。 更是对其实力的一无所知！ 赵国第一花魁，夺峰之战中，前十二人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传闻能够成为史无前例“舞圣”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人物，能是普通人吗？ 就因为自己毁灭了他的家族，用毒来掌控了她，所以自己的心底就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轻视的想法？ 这一刻，诸葛弘毅的心跳得极快，像是失控的鼓，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便道： “阻止她……不，杀了她！” 孙璋，周鹳等人没有想到诸葛弘毅的变化来得如此之快，下意识的错愕之后，却是失去了下手的最佳时机。 李纯妃遥遥地看了他们一眼，脑后的道树虚相之上，一颗神通道果陡然亮起了璀璨夺目的光芒。 来不及了…… 诸葛弘毅心脏猛地紧缩，脸色煞白，再也没了智珠在握，运筹帷幄的自信。 金色的火焰以才气为薪柴，在李纯妃的肉身之上怦然燃烧，熊熊浓烈的火焰罩身，烧不断她的发丝，毁不掉她的容颜。 只有身上的血与伤口，在一分一分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愈合，露出了那一身雪白但又泛着金焰的长裙。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怖领域，在李纯妃的身上展开。 给周鹳等人带来的压力，一点也不比刚才吕焱火力全开，“法天象地”状态时小。 若不是视线里站立的身影实在娇弱绝美。 他们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吕焱根本就没有死透了！ 刚因吕焱之死而散去的乌云，此刻又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在李纯妃的头顶生成，凝结。 层层叠叠的乌云，就像是一块块油光锃亮的龙鳞，映照着天地的光，有滚滚雷霆在里面若隐若现，彰显威仪。 李纯妃的身体缓缓飘起，她的瞳眸此刻彻底化为了黄金色，胸腔充盈的暴虐和杀意糅合成一团，呈现出一种俯瞰天地的漠然与平静。 两息？ 还是三息？ 仅仅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激发了神通之后的李纯妃如同重获新生，掌握了比之前更加强大的权柄，获得了冲击桎梏的力量。 周鹳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看出了李纯妃此时动用的神通道果了。 这是“破釜沉舟”的力量！ 也唯有这种将所有的后路尽数毁灭，果决到决绝地步的神通道果，才能产生如此强大，甚至足以力挽狂澜的奇迹力量。 可光凭燃烧才气，就能达到如此程度的话，那天底下的人早就将其视若珍宝，趋之若鹜了。 “破釜沉舟”虽强，但也没强到这种程度。 所以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 “至于吗？至于将血肉与灵魂都给燃烧吗？！”周鹳瞠目结舌，难以费解。 虽说有青祖在，承诺了不会让任何一个天之骄子死去。 可即便如此，谁又真的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可是灵魂啊！ 存在之根基！ 若是灵魂有个三差两错，那可是会导致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的！ 李纯妃眼神漠然，最后一颗神通道果再度亮起光芒，竟是毫无理由地将其本就强大的气势，再度推向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神通。 得寸进尺！ 虽然具备冷却时间，但优点是该神通不需要耗费才气，便可以让任何手段的力量或是效果凭空增长三成！ 用在此时此刻，堪称是神来之笔。 “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无法消解的痛苦与愤怒在心海激荡不平，视线越来越模糊，朦朦胧胧之间，李纯妃感觉眼前一晃，面前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江河。 隔着河水，李纯妃望见了对面那道青裙女子，一颦一笑之间，对方又何尝不是在强颜欢笑，死意已生？ 虞姬虞姬…… 或许是因为境遇相似，情绪类同。 李纯妃竟然在春秋大陆触动了这位名震千古，才艺双全的虞姬英魂！ 或许是因为本能的驱使，李纯妃自然而然地就冲着渭水伸手一抓。 轰隆隆！ 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水滴在半空中落下化为霖雨。 在一双双骇然变色，瞠目结舌的眼睛之下。 李纯妃竟是一把将整条渭水河给抓了起来，化成了自己飘然灵动的衣冠！ 金色的火焰被陡然浇灭，大片的白雾在李纯妃的身上袅袅升腾，在半空中就化成了一道道看不清面目的白衣身影。 七色的彩霞撕裂乌云，从天而降。 数十道身影巧笑嫣然，围绕着李纯妃便开始纷飞起舞。 这一刻，以水为裙，以霞为披的李纯妃当真如同化为了神灵。 种道异象。 群仙起舞！ 第568章 只是一场试炼 渭水河在半空中飞向李纯妃的时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一蓬蓬血雾在半空中如最娇艳的玫瑰般绽开，其中哪怕夹杂着一部分活着的鱼类，也在落地的瞬间，如同肉泥般炸开。 由于生物趋利避害的天性，它们下意识地选择了逃离李纯妃。 可它们才是生活在渭水之中的原住民，此刻却被逼得不得不争先恐后的往外挣扎求存。 因为这里已经不再适合它们生存，渭水在被李纯妃选中的时候，就已然成为了一片没有生，只有死的九幽炼狱。 而身为这片九幽炼狱的主宰者，天空的中央，群仙的簇拥，李纯妃在翩然起舞。 这不是形容词。 李纯妃真的在跳舞！ 这个始终保持着低调与沉默，看似被诸葛弘毅逼入绝境，被牢牢掌控着，甚至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背叛吕焱的女人。 在这一刻，竟是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魅力。 围绕着李纯妃的群仙，手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了各不相同的乐器。 琵琶、古筝、箫、笙、鼓……各种各样的乐器，轰然齐鸣，宛如金声玉振，牵动着头顶的乌云都逐渐扭曲，呈现出了一个旋涡的形状。 从古至今，歌舞不分家。 倘若只有舞没有歌，那么威力毫无疑问会大打折扣。 李纯妃这一个种道异象，竟是直接填补了其最大的短板！ 天空之上，李纯妃旋转起舞，一开始的动作是那么的简单。 可伴随着一圈又一圈过去，歌声愈发宏大庄严，李纯妃的舞姿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她的形影，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如游动的蛟龙。 仿佛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李纯妃的生命才算是真正的绽放。 倾国倾城，白璧无瑕的容颜容光焕发，如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茂如春风中的青松。 她时隐时现，宛若轻云笼月，浮动飘忽，又似回风旋雪。 这不是用文字来呈现的诗词，而是用舞蹈来展现的美学。 事实上，当李纯妃开始起舞的时候，人们就大概知道她的境界了。 舞道三境，翩若惊鸿！ 不声不响之间，李纯妃竟然走得比秦牧生，诸葛弘毅他们还要远，抢先一步推开了三境的大门！ “洛神舞，她跳的是洛神舞……”周鹳脸色煞白，像是连灵魂都被抽空了，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仔细观察，会发现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样的，都是那么的绝望。 有的时候会发现，知道的越多，所能做的也就越少。 正如现在的情况。 四人都是出自长安城圣级世家的天之骄子。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无比深刻清楚的知道。 “洛神舞”这种层次的舞蹈，虽然相对于其他的手段而言，需要较长的时间酝酿释放。 但这可是从曹植那篇天下知文章，《洛神赋》中衍生而出的舞蹈啊！ 事实上当李纯妃领域展开的那一瞬间，除非拥有层次碾压的力量，便再也不可能进行打断。 而细数李纯妃这一路叠加的手段。 燃烧了才气、血肉以及灵魂的“破釜沉舟”。 蛮不讲理，无须才气便可让力量陡增三成的“得寸进尺”。 光凭这两点，就足以让人心生绝望。 更别提其实还有另一个鲜为人知的隐秘。 关系着为什么诸葛弘毅为什么要用毒杀死吕焱。 而李纯妃又一定要喝下那瓶毒药…… 诸葛弘毅深吸一口气，脚步轻挪，悄无声息地就来到了三人的背后。 自从经过上次，被赵嘉年刺杀过后，孙璋便再也不愿将任何空门漏出，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诸葛……”孙璋转过头，想要询问对方还有什么办法。 可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当孙璋转过头后，瞳眸一缩，浑身上下如遭雷击一般，连头皮都在发麻，猛然一跺脚，身影如电般倒飞而去。 唰！ 画笔和画卷几乎同时飞出，一者点向孔流年的后心，一者飞向毫无防备的周鹳身后。 诸葛弘毅一声不吭就对两人施展了雷霆手段。 而一切的一切，尽皆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阁楼之上，茅星沉嘿嘿一笑，望向一旁的姜陵，眼中的玩味之色更加浓郁了：“事情的发展真的越来越好玩了。” 无论是沈无极的突然陨落，李纯妃的暴走。 还是如今诸葛弘毅的背刺…… 可以说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战场瞬息万变，实在是发生了太多茅星沉预料之外的事情。 这就是面对一群天之骄子的感觉啊…… 每一个人都是心怀鬼胎，成算在心的存在。 想要算计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一脚踩入对方的陷阱当中，沦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姜陵依然保持着那副沉默的姿态。 他的目光穿过万米，径直地落在了诸葛弘毅那张冷静到好似已经无情的脸上。 即便是杀向了队友，他的眼神也依然是那么的平静。 难怪了。 难怪在九岁的时候，就敢冲着李纯妃痛下杀手，并且一步一步地将对方“合理”的送到了吕焱的身边…… 这份心计与冷静，难怪诸葛弘毅在外界会被称之为“天算者”，会被家族寄予厚望。 战场之上。 诸葛弘毅的暴起出手出乎了孔流年和周鹳的预料。 而当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反击的时候，才悲哀的发现。 经历了与吕焱一战后的他们，状态根本无法与诸葛弘毅相比。 所有的手段，在对方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攻势面前，如同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画笔刺穿了孔流年的后心。 画卷之中成千上万的剑气喷薄而出，笼罩了周鹳。 看了一眼被扎成筛子的周鹳，感受着体内疯狂流逝的生机。 弥留之际，孔流年满脸无可奈何之色：“明明联手，为何背信弃义？” 诸葛弘毅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这只是一场试炼。” 是啊，试炼而已，相当于一场游戏。 游戏里面，只要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不惜一切代价，不是很正常吗？ “君子慎独。” 孔流年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人死如灯灭，连最后一点气息都消散了。 不远处，孙璋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刚刚发生的画面，心中好似翻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至此，距离吕焱死去不过才过去十分钟的功夫。 竟然又死去了两个天骄！ 第569章 画龙点睛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 四面八方的兵士们愕然失措，直到此时此刻，方才切身的体会到了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意思。 前一秒，还互有联盟的周秦两国。 吕焱才死去多久？ 十几分钟而已。 诸葛弘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对曾经的盟友痛下杀手。 看那孙璋惊魂未定的姿态……怕是以为诸葛弘毅想连自己都除之后快？ “为什么杀了他们？明明这个时候还有用处！”孙璋难以置信地看着诸葛弘毅。 此时的李纯妃太强大了，仅凭他们两个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与之抗衡。 诸葛弘毅却只是看了孔流年盘膝渐冷的尸体后，便直接挪开了眼睛。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漠然。 就好像刚刚杀的只是两个路人甲，而并非有着盟约的伙伴。 “春秋大陆，顶尖天骄之间的杀戮是被鼓励的，不然你以为吕焱为什么仅凭声名，便能走到我们前面？难道你这秦国的太子，我这丞相就这么不堪？” 诸葛弘毅的话好像是一把刀，刺进了孙璋的心里还不够，还要搅弄一番，翻露出那鲜血淋淋的骨和肉。 原来如此。 怪不得同为生下来就备受瞩目的试炼者，吕焱的修炼就能那么快。 细数下来，他不仅杀死了孟丰恺，还参与到了杀死秦牧生的行动里？ 或许那第一个死去的左嘉懿，也存在着他的身影…… 孙璋脸色极度复杂。 此时回过神的他哪里还不明白，刚刚诸葛弘毅如果想杀自己的话，根本就不用动，自然也就不会让孔流年有说话的机会了。 天空之上，李纯妃还在起舞，附着在白裙之上的渭水不知何时亮起了光芒，裙摆骤然亮起了令人迷醉的闪光。 璀璨迷离，耀眼夺目，像是无数颗星辰被牢牢地镶嵌在了上面，刹那间散发起的光，美妙绝伦，甚至让人流连忘了此时身处的是战场，而非某场表演！ 极光…… 李纯妃的裙摆，竟然幻化出了只有在高磁纬地区才能看到的极光！ 她虽是不能说话，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冰冷漠然的眼睛，早已在无声之中，表示出了对诸葛弘毅的嘲讽与不屑。 洛神起舞，这里就只剩下了纯粹的死亡。 你以为你杀了孔流年和周鹳，得到了一部分的修为就足以对抗我了吗？ 别忘了，毒药虽是吕焱自己喝的，但却是我倒出来的。 你虽然从中分走了一杯羹，可我拿的才是大头！ 地面开始震动，孙璋忽然从脚上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孙璋低下头看去，浑身一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瞳眸深处顿时涌现出了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 水…… 好多的水！ 直到从崩裂的大地深处，看到一条一条如银蛇般腾转肆虐的水流，孙璋才猛然想起。 在古老的神话当中，洛神作为伏羲的女儿，掌控着洛水，乃是一尊不折不扣，强大无比的水神！ “洛神舞”进行到后期，竟然能够水淹大地！ 诸葛弘毅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所以即便地崩山摧，脸色也依然没有太大改变。 他缓缓抬头望向天空。 李纯妃裙摆的极光铺天盖地，蔓延伸展。 极致的美丽之下，蕴藏着的是视死如归，破釜沉舟的杀意。 这是针对他的。 倘若诸葛弘毅不把周鹳和孔流年杀了，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撑过这一场灭世之舞。 感受着体内蠢蠢欲动，好似要沸腾般的力量。 那刚刚升起，说不出是后悔还是怅然的情绪，瞬间就被诸葛弘毅斩断了。 “也罢，泼水难收。” 诸葛弘毅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白墨水…… ……不！ 不是好似！ 山岭间的兵士们错愕不已地看着诸葛弘毅的脚底。 此时的诸葛弘毅，仿佛化身成了一道泉眼，滚滚才气轰然释放，化作为浓厚的墨水，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蔓延而去。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墨水便浸染洗礼了足足十几公里的大地。 孙璋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画面。 虽然他无法看清楚。 但不难猜出，倘若此时以李纯妃的角度来看的话，定然能够发现。 诸葛弘毅竟然在以大地为白纸，兔起鹘落，绘写战画！ 种道异象。 水墨江山！ 与此同时，诸葛弘毅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身后的虚虚幻幻的道树之上，顿时有一颗果实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尖锐的厉啸之下，一道明亮的光芒直接飞进了诸葛弘毅的手里，露出了原形。 那……竟然是一支画笔？！ 神通。 神来之笔！ 激发这道神通的情况下，无论是纸上谈兵还是绘写战画，只要是能用到“笔”的手段，威力都能凭空提高五成。 诸葛弘毅以才气驱动画笔，以灵力作为墨水，虚空作画。 飞舞的画笔在大地上高速移动，挥翰成风。 似乎是为了要利用李纯妃“洛神舞”漫长的技能前摇，诸葛弘毅艺高人胆大，剑走偏锋，竟是选择当场画出一幅战画！ 孙璋头皮都在发麻，看了看天空中腾转起舞的李纯妃，又看了看地面上疯狂作画的诸葛弘毅。 明明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惊天动地的一战。 此时此刻，两人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皆是在埋头追赶着进度，试图在对方没有完成之前，将对方直接扼杀于摇篮之中。 天地之间，除了那充塞天地，金声玉振的合奏之声外，其余什么声音都没了！ 孙璋看着诸葛弘毅脚下那幅水墨画。 画笔挥动所带起的风似乎都成为了诸葛弘毅的工具，在竭尽全力的帮助他完成作品。 没过多久，一道模糊的人影便出现在了诸葛弘毅的作品之上。 诸葛弘毅似乎在刻意规避着男人脸部的细节，画笔轻描淡写的转动几笔，所要呈现表达的“语言”就已经跃然灵现。 浓厚的墨水忽然荡起了圈圈涟漪，一道道身影在旋涡深处浮现，闪没。 可没过多久，它们就像是追上了最前面的那个面容模糊的男子。 成百上千道身影汇聚成“一”。 于是画卷上的男人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滚滚热气自男人的身上缓缓释放，融进风里，推向长空。 他沉默地迈开步伐，从画卷的深处朝着现实走来。 没错。 画卷里的男人真的是在走！ 就这一会的功夫，他那张模糊麻木的脸就已经贴在了画卷的面前。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面前矗立着一块看不见的墙壁。 正因如此，所以他缓缓伸出了手掌，摁了上去…… 别说是兵士们了，就连孙璋看到这一幕，都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感受到了毛骨悚然。 果然，诸葛弘毅在画道一路上已然达到了二境“呼之欲出”的程度，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如同李纯妃一般，踏进三境的门槛！ 就在这时，诸葛弘毅身后的道树之上，一颗果实再度亮起。 他抬头望向李纯妃，漠然开口： “神通。 画龙点睛。” 第570章 洛神之威 诸葛弘毅话音落下，伸手一指点去，无形的力量如光柱般砸落在画卷男人的身体之上。 于是他便拥有了眼睛。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嘶啦一声。 在一双双惊恐万分的眼睛之下，画卷里的男人好像真的活了过来，他真的从画卷里面来到了“现实”！ 朦胧混沌的水墨如同触手般铺天盖地，又如同病毒般变化万物，四面八方的景象，在与水墨接触的一瞬间，竟是陡然失去了色彩，变化成了水墨的模样。 男人似乎正是通过此恢复，亦或者说得到力量。 水墨触手如同吸管般，将天地之间的力量滚滚注射进男人的体内。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扁平如纸页的形象，便迅速膨胀转化成为了一个立体高大的男人。 若非他的五官，他的衣服，还全数保留着水墨的形象。 恐怕孙璋都要以为他是个活人了！ 男人抬头望向天空的李纯妃，漫天的极光裙摆严重限制了他水墨蔓延的速度，庄严宏大的声音如同金钟大吕，震荡天地： “我是祝融。” 声音落下的同时，男人身上陡然燃起了一层金色的火焰，滚烫浓厚的热气如巨兽喷吐的气息之柱，从脚底的画卷之中升腾而出，对着天空的李纯妃便是悍然射去。 祝融？ 孙璋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原来诸葛弘毅画的乃是神话中的火神啊…… 等等…… 孙璋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道身影时，眼底深处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他说话了？ 他说话了？！！ 完成《火神图》后，诸葛弘毅文宫里的才气被抽调一空，脸色呈现出虚弱病恹的惨白，身体摇摇晃晃，终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却是浮现出了狂热的满足之色。 “终于……” 一声“终于”，语气之中不仅带有浓浓的如释重负，更是含有强烈的兴奋激动。 终于推开了画道三境的大门，“意到笔随”。 终于完成了一幅“镇国”级别的画作。 终于，终于要结束这一切了…… 然而。 祝融的第一击却并没有起到想象中立竿见影的效果。 浩浩荡荡的热气，被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裙摆镇压在半空。 人们的视线艰难地在浓雾中探索，终于在一处看到了那道倩影。 李纯妃最终的体态定格在了一个古奥苍茫的动作，手与脚仿佛撑起了一个完美的圆，神情肃穆，凝滞于半空，就连飘扬的裙摆都顿住了。 “洛神舞”成…… 孙璋心脏一颤，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笼罩在天空之中的乌云终于按捺不住降下了愤怒。 然而密集的雷霆进攻的目标却不仅仅只是李纯妃，还有地面的诸葛弘毅。 轰隆隆…… 扭曲的雷霆如同银蛇在地面与天空狂舞，劈得半空之中那件绝美的裙摆像是裂开了一般，极光如刀般切割万物，集中轰向了脚下的地面。 与此同时。 方圆十公里内，大地终于是裂开了。 早已游走潜藏在下面的地下水，此刻就像是化身成为了一条条杀人不眨眼的怪物，破碎了地面，蜂拥着杀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诸葛弘毅。 哪怕雷劫当头，李纯妃竟然还是选择分出了大半的力量杀向了诸葛弘毅！ 可想而知其心中杀意弥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李纯妃的眼神看似平静，眼底深处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幕幕不堪回首的记忆。 越是战斗，那股愤怒的火焰燃烧得就越是凶猛。 十二年的控制与家破人亡。 今时今朝，便让你尽数返还！ 诸葛弘毅早已对李纯妃的杀意有所预料，站立在面前不远处的祝融猛地一合掌，脚底的水墨画顿时无火自燃。 一个个白纸糊成的灯笼突兀从地面飞升而起。 如同潮水，又如同洪流，无数个孔明灯在升腾而起的瞬间，组合成为了一条遮天蔽日的火龙。 硕大无朋的头颅托举着祝融和诸葛弘毅冲天而起。 顶着漫天如雨般的雷霆，身后跟着成百上千凶猛如蟒般的水流。 此时的诸葛弘毅，毅然选择了操纵《火神图》逆伐而上！ 显然，在知道李纯妃燃烧了血肉和灵魂的情况下，诸葛弘毅便早已明白此战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否则的话，他也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千夫所指的风险，对两位盟友痛下杀手了。 他需要力量。 他需要修为。 只有更强大的他，才能施展这巅峰的一击！ “十二年种种，尽数归于这一击之下！”鲜血从额头之上流下，染红了诸葛弘毅的瞳眸。 他迎着狂风怒吼。 下一秒，两人的攻势悍然撞在一起。 整片天地，先是陷入了极致的死寂，紧接着，一抹抹裂开的光线，如剑般扫向四面八方。 紧接着才是爆炸，浩浩荡荡，厚重如山岳的力量在战场的中心爆发。 冲天而起的巨响如同一记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观战兵士的太阳穴。 离得远点的，脑海中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如同千万个蚊子在耳边嘶啸。 离得近点的，耳膜直接流出了两道猩红刺目的鲜血，眼前一黑，或是跪地，或是栽倒，黑压压的倒下去了一片。 吕焱说对了。 李纯妃跳舞的时候很美，如极光般散发着七彩流霞的裙摆将她衬托得像是女神般美丽。 可极致的美丽之下，却又往往代表着极致的危险。 笼罩覆盖在战场之上的烟尘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散去了。 还保持着神智的兵士抬头望向战场，难以置信这里竟然是之前的渭水。 不仅成片的山峦摧折倒塌在了战斗的风波当中，就连渭水都断流了。 大地支离破碎，散落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李纯妃倒在了吕焱身边不远处，气息断绝。 诸葛弘毅浑身染血，胸腔被前后贯穿，体温流失的速度比李纯妃还要快。 他们原本都是在各国备受尊敬，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现如今，却一个个的都死了。 只剩下了那茫然懵懂的孙璋。 阁楼之上。 看着已然平息的战局。 茅星沉终于起身了，他回望了身边的姜陵一眼，脸上又浮现出了那招牌式的，标准的笑容。 “死的死，伤的伤，看了这么久，这出戏的终于该轮到主角登台表演了，你说是，姜陵？” 漆黑的乌云在陨星楼头顶的天空悄然凝结，发出若隐若现的雷鸣之声，像是猛虎进攻前，喉咙发出的低沉的嘶吼。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引来了天道的雷劫。 而此时此刻，茅星沉连道树虚相都没开！ 仅仅如此，便已然达到了火力全开下，吕焱、李纯妃等人的层次！ 第571章 金光洞里有奇珍 姜陵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此时陨星楼头顶凝结的乌云面积，是前所未有的，滚滚雷霆形成了汪洋大海，如同天道的化形，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云下众生。 森然的雷光还未落下，就直接笼罩了整座山岭。 远处的兵士不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一道道惊疑未定的眼神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陨星楼下，黑胖和颜辽等人脸色难看不已。 感受着头顶雷云之中所传递的浩瀚威压，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是谁触摸到了世界规则的桎梏？”韩肇脸色苍白。 众人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对象，但心底却是有种直觉。 这雷劫，十有八九不是因姜陵而起！ 茅星沉似乎因为并没有从姜陵的表情上得到任何反馈，脸色从而渐渐的淡了下去。 “你似乎并不意外？” 姜陵抬头，眼神平静的与其对视，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意外？你才是这场大劫真正的灾星这件事……难道很难猜吗？” 窗外忽然卷起了一阵阴寒的风。 此时想必只要茅星沉释放的气息再多一点，再强一点，头顶的雷云便会毫不客气的降下雷霆，以最凶残，最狂暴的姿态，狠狠地惩罚这个试图冒犯天威的家伙。 茅星沉瞳眸中倒映着姜陵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从应邀而来，到并排而坐。 围剿吕焱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 无论战况多么跌宕，姜陵的表情几乎始终是这副不咸不淡，平静到漠然的样子。 茅星沉心底忽然涌现出了一点好奇。 到底是什么事物给了姜陵如此大的底气，才能让他在即便自己已经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的时候，也依然保持着高度的冷静？ 宁朝均已经死了！ 我亲手杀的！ 你不会不知道！ 失去了“生而知之者”，你队伍中唯一一个称得上威胁的彭仁为还落到了我的手中，你到底还有什么底牌，是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力挽狂澜，绝地反击的？ 没有。 脑海中一连串的名单飞过。 茅星沉所能给出的答案，依然是“没有”。 正因如此，所以茅星沉更好奇了，于是他反而收敛了部分的锋芒。 黑云之中的雷霆隐没了一部分，但黑云依然笼罩在头顶，气机死死地锁定着茅星沉的肉身。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万根针抵着肌肤。 然而茅星沉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又坐了下来，端起了手边的茶。 “说说，我还挺想听听的。” 听闻这话，姜陵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幕如果被黑胖看到的话，定然会被吓得浑身长毛炸裂，惊叫着说不得了了快跑快跑，人魔姜陵又要为祸人间了！ 毕竟上一次姜陵对着黑胖这么笑的时候，直接驱使着它从楚国拉车拉到了长安。 那是一段无法用文字来形容的心灵之旅。 ………… ………… 东海之上。 一艘大船在海浪之上飘摇不定。 虽然已经在海上生活了一段时间，可这份体验，依然让常年在大陆生活的人们感到身心俱疲，面如菜色。 尤其是李苟。 脸上早已没了一开始时，“先生终于对我委以重任”的激动了。 此时的他趴在护栏上，面朝深蓝不见底，无论航行了多久，多远，景色始终一模一样的大海，高声哀嚎： “鱼大哥，咱们在这片海域已经环游了好几天了？为什么还不激活先生给的东西？” 魏凭玉坐在船头的位置，因为有修为护持心灵的原因，状态比李苟好多了，气定神闲，却又有点神经质。 毕竟在他方圆五米内，连只飞鸟都不允许经过。 “别着急，先生说了，只有时机到了的时候，才能够激发他留下的后手。” 船舱内一扇大门忽然打开，一道苗条的身影从中走出。 刚一看到对方，李苟的脸上便升起了浓浓的狂喜之色，小短腿扑腾跑进了对方的怀里。 “堇姨，你在里面呆了那么多天，终于出来了！” 长时间的海上航行，似乎并没有给堇色增添多少烦恼。 她的气色如常，只是似乎因为时间的流逝，姜陵却迟迟没能传来消息，所以她温婉柔和的脸上，也渐渐地爬上了一点忧愁。 魏凭玉和孙庭轩的眼神同时如剑般扫了过去。 注意到对方的反应，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那份浓浓的惊异之色。 天子茂生？ 如果记得没错，堇色修炼文道才四年？ 即便是厚积薄发，这突破的速度也着实夸张！ 竟然给姜陵在这春秋大陆，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一位文道天赋绝佳的才女。 只可惜…… 魏凭玉的视线在堇色眼角处顿了顿。 虽然不多，但他已然可以发现，堇色的眼角已经长出细密的鱼尾纹。 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魏凭玉心中一叹，惋惜不已。 终究是起步的太晚了。 若是姜陵更早发现对方的天赋，进行传道，未必不能在这末局之战中，培养出一位异军突起的种道境大圆满强者。 堇色闭关结束，完成突破，几人才刚说几句话，就突然感觉心神一颤，像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出现在了心头。 还未等人们搞清楚状况，下一秒，天地间便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像是在那看不到的无穷高处，有人正在用锤子敲击着天穹。 轰隆隆！！！ 船上有不少人吓得脸色煞白，迷信的船员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绝望的喃喃自语： “龙公大人，我是您最忠诚的子民，还请庇护，还请息怒！” 明明是一片混乱，人心震荡的时刻，船头的方向竟然陡然响起了一片状似癫狂的大笑声。 人们一个个抬起头，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在狂风中赫然站起的背影。 “他疯了？”语气中竟然隐隐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意思。 “可不是嘛，出海都这么些日子，他哪天不捧着胸口那东西，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船头的方位。 魏凭玉面朝大海，狂笑不止，似乎一点也没听到来自背后船员的议论： “时机到了，时机终于到了！” 本来孙庭轩，堇色等人捂着额头准备充当不认识此人的角色，悄然离开。 听到这一句话后，浑身一震，猛然转身的同时，眼中顿时升起了浓浓的震惊与激动之色。 “你说什么？！” “我说，姜陵说的时机终于到了！” 魏凭玉侧过身看了他们一眼，眼中尽是狂热之色。 相隔十万八千里，在没有文印的情况下，正常的信号显然是无法传到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的。 可偏偏当时姜陵让李苟带来东西的时候，重点说了一句“合适的时机”…… 而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 相隔万里，都能听到大陆传来的雷鸣之声。 可想而知已经有人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桎梏，末局之战已经轰然打响！ 若此时还不是“合适的时机”，什么时候才是？ 魏凭玉将手伸进衣服当中，终于舍得将怀里封订成册的稿纸公之于众。 他又神经质的盘膝坐下，看向手上书册的眼神，庄严肃穆的就像是对待一件圣物。 魏凭玉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面朝大海，声化雷音： “第一回，金光洞里有奇珍，降落尘寰辅至仁！” 一字一句之中，仿佛蕴藏着这方世界前所未有的力量。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平静的海面，此时陡然翻起了汹涌的波涛！ 第572章 哪吒闹海 狂暴凶猛的力量，不知从何而降，竟是震得此片海域跌宕起伏，激荡不休。 然而天象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只有海水在翻涌！ “发生什么了？”李苟整将个身体如同蜘蛛一般牢牢地绑在围栏之上，惊恐失色，欲哭无泪的大喊大叫。 在此期间，孙庭轩和堇色尝试用各种手段来稳定风浪，保护船只。 可很快他们就脸色一沉，发现无论是战诗还是别的，所能起到的效果都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片海域，有另外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作祟！ 而这股力量的源头…… 船只上的人们纷纷变色，望向船头盘膝而坐的魏凭玉。 或者说，望向他手中的那本书册。 一时之间，孙庭轩和堇色相视一眼，发现对方和自己一般，瞳眸之中，尽是满满的困惑之色。 姜陵（殿下）让他们护送此物来到东海，自然是不可能为了看到他们倾覆于海上。 可为什么，这本书会带来这种效果？ 姜陵到底是想要借他们之手，做什么？ 前方，魏凭玉倒像是一座礁石般雷打不动，面色平静地咏读着书册上的内容。 “话说陈塘关有一总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访道修真，拜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学成五行遁术……” 《封神演义》作为华夏文学的代表作品之一，从闻名开始，就以恢宏壮阔的世界观，大气磅礴的奇特幻想享誉全国。 倘若能够将这本书的原文照搬出来，不说造就一位史无前例，主修小说家的半圣，至少也能够将小说家的圣道拓展增强。 可惜，之前的姜陵虽然知道这一点，却并没有时间与精力完成这个目标。 ——毕竟他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写了。 与其在低境界的时候水磨工夫，他还不如先把实力提上去，到时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因为布局的原因，姜陵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位号称“封神第一熊孩子”，哪吒的故事顺水推舟的写了下来。 多亏了春秋大陆与天星大陆截然不同的“金丹”修炼体系，百姓对成神成仙的渴望。 让姜陵即便写下了这篇小说，事后也能有充足的理由解释。 不过话虽如此，姜陵也依然需要根据天星大陆的时代背景，对故事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调整。 就比如石矶娘娘的身份，毫无疑问就要归类于石头修炼有成的精灵一族当中。 还有注定要被哪吒残忍杀害，扒皮抽筋的龙王三太子…… 龙族毕竟与人族交好，属于同盟关系，为了避免影响两族关系，姜陵不得不给对方贴上“万恶黑龙”的标签，原型自然是取自龙族内部最厌恶的敌人“镇罪黑龙”。 这样一来，即便哪吒做的再过分，也只会达到皆大欢喜的作用。 魏凭玉的声音在船头的方向缓缓响起。 堇色等人毕竟不是自海上出身，所以船上除了他们之外，所有的运作都依靠聘请当地的渔民。 而他们，又都在海面突然翻涌的时候全都跪了下来…… 于是伴随着情节的推动，船上渐渐地出现了格外诡异的一幕。 虽然波涛依旧汹涌，可人们却逐渐忘记了这一件事，全身心的沉浸在了故事情节当中。 或是站着，或是跪着，或者干脆坐了下来…… 千姿百态，各式各样，皆是在人们无意识中完成。 只有孙庭轩等几个读书人，能够在了解情节的同时，保持着一点理智。 李苟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船只附近的海面，顿时惊得目瞪口等，拉着堇色和孙庭轩的衣角就往海面指。 于是孙庭轩和堇色也怔住了。 两人呆呆地看着海面之下的情景，难以置信，不知不觉之中，船只的周围，竟是汇聚了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鱼类。 一眼望去，深蓝的海水彻底被鱼类的身体变化成了乌泱泱的黑色。 它们就好像拥有灵智一般，尤其是船头魏凭玉的面前，可以清楚地看见，成群结队地聚集了一大帮鱼类！ 从来就只听说过“百鸟朝凤”，还从未听说过“万鱼来朝”的！ 堇色和李苟脸上虽然有惊奇之色，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似乎在他们的眼中，姜陵就好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都不奇怪，毕竟那才符合他的实力。 可孙庭轩却是不同的。 毕竟是出身于天星大陆的天之骄子。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姜陵这篇小说很有可能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现在吸引来的是鱼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该是…… 孙庭轩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一抹灵光闪过，他的脸上浮现出醍醐灌顶，如梦初醒般的神色。 虽然具体的情况还不算太了解。 但他终于大概明白了姜陵此行的目的！ 不过恍然大悟之后，孙庭轩心中紧接着升起的，就变成了深深的焦虑。 只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孙庭轩很像继续留意周边的变化，但是伴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 尤其是进入到哪吒将龙王三太子扒皮抽筋，被对方兴师问罪找上门的时候，一颗心情不自禁地就飘向了魏凭玉的方向。 接下来的情节发展遵循原着，哪吒完美地发挥了“封神第一熊孩子”的特性。 不仅把想要上报玉帝，为自己做主的敖光打得遍体鳞伤，而且还在玩弄弓箭的时候，一个失手，射杀了千里之外，石矶娘娘的徒弟碧云童子。 接下来的，就是哪吒这一生，最为悲苦惨烈的高潮了。 ——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但偏偏在这个关口，魏凭玉忽然停住了嘴，发现自己看不清纸页的内容了，顿时引得四面八方一阵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兀那人族，为何不继续说了？你若敢学那灵珠子混不吝的性子，小心本龙将你抽筋拔骨！” “没错没错，赶紧将下文道来！” 众人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了那声音响起的地方，顿时无数人吓得浑身一震，刹那间毛骨悚然，连头皮都在发麻。 只见那高高抬起的海浪之上，不知何时，竟是分布着一条又一条体型矫健，颜色各异的巨龙。 它们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它们果然来了！ 孙庭轩和众人的想法截然不同，心脏一跳，血液加速运输的同时，整张脸都激动得红了起来。 姜陵此举，果然有大深意！ 第573章 妖神转世 阴暗的阁楼，头顶凝结着一块又一块像是龙鳞般乌光锃亮的云。 凛冽的寒风透过落地的大窗，如刀般嗖嗖吹入。 茅星沉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手中端着一杯茶，漠然地注视着姜陵。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此时茅星沉的姿态，就如同一头吃饱的慵散的雄狮，拿利爪拨弄着身前的小白兔。 虽然他很饱，但并不代表着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能在他的面前蹦跶。 毕竟就算不吃，杀掉也是没关系的。 姜陵就像是没有看见茅星沉眼中的杀意一般，自顾自的就轻笑开口。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在怀疑，所谓的‘天狼星转世’到底存不存在，毕竟青祖什么提醒也没说，或许这所谓的‘天狼星转世’，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某人或是某些人用来针对吕焱的把戏。” “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屡屡在我面前自爆身份，这我可就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了。” 突如其来的新鲜词汇刺得茅星沉眉头一挑。 “自爆身份？” “也就是自露马脚。” 姜陵面不改色便将这不小心随口而出的词汇带了过去：“第一，就是你这所谓的‘陨星楼’。” “如果猜的没错，之前应该不叫这个名字。” 毕竟是汉国监管自身的机构， 茅星沉并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淡然道：“确实如此，陨星楼之前叫做‘天枢处’，是我将其发扬光大，改名换姓。” “组建陨星楼，便是你露出的第一条马脚。” 姜陵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地说道：“天星大陆往春秋大陆足足投放了三百位天之骄子，或许因为心性与经验的不同，每个人表现会有所差异。” “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却过早的夭折在了各种意外当中。” “明明在开始试炼之前，夺峰之战中的前二十名都突破到了种道境大圆满的境界，按道理来说，他们都能够在末局之战展现属于自己的光芒。” “然而，截至目前为止，除了你手下的赵嘉年之外，竟然连一个种道境大圆满都没有。” “这正常吗？” 姜陵目光径直落在茅星沉，一字一顿说道：“你觉得正常吗？” 茅星沉静默了片刻，笑道：“就算我提前把他们杀了，又如何？这是试炼，只有活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为了加快这个进度，我杀死他们有什么错？” 诚然，近些年，为了推动这场大劫的发展，加快末局的到来。 几乎每一个人，或是作为推手，或是布置局面，都做出了相对应的措施。 可以说，今天的战斗，之所以会呈现出这样的发展。 那都是因为各自的底牌接连翻开，一次次实力与智谋的碰撞，所以才导致的。 “那就说说你露出的第二条马脚。” 姜陵目光平静无波，直视着茅星沉的脸，说：“正如在未得势的时候，你利用了沈无极的力量，掌握了陨星楼。你恢复修为之后，很快便与沈无极在‘剪除吕焱’这一目标上达成了一致，暗中投靠了吕焱。” “只是他也想不到？你竟然会把吕焱也运作成为了工具，让其直接顶替了你十几年的‘天狼星转世’的身份。” “而你本人，则是成功隐于幕后，成为了这场大劫真正的暗中推动者。” “你的第一步，就是把目光放在了当时声名不显的左嘉懿与周鹳身上。” “你请来了赤兔，兵分两路，但分身终究是分身，重创周鹳已经实属不易，所以只有左嘉懿死了。” “不过对你来说，也没差？” “毕竟这位顶尖天骄的死亡，直接的刺激到了春秋大陆每一个试炼者的大脑。” 姜陵这一番话绝不是无的放矢。 在左嘉懿死亡的那一晚，最大的变化，就是诸葛弘毅当场下定了决心，与孙璋达成合作，推翻了秦兴公。 连诸葛弘毅这种谋算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态，加快步伐。 可想而知，其他人在“竟然连顶尖天骄都死了”这种危机感的作祟下，只会做的更多。 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场刺杀，却如同海对面的蝴蝶扇动翅膀，直接引起了一连串不可小觑的连锁反应。 左嘉懿之死，可以说是整场大劫提速的节点。 所有原本或是谨慎，或是稳重的心态，都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变得激进起来。 “然后还有秦牧生之死，燕国城之变，陈宁公对我准备的那一场围杀……这些都是你为了加速大劫，从而故意做出来的？” 姜陵轻言细语的说着，仿佛只是聊着一些家长里短。 然而这看似平凡的一字一句中所蕴含的信息内容，一旦流出一星半点，相信无论是哪一件事，恐怕都会在大陆之上掀起难以想象的轩然大波。 秦牧生之死和陈国都城姜陵所经历的围杀也就算了。 这两件事早已被有关人等窥出了事情内幕。 最为重要的，还是“燕国城之变”。 满城百姓如牲口般神情麻木地跪在地上，仅仅只是强者想要突破，就抽取了他们一身的鲜血化为养料。 这是一个无论发生在哪里，都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 然而造就这份惨剧的始作俑者，却是姜陵面前的茅星沉。 来自天星大陆的读书人！ 面对着姜陵那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茅星沉心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所遁形”的感觉。 仿佛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对面看穿。 这一刻，即便茅星沉打从心底认为，春秋大陆的人根本就不算是人，只是老子的力量所化。 心中也因这道眼神，无端的升起了一股恼怒。 “够了，我听够你的长篇大论了。” 茅星沉豁然站起，体型明明没有什么变化。 在姜陵的感知中，却像是施展了一道“法天象地”的神通一般，陡然变大。 他终于不再压制自身的气势。 于是天道勃然大怒，头顶的雷云直接降下了一道雷霆，刹那间便轰碎了陨星楼的楼顶，点亮了长空。 轰！！！ 明亮的电光在姜陵漆黑的瞳眸里倒映。 姜陵平静地看着面前抬手捏住雷霆的茅星沉。 要知道，即便是修炼武道的吕焱，在经受雷劫的时候，也只有一只手能动。 然而修炼文道的茅星沉，却直接将雷霆捏在了手中…… 此情此景，姜陵依然没有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茅星沉，就像是某种猜想得到了印证一般，幽幽说道： “果然，即便没有亲手杀死天之骄子，身为‘妖神转世’的你，也能够从每一位死去的试炼者身上，得到一部分的修为。” 第574章 沈无极的后手 “天狼星转世”即是“妖神转世”这件事，其实说来并不难猜。 一者，众所周知的。 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信仰星辰，人族之所以会普遍修炼“才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文曲星的光芒，几乎覆盖了整个天星大陆。 妖族自然也是如此，寄托着妖族民众最多信仰的星辰，正好便是“天狼星”。 再加上在燕国城时，茅星沉曾拿出妖族的邪祭手段，真相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至于“只要有试炼者死去，茅星沉就会得到一部分的修为”这一部分…… 茅星沉连血祭一城这样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不想看吕焱太过凄凉”从而作壁上观，对末局之战什么都不做。 这可能吗？ 吃一堑长一智，自打在流放的时候，被差役扔下镇魔渊之后，姜陵便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像茅星沉这种一看就极具危险性的人物，更是连一个字都报以怀疑。 他会对吕焱产生兔死狐悲？ 当真是可笑。 所以唯一能够解释他这种异常行为的，就是他这样做，一定能够在其中得到某种好处。 而一众天骄自相残杀能有什么好处？总不可能掉落装备？ 再联想到在陈国都城时，姜陵曾遭受的那一次围杀。 虽说声势浩荡，看似准备完全，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对方连一个顶尖天骄都没有出动。 要知道，为了确保能够杀死秦牧生，当时可是赤兔茅星沉双双联手！ 即便再轻视姜陵，也不至于连一位都不出动？ 因此，着实是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场行动的背后之人对姜陵的必杀之心到底坚不坚定。 茅星沉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然而他还是派白冲他们去了。 然后白冲等人就死在了姜陵的手里。 现如今再回看茅星沉身边的力量。 唯一一个被他留下来的赵嘉年，虽说完成了斩杀沈无极的辉煌战绩，但最终还是死在了沈无极的手下，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倘若是为了胜利，茅星沉根本不需要无谓的牺牲自己的依附者。 毕竟这是一件损人损己的事情，完全不符合茅星沉的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个性。 但他却偏偏违背常理的这样做了。 所以，不难得出。 茅星沉真正需要的——是这些天骄的死亡！哪怕他们是自己的手下！ 在得知这个信息的情况下继续推，为什么茅星沉需要这些天骄死亡？ 首先要明白，这是一场圣院对新生的试炼，所有人都想要在这场试炼当中脱颖而出，摘得桂冠。 而怎样才能摘得桂冠呢？ 实力。 绝对强大的实力。 或许对于茅星沉这个抽到了坏人身份的人来说，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但凡毁灭一处，他都能够得到相应的奖励（修为）。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一手谋划出了这场几乎涵盖所有天之骄子，波及大半个春秋大陆，堪称“惊天动地”的大劫。 想来，无论这场试炼的结果如何。 茅星沉都将毫无疑问地成为本场试炼，最为惊艳的天之骄子之一。 毕竟哪怕强如吕焱，左嘉懿等等，都或直接，或间接的惨死在了他的手下。 久久的沉默中。 茅星沉忽而一笑，于是手中的雷霆便被他一把捏碎炸开了。 轰隆隆…… 刹那间，雷霆如海般笼罩该片空间。 半空中一道身影一闪，姜陵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茅星沉并不意外，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姜陵，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一片片青色的羽毛如同花朵绽放一般，美轮美奂地从肌肤底下生长而出。 瞳眸开始拉长，嘴巴开始变尖，手脚开始锋锐…… 没过一会的功夫，茅星沉就已然变化成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样子，身后还背负着一双巨大的翅膀。 姜陵心静如水地看着这一幕，类似的画面他早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见过。 滚滚雷霆落在茅星沉的肉身之上，然而就像是在为他挠痒痒。 他连神色都没有触动一分，在一道道惊恐万状的眼神之下，扇动翅膀，缓缓飞起。 “不错，姜陵，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也不枉费我将你留到现在了。” “只可惜，你还是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妖神转世’。” 冰冷的竖瞳没有一丝人性流露。 茅星沉漠然地注视着姜陵，就跟注视着一棵树，一朵花没有任何区别。 “我……” “就是妖神本尊！” 话音落下的瞬间，茅星沉猛然展开手伸向天空。 浑厚强横的气血之力如柱般拔地而起，推动着茅星沉的气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不止。 他本就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所能容存的修行者上限。 如今更进一步，无疑是在尝试突破天道布下的桎梏，破碎虚空，达到他从前的高度，也就是相当于“化神境”的四象境！ 只是…… 当兵士们听到茅星沉冰冷无情的声音后，惊骇失色的同时，有不少人忍不住心生疑问。 妖神不是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成功破碎虚空，羽化飞升了吗？ 那一战，他还杀死了人族绝大多数的顶尖强者，导致春秋大陆至今仍然没有元婴境大圆满的强者。 它这尊煞星怎么又回来了？ 人们脸色惨白，看着战场中心那一具具横陈的天骄尸体，心中忽有灵感。 难道妖神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屠绝人族崛起的希望，杀死一切拥有天赋的强者？ 那岂不是代表着，整个春秋大陆，都已然陷入了妖神的统治？？ 灰败的绝望之色出现在许许多多的兵士脸上。 没有想到，即便是自己国家的领衔人物都死了，竟然还会有更加惨淡的结局出现。 春秋大陆的人族对于妖族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 倘若它想要回来复仇，没有一个人会感到意外。 可问题是，现如今在吕焱等天骄尽数死绝的情况下，还有谁能够阻拦这头妖神？ 人们不禁纷纷抬头，将视线尽数聚集在那道与茅星沉隔空对峙的身影之上。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突然响起了一道凛冽清脆的剑鸣。 此举似乎彻底惹恼了天道，雷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还未等人们反应过来，便看到其径直砸在了姜陵等人刚刚深处的阁楼之上。 轰隆隆！！！ 天地之间，又多出了一道阴冷森然的气息。 姜陵微微垂眸，视线穿过重重阻碍，径直落在了那道站立在废墟之中的身影。 那是带着他上楼，脸色煞白的侍从，他的头顶飞旋着一把碧绿剔透的玉剑，抵挡了近乎九成的雷劫。 似乎是感受到了姜陵的目光。 他森然一笑，一把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姜陵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会出现在春秋大陆的脸…… 过了片刻，姜陵的心好似平复了下来，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沈无极，你果然没死。” 第575章 花开见我 一望无垠的天空之上，雷云凝结，三人合抱粗的雷霆悍然落在茅星沉和沈无极的身上。 在此之前，恐怕谁也想不到，能够撑到最后的，竟然会是这三个人…… 里面既没有夺峰之战中号称“最强天骄”的吕焱，也没有开战前被各家所看好的孔家嫡系孔流年。 别说这两位了，仔细一看，夺峰之战中，进入前三的天之骄子竟然全数阵亡！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沐浴在雷霆之中，容貌熟悉的沈无极。 在所有人都重新投胎的情况下，这张脸重新出现在春秋大陆显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么违背常理的事情，却又偏偏发生在了姜陵面前。 毫无疑问，这里面定然又是暗藏玄机。 沈无极阴恻恻地盯着姜陵，眼中流淌的情绪，身上所散发的波动，是姜陵从未在沈无极身上感受过的。 “原来你不是沈无极。”姜陵冷冷说道。 虽然外形一模一样，气息也极度相似。 可不是就是不是。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爱人，亲人，有时候甚至可能是你的敌人。 姜陵和沈无极见面不多，但他却从未在沈无极的身上，感受过如此森然阴冷的气息。 像是从冰窟里走出，没有丝毫温度一样。 “沈无极”露出那一口尖锐的牙齿，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了那一张，病态得像是终日没见过阳光，连皮肤之下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苍白的脸。 “我确实不是沈无极，你认识的那位沈无极刚才确实死了。” “沈无极”的声音阴冷嘶哑，像是指甲在木板上一下又一下的刮蹭，令人难受。 他冲着姜陵阴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无极的剑灵。” 原来如此。 姜陵心中顿时就明白了这个中关键。 正如吕焱带进了赤兔一般。 沈无极也将自己的剑灵带了进来，而且这一藏就是二十一年，直到末局之战来临，他才将其带到台前。 这恐怕是为了茅星沉所准备的后手？ 毕竟以沈无极的性格，与这样的人合作，他没道理，也不可能不提防像茅星沉这样不择手段，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的性格。 剑灵应该就是为了吕焱结束后，两人内斗时才突然暴起的伏笔。 只是沈无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为“本体”，竟然会在阴差阳错之下，直接死在了赵嘉年的手下，与对方同归于尽。 而作为类似于“分身”的存在，反倒是剑灵还活着。 如果茅星沉留下赵嘉年的目的就是为此的话。 那看来两人之间，还是茅星沉更技高一筹。 “没记错的话，舌剑想要诞生灵性，需要耗费的天材地宝是一笔天文数字？” 姜陵若有所思地盯着剑灵，说：“看来你们沈家这几年日子很快活啊。” 这是一句讽刺。 毕竟身为国主，皇室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在太虚谷之前，芈凰就连封赏都是那般小心翼翼。 可作为生活在国度之下的附庸者，沈家竟然舍得给一个种道境的后辈，用价值连城的神物硬生生地将其舌剑堆砌出了剑灵的存在…… 还真是如同甩不掉的蛆虫，拼命的在国家的身上趴着吸血啊。 姜陵眼神漠然，虽然剑灵与沈家的事情无关。 但无论怎么看，这只剑灵所给人带来的感觉，却是格外的阴冷恶心。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些关于祭炼剑灵的传闻。 对于修炼舌剑的名家读书人来说，前期的时候，舌剑的作用或许只能用来伤人。 但一旦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同样也会产生质的飞跃。 舌剑生灵，便算是其中一条绕不开的道路。 姜陵曾在古文山那里听说过一个传闻。 自古以来，在祭炼剑灵，使其越来越强的阶段，有部分的读书人会选择将自身的“恶面”，譬如各种各样邪恶、凶残的念头剥离出来，与剑灵融合。 这样做，不仅可以让剑灵具备更强的“人性”，使剑气得到某些特殊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让自身的心性保持高度的纯粹，在圣道之上，能够走得更加深远。 这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毕竟剑灵不同于其他饲养的宠物，属于完全依附于剑主的工具。 再加上剑主剥离了负面想法的原因，即便剑灵生出恶念，想要试图蛊惑剑主，遭遇的结果也只会如同对牛弹琴，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正因如此，这一种选择自被发现以来，就颇受名家读书人青睐。 不过事情都具有两面性，这一条路也绝非没有任何的坏处。 最明显的，就是伴随着剥离的黑暗的一面越来越多，剑主会越来越像是一台机器人，到最后甚至可能会失去感受“愤怒”的可能。 而剑灵，也会伴随着灵性的增长，逐渐形成一个独立于外，但又受限于内的独立人格。 没想到沈无极竟然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姜陵心知肚明。 仅仅种道境的修为，沈无极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剥离恶念”这种高超的技术的。 十有八九，又是他的那位虚圣爷爷在暗中帮忙。 不过这也没办法。 谁叫人家会投胎呢？ 众目睽睽之下，剑灵忽然伸手一招，远处战场的地面上，顿时有一滴滴的鲜血从地面上升起，朝着他飞射而来。 毫无疑问，那是来自沈无极本人的鲜血。 当剑灵看到这些鲜血的时候，眼中猩红的疯狂之色更甚，一口吞下，其身上的气息陡然暴涨。 两人本出一源，它能够做到吸收对方的力量化为己用并不意外。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 做完这一切的瞬间，剑灵头上的玉剑竟是再度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声之下，剑灵的身体，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七色的霞光，如同极光般顿时从剑灵身体上的裂缝之中流泻而出，炫彩夺目，五光十色。 肉身霞光！ 这是……羽化登仙的征兆！ 兵士们认出了这来自古籍中记载的异象，纷纷面露惊色。 显然，在吸收了沈无极遗留的精血之后，剑灵距离那传说中的“化神境”，如今就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哼。”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茅星沉忽然冷哼一声，气势暴涨。 一双双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下，他的肉身竟是同样亮起了千丈霞光。 八位顶尖天骄之死，席卷大半个春秋大陆的劫难，对于茅星沉的加成实在是太恐怖了。 论底蕴，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与其媲美。 他已然达成了所有突破桎梏的条件，显然想要抢先剑灵一步将他们尽数杀死，以免有任何意外发生！ 而此时此刻，仅仅还在种道境大圆满层次的姜陵受到两者的气息包夹，如陷泥潭，动弹不得，根本就做不出任何干扰对方的行为。 眼看着茅星沉就要突破种道，踏入四象。 就在这时，茅星沉的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清新幽雅的花香。 是从他的身上飘起的。 只是……我身上怎么有这种味道？ 茅星沉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还未等搞清楚状况，他的身体之中，就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命运是一条河流，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是为‘因果’。” “因是能生，果是所生，彼此皆是因，又是果，故‘互为因果’。” “吾之死是‘果’，如今遇那一线契机，却又能颠倒化为‘因’……” 一道道声音，恍若黄钟大吕。 朦朦胧胧之间，茅星沉在自己的脑海中，仿佛看到了一道衣衫褴褛，慈眉善目的青年，正摇头晃脑的，在看不见的远方，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速逼近。 朵朵兰花在他踩过的道路上绽放，成百上千道残影出现在他走过的路上。 剧烈的疼痛在茅星沉身体的各处升起。 花香更浓了。 此时的茅星沉甚至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花海当中，四面八方都是浓郁到几乎呛鼻的香味。 忽然，茅星沉骨子里升起了一阵钻心的寒意，他毛骨悚然地看着那道从远到近，身影越来越凝实的身影。 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可在他的记忆当中，明明他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杀的，刀锋刺入，将对方的心脏都给绞成了碎片。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那道身影再度开口。 天空之中，庄严肃穆，恢弘浩荡的声音悠然飘荡。 “所以……花开见我。” 第576章 第一位化神境 宁朝均是一个神神叨叨，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这一点在姜陵与其一相见，就疯狂强调所谓“命运”的时候便能看出。 他一边平静地说自己“命中注定要死”，一边又要让姜陵切莫在末局之战中出手，要先“等待出自他的变化出现”。 当时姜陵心中就忍不住吐槽。 你一个死人，难道还能变出一朵花？ 可未曾想，当初随口的一句话，却在今日一语成谶。 宁朝均真的变出了一朵花。 姜陵看着在茅星沉肉身之上朵朵盛绽的兰花，目瞪口呆，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茅星沉身体突如其来的变化，被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不明所以的兵士发出激动兴奋的欢呼，以为是天道在惩罚妖神。 但只有达到了种道境大圆满的强者，才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事情的真相。 茅星沉的瞳眸当中，竟是藏着密密麻麻的灰衣身影，而他们无一例外的，都长着同样的一副面孔。 那是谁？ 刚刚那道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剑灵惊疑不定，此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过诡谲，就连沈无极的记忆当中，都没有相关的记载，否则它不可能不了解。 事实上何止是他，就连姜陵和茅星沉都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姜陵可是早就确定了宁朝均已经死亡的事实。 毕竟两人在这个世界里，作为盟友的关系，从建立起就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虽不能借此传递消息，可却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对方的生命波动。 可就在这时。 姜陵忽然心神一震，眼底深处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惊愕之色。 那道死寂多日的波动，此刻竟然又诡异的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是什么情况？ 姜陵彻底蒙了，紧接着才想起来，作为“最神秘的天骄”，素来有着“生而知之者”之称的宁朝均，还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自己的神通道果。 可这神通道果也太厉害了？ 难不成是“死而复生”或者“起死回生”之类的？ 茅星沉的精神之海中。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自无穷远处，以肉眼可见速度朝着自己极速闪现而来的身影。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如同藤蔓般从他的脚底缓缓爬起，缠绕过他的每一寸肌肤，令他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牢牢攥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仅仅只是种道境层次而已，宁朝均怎么可能做到“死而复生”这种近乎超然的手段？ 颠倒生死，那不是圣者的领域吗？！ 还是说他这个“生而知之者”，当真是生来便知晓天下万物规律，虽然只是种道境，但已经触摸到了高山仰止的圣道？！ 无数道思绪在茅星沉的脑海中纠缠不休，而所有矛头的指向，都是在反反复复的强调。 事情开始脱离他预想的轨迹。 发展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 “你一个种道境怎么可能做到死而复生，你这是什么神通？！”茅星沉双目猩红，第一次露出了失态的神情，在天空之中几乎咆哮出声。 兵士们还以为他疯了。 可实际上，他却是在跟脑海中的宁朝均对话。 “倘若你放弃收割生灵，推动大劫，按部就班的突破，我确实无法回归。” 宁朝均轻描淡写地说道，恢弘的声音在茅星沉的精神之海中，如同潮汐拍打礁石，发出一声又一声磅礴的回响。 无数道残影交相错落，不知不觉中，宁朝均的身后早已开满了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兰花。 “毕竟以你的修为底蕴，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行进的同时，宁朝均缓缓抬头，平静的目光落在茅星沉的脸上，像是一根针，轻而易举地就刺穿了他这层色厉内荏的外皮。 “可你还是选择了让吕焱他们自相残杀，那我留在你身上的花种，自然便要开花了。” 听到这话，茅星沉的胸口仿佛凭空承受了一击重击。 他睁大了眼睛，猛然想起。 在与宁朝均的那一战当中，被对方打出的伤口，曾散发过一阵奇异的花香。 而事后，茅星沉满不在意的，就利用杀死宁朝均所得到的修为疗愈了伤口。 如今自己得到了吕焱等天骄死去的海量修为，可不正是如同给蔫巴的小草浇上了琼脂玉露？！ “原来这是你的自创神通……”茅星沉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杀意凛然。 “是啊，它叫‘枯木逢春’。” 宁朝均没有反驳，微微一笑，手中的兰花种子因才气的滋润，缓缓绽放。 枯木逢春，顾名思义，枯朽的树木因为春天，重获生机。 这里的“春天”，可代指一切富含生机的事物。 按道理来说，这本该是一道使用途径极其狭隘的神通，可在宁朝均的布置之下，却表现出了极强的威力。 茅星沉的眼中闪过一抹暴虐之色，“枯木就是枯木，死了的人就永远埋在坟墓里睡觉，如果变成鬼了还想要回来，容易万劫不复！” 话音落下的瞬间，茅星沉身后明明虚空当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道树虚相浮现的瞬间，茅星沉毫不犹豫就激发了上面一颗神通道果的力量。 “神通， 反求诸己！” 反过来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从字面意义上便可以看出，能够清除身上所有负面效果，自然包括宁朝均当时一战留下来的兰花种子。 显然，茅星沉已然从宁朝均目前的状态中窥出了对方的不对。 “枯木逢春”虽然功效逆天，但也存在着极大的短板，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依然没能回归现实。 只要能够清除自己身上所有的兰花种子，让宁朝均失去“道标”，那么所谓“死而复生”，便无疑将成为一个笑话！ 神通的光芒落在茅星沉的身上，将他的肌肤之上的兰花一棵一棵的往外拔除。 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看到深深扎根于茅星沉血肉之中的兰花，都将会带出一连串的血珠肉沫。 短短一会的功夫，茅星沉的血肉之躯就已然一片狼藉。 这里面的痛楚是可想而知的，然而从他那张煞白的脸色上，却看不到一丝的痛楚，反而升起了浓浓的扭曲的狂热之色…… 不愧是个疯子。 姜陵上前一步，正准备为宁朝均解决了后顾之忧。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陡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剑鸣之声。 一股气冲云霄的剑气，如风暴般在陨星楼的地基之上轰然拔地而起。 姜陵猛然回头，望着那道屹立于天空之中的身影，瞳眸一缩，一股浓浓的危机感自心底升起。 对方仿佛真的化身成了一把剑。 而此时，这把绝世的剑已然出鞘。 凛冽锋锐的气机，甚至切割得空间都裂开了。 “姜陵，你终于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了啊。” 剑灵咧嘴狰狞一笑，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姜陵的肉身。 显然，在这一段无人干扰的时间里，剑灵借助着沈无极的精血，快刀斩乱麻，终于是完成了突破。 天地间。 试炼者中第一位化神境级别的强者，诞生了。 第577章 碾压 成千上万道剑气，当它们在同一个时刻展现出自身的锋锐的时候，顿时如同一池的莲花，充盈天地，剑气凌霄。 但凡这些剑气所到之处，烟尘平了，黑云散了。 就连先前不可一世，浩浩荡荡的雷霆都不敢靠近剑灵分毫，似乎在惧怕它身上那凌厉而又纯粹的剑意，反伤自身。 剑灵的突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正好利用到了茅星沉被宁朝均袭击的空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的时间。 剑灵阴森的目光在茅星沉的身体表面游走了片刻。 当确认了对方确实深陷泥潭，险象环生，而且宁朝均的反击也同样迅猛，没那么快让茅星沉杀死自己，完成突破后。 剑灵的目光终究还是徐徐收回，落到了姜陵的身上。 对于茅星沉和姜陵两人的眼神，剑灵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前者还是漠然，那么后者，便是极致的憎恶和纯粹的怨毒。 毕竟是通过吸收承载沈无极“恶面”从而获得人性的灵物。 沈无极对待姜陵的印象和观感是如何，剑灵对姜陵的印象和观感就是如何。 很显然，沈无极并没有口是心非。 从剑灵那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是真的很讨厌姜陵无疑了。 “姜陵，虽说你我之间没有恩怨，可我看你这张脸着实不痛快啊。” 剑灵眼中流露出极为明显的厌恶与讥讽之色。 忽然，它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唇微微一勾，脸上顿时缓缓浮现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这样，姜陵，听说你凝练了韩信的‘四面楚歌’作为神通道果。” “既然如此，要不……” 说着，剑灵忽然分开了自己的双腿，阴森笑道： “你也从这里钻过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天空之中炸响。 无数人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 兵士中，早已有人认出了姜陵便是“黎子”，于是心惊胆战，骇然变色，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便会看到剑气横空，姜陵人首分离的画面。 他竟然想让黎子受这胯下之辱！ 依靠着“反求诸己”的力量，茅星沉似乎在与宁朝均的争斗中占据了上风，所以才有功夫微微侧过头，露出满脸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沈无极看起来在顶尖天骄中属于“低调行事”的那一种类型，然而他的剑灵竟然这般恣意张扬。 让姜陵如韩信般钻他裤裆。 还真是有够狂妄的啊…… 茅星沉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巴不得这两人之间打起来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呢，自然不可能从中调解。 姜陵脸色微冷，正打算上前一步开口说话。 还未等他的行动落实，察觉到姜陵意图的剑灵便冷笑一声，身旁的玉剑顿时调转剑尖，直指姜陵。 “我允许你动了吗？” 唰唰唰唰…… 如烟如雾的剑气，刹那间笼罩住了姜陵身体的四面八方。 突破到四象境后，剑灵不仅气息大涨，玉剑本身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形态是“翡翠”的话，那么此时，就已然有隐隐往“水晶”的方向转化。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更加锋锐了。 哪怕只是剑尖指着姜陵，也能令他感到浑身发寒，仿佛胸口放置着一块无形大石，沉闷无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这就是一个大境界所带来的压力。 虽然剑灵只是一个灵物，但他毕竟是吸收的是沈无极的“恶面”。 理所当然的，他自然也具备了对方那出类拔萃的战斗天赋以及近乎所有的手段。 从这一点上来讲，剑灵甚至能够比吕焱的赤兔还要略胜一筹。 如果说在两者都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的时候，姜陵还有资格与其争斗一番。 可伴随着剑灵突破到四象境后，姜陵即便不能用“案板上的鱼肉”来形容，也着实是相差不远。 这一刻，炼体者极度敏锐的直觉轰然炸响，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悍然捏住了一般。 姜陵浑身发寒，毫不怀疑这些剑气倘若真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哪怕他是种道境大圆满的武道强者，也会瞬间皮开肉绽，如同被钢线滑过的豆腐一般，四分五裂。 “仔细想想，好好想想，这时可千万不要冲动了。” 剑灵煞白的脸缓缓咧开，露出那口森白的牙，语气既有高高在上的威胁，也有目中无人的警告：“姜陵，别忘了你千辛万苦，跋山涉水从楚国而来，可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勇。” “我只是剑灵，又不是真的人族，你钻我胯，就跟头顶有把飞剑掠过有什么区别？这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试炼结束之后，大家的记忆都会清除，谁又能记得你这一件事呢？连你自己都会遗忘？” “注定遗忘的事情，想来无论做与不做都没有关系，更何况你做了之后我还会留你一命。” “青祖可是说过的，在这场试炼中，活得越久，收获越多……” 不愧是吸收着沈无极“恶面”成长的剑灵，它存在的本身就像是一头摄魂夺魄，精擅蛊惑的魔族。 剑灵一言一语之中，充满着循循善诱的勾引蛊惑的魔力。 无形的力量笼罩着姜陵。 仅仅只是逸散而出千分之一，亦或者万分之一的力量，就让观战的兵士们露出迷茫恍惚的神色，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种感觉。 那就是——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姜陵沉默了，四面八方，宛如囚笼般的剑气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无论是文宫还是气血洞天，都在剑灵的监视之下。 只要他有任何越格的迹象，剑灵便会毫不犹豫地动用剑气将他扎成筛子。 这就是技不如人。 这就是棋差一着。 面对着竞争者是整个大陆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同辈的时候，即便是卦算精湛，生而知之的宁朝均也照样“死”了一次。 姜陵又怎么可能预料到，沈无极竟然死了还能留下了一道剑灵。 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地面上竟是有一道人影突然冲天而起。 “不过是一个连肉身都没有，依托‘恶面’而生的剑灵罢了，也敢欺辱本王的人，真是找打！” 姜陵一怔，猛然低头望去，当他看见，那道身影竟是一道仅仅八九岁大小的男孩后，瞳眸一缩，顿时脸色大变。 “黑胖，回去！” 第578章 两种选择 当姜陵发现，那道冲天而起的身影竟然是黑胖的时候，心神一震，情不自禁的就抬起了手想要制止他。 然而姜陵却是忘了，现如今的他，尚处于剑灵的剑气封锁当中，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救得了别人？ 锋锐的剑气落在姜陵的身上，就像是一道道最细最硬的鞭子。 轻而易举的，姜陵伸出的右臂就跟开了花似的，鲜血迸射，皮开肉绽。 这本应该是一次剧烈的痛楚。 但姜陵看着那道径直冲天而起的身影，一时之间竟是忘却了感受。 黑胖怒发冲冠，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就连修行者都会为之震惊的磅礴气血。 他的目光泛着凶狠的暴戾之色，眼神死死地盯着剑灵，张口便是吐出了一枚银光闪闪的金刚琢。 与此同时，一棵参天大树，顿时在其身后的虚空中飘荡成型。 枝繁叶茂的道树之上，三颗鲜红欲滴的道果摇曳生辉。 毕竟是司天游捡回来的神秘古兽。 虽然仍处于幼年的阶段，但经历了安国都城一战之后，懵懵懂懂的黑胖还是毅然往前踏出了一步，成为了截至目前为止，顶尖天骄之外，和赵嘉年一样的种道境大圆满强者！ 三颗神通道果，两颗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金色的神光在黑胖的肌肤表面泛起，万众瞩目之下，黑胖小脸宝相庄严，渊渟岳峙，将那金刚琢抓入手心的同时，身形陡然暴涨。 像是要把头顶的天穹都给顶破一般，磅礴如海的气血之力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神通。 金刚不坏！ 神通。 法天象地！ 两道神通道果齐齐激发，无疑是将黑胖的威势直接拔升到了顶点，自然触碰到了这世界规则的桎梏。 于是头顶上的雷云更大块了。 明明还处于白天，此地却像是陷入到了永夜一般，大地的光亮持续不了多久，就又会被黑暗占领。 黑胖催动气血之力滚滚涌入手中的金刚琢内。 那枚银光闪闪的金刚琢顿时就跟活了过来一般，如同太阳般旋转着冉冉升起，一股恐怖的吸引力，顿时从中出现。 “姜陵你别怕，本王保护你！” 黑胖出现在姜陵的面前，安慰他说道。 可话还没说完，他便注意到姜陵的瞳眸之中，陡然亮起了一抹碧绿的光芒。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努力，在这一抹剑光之下，都显得那样的苍白。 黑胖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可他所使用的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跟小孩摆弄的玩具一般，不堪一击。 剑灵只是嗤笑一声，身旁的玉剑顿时震啸而去。 …… 玉剑飙射的速度甚至比音速还快。 姜陵眼睁睁地看着黑胖身后那枚如太阳般放大旋转的金刚琢一片一片地破碎，银白的碎片像是尘埃，又像是流沙。 融在风里，无影无踪。 还未等姜陵做出反应，他便发现面前的黑胖的神情也定格在了说话的那一幕。 只有眼神变了。 或者说只有眼神才来得及变化。 他注意到了姜陵瞳眸的倒映，于是两眼之中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哀怨之色。 “姜陵，我还是太弱了，看来还是不能像大姐那样帮你啊。” 黑胖稚嫩的声音在姜陵的脑海中响起。 随后庞大的肉身便开始崩解了。 成百上千道的剑气，在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便以最直接，最凶暴的方式，撕裂了他“金刚不坏”的状态，旋即又在一瞬间摧毁了他肉身的所有生机。 别说心脏了，就连一寸毛发都在剑气当中一点一点消融。 “不！！！”这一刻，姜陵的胸口就像是被人用手血淋淋的剖开了。 彻骨的冰寒，宛如风暴般席卷向身体的所有部位。 紧接着的，便是钻心的痛苦。 他终究是太傻了，被这段日子里相处中的黑胖骗了，自以为是的以为，黑胖还是记忆中那个贪吃好睡，懒散懈怠的家伙。 仔细回想。 发展黑风寨，寻找姜陵，拉拢试炼者…… 黑胖在这个世界，一直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姜陵。 只是这些姜陵早已拥有，所以下意识地将其忽略。 直到现在，姜陵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黑胖竟然是这么的悲伤。 他一直想要成为像司鱼一样的臂助，可无论怎么努力，即便拼上了性命，也好像依然毫无作用。 他太小了。 即便身体流淌着狮王的血脉，在没有长出强壮体魄的幼年时期，也有可能被雄鹿用长角粗暴地顶死。 然而，姜陵的悲伤与愤怒，在剑灵的眼中，就好像是一出难能可贵的好戏，喜出望外的笑话。 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原来你会心痛……是了，你是人啊，是人就会心痛。” 剑灵的头缓缓倾斜，此时的它，就像是电影里的恐怖娃娃，眼神，动作，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诡异。 “可我为什么也会感到疼痛呢……我明明也只是个灵物而已啊。” ………… ………… 被沈无极作为底牌的代价是残忍的。 剑灵在诞生后没多久就跟随着沈无极来到了长安城，进入了老子文界。 可以说，剑灵正处于懵懵懂懂的阶段，就被沈无极亲手关押在了宫殿下面的密室里，暗无天日的生活了二十一年。 毕竟只有不被人知道的“底牌”才是“底牌”。 沈无极唯一需要剑灵做的，就是修炼，然后在关键的时刻，如同天神般成为自己的力量，斩杀所有挡在前面的敌人。 正因如此，在这期间，剑灵能够接触的对象只有沈无极。 而沈无极每天除了送饭之外，几乎不会与他产生任何关于“修炼”之外的闲聊。 哦。 忘了。 除了送饭，沈无极还是会做出一件事的。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面无表情地将舌剑插进我的大脑里。 身为灵物，我是感觉不到痛苦的。 所以每当那个时候，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的我都会平静地看着沈无极的眼睛。 他总是以一副漠然的姿态，将自身这段时间产生的所有“恶面”如垃圾般，尽数扔进我的身体里。 可只有我才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因为他朝我扔的“恶面”频率越多，也就意味着他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越大。 寻常的情况下，沈无极自然是能够控制住自身的。 但在一七年的时候，沈无极就像是失控了一般，体内的“恶面”完全压抑不住，好几次都突然闯进了我的房间。 那时我才知道。 原来他视为“命中敌手”的姜陵并没有疯，而且还成为了传播文道的黎子。 那一刻我实在是感到可笑至极。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人族天骄”啊！ 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实际上背地里早已恨得想把姜陵凌迟处死！ 当发现沈无极眼中的寒意越来越强烈，脑袋中的舌剑在不知不觉中，一寸一寸的更加深入的时候，我才发现。 原来我真的笑了。 ………… ………… 剑灵眼中的疯狂之色越来越浓郁，凛冽的剑气直接就荡平了陨星楼外的树林，露出了站在其中的颜辽等人。 “那我明白了，你在乎他们？” 剑灵嘴角缓缓勾起，手指忽然一弹，剑气直接洞穿了颜辽周身所有关节，打断了他想要自刎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选择一下。” 剑灵煞白的脸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眼中尽是扭曲的疯狂和莫名的狂热之色。 “要么，你就从我的裆下钻过去。” “要么，你就看着我，一点一点的，将你在乎的所有人，凌迟抹杀……” 第579章 恶面剑灵 黑胖的死，就像是一根针般，深深地扎进了姜陵的心里。 即便深知这只是对方在文界里的肉身，用不了多久，就又能在天星大陆重见。 可…… 可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人死了啊。 姜陵身体颤抖，就像失聪了一般，面对着剑灵的话语没有丝毫反应。 “没关系，你若做不出选择，那就让我来为你做。” 剑灵森然一笑，屈指一弹，成百上千道的剑气顿时如雨般从天而降，径直地刺穿了颜辽、韩肇等一众追随姜陵的试炼者的周身关节。 即便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剑灵也仍然还是感受不到满足。 它主动地收敛凝缩了这些剑气，于是这些无法逸散的剑气顿时像是化身成为了钢管般的存在，插在这些人的关节里，就像是将他们钉死在了地面。 猩红刺目的血水，流淌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滩血池。 这些人中，不乏有出自长安城众生世家的天之骄子。 他们不允许自己被一只剑灵肆意摆弄，于是腥红着眼睛拼命挣扎想要反抗。 然而终究不过是无用功。 因为在剑气落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文宫都被无形的剑气侵入绞碎。 此时失去了才气的他们，除了还剩下满腹的经纶世书，所有的一切，都与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无异。 突破了这个世界桎梏的剑灵，仿佛真的成为了传说中的“仙神”。 没有超脱于规则之外的他们，即便蹦跶得再欢快，也只是一群可笑的羔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这般凌辱我们，我们家族是不可能放过你的！”有人猩红着眼睛朝着剑灵怒吼。 敢来渭水参与末局之战的人，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没有人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迎来这么一个结局。 剑灵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一个笑话，一抬手，一道剑气齐根切断了说话之人的左腿。 “我是吸收了‘恶面’的剑灵，做出什么不都很正常？” 剑灵煞白的脸浮现出残忍的狞笑：“要怪，你们就怪早夭的剑主，是他死了，才导致我的失控。” 说话之人绝望了。 听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历史上名家读书人舌剑剑灵失控的事情一直不在少数。 但之所以还会有人选择修炼这条道路，是因为只要剑主活着，那便能对剑灵持有绝对的掌控权。 所以。 即便回到了天星大陆，因为沈无极还活着的原因，剑灵也不会遭到任何惩罚。 顶多是沈无极本人会被勒令警告，今后要对这个危险的灵物多加看管，倘若遇到危机，要先自爆舌剑…… “既然你这么愿意出风头，那就先拿你下手。” 剑灵漠然说道，抬手便要将此人摄入掌心，做那凌迟酷刑。 就在这时，颜辽突然开口：“姜陵，无论如何，我们死就死了，你若是敢做那事，我今生后世，都不会认你这个兄弟！” “闭嘴，你这个贱人！” 剑灵眼中凶光大盛，暴怒之下，玉剑一抖，上百道剑气几乎同时飞出，如雨般将颜辽笼罩在内。 两息过后，当剑气散去，人们才逐渐看清了颜辽的情况……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了一片呕吐之声。 这些人大多都是离得近的陨星楼刺客。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从事刺杀任务的杀手，可就连他们都露出了如此丑态，可想而知此时颜辽的惨状。 众目睽睽之下，血红的大地，连骨头内脏都被切成了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事物。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出自亚圣世家的天之骄子，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姜陵眼中的血气更浓了，他一把抓在了面前困住他的一道剑气之上，于是刹那间，手掌之中，猩红的血顿时如同箭矢一般激射而出。 浓烈呛鼻的血气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当中。 韩肇就被钉死在离颜辽最近的地方。 他静静地看着颜辽支离破碎的尸体，缓缓抬起了头，望向姜陵。 眼中没有悲伤，只有刻骨铭心，对于实力弱小的平静恨意。 “姜陵，颜辽说的对，或许我们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但在我们死透之前，请你绝不要在我们的面前，玷污‘黎子’的形象。” 在世人口口相传的故事当中。 黎子是神圣的，也是无私的。 他可以在最肮脏，最油腻的贫民窟为人们开堂讲学。 也可以带领着队伍，穿梭在混乱不堪的诸雄国中传播思想。 他可以冲冠一怒，为了燕国的百姓杀死丧尽天良的君王。 也可以散去跟随在身边的春秋大陆原住民，只带着试炼者前往危机重重，生死不明的渭水进行末局之战。 世人都知道秦国的太子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就用兵如神。 也知道周国的“德师”贤良温和，用行动感化君王，在整个国度传播“仁德政治”的思想，让许多百姓可以免受痛苦的徭役和没有根据的酷刑。 可若是问百姓，你希望谁才是这乱世当中，唯一永恒闪耀的真正“紫微星”的时候。 哪怕他没有亲眼见过那个人。 哪怕他从来不去富饶之地传播思想。 哪怕他的战绩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实在是捉襟见肘…… 绝大多数人，也依然会用一种虔诚的，衷心的表情说： “黎子。” 因为再看上去再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的人都没有选择将更合适普罗大众的“文道”公之于众。 即便是以“仁德”闻名的孔流年，在得知末局之战即将来临，他们又非常需要贵族世家的力量镇压楚军的时候，也依然摇摆不定，久久无法给出答案。 只有姜陵。 也唯有姜陵。 在燕国城的时候，就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传播文道。 或许孟丰恺也有这个想法，但他却过早的死在了吕焱的手下，与国同亡。 “闭嘴，你们这群聒噪的垃圾！你们这么想死是吗？现在我就成全你们！” 剑灵气得怒目圆睁，睚眦欲裂。 明明这一天，或许将会是它一生唯一一次自由的生命。 可这些蝼蚁，竟然都在忤逆它的决定！ 真是该死啊…… “你们都去死！” 凌厉锋锐的剑气如狂风暴雨般从天而降。 盛怒之下，剑灵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陷入了疯狂。 它一边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虐杀，口中一边发出状似癫狂的快意大笑。 “主宰的感觉，自由的感觉……这才是生命的滋味啊！” 第580章 黎子不跪！ 密集如雨的剑气，轻而易举地就撕裂了韩肇，姜司蓝等人的身体。 璀璨的剑光忽明忽暗，沙尘飞扬，泥土四溅。 猩红刺目的血，噼里啪啦地在剑光之中飞腾，其中时不时地就会掺杂一声人们临死的闷哼。 如此灭绝人性的修罗手段，就连专门从事杀人任务的陨星楼刺客，都没有几个能够面无表情，不起波澜的观看的。 但天空之中，剑灵的狂笑声却是如雷贯耳。 它很享受杀戮。 因为它本就是为了杀戮而生。 姜陵似乎被折磨的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木然无神地看着那片地面，一只手摁在一道剑气之上，鲜血连串一线，如崩碎的血珠般接连滴落。 这场虐杀足足维持了三分钟，剑灵才意犹未尽的抬起手。 浓厚的烟逐渐散了，只留下了一地的鲜血和凹凸不平的异物。 他们的血肉全都混合在了一起，分不清你我，只能通过破碎的衣物颜色进行辨认。 死了。 全部都死了。 姜陵的双眼忽然被两团温热模糊了视野。 剑灵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故作讶异，捂起嘴左顾右盼：“哎呀哎呀，原来高高在上的天下共师黎子大人也会哭啊？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呢？” “明明你只需要低下你那颗高傲的头颅，从我的裆下钻过，那么他们就不需要死的这么惨——至少你可以代替他们去死。” 顶尖天骄死去，会导致其依附者尽数湮灭。 这一点，早在孟丰恺死的那天就被发现了。 剑灵看着像是被抽掉了灵魂，麻木不语的姜陵，嘿嘿一笑：“我明白了，你在装哑巴。” “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乐趣，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呢？” “我大概猜到你让大部分的追随者远离了战场，不过你以为杀死他们，我就没有你其他的弱点了吗？” 姜陵浑身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了剑灵。 剑灵眼中的疯狂之色越来越浓郁。 “是啊，还有一个人呢。” “他就在陨星楼里，我来带他让你见见！” 剑灵伸手往陨星楼的废墟上一抓。 漫天的剑气，顿时仿佛化身成为了一张网，轻而易举地就拨开了上面的建筑，切开了地面，露出了陨星楼地下的全貌。 这里应该是陨星楼收管目标的场所，放眼望去，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竟是关满了各形各色的身影。 其中不乏有细皮嫩肉，却偏偏一脸惊恐怯弱的女眷幼童。 十有八九是陨星楼用来控制汉国的某些高官贵族，从而秘密抓取的人质。 这些都不重要。 姜陵的目光忽略了绝大多数的身影，径直地落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影之上。 他被关在了一间单独的牢房。 似乎是为了防止他逃跑，从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刻起，他的周身关节，琵琶骨的位置就被贯穿了一道道由神物矿铁打造的锁链。 如今时过境迁，数年过去，那些锁链与他的血肉彻底长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时间的精神与肉体的折磨，早已让他看起来不成人形。 他的脸上哪里还能看到当初那份的意气风发？ 地面上有几道猩红刺目的痕迹，那是男人左手被整只割下所流出的血形成的。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男人从做不完的梦中苏醒，缓缓抬头。 天知道当他那一双眼睛，看到那被重重剑气包围着的身影的时候，有多么的震惊。 这是他数年万古不化的眼神中，少有流露出的强烈情绪。 “仁为……”开口的时候，连姜陵自己的心都颤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能这么的沙哑，心痛如刀割。 他本以为彭仁为作为敌人制衡自己的一张牌，即便不会好生对待，至少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终究是他太傻了。 明明没有足够强悍的实力守护他们，为什么把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在了两个疯子的面前？ 姜陵的心在滴血。 他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没想到我们再一次相遇，竟然会是这样的画面。”彭仁为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数个月没喝过水了，声音之中流淌着满满的苦涩。 作为长安城颇负盛名的“酒老翁”。 彭仁为从来就不傻，反而，十分的聪明。 看着天空中那道威势惊人的身影，还有被重重剑气困住的姜陵，即便不知前因后果，也大概明白当前是什么情况了。 “支撑我到现在的，就是想要看看姜陵你能走到哪一步。” “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成为了你的累赘啊。” 彭仁为语气复杂，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切断的左掌。 那种痛楚，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剑灵没有耐心听彭仁为在这里家长里短，冷哼一声，宛如剑鸣厉啸。 凛冽的剑气从天而降，抵在彭仁为脖颈上方仅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姜陵，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跪，还是不跪？” 显然，剑灵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它目光危险的死死盯着姜陵。 笼罩在姜陵四周的剑气陡然收缩，于是他的衣衫开始升起一道又一道的划痕，鲜血从中飞出。 一片死寂中。 姜陵动了。 万众瞩目之下，他缓缓攥紧了双拳，整理了一下衣冠，于是彭仁为瞳眸紧缩，刚想要开口，便被及时察觉的剑灵封住了嘴巴。 剑灵的脸上缓缓升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快意狞笑。 看罢，沈无极，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地竟然还是有声音响起。 “黎子，不要跪！”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竟然还有人横插一脚，剑灵勃然大怒，猛然抬头，玉剑顿时光芒大盛。 “谁在说话！” 然而声音还是没有停下。 “黎先生，不是您说的吗？读书人跪天跪地跪父母，独独不跪霸权！不跪欺凌！”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黎子，这不是您教给天下人的道理吗？” “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黎子，若您注定要死在这位奸人手下，我陪您一起！” “黎子，不跪！” “人族，不跪！” …… 这一刻，姜陵的身体如遭雷击，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身后黑压压的人群。 茅星沉和剑灵的脸色也是阴晴变幻，难以置信。 没有人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四面八方，兵士们就跟沸腾了一般，满脸通红，眼泛泪花，呼啸着要冲向陨星楼所在的地方。 其中无数人一边举着手呐喊，一边竭尽全力的奔跑中。 他们其中。 只有极少数人听过姜陵的课。 但很多人，却是听过跟随在姜陵学习过的人的课。 毕竟姜陵一个人传播文道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所以学员当中，很多人都会跟随在姜陵的身边学习一段时间，直到誊抄记录完姜陵讲学的经典，才会躬身告别，带着这一份无价的知识，回到自己的家乡。 每一个人距离天空都极为遥远，每一个人在天空的俯视下都如同蝼蚁般渺小。 可当微不足道的每一道声音混合在一起，聚沙成塔，积羽沉舟，顿时化做成了一道浩浩荡荡的洪流，在大地回旋震荡。 姜陵呆呆地看着后方汹涌的人潮。 忽然。 他心生所感，猛然抬头望向了东边的方向。 那份苦苦等候的力量，终于在他的体内，如一豆火苗。 怦然成型。 第581章 剑来！ “不过是一群实力参差不齐的蝼蚁，喊得再大声，这里也不是你们能够踏足的战场。” 剑灵眼底涌现出浓浓的厌恶之色。 韩肇、颜辽等人的视死如归也就算了。 它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连这些人也在试图帮助姜陵。 人不是自私的吗？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成全……” 话音未落，突然间茅星沉和剑灵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猛然抬头，望向了姜陵。 一股无形的波动，如同旋转酝酿的风暴，自姜陵的体内，朝着四面八方徐徐推送。 不过才与牢笼刚一接触，上面的剑气便发出了刺目的亮光，似是铮鸣，又似是愤怒。 众目睽睽之下，那原本紧紧贴合在姜陵周身，不过巴掌距离的牢笼，竟像是有股力量在里面放大，撑得它慢慢的裂开了。 天色更加阴暗了，黑色的乌云如墨水般凭空出现，晕染扩张。 伴随着声音的落下，像是打开了姜陵身上的某道开关。 这显然不是为了茅星沉或者谁谁谁而来。 因为其刚一出现，就给姜陵来了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砰！！！ 硕大的雷霆如光柱般降下，轰击在剑灵布置的剑气牢笼之上。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炸裂破碎的电光顿时照亮天空，粉碎了牢笼。 姜陵的肉身笼罩于雷霆之中，却像是感知不到丝毫的疼痛，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丝丝缕缕的霞光在姜陵的肉身深处亮起，恐怖的威压无言而又沉重。 原来姜陵乃是武道突破，强横无比的肉身自然是感知不到来自雷劫的疼痛。 可为什么…… “你哪来的力量？”剑灵瞳眸剑气陡然大盛，阴寒的杀机死死地锁定了姜陵的气机。 玉剑入手，想来只要姜陵敢有任何动作，他都会毫不犹豫挥出惊天动地的一剑，杀死姜陵。 这个可能毋庸置疑。 即便姜陵此时的肉身很强大，在还没突破之前，也仍然不可能是剑灵的对手。 这边突如其来的情况，似乎将茅星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明明自身也在与宁朝均在进行着看不见的殊死搏斗，也仍然忍不住转头望向姜陵。 茅星沉的瞳眸深处，升起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忌惮之色。 顶尖天骄，果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这个姜陵看似无欲无求，没有发展属于自身的势力，但却一样不容小觑！ 一片死寂中，姜陵感受着体内还在远远传来的力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在后手没有形成作用之前，姜陵实在是很难像那些电影里面的主角一般心静如水，只能竭尽全力的与面前的疯子们演下去。 幸好。 他并没有成为那个狐假虎威，最后被人摘掉面具的小丑。 只是这等待过程付出的代价，依然如十二年前那般惨重深刻。 “你们在等，我自然也在等。” 姜陵声音沙哑，目光木然落在了剑灵的身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茅星沉看那么久的戏……我很闲吗？” 短短四个字，让整个战场都静了下来。 至于剑灵的脸色，更是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难以置信，它竟然会被一个阶下囚这般蔑视！ 玉剑横空，剑灵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它的身后浮现出一株枝繁叶茂的道树。 显然，在意识到姜陵的情况也没那么简单之后，连它都感受到了紧张的情绪，迫不及待地，就要把这份危险彻底的扼杀于摇篮之中。 “姜陵，你以为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你就能够在我的面前放肆了？别说你还没突破到四象境，就算突破了，你也一样会死在我的手里！” “现在……去死！” 剑灵身后一颗道果骤然点亮。 只是还未等它身旁的玉剑发出剑鸣，震啸而去。 天空之中就抢先响起了一道恢弘浩荡的声音。 “……事。” 剑客。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十年的光阴磨炼出一把剑，剑刃寒光闪烁，只是至今仍未试过锋芒如何。 今日我将它取出送君一观，这天底下，谁人有冤屈不平的事情？ 清亮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在天空之中炸响。 看似仅仅只有一个字，但只要处于雷音的范围笼罩，无论是否拥有听觉，脑海中都会油然浮现出整首诗的全貌。 声化雷音，出口成章！ 激荡的才气如海面上升腾而起的波涛般席卷八方，浩荡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竟是硬生生地将剑灵体内激发道果的力量给中断了。 “这怎么可能？！” 剑灵脸色大变，几乎脱口而出。 这是前所未有的例子。 明明观整首诗的才气，顶多也就巅峰贯州，怎么会有如此威势，如此杀意？ 无数双眼睛惊骇失色，震惊不已地看着姜陵脑后的虚空。 一株枝繁叶茂，星光闪闪的道树不知从何时显露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它的存在就像是即将凝化成实质一般，光是出现，就已经令姜陵周身的空间产生了动荡不休的涟漪。 一二三四五六。 加上无根道果在内，不知不觉间，姜陵竟是已然掌握了六道神通。 怪不得他的道树虚相刚一出现，便直接推送着他的气势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桎梏。 可此时此刻，这份威势显然不是这里面任何一道神通所造成的。 而是…… 姜陵道树的树干，从底部突然涌现出了青蓝紫绿红足足五色的虹光。 但只要仔细观察，便很快就能发现，五色红光紧紧包裹的中心，还藏着一抹亮堂的橙。 虹光从树干爬到了顶端，于是一颗五光十色的果实顿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成型。 直到此时此刻，出自天星大陆的试炼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想起了一则流传在大陆之中，却罕有人能够完成的传说…… ——修炼文道者，倘若能够在四象境前，获得整整三十六次虹光洗体，便能凝练出一颗号称“能够改变一切”的神通道果。 剑灵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 《赋得小草送别》、《咏庐山》、《陋室铭》、《侠客行》…… 等剑灵数到《剑客》的时候，身体猛然一震，竟是与茅星沉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恐惧。 三十六首了……果然已经三十六首了…… 不知不觉间，姜陵竟然已经完成了三十六首贯州以上的作品！ 是啊，怪不得他文道一直处于种道境后期迟迟没有突破。 传播文道的黎子会止步在一个小境界迈不开腿吗？ 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刻！ 他早就想好了今天方才将第三十六首作品扔出来！ 那么可以预料的。 接下来，姜陵就要开始真正的反击了…… 无数道眼神落在天空之中的青衣身影之上。 流淌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汹涌的仇恨填满了他的胸膛。 只见姜陵朝着东边的方向一抬手，压抑已久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像是怒吼，又像是咆哮，姜陵白皙的脸上瞬间就爬起了几道青筋。 “我说，剑来！” 第582章 最强大的底牌！ 晴天万里的东海，本该风平浪静的海面，此时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也就罢了，偏偏这些足有十几米高的海浪，却都像是定格在了半空中一般，迟迟没有落下。 船艘上的人们惊呆了，人们目光呆滞地看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各种生物。 半人高的螃蟹，两人高的海马，凶猛的鲨鱼，露出来的背部足有小岛大的鲸鱼…… 这些也就罢了，真正令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那一条条驭浪凌空的生物。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一件件一桩桩，皆是能够与传说中的“龙族”交相印证而上。 可龙族不是隐退了吗？ 春秋大陆不是已经有数百年未曾出现过龙族的身影了吗？ 怎么，怎么它们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别人不知道的想的，孙庭轩却是如遭雷击一般，直接定在了原地。 当看见龙族出现的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譬如姜陵曾在不经意间说过一次，前十二名的试炼者无法通过修炼恢复修为，只能靠提升自身的名声。 名声越大，修为就越强。 又譬如这个由姜陵亲自布置，郑重以待，偏偏看起来又没什么作用的任务…… 他原本还以为这是支开堇色等人，随意而为的一件事。 可伴随着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水族，就连龙族都按捺不住的时候。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姜陵要让自己和魏凭玉等人出海激发这《哪吒闹海》了。 孙庭轩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没想到姜陵的胆子这么大，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接下来，就应该…… 船头的位置。 魏凭玉疑惑不解地捧着书册，上面的字迹微微变化，他情不自禁地就念了出来。 “作者，姜陵……” 成千上万的听众都在等待着关于那位“哪吒”的后文，猝不及防之下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微微一怔后，脸色大变，顿时破口大骂。 “知道了知道了，听完了再说行吗？” “你这人族，真是要名不要命了，没看到龙爷爷在这里等着呢？！” “怎么还不继续读？” 有龙族忽然心生不妙，摇摆着尾巴，此地顿时掀起了巨大的波涛：“难道没下文了？！该死，正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你这姜陵跟人族皇宫中被阉了的太监有什么区别？” “若再不快点读，就休怪我等水淹大陆，称你为姜太监！” 它似乎是将魏凭玉当成了《哪吒闹海》的作者，勃然大怒。 听闻这话，原本还算的上是平静的听众，瞬间就炸锅了。 此时恰好是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精彩之处，正潸然泪下，与之共情呢。 你在这里断了，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魏凭玉茫然地看着头顶一道道掀起的遮天蔽日的海浪，里面随便一道落在他们这小船上，都能砸得从中断裂，船毁人亡。 可这不是他写的啊！ 他也不想在这里断掉啊！ 魏凭玉欲哭无泪。 众人都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只有孙庭轩，激动之下，甚至连把舌头咬出血了都没反应过来。 姜陵果然是这样想的…… 在大陆名声提升已经特别有限的情况下，他竟然将目光瞄向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海外，以《哪吒闹海》，来打开自己在东海之上的名声！ 就在这时。 西边的天空，竟是不知为何荡起了一片涟漪。 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从中透出。 仅仅只是隔空投送的一缕气息，连本人万分之一的威势都没有，便已然吓得一众水族倒翻露腹，瞪大了眼睛吐泡装死。 “此存在是谁，竟然接触到了桎梏之境！”几乎所有的龙族被吓得龙鳞都贴紧了身躯，惊恐失声，甚至有一瞬间，都想要低下头颅俯首称臣了。 然而，对于它们来说，相当于梦魇般的存在。 对于堇色等人，却是思念不已的亲朋。 “姜陵！”魏凭玉惊喜出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闻这话，此地所有的听众都傻了，刹那间，一股寒意瞬间爬满了整副身躯。 他就是姜陵？这本书的原作者？ 天哪，我们之前到底在对一位多强的存在大放厥词啊！ 龙族欲哭无泪，这就是恐怖的大陆吗？怪不得先祖死前三令五申要求举族隐退，我们终究还是被诱惑了啊！ 来不及细想，涟漪当中，便响起了一道恢弘浩荡的男声。 “……剑来！” 这一刻，魏凭玉浑身一震，意识到姜陵在向自己呼唤的他猛然从地上站起。 来了，属于我的时刻，终于来了！ 魏凭玉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因为从姜陵的声音当中，他不难听出此时的对方，已然被怒火填满。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必然要帮助他渡过难关！ 一支笔不知何时被魏凭玉抓在了手中，文宫世界里的文灵大日微微一震，灵力顿时附着在了笔尖，化为了有形无质的墨水。 蕴灵境特征，虚空作写！ 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在魏凭玉的脑后浮现，两颗道果几乎同时亮起了晶莹璀璨的光芒。 众目睽睽之下，魏凭玉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庄严宝相，提笔的手轻轻一挥，面前的虚空当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整首诗的文字。 神通。 一挥而就！ 甚至比“出口成章”更快成诗的神通！ 而另一颗，则是用途广泛，朴实无华的“得寸进尺”。 威能凭空更上一层楼！ 献黎子。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富贵袭人而来，人也没有办法，毕竟只要一个人奋发图强，他的成就是止不住的。 满堂的花香熏醉了无数宾客，一把利剑在手，便可横扫天下。 战鼓和号角声冲入云霄，使得天之气都变得寒冷。 风浪席卷而来，让天下好像都提前入了秋。 掌握这东南之地作祥瑞天象的支柱，谁还羡慕旧时的万户侯呢？ ………… 这是两人在燕国城分别后，魏凭玉便在心中构思的战诗。 字字句句，杀意凛然。 娇艳欲滴的红光在魏凭玉面前的字迹上光芒一闪，摇身一变，化为了一把由墨水文字组成的宝剑，对着西边那道荡起的涟漪便破空而去。 钻入其中，无影无踪。 魏凭玉久久地看着那道破空而去的墨剑，忽然想起了姜陵离去的那晚，与他说过的那句话。 “放心，我有预感，在这场大劫里，你会是我最强大的底牌……” 这一首诗……不负所望了？ 说来也怪，在听见姜陵的声音之后，他仿佛再也不担忧那所谓的末局之战。 魏凭玉满意一笑，又展开了面前的《哪吒闹海》，里面的内容果然又恢复了正常。 “好了，现在还想继续听吗？” 一众水族沉默了半晌，想到那恐怖无边的气息，又想起那仿佛一根羽毛，在心中不停刺挠的故事。 然后众人便看到，海面上无数条演技精湛，部分连苦水都吐出来了的“死鱼”，这一刻又默默地翻了回来…… “您继续。” 第583章 十年磨一剑，今日把示君 黑胖、颜辽、韩肇……甚至就连姜司蓝那张稚嫩的小脸，都在姜陵的面前一晃而过。 他们所有人，都死在了剑灵无情的剑下，却毫无怨言。 当姜陵看到彭仁为，以为他也要出现同样一个命运的时候。 这时，体内停滞的修为终于有了触动的迹象。 大片未知的力量，从东海的方向隔空传来。 显然，魏凭玉那边成功了。 宁朝均给出的信息是对的。 “龙公啊，我祈求风调雨顺，千年过去，你不要再睡了……” 这一段话，是宁朝均通过顾烨沅之口，传递给姜陵的。 当时他就意识到，这里面定然内含深意。 果然，一番调查后得知，在五百年前的时候，春秋大陆还是有许多关于龙族的故事的。 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却慢慢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了一则传说。 于是把握到关键的姜陵当即便选择了撰写《哪吒闹海》，哪怕可能会把整个东海闹个天翻地覆，也要将这些隐退的龙族全都激出水面，成为助力。 事实证明姜陵赌对了。 这场试炼的规则，果然不只是人族之中的名声能够推动修为，在水族，龙族之中同样也能做到！ 东边的虚空之中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触碰到了四象境后，姜陵俨然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修行的顶端，轻而易举地便将力量透射到了东海之上。 剑灵知道那一边定然存着姜陵的后手，要快点打断姜陵的施法。 可它才刚刚调转玉剑，准备粉碎姜陵。 虚空的涟漪当中，就抢先飙射出来了一柄墨剑，气势磅礴，宛如陨星。 细长的剑身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端正有力，遒劲深刻的文字。 仅仅只是一眼，众人的心底便油然生出了整首诗的内容。 “镇国战诗……”看到这把墨剑的瞬间，剑灵就跟想起了什么一样，蕴含怒意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小诗君那个贱人，果然也依附于你！” 姜陵目光无悲无喜，墨剑仿佛乳燕归巢一般，径直地就飞进了他的手中。 墨剑入手，触感如玉般温润。 刹那间，姜陵身后的道树虚相之上，一颗五光十色的果实，骤然亮起了璀璨如极光般绚烂的光芒。 姜陵竟是毫不犹豫地就激发了那颗，由三十六道留存体内的虹光之力凝练而成的果实力量！ 漫天流溢的极光，仿佛复刻了李纯妃起舞时的画面。 姜陵一步一步朝着更高的天空走去，明明身形没有丝毫的变化，在众人的感官当中，却好像在不断的变大。 不到一会的功夫，就俨然成为了一座巍峨雄伟的大山。 落在姜陵的身上的雷霆无风自碎。 明明姜陵就没有对其刻意出手，但它像是被姜陵身上逸散的气息给生生吓破了胆子般。 头顶的黑云朝着两侧裂开，一抹曙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于是姜陵从头开始，身体的表面，竟是开始徐徐生成出了一套纯粹由才气构织而成的衣冠。 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章纹在玄色的上衣接连浮现，象征着上承黄天。 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种章纹在纁色的下裳徐徐诞生，寓意着下接后土。 每一种章纹都拥有着自己独特的含义，象征着人族一段古老而又辉煌的文明。 姜陵头顶冕冠，冕两端各垂有12个旒，每个旒上有12颗玉珠，以青赤黄白黑的顺序循环。 天星大陆绝大多数读过《礼记》，学过礼道的读书人都知道。 这种十二旒冕，是只属于帝王祭天时才会穿的隆重衣冠。 但此时此刻，却莫名的出现在了姜陵的身上。 人们自然不会觉得芈凰会赐予姜陵这一套衣服，所以…… “这竟然便是那颗神通道果的外现之象？”破碎的战场上，孙璋瞠目结舌，惊疑不定地看着姜陵的身影。 虽然暂且不知道其有什么功效，但光是散发的威势，就足以令人们膝盖发软，两股战战。 如果猜得没错，这应该是一件能够对人的力量进行强化的神通。 “你真的很厉害，姜陵。” 剑灵盯着姜陵的眼睛，脸色阴沉愤怒，“你连同伴的死都可以无视，就为了等待复仇的时机到来。” 姜陵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但你若是就凭这些，便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话……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剑灵屈指一弹，悬浮在面前的玉剑急啸一声，在天空之中掠出一道绿色的光芒。 凛冽的剑气，如同狂风横扫落叶。 剑灵身后的道果悄无声息的亮起，无形无相，触之必中的灾祸之力顿时化作实质，表现为漆黑的火焰，在玉剑之上熊熊燃烧。 神通。 祸从口出！ 姜陵捏紧墨剑，一双眼睛纯黑的眼睛平静得近乎到了“幽邃”的程度。 还没出剑，剑灵便猛然合掌，青筋如蛇般在它煞白的额头上浮现。 剑灵狰狞疯狂地大喊：“我不会输的……剑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抹亮光顿时如同蛛网般爬满了玉剑的剑身，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爆炸。 成千上万道燃烧着灾祸之火的碎片，如狂风暴雨般朝着姜陵的身躯笼罩而去，凌厉而又可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么一道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杀招，恐怕就连境界比剑灵还高的修行者都不敢小觑，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其中。 然而姜陵只是轻轻地抬起头。 于是那些迸射的碎片，燃烧的火焰便定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进入到了冰河世纪，一瞬间之中气温骤降，万事万物都化为了冰柱，永恒地定格在了当前的画面。 在一切都是“静”的情况下，唯有一个人在“动”。 姜陵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墨剑，望向剑身，上面顿时多出了一篇新的内容。 十年磨一剑…… 从重生开始，到装疯卖傻。 姜陵隐忍了何止十年的时间？ 到了今天，也该让天下看看，这把宝剑，到底有多么锋利了。 山风乍起，树林摇曳，静止的时间仿佛突然恢复了正常。 人们惊骇抬头望向天空那道身影，却只看到了他垂手的动作。 而那漫天的碎片，早已在无声无息之间化为了灰烬，尘埃。 就连那场眼看要发生的爆炸，竟然也湮灭在了无形之中。 唰唰唰唰…… 剑灵还保持着之前合掌狞笑的姿态，然后下一秒，身上各处便浮现出了一道道笔直深刻的剑痕。 像是成为了一道国宴上精细的文思豆腐。 鲜血从剑痕中涌现，剑灵难以置信地盯着姜陵的眼睛，颤抖着手摸向了自己太阳穴的部位。 那里，插着唯一一块相对完整的剑刃。 明明只是一个吸收‘恶面’而生的灵物，不应该有除了邪恶之外的任何想法。 但这一刻，剑灵的心底却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深刻的，浓烈的呕吐感。 “真讨厌，这种感觉……” 剑灵的身体化为了成千上万条，却又黏在一起没有断开的肉丝，从天空之中喷血飘落。 在意识断裂之前，它无比清楚的意识到。 姜陵不仅真的给它实行了凌迟，而且还将它最讨厌的痛楚，深刻地刺进了它的大脑里。 第584章 人人可以成圣 剑灵死了。 死在了姜陵饱含愤怒的一剑凌迟之下。 这个结果，显然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该死的，这件衣服给姜陵的增幅太大了……茅星沉脸色阴晴变幻，已然通过蛛丝马迹猜出。 剑灵之所以会死得这般干脆，除了有魏凭玉万里之外的镇国战诗遥遥相助，此击相当于两人合力。 另一点同样不容小觑的，就是姜陵的这颗神通道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颗能够增幅自身某种属性或者全面属性的神通。 不能再这样空耗下去了，否则只能看着姜陵获胜了！ 茅星沉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打定主意之后，便是悍然勾动了雷劫。 在与宁朝均纠缠抗衡之时，他竟然一心二用，想着突破四象境！ 却不知，他念头不过刚动，精神之海中，宁朝均的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得胜的微笑。 早就在等你这一刻了。 虚幻的花海突然卷起了风暴，朵朵花瓣堆砌在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道树上最高的道果陡然亮起光芒。 茅星沉只是感觉面前视野一晃，便直接凭空多出了一座大山。 而当他仰起头，望向那大山的顶点的时候，顿时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漆黑的空间里，宁朝均竟像是化做成了一头巨人，俯瞰着蝼蚁般渺小的他。 宁朝均缓缓伸出右手，中指和拇指叩在一起，翻手一弹，于是由花瓣构成的风暴，径直落在了茅星沉的身上。 “神通，借花献我。” 茅星沉从未听说过，天星大陆有谁的神通名字是这般古怪的。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道由宁朝均自创的神通道果。 当那花瓣龙卷轰击在茅星沉的身体上的时候，一幕幕画面在他的左右两侧浮现。 仔细辨认，很快便可以发现，这些画面在进行某种高速的回溯。 不到一会的功夫，宁朝均便好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画面骤然定格在了茅星沉第一次引动雷劫的那一刻。 “你在窃取我的力量？！” 茅星沉的声音当中流露出溢于言表的难以置信，睚眦欲裂。 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体内的力量正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滚滚而出。 那些该死的兰花，竟然已经开到了他的文宫里，浓厚的才气如烟般被它们吸进肚子里，成为了养分！ 可那本来是属于我的力量！ 怎么会被宁朝均抢走？！ 茅星沉的瞳眸一点一点地被血色占据，可即便它用尽手段，也依然无法改变，亦或者说迟缓这个情况的发生。 虚无的，黑暗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寒冷了他的身躯。 就像是掉进了一口无底深渊。 茅星沉惊恐地看着那愈发巨大的面孔，面露悲色地冲自己摇了摇头。 “夺人者，人恒夺之。” 靠杀戮掠夺抢来的修为，终究不是茅星沉自己的东西。 所以，你这朵大道之花，还是献给我。 ………… ………… 众目睽睽之下，一簇足有一人高的巨型兰花，在茅星沉渐无声息的尸体上绽放。 这是一种另类的重生。 以茅星沉的生命支付了代价。 身着麻衫，紧闭双眼的宁朝均如同被紧紧保护的花蕊，在花朵中缓缓升起。 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超然强大的气息，顿时如同风暴般，席卷向了整个春秋大陆的每个角落。 无需言语，所有修行者都是心灵一震，紧接着便又意识到了什么。 又是一位“化神境”强者诞生了…… 虽然他出现的方式是这般的诡异。 可他的气息，却如同兰花一般，清新淡雅，让人打心底的就无法对他产生恶意。 更何况他还好像杀死了妖神。 这对于整个大陆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项喜大普奔的消息。 “竟然还能复活，我真是小看你了……”姜陵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位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生而知之者”。 果然不愧是在吕焱没有展现出绝顶武力面前，隐隐的“当时最强天骄”。 感受着对方那“似是非是”，“似想非想”的空明之感。 毫无疑问，宁朝均不仅在这末局之战中成功的完成了复活，夺取了茅星沉的胜利果实，而且还通过这一次“命中注定的死亡”，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对自己将来的圣道都更加了解了。 宁朝均两眼之中，仿佛有一片灰蒙蒙的小世界在徐徐旋转。 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收获，微微一笑，走到姜陵的身旁。 “该做你想做的了，不然就没时间了。” 或许是猜到，或许是算到。 总而言之，宁朝均似乎又一次知道了姜陵的想法。 两人是同盟，对于宁朝均，姜陵也没什么好瞒的。 姜陵点了点头，旋即便握紧了手中的墨剑，抬头望向了头顶的这块青天。 明明这里已经没有该渡劫之人。 可天空之上，雷云却越积越厚，越来越浓，浑厚凶暴的雷霆如龙般在里面若隐若现。 这种表现，就像是一头动物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般，在张牙舞爪的展示锋芒，试图吓退对方。 然而。 姜陵却并没有动容之色。 身上的衣冠无风自动，握剑的手在一片哗然声中缓缓指向了天空。 翻飞的衣襟，笔直的长剑。 少年平静的声音在天空之中回荡旋转。 “从今以后，春秋大陆，再无修行桎梏。” “人人可以成圣，万物可以成圣。” 紧接着，人们便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画面。 凛冽淡薄的剑光如风般冲天而起，还未落实，漫天的黑云便陡然震怒，发出毁天灭地的咆哮。 如炼狱般的雷海降临了，目的只为了毁灭这一道敢于挑衅天道的剑客！ ………… ………… 悲凉城中，所有的植物灵粹，突然在同一时刻枯萎。 精纯无比的天地元气，如同飞沙走石般呼啸着飞向北边。 皇城形势刚一安定，便迫不及待回归的骆怀毅颤颤巍巍地扶着门边走出。 他的元婴脱壳而出，刹那间便将整个北凉城的情况统统收入眼底。 从感应到北边雷劫不断的时候，他的心底就已经浮现出了一种猜想。 此时发现天道在急匆匆地抽取整片天地的力量，试图与之对抗的时候，无疑是直接印证了这份猜想，将其变成了“事实”。 大滴的泪水从骆怀毅这位汉子的眼中流下，他抬头望向北边，颤抖着声音说： “平安，是你舅舅没用，只能在这里为你远远祈祷。” “怀曼啊，跟我一起祝福你的孩子，希望他平安，也希望他成功。” 亲人相见不相认。 骆怀毅早在都城之战的时候，就已经从陈宁公的话中得到灵感，猜出了姜陵的目的！ 第585章 试炼结束 东海深处。 “不是燃灯施法力，难教父子复相从。” 魏凭玉刚对着这些水族，龙族念完《哪吒闹海》的故事，海面之上便激荡起了层层涟漪。 一阵又一阵的海风，竟是从众人身边呼啸而去，冲天而起，齐齐汇聚上了青天之上。 感受着天地元气不同寻常的变化，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天道……好像愤怒了？ 这一发现，令得无论是魏凭玉、堇色等人，还是不远处的龙族，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惊。 大道无情，天道至公。 若非如此，也不会布置一层桎梏枷锁，限制万物生灵白日飞升，破碎虚空。 可为什么？今天天道突然生气了呢？ 很快人们就脱离了故事情节，想起了魏凭玉先前吟诵的那一首战诗。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一句中的杀意，甚至可以说是战诗词中屈指可数的存在了。 就连一向更加偏爱姜陵诗词的孙庭轩，也不得不承认，在虚空作诗的那一刻，魏凭玉浑身上下都散放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怪不得姜陵把他这位天之骄子安心的放在了东海。 原来即便相隔万里，这两位诗道天才也能够形成某种神奇的默契。 堇色心跳如鼓，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惶惶的感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自己而去。 她情不自禁地跑到船头抓住了魏凭玉的衣角，“鱼小兄弟，你能联系到殿下吗？” 李苟跟在旁边，眼带希冀地看着。 此时此刻，别说魏凭玉做不到联系姜陵，就算可以，他也不可能干扰姜陵的战斗。 只是还未等他说话，在场的所有生灵，便忽然感知到了西边的天空，有什么东西升起了…… “从今以后，春秋大陆，再无修行桎梏。” “人人可以成圣，万物可以成圣。”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遍了春秋大陆，如今已然传到了东海之上。 看这架势，恐怕很快便要笼罩老子文界每个角落！ 听到声音的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浑身一震。 堇色眼睛一亮，李苟惊喜大喊：“是先生！是先生的声音！” 孙庭轩一颗心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猛然转头望向魏凭玉焦急询问：“姜陵想要做什么？” 这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架势。 可姜陵从头到尾都一直瞒着他们这群兄弟，实在可恶！ “我也不知道哇……”魏凭玉也是满脸茫然，但很快就展颜一笑：“不过想来应该是好事。” ………… ………… 当有人举剑挥向天空，整片天地都将以雷霆惩罚僭越。 狂暴凶猛的雷霆化作成为了一口汪洋。 在如此庞然大物面前，姜陵那道本就淡薄的剑光就显得更加无力了。 如同一根路边随手摘取的小草，飘摇着，飘摇着，就落到了雷霆之上。 剑光与雷海相触，不可思议的，并没有出现人们意料当中的惊天动地，轰然炸响。 万里无边的漆黑云海从中分层。 那道剑光如果是小草的话，想必定然是整个世界最锋锐的小草。 整片云海像是一扇门被两只无形的手，用蛮力生生往两侧拉开了一般。 宁朝均仰起头久久地看着这一幕，忽而一笑。 “少年乘风起，一剑开天门。” 这一刻，春秋文界内，所有生灵，无论是人、妖、龙……都齐齐听到了一声无比清楚的脆响。 像是体内有某种枷锁轰然粉碎断开，又像是眼前的世界忽然被赋予了真实的色彩。 明明眼前的世界和之前一般无二。 可众人就是感觉它变了…… 又或许说变的不是世界。 而是自己活了过来，真正地“活”了过来。 这一刻，世界各地，不知有多少人痛哭出声，跪倒在地。 “没了……天道桎梏好像真的没了！” “原来这才是圣道的全貌……化神境之上，竟然还有更高的层次，更高的境界！” “黎子说的是对的，四象境之上还有天命境，天命境之上还有归一境，唯有突破了归一境，才能真正的超然成圣，以往的那些破碎虚空的修行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到封圣！怎么可能成仙封神！” “那他们去了哪里？世界之外的世界是什么？” ………… ………… 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如洪流般汇入姜陵和宁朝均的耳中。 关于春秋大陆之前破碎虚空的修行者去往的地点的这个问题。 想来所有试炼者都在脑海中猜测过答案。 毕竟他们根本就没有封圣，就算突破了化神境，去往天外，也不可能成为仙神。 这一点，从茅星沉抽到的身份就可以得到答案。 ——恐怕都死了？否则所谓“妖神”也不需要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了。 两人相视一眼，姜陵身上的衣冠与墨剑忽然同时寸寸消散。 “时间到了。”姜陵淡然说道。 “看来以你目前的境界，只能支撑一百息。”宁朝均微微一笑。 姜陵这道由虹光之力凝练而成的神通，叫做“文星裘冕”。 功效并不如普通的神通，只有一种。 它不仅能够全面增强姜陵的力量，达到拔高两个小境界的程度。 而且激发了这道神通的状态，姜陵可以在无需才气的情况下，源源不断的使用组成这道神通的三十六首作品。 不过按目前姜陵的才气总量来看，即便把气血之力也用上，也仅仅只能维持一百个呼吸左右的时间，所以只能视作为压箱底的杀手锏。 “试炼结束，三天后重返大陆。” 恢弘慵散的声音在两人的脑袋中忽然响起。 是青祖。 “要回家了。”宁朝均眼中流露出感慨之色：“我走了，在这最后几天，我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没有道别，也无需道别，因为两人很快就会在天星大陆相见。 不过因此一语，春秋大陆上却是多出了一位横跨南北的麻衫老人。 毕竟在长安城的时候，宁朝均就表现出了spy的小癖好。 所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姜陵也没有多惊讶，表示尊重并理解…… 第586章 记得平安 第三日。 燕国城。 不需要言语，也没有知会。 所有人都默契的翻山越岭的来到了这里。 包括去往了东海的堇色等人。 人们闷不做声的看着姜陵，一片沉寂，气氛一如当初送姜陵离城那般。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大家心底都知道，可能姜陵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说是分别，却像是生离死别。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姜陵望向彭仁为。 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只是难免的，气质更加沧桑了，也不如以往喜欢说话了。 “也没见我，隔着门说话的。”彭仁为摇了摇头，心中像是闷着一股气，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两人都没有责怪堇色的意思，或许她也早就通过姜陵的只言片语，种种迹象猜到了今天。 只是真当走到了这一步，知道以后再见是一种奢望的时候，还是会感到难以接受的痛苦。 李苟泪眼汪汪地凑上前，抱住姜陵的腿，仰起头问：“黎子，那……姜司黑和姜司蓝真的还活着吗？” 姜陵微微一笑，仔细回想，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两人这一世的模样，竟有点忘了他们本体的样子了。 “当然，我是去找他们的。” 众人听见这话，像是抓住了某根稻草一般。 “黎子，那以后我们也能找您吗？！”顾烨沅等人红着眼睛问。 “当然。”姜陵顿了顿，说：“道在脚下。” 只是众人眼中的希望，很快就熄灭了。 他们此时才知道，包括姜陵在内，一众紫微星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能安然回返。 至于他们，如果想要前往那个世界，必须得修炼到“圣级”才行。 长路漫漫。 在此之前，就连四象境都显得那般困难，人们属实难以心生希望。 只有李苟伸手擦了擦眼泪，认真地对着姜陵一字一句地说：“黎子，我会去找您的，您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忘了我。” “这是自然。” 姜陵摸了摸李苟的头，脸色一点一点凝重下来，告诫道：“自我走后，你不可以我声名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倘若有朝一日我回来发现你有一点逾矩，休怪吾手下无情，清理门户！” 李苟脸色一变，慌忙后退数步，跪在地上哭喊道：“学生谨遵师旨，从今往后，若做半点恶事，便让我文宫破裂，痴傻而死！” “学生谨遵师旨……” 空地上响起一片沉闷的跪地声。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是一片赤心，两眼通红。 而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错愕的发现，姜陵的身上，已然亮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光。 事实上不只是他，魏凭玉、彭仁为身上也是如此。 “黎子！” “黎师！” “先生，您晚些走，再给我们上几堂课，我们真的舍不得您啊……” 人们红了眼睛，泪流满面，唉声恳求，一双双眼睛皆是落在姜陵的身上。 姜陵沉默不语。 注定无法做到的承诺，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便注定要伤害对方的心。 眼看着光芒已经爬到他的脖颈，即将吞没他的面孔。 一扇紧闭的门，突然从内被猛然推开。 房门口，哭得梨花带雨的堇色扶着房门，红着眼睛冲姜陵哽咽哭喊： “殿下……记得平安！” …… 东海某块岛屿之上。 说是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实际上才走一天的宁朝均就愕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这个生养自己的穷僻小岛。 看着自己脚底缓缓升起的光芒。 宁朝均满眼不舍地擦了擦面前的两块墓碑，最后一次郑重地磕下了头。 “娘亲，父亲，孩儿走了。” …… 这一天，独属于试炼者的声音响彻云霄。 浩浩荡荡，萦绕不休。 “试炼结束，回返天星。” ………… ………… 一片纯白的空间，仿佛是蛋壳的内部。 姜陵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里，面前不远处，有一道青衫身影缓缓转过了头，露出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只是诡异的是，他不仅长着一头白发，而且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里，饱含沧桑之色。 这种眼神，姜陵只在垂垂老矣的老人身上看见过。 那是一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平静。 “见过青祖。”姜陵拱手低头，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青祖扫了一眼姜陵的神情，不骄不躁，不亢不卑，仿佛刚才搅得老子文界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平静无波。 “可真有你小子的啊，一剑把老子文界的天捅了一个窟窿出来，居然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青祖面无表情地说道。 姜陵有些汗颜。 虽说他确实做了这么一件事，可对方怎么好像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熊孩子呢…… “给予他们思想，不一定是好事。” 青祖瞥了姜陵一眼，忽然说道：“倘若他们出来发现，他们只是某一个人圣道所形成的产物，并不拥有血肉之躯……你想过他们到时候会怎么想吗？” 活了一辈子，修炼到世界的顶端。 破碎了虚空，以为自己将会成为那没有痛苦，只有美好的仙界中的一员。 结果转过头就发现，自己只是某个强者的力量所化，存在类似于分身，其实连分身都不如。 那种感觉，想必丝毫不亚于雷电流过背脊，寒冷深入心脏？ 光是换位思考的设想，就令姜陵感到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那是所有命运被操控的无力，也是拼尽一切，发现真相后的大恐怖，大绝望。 幸好，这一切都在姜陵的手中终止了。 他一剑斩开了天门。 自此之后，春秋大陆只要有人能够做到真正封圣，便能凭借着自身的力量，来到天星大陆。 “一代一代，一世一世，春秋大陆的修行者都在用生命证明，他们想要看到真实的世界，真实的天空。” 姜陵脸色平静，沉声说道：“他们能不能接受真相是一回事，我做不到连给他们选择的机会都不给。” 其实关于这一剑的念头，姜陵早在九岁的时候心里就埋下了种子。 姜陵并不希望那位活在自己记忆中的青衣女子，只是某种力量所化。 也不希望堇色、李苟等人学习文道一生，到最后也只是一个类似于机器人一样的存在。 文道是用来开智的，学习知识并不能保证一定就能获取物质上的财富。 但只要用心去学，就一定能够获得思想上的清明。 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 比起春秋大陆本土的仙道，学习文道的人封圣的话，来到天星大陆，会更容易接受真相。 因为文道的本质，本就是一种“求真”。 “也罢。” 青祖摆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 他转过头，平静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我来找你，只为一件事。” “这二十一年的人生，你是否要带回天星？” 第587章 回归 天星大陆。 长安城。 中城圣庙。 山谷的深处，一座仿佛用白玉修筑而成的广场，三百张蒲团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影。 一张灰白朦胧的阵盘，如同太阳般在众人的头顶幽幽旋转，迷离神秘的太极之气如瀑布般从中流泻，如雾般笼罩每一位试炼者的肉身，维持各自本体生机不灭。 忽然，此地仿佛有一阵清风吹拂而过。 于是沉寂了足足三年的广场，终于有了第一道声音响起。 砰砰，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 而且很快便不止一道，伴随着众人的灵魂从阵盘当中脱离，回归肉体。 广场上的肉身，皆是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声音连成一线，恍若天上的雷鸣，又似拍岸的洪水。 一双双眼睛睁开，就此醒来。 所有人的表现都是相差无几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惘然，左右顾盼一眼，像是在说我不是死了吗？这里又是哪里？怎么会这么多人在一起？ 可很快，脑海中的记忆便会涌上，告诉他们“我”是谁，“我”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于是很快，清楚真相之后的人们的眼中就只剩下了满满的复杂。 原来那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 在那里的人生，也只是自己的一段旅程。 可真的能放下这么快吗？ 死得快的也就罢了，在老子文界中生活得越久的人，脸上透露出的挣扎与苦楚之色也就越浓。 这时，他们的头顶响起一阵吹气的声音。 趴在云上俯瞰众人的青祖催动了太极图，于是一抹凝缩的太极之力顿时如风般在醒来的所有人的头顶一吹。 人们眼中所有的惘然、挣扎以及痛苦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了不明所以的怅然，下意识地摸向心口，感觉自己像是丢掉了什么一般。 过往种种记忆，如泥一削即断。 对于不是顶尖试炼者的天之骄子，青祖并不会询问他们的意见，而是采取统一的抹除。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跟以前一样。 在春秋界中获得的经验与教训，会如同刻在他们骨子里一般，成为他们下意识的习惯。 就比如在文界里遭受了好友背叛的人，出来后会下意识地对对方的那张脸感到厌恶甚至憎恨。 这也是人们虽然没有记忆，但依然性情产生变化的原因。 轰！ 最前面的方向，忽然升起了两道气势磅礴的气息。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愕然发现，竟然分别是出自左丘明世家的左嘉懿以及出自孟子世家的孟丰恺。 这两个亚圣世家的天之骄子，竟然是最先醒来的？！ 人们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越早醒来的天之骄子，也就意味着在试炼当中死的越快，收获与成绩自然也是最末尾。 在结果未出炉之前，人们想过很多种可能。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两个人…… 毕竟按夺峰之战的成绩来看，这两个一个第五一个第六，乃是实力属于中位圈的强者，无论如何，淘汰也应该轮不到他们。 人们的神情略微有些复杂，亲眼看着两人的气势一路升高。 种道境的桎梏转瞬即逝。 随即便是四象境初期、中期……戛然而止。 看起来突破的境界并不大，然而在场所有的读书人都没有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 四象境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境界，四个小境界分别对应着“修身、齐家、治国还有平天下”这出自《礼记·大学》的描述。 顾名思义，从字义上便可得知，在这个境界，如果想要突破，必须要在这四个方面下手，并且一定要做出相应的成就，才能够水到渠成的突破。 所以自古以来，四象境一直都是文人需要耗费时间最多的境界之一。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以前只要榜上有名，便可以通过才气灌顶进行快速突破的情况。 而通过孟丰恺以及左嘉懿的表现。 不难猜出，两人在文界当中，均只完成了“修身”和“齐家”的任务。 看似效率低下，但实际上在外界，许多人可能用二十年，三十年才能与自身、家庭完成心灵的圆满。 左嘉懿和孟丰恺睁开眼睛后，同样是涌现出了惘然之色。 天空中的太极图光芒微闪，似乎是他们主动放弃了承载记忆，所以很快脸色就恢复到了正常。 两人相视一眼，左嘉懿的脸上是苦笑，孟丰恺的表现则是要淡然一些，似乎并没有因为一时失利而自扰。 紧接着醒来的，是秦牧生。 在老子文界中，他虽然活得比两人要长久，成为了齐国大名鼎鼎的人物。 但因为醉心钻研棋道，最终依然死在了茅星沉和赤兔的联手暗杀之下。 他也只完成了“修身”和“齐家”的目标，修为在涨至四象境中期的时候停了下来。 太极之气并没有在秦牧生的头上浮现。 出于留下在春秋界中暴涨的棋力的目的，他并没有选择削去记忆。 所以醒来后没多久，秦牧生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消化这段突然增加的人生经历。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除了吕焱、姜陵、茅星沉以及沈无极之外，剩下仍未醒来的顶尖天骄，身上都涌现出了磅礴浩荡的气息。 人们若有所思地想。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都是在春秋界中，至少完成到了“治国”程度的天之骄子。 滚滚气势如风暴般在广场之上胡乱飞舞。 几人之间的气机纠缠如线团，凛冽的杀意，滔天的怒火…… 情绪的激荡如潮水般汹涌不平。 人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有人骇然失声：“这几个人怕是在文界里打起来了？”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通过几人之间那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敌意，就可以判断出这一件事。 笼罩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全面爆发的气氛之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中。 幸好，这些人虽然还未彻底苏醒，但也依然保持着一份理智。 十几息后，几人身上的气息缓缓收拢，回归本身。 广场上那份若有若无的沉重压力，顿时消散了。 孙璋、周鹳以及孔流年率先睁开眼睛，气势顿时拔地而起，直到四象境后期，方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李纯妃和诸葛弘毅的情况则是好像有些不同。 两人一方是席卷大陆的大劫主力的一员，一方是掌握着遍及大陆的情报势力头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做出的影响均波及到了整个大陆。 于是两人睁开眼的瞬间，似有寒芒闪过，原本已经开始见慢的突破，悍然再度迈出了一步。 四象境大圆满！ 第588章 天命之物 诸葛弘毅和李纯妃竟然突破到了四象境大圆满？ 这种收获，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前几了？ 人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跟他们说，本次试炼两人能够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绩，他们定然是不相信的。 尤其是李纯妃，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居于第十一峰，结果竟然来了一个扮猪吃老虎，突飞猛进如此之多。 真是不能小看女人啊…… 诸葛弘毅缓缓睁开眼，正好与李纯妃遥遥对视。 空气之中仿佛有无形的气机纠缠在一起，恍如针尖对上麦芒，试炼里发生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浮现在两人的心头。 两人皆是没有选择削除记忆，所以记得很清楚在文界当中发生过的事情。 一时之间，看着李纯妃那张与文界许君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的容颜。 诸葛弘毅心神恍惚了一瞬，两人皆是默契地转过了头，那股针锋相对的感觉眨眼就消散了。 文界之事不带入现实。 这是所有人默认的规矩。 只是背地里，却几乎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 诸葛弘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孔流年的方向。 对方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异样，微微一笑：“诸葛兄成绩斐然，真是可喜可贺。” “孔兄也是。” 诸葛弘毅很快就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眼中所想。 下一个出现异样的是吕焱。 四面八方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夺峰之战中技惊四座的“最强天骄”吕焱竟然没有走到最后，这件事无疑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众目睽睽之下，吕焱的肉身缓缓亮起金光，磅礴雄浑的气血之力，如大江大河般从天而降，笼罩广场。 如魔神般的气息甚至在一定程度改变了天象。 吕焱睁开眼睛的瞬间，仿佛两柄光刀从中飞射而出。 他的气息开始攀升了。 四象境初期，四象境中期，四象境后期…… 难以置信，直到现在他突破的速度才仍然没有出现颓势！ 关于这一点，孔流年、诸葛弘毅等人都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身为这场大劫真正的主角，席卷大陆的操刀人。 吕焱即便死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的成就也是毋庸置疑，一骑绝尘的。 当他突破到了四象境大圆满的时候，吕焱体内逸散而出的气血之力，顿时集中涌向了头顶。 一轮如太阳般的事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成型…… “天命之物！” 人们失声惊呼。 此物一旦凝练成功，便意味着吕焱正式踏入到了天命境。 之后要做的，便是在自然之道，天地之道下领悟属于自己的天命。 众人的目标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只可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即便吕焱倾尽了所有，也只是粗糙的打造出了“天命之轮”模糊的轮廓。 距离真正踏入，恐怕还有一段水磨功夫的距离。 吕焱张口将“天命之轮”吞入腹中，闭上眼睛消化了一段时间后，便直接望向了前十二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子。 “纯妃，我……” “我什么我，闭嘴。”李纯妃轻描淡写地说。 这一瞬间，听众浑身悚然。 李纯妃竟然叫吕焱闭嘴？ 天哪，这凶货不会直接在这广场把李纯妃给撕了？ 吕焱容貌虽然和上一世大相径庭，但其实气质是差不多的，都是几乎两米的高个猛汉。 再加上他盛名在外的杀名，夺峰之战时深入人心的凶猛。 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人说“闭嘴”。 也难怪众人会觉得他会冲冠大怒了…… 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吕焱沉默了片刻，竟然闷闷地说：“明明我死之前你还叫我‘吕郎’来着……” 这一刹那。 宛如一整颗星球径直砸进了自家的后院。 这已经不是“惊涛骇浪”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是“毁天灭地”！ 听众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脸上呈现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吃瓜群众听到关键消息时，兴奋激动所呈现的瞠目结舌。 果然。 李纯妃炸毛了。 她猛然转头，一整张涨红的脸出现在吕焱面前，死死地怒瞪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像是从她的牙缝中蹦出来的：“我、没、说！” 吕焱像是轴在了这一环节，沉默了半晌，又缓缓抬头望向李纯妃：“你说了。” ！！！ 眼看着气血就要冲上头顶，李纯妃就要飞扑上去将吕焱毁尸灭迹。 见势不对的周鹳连忙上前：“没说没说，我听得很清楚，吕焱你可以别说了。” “她明明……”吕焱有点委屈，自己听得明明白白，怎么这会就没说了呢？ 然而见李纯妃表情都不对了，眼中仿佛有泪光涌动。 一下子，吕焱就乖乖闭嘴了。 因为这段小插曲，人们后知后觉才发现，茅星沉也醒了。 与吕焱如太阳般的“天命之物”不同，茅星沉以才气凝聚的“天命之物”，呈现的是一把镜子。 因为被宁朝均夺取了胜利果实的原因，茅星沉和吕焱一样，并没有顺利突破到天命境，还需要一段水磨工夫的时间，才能够水到渠成。 接下来的就是沈无极了。 当他睁开眼的瞬间，天地之间顿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剑鸣。 沈无极张开嘴吐出舌剑，一道又一道的才气打在上面，走的是名家读书人在这一时期正统的路子，要将“舌剑”替代“天命之物”的作用。 只是不知是人们看错，还是真的如此。 总是感觉在喷吐才气的过程中，沈无极像是在泄愤一般，脸色阴沉地用才气抽打着自己的舌剑…… 作为在文界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突破桎梏的人，沈无极在踏入“天命境”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意外。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也依然看不到一丝的喜色，反而更加阴沉了。 他尝试着将舌剑收回，然而在这过程中，舌剑竟然擦着他的脖子飞过，最后才堪堪收回。 这一幕被诸葛弘毅等人看在眼里，顿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到了这一步，胜利者已经一目了然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 诸葛弘毅神情复杂地看着那第十三名的位置。 一朵由才气构织而成的“天命之物”在宁朝均摊开的掌心绽放。 出乎众人预料的，那竟然是一叶轻舟。 宁朝均也得封天命了…… 诸葛弘毅心中一叹，不得不承认。 “生而知之者”果然不凡，原来他之前说“第十三才是最好的位置”竟是这个意思——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摘取桂冠，便能成为最大的胜利者之一！ 不过与之相比。 更加备受瞩目的。 毫无疑问是那占据着第九之席的少年。 诸葛弘毅抬头望向姜陵，在其死后，他稳坐云端，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自然知道了姜陵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扪心自问，他连想都想不到要做这种事，自然更别说做了。 此时此刻，他难免有些好奇。 这一位当代真正的“最强天骄”，到底会凝聚出什么形状的“天命之物”的时候。 姜陵动了，才气如风暴般朝着右手的掌心汇聚。 而当那物真正凝聚，呈现出雏形的时候。 不只是诸葛弘毅，几乎所有屏息凝神的人都怔住了。 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姜陵的“天命之物”，竟然会是这东西…… “一盏灯？” 第589章 三年时光 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在这一段时间里，天星大陆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产生了许多的变化。 不过楚国都城的风貌，似乎依然还是三年前的模样。 乾清宫。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足以将一位正值花样年纪的少女气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与三年前的芈凰相比，此时的芈凰终于是多出了一份历经波澜的沉稳。 在这段期间内，沈家似乎是知道要等待沈无极的试炼成绩出炉，方才好进行下一步。 所以楚国都城，罕见的迎来了一段安稳的时间。 在芈琬凝的帮助下，芈凰瞅准时机，快刀斩乱麻，趁势拿下了不少以往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权利。 虽说有沈家故意退避，以及无关轻重的原因在内。 但不得不说，芈凰心中郁结了数年的愁云，终于是借着这段时间，抒发了不少。 尤其是姜陵从太虚谷带出的资源通过加工，开始大范围的作用在自己党派之上，反哺出现后。 整个保皇党都是喜气洋洋的，宛如焕发了生机一般。 就连平日一向不偏不倚的中立党，这些日子，也不动声色地朝着他们释放出了些许的善意。 所有的征兆，都让人们觉得拨开云雾见青天，好日子来了。 而这一切，归根究底，追根溯源，似乎都可以归结于一位少年的身上…… “已经三年了？” 正在批阅奏折的芈凰忽然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蓝天。 风华依旧的芈琬凝坐在她的对面，打着哈欠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为芈凰整理着奏折的先后顺序。 “嗯，长安城那边已经有人传出消息，说很快这场试炼就要结束了。” 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芈凰，也是不由得有些振奋。 “也不知姜陵在文界当中，是否能够再创奇迹，摘得桂冠，为我楚国弘扬国威。” 芈琬凝瞥了芈凰一眼，忍不住泼了她一盆冷水：“以姜陵的才华，取得佳绩我觉得是没问题，但你说他要在一群天骄里面摘得桂冠？” 芈琬凝摇了摇头：“不太现实。” 在这三年里，吕焱、诸葛弘毅等人的事迹被人翻来覆去的调查，每一件都是那样的触目惊心，难以置信。 相比起来，姜陵在悬龙城斩杀鳄伏等等事情，就多多少少被衬托得有些许平凡了。 正因如此，所以即便是开赌盘，通过人们不断下注的对象也能看出。 姜陵并不被广大群众寄予厚望。 “我倒不这样觉得。” 唯有在芈琬凝这位姑姑面前，芈凰才会展现出与帝王不同的一面。 芈凰垂着头，批阅奏折：“太虚谷的时候，谁又觉得他一位立身境的人能够力挽狂澜，死里逃生呢？当时可是连亚圣世家的天之骄子都进去了，还不是得靠姜陵出来。” 姜陵毕竟帮了皇室很多，相当于那个在洞外伸出手帮助他们走出黑暗的存在。 芈琬凝非常理解芈凰需要一位“英雄”的存在，将所有的希望都下意识的寄托在对方的身上的行为。 所以她并没有选择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对了，怎么也不见你关注另一个人的事情？万一他也能弘扬国威呢？” 沈无极也是楚国代表性的天之骄子，但两人都知道指的人不是。 因为他赢了并不会象征楚国强大，反而像是在说皇室已经越来越衰败了，举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天骄都不如沈家一人。 “赵嘉年？” 芈凰的表情淡淡的，像是没有丝毫情绪，平静至极：“或许也能成。” 在其败给了游学六州归来的沈无极之后，芈凰便对这位自己倾尽全力栽培的天骄失望了。 尤其是对方失败后竟然还做出了离开皇城这种，像是心灰意冷，又像是自暴自弃的举动，更是加剧了这种情绪。 所以，即便他此刻好似重振旗鼓，回来了。 姜陵横空出世，珠玉在前，芈凰实在很难对其提起兴趣。 就在这时，两人的文印同时发出一声轻震，一道消息传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快速拿起后一看，眼底深处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难以置信之色，顷刻间便占领了整个瞳眸。 “姜陵试炼夺魁，得封‘天星状元’，成功越过四象境，踏入天命境！” “赵嘉年试炼斩沈无极一命，表现优异，成功考入内院！” ………… ………… 沈家。 沈非知得知消息的速度和芈凰不分仲伯，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不过他的内容却是和芈凰的不一样，开篇的第一句，就是 ——沈无极试炼表现优异，踏入天命境，成功考入内院！ 不得不说，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沈非知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了挡也挡不住的喜色。 身旁当今的沈家主母，也就是沈无极的生母看见后，一颗高高悬挂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老爷，看来是无极成绩斐然？”席怡宁心旷神怡，激动不已地询问。 “你等等。” 沈非知很想抱起席怡宁狠狠地亲上一口。 毕竟那可是天命境！ 沈无极能够在试炼当中跨过耗时最长的四象境，这也就意味着他将来若是能够封圣的话，年纪一定会很小。 年纪小的圣者……想想沈非知就激动不已，那可是能够护持一整个家族至少数百年兴隆的存在！ 不过此时，沈非知还记挂着一件事。 于是他的文念再度进入文印当中，继续往下翻阅，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则他怎么都笑不出声的消息。 “姜陵、宁朝均摘得桂冠，得封天命。试炼当中，姜陵再度写出五首诗词，其中四首镇国，一首巅峰贯州。” 沈非知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就连沈无极突破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真是条甩不掉的蛆虫…… 虽然姜陵突破的消息令沈非知感到格外的不爽，但幸好沈无极也是天命境，并没有落下太多。 所以沈非知冷哼一声，便想要放下文印。 没想到这时，文印一动，又是一道消息传了进来。 沈非知一看来信人，竟是沈无极。 他当即便选择了查看消息，于是脸上仅存的一点喜色，也在眨眼之间顷刻荡然无存。 ——剑灵处于失控边缘，随时反噬，还请父亲让爷爷出关助我镇压！ 第590章 入学书院 试炼结束了，但风波却是才刚刚掀起。 在整个天星大陆的目光都为之调转，集中到圣院的时刻。 其中，最令人想不到的就是。 在这场独属于天之骄子的争斗中，表现的最为耀眼，拔得头筹的“第一天骄”，竟然落在了七国当中，居于末尾的楚国之手。 姜陵。 姜陵！ 虽然这个名字早已因为他的诗词文章，闻名于大陆，被蒙童和家长所熟知。 可文名是文名，实力是实力。 姜陵在夺峰之战的时候，能占据第九之席，已经是出乎人们意料之外。 谁又能想到，他竟然能够在试炼当中，横扫诸敌，登顶第一呢？ 特别是当他在春秋界中作出的诗词作品流传而出后，仅仅半个小时的功夫，整个天星大陆都震动了。 月度文榜前十，姜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接摘下了五个位置。 榜首之位，本来是属于“诗君”白鹤的巅峰贯州作品，且已经连续霸榜了二十九天，仅差两天便可以完成一项成就。 可惜，时也命也，他遇上了姜陵。 正如上次那般，白鹤转眼就败了。 姜陵在试炼当中完成的五首作品，《虞美人》、《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山坡羊·潼关怀古》、《都城行》、《剑客》，全都进入到了前六的位置。 其中，《山坡羊·潼关怀古》因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引发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共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火箭般直接攀升到了榜首。 文榜第二则是魏凭玉在东海所作的《献黎子》。 不得不说，在姜陵出世之后，很多人一旦提及诗词，或多或少的，注意力都不再倾向于魏凭玉。 毕竟姜陵可是一位已经与上任诗君争锋的天骄了。 换句话来说，同辈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人们自然也就不会再拿诗君的替代品，魏凭玉与其比较。 可这一次，魏凭玉一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让其直接摆脱了白鹤的影子，人们纷纷将其称号从“小诗君”改为了“诗杰”。 从此之后。 当今诗词之道，虽然姜陵依旧独步领先，可后面，白鹤和魏凭玉等人同样也不容小觑，呈现出了“一超多强”的局势。 不过这场试炼虽然以胜利者姜陵为首，享受到了最多的关注。 但宁朝均这个突破到了天命境的“生而知之者”，也同样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除此之外，还有运筹帷幄的诸葛弘毅，宛如洛神下凡的李纯妃，群战不败的吕焱，不择手段的茅星沉…… 虽说青祖削去了大多数人在试炼中的记忆，但他却保留了在这场试炼中，各个天骄为了胜利所做出的应对与手段。 因此，有些人即便失败了，也依然在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姜陵一等终于完成了试炼的人，经过三天的修整消化，又重新聚集出现在了圣院的门口。 进行试炼的人一共有三百位考生。 但当姜陵来到圣院门口的时候，发现一共也就来了一百二十个人左右，剩余的人，显然是并没有通过内院的考核，流放到了外院。 不过幸运的是，姜陵作为在试炼中当之无愧的摘得桂冠者，只要是依附在他名下的试炼者，都得到了保送的资格。 只可惜了司马玦和张华仪，两人还没碰到姜陵，就惨遭淘汰。 圣院门口。 姜陵和宁朝均等人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身旁站着一头神态骄傲，目光斜视的黑牛，鼻子上顶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蓝色蝴蝶，冰凉的寒气如雾般洒落在黑胖的鼻尖。 难以置信，黑胖竟然也突破到了四象境中期。 姜司蓝则稍弱一点，仅仅只是种道境初期。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姜司蓝才刚孵化诞生三岁，能达到这种水平已经说明天资聪颖。 姜陵给其的定位与黑胖不同，一直都是“看家灵兽”，所以早已满足。 略显臃肿的黑牛旁边，一直围着一圈虎视眈眈的读书人，时不时的就想要伸手上前一摸。 当然。 毫无例外的，但凡敢伸手越线者，都会被黑胖那只毛茸茸像鸡毛掸子一样的尾巴狠狠一甩。 啪！ “哎哟！” 孙庭轩猛地抽回泛红的手，龇牙咧嘴地指着黑胖的鼻子骂：“摸两下怎么了？你长成这样不就是给人摸的吗？” 孙庭轩等人虽然在秘境里，早已知道黑胖和姜司蓝是姜陵的灵兽。 不过知道归知道，这乍一相遇，看见朝夕相处的同伴变成了一头牛，多多少少的，心里还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黑胖还不能做到口吐人言，所以只是目光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这小瘪三，境界还没我高呢，省省！ 圣院的门口人声鼎沸，忽然出现一阵骚动。 姜陵等人顺着人们的视线望去，发现天边的方向竟是出现了一抹白点。 那是……？ 白点越靠越近，越变越大，淡淡的风流如巾带般在半空中飞舞。 很快，众人便看清了那白点的真容，竟是一头体态优美，白身红纹的灵鹤。 身穿白衣，丰神俊朗的诗君白鹤正是端坐其上，一如当年重阳文会一般，驾鹤而来。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 这一次，白鹤的身后，还有一位容颜俏丽，温婉如水的少女。 灵鹤远远飞来，翅膀扇动的幅度慢了些，看样子是准备降落的。 可谁知当他注意到人群当中，竟然有一头熟悉的黑牛的时候，刹那间，往昔不堪回首的记忆浮上心头，恐惧再度来袭，灵鹤翅膀扇动的节奏一下就乱了。 狂风四起，风卷残云。 “哎呀！灵鹤失控了，不会要坠落？”有人讶异说道。 白鹤的脸色一下就黑成了锅底，强行用才气稳住了灵鹤的心神，这才平安降落。 看着脸色不善的白鹤，姜陵一巴掌糊在黑胖的脸上，不顾其愤怒的抗议，强行推到身后，乐呵呵地说： “当初真是姜某管教不当，竟让这胖子吓到了白学长的灵鹤，等我入学之后，定让它们好好相处。” 白鹤刚张开口，想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鼻尖忽然卷起了一阵香风，跟随他而来的少女出落大方的朝着姜陵走了过去，随后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姜陵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你就是姜陵了？” 少女起身郑重说道：“多谢你的蓝海珊瑚，若没有它，我今天做不到在这里迎接你的到来。” 第591章 南栀蓉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们睁大了双眼。 可很快，就有部分曾了解过姜陵事迹的人，露出恍然之色。 在三年前重阳文会的时候，姜陵击败诗君的时候，曾将魁首之物，一株五百年份以上的独产于龙族的神物蓝海珊瑚赠予给了对方。 据传，当时的白鹤格外需要这一件神物来调制药物救下妻子。 所以…… 此人便是上一届圣院内院里，赫赫有名的才女南栀蓉？ 姜陵猝不及防被人拜了一下，整个人顿时显得手忙脚乱的。 还是白鹤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也罢，我欠你的。” 姜陵满脸黑线：…… 这种语气算什么情况啊？ “你不用拘束，下午来我们家吃饭，学姐亲自下厨。” 南栀蓉抬头望向跟在姜陵身旁的众人，热情的招呼道：“大家也来。”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转身的南栀蓉的眼角看到了宁朝均，于是刚转过的头又硬生生地扭了回来，语气沉重地说：“你也可以来，不过不准穿奇装异服。” 作为十五岁时就被文王世家看上，接来圣院栽培的“生而知之者”。 南栀蓉似乎早就认识对方了。 “是，南姐。”宁朝均乖乖说道。 南栀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灵鹤身上，狂风乍起，很快她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仿佛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上姜陵一面聊表感激，并邀请他去家里吃一顿晚饭一般。 “唉，她非得要来，姜陵你就体谅一下。” 白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似埋怨，实际上脸上笑容里的幸福之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诸葛弘毅等一众单身汉：…… 异地恋而且没有聊天软件的姜陵：…… 疑似闹矛盾中的李纯妃和吕焱：…… “咳咳！” 似乎是注意到了众人脸色并不好看，白鹤清了清嗓子，终于决定不要再吸引仇恨了。 白鹤正色说道：“我是校级分派给你们引路的学长，虽然你们可能有部分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过为了照顾不知道的，我还是需要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白鹤，出身滕国，比起这些，我想你们应该更加好奇我的另一个身份——诗君。” “今天我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带你们参观一下书院内部，了解日常的活动范围，一方面则是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书院的上课模式，以及你们日后需要做的事情。” 虽然部分长安城的本地人已经在长辈伙伴的耳濡目染下，早已熟知这些事项。 但毕竟这是自己亲自的第一次听，所以绝大多数人都还是聚精会神的。 “现在你们先跟我来参观一下，我会在路上和你们细说的。” 白鹤转身充当导游，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圣院的大门。 与姜陵想象中的恢弘沉重，大气严肃不同，圣院内部环境优美，各种植被丰满茂盛。 走在宽敞的青板路上，细碎的影子洒落在地，参差交错，空气清新。 最重要的是。 姜陵刚一踏入圣院的范围，便察觉到了此地的不同之处。 白鹤没有转身，却好像看到了众人的表现，轻笑一声，解释道：“书院里有历代众圣布置的手段，变天地之造化，钟天地之灵秀，能够将山川河流的天地元气聚集在此。” “正因如此，所以书院里的植被才能生得如此茁壮健康。而常年生活在这里的生物，体质同样也能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提升。” “虽说这是一件旷日持久的工程，不过经过我们的研究对比早已证实。” “同等层次的读书人，长年生活在书院的读书人，肉身会比外界生活的读书人要强至少两倍。” 此言一出，顿时令得队伍中响起一阵不可思议的倒吸冷气声。 这已经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 毕竟在战斗当中，有时候过程的差之毫厘，就会导致结果的谬以千里。 正因为在场的人都是天骄，所以才格外清楚这份助力可能会带来的变化。 “从这里进去，便要开始分路了。” 白鹤左手边出现了一条岔路，众人抬头望去，发现视线的尽头，乃是一片朦胧如水墨画般的村子。 烟雾缭绕，群山半隐，山脚下建立着一座又一座清幽独立的村舍，道路上鸡鸭散走，服装各异的学生沉默的对着一张画板奋笔，气氛诡异的融洽。 “这里是画院，专门给修习画道的学生学习生活的。” “除此之外，还有笔院，琴院，棋院，战院……顾名思义，都是给相应的学生使用的，其中战院较为特殊，是给学生切磋交流的。” “书院有规定，除非有特殊情况进行请假，否则每一名学员每一个月都需要在战院完成一定的场次任务。” 白鹤一边带着众人走，一边轻描淡写地介绍。 吕焱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嘴，“切磋……意思就是不能杀人？” 听闻这话，吕焱周边的学员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像是在看一头怪物一般，纷纷退避三舍。 这个家伙，在春秋界里面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来了天星大陆竟然还想杀自己的同窗？！！ “我认识你，齐国的武痴。” 白鹤面无表情的瞥了吕焱一眼：“除非两人之间存在礼殿、法殿以及书院三方认可的，不可调节的仇恨，战前签订了书面协议，否则的话，切磋杀人者，即便是过失杀人，也会面临最严厉的惩罚。” 众人松了一口气。 吕焱脸色凝重：“我不擅长不杀人。” ？？？ 数个问号直接出现在了众人的脸上。 “确实，这对于你来说是一种桎梏。” 白鹤轻笑道：“不过你放心，为了让各学员的实力得到最大释放，书院自然也是作出了一系列的应对。其中最大的一项措施，就是将医院设在了战院的楼上。” “只要你不是当场死亡，即便断手断脚，相信我们天星大陆最顶级的医家读书人，也能够将你们的手接续成功，效果说不定比之前还要好。” 人们惊呆了，瞠目结舌，这天星大陆最厉害的曲阜书院，怎么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说好的“快乐学习”呢？？ 吕焱脸上的凝重散去了，虽然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但众人却是不知为何，竟是从中体会到了一种“满意”的情绪。 吕焱鼻孔中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嗯。” ？？？ 一众读书人欲哭无泪，大哥，你别这样啊！ 第592章 三榜 作为存在已经超过千年的学院。 曲阜书院的发展无疑早已经趋向于完善，各类设施，各个部门，已经呈现出了后世大学的雏形，先进得让姜陵屡屡生出错觉，仿佛自己脚下的路不是天星大陆。 而是某座大学的林荫大道。 在姜陵等人进行试炼的时候，书院外院的学员早已完成了入学。 所以当姜陵等人游览校园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注意。 其中，因为试炼的部分细节已经在书院中披露的原因，所以但凡是在老子的春秋界中表现优异的，都得到了广泛的关注。 一路上，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声音此起彼伏，都在观察他们为首的几人。 作为本次试炼的获胜者，姜陵得到的关注自然是最多的。 只可惜这具身体的皮囊虽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但相比于陈平安那丰神俊朗，飘逸出尘的容貌，实在是不值一提。 所以人们很快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伴随着众人越来越深入，四周的环境越来越萧条，彻底没了。 一块沧桑巨大的石碑在一个转弯后，忽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白鹤顿住脚步，侧身朝着众人微微一笑。 “欢迎来到内院，亦或者说……真正的书院。”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控制不住的往石碑身后的世界所看去。 那是一片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辽阔巍峨之地，地势如梯田般一步一步的升高。 山岳纵横，宫殿点缀，披挂的瀑布如黄河般从极深处延绵呼啸而下，劈开了左右，仙气缭绕，波澜壮阔。 眼前之景，巍峨恢弘，猝不及防闯进众人的视野，就像是一群不谙世事的百姓，来到了一处仙境一般。 但这竟然还不算最引人瞩目的。 众人骇然抬头看向那一座悬浮在众山之巅，形状如龟壳的岛屿。 大片的阴影投射而下，人们根本就看不见那上面的景观，但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莫名的压迫感。 “凌云山。” 站在不远处的诸葛弘毅忽然开口，眼中浮现出强烈的狂热之色：“圣人之所。” 短短的四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大的魔力，让在场几乎所有读书人的眼中，都升起了浓浓的向往之色。 独属于圣人居住的地方。 若是我也能够拥有上去的资格…… 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这是……” 直到此时，才有人注意到面前的这块石碑。 白鹤微微一笑，介绍道：“这是我们内院的传统，也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想要登上去的东西。” 白鹤望向吕焱，示意他上前走到石碑面前。 “你将你气血之力注入石碑当中。”白鹤道。 吕焱虽是有些许的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他将那只宽厚的手摁在石碑上面，丹田处的气血洞天轰然一震，气血之力滚滚而出，架势之大，像是要把面前的石碑给生生轰碎一般。 然而，即便是强如吕焱的气血之力，也依然没有让这块巨大的石碑产生丝毫的颤动。 反而，石碑上竟是浮现出了一连串金色的文字。 众人先是一怔，细细观察后，很快就辨别出，这上面的文字，竟然都是一个个长安城耳熟能详的人名。 而吕焱的名字，不过刚出现在末尾，便像是坐上了高速电梯一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速往上方攀升。 很快，吕焱这个名字就闯进了前十之位。 似乎是察觉到了攀升的速度开始下降，吕焱冷哼一声，身上的力量再度暴涨，于是名字再度像是飞射而出一般。 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 “吕焱”这两个字，登顶定格在了榜首。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众人还对这块石碑感到颇为不解。 但经过吕焱的这一番试验之后，众人或多或少的，大概就明白了这块石碑的作用了。 “这便是书院鼎鼎有名的天骄榜了？”周鹳颇感好奇，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没错，不过那是外界人不懂所以乱起的称呼。” 白鹤点了点头，笑道：“我们书院学生，更喜欢称之为‘天地人’三榜，分别对应着四象境、天命境以及归一境。每张榜单只记载一百个人，均是我书院在读的学员。” 原来如此…… 姜陵恍然大悟。 有这么一张榜单存在，无疑是像是一座横亘于所有自尊心较强的天骄头上的一座大山，巨大的压力会在无形之中，驱使鞭挞着他们不断进步。 看来圣院果然不是一处养老的地方。 从这三张榜单就可以看出来，这里同样竞争激烈。 而且竞争的对象，还是和自己一样，在整个大陆中杀出重围，异军突起的天之骄子。 “不知白学长在地榜排名第几？”有人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白鹤微微一笑，将手摁在面前的石碑之上。 才气注入的瞬间，石碑上面的文字内容顿时如同水波般产生了变化。 很快，一张截然不同的榜单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其中，“白鹤”二字特意用金字标注，让人一眼就在上面找到了它。 地榜二十四。 不得不说，当众人看到白鹤的名次的时候，或多或少的，都表现出了一定的惊讶。 要知道，圣院一旦入学，那就基本一辈子都将奉献给圣院，像是考上了编制一般。 想要离开，只有两种办法。 一，便是犯下重大错误，遭到了开除。 二，那便是成功封圣，书院再也没有可以教导的知识，顺利毕业。 正因如此，所以才显得仅比他们早进来四年，却拿到了地榜二十四的白鹤格外强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白鹤最少也已经达到了天命境后期的程度了。 白鹤忽然抬手，衣袖中的木牌如雨般射向场上的所有人。 姜陵伸手接过，入手的瞬间，感觉温润如玉，爱不释手。 “这是你们内院学子的身份象征，通过它，你们可以随时查看‘天地人’榜单的变化，也可以通过它来兑换一些修行用的物品……总之妙用无穷。” 姜陵将文念注入其中，微微一怔，第一感觉是这玩意的界面怎么这么像某宝？ 随后心中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天哪，白学长，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物，到底是哪位工家圣人将其发明的啊？”有人好奇问道。 白鹤微微一笑：“乃是王明亚圣亲手发明。” 一种怪异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果然啊，又是这位老乡…… 第593章 择师 姜陵拿到身份木牌后，并不关注四象境的人榜，对于地榜，也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前十，粗略的了解了一番。 他真正关注的，还是象征着归一境的天榜。 姜陵的视线从下一路往上，没过多久，就在五十三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司天游…… 这一刻，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复杂了姜陵的眼神。 虽然两人之间，交流不多，回忆不多。 但对方对自己的认真，他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从三之境的时候，司天游就在为自己和司鱼铺路，不仅看出豫州学宫不一定会招收自己，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凉州学宫的后路，而且还有之后的太虚谷…… 若不是魔种的进入，让司天游的计划出了变故。 导致了后面一连串事情的发生。 司天游也不用在刚突破归一境的时候，就急匆匆的利用星门去浩瀚星海，寻找两人的踪迹了。 对于这位救命恩师。 姜陵显然是亏欠的。 等着老师，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你找我一样，去将你找回来的…… 姜陵心底暗暗发誓，正准备将心神抽离，却忽然瞳眸一缩，在天榜的顶部位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天榜第三，沈肃。 姜陵心中升起复杂至极的情绪。 是啊，虚圣虽然已然无限接近于圣级，但归根究底，终究还是归一境。 沈肃的名字出现在这并不奇怪。 可堂堂虚圣都屈居第三，第一又会是何方妖孽？ 姜陵望向了天榜顶端的位置，在那里，一个名字静静横陈，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却无端的透露出一股强大的压迫之感。 “天榜第一，宋玄英。” “宋玄英……”姜陵心中重复着这陌生的名字，毕竟来到这天星大陆的时间还不如在春秋大陆长，很多赫赫有名的强者他实在没有渠道认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作为能够出现在沈肃头上的名字，此人定然也是一位虚圣，而且脚步一定比沈肃要走得更远。 这时，来自内院深处的方向，忽然出现了好几道黑点。 没过多久，这些人便出现在了姜陵等人的视线当中。 他们容颜各异，气质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浑身上下，都释放着一一股极为惊人的气息波动。 姜陵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气息，刹那间，便感觉肉身仿佛多出了一座巨山，不由得闷哼一声，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惊异之色。 虽然他才刚刚踏入天命境，但这并不妨碍他猜测到真相。 面前这些突然到来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不是归一境的！ 相比于众人的窘迫，白鹤显然轻松了不少，他笑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那么你们今后在圣院学习的老师，便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位了。” “我们书院采取的是小课制，每名老师的学员只有三到五个名额……” 听到这，姜陵有些许诧异地望向那群负手站在白鹤身后的人群。 三到五个名额？ 可明明这些老师，也就好像只有十五个？ 如果没算错的话，在我们一共有一百二十个学员的情况下，这些老师即便把名额塞满，好像也无法容纳所有学生…… “没错。” 白鹤像是看穿了众人心底的疑惑，微微一笑：“名额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一会出现没有被老师选中的学员，将会自动分配为某一班的‘旁听生’，只有得到了老师的认可，才能正式转正。” “而旁听生如果在三年内，都无法成为某一位老师的学员……” 白鹤话音一顿，说：“那么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你不适合竞争激烈的内院，将会被下放到外院进修。” 明明还是同样的微笑。 但在这一刻，白鹤的微笑却是令无数学员心底一寒。 紧接着，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就从心中升了起来。 他们之前还以为，进入了内院便万事休矣，高枕无忧。 可没想到的是，这么快现实就给了他们一个耳光。 才刚踏入书院不到一天的功夫，书院就给他们狠狠地上了一堂课，告诉他们： 这里不需要摆烂的混子，你需要不停地往上爬，往上爬！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甩出队伍，惨遭淘汰！ 一下子，不少人望向身边人的眼神都变了，像是瞬间回归到了亟待进入老子文界时，在中院圣庙的时候的场景。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竞争者。 把心交谈的伙伴，可能进去转身就会把自己杀了。 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能够成功出现在这里的，几乎都曾把刀推进敌人的胸膛。 茅星沉顶着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脸，猩红的舌头伸出舔了舔唇边，狞笑道：“哎哟喂，不知道有多少可怜虫要哭出来咯。” 身为夺峰之战前十二名的天骄。 他自然不可能担心自己没有老师选择。 真正提心吊胆的，还是那些在试炼中表现得不是那么优异的人。 譬如孙庭轩和韩肇等人，相视一眼后，胸口都仿佛落下了一块巨石。 他们都是通过姜陵胜利，得到保送资格的学生。 如果说在此之前，心情有多少的庆幸，那么现在就有多少的沉重。 尤其是孙庭轩，他为了帮助姜陵安全护送《哪吒闹海》到魏凭玉手中，在末局之战的时候，几乎没有起到什么重要性的作用。 即便对自身实力再有自信，没有展现出来的情况下，他也难免感到惴惴不安，心乱如麻。 “小鹤，我们可以选了吗？”有老师开口问道。 “好的，老师们可以自行挑选了。”白鹤笑道。 人们便以为，那些老师的第一目标肯定是在末局之战中，表现得最为出彩的天骄，譬如姜陵、吕焱等人。 可没想到的是。 几乎所有老师，都没有将目光放在他们的身上，径直地就掠过了他们，走向了后方。 直到这时，姜陵才注意到，十二人中，少了一位。 “沈无极呢？”姜陵皱眉说道。 “似乎是从文界中带出问题了，听说刚出试炼没多久，沈无极就被接到了沈肃的住所。”颜辽低声说道。 这算是一个内部消息了。 估计也就只有出身于亚圣世家的他能够打听到。 姜陵听说这个消息后，颇为惊讶，毕竟文界中能带出什么问题？肉身还在天星大陆呢。 想到这，姜陵下意识的与宁朝均对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幸灾乐祸。 于是姜陵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怎么感觉今晚要多喝两杯酒庆祝一下？ 第594章 天榜群雄 石碑面前的广场上。 几乎超过半数以上的学员，都因为白鹤的一番话而由衷的感到了紧张。 他们早该想到的，作为天星大陆第一盛产强者的“工厂”。 圣院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宛若一潭死水的地方呢？ 无处不在，日日夜夜的竞争，才应该是属于这里的主旋律。 白鹤说道：“也就是你们这一届的质量相比往届要高出不少，所以书院才特意为你们增派了一部分老师，要换作往常……十个里面基本就要离开三个。” 百分之三十的淘汰率啊…… 姜陵有些讶异，这已经算是很高了。 “至于被选中的学员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在老师们挑选学员的时候，白鹤风轻云淡地从旁说道：“你们以为旁听生挤掉的是谁的名额？” 众人顿感自己仿佛被这一句话捏住了心脏一般，猛地一窒。 原来就算被选中了也不能松懈，同个老师的同窗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只有得封天命的人，才会失去可能被踢出圣院的焦虑。”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情颇感复杂，没想到只有突破到了天命境，才算是在这内院站稳脚跟。 姜陵则是有些许唏嘘。 要知道，在楚国，天命境这种层次的强者，如果愿意，已经可以担任六部尚书了。 而在这书院的内院，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内院里的教师在人群中穿梭，他们应该早就有了人选，所以动作干脆利落。 每一名学员面前有老师经过的时候，都会心神一颤，可发现对方没有为自己驻足的时候，又会失落不已。 “你可愿做我学生？”一位衣襟飘飘，仙风道骨的老教师走到颜辽面前，和蔼地问道。 看样子颜家早就为颜辽沟通好了一切。 所以当老人出现在颜辽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丝毫的意外之色。 颜辽躬身作揖：“学生愿意。” 这一幕只是发生在各处的一个缩影。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人们就发现不是所有老师都会将自己的名额塞满的，确定了一两个心仪的人选后，便会回到了原地。 于是诸如韩肇、孙庭轩之流的读书人，赫然便果断选择了主动出击，向打听好的心仪的老师走去推销自己。 有点像是公司与个人之间的双向面试，竞争无疑要比之前的更加激烈残酷。 尤其是在所有老师都看得到的情况下，最好是第一次就面试成功，否则一旦失败，下一位老师真不一定会接受一个“二手货”。 幸运的是，韩肇、孙庭轩等人很快就陆续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老师。 目前为止，姜陵身边就只剩下了魏凭玉和彭仁为。 魏凭玉是因为擅长诗道，能入他眼的老师太少，无从选择。 至于，彭仁为，则是…… 看着屡屡拒绝，终于不再抱有希望回归队伍的彭仁为。 姜陵拍了拍它，安慰道：“没事的，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大不了就突破到天命境，那对你不算难事。” “嗯，我不会自暴自弃的。”彭仁为像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显得失魂落魄。 不过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尤其是姜陵在春秋界中还与彭仁为相处了一段时间。 自然是看得出它心中的不甘。 只是姜陵目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段颇有趣味的小插曲。 原因竟然是两位老师同时看上了赵嘉年，然后便据理力争，当着众人的面争吵了起来。 一时之间，不知多少望向赵嘉年的眼神中写满了艳羡之色。 不得不说，这种在众人面前被当成宝贝般争抢的感觉，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但仔细回想赵嘉年在试炼中的表现。 他是除了宁朝均之外，唯一的一位以非前十二名的身份，斩杀了沈无极的人。 当时若不是沈无极远远地将自己的剑灵藏了起来，恐怕就不会发生之后那一连串的事情了。 再加上赵嘉年后起直追，如今有了四象境后期的实力后，就连孟丰恺，左嘉懿等人都被他赶超。 虽然比沈无极还是略有不如，但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天星大陆顶尖的一批天之骄子之一了。 正当两位教师争夺不下的时候。 一道声音忽然在天空之中回荡开来。 “别吵了，他是我的。” 众人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数道身影仿佛施展了“咫尺天涯”的神通一般，一步数百米，风轻云淡地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与之前的教师相比，他们的容貌要普遍年轻。 但是气势，却要更加强大。 虽然内敛其中，但越是感知敏锐的读书人，就越能感受到。 在这些人的体内，蕴含着如山般巍峨雄浑，令人心惊肉跳的力量。 人群中，不乏有长安城见多识广的世家公子，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直接辨认出了这些来者的身份。 “那……是天榜第七的祝寿！他竟然要收赵嘉年为学生！” “天榜第七？？不是听说天榜前十全都是虚圣级别的强者吗？难道……” “没错，祝寿乃是三十年前，名震天星的滕国强者，最擅长的便是刺杀之道，估计他正是看上了赵嘉年的性格，所以才横插一脚。” “怪不得这些老师都直接忽视了姜陵，吕焱他们，原来顶尖天骄面向的师资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比的，竟然是虚圣当老师！” 人们议论纷纷。 一开始人们的侧重点还是那位青衫瘦削，好似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可意识到来者可能全都是虚圣之后，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于是刹那间，广场顿时像是炸开了锅般，热火朝天。 “那，那是天榜第四的关择言？据说关羽世家当代的家主是他的弟弟，凭借着赤兔呼吸法，他已经无限接近于圣级，说不定我们人族第二尊武道半圣，便会由他缔造！” “天榜第五的林橘！当今世上，唯一的一位女子虚圣！往届‘词君’！听闻她一首镇国战词《风沙颂》首作之时，直接葬灭了一头妖蛮虚圣，两头妖蛮虚圣闻风丧胆，重创夺命而逃！” “天榜第六的李通幽！三十年前老子世家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子！天哪，他可是我父亲都崇拜的强者！” 每一尊虚圣被人们认出来的时候，都会引来一连串的惊呼之声。 但毫无疑问的，人们最为关注的，还是那一位站在一众虚圣中央，黑衣白发，肃穆庄严的男人。 与在场的其他虚圣相比，他实在是显得有些许格格不入。 宛如一把绝世的利刃，虽然已经将锋芒归鞘，但依然刺得众人心惊胆战。 第595章 我有六房小妾 宋玄英。 虽然没有一个人直呼他的名字。 可看到他的一瞬间，姜陵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天榜第一，宋玄英！ 除了他，恐怕再也没有其他的虚圣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了。 “天榜前十，竟然来了足足五位……”有人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这些强者，都是为了姜陵他们而来的吗？” 祝寿走到赵嘉年面前，仅仅只是看了那两位老师一眼，便让他们脸色微变，不快的甩袖离开。 他们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原以为赵嘉年不在前十二之位，或许没有虚圣盯上，所以这才抛去了橄榄枝，意图“捡一个漏”。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些虚圣。 哪怕是看不起来，存在感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赵嘉年，也早已经被人盯上。 两人的退避似乎并不在祝寿的意料之外，他缓缓转身，平静的望向赵嘉年，道： “你可愿意入我门墙？” 赵嘉年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大喜过望，连忙躬身作揖： “学生愿意！” 赵嘉年归入祝寿一脉了…… 众人见状，神情各异，不过最多的还是来自于普通学员的艳羡。 有此一例后，其他的虚圣也纷纷行动了。 宋玄英的动作是最快的，但出乎众人预料的是，他并没有挑选在末局之战中表现得最为优异的那几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周鹳的身上。 “过来。” 短短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强硬的姿态。 “噢……”周鹳朝着一旁的孔流年打了个招呼，正准备过去，没想到宋玄英又开口了。 “你也过来。” 他将目光落在了孔流年的身上。 这下孔流年就懵了，他呆呆地看了一眼李通幽的方向，似乎那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可下一秒，宋玄英冷哼一声，一股庞然的气势顿时压在了孔流年的身上。 “要么来，要么回孔家，我不想说第三次。”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 人们惊骇失色地看着那宋玄英的身影，难以置信他竟然敢威胁孔家的天之骄子。 要知道，若真的追根溯源，整个曲阜书院都是孔子办的。 你在孔家的地盘扬言要开除孔家子弟……要不要这么搞笑？？ 可没想到的是，孔流年竟是直接闭嘴了，乖乖地跟着周鹳走了过去。 这下人们彻底说不出话了，也算是认识到了这位天榜第一的脾气，当真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 见识到了这一幕后，不少人的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种对孔流年，周鹳的同情，以及置身事外的庆幸。 若真的跟在了这宋玄英的门下，指不定以后要过上什么日子呢…… 这时，容颜已老，风韵犹存的林橘莲步轻挪，径直走向了姜陵等人所在的方向。 人们非但没有意外之色，反而还露出了一副“如我所料”、“果然如此”的神情。 毕竟林橘可是她那一代最负有盛名的才女，虽然封号是“词君”，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诗道方面就弱了，只是两相对比取其轻，词道更加擅长罢了。 她想要将姜陵这位“诗魔”收入囊中，根本就不在人们的意料之外。 可发现林橘离姜陵越来越近，直到错身的一瞬间也没慢下步伐的时候，众人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林橘音色微哑，听起来就像是那种年代电台里将故事娓娓道来的主持，独有一份与众不同的魅力：“你的诗写的很好，可愿跟我学习？” 此时此刻的魏凭玉，就像是被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了一般，处于一种高兴懵了的状态。 要不是孙庭轩面无表情抓着他的胳膊晃醒了他，指不定还要发呆多久呢。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魏凭玉点头如捣蒜，激动得热泪盈眶。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要落得个无人挑选，随意分配的下场。 没想到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柳暗花明，重见天日。 白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橘身旁，朝着魏凭玉微微一笑：“那看来你以后要叫我一声师兄了。” 这时众人才恍然想起，白鹤乃是林橘门下的学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南栀蓉。 与此同时，李通幽也找上了自己心仪的学生。 诸葛弘毅也就算了，令姜陵颇感意外的是，茅星沉竟然也在对方的人选当中。 虽说“妖神转世”这个身份是青祖发放的，不过对方那心狠手辣，为了目的可以不惜一切的扭曲思想，也同样给姜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秦牧生似乎早就是棋院院长的学生，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上前拉拢。 而孟丰恺、左嘉懿也早已被老师选中。 所以截至目前为止，顶尖天骄中，也就剩下姜陵、宁朝均、李纯妃以及吕焱没有人选了。 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就改变了。 一位温柔恬静的女教师走到了李纯妃的身边，轻声细语说道：“虽然我的研究方向并非是舞道，不过你可有兴趣学习史家？或许能够在历史长河的蛛丝马迹中，复原出几支失传的舞蹈。” 李纯妃显然被这一句话打动了，点了点头便归入到了对方的门墙。 吕焱见状，一言不发就跟了上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有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天榜第四的关择言。 “你想跟她在一起？”关择言开门见山说道。 众人瞠目结舌，大吃一惊，心想这是能说的吗？ 吕焱面无表情：“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可她现在不想理你，她生气了。”关择言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 吕焱沉默了，场上的氛围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他才有些疑惑的说：“她生气了？” …… 众人如遭雷击，终于是对吕焱的性格有了一点了解。 李纯妃生气这事这不三天前就发生了吗？ 好家伙，你现在才知道？？ 关择言点点头：“不然她为什么不理你？” 吕焱顿住了，闷闷不乐的说：“你说得对。我该怎么做？” 关择言微微一笑：“那你就问对人了，我有六房小妾，哄女人这种事我最擅长了，只要你跟我学习，保准让你抱得美人归。”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众人背脊一寒，陡然感受到了有一股莫名冰寒的杀意，从李纯妃的方向升了起来。 她的老师无奈地拍了拍李纯妃的肩膀：“他就是这个贱样。” 第596章 无人选择？ 天知道当众人看见吕焱竟然真的跟着那关择言走了的时候，心底的情绪有多么的震惊。 这就走了？ 不看看你身后李纯妃的眼神了？ 姜陵觉得特别搞笑，明明在春秋界的时候，吕焱都快把李纯妃的好感度刷满了，可这才刚出来几天的功夫啊？ 这比铁还直的直男，没两下就快把到手的女朋友弄丢了。 “你还笑得出来。” 宁朝均站在姜陵的旁边，像只幽灵般幽幽说道：“你还没发现你都没人选吗？” 很难以置信，姜陵明明是末局之战中最闪耀的明星，更是最后的胜利者，但却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唯一一个往他们走来的虚圣，还是为了魏凭玉而来的。 姜陵瞥了他一眼：“‘生而知之者’都不担心，我担心啥？” 没想到此言一出，颜辽等人的脸色都变了。 彭仁为满脸怪异地戳了戳姜陵的肩膀，说：“宁朝均早就有老师了，听说是某位半圣。” 半圣当老师…… 这就是引进人才的待遇吗？ 姜陵心情复杂至极。 就在这时，东边的方向突然飘来了一朵青云。 不过刚到，三件物事顿时如闪电般从云层中探出，朝着姜陵等人的方向激射而来。 几人下意识就想要伸手拦截，只是刚抬起手，就察觉到那云朵的形状格外的熟悉。 于是三件物事便落到了姜陵等人的队伍当中。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抬头望去，当他们看见，那显露出真容的物事竟然是三对铃铛，且入手的对象都不是人的时候，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你们三个，明日按照我的信物，来我处学习。” 恢弘浩荡的声音在天空之中回旋。 这一刻，无论是先前霸道凌厉的宋玄英，还是没个正型的关择言。 所有虚圣都恭敬郑重的低下了头，以表对这声音的主人的尊重。 而连虚圣都如此，那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众人纷纷跟着行礼，各自心底实际上早已通过这朵青云判断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是青祖。 姜陵抬头望向那出现在黑胖、小蓝以及彭仁为身上的信物铃铛。 当青云散去后，此地果然爆发了宛如惊涛骇浪般的议论声。 要知道那可是跟随在老子身边南征北伐，从小到大的灵兽。 虽说只是一道分神，但也是半圣的分神！ 圣级的见识和经验摆在那里，除了实力有差别，其他的方方面面和圣人有不同之处吗？ 有这么一位强者亲自指导帮助，可想而知彭仁为、黑胖它们实力会得到多么恐怖的提升。 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令人感到稀奇的是。 这一届的内院招生，来了一个儒妖就已经算是前无古人，开天辟地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招收了两个灵兽，关键还偏偏都是姜陵他家的！ 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运气啊…… 众人眼中的柠檬都快被挤出水了，咬牙切齿，只恨姜陵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给占了过去。 感受着四面八方艳羡的目光，黑胖神气不已地抬起了头，姿态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轻蔑睥睨，像是在说，本王比你们这群凡夫俗子厉害不是很正常的吗？ 至于这般嫉妒？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又一个学员找到了归宿。 剩下没人选择，又面试失败的学员，顿时一个个像阳气都被吸走了一样，心如死灰，面无人色。 幸好，还有一位顶尖天骄陪伴着他们，共同享有这种仿佛大军压城的感觉。 一双双眼睛，偷偷摸摸地窥视着姜陵的背影，他始终如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当中，无人挑选。 人们流露的眼神或是惊讶，或是不解，或是快然，或是愤怒…… 各种各样，不一而论。 魏凭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陵的脸色，说：“姜兄，要不我去和老师说一下，她肯定愿意收你的。” 其他人沉默不语，心想恐怕不是林橘不愿收姜陵，而是在姜陵完成了三十六首贯州作品，凝结百年难遇道果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在诗词两道上对姜陵指手画脚了…… 哪怕是林橘，恐怕也不敢…… “不必。” 姜陵谢绝了魏凭玉的好意。 先不说他需不需要“老师”这种东西，就光论境界，突破到天命境的他已经无须担心被书院开除。 既然如此，姜陵的心态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有也好，没有也好。 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是，姜陵之所以迟迟没有老师来选。 那是因为凌云山上，早就炸开锅了。 ………… ………… 真实情况下，凌云山既不雄伟，也不秀丽，甚至都比不上一些乡野的美景。 若不是它高高悬浮的姿态，让人们仰视它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在心底给它贴上一条又一条的定义。 恐怕它远没有今日人们想象中的那般“神圣”。 山中院落林立，瀑布高悬，郁郁葱葱，天地元气似乎因为过于浓厚，甚至形成了一道道如彩霞般的自然景观。 光滑如新的石板路，如蛛网般将所有的平常串连在一起。 一座古色古香，竹林环绕的阁楼。 二楼的雅间，数位鹤发老人围着一张正在进行的棋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这一枚棋子啊，太美了。只是他前任的手法太过粗糙，又太过散漫，我想还是得让我来为其精雕细琢一番，才能成就一块绝世的璞玉啊。” 说话之人，乃是一位农家翁形象的老人，穿着普普通通的布衫，慈眉善目，圆润和蔼。 如果姜陵等人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在中院圣庙的时候，引领他们进入老子文界的老者。 庄子世家半圣，庄悬！ 而对面的老人，相比于气色饱满的庄悬，则是要显得中气有些许不足。 他病恹恹地夹起一块棋子放下：“我快死了。” 此言一出，围在桌子旁边的众人：…… 庄悬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咬牙切齿道：“闵老东西，你要死了关我什么事，我不管，姜陵他老师都是我的，姜陵也是我的！” 这一句话要是被芈凰等楚国人听见，定然要吓一大跳。 原来此时与庄悬对弈的老人便是楚国现存的唯一一位半圣，闵经年！ 而他们两人，看样子，正是在为争夺姜陵的“所有权”而下棋对弈。 闵经年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脸色似乎更白了：“唉，像我们这种有几分成就的读书人，临死之前往往只有一个愿望，无非就是找一位心仪的得意门生。” 说着，闵经年落下一子，无精打采的看向了庄悬，说： “庄兄，素闻你德高望重，落落大方，不会连一位将死之人的学生都要抢？” 第597章 到底想照亮什么 在内院新生入学的时候，没有学生听到凌云山上，庄悬摔门而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只记得，在那天招生即将结束的时候。 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姜陵接引而走，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姜陵也有了一位半圣老师。 只是，他的名字叫做，闵经年。 …… 楚国的局势风波诡谲，之所以会诞生出沈家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传说楚国唯一的一位半圣要死了。 而且听说这种传闻的可信度极高，就连闵家也从来不对此进行回应。 久而久之的，就成为了人们默认的未来。 毕竟不会有人对自家长辈死亡的预测无动于衷的，除非这件事是真的。 此时此刻。 凌云山上。 被清光裹挟而走的姜陵，猝不及防地来到了一处清幽僻静的院子。 姜陵目光呆滞地面前看着那提着木桶，正往磨盘里倾倒豆物的老人。 闵经年满脸恨铁不成钢：“我叫你来是看戏的吗？还不过来帮把手！” “啊？哦哦哦哦……” 几个小时后。 姜陵与闵经纬两人对着石桌而坐，面前摆放的正是这几个小时辛勤劳动的成果——原生态的谷物饮料。 稠得跟粥似的…… 姜陵盯着面前绿油油呈香菜色的东西，一想到一会竟然要把这玩意喝进肚子，就感到心情格外沉重。 ——他是属于那种，发财了要让全世界百姓把香菜灭绝了的人。 闵经年不动声色地瞥了姜陵一眼，忽然开口说：“听说你的天命之物是一盏灯？亮出来给我看看。” 说到修行，姜陵脑海中的杂念顿时被他一刀斩断。 姜陵正襟危坐，摊开手的同时，才气与气血之力同时蜂拥而出，在掌心形成了一团微型的风暴。 风暴旋转，气血之力如丝线般在姜陵的掌心缓缓构织成一盏古奥玄妙的铜灯。 嘭的一声！ 才气冲入灯内，化为豆子般大小的火苗，无形无色，浑浑沌沌，静静燃烧的时候，力量朝着四面八方蔓延伸展，却并没有展露出什么神异之处。 气血为灯身，才气为油火。 这道天命之物，乃是姜陵文武两道同时踏入天命境时，两相结合所形成的产物。 按道理来说，其中定然蕴藏着非同小可的妙用。 只是…… “学生愚钝，暂时还未摸清楚这天命之物的用途为何。”姜陵微微低头，请教道。 这种事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在豫州学宫的时候，他就天天向古文山提问学习。 闵经年静静地看着姜陵掌心的天命之灯，沉默了片刻，方才摆了摆手，示意其收回。 “要说这天命之物，就得先从四象境说起。” 闵经年说道：“对于四象境，我们人族通常将其现象分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妖族则不同，将炼体的四个现象分为‘皮血骨脏’。” “看似截然不同，实际上却是殊途同归，都是一个漫长的积累的过程。” 关于这一点，姜陵十分赞同。 毕竟光是在春秋大陆，姜陵就整整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才完成这四个现象的积累。 要换作强者如云的天星大陆，姜陵可不敢肯定在沈家的阻挠下，自己能够平步青云，一路无阻。 想到这，姜陵就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一声，不愧是圣院啊。 还未入学就给他们安排了一次亚圣文界的试炼机会。 这要放在楚国学宫，别说亚圣文界了，恐怕就连半圣文界都连毛都没有。 闵经年继续说道：“如果将四象境比喻成一棵树的发芽到开花，那么天命境的天命之物，便是这朵花结出的‘果实’。” “我记得你说过一句真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话虽简单，道理却很深刻。用在四象境之后的天命境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你在这四象境阶段开的是什么花，那么你天命境结出的天命之物便是什么果。” ……开的是什么花，结的就是什么果？ 面对着闵经年作出的解释，姜陵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闵经年一看就知道姜陵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听懂。 于是他又换了一种解释，道：“简单的来说，你可以把天命之物当成你圣道的雏形，接下来的日子，如果你想要在这个境界往更深处的地方走，那么你就需要弄清你的圣道。” “我的圣道？”姜陵不解地说。 “是的，你的圣道。” 闵经年轻描淡写地说：“这个境界我是无法对你进行指导的，因为每一个人的圣道都不一样，但我可以给你简单的说说。” “有的人，在四象境的时候，认为这天下的规矩不够方正，太过模糊，所以他的天命之物成型的时候，凝练而出的是一把尺子。” “有的人，在四象境的时候，认为当今的人族缺少一位太阳般耀眼，能够支撑全人族希望的精神支柱，所以他的天命之物成型的时候，凝练出来的是一轮太阳。” 吕焱！ 如果说之前的例子，姜陵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那么到了现在，姜陵忽然心神一震，一个名字飞也似地浮出水面。 虽然当时吕焱的天命之物没有彻底成型，不过在场许多人都看见了，他的天命之物就是一个太阳状的东西！ 怪不得吕焱即便明知前方举世为敌，也要在试炼当中，尝试做那天下无双的“霸将”！ 原来他的心底，是这样想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大概就明白，天命境所追逐的到底是什么…… “天命境，修炼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天命’。” 闵经年见姜陵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淡道：“这些都是属于其他人的‘天命’，你只能拿来参考，若是一味套用，那是庸才所为。若还不懂，那就问问你自己。” “你这盏天命之灯，到底想要照亮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宛如晨钟暮鼓，蓦然在姜陵的心间敲响，醍醐灌顶，恍然如梦初醒。 我的灯想要照亮什么？ 这一刻，姜陵的眼中情绪复杂，不仅是有对未知未来渴望而心潮澎湃的激动，又有前路艰难，危机重重的凝重。 于他而言，这天命境，显然是又一次崭新的挑战。 但只要一旦将其踏破，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那道封圣的天堑了。 第598章 司天游旧事 “好了，修行上的疑问我给你解释清楚了，如果没有了的话，你喝完这杯就可以离开了。” 闵经年端起面前的杯子，微微一抿，微白的脸顿时升起了一点红润的血色。 姜陵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闵圣，我想知道……我老师的事情。” 清风从高顶如燕子般俯冲而下。 原本还算活络舒适的氛围，在刹那间缩紧，沦为了一片死寂。 虽然姜陵一直刻意在避免自己想起对方，但有的事情，是永远也躲不开的，尤其是在自己也进入到了书院之后。 很多疑问，顿时如同潮水般从姜陵的心底涌现而出，倘若不把它拔除，那就会固化成一根根鱼刺，如鲠在喉。 譬如为什么司天游明明年轻有为，实力强大，乃是从圣院中走出的天才，最后的下场是沦为了一个边缘小国，镇守魔渊的守渊人。 说是他心甘情愿，可从司鱼不经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还有地窖那堆积如山，空空如也的酒瓶都能看出。 司天游还是不甘的。 可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他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自号要走出一条“无敌圣道”的混不吝退避了呢？ 姜陵不是没有尝试过在文网上进行搜索，可结果却是无一例外，处理的就像是刚精心拖过的地板一般，白得发光。 所以，姜陵只能询问面前的这位圣者。 “您在圣院这么多年，应该认识我老师？”姜陵轻声说道。 一片死寂中，过了不知道多久，闵经年忽然叹息一声：“你就这么想知道司天游的往事？” “……嗯。”姜陵点了点头。 “也罢，这本来是应该由庄悬那小子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是我从他手中抢……” “什么？”姜陵满脸疑惑。 闵经年面不改色：“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庄悬，他毕竟是司天游的老师。” 也可以称之为不用白不用的劳动力……闵经年心中想道。 “跟你说说也好，你也好知道在这书院里，有哪些人，已经将你视作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闵经年淡道：“昔年，司天游那一桩子事也算是轰动长安了，要不是被勒令禁止讨论，恐怕早已成为了书院百年来最大的耻辱。”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能让司天游退避到镇魔渊的事情，一定不会是一件小事。 可当姜陵听到“书院百年来最大的耻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瞳眸一缩，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从姜陵的心脏蔓延向四肢各处。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司天游当初刚入学的时候，表现得也算不错，称得上是当时最厉害的几人之一，所以被庄悬看上了，收为了学生。” “只是他毛毛躁躁的，整天嘴边都挂着什么‘举世皆敌，唯我独尊’的口号，傻得出奇。” 闵经年堂堂一位半圣，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 姜陵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羞耻感，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闵经年道：“一开始的时候，司天游还算是表现可以，接下的任务都以高评价完成，甚至还在任务过程中，与咱们书院的一位才女情投意合，互生情愫。” 姜陵微微一怔，他还从未听说过司天游的感情史。 “那现在两人应该是和平分开了？”姜陵小心翼翼的说。 “和平？” 未曾想，闵经年轻笑一声：“那姑娘死啦，而且极有可能死在了司天游的刀下，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在姜陵的世界里炸响。 姜陵猛然睁大了眼睛，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不可思议的看向闵经年：“这怎么可能？！” “稍安勿躁。” 房间里忽然吹起了一阵风，轻飘飘的就将姜陵又摁回到了椅子里。 闵经年又抿了一口杯中事物，道：“那姑娘可是滕国于家的掌上明珠，这其中若没有点隐情，十个司天游都不够杀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发派到镇魔渊。” 滕国于家…… 姜陵猛然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和闵家一样，有一位活着的半圣坐镇的世家？！ 司天游竟然把这么一尊庞然大物的千金大小姐杀了？ 为什么？！ 姜陵强行按捺住心中激荡的情绪，哑声问道：“还请闵圣告知，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到现在还没真正的水落石出，因为司天游一直不肯将真相道来，也不承认自己杀了那姑娘。” 闵经年叹了口气，说：“不过根据刑殿事后的调查，发现了当时的司天游身上有魔族力量的痕迹，他也亲口承认了，在尝试用人族的体系，利用魔族的力量……” 姜陵彻底被这位便宜老师的思路惊呆了。 这算什么？投身魔种的高情商说法？ 《重生：我的老师是魔种》？？ 毕竟整个天星大陆，谁不知道魔种的力量是最邪恶，也是最具有侵蚀性的。 无论是龙族、妖族还是人族，现存于世的所有种族，即便是巅峰强族也是一样的，无一不是对魔族的力量避如蛇蝎。 因为一旦染上，就会如病毒般扩散到整个体内，最后就连精神之海都无法幸免。 迄今为止，所有试图驯化魔族力量的生灵，都最后都沦落成为了魔种。 无一例外！ 闵经年像是看穿了姜陵的想法，微微摇头：“虽然我也不清楚原理，但司天游不是魔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说到这里，几乎已经等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浮上心头，姜陵整个人的身体都因为这种情绪而微微颤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天游杀了一位半圣的子嗣，却又能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世间，只是被逐出了书院，沦为了一个魔渊的守渊人，处于半软禁的状态了。 原来……原来司天游竟然真的研究出了一些掌握魔道力量的门路！ 闵经年脸色凝重：“虽然只是皮毛的发现，但事实证明，司天游确实发现并掌握了神乎其神的越境战力，天命境时，就已经能够斩杀归一境的魔族。” 古来今往，一直都是魔族掌握着越级挑战的能力。 有几个人能够反过来对待他们的？ 可想而知司天游的实力有多么惊人。 只是。 “那这样对那位于圣岂不是……”姜陵瞳眸颤抖，“不公平”三个字如鲠在喉，难以言说。 “是啊。” 闵经年叹了口气：“所以你得小心点啊，于槐那老家伙这些年的怨气可重了，每当想起他那宝贝孙女，估计都恨不得把司天游扒皮抽骨……” 第599章 负债累累 日暮的光洒在书院的头顶。 姜陵走在去往白鹤的家，心情一片沉重。 平心而论，他是绝对不相信，司天游会无缘无故杀人的，更何况对象还是与自己互生情愫的恋人，坐拥一位半圣爷爷。 可似乎截止到目前为止，所有证据的矛头都指向了司天游一个人。 最关键的是，根据调查发现，当时的司天游在尝试驯化魔族的力量。 虽然通过了检验，排除了魔种的嫌疑，可依然有不少人暗地里怀疑甚至笃定，司天游就是魔种，只是利用某种手段躲过了刑殿的检测。 正因如此，所以遭受排挤与质疑的司天游才黯然离开了书院，成为了凉州的一位声名不显的“守渊人”。 姜陵思绪纷转，连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白鹤的家门口都没有发觉。 “姜陵，想什么呢，快进来！” 孙庭轩正好在门口，看到低头往前走的姜陵连忙招呼进来。 看着院子里围着一桌的伙伴，南栀蓉穿着围裙从屋子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鱼放在桌上。 “好了，最后一道菜啦，吃饭。” 一片欢呼声中。 众人入座开席。 热火朝天的氛围，让姜陵短暂的忘记了困扰。 不少人借此机会，向白鹤提问有关书院的问题，其中让姜陵最为关注的。 是一个叫做“贡献分”的东西，类似于书院里的流通货币。 “你们这群新生这段时间估计都要成为‘分奴’了。” 白鹤调侃道，看着众人脸上满是对美好明天的憧憬与渴望，似乎也想到了自己四年前的样子。 还真是青春啊…… “白师兄，此话怎讲？”魏凭玉眨了眨眼睛，问。 南栀蓉放下围裙后，一屁股坐在白鹤旁边，抓起个鸡腿一啃，含糊不清地说：“那自然是因为你们欠了书院一大笔钱。” “什么？！” 众人虎躯一震，猛地睁大了眼睛。 孙庭轩瞠目结舌：“我们什么时候管书院借钱了？” 南栀蓉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书院就这么财大气粗，老子世家就这么大公无私，开放老子文界给你们进去试炼，还专门请青祖出关，二十一年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守护你们的灵魂和肉身安全？” “你光用屁股想，就能大概猜出这里面的花销该有多大了？” “你知道为什么以往的书院考试，都要轮番开启文界，而非只开放孔圣文界吗？” “那是因为在原圣者不在的情况下，圣界一旦开放，消耗的力量是海量的，而且只能由圣石来补充！” 圣石？ 这一刻，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姜陵的脸都绿了。 这可是在地心吸收圣气的岁月以“亿”年为单位的灵石才能形成的奇物，价值连城，品质极高，不仅可以用来治疗疾病，而且还可以用来冶炼神兵。 最重要的是，那可是圣级强者战斗时专用的补充能源，光是一丝力量的外泄，就足以移山填海，毁天灭地。 这种层次的神物，姜陵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让他来给了。 也不知道倾尽家财的他能不能买来几颗…… 不过幸好，有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韩肇凝眉说：“进入文界的有整整三百个人，平摊下来，数目应该是我们都能够接受到？” 书院不可能让他们一进来，就背负一笔一生都还不起的债务。 关键连知会一声都没有，简直比资本家还要资本家…… “当然不会太高，不过也不会太低就是了。” 众目睽睽之下，白鹤十分自然的为南栀蓉擦了擦嘴角的油脂。 单身汉：…… 异地恋受害者：…… 人们茫然地看着手上的鸡腿，明明鸡还是那只鸡，腿也还是那条腿，却感觉瞬间就不香了。 “书院会定期发布一些以贡献分为报酬的任务，让你们完成，不同境界，不同实力，你们的身份牌权限不同，能接到的任务也是具有上限的。” 白鹤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异样，解释说。 “就比如我，我现在是天命境后期的修为，除非有特殊原因，上报了书院进行审批确认，否则的话，我是无法接取归一境级别的任务。” “你们现在就可以通过你们的身份牌查看一下任务列表。” 姜陵等人闻言，饭也不吃了，纷纷从腰间拿出身份牌，文念进入其中查看。 果然，没用什么功夫，姜陵很快就在界面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而当他点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关于自身的资料。 姓名：姜陵 国籍：楚 师从：闵经年 实力：天命境初期 贡献分：-5000（请在两年内还清） …… 看到自己果然负债了的时候，姜陵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因为对贡献分的获取难度没有概念，所以姜陵连忙往下拉，看了一眼任务清单，顿时被上面的介绍的字眼给惊到了。 …… 任务描述：滕国某处空间之地将在三个月内开启，领取该任务者将自动组成小队，联手进入其中探测。 任务目标：搜寻到一定数量的指定物品。 任务危险：此空间之地坐标除了人族掌握之外，还有妖族，兽族……不仅如此，里面还生活着实力强大的土着，据判断，至少拥有天命境中期的水平。 任务权限：非天命境读书人谨慎接取，存在一定陨落风险！ 任何报酬：三千贡献分，以及除了指定物品外所有战利品。 …… 不得不说，在看完这一段文字的时候，姜陵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是觉得作为人族强者的摇篮之地，书院安排这样的任务无可厚非。 另一方面是觉得，竟然连随便一个任务就能存在陨落风险，那岂不是对医家那些不善战斗的读书人极为不利？ 果然，姜陵一路往下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很安全的任务。 …… 任务描述：由古国皇室发布，为三皇子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一对一开智辅导。 任务目标：希望初步掌握至少五本众圣经典。 任务危险：无。 任务权限：无。 任务报酬：五百贡献分。 …… 什么是富二代？ 这就是富二代。 让书院内院弟子来为皇子做开智辅导，已经不能说杀鸡用牛刀了，这简直就是把屠龙剑都搬上了桌子…… 姜陵能怎么说呢？ 真是财大气粗吓死人…… 第600章 郑随 众人吃完饭后，并没有当场散场，而是聊到了深夜，又由姜陵来做了一顿烧烤给大家，直到所有人都大快朵颐，拍着圆滚滚的肚子露出满意之色。 这场聚会才算是堪堪结束。 离开之前，白鹤特意将姜陵拉到一旁，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能够在这届新生中摘得第一，那么我也不需要对你格外叮嘱一些有的没的。” “在这书院，你千万记住要远离一个人。” “哪怕只是远远看到，也要绕路避让。” 白鹤的话让姜陵微醺的酒意瞬间就散了。 姜陵盯着对方脸上的郑重之色，脸色也一点一点的凝重下来：“谁？” “郑随。” 白鹤脸色凝重地说：“他是我上一届的学长，实力已经达到了天命境大圆满，距离归一境只差临门一脚。地榜的名单上，他更是高达第三，就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地榜第三…… 姜陵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哑声说道：“他是于圣的学生？” “你知道就好。”白鹤点了点头。 他不认识司天游，当他进入书院的时候，对方早已离开了这里。 正因如此，白鹤才会毫无嫌隙的提醒姜陵要小心对方。 “嗯，我知道了。” ………… 夜深人静。 姜陵按照着身份牌上的提示，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庭院。 这里是新生区，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什么人。 可在姜陵那座独栋的房子面前的黑暗里，却分明站着一道笔直如枪般的身影。 姜陵不过才刚一出现，对方就有所察觉的抬起了头。 树下的阴影里，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出，身着一身黑色的劲装，目光如鹰般锐利，五官平平，没有什么记忆点，但一双眼睛却是如鹰般锐利。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支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脱手而出的利箭，寒意就锁定着姜陵的肉身，刺得他警兆丛生。 如此恐怖的压迫力，姜陵体内的气血洞天直接就自行运转开来。 “你就是姜陵？司天游的学生？” 男人冷冷地看着姜陵：“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藏头藏尾，直到现在才敢露面……即便是新生第一又怎样？你不会以为侥幸赢了一次，你就可以永远的赢下去了？” 他的语气极其刻薄，像是一把刀一样，自言自语的剖析着他心目中的“姜陵”的形象。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别人用一种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姿态与自己对话。 尤其是对方明显带着强烈的恶意的时候。 “郑随？” 姜陵沉声说道。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难猜。 首先，在强者如云的内院当中，姜陵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但无论怎么说，也已经得封天命，能够以碾压的姿态压制他的学员定然不多。 更别提还是与自己有仇的了…… “你知道，事情就好办了。” 郑随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姜陵的厌恶，哪怕对方冠着一层“新生第一”的光环也是如此。 对于郑随，姜陵本是没有恶感的，而且之前确实是抱着能避就避的想法。 虽然自己是被牵连的无辜人士，但司天游毕竟是自己的老师，他不能，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可没想到的是，郑随竟然直接找上了自己的家门口，而且看样子，似乎还等了自己很长的时间。 这种做法，就让姜陵感到颇为愤怒了。 “这就生气了？” 郑随漠然地看着姜陵，如同一座冰山般横陈在姜陵与大门中间。 姜陵心中恼怒，但还有理智尚存，只是声音不可避免的冷淡了下来：“夜半三更，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堵在我的家门口，而且还对我出言挑衅……” “郑学长，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听到这话，郑随就好像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三更半夜，新生区忽然回荡起了一阵响亮的笑声。 姜陵冷冷地看着郑随捧腹大笑，没过一会，眼角就笑出了泪水。 寂静的夜里，门窗被愤怒的学员猛然翻开的声音格外响亮。 人们正想破口大骂，然而发现在对峙的人里竟然有姜陵之后，顿时闭上了嘴巴，换上了一副吃瓜的表情。 郑随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眼神冷冽而又愤怒，像是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又像是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风雪： “你是该生气啊……” “可那我死去的师姐呢？她该对谁生气？你那不知是人……还是魔的老师吗？！” 郑随眼中的火山爆发了。 他猛然一跺脚，整个新生区域的天地元气瞬间暴动，就连空间都扭曲起来。 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纹字符在姜陵脚边的地面亮起，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在光亮起的一瞬间，力量就成型了。 如同牢笼般禁锢了他的身体，也封锁了该片空间！ 画地为牢！ 郑随竟然是一位法家读书人！ 与此同时，郑随抬手的瞬间，一道纯粹由才气凝聚而成的锁链顿时破空而来。 强烈的危机感铺天盖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姜陵的喉咙。 咔擦…… 姜陵脚下的地面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崩裂出一道又一道细碎的龟裂纹。 眼看着那道锁链瞬间洞穿了姜陵的肉身，四面八方的房屋里顿时响起了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姜陵死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锁链在接触到姜陵肉身的一瞬间，便炸开了一大蓬的木屑。 一根木桩，不知何时被姜陵转移到了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 《三十六计·李代桃僵》！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的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郑随的头顶，所过之处，煌煌如大日般的龙气弥漫。 无根神通。 腾云驾雾！ 此时的姜陵右拳紧握，目绽冷电，滚滚气血之力，宛若排山倒海般呼啸而出。 显然，在面对这种层次的对手的时候，即便是姜陵，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一上来便催动了最快的速度，试图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然而就在姜陵的拳头快要砸落的时候。 姜陵却猛然看见，视线当中，突然多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砰！！！ 一声巨响，狂风猛然炸裂。 姜陵身体弓起，如断了线的风筝爆射而出，不知撞碎了多少棵树，才在废墟当中稳定住身体。 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用的手段，就败了。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声。 然而郑随就像是恍若未觉一般，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姜陵的不远处。 “我出关的时候，本来想着和司天游决一死战，没想到他竟然跑了，如今生死不知，渺无音讯。” “既然如此，那他的债，就由你这学生背负。” 望着姜陵嘴角那抹缓缓溢出的血迹，郑随神情漠然，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转身离去。 “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后的今天，我会向你发出生死战。” “若你不想死，那就奋起往上爬，否则的话……我会杀了你，为我师姐报仇。” “不要感到无辜，也不必觉得我霸道。” “毕竟……谁叫你弱呢？” 第601章 离开一段时间 新生入学的当天晚上，一名老生突然闯进了新生区，还对本届的新生第一姜陵教训了一顿。 虽说伤势很轻，不过毫无疑问的。 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倒飞数百米，这种场面无论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算得上是一次耻辱。 事发后没到十分钟，书院内管理纪律的教导主任旬襄便出现在了现场。 当发现双方一者是礼殿的客卿姜陵，一者是于圣的亲传学生之后，就连他都感到了深深的棘手。 不过话虽如此，郑随依然遭到了旬襄毫不客气的惩罚。 在事情没有解释清楚之前，他需要去不思山面壁一个月。 那里是书院打造的试炼之地之一，但因为过于严厉劳苦，素来没有学员愿意主动前往，所以一旦有学员违反校纪，旬襄都会让他们去那里磨炼心性。 然而郑随一句话也没为自己辩解，看了一眼缓缓起身的姜陵就走了。 与茅星沉那个偏执的疯子不同，他修习的是正统的法家之道，所以才对破坏规则后所降临的惩罚没有抵触。 四周一片死寂，在无数双紧紧盯着的眼睛的注视下，姜陵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没有打量住处的环境。 姜陵扑上床就闭上了眼睛。 若是把老子文界那段记忆也算上，他如今也算是修炼了二十多年了。 如此多的人生阅历，姜陵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中年人住进了一个年轻人的躯壳里。 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了。 来到这个世界，姜陵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被鞭子不断抽打的马匹，无时无刻都在往前迈进。 今时今日，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份迟来的，好似旋涡般无穷的疲累。 姜陵睡了过去。 在这个晚上，他忘记了所有。 忘记了自己是谁。 忘记了修行。 忘记了如山般压在背上的责任与使命。 这一睡，姜陵就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三天三夜。 待天明日出的第一缕晨光从窗户射进屋子，空间里渐渐被阳光的气味填满。 久睡不起的姜陵终于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身边好像躺着一个庞然大物。 “哞。” 黑胖滴溜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姜陵，发现他醒了之后，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肩膀。 头上站着一只冰雪精灵般的蝴蝶，一双眼睛富含神采，同样也在注视着姜陵。 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了姜陵的身边。 只是光看一眼，就能察觉到它们眼中的担忧之色。 姜陵是带着嘴角的那抹血睡去的，此时已经早已凝固。 不过睡完一觉之后，姜陵却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青祖那边怎么样？”姜陵用力量化去脸上的血迹，从床上起身。 “哞。”还行，教了一些关于灵兽的修炼之法。 姜陵颇为惊异。 黑胖的性格他是了解的，青祖能够在一向目中无人，骄傲自大的它嘴中获得一个“还行”的评价，看得出来黑胖确实在青祖那里学到了东西。 而且不同以往的是，经过这次试炼之后，姜陵能够明显察觉到。 黑胖身上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要知道，在以前的时候，黑胖可是懒得不得了，每天基本上除了早晨日出那段时间，会打一套拳法进行吐纳。 其余时间，不是吃就是睡。 这也就导致了他的修为进展极度缓慢，甚至还被姜陵追赶反超。 可自从老子文界出来后，黑胖竟然开始自发勤奋的修炼了。 刚出来的那几天，要不是知道青祖神通无量，定然不会出现差错。 姜陵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谁的灵魂进错身体了…… 不过吾家有牛终长成，姜陵终究还是欣慰的。 “我要离开一段日子。” 姜陵摸了摸黑胖的脑袋，开口说道。 黑胖闻言有些诧异，不解地哼唧了几声，这里是全天星大陆最顶尖的学府，就连我一头灵兽都能找到老师学习精进，你要去哪里才能收获不次于这里？ 姜陵沉默了片刻。 归根结底，还是前几天那一场与郑随的战斗刺激到了他。 虽说他大睡了一觉，可醒过来后，该面对的现实终究需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很显然，通过只言片语不难判断出。 郑随虽然不认识姜陵，但因为姜陵和司天游师生关系的缘故，连带着将他也给恨上了。 毕竟在调查当中，司天游是杀死他师姐最大的嫌疑犯。 生死战…… 顾名思义，一个不小心，那是会死的。 而郑随的实力，毋庸置疑，身为地榜前三的他，在天榜不出的情况下，恐怕无论是谁都不会对其掉以轻心。 尤其是在姜陵与他对碰了一击之后，更是对他的实力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毫无疑问，虽然姜陵并没有展露出自己的最强形态。 但从对方轻描淡写的姿态来看，姜陵即便拼尽手段，恐怕也顶多只能让对方狼狈一些。 毕竟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庞大了，这已经不是一些所谓的底牌能够弥补的了。 说一千，道一万。 终究还是姜陵的实力不够强。 三年之约……姜陵此时的心情既沉重又复杂。 对方可是有一位半圣作为老师，而且还是早早就进入了书院学习的老生。 两人之间的岁数，恐怕最少也相差有个十几年了。 如果不出意料之外，对方的战力应该也是远超同阶的存在。 他可不认为自己突破了天命境中期，或者普通的后期就能与对方周旋媲美。 最起码的，他得文武两道，都进入天命境后期才行。 除此之外，最好还得有一些对方不知道的，属于姜陵展露出的信息之外的手段。 于是，醒来后没过多久，姜陵就想起了有一件尘封已久，至今还没去接触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姜陵才跟黑胖说自己要暂时离开书院。 姜陵通过文印，将要暂时离开的消息发给了闵圣之后，得到了同意的答复后，便拿出了一颗圆润如枣的石头。 黑胖好奇地睁大眼睛上前打量，鼻子微微耸动。 它从这上面闻到了冰灵蝶的味道。 姜陵神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石枣。 上任诡者曾告诉他，这颗石枣经过他的力量改良，已经连接了太虚谷上的青铜古殿，可以随时进入。 当时的他力量还很弱小，并不适合去学习诡者传承。 如今姜陵得封天命，只差两个境界就可以封圣，也算是学有所成。 是时候，该正式的接纳这个身份了。 第602章 不成功，就得死 姜陵暂时离开书院。 虽然姜陵只给伙伴潦草的通知了一下，也没有人声张。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还是有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推导出事情。 于是没过多久，这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书院。 绝大多数的老生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关注一位新生，哪怕是“新生第一”的所作所为，只是对姜陵与郑随的矛盾有所兴趣。 但新生就不一样了。 大家伙还处于“十分八卦”，纷纷猜测姜陵为什么要走。 其中，人们赞成最多的一种可能性，就是姜陵害怕了。 毕竟那可是地榜第三的郑随！ 虽然郑随入学的时候，并不是他们那一届的“新生第一”，但他凭借着漫长时间的积累与打磨，持之以恒的毅力。 到了如今，实力早就超过了当初的第一。 这么一位心性与实力皆可的强者，猝不及防的就对自己发起了三年后的生死挑战。 设身处地的想，几乎所有新生都自认无法不心生恐惧。 毕竟十几年的修炼时间就摆在面前，即便姜陵天赋卓绝，恐怕也难以在三年之内完成赶超？ 紧闭的暗室之内。 沈无极盘膝在一面特制的病床之上。 森冷的寒气弥漫充满了各个角落，然而他的脸色却如常平静。 通过婢女之口，他了解到了最近时日盛传的流言蜚语。 他并没有发表感言的想法，但空荡荡的暗室里，依然好似响起了一道声音。 “呵，你装什么呢沈无极？承认，你在幸灾乐祸。” “从你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你体内的恶念在暴涨……” 这是只有沈无极能够听到的声音。 阴森如冰。 仅仅只是一瞬间，沈无极便像是被揭破了丑陋一般，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张口一把舌剑飞出。 碧绿剔透的玉剑在沈无极的头顶一挥，一股无形无质的东西顿时被凌厉的剑气斩出。 伴随着恶念的剥离，沈无极激荡的心湖眨眼间便平复下来。 他似乎又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沈无极低头看向脚下的冰床。 一张被凝固冰层里面，煞白的脸顿时朝他露出了一抹扭曲的笑容。 文界当中，剑灵突破化神，修为比剑主还高上了一层。 这也就罢了，事情依然还是在沈无极的掌握当中。 可姜陵开天辟地的那一剑，似乎不只是斩断了老子文界对于生灵的束缚，似乎还将沈无极与剑灵之间的联系给切薄了一点。 正因如此，所以沈无极的剑灵濒临失控了。 他不得不请出自己的爷爷，降下力量封印了这邪恶肮脏的灵物。 直到自己的修为超过对方，他才会重新将剑灵化为己用。 沈无极面色平静的抬起手，随后轻轻一翻。 半空中的玉剑顿时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如饿虎扑食一般，穿过那份恶念，带着某种怒气，狠狠地扎进了冰层里。 剑身贯穿了剑灵的头颅，将沈无极所有的恶念如同垃圾一般，尽数灌注入对方的体内。 事实上，每当有关于姜陵消息的时候，沈无极都会面无表情的重复如此行为。 头顶着贯穿前后的玉剑，剑灵却像是感知不到这份痛彻心扉的痛楚，咧开的嘴角几乎快伸到耳根了。 每一份恶念的注入，都会引得他不明所以，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暗室里，盯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沈无极的眼神越发冷冽。 ………… ………… “姜陵走了。” 宛若世外桃源的林子里。 诸葛弘毅与孙璋对桌下棋。 两人虽然不是同一位老师，但似乎因为文界当中的合作，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刚刚那话，就是孙璋说的。 诸葛弘毅面色平静，夹起一枚棋子落在面前，道：“郑随因司天游和于婳之事迁怒姜陵，三年的生死战虽然只是单方面的敲定，但以姜陵的性子，定然不会退让。” “到时，又是一场龙争虎斗。” 孙璋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郑随我以前见过一面，本就是个修炼疯子，他师姐死了之后，这种情况更严重了，不要命的出入各种战场秘境。” “这样的人，反追成为他那一届的第一根本就不奇怪。” “他上一次闭关，据说就是为了出来挑战司天游的，可没想到等他突破之后，大陆早已物是人非。司天游更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学生，通过星门去到了大陆外，生死不知。” “只是即便如此，他把怒火牵连到姜陵身上，仍然是不可理喻，没有道理。” 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上等的军事行动是用谋略挫败敌方的战略意图或战争行为，其次就是通过外交的手段战胜敌人，只有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是用武力击败敌军，而最下之策，是攻打敌人的城池。 很少有军事家会宣扬屠城株连之举，因为这样是最吃力不讨好的。 所以孙璋对郑随的做法格外不喜。 “此话后表。” 诸葛弘毅落下一子，淡道：“你怎么看两人输赢？” 孙璋眼神复杂，语气无奈说道：“郑随虽强，但不得不说，姜陵确实惊才绝艳，恐怕无论他出生在什么时代，都会呈现出横扫之势。” “给他十年的成长时间……不，或许只要五年？毕竟天命境可以通过某些特殊的神物加快锻天命的过程，姜陵或许五年就能对郑随产生威胁，但……” “但眼下郑随只给了三年？” 诸葛弘毅轻飘飘地落下一子，为孙璋补完了这一句话。 孙璋沉默了。 年轻既是他们的优势，但面对早已达到壮年巅峰时期的前辈来说，又是他们的劣势。 “我倒不觉得姜陵一定会败。” 诸葛弘毅淡道：“若活得时间越长，修为越高，那龟族早就成为巅峰强族了，何至于沦为补品？” “你没发现这个时代在变化吗？以往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骄层出不穷，万古不变的文曲星数度异动，种种异象，都是在说明，诸天万界产生了未知的变化。” “而前一个曾出现过这种变化的，是三国时期。” “别忘了，当时的曹植能在三十一岁以一首《洛神赋》奠定封圣基础，你又怎么敢肯定，姜陵做不到？” 诸葛弘毅一字一句，宛如一杆杆心灵之锤，落在孙璋的文宫之上。 震得他头晕目眩，心神大乱。 诸葛弘毅叹息一声，“孙璋，你天赋不错，文界中又有我辅佐，还在机缘巧合之下活到了最后，可知为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陵成功？” 诸葛弘毅起身离开。 “相比我们，你缺少了一份‘不成功就得死’的干劲，如若你不尽快把这块短板补上，你将会和我，姜陵，李纯妃等人越来越远。” 孙璋茫然地看着诸葛弘毅离去的背影。 之后才猛一激灵，低头望向了棋盘。 棋盘上的棋局，错综复杂，但只要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 诸葛弘毅所执的黑子，已然形成大势，宛若一条狰狞凶狠的黑龙，直接腰斩了按部就班的白龙的军势。 他输了。 第603章 重回古殿 一片死寂的空间，阴沉的灰雾笼罩天空，唯有一轮圆月始终如一。 皎洁的月光如瀑布般从天而降，照亮了面前的大地，还有那座斑驳古老的青铜古殿。 在不知多少万年前的时候，这座青铜古殿或许是辉煌的。 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岁月的力量让它早已变得破败不堪。 时隔多年，姜陵重新回到这处熟悉的广场，一根根高达百米，雕龙画凤的石柱，背后炼制的手法却是惊人的残忍——乃是将一头头活着的真龙与凤凰，直接浇铸进去，以此来达到最活灵活现的效果。 正因如此，所以整个广场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 四周静得出奇，冷得吓人。 姜陵却神情柔和的望向了目光尽头的石阶。 在那里，他与司鱼说了许多的话，但很可惜，对方有着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姜陵叹息一声，抬步走进青铜古殿，又用石枣打开了门户，这才又重新来到了当初接受诡者传承的那处院子。 只是院子依然在，那道千变万化的身影却是早已消散。 刚一来到这里，似乎是察觉到了姜陵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姜陵顿时感觉上任诡者给自己传承设下的封印松动了几分。 心念一动，数道封印顿时烟消云散，露出了更多的记忆传承。 其中，最为关键的，最为核心的部分，自然便是诡者的修炼传承。 姜陵的心情难以不激荡兴奋，毕竟诡者身为诸天万界最神秘，也最强大的隐族的一份子。 祂们的力量，自然是非比寻常的。 就比如一点，诡者的传承与黑胖给予姜陵的呼吸法传承截然不同。 它并不是一种需要从低修炼到高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寄托于其他的修炼体系，发挥力量的手段。 正因如此，所以诡者才喜欢把种族的强者视为传承的目标，这样不仅可以直接过渡掉还未发展起来的弱小期，还可以使传承断绝的可能性大幅降低。 像姜陵这种，蕴灵境就得到诡者传承的，纵观历任诡者，实在是少之又少。 关于修炼诡者传承的问题，姜陵早已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 不过即便如此，也需要谨慎以待。 姜陵随意找了一棵树下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将所有杂念抛之脑后，专心开始思考如何修炼诡者传承的问题。 想要成为诡者，首先需要做的，是凝练出一把属于自己的诡器。 诡器对于每一名诡者而言都至关重要，一旦确定，终生无法改变。 在诡者的传承当中，几乎每一任诡者都将自己凝练的诡器记录了下来，除了有给后人提点的想法之外。 姜陵不难看出，也有一种各自跨越时空的比较的感觉。 就譬如上任诡者千变，祂在诡者传承中清晰地记载了，身为千幻族的强者，祂凝练的诡器是与自身修炼体系相辅相成的“面具”。 戴上这张面具的时候，祂不仅可以得到极为强大的变幻能力。 而且最恐怖的是，在其巅峰状态下，祂的诡器还能帮他模拟出已经灭亡的种族特性。 除此之外，历任诡者还有以“项链”、“权杖”之类的物品作为诡器的。 因为每一任诡者的种族都不一样，修炼的体系大相径庭，所以各自选择的诡器也千奇百怪。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曾出现过在记录当中的诡器。 没有一件是特别契合身为人族的姜陵的。 毕竟人族从出现发展到现在，也只是寥寥数千年的时间，相比于动辄万年的其他种族来说，实在是短暂得不值一提。 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自己思考凝练出一把诡器。 “不同的诡器，会决定将来不同的道路。” “千变诡者之所以会以‘诡面’作为诡器，那是因为千幻一族最为擅长模拟其他种族的气息。” “凝练‘面具’为诡器，祂可以通过死者的气息，剥茧抽丝，从一到零，一步一步以我难以理解的圣级力量，逆推对方的力量本质，从而达到‘复刻’的目的。” “但我不行，一方面我不是圣级强者，另一方面我也做不到模拟其他种族的气息。” “所以，我也得从人族的长处下手，凝练出一个能够将我种族特性发挥到极致的诡器。” “那什么样的诡器才适合人族发挥特长呢？” 以姜陵自身的理解来说。 他认为“思考”是人族区别于野兽，能够在天星大陆一步一步崛起，甚至走到万界知名的关键。 而什么东西才能将“思考”发挥到极致呢？ 首先，要知道“思考”即是一个人的“思想”在发挥作用。 所以，问这个问题，倒不如问，什么东西才能够承载“思想”？ 答案在姜陵的心底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就是文字。 “既然如此，那便将诡器确定是‘书’和‘笔’了。” 不过很快，姜陵就犯了新的难题。 “该怎样通过文字，来‘复刻’别人的力量呢？” 单纯的用文字来表现一个种族的特征显然是不行的。 这样太过流于表面，也并不符合诡者传承要求的“表现本质”。 光有“形”，而没有“神”，怎么可能复刻到力量。 姜陵被难倒在了这一步，毕竟如果无法确定未来的道路的话，就连诡器都无法凝练，自然也就谈不上修炼诡者传承了。 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姜陵苦苦思考了三天三夜。 才在一次灵机闪过中，想起了一段话。 这还是前世某位着名的战争狂人所说的：要灭亡一个民族，就要先灭亡他的文化。 那是不是就可以反过来推，文化便是一个民族的灵魂与精神？ 只要文化还在，那么民族无论受到了多大的打击，终究还会如同平原上微不足道的草，春风吹来，野蛮生长。 姜陵越想越觉得自己思路的正确，连眼睛都如同通了电般，缓缓睁大，煜煜生辉。 既然“文化”便象征着一个民族的本质。 而“文化”又是从祖祖辈辈，一代传一代，约定俗成的东西。 那我该怎样用文字来表达不同种族之间，不同的文化？ 姜陵的心底，逐渐升起了一种答案…… 第604章 敖旻之墓 既然已经确定好了诡器形状，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调整这几天因为过度思考，多多少少有些许不够饱满的精神状态了。 除此之外，还有凝练诡器的过程是一个持久战。 所以，姜陵还必须提前在脑海中过一遍凝练的过程中，所需要注意的大大小小的各种细节。 于是，这一调整，就是足足两个星期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如同石像般的姜陵白净年轻的脸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的缘故，下巴和唇上都长满了刺猬一样的胡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直到察觉到心灵状态终于圆润无瑕，玄而又玄的契机蓦然降临。 姜陵才猛然睁开双眼，里面仿佛有一颗又一颗微小的星辰在里面诞生又毁灭，藏在无穷如洪流般力量当中的，实际上就是晦涩难懂的诡文。 为什么上任诡者要以“诡文”来判断，对方是否具有接受传承的能力？ 那是因为无法看懂的人，连路在哪里都找不到，自然别提修炼了。 姜陵的手不知何时翻开。 他自己注意不到，但是常年弥漫在青铜古殿之上，厚重如雾般的阴霾。 在这一刻，尽皆仿佛受到了牵引一般扭曲变形，如同沙漏，又如同风暴，汇成一线，朝着姜陵的掌心轰然落下。 姜陵宝相庄严，面容肃穆，一双瞳眸之中宛若有无数条电流在闪烁，数不清的诡文破碎又充足。 也就是姜陵前世没学习计算机知识，否则的话，定然会觉得，这种感觉竟然和敲代码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为了让这件诡器成长性更广，威力更强。 此时的姜陵可谓是卯足了劲，将自己已经参悟透彻的诡文，如同不要钱一样堆砌而入。 不过相应的，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让姜陵掌心的灰雾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般。 果然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姜陵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只能先将诸多念头抛之脑后，等待以后再完善这件计划中的诡器。 现在的话，还是先将其打造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凝练诡器的过程是持久战，不过在姜陵有意的节制，以及大量的诡文输送的情况下，掌心的灰雾终于是慢慢的，渐渐地呈现出了一个雏形。 又过了两天。 要不是姜陵突破到了天命境，文灵大日和文宫都强大到了一定程度，精神状态可以保持长时间的圆润完美，恐怕手中的诡器早就崩溃了。 不过幸好…… 伴随着最后一缕灰雾从姜陵的掌心升起，一件笔挺而又细长的诡器，终于完成了。 这是所有读书人都熟悉的东西。 一支笔。 姜陵将其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笔身整体呈现出如灰雾般的颜色，入手的感觉就像是在握着一堆流动的沙子，独一无二，却又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 神物自晦。 “从今以后，你便叫诡笔‘奈何’。” 姜陵轻声细语，抬起头，一步踏出，面前的场景顿时一转。 他又来到了那处广场。 只是这一次，姜陵所站之地，乃是广场的边缘地带。 低头看下，漆黑无光的坟场里，一块又一块森白的墓碑就像是尖刀般斜指青铜古殿的方向。 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道道颜色各异的身影，如幽魂一般静谧而又没有目标的穿梭在其中。 魂葬场。 这里不仅仅埋葬着所有曾经觊觎神族传承，但却阴差阳错，死在此地的生灵，还有许多神族运送到此地处理的尸体。 刚凝练成功的诡笔在姜陵的指间灵活的转动一圈后被他握住。 望着这眼前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墓林，姜陵的眼底渐渐爬起了一抹兴奋之色。 “原来千变诡者之所以会大费周章的图谋神族的试炼之地，在这里设下一道诡者传承，原来是还有这一层想法在……” ………… ………… 寂静无声的坟场。 森白的墓碑上血红的字就像是油漆一般猩红，特别是写在这些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墓碑之上，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想当初，即便是姜陵和司鱼联手，也是险而又险的，才与死神擦肩而过，渡过了这层难关。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才时隔几年，姜陵就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不过有一点是不一样的，那就是姜陵的实力已然今非昔比。 当初实力不过蕴灵境层次就能对付的敌人，如今恐怕弹指便可灭杀。 那些游走的幽魂恐怕也是通过直觉感知到了这一点，所以截止到目前为止，姜陵都未曾听到那清脆的刻碑声。 不过若是抬起头，还是能够在视线的尽头，朦朦胧胧的灰雾中，看到那么一两道驻足远眺的身影的。 或是断掉了头，或是脚下流淌着水渍。 因为死法不同，所以它们表现出来的状态也不一样。 第一次来到魂葬场的时候，姜陵和司鱼所处的范围应该是外围。 所以这一次姜陵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往最深处的方向走。 姜陵面不改色的穿梭在墓林之中，因为太虚谷被妖族人族掌握的时间最长，所以写着人族文字和妖族文字的墓碑最多。 这些也往往是姜陵忽略的目标，仅仅只是一瞥，确定了墓主的身份之后便会收回目光。 但伴随着脚步越来越深入，数十分钟后，慢慢地，终于开始出现一些陌生文字了。 姜陵目光忽然落在一块墓碑之上，通过它上下贯穿的裂痕，不难判断出墓主的死法是被敌人从中一分为二。 森白的墓碑之上，仅仅刻着寥寥数个字。 图案宛若爪印，上面有淡淡的威严之气散发。 ——敖旻之墓。 这竟然埋葬着一头真龙。 “就拿它来试试，诡者最强大的能力……” 姜陵沉吟片刻，在确定了此举危险性在刻意接受的范围内后，翻手间，诡笔出现，直接点向了面前的墓碑。 轰！ 在笔尖与碑面接触的一瞬间，浓厚的灰雾顿时如同风暴般将面前的森白的墓碑吞噬了，一股庞大的记忆，如同电流般顺着诡笔冲进了姜陵的脑海之中。 姜陵首当其冲感受到的，就是来自墓主临死前那份身不由己，魂飞魄散的绝望痛苦。 一道漆黑无光的锋芒，仿佛要把整片天空都给切开一般，凛冽的刀气，还有对方那一双漠然无情的眼睛，宛若烙印般永远地刻在了墓主的灵魂深处。 “薄溟！！！” 第605章 万界第一盗墓贼 敖旻惊恐绝望的咆哮，像是直接被那一抹漆黑绝世的刀光斩断了。 画面戛然而止。 姜陵脸色一白，墓碑之上的灰雾顿时如同潮水般飞速收缩，回归奈何笔当中。 “这条真龙竟然是被薄溟一族的强者杀死的！” 姜陵心有余悸，那一抹刀光的气势与凌厉，同样也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诡者传承中，有专门记载关于“隐族”的信息。 薄溟毫无疑问，便是隐族当中比较有着名度的一员，数量比诡者还要略多一些，乃是万界鼎鼎有名的杀星。 这一族人，诞生原因未知，修炼体系未知，成长因素未知，外在表现的模样就像是一团细高的，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只有一双棱形的眼睛裸露在外。 薄溟从出生开始，便拥有着一把镰刀形状的武器，无物不切，无坚不摧，乃是祂们一族天生的神兵利器。 不过也正因如此，所以未封圣的薄溟往往会成为万界都垂涎的宝物。 毕竟如果能够杀死薄溟，并将那武器拿到手。 无论是分解之后重新冶炼，还是感悟薄溟的圣道，都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财富。 薄溟一族数量稀少的原因，恐怕最主要的，就是“怀璧其罪”。 虽然敖旻的记忆非常残缺，但通过一些只言片语，不难判断出对方已经是归一境的强者。 要知道，龙族可是万界知名的老牌巅峰强族。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被薄溟一刀斩杀。 可想而知隐族的单体实力有多么强大…… 而姜陵展现出的这一手，也算是诡者一族的立身之本了。 ——通过诡器的力量，姜陵可以通过一些媒介“看到”它们以前经历的画面。 其中，拥有过生命的存在效果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具有灵性的神物效果也不差。 就比如刚才，姜陵就通过这头真龙的尸首，看到了祂生前最记忆深刻的事情，也就是死亡。 不过这一手虽然诡异玄妙，却称不上具有什么战力。 真正让诡者跻身进入“隐族”行列的，还是这一手段背后所暗藏玄机的东西…… 记忆。 生灵看似普普通通的记忆，实际上却是蕴藏着难以想象的价值。 各族隐秘的情报，视若禁脔的修炼，各式各样的秘术…… 正如上任诡者，千变感慨的那一句诡者的本质。 “复刻湮灭于时光中的生命，让祂们的光辉在我们的手中得以重现。”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复刻”二字。 而如何才能完成“复刻”？ 如果将诡器比作为手中的媒介，工具。 那么毫无疑问，记忆便是工匠眼前的参照物。 人们无法想象没有见过的东西，举个例子——所有人都无法想象出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颜色。 若不是有这项能力，千变诡者根本就不可能见到那些早已灭绝的种族，自然也就无法模拟出对方的气息，复刻对方的力量。 或许单论实力而言，诡者比不上“薄溟”这种存在，但若是论全面能力，诡者就像是一台海陆空全地形的六边形战斗机器，没有一处短板。 而姜陵此时需要做的，便正是在这魂葬场中，找出具有价值的墓主，然后借助他们的记忆修炼。 虽然早早就做了一定的思想建设，不过真到了这一刻，姜陵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 这种以别人尸体作为资源的行为，说好听点是让别人的绝学不至于失落，美其名曰“复刻”，说难听点的，那跟倒斗，发死人财没什么两样。 怪不得诡者虽强，但在诸天万界的地位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不到半圣露出马脚甚至有陨落的风险…… 这不就是“万界第一盗墓贼”？ 姜陵记得很清楚千变诡者的警告，不要尝试窃取有圣级强者坐镇的种族的力量，否则人家隔着十几条星系就能捏死自己。 有圣级强者坐镇的种族就能捏死自己。 姜陵难以想象作为巅峰强族的龙族，发现了自己这样一位弱小的“小偷”之后，会给予多么恐怖的惩罚。 所以，姜陵并没有尝试窥视龙族的力量，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下祂们的历史。 原地默念《论语》，将薄溟那一抹印在文宫之中的刀光拔除，调整了一番状态后，姜陵很快便继续往更深处的地方走了过去。 灰白色的阴霾，经久不散的笼罩在魂葬场中。 伴随着姜陵脚步越来越深入，姜陵察觉到，周边的墓碑越来越少了，空地越来越多。 可那些被未知力量操控的尸体，却像是鬼魂一般隐藏在灰雾中，露出若隐若现的黑影。 仿佛整个魂葬场的尸体，都因为某种灵感汇聚在了这里一般。 无数双眼睛就像是一盏盏幽幽无温的鬼灯，麻木空洞的望向姜陵的方向。 姜陵沉默不语，心底确实有些许的凝重，因为这些东西现在所做的事情，就像是构成了一面纯粹由不详组成的墙壁，在以无声的方式，试图将他逼退离开。 它们之所以久久没有选择出手，恐怕十有八九，是因为忌惮姜陵肉身散发的气息。 天命境的武道强者。 姜陵的存在对于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阴物来说，恐怕就像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熔炉，具有天然的威慑力和克制。 不过即便需要直面心中最大的恐惧，它们也毅然决然的选择站在了这里。 这也就是说明着，魂葬场的深处，定然有什么事关它们的大隐秘在。 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存在的原因。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陵意志的变化越来越趋向于前进，这些阴物原本麻木的脸庞终于爬起了一抹愤怒。 “吼！” 本该腐朽的声带发出野兽进攻前兆的威慑。 诡异如雾的力量接二连三的升起，宛若洪流般连成一片。 姜陵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行动，忽然，眉毛一挑。 他感觉到，在这股洪流之中，竟是有着一股极端惊人的压迫之感，宛若一轮太阳般缓缓升起。 然而，这道“太阳”带来的却不是温暖，而是一阵刺骨的寒冷。 一块虚无的，惨白的墓碑在洪流当中缓缓成型，古老漆黑的波动震荡虚空。 难以置信。 当这些阴物的力量完全整合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能够爆发出天命境初期的强大威势。 这恐怕就是它们的最后通牒了…… 第606章 镇罪黑龙之墓 灰白的阴霾当中，一块煞白的墓碑在虚空之中缓缓显现，巍峨如山，散发着一股极端诡异的气息。 但这还不是重点。 姜陵的视线，在墓碑下面的阴霾中轻轻一扫，很快就锁定了一处。 那里，有着一道笔直而又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着，穿着一身漆黑的拖地长袍，上面尽是些繁复诡异的纹路与图案，看起来似花非花，面部则是戴着一张鬼神面具，手里握着一把白色的骨杖。 姜陵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明明看起来毫无生机，可肉身却感觉有一万根针在抵着毛孔。 这是一种极端危险的第六感，说明对方甚至拥有着足以威胁到姜陵安全的实力。 “退后，或者死亡。” 冥冥虚空之中，对方的声音像是蜂虫振翅时发出的震荡。 姜陵自然是听不懂对方的语言的，只是从对方那肢体动作，他就能看出对方的意思。 如他所料，这是来自魂葬场最后的警告。 所以退吗？ 很明显，这些阴物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拦住姜陵，定然意味着背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似乎是觉察到姜陵的内心波动并没有撤退的意思，鬼面身影的耐心荡然无存，像是勃然大怒，高举骨杖，口中便开始模糊不清的吟唱起来。 “嘛呢唷毗喇礤……” 就像是突然被一拳打中了腹部，一股莫名的感觉突然在姜陵的体内升起。 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从何而来。 总而言之，这一刻，姜陵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骇然抬头望向那座巨大无比的墓碑。 墓碑开始震动，细碎的石子从上面滑落，露出一点一点猩红的光。 不熟悉的开始，熟悉的画面。 又是巫族的咒杀术！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对方的实力与“云承远”存在天差地别，所以祂竟然做到了直接锁定姜陵的灵魂。 待他完成吟唱，那么姜陵毫无疑问便会成为祂的手下亡魂。 但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姜陵的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 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其身后的虚空中摇曳成型。 参差交错的树枝上，足足七颗晶莹欲滴的果实散发着极端强横的压迫之感。 种道境特征，道树虚相！ 道树显现，姜陵宝相庄严，一抬手，才气在手中如风暴般交织不断，化作一盏古铜油灯。 丹田处的气血洞天轰然作响，滚滚气血冲入灯内，化为豆大的火苗，无形无色，浑浑沌沌，静静燃烧的时候，力量朝着四面八方蔓延伸展，虚空之中，数不胜数的声音此起彼伏，纷纷扰扰。 “姜陵！”这是韩肇、孙庭轩等人的声音。 “殿下！”“尘光！”这是堇色和姜母等人的声音。 “七王子！”“安太宗！”这是安国臣民的声音。 “黎子！”这是春秋大陆内，无数百姓齐声发出的声音。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四象境特征，黎民信仰！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似用了很长的时间，但实际上不过只是一两个瞬息。 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 姜陵便已经整顿好了状态，宝相肃穆，神情庄严，只见其朱唇轻启，清亮的声音顿时宛若金声玉振，在魂葬场的天空之中轰然炸响。 “子不语，怪——力——乱——神！” 姜陵字字珠玑，一字一顿。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澎湃的才气顿时与冥冥之中的法则形成了共鸣，化作成了一股可怖的风暴。 然而这还没完，此时姜陵身后的道树虚相之上，一颗神通道果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波动。 璀璨的光芒，就像是要把整颗果实都给融解了一般，无形无质的力量落在风暴之上。 风暴顿时像是受到了复制粘贴一般，身影的四面，竟是都出现了一道凌厉惊人的风暴。 神通。 四面楚歌！ 姜陵目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的，催动着风暴，撕裂空气，对着那道手舞足蹈的身影的头顶便是悍然落下。 若换做当初那弱小的时候，姜陵自然是不敢如此莽撞的。 可现如今，他不仅文武两道皆是得封天命，还掌握了诡者这门可以说对“死物”拥有全宇宙最深研究的传承，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忌惮与避讳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那存在来说却无异于五雷轰顶。 更何况姜陵还拥有“礼道赐福”，凡是规则类的力量，由他发挥，都会得到不定量的增幅。 正因为这些种种原因，所以当那四股风暴的力量消散后。 那道诡异起舞的身影，还有那块巍峨阴森如山般巍峨的墓碑，也就荡然无存了。 “目前我虽然只是天命境初期，不过过往的积累都是有用的，除非是碰到天骄级强者，我想即便是天命境后期，我也能全身而逃。” 虽然对方仅仅只是一击便魂飞魄散了。 但姜陵依然从中初步的判断出了自己的战力水平。 “而倘若把底牌全揭，火力全开之下，或许就连天命境后期的强者我都能试一下……” 姜陵有些许兴奋，但想起某一件事之后，很快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瞬间就平静了。 郑随可不是寻常的天命境强者。 他是圣院的天之骄子，哪怕是竞争惨烈，强者如云的地榜之上，他也能够排入前三。 这样的人物，战力与境界相比，恐怕同样也是只高不低。 姜陵一脚踏过那个阴物阻拦的范围，没过多久，就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了一块墓碑。 与其他通体煞白，宛如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腻子粉的墓碑不同。 这块呈现出一种黏糊糊的黑色，像是流动的石油，哪怕相隔极远，姜陵也能够从它的身上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邪恶、残暴、血腥、杀戮、淫虐…… 墓主就像是吸收着世间所有阴暗一面显化而出的邪灵，凡是不堪的，贬义的罪恶，都能完美的用来形容祂的存在。 姜陵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静静地凝望着这块漆黑石碑上的文字，破碎的爪印中仿佛蕴含着要将苍天都要撕裂的愤怒。 难以置信，神族的魂葬场内，竟然连这种现在几乎没有踪迹的生灵的尸体都埋葬有。 “敖封之墓。” 姜陵的胸口像是憋着一股气，第一次生出了“直面历史”的感觉。 这是一头镇罪黑龙。 第607章 镇罪黑龙历史 刚刚那些阴物守护的东西，竟然是一座镇罪黑龙墓。 观其气息，观其气息，哪怕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个千年，也依然强盛恐怖的状态……生前恐怕至少也是接近半圣的存在。 只可惜，这头镇罪黑龙哪怕生前再辉煌，如今也早已成为了一捧黄土，只能在这不见天日的魂葬场静静地品尝着永无休止的死亡。 而在“死亡”的世界当中，诡者便是毫无疑问的最强主宰。 来到墓碑面前，姜陵翻手间诡笔奈何浮现，笔尖轻轻一点，上面的毫毛顿时炸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灰雾，直接将整块墓碑都给包裹起来。 镇罪黑龙的历史…… 姜陵隐隐有些兴奋，这可是龙族视若禁脔的秘密，除了龙族高层之外，整个宇宙能够知道的都不算多，人族更是一片空白，连知道“镇罪黑龙”存在的都寥寥无几。 灰雾开始扩散，旋即将姜陵的身体也包裹入内。 然后姜陵就以这头镇罪黑龙的视角，“看到”了无数令它印象深刻的画面。 ………… ………… 在芸芸众生中，这头名叫“敖封”的龙族无疑是幸运的，它的父亲是一位龙圣，母亲是西海龙宫赫赫有名的贵族千金。 在信奉“血统论”的龙族当中，这无疑说明了它的出生，必然会引发石破天惊。 事实也确实如此。 敖封一出生，便继承了父亲镇罪黑龙最纯正的鳞片，以及母亲强横的肉身。 所以，没过多久它就展现出了过人的才华。 宴席上，无数的珍宝神物，就像是不要钱一般送进它的面前，如小山般堆砌着庆祝它的周岁。 敖封就像是一颗被众星簇拥着的月亮，从很小的时候，就受到了特殊的礼敬，所有龙族，包括它的父亲，都认为它会成为家族新的龙圣。 它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正因如此，所以它才会一点也不在乎，那些其他龙宫同辈那厌恶而又憎恨的眼神。 反正它们只是一群小蛇。 …… 敖封心想。 父亲说了，我们黑龙才是真正的龙族，其他的肤色，哪怕是具有一定预知未来，窥见真相能力的东海龙宫，也不过寥寥。 我一开始还以为父亲在说谎，可转念一想，父亲可是龙圣，祂有必要骗我吗？ 于是我找了一位同辈天骄单挑。 结果果然不出父亲所料。 四海龙宫对外再强的龙族，哪怕号称血统多么多么纯正，也终究会被我们黑龙所压制，无一合之敌。 经此一战，我的目光不再局限于族内，诸天万界才是我的战场。 我会延续家族的荣光，将镇罪黑龙的威名传遍诸天！ …… 敖封也确实这样做了。 与黑胖不同，敖封身处幼年时期，就敢离开龙族的范围，主动寻找强者进行厮杀。 生与死之间的磨炼是最能够促进生灵变强的。 敖封自然也在其中受到了最大的裨益，成为了族内最年轻的“天命境”强者。 那时的它，意气风发，傲视群雄，风风光光的加入到了“镇罪龙殿”，这个监察龙族自身的机构。 敖封本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一样，在封圣的时候成为“镇罪龙殿”里面赫赫有名的“大监察使”，掌管一域城池。 可没想到的是，它才刚刚踏入归一境，龙族内部就发生哗变了。 而哗变的根源，就来自它所处的“镇罪龙殿”。 那一天，一位监察使又抓了一头龙圣关进了审讯室，还未等十八般武艺齐上阵，外面就直接炸开了锅。 原因无他。 这位监察使，是在这头龙圣掌管的城池之上，万众瞩目之下，动用蛮力将其扣押的。 而这头龙圣，乃是远近闻名的贤者，交友甚广，好友遍地，消息不过才刚爆出，便有无数强者震怒。 这也就算了，偏偏这头出手扣押龙圣的监察使才“虚圣”的境界…… 这才是真正引爆龙族内乱的导火索。 镇罪黑龙，凭借着血脉的压制，如今竟然成长到了连虚圣都能扣押龙圣的地步！ 消息一出，四海龙宫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龙龙自危的情况下，镇罪龙殿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无数龙族要求该监察使立刻交出此龙的罪证，否则的话就要上登龙台以儆效尤。 登龙台是无数水族梦寐以求想要抵达的圣地，因为那里可以帮助它们洗去水族的血脉，化为真龙。 可对于龙族来说，登龙台却是一处梦魇之地。 因为那里摆着一架圣器“斩龙铡”，专门用于斩杀所有犯下重大罪证的龙族。 敖封知道，那人是肯定交不出罪证的，因为那龙圣是因为瞧不起那名监察使，出言不逊，不愿交予贿赂所以才被扣押回来。 谁能想到竟然能够引起这般轩然大波？ 当时镇罪黑龙上上下下都没有把四海龙宫的震怒当一回事，直到东海龙宫的沉睡不醒的老宫主忽然醒来。 “镇罪黑龙一族，与魔族有染，从今日起，逐出龙族行列，杀无赦！” 敖封听闻该话的时候，当场就笑出了声，公然放话东海龙宫的老宫主应该是睡糊涂了。 但当天下午，四海龙宫的联军就凿开了镇罪龙殿的大门。 虽然镇罪黑龙对其余龙族的血统拥有着强大的压制能力，但对方也带来了一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圣器。 那玩意同样也压制了镇罪黑龙的力量。 于是轰轰烈烈的“镇罪之乱”便拉开了帷幕。 这一场战争，足足持续了七十余年还未罢休。 镇罪黑龙在这一场战争中节节败退，被杀得心惊胆战，血流成河。 和无数镇罪黑龙的想法一样，敖封当时也在懊悔着为什么当初不把那条黑龙交出，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它们也依然会保持着之前高高在上的地位。 可再懊悔也没用了。 那条犯下祸端的黑龙早就死了，尸骨无存。 而在记忆的最后几个瞬间，敖封也被西海龙宫的龙族追杀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记忆的最后一幕，山穷水尽的敖封眼中忽然飘来了一道彩带。 明亮的星辰，就像是钻石般镶嵌在上面煜煜生辉，无数道仙气氤氲飞舞。 一辆银白色的马辇，从彩带的尽头飞入敖封的视线。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压迫之感铺天盖地而来。 当时的敖封已经是“虚圣”境界，但在对方的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一般可怜！ 敖封惊恐失色地望着那张从车窗后探出的面孔。 强横的神息震荡虚空，面目模糊不清，但其眉心之间，却是有一簇火苗的图案栩栩如生的燃烧着，热浪滚滚，熔断万物。 那一瞬间，敖封想起了一则传说，于是脱口而出。 “您是……火神陛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红光一闪。 敖封死了。 第608章 火神 “……火神陛下。” 敖封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但也正因如此，所以才招来了横祸，被一缕无根之火灭杀了真灵。 笼罩在墓碑之上的灰雾，在姜陵察觉到敖封已然死亡的瞬间炸开，飞速涌入姜陵的手中，又化为了诡笔的形态。 敖封的记忆并不比敖旻要庞大。 但接收敖封的记忆，却让姜陵像是洗了一个澡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尤其是最后一幕，火神在星海中遨游的片段，更是让他记忆深刻。 天知道当姜陵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底有多么的震惊。 毕竟太虚谷的真实身份早已被他和司鱼摸清。 青铜古殿之上，八座门户所对应的神族传承也佐证了他们的观点。 “火神……如果猜的没错，祂的传承，对应的就是‘熔骨河’？” 虽然知道神族已经覆灭，龙族还是其中的主力之一。 但每每想起那尊火神以星辰开路，马辇随行的时候，还是会由衷的感到一股寒意。 一尊龙族虚圣，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轻而易举的就死在了对方的手里，尸体更是沦为了一个收藏品，被埋在了这太虚谷当中。 姜陵忽然感觉自己有些疲惫，内观文宫，文灵大日的光芒都黯淡了一些。 看来诡者的这份能力并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 窥探别人的记忆，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大脑又要承载一段人生。 怪不得历任诡者，每一个在精神方面的造诣都极为出众。 若非如此，恐怕根本就看不了几段记忆，自己就会迷失在其中，忘了“我”是谁，更严重的，恐怕精神之海都有可能被撑爆。 于是姜陵原地盘膝，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册《春秋》便开始诵读。 读完了《春秋》，便开始读《礼记》。 直到数次循环过后，姜陵才小憩了一会，醒来继续出发。 此时的姜陵有些兴奋，因为据他猜测，这里应该就是魂葬场的核心深处了。 否则的话，那些阴物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倾巢而出也要阻拦姜陵向前了。 如果不出意外，魂葬场的核心深处，恐怕就连神族子民，也只有极少一部分存在才能进入。 而身为“镇罪黑龙”的敖封，居然才只能埋在最外围的地方，可想而知这里的深处，会有多么强大的存在。 姜陵怀揣着这份激动往更深处走去，很快，面前就出现了另外的墓碑。 “这是……吞音兽的墓碑？！” 姜陵为之一惊。 通过诡者传承他知道，这可是一个数量极其稀少的种族，通体如球，只有一个嘴巴是呈喇叭状突出的，专门以声音为食，只吃不放，性格温吞。 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不会发怒。 据记载，有一次一位强者出于好奇，偷走一位吞音半圣的子嗣，于是被震怒的对方找上门来，肚子里的存货倾巢而出。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强者生存的星球瞬间就被惊涛骇浪般的音波荡平。 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呈现出了一片空白的区域。 哪怕第二天有通商的队伍来到，也只是感到诧异，那么大一个星球飞哪里去了？ 直到圣级强者出面，才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这颗星球已然覆灭的信息。 至此一战，吞音兽一族正式跻身成为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的强族。 甚至，当时已经有不少强者将其视作为“隐族”来对待。 只是还未等吞音兽的地位牢固，它们突然覆灭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诸天万界。 姜陵惊疑不定，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埋葬着一头吞音兽的尸体，真不愧是当时雄霸了五分之一宇宙的神族。 不过除了吞音兽之外，姜陵还发现了其他同样令人心动的墓碑。 “号称纵横星海，速度绝尘的‘哮骦’？” “据说拥有腾蛇血脉的‘蝶蝮’？” “以星球为巢穴，一旦封圣，整个星系都会归入地盘的‘蜂瑛’？” 这里的墓碑的数量相对于外界来说稀疏零散。 但要论起来头，毫无疑问，无论哪一个复活归来，都会引起一片星域的震荡。 不过这些还不是姜陵最火热的。 他深感震惊的，还是那一座屹立于魂葬场最深处，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块灰色墓碑。 “……” 上面的文字姜陵无法破译。 不过通过诡者传承与魂葬场的异常之处，他几乎可以肯定。 这一座坟墓之中埋葬的，是巫族强者的尸体。 在茫茫星海当中，巫族也算是一个曾经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族群了，地位不比今天的妖族要低。 “咒杀术”一出，就算是亿万里之外的圣级强者也得乖乖伏诛，堪称无解。 不过巫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据说巫族灭亡的关键，就是因为太多存在忌惮与眼红巫族的“咒杀术”了，所以才引得群狼环伺，一哄而上，将其吞没。 只可惜，当时的巫族虽然已经没有余力挽大厦于将倾，却也依然有着一份身为巅峰强族的骄傲与刚烈。 所以，在濒临灭顶之灾的前一刻，有巫族的大强者联手发动圣级手段，宁可将“咒杀术”带进棺材，也不愿将其拱手送予毁灭自己的仇人手里。 当时，参与了“灭巫一战”的族群甚多，无论是龙族还是妖族都在这一战中留下了影子。 但战争的主力，听说还是神族为首。 或许是不允许宇宙当中，有这么一门强大而又无解的手段存在，所以在那一战中，神族足足派出了四位主神参战，直接对战争的结果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正因为该战波及的范围甚广，所以关于巫族的资料并不算是特别的隐秘。 经历了魂葬场之事，知道漫漫历史长河中存在过这么一个巅峰强族后，姜陵就曾专门找过时间，在楚国学宫的定海楼中仔细搜寻过对方的资料。 上面所述，便是姜陵经过大量查阅后，配合自身的思考与推测，从而得出的结果。 望着不远处那块灰白静默的碑，姜陵的眼底渐渐升起了一抹火热之色。 倘若他能够通过诡者的手段，将这一道失落于时光长河的手段重新拾回。 那么毫无疑问，对于他的战力增幅而言，定然又是一次极大的提升！ 第609章 竹林八君子 天星大陆。 曲阜书院。 不知不觉，距离这一届新生入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时间总是能够抚平一些情绪。 哪怕因为圣界历练之事，一开始有不少的学员表现出了分外的不习惯。 譬如吕焱，就是其中响当当的一个例子，动不动的就拿出那画杆方天戟，面无表情地就要将面前碍事的人斩断。 每当这个时候，赤兔都要在他旁边提醒他：吕焱，我们已经离开文界了，你不是将军了，不能随便砍人。 吕焱这才恍然大悟，收起了武器。 殊不知，这一行为，直接让无数人闻风丧胆，对其更是敬而远之。 不过除此之外，在这段时间里，真正引起了新老生关注且长谈阔论，议论不止的，还是关于今年新生才子的评定。 以往的才子评定，往往都是圣院高层通过当代新生在文界中的表现进行特别开会，然后选定其中表现最佳的八人初拟名单进行排序。 这还不算完，为了确保才子是尽可能完美的，圣院还会专门派遣调查组去才子的本地暗访，调查背景。 别说横行霸道，鸡鸣狗盗这些了，就连去青楼照顾了哪家姑娘，但却没给钱的，都很有可能成为污点，从而被排除在外。 不过即便这些前期工作再多，往往三个月后结果也就该出炉了。 没想到这一届，因为天骄辈出的原因，直到过去了整整半年，圣院方面才进行了公示。 然而等人们看到圣院发布的公告之后，依然感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 因为这一届，圣院竟然足足评选了“八大才子”，称之为“竹林八君子”。 从末尾到前，分别是： 赵嘉年，封予“隐君”。 孔流年，封予“德君”。 诸葛弘毅，封予“智君”。 李纯妃，封予“舞君”。 吕焱，封予“狂君”。 茅星沉，封予“妖君”。 宁朝均，封予“禅君”。 姜陵，封予“文君”。 ………… 这份排名横空出世的那一天，无疑像是在给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书院论坛，狠狠地扔进了一大块巨石。 刹那间，惊涛骇浪，风波四起。 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份名单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沈无极竟然连前八都未能入列！” “姜陵果真成为了八大才子之首！” “天星八大才子，楚国占其二！看来积弱已久的楚国终于要迎来复苏了……” …………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前三也就罢了，毕竟所有人通过书院对内公布的细节，不难了解这三人在试炼当中做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可沈无极竟然连前八都没有进去…… 这可就惊掉不少人的下巴了。 毕竟试炼结束的那天，可是有不少新生见到，沈无极得封天命，乃是当代仅有的三位天命境强者之一。 这样的人物，竟然连赵嘉年都比不过…… 书院的判定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于是顿时引出了无数好事者，开始对沈无极在文界中的事迹与文界外的经历开始深扒。 这不扒不知道，一扒，顿时如同拔出萝卜带出泥。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沈无极与姜陵当初的争端。 虽说藤县之事，沈无极只是想用一幅墨迹保住自己表兄性命，但无论怎么说，还是与理不容。 这便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再加上沈家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以往书院不插手，或许是因为楚国确实是后继无人。 唯一一个在最近冒出头的司天游，别说已经失踪，就算没失踪，光凭他可能与魔族有染的这一层关系在，书院就不可能允许他成为坐镇楚国的半圣。 故而，书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现如今，楚国不仅横空出世了一个姜陵，还出现了一位同样不容小觑的赵嘉年。 虽说以两人目前的实力，放眼人族，仅仅还只能算是“中层力量”。 但十年后呢？ 谁也说不清楚未来的发展。 即便是东海龙宫的强者，也仅仅只能看到未来的一角趋势。 甚至历史上东海龙宫预知出错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过毫无疑问的，通过这一件事情便可以看出，在楚国皇室和沈家的这杆天平上。 因为姜陵和赵嘉年的缘故，圣院已经从一开始的中立姿态，慢慢的偏向了楚国皇室的方向。 或许有的人认为，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态度。 但实际上，对于圣院这种已经相当于人族最高机构的庞然大物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只是打个喷嚏，都有可能导致整个天星大陆局势动荡。 由此也能看出，虽然姜陵和赵嘉年目前只是书院普普通通的一位学生。 但既然能够加入成为这里的一员，便已经能够在无形之中影响大陆的一部分局势。 除了沈无极目前饱受争议之外，不少人的封号也引起了新老生的议论。 无论是“妖君”、“禅君”、“舞君”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封号。 这样对比下来，反倒好像显得八大才子之首，姜陵的“文君”中规中矩了。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从曲阜书院推出“评选才子”至今，能够以某一方面见长，获封君子封号的，譬如“诗君”、“画君”这种，比比皆是。 然而，但凡能够得到“文君”之称的，无一不是天星大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才子。 对于“文君”，圣院有着属于自己的严苛标准。 不仅要求诗词文章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手里还得捏着至少一篇“天下知”级别的作品，或者足足十首镇国之作！ 如此高的要求，放眼整个天星大陆能够做到的人都寥寥无几。 更别提还要在入学书院之前完成了。 曲阜书院历史上，曾完成这个成就的，譬如曹植，譬如屈原，又譬如距今时代较近的司马迁，个个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才子，最后也都成功封圣，遗留的作品更是名留青史。 从古至今，出现的才子如恒河沙数，哪个若是能与这些人物沾一点边，就该被称之为“远近闻名的才子”了。 可想而知，当人们看见姜陵的名字竟然与这些人物并列，且还是书院官方盖印认证的时候，长安城内外有多么的震惊。 而就在此时。 一座别院内，与外面纷纷扰扰，讨论得热火朝天，数度要打起来的世界不同，这里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正是诸葛弘毅和孙璋。 第610章 撰史 别院里。 诸葛弘毅青衫宽袍，丰神俊朗的神情平静淡然。 “智君”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封号了。 毕竟“画君”多见，“智君”却是往往两三届才会出一位。 这也算是书院对诸葛弘毅布局谋略的认可了。 更何况，但凡能够得到圣院封予封号的读书人，地位都会默认比境界高出一个层次。 这也就意味着，天命境的诸葛弘毅若是碰到一般的归一境读书人，甚至可以同辈论交。 更强的虚圣则另当别论。 然而，即便如此，诸葛弘毅的脸上依然是看不到一丝入选八大才子的喜悦。 孙璋见状，像是对这位好友的心理波动了如指掌，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还在想文界的事情呢？宁朝均虽是不简单，可你也不用这么在意他？” 提及这个名字，诸葛弘毅平静的心湖顿时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如果说春秋界里，诸葛弘毅的心里扎着两根刺的话。 那么“宁朝均”的名字，便毫无疑问是里面中的一根。 自己在春秋界里做了那么多，不仅控制了李纯妃，建立了天机阁，扶持了孙璋，间接灭杀了吕焱…… 然而，身上笼罩的光环依然不如茅星沉与宁朝均这两位布局者。 茅星沉也就算了，他拥有着“妖神转世”这一层身份在文界内，相比于其他的试炼者天生就占据优势，成为大劫的幕后推手并不难。 可宁朝均！ 与自己那方方面面都考虑在内的布局相比，他做的事情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离奇的以茅星沉为养料，不仅复活重生，而且还成功夺取了对方辛辛苦苦谋划二十一年的胜利果实。 与这样的人物相比，潦草死在了李纯妃手下的诸葛弘毅。 无疑就显得有些许黯淡了…… 诸葛弘毅端起茶杯，将杂念驱之脑外，抿了口茶，不咸不淡地说：“我要走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孙璋愣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你得封天命了？！”孙璋的音调猛然拔高，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孙璋的表情就又变了。 他眼神复杂， 语气艳羡地说：“也难怪了，毕竟你出文界的时候，就已经四象境大圆满……” 这并不是一个秘密，当初所有的新生都看到了他们前列天骄的修为变化。 如今过去了半年，诸葛弘毅从四象境大圆满突破到天命境，进展并不让人意外。 “你也要去境天了？” 之前诸葛弘毅让孙璋加快脚步他还没什么危机感。 直到现在意识到了诸葛弘毅也要去往那个战场之后，孙璋才恍然醒悟，自己的步伐有些慢了…… “嗯。” 诸葛弘毅并没有否认，他点头说道：“要想快速积攒贡献值成长，效率最高的就是前往境天，我已经慢了吕焱、茅星沉他们一步，如果再稳扎稳打，恐怕会被远远甩在脑后。” 经历过老子文界“春秋界”的磨炼之后，所有顶尖天骄的脑海里都多出了一份二十一年的阅历。 这份阅历，让他们直接跳过了一段夯实根基，日积月累的过程。 正因如此，但凡所有达到天命境的天骄，都开始以最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 不过诸葛弘毅还有一点没说的就是。 三天前，李纯妃也十分低调的离开了书院，前往了境天。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她应该也成功得封天命，成为天命境的强者了。 孙璋没有理由阻拦自己好友的步伐，因为今天这一场相会，本质上就是一次告别。 “走，不过万事要小心。” 孙璋叹了口气：“听说境天越来越不安宁了，魔族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再加上‘诸皇时代’来临，我们这人族就能诞生吕焱、宁朝均这样的天之骄子。” “可想而知身为巅峰强族的龙族和妖族它们，族内的天骄有多么的恐怖。” “如今境天已经乱成一锅粥咯，四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残骸，天命境只是里面随处可见的蝼蚁罢了。” 诸葛弘毅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他闷头喝完最后一杯茶，随后便没有人间烟火气的霍然起身。 “走了。” 像是一朵云彩。 诸葛弘毅转身一步踏出，直接消失在了这座别院里。 空留孙璋一人，对着面前的茶桌苦笑不已。 “该走的都走了，就留下我们这些没有突破天命境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咯……” ………… ………… 魂葬场。 一块巨大的墓碑下方。 一道清瘦的身影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宝相庄严，面前弥漫的灰雾，正在以一种玄而又玄的方式排列重组，只有诡者才能够看懂上面的文字： 巫帝者，诞于混沌初开时期，钟天地灵粹为体，纳鸿蒙紫气为神，生而知之，博古通今…… 显然，这便是姜陵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最适合人族继承诡者的手段。 毕竟一个种族的文化，一定是世世代代，祖祖辈辈流传发展而成的。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能比书写一个种族的史书，更能完善体现出一个种族的文化的呢？ 没有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姜陵曾经在科举考试的时候，以一篇《阿房宫赋》唤出了史家圣道的圣物“四羊方尊”，得到了史家圣道的赐福。 所以，无论他是修习史家圣道，还是运用和史家圣道有关的力量，都会得到和礼之圣道类似的增幅。 而前不久的时候，通过其他墓碑的试验，姜陵已经证实，这种方法是行得通的。 并且，他已经通过此途径，掌握了魂葬场内，部分墓主生前的神通手段。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等姜陵完成这部《巫族简要史》，同样也能得到一部分的巫族手段。 “……而巫族日渐残暴，大兴战争，侵伐八方，使生灵涂炭，流离失所，逐失民意……神族遂遣四方主神，以结龙族，大军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入巫星，斩巫神于荒野，以其血发动株连。” “至此，巫族圣级强者不存，传承断灭。”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终结。 姜陵面前的灰雾突然激荡翻涌，混沌之气逸散的同时，里面仿佛传来了一道道跨越时间与空间，来自当时巫星的巫族百姓的哀嚎与痛哭。 过了好一会的功夫，灰雾才重新化为一本书的模样，稳当的落到了姜陵的手中。 刚一入手，姜陵的脸上就升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巫族的镇族之宝，“咒杀术”，到手！ 虽然通过里面的力量性质，得知了此术存在着不少的限制。 但依然不能改变，这道致使巫族引来了灭族之祸的“咒杀术”，存在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该离开了。” 姜陵翻手间，一颗石枣出现在掌腹之中。 第611章 诸皇时代 曲阜书院。 姜陵的卧室当中，原本平静无比的空间，突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待那空间的震荡达到了极致，阴森的气息从另一侧探出的时候。 一道清瘦的身影从中走出。 长久的待在那片坟场之中，姜陵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停尸场工作的人员。 虽然知道它们都已经死了，也应该习惯，但真正回到家的时候，还是由衷的感到浑身放松，身心舒畅。 不过姜陵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未等习惯性的往床上一躺，一道黑影顿时如箭般朝着自己的胸口射了过来。 “看招！” 房间里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姜陵下意识地一掌劈向自己面前的黑影。 砰！ 一声巨响。 难以置信，那道黑影倒飞出去的瞬间，竟然能够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定住身体。 “你这个死胖子？！” 姜陵又惊又喜。 看那半空中徐徐落地的黑牛犊子，毛发油光水亮的，一双眼睛尤为灵性，清澈中又难免透露出一丝自作聪明的愚蠢。 可不正是黑胖！ “不错啊，你小子竟然也得封天命了？” 姜陵讶异不已。 虽然在魂葬场的时候，自己主修的是诡者的传承。 但其他的功课，自己也不是就这么放着不看了。 至少文武两道，都突破进入到了天命境中期。 黑胖能够在自己随手一击之下表现得如此从容，显然已经打破了四象境的桎梏，唯有达到了天命境才行。 “不对！” 姜陵后知后觉，猛然反应过来：“你终于会说话了？” 黑胖斜着眼睛，满脸鄙夷地盯着姜陵，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只蓝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从外面飞入，刚一看到姜陵，就欣喜若狂的围着他的脑袋转。 “小蓝蓝！” 阔别已久，重新看到两宠，姜陵的心情肯定是喜悦的，伸出右手让姜司蓝停在上面，仔细端详。 冰灵蝶还是如以前一般精灵小巧。 不过它身上所散发的威势，已然达到了四象境的程度。 能够出现如此之快的进展，其中显然少不了它们的老师，青祖的干系。 “看来我不在，你们的日子也过得不错啊，我走了多久了？” 姜陵走到镜子前，手在下巴轻轻一抚，胡子顿时自动脱落，在风中就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得到了巫族传承后，姜陵已然知晓。 诸天万界，不只是巫族可以通过媒介进行隔空咒杀，其他的种族，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手段。 “一年半。” 黑胖盯着姜陵满脸怨色：“你要再不回来，我可就走了。” “我竟然去了这么久？” 姜陵动作一顿，随后又问：“去哪？” “境天，大家都去了，天命境的就剩我了。”黑胖打了个哈欠，体型相对于以前来说，终于是有了一点改变，眉宇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或许能被称之为“英气”？ 听到这个地名，姜陵先是一怔，因为读书人过目不忘的缘故，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天星大陆唯一的一尊武圣，关羽就是在一个叫做“境天”的地方封圣的？ 姜陵还想多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闵圣似乎注意到他已经回归，所以让他立刻前往凌云山。 ………… ………… 凌云山。 精致的别院里。 “见过闵师。”姜陵行礼躬身道。 闵经年依旧还是以前那副老样子，他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椅子，示意姜陵入座。 姜陵乖乖坐下。 直到这时。 闵经年方才开口：“看你精神状况，想必收获不错？” 若换做其他人，发现姜陵时隔一年半，才从天命境初期突破到天命境中期的话，定然会嗤之以鼻。 八成会猜想他这段消失的这些日子，定然是被郑随吓得害怕的东躲西藏。 直到最近发现无处可藏后，才灰溜溜的跑回书院。 但很显然，闵经年却不是这样想的。 不得不说，圣者就是圣者。 站在对方的视线面前，姜陵总有一种所有秘密都暴露眼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确实小有进步。”姜陵不敢在对方面前自傲。 闵圣点了点头，也不深究，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在书院里待着了，动身去境天，正好把你欠的贡献分还了。” 姜陵没想到闵经年也开口让自己出发境天，难免有些好奇地说：“闵师，这‘境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境天，就是最接近宇宙核心的地方，传说如今的诸天万界，都是从那里分裂开来的版图。” 现如今的诸天万界，竟然都只是境天的一部分？！ 姜陵颇为震惊，这可是一大秘密。 “境天广袤无垠，遍地是宝，不仅时不时的的会出现一些绝迹的神物，而且诸天万界，超过九成以上的圣石，基本都出自境天。” 姜陵浑身一震，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中的含义。 “那岂不是意味着……” 闵经年点了点头，道：“哪个种族能够在境天之中打下一块立足之地的，谁就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圣石。” “那我们人族？” “自然也在其中建立了一座基地，你此行第一站，就是先到‘天启’弄清楚情况。” 姜陵呆住了，难以置信地说：“您说什么？天启？？” 没想到闵经年竟是满脸讶异地看着姜陵，随后才反应过来，笑道：“这名字确实少见，不过整座基地都是王明亚圣监工完成的，自然也是他负责命名。” ……果然又是你这位老乡在搞鬼。 姜陵沉默了。 闵经年忽然脸色一沉，叮嘱道：“东海龙宫宫主预言的‘诸皇时代’已经来临，想来要不来多久，诸天万界就会涌现一大批的天之骄子，朝着境天进发。” “如今世道不宁，风雨欲来，站在乌云的底下，即便是我也看不清未来的大势。” “所以你去到境天之后，一定要万事小心，不仅要防范敌人，还要提防身边的同伴，境天不比有圣庙笼罩的天星，魔患肆虐，小心魔种藏身其中！” 姜陵还以为闵经年说提防自己人，是在影射沈家。 但没想到他想说的，竟然是魔种。 姜陵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闵圣，对于楚国……” 话还没说完，姜陵的话就被闵经年打断了。 “别说了。” 闵经年脸色平静地盯着姜陵，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像是一盏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姜陵忍不住苦涩一笑。 原来在楚国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是真的。 闵经年果然身负旧伤，活不了几年了。 第612章 境天 日暮了，姜陵的身影才从凌云山上离开。 在此期间，闵经年不仅给姜陵详细交代了境天中需要注意的事项，而且还给他解答了不少在文道修行上的疑问。 可以说，光这一天的指点，就抵得上姜陵埋头一个月的苦修。 不过也不是每一天都能有这样的效率的。 毕竟姜陵如果不学习，就不会知道自己有哪些困惑与不解之处，闵经年再厉害，恐怕也无法对症下药。 除此之外，闵经年还给了姜陵一个锦囊，除了要求随身佩戴，什么也没说。 下课之后，姜陵的脑海之中，很快就又翻涌起了闵经年沉默后说的那一番话。 “对于黎民百姓而言，江山无论跟谁姓，只要有圣院在上头看着，生活不会出大乱子，就没有什么区别。” “何况，沈肃乃是杂家虚圣，他若能够成为一国之君，楚国不出十年，便能一跃成为天星前三的强国……” 后面的话，姜陵听得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从闵经年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中。 姜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沈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的情况下，书院方面依旧没有采取一丁点的行动。 一方面，是闵圣在世，沈家的目的虽然已经昭然若揭，但终究抱有克制，依旧在芈凰面前俯首称臣。 另一方面，沈肃天赋卓绝，谋求甚大。 君可听说，秦始皇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时候，凭借着寄托在身上的国运，能够发挥出“亚圣”层次的力量？ 虽然如今国运七分。 但沈肃如果能够既成为半圣，又成为国君的话…… 恐怕十有八九，天星大陆历史上第二尊“国运亚圣”就要诞生了！ 而且，因为沈肃是凭借个人实力突破到半圣的原因，光论战力，他恐怕比秦始皇还要更胜一筹！ 然后再在这个情况成立的基础下，继续往后推。 成为了“国运亚圣”之后，以沈肃的野心与资质，他还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到死还是“一个小小楚国的皇帝”吗？ 要知道，天星大陆历史上，真正确定已然封为“圣人”的。 从始至终，只有孔子一人！ 哪怕强如老子，如今失踪断联多年的情况下，也无人敢肯定他就一定迈出了那艰难的一步。 所以。 倘若到时沈肃真的将这一筹码推到牌桌。 虽说整合七国，也不一定能够让他成为前所未有的“国运圣人”，毕竟那种境界太强了，恐怕已经不是国运能够触摸到的程度了。 可一尊强大的“国运亚圣”，也依然可以让人为之疯狂…… 毕竟天星大陆，在三国时期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亚圣了。 所以直到此时此刻，通过闵经年的只言片语，姜陵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以前的自己终究是眼界窄了，竟然因为过往一帆风顺，以及沈无极的原因，一直认为。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那么沈家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大患，可以凭借自身的威慑力，让他们知难而退。 毕竟沈肃只是一个“虚圣”，还没有封圣呢！ 然而现在姜陵才恍若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别看在天榜之上，沈肃还在两人之下。 但实际上，光论重要程度，在圣院的眼中，布局完成，主修治国之道的杂家虚圣沈肃，恐怕要比其他人要远远重要得多！ “听说沈肃也在境天深处寻找着封圣的契机……” 姜陵心情颇为沉重，看来无论如何，这个境天自己都必去无疑了。 否则的话，一旦给沈肃成功封圣，哪怕他本人什么都不做，沈非知和沈无极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毕竟双方早已经结下了水深火热的仇怨。 沈家的上任主母，就是因姜陵而死。 虽说这笔账无论如何都算不到姜陵的头上，乃是她贪欲过盛，咎由自取。 然沈家的脾性姜陵早已摸透。 双方之间，就算若不斗个你死我活，伤痕累累，恐怕还没那么容易结束。 “若是能够在境天，为闵圣寻到一味可以清除旧伤的圣药就好了。” 不过这也只是姜陵埋在心底的一个想法。 毕竟众所周知，猪肉跟“圣”这个字粘上半点边都会价格翻倍。 更别说传说中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的圣药了。 ………… ………… 次日。 天亮后没多久，姜陵就带着黑胖出了门。 因为境天行走的最低门槛都是天命境，所以显然不适合带着冰灵蝶，于是也就让它继续在圣院跟着青祖学习了。 与好友匆匆吃了一个早饭，姜陵便与黑胖来到了书院的一处广场。 这里，一座纯粹由青铜浇铸而成的大门静静地屹立着，表面上尽是岁月沧桑斑驳的痕迹，用了不知多久。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星门穿梭。 但这一次，姜陵去往的不再是盟友管辖的悬龙城，而是没有任何规则限制的境天。 所以，此时姜陵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兴奋与紧张的。 “准备好了吗？”管理员抬头望向姜陵。 姜陵和黑胖点了点头。 于是管理员一道印诀打在面前的星门之上，整个广场顿时如同活了过来一般。 无数道光影从广场的边缘氤氲升起，如烟如雾，乳燕归巢般纷纷投向姜陵面前的青铜大门。 嗡嗡嗡…… 刹那间，狂风四起，风啸阵阵。 得到了能量的灌输，篆刻在青铜大门表面上的文字一枚枚亮起，玄而又玄的气息落在姜陵和黑胖身上，缓缓形成固定。 管理员张大嘴巴，声化雷音的声音在狂风中若隐若现。 “启动星门一次五千贡献分，学员姜陵，你的学生证额度已经刷爆，如果还想要启动星门回来，最好在那边赚够五千贡献分！” 姜陵的脸色在一瞬间黑成锅底。 尼玛，这制度到底是谁建的？ 还没开始还债呢就又背上了一笔…… 黑胖牛蹄子捂脸在旁边偷笑，未曾想姜陵突然一脚踹在他身上，怒骂：“这笔账咱们均摊！别以为你不是人就不用给钱了，人牛平等！” 吸饱了能量的青铜大门大放异彩，两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姜陵和黑胖的肉身之上。 七彩虹光如桥般冲天而起，往目的地的方向激射而去。 毫无疑问。 境天，又会是一个新的篇章。 第613章 境天生灵 境天。 传说中万界的起源，广袤无垠，遍地是宝，从被神族发现至今，开发的程度才堪堪过去三分之二不到，仍然有相当大的版图处于“未知”的尚待开发的状态。 其中，无论是有神兽出没的“十万神山”，还是幽蓝不见底，诡谲莫名的“苍蓝海”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境天中知名度较高的地方。 诸天万界，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族群，都会忍不住往这里伸长手臂。 因为这里是一块无论怎么分，都分不完的蛋糕。 不仅整个宇宙，超过九成以上的高层次神物都出自这里，而且最关键的是，只有在这里，封圣的概率才会出现增加。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有传言说“境天是近道之地”，正因如此，所以才会有无数圣级强者自这里涌现。 可想而知境天聚集了整个宇宙多少的强者…… 不同层次的强者游走在不同的区域范围，在境天的外围地区，不说天命境多如狗，至少也是随处可见的存在。 乱矢星域。 这里四处都是破碎的星辰残骸，密集如雨，静静地飘浮在空气当中。 物质算不上贫瘠，也算不上是格外富有，但胜在交通方便，接壤数个秘地，是不少族群眼中的香饽饽。 只可惜，此地千年前就已经被鼎盛时期的人族所占据，并且还建立了一座钢铁堡垒，号称“天启”。 至此，比人族强的，不愿为这么一亩三分地为之犯难。 比人族弱的，虽然眼红，但却奈何拳头太小。 所以，直到今天，心动并行动尝试过攻占天启城的，也就大大小小十来次战役。 其中，只有妖族领头的那一次，真正的对人族造成了威胁。 但最后，却也依然被人族的力量逼退。 经此一役，人族的名号在万界之中一炮打响，一跃跻身进入到了强族的行列。 …… 这一日，两道虹光从天而降，露出了身影。 正是姜陵和黑胖。 “这里是天启城？”黑胖诧异不已。 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漆黑干枯的土地，不远处则是一片光秃秃的断崖。油滑平整的断口，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把斜指苍天的大剑。 断崖的高处，分布着一个个由草木搭建而成的巢穴，体积大的惊人，哪怕相隔有一段距离，也依然能够从中感受到有股淡淡的凶煞之气徐徐弥漫。 难以想象这些巢穴的主人，体积和实力该有多么的强大。 天是灰暗的，像是日暮后，黑夜前的时刻。 别说建筑了，此刻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该是天启城才是。 可为什么会这样？ 姜陵也是满脸凝重的神情，沉声开口：“星门传送的距离终究太远，过程一丁点的偏差就会导致结果谬以千里。或许是我们传送途中，空间发生了某些异动也不一定。” 这也算是结合当前局面，最大的可能性了。 姜陵拿出文印，查探了一下情况。 虽说早有预料，不至于失望，但确定的终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有圣庙气息覆盖，文印的收发信息功能果然受到了限制，只能在一定范围，感应到了其他人的文印才有作用。 “先去找看看有没有可以沟通的生灵。” 姜陵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刻意避开了那片明显有凶兽驻扎的断崖。 这边，群山连绵，郁郁葱葱，足有两棵大树粗壮的藤蔓如蛇般紧紧缠绕在山体表面，灵韵暗藏，生机勃勃。 不过刚一踏入，姜陵便感觉自己的肉身和文宫都发出了“舒适”的信号。 倘若能够在这里长期生活，定然能够对自身的修炼产生裨益。 远方，不知已经生存了多少年的上古青木，如同一根根擎天巨柱般直入云端，看不清顶点。 而在云层之上，时不时地就会传来若有若无的吼叫声，恐怖的凶威一闪即逝。 即便是姜陵和黑胖的境界，也需要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谨慎。 没有走多久，大概仅仅只是两个小时的功夫。 姜陵面前的丛林当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一会，一道骑着异兽的身影便进入到了他的视野当中。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身高腿长，约莫三米，穿着一袭白金色的衣袍，面如冠玉，头发呈火红色，贵气逼人的同时，眼神淡漠冷酷。 就连它身下的异兽也很不一般。 体型如象，样子却与老虎有些许相似，一双金睛阴森森的，照面的功夫，磅礴的凶威几乎如风般拂动黑胖的毛发。 竟然能够以天命境初期的异兽为坐骑，此人一看身份就不简单！ 看见姜陵和黑胖，男人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只见其朱唇轻启，便是一个字节吐露。 “杀。” 姜陵听不懂他的语言，但不难通过那头异兽身上陡然喷发的杀意判断出他的意思。 刹那间。 似乎在男子还没下令的时候，异兽就已经通过了解洞悉了他的意思。 于是话音才刚刚响起，异兽如巨山般的脚掌就已经亮出了爪牙，快若闪电般朝着姜陵和黑胖的方向狠狠一扇。 罡风卷起，明亮的火焰在火气中一闪而过。 虽然姜陵和黑胖都没想到此人说动手就动手。 不过面前突然出现一号人物，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防备？ “不过是一头看家猫，也敢在本大王面前耀武扬威！” 黑胖看见对方出手，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后发而至。 只见其圆润的身体仿佛是弹簧组成一般，顷刻间便完成了直立起身，翻转身体，扫堂腿一脚飞出一连贯的动作。 不得不说，姜陵还从未见过黑胖以“牛”形态战斗的画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黑胖已经一脚踢在了那头异虎的掌心之处。 砰！！！ 狂风炸裂，异虎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色，紧接着便被痛苦取代。 如象般巨大的身体，猝不及防的就飞了出去。 “简直找死。” 在异虎飞出之前，男人就抢先一步反应过来。 他腾然飞起，毫不掩饰落在黑胖身上那目光之中升起的凛冽杀意。 只见其一手抓出，道道金色的符文顿时化为了瀑布般的大日，对着黑胖的头顶便是轰然欲落。 出手的瞬间，他的气息也暴露了。 此人，竟然有着天命境后期的实力！ 还未等那大日瀑布落实在黑胖的身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攻敌所必救之处。 在兵家之道上，也称之为“围魏救赵”！ 突然闪现而出的姜陵眼中杀意澎湃，脸上却笑意盎然。 “你的对手是我。” 第614章 境天第一战！ “不过是一个小小人族，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男人眼中无悲无喜，在他看来，仅仅只是天命境中期的姜陵，似乎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 谁会因为蝼蚁挡在自己脚下而生气的？ 踩死便是。 于是，那道原本轰向黑胖的光柱陡然调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焚烧空气，对着姜陵的后心便是悍然射去。 与此同时，男人的右手并拢作鹰爪状，闪电般对着姜陵的面门抓去。 前后夹击，此刻姜陵的第六感就像是一座疯狂敲击的大钟，警兆丛生！ 砰！！！ 感受到手中传来结实手感的那一瞬间，男人心情是不屑的。 可当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竟然抓了一手焚烧殆尽的木屑之后，眉梢一挑，眼中终于涌现出了其他的情绪。 “有点东西。” 男人猛然调转身体，一双平静的瞳眸燃起了金色的火焰，瞬间就锁定了千米之外，与一棵大树调换了身体的姜陵真身。 神通。 火眼金睛！ 只见他抬手伸向天空，一道光柱顿时破碎了虚空，从天而降，再度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太快了。 这个男人施术仿佛没有间隔一般，举手投足间，便是一道威能巨大的术法落下。 日光璀璨，符文闪烁，姜陵只感觉自己被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困住了手脚，扔进了一座熔炉。 跃动的符文之中，蕴藏着可怕的高温！ “姜陵！” 黑胖想要回身帮忙，然而那头异虎却像是恼羞成怒一般，一掌落下，悍然挡在了它与姜陵之间的必经之路。 “不用管我。” 在这一刻，许久没有经历过酣畅淋漓的战斗的姜陵，仿佛心中沉寂的战意被点燃了一般。 丹田处的气血洞天，如同熔炉般熊熊燃烧，将所有的气血之力尽数输送向身体各处。 好似无穷无尽的气力，自姜陵的体内涌现。 成千上万枚晦涩难懂的符文，如同潮水在姜陵的身体表面浮现。 不过只是刹那间的功夫，明明人还是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头远古的蛮兽正在苏醒，强横的气息，如同风暴般席卷四面八方！ “给我起！” 姜陵右手并作剑指，双眉倒竖，难以言喻的惊人波动自体内涌现，如同一把擎天巨伞般缓缓撑开。 随后，此地便出现了一幅男人难以想象的画面。 强大的气血之力，竟是将那道光柱给生生顶了起来。 气血与光柱碰撞，衍生飞射出无数道零星的符文，里面同样蕴藏着可怖的杀机，密集如雨般接连不断的碰撞，随后消融。 轰隆隆…… 双方之间的战斗事发突然，但却激烈霸道到极致。 光是余波就足以令寻常的修行者不敢靠近，惊起了不知道多少飞鸟尖叫着逃离此地。 树木摧折，土壤烧焦。 轰！ 又是一声巨响，刺目的光如同一轮太阳般在地面升起。 待那狂风平静下来后，男人闪现来到了姜陵不远处的距离。 长时间的僵持，似乎终于让男人对姜陵高看了一眼。 他发现，原来这个突然挡在自己路中间的人族并非是蝼蚁那样的存在，还是有几分真功夫在手的。 “又是人族，又是炼体士……” 男人饶有趣味的上下打量姜陵，眼神就像是在欣赏着一件即将落入囊中的宝物。 “莫非你就是人族那‘蛮疯子’？” 他朱唇轻启，虽然说的是本族的语言，但却动用了神念的力量，所以姜陵听得懂他的意思。 蛮疯子？ 姜陵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才猛然想起，似乎吕焱他们早就来到了境天历练。 于是眼中同样有着火热之色涌现。 看来吕焱他们已经早他一步，在这境天打出名堂了。 不过“蛮疯子”这称号……怎么说呢，到底谁起的，怎么就这么贴合吕焱呢？ 姜陵没有回应他问题的想法，而是冷声说道：“你是谁？” 这个问题很重要，此人战力不凡，若是连他这般存在，在这境天之中都随处可见的话。 那么毫无疑问，自己就要重新估量一下这境天的危险程度了。 没想到，男人听见姜陵的问题，就好像听见了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 “原来你是刚来境天，竟然连我是什么来历都看不出……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看了一眼姜陵等人来的方向，恍然大悟：“原来是传送出问题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看来就没人知道你们在这了？” 最后的一句话落下的瞬间。 姜陵浑身毛骨悚然，后背就跟被针扎了一般，陡然升起一股危险的感觉。 没有丝毫犹豫的。 姜陵回身便是一拳轰出，滚滚气血之力排山倒海。 一张英俊的脸自姜陵身后的虚空之中浮现，高大男人漠然的眼睛俯瞰着姜陵。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回圣地，好好交代一下，你们人族为什么崛起的速度如此之快……” 神通。 虚空挪移！ 男人似乎终于进入了战斗状态，那袭白金色的衣袍表面燃起金色火焰的同时，他的头发，眉毛，瞳眸，也燃了起来！ 此刻的他，就像是变身成为了一尊金色火焰笼罩的神灵，右手掐印，高高举起，对着姜陵便是悍然一拳轰下。 姜陵怡然不惧，肩膀的两侧生出两颗头颅，与此同时，四只精壮的手臂撕裂衣服，猝不及防的就瞄着对方身体的数个命门同时落下。 神通。 三头六臂！ 男人冷哼一声，周身光芒大盛，捏紧的拳头亮出一丝缝隙，明亮的光芒顿时化作成了一轮大日，朝着姜陵的头顶压了下去。 难以言喻的压力，仿佛一座座大山轰然落在姜陵的双肩，以至于让他不得不六条手臂都抬了起来，撑住大日。 “你很不错，做我随从，我可赏你我圣地传承，封圣不过囊中取物。”男人俯视着姜陵，眼中无悲无喜，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姜陵就会死在他的手下。 看得出来他的出身确实不凡，而且足够聪明。 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姜陵认不出他的时候，瞬间想明白姜陵的跟脚。 “你长得挺美，想的就不要太美了。”此人面如冠玉，气息神圣，但口气却极其狂妄与自负。 你想收我为随从？ 还早了八辈子呢！ 姜陵冷哼一声，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笼罩于灰雾之中，自身后的虚空浮现。 神通。 身外化身！ 第615章 生撕天骄 原始山脉。 北边突然爆起的战斗，本就引发了不少生灵的注意力。 如今察觉到它们竟然打着打着，越发南下，尤其是其中有一道气息，煌煌如大日之后，顿时有不少生灵坐不住了。 它们认出了这道气息的主人！ “日衍圣地的天骄，谁在与它火拼？” 生灵蜂拥而来，远远地看着那处战场。 可以发现，有两道身影正在联手合攻一位身材高大，气息神圣的男人。 乍一看似乎是在以多欺少，但只要仔细分辨，就可以发现，那两道身影不仅长相和穿着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是同出一源应该是“身外化身”的神通手段。 又是一次对撞。 凭借着自身力量的狂暴，男人短暂的逼退了对方。 可另外两道男子身影一闪，出现在远处，呈现的模样仅仅只是衣袍被烧去了一角，就连分身都没有出现一点伤势。 这样来看，还真分不出，在刚刚那短暂但却成百上千的交锋中，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他是谁，怎么与那日衍圣地的圣子扶都有点相像？”有人语气疑惑的说，颇为惊讶。 男人虽然才天命境后期，但气势磅礴，还有日衍圣地的标志金焰护体，光那高高在上的气度，澎湃汹涌的法力，就该知道此人绝对不凡。 更何况他体内的生机是那么的蓬勃！ 一看就是一位真正年轻的天才，而并非顶着一具年轻皮囊的老怪物！ “听说日衍圣地的圣子扶都还有一位亲弟弟，难不成他就是那个扶晖？”有人略显迟疑的说。 境天太大了，叫得上名号的天骄无数。 尤其是“诸皇时代”的拉开帷幕，诸天万界涌来的天骄就更多了。 在场能有人见过扶都就已经不错了，实在是很难记住扶晖这种“圣子弟弟”的角色。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依然感到吃惊无比，忍不住猜想。 “这扶晖骑着异虎出现在这原始山脉，恐怕也是为了打出自己的名声？” “只是他挑选的这块垫脚石到底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谁知道吗？” “人族修炼武道的天骄就‘蛮疯子’？那人我见过，不似他这般矮！性格也要更加狂烈，几乎每一次出手都要杀生，狠得不行！” 四周纷纷摇头。 虽然看出姜陵能与对方周旋而不落入下风，定然也不是寻常角色。 可毕竟才初出茅庐，没有人知道姜陵这号人。 竖起耳朵听到众人的议论，姜陵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人是出自圣地的天骄。 境天之中，虽然如今绝大多数存在都是人族、妖族这样的外来客。 但如此宝地，怎么可能只有宝物，没有居民？ 圣地生灵，便是境天的原住民。 传说他们的修炼之法，都是靠在境天中观想天地自然领悟所得，独有一种“道法自然”的神韵在其中，单论个体实力，哪怕放在巅峰强族中都是屈指可数。 想来这位“扶晖”所出身的“日衍圣地”，就是靠观想太阳所成立的圣地。 怪不得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日炎相随，动辄之间，就是一道光柱落下…… 原来他竟然是那传说中的圣地生灵！ 姜陵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傲气所在。 境天毕竟是“近道之地”，对方身为此地天生地养的生灵，又以此地为根基领悟自然修行之法。 诞生至今，可想而知这些圣地的底蕴有多么雄厚。 一般情况下，如无必要，就连巅峰强族都不会主动对圣地出手，因为曾经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某一巅峰强族仰仗着自身实力强大，目中无人，故意挑衅某一圣地，试图从中窥探境天隐秘。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老本营中，竟然坐镇着好几位“亚圣”级别的强者。 于是，猝不及防之下，就连那一巅峰强族都闷头吃了一个瘪，然后又不占理，所以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从此双方结下仇怨。 “看你的表情，应当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扶晖脸色无悲无喜，漠然俯视着姜陵说道：“考虑的如何？我们圣地又不是没有人族的奴役，修行最高者，距离‘半圣’只有一步之遥。” “你当我的随从，身份可比他高多了。” 姜陵气极而笑。 到了现在，他终于隐约有些明白。 原来在这个境天，强者竟然喜欢驯服其他的强者，以此来体现自身的实力与威势。 最关键的是，人族当中，竟然已经有人选择了依附！ “滚！” 姜陵的话终于激怒了对方。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小子。”扶晖眼中金光大盛，一步踏出。 明明身影还在原地，一道金光却对着姜陵的胸口便是悍然冲杀而来。 残影！ 扶晖双手结印，长发狂舞，金光笼罩之下的他，赫然如同一尊神灵，气势暴涨的同时，一股蛮荒而又恢弘的气息，顿时从体内逸散而出。 众人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只神鸟振翅翱翔的唳鸣！ “金乌神印！日衍圣地观想神兽金乌领悟而出的绝学！”有人颤声惊叫，认出了这一招的来历。 刹那间，扶晖浑身光芒笼罩，宛若一头巨人般。 神圣的光辉之中，蕴藏着滚滚的高温，炙烤空气，焚毁树林。 扶晖的神情漠然，高举右手，仿佛拖着一头神鸟，对着姜陵的头顶便是镇压而下。 观众目瞪口呆。 金乌神印虽是日衍圣地的绝学之一，但数代过去，从日衍圣地中走出的天骄中，只有扶都掌握，没想到这扶晖竟然也会！ 如此看来，这不知名的修士性命危矣！ 但更加没想到的画面出现了。 千钧一发之际，两个姜陵的眼中竟是同时浮现出两枚符文，举起双拳，便是怡然不惧的迎了上去。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原本还以为会看到姜陵头破血流，支离破碎的画面。 没想到的是。 姜陵紧攥的拳心之中，竟是仿佛蕴藏着一方宇宙。 与扶晖碰撞的那一瞬间，宇宙轰然炸开。 难以想象的吸力从里面爆发，顷刻间便如同一张不知满足的巨口，将扶晖的金乌神印中释放的能量尽数吞噬干净。 “你这是什么术法？！”扶晖脸色大变，终于在剧烈的震惊之下，第一次露出了破绽。 “神术，吞渊！” 如此得来不易的机会，姜陵自然不可能放过，身体如闪电般穿过对方的肉身。 砰！！！ 血肉爆炸，姜陵浑身浴血出现在天空之中，六只手臂之上，皆是抓着扶晖的一部分残躯。 第616章 准圣子 扶晖死了。 而且还是在施展了“金乌神印”，正面碰撞后失败被人抓住破绽所杀！ 围观的群众瞳眸一缩，望着那道浑身浴血，宛若魔神般屹立在天空之中的身影，心底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寒意。 这一战看得他们心惊肉跳，两人就像是远古的蛮兽一般，贴身肉搏，各类的神通道术让人眼花缭乱。 但很显然，最后，还是那位不知名的人族修士更胜一筹。 在道法的对轰之中，正面击败了扶晖。 有不少修士的神情有些许复杂，感慨的看着那支离破碎的扶晖。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扶晖应该就是日衍圣地推出的，第二位参与进入这场“诸皇时代”的代言人。 可惜，还未等他打出名声，就黯然死在了别人之手。 不过这也没办法，境天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每天都会有新人笑，旧人哭。 不够强你就会成为别人圣道中一块默默无闻的奠基石。 只是啊…… “要不了多久，得知亲弟弟死讯的扶都，就该找上这位修士的麻烦了？”有修士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毕竟与扶都这位日衍圣地正牌的圣子相比。 扶晖实在是差得太多。 如果姜陵对待扶晖都动用了全部手段的话……那么很显然，他即将要面对的，就只有死亡一途。 四面八方观战的身影如潮水般一个个退去。 姜陵转过头，正好看到了那头异虎浑身浴血，轰然倒地的画面。 黑胖油光水亮的长毛上染着一层厚厚的血，平静的神情第一次表现出了漠然的威凛之气。 很显然。 经历了文界的试炼之后，黑胖的进步也非常巨大，至少已经在竭力追逐姜陵的步伐，不至于落下太远了。 “这家伙的本体竟然是葫芦藤？” 黑胖凑上前，嗅闻着姜陵手里抓着的金黄色的植物，讶异地说。 姜陵点了点头，随手将其收入乾坤袋中：“我初步看了一下，韧性和属性都很不错，想来无论是药用还是炼器，都可以卖上一大把的贡献分。” 听到这话，黑胖幡然醒悟，猛地转身。 过了一会，黑胖翘臀一抖一抖的跑了回来。 它将那头异虎拖到姜陵的面前，摇着尾巴兴奋地说：“这能卖多少？” …… 这么大的异虎。 别说乾坤袋装不进去，就算能装进去，估计也就爪牙这些比较值钱。 所以姜陵将其扒皮抽骨，奖励了自己和黑胖一顿。 经历了刚刚那一场战斗后。 姜陵也算是初步明白这境天的规矩了。 境天的规矩——那就是没有规矩！ 或者说，手上的拳头，就是最大的规矩！ 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别看境天是诸天万界最丰富的资源地，但实际上，没有法律和规则所限制的这里，反倒像是一片大丛林。 将诸天万界所有强者都囊括其中的大丛林。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途中。 姜陵随手抓了一个爱凑热闹的天命境初期的观众，对方看过了他的战斗后，早已对他这位凶残强大的人族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用逼问，自己就主动交代出了所有知道的事情。 原来姜陵来到的地方叫做“原始山脉”。 这里四处出没着实力强大的荒兽，虽然圣兽看不上这里的资源，但也经常会下放后裔在这里成长。 因此，原始山脉经常会引来各路天骄，目的就是为了收服一头圣兽后裔做自己的坐骑。 如果猜的没错，扶晖来原始山脉的目的就是如此。 随后姜陵又问了一些境天最近发生的情况，以及人族的事情。 这位修士关注的事情比较独特，不是听说哪里出了一处洞天，就是说哪里有坟冢出现的迹象。 总而言之，吐露的东西很多，但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道听途说，没有一个是确凿的。 但人族的消息他确实知道一些。 “你们人族不得了，光‘准圣子级’的天骄最近就出现了不少。” 姜陵忍不住打断了他，问了一下什么样的实力才能被称之为“圣子”。 毫无疑问，姜陵收到了对方颇为震惊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了姜陵才刚到境天，只是出了意外，这才没有抵达人族的大本营。 他颤颤巍巍的解释道：“‘圣子’是一种身份，不代表着实力就一定很高，但它们往往都是同辈无敌的象征。” “对于圣地而言，那是他们这一代倾尽全力栽培出来的独苗。但对于资源丰富的强族和巅峰强族来说，数量则会相对多一点，但也不会多出许多。” “人族现在公认拥有‘准圣子级’实力的，有‘蛮疯子’、‘邪君’、‘魔剑’……哦，对了，还有一位‘禅子’，曾有人看到有圣子对他以同辈论交，但从来没谁见过他出手，实力神秘的很。” 邪君、魔剑、禅子…… 姜陵大概猜得出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为何只是‘准圣子’？” “这些人族的实力还未到天命境大圆满，算不上真正的横扫同阶……” 姜陵恍然大悟，点点头。 没想到他们的进步这么快，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从天命境初期来到了天命境后期的境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已经地榜有名了？ 这里面，除了有在老子文界二十一年厚积薄发的原因，想来还少不了境天这“近道之地”的帮助。 似乎是觉得姜陵待人亲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残暴。 被放走的时候，他犹豫踌躇了一会，终究还是开口了： “你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扶都的弟弟，消息恐怕早就传出去了，若是不想被找麻烦的话，最好还是离开这原始山脉。” 姜陵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对方见状，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夜深。 因为听说原始山脉的晚上十分危险。 为了观察情况，姜陵和黑胖随意找了一处树洞进行休息。 黑胖问：“我们如今已经知道了乱矢星域的方向，明天要去天启吗？” 姜陵盘膝闭目，“一心多用”的神通道果悄无声息亮起，不仅仅是在回忆今天战斗大大小小的细节，还是在研读诸圣经典，查漏补缺。 “不去。” 黑胖怔了一下：“为何？” “回去的意义不大，我们出来是历练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基本的信息，就没有必要回去了。” ………… ………… 境天某处。 一道浑身沐浴着金色火焰的身影突然出现，如闪电般朝着远方激射而去。 “是日衍圣地圣子扶都的狮卫！传说有着某位半圣的血脉的‘准圣子’！他怎么了？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不知道？原始山脉不知从何冒出了一名人族，众目睽睽之下生撕了扶都的弟弟，恐怕它这是领命去镇杀呢。” “还有这种事？人族最近是不是太狂妄了？” “别说了，快去原始山脉，听说那边的秘宝快要出世了……” 第617章 境天的规矩 这一日。 姜陵和黑胖彻夜未眠。 后者是因为修炼。 姜陵则是因为在读书的时候，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这片山脉的深处，有某种气息在蠢蠢欲动。 说不清这种气息给人带来的是什么感觉，总之是古老的，又是苍莽的，透露着一股浓烈的原始之气。 不知怎么的，姜陵情不自禁地就唤出了自己的“天命之物”。 ——青铜古灯。 得到了诡者的传承之后，这盏古灯似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它徐徐燃烧的时候，淡淡的灰烟氤氲不散。 借助着这股玄而又玄的力量，不知怎么的，姜陵忽然心有所感，脑海之中顿时“看到”了一幅画面。 漆黑的夜里，炽盛明亮的光柱托举着一件看不清真容的宝物在山体之中冲天而起。 刹那间，无数道原本隐藏在四周暗处的眼睛主人瞬间就坐不住了。 一道又一道强横无比的气息腾然飞起，对着那件宝物便是伸手抓去。 不出意料的，乱战开启了。 眼红到疯狂的生灵站成一团，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天空之中洒落。 头颅如西瓜般在地面滚动，最后露出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而姜陵的视线缓缓上移，很快就在天空的战场之上找到了自己和黑胖的身影。 与其他的生灵相比，自己和黑胖无疑是幸运的，不仅动用手段，斩杀了挡在前面的所有敌人，而且还成功的将宝物拿到了手中。 但就在这一刻。 地面之下忽然飞起了一道金光，正好是抓准姜陵辨认方向准备离开的时机。 那一刹那，姜陵的整个瞳眸都被璀璨的光芒填满，猝不及防的，大半边身躯都被对方撕裂…… 以为的剧痛并没有出现，画面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姜陵的眼睛，在经历了一瞬间的失神后顿时又恢复了明朗。 这些画面已经透露出许多条信息了。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自己将会死在一名突如其来的神秘强者手下。 通过对方那出手时所展现出的特征，不难判断，定然是来自日衍圣地的强者。 只是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不过并非只有坏消息。 姜陵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古灯，终于对自己天命之物的效果有了一定的了解。 最明显的。 就是能够通过联系周围的事物，短暂的“预知”到自己将来所要遇到的危险，亦或者说是死亡！ 如果猜的没错。 这一项特性，定然是自己身上，与死亡关系最密切的“诡者”身份所赋予的！ 所以，除此之外，这盏古灯理应还有文道与武道两个方面赋予的特性。 “从古至今，但凡是达到了天命境的修士，都会开始思考自己将来的圣道。” “我与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文武双修者万里无一，但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文武双全者，姜维、邓艾、曹仁……太多了，只是从来没有封圣者出现。” “除了封圣过于困难之外，恐怕还有无法将‘文’与‘武’真正融合的原因。” “‘天命之物’乃是我如今圣道之外象，如果能够参透它，未必不能成为类似于武圣关羽那‘青龙偃月刀’一般无双的利器。” “只是如闵圣所说。” “我这盏灯，到底想要照亮什么呢？” 姜陵目光闪烁，开始在脑海中来回搜刮跟天命境有关的记忆。 “天命”一词，若是追根溯源，最早甚至能够追溯到远古的殷周时期，也就是“受命于天”。 但当时的统治者之所以会推出这个概念，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巩固自身的统治，将自己的思想与行为都合理化。 儒家学派保留了“天命”的思想，孔子更是数度提及“天命”。 《中庸》的开篇就写有——“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意思是：天所赋予人的就是本性，遵循着本性行事发展就是道，把道加以修明并推广于众就是教化。 愚昧者放任本性，圣贤者以“道”教化民众。 古时的读书人若是想要封圣，最避不开的就是“教化”。 孔子是这方面的榜样，为了实现理想，也为了突破到那更高的境界。 他有教无类，兴办书院，广收弟子，周游列国，这一行为直接就影响到了后面的圣人。 封圣者，或多或少都曾对别人产生过影响。 或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首首诗词文章传颂入世，悄无声息的就能够影响一大片懵懵懂懂的学子对读书产生巨大的兴趣。 或是修改完善法典，让千千万万的百姓在不知不觉间，就享受到了“生而为人”该有的权利。 或是以身作则，开办学堂，如孔子般直接的为文道做出一份力量…… 此时感受着自己“天命之物”中回应自己的雄厚力量。 姜陵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在老子文界的时候，自己那全凭本心所行的传播文道，收留弟子，着书立业，解放思想。 竟然已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完成了“教化”这一功绩。 这也导致到了自己的“天命之物”，竟然每分每秒都在汲取着自己身上的力量，快速成长。 怪不得自己这一年来，明明将八成以上的时间都放在了修炼诡者传承上，境界依然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幸好古院长在我未进入老子文界之前，就曾提点过我要‘抱守本心’，果然，如今收获的好处真是难以置信。” 姜陵虽然还没完全想明白，不过已经大概知道了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看来我现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寻找一些能够加快‘天命之物’成长的神物了……” 姜陵想起了青灯所展现出的那一幅画面。 宝物冲天而起的瞬间。 数百朵身影如蝗虫般悍然飞起，将大片的天空都给占据。 在此期间，宝术纷呈，异象跌宕。 不知有多少生灵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幕。 宝物面前，生命就像是一朵漂亮但却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花朵，绽放之后，就可以凋零了。 偏偏这就是境天的规矩。 每一头冲天而起的修士的眼中，都流露着浓烈的狂热的渴望之色。 “终究还是要掺上一脚。” 姜陵心中默念，抬头望向了原始山脉的深处。 那里，是宝物出世的地点。 第618章 异宝出世 原始山脉很有可能会有异宝出世。 虽然并不知晓该消息是否真实，但无法质疑的是。 这几天，原始山脉出现的生灵越来越多了，四处可见强大无比的气息，可想而知都是为了所谓异宝而来。 一头黑色的异虎，在山脉的东边出现，长着麒麟的身躯，老虎的头颅，头顶一对弯曲的鹿角，眼神凶残，长相狰狞，刚一出现，便引起了一番轰动。 “那是麟虎？传说它的体内蕴含着远古麒麟血脉，全力出手的时候，山崩地裂，所向披靡！” 一只体型巨大的蜘蛛，通体长着一圈又一圈斑纹状的灰白长毛，每一根腿，都像是巨柱般牢牢地刺入地面，八对冷酷无情的瞳眸里，凶光闪烁，上下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凶兽英复？它竟然也来了！” 西边传来一道惊恐的尖叫声。 人们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而去，然而等猛然转头看去，悚然发现，数个生灵的身躯尽数被一张深渊巨口吞了进去。 刚刚的惨叫声，正是他们所发出！ 庞大的山脉快速蠕动，很快便露出了一张狰狞丑陋的三角头颅。 猩红的蛇信吞吐，凶威弥漫，赫然是一头实力强横的蟒兽。 刚刚那三人，正是被它伪装成巨山的样貌所欺骗，一个不察，就冷不丁的沦为了别人的盘中餐！ “盘山蟒一族的天骄盘涂也来了……”有声音颤抖地说，似乎天生就对这种巨型的蛇类抱有刻骨铭心的恐惧。 盘涂的头颅高高升起，阴冷残酷的竖瞳碧幽幽的，像是两口巨大的湖泊，轻蔑的扫过四面八方，最终只在麟虎和英复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山宝只属于真正的强者，懦弱的垃圾，趁早滚出此地！” 西边的方向忽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唳鸣。 “盘涂，既然你知道，还不快滚？” 无数生灵转头望去，只见一头浑身赤红的大鸟拖拽着长长的尾焰，宝相庄严，振翅间，狂风四卷，遮天蔽日。 有生灵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脱口而出：“朱荭！传说拥有朱雀血脉的‘准圣女’，盘涂曾败在她手上！” 这一句话像是击中了盘涂的痛点。 盘涂上半身不动，巨大的尾巴却像是一道山岳般，对着那生灵的肉身便是狠狠劈下。 赤红的火焰如瀑布般从天而降，与盘涂的尾巴悍然撞在一起。 刹那间，整片天空都被爆碎的火焰给填满了。 盘涂狰狞巨大的眼中填满了杀意，对救下自己要杀之人的朱荭愤怒不已：“朱荭，你想提前开战吗？” 朱荭巨大的身躯化为火浪自天空中轰然落下。 刺目的火光中，一道身穿红色战甲的少女从中走出，身材高挑，英姿飒爽，宛若战功显赫的将军，怡然不惧，平静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压力。 “难道他说的不对？当初若不是你夹着尾巴逃了，本圣女就要好好尝一尝盘山蟒的滋味了！” 朱荭回头瞥了那生灵一眼，对方连忙会意，连头都不敢转，生怕看到盘涂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不到一会的功夫就离开了这里。 “好，好，好！” 盘涂眼神怨毒的盯着朱荭的身躯，恨不得将对方拆分入腹：“那这一次，就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山宝不出，即便盘涂与朱荭之间存在着不可调节的仇恨，双方也不愿在这种关键时刻大打出手，以免便宜了他人。 没有人想到这场争夺战还未开始，场面就如此紧张。 盘涂和朱荭对轰了一记，虽说都各自保留有余力。 但通过这一场面，不少人就已经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贪欲退却，剩下的就只有满心的后怕。 于是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曾经试图浑水摸鱼的人识相的退走了。 在罕有人注意到的角落，一道猿妖身影的旁边，站着一头愤懑不平的胖猪。 此时的胖猪，正不停愤怒地用自己的猪角，试图顶死旁边的猿妖。 “别生气啊，还不是为了伪装。” 猿妖一只手摁在胖猪的额头上，让对方旋转的四个角就像是刨土机一样，却又寸步难进。 毫无疑问，正是用了《瞒天过海》的力量进行隐藏后的姜陵和黑胖。 看到这一头头不知从何蹦出的大凶之物，姜陵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 事实上，在青铜古灯预知的画面当中，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些凶物的存在。 只不过相对于它们，此时姜陵更关心的，显然还是那个会威胁到自己的强者。 “终于找到你了……” 姜陵目光一顿，停在了一个人形生灵身上。 他看起来平平无奇，虽然同样拥有着天命境后期的实力，但论起气势，却远远不如朱荭，盘涂等凶物。 然而实际的情况，却是大相径庭。 根据古灯预言的画面来看，他最少也有“准圣子”级别的实力。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强者，为了杀他，竟然心甘情愿的伪装成了这么一副普普通通的样子。 若非自己在接受了诡者传承后，体内承载的圣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恐怕一不小心还真的会吃上大亏！ 原始山脉忽然回归到了一片死寂。 无论是朱荭，盘涂，英复……亦或者说那神秘强者，此时个个都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盘膝调息，静静等候着那所谓异宝的出世。 一般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对于他们这些强者来说，只需要静静感应片刻，就能像昨晚的姜陵一般，感受到这里将会有某种宝物圆满结果的直觉生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过去了三天。 然而，原始山脉中的生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姜陵不止一次查探周围的情况，当发现生灵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贪欲之色的时候，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片沉重。 除了这一次自己掌握了对方的身份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在与预言的画面靠拢。 这就是宁朝均所说的“命运”吗？ 一缕缕雾霭突然从大地深处升腾氤氲而起，仿佛一片混沌，一双双原本还紧闭的眼睛，在这一刻尽数睁开。 现在就不只是只有顶尖天骄了，在场所有的强者都感应到了那宝物的存在！ 于是无数双眼睛尽皆抬头望向了一处。 轰隆隆…… 那座看似平凡的山体，在这一刻朝着两侧裂开，浓烈的宝光，如同奶油一般冲天而起。 “山宝出世了！！！” 第619章 机缘 “山宝出世了！” 不知是谁惊喜不已的脱口而出。 于是顿时如同往一口本就热好的锅，狠狠地洒上了一大把的猪油。 刹那间，无数道身影冲天而起。 要不是黑胖被姜陵狠狠摁着，恐怕它也要忍不住，加入到这浩浩荡荡的行列当中了。 “姜陵，为何不争？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抢那一线机缘的吗？” 黑胖不可思议地盯着姜陵，想不明白，但也乖乖的强忍出手的欲望。 天空之上，数百道流光如仙霞，又像是烟花，四处飙射，四处散落。 有不少运气好的，流光冲着他们的身体就飞了过去。 只是，还未等他们惊喜交加的收起，表情就彻底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砰砰砰！！！ 巨大如石柱般的蛛腿毫不留情地将数道碍眼的身影贯穿碾碎。 在如此强者面前，这些天命境的修士就像是蝼蚁一般可笑。 “滚开，杂碎们！这山宝是我的！” 英复狰狞的口器尖声厉啸，灰白的蛛丝顿时如同瀑布般从身下吐出，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渔网，朝着那座裂开的山体便是直接笼罩而去。 英复的胃口极大，它看出了这座山体之下，还未真正露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至宝，所以根本就看不上那些零碎的汤汁，而是要把整个山体打包带走！ “嚣张！” 麟虎发出低沉的声音，如同一面战鼓擂响。 漆黑的鳞片之上，无数道天生自带的符文古奥玄妙，绽放的瞬间，滚滚雷霆之力从中释放，顷刻间便打得英复的蛛网千疮百孔，无力的融化坠落在了地面。 这画面若是被一些工家读书人看见，定然会在一瞬间眼红到极致。 因为以这英复的境界，它能生成的蛛丝，经过人族之手，效用定然能够翻上好几番。 然而放在这里，根本就是无人在意的垃圾，只能等漫长岁月的慢慢消解，力量重归大地，孕养出新的宝物。 “你想死吗？” 英复被对方激怒了，八对灵动的复眼当中升起浓郁的血色。 双方顿时为了山体中至宝的归属，战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朱荭和盘涂也是如此。 两者一会化为人形，一会回归本体，从天上战到地下，满目疮痍，山崩地裂。 赤红的天火，如同瀑布般一次又一次狠狠地砸在盘涂的肉身之上。 但意外的是，却很少能如朱荭记忆中那般，给对方造成重创。 朱荭神情凝重，双瞳燃起火焰，落在那一层笼罩在盘涂肉身表面的灰雾之上，冷笑道：“原来是套了一层龟壳，我说呢，怪不得敢在本圣女面前嚣张。” 盘涂脸色阴晴变幻，硕大的竖瞳之中，怨毒与仇恨之色并存。 这是它上次险些死在朱荭手下，所以才特意修炼的护体法术。 今日一用，果然派上了用场。 “朱荭，你不过是一个准圣子，竟然也以‘圣女’自称，等我吞杀了你，以后就在我的肚子里大放厥词！” 四头凶兽的大战，导致整个原始山脉天摇地晃。 无数飞鸟惊恐飞起，光是战斗所形成的余波，就已经在无形之间毁灭杀死了不少生灵。 它们都是来原始山脉历练的圣兽后裔，如今山宝出世，再也没了后顾之忧，于是立刻毫不犹豫的动用了全部的实力。 顷刻间，气血洞天全开的情况下，仿佛连那血脉深处圣兽的气息都被激发了，至强的威压铺天盖地。 这种来自层次上的碾压，已经不是寻常的东西能够弥补的了。 就连生活在原始山脉的原住民，也得乖乖的臣服颤抖，不敢有半分逾矩的举动。 逃！ 快逃！ 这是在劫难之中，幸运活下来的每一位生灵脑海中，此时唯一的念头。 在如此恐怖的战斗当中想要浑水摸鱼，除非是像九尾狐一般拥有九条生命，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 姜陵仔细端详着掌中之物，黑胖也凑了上来。 毫无疑问，此物正是姜陵在混战之中，找准时机，抓住的一道流光。 如今光芒散去，顿时露出了里面宝物的真容。 出乎预料的，那竟然是一颗晶莹欲滴的葵花籽。 不过不同寻常的是，哪怕只是一颗，姜陵和黑胖也能够从中感受到浩瀚澎湃的生机。 “嗯，好黑的葵花籽，怕是有毒，姜陵，我先替你尝尝。” 黑胖张开大嘴，便往姜陵的掌心咬下。 谁知，还未等那磅礴的生机之力进入体内。 就感觉自己的脸上受到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脸上冒着热气，满脸不可思议的黑胖：？？？ “馋不死你这胖子。” 姜陵冷哼一声，竟是当着对方的面，一把捏碎了这葵花籽。 “这东西有古怪，你吃了我就拿你吃席。” 黑胖勃然大怒的脸顿时一缩，委屈巴巴地说：“哪里古怪了，我鼻子灵得很。” 姜陵没有说话，看似是懒得理黑胖。 然而实际上的原因，却是姜陵说不出所以然。 如果硬是要说的话，那就是姜陵在凝望这东西的时候，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数度想要唤出青铜古灯。 这种感觉在昨晚也出现过。 然后他就看到了“预言”。 “你先离开这里，在外面等我。”姜陵道。 “你要干嘛？”黑胖的直觉告诉他，姜陵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果然。 “杀人。” 姜陵抬起头，目光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一道身影之上。 如他所料，对方也没有离开这里，表现得和不少自恃实力的人一样，准备搜刮更多的葵花籽。 对待这种，不惜一切代价，冷不丁就要从暗处冒出，随时都有可能杀死自己的家伙，姜陵秉持的态度一向就是斩草除根。 正因如此，所以即便知道这地方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姜陵也依然要杀死对方。 否则的话，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黑胖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杀，我实力很强的！” 它来历神秘，奋发追赶，如今将金刚琢炼化成为了“天命之物”后，战斗力更是暴涨。 光论气血之力，恐怕连姜陵都不如它。 “别废话，对方的实力可比前几天我对付的扶晖还要强。” 有了参照物之后，黑胖顿时就知道自己注定在这一战无法起到作用了。 “那我找个地方等你。” 它不甘的看了姜陵一眼，终究还是转过身，加入到了离开的队伍当中。 从始至终，姜陵都没有回头目送黑胖离开，心底却是幽幽一叹。 但很快，姜陵就把目光放回到了那道身影之上。 第620章 狮卫 一向平静的原始山脉，今天却一反常态，惊天动地的巨响接二连三，地崩山摧，乱石穿空。 足足四道强横恐怖的气息，在天地之间充斥，肆虐。 灭世的场面，仿佛穿越来到了神话当中，那盘古天神一斧头劈开混沌的时期，火焰滔天，阴气弥漫，雷光闪烁……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远方的野兽成排成排的匍匐在地面颤抖着身体，惊惧交加。 明明很想跑，但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和压制，却直接禁锢了它们的双腿，有心无力。 腾腾升起的热浪之中，一声清越的鸟鸣穿破云霄。 朱荭现出真身，羽翼上燃烧着一朵又一朵法则之火，连成一片，赤红的身躯遮天蔽日，一招一式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上皆是源自她血脉深处的原始本能。 这些都是她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厮杀下来所得到的经验。 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气血之力，却能造成最为恐怖而又强悍的伤害。 到了如今这一步，也差不多该是图穷匕见，该见生死了。 盘涂两眼之中符文闪烁，如山脉般巨大有力的蛇尾，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出，恰好与朱荭的利爪撞在一起。 轰！ 漆黑的鳞片之上，火花迸射，巨响响起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爆裂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去。 看似平手，实际上却是因为战斗还没有停止。 盘涂的身躯如同弹簧般悄无声息的弹射升起，张口的瞬间，蛇信吞吐，竟是露出了一把两人高的蛇矛！ 显然，这便是盘涂的天命之物。 而他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动用，无疑是为了重创甚至杀死朱荭！ “去死！” 蛇矛阴毒刁钻的喷出了一道凛冽刺目的寒光，对着朱荭的眼睛便是悍然射去。 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朱荭浑身上下的羽毛都吓得炸裂了，她像是一支离弦的箭般疯狂倒退，没一会就扑入了头顶的灰霾当中。 然而，那一记寒光却像是锁定了她的灵魂气息，紧追不舍，而且还越来越近。 或许是认识到了此时自己的姿态有多么的狼狈。 朱荭恼羞成怒，羽翼上燃烧的火光骤然暗淡，像是凝缩成了一缕缕赤红的火线，在表面流转成型，随后尽数涌入她的头部。 那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根瑰丽如黄金般的羽毛。 同样的。 这也是朱荭的天命之物。 “你也配杀本圣女？！” 赤红如海般的符文自朱荭的周身浮现，笼罩了整片天空，随后发出炽热的光。 轰…… 两种大手段对碰的一瞬间，恐怖的能量在半空中炸开，罡风呼啸，仿佛连声音都湮灭了。 然而即便是这么惊人的对碰，英复和麟虎之间的战斗依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同样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它们是离宝山最近的强者。 正因如此，当那不受控的雷霆在山体之上炸开的时候，天地之间，顿时响起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如雾霭般阴沉，甚至能够阻挡天命境强者窥探的混沌气在一瞬间，如同井喷一般自山体中排出。 明亮璀璨的光芒之中，仿佛所有人都看到了，有一朵巨型的向日葵在里面缓缓直起了身躯。 仙气飘飘，祥瑞弥漫，宛若混沌初开，厚重的气息仿佛凝成了实质，无数道原本还在逃亡的脚步陡然顿住了。 一双双眼睛猛然转身落在其上，当察觉刚刚激射而出的葵花籽，只是那朵向日葵本体上的千分之一的时候。 刹那间，所有生灵都坐不住了。 在后世，有一位哲学家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家们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两百的利润，就会藐视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被贪欲之火燃烧惩罚的世人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犯下原始的罪恶。 无数道身影如蝗虫般飞腾而起。 姜陵古灯中预言的画面真正出现了。 就连四位强者的动作都是忍不住一怔，旋即便露出了一副，仿佛自家后花园被人闯进了一般的愤怒神情。 “滚开，你们这些蝼蚁！” 海啸般的兽吼，席卷天地，浩浩荡荡，光是听闻，浑身上下便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极为不适的感觉。 那是因为体内原本正常运行的气血，此时被四兽吼得倒涌紊乱。 砰砰砰！！ 像是气球爆炸的声音，无数不识时务的四象境和天命境修士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纷纷炸开。 红白之物在天空之中飞溅而起，可也仍然挡不住有大量的修士仍然不知死活的往前。 没有办法。 在境天，实力才是一切的根基。 四兽之所以能够如此耀武扬威，对它们视若敝履，不就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吗？ 此时此刻，别说是英复和麟虎了，就连察觉到危机感的朱荭和盘涂，都能暂时摒弃仇恨，齐刷刷的对着那座巨大的向日葵冲去。 很显然，要再不出手，这株如烈阳般散发着浓浓生机的宝物，就要落到四兽之手了。 就在这时，姜陵一直暗自观察那道身影忽然叹了口气，最后往四面八方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姜陵的身影后。 终于还是一步踏出，体内深处顿时亮起了璀璨的金光…… 如此重宝，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完全压制得住心中的贪念。 之所以能够忍到现在，一方面是为了找出姜陵，完成扶都交代的任务。 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抱着四兽鹬蚌相争，他好做那渔翁得利的主。 如今既然找不到目标，那至少也不该让自己空手而归才是！ 正因如此，所以他终于是忍不住出手了，而且不鸣则已，一鸣顿时展现出了天命境后期的“准圣子”气势。 刺目璀璨的金光从他的身体之中迸发。 如此标志性的观想法，在场的生灵没有理由认不出他的身份。 “是扶都圣子身边的狮卫！他果然来了！” “如今四兽相互厮杀，皆是受伤，难道这山中至宝的机缘只能落在它的身上了吗？”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狮卫眉头一皱，化作一道金光腾空飞向那座宝山。 所过之处，方圆几百米范围内的天骄身上皆是燃起了无法浇灭的金色光焰。 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哀嚎声…… 所有的一切，仿佛统统都成为了狮卫的背景音。 “卑微的蝼蚁，还是死了比较好。” 狮卫脸色无悲无喜，金光一闪，身影顿时出现在宝山之上的天空之中。 第621章 混战射杀 又是一尊“准圣子”级别的强者出现。 而且一出手，就直指那株巨大的葵花而去。 “哼！” 天地之间响起一道冷哼，一只硕大无比的狼爪贯穿虚空，对着狮卫横击而去，雷光澎湃如浪，像是打响了什么情报。 刹那间，那原本隐藏在云层之中的朱荭，瞳眸一闪，一对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爪，顿时如同陨星般从云层中探出，抓向狮卫的头顶。 同一时间，英复腹部喷出如柱般的蛛网，铺天盖地，还未临身便有封印之力成型。 如山脉般巨大灵活的鞭子，挥舞之间，虚空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厉啸，仿佛连空气都崩碎了一般，悍然抽向了狮卫。 “你们！！！” 这一刻，狮卫又惊又怒，睚眦欲裂。 看到这一幕，不知有多少生灵心底发寒。 难以置信，为了保证每一位强者的状态维持在同一起跑线。 这些前一秒还为了宝物打生打死的凶兽，下一秒就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够瞬间又联合在一起，杀向狮卫。 毫无疑问，倘若狮卫在这一次合击当中，撑不过去就真的撑不过去了。 没有一头凶兽是不想要独自一口吞下机缘，跟其他生灵从中掺上一脚的。 千钧一发之际，时间容不得半分浪费。 生死关头，狮卫身体之内仿佛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刺目璀璨的金光从其体内深处亮起。 他悍然挥舞拳头，一枚又一枚符文如潮水般附着在肉身之上，神光耀眼，气势暴涨，宛如一轮旭日冉冉东升，爆发出恐怖强横的气息。 轰隆隆！！！ 短短片刻的功夫，狮卫轰出上百道拳光，与四兽的攻势对撞在一起。 刹那间爆发出的冲击力，轻而易举地就撞断了他数根肋骨，口鼻之间，有一道又一道猩红刺目的血迹流下。 但这还不是他最严重的伤势。 最严重的，还是他略微照顾不及的后方，被朱荭的利爪生生的撕下了一大块的血肉。 “吼！” 盛怒之下狮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在刺目的金光中，化作成了一头宛若黄金浇铸而成的狮子，浑身浴血，悍然冲向了天空的朱荭。 黄金狮！ 这便是狮卫的本体！ 麟虎目光一闪，瞅准时机就想要催动宝术趁此机会斩杀对方。 只是它的心头刚起，就突然从身后的方向先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意。 一条巨大的尾巴，阴狠毒辣地出现在麟虎的后心，悄无声息，连一点风都没有掀起。 “卑鄙的蛇！” 麟虎反身就是一爪。 英复得意一笑，身影一闪，出现在千米之外，正准备渔翁得利，摘走胜利果实。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金色的光芒和赤红的火焰齐至，悍然杀向了它的后心。 显然，重伤后的狮卫，相比于以前，已经大大失去了威胁力。 因此，一向以自身利益至上的四兽刚结成的同盟，又在顷刻间崩溃，再次进入到了相互混战的局面。 此时的原始山脉就好像落入了一只无形的巨手当中，被来回蹂躏。 天地猛颤，剧烈晃动。 无形无状的杀意充斥天地，一片又一片的古老原始的符文升腾而起，将大地凿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根本没有生灵在以所谓的环境。 因为在境天这种资源丰富，灵气充足的地方，类似于原始山脉的地方数不胜数，能被天命境级别战斗毁灭的地方，根本就不足以被生灵可惜。 一蓬一蓬的血雾在半空中炸开。 根本没有强者刻意针对他们，仅凭那触目惊心的力量余波，就足以毁灭万物。 五头强大的生灵且战且进，距离那巨大的葵花越来越近。 当意识到那葵花的距离已经是唾手可得的时候，英复身躯一晃，一道银白的身影自躯壳中飞出。 至于替身，则直接被麟虎一爪劈碎。 “太阳仙葵是本座之物！” 化为人形的英复猖狂大笑，即便已经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当一只手摁在了太阳仙葵上的时候，眼中依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彩。 眼看着就要将宝物收入囊中。 “滚！”朱荭摇身一变，又化身成为了那英姿飒爽，俏目含煞的少女将军。 只见她抬指点去，无数符文涌现，赤红的火焰如风暴般冲向英复的同时，还不忘分出一部分力量，涌向那株太阳仙葵。 地面上响起轰然的爆鸣，听起来就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驶过一般。 实际上，那却是伺机而动的盘涂。 天空中金光一闪，浑身浴血的黄金狮同样不甘示弱。 拍碎了替身的麟虎驾驭风雷，后发而至。 在这一刻，五头凶兽的眼中仿佛就只剩下了那株太阳仙葵，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齐齐伸手抓了过去。 此时此刻，没有人想到，只有黄金狮如有所感。 他愕然抬起头，当发现前面的虚空之中不知何时激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而此时自己的动作就像是投怀送抱，羊入虎口的那一瞬间。 黄金狮如坠冰窟，刺骨的冰寒让他一瞬间冷静了头脑！ “谁？！” 黄金狮竭尽全力，也只是让自己在生命前的最后一刻，发出一道惊恐的声音。 “……山！” 钻入耳膜的，只有那清亮男声最后的一个尾音。 但即便只是短短的一个字，无形的力量作用之下，依然让黄金狮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整首诗篇。 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 …… 虽说此诗针对的主要对象是妖族，会拥有额外的伤害加成。 但它毕竟是一首镇国战诗，尤其是还加持了“四面楚歌”神通的增幅，伤害更是凭空暴涨四倍。 如此恐怖的威力，再加上黄金狮正处于青黄不接，身负重伤的情况。 结局自然也就不难猜了…… 当箭矢穿过黄金狮的头颅的时候，黄白之物如同一条彩带般衔在箭尾处，出现在天空。 按道理来说，如此细小的创口，即便被击中的是头颅，对于黄金狮肉身强大的存在来说，也能在耗费大代价之后存活下来。 但很可惜的是。 它面对的是姜陵。 而且还是准备良久，螳螂捕蝉的姜陵。 黄金狮的眼底深处浮现出浓烈的不可思议之色，高大的身躯因为失去了神力的支撑而坠落。 明亮炽烈的瞳眸，开始如同镜面般一片一片的碎裂。 它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第622章 魔雀吞天 凛冽的箭矢猝不及防的穿透了黄金狮的头颅，带出了一线黄白之物。 在这一刹那，四头凶兽的神念几乎是不分伯仲，很快就发现了那道站在远处虚空当中，牛高马大的猿妖身影。 不……不是猿妖！ 《瞒天过海》指的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欺诈。 然而一旦引起了注意，吸引来了目光，便再也无法进行伪装。 于是一圈又一圈的空间波纹如涟漪般在姜陵的周身荡漾，露出了他原本那张清秀平静的脸庞。 好像扶都的狮卫来此的原因，正是因为有一名人族生撕了他的亲弟弟，莫非就是此人？ 可他的气息，明明才天命境中期！ 仅凭这份境界，就能斩杀狮卫了？？ 朱荭瞳眸一缩，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意识到姜陵十有八九又是一位不次于他们的存在。 幸好，此时太阳仙葵的归属几乎已经分明…… 嘶啦一声。 巨大如山般，散放着阵阵祥瑞之光的太阳仙葵，在四头凶兽的争夺下，悍然被撕成了四份。 难以形容的能量在空气中炸开，无数道葵花籽化作精气流霞，如同星辰大海，朝着四面八方没有规律的激射而去。 修士们彻底疯狂，不顾一切的杀死一切他人，竭尽全力抢夺葵花籽。 而弱者为了不让自己手中的葵花籽被掠夺，往往在抢到的瞬间，就将其吞了进去。 若是没有被人注意还好，要正好有生灵将其盯作为目标，恼羞成怒之下，二话不说就会将其生吞。 四兽各自取到了一部分的太阳仙葵，因为忌惮姜陵这位突如其来的强者的原因，再也没有展开大战，而是盯准一处开始撤离。 同时，还不忘将目光警惕的落在姜陵的身上。 只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姜陵的身影，始终屹立在原地，不仅没有对它们任何一位表现出觊觎之色，而且就连径直飞向他的葵花籽也会被他一掌击碎。 什么情况？ 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生死危机，费尽心血，遍体鳞伤的四头凶兽的心底都升起了强烈的困惑之色，不明白姜陵到底在想些什么。 “故弄玄虚！”盘涂蟒尾一卷，将得来的太阳仙葵直接送到了嘴边一口吞下。 麟虎，英复也纷纷效仿。 太阳仙葵刚一入肚，磅礴澎湃的生机便在三兽的体内开始流转。 宛若吞进了一口太阳一般，暖洋洋的滋味在体内流淌，不只是受伤的部位开始了愈合，就连那天命之物都得到了滋养，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 只有朱荭迟疑了一瞬，旋即身边便出现了三头气息暴涨，即将重归巅峰的凶兽。 盯着朱荭手中的太阳仙葵，盘涂目光怨毒又贪婪：“英复兄，麟虎兄，咱们杀了这臭鸟，只要分食掉她的肉身，我们还能有裨益！” 冷血动物就是冷血动物。 即便血脉超凡，实力强大，已然与寻常的蛇类有了本质的区别。 但身为盘山蟒一族的天之骄子，盘涂的骨子里依然刻写着阴毒和狠辣，鼓吹英复和麟虎与它联手，一起铲除掉朱荭这个心腹大患。 英复和麟虎目光闪动，对视一眼，似乎被盘涂的话说动了。 远处，姜陵没有理会四兽的变化，杀死了狮卫之后，收起对方的尸体就朝着远方遁走。 朱荭感受着手上太阳仙葵中浓烈的生命力，眼中挣扎之色涌现。 眼看着英复和麟虎平复的气息即将激荡而起，三兽凶残狂热的目光径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刻，朱荭银齿一咬，终于还是决定听从内心的直觉。 “你们要这东西是吗？好，送你们了！” 朱荭美目一挑，毫不犹豫地就将这朵好不容易才抢来的太阳仙葵的残躯，如同垃圾一般随手扔向了一处。 看到英复和麟虎马不停蹄就冲向太阳仙葵的，甚至二话不说就开始互相大打出手的时候。 盘涂整颗心都不对劲了，震惊，讶异，不可思议……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它的心底杂糅，混合。 难以想象，朱荭竟然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可是太阳仙葵！ 我一口吞进去的！ 有没有问题我会不清楚吗？ 盘涂有点想笑，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对朱荭出手。 因为在其扔出太阳仙葵的那一瞬间，天空中火焰飞腾而起，一只巨大的火鸟从中飞出，竟是毫不留恋的就退走了。 蛇类本就生性多疑。 更何况这些反常情况还接二连三的出现。 如此一来，即便盘涂认为没有问题，也顿时心生不妙，扭身便如同一条浩浩荡荡的河流，朝着远方遁走。 “愚蠢。” 英复见状，心中冷笑，却并没有出言嘲讽。 毕竟太阳仙葵就这一部分了，若是盘涂还回来，指不定又要被分走一点。 天空之中。 姜陵速度极快，如同一颗流星般冲向远方，没一会就找到了黑胖。 “怎么了？”黑胖从未见过姜陵露出如此亡命而逃的姿态，浑身长毛炸裂，还以为他将那宝物夺过来了，四大凶兽正在追杀他们。 但往后面一看，分明一道身影都没有，那英复和麟虎还在厮杀呢。 “快跑！” 姜陵没有时间解释，大手一抓，直接将黑胖抓了过来，一人一牛二话不说就开启了逃命。 这一刻，明明大战已经来到尾声，可他却依然心跳如鼓，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红尘炼狱，有欲皆苦，轮回不止，苦难不消，大日天尊，怜我世人，普度众生，共往极乐……” 天地间，一道恢弘浩荡的诵经声轰然响起。 无形的力量如风暴般席卷方圆十万里，姜陵的身体明明还在半空中，在这一刻，却仿佛被远方的巨力给击中了一般，心脏猛缩，整张脸瞬间紫了下来。 姜陵和黑胖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身后。 只见那座出土了太阳仙葵的宝山，竟然缓缓升起了一对遮天蔽日的翅膀。 密集的黑炎，如海般在上面燃烧。 仔细看去，每一朵火焰当中，都封印着一个怨魂，每分每秒都在经历着黑炎炼魂的痛苦，滔天的怨气化为实质的魔雾。 难以想象，它的身躯竟然比朱荭还要庞大，像是一整片海洋倒卷升天，又像是一整座山脉击向天空，压盖了太阳，撑起了天地。 和它相比，四头凶兽都像是玩偶一样可怜渺小，可别说姜陵了。 当真是“一只蝼蚁”！ 逃亡中的朱荭看见这一幕，浑身羽毛都炸立了起来，惊恐失声：“魔雀吞天！你竟然还活着，而且敢来这里！” 第623章 闵经年 魔族，一个不是巅峰强族，却令诸天万界闻风丧胆的种族。 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关乎于一则大隐秘。 ——相传在那最古时期，魔族曾一统天下，威震无双，整个宇宙都是他们手底管辖的范围，天下百姓在他们的统治下，无一不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直到神族、龙族、巫族等种族的接连崛起，方才撕开了对方统治的一角，为诸天万界带来一丝希望的光明。 虽然人族诞于魔族灭亡之后，但当时通过神族、龙族等种族对魔族的忌惮程度来看，便不难判断出魔族的强大。 更何况魔族虽然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至今仍像是下水道的老鼠般苟存着。 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仍然保留下来了相当一部分的力量，在人族乃至诸天万界布施着自己的影响。 其中，最广为盛传的，就是魔族当中，存在着“四大天魔，十八支柱”的传说。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在人族的记载当中，吞天乃是‘雀柱’？那岂不是意味着，我面对的是一尊半圣？！” 姜陵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遭遇如此强大的存在。 遮天蔽日的黑炎中，一对诡异的紫色瞳眸缓缓张开。 刹那间，姜陵如遭雷击，在对方那滔天般的威压之下，仿佛他连灵魂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栗，原本还在飞行的身体顿时如同失控了一般，坠落入地。 好强！ 姜陵灰头土脸，心惊肉跳，这种宛若被一头史前凶兽盯上，无从抵抗的感觉，他只在入学书院的那一天，从天榜有名的几位虚圣身上感受过。 只是…… 境天外围怎么可能出现这样层次的强者？！ 而且还是魔族的半圣！！！ 姜陵的胸口像是被凭空放下了一块巨石，心情几乎直接沉重到了极点，绞尽脑汁的在思考如何逃生的对策。 但对方这份浩浩荡荡的威势，宛若无孔不入的太阳，仅仅只是升起，便足以压得所有生灵无法动弹，更别提反抗了。 什么样的计策，才能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起效？ 姜陵凝重，手指轻颤。 毫无疑问，他目前掌握的所有手段当中，只有“诡者”的层次达到了圣级。 然而，这份力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众目睽睽之下身份暴露，必然会招致万界的仇敌对他展开疯狂的追杀。 那群敌人可都是圣级的……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有惊恐的声音响起。 姜陵猛然转头看去，发现四面八方那些静止的生灵的体表，竟然有很大一部分的血管亮起了璀璨的光…… 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一团又一团的血雾炸开的瞬间，如同潮汐般朝着那遮天蔽日的身影汇聚而去。 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就像是一头头被绑在桌子上待宰的羔羊。 就连在场实力最为强大的英复、麟虎以及盘涂也是如此。 三兽各施手段，以图来躲避死劫。 其中，毫无疑问是擅长脱壳重生之术的英复最有可能活下来。 然而，哪怕英复已经接连施展了那脱壳重生之术，到最后诞生的肉体已经没有血色，宛若尸体。 那丝丝缕缕的金光，依然会在数秒之后，像是阎王追魂夺魄的死光，从它的肉身深处再度亮起…… “不，我将来是要成为圣王的，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英复绝望又愤怒，张口间天命之物浮现，就要打向那头魔雀。 但是，这一举动，反而像是加速了死亡的到来。 只听见“砰”的一声。 大战中难缠强大，凶悍无比的英复，仅用了半秒的功夫，便彻底化作成了一团血雾，加入到了汇向天空的行列当中。 “该死的！是那太阳仙葵，这是魔族的阴谋！” 此时此刻，盘涂如坠冰窟，遍体生寒，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的经过。 这头实力强大的魔族，竟然想要血祭了整片原始山脉的生灵，成为自己力量恢复的养料！ 而那株太阳仙葵，便正是它故意放出来，钓来各路天骄的诱饵！ “姜陵，我们是不是死定了？对方好像是一头虚圣啊？”黑胖颤颤巍巍，目露恐惧之色。 不知“魔雀吞天”之名的黑胖还以为对方是虚圣。 然而，听闻这话姜陵才猛然醒悟。 是啊，对方根本不可能是半圣级别的强者，恐怕真实情况连虚圣都不如，否则的话，哪里还需要大张旗鼓设置这么多的阴谋？！ 不只是姜陵反应过来了。 赤红的火光在东边的方向升起，朱荭的鸟喙里似乎衔着一物，让她排开了部分来自魔雀的威压，亡命而逃。 这一幕给了姜陵极大的鼓舞，身后道树虚相浮现，浓郁的星光如奶油般落在身上，化作一顶隆重庄严的衣冠。 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种种异象在衣冠的表面浮现。 这一刻，姜陵的气势陡然暴涨，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带来的压迫感却是更强了。 神通。 文星裘冕！ 在这道百年难得一见的，纯粹由虹光形成的神通道果的帮助下，姜陵的境界直接拔升到了天命境大圆满。 一首疾行战诗出口成章，另一颗神通道果金光激发。 无根道果。 腾云驾雾！ 曾经在悬龙城的时候，姜陵就曾凭借着这颗果实的力量，险而又险的逃过了沈无极的追杀。 金色的云朵在脚底下成型，姜陵找准机会，拉起黑胖就往远处奔逃而去。 尖锐的厉啸在天地间响起。 没一会的功夫，姜陵逃跑的距离就超过了朱荭。 “此人到底是谁？！”朱荭瞳眸一缩，眼中除了忌惮之外，还有强烈的危机感升起。 “两只蝼蚁，也想逃出本圣手掌心。” 魔雀吞天恢弘浩荡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紧接着，姜陵和朱荭便看到，有一朵又一朵的黑炎在自己面前如莲花般绽放，光芒冲天而起，如同一根巨大的金箍棒，朵朵黑莲从中飞出，充塞天地。 黑炎当中，不知被折磨了多少万年的怨魂，悍然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惨叫声。 刹那间，朱荭喉咙一甜，张口就是一道血箭喷出，肉身表面的伤口直接崩裂，喷出大片的鲜血。 姜陵虽然文武双修，但情况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仿佛被一记重棍敲在了脑后，姜陵头晕目眩，口鼻流血，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腰间闵圣嘱托要时刻佩戴的锦囊陡然喷出了璀璨的光。 此时此刻，姜陵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幻境还是现实了。 因为他竟然看见，那道金光之柱中，竟然走出了闵圣！ “吞天，你不过才刚刚复苏，就敢以万物生灵为血食，如此肆无忌惮，当真以为万界众圣是瞎了？” 第624章 两圣大战 闵圣来了。 姜陵瞪大了眼睛，忍着剧痛，看着那道从光影中走出的身影，一下就想起了临走前，闵经年郑重不已交予自己的那个锦囊。 与遮天蔽日，一双翅膀几乎覆压了整片天穹的魔雀吞天相比，闵经年和自己一般，都渺小得像是一个虫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虫子”。 在这一刻，却表现出了极强的压力，宛若一柄开天之剑，闵经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浓郁的金光便在那道黑炎光柱之上亮起。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虚空之中响起恢弘浩荡，重重叠叠的声音，仿佛有成千上万道身影跟在闵经年的身后开口。 人族有众怒之刀，自然也有民望之剑。 身为坐镇楚国，目前唯一的一尊半圣强者。 闵经年虽然没有身处国主之位，但民间家主将其供奉而起的牌位，却一点也不少，自然举手投足之间，都拥有难以想象的加成之力。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而已，那道黑炎光柱便仿佛被撕开了一般，姜陵和黑胖的面前顿时又重现出现了一条道路。 魔雀吞天瞳眸微冷，语气依旧高高在上。 “一个后起之秀，甚至不是本体到来，也敢直呼本圣的名讳……” “看来是我魔族在万界沉寂太久，以至于让你们忘记了，在那古老的岁月里，被我族镇压统御的恐惧！” 话音未落，魔雀吞天振翅一挥，像是要把整片天空都给震得四分五裂，狂风四起，黑炎大盛，朝着姜陵等人的方向就覆盖而下。 沿途所过之处，惨叫声和爆炸声连成一片，每一团血雾中的力量都朝着吞天飞去。 短短半天不到，原本生机勃勃的原始山脉，这会摇身一变，直接沦为了人间炼狱，四处都是生灵被炼化凄厉的惨叫声。 唰！ 似乎是意识到了姜陵这拥有一尊半圣投影的地方，才是整片原始山脉唯一的安全之所。 没有抢夺吸收太阳仙葵之力的众生，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疯狂朝着他的方向跑去。 其中，朱荭的速度最快。 赤红的翅膀猛地一振，数千米的距离瞬息即至。 为了避免误会，表示诚意，朱荭低下头颅，坦然说道：“尊敬的人圣，我朱荭乃拥有朱雀之血的后裔，吞火餐金，虽杀过人族，但也是对方挑衅在先，还望给予庇护！” 说话间，一缕鲜红如雾般的事物从朱荭的头颅中氤氲飞起，那是她的记忆碎片。 闵经年轻轻一扫，便确定了对方的话语是否属实。 “我人族外交原则是互不侵犯，平等互利，既然你只是为了自保，自当无碍。” 闵经年一弹指，地面仿佛升起了一片金色的汪洋，挡在了这些赶往此地的生灵头上。 看似平静的波涛，实际上却是蕴藏着海纳百川的力量，朵朵怨念黑炎落于其中，升腾起一片又一片的蒸汽，空气中的温度在以皮肤可以感知的速度升高。 原本众生还以为自己即将得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少生灵的耳边却是突兀响起了一道凄厉刺耳的惨叫。 一双双眼睛猛然转头看去，正好看见了一朵黑炎从融化的汪洋缺口中落下，添在了那道在地面上翻滚的燃烧的身影上。 刹那间，又是一团炼化完成的血雾倒转而去。 众生遍体生寒，已然明白双方所言皆是不假。 魔雀吞天因为刚复苏实力弱小不错，但从那神秘人族身上飞出的半圣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自身一部分力量的投影。 虽然层次相同，但却比不上魔雀吞天的本体！ 这尊半生投影坚持不了多久了，若再不逃出，之前努力奋斗得来的所有，都将成为梦幻泡影！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生彻底红了眼睛，不顾一切的催动手段，就为了往闵经年那里赶去，争那一线生机。 如此惨无人道的行为，似乎触动了闵经年的心绪，他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孽畜，你如此杀戮，就不怕天道？” 闵经年一抬手，成百上千枚人族文字飞涌而出，化为一道棱角分明的金梭，比山还要高，乍一看还以为一轮巨舟横空出世，圣威浩荡，与那充塞天地的黑炎撞在一起，变天裂地，风云幻灭。 一朵又一朵黑炎在半空中熄灭，锋锐的气息甚至切得魔雀钢铁般的羽翼火花迸射。 这一幕，引得不少众生眼前一亮，欢呼四起，仿佛又有了希望。 闵经年的传音在姜陵的脑海中响起。 “你这小子，还真会给我添麻烦，刚来境天，就连数千年都未现身的雀柱都给你招惹了出来……” “告诉为师，你是不是烧了魔族的祖坟？” 短短两句话，说的姜陵无言以对，有口难辩。 因为仔细想来，还真是字字珠玑，别人天命境才能碰见的魔族，自己立身境的时候在太虚谷碰见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天命了，居然又碰见了。 而且一碰见，就是魔族的十八支柱之一，来历大到吓人！ 自己这衰运，没谁了！ 天空之上，性情暴虐高傲的吞天忍受不了自己虎落平阳的处境，盛怒之下，无数符文如潮水般在背后涌现， 没过多久，一座火山虚影便在其头顶成型，磅礴的熔浆如瀑布般浩浩荡荡的倾倒在闵经年的金梭上。 气冲牛斗，碰撞的一瞬间不知道响起多少晦涩古奥的道音，铿锵有力，天地轰鸣。 “待会为师为你撕开一处空间，赶紧离开此地，我这道投影力量有限，撑不了多久。” 没等姜陵回话，闵经年快速说道。 姜陵自然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只能碍事，连忙点头。 于是闵经年抬指往一旁的空间一划，璀璨的金光顿时在平静的空间上撕开了一道裂口。 漆黑如深渊的洞口中，狂风呼啸，雷鸣大作，根本就看不见对面的风景。 事态紧迫，仓促之下，闵经年根本就来不及在一边抵御魔雀的进攻的情况下，一边想好姜陵的下一站，只能随意构建出一处方向。 “走，黑胖！” 姜陵拉着黑胖一步踏入。 一人一牛刚进入没两秒，一片赤红的火光席卷而来，朱荭庞大的身影直接撞了进去。 “坏了本圣大计还想安然离开？” 魔雀吞天张开尖锐的鸟喙，仰天长啸，催动火山，符文漫天，朵朵黑炎如海般轰击在闵经年的身躯上。 刹那间，闵经年身躯一晃，原本稳定的空间通道瞬间开始了扭曲。 第625章 杀死这个重生者 原始山脉毁灭了。 该则消息一出，顿时吸引到了境天几乎所有生灵的注意。 那一段日子里，不知道有多少离得近的生灵赶往查探事情真相。 然而等他们赶到记忆中熟悉的“原始山脉”后，顿时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心脏仿佛有电流穿过一般，遍体生寒，心惊肉跳。 原本生机勃勃的原始山脉，此时已然化为了废墟一片。 满目疮痍，坑坑洼洼，四处都是斑驳泛黑，被提炼了精髓，只剩下杂质的臭血。 每一股轻巧的风，都会吹得沿途的枯朽的树木碎屑飞扬。 入眼之处，赤地山河，残风烂木，生机消散，死气沉沉。 生灵死前的怨念仿佛刻进了脚下的这片大地，只是稍一临近，就能感受到上面若隐若现的哀嚎与悲鸣。 “好浓烈的死气……那一天来抢夺山宝的生灵莫非都死了？”有宛若岩石的强者神念嗡鸣，触目惊心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不只是这样，这里有些地方还残存着极高的温度……”有生灵颤声道。 “过了这么久，还能留下力量痕迹？这已经是虚圣以上的余波了？！”有生灵失声惊叫。 众生议论纷纷，然而还未探讨出一个结果。 忽然便感觉头上仿佛有一道金光扫过，有一道无法形容之强大的意识降临到了此地。 初来乍到，便散发出了一股极端强大的气息，宛若一整片汪洋盖在了头顶，但凡是处于原始山脉遗址范围内的，皆是控制不住身体，就要跪倒在地。 “圣级强者！”有生灵惊骇失色。 “是树族的半圣！” 来者并没有掩饰自身身份的想法，因此浓郁的生机气息充塞天地，生灵一眼便认出了祂。 树圣浑身笼罩在一层光晕里，看不清实体。 但依然可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分析出祂正在观察此地的情况。 众生心惊胆战的等待着，四下寂静，没有混不吝敢在一位半圣面前出言放肆。 没过一会，树圣便收回了目光，众生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情况。 总而言之，发现树圣的神情竟然阴沉了下来。 只见其挥手转身，身影消散的同时，一道声音在原始山脉的天空炸响。 “雀柱现世，祸乱原始，诸天万族戒备，但凡发现魔种身影，必须无条件摒弃前嫌，联手诛杀！” 那只记载在传说中的魔雀现世了？！！ 原始山脉就是因为祂毁灭的？！！ 该则消息一经爆出，就引起了境天内所有强者的注意。 毕竟吞天可是半圣级别的魔族，这般强大的存在，居然会现身在境天的外围展现疯狂的屠戮。 而且根据调查，若不是当时敲好有一位人族身上有半圣投影护持，拖延了一段时间，惊走了对方，恐怕吞天波及的范围还会更广。 ………… ………… 乱矢星域。 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片星域的天空之上，常年盘旋排列着没有规律的移动巨石，一旦进入，极其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这里，却是屹立着一座颇有盛名的城池。 ——那就是人族的天启城。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头延绵没有尽头，静静蛰伏的钢铁巨蛋，那些裸露在外的缺口，摆放着一根又一根冰冷的炮管，斜指天空。 凭借着这些不需要才气催动，普通人也能够使用的武器，人族不知抵御了多少次外来的危险。 而这些功劳，都将会统统算在一个家族的头上。 这个家族的身份，若给天星大陆的人回答，十有八九会写上一个“孔”字。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真正开发这些武器的，乃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公，王家的始祖，亚圣王明。 这位工家的天骄，在封圣之后，一手策划并完成了这座独属于人族的钢铁堡垒。 他遗留下来的超前的精神财富，据说可以让当今的工家继续开发三百年不止。 相当于凭借一己之力铸造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工家读书人只需要沿着他的道路行走，迟早有一天能够达到他的高度。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启明星般的人物，在天星大陆的传闻却是极少，甚至只有达到了一定层次的读书人，才能知道他的功绩。 王家大院里。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本来在逗弄着笼子里的小红鸟。 忽然，院子外一位中年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父亲，那姜陵现身了，并没有出现在我们预料的范围，而是在原始山脉。”中年男人连忙将刚得知的信息道尽。 老人的动作一顿，旋即平静的收回了手，不急不缓的走到了桌边，端起茶抿了一口方才说道。 “出什么岔子了。” 若是事情顺利，姜陵此时应该站在他的面前才对。 既然没有，老人大概就知道出现意外了。 “雀柱现身原始山脉，如今的原始山脉已经成为了历史！”中年男人脸色难看，同样也是在为这么一头魔族半圣的重现于世感到担忧。 “姜陵呢？”老人目光一闪，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这么一头历史中的生物。 “他身上留有闵圣的一丝力量投影，侥幸逃走，如今下落不知。”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老人缓缓起身，在院子里踱步思考，喃喃自语。 “到底是谁从中出手，扰乱了姜陵星门传送的轨迹。” “姜陵一去原始山脉，雀柱就现身，可那里有山宝即将出世的消息已经传了有三个月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在布局？” “如果是布局，到底是哪位半圣强者盯上了姜陵？” 老人的自语声引起了中年男人的兴趣。 他迟疑了思考了好一会，方才断断续续的说：“……于？” 半圣强者实力高深莫测，能对与自己有关的事物生出玄而又玄的感应，因此他规避了对方的真名。 按道理来说，这位与司天游牵扯极深的强者，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是他。” 然而，老人却是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他才顿住脚步，抬眼望向中年男人：“也罢，姜陵我们是必寻无疑的。” “最近两年来，长安城来了不少书院的学生？寻一些与姜陵有关的事物并不难，让桉远去找到他。” “记住，若他与魔族没有牵连也就罢了。” “倘若有，哪怕只是怀疑……也要杀了他这个重生者！” 说到这里，老人的神色忽然变了，一双瞳眸之中仿佛有无数星河旋转，浑浑沌沌的气息宛若长河般沉浮。 只是杀意掠过而已，原本普通平静的院子瞬间更换了一幅景象。 笼子里的小红鸟，浑身羽翼陡然燃烧，神焰炽盛，内有符文闪动，气息竟然与那朱荭同出一脉！ 难以置信。 这一老人，一红鸟……竟然都是圣级的强者！ 第626章 虚空石殿 一片死寂的虚空里。 这里安静得可怕，一点声响都没有，然而却是有一座漆黑的石殿静静的屹立着。 仿佛在混沌初开，宇宙爆炸前这座石殿就已经成型，连那种级别的毁灭打击都能存留于世，更别说时光了。 时间根本就无法毁灭它的存在，无论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仿佛都只能让这座石殿更加斑驳，更加古老。 浑厚苍茫的气息宛如瀑布般，从石殿撒向四面八方。 忽然，远远地，能看见虚空的尽头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伴随着时间流逝，那个小小的黑点越来越大。 终于，那个黑点露出了真容。 轰！ 巨大的羽翼燃烧着熊熊的黑焰，一头遮天蔽日的凶禽横空现身。 其振翅飞舞的瞬间，爆裂的狂风如同巨刃般冲向四面八方。 只是所有接近石殿的风刃，都会在悄无声息之下消融，仿佛这里是一片禁法之地，所有的力量都会在这片空间失去作用。 雀柱吞天！ 刚刚毁灭了原始山脉的祂，竟然出现在了这座神秘的石殿面前！ 在快要抵达石殿的时候，吞天一个转身，熊熊惨叫的黑炎当中，顿时走出了一道眉目冷肃，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 化为人形的吞天浑身都散放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血气，在外界，祂强横的气息甚至能够震得虚空作响。 然而在这里，祂的姿态却恭敬得过分，刚走到石殿面前，就谦卑地低下了头颅，弯下了一边膝盖。 “心王。” 吞天对着石殿朗声说道。 传言魔族等级分明，尊卑严苛，正因如此才会有“四大天魔，十八支柱”的说法。 吞天已经是“支柱”级别的高层，然而即便如此，祂也依然对着石殿弯下了膝盖。 可想而知，这石殿中的“心王”，十有八九便是那传说中的四大天魔之一。 “事情办妥了？”石殿中传来一道缥缈深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只能通过音色知道是一位男人。 吞天听到声音后，低下的头更低了。 “是，听您的吩咐，已经将那人赶到了狱渊。” “干净么？” “保证干净！”吞天抬起头，慌忙点头：“绝对看不出痕迹，我将那人族半圣的投影都吞了！” “嗯。”心王说完这话之后就沉默了。 吞天半跪在地上，露出迟疑之色，久久没有起身。 “还有什么事。”石殿内心王开口。 吞天一咬牙，说道：“王上为何对那小小的天命境如此关注？虽说实力不错，已然具备‘准圣子’天资，可……” 点到为止，吞天相信对方知道自己的意思。 以两者如今的层次，别说是“准圣子”了，陨落的“圣子”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了。 心王关注一个准圣子的行为，在吞天看来，就像是一头真龙在关注一只蝼蚁，荒谬到滑稽。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石殿内才缓缓响起一道声音。 “他不一样。” “心王何出此言？” “他，出自那里……” 一语落下，宛若平静无波的湖面被陡然投放扔进了一块巨石。 刹那间，湖面炸开了，白花花的浪水冲上岸边。 吞天的眼睛瞬间瞪圆。 ………… ………… 踏入空间隧道的那一瞬间，庞大的吸引力顿时不容姜陵抗拒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还未等姜陵搞清楚情况，原本稳定的空间隧道顿时开始摇晃起来。 雷霆、风暴、天火，潮汐…… 数十种力量在姜陵眼前五光十色，宛若油墨般浓稠的隧道中绽开。 根本就无从抵抗，剧烈的眩晕感让姜陵感觉在万丈高空旋转坠落。 “姜陵！” 黑胖一声惊叫。 姜陵猛然抬头望去，发现它竟然被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藤蔓拉住了脚踝，咚的一声就飞往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方向。 “黑胖！” 姜陵伸手就想要拉住它。 然而来不及了，姜陵自身都陷入了一团黑暗当中。 仿佛沉进了一口寒潭当中，四面八方都是无穷无尽，直入骨髓的寒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 寒潭当中仿佛升起了一轮温暖的太阳，感受到四肢传递来的温度，姜陵才缓缓从昏迷中苏醒。 而出现在他视线中第一张面孔，竟然会是…… “醒了？” 朱荭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放在姜陵丹田处的手，掌心里的火焰一闪即逝。 不难猜出，正是因为她的帮忙，姜陵才会这么快醒来。 “这里是哪？” 姜陵在地面上坐起身，抬头望向四周。 这里的天空灰蒙蒙的，被一层厚实的雾霭牢牢笼罩，别说是阳光了，就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地面是湿润的黑土，透着一股经久不散的寒意，正是因为躺在这里，姜陵才会有置身寒潭的感觉。 忽然，姜陵的瞳眸一缩，在远处的雾霾中，竟是看到了一对幽绿的瞳眸如鬼火般在半空中静静的飘着，闪烁着漠然冰冷的杀意，哪怕相隔甚远，也依然能够从它的身上感受到浓烈的危机感。 竟然是一头归一境级别的生灵！ 姜陵浑身毛骨悚然，立刻撤回了视线。 被这种级别的存在盯上，即便危险性比雀柱小不少，但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看到了？这里四处都巡逻着这样的生物，若不是看在你间接救了我一命，我是不可能等到你醒来的。”朱荭语气不冷不热，神情也是凝重的样子。 显然，对待归一境级别的强者，她也无法做到无视。 “目前我活动的范围只有这一片，根本无从判断这里的真实身份。”朱荭起身望向一处，道：“走。” 对于离开此处的决定，姜陵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如果想要离开一处陌生的地方，不进行行动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 只是难免的，姜陵会担心“孤身一牛”的黑胖的安危。 “也不知道那胖子到了哪里……” ………… ………… 与此同时。 一片崩碎的虚空深处。 一座由一根又一根琉璃般的藤蔓搭筑而成的巢窝，里面散落着几块破碎的巨大蛋壳，有着丝丝缕缕的鸿蒙母气沉浮，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一旦消息外露，连半圣级别的强者都会忍不住争抢，难以置信就这么随意的散落在此。 嗡！ 原本平静的虚空忽然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一根藤蔓扎入虚空之中，不知伸向了多少光年外，竟是硬生生的将一头黑乎乎的东西拉了过来。 砰的一声结实的闷响。 “哎哟！” 黑胖一头砸在了巢窝上，痛得满脸扭曲，头晕目眩中，竟是闻到了属于自己的气味。 “嗯？” 黑胖猛然惊醒，转身看向四周的情况，当发现自己的气味就来自那一块块破碎的蛋壳的时候，两只小眼睛一下就呆住了。 “这是我……孵化的时候待的地方？” 第627章 矿场 雾霭笼罩的大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静静地在里面行走。 正是姜陵和朱荭。 他们已经来到此地快三天了，可依然没有碰见一位活着的身影，反而是那幽绿瞳眸的生物，倒是见了不少。 那些生物就像是此地的守卫，灵智极低，不知疲倦，日日夜夜的巡逻在自己管辖的范围。 通过实验——实际上就是姜陵动用神通道果，让自己的身外化身过去试探后发现。 这些生物或许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之所以没有进攻，那是因为两人并没有尝试着离开此地。 姜陵的分身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分身不过才刚达到那生物百米距离，连反应的速度都没有，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实体，就已然被黑暗笼罩，一口吞下。 正因如此，姜陵判断出。 这里是一个不允许离开的地方，十有八九是关押着，或者囚禁着什么人或物。 这一发现，相当于给朱荭提供了一个推测的思路与方向，只是境天广袤无垠，类似的地方数不胜数。 即便有了方向，朱荭也只能将其锁定在一个范围，在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暂时无法得到答案。 咔嚓一声。 姜陵平静地抬起了脚，露出了脚底下那块漆黑的矿铁。 朱荭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显然，类似的场景在这几天已经出现了许多次。 这里就好像是一座古战场，四处都散落着破碎的金铁，通过其散发的庚金之气，一点也不难判断它们全盛时期有多么的强大。 然而，因为漫长岁月的洗刷，再锋锐的宝剑如今也钝重了，生锈了。 失去了宝物本身的价值，姜陵和朱荭自然也就懒得拾取。 不过有一点诡异的是。 来到这个地方，姜陵总感觉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吸引力在召唤着自己。 可一旦仔细感应，那股吸引力又会瞬间断联。 如果推测不错的话，十有八九就是因为笼罩在这个地方的雾霭所造成的，毕竟刚来没过多久，姜陵和朱荭就发现了这些雾霭拥有阻碍神念延伸的作用。 走着走着，朱荭忽然停住了脚步。 姜陵走上前一看，同样是怔住了。 原来在面前不远处，竟然躺着一具浑身长满了毛发的人形尸体，呛鼻的味道弥漫不散，看样子刚死不过几天的功夫。 “是猿妖。”朱荭一语道破对方的身份。 姜陵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能够碰见一头妖族的尸体。 与印象中气血澎湃，五大三粗的寻常妖族不同。 这头猿妖不仅衣不遮体，瘦骨嶙峋，整个眼眶都凹了进去，而且身体各处，都残留着一道道狰狞可怖的鞭痕，手脚的骨骼都产生了一定的变形，应该是长期进行某种劳动造成的。 当姜陵将这一番分析说给朱荭之后，顿时像是给了对方某种启发。 朱荭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抬头，脱口惊呼：“原来是矿场。” “矿场？” 姜陵皱眉道。 朱荭没有先回答姜陵的问题，而是屈起手指一弹，一簇火焰跳到面前的猿妖衣服上。 没过一会的功夫，火焰熄灭，顿时露出了猿妖两个锁骨中间，类似于纹身一样的符号图案。 看见这符号，朱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紧接着，她才为姜陵开口解释： “境天资源丰富，神物无穷，能够用来冶炼兵器的金铁矿脉也数不胜数，但大多数都会被大势力把控进行开发。” 听到这，姜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了一眼这猿妖，道：“所以这里是妖族的矿场？” 没想到朱荭却是摇了摇头：“如果是，它就不会死在这里了。” “我刚刚说的只是不危险的矿脉，但实际上，许许多多的矿脉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点危险。” “尤其是品质高的，能给大修士作为武器原料的矿脉，危险的程度更是难以想象。” “存在实力强大的矿兽也就罢了，更恐怖的是防不胜防的诅咒……到了这种层次之后，一般的强者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深入开采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姜陵低头看去，细细观察这头猿妖尸体的情况，很快就判断出，对方竟是一头天命境初期的强者。 可就是这么一位放在人族都不算弱者的存在，死状却格外凄惨，浑身上下的气血像是被吸收干净了一般，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恐惧。 让天命境挖矿…… 姜陵心神一惊。 要知道，以天命境修士的层次，无论放到哪一个种族，都已经不算是弱者了。 然而这矿场的主人依然决定让天命境强者挖矿，甚至不惜让它们付出代价。 可想而知，这矿脉里的东西定然比一位天命境的性命还要昂贵许多倍。 否则的话，以资本家惯于压榨手底下所有价值的习性，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以为这么好用的强者。 只是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金，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那我们要如何离开这里？” 姜陵将问题甩开脑后。 显然，他虽对此处地下的矿脉有兴趣，却还没到连自身性命都不顾的程度。 比起这个，他更想要离开这里，寻找不知所踪的黑胖。 朱荭的脸色有些难看：“若是寻常的矿场，以你我身份，只需要寻到主事人打声招呼自然便可以离开，但此地之诡异，连天命境猿妖都像垃圾一般随地丢弃。” “所料不错的话，这里恐怕十有八九是某个大势力秘密掌控的矿场，专门给自家供给的自留地。” “而这，猿妖只是它们生擒得来，专门用于开采的矿奴中千千万万中的一位罢了。” “我们若是贸然寻去，死恐怕都是奢望，下场多半和这猿妖相差无几。” 听到这里，姜陵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朱荭所言不假，为了防止自身秘密被外族得知，这样的行为太正常不过。 如今再回看那些游走在边缘区域的绿眼生灵，估计八成就是用来击杀那些试图离开矿场范围矿奴的守卫。 空气陷入了死寂。 就在姜陵和朱荭都在思考着，这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的时候。 不远处的雾霭中，竟是忽然传来了一道厉喝声。 “谁在那里？” 雄浑的气息震得雾霭荡起涟漪，露出了两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姜陵和朱荭的视线内。 通过气息，不难判断出那是两头天命境后期的强者，不知为何寻到了这里来，发现了两者的踪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姜陵和朱荭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既然有生灵在这附近，那下一步就好办了…… 第628章 一剑 浓厚的雾霭中，一道浑身恍若岩石铸就而成的生物与一头赤红的蜥蜴同时走出。 因为没有掩饰的缘故，它们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猿妖尸体旁边的姜陵和朱荭。 岩族强者的脸色瞬间大变，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然而还未等它发出警告，唤来其他的队友前来帮助，视线当中就抢先出现了一抹火光。 轰！！！ 璀璨的神焰经过朱荭的凝缩，宛若一条绳索般暴射而去，顷刻间便扎进了那头赤红蜥蜴的肉身。 根本就来不及发出哀嚎，滚烫的高温瞬间就烧毁了对方的心脏。 身为准圣女，体内流淌着神兽朱雀之血的朱荭拥有秒杀大部分同阶强者的战力，一头常年累月在矿场工作的奴隶，自然不会是她的一合之敌。 而等朱荭的境界正式迈步进入到天命境大圆满，更是会直接成为“圣女”级别的强者，能与那些传说中的天骄并列媲美。 岩族强者眼睁睁的看着，跟随自己一同前来的火蜥被它最擅长的火焰力量击杀。 这一刻，岩族强者瞳眸一缩，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撞上了铁板，猛然转身逃跑的同时，一颗心脏胡乱跳动，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朱荭那轻描淡写的姿态。 狱渊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位强者，无论是管理者还是矿奴！ 朱荭的这一手火焰太醒目了，朱雀的气息十分浓郁，一看就知道是化为人形的朱雀后裔，再搭配上她那惊艳的形象。 岩族强者心惊肉跳的，十分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朱荭，否则的话定然会留下印象。 只是它还没逃出千米距离，面前的树林里就突然走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是他！ 岩族强者一下就想起来了，此人正是与那朱雀后裔站在一起的人族。 虽然通过气息，它知道此人境界比自己稍逊一筹，可那朱雀后裔还在身后呢，它又怎么敢在这里耽搁时间？ 岩族也算是万界有名的强族了，比起刚刚崛起的人族而言，无论是底蕴还是岁月，都要强上不少。 正因如此，于是岩族强者二话不说就催动了自己最强的手段，试图如朱荭一般，直接秒杀姜陵。 一枚又一枚符文从岩族强者升腾而起，浓郁的后土之气直接充塞填满了它的瞳眸。 岩族强者的气息陡然暴涨，抬起的右手在半空中扭曲变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柄锋锐无匹的石矛。 正如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片叶子。 不同的种族，不同的个体，自然也就拥有着不同的圣道。 岩族强者将自身手臂炼化为天命之物的行为属于小众选择，但在人族之中，却并非不能找到类似的群体。 譬如名家读书人就喜欢将舌剑炼化为天命之物。 而这样一条道路走到黑的选择，往往会在其后期的时候，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威力。 历史上，但凡是名家读书人封圣的，舌剑一出，几乎无往不利，无坚不摧，根本不需要再锻造其他的武器。 想来这位岩族强者也是这么想的。 古朴的石矛之上，无数符文沉浮变幻，其成型的瞬间，连周遭的空间都在震荡。 凛冽的杀意如风暴般直接锁定了姜陵的肉身，刺得他衣服都崩开了一道又一道裂口。 “杀！” 岩族强者惜字如金，眼中杀意鼓动，一步迈出，闪现至姜陵面前，石矛对着姜陵的头顶便是宛若雷霆般悍然落下。 对于这生死之间发出的亡命一击，岩族强者既兴奋又激动，没想到因为朱荭的压力，自己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发挥出了如此完美的攻击。 倘若能够活着离开，对修为定然又有裨益！ 轰隆隆！！！ 石矛之上，既有后土之气的沉重，又有庚金之气的锋锐。 寻常强者，哪怕是同阶的准圣子估计都得郑重以待，更别说这一击瞄准的目标是比它更低一个小境界的修士了。 正常情况，几乎已经可以宣判对方死刑。 然而，岩族强者碰到的却是姜陵。 一位从不能用常理度量的角色。 “……事。” 轻飘飘的一个字，里面却蕴藏着一团浓缩的宛若雷霆般的力量。 这是读书人境界达到了天命境后，“声化雷音”自然而然进阶的使用手段，已然可以通过语言来影响一部分的法则秩序之力。 ——也就是传说中的“口含天宪”！ 再加上姜陵曾得到礼道赐福，天生就对秩序规则类能力亲和，于是力量顿时如同加持了一道“得寸进尺”神通般，更进一步！ 刹那间，狂暴的力量在岩族强者的脑海中炸响，一篇《剑客》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它的心底。 ……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又不平事？ …… “……侯！” 姜陵再度出口成章，右手对着一旁的虚空一拉，脑海中的文宫轰然作响，才气如烟如雾浮现，化作一枚枚漆黑无比的文字，如风暴般重组之后，方才呈现出一把墨剑的形象。 献黎子。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 因为这首诗是魏凭玉献写给自己的，所以姜陵使用时力量并不会出现丝毫的衰减，形同“原作”！ 连诗之力、贯州之作、镇国之作…… 层层力量堆叠在一起。 这一刻，姜陵仿佛一跃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族，化身成为了一道擎天高大的巨人，双眸之中，神光闪烁，肌体之下，气血鼓荡。 远处，刻意没有出手的朱荭看见这一幕，直接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神情复杂无比。 “天命境中期的准圣子……” 只是轻飘飘的抬手一剑。 那凝缩锋锐的剑气甚至不需要外露。 岩族强者那气势恢宏，宛若千军万马的石矛便直接被姜陵一剑削落，轰然砸在了地面，掀起一阵烟尘。 剧烈的疼痛从右手传遍身体。 岩族强者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已然感觉到那柄墨剑已经抵在了它的右肋处。 岩族强者身体一僵，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心惊肉跳的颤声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我族的命门？” 姜陵神情漠然，白衣飘飘，手握墨剑的姿态当真如一位绝世的剑客。 “少说废话，乖乖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我会饶你一命。” 第629章 绝地狱渊 “你说什么？这里是绝地‘狱渊’？！” 朱荭声调猛然拔高，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下来。 “绝地？” 虽然不知道这“狱渊”是什么样的地方，可光是看朱荭的表现，姜陵就大概能够猜出，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跪在地上的岩族强者岩勘见过太多类似的表现了，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它依然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人，觉得他们好像与自己不一样，八成是意外走进的天骄。 朱荭已经知道姜陵是初来境天的新人，于是很快就为他解释道： “境天之内，赫赫有名的凶地数不胜数，但其中只有少数的凶地会被人称之为‘绝地’，而这狱渊，就是境天外围，为数不多的几个绝地之一！” “能从绝地中活着离开的生灵，纵观历史，那也是寥寥无几！” “尤其是这狱渊深处，相传埋葬着一则远古时期的大隐秘、大恐怖。无尽岁月以来，自恃实力，又对此地感兴趣的半圣强者何止一尊？然而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有半圣，统统死在了狱渊深处！而且每逢忌日的时候，狱渊深处都会传出凄厉的鬼叫之声，吞食所有靠近的生灵精血，谋求复活。” 朱荭用短短几句话，便粗略的勾勒出了狱渊的危险，并且表现出了如今两人的处境。 只是…… “之前不还说这里是某个大势力的矿场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连半圣都不能踏足的绝地了？”姜陵的脸色同样难看。 “准确的来说，狱渊是诸天万界所有强族共同开发的矿场，这里特产的黑狱石乃是诸天万界都哄抢的神物。” 朱荭沉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狱渊所有的矿奴，都是故意扔进来进行开采的，永生永世都将生活在这里面，为自己的主子服务。” “可既然有进无出，那怎么才能将那黑狱石送出？” 此言一出，姜陵和朱荭的视线，顿时落在了跪在一旁的岩勘身上。 岩勘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知道现在是自己开口说话的时候了，于是它解释道：“每个势力都在矿奴的身上刻写了相应的传送法阵，每个月可以通过传送法阵将黑狱石传出，换取在这里生活的物资。” 意思就是，绝地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断绝联系。 还是能够通过某些方法，联系到外界的。 只是传送法阵是无法运输生灵的，只有使用了空间神物铸造而成的星门才行。 朱荭冷冷看向一旁的岩勘，道：“那你是被哪个势力扔进来的矿奴？”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 一般情况下，恐怕再狠的种族，也不会派遣自家的强者来做这暗无天日，看不见一丝希望的活。 岩勘慌忙抬起了自己的头，那纹身般的烙印，竟然画在它的下巴内侧。 那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姜陵起初还以为是以观想太阳修炼的日衍圣地的图案，没想到朱荭的口中却是道出了另一个答案。 “姬家？” 朱荭语气有些许讶异。 姜陵身躯微震，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有关这个古世家的信息。 传闻，这是一支流淌着神族八大主神中太阳神血脉的家族，阴差阳错的从那场“弑神之战”中侥幸生存了下来，实力强大，底蕴雄厚，哪怕放在整个境天，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 没想到这个岩族强者竟然是姬家的矿奴。 “是的，两位圣子殿下，我正是姬家扔进来的矿奴。” 岩勘的眼神之中流露出强烈的怨毒仇恨之色。 这也难怪了，想必无论是谁，被当做机器一般扔进一个矿场，永远都无法离开，恐怕都会感到愤怒。 随后岩勘又回答了姜陵和朱荭的一些问题，两人也终于是对这里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 走在雾气缭绕的地面上，岩勘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臂，摁在断口处接续着。 岩族是天地间的山岳生出灵智，以脑海中自带的传承进行修炼的种族，直到天命境才能够化形离开自己驻扎半生的地方。 所以，与社会脱节的岩勘，几乎刚来到境天，就被姬家的人不费吹灰之力的蒙骗自愿成为了矿奴。 而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万事休矣，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 论起智慧，岩勘别说是姜陵了，就连朱荭都远远不如。 发现两人实力如此强大，却不仅放过它性命一马，还允许它接续手臂…… 此时岩勘的心底别提有多么高兴了，直道“终于遇见了好人”，自愿就成为了两人的跟班，为姜陵答疑解惑。 “没想到这狱渊当中，竟然有足足数千名的矿奴存在。” 姜陵感慨道。 这个数量看似不多，一个学宫的学子也就这么多了。 可问题是，拥有成为“矿奴”资格的修士，最低就是天命境！ 数千名天命境聚集在这里，可想而知能够爆发的力量有多么强大，然而却偏偏无法离开这“狱渊”…… 姜陵和朱荭心情微沉。 虽然两人都对自身的实力颇有自信，但都还没到天下无双的地步，自然不认为自己就是那个“独一无二能离开狱渊的存在”。 特别是在通过岩勘之口，了解到这里的天地法则不完整，遭到了未知力量的阻挠，别说是封圣了，就连突破归一境都难如登天的时候。 两个人的心顿时像是坠入了谷底，只感觉前路渺茫。 朱荭忍不住说道：“既然你们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这里，而且修炼上无法更进一步，那为什么还要为抓自己进来的势力卖力？” 这算是一句废话，既然那些大势力直到今天为止，依然在做这种事情，姜陵就敢肯定，他们定然有让这些矿奴心甘情愿的手段。 果然。 岩勘苦笑着摸了摸下巴内侧的图案，说：“若我按时按点将定额的黑狱石送上也就罢了，能换来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物资。” “可若不然……” 岩勘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两眼之中有恐惧之色涌现：“那我的下场，恐怕就和那头猿妖一模一样了……” 姜陵和朱荭对视一眼，脑海中油然浮现出了那头猿妖死亡的惨状。 第630章 司天游的消息 原来，一旦没有按时将规定份额的黑狱石送上。 那么外界的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启动法阵，让其时时刻刻的折磨矿奴。 而若再不及时送出，那么矿奴便会头痛欲裂，像个疯子一样四处乱窜，甚至出现过为了缓解痛苦，矿奴拿头砸地，最后头破血流而死的场面。 “恐怕那猿妖就是因为法阵发作了的时候四处乱跑，然后碰见了狱渊深处的哭声，所以才死的……” 岩勘面露恐惧之色。 显然，只有在这狱渊深处待着的生灵，才知道那所谓的哭声并不是传言，而是事实。 凡是进入到这里面的生灵，几乎闻之必死，那是最恐怖也是最诡异的诅咒。 “我看你们二位应该不是矿奴，难道也是从外界机缘巧合闯进来的？” 岩勘心大实锤了，前几个小时姜陵还砍断了它的手臂，接好后没多久就敢主动问话了。 这个“也”字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没一会，两人就从岩勘的口中，得知了这狱渊里近期曾发生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原来在五六年前的时候，狱渊曾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与姜陵和朱荭一样，都是机缘巧合而来，并非是某个势力的矿奴。 这也就罢了，关键他的实力十分强大，进来的时候就拥有归一境的修为，可以说是一来就成为了站在所有矿奴头上的王者。 这种情况，自然引起了诸多矿奴中的佼佼者不满。 而那些佼佼者，皆是因为此处天地法则不圆满，才无法进入归一境的存在。 在天命境大圆满这个境界，它们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早已达到了横扫寻常同阶的“圣子”层次。 恃才生骄，它们自然不愿突然屈于人下，再加上它们发现那人刚好身受重伤，像是从血泊中走出来一般。 于是二话不说的，狱渊内就掀起了一阵史无前例的联手剿杀。 …… “那人太强了，一口不知材质的天命之刀，几乎要把整个天穹都给劈烂，我严重怀疑他是一位圣子级别突破进入归一境的强者。” “若不是那些统治者财大气粗，每一位强者的天命之物几乎都融入了大量的黑狱石，品质极高，而且对方身受重伤，根本就不可能对其造成威胁！”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狱渊内不知多少强者陨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也就导致了这些年，各大势力不得不加紧步伐，往里面输送更多的新鲜血液以作填充……” 岩勘似乎目睹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正因如此，所以当他诉说这一段故事的时候，两只眼睛才能放着光，兴奋无比。 “不对啊，以你的实力，当时怎么会活下来呢？”朱荭有些诧异。 圣子级别的战斗，余波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 这一点，从朱荭与盘涂、英复他们那一场大战便可看出。 准圣子战斗形成的余波就可以毁灭岩勘了，它又怎么做到看完还活下来的？ 岩勘刚要吐出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它涨红了脸，咿咿呀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到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姜陵和朱荭见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想起了之前那场大战中，岩勘毫不犹豫就抛弃了自己伙伴，夺路而逃的画面。 岩族开智极难，通常得待在那种灵脉的上方，经过漫长岁月潜移默化才能成功，途中还不能遭受丝毫破坏。 光这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就已经算是千辛万苦。 更别说达到天命境才能化形了，那是真正的万里挑一。 或许正是因为得来的不容易，才会导致岩勘对自身性命格外珍重，即便憎恨姬家，也依然努力的活下去。 既然岩勘的表现已经如此尴尬，姜陵自然没有刨根问底的恶趣味，而是问道：“你刚刚提到‘人’，莫非拿命强者是我们人族的？有没有记忆影像，给我看看。” 见到对方竟然放过了自己。 岩勘感激涕零，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我虽然没有蜃楼珠，但我记得他刀的模样。” 说完，岩勘一掌摁在脚下的地面。 当灵力通过它的身体，滚滚注入进去的时候，原本坚硬的地面，顿时如同浆糊一般发生了变化。 这应该就是岩族的特殊手段了。 姜陵和朱荭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没过多久，地面便停止了变化，一柄修长笔直的横刀，猝不及防地就出现在了姜陵的视野里。 在看到这一把横刀的一刹那。 姜陵原本平静的心湖，像是被凭空投入了一整座山岳，轰的一声，惊涛骇浪，狂风炸裂。 归极！ 姜陵瞪大了眼睛，连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守渊人的图徽，姜陵出行时马车上的图案就是这把归鞘的横刀。 对于司天游的标志武器，姜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不可能认错！ 是啊，不速之客，深受重创。 归一境，人族，实力强大…… 我早该想到的啊！ 只是老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陵心乱如麻，连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一双手抓住岩勘，忍不住问道：“然后呢？此人最后怎么了？” 岩勘呆呆地望着姜陵那双猩红的眼睛，语气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他……他没死，就是被围攻不得不逃进了狱渊深处……” 狱渊深处！ 这一刻，姜陵如遭雷击，想起了狱渊深处那连半圣都曾陨落的消息。 而不出意外的话，当时的司天游，不仅身受重伤，而且才刚刚突破归一境…… 此时此刻，姜陵一整个脑子里，全是当初太虚谷的时候，司天游为了寻找自己和司鱼的痕迹，即便还未封圣，即便手里只有一张《天花篇》，也依旧毅然决然选择遨游星海的决定…… 虽然两人的接触并不长，虽然两人说的话还不如与司鱼多。 可坠渊的妙手回春之恩，庇护自己铺平科举道路之情，皇城为自己追讨身后名，不惜与沈家正面交恶之义……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陵和司天游虽然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但两人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 对方数度为自己出生入死，这笔账，乃是姜陵永远也还不完的。 可现如今，对方竟然陷入了那凶多吉少的地方…… 姜陵身体都在颤抖，难以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失望甚至绝望的司鱼。 第631章 营地 “你怎么了？”朱荭注意到了姜陵情绪的变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大概看出了与那五六年前，闯入狱渊的神秘人族有关。 不要自乱阵脚，老师遇到那么多次危险，仍然能够逃出生天，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稳住，稳住，思考一下，肯定还有办法…… 姜陵深吸一口气，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 忽然，他又生出了一种感应，仿佛在那狱渊深处有什么东西召唤着自己一般。 等等…… 《天花篇》！ 一闪而逝的感应，如同一缕电光在姜陵的脑海中闪过。 姜陵猛然抬头，一双眼睛像是通了电般在发光。 老师的身上带着我的《天花篇》！ 这下，姜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与狱渊深处生出感应了。 正如当初司天游想要依靠《天花篇》寻找自己一般，自己也能够通过与作品中的感应，找到司天游！ “我要去狱渊深处。” 沉默失神许久后的姜陵忽然开口，短短七个字就把朱荭和岩勘都吓了一跳。 “你疯了？狱渊深处是半圣都有可能陨落的地方，以你的实力，九死一生！”朱荭难以置信道。 岩勘也跟着劝说：“是啊大人，在这里其实也挺好的，以你们的实力，只要掌握了狱渊的规律，不去涉足险境，大可以用交换的物资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然而姜陵却根本不为所动的样子。 姜陵直直地盯着朱荭的眼睛说：“在这里平平安安一辈子，是你朱荭的愿望？” 朱荭哑口无言。 她身为朱雀圣地的天之骄女，出世历练的目的就是为了与诸天万界所有天骄争雄，让朱雀圣地能够顺利渡过未来那一场大劫。 于她而言，封圣似乎都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在归一境蹉跎一生。 “是，你也知道的。” 姜陵冷道：“你和我都不可能在这鬼地方活一辈子，不变中求变，绝境中求生。别说这里的外围有着一大群归一境的守卫巡逻，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突围，就光说狱渊所有能被探索的地方都被探索了，至今没有生灵逃出就可以知道。” “如果说这狱渊还有哪里是有可能通往外界的道路，那就只有狱渊深处，那是我们离开唯一的希望。” “那至少也得成为圣子？”朱荭咬牙道。 站在一旁的岩勘脸色大变，左顾右盼，脸色煞白。 它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忽然就发现两人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是自然。” 一次又一次的教训中，姜陵早已学会谋定后动。 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前去营救，只是送人头。 “那你现在带我们去营地。” 姜陵和朱荭不由分说的就让岩勘带路。 所谓“营地”，根据岩勘所描述，那是所有进入了矿场的矿奴，为了抱团取暖，抵御危险特意建造的居住区。 生灵数量很快就要破万，也算是一个初具规模的村落了。 营地被分为好几个板块，皆是由一位“圣子”级别的强者带领，平日里小摩擦不断，但是大的矛盾却是很少爆发。 这里面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许多的强者都死在了五六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中，如今还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没有首领愿意无端掀起干戈。 “我所依附的首领叫做姬桓，战斗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宛若一轮烈日熊熊燃烧，乃是狱渊中首屈一指的强者，你们二位见到了千万要懂得尺寸，不要……” 后面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姜陵和朱荭都下意识的省略了，注意力尽数集中在了前面的这一部分。 岩勘曾经给它们大致讲解过营地里的情况。 狱渊因为资源丰富，特产的黑狱石作为所有天命境修士最喜欢的，能够加快天命之物完善成型的神物，更是在外界广受追捧，供不应求。 正因如此，更大势力断然不会允许里面只有矿奴的存在，会刻意的在手底下挑选一位信得过的合适人选，投放进入狱渊，成为领导般的人物。 这位姬桓，明显就是古世家姬家意志的代表。 这一类领导者，在狱渊之中的地位明显是最高的，不仅有大势力撑腰，能在狱渊里过着土皇帝一般的日子，而且本身实力强大，不惧挑战。 次一等的，就是类似于姜陵、朱荭这般机缘巧合之下闯入的外来者，因为身上没有矿奴烙印，所以行动和生活都要自由一些。 若是狱渊里有自家势力，更是可以在这个时候直接选择加入，那种信任度毫无疑问是寻常外族不能媲美的。 但很可惜，人族乃是一个新兴强族，虽说在蓬勃发展，但还没到能将手伸入狱渊的地步。 朱荭所在的朱雀圣地也是，虽说是“圣地”，但算不上是境天本土屈指可数的大势力，同样在狱渊没有代言人。 所以，两人只能另投他路。 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姬桓，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路上，岩勘又为两人说了一些关于狱渊的禁忌，过程中，姜陵负责提问，朱荭负责聆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幢幢形态各异，别具一格的房屋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暗褐色的道路上，行走着一道又一道截然不同的身影，然而眼神却是差不多的。 麻木、漠然……很少能够在这些生灵的脸上找到积极向上的情绪。 旁边宛若厂房般的大门忽然从内打开了。 迎面传出的，是海啸般的欢呼声，狂热的倒数声，以及某种事物在剧烈摇晃的清脆声…… 浓郁的阴影洒落在地面，一个穿着怪异服饰，带着黑色假面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每一次的抬脚落脚，都像是受到过专业的培训，彬彬有礼。 它乌黑细长的鸟喙从假面之下伸出，手里还握着一根半人高的白色骨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人形的乌鸦套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绅士而又诡异。 魇族…… 姜陵瞳眸一缩，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种族的生灵。 据说它们以生灵的噩梦为食，幻术天赋哪怕放眼整个诸天万界也是一等一的出类拔萃。 魇族的半圣甚至可以通过梦境，在一瞬间扼杀一整个星球的生灵，力量诡异又强大，若不是数量稀少且手段单一，恐怕也能跻身进入“隐族”的行列。 “咦，两个准圣子级别的新人。” 当它看见姜陵和朱荭的时候，假面背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姜陵和朱荭的视线都被它身后的画面吸引了过去。 那是两个高大的妖族，它们拖着一具两腿血肉模糊的生灵从厂房中走了出来，沿途的地方，硬生生地拖出了一条血痕。 期间，还伴随着它凄惨的求饶声： “求求您，魇大人，放我一马，我一定会在三天内凑够黑狱石还债的，求您，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第632章 素日会 姜陵的目光在那生灵已然化作肉泥的双腿上停留了片刻。 竟是用蛮力硬生生打断的…… 毫无疑问，这种骨和肉完全揉在了一起的伤势，除非有绝顶的神物，否则的话，即便是大儒亲笔医书，恐怕也得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复原。 注意到了姜陵和朱荭的眼神，这头魇族生灵轻笑一声，抬了抬手：“快把这东西带走处理了，它的脏器可别弄坏了，餐馆那边能给个好价钱。” “是，魇大人。” 两头狼妖瓮声瓮气地拖着那生灵离开了。 而此时此刻，姜陵的脑海里仍然残留着大门敞开的那一瞬间，里面欢天喜地的狂热喊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应该是一家赌场。 而赌徒们使用的赌资，应该正是狱渊中最富有价值的货币——黑狱石。 而根据这头魇族生灵刚刚所说的话分析…… 难以置信，经过漫长岁月的发展后，这片营地竟然已经形成了初步的社会。 不仅有赌场，而且竟然连餐馆都有。 而其建立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收割那些矿奴手中多余的黑狱石，谋求更大的利益。 资本家还真是无处不在…… 魇大人瞥了一眼岩勘，轻笑说道：“岩勘，不打算为我介绍一下新人吗？” 岩勘连忙低下头，说：“魇大人，这是我们姬家新送进来的矿工……” “你们姬家？” 魇大人听到这里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们姬家什么时候敢对朱雀圣地以及人族动手了？” 各大势力对矿奴的选择是有限制的，各家之间都有互不侵犯的潜规则。 若非世仇死敌，不会弄得那般难堪，毕竟你来我往的，只会造成两败俱伤。 岩勘的头低得更下了，面对这位实力强大，敢于在狱渊建立赌场，并且让各方遵守自己设下规则的强者，它的实力就像是螳螂一般可笑。 不过。 在营地的时候，它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这两位是姬桓大人预定的，您若是敢抢，姬桓大人的性格您也知道……” 话音未落。 魇大人猛然转头，假面之下的面庞，忽然爬出了如潮水般漆黑的力量。 浓郁的黑暗晕染四面八方，在那深处的地方，仿佛有一双又一双，成百上千双复眼豁然睁开，密密麻麻，灰白相间，甚至还能发出诡异的虫鸣声，连空间都为之颤抖，似梦如幻，毛骨悚然。 光这一双精神威慑，便让朱荭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浑身紧绷，衣服之下鸡皮疙瘩一排又一排的升起，数度忍不住想要出手直接烧毁对方身后那堆令人作呕的眼睛。 “你在威胁我？”魇大人语气漠然，似乎并不在意朱荭的状态。 “小的不敢。”岩勘身体颤抖，冷汗直冒，一整张脸就差贴在地面了。 紧张的氛围足足持续了一分钟，大街上死寂无声。 一双双眼睛落在姜陵这边的方向，悄声窥视。 魇大人久久地盯着岩勘，最后才收回了视线，在姜陵的脸上瞥了一眼，又恢复了那副轻描淡写，彬彬有礼的姿态： “如果姬家给的待遇不符合预期，狱渊赌场，永远为二位敞开大门。” 说罢，魇大人转过身，那两头狼妖无声无息地又出现在了门口，手里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狼妖为其一左一右推开大门的时候，赌场里面那喧嚣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每一头生灵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兴奋激动。 对于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狱渊里的赌徒来说，将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一张赌桌上时心底带来的刺激，那是无与伦比，无法抗拒的。 看似纸醉金迷，但实际上全都是被抽空了灵魂的壳子。 见魇大人终于离开，岩勘重重松了一口气，连忙催促道：“我们快走，再不快点回去，我怕是会被吓出病来。” 接下来的路途，为了避免横生类似于刚才的事端，岩勘带着两人疯狂赶路。 没一会，一座漆黑的建筑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算不上多么的豪华，但相比于狱渊其他粗糙的平房来说，已经很独特。 在岩勘的引荐下，没一会两人便到达了正厅。 偌大个厅内，十几道身影相对而坐，各类强横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回转，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某头凶兽的口腔当中一般。 明明屋子里坐的都是人形，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闯进了什么兽巢一般，四面八方都散发着强烈的危机感。 而在其中，又以坐在首位的赤袍男子最为强大。 他的眉心纹着一轮熊熊燃烧的火球图案，身材高大，五官冷峻，修长的墨发如瀑布般随意披散，是一位不可多见的俊男子。 然而即便是这么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也依旧无法掩盖他那如太阳般刺目的气息。 当姜陵的目光，落在他眉心那道象征着神族天赋的“天命之轮”的时候。 文宫世界里，顿时凭空凝现除了一轮熊熊燃烧的太阳虚影。 炽烈的阳光仿佛如同熔浆般倾泻而下，就要将姜陵的文宫彻底毁灭。 “哼！” 姜陵冷哼一声，迄今为止，挂在文宫世界天空之上化为繁星的作品光芒顿时大盛。 几十道锋锐的星光如剑般劈落。 眨眼间的功夫，那轮太阳虚影就被姜陵彻底铲除。 而一旁的朱荭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 只见她浑身燃起朱雀神火，也是短短两三息的功夫，便扫除了对方施加的影响。 两人露出这一手功夫后，左右两列坐着的强者方才面露惊色，缓缓收敛了在大厅里横冲直撞的气息。 姬桓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声音淡淡的，点了点头：“不错，如岩勘通报一般，你们两个确实拥有‘准圣子’的实力，可以加入我们‘素日会’。” 姜陵扫了一眼场上的众生，发现有资格坐在这里的，最次也是“准圣子”，也难怪姬桓对自己和朱荭不冷不热了。 毕竟是天地规则残缺的狱渊，虽说无法突破到归一境了，但也造就了这些人在天命境走得极远，开发极深，战力远超同阶。 所以，出现这一现象并不奇怪。 说完这句话，姬桓便起身了，仿佛他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姜陵和朱荭的实力。 “百足，给他们两个安排点事情做。” “境界尚未圆满就拥有‘准圣子’实力，倘若能够在那事情发生前突破，或许我们素日会又能增加两员‘圣子’级别的大将……” 第633章 圣墓 姬桓转身离开了。 大厅内，十几道视线在姜陵和朱荭身上隐晦的看了一眼，随后也跟着散去。 没过多久，姜陵和朱荭的面前就只剩下了一个黑衣男人。 他身材高大，气质阴翳，黑眼圈浓的就像化了妆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味道，站在他的面前，姜陵时时刻刻都有一只在与某种猛兽直视的错觉。 显然，这位深得姬桓信任的男人，同样也是一位“圣子”级别的强者。 百足语气麻木，死气沉沉的说道：“你们两个叫什么。” “朱荭。”朱雀圣地的千金大公主昂首挺胸，颇有些冷傲的说道，仿佛这个名字注定要传遍整个境天。 姜陵顿了顿，方才说道：“黎。”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在朱荭面前表露身份。 不过人族的姓名不是最少两个字吗？ 朱荭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有宣之于口。 “这几天你们先自己待着，岩勘会为你们安排住所的，切记不要离开营地，这几天不安生，会里随时有可能会出现用到你们的时候。”百足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在前往住所的时候。 姜陵特意问了一下岩勘关于“不安生”的意思。 岩勘是这样解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事关一桩惊天动地的大隐秘。” 忽然岩勘看了一眼左右，确定没有人后，才将头伸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好像狱渊深处有奇异的动静，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坟墓要现世的样子。” 坟墓？！ 姜陵和朱荭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强烈的震惊。 要知道这里可是狱渊，鸟都不敢拉屎的地方，连半圣都曾陨落过！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敢把自己的坟墓建在这里…… 此时此刻，两人即便用膝盖想，也能够猜出，那一定是一位惊才绝艳，又胆大包天的存在，恐怕实力最次也是一位半圣。 很明显，岩勘就是这样想的。 “倘若那种大人物的坟墓现世敞开，不知道会有多少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法宝神物重现天下。” “也得亏狱渊有进无出，否则的话，一尊半圣的遗产，又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一群天命境来分配，争抢？” 姜陵暗自点头。 他在王明留下的一面天启石刻上曾得知，哪怕当时的王明已然封圣，也依然与千变诡者联手一同探寻过一尊龙圣的陵墓。 可想而知，半圣级别强者所遗留下来的财富，那是甚至足以勾得半圣强者心动的巨大诱惑。 别说天命境了，一般情况下恐怕就连归一境都不得插手。 所以，得亏狱渊这天时地利的原因，他们还真是赚大发了。 然而，这时岩勘又摇了摇头，仰天感慨了一声，满脸都是遗憾之色：“可惜虽然是我们素日会发现的最早，但这种级别的坟墓现世的波动根本无法掩盖，导致各大势力都得到了消息。” “否则的话，我们素日会一口吃下消化后，定然能够一跃成为整个狱渊最强大的势力！” “到那时，我也能成为一尊‘准圣子’了……” 说着说着，岩勘就又悄无声息的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姜陵屏蔽了他的自说自话，沉思着。 从刚刚姬桓的话中便可以看出，距离这座坟墓出世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 而以姜陵目前的实力来看…… 虽说很不想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但姜陵依然不得不承认，除非动用诡者力量，否则的话，面对姬桓这种级别的强者，他的胜算十分渺茫。 所以，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将境界先提上去，如此一来，才有在那座神秘坟墓中争夺遗宝的资格。 不过现如今的姜陵既没有神物，又刚刚从闭关中脱离。 按道理来说，应该无法在短期内突破才是。 但姬桓临走前吩咐的一段话，却是给了姜陵极大的底气。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狱渊的天空，仿佛永生永世都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雾霭。 这里没有昼夜更替，没有日月轮转。 除了像姜陵朱荭这种刚进入不久的修士，待的时间一长，所有的修士都忘记了时间的观念。 到了今天，甚至还需要各家势力用黑狱石专门聘请一位修士记载时间的地步，才能知道今夕何夕是何年。 伴随着钟楼方向一声清脆的嗡鸣。 房间内，书桌前静心研读的姜陵抬起头在窗外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已经是他来到狱渊的第十八天了。 在此期间，素日会里的准圣子级别的强者出去了一遭又一遭，回来的时候总是大伤小伤。 不过从那脸上洋溢的笑容来看，收获无疑是丰盛的，只是这里面没有姜陵和朱荭的劳动，自然也分不到他们的头上。 砰！ 一声闷响。 姜陵的房门又被踹开了。 “黎！” 朱荭咬牙切齿的走到姜陵的面前，恨恨说道：“你说的，一个月内，他们定然会找我们出手，我现在修行资源真的要没了，她们还没找来，你说咋办？你给我用？” 修炼用的神物不可能是无限的，哪怕是朱雀圣地的天之骄女，身上所带的空间法宝容量也不可能装下整个天地。 更别说她还是修炼呼吸法的兽族，每日每夜所需要使用到的资源更是海量。 因为修行资源的问题，她不知道找了姜陵多少次。 然而姜陵每次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稍安勿躁。 一开始还好，朱荭还能忍住，可如今修行资源真的要没了，眼看修炼的速度要开始骤减，身为天之骄女的朱荭又怎么可能忍得了。 “不骄不躁，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姜陵语气平缓地翻阅着面前的书本，道：“或许我该教你一下文道，平心静气，对你控制朱雀神火也有裨益。” “得了！” 朱荭伸出手打住了姜陵的话，抓狂的说：“我才不要变成你这副急死人的温吞样！我就要一个解释，现在咋办？！” “一个月又没到，你若真的忍不住那你就去自荐。”姜陵淡道。 姜陵一句话就让朱荭哑火了。 她若真放得下那张脸，也就不会天天来找姜陵麻烦了。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不好了不好了，独眼死了！” 第634章 冲突 突然响起的一句话，引起了姜陵和朱荭的注意。 两人抬起头往窗外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一大群人纷纷扰扰的从正门的方向走进。 其中，有一位准圣子的背上扛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伤口胸部前后贯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灼的味道。 可以看见，那具尸体上面，至今仍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雷炎在肌理上燃烧……面目狰狞，气息全无，就连天命之物都破碎了，这种伤势就连半圣都无法挽回，可以说是死的已经不能再死。 最为关键的是。 死者是大家都熟悉的一位强者…… 姜陵和朱荭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那份凝重之色。 “独眼”是此者在素日会中大家给他起的一个代号，他的真实身份，乃是一头拥有着天狗血脉的“准圣子”。 发动“法天象地”的时候，它一口甚至能够吞下一座上千米高的山岳，威风八面，实力极其强大，难以想象今天它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刚刚还欢天喜地的素日会成员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飞段，独眼这是什么情况？你们不就是去了一座玄级的黑狱洞天吗？怎么还会陨落？！”有人询问事情的经过。 背负着独眼尸体回来的飞段伤心欲绝。 在外界的时候，两人就是知己伙伴，不小心进入了这狱渊当中，更是成为了可以性命相托的挚友。 可现如今“独眼”已死，自己却还活着，飞段心如刀绞，两眼赤红流着泪。 飞段咬牙切齿，怨毒愤怒地说：“那根本就不是玄级的黑狱洞天，而是雷霆酒馆针对我们素日会的阴谋！” “若不是独眼舍命护我，我也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那里了！” “什么？！” 乍一听闻这消息，众人脸色大变，纷纷下意识的驳斥。 “雷霆酒馆的话事人可是姚追寒，雷神的后裔，他们怎么可能对我们下手！” “是啊是啊，飞段，是不是误会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一点也没注意到飞段的神色在慢慢地难看下来。 轰！！ 飞段猛然站起，身上暴动的气势如同风暴般扫向四面八方。 他愤怒地指着地上的独眼尸体，那后背上的雷炎至今还在燃烧着：“我所言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这整个狱渊，除了姚家的人，谁还会这么一手精深的雷法？” 摆在面前的证据，将素日会的成员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 寻常的雷法，别说杀死独眼这种“准圣子”了，恐怕就连皮毛都难以破坏。 只有姚家，在这狱渊当中，也唯有姚家才具备这样的资格。 “让开！” 飞段彻底失去了跟面前这些人说话的兴趣，红着眼呵斥他们：“我要找大当家，必须讨回公道！” 狱渊并非是雷霆酒馆一家独大。 素日会，梦魇赌场，都是其中赫赫有名的大势力。 或许是狡兔死，走狗烹，又或许是意识到地面上被飞段抱起的独眼明天可能就是他们。 所以，围成一团的人群一下就散开了，乌泱泱的，口中也在跟着呐喊着要让大当家为独眼讨回公道的说法。 然而，队伍才刚走几步，就顿下来了。 百足高大的身影从墙角的阴影中走出，正好挡在了队伍的前方。 他将插在手中玉瓶当中的仙草抽出，往独眼的尸体上轻轻一扫。 仅仅只是几滴看似寻常的甘露罢了，落在独眼尸体的瞬间，却立刻将那飞段无可奈何的雷炎给浇灭了。 做完这一切，百足才面无表情地说：“大当家说了，圣墓将出，整个狱渊的修士都在寻求突破的机会。” “如今层出不穷的黑狱洞天，已然成为各家必争之地。” “无论是提升自己，还是削弱敌人……雷霆酒馆针对我们的杀戮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所有的势力都将成为我们的敌人。” “倘若想要在圣墓中更进一步，甚至离开这鬼地方的，那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不是圣子，连离开的念想都不要有！” 圣墓的出现。 对于这些在狱渊中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生灵来说，无疑是一道照进黑暗里的光，是离开的唯一希望。 姬桓以这一句话作为切入点，无疑是抓住了在场绝大多数生灵的软肋。 三言两语的功夫，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这下顿时如同被一盆水从头淋了下来一般，瞬间清醒了过来。 只有飞段还不甘心，因为他的手里还抱着兄弟的尸体。 对方的血未干，骨未凉，怎么可以就这样潦草的结束！ “那独眼呢？他白死了吗？”飞段死死地盯着百足的眼睛，双目赤红，身体颤抖。 对此，姬桓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将插着仙草的玉瓶递给了对方，漠然说道：“这是大当家专门炼制的法宝，有了它，你应该能为独眼亲自报仇了？” 飞段浑身一震，终究还是接过了那法宝，黯然离开。 房间里。 朱荭看得直打哈欠，看样子还是只关心自己的修炼资源。 这时，姜陵忽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你要干嘛？”朱荭怔住了。 “你也准备一下，快到我们登场了。”姜陵轻描淡写。 “啊？” ………… 屋外，经过了这一件事后，剩余的准圣子看着手中的乾坤袋，脸上的喜色早就没有了，只剩下了满脸的愁容。 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知道，这一天过后，再想要取得类似的收获，恐怕就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才能够拿到手了。 这时，有人注意到，百足忽然朝着姜陵和朱荭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咚咚咚！ 百足叩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姜陵，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并不奇怪对方的找上门。 除此之外，他的身后还站着呆滞住的朱荭。 “正好，不用我一个一个通知。” 百足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掌握了一座玄级黑狱洞天的位置，过几天由你们两个出马。事成之后，无论你们能够拿到多少黑狱石，只要上交十颗，剩余的都属于你们，可否愿意？” 朱荭的嘴巴缓缓张大，盯着姜陵的背影，目瞪口呆。 想到姜陵一分钟前整理衣冠的动作……天哪，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果然资源就找上门了！！！ 门口前，只见姜陵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第635章 黑狱洞天 想要贩卖一件商品的时候，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表现得十分急迫。 那样的话，价值一万的东西，也会沦落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垃圾。 姜陵和朱荭虽然确实陷入了缺乏修炼资源的窘境，但却万万不能给素日会的人知道，否则的话，哪里还会有今天掌握主动话语权的机会。 清晨。 两道身影如流光般从营地中飞出。 朱荭至今还未能从这一件事中回过神，满脸复杂地盯着姜陵说：“妖族都说你们人族修炼文道，比青丘的狐狸还要狡猾，原先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姜陵冲其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还是很纯良的，真的。” 朱荭：…… ………… …………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一座山脉的面前。 前方雾霭笼罩，高大的山脉就像是一座蜂巢一般，分布着密密麻麻的不规则洞口，狂暴的罡风时不时地就会从中飞出。 望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笼罩在山脉四周的风墙。 “光是这第一道难关，恐怕就能将不少实力弱小的矿奴隔绝于外，不愧是玄级的黑狱洞天。”朱荭感受着从山脉中传出的磅礴气息，脸色凝重道。 狱渊当中，虽然野外也有可能产出黑狱石，但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比不上天生地养，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黑狱洞天”。 所以，久而久之的，人们便根据“黑狱洞天”的气息，将其分为了“天地玄黄”四个层次。 其中“黄级”是最差的，只适合那些寻常水平的天命境修士探索。 而“玄级”则会高一点，经常会出现“准圣子”级别的修士。 “地级”是“圣子”级别强者追逐的目标。 至于最高的“天级”……狱渊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了，在前些年的时候，甚至被不少人视作传言。 不过近期要出现的圣墓的价值，肯定是比“天级”还要高上不少的。 唰唰唰…… 几句话的功夫，数十道身影如箭般落在了各个角落。 刚一落地，便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扫向四周，其中，不少人注意到了姜陵和朱荭的存在。 狱渊人口虽然上万，但能够来争夺“玄级”黑狱洞天的，哪怕放眼大势力，也是不多的。 正因如此，姜陵和朱荭这两张新面孔的突然出现，才会引得不少人注意。 “没有奴印！他们是闯入的外来者！” “他们隶属哪家势力？那个女人……身上散发着好恐怖的气息，竟然是‘准圣子’级别的强者！” “喂，别小看那青年，难道忘了六年前那持刀男人所留下的印象了吗？” 一道道眼神锐利如刀般在姜陵的身上游走。 因为司天游的原因，狱渊生灵对人族表现出了强烈的忌惮。 一时之间，竟是仿佛连旁边这位出自朱雀圣地的圣女的光芒，都被姜陵尽数夺走了。 不过很快，伴随着其他几道身影的落下。 场上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又被吸引了过去。 “是星辰阁的人，他们也派出了两尊准圣子！” “还有梦魇赌场……呜呼，他们还有一位准圣子被万山道馆打的伤势还没好呢，即便如此也还是来了。” “最近黑狱洞天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怎么办？交矿的日子快到了，我还没凑够这个月的份额呢！” “我不想再试一次奴印折磨的滋味了……” “我也不想……” 众生七嘴八舌，此起彼伏的讨论着。 最后的几句话，揭露了他们为什么实力不够，却又偏偏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交矿的日子快到了。 而狱渊当中，还存在着许多没有凑够当月份额的修士。 或许是不经意间挥霍掉了，或许是在赌场中输光了，或许是害怕死亡，迟迟没有行动…… 但无论如何，总而言之，伴随着日子一点一点逼近，他们皆是不得不来到了这里。 “即便只是一些他们不要的汤水也行啊……”有人攥紧拳头，两眼通红地说。 玄级的黑狱洞天很大，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准圣子是不会浪费时间在汤汤水水上的，以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而那些准圣子看不上的，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地又来了十几道身影。 放眼望去，差不多聚集了上百道身影。 姜陵原以为还要继续等下去，没想到笼罩在面前山岳前的风层猝不及防地就发生了变化。 “可以进入了！！！”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么一声，瞬间就点燃了场上的气氛。 两道身影升起极端强横的气息，一步迈出，如两支利箭般径直地撞了上去。 沿途所过之处，但凡有挡到他们的存在，都会被他们的气息毫不客气地撕裂。 砰砰砰！！ 血雾炸开，无数道血肉零星飞射。 姜陵记得这两人的身份，乃是出自星辰阁的天之骄子，没想到手段竟然如此凶狠暴戾，一言不合就展开了杀戮。 “我们也走。” 姜陵和朱荭齐齐动用身法，同样朝着黑狱洞天中飞去。 没过一会，两人便感受到了来自罡风的压力，像是一堵无形的墙般横陈在面前，极大的削弱了两人的速度。 “哼！” 朱荭冷哼一声，玉足一跺，当即便有火红色的气血之力从天灵盖直冲云霄，旋即呼啸撞进了面前的风墙当中。 宛若布帛撕裂的声音阵阵响起，这所谓的罡风在朱荭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眨眼间的功夫，一条无风通道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跟紧姐。” 朱荭漫不经心的瞥了姜陵一眼，火红的身影如闪电般掠出。 似乎是因为才智上输了姜陵一头，朱荭有意无意的，要在实力上压过姜陵。 面对朱荭这小女生的一面，姜陵只能哭笑不得的跟上。 在两人施展手段，试图闯入黑狱洞天之中的时候。 其他的生灵也没有呆看着，三三两两的组队，分别出手撕裂罡风，相互配合之下，速度也并没有比姜陵一等慢到哪里去。 忽然，姜陵心神一动，抬头望向前方，只见层层叠叠的罡风，在这一刻竟是不约而同地如同潮水般退了回去。 这里就是黑狱洞天的内部了？ 姜陵颇为惊异地看着这片天地，阴暗的天穹，流淌的黑河，光秃的铁树，贫瘠的地面…… 浓郁的死气无处不在，白森森的骨头放眼全是。 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难以想象竟然会被称之为“宝地”，有能够加速天命之物完善的神物诞生。 第636章 天命四境 姜陵视线的前方，屹立着一棵高大粗壮的铁树，在其树心的位置，有一团朦朦胧胧的事物，正散发着颇为强烈的气息。 那便是他进来黑狱洞天的主要目的——黑狱石。 不过在取得这件宝物之前，姜陵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他抬头望向那株黑狱树，它的气息极其强大，已经无限接近于天命境大圆满。 不仅如此，它似乎还诞生了一定的神智，空气中无形的杀意如风暴般锁定着姜陵。 很显然，若他敢前进一步，便会遭受到对方势如破竹的攻势。 至于消失的朱荭…… 为了扩大战果，也为了防止利益分配不均。 两人进入黑狱洞天不久后便选择了兵分两路，如今她早已不知去到了哪里，只剩下了姜陵。 不过区区一棵即将天命境大圆满的黑狱树，也难不倒姜陵就是了。 姜陵一步踏出，果然遭到了对方如同狂风暴雨的攻击。 可惜，树就是树，哪怕可能在这个黑狱洞天活了数千年之久，他也不可能比得上姜陵的智慧。 仅仅几个回合简单的试探之后，姜陵就探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神通手段，力量范畴。 敌明我暗的情况下，姜陵对症下药，拉开距离后只动用远距离的弓箭战诗《出塞》等作品，打得对方只有被迫防守的余地。 最后，确定对方战力所剩无几的时候，姜陵才飞身上前，动用武道斩杀对方，掏出树心。 黑狱石入手冰凉，宛若一件漆黑剔透的玉器，有极其浓郁的死气从中流露而出。 但奇异的是，黑狱石似乎并不只有纯粹的死气。 当那死气在石头内自然循环几个周天之后，便会有玄而又玄的郁郁生机流露而出。 “向死而生，阴阳轮转……这黑狱石果然不凡。” 事实上，黑狱石刚一入手，姜陵就感受到自己的“天命之灯”传出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情绪，像是要把这石头炼化了一般。 因为身处黑狱洞天，姜陵不敢就地修炼，只是浅浅尝试了一下。 姜陵小心翼翼的从黑狱石中勾出一丝力量，投入天命之灯的火苗当中。 刹那间，才气火苗像是碰见了油物一般，猛然膨胀又缩回。 看见这一幕，姜陵眼前一亮。 虽然增幅极其微小，但这并不就意味着姜陵感受不到。 “果真能够加快天命之物的完善！” 要想最快程度的在天命境突破，那就要奋力寻找能够加快完善天命之物的神物。 而这种类型的神物，哪怕放在资源丰富的境天都是昂贵惊人。 黑狱石不仅能够做到，而且效果极佳，怪不得一向供不应求，引得无数大势力时不时地就抓取矿奴往这里面扔来。 姜陵依样画葫芦，一路深入，很快便击杀了五株黑狱树，收获颇丰。 黑狱洞天里的生物不只是这些黑狱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响尾蛇。 行动的时候，它们的尾部能够如同摇铃一般发出直击灵魂的渗人声，属于音律攻击中的一种。 它们正是依靠这一手段，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猎杀敌人。 只可惜，它们选错了对手。 以巅峰镇国诗篇《望岳》铸就根基，天下知文章《阿房宫赋》打造文宫的姜陵，同级的情况下，罕少遇见能够伤害到自己精神的存在。 “唰！” 摇铃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姜陵的身体非但没有出现这些蛇类熟悉的僵直，反而还朝他们缓缓转过了身，露出了那一对冰冷无情的眼睛。 姜陵只是一抬手，袖子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口漆黑的旋涡，磅礴的吸力从中涌现。 在这么一口似乎无物不吞的旋涡面前，那条足有数米长的蛇类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被吸了进去。 神术。 吞渊！ 虽然姜陵使用的次数不多，但这并不代表着这道铭刻在黑胖血脉深处的术法层次很低。 相反，姜陵估摸着以这道术法的玄妙，最次也能用到封圣。 姜陵继续朝着前方行走，途中又有几条不知死活的响尾蛇朝着他进攻。 结果没想到竟是碰见了意外之喜。 ——其中有一条响尾蛇的体内，竟是藏着一块尚未消化的黑狱石。 该发现让姜陵虎躯一震，兴致勃勃，恨不得来更多的响尾蛇，免得自己到处寻找黑狱石。 然而，似乎是察觉到该范围出现了一头极度恐怖的外来者在行走。 慢慢地，姜陵附近再也没了那些响尾蛇的骚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陵收集了足足八块黑狱石在乾坤袋中。 只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却是如针般抵在姜陵的后腰，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四面危险。 姜陵假装不知，忽然在面前山岳的背后，竟是有一轮灰蒙蒙的太阳冉冉升起，浓烈的死气铺天盖地，然后没过几秒，就又转化成了勃勃生机，滋润万物，祥瑞沉浮。 姜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轮太阳的深处，双目之中，有着玄而又玄的力量亮起，那是成百上千枚人族的文字。 在人族，天命境的四个境界。 又被称之为“格物、致知、诚心、正意”。 这四个词汇出自《礼记·大学》，同样是儒家思想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概念，意思是探究事物的原理，从中获得知识，保持理念的诚真，保持中正平和的心态。 看似简单，但实则不然，否则的话姜陵也不需要通过神物来加快这四个阶段的修炼了。 如今的姜陵，正处于“致知”，也就是求为真知，从推致事物之理中，探明本心之知的阶段。 一双眼睛早已超凡脱俗，不仅能够捕捉到天地间朦朦胧胧的大道痕迹，还能够将事物剥丝抽茧，直通本质。 也就是他目前的修为还不够，仅仅具备“窥破”的能力。 若再强一些，他甚至能够凭借一双“致知之目”，从蛛丝马迹中追根溯源，真正意义上的做到“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成为百姓眼中的神乎其神的通天人物。 而此时，姜陵通过“致知之目”看到的这轮灰蒙蒙太阳的本质，实际上就是由足足七颗黑狱石组成的！ 姜陵血脉滚烫，正准备出手拿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忽然感到汗毛倒竖。 下一秒，便看见面前的山脉，竟开始如同一辆列车般缓缓蠕动起来…… 紧接着，一颗巨大狰狞的三角蛇头，便宛若瀑布倒挂般从姜陵的视线缓缓升了起来。 “该死啊……”姜陵脸色颇为难看，低骂一声。 第637章 雷霆酒馆 沉寂的生命波动开始苏醒，滚滚的气血之力，如同大江大河般呼啸而起。 姜陵的视线随着那头庞然大物的升起而移动，脸色难看。 难以置信，这座漆黑山岳的本体竟然会是一头蛰伏的巨蛇，身体晃动间，沉积在其皮肤之上的沙尘如瀑布般往下方倾泻，发出轰然的巨响。 太庞大了。 论起体积，恐怕就连那条盘山蟒族的盘涂都不如它。 巨蛇气息喷吐间，草木枯朽，冰冷无情的竖瞳直接就锁定了姜陵的灵魂，无处可藏。 光这也就罢了。 最令姜陵感到忌惮的，还是它额头上那根突出的螺旋状尖角。 虽然和姜陵之前所遭遇的黑狱树一样，皆属于天命境后期的层次，但因为这根异变的尖角的原因，让它的威胁程度直接翻了好几倍，已然踏入“准圣子”的行列当中。 而观他冲姜陵释放的浓烈敌意来看……显然已经把姜陵当成了一名贪得无厌，要来谋求自己苦等百年才结出的果实的入侵者。 ——虽然结果真的是这样。 巨蛇头角之上电弧缠绕，亮起的一瞬间，姜陵周身的肌肤顿时宛若被一万根银针抵着一般，脸色一变，身影直接朝着远方闪去。 轰！！！ 硕大的雷霆，如同银蓝色的天河垂落，一路追逐着姜陵的身影横扫。 所到之处，山峰崩塌，大地龟裂，烟尘四起，雷电乱射，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不绝于耳。 这条巨蛇的气血之力仿佛用不完一般，将近两分钟过去，头顶的尖角雷光一直未见黯淡。 姜陵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将会落入极其被动的场面。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姜陵身旁，一本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薄册浮现。 只见其迎风翻动，瞬间就定格在了一面。 暗渡陈仓。 无形的兵家圣道之力落在姜陵的身躯之上。 轰！ 硕大的雷霆径直穿过了姜陵刚刚身处的天空，劈碎了一座高大的山岳。 巨蛇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在惊疑刚刚那只蝼蚁飞到了哪里，紧接着下一秒，便感到后方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原本平静的空间，此时忽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姜陵的身影如影子般从中一步踏出，面无表情，朱唇轻启，滚滚才气汇聚的同时，就连周身的狂风都为之搅动。 暗度陈仓，比喻在敌人看不见的地方，暗地里进行某种活动。 将其写成了兵法之后，最直接的使用方法，就是通过其瞬移到敌人看不见的地方！ “……事？” 剑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出口成章，一字成诗！ 虽然巨蛇与姜陵属于不同的种族，但诸天万界，各自的文化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尤其是姜陵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动用了才气的力量，让其能够瞬间明了，这首诗到底说的是什么故事。 “……侯！” 献黎子。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诗杰魏凭玉赠予巅峰镇国之作！ 姜陵抬起手往虚空中一抓，磅礴无尽般的才气呼啸席卷而出，化为漫天黑色的人族文字，眨眼间便在他的掌心凝练成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墨剑。 少年手握墨剑横空而立，连诗宝光自剑身之上亮起，威力凭空翻了一倍。 森然恍若凝成实质的剑气自半空中逸散，震得虚空颤裂，连头顶的雾霭都破碎成丝丝缕缕的条状物垂落。 姜陵毫不犹豫便是一剑自下往上，斜劈而出。 磅礴的剑气宛若瀑布般席卷呼啸，悍然倾泻在巨蛇的背部。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巨蛇鳞片崩碎，皮肉分离，大片的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弥漫刺鼻的血腥味像是要把人的鼻腔填满。 此时的巨蛇终于明白自己惹上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一剑而已……便几乎要将它腰斩！ 多少年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害了。 突然的剧痛，让巨蛇一对瞳眸顿时被强烈的情绪占满。 不只是愤怒，怨恨，还有深深的忌惮，以及恐惧！ 身为一头灵觉过人的生灵，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境界实际上并不如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它也伤在了对方的手下！ 这种被“以下欺上”的感觉，让一向高傲的它，感受到了强烈的羞辱感。 于是乎，它再也没了试探的想法，滚滚气血之力源源不断的汇入头顶的尖角之内。 刹那间，尖角之上，蓝色的符文闪烁不定，牵引此地的先天之力，形成微妙的共鸣，竟是又反哺肉身，在其身体之上化为了一对遮天蔽日的雷光翅膀。 感受着巨蛇身上全力催动，鼓荡升腾而起的气息，当真宛若一头太古凶兽一般，雷光森然的翅膀浑然天成，大道气息弥漫，一点也没有气血所化的样子。 这等气息，姜陵也只在原始山脉，朱荭它们几个殊死拼搏的时候感受过。 毫无疑问，这条怪蛇的体内，恐怕也有某头神兽的血脉。 而对照诡者传承中所留下的知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腾蛇”了…… “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 姜陵身后道树虚相浮现，抬手间，一颗神通道果光芒大盛。 四面楚歌！ 威力足足凭空增强四倍！ 而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这颗神通道果具有冷却时间，而且是伴随着境界越高，冷却时间越长。 毕竟一重境界一重天，若是到了圣级还跟天命境一样的话，这颗韩信创造的神通道果，也太无解了一些。 “吼！” 巨蛇双翼如刀般冲着天空的姜陵劈来，雷光肆虐，照亮长空。 然而姜陵只是轻飘飘地一挥剑…… 凛冽的剑光，如丝线般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刹那间，天地都仿佛凝滞了。 铺天盖地的雷电坍塌毁灭，巨蛇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眼中的生机就被一剑劈碎。 砰…… 庞大的蛇躯轰然落地，掀起的沙尘伴随着狂风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起。 面对着黑狱石巨大的诱惑，姜陵动也没动，而是选择转身面向了一处，冷冷说道：“看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 雾霭笼罩的树林里，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之后，才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道人影从中走出，粗眉大眼，皮肤黝黑，宛若木桩般矮壮的身材。 但最令印象深刻的，还是他们两个竟然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左边那人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贪婪之色，看了看天上那轮黑狱石形成的大日，又看了看那具庞大的蛇躯，虚伪的笑道： “初次见面，我们出自雷霆酒馆。” 第638章 双生子 雷霆酒馆，也算是狱渊中赫赫有名的一个势力了，和姜陵目前所处的素日会地位相仿，乃是由外界的古世家姚家所掌控。 而追根溯源，姚家的先祖又与神族的雷神一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凭借着对于雷法出色的掌控，姚家一向是境天当中，响当当的一个大势力。 能从“弑神之战”那场波及大半个宇宙的战斗中存活至今，也能看出，姚家的水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简单。 姜陵屹立长空，手中别无他物，战诗的力量早已在惊天动地的两剑之下挥霍一空，归于虚无。 “你们俩就是雷霆酒馆那对双生子？” 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身份并不难猜。 据说在雷霆酒馆，有着这么一对双生子，乃是姚追寒从奴隶市场中买来的随从。 大的叫做断魂，小的叫做夺魄。 两兄弟自幼便被传授了一道同心同魂的修炼之法，一旦联手配合起来，威力极其强大，几乎可以媲美“圣子”级别的强者。 光这实力，就已经足以令他们成为这狱渊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更别说这两人还有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癖…… ——他们特别喜欢在杀死了对方之后，将对方开膛破肚，将其脏器两两分食，形同野兽。 这或许是他们年幼的经历所造成，又或许是他们那诡异的修炼之法存在的缺陷。 但既然“无伤大雅”，姚追寒自然也就一直放任自流。 断魂的眼神如蛇般阴冷狡猾，目光不停地在姜陵和巨蛇身上游走：“你是素日会的人？与我俩前几日杀的那条狗有何关系？” 前几日，素日会的飞段和独眼在探索一个玄级黑狱洞天的时候，曾遭遇了雷霆酒馆的伏击。 独眼拼死相救，飞段方才能逃出生天。 姜陵眼中有恍然之色浮现。 怪不得飞段回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也依然带着独眼的尸体。 原来他们面对的是断魂夺魄这对双生子…… “无关。”姜陵淡道。 “既然无关，那你就滚，此地由我们俩兄弟接管了。”断魂冷笑一声。 夺魄在一旁插口道：“卑贱的家伙，你真该庆幸，你们人族不炼体，脏器就像是纸糊一样没有嚼劲，否则你就要死了！” 对于他们而言，这好像是一个笑话。 夺魄刚一说完，两兄弟就相视一眼，发出了“嘿嘿”的怪笑声。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缓缓开口：“虽然无关，但你们两个的嘴脸……属实是恶心到我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是不是我大哥给你太多脸了？！” 夺魄勃然大怒，气的眉毛倒竖，身影如闪电般冲着姜陵飞起，宛若一头大鹏振翅翱翔，一拳轰出的时候，雷光乍现，凛冽杀意如狂风暴雨般宣泄。 姜陵脸色无悲无喜，丹田的气血洞天轰然运转，呼吸间，白色的气流吞纳不定，背后浮现出一头漆黑巨兽的虚影。 没有任何的光晕，仅仅只是朴实无华的一拳推出。 砰！ 一声震天动地般的巨响，雷霆暴动，噼里啪啦的落在姜陵的肉身之上。 然而他却像是恍若未觉一般，站在雷光之中，没有丝毫停顿的，又是一拳落下。 砰！！ 仓促之下，夺魄脸色微变，下意识两臂抬起挡在前方。 拳肉相碰的那一瞬间，飓风在半空中爆裂席卷，夺魄的身影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射而去。 “弟弟！” 断魂看见这一幕，又惊又怒，飞身上前将其身影拉住。 然而即便是这样，两兄弟的身影依然在地面上犁出了一条足有上百米的痕迹。 此时的夺魄脸色青白变幻，不仅仅是因为姜陵这一拳打得他体内气血紊乱，更是因为从中感受到了姜陵强横的武道修为。 仔细回忆，夺魄甚至感觉自己刚刚有一部分的力量被姜陵窃取了过去，化为己用！ “你这是什么呼吸法？！” 夺魄脱口而出，脸色难看无比：“天命境中期，就已经具备了‘准圣子’的实力？！” 光听这一段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就已经可以判断出姜陵的战力有多么的恐怖。 毕竟要知道，断魂夺魄两兄弟可都是天命境大圆满的境界，乃是因为狱渊天地法则不圆满，无法更进一步突破，所以才慢慢堆积战力，达到了“准圣子”的程度。 而姜陵才天命境中期，就达到了他们如今身处的高度，并驾齐驱。 那岂不就是意味着，等姜陵突破到天命境大圆满的时候……不，或者天命境后期的时候，就可以单杀他们任意一位了？ 断魂夺魄两人脸色阴沉的仿佛要往外渗出水了，乌云密布，杀意澎湃。 “好，能两拳打退我弟弟，我承认你颇有天资，或许在外界乃是一位出类拔萃，不可多得的才子。” 断魂阴恻恻的说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碰到了我们两兄弟同时在场的情况下，还不撤离！” 战力过人？ 天之骄子？ 断魂夺魄两人虽然单拎出来，都是“准圣子”级别的强者，但当他们两人汇聚在一起之后所能展现的力量，却是达到了“圣子”的强度。 否则的话，飞段和独眼也不至于一死一伤，险些尽数交代在两人收下了！ “废话少说，要打就来！” 姜陵脑后道树虚相浮现，两颗神通道果同时亮起光芒，强横的气血之力勾动风暴。 刹那间的功夫，姜陵就化身变成了三头六臂的形态。 淡淡的金光，如流动的水般在姜陵的肌肤上流转。 神通。 三头六臂！ 金刚不坏！ “真是有够狂妄自大的，你以为你是那误闯入的人族吗？” 断魂夺魄催动修炼之法，眉心处蓝色的雷纹绽放，顷刻间便如血管般覆盖了他们整副身体。 强横无比的气息在半空中激荡席卷。 两人联手时的威力当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仿佛形成了某种化学反应一般，直接引发了质变。 “即便强如他，当时也被我们两兄弟一记雷霆打得浑身焦黑！” 断魂夺魄心意相通，同时开口，宛若一记雷鸣，径直的在姜陵的耳膜边炸响。 然而。 他们却是下意识的忘记了，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位文武双修的天骄。 这种层次的精神打击，对于姜陵来说，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然恢复了正常。 他们不提及“司天游”还好，一提起当年那场围杀之事，姜陵心中的杀意就像是潮汐般无法按捺。 “死！” 第639章 鲲鹏雷法 双方之间虽说没有仇怨，但在利益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断魂夺魄浑身被雷纹包围，璀璨的雷光中，断魂的双腿仿佛化身成为了一条巨大的鱼尾，至于夺魄，背后则是砰的一声撑开了一对雷霆之翼。 看到这一幕，姜陵隐隐约约猜到了他们兄弟修炼的雷法，归根结底，参悟观想的是什么神兽。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正是亚圣庄子《逍遥游》中曾提及过的神兽“鲲鹏”。 怪不得姚追寒会选择让一对双生子来修炼这本雷法。 原来没有什么存在，是比双生子还要心灵互通的了！ 断魂夺魄齐头并进，一者在上，一者在下，几乎同时携着滚滚凶意杀到。 然而，出乎两兄弟预料的是，姜陵非但没有选择躲避，反而迎头朝着他们撞了上来。 “找死……” 夺魄冷笑一声。 他们修炼的功法，可是姚家第七任家主在目睹了鲲鹏英姿之后，苦苦参悟了百年，方才与自家雷法完美结合而成。 这么多个百年过去了，修炼的人不知多少，然而只有他们将其演化到了如今这个境界。 姜陵不过与他单对单占了一次上风，就如此托大。 殊不知，鲲鹏鲲鹏……当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威力才是真正展现的时刻！ 三头六臂之下的姜陵六只拳头挥舞的瞬间，突破了音速，打得空气爆裂，眼花缭乱地轰向了面前两人。 砰！！ 拳拳相撞的瞬间，磅礴的气血之力和狂暴的雷霆搅和在一起，仿佛升起了一道难以言喻的兽吼。 “怎么突然间武道层次就突破至天命境后期了？”夺魄脸色难看至极。 “原来是传承呼吸法……你明明是人族，竟然掌握了一个圣地的镇族之宝！”断魂脸色剧变，除了忌惮之外，还升起了浓浓的贪婪之色。 传承呼吸法太强大了。 他们即便已经圣道成型，不宜再多修一个武道。 但达到了这样层次的功法，两兄弟即使不用，也可以拿去与一些大族交易，换来数不胜数的好处！ 想到这，断魂心中愈发火热，只见其身影腾转间，雷光巨尾高高抬起，宛若拍浪般朝着姜陵落下，神雷如瀑，电光冲天，巨尾挥舞的时候，打得空间都在颤抖。 姜陵怡然不惧，四只拳头迎上，演化每天清晨时黑胖在庭院里打拳表现的奥义，宝相庄严，超然脱俗。 轰的一声撞在一起，刹那间雷光如森林般笼罩该片区域，打得山岳崩塌，大地龟裂，就连笼罩在头顶的灰雾都被硬生生的切开了一部分。 夺魄与断魂心灵相通，事实上在其出手的瞬间，背后的雷翼就收拢起来，如剑般横空切出，雷光冲霄，璀璨夺目。 不知有多少符文在里面排列重组，与断魂的符文连成一片，形成“借力打力”的效果。 然而，当夺魄抬起头的时候，却是愕然发现，姜陵的两只手臂上，却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文宝笔与纸页。 晶莹欲滴的宝光在纸页上腾转氤氲。 原作宝光、文宝宝光、书法宝光、镇国宝光…… 层层宝光连成一线。 一把纯粹由才气组成的大弓在姜陵的身后成型。 这一刻，即便夺魄从来没有了解学习过人族的知识与文化，脑海中却也依然浮现出了一首战诗。 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 大弓拉开的同时，仿佛在凝聚风暴，黄金色的箭矢悍然射出，径直落在了夺魄振翅切出的双翼之上。 这显然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战斗。 大鹏的瞬间，磅礴无尽般的力量以三者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地皮崩裂，蛇躯爆碎。 漫天的血雨当中，姜陵很是淡然，立身于虚空之中，一如刚开始两人看见他那般模样，连姿态都没有动过，只是召唤出了“三头六臂”和“金刚不坏”！ 断魂心惊肉跳，没想到这素日会的新成员竟然恐怖到如此地步，难道人族真的要崛起了？ 夺魄也是忌惮不已，脸色难看的盯着姜陵身后的道树虚相，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可能一个人面对我们两个的进攻？” 他们又不是没与拥有“三头六臂”的强者战斗过。 一般情况下，三头六臂也只是多了一个“视线无死角”以及“四只可攻可守的手”罢了！ 哪能各司其职！ 不过他也说了。 那是“一般情况”，并不包括姜陵这个文武双修，凝练了“一心多用”神通道果的特长者。 熬过了前期那段清晨炼体，中午下午晚上凌晨读书的阶段后。 种道境深思熟虑，为今天埋下的果子。 如今到了天命境，姜陵也终于算是苦尽甘来，开始品尝到了“文武合一”给自己带来的庞大好处。 唰！ 夺魄雷翼一振，闷不做声地朝着天空中那轮黑狱石组成的大日掠了过去，似乎是意识到了姜陵的难缠，选择直接抢走这里最大的好处。 至于那地上具有腾蛇血脉的蛇躯……两利相权取其重，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断魂与其心意相通，两人甚至无需传音，他就能够知道弟弟的心思。 于是在弟弟动身的瞬间，他也挥舞鱼尾，虚空中电光一闪，抢先一步来到了姜陵的面前，狠狠一拍而下。 无穷符文在雷光中凝练浮现，竟是组成出了一套法阵，要将姜陵直接困在里面。 然而，一本薄册从姜陵的衣服中飞出。 身影一闪，姜陵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夺魄的脑袋上。 《三十六计·暗度陈仓》！ 姜陵从天而降，出现的时机妙到毫巅，两只手在纸页上疯狂飞舞，另一只手往虚空中一抓，一柄漆黑的墨剑顿时成型。 献黎子。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诗杰魏凭玉赠予巅峰镇国之作！ 姜陵面无表情一剑斩下，凌厉的剑光仿佛要把虚空都给劈碎，刹那间便填满了夺魄的整个瞳眸。 “你敢？！” 断魂夺魄勃然大怒，没想到自己（弟弟）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人族站在头顶，以睥睨的姿态挥剑！ 第640章 古灯显威 在这狱渊摸爬滚打多少年了？ 三十？ 五十？ 这么多年过去，有多少个存在敢如此轻视他们，踩在他们头顶挥剑的？ 他们两兄弟虽然名义上是姚追寒在奴隶市场买来的随从，可要知道，他们若不是家道中落，连中诡计。 以他们两个的天赋，这境天之大，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哪里不能去？！ 正因如此，断魂夺魄在姚追寒处得到的，一直都是得力干将般的待遇，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平日里，都是别人惧怕他们的！ 剑光如瀑，锐意压顶。 狂风呼啸，明明那力量还没临身，却让夺魄感到毛骨悚然，整张脸跟刀刮一样痛，深知再不放弃夺抢黑狱石的计划，就要直接被这一抹剑光腰斩。 于是夺魄不甘的仰天长啸一声，双翼朝着天空一斩，雷光爆发，无数符文从中沸腾而出，却又在眨眼间消融破碎。 夺魄冷汗直冒，心惊肉跳。 那一抹剑光几乎都快探到他的头皮了，方才被雷光击溃！ 不过即便挡下了这一招，也并不代表他就安然无恙了。 姜陵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扭转腰身，在半空中如陀螺般一脚踢去。 夺魄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被姜陵一脚正中腰窝。 夺魄悲鸣出声，头发散落，喉咙一甜的同时一蓬血雾在倒射的途中喷出，径直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条卑微可怜的虫子一样在坑洞里面痛苦的蠕动，恐怕腰骨都被姜陵踢裂了。 断魂身影一闪，出现在夺魄的身边，抬手间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株草药，便粗暴的直接塞进了夺魄的口中。 这株草药似乎颇有来历，仅仅只是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夺魄脸上的痛苦之色就消散了。 只是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的怨恨之色。 被姜陵一脚踢飞，腰间的痛苦至今还在提醒他刚刚那段记忆并非虚假。 这对于任何一个有自尊的生灵来说，恐怕都是一个莫大的屈辱。 更别说心高气傲的夺魄了。 只是当他抬头望向天空，察觉到姜陵非但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不急不缓的将那轮高悬于半空之中的黑狱石收了起来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睚眦欲裂。 “竖子，你敢如此轻视我们兄弟二人？！” 断魂夺魄怒发冲冠，对视一眼，里面仿佛有什么凶兽即将出世一般，并肩一步踏出，体内汹涌的法力仿佛汇聚成了一口汪洋大海。 汹涌狂暴的雷海当中，一根电光闪烁、擎天巨大的棍子从底部浮现，上面闪烁着无数枚晦涩古奥的符文。 每一枚符文当中，都浓缩凝练了两兄弟对于一段雷法的参悟与理解。 各不相同，却又殊途同归。 虚空之中，呜呜声不断，电闪雷鸣，各种各样的异象一闪而过，层出不穷。 赫然，这便是断魂夺魄的天命之物。 如今见姜陵把此地最大的造化都收入了囊中，盛怒之下，断魂夺魄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要把姜陵就地格杀，一雪前耻！ “这本来是为了那座圣墓准备的，没想到你小子倒是先尝上了滋味……”断魂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燃烧。 “一击之后，陆沉山崩，所有的耻辱，都将伴随着这座洞天的毁灭而消失！”夺魄握紧双拳，恨意汹涌。 面对这对双生子全力以赴的一击。 即便是姜陵，此时此刻也无法保持之前的超然姿态了。 别看他这一战一直稳居上风，好像全方面碾压了对方。 实际上，若不是他手段诡谲多变，恐怕早就败在了这两兄弟心灵相通，默契无间的配合之下了。 姜陵脸色古井无波，两掌汇于胸前，一掌涌现才气，一掌涌现气血。 文武结合，气血为灯身，才气为烛火。 当那豆大的火焰砰然亮起的时候，姜陵周身的风暴都平静了。 此处就好像形成了一块禁法之地，任凭断魂夺魄两兄弟的声势再惊人，也依然无法进入他周身千米，在半空中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散开了。 “这是什么天命之物？怎么好像在哪见过？”断魂目光紧盯着姜陵的青铜古灯，有种不祥的预感。 夺魄却是管不了那么多，此时的他还在气头上呢。 “大哥，别说了，杀！” 话音刚落，夺魄便催动起了道法，结印的同时，牵引头顶的雷霆大棒。 断魂也知道此时没有退路，虽然即便感觉姜陵的青铜古灯颇为熟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雷鸣冲霄！” 断魂夺魄齐声怒吼，磅礴无穷般的法力汇入其中，天命之物顿时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灵巧的一抡圆，天空之中顿时形成了一口雷霆组成的风暴。 旋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悍然朝着姜陵的头顶下落。 砰砰砰！！ 雷爆之声不绝与耳，此处的声势甚至将整个黑狱洞天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 来自星辰阁的两位准圣子遥遥望着这边的画面。 当看到那根雷霆大棒在天空中浮现的时候，其中一位脸色微变，开口道：“到底是那一对惹上了这两位家伙，竟是将这两兄弟的‘雷鸣冲霄’都用了出来？” …… 火光一闪而过，一道焦黑的人影轰然倒地。 朱荭英姿飒爽的身影从中平静走出，手里还抛着几颗黑狱石把玩。 她也同样注意到了那边的画面。 朱荭脸色颇为凝重，忍不住喃喃道：“那对传说中的双生子竟真的有两把刷子。” …… 其他人的反应，姜陵自然是无从得知。 不过面对着断魂夺魄全力的联手一击，姜陵自始至终都没有要躲避或者逃离的迹象。 事实上……他早就想要试一试，自己这天命之物的威力了。 姜陵一手抬起青铜古灯，往天空之中一照。 豆大的灯火，明明是那么的渺小。 可伴随着姜陵将其全力催动，青铜古灯却陡然爆发出了宛若太阳般的光芒。 雷霆大棒在这璀璨的光芒之下，根本就无从阻拦，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消散，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块橡皮擦生生抹除了一般。 出现了。 姜陵这盏在魂葬场沉寂了足足一年多的天命之物，此时此刻终于爆发出了他的威力。 四面八方，远道赶来的修行者口中惊呼不断。 “好浓郁的信仰之力……这小小的人族身上，竟然寄托了至少上千万生灵的信仰！太不可思议了！” 第641章 收获丰富 信仰之力，一种非常奇特的力量，一般只会出现在族群庞大的半圣身上。 当然，若是功绩斐然，有些虚圣也能掌握信仰之力。 可问题是…… 一双双眼睛瞠目结舌地盯着姜陵的那盏青铜古灯，里面原先豆大的灯火，此刻竟然爆发出了太阳般的光辉。 汪洋般庞大的雷海，在这股恐怖的力量下无声无息的消融。 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块冰直接暴露在了高温之下。 但到了这一步，姜陵似乎还不满足，他提起那盏青铜古灯，气血洞天一震，鼓气一吹，里面的灯火顿时如同一条飞龙一般席卷而出。 漫天都是一闪而逝的符文，血气滚滚，威能惊人。 双生子无往不利的雷霆，在今天似乎终于碰到了他们的天敌。 断魂夺魄两兄弟的嘴角在淌血，骨肉在崩裂。 那条刺目的火龙每在雷霆大棒上一甩尾，两人的肉身就好像凭空遭受了一道重击一般，节节败退，肌肤破裂，血雾炸开。 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在提醒他们，若再不离开，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还能走吗？ 怎么走？ 姜陵全力出手的那一瞬间，整片山谷都仿佛被他的凶威填满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无一不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断魂夺魄两兄弟脸色煞白，心跳如鼓，此时此刻，心底就只剩下了满满的后悔。 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个人族？ 明明已经看见他轻而易举，就斩杀了那条巨蛇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便两人身居高位，也买不到这种传说中的事物。 断魂作为兄长，较于弟弟，相对理性，他张开口想要冲姜陵求饶。 可话到嘴边，他才猛然想起。 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两个竟然还从未询问过对方的姓名！ 屈辱、不甘、悔恨……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两兄弟的心中交织缠绕。 但归根结底，这些都只是将死之人的执念罢了。 “杀。” 姜陵朱唇轻启，吐露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文字。 事实上，即便他已经看出这两兄弟的眼中已然流露出了求饶之色，也依然不可能放过曾围剿司天游的参与者。 一语落下。 天空中那条火龙仿佛士气大增，周身火光怦然明亮，龙爪张开，悍然撕裂了那所剩无几的雷海，朝着下方的断魂夺魄笼罩而去。 眼看着漆黑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 然而天命之物破碎，却像是给了两人一记前所未有的重创，周身的气息在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跌落。 甚至还未等那龙爪摁下，他们的境界就已经如同扎破了的气球，回到了四象境大圆满。 “人族小子，你敢杀我们，主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是狱渊最强大的存在！” 断魂魂飞魄散，却并没有放弃最后一个求生的机会。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龙爪在半空中一顿，似乎姜陵因这一句话所触动了。 断魂夺魄脸上浮现出喜色，只是还未等两兄弟开口。 他们就又看见，那只龙爪又摁了下来。 “是吗？我不在意。” 砰！！！ 众目睽睽之下。 火焰压顶，四面八方响起一阵不可思议的倒吸冷气声。 哪怕亲眼看见，他们依然有些许不敢相信，那狱渊中令人闻风丧胆，嗜食脾脏的双生子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死在了一个人族的手下。 “这是一个大新闻……前几天双生子刚杀死独眼，如今素日会又派遣一员猛将杀死了双生子，不出意外的话，素日会和雷霆酒馆要对上了！” “好强啊这人族，原先我还以为上次那个男人只是一个例外，没想到如今又来一位，诸天万界声名鹊起的新兴强族果然名不虚传……” “此人叫什么名字？他杀死了圣子之下最强的双生子，怕是已经有‘圣子’级别的实力了！” “有恐怕也是最差的，没看见他连天命之物都用出来了吗？你是没见过，像姚追寒，魇大人那种级别的老牌圣子，打杀双生子这种存在的家伙，根本不需这般费劲。” 人们议论纷纷。 但言语之中所流露出来的嫉妒和贬低是显然的。 他们并不认为，如今的姜陵拥有能够威胁到那些老牌圣子地位的实力。 然而，话还没多说几句，他们就骤然感受到了一股由衷的冰冷。 声音消散了。 姜陵漠然无情的目光如剑般扫来。 刚刚才见识到了对方强大的观众哪里敢招惹，戚戚然的就转身离开了此地。 没过一会，这里就只剩下了姜陵。 扫了一眼地面上那两具如焦炭般的尸体。 没有想到，这断魂夺魄的本体，竟然是一株拥有两个主干的雷击木，怪不得在雷法一道上拥有极为惊人的天赋。 只可惜，生前再有价值，如今也被姜陵的灯火烧成了垃圾。 不过幸好，此地除了双生子的尸体之外，还有一具。 姜陵的目光落在那条拥有腾蛇血脉的巨蛇头上。 “这尖角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 虽说相比双生子的战斗来讲，与这条巨蛇的战斗轻松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巨蛇这根几乎凝聚了这条它身体超过九成以上修炼精华的独角，依然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姜陵眼中有惊艳之色浮现，还是第一次对一头凶兽的天命之物感兴趣。 “或许还能从中参悟对方的雷法……” 天命之物乃是修炼到了天命境后，自然而然形成的大道产物，象征着截至目前为止，修士习得的所有知识所得。 寻常的强者，若是能够得到别人的天命之物，可以粗糙的从中窥出并学习对方浩瀚大道中的千分之一。 而有一些奇特手段的，则能将其扩大，学到对方生前大道的百分之一，更厉害的甚至能够高达“五分之一”。 然而，即便到了这一程度后已经算得上是不可思议，却也依然远远比不上一个诡异种族的手段…… 诡者！ 凭借着“诡气”凝练而成的“诡器”，诡者能够通过一件的天命之物，完整的复刻出对方的毕生所学！ 而该说不说的是。 这条巨蛇此时的对手姜陵，正好就是诸天万界之中，唯一的一位掌握此手段的诡者！ 先前的战斗之中，也是姜陵的可以保留，所以才让这根独角落在了手中。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抢劫，果然舔包才是发家致富的捷径啊……” 第642章 圣墓出世 漆黑的虚空中。 一道金色的闪光如流星般从远方飞来，随后停住了身形，露出了里面青年浓眉大目的容貌。 他的手里握着一颗蔚蓝色的珠子，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根鲜红的指南针。 指南针之上，有一根漆黑的长发盘绕着，如今正径直地指向脚下那一望无垠，深不见底的裂渊。 “姜陵竟然跑进了狱渊？” 青年低声道，眼中有浓浓的忌惮棘手之色浮现。 毕竟这可是境天外围赫赫有名的一处绝地，古往今来，能够从里面活着离开的存在屈指可数。 哪怕是他，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进去寻找姜陵。 “看来这任务只能搁浅了……” 青年心中叹息一声，离去前最后看了一眼深渊。 “一位或许可以改变天星的重生者，难道就这么永远困在里面了？” ………… ………… 狱渊当中。 距离双生子之死的消息传出，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期间，狱渊当中，各家势力之间的摩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有一种愈发激烈，愈发火热的迹象。 以往，玄级的黑狱洞天撑死也就准圣子之间的竞争，圣子是不屑于出手的。 但伴随着雷霆酒馆双生子的陨落，素日会的“黎”横空出世。 现如今，慢慢地，就连圣子都开始按捺不住了。 这也就导致，底层的矿奴手中的黑狱石越来越少。 狱渊当中的黑狱石，如今仿佛都成为了顶尖修行者的必争之物，皆是因为圣墓即将出世的消息所刺激的。 在这一段时间里，狱渊里的生灵就像是疯魔了一般，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的提升实力。 不仅仅是因为宝物的诱惑，更是因为在这座圣墓当中，可能存在着离开狱渊的道路！ 情况就算再不济，也有可能凭借着圣墓中圣者的遗留的力量，完善自身规则，强行突破归一境。 而根据那六年前突然闯入的人族强者的情况来看。 虽然进入狱渊最高限制是天命境大圆满，但如果归一境机缘巧合混进来了的话，也不会承受什么代价。 事实上，当初若不是司天游身负重伤，很有可能会直接成为此地的主宰！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姜陵虽然为了炼化黑狱石，让修为增长，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三次。 但因为亲手击杀了双生子的战绩，后两次又没碰到圣子，几乎无人见其不退让的，可谓是凶名远扬，所向披靡。 幽静偏僻的别院内。 书房中笼罩着一层灰雾，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层，但却已经足以隔绝所有神念的窥视。 里面电光闪烁，密集的符文如海般笼罩着盘坐在玄玉床上的姜陵躯体。 青铜古灯此时的灯火是灰色的，这是姜陵通过上一次与双生子的战斗进行总结发现的。 当他以文宫的力量，驱使青铜古灯的时候，能够动用信仰之力，消融一切法则，达到“禁法”的作用。 当他以气血洞天的力量，驱使这盏青铜古灯的时候，顿时能够激发出宛若烈火烹油的杀伤力，乃是他如今最强的杀招之力。 于是他不免有些好奇，如果有承载着诡气的诡笔力量来驱使青铜古灯的时候呢？ 姜陵说做就做，于是就有了面前的这一幕。 在青铜古灯的照耀下，篆刻在这根独角之上的巨蛇生前所修炼的圣道，几乎能够做到一览无遗。 若不是本尊之死，或多或少还是影响到了这天命之物，致使其圣道破损了些许。 姜陵甚至只需要学完这上面的符文，对于雷霆之道的运用，就能够直接达到巨蛇生前的高度。 不过即便如此，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姜陵也依然掌握了对方生前超过八成以上的雷法运用。 “这种先天生灵真是轻松，从觉醒灵智的那一天开启，就可以通过血脉中的传承修炼。” 姜陵收回了青铜古灯的力量，于是飘浮在周身的符文顿时一枚枚消散了。 他轻声说道：“可惜这巨蛇体内的腾蛇血脉极其稀薄，导致‘腾蛇呼吸法’残缺不堪，否则的话，它的战力，恐怕至少不会逊色于那对双生子。” 在这段时间里，姜陵除了学习到了精深的雷法，文武两道的修为，也在黑狱石的催化下，达到了天命境后期的程度。 这般进展，不可谓不恐怖。 其中超过七成以上的功劳，都要归结于“黑狱石”这种特产于狱渊的神物之上。 要放在外界，姜陵不知要东奔西走，跑遍多少个宝地，才能达到今天的地步。 只是姜陵此时的眉头，却并没有就此舒展开，反而凝缩在了一起。 以前没有接触过呼吸法就算了。 如今接触到了，姜陵难免对黑胖心生疑惑。 毕竟伴随着境界越来越高，见识越来越广，对于黑胖的真实身份，姜陵早就有了猜测。 ——不出意外的话，黑胖应该和自己的“诡者”身份一般，乃是诸天万界，唯一的某头神兽！ 而之所以姜陵会有这个猜测，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吞天呼吸法并没有如这条巨蛇血脉中的“腾蛇呼吸法”般呈现出残缺的情况。 而且一路以来，凭借着呼吸法的优越，姜陵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被同阶敌人在肉身方面压制的情况。 所以，按照传承呼吸法地位对等的前提。 黑胖的血脉，应该最低也能与“腾蛇”、“朱雀”这种神兽并驾齐驱，相提并论才对。 只是伴随着的，姜陵的脑海中又多出了一个问题。 可为什么，身为“神兽”的黑胖的战力一直维持在“好，但又不完全好”的程度呢？ 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归咎于“懒惰”。 如今知道了它血脉高贵，身份超然，属于“喝水都能变强，成年必然封圣”的神兽，这个“懒惰”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毕竟，哪怕只是有着他们血脉的后裔组成的圣地成员，都能够通过修炼封圣。 身为始祖，它们的实力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就在姜陵陷入沉思的时候，狱渊当中的天地元气，却是突然开始暴动起来，宛若沸腾了一般。 姜陵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乌云倒卷，死气冲天。 金色的圣气与浓烈的死气纠缠在一起，里面符文升腾，诅咒氤氲，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那些是天命境初期、中期的修士，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被里面的诅咒找上腐蚀肉身。 这才几个呼吸？不知道有多少生灵就此陨落！ 修士脸色剧变，声音颤抖，或许是激动，或许是恐惧，望着狱渊深处那轰然出现，宛若黑洞般模糊虚幻的影子，脱口而出： “圣墓出世了……圣墓出世了！” 第643章 破败之地 狱渊躁动，天地间的元气仿佛沸腾了一般，如风暴，又如浪潮，铺天盖地的与空气产生剧烈的摩擦。 阴沉的天空，火光乍现，雷鸣阵阵，有一股极端惊人的恐怖波动自那风暴深处缓缓升起。 像是一头蛰伏多年的巨兽苏醒了，但凡是生活在狱渊当中的生灵，几乎每一个都由衷的感受到了心悸胆寒。 即便是姜陵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伴随在耳边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的情况下。 本来狱渊之中的诅咒，哪怕已然潜入修士体内，也不会短时间内爆发，只有过度的深入挖掘黑狱洞天，才有可能量变引发质变。 可没想到的是，圣墓的出世，仿佛直接引爆了诅咒。 天空之上，漆黑诡异的符文如蝗虫群般肆虐。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遍体生寒，浑身鸡皮疙瘩一排又一排的升起。 素日会的大院子里。 根本就不需要通知。 事实上人们刚意识到圣墓要出世的时候，大家伙就已经有意识的往这边聚集。 姜陵和路上碰见的朱荭联袂而入，里面早已坐满了人。 两人不过刚一进入，场上绝大多数的目光顿时落向了姜陵。 没有办法，在这一段日子里，姜陵斩杀雷霆酒馆双生子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狱渊内，无人不知素日会又出现了一位圣子级别的强者，而且还是外来闯入的人族。 素日会成员的眼神大多都是兴奋或者激动，尤其是飞段，这些日子里，为姜陵鞍前马后的，俨然将其视为了恩人。 毕竟雷霆酒馆一声不吭就杀死了独眼，这对于素日会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可以说，每一名成员的胸口里，或多或少都憋着一股气。 但在听说姜陵那惊人的战绩之后，毫无疑问，当时有多气，此刻的心里就有多爽。 光是想象雷霆酒馆的人，知道自家的双生子被杀了之后的脸色有多么精彩，就足以慰藉这段时间的憋屈。 姬桓看见姜陵后，眼睛微亮，嘴角含笑的冲他点了点头：“就等你们了。” 值得一提的是，朱荭的修为从天命境后期提升到天命境大圆满后，也拥有了“圣子”级别的战力。 只是相对于姜陵来说，朱荭目前还没有做出卓越的战绩。 不过身为朱雀圣地名副其实的圣女，当代行走天下的招牌代言人。 倘若谁敢小觑了她，恐怕是会吃上满满一口大亏的…… 目光扫过大厅，姬桓正色道：“既然人已到齐，那我们就不要再磨蹭了，出发。” 圣墓出世的气息浩浩荡荡，别说各大世家无心隐瞒，就算想要，也根本做不到。 因此，通往圣墓的道路上，人员密集，眼神带着浓烈的戒备的审视，其中修为最次的，也拥有天命境后期的水平。 毕竟圣墓身处的位置可是在狱渊深处，更弱的存在，恐怕连那附近的诅咒都无法抵抗，更别说探索了。 而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修士前往探索，一方面是因为最近的黑狱洞天都被挖空了，短时间内很难再找到黑狱石进行交差。 另一方面，则是忌惮那些进入圣墓的人得到大好处出来，修为集体暴增，不得不也跟着进去。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陷入。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地位却一落千丈，成为了狱渊中底层的存在。 这种现象，正好可以被称之为“内卷”。 出来的时候生灵虽多，但走出了营地后没多久，便分散了。 因为每一个势力掌握的狱渊地形图都不一样，通往深处的安全路径也是不愿共享的独家机密。 只是即便再安全，那也是相对的。 途中素日会的队伍也曾遭遇过狱渊里的狱兽袭击，但似乎是为了节省时间，皆是由姬桓最信任的手下百足亲自出手击杀。 百足的本体是一头巨大无比，通体乌金的蜈蚣，身下的长足何止百只？ 一拳下去，力大势沉，狱兽的肉身再坚硬，也抵挡不住，所以众人行进的速度非常之快。 山林间静悄悄的，只有稳当的步伐声。 在走过的三十几里地里，姜陵看到了不少破碎的基石与瓦砾，显然不是自然能够形成的。 姜陵严重怀疑这里曾经建立过村落之类的地方，但却不知为何，湮灭在了漫长的历史当中，估计早已无迹可寻。 虽然狱渊当中没有白天黑夜之分。 但越是深入，姜陵便感觉眼前越是漆黑，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一处破败之地。 这里大地龟裂，寸草不生，泥土一踩就碎，四面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淡淡的黑雾当中，诅咒的符文闪灭不定，不过相对的，这里的天地元气也要比营地要充沛得多。 危险与机遇并存。 很显然，他们已经无限靠近那座圣墓的位置了。 “接下来的路程，自行小心。” 姬桓忽然开口道：“这座圣墓虽然我们很早以前便已经掌握了消息，但实际上，我们对其墓主身份的了解，少之又少，就连推测都没有。” 厅内强者脸色纷纷凝重下来。 大家不是不知道，如果知晓墓主身份这一点，会对于探测有多么大的帮助。 只是并不是他们不愿意去探测，而是因为那座圣墓附近的诅咒之力太过恐怖了。 各家或多或少的，都曾在这座圣墓的外围栽过跟头，就连圣子都陨落了一尊，众目睽睽之下被诅咒吞噬，血肉无存，只剩下了一捧枯朽的骨灰。 毕竟是圣级强者的坟墓，归一境都不算是什么，更别说天命境了。 死亡简直不要太简单。 在这种压抑氛围下，众人走了不知道多久，伴随着攀上一座大山往前方眺望，眼前终于出现了以往不同的情景，那是一幅惊为天人的画面。 姜陵身边的修士不知道发出了多少声惊叹…… 一根又一根雕龙画凤的擎天巨柱，在深坑之中簇拥着一座巨大的灰白石殿，弥漫着诅咒的黑雾如长河，又如缎带飘转在石殿之上，散发着古老惊人的波动。 灰白石殿附近的泥土显然是新翻出来的，颜色都要更深一成。 看到这一幕，姜陵的脑海不受控制地自动浮现出了这座石殿出世时的画面…… 阴沉的天色下。 埋葬在狱渊深处的坟墓，感应到了天地间的某种号召，于是从大地的深处如巨轮般破开大地，带着无数的诅咒，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重现于世。 第644章 异兽 漆黑的雾气如缎带般飘转在石殿周围，一根又一根雕龙画凤的擎天巨柱，散发着一股极端恐怖的骇人气息。 它们屹立在一座深坑当中，十分怪异，但姜陵即便已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当看到这座石殿的时候，眼中依然有不可思议的神色闪过。 原因无他。 姜陵见过类似的建筑风格，甚至还在里面生活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 太虚谷！ 青铜古殿！ 难以置信……这座坟墓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出自神族的圣者！ 姜陵几乎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队伍前列的姬桓。 果然，对方虽然脸色看起来依然如常，可那悄然紧握的双手，早已说明了其内心情绪的剧烈波动。 身为与神族八大主神之一的太阳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姬家成员，估计整个素日会中，都找不出第二位能与其在“神族知识”上进行媲美的存在了。 就算是姜陵，对这个远古时期便灭绝的霸主的了解，恐怕也不如姬桓。 “你们看！” 素日会中有人开口，指向了灰白石殿的东侧。 姜陵等人定睛看去，顿时发现，在那边的范围当中，竟是聚集了一大批神采飞扬，超然脱俗的狱兽。 通体金灿，羽翼上缭绕着黄金闪电的凶禽；鬼气森森，双眼幽绿宛若鬼灯的豹子； 长着翅膀，浑身青色鳞片密布的狮子。 九颗脑袋，往往只记载于神话传说中的漆黑怪蛇…… “怪不得一路上的狱兽撑死也就‘准圣子’级别，原来真正的强者都早已汇聚在了这里。” 百足脸色凝重道。 从气息上就可以判断出，这些都是在狱渊深处，诞生灵智，割据一方的豪强。 每一头异种凶兽的力量波动，都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圣子”，正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它们才更早一步的来到了圣墓，静候圣墓真正开启的时机。 “星辰阁的人来了。” 没等多久，便有人低声说道。 姜陵如有所感的望去，正好看见一支队伍从树林中缓缓走出。 居于星辰阁队伍前列的，是一位通体恍若蓝色水晶浇铸而成的人形强者。 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了解，姜陵得知其名叫星昀，出自的是一种哪怕放眼诸天万界，都是十分奇特的种族。 ——众所周知，每一颗星球的生命都是有极限的，而当这颗星球的极限到来之后，星球便会熄灭。 而一万个熄灭的星球当中，机缘巧合之下，便会诞生一种崭新的生命。 而这种生命，便被称之为“星族”。 它们天生便能完美的契合星辰之力，体内的法力就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尤其是在星族封圣之后，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能够直接抓来一整条星河当做鞭子般使用，动辄毁天灭地，实力所向披靡。 若不是星族诞生的条件过于苛刻，导致其数量极其稀少，恐怕如今的巅峰强族之中又要多出一个席位。 “梦魇赌场的人也来了。” 山对面之上，穿着一身怪异服饰，手握骨杖的魇大人脚踩阴影，假面之下，尖细的鸟喙正虚伪的笑着。 “看来我们还不算晚？” 姜陵举目望去，瞳眸微微一缩。 梦魇赌场的人似乎不如他们那般顺遂，在队伍的最后，竟然拖着一具庞大的鸟尸。 从其气息来判断，生前恐怕最低也是圣子级别的存在，然而周身一点外伤也看不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梦境杀人…… 姜陵心生警惕，魇族的手段一向防不胜防，往往一个不小心就会惨遭抹杀。 再然后，万山道馆，血海洞等等势力也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一会的功夫，冷清的山谷，便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填满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队伍压轴而至，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为首的一位男子，长发蔚蓝，身披战甲，一双瞳眸之中仿佛有无尽符文在演变，刚一出现，便给予在场不少修士巨大的压力。 “姚追寒……” 百足神情凝重，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是一位和姬桓一样出自古世家的天之骄子，一身雷法冠绝狱渊，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手，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小瞧他的存在。 毕竟他所创下的战绩虽然过去了，然而那辉煌的战果，却如一座大山般始终横陈在众人的心底。 姚追寒一来，目光便直接扫向了素日会的队伍，紧接着便一眼锁定了姜陵。 ——虽然在场的修士绝大多数都保持着类人的形态，但气息总归是不变的。 素日会中，只有姜陵一个人是纯正的人族，自然如同鹤立鸡群，不难分辨。 “你就是杀了我随从的那个‘黎’？”姚追寒语气平淡道。 虽然好像只是在说家常，可但凡在场的，无一不是从姚追寒的口中，听出了那么点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 姜陵脸色平静：“我杀的东西太多了，哪记得一些花花草草。” 断魂夺魄双生子的本体乃是一棵雷击木。 这件事在狱渊当中不是秘密。 姚追寒眼中雷芒一闪，语气冷了下来：“很好，我记住你了，人族黎。” 看其语气，仿佛要将碰见的所有人族都杀死一般。 姜陵才懒得理会他。 事实上，若不是此地人多眼杂，姜陵恐怕早就先动手为强了。 “就先暂留你一命……” 姜陵目光闪动，收回了视线。 天地间的异兽越来越多，仿佛整个狱渊有灵智的生灵都在往这里赶。 在这段时间里，万山道馆的馆主曾暗中提议要不要先联手剿灭了这些狱兽。 然而，没想到狱兽当中有神通奇特者，竟是捕获到了这一信息。 那头通体金灿，闪电缭绕的鹏鸟勃然大怒，神念嗡鸣，即便种族不同，也能通过意会知晓意思。 “贪婪的外来者，你们侵占了原属于我们的土地，如今又来瓜分争夺出现在我们地盘的遗迹……莫非是想撕毁约定，就此开战？！” 不远处，一头浑身燃烧着幽蓝鬼焰的高大人马手握长戟，眼神凶狠暴戾，发出浑厚的神念：“何须跟他们浪费唇舌，能看得过眼的修士不过一掌之数，杀光了就好！” 场面急转直下，一股又一股极端恐怖的波动自异兽的队伍中升起。 众生脸色一变，肌肉陡然紧绷，心中忐忑不已的想。 这还没进入石殿呢，就要在门口展开一场大战？ 第645章 祸害活千年 数十道强横恐怖的气息在天空之中盘旋。 不得不说，能够在狱渊深处居住生活的异兽，实力不说碾压营地的修士。 但总体方面来说，确实是比他们要高出一筹。 此时肆无忌惮的展露气势，当真如同乌云盖顶一般，给予了普通修士巨大的压力。 然而，能够在狱渊这种吃人不吐骨头，外界难以伸进援手的地方站稳跟脚。 哪个首领不是从尸山血海中一点一点打拼上来的？ 倘若就这么简单就被吓退了的话，那也太小看他们了。 姬桓眉心处的太阳亮起刺目神光，炽盛的光环笼罩己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没一会就达到了三米多的超人高度。 亦或者说。 这才是神族的正常高度。 “这是我神族始祖死后清净之地，如今重现于世，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们后人探索，你们才是不请自来的野蛮之徒，速速滚去！” 姬桓气势全开，磅礴无穷般的法力排山倒海，宛若一轮太阳般横空于世。 语气虽然平静，但话里话外的，却透露着一股慑人的威严。 苦等了一个多月的圣墓终于出现了。 每一头饿狼都不会放过已经送到嘴边的鲜肉。 耀眼的雷光自姚追寒的身上亮起。 漆黑的阴影如沼泽般从魇大人的身下蔓延八方…… 几乎每一位圣子级别的强者都释放出了自己的气势，连成一片，与异兽的队伍抗衡。 毕竟在场的都没有傻子，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或许在其他的时刻，彼此之间还无需留情的竞争者。 但在此时，他们却必须要联合在一起，如此才能在与对面异兽的谈判中取得一席之地。 “真是可笑。”九头怪蛇冷笑阵阵，竖瞳阴冷的扫过己方：“你们说是神族就是神族？别说不一定是，就算是，这里是狱渊，进来了就永远也出不去，哪还有种族之分？！” 与见过外面风景的姜陵他们不同。 狱兽生于此，长于此，最后还会终结于此。 它们习惯了暗沉的天，枯朽的地，甚至就连随处可见的诅咒都早已习以为常。 很少有狱兽会向往狱渊外的世界，因为那边是未知的。 即便矿奴们把外边的世界描述的格外美好，温和的阳光，清澈的河水……可没见过就无法想象。 在野外动物的眼中，“未知”与“陌生”，往往就代表着危险。 趋吉避凶，是每一头生物刻入灵魂深处的本能。 “咚咚！” 灰白石殿深处响起一道沉闷如鼓般的声音。 猝不及防之下，姜陵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手捏住了一般，产生了些许呼吸困难的感觉。 “快看，石殿产生变化了！” 有修士惊呼出声。 姜陵举目望去，整座灰白石殿果然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各色神光氤氲，铭刻在殿身之上的文字亮起又熄灭，形态古朴，与人族的甲骨文存在异曲同工之妙。 真的是神族的文字！ 诸强紧张地注视着灰白石殿的大门，可以很清楚地察觉到。 伴随着那一道沉闷的巨响落下后，缭绕笼罩在大殿身上的诅咒正在一分一秒中逐渐走向衰弱。 恐怕要不了多久，黑雾中的诅咒之力就会衰弱到诸强都能接受的程度。 咚！ 又是一声巨响，诅咒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霞辉流转间，一股摄人心魄的磅礴气息，如江河大川般从中激荡而出。 终于，当其衰败到了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有存在忍不住出手了。 那是血海洞的洞主，祂抬手之时，身体的表面荡起一片刺目的红光，一掌摁下，仿佛要把那黑雾直接撕碎一般。 这是一道进攻的信号。 他动手的瞬间，成百上千道波动紧随其后，各色神光接连亮起。 不止是姬桓、姚追寒等，就连异兽也跟着出手了。 砰！！！ 如此磅礴的力量，顷刻间便撕裂了黑雾。 诅咒如风暴般炸开，大门敞开的瞬间，山谷四面八方的身影如蝗虫般掠出，目光狂热的冲向了石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姜陵却没来由的由衷感到了一份刺骨的寒意。 一抹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刀光，竟是从那扇敞开的石门背后悍然劈出！ 好几位圣子冲在最前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身躯在那抹刀光中一分为二，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眼中的生机就已然破碎。 有圣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伙伴死去，两眼通红，又惊又怒脱口而出。 “是那该死的人族留下的暗手……他竟然没死，还抢先一步进入了圣墓！” 突如其来的刀光，瞬间湮灭了数位圣子级别强者的生命，就连异兽强者都陨落了一头。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魇大人还是姚追寒，心底都涌现出了一股深深的寒意与后怕。 幸好他们并没有着急上前，否则的话，刚刚死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在六年前的那场战斗中，那位人族的强大毋庸置疑。 身为归一境的他，机缘巧合之下进入狱渊，就跟一头孤狼闯进了羊群一般。 若不是孤狼身负重伤，绵羊的数量哪怕再多，恐怕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壮起胆子向其出手。 只是即便如此，羊群也依然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明明看着那人重伤垂死，逃往了狱渊深处。 六年没有声息，所有强者都以为他早已死去。 没想到今天竟然突然出现了，而且上来就是一刀…… 场上，但凡是在六年前曾参与过围剿司天游的强者，此刻无一不是脸色难看的，惊疑不定，遍体生寒。 虽然通过对方没有直接露面便可以判断出，此人定然没有恢复伤势。 但即便如此，这么一位藏在暗处的强者，依然如同最顶尖的猎杀者般。 一个不小心，哪怕是圣子，也会在他那柄横刀之下陨落。 场面一片死寂，原本如蝗虫群般的修士异兽，此刻都惊疑不定的顿在了灰白石殿的门口，久久不敢进去，生怕还有类似的陷阱出现。 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位例外的。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 此时的姜陵两眼放光，袖子里的拳头紧握，既兴奋又激动。 有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就知道老师没这么简单去死！ 第646章 尸龙 在石殿大门被轰开的那一瞬间，灰白的石殿瞬间恢复了原貌。 磅礴无尽的灰色混沌气从中排出，各色神霞与符文呼吸闪烁，明明看起来是那么的璀璨强盛。 可只要多驻足一眼，石殿华丽璀璨的外衣，就会像是黑夜前的夕阳一般，落幕后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死气。 生死交融，阴阳互易。 仅仅只是粗糙的感受了一下，便让姜陵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他实在忍不住感慨和猜测，这座坟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至高存在，修炼的圣道竟是如此极端与矛盾。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祂成功封圣了！ 这也就说明了，祂一定是在这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上，取得了非常卓越的成就。 如今，诸强被司天游一刀所震慑了不假，可这并不代表着就没有办法前进。 就见一头银猿异兽抬手往手背上一拔，旋即运转修为，鼓起腮帮子往掌心的毛发一吹。 刹那间，姜陵的耳朵顿时被漫山遍野的猿猴声给填满了。 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头猿猴的分身，只见它们就像是一个个表现的就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熊孩子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的就走进了石殿当中。 没有。 刀光没了！ 判断出这一点后，一道道身影如利箭般朝着石殿当中飞去。 姜陵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是感觉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姜陵转头望去，果然是姚追寒。 “你活不长的。”姚追寒嘴唇嗡动，神念传音。 “别让我在里面碰见你。”姜陵毫不退让，反唇相讥。 旋即二者便默契的转过了头，唰的一下冲进了石殿当中。 与人族喜欢将自己生前的财产留给子嗣后人的文化不同，诸天万界，譬如神族，譬如龙族，都拥有截然不同的习惯。 或许是坚信自身总有一天能够复活，卷土重来。 或许是认为没有人能配得上自己奋斗一生的宝贝，即便是后人也如此。 总而言之，但凡是进入到灰白神殿的修士，此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此行的收获。 道道身影如流星般飞向四面八方。 没有驻足，没有战斗，似乎都默契的认为弱者是放养的猎犬，只有在最后的关头，才是收获的时机。 石殿内的世界，别有洞天。 这里广袤无垠，抬头望向尽头，甚至看不到边际，一点也不像狱渊里该有的景象。 而且最重要的是，身处于这座石殿之内，姜陵感觉自身的修为增长的速度变快了。 很快姜陵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 圣者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圣”，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他们真正以自身的力量体系，创造出了一片可以诞生生命的世界。 这里的天地规则是完整的！ 虽然相比于圣者生前的圣界来说，定然是拍马不及。 但比起连归一境都无法突破的狱渊，无疑是好上了不少…… 等等！ 姜陵猛然醒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至强者进入石殿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对自己的敌人出手，反而各寻方向远遁。 恐怕姚追寒、姬桓祂们，刚一进来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天命境苦熬那么多年的他们，如今十有八九，在寻找秘地突破归一境！ “诸强隐匿，就剩下一群臭鱼烂虾，正好是我寻找老师的机会……” 司天游是整个狱渊中唯一的一个异数。 凭借着归一境的实力，哪怕是重创后的，也不是寻常圣子能够抗衡的存在。 所以他很有可能凭借着强横的实力，提早了数日，甚至数十日进入了圣墓。 在这陌生的环境下寻找一位不知所踪的强者…… 姜陵光是想想就知道是一项大工程。 圣墓的天空格外诡异。 炽盛的大日散发着不容无视的气息，一会灰白，一会金黄，变幻无端，通过运转“致知之目”的力量，姜陵依稀可以模糊窥出，它是由密密麻麻好似无穷般的符文组成。 可惜。 双方之间的实力相差过大。 每当姜陵屏息凝神，想要将力量汇聚集中在双眼的时候，直视太阳，都仿佛在直视着一把横陈天际的利剑。 那凌厉的剑气，刺得姜陵泪流不止。 显然，即便是一尊死了的圣者，祂遗留的圣道也不是姜陵一个天命境能够参悟的。 或许寻常的归一境也做不到。 姜陵依循本能朝着东边太阳的方向行走，四处都是朦胧阻碍视野的雾霾，明明脚底下的土壤生机勃勃，他甚至摘到了好几株品质极佳的神物，然而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难道半圣死后，文界生灵就会死绝？” 姜陵迟疑不定，那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老子没有死？ 忽然，姜陵的脚底下触碰到了一具焦黑的骸骨，属于一头看不出种族的庞大生物，气息不凡，生前最低也是归一境的强者，然而死状却格外凄惨，瞠目结舌，惊恐万分。 “看来这座圣墓在无尽岁月前曾开启过，甚至不止一次……” 姜陵想起了来时的道路上曾见过的废墟。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那些营地之所以会毁灭，就是因为修行者全部进入了这座圣墓。 一路往前走。 姜陵根据自身速度来判断行程，约莫是过去了三十几里地的距离，途中又看到了许多的尸骸。 妖族、龙族，甚至就连神族都有……这些都是漫长岁月中积累下来的探险者。 姜陵犹自走着，突然后背感到了有一丝凉意，紧接着一身肌肉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蓦然回首！ 一双猩红如灯笼般的瞳眸在灰雾中睁开，一只庞大的利爪撕裂空气，对着姜陵的脑袋便是狠狠拍下。 利爪掀起狂风与电弧，打得地面四分五裂。 猝不及防之下，姜陵并不打算与之硬碰硬。 于是一本薄册从胸口飞出，光芒一闪，姜陵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千米之外。 兵法·《暗度陈仓》！ 姜陵抬头望去之前所站之地背后的灰雾，当看清那头生物的真容之后，顿时被惊得眉毛一挑。 它身躯修长，长有四爪，翩若惊鸿，飘然似仙。 本该英武的身形，却偏偏血肉腐败，眼眶凹陷，散发诡异红光，通体弥漫着一股浓烈呛鼻的腐臭味…… 难以置信。 这竟然是一头尸龙。 第647章 初任诡者 尸龙拥有着天命境大圆满的境界，寻常的准圣子在它的手下简直跟泥丸一般不堪一击。 然而他碰到的却是姜陵。 在突破之前，姜陵杀它或许还要费上一番手脚，但现如今…… 一抹剑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血光亮起的瞬间，尸龙轰然砸在了地面，掀起了一片灰尘。 “嗯？” 姜陵的眼睛突然瞪大。 原来是弥漫在空气中的灰雾突然动了，它们如潮水般从尸龙的毛孔中钻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头尸龙的肉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不，不是完全的复原…… 尸龙还是死的。 只是它已经不能称之为“尸龙”了，而是一条死去的真龙…… 姜陵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头龙的肉体“由死转生”。 虽然灵魂湮灭的事实无法扭转，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头真龙的肉体真的焕发了生机。 枯朽的骨头崭新如一，坍塌的眼眶长出肉质…… “好诡异的圣墓，恐怕死去圣者的肉身已经开始腐朽，体内的圣道开始不受控制的外泄影响现实了……” 姜陵盯着面前真龙的肉体，深感惊悚。 但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不要浪费资源，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那块龙圣逆鳞，吸收了对方的龙气。 无根道果“腾云驾雾”的使用次数仅仅只剩下一次了，正好可以用这头龙的龙气进行补充充能。 姜陵远遁离开此地。 在之后的数日里，姜陵碰到了好几次的危险。 最险象环生的一次，是灰雾中射出了一道闪电般的身影，那是一条足足有归一境中期境界的蜥蜴异兽。 现如今的姜陵虽然具备了圣子的实力，但显然还没有达到能够跳跃那么多境界的水平。 因此，那一战姜陵险些陨落。 动用了几乎所有手段，姜陵才险而又险的死里逃生。 又是数日过去，途中姜陵发现了好几具有些眼熟的尸体，虽然全身上下没有外伤，但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灵魂早已磨灭。 很显然，这些都是最新一批进入圣墓的探险者。 只是由于伤势痊愈了的情况，所以姜陵判断不出它们是被什么所杀。 这日，灰头土脸的姜陵面前出现了一座青铜古塔，在阴沉的雾霭中宛若擎天巨柱中模糊又醒目。 塔身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散发着一圈柔和的光晕。 姜陵走进，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有十几个探险者正在相安无事的修炼着。 只是当它们看见姜陵的时候，这种平静的氛围顿时被打破了。 一双双眼睛中，顿时升起了浓浓的忌惮与戒备之色。 人族黎之名，早已传遍营地。 如果说之前还有修士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话。 那么伴随着姚追寒出现的时候，与姜陵争锋相对的那一幕出现后，便再也没有人不知道其样貌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警惕之色。 古塔里有一道身影忽然站起，露出惊喜之色，竟是素日会里的飞段。 “黎先生。”飞段语气亲热，对姜陵的感官极佳。 不仅仅是因为姜陵为其好友独眼报了大仇，更是因为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祂发现对方的学识极其渊博，无形之中教会了自己许多东西。 “这里是什么地方？” 姜陵也有些高兴，毕竟有熟人更好办事。 “来历过于久远，我们还没弄清楚。”飞段解释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禁止杀戮，天地元气极为充沛，或许是用来记录信息的，黎先生你跟我来。” 姜陵跟随着飞段的脚步走向古塔中一处。 只见那面巨大的墙壁之上，竟是刻画着一副恢弘浩大的画面。 不得不说，这让姜陵直接就想起了在那悬龙城中，东海真龙龙墓所看到的景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远古时期的种族，都更加喜欢以壁画来记录历史。 姜陵抬起头，致知之目悄然运转，仔细审阅这幅画面，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毕竟一般情况下，这样类似的壁画作用，要么就是给后人亦或者外来者介绍墓主的身份，要么就是用来记录墓主此生最为重要的事情。 除了类似于龙族这种亘古长存，直到今天依旧没有毁灭的文明。 远古时期所发生过的事情，对于诸天万界绝大多数的种族来说，都是一片空白。 尤其是最为辉煌的神族。 想来没有种族是不好奇这个曾经站在所有巅峰强族的头顶，统御了小半个宇宙的种族的。 画面的最中心是一位身着灰袍的高大身影。 祂站在一叶扁舟上，水波荡漾，面目被一层薄薄的灰雾笼罩，看不清容貌，手上提着一盏造型古怪的提灯，火光灰白微弱，却又能驱散面前的黑雾，引领着小舟径直向前。 祂的身旁跟着一位畏畏缩缩，瘦小羸弱的男童，脸上像是纹身般画满了一条又一条千奇百怪的图案。 这是如今已经灭绝的巫族。 通过魂葬场中所获得的记忆，姜陵一眼就判断出了对方的信息。 只是更令姜陵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壁画主角的身份…… “这是‘冥神画像’？” 姜陵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可思议。 如果此时附近有精通精神方面的修士在的话，或许还能从他颤抖的声音中，捕捉到那一抹微乎其微的激动！ 毕竟在神族的八大主神中，冥神是其中最为神秘的一位存在。 其余的七大主神，或是战力无双，为神族打下无边疆土，或是才情绝艳，为神族百姓创造出修行之法……或多或少的，都曾有流传至今的功绩。 唯有冥神。 祂的功绩就好像被刻意抹除了一般，明明位列八大主神之一，存在感却是里面最低的。 飞段眼睛微亮，有些兴奋地说：“似乎是的，或许这座圣墓的主人是冥神的后人半圣也不一定！” 姚家传承于雷神，姬家传承于火神。 飞段能在此基础上延伸出如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可真正让姜陵感到热血沸腾的，却不只是这样…… 姜陵伸出手，在壁画上轻轻摩挲，细细感受上面无尽岁月所留下的沉淀痕迹，心道。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根据一任又一任诡者留下来的信息推断，初任诡者，很有可能便是冥神是……” 第648章 还活着？ 诡者。 诸天万界最神秘的隐族，因只有一位传人行走天下而得此称呼。 没有人知道诡者是怎么诞生的，只知道这个隐族不出世则已，一出世便冠绝同辈，横扫天骄。 不仅手段诡谲难防，而且最恐怖的是，祂们足够苟！ 在漫长岁月中，罕少有诡者未封圣就暴露于世的情况。 这也就导致了，即便有存在有心想要探知这个种族的信息，窥探那神乎其神的“复刻”能力的真相，也很难将其活捉。 不过这些相对于外界来说神秘的东西，对于身为诡者的姜陵来说却根本不算是什么。 毕竟只要能够拥有破解诡文的能力，再对诡气进行继承，然后铸造出属于自己的诡器。 剩下需要做的，就只有倒斗了…… 嗯，诸天万界第一盗墓贼实锤。 不过话又说回来，诡者虽然能通过死者的记忆，了解到许许多多的秘辛，可以称之为“诸天万界百晓生”。 但这并不意味着，诡者就全知全能了。 世界上还是有许多连诡者都无法把握的隐秘。 其中，关于诡者本身的就是一则。 ——那就是到底是谁创造出的诡者力量。 毕竟只要稍微了解这诡者的本质，就可以发现。 与其说诡者乃是一个种族，倒不如说这诡者是一个只要继承学会了这种力量，就可以获得的身份。 在诸天万界远古历史上活跃的赫赫有名的强者，都有可能是发明这种力量的始祖。 好奇心害死诡者。 一代又一代诡者知识的传承之下，姜陵得知，从第七任诡者开始，就已经有意着手调查初任诡者的身份。 时至今日，不知道有多少诡者曾多次追根溯源，尝试遍寻远古历史。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终将会被一堵无形未知的“墙”拦下。 因此，历任诡者只能通过智慧，进行最原始的筛选，得出十几个怀疑目标。 其中，又有三位至强者的嫌疑最大。 神族中的八大主神之一，冥神便赫然在列。 通过诡者传承中总结下来的记载姜陵得知。 神族的八大主神，有一部分应该是和巫族始祖一般，乃是天生地养的先天生灵。 最古老的主神诞生的时间，或许比远古时期还要古老，在传说中魔族统御万界的祸乱时期就已经成型了。 冥神或许就是因为本身足够古老，所以无须对神族作出杰出贡献，也依然能够位列八大主神之位。 …… 观看这一面石壁，看似什么也没得到，但实际上姜陵却是收获匪浅。 毕竟诸天万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冥神后人的坟墓，更别说圣墓了！ 若非连冥神的只言片语都难得知，祂又怎么能够成为八大主神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若是能够借此机会，确定初任诡者的身份的话，即便现在好处未知，那肯定也是巨大的……” 姜陵心想，暗自下定决心，沿途要主动寻找类似的青铜古塔，探寻更多关于冥神的信息。 姜陵并没有选择在这里逗留，因为此处的天地元气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在这一段时间里，姜陵又遇到了好几处危险。 越是深入，此地的归一境生灵就越多。 而且或许是圣者已经陨落的原因，此地生灵大多空有力量，灵智残缺。 姜陵又碰到了两座青铜古塔。 如所料不差，里面记载的壁画就好像是在描述冥神所经历的重大事件。 可惜因为漫长岁月的侵蚀，壁画的完整度极低，姜陵从上面得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不过即便如此，姜陵也在这两幅壁画中看到了太阳神和月神的身影。 前者乃是神族中赫赫有名的强者，据说一直隐隐有成为八大主神之首的趋势，战力惊人，有勇有谋。 后者则是八大主神中唯一的一位女神，惊才绝艳，美冠诸天，神族百姓的修炼法正是由她所创造。 冥神站在这两位鼎鼎大名的神灵中间，面目有一层淡淡的灰雾笼罩，看不清任何的喜怒哀乐…… 事实上，姜陵严重怀疑。 历任诡者之所以会将冥神归列于最有可能是初任诡者的三强之一，其中有很大的一份因素，是因为无人见过祂的面目，永远有一层神念无法穿透的灰雾笼罩覆盖。 而正巧的是。 ——诡气就是灰色的。 而且诡气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质量，很有可能是开天辟地时诞生的某种始初源质，即便是半圣都无法彻底掌握其力量。 又过去了几日。 姜陵朝着东边的尽头走去，路途上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危机。 不仅遭遇过小山般异禽的袭击，而且还陷入过没有灵智的尸鳄群中，数度险些身陨，大多数情况下，都靠《三十六计》的诡谲莫名逃离。 这一发现，坚定了姜陵心中的想法。 必须在封圣之前，将《三十六计》完善！ 他有预感，这本流传至今，浓缩了无数兵家读书人心血，汇聚成一本的兵法经典，必然能够达到至少镇国的级别。 越往深处，姜陵便感觉天地间流淌的元气越是充沛，圣道法理更是像黑夜里的流星般，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如此好的修炼环境，再加上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对手。 重压之下，姜陵顿时感觉刚刚突破的境界，恐怕要不了多久，便又能迈进一步了。 又这样过去了三日。 姜陵的脚步突然顿在了一处山谷之中，敏锐的直觉告诉它，前面刚刚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不祥的预感直上心头，姜陵快速冲上前，果然在山壁之间看到了一道道狰狞巨大的刀痕，地面上散落着一具又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有淡淡的魔气升腾，阻止着它们的尸体痊愈！ “这是老师的刀意……” 姜陵走上前，感受着肉块上魔气中与司天游同出一源的气息，如遭雷击，脸色大变。 难道老师真的堕落成魔？！ 这一刻，姜陵呼吸都紊乱了，实在难以想象司天游若是入魔，对于司鱼来说，将会是多么恐怖的一场打击。 “冷静，冷静，事情还未成定局……闵圣不是说了吗，老师或许真的掌握了御使魔族力量的手段。” 姜陵眼神忽然一顿，机缘巧合之下，竟是因为低下头的视角，注意到了某处山壁像是刻着一行小字。 他飞身上前，当视线聚焦上面，字迹清晰的那一刹那。 姜陵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 “鱼儿，姜陵……你们……还活着吗？” 第649章 琉璃净火 “鱼儿，姜陵……你们……还活着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拥有着直击心灵的力量。 这一刹那，姜陵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缄默的男人为了两位学生离开天星，举世皆敌，却硬生生的凭借着一把横刀斩开道路，浴血奔走。 机缘巧合之下，他来到了狱渊，然而这里的情况却一样不容乐观。 狱渊外围是联手剿杀的逐利者。 狱渊深处是一头又一头弱肉强食，凶残暴戾的异兽。 六年过去，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司鱼和姜陵到底还能不能活着了？ 之所以刻下这一行字，是他自己也感到了迷茫吗？ 也在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一征程是否正确吗？ 字与字之间所流露出的凄苦，迷惘，还有想念，让姜陵一下就红了眼睛，想要寻找到对方的一颗心直接达到了顶峰。 “是谁伤了您？” 姜陵双目猩红，扫过山谷地面上的那些尸首。 不难判断，里面除了有雷霆酒馆的人马之外，还有血海洞的，万山道馆的…… 姜陵面无表情，将他们的身份一笔一笔的记住。 与四处寻找青铜古塔，尝试复原冥神一生的姜陵不同。 只为了提升修为的他们走得更远，更快。 正因如此，所以他们先姜陵一步找到了司天游的踪迹，于是再一次联手，试图斩草除根。 只是很显然，一群虾兵蟹将，根本就无法奈何司天游这种级别的强者。 负伤的猛虎依然是丛林之王。 普通的猴子就算手拉起手，也只能成为猛虎手下的盘中餐。 确定司天游没有陷入真正的险境后，姜陵激荡的心境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不过这一发现还是有作用的。 至少证明姜陵前进的方向并没有出错，司天游就在前方！ 意识到不久之后定然会进行一场大战，于是姜陵一边修行一边赶路。 在此过程中，姜陵将从那条拥有腾蛇之血的怪蛇身上得来的独角，粗糙的打造成了一把造型丑陋的雷枪。 至于剩下的边角料，则是打算找到天启城之后，全部换为贡献分，偿还债款。 十几日过去，姜陵途经荒漠，草原，又跨越了几千里的距离，小收获不断，但真正让他感到珍贵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可惜，这里的生灵状况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姜陵尝试了数次，确定诡者的手段无法起到作用之后，直接就放弃了阅读对方的记忆。 不过还是能够通过对方的天命之物，感悟对方生前所领悟的大道的。 只是会根据天命之物的残缺程度，圣道也会出现相应的破损罢了。 这日，姜陵原本还在赶路，忽然发现远处的一座大山从内坍塌，一朵宛若琉璃般剔透的橘色火焰从中冉冉升起，神光闪烁，混沌沉浮。 火焰出世的瞬间，直接将大半边天空都照成了橘色，里面有好似无穷的符文在推演，在进化。 “琉璃净火？！” 姜陵惊喜不已，从火焰神圣无暇的气质与表现直接认了出来。 这可是比黑狱石还要优越的神物。 毕竟黑狱石虽然获取比较艰难，但终究能源源不断的产出，品质只能算是上等。 但琉璃净火就不同了，这是完全有价无市的神物，诞生的条件极为苛刻，往往只有在极特殊的地点才会形成那么一朵。 而且若没有特定的收纳物品，看到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吸收。 毕竟如果用乾坤袋的话，可是会直接被其烧毁的！ “最重要的是，我乃是文武双修，天命之物本身就带有火属性，倘若能够将其炼化的话，十有八九就能踏入天命境大圆满了！”姜陵心中火热，已然打定主意不能错过这道机缘。 不过不妙的是。 琉璃净火出世的场面太大了。 千里之内，不只有姜陵一人看到了它。 刹那间，一道又一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强横无比的气势横冲直撞。 “渣滓们，离我的宝贝远点！”浑身缭绕这幽蓝鬼焰的高大人马如同一辆战车般闯入众人的视线。 其手握的漆黑长戟散发着阵阵摄人的冰寒之气，也不知从何而来。 人马的头颅被一只头盔所覆盖，鬃毛飘动，看不清容貌，但绝对属于不好看的。 只见其一戟劈下，寒光一闪，距离琉璃净火最近的几头生灵凄厉惨叫，符文升腾，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肉身顿时被鬼焰熔毁。 宝物在前，姜陵没有时间浪费，毫不犹豫的就激发了“腾云驾雾”的力量。 姜陵脚下浮现出一朵金黄色的云彩，身影如闪电般掠向琉璃净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抹刀光忽然从天而降。 姜陵抬头望去，血红色的刀身之上，竟是映照出了一片尸山血海的异象，无数生灵在惨叫，在求饶！ 如此明显的功法特征，以至于姜陵直接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血海洞的圣子！ 姜陵瞳眸之中寒芒一闪，一把银白色的长枪不知何时入手，与其悍然对碰。 刹那间，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符文几乎同时沸腾而起。 雷霆与血海碰撞，无尽狂风在两者之间炸裂。 “人族黎，果真有两把刷子。”虎背熊腰的血海洞圣子收回长刀，神情平淡而又自信，以睥睨的姿态蔑视姜陵。 在进入圣墓之前，姜陵最强的战绩就是杀死了双生子。 可那对双生子，只是“圣子之下第一”而已，没有圣子会把他们两个缺点如此明显的组合放在眼里。 他也是一样。 姜陵与其拉开距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叫薛髌，和血海洞的洞主一样，此人也是血海洞外界的靠山血轮教投入狱渊的棋子，修炼的是血轮教最为正统的功法。 名气方面，他虽然不及血海洞洞主、姚追寒这种老牌的强者。 但无论如何，也算是狱渊中第二梯队的强者了，寻常的圣子怕是要比他弱上一线。 “有意思了，一个见不得光，连自由之身都没有的虫子，也配这样与我说话。”姜陵冷笑反讽，目光有意在对方脖子处的烙印停留了片刻。 正常情况下，大势力通过挑选后投入其中掌管矿奴的首领，譬如姚追寒、譬如姬桓，那都是不可能有奴印的。 可偏偏血轮教是个例外。 在外界，它们是凶名赫赫的杀手组织，手底下的人马，皆是从殖民星以及奴隶市场中淘来的生灵。 它们以培育蛊王的方式让这些生灵厮杀，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会被他们所吸纳。 只是即便如此，也依然会被他们打上烙印，限制行为。 一天不封圣，它们就一天没有自由之身。 第650章 战圣子 “人族虫子，也敢这般口出狂言，轻视于我？！” 薛髌勃然大怒。 一半是因为姜陵的蔑视，一半是因为姜陵的话语，如刀般切中了他心底的要害。 身为血轮教的杀手，尤其是已经到了圣子级别的存在，他甚至能够直接袭杀归一境初期的修士。 这样的强者，谁不尊敬？谁不恐惧？ 身处狱渊，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避若蛇蝎，唯恐不及，毕竟不怕杀手来杀你，就怕杀手日夜惦记，导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哪怕是姬桓，也从未对他如此姿态！ “找死！” 薛髌通体流转起血红的辉光，滚滚高温排开，看似普通的长刀，此刻也亮起了一枚又一枚的符文。 血轮教的修士，凝练出来的天命之物，几乎全都是各类兵器。 它们踩着尸山血海崛起的杀手，此生最为信任的，就是手中的武器！ 只有武器不会欺骗自己！ 薛髌一刀斩下，血光冲天，姜陵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一幅尸山血海的画面。 显然，血轮教最为擅长的，便是将精神攻击融入在一招一式当中。 哪怕只能够影响对方微乎其微的一秒。 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分出生与死的界限。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姜陵。 而人族最擅长的，便是精神方面的输出！ 姜陵脑海中的文宫只是轻轻一震，磅礴的力量排山倒海，画面几乎刚浮现便被生生震散。 “班门弄斧。” 姜陵提枪迎敌，没有丝毫躲闪的念头，打算会会传说中的圣子有多么的强大。 刀枪相碰，火花四溅，一枚又一枚的符文就隐藏在战斗的余波当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一个不经意间的功夫，就有可能分出结果。 双方明明打得你死我活，但却又独独留有一份理智。 为了防止白白便宜他人，姜陵和薛髌一边打一边朝着琉璃净火的方向掠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姜陵就与薛髌较量了数百个回合，每一次都是杀意毕露，都想将对方直接置于死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长戟横扫而出，竟是打算将两人都给腰斩。 “聒噪至极！”人马冰冷的目光俯瞰而下，握着的长戟上符文闪烁，幽蓝的鬼焰砰然爆裂，如风暴般朝着两人的头顶降落，要将他们统统镇杀。 姜陵的背后浮现出道树虚相，直接激发了战斗形态。 神通。 一心多用！ 三头六臂！ 金刚不坏！ 缭绕着森然雷霆的长枪斜劈而上，电光炸裂，融入了姜陵这段时间内参悟的所有雷法，符文升腾，将虚空都震得乱颤。 与此同时，姜陵出口成章。 左边的面孔张开嘴巴，道：“死……”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话音落下，才气如光柱般冲天而起，打在雾霭笼罩的天空中，结成一块又一块如龙鳞般漆黑巨大的乌云。 里面，无尽的符文闪烁，孕育出一道又一道闪烁的雷光。 狂风四起，仿佛有厉鬼在里面嚎叫！ 右边的面孔张开嘴巴，道：“……来。”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 …… 老子文界中，姜陵斩杀无道燕君所作镇国战诗！ 才气如惊涛骇浪般奔涌而出，天上凝结的乌云突然撕开了。 光芒投下的瞬间，无数冰河士兵瞬发而至出现在薛髌的面前，发出震耳欲聋的冲锋咆哮，一把又一把锋锐的兵器上雷霆闪烁。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皆是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这个黎果然如传言般嚣张，竟然打算同时对着两尊圣子级别的强者出手……他不怕自己身陷囹囵，作茧自缚吗？！ “狂妄！” 察觉到姜陵意图的人马和薛髌勃然大怒，只感觉自己的脸面像是被姜陵踩在了脚底，然后在反复碾压一般，浑身气势暴涨，毫不犹豫就要把这个狂徒给当场击杀。 轰轰轰！！！ 狂暴的力量震得虚空颤抖。 这显然是一场大碰撞，恐怖的冲击波以他们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激荡，使得无数石山轰然爆碎，地皮寸寸炸开，掀起一片沙尘。 人马和薛髌神念敏锐地察觉到姜陵冲向了那朵琉璃净火，暗道不妙，飞身就要上去争抢。 然而他们还没走两步，一抹见光就从他们的斜下方陡然升起，撕裂了厚重的沙幕。 下方姜陵的脸从容不迫，岿然不动，一剑霜寒十四州！ 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鬼焰人马和薛髌心中一惊，可没有办法，剑气凌厉，刺得他们毛孔都在发疼，只能被迫防守。 可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猛然发现，那朵琉璃净火已经被远处的“姜陵”握在了手里，而且还冲他们微微一笑。 这一刻，他们如遭雷击，反应过来后的一张脸顿时难看到了极致。 “身外化身……果然和那魔气森森的人族一样狡猾！” 鬼焰人马怒骂着扬起了手中的长戟。 无所谓，只要能够杀了你，那朵琉璃净火一样是我的！ “你见过他？那人族在哪？！” 未曾想，姜陵眼前一亮，抬起雷枪就如同一头人型凶兽般直接迎了上去。 薛髌自然也是不想放过琉璃净火的，瞅准时机就是一刀劈下，无穷符文如泰山压顶，就要把姜陵直接镇杀。 可这个时候，姜陵的胸口却突然飞出了一本薄册，无风自动，光芒一闪他便直接脱离了薛髌的锁定。 姜陵出现在薛髌的头顶，两眼之中符文闪动，一只手浮现出宛若黑洞般难以抗拒的吸力，对着其头顶便直接摁了下去。 神术。 吞渊！ “竖子尔敢？！” 薛髌又惊又怒，手中的血刀托天而斩，幸好这时鬼焰人马意识到了姜陵的威胁，并没有趁此机会攻向他，而是一起杀向了姜陵。 否则的话，还真是生死难料！ 姜陵面不改色，如小说中的哪吒般分出两手抡转雷枪，与鬼焰人马对碰，同时摁向薛髌的那只手不偏不倚，如泰山般直接压下。 这等场面，就如同薛髌之前对姜陵那般！ 恐怖浩瀚的吸力就像是一头巨兽张开了黑洞般的巨口在吸气，顷刻间便吞噬了薛髌匆忙挥动的血刀，继续朝着他的身子压下。 “啊！” 薛髌惨叫一声，右侧身躯有剧痛涌上心头，握刀的手竟是直接被姜陵给撕裂吞没了。 骨肉炸裂，漫天飞血。 哪怕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感应，得到的回应也只有虚无！ 这才多久，自己竟然就已经身负重伤！ 第651章 薛惊桂 薛髌败了。 在狱渊当中凶名显赫的血海洞圣子，在与一头异兽圣子的联手下，竟然直接重创在了对方的手中。 四面八方观察着这一场惊天大战的窥视者无一不心惊胆战，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道宛若魔神般的身影。 “好强……这就是斩杀双生子的那位人族黎吗？”有生灵颤声说道。 姜陵太强了。 三头六臂，金刚不坏，身外化身…… 每一颗神通道果都是武道中鼎鼎有名的大神通，寻常修士能够通过呼吸法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一种完全体，就已经能够拥有不错的战力。 而黎竟然将这些神通尽数包揽，组合出了一种更加可怕的战斗方式，无疑是给在场的所有生灵带来了一种巨大的压迫力。 尤其是在姜陵撕裂了薛髌的小半边躯体之后。 这种感觉，更是直接强烈到了顶峰。 薛髌浑身浴血，披头散发，脸色乌青难看，胸口就像是被凭空放上了一座大山，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懑直冲脑门，让他恨不得直接把姜陵生吞活剥。 然而这个时候，鬼焰人马却是终于心生惧怕了。 身为狱渊深处的王者之一，它太清楚趋利避害，远离危机有多么重要了。 眼下这个人族，既然能够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重创一位圣子，那就说明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在琉璃净火已经被对方掌握的情况下，自己即便杀了他，也会导致身负重伤。 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鬼焰人马最终还是收回了长戟，准备抽身离开。 琉璃净火虽好，但它已经达到了天命境大圆满，天命之物在这个阶段已经淬炼到了极致，只能达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相比其他，它目前更加需要做的，是争夺圣墓深处那些最大的造化，踏入归一。 然而没想到的是，鬼焰人马已经露出离开的姿态，姜陵反倒是不让他走了！ 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如雨般劈落在鬼焰人马的退路。 它顿时勃然大怒：“你叫‘黎’是？莫非还真以为我怕了你？！” 姜陵一只手面无表情的轰击在状态极差的薛髌的丹田之处。 与此同时，两只手纸上谈兵，书写战诗乘胜追击，打得薛髌节节败退，口吐鲜血，若不是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恐怕早就惨死在姜陵的手中。 “少说废话，快把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族的行踪告诉我！”姜陵冷冷说道。 鬼焰人马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你也在追寻那头魔种？” 这句话让姜陵一颗心直接沉入了谷底。 他并不是那种认定了就不会再回头的人。 因为姜陵认为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质疑，所以才会不断的进步。 一个人说司天游可能与魔族有关也就罢了，可一而再，再而三……姜陵实在难以不动摇，不怀疑。 不过很快姜陵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 他想起了司天游在石壁上刻写的那一行小字。 无论如何，于情于理他都要找到司天游。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发现对方已然成魔，然后拼尽一切看看有没有办法解救。 鬼焰人马反应过来后冷笑阵阵：“若你想杀他，就不用多费劲了，整个狱渊外围的人都在寻找他，就连异兽都蠢蠢欲动，因为传说他找到了最大的机缘，那是离开的密钥！” 姜陵浑身一震，冷哼一声，终究还是放过了鬼焰人马，一枪劈在了下方薛髌的头盖骨上。 无尽符文闪烁，炽盛的雷霆几乎直接将他的脑浆烫熟。 滚滚浓烟从薛髌焦黑的尸体上升起。 姜陵伸手一招，将其乾坤袋引来，只可惜上面布置了死亡禁制。 察觉到薛髌灵魂气息湮灭的一瞬间，里面的空间结界自动坍塌，将其毕生的财富尽数埋葬在了虚空当中。 或许若干年后，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重新现于世界，引来一群四象境或是天命境修士的争抢。 薛髌的死，如同一道警钟般敲响在暗中窥视的修士的心间。 众人心头一凛，再也不敢围观，悄无声息的退走，估计要不了几天，素日会的人族黎以一敌二，悍然击杀血海洞薛髌的消息就会开始在圣墓中传扬。 又一位圣子级别的强者出现了！ 而且还是以一敌二的魔王！ 姜陵随手扔掉已无作用的乾坤袋，身影一闪，转身离开现场。 既然此地的琉璃净火已经入手，那就没有必要继续逗留了。 当务之急，还是快快炼化，争取让自身修为尽快走向大圆满，踏入“正意”的阶段。 “如果记得不错，达到‘正意’阶段之后，我便可以初步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精神方面的防守会更加强大。” 琉璃净火刚出世，姜陵深知此地不安宁，于是书写疾行战诗，快速远离现场。 果然，姜陵才刚刚离去半天的功夫。 就有一道身影如雷霆般，从远处激射而来。 男人身形高大，双眼锐利如鹰，浑身笼罩在一件暗红色的长袍中，气势极为恐怖，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雷鸣之声，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血红之色。 强横的气息压迫得虚空轰鸣不断，如果仔细观察他的情况的话，脑海中甚至会直接生成出自己被其残忍杀害的画面。 那是一种窒息的痛楚。 男人的功法显然已经臻至大成，不知甩去薛髌多少条街。 这是一尊归一境的大能，而之所以会显得如雷霆般狂躁不定，气息始终外泄无法保持圆润自如，那是因为他刚刚才从闭关之所出世，尚未稳定下境界。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地下焦黑的尸体。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他依然可以判断出。 这是他们血海洞的圣子。 “是血海洞的洞主薛惊桂！”有修士看到了他的容貌，脸色大变就想要逃离。 然而晚了。 薛惊桂仅仅只是抬眼望了一下他。 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修士的脑海中顿时难以自持的浮现出了薛髌与姜陵的那一场惊天大战的画面。 他是那天的见证者之一，之所以迟迟没有离去，那是因为想要看看附近还有没有遗漏的宝贝可以供他使用。 报此想法的显然不在少数。 只是他很倒霉，一声惊呼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砰！！ 那人的头颅如西瓜般炸裂，猩红的事物热气腾腾，四射而去。 男人脸色无悲无喜，阴沉的声音如雷鸣般传遍万里。 “宣我旨令，但凡碰见素日会人族黎踪迹，皆可向我血海洞检举……” “参与者，赏黑狱石百颗！击杀者，另额外加归一境神物十株！” 第652章 魔念 一座地穴。 姜陵清空了这里的凶兽，还在附近布置了好几重的手段，以防自己在闭关的时候遭到某些敌人的袭击。 完成这一切之后，姜陵方才让身外化身将琉璃净火交予自己。 橘色的光芒照亮洞穴，让姜陵的肉身暖洋洋的，有如繁星般的符文在火焰中闪烁，莹莹灿灿，神秘非凡。 姜陵唤出自己的青铜古灯，灯芯火光大盛，宛若一张巨口般，刚一出现便饥饿难耐的扑向了面前的琉璃净火。 此时，火光跃动，熊熊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 事实上当开始吞噬的时候，姜陵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朵琉璃净火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它的威力太强大了！ 这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许多，琉璃净火的属性极其霸道，像是一头桀骜不驯的雄狮，将姜陵的青铜古灯震得摇摆不定，光芒四溢，有难以形容的神秘气息流转。 就连姜陵本体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仿佛置身于一口锻造炉般，每一个毛孔都有火焰在燃烧。 姜陵的肉身升起腾腾热气，难以置信，哪怕是天命境后期的肉身强度，也无法抵御琉璃净火的威力！ 不行，操之过急了，一口吃不成胖子…… 姜陵意识到自己因为司天游的消息，心态在悄然未觉间变得急迫，失去了那份定力。 无奈之下，姜陵只能操控青铜古灯，吐出一部分的琉璃净火，让身外化身先将其收好，等自己炼化了这一部分再反过头来继续。 “单纯的炼化，除了让修为增进之外，别无裨益。” 姜陵抱守本心，凝神屈指，一道才气打入面前的青铜古灯的灯身上，顿时有无尽橘光从中亮起，照得墙壁一片通透。 一枚又一枚神秘符文连成一片，光是看着，便感到心惊胆战，仿佛有一片无穷火海静默地横陈在虚空当中。 到了如今的境界，姜陵早已得知了归一境的道路是如何。 归一归一，顾名思义，将以往所有得到的东西尽数凝练成精华。 无论是什么体系都是一样的，化繁为简，化简为一，这八个字可以完美的概括这一境界的大体。 就算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众圣，也都曾尝试过在这一阶段开发出属于自己的符文。 事实上，甲骨文便是人族最古老的符文。 倘若能够钻研吃透，同样能够爆发出惊天动地，移山填海般的威力。 “琉璃净火乃是天生地养的火焰神物，孕育诞生而成的符文乃是最原始的，倘若我能够将其理解并掌握，融入进自己的青铜古灯之中，威力至少能够翻上一倍！” 姜陵通过巨蛇的独角参悟雷法，将其融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使得才气士兵的兵器拥有了雷霆的特性，杀得薛髌毫无还手之力。 初尝甜果，姜陵自然发散思维想要让天命之物的威力也更加强大。 事实上，封圣道路上，没有一个境界是无作用的。 这一点，从种道境的道果直至现在姜陵依旧受益匪浅就能看出，天命之物越完善，比姜陵的未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凭借着一道思想来学习参悟，速度终究是慢了。 姜陵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举世无双的才子。 于是，姜陵的脑后道树虚相摇曳浮现。 神通。 一心多用！ 神通。 四面楚歌！ 本来姜陵的一心多用，已经达到了“三用”的程度，加持了四面楚歌之后，效果顿时翻上了四倍，开始各司其职的参悟学习琉璃净火的先天符文。 丝丝缕缕的白雾从姜陵的头顶氤氲升腾，姜陵学得如痴如醉，很快就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参悟钻研之外，什么都忘了。 这么多年过去，重重压力加身。 姜陵今天机缘巧合之下，又进入了刚到天星大陆的时候，被司天游引导进入的“乐之”状态。 在这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下，姜陵自然而然的，再没有任何存在提醒的情况下，让身外化身松开了对剩余琉璃净火的禁制，让其将整个青铜古灯都包裹了进去。 于此，形成了灯火吞噬琉璃净火，琉璃净火有煅烧着灯身的场面。 这是文武两道齐头并进的必经之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修行之时无岁月，这句话绝非空谈。 当琉璃净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少之后，盘坐在地面上的姜陵，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竟是浮现出了一枚又一枚漆黑的符文。 这些符文妖艳又诡异，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绝美却又带着极度危险的蝴蝶。 悄无声息之下，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姜陵的肌体。 眼看着它们只要将姜陵身体最后的一部分——眼周也给占据，就能形成整体的时候。 这时，姜陵的青铜古灯却是突然挣脱了当前的状态，撕开了虚空，从那未知之处的青铜古殿上，牵引来了滚滚灰雾。 道鸣之声如雷，一下就将沉浸在悟道之中的姜陵给拉了出来。 这分明是一次毕生难遇的顿悟体验，然而清醒过来的瞬间，姜陵却被惊得冷汗涔涔，如避瘟神般抛开了面前的琉璃净火。 虚空之中，有一道惊疑之声响起。 “诡气……你是‘诡者’？！” 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就差临门一脚，便能不花一兵一卒的将其转化为魔种。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诡者，拥有着玄而又玄的自保手段！ 姜陵又惊又怒，心有余悸的感觉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琉璃净火是真的，可这份神物的深处，却是根植着恶意满满的诅咒。 这熟悉的气息，分明就是出自魔族之手，它会将一个生灵彻底污染堕落成为魔种。 只是……圣墓之中怎么会有魔族的手段？！ 姜陵惊疑不定，沉浸于悟道状态下的自己，险些就着了对方的道！ 不过幸好，对方似乎仅仅只是在这朵琉璃净火中寄托了微乎其微的一丝魔念，真身并不在此。 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 “滚出我的身体！” 姜陵横眉怒目，催动青铜古灯，以肉身为战场，引导诡气入体，与诅咒悍然展开厮杀！ 第653章 铸就真文 琉璃净火深处竟然藏着一枚根植了满满诅咒的符文。 它就像是一条鱼游进了汪洋大海，沉浸于悟道的姜陵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于是在炼化参悟的一瞬间，诅咒如同火药般爆炸了。 猝不及防，杀机四溢。 这一刻，姜陵清楚地感知到，有一个强烈的危机感正威胁着自己。 姜陵盘坐在石洞，好似磅礴无穷的灰雾呼啸着冲入体内，与气血之力、才气结盟，以肉身为战场，对着诅咒便悍然展开了厮杀。 这一刻，姜陵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爆发，力图在诅咒还未彻底毁灭自己之前，将其彻底剿灭。 神光罩身，符文飞腾，灿烂无比的霞光中，一口徐徐旋转，散放着浓郁血气宛若黑洞般的洞天，一座恢弘浩荡，华贵超然的宫殿，皆是在虚空中浮现。 “给我镇！” 姜陵低喝一声，文宫与气血洞天同时爆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对着体内的诅咒轰然落下。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姜陵的毛孔中流出，没过一会便彻底成为了一个凄惨不忍直视的血人。 然而，不愧是连半圣都曾击杀过的诅咒。 轻微少量的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集中爆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陵明明已经动用了近乎所有的手段，却也依然始终无法彻底毁灭这份诡异的诅咒。 它就像是附骨之蛆般，牢牢地绑在你的身上，吸你的血，吃你的肉。 很快姜陵就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必然会死。 “不行，老师就在不远处，司鱼我还没见到，我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不能就这样死去！” 姜陵咬牙不甘，突然做出了举动。 地穴里的光芒黯淡消散。 无论是气血洞天还是文宫、诡气，此时此刻，全都回归于了虚无。 此时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的话，定然会被惊得瞠目结舌，一张嘴甚至能够塞进一颗鸡蛋。 姜陵竟然放弃了抵抗，将整个身体都让给了诅咒！ 耀眼漆黑的符文从姜陵的肌体深处爬出，浮现在皮肤各处，连成一片。 这一刻，姜陵仿佛进入了一片死寂的虚无世界当中。 他看到了一座横陈在无尽虚空中的古老石殿，殿身上刻画着一枚又一枚晦涩神秘的符文，光是看上一眼就会令人头晕目眩，更别说参悟了。 石殿上的符文与琉璃净火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皓月与萤火，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口又一口的黑洞，宛若蜂巢般密密麻麻的笼罩在四面八方，像是栅栏，又像是囚笼。 四根斑驳古老的青铜锁链从一眼望不穿的尽头而来，连接贯穿了石殿，磅礴无尽的混沌气如瀑布般从中弥漫沉浮。 这里一片死寂，诡异而又神秘。 姜陵呆呆地望着这座神殿，忽然感觉它就像是一口密不透风的匣子，只是它放大了无数倍，所以才成了一个大殿的模样。 这是在封印，或者说关押什么吗？ 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但在这一刻，姜陵的心中却是有一种异常的直觉。 那石殿里面……好像有人？！ 嗡！！！ 石殿里面的存在似乎投来了目光，所以在这一瞬间，姜陵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又切换成了另一幅画面。 他看到了一幅与之前风格截然不同的场景，上面所透露出的内容，以至于让他一下就忘记了之前的神秘石殿。 因为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是多么的熟悉。 明明才十年不到的功夫，重新看到的时候，却让姜陵热泪盈眶，恍若隔世。 他太熟悉这颗星球了。 因为在这片宇宙，没有任何一颗星球能够像它一般直击心灵。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的姜陵就意识到。 为什么我看到了蓝星？ 原来蓝星是真实存在的？可为什么我查资料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符合类似特征的星球？！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伴随着越来越混沌的意识，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如同石沉大海般逐渐沉寂。 “生死互易，否极泰来……” 姜陵呢喃着，让诡气与文宫护住自己的灵魂之火。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豪赌，也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尝试，极其危险，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只是“可能”，不一定就真的存在！ 倘若失败，姜陵将要面对的就只有死亡，过往努力铸就的一切都将如同云烟般消散。 可一旦成功，毫无疑问，姜陵将会迎来一次新生。 诅咒的力量如火焰般折磨着他的肉身。 可伴随着五感逐渐的丧失，姜陵什么也体会不到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 姜陵心有明悟，眼皮却越来越重，直至再也抬不起来。 他死了。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血肉衰败，诅咒附身……从表面上可以观察得出的任何一点，都在生物学上宣告着姜陵的死亡。 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星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足足一个星期过去了，姜陵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动弹的迹象。 他仿佛真的就这样死去了，成为了一具尸体。 可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空气中有玄而又玄的力量正悄无声息的作用在姜陵的躯体。 姜陵“尸体”上漆黑的魔纹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散。 生死互易，否极泰来。 这座圣墓与传说中神秘至极的冥神有关，所有死去的生灵，尸体都将回归到生前的状态。 姜陵正是利用这一点，故意放弃了抵抗，让圣级强者遗留的力量对抗魔族的诅咒。 事实上，或许也唯有如此，才是他成功的唯一途径。 毕竟相比圣级，天命境多少还是有点微不足道。 当体表的诅咒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仿佛触动了姜陵生前遗留的某个印记。 姜陵蓦然睁开眼睛，两眼之中有精光射出，身体仿佛一座轰然启动的机器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是沉寂的气血在奔腾，苏醒的才气在呼啸！ 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姜陵的文武两道，便一脚踏入了天命境大圆满，气息圆润如一，稳固得就像是在这个境界打熬了数十年般。 这一刻，姜陵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复苏，焕发生机，数不胜数的符文如海洋般从周身涌现。 他成功了，不仅仅从诅咒中窥探参悟到了一点魔族的力量，而且更重要的是。 如此玄而又玄，奇妙到不可思议的“复活体验”，更是让他领会到了一部分的生死真谛。 “以我所学，铸就真文！” 姜陵咬牙，体内的文宫与气血洞天神光大放，竟然要尝试在天命境的阶段，铸就归一境才能尝试的圣道符文！ 第654章 终字诀 空旷的地穴内。 姜陵肉身神光大放，有无尽符文如星球般环绕周身，映照演化出种种异象，将其衬得英姿神武，剑眉星目，宛若神人降临。 “否极泰来，绝处逢生，阴阳互易，生死轮转……” 突破后的姜陵并没有就此收势，反而还借助着这股一鼓作气的力量，沟通体内气血洞天和文宫，尝试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铸就出一枚属于他自己，量身定做开创的符文。 在这个过程中，姜陵有目的性的挑选符文进行糅合。 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浩如烟海般的知识也不可能用仅仅一枚符文便能表示。 于是，姜陵以诡笔作为两个截然不同体系之间沟通的桥梁，使本该相克的知识连成一体，水乳交融。 随后，姜陵再度唤出青铜古灯，屈指一弹，无尽符文顿时如潮水般冲撞入其中。 气血为鼎炉，才气为炉火。 此刻的姜陵就像是一位炼器师般，以自身的感悟为经验凭证，直觉的锤炼这枚符文！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有无尽璀璨的霞光从青铜古灯中的符文中散发而出，仙气飘飘，道韵绵长，偏偏又朦胧不定，因“诡气”神秘超然的品质，获得了难以窥视奥秘的神秘力量。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这枚符文就已经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威力！ 然而，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此时的姜陵也感知到，哪怕自己已经突破到了天命境大圆满，铸就这枚符文，于他而言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体内的气血之力和才气在疯狂流失，而一旦两者见空，姜陵便会彻底失去操控诡气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枚符文的锻铸会以失败告终。 姜陵额头上汗流不止，紧咬牙关。 他太清楚这次尝试一旦崩盘的代价有多么沉重，身负难以疗愈的道伤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机会之难得。 这种死而复生所体会到的感触，只有此时此刻方才最为强烈，或许这一次错过了，之后便再也不会有了！ 这一刻，牛嚼牡丹姜陵也无所谓了，打开乾坤袋便将数株在圣墓中获得的神物囫囵吞枣般塞进了嘴里。 刹那间，浑厚无比的天地元气宛若排山倒海般在姜陵的体内横冲直撞。 肋骨断裂，内脏移位……姜陵的嘴角流出一抹刺目的红，眼中却只剩下了执着的坚定。 “给我成！” 轰！ 符文爆发出无尽霞光的那一瞬间，整个地穴天摇地震。 处在霞光的中心，姜陵望着面前的符文，仿佛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生命的终结。 他们排着队，或是哭或是笑，或是麻木或是绝望，走在一片漆黑干裂的土地，向着远方看不到的尽头走去。 这幅场面诡异而又恐怖，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他们竟然统统猛然转过了身，露出一张张发青的脸，额头上画着一支挺直的笔，竟然是他们的命格之轮。 这些死者，都曾是神灵！！！ 祂们的目光仿佛穿过了一片片虚空，径直地落在了姜陵身上。 “王座，您怎么在那……” 一声声微乎其微的呼唤，在响起的瞬间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姜陵在看见这些神灵的时候，心中无端地升起了一种躁郁，像是有一只只看不见的手在抓挠自己的胸口，偏偏自己还无法缓解一般。 “为什么会看见神族的子民？” 姜陵十分不解，如今再凝望自己的符文，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无法再度激发类似于刚刚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神族的坟墓？” 这个问题的答案，注定不是现在能够解开的。 所以很快姜陵便将其抛之脑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符文本身。 这是一枚象征着虚空，死亡的符文，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但却包罗万象，细看会生出层层叠叠的异象。 而每一幅异象，其实都是姜陵为其打入糅合的知识的一面。 至于不到天命境的强者若是想要参悟，更是会因为知识太过浩瀚，直接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连直视都无法直视。 这枚符文成为自己的第一枚符文，姜陵显然是满意的。 那自然而然的，就要为其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死亡是万物的归宿，也是一切的终结……” “既然如此，便唤作‘终’字诀。” 姜陵自语道，感受着这枚符文之中含而不露，宛若太阳般恐怖的力量。 他很期待这枚符文在战斗中到底会形成多大的破坏威力。 此时此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铸就完成了这枚符文后。 姜陵举手投足之间，都多出了一份玄而又玄的道韵。 而这种感觉，姜陵之前只在圣院择师那天的时候，从天榜那几位虚圣的身上感受过。 “该离开了。” 姜陵腾然起身，或许是这一次难得的复生经历，让他胸口中生出豪气万千，竟是有种恨不得直接找上姚追寒，试试如今自己实力的想法。 这便是实力带给人的自信。 姜陵一步迈出，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小境界的提升，但实力却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速度快到惊人。 仅仅只是一个抬手的功夫罢了，稍微运转气血之力，连百分之一的力量都不算，大地便被姜陵的力量悍然撕开。 “什么情况，这又是什么圣墓大凶出世了？！”有路过的修士看到这一幕，惊得脸色大变。 然后下一秒，他便看见一道清秀的少年从中走出，与想象中的庞然巨物截然不同。 只是他提着的心才刚刚放下，便看到了那少年的脸…… “是他？！消失的人族黎！” 修士心神一惊，没想到这杀死了薛髌，被血海洞洞主通缉了足足三个月，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的家伙竟然躲在了这里。 他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了，气势好强大，怪不得敢再度出现……可明明才是天命境大圆满啊！ 为什么我感觉寻常的圣子，或许连在他手上撑过十个回合的能力都没有？？ 修士感到心惊肉跳，在姜陵强横如山般的威压面前，牙关都在控制不住的打颤。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姜陵转头望向了自己。 目光触身的那一瞬间，修士腿直接软了下来，惊恐大喊：“人族老爷饶我一命，我不是血海洞的！” 姜陵眉头一皱，本能察觉到了不对劲，冷道： “血海洞怎么了？” 第655章 魔刀 一望无际的长空之上，一头硕大无朋的凶禽从天而降，境界高达归一境初期，钢铁般的羽翼，小山般庞大的利爪，轻而易举地便能撕裂蛟龙。 它的眼中浮现出一枚旋转跃动的符文，凶戾浩瀚的威压铺天盖地，卷起风暴，雷光闪烁，宛若蔑视，对着下方一道人影便是悍然俯冲而下。 毫无疑问，与这头宛若高楼大厦般的凶禽相比，行走在地面的人族简直就是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然而，就在下一秒，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望着宛若离弦的箭般从天而降的凶禽，姜陵脸色平静，岿然不动，仅仅只是一拳轰去，两眼之中吞渊符文旋转浮现，神光罩身。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拳冲天之时，姜陵的气势拔地而起，地动山摇，滚滚气血之力宛若惊涛骇浪。 事实上，当那份恐怖难以抗拒的吸力涌现在身体的时候，凶禽不高的灵智就已经出现了后悔的情绪。 此时的它只感觉身陷泥潭，四面八方都有无形的力量在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肉身。 “饶命！” 它在哀鸣，出于生物求存的本能，想要唤醒姜陵对自己的怜悯。 可惜。 晚了。 砰！ 一蓬血雾在半空中炸开，漫天血肉飞射，姜陵的身影如箭般穿过凶禽的尸体，浑身洁净如新，手里还抓着一根巨大的宝骨，上面符文闪烁，铭刻着凶禽修炼至今的所有体悟。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它临死前根本就来不及抹消摧毁，所以才便宜了姜陵。 并没有在此逗留，姜陵如闪电般朝着东边的方向掠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已经是他出关第十天了。 在此期间，姜陵已经知道了血海洞洞主薛惊桂对自己的通缉。 正因如此，所以在这段路程中，但凡有看到他的，都会不知死活的凑上来。 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也让姜陵逐渐明白。 以他目前的战力，寻常的归一境初期根本就无法威胁到他。 或许只有圣子级别突破的强者，才有一点可能。 只是他目前还未曾遭遇这种级别的对手，没有参照物，把握不清。 毕竟在自己闭关的这段时间，为了解决诅咒的问题耽误了太久，而他们又深入了太远。 姜陵朝着东边一路飞驰，可以很清楚的察觉到，越往深处走，天色也就越暗。 数日后，姜陵周边已经彻底变成了野林的景观，迷雾缭绕，天色漆黑。 他不得不降下了速度，因为这里时不时地就会冒出一头残忍凶狠的存在。 最离谱的一次，姜陵远远的感受到了一头凶兽沉睡的气息，或许是归一境中期以上的存在，哪怕尚未苏醒，气势也格外恐怖，远非姜陵能敌。 数日后，不知不觉，姜陵遇到的探险者越来越多了，而且还开始集中往一个方向聚集。 姜陵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于是随意抓了一个修士询问。 那修士被突然而来的一只大手抓走，勃然大怒，刚想出手。 可当他发现面前的脸竟然是传说中的人魔“黎”之后，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慌忙谄笑搓手：“人族老爷有什么要问的？” …… “什么？五六年前进入狱渊的人族出现了？”姜陵瞳眸微缩，感觉心跳都加快了，又惊又喜，司天游的信息终于出现了！ 可很快，姜陵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这几天附近人头攒动的情况，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修士道：“他被雷霆酒馆、血海洞以及万山道馆等势力发现了，正在亡命而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展开最后的围杀了。” 姜陵的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他又有点紧张与忐忑。 因为距离消息放出，已经过了半个月，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司天游有没有遇害。 毕竟据他所知，狱渊中那些受限于天地规则残缺而久久无法突破的圣子们，在这段时间里，早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尽数进军入驻到了归一境。 而根据传闻，司天游旧伤未愈…… “前面带路。”姜陵冷道，放开了修士。 修士先是一怔，随后才迟疑地看向姜陵道：“您这是想……” 姜陵自然不可能说要救司天游，“杀了薛惊桂。” 修士恍然大悟，血海洞对姜陵颁布追杀悬赏令这件事早已传遍圣墓，双方结下梁子不是秘密。 只是黎想杀了薛惊桂这件事…… 修士小心翼翼地看了姜陵一眼，虽然感觉对方气势远超自己见过的所有圣子，恐怕就连圣子时期的薛惊桂都不让他。 可薛惊桂毕竟已经归一境。 一个境界一重天。 黎想要寻他麻烦的话，恐怕还是有点风险的…… 不过想归想，修士还是知道自己的性命现在还在姜陵的手上，话说出口，驳斥对方的面子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修士终究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在前面带路。 之后数日，两人一路上发现了许多战斗的痕迹。 其中，姜陵又发现了有数具司天游之手的归一境的尸体出现，身上魔气缭绕，阻止了此地天地法规的愈合。 “或许老师参悟的符文法则与‘破坏’有关……” 姜陵仔细端详尸体的伤口，得出了一个推测。 以前的时候，他对于符文还仅仅停留在粗糙的“使用”阶段。 如今更上一层楼，自然能够通过表象看到深意，分析出司天游目前的实力水平大概处于什么层次。 但接下来这段路程，姜陵就没有之前那般平静了。 因为越来越狰狞的地况，说明双方之间的战斗越来越激烈。 司天游的血也混杂在其中，散发着魔神般强横的威势。 他且战且退，数次突出重围，然而依然久久无法真正逃离追杀。 “加快步伐！” 姜陵握紧拳头，心在滴血，恨不得立刻把那些不要脸面的东西碎尸万段。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才刚刚过去几个时辰，姜陵就听到了低语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人族恐怕真的是在外界崛起了，前有魔刀出世，现在又有一个黎在后方一路杀戮，这个种族真是不容小觑！” “魔刀确实惊才绝艳，若不是治愈旧伤浪费了太多时间，他不可能被薛惊桂等人追上境界。” “不过他估计撑不了多久了，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十余位归一境的圣子强者出手，还有四尊首领带队，他已经退无可退。” 第656章 再见司天游 陡峭的悬崖之下，十几道身影如箭矢般暴射而出，唰唰唰的分散掉落在各地。 他们的眼神冰冷漠然，但当望向那道一人一刀，静默挺立在峭壁之下的男人的时候，眼神又油然变化，浮现出浓浓的忌惮之色。 只是一个人而已，竟然让他们损失了将近十尊圣子。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修士目光落在男人手中那把燃烧着魔焰的横刀之上，眼中有贪婪之色涌现。 多少年了过去了，诸天万界又出现了一位能够运用魔族力量的存在。 倘若能够深挖此中秘密，对于自身的提升，恐怕比任何神物还要巨大！ 很显然，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人们围剿司天游，仅仅只是为了铲除异数，维持自身稳固的地位。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展现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慢慢地，这份目的就演化成了贪婪。 姜陵运用《瞒天过海》结合《咏庐山》的力量，让自身的气息几乎微弱到极致，悄无声息如同幽灵般追上。 峭壁外围，雷霆酒馆的姚追寒、血海洞的薛惊桂、万山道馆的钟冀、梦魇赌场的魇大人……营地之中，几乎所有顶尖势力的最强者都出现在了这里，率领着自己的手下，目的不明。 “果然都突破了归一境……”姜陵感受着他们身上的气息，脸色微沉。 如他所料，圣子级的归一境强者果然不凡。 光论气势，恐怕能够横扫十几头他之前击杀的那头凶禽，两者之间的实力简直不能用来对比。 差距太大！ 或许根本就没有对比的必要！ 姜陵迫不及待望向那道背靠峭壁，无处可逃的身影，浑身一震，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心中各种滋味交融，复杂不堪。 有激动，有兴奋，有想念，也有怒火…… 因为在老子文界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原因，再度见到对方，姜陵除了师生重逢的激动之外，还有恍若隔世般的怅然。 相比于以前，司天游显然是老了。 发根像是掺上了一层白雪，坚毅的脸庞上也多出了一条又一条细密的皱纹。 虎目浑浊，像是再也没有了以前那般横冲直撞的锐气。 可他明明连四十岁都没有！ 他是整个天星大陆，那一代最璀璨的天骄之一！ 是因为我和司鱼所以才这么伤心，生出这么多的白头发吗？ 姜陵握紧拳头，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难以想象他一个人在这茫茫星海寻找自己和司鱼时的那份心理折磨。 司天游并不英俊，只是一个普通的传统的东方男子。 他向来不是那种会在言语中给予你鼓励的人。 但无论是太虚谷结束时，他在玉门关的等候。 还是姜陵和司鱼死讯传出，他在皇城对沈非知大打出手。 亦或者得到《天花篇》后，毅然决然离开天星大陆的举动…… 这些都可以看出，相比于说，司天游更像是他手中的那把横刀一般，总是直来直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站着做什么，都追杀了我一路了，难道这会不想死了？”司天游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一个濒死的凶兽。 但当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时候，还是会有强者由衷地感到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这是……被天敌盯上的感觉！ 然而，这时姚追寒却上前一步，平静说道：“之所以不动手，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交出你修炼魔焰的手法，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姜陵看了一眼司天游手中缭绕着魔焰的横刀归极。 死在他这一把刀之下的死者，就连圣墓中残留的力量都久久难以抹除。 可想而知这份威力有多么惊人，难怪他们会动心。 不过姜陵并没有就此轻举妄动。 首先，司天游残存战力不明。 其次，先不论周边的圣子级强者，首领级强者也太多了，足足四位。 姜陵就算再怎么自恃实力，也不可能认为自己可以在身陷围攻之中，将敌人全部杀死。 除非他也突破到归一境。 不过这个要求，对于刚突破不久的姜陵来说，无疑是痴人说梦。 “追杀我还想要我身上的东西……” 司天游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指着姚追寒的鼻子点指笑骂道：“鳖孙，我教你一个我们人族一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由于是神念传音，所以即便种族不同，文化不同，也能够大致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姚追寒出身于古世家姚家，传承八大主神之一的雷神，天赋卓绝，战力超然。 若不是父亲是旁系，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来这见不得光的鬼地方。 正因如此，所以当他听到自己竟然被比作“癞蛤蟆”的时候，瞬间勃然大怒。 “不知死活的人族蝼蚁，你现在的行为，就跟那黎一样，在自讨苦吃，自取灭亡！”姚追寒额头上的雷电图案骤然亮起蓝灿灿的光芒。 他一步踏出，双眼就像是通了电一般，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雷鸣，亮起璀璨的光芒！ 魇大人阴笑着将权杖抬起，又重重的点在地上，于是漆黑的梦境之力，顿时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我早就说了，只要留他一口气，我同样能够问出那修炼之法。” 薛惊桂、钟冀、姚追寒沉默不语。 他们又何尝不知魇族手段之诡谲？ 只是他们敢相信这无利不起早，心思手段一向阴狠毒辣的赌场老板吗？ “黎？狱渊来了一名人族？”大战在即，司天游却注意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天花篇》近期的躁动他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那会是姜陵吗？ “是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杀了我两名得力助手……”姚追寒冷哼一声，眼中有杀意掠过。 司天游恍然大悟，怪不得没见到那对双生子，原来是被一名人族杀了。 得知这一件事后，司天游心底苦笑不止。 真是糊涂了，竟然会觉得姜陵来了狱渊……离开的时候他才立身境？ 即便过去了六七年，诗词两道天赋惊人，如今顶多也就是在四象境左右徘徊？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击杀双生子呢…… 不过司天游还是有些许疑惑的。 怎么离去的时候，从未听说过人族有叫“黎”的强者呢？ “不用和他废话，杀！” 薛惊桂瞳眸冰冷，抬手间，一口血色长刀浮现在掌心，对着峭壁之下的司天游便是悍然一刀落下！ 机会来了！ 就在对方准备对司天游赶尽杀绝的那一刻，姜陵动了！ 第657章 血树 伴随着雷光亮起的刹那，浓厚的雾霭突然爆开。 众人惊愕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如游龙般从迷雾中爆射而出。 三头六臂，金光罩身。 每一只手上，或是拿着雷霆独角，或是抓着风暴骨棒，执笔捧书，当真如同一头造型奇异的魔神。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有滚滚如浪潮般的血气透体而出，符文升腾，目绽冷电。 轰然的爆鸣声响彻天地。 催动了“腾云驾雾”的姜陵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冲出去的瞬间，一路带领他找上的修士只感觉耳膜都要被穿透了，眼前尽是那抹快若闪电般的金芒。 即便是早已知道姜陵目的的修士都没有反应过来，可想而知在场的天骄又是怎样的反应。 司天游虽是重伤，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病重的大猫永远不是大猫。 眼看着薛惊桂一刀都挥下来了，战斗的号角已经打响。 谁又能想到，在这种关头，竟然会有一位实力恐怖的杀手在暗中窥伺呢？ 战斗不是只比正面输出能力的，否则的话，打架亮一下武力值，低的人自杀就可以，哪里还需要训练，参悟。 正因如此，如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姜陵，还有什么理由失败？ 千米距离，姜陵几乎瞬发而至，出现在薛惊桂的头上。 独角长枪雷光大盛，无数符文在表面上升腾，刺得寻常圣子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只有姚追寒、魇大人少数几位顶尖者修炼出了瞳术，方才看到了姜陵的真身。 “是你！黎！”姚追寒勃然大怒。 然而，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姚追寒能够发出一声怒吼就已经实属不易，怎么可能来得及拦截姜陵的动作。 晚了。 一切都晚了。 当他们的注意力全心贯注的放在司天游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落后一子！ 姜陵面无表情，两手握紧独角长枪，两手挥舞风暴骨棒，一分为二，一者攻向薛惊桂，一者砸向离得最近的钟冀。 敌人太多了，光杀死一个薛惊桂，恐怕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反而会加剧他们的杀意。 于是下一秒，众人便看到了一幅毛骨悚然的画面。 钟冀也就罢了。 猝不及防之下，察觉到姜陵气息只有天命境大圆满的他气极而笑，反手一拳轰去，想要后发制人，但没想到的是，被打得一条手臂如麻花般寸寸崩裂，不得不惊恐倒射而出。 薛惊桂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啊……” 他惨叫一声，几乎半边身体被雷霆吞没，直接被打出了原形。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薛惊桂在众目睽睽之下化身成了一棵参天大树，通体漆黑，然而树干的部分，却有一半残缺的部分在流淌着浓稠如油的血。 滴滴答答，形成血泊。 这便是薛惊桂的本体。 它隶属于血树一族。 “黎，我要将你扒皮抽骨，吸干你的血，以你的道基，铺就我的圣路！”薛惊桂怒吼，声音之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浓烈怨毒。 他还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 修炼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 事实上，若不是姜陵分心其他。 现在的他，已经死了！ 只是他显然放话放得太早了。 因为薛惊桂刚说完便发现，姜陵手上的纸页在无声无息中，荡漾起了晶莹的红光。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升起。 他什么时候完成的纸上谈兵？！ 无形的力量波动在一瞬间传遍千米。 这一刻，所有生灵无须了解人族的知识，也能通过才气神奇的共鸣，得知其意，通晓其妙。 并不如符文般简易，但一样拥有直击心灵的力量！ …… 《都城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 …… 镇国连诗！ 这一刻，薛惊桂毛骨悚然，紧接着便发现姜陵的头顶乌云陡然裂开了，一道璀璨的光柱从天而降，无数士兵盔甲上流转着风暴，武器上闪烁着雷霆。 每一道身影，都拥有着天命境后期的实力。 或许单一而言，对于薛惊桂并不值得一提，仅仅只是挥挥手，便能杀死。 但当它们汇聚成洪流般的时候，那就能够爆发出如猛兽般的力量了。 没有丝毫犹豫的，才气士兵如同蝗虫群般对着薛惊桂便是铺天盖地而去。 手起刀落，刹那间便有上百道锋芒拔地而起。 接踵而至的攻击让薛惊桂愤怒欲狂。 “黎，你把我当什么角色了？！” 薛惊桂勃然大怒。 树冠剧颤，猩红如水晶般的叶子纷飞落下，不仅有象征着风暴的符文在其中闪烁，更为恐怖的，还是夹杂在里面，血树一族闻名于诸天的天赋符文。 血融！ 他们的力量对于血肉生灵拥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凡是触碰到一点的，血肉都会出现融解的症状，极难治疗，非常棘手。 传说圣级的血树，最喜欢以妖族半圣或者兽族半圣为食，因为修炼呼吸法的它们的血肉最为大补，而且被自身牢牢克制，乃是近乎无解的食物与猎人的关系。 姜陵从未有过与血树战斗的经验，但自己毕竟是血肉之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不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所以，《三十六计》从衣服中飞出。 《暗度陈仓》的力量光芒一闪，姜陵便直接突破了重重包围，来在了司天游的身边。 猩红的树叶风暴摧毁了姜陵的才气士兵。 不过即便如此，薛惊桂依然不好受，浑身淌血，状态下滑得极其严重，仿佛随便出现一位归一境，便能随手将其斩杀。 直到这电光石火间的战斗落幕，众人似乎才有时间思考完成所有事情。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反应过来的一众圣子遍体生寒，一身冷汗从后背惊出，没有想到，仅仅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己方的两位首领就受到了不同情况的伤势。 那般凌厉果断的攻势，换位思考，他们绝对是活不下来的。 而问题的关键是。 出手的人，竟然仅仅只有天命境大圆满…… 这才是令他们真正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 第658章 师徒终相见 十几双眼睛惊恐地盯着姜陵，眼中有浓浓的忌惮之色浮现。 虽说是偷袭，可姜陵能够伤到两位首领，薛惊桂甚至还重创受伤，这一切，显然都在说明黎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姜……姜陵？”司天游颤抖着声音，看见站在身前熟悉的青年，鬓角雪白的男人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都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魇族制造的一场美梦了。 “老师，我来了。” 姜陵热泪盈眶，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对方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心中的感觉恍若隔世，喉咙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石头一样，哽咽难语。 “真的是你，你活着，还突破到天命境了……”司天游还是难以置信，颤抖的手摸过姜陵的脸。 当确认对方没有进行易容，无论是血肉还是灵魂，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姜陵的时候。 即便是司天游，两眼之中也有浑浊的眼泪夺眶而出。 归一境便遨游星海。 截止到今天，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危机了。 一次次茫然，一次次悔恨。 一路支撑着他寻找两位徒弟的，只有那张字迹稍显青涩的医文。 那是二徒弟留给她指路的唯一明灯。 二徒弟，二徒弟……我有两个徒弟！ 想起了什么的司天游两眼之中有精光射出。 他猛然抬头，左顾右看，紧张而又激动，多想要看到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然而并没有。 “鱼儿不在这里，她的事情我之后再跟您说。”姜陵快刀斩乱麻，没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鱼儿？！”司天游猛然睁大眼睛，握刀的手陡然抓紧了，杀意腾腾地盯着姜陵脑门。 老子含辛茹苦养大的好白菜啊…… 早就应该看出这小子心思不正的…… 该从哪里下刀好呢…… 姜陵虎躯一震，一滴一滴冷汗从后背渗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两人的事情司天游还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可能在对方面前否认，毕竟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丑女婿终究要见岳父大人的…… 于是姜陵慌忙打岔，说道：“岳……” 司天游的脸色一变，青筋突起，握刀的手抬起来了，魔焰燃烧。 “老师，老师！”姜陵神念传音，暗擦冷汗，说：“您还剩几分实力，突围还是杀下去。” 虽说重创了薛惊桂，砸坏了钟冀一条手臂。 但姚追寒和魇大人实力仍旧完整，再加上四面八方，如狼似虎般窥伺，同样不容小觑的圣子级归一境强者。 两人并不算是脱离险境。 司天游豪气冲天，哈哈大笑，抬起手一一点指面前的敌人。 凡是被他点到的，或是浑身肌肉一缩，或是遍体生寒，或是愤怒，或是阴沉。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能够露出好脸色的。 “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别说你来了，就算你不来，为师也能杀光他们！” 姜陵又是无言，又是激动。 毕竟在天星大陆的时候，他更多的时候，还是通过别人之口了解司天游的性格。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见识司天游战斗时的狂气，当真不愧是传说中“一张臭嘴惹遍天下”，扬言要走出“无敌圣道”的混不吝！ 即便敌众我寡，司天游依然睥睨众人，目空一切。 姜陵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司鱼那般平静如水的性子，能够带出一头眼睛长在头顶的黑牛了…… “你们竟然还是一对师徒？”姚追寒目绽电光，语气冰冷。 面对天命境大圆满的姜陵，即便对方暗中偷袭，重创了薛惊桂，于他而言，依旧算不上什么。 毕竟接下来，姜陵可就没有第二次那样的机会了。 “那是自然。” 既然司天游有把握，姜陵自然不会退缩。 毕竟又不是只有司天游在期待着两人的联手！ 姜陵昂首挺胸，直视姚追寒的眼睛，两人气机纠缠，互不相让，宛若针尖对上了麦芒，视线交碰之时，有看不见的电光火花在空气中碰撞。 姜陵一步踏出，磅礴浩瀚的气势风暴般席卷而出：“一群蝼蚁，屡屡对我老师下手，莫非是像九尾狐一样，命多？” “不知天高地厚，一个重伤未愈的杂种，一个天命境大圆满的蝼蚁，也敢口出狂言杀死我们？！” 薛惊桂施展“法天象地”，本就巨大的身体陡然膨胀，宛若要将一界都给撑开一般。 覆压数千里的树冠猩红的光芒大盛，它的伤口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五成！ 不仅如此，钟冀也是一掌落下，将自己的右臂齐根斩断。 猩红的肉芽在伤口处长出，旋即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疯狂汲取血气成长，没过一会，便又是一条完好无缺的手臂！ 怪不得对方没有趁此机会攻击，原来是在休养生息，暗自疗伤呢！ “黎，你确实有点东西，或许成长到我们这等境界的时候，真的能与我们并驾齐驱。” 姚追寒肉身电弧缠绕，额间印记散发出一股极为惊人的恐怖波动。 “不过，你也到此为止了。” 姚追寒举手投足之间，当真宛若一尊真正的神灵，有难以言喻的神威铺天盖地弥漫而出！ 天命境大圆满终究是天命境，再强也有一个桎梏，圣子就已经是极限了。 否则的话，他们又何必来此圣墓寻找突破的机缘？ 姚追寒主动出击，挥动拳头，刺目的雷光照亮峭壁之下，就连姜陵先前以战诗之力召唤的雷云都被他的气势轰碎了，恐怖到难以置信！ 这便是出自古世家的天之骄子。 诸天万界，窥伺这狱渊的大势力何止两掌就能够数过来。 姚家为什么能够在这里立足，建立“雷霆酒馆”？ 原因无非就是狱渊当中，姚追寒凭借着一身强横的实力，硬生生的打出了无敌威名，将其他势力的矿奴也招揽到了自家门下！ 一位如此强大的年轻天骄横空出击，璀璨的一拳几乎点亮了所有圣子的激动的心。 “姚馆主无双！” “论独步狱渊的雷法，还得看姚馆主！” “黎与魔刀必死无疑！” …… 人们发出狂热无比的欢呼声，在为姚追寒呐喊助威。 然而姜陵就像是感受不到对方惊天动地的气势一般，没有丝毫退避的架势，翻转雷枪，长发狂舞，目绽冷电，迎面而战！ “来得好！早就想杀你了！” 第659章 乱战！ 姚追寒是真正的天骄，比断魂夺魄这对双生子依靠残缺的天地法则，组合而成的圣子实力的搭档不同。 在狱渊之中，恐怕也就只有姬桓、魇大人这种级别的强者能够跟他争锋。 其余人等，恐怕能在他手下保有一命，就已经实属不易。 正因如此，所以姜陵迎身上前，要与姚追寒正面一战的画面才会触动众人，引发一阵哗然。 姚追寒快若闪电，一拳轰出的瞬间，整片天空都是璀璨的拳芒，无数雷霆符文在光芒中明灭闪烁，灿烂刺目，蔓延数百米，横空而来。 轰！！！ 两者碰撞的瞬间，爆碎的雷光似乎把虚空都给填满了，将此地照若白昼。 “嗯？” 姚追寒皱起了眉头。 因为姜陵并没有像他预料当中被自己一拳轰杀，反而屹立在璀璨的雷霆当中，浑身散发着不灭的金光，宛若一尊神灵。 他的符文竟然没能瞬间摧毁姜陵的金刚不坏！ 姚追寒的目光逐渐下滑，最终落在姜陵手中紧握的那一杆雷霆长枪之上，语气平静：“敢在我面前用雷法，你也是这狱渊中独一人了。” 狱渊当中，谁不知道姚追寒的雷法精妙绝伦，所向无敌？ 正因如此，被以雷法对待的姚追寒，才会感到自己的脸面被姜陵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踩了一脚，面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早已恼羞成怒。 “姚追寒，别搞得好像雷法姓‘姚’，不然为什么不叫‘姚法’？”姜陵冷笑着反唇相讥。 这一句话直接让姚追寒火冒三丈，点燃了他的胸腔。 “杀！” 姚追寒一个字也不愿跟姜陵多说，睁开雷眸，拳脚大开大合，宛若大鹏展翅，居高临下就要以精绝的雷法将姜陵直接镇杀。 与此同时。 司天游不愿枯等，一步踏出，横刀出鞘，紫黑色的魔焰贯穿虚空，刀尖直指当场唯二的顶尖战力之一魇大人。 无数诡异的符号在空气中升腾隐没。 但此时此刻，众人能看到的，却分明只有司天游那一双黑白分明，平静至极的眼睛。 他又出刀了！ 这一刻，不知多少圣子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即便确定司天游已经身负重伤，魇大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漆黑的梦魇之力如同潮汐般蔓延四面八方，一只硕大无朋的巨手从中伸出，一把抓向那抹刀光。 只是两者刚一接触，魇大人的脸色就变了。 空的？！ 恍然大悟的魇大人猛然转头望向薛惊桂，脱口而出：“小心！” 原来自始至终，司天游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铲除场上唯一的一位重伤的首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司天游脚步轻闪，不知何时来到了那棵遮天蔽日的血树面前，出口成章。 “……虹。”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 一首镇国战诗《荆轲歌》尽数浓缩成一个字。 司天游的声音苍茫沉雄，像是一位旅者在讲述着一段古老的故事，又像是在用一种平稳的声音，吟唱着一段不灭的史歌。 与姜陵掌握多种战诗的力量不同。 自从达到天命境之后，司天游便开始一门心思苦练《荆轲歌》。 很早以前，他对这首诗的理解就已经达到了诗道三境“浑然天成”的境界。 正因如此，一首《荆轲歌》，在他的手中，甚至能够爆发出接近“天下知”战诗的威力。 恐怕姜陵只有动用连诗之力的时候，才能弥补对诗作理解的这段差距。 风暴般的力量在司天游的身后汇聚，形成一道虚幻高大的黑影。 诗唤先贤！ 荆轲英魂！ 两者保持着高度相同的频率，一同举刀，一同落下，刀芒化作一抹极光飞射而出的时候，所过之处，点点魔焰如莲花般盛开，无数符文升腾闪烁。 那种符文的力量极度诡异。 猩红如血，天地之间仿佛有无数鬼魅心魔在齐声高歌，眨眼间便把薛惊桂给吞噬了。 “不……不！我的血，我的肉！这是诅咒的力量！原来这便是狱渊的真相！” “这里……是魔族创下的禁区！” 薛惊桂在凄惨的哀嚎，巨大的树身疯狂颤抖，猩红的叶子像是不要钱一般纷纷飞飞，试图消融司天游这一抹刀光的影响。 可没有用。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活生生的生灵，被直接扔进了一口煮沸的大锅里面烹饪。 恐惧的吼叫声感染了每一位圣子，令人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仅仅只是两三个呼吸间的功夫，那凄厉的声音便停止了。 这棵遮天蔽日的血树化成了一大把风吹即散的灰烬，在司天游的头顶盘旋湮灭。 此刻，视线中的司天游明明长着和之前一般无二的脸，然而此时此刻，却令圣子们遍体生寒。 “原来狱渊之中的诅咒，是因为魔族的力量……怪不得我们万界生灵沾之必死，血肉消融！” “可他到底是怎么学会的？！魔族的力量不是禁忌之力，除了甘心入教化为魔种者，其余存在，即便是圣者，也根本无法修习才是！” “好强大的力量，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头魔种还要强，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真正的魔族了？” …… 司天游的强大似乎让寻常的圣子投鼠忌器，摇摆不定。 这时，魇大人一步踏出，体内有无数符文如海般涌现而出。 “正是因为这份力量强大，所以我们才需要将其掌握在手中！” “难道你们不想离开吗？难道想一辈子都活在诅咒里？” 不愧是狱渊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强大势力作为后台，依然在狱渊当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强者。 魇大人话里话外的煽动之意，轻而易举的便点燃了在场所有圣子心中的欲念。 让他们忍不住憧憬离开后的生活…… 没有人不向往自由！ 尤其是见识过光明的人！ 他们的心中，一直想要离开这片黑暗的土地。 “钟冀，配合姚追寒杀了黎！”魇大人道。 一般情况下，高傲如钟冀，自然不愿意和姚追寒联手对一个天命境大圆满的修士下手的。 可就在前不久，姜陵刚撕毁了他的一条手臂。 所以现在，不算“一般情况”…… “好！”钟冀抬起头，目光凶狠，穿过层层雷霆闪电，径直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第660章 真文 寻常情况下，无论是钟冀还是姚追寒，都不可能与对方联手，杀向一个比自己境界要低的对手。 毕竟那样的话，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今天的情况确实不一样。 一开始姜陵仅仅动用雷道之力的时候，确实被姚追寒狠狠压制。 可伴随着他从击杀的那头凶禽宝骨上领悟的风暴之力也用出，文道力量滚滚不停，两相结合之后，情况就开始变了…… 轰！ 又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碰撞，山岳摧折，大地爆碎。 两道身影如闪电般朝着各自的身后倒射而去，随后没过多久，又如同钉在了虚空当中一般，身体生生顿住。 姚追寒浑身被雷霆笼罩，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不远处的姜陵。 在刚刚那次正面激战中，可以说他已经动用了超过八成以上的力量了。 然而即便如此，姜陵依然没有倒下。 反倒是自己背负在身后的双掌，在隐隐颤抖…… 太强横了。 虽然因为神族因为种族天赋的原因，肉身每时每刻都会被神力滋养而变得无比强大。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神族。 远古时代至今，漫长岁月的沧桑变化，无论是哪个古世家，如今都早就不算是真正的神族，体内流淌着的，只有当时神族的一部分血脉。 正因如此，光论肉身强度，比之修炼了传承呼吸法的姜陵，他还是稍逊了一筹。 “姚追寒，你老了，连一个天命境大圆满的人族小儿都迟迟拿不下！”钟冀盯着姜陵，目光宛若火炬，燃烧着熊熊的怒焰。 众目睽睽之下被姜陵逼得不得不撕裂一臂。 这种仇怨，显然不是轻易能够化解的。 钟冀浑身法力喷薄，无数符文冲天而起，每一枚符文当中，都透露出巨山般沉重的压力。 他是山岳一族化形的生灵，法力磅礴浩瀚，天生便对大地一脉的符文拥有亲和。 此时他一拳轰出，整片大地都在摇晃，像是把一整座山脉都丢向了姜陵一般，符文如海，威势相比姚追寒一点也不逊色。 这要换作寻常的归一境初期，恐怕肉身都要被这恐怖的重力生生挤爆。 只是姜陵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突破到了天命境大圆满的他，早已能够长时间的维持各个神通的运转。 此时裹挟着风暴之力的骨棒与雷霆电光的独角长枪悍然落下，碰撞的瞬间，绚烂的光雨中无数符文生出又爆炸。 惊天动地的震波中，一道浑身缠绕着电光的身影横空杀出，相比之前，手中终于多出了一把纯白的雷戟。 这便是姚追寒的天命之物。 “杀！”姚追寒目露杀意，神力鼓荡，无数符文交织缠绕化作成一头形似狮子的生物，自虚空中浮现，张开血盆大口的同时，无数符文法则喷涌而出。 太古神兽，狻猊！ 与此同时，钟冀手握一座棒子形状的山岳，自姜陵的头顶闪现而至，对着他的后脑勺便是狠狠一敲。 这是一记毁天灭地的闷棍。 山岳挥舞之时，空气中砰然响起一声雷鸣，一枚又一枚的符文如惊涛骇浪般冲入钟冀手中的山岳。 显然，即便已经两人联手，他也依然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停地加持着这一棍的威力，试图以最强势的途径，悍然镇杀姜陵，洗清耻辱！ 只可惜，三头六臂情况下的姜陵，根本就没有视野盲区。 闷棍不是闷棍，自然也就有了破解之法。 “来得正好！” 姜陵心跳如鼓，却不是因为紧张、恐惧，而是因为久违的兴奋。 太久了，姜陵太久没有释放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了！ 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姜陵的脑后成型，迷雾笼罩的树冠之顶，忽然有一处光芒大盛，驱散了迷雾，露出了那五彩斑斓的果实！ 最强文道神通，文星裘冕！ 才气如同滚滚不停休的长江黄河，在姜陵的周身环绕，化作成了一顶画满了日月星辰的裘冕。 当这颗神通激发的瞬间，姜陵周身气势陡然暴涨，竟是悍然跨越了大境界的桎梏。 如今再回看姜陵，说他是归一境的强者，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存在敢发出任何一声质疑！ 文星裘冕第一道特性，境界短时间内拔升！ 与此同时，姜陵剩下的两颗头颅同时出口成章。 “……生！” 许久不见，太虚谷中，姜陵所写《赋得小草送别》！ 文星裘冕光芒一闪，无数才气宛若风暴般悍然席卷而出，以肉眼难以反应的速度化为一根又一根坚韧不屈的小草，疯长着缠上了两人的肉身。 “该死……”姚追寒浑身雷光大盛，劈断了一茬又伸来一茬，只感觉这些难缠的小草就像是生生不息，永世不止一般！ 钟冀的情况也是如此，两人同步进攻的节奏竟是被对方生生打断了。 这种感受，无疑像是吃饭的时候夹杂进了一块碎石，都已经到喉咙了，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难受至极！ 而且不止于此，这些小草当中似乎还融入了某种法则符文，竟然能够趁此机会窃取他们身上的法力反哺姜陵。 而这一项功劳，则是要归功于姜陵身旁一直静默悬浮的薄册。 ——《三十六计·顺手牵羊》！ 姜陵另一张面孔出口成章：“……来！”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源源不断的才气士兵，身体缭绕着风暴，兵器闪烁着雷霆，自裘冕的下摆冲杀而出。 文星裘冕第二道特性，组成裘冕的三十六道诗词，可以通过战斗前储备好的才气使用，无须任何消耗激活！ “杀！” 姜陵喝道，满头长发如黑蛇狂舞，冲身上前，雄浑磅礴的气血之力从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宛若一尊太古凶兽，枪尖雷霆大作，对着姚追寒的脑袋便是悍然刺下。 这一幕引得场外无数窥探者惊呼不断。 难以置信，这才多少时间的功夫？ 原本还以为越级挑战，以一敌二的姜陵必死无疑。 没想到这会就冲到了姚追寒面前，要将对方生生刺杀！ “你这是找死……！” 姚追寒终于忍不住了，气质大变，狂风乱舞，双目之中精光大盛，氤氲升腾的雷光中，竟是凝现出了一枚无以伦比的符文印记。 不过刚一出现，缠绕在他身上的那些野草便根根断裂，像是承受不住如此无上重压一般。 有眼里尖的修士脸色一变，脱口而出： “姚馆主用出他的真文了！” 第661章 无边虚无，永恒寂空 归一境之所以是跨入圣道前最近的一个境界。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从这个境界开始，修士要总结自己迄今为止所有的圣道体悟了。 而符文的优劣，就是衡量一位修士天赋与努力的最直观的体现。 当姚追寒将自己凝炼出来的第一枚真文祭炼出来的时候，刹那间，天地呼啸，风云变色。 数不胜数的雷光从那一枚符文上绽开，璀璨的电流连接大地，将整片天空都照若白昼。 哪怕相隔甚远，也依旧能够从中体会到霸道无双的力量，更别提就在跟前的姜陵了。 此时的他，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洪水猛兽给盯上了一般，文星裘冕表面符文荡漾，“诚心”之力悄然发动，这才驱逐了内心笼罩的阴影。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见姚追寒连真文都被逼的用了出来，钟冀似乎也再也没了小觑姜陵的想法。 只见其一步踏出，肉身深处顿时响起了一道震天动地的道鸣。 咚！！！ 宛若古钟敲响。 道鸣响起的瞬间，钟冀张口吐出一枚沉重雄浑的符文，上面有土黄色的大地之气沉浮缭绕，挤压得虚空都在震荡。 两枚符文各自占据一方天地，分庭抗礼，却又共同瞄准着同一位敌人。 这是狱渊内从未发生过的盛况。 两位圣子级的强者，竟然在联手的情况下，被一位外来人族越境挑战，甚至被逼的不得不祭出了最强手段…… 修士们哑口无言，已经找不出言语来形容了。 只有司天游在沉默中不停杀戮，感受到姜陵那边传出的压力之后，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一朵又一朵魔焰在虚空中绽放。 恐怖的诅咒之力就像是风暴般席卷大地。 圣子级别的归一境强者，在他的面前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快杀了黎，不然这边撑不住了！”一向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魇大人第一次露出惊容。 比他们更早体会到归一境奥妙的司天游实力超出了预计，即便重伤，也强大无比！ “黎，你很强大。” 催动这枚真文，似乎对于姚追寒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他的脸色相比之前有些许泛白，不过他的语气依然镇定冷酷。 “你让我想起了家族中的一则传说。” 毕竟都是天命境级别的修士了，哪怕放眼诸天万界，都已经不算是弱者，自然在各自的机缘巧合之下，听到过不少的隐秘。 这一句话似乎触动了在场不少修士的记忆，无一例外的，想起的修士脸上皆是露出了惊容，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姜陵，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姜陵居于虚空之中，文星裘冕表面符文飘扬激荡。 即便两枚真文压迫空间，生死可能就在下一秒，他依然从容不迫，波澜不惊。 “怎么，你要说？” 姚追寒似乎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嘲的摇头笑了笑。 “罢了，小小一个人族，怎么可能出现那种传说级别的妖孽呢。” 姚追寒抬头望回姜陵，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眼中的杀意越来越多。 只见其屈指一弹，面前的符文顿时光芒大盛，璀璨的雷光迸发明亮间，有无尽的威压从中流露而出。 “现在，还是请你去死。” 钟冀张嘴吐出一口精纯的大地之气，符文点亮的瞬间，有难以言喻的重力轰然垂落在姜陵的肉身之上。 终于要结束了？ 黎要死了？ 看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天空中的三道身影，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然而，明明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姜陵的身上。 他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平静。 姜陵抬起手，一盏青铜古灯从掌心的元气风暴中成型。 明亮的烛火亮起的瞬间，宛若一轮旭日冬生而起。 符文升腾，开天辟地，一下便把两枚真文所带来的威压撑开了，将他照得仿佛一尊屹立在太阳之中的先天神灵。 才气为烛火，气血为灯身，浑圆一体，苍茫古奥。 青铜古灯祭出的刹那，有难以言喻，玄妙混沌的气息从姜陵的身上升起。 “这便是黎的天命之物？两种截然不同的圣道怎么能糅合得如此统一，不分彼此？！”有人惊声开口，难以置信。 从古至今，同修多种体系者不难见，但脚步高度统一，甚至双双封圣的，古往今来，整个宇宙诸天万界，屈指可数。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来到后期的时候，两种截然不同的体系，很容易出现摩擦，甚至是矛盾。 一个不小心，一方体系便会被另一方湮灭。 罕少有像姜陵这般，两道融合得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例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方占据主导。 “就这样了？”姚追寒面无表情。 这盏青铜古灯虽然神秘强大，但面对着他与钟冀两人联手释放的真文，显然还是不够看的。 果不其然，两枚符文，一者如汪洋雷海，一者如浩瀚山脉。 轰然落下，砸得姜陵的灯火摇荡不定，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大地崩裂，黑云断层，狂风呼啸，符文崩裂…… 此时的局面对于姜陵来说，无疑是已经危险到了极致，就像是在高空中走钢索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姜陵脸色平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让他心如止水，不为三言两语触怒。 一片死寂中，姜陵屈指轻弹灯身，摇荡欲灭的火焰砰然炽盛。 众目睽睽之下，在那簇火焰的深处，有一枚漆黑的符文从中升起！ 在看到这枚符文的瞬间，无论是姚追寒还是钟冀，魇大人亦或者司天游，皆是浑身一震，两眼之中，有强烈到极致的不可思议之色浮现。 “真文？！你怎么可能凝练真文？！” 姚追寒颤抖着声音，脸上青筋突起，吼道：“你只不过是天命境大圆满！一只蝼蚁而已！” 可再响亮的声音，也不可能盖过事实的震耳欲聋。 当那枚符文旋转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皆是令人感到眼前一黑，有难以言喻的宿命感仿佛将自己与那枚真文连接在了一起般。 那是万事万物的终结。 也是所有生命的尽头。 是无边的虚无，也是永恒的寂空。 简简单单的“一”，却像是万花筒般包罗万象，剥开了一层又能看见崭新的一层，永生永世，层层叠叠。 “杀。” 这一次，姜陵的声音无比的平静，再没了那份肃杀庄穆之感。 但短短的一个字中所流露出的必杀之信念，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第662章 人族至尊 当象征着万物终结，万事虚无的真文成型的刹那。 场上的氛围瞬间就沸腾了。 难以置信，人族黎竟然在天命境大圆满的时候，就铸就成了归一境方能完成的真文！ 而且运用起来，圆润自如，甚至比姚追寒和钟冀还要顺畅！ 姜陵提灯照去，虚无的力量宛若无形无质的光芒，抹消万物，饱含雷光的符文与泰山压顶的符文悄无声息的便开始寸寸崩解，回归终结。 连半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这无疑是在侧面说明，双方之间圣道领悟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一道无法忽视的鸿沟！ 这是质量上面的绝对碾压！ 无须多问，也能知道，此时此刻姚追寒和钟冀两人的心境有多么绝望。 哪怕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一方化身成为了雷霆巨人，一方化出了山脉本体，联手试图镇压反抗，很快就会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在那枚包罗万象的符文面前，他们就像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一般可笑。 “这是什么法则之力？怎么也有种魔族的感觉？！”钟冀惊恐失声，用尽手段也无法摆脱那种如诅咒般附骨之蛆的力量。 “望穿时光长河尽头，万事万物，沧海桑田，不过梦幻泡影，尽归虚无，此乃‘终’字诀！”姜陵意气风发，长发狂舞。 这惊天动地的一战，注定要永远地烙印在所有看客的脑海当中！ 虚无的力量如光柱般扫中姚追寒巨大的肉身，他从腰间开始寸寸崩散，化为黑色的碎屑纷纷飞扬，融入虚空当中。 临别之际，他想起了自己先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想。 终究还是发出了一道不甘的咆哮。 “人族至尊！！！” 庸才之上，乃是万里挑一，鹤立鸡群的天骄。 天骄之上，乃是诸雄并起，脱颖而出的圣子。 那圣子之上是什么？ 探究实力的道路是没有尽头的。 于是“至尊”出现了……那是唯有能够横推同阶，战力无双，甚至能够比肩神兽幼崽的存在才能够担当得起的名号，往往一个强族只会出现一位，可遇不可求，数量极其稀少。 也就是在“宇宙”这种浩瀚无垠的大单位面前，境天海纳百川，八方聚集，“至尊”的存在才会显得没那么稀少。 只是即便如此，姚追寒依然没有亲眼见过所谓“至尊”。 困于狱渊，曾经他多么渴望见到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他多么想要看看，自己与这种存在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得愿以偿，对方还是一位天命境大圆满，便能悍然对战两位归一境初期的圣子的人物。 但难以接受的是，完成这一心愿的代价，竟然昂贵到透支了生命。 自己，只是他成名道路上，一颗毫不起眼的垫脚石罢了…… “黎，你以为我可怜？” 此时的姚追寒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湮灭，独独剩下的一颗头颅，头盖骨也开始化为飞灰。 但他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姜陵，发出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是预知着不远处的未来，一字一句，饱含怨毒地说： “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遇到不可战胜的敌人，以最无力和绝望的姿态，惨败而亡！” 说完这句话后，姚追寒方才不甘的死亡。 然而姜陵却是波澜不惊。 败者的狗吠而已。 别说姚追寒已经死了，就算是活着，这一句话，也不可能轻易动摇姜陵坚定的求道之心。 毕竟首先，姜陵是人不是神。 其次，就算是远古时期，尚处于巅峰，高高在上的神灵都败了，姜陵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永世不败呢？ 或许当真如姚追寒说的，自己终有一日会挫败。 可那又什么关系？ 自己落入下风的情况还少吗？ 老子文界的时候，自己毫无根基，没有实力，到最后还不是硬生生地靠着打拼和谋算，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得封天命？ 不劳而获或许确实很香。 但若是把一门心思全寄托在这一条路上，那才是真正的混吃等死。 姜陵自暴自弃了将近十年，早已厌恶了那种感觉。 “姚追寒、钟冀已死，魇大人还想负隅顽抗？”姜陵抬头，神目锐利如剑，直指不远处的魇大人。 亲手杀死了姚追寒和钟冀之后，姜陵状态几乎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周身上下散发的血气滚滚如鼎炉，熊熊燃烧。 举手投足之间，风云倒卷，大地晃动，宛若一尊神魔再世，有恐怖无敌的气势沉浮沸腾。 但凡是姜陵一双眼睛扫过之处，没有存在敢不低下头的，心惊肉跳，不敢对视！ 这就是“至尊”之威。 寻常的圣子，已经无法威胁到姜陵的存在了！ 尽管魇大人自恃实力，认为依靠着种族特性，还有几张从未展露的底牌，不一定会怕大战之后的姜陵。 可问题是现在，不只是有姜陵在前。 魇大人脸色难看地望向不远处手握魔刀，杀得一众圣子尸首分离，魂飞魄散的身影。 还有一尊司天游呢…… “好，我承认你们二位很强，乃是狱渊当中当之无愧的霸主存在。” 魇大人能屈能伸，哪怕前几秒钟还在刀光剑影，你死我活，此刻脸上依然能够挤出伪善的笑容：“梦魇赌场欢迎二位的玩乐。” 说罢，魇大人转瞬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 树倒猢狲散，峭壁之下，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了他们师徒两人和满地的尸体。 漆黑的梦境之力在空间上闪烁熄灭。 为了防止姜陵和司天游的偷袭，他竟然还动用了魇族成名的手段。 ——梦境行走！ 此时的他彻底幻化成了一团能量，通过道路上生物的梦境作为节点，不断地进行穿梭跳跃。 每一秒钟，他都有可能出现在三头不同的生物梦里。 如此一来，即便司天游和姜陵实力强大，在没有对应手段的情况下，也很难对其造成威胁。 “切！”司天游脸色难看的放下了刀。 他刚才确实想斩杀对方的，可握着刀感受了好几秒，始终无法把握对方具体的位置，只能选择放弃。 魇族的这种保命手段简直不要太无解！ 这时，姜陵落身来到司天游身旁，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为什么放他走？”养虎为患，司天游不认为姜陵不懂得这道理：“我可没记得教过你心慈手软！” 姜陵无奈一笑，只好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从未在世人面前展露过的古怪笔记，对司天游说：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他走了？老师你就看好……” 第663章 百里追魂 战斗结束后不久。 魇大人凭借着“梦境行走”的能力，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远遁万米不止。 直到那种强烈的，仿佛有一把刀抵着喉咙的危机感从身上缓缓散去，魇大人也仍然不敢停息。 又跑了五六百里远，魇大人方才从一只微不足道的睡梦中的蝴蝶身上闪现落地。 他等了足足十几分钟的功夫，梦魇赌场幸存的手下方才凭借着奇异的手段，陆陆续续的来到他的身边。 “馆主，看来我们失策了。”有属下满脸复杂地说。 不仅仅是司天游的实力出人意料，姜陵的出现也同样是改变今天结果的重要因素。 少年至尊……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听说过这种级别的天骄了？ 进入狱渊之前，还曾听闻东海龙宫宫主的宝贝孙女实力通天彻地，年纪轻轻便横扫了龙族同辈。 就连一些实力强大的长者，压制境界与之一战，结果也只有败退一路，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同辈至尊。 没想到狱渊当中也出现了这么一位天之骄子，而且还是出自刚刚崛起，无论是底蕴还是资历，都略显浅薄的人族…… “无所谓了。” 相比于失落无比的属下，魇大人反而平静得很：“这圣墓还未走到尽头呢，有什么机缘谁也不知道。” “黎现在是追上了我，可世事变化，谁也说不清……” 言下之意，圣墓机会无数，姜陵能够翻身做主人把歌唱，他也能。 只是话虽如此，被吓得连死战的勇气都没有，动用了本族神通转身遁逃…… 毫无疑问，即便赌场众人不敢当着魇大人的面宣之于口，这种狼狈鼠窜的形象也依然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走。” 魇大人转身就想要率领手下离开此地。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极端的不祥之感。 像是在那数万米之外，有什么东西要寻上自己一般！ 魇大人猛地转身，悚然惊现，面前的所有景观，竟然在寸寸崩塌。 就像是站在一条空旷无人的街道，两侧的店家一家一家的熄火的时候，黑暗如同潮水般以难以反应的速度涌向魇大人。 而那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危机感，就藏在这黑暗当中。 “是你，黎！” 下属视野中的魇大人就好像突然中了某种幻术一般，瞳眸放大，血丝密布，在惊恐的指着无人的树丛大叫。 无数的符文如海般化为梦境之力，托举着他直冲云霄。 “场主？！” “您这是要去哪？！” 圣子们难以置信，脱口而出。 殊不知，在魇大人眼前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唯有两处是有光柱洒落的。 一处是自己。 另一处，则是姜陵！ 无边的黑暗中，姜陵的身影遮天蔽日，直接占据了半边天空。 他面无表情，庄严肃穆，像是一尊主宰生灵性命的神灵，手中握着一支雾气弥漫的毫笔，一本空白无字的笔记，俯瞰大地，凌视魇大人。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词语能够形容魇大人心中的恐惧了。 祂望着对方那道巨大无比的身影，有一种诡异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 心中，在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逃不出去了…… 可真的就不逃了吗？ 魇大人一口又一口精血吐出，无火自燃，几乎激发了体内所有的潜能，穿入一个又一个生灵的梦境，进行玄而又玄的堆叠反复。 十层……百层……千层…… 在不计后果的情况下，魇大人的身躯竟然穿进了数千头生灵的梦境之上，藏在了难以描述的虚空之地！ 而在魇族的传说里。 一旦有强者能够进入到万层梦境之上，便可以来到魇族传说中的圣地——云梦之海。 那里是诸天万界，整个宇宙所有生灵梦境交汇之地，神秘古老，自开天辟地前就已经诞生，乃是宇宙中有数的几个连半圣强者都难以知道跟脚，难以进行探索的古地，听说埋葬着惊天动地的大隐秘。 虽然魇大人还无法进入那种神秘古地，魇族的历史上完成这项成就的强者也从未出现。 可三千多层梦境之上…… 一般情况下，除非有难以捉摸，玄而又玄的半圣强者出手，即便是虚圣都已经难以斩杀他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如此惶恐？！ 魇大人心跳如鼓，像是一条拼命向上游，向上跳，哪怕摔死在海面上也在所不辞，就是要跃过龙门的鲤鱼一般，拼命地往更高处逃生。 仿佛有一道根植于血脉深处的恐惧被悄然唤醒。 如果硬是要用文字形容这种恐惧，那就是一片昏暗的房间里，瓷瓶爆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水在地上漫开…… “不是应该灭绝了吗……那统御了我们魇族数万年的种族……不是早就应该灭绝了吗？” 魇大人被吓得嘴唇发白，上下乱颤：“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种力量已经湮灭在了历史里，姜陵也只是一位纯正的人族，他不可能习得那种神通手段……” 就在这个时候。 那道遮天蔽日，无论他怎么攀升，依然庞大可见的身影忽然张开了嘴，声音如雷鸣滚滚。 “是吗？” 这一刹那，魇大人如遭雷击，身躯一震，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捏住了一般。 哪怕逃到了四千多层的梦境之上，他依然被对方一语抓到了本体！ 魇大人惊恐失色地盯着姜陵手上的那本古书，上面烟气弥漫，不知何时落的笔，空白的纸页上此时竟是多出了一摊血迹！ 那几滴鲜血就好像拥有生命一般，诡异的力量在里面流转，竟然让它们自行蠕动身躯，随后沥干化为两个熟悉的文字…… “魇?。” 那是他的真名。 姜陵竟然凭借着他洒落在现场的鲜血，万米之外，锁定了自己的灵魂！ “咒杀术……这是巫族的咒杀术！” 魇大人彻底疯了，他癫狂的扯碎自己的面具，再也没了那副卷土重来的风骨，智珠在握的淡然。 他在怒吼，他在惊叫，他在求饶！ 他一个不小心遗留在了现场的血，竟然成为了对方千里追魂的媒介！ “为什么，为什么你拥有巫族的力量，那应该消散在了历史里才对！” 姜陵一言不发地望着他，魇大人感觉体内的生机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流失。 原来这就是被咒杀术审判的感觉…… 临死之际，魇大人终于注意到了姜陵那不对劲的纸和笔，像是想起了什么传言一般，指着姜陵的鼻子，手指发颤，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空了。 “原来……你是诡者？！” 第664章 于瑛瑛 魇大人消失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忽然癫狂的大喊“黎”的名字，身影像闪电般穿入了虚空当中。 梦魇赌场的人在原地足足等待了三天三夜。 直到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确定了自家老大似乎已经不会再回来了的时候，他们才心惊肉跳的离开了那片地方。 不到几天的工夫，素日会人族黎大杀四方，不仅亲手斩杀雷霆酒馆姚追寒，万山道馆钟冀，如今还隔空击杀梦魇赌场魇大人的消息如同病毒般就传遍了圣墓。 现在，除非是那种闭关的修士，谁人不知素日会的黎悍然崛起，乃是狱渊当中唯一的一位“至尊”。 相比之下，那名六年前闯入狱渊的魔刀是他的老师这个消息，反倒被衬得没那么惊人了。 ………… ………… 一片平原之上。 越来越接近圣墓的最深处了，天色变成了常年不变的灰色。 姜陵和司天游并排走着。 在这段时间里，姜陵将自己与司鱼陷入太虚谷后的所有后续都告诉了对方。 本来司鱼解决了头痛的病症，司天游是由衷的高兴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因此觉醒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虽说司天游没有类似的体验，但他依然可以想象。 在一段明显来历神秘不凡的经历面前，一段仅仅只有十几年的岁月，似乎反倒成了对方无尽岁月前的一朵小浪花。 司天游甚至不敢肯定，下一次见面，这位自己含辛茹苦，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女孩，会不会继续认自己这已经初显老态的大叔…… 关于司鱼，注定是一个沉重而又苦苦不得解的话题。 所以姜陵说完之后，便开始讲述了自己之后的故事。 入驻皇城，得封文侯，剑指圣院，文界历练…… 一件一桩，细细道来的时候，恍若昨日。 当听完这一切的时候，连司天游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位自己从镇魔渊中机缘巧合之下救回的濒死少年，有朝一日竟然能够焕发出如此耀眼的光彩。 与整个大陆最顶尖的天骄在文界中争锋二十一年，并成功与其中一位联手摘得状元之位…… 姜陵倒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 可同样参与过圣院考试，进入过圣者文界的司天游，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度和艰辛？ 虽说文界生灵只是一种规则的体现。 但那份生死别离的情感却是真的。 若姜陵真的把这一段经历当做成是一个游戏，一个奇特的体验，他也不会一剑斩开老子文界的桎梏，解放世间生灵的思想了。 不过当其听说，郑随竟然找上了姜陵，并敲定了三年之约的时候。 姜陵直直地盯着司天游的眼睛。 他沉默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司天游才颓然的抬起头，望向姜陵：“不说行吗？” “不行。”姜陵斩钉截铁，开什么玩笑。 “那晚点再说？”司天游犹豫着试探了一句。 “不行！” 姜陵满脸黑线，自己白白挨了一顿揍，你不解释清楚还想拖？ 司天游可怜巴巴的看了姜陵一眼，那眼神，活像是被姜陵欺负了一样。 没办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谁叫姜陵现在雄起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呢？ 司天游轻叹一声，在一道清脆的拔刀声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给姜陵展现出了自己“归极”横刀的本貌。 作为司天游的天命之物，或许是秉承着“斩断一切”的使命，“归极”刀身笔直，宛若秋水般映射着潋滟的波光，寒意自敛，看似平凡，但只要稍一接近，瞬间便能感受到这把刀传递出来的骄傲。 除了司天游，它似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唤出“归极”，司天游的眼中罕见的流露出柔和之色。 他伸出手滑过刀身，每碰过一处之后，刀身之上都会燃烧起一层淡淡的紫黑色魔焰。 有种“寂灭”、“破坏”的法则在魔焰上砰然浮现。 靠得如此之近，这种危险的感觉，即便是姜陵都由衷感到心惊肉跳。 毕竟真要深究的话，姜陵可是被魔族的诅咒之力“杀死”过一次的。 本来姜陵还在诧异，为什么司天游要做出这么一番怪异的举动。 可下一秒，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了。 “归极”横刀之上缭绕的魔焰之中，竟是缓缓浮现出了一道倾国倾城的身影。 她平躺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当中，双目紧闭，完美得就像是一尊沉睡的泥像，在姜陵所见过的所有女性当中，或许只有司鱼和李纯妃的文界身许君思能够与其媲美。 其余人等，或是容貌不如，或是气质落入下乘。 姜陵的嘴巴在不知不觉间张到了最大，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是一道没有实体的灵魂。 司天游望着那道惟妙惟肖，容颜依旧的身影，脸上却是升起了一抹苦涩的笑：“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在寻找的……于瑛瑛。”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记千钧重锤，悍然砸在了姜陵的头顶，把他震得耳鸣不止，浑身摇晃。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当亲耳听司天游承认，这是滕国那位于圣视为心头宝的亲孙女的时候，姜陵还是感到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姜陵深吸一口气，难以形容此时心中复杂的情绪。 姜陵久久地盯着魔焰中的于瑛瑛，确认了她早已死亡的事实，只不过有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定住了她的灵体，所以才没有魂飞魄散罢了。 只是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一方面于瑛瑛终究还是死了，她无法睁开眼睛。 另一方面，这种力量似乎是一把无法操控的双刃剑，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竟开始一点一点的蚕食于瑛瑛的灵体…… 将这从未展现过的真相暴露于世人面前，司天游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心底的负担一下子松了许多。 但依然难掩颓色。 司天游深深地看着横刀上静躺的身影，神情悲痛： “那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我们成功的抓到了一头活着的魔种妖蛮。” “瑛瑛知道我想研究魔族的力量，所以让我扣留多几日，再返回天星大陆将其上交。” “可没想到的是，那头魔种的体内竟然留有一层诅咒，当我神念触及的时候，那诅咒瞬间就爆炸了……” 司天游将手插入自己的头发里一通乱搅，像是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又麻木。 “瑛瑛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的。” 第665 一座监狱 这个故事不算长，美人救英雄的桥段常见又俗套。 可生活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的刺激，只有庸俗和庸俗的重复。 当诅咒爆发的那一刹那，于瑛瑛本能的推开了司天游，自己冲了上去。 而当司天游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肉身已经被诅咒吞噬殆尽，眼看着就要香消玉殒。 可偏偏在这时候，满腔怒火之下的司天游，竟然顿悟了之前久久不得其道的魔族的部分力量，横刀归极之上，燃起了一层紫黑色的魔焰！ 司天游一刀斩断了面前铺天盖地的诅咒。 幸好，当时的于瑛瑛也突破到了天命境，修炼的又是文道，灵体稳固，短时间内不会消散。 只是体内终究残存着一部分的诅咒之力，痛不欲生。 万般无奈之下，司天游只能将其封印进了归极当中，日日夜夜放入文宫中滋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抹消掉这份诅咒，重新醒来。 事到如今，姜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司天游甘愿主动前往镇魔渊，期间哪怕于槐一脉连番挑衅，始终没有给出回应的答案。 原来司天游打心底就觉得亏欠于圣。 “只是一直拖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姜陵忍不住说：“您没想过寻求于圣的帮助吗？他可是一位半圣！” 魔族的诅咒再强，在圣级强者面前，总归是不值一提的？ 只要清除了于瑛瑛体内的诅咒，寻来一株重塑肉身的神物，她未必不能重现于世。 “哪有这么简单，你小看统御万界的魔族了。”司天游道：“我请过我师父出手，他也无能为力。” 庄悬知道此事？！ 姜陵大吃一惊，不过更令他感到惊讶的，还是这魔族的诅咒，竟然连半圣都无可奈何，恐怖至极。 看来他先前的那一次尝试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若不是此地密布冥神一脉的诡异法则，怕是必死无疑！ “原本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见到瑛瑛了，但没想到的是，竟然来到了这座圣墓……” 司天游的话让姜陵微微一怔。 “这座圣墓另有玄机？”姜陵有些诧异，从司天游的表情来看，这座圣墓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许这里便是神族的那位冥神之墓。” 司天游轻飘飘的一句话，宛若一颗重磅炸弹般在姜陵的心头引爆。 “什么？这是冥神的坟墓？！”姜陵的声调猛然拔高，瞠目结舌，忍不住说道：“怎么可能！这不是跟冥神有关的神灵坟墓吗？” 但却怪不了他神态夸张，实在是因为这个消息太过惊世骇俗。 毕竟冥神是什么存在？ 巅峰强族中，神族的八大至强者之一！ 来历神秘，实力恐怖，疑似为初代诡者的真身！ 冥神有多强，这个问题以姜陵目前的眼界来看，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定然比寻常亚圣还要高，至少是与孔子并驾齐驱的存在。 司天游瞥了姜陵一眼，说道：“你崛起太快，或许实力强大，但根基和底蕴却远不及老牌强者。” “如果你知道冥神行踪成谜，来历神秘，乃是八大主神中唯一一尊直到神族毁灭，依然没有留下传承的主神的话，那么你就该知道，此地十有八九便是冥神本人的坟墓。” 姜陵眼神闪烁，在诡者传承中想起了一段古老的历史。 在那场事关神族存亡，波及了三分之二宇宙，数个巅峰强族灰飞烟灭，数个巅峰强族应运而起的“弑神之战”中，有好几位主神的状态在历史的描述里都非常奇怪。 冥神便是其中最为古怪的一位。 ——祂竟然直接消失了！ 在影响胜负关键的那一场生死之战中，冥神从头到尾，不见踪影！ 若不是神族灭绝几乎殆尽，可想而知他会遭到多少神族子民的唾弃与咒骂，或许臭名万世都无法洗清。 现在看来，他似乎找到了冥神失踪的真正原因…… “而且这里还到处充斥着魔族的诅咒之力。” 司天游抬眼望向面前的迷雾。 在其精深的修为面前，里面飘荡的诅咒之力简直如同阳光下的灰尘般无所遁形。 “尘光，你可知道，冥神在诸天万界的又一身份是什么吗？” 姜陵乖乖摇头：“学生不知。” 远古时期的历史断层太严重了，尤其是八位主神，个个都神秘不已，冥神又是其中文字记载最少的一位。 “土伯。”司天游一字一顿，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土伯？！ 姜陵被惊得瞠目结舌。 一方面出自华夏，他听过太多这尊大人物的事迹与故事。 另一方面，则是他知道境天当中有个古老神秘，来历深不可测，传闻洞悉了一定“生死轮回之谜”的势力叫作“地府”。 “难道地府便是土伯，也就是冥神所创？”姜陵震撼不已。 这尊在历史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冥神，在私底下竟然可能穿着这么多套马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历史上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背后，就有冥神的影子在悄然施加影响！ “不敢肯定，因为地府一直很笃定自己的开创者并没有死去，然而……”司天游望了一眼四周。 他之前说过，这里是冥神的坟墓。 “只是即便如此，地府也理应和冥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的关系。” 司天游脸色凝重，沉声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冥神最擅长也最出名的神通，就是逆转乾坤，颠倒生死，无论是时光还是空间，任何手段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杀死祂，祂的大道与研究‘生死轮回之谜’的地府高度贴合。” 无法被任何手段杀死？ 冥神竟然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 姜陵不可思议。 司天游转而望向他问道：“换做是你，面对这么一位不死不灭的敌人，你该怎么杀死对方？” 这似乎是一句前后矛盾的问题。 既然都“不死不灭”了，那还怎么杀？拿什么杀？ 可看着司天游意味深长的表情，姜陵忽然明白了。 他浑身一震，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望向脚下的土地。 “怪不得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人能够从狱渊中离开……” 反应过来的姜陵脸色格外难看，甚至有点不寒而栗。 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原来这狱渊，本质上就是魔族用来关押“冥神”的监狱！ 第666章 尸河 难怪在“弑神一战”的时候，冥神会无故失踪…… 难怪即便强如半圣来到这里也只能陨落…… 因为这里的诅咒之力，竟是用来针对宇宙最难杀死的强者布置的！ 而至于冥神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弑神一战”中，怕是当时已经遭遇死而不僵的魔族毒手了！ 这一刻，姜陵感到不寒而栗。 如何杀死一位“杀不死”的人？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将他永远的困在一地。 无法威胁到自己，自然也就和死亡没什么差别了。 姜陵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司天游说来到了这里，他便能够再次见到“于瑛瑛”…… 见到姜陵没过一会的功夫，就明白了自己话语中的深意。 司天游颇有种“我家傻徒初长成”的欣慰感。 他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担心这位远古主神凭借那手玄而又玄的神通从坟墓中复苏，魔族又何至于硬生生的制造出一片狱渊进行封印？” ………… ………… 数日过去。 浓厚的雾霭当中，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出现。 那是一条灰白的河，上面堆满了古往今来，进入这座圣墓当中的探险者的尸体。 天命境、归一境……什么样的尸体都能看到，才刚走了十几分钟，姜陵甚至连虚圣的尸体都看到了三具，疑似半圣强者的尸体也有一具。 祂们无一例外的，尽数死于圣墓之中无处不在的诅咒。 这里诅咒之密集，让整条河水如同一颗危险的流动的炸弹，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火星，便能够引动威力巨大的爆炸。 只是即便那些最强者已经死去，骸骨血肉上跳动的符文至今也未曾熄灭，在与魔族恐怖的诅咒进行着永生永世的战斗。 姜陵的一颗心慢慢沉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座圣墓中的危险，那些深藏于神物中的诅咒有多么恐怖。 你以为千辛万苦之下到手的神物，是提升修为的琼浆玉液？ 吸收着吸收着，你就会猛然发现，那是杀人不偿命的鸩毒。 也就是司天游机缘巧合之下，掌握了部分魔族的力量，而姜陵“死而复生”后，又神奇的得到了诅咒的抵抗力，两人才能这般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迷雾里安然无恙。 “在众多有关神族的遗迹中记载，八大主神中，太阳神最强，有众神之首的架势，神庭便是由祂所创立并统御，其余主神皆敕封为‘天尊’。” “月神最聪明，惊才绝艳的女神，一手为神族百姓开创出了最适合祂们的修炼法，若非如此，恐怕神族根本就不可能登临巅峰强族之列。” “雷神最公正，掌管着神族的刑罚，对所有人的态度无论尊卑老少，一贯如一。” “火神传闻是太阳神的弟弟，性情温润如玉，乐善好施，妻妾成群，风流浪漫。” “冥神是里面最神秘的，关于祂的传闻猜测数不胜数，最离谱但又传得最广的，无疑就是祂与月神之间的爱恨情仇……传闻月神苦苦迷恋着冥神，但冥神却始终对月神无动于衷。” ………… 在这段日子里，司天游为姜陵事无巨细的科普了许多八大主神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这些信息在圣院藏书阁里面应该都会有记录，只要去看过几眼，脑海里自然会有印象。 可惜姜陵一直处于四处奔波的状态，没有时间沉淀完善这些边边角角的信息。 不过有诡者传承在，姜陵也不算啥也不懂。 天河诡谲，变化万千，有时候会将那些不知多少年前死去的大人物的尸体冲上岸边，寻常的天命境和归一境也就罢了。 最令人感到兴奋的，还是看到虚圣级别的强者尸体冲上岸边的那一刻。 每当这个时候，那处岸边的诅咒都会如同蜂群般狂躁不安，即便不如河水中诅咒之力的万分之一，也依然恐怖得足以杀死绝大多数归一境之下的修士。 但危险又往往代表着机缘。 姜陵和司天游都掌握着一部分抵抗诅咒的力量，面对先人符文的诱惑，几乎都想也没想的，莽撞得如出一辙，运转力量便硬顶着上去参悟。 磅礴无尽的诅咒如潮汐般汹涌澎湃，要把姜陵和司天游一口吞噬。 然而两人就像是惊涛骇浪里岿然不动的礁石般，任你将我震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也依然要参悟符文。 在司天游面前施展了一次“咒杀术”，姜陵虽然没有明说，但对方已经猜出姜陵得到了一门不可思议的传承。 师徒二人关系匪浅，姜陵自然不怕司天游泄密。 所以姜陵很大胆的取出了诡笔奈何，直接往这尸体上轻轻一点。 哗然间，无数知识蜂拥着钻进姜陵的大脑当中。 一幕幕画面闪过，皆是那名死者生前对自身大道的体悟与感受，玄妙高深，造化轮转。 虽然因为尸体残缺的原因，遗留下来的符文力量也十不存一。 但即便如此，里面蕴含的价值依然是难以估量的。 若让姜陵自己领悟的话，恐怕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走到像对方生前的这一步。 过了不知道多久，河水忽然涌上了岸边，将那具尸体又卷了回去。 领悟戛然而止，不过收获依然巨大。 盘坐在地面的姜陵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张开手的时候，一本许久未见的薄册从衣服中飞出，身上顿时氤氲升腾起了一层淡淡的绿光。 那位虚圣级别的强者的真身乃是一种罕见的树类。 姜陵从其身上领悟到了不少的知识，将其融会贯通后，尽数凝缩灌注进了手中的诡笔之上。 一笔点出，当所有的感悟都打入《百草经》上的时候，此地平白无故的卷起了一阵狂风，纸页翻飞间，无数崭新的文字从中自然而然地浮现。 柔和的生命之光开始起作用了，姜陵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没过一会，姜陵的肌体便亮起了莹莹的宝光。 这是肉身步入圆满的征兆。 或许再沉淀一段时间，姜陵就可以考虑进军归一境了。 “你在医道之上天赋果然过人。” 司天游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幕，惊叹不已：“《百草经》只是一位大儒所着，效果对于你来说已经有限，如果你不想受制于此，最好还是自己写一本，属于自己的医书。” 大儒，指的是寻常的归一境读书人。 事实上，姜陵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别人没有天赋也就罢了，偏偏他脑海中还确实有那么一本震惊华夏，享誉世界的医书存在。 之所以久久没有动笔，那是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底蕴不足。 如今看来，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不过在此之前，姜陵更想先一步完成另一部作品。 “先完成兵。”姜陵道。 《三十六计》目前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完成，便已经非常强大，能够在战斗中屡立奇功。 可想而知，当它完本的时候，能够爆发出何等强大的力量。 最起码的，或许将会直接影响到当前兵家圣道。 姜陵想要在突破前先一步写完这本巨作，因为它必定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可。” 司天游点点头。 他看过姜陵的兵书，顿感眼前一亮，恍若过往无数个一闪而过，不以为然的想法被姜陵真正的抓住并写成了兵法。 不出意外的话，当写完的那一天，必定能够文成镇国，天下知都未必无法达到。 第667章 尽头的船 又过了几日。 途中曾遭遇过几头异兽，可惜对方根本没有沟通的想法，刚一撞见就下死手。 没有办法，姜陵和司天游只能将对方杀了。 或许它们到死的那一刻，都难以相信，一个天命境大圆满和一个归一境初期，联合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能够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来越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声音都消失了，枯寂得就像是茫茫的宇宙，没有一点活人生灵的气息。 此时此刻，姜陵和司天游甚至能够听到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安静。 附近太黑了，姜陵不得不取出了自己的青铜古灯。 浓郁的信仰光芒驱散黑暗，引来了司天游一阵唏嘘。 “我在镇魔渊镇守了将近十年，直到今天为止依然没有在民间积累起足够的信仰之力，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凭借着一首又一首的作品，还有文界传播文道之举，早我一步完成。” 信仰之力对于寻常强者来说可有可无，因为它的杀伤力并不惊人。 它之所以会引得眼红，那是因为有信仰之力支撑的人，封圣会更加容易。 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至于根基全毁，拥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相当于为自身上了一层保险，这样的东西谁不渴望得到？ 走着走着，灯火照亮的地面忽然出现了一片残骸，是瓦砾和碎片，上面还沾染着一些与附近土壤相比截然不同，崭新无比的泥土。 一眼便可以看出是最近翻出来的事物。 两人浑身一凛，呼吸的速度微微增快，姜陵和司天游都意识到或许来到圣墓尽头了。 果然。 继续深入没过一会的功夫，姜陵视线的远处便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缝，有不明觉厉的力量在里面升腾氤氲而起。 姜陵和司天游小心翼翼地上前，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宽。 伴随着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少。 终于，当姜陵和司天游站在那悬崖的边缘的时候，脸上顿时齐齐升起了震惊之色。 难以置信，在这条裂渊之下静静矗立的，不是想象中的陵宫，而是一艘巨大无比，斑驳破旧的古船。 丝丝缕缕的混沌气自古船的底部升起，桅杆倒折，龙骨外露，像是遭遇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从中断裂。 船身雕刻着无数奇诡的符文，光芒闪烁，神威弥漫，光是感受便会令人头晕目眩，刚刚姜陵感到不明觉厉的气息恐怕就源自于此。 然而，因为船身残缺，四处破洞的原因，这些符文大多数也残缺不堪，力量流失太过严重，根本没有参悟的价值。 姜陵甚至怀疑，这座船会不会轻轻一碰，就会化作腐朽的泥尘，在裂渊中爆开。 这里一点活人气都没有，可姜陵和司天游抬起头望下去，成片成群崭新的脚印，却又无一不是在说明，这里早有人来过。 一块熔断的岩壁之上，刺目的光纹至今闪烁，有浓烈的凶意自上面弥漫——那是姬桓的手笔。 一座焦黑的山峰，炽热的高温经久未散，有火焰的符文在上面跳动，恐怖惊人，烧穿万物——那是朱荭的火焰。 不止是之前的试炼者。 姜陵还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爪印落在古船附近的地面上，黄金色的电弧至今闪烁不熄。 气息分明与他在圣墓外见过的那头通体金灿，有闪电气息缭绕的金鹏一模一样！ “这里早就有试炼者来过了，只是……人呢？” 姜陵放眼望去。 若看到有尸体也就罢了，可这附近空旷一片，别说是尸体了，就连一根羽毛都找不到！ 先他们一步抵达这里的探险者呢？ 都消失了？ 这显然不是一种吉利的征兆，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不详气息流转，姜陵和司天游浑身肌肉顿时紧绷起来，做出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迎战的姿态。 “等等……” 四处张望的司天游脸色微变，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抬手指向一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那里有一口棺柩。” 姜陵顺着司天游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瞳眸微微一缩，果然在船头的方向看到了一口紧闭的黑色棺椁。 虽然两人从未交流过如何离开狱渊的问题。 不过都是聪明人，有些时候，答案尽在不言中。 ——狱渊既然是一座封印冥神的牢笼，那么如果想要离开的话，那么他们唯一能够利用突破的点，就只有冥神本身。 “看来还真是不得不上了这艘贼船了……” 姜陵有些牙疼，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事已至此，两人都不可能再退出圣墓，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狱渊了。 姜陵和司天游飞身上船。 与想象中的不同，这艘古船虽然破旧残缺，但实际上船身依然稳固。 姜陵和司天游落到船上的时候，空荡死寂的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两道清脆的脚步声，紧接着面前的天地开始变化。 姜陵和司天游眼中皆是有惊色浮现而出，没想到这艘古船竟好像融合了好似浩瀚无穷般圣界之力，里面自成天地，宛若星球。 一座又一座的琼楼连成宫宇，金碧辉煌，大气磅礴，但漫长岁月的变迁，早已黯淡了此地的颜色，腐朽了楼宇的色彩，只剩下了荒凉破败的景象。 “这……” 司天游的手掌抚过船板，虽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但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这些木材中透露出的微薄生机，有高高在上的神圣之气在里面流转。 “难以置信，这艘古船的船身竟然是用一头至少亚圣级别的树圣本体打造的。” 司天游瞠目结舌，被冥神惊天动地的大手笔所惊到。 虽然不清楚这树圣的种族，不过哪有亚圣是简单的？ 不动怒也就罢了，勃然大怒间，枝条刷落，动辄毁灭一界是很正常的事情。 漫漫历史之中，这样的例子虽然很少，但也并非是没有发生过。 境天之中就有一个鼎鼎有名的树族势力，人人都知道祂们本体珍贵，乃是神物通灵。 可又有谁胆大包天到拿祂们去炼制宝物的？ 那会被视作为恶意挑衅，或许将引来圣级强者的隔空击杀。 而冥神竟然能拿对方的尸体作为这艘古船的原材料之一，不得不说真是气吞山河，奢靡到不可思议。 层次如此之高的木料，恐怕即便只是生活在这古船上面，身心也能够在无形之中得到难以想象的裨益？至少坚不可摧是肯定的了。 姜陵心中暗戳戳的想，眼神忍不住四处乱瞟。 如果能挖下那么一小块的话……无论是自己用还是转手倒卖，恐怕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第668章 魔族毁灭日 话虽如此。 但最终姜陵还是没有丧尽天良的尝试挖船。 一是这里是人家死者的葬身之所，身为诡者，窃取死者的记忆也就算了，再挖坟倒斗……无论怎么自圆其说，那样做姜陵都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盗墓贼。 二是这里的死者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冥神。 八大主神、初任诡者、土伯、地府的开创者…… 笼罩在这尊大人物身上的要素太多，姜陵实在害怕对方只是打一个喷嚏，自己就魂飞魄散十万次。 “这里有东西。” 司天游注意到了一座楼宇的外墙上雕刻了一幅斑驳残缺的画面。 姜陵抬头望去。 这上面记录的画面内容很简单，密密麻麻的宫宇建立在雪白的云朵之上。 繁星无数，仙气缭绕，有遮天蔽日的鲲兽后背上安装有精致豪华的座椅，上面人影绰绰，悠然自得。也有体姿矫健，飘然若仙的神龙自画面的边缘露出巨大的鹿角，威仪凛然。 高大的神灵眉心栩栩如生的命轮散发着惊人的波动，举手投足之间，有大开大合的凶蛮之气流露。 手握漆黑镰刀，乘云而来的薄溟。 通体仙霞流转，一双蝶翼上数十座星系寂灭沉浮的负星。 垂垂老矣，臃肿身材，白色的胡须一路垂落到地面的望墟翁。 ………… 虽然后三者从未见过，但姜陵通过诡者传承中所得到的知识，依然将祂们的身份给认了出来。 祂们都是隐族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薄溟这个杀星就不用多介绍了，负星也是隐族中战力卓越的存在，生来便以死星为食，吃的越多，蝶翼上的星辰就越多，法力浩瀚磅礴，只是振翅一扇，便能卷起足以毁灭一界的风暴。 望墟翁来历神秘，和诡者一样一脉单传，一双不知天生还是修炼所得的神眼俯瞰万界，除了有数的几个地方外，听说整个诸天万界于祂而言都不存在秘密，洞晓万物万事。 但姜陵也从某位诡者记录的笔记中得知，望墟翁早在远古时期便销声匿迹，被怀疑因为看到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被某位甚至某群不谋而合想要灭口的强者诛灭，连灵魂碎片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这好像是一场宴席？” 姜陵的思绪回归正常。 通过画面的内容不难判断出来，这些大人物都在朝着画面中央的部分靠拢。 而那里，有一座高大雄伟的宫殿散发这太阳般的光辉，仙霞流转，白鹤盘旋，像是什么洞天福地一般。 这竟是一幅《万仙来朝图》…… “莫非是神庭创立的日子？” 司天游也把握不太清，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够推测出，可能性最大的一个结论了。 毕竟远古时期的历史距今太过久远，无论是姜陵还是司天游，了解的事情都不太多。 “或许。” 姜陵并没有着急发表观点，而是迈步往前走去。 这里的壁画是一幅接着一幅的，姜陵希望能够从中看到更多的信息。 第二幅壁画的内容超出了姜陵和司天游的预料。 一座座高台从地面上拔地而起，直入云端，无数道身影如同流星般朝着高台之上掠去，无数符文宝光闪烁，像是展开了一场激战。 刹那间，血流成河，败者无数。 却又能看到在画面的中心，足足几十道身影傲然于众，像是踩在无数由失败者尸体堆砌而成的尸体登顶一般，没有人的目光不被祂们所吸引的。 里面有通体散发着刺目金光的神灵。 有傲视群雄，英勇无双的真龙。 漠然平静的薄溟。 风姿绝世，飘然若仙的女神。 …… 还有！ 姜陵的目光忽然锁定在了一道看似微不足道的身影之上。 在动辄高大甚至巨大的身影面前，祂的身材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然而能与真龙、薄溟等并驾齐驱的存在，能出现“微不足道”这样的形容词？ 显然是不正常的。 祂浑身笼罩在一件盖脚的灰色长袍之中，头部有淡淡的烟气缭绕，手提青灯，身旁还跟着一个更小的小孩…… 冥神！ 祂竟然也在这幅画面的中央！ 他们是在竞争着什么吗？ 姜陵脸色阴晴不定，司天游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隐晦复杂起来。 两人继续往下走。 接下来的就是宴席的过程了。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长明灯燃烧，青烟缭绕，有体态优美的仙女在大厅的中央旋转起舞。 左右两侧坐着的，赫然是刚刚画面中央的胜出者。 而宴席的首座，却是一个只有黑影，不见容貌的未知存在。 有传言称，不得口诵圣级强者真名，否则祂们能够通过玄而又玄的联系，追根溯源寻找到对方。 这个未知存在似乎更强，连冥神都不敢在壁画上刻画祂的容貌！ 宴席中，无数道身影，包括冥神在列，或是躬身，或是跪坐在未知存在的下方，似乎在接受某种仪式。 姜陵和司天游继续向里面走去。 没想到接下来的画面，竟是一片混沌，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遮掩着祂们查看。 “我们的层次太低了，可能连得知的资格都没有。”司天游见多识广，判断道。 因此，略过了足足十几幅壁画后，姜陵和司天游才再次看到壁画的内容。 那是一幅画风诡异，阴沉压抑的画面。 天地变色，阴雨不断。 太阳似乎在啜泣，流淌出奶油般浓郁的血红色的光，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这副颜色。 无数道由神力构织而成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射出，贯穿了那道未知的黑影，将祂高高的吊在空中，就像是在接受着某种残忍而又愤怒的审判。 有难以形容的神血从祂的身上流淌而出。 成千上万道符文锁链的下方，聚集着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的观刑者。 望着那摇摇欲滴，散发出璀璨仙霞，仿佛有无尽法则在里面酝酿，翻涌的神血。 这一刻，哪怕是镰刀染血的薄溟，高高在上的神灵，英武绝世的真龙……此刻也统统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贪婪之色。 脑海中仿佛有闪电掠过。 虽然信息残缺，但此时此刻，姜陵和司天游终于明白这些画面在说些什么了。 两人猛然转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魔族毁灭日！” 第669章 不详黑棺 在比远古时期更古的时候，宇宙或许还未形成今天的诸天万界，魔族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 祂们统御着神灵，驾驭着真龙，奴役万物，凌驾于众生之上。 所有的生灵都笼罩在祂们的阴影之下，苟延残喘，屈膝求活。 直到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爆发，魔族被拉下神坛，至此宇宙方才进入“万界共鸣，强族崛起”的远古时代。 姜陵心惊肉跳的看着面前的楼宇。 虽然没有明说，但依然可以通过一些零星的细节判断出。 这是一幅以冥神的视角来创作的壁画，面前无数强者脸上的神态是那么的栩栩如生。 面对魔血的贪婪，杀死主宰的心悸，即将自由的激动…… 姜陵忽然生出了一种自己也曾置身于其中的错觉。 然后他便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去楚国皇城的途中，做过一个十分诡异的梦境。 自己如同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不受控制地往海水的地步沉落。 一望无垠的海底世界，一具又一具用血泥支撑成型的躯体，同样如现在壁画中的人物一般，仰头看着天空。 当时的姜陵还不明所以，如今却仿佛触电了一般，终于明白了。 原来当时祂们望的是死去的魔族主宰！ 姜陵的视线扫过壁画上密密麻麻，形状各异的身影，一时之间，连头皮都在微微发麻。 不难看出，在魔族灭亡的那一场战争中，几乎整个宇宙都在出力摧毁对方！ 怪不得诸天万界但凡是有点实力，有点历史的种族都在“魔族回归”这个问题的态度上高度统一…… 原来在那段不见天日的历史里，祂们曾一起联手对魔族赶尽杀绝！ 姜陵心中之震撼，至今尚未停消，胸口仍然有一口气在回荡，知道自己掌握到了一则真正的大隐秘。 或许半圣之下者，连虚圣都不一定能够了解！ “终于明白，为什么诸天万界关于最古时期的历史都那般忌讳莫深，连留下的纸面记录都少之又少了……”司天游神情复杂，长吐一气。 但凡是修为有成的，无一不对最古时期心怀好奇。 毕竟只有几则残缺的只言片语，也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个时代的波澜壮阔。 有天生地养的先天生灵争锋，有混沌初开的宝物遍地，有浓郁到呼吸就能炼成神体的天地元气，有抬眼就能看见的天地法则…… 在那个时代，似乎封圣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活的时间长了，境界自然也就到了。 寿元绵长，天高海阔…… 如此美好的画面，也难怪修士对最古时期心生向往了。 接下来的壁画就算是正式进入“最古时期”到“远古时期”中间的过渡了。 一系列关于魔族毁灭后的资源争抢。 一个平凡的日子，月神破关而出，开天辟地的创造出修炼之法。 至此，神族通过消化魔族的遗产，搭配修炼法成长，没过一会就通过征战确立了“霸主”的地位。 随后，就又是一副举办盛宴的画面。 无论是风格还是什么，都与曾经的魔族异常相像。 只不过这一次，坐在首位的不是一团黑影了，而是一尊浑身散发着金光，脑后凝聚着一圈神环的英武男神。 祂给对神族贡献最大的七位主神分封加赏，然而到场的主神，却无一对他鞠躬的，更别说是跪坐了。 “看来太阳神即便是八大主神之首，实力稍强，也没强到能让所有主神心服口服的程度……” 通过画面，姜陵不难判断出这则信息。 再之后的发展，人族中已经有所记载。 已然成为“霸主”的神族似乎不甘于现状，想要成为昨日魔族“主宰”一样的存在。 于是，祂们开始向着诸天万界伸去爪牙，只要是胆敢反抗，都会被铁血手段镇压，奴役。 如此暴政，注定要吸引来无数的怨气与指责。 一般情况下，上位者只需要大棍之后喂一颗甜枣，便可以安抚底下情绪。 然而愈发膨胀的神族，已经不屑于施加这样的手段了。 祂们做了另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正式点燃了诸天万界对神族的怒火，掀起了着名的“弑神之战”。 ——毁灭巫族。 不知是神族哪根筋搭错了，当时的祂们，竟然选择了以消灭一个巅峰强族，展示武力的方式来镇压怨言。 包括太阳神在内四尊主神悍然出手，堪称恐怖的阵容，巫族仅仅支撑了一年的时间，就走向了毁灭。 如此赫赫战绩，无疑是吓到了诸天万界。 但令神族没想到的是，竟然引发了触底反弹，龙族揭竿而起，直接率领诸天万界向神族发起了进攻…… 结果很明显。 神族毁灭了。 姜陵也总算是弄明白了远古时期，关于神族的大部分关键事情的信息。 不过通过壁画，姜陵又发现了几个关于神族的疑点…… 冥神失踪也就罢了。 在最终一战中，许多主神都十分诡异，或是表现离奇，或是战力成迷。 虽然尽数都被远比自己更强的大能确认伏诛，但姜陵总感觉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惊才绝艳，震古烁今，一手开创神族修炼法的月神，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姜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壁画上的一角。 那里有一条长尾破碎了虚空，不知从何而来，直接洞穿了那具雪白身影的躯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出手的应该是一头神兽。 有部分的神兽也参与到了弑神之战当中！ “那是一条成年腾蛇，虚空之道已然大成，攻击神鬼莫测，瞬息即至，月神若不擅战斗的话，陨落也很正常。”司天游看了一眼，道。 接下来就没有壁画了。 姜陵和司天游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当看见那口足有三米多长的漆黑棺柩，就静静地横陈在甲板上的不远处的时候，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荒谬不详的感觉。 莫非接下来……要开棺不成？！ 第670章 棺柩中的神灵 八具形状各异的骸骨，被未知的物质硬生生的浇铸成了一根擎天巨大的石柱，正好各自镇守一方，如同阵法般守护着中央的黑棺。 离姜陵最近的石柱，通体玄黑，映射着铁一般的光泽，有难以言喻的黑气从中弥漫。 不过刚一靠近，姜陵的文宫之中顿时响起了阵阵靡靡之音，在勾引他做出一些杀人放火的恶事。 “哼！” 姜陵冷哼一声，手中多出了一盏青铜古灯，炽盛明亮的信仰之火包裹全身，数千万的民心所归，刹那间便驱散了恶念，灵神通明。 “镇罪黑龙？” 司天游颇感好奇地盯着一旁的石柱。 这同样是一尊圣级的镇罪黑龙，然而却被冥神直接做成了一根石柱。 “嗯。”姜陵点点头。 对于这种邪恶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在魂葬场的时候，他就在一座镇罪黑龙之墓旁边待了许多天，目的就是为了探测对方的记忆。 两人抬头望向其他的石柱，果然不出所料，里面都各自镇封着一头实力强大的凶兽。 “这是……一头梼杌！”司天游惊道。 梼杌可是有着赫赫凶名的四大凶兽之一，成长到圣级之后，更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横扫寻常诸圣，战力远超同阶。 然而下场依然是落到了如此地步…… 原本这八座石柱的气机应该是互相勾连，形成一座密不透风的阵法的。 但不知是因为岁月变迁导致了元气殆尽，还是这座古船遭到了未知的变故，阵法残缺。 总而言之，姜陵和司天游可以畅通无阻的走进阵法当中，靠近黑棺。 而越是靠近，姜陵和司天游就越是感到心惊肉跳。 不只是心理因素影响了身体，更是因为前方的黑棺散发着一股沉重浩瀚的威压。 黑棺的表面光泽流转，每一根看似朴实无华的纹理，仔细观察时，都会感到仿佛有蓬勃无尽的生命力扑面而来，神奇瑰丽，不同寻常。 “这口棺材……难道是用不死神树铸造的？！”司天游惊叹失声。 毕竟不死神树，可是传说级别的神物。 即便是放在古老的远古时期，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顶级神物，就连圣级强者都会为了它大打出手。 因为不死神树最大的特性，便是给予生灵强大到难以死去的生命力。 没有生灵是想要死亡的，尤其是破除千辛万苦，来到圣级之后。 正是因为难以得到，所以才会倍加珍惜。 不死神树珍贵无比，魔族不可能视若敝履，自然不可能为冥神所打造。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这是冥神自己为自己准备的。 莫非祂正是因为不死神树强大的特性，所以才成为了“不死不灭”的强横存在？ 虽然目前的姜陵没有答案，但他直觉的认为两者之间定然有什么联系。 “棺材是开的。” 司天游忽然说道。 同一时间，姜陵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这口通体玄黑的棺材，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竟是滑开了一角。 漆黑的洞口朴实无华，明明没有什么幻觉，却偏偏勾得姜陵和司天游口干舌燥。 两人都认为这棺材里面定然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隐秘，甚至直接牵扯到了远古时期的八大主神。 可能动吗？ 敢动吗？ 身后的镇罪黑龙已经被做成了石柱，他们两个却是连圣者都不算。 沉默了片刻后。 司天游就像是咬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再次发挥了他混不吝的性子，大手一挥把姜陵推开，自己孤身一人冲上前。 “拼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姜陵你往后退点，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老师！” 姜陵面露惊容。 然而已经来不及。 本来就是几个脚步之间的距离，如今只见司天游悍然冲到棺材的旁边抬起手往那棺材盖一揭…… 砰！ 难以置信，冥神的棺材盖竟然就这么被司天游给揭开了！ 在姜陵和司天游惊骇失色的眼神下，那张棺材盖徐徐飞起，就这么悬浮在棺椁的上空。 一团又一团积压在棺材深处，不知已经过去了多少时光，朦胧混沌的雾气朝着外边涌出。 速度似缓实快，刹那间便笼罩了整个地面，没过了姜陵的脚板，冰冰凉凉。 姜陵低头看去，里面有无穷无尽的符文如同闪电般闪烁不定。 嗡…… 在姜陵注意到符文的瞬间，脑海中有道音轰然响起，宛若曼妙的女子在起舞高歌，闻所未闻的音律大道直接在姜陵的面前展开，令人魂牵梦绕，难以自拔。 彩霞飞转，神光流溢。 这一刻，整艘古船都仿佛活了过来，周围的环境如潮水般开始变化。 姜陵猛然从道音中抽离，满头大汗却也顾不上了，抬头望向四周，发现整艘古船竟然像是在……重组？！ “等等，不是重组！” 姜陵脸色大变，脱口而出：“这是在时光回溯！” 密密麻麻的碎片从周围的大地升起，那些原本都是古船的一部分。 如今在神秘力量的牵引下，各自飞向了古船破裂的部位，开始复原。 倒折的船桅在缓缓抬直，断裂的龙骨在粘合修复。 无形的力量如风暴般笼罩船身各处，紧接着斑驳古老的船身也开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焕发新春！ 真的是时光回溯…… 真的是传说中，只有圣级强者中极小的一撮顶尖强者才能领悟的时光类大神通！ 姜陵和司天游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说不出话。 可接下来的发现，直接令两人的身体径直坠入了冰窟，遍体生寒！ 因为那口原本平放在地的棺椁，此时此刻，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然对着姜陵和司天游缓缓斜立了起来。 “姜陵，不要看！！！”司天游吼道。 那是冥神最后的安身之地，注定充满了诡异与不详，或许之前来到这里的人就是这样消失的！ 好奇心害死猫，不能看…… 就在姜陵强迫着自己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却突然一怔。 一直挂在脖子上，平安无事数年的玉坠，竟然在今天陡然朝着棺椁的方向升了起来！ 而这，分明是司鱼和姜陵分别时，送予他的信物！ 而此时，司天游的身体就好像中了什么定身咒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口棺椁内部，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两眼之中便有泪水夺眶而出，痛声大哭。 “鱼儿……我的鱼儿！” 姜陵浑身一震，像是彻底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自由，再也忍不住了，猛然回首！ 那口敞开的棺椁之中，果然有一具身体静静陈放着。 但不是壁画中神秘不明的冥神，而是一个国色天香，曼妙玲珑的罗裙女子。 她的脸，姜陵毕生都不会忘记。 司鱼……里面躺着的竟然是司鱼！ 姜陵瞪大了眼睛，还未有惊喜之色涌现，便毛骨悚然。 只见在那口空寂幽冷的棺柩内，司鱼四肢分离，断口处皆是有一圈暗红的血色凝固着，双腿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就连她的头颅也是跟脖子分开的，像是被什么利器给悍然封喉斩断，出手者极其果决，抱着必杀之心，务必要摧毁对手的生机！ 七种截然不同的符文力量在断口闪烁，阻止着伤口愈合。 冰凉彻骨的寒意，此刻如风暴般席卷了姜陵整副身体。 司鱼……司鱼？！ 头晕目眩中，歌声走向高潮，将脚底下的灰雾陡然引爆，瞬间将整艘古船都笼罩进去。 黑夜……来临。 第671章 幽冥鬼船 船底下闪烁的符文如海般亮起璀璨的光，整艘古船都在摇晃，震荡。 金碧辉煌，层层叠叠的楼宇褪去旧色，焕发新春。 先前不久还残破不堪的古船，如今崭新得就像是刚刚出炉一般。 可惜灰雾弥漫，铺天盖地，此时的姜陵仍旧沉浸在刚刚看到的画面当中。 是司鱼吗？ 是司鱼吗？！ 此时姜陵心乱如麻，惶恐不安，像是又回到了那段幼年时期，又成为了那个在商场失去了妈妈踪影的小孩。 独自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喧哗吵闹的声音，心底里面，只有满满的无助和害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姜陵如坠冰窟，遍体生寒，耳边是司天游失声痛哭的声音，心底是无尽的后悔。 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放司鱼离开。 就在司天游和姜陵双双绝望，以为奋斗至今所有的希望尽数崩塌了的时候。 浓厚翻涌的迷雾当中，忽然有一道神光贯穿了虚妄。 姜陵和司天游呆滞地看着那道棺椁中静躺的身影。 她竟然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直指大道的仙乐再也镇压不住了，就像是悍然顶飞了井盖的水流，冲天而起！ 无数璀璨的符文，如同彩霞般缭绕流转。 这一刻，棺椁里的女子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虽然只有一双眼睛在散发着刺目的光辉，但她肉身之上透露出的勃勃生机，依然超出了姜陵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所有圣级生灵。 包括庄悬，包括闵经年，包括吞天！ 船身在震荡，空间在厉啸，四面八方传来风雷之响。 虽然看不到迷雾外的景象，可姜陵此时此刻，却无比肯定这艘古船动了。 它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速度，驶向了未知的航线！ 姜陵整颗心都在颤抖，虽然他在狱渊当中登临至尊，接连杀死了三位首领级别的圣子。 可归根究底，依然还是一位天命境大圆满的修士。 一日未封圣，便一日困在这红尘当中，身不由己。 就比如此时此刻，姜陵明明已经猜出即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那磅礴沉重的神光压盖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哪怕他拼尽全力，哪怕他一再尝试。 那股力量，依然无法抗衡！ 就在生死攸关的关头，姜陵的耳边竟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逃，快逃……” “这是什么地方？天哪，那是穷奇吗？！” “别杀我，别杀我！” 姜陵和司天游在悲恸中猛然转头，望向一座壁画。 只见在仙霞流转，异变陡生的情况下，那座壁画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里面的身影开始自由的移动，变化！ 然而这还不是最为令人震撼的地方。 姜陵的目光忽然顿在了画壁的一角。 在那里，有一头通体火红，华贵漂亮的朱雀腾空而起，眼神高傲，气势惊人。 寻常的朱雀自然引起不了姜陵的注意。 可姜陵明明在现实中见过她！ 是朱荭！ 她竟然进入到了壁画里？！ 只是当姜陵意识到这一件事的瞬间，古船的速度陡然暴涨，周遭响起一片密集不断的爆炸声。 天旋地转间，姜陵和司天游的大脑就像是被强制断片了一般，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 那对散发着咄咄神光的瞳眸，忽然在姜陵的身上顿了顿。 虚空之中，有怅然感慨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风吹起的瞬间便熄灭了。 “原来如此……” ………… ………… 在距离狱渊不知多少光年外的地方。 宛若世外桃源般的山脉，阳光永照，云雾缭绕，仙霞流转，遗世独立，光是看上一眼，便足以令寻常人心生向往。 有一只又一只雪白的羽鹤在半空中飞舞嬉戏，看似平平无奇，但山脚下所有凶兽看向这些羽鹤的眼神中，都带有浓浓的恐惧之色。 显然，它们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山峦之巅，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观，挂着一张由象形文字刻写的牌匾。 ——太虚。 如果这两个字被外人看到的话，定然会惊得面容失色。 因为“太虚”，乃是境天当中，与地府等势力齐名的神秘势力。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根据地设立在什么地方，但传说他们的预知能力，丝毫不啻于东海龙宫！ 观内某处悬崖。 发丝凌乱，麻衫皱乱的清秀少年盘膝坐在一块蒲团上，面朝云海，双目紧闭，摇摇晃晃的身子像是睡着了，但一双搁放在膝盖之上的手却又明明在掐指筹算着什么。 忽然。 在司天游揭开黑棺真面目的时候，清秀少年顿时像是捕捉到了冥冥之中，玄而又玄的奇妙契机一般。 他睁开眼的瞬间，璀璨的神光爆发，无数符文如星辰般点缀于虚空之中，照破了虚妄。 于是一根又一根，如丝线般密集的事物便出现在了少年面前。 “找到你了。” 少年微微一笑，抬手往那丝线一抓。 刹那间，道观上方的天空顿时激荡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闪烁的风雷之中，一个庞然大物在黑洞之中缓缓出现。 古老神秘的气息，如同瀑布般倾泻在整座山脉。 道观深处，一个又一个原本还在沉睡闭关中的身影，瞬间惊醒，茫然抬头。 “什么情况？难不成有大敌攻来？” “笑话，谁敢打我太虚？” “那到底发生什么了？” …… 鸡飞狗跳间，一位老者身影飞出天空，当他看到头顶那艘在风雷之中缓缓现形的古船的时候，一张嘴直接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显然，饶是以他的见识，如今整个大脑也宕机了。 “幽……幽冥鬼船？！” 老者目光呆滞，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看见了站在悬崖边缘的少年，气得上蹿下跳，吹胡子瞪眼：“孽障……孽障！宁朝均，你怎么能在大本营把这不详的东西召唤出来！” 境天之中，有关这艘鬼船的传言一直不少。 传说它专门在生与死的灵界中穿梭，埋藏了开天辟地至今，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秘密，整个宇宙，只有地府这个势力敢公然追寻它的踪迹。 其他的修行者，哪怕只是在茫茫星海中遥遥看见它一眼，都会自行退避。 因为它是整个宇宙最诡异的东西之一，但凡是登上去的，哪怕是不信邪的半圣，不是消失不见，就是癫狂疯魔，从无例外！ 所以，换句话来说，它是一个和狱渊齐名的绝地。 但两者不同的是，幽冥鬼船会动，是一座移动的绝地！ 别人躲都来不及的东西，宁朝均倒好，把它召唤出来了还龇着个大牙乐呢！ 宁朝均转身望向老者，招了招手：“老师，一会见！” 说罢，在老者瞠目结舌的眼神中，宁朝均纵身一跃，一脚踩在了幽冥鬼船的甲板上。 刹那间，道音轰然，灰雾爆发。 璀璨的符文如同熊熊燃烧的燃料，推动着古船直接朝着未知的远方爆射而出！ 第672章 神尸成谜 “姜陵，姜陵……” 朦胧之中。 姜陵仿佛听到了有一道声音在锲而不舍的呼唤着自己。 灵神开始回归。 没过一会，姜陵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眼，面前的是司天游那张憔悴的脸，正是老师唤醒了自己。 姜陵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张望四周。 这里方圆万里沙尘飞扬，天空都被熏成了土黄色，不仅荒无人烟，干燥闷热，而且最重要的是，天地元气极其稀薄，像是一片被诅咒的地方。 至于那艘带着他们离开狱渊的古船，则是直接不知去到了哪里，看不见半点影子。 “你先检查一下自身。”司天游脸色凝重无比：“情况不妙，我的文宫被封了，全身上下只有魔族的力量可以调动。” “什么？！” 闻言，姜陵连忙感受身体各处的情况，脸色陡然大变。 伤势倒是没有，乾坤袋之类的也在身上。 可问题是……他竟然与文曲星失联了！ “你也发现了？”司天游察觉到了姜陵的表现。 事实上，前不久的他也是这样的。 “怎么会沟通不到文曲星了？”姜陵大感不妙，慌忙想要沟通脑海中的文宫，调动才气。 可任凭他百般沟通，千般尝试，所有的神念都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有去无回。 姜陵抬眼望向天空一处，那里本应有一颗亘古不灭的星辰闪烁光辉的才对。 可此时此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轮太阳！ 等等……不是一轮太阳…… 姜陵愕然抬眼望向四面八方。 一二三四…… 是九轮太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姜陵瞠目结舌，脸色难看无比，这片天空之上，竟然没有文曲星，而是足足悬挂着九轮太阳！ “具体我也不知。”司天游哑声道：“毕竟即便文曲星不照此处，按道理来说我们的修为也能动用才对，可偏偏居然被封印了。” 姜陵闻言，灵机一动，又慌忙尝试了一下联系气血洞天。 但没想到的是，结果依然是一样的。 虽然姜陵能够感觉出，自己的肉身依然保持在天命境大圆满的程度。 可问题是，气血无法动用，那自己就像是一个手段只有肉身搏击的蛮兽，碰不到人，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姜陵不甘心，又尝试了一下调动诡者的力量。 这一次，终于没有失望。 如烟如雾的物质在姜陵的掌心逐渐凝实，化为一支熟悉无比的毫笔，散发出寂灭阴冷的死气。 看见这一幕，姜陵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幸好，诡者的力量还在。 看见姜陵又将那支神鬼莫测的雾笔召唤了出来，司天游也是颇为惊异，若有所思地看着姜陵，心想这徒弟福缘深厚，机遇远超旁人，怪不得修为能够突飞猛进。 只是“徒弟”二字，司天游就悲从心来，想到了躺在棺椁中的司鱼，忍不住红着眼说道：“姜陵，你说那是鱼儿吗？” 姜陵的脑海中浮现出断片前的所有记忆。 四分五裂的罗裙少女，虽然样貌与分别的时候有了细小的出路。 可大体上，依然可以辨认出那是他认识的姑娘。 更别说，在揭开棺盖的那一瞬间，司鱼送给自己的玉坠升了起来了。 但他能这样说吗？ 姜陵看着司天游那双隐隐颤抖，却又饱含期待的眼神。 看起来坚强的男人，实际上一句话就可以击碎。 毕竟那是他从乞丐的手上捡来养大的姑娘。 两人名是师徒，实则情同父女。 “不是。” 姜陵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玉坠与那具尸体产生了共鸣，但姜陵仍然坚信，那不是司鱼。 “一，那具尸体主人生前的实力无疑已经达到了圣级，而且还是圣级中不容小觑的强者，或许亚圣，或许更高！” “司鱼就算步伐快我一步，如今也不可能做到封圣，更别说亚圣了！” 司天游的眼睛亮得发光。 毕竟姜陵的这一段话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封圣不是一件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它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然后再进行厚积薄发的井喷式爆发。 司鱼天资超然，可年纪摆在那里，沉淀不够，哪怕聪明绝顶，也是无路可行。 封圣就已经难于登天，更别说那躺在棺椁中的存在明显比寻常的半圣更为强大。 以不死神木的躯干作为死后肉身温养之地…… 这种大手笔，堪称壕无人性。 只是…… 司天游忍不住说道：“她分明长得和司鱼一模一样！” 两人的容貌确实一模一样，但气质却大相径庭。 离开时的司鱼朝气蓬勃，像是一朵清冷出尘的水仙花，不染尘埃，冰心剔透。 棺椁里面的女子却是凌厉强大，宛若九天之上的神女一般，即便四肢断裂，尸首分离，却依然不会给人带来惊悚的感觉。 因为她太美丽了，只会让人扼腕到心痛，可惜这么一位绝美的女子没有机会向当今的世人展现风姿。 “或许和司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她便是司鱼那外来记忆的真正主人！”姜陵脸色凝重，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司鱼一朝音律入道，仿佛打开了什么封印一般，渐渐地，脑海中苏醒了另外一股陌生的记忆。 正是因为这股记忆，让她对自身的身份生出了茫然和怀疑，直接导致她离开了姜陵和司天游。 若是那棺椁中的女子，便是这份记忆的主人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不过同样的，若是这则猜想成立的话，便出现了新的巨大的疑点。 ——为什么这么一位强者的记忆，会封存在司鱼的身上？ 她的目的是什么？ 借体重生？另辟蹊径？ …… 无数道猜想在姜陵的心中接连浮现，有好的，但坏的更多。 毕竟到了那种级别的存在，所思所想，已经不是姜陵能够把握猜测的了。 双方层次差距过大，彼此间的信息壁垒就像是泰山般难以逾越。 司天游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虽说司鱼身上的秘密牵扯出了一尊亚圣级别的神秘强者，但无论如何，司鱼没死就还有希望。 “先离开这里看看情况。”姜陵道。 这片地区荒无人烟，加上体内绝大部分手段被不明封印。 姜陵认为，两人最好还是先找到生灵询问情况才好。 第673章 阿奴 荒漠虽大，但姜陵和司天游都不是等闲之辈。 即便大半身修为被封印，也依然不是普通的常人能够媲美的。 而这种感觉，当初在魂葬场的时候姜陵就有所体验，自然不会表现得束手无策，更别说此时还有诡者的本领能够动用了。 只见姜陵抬手间，诡气凝练，化作一本“黄泉书”。 这上面记录在册的，都是截至目前为止，姜陵成功“复刻”的所有种族的技能。 诡气鼓荡，纸页翻飞，很快就停了下来。 上面加大的标题只有短短两字。 ——云族。 由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云朵通灵而成的种族，由灵气品质决定修行天赋，神通偏于自保、遁逃，即便封圣，战力罕见强者。 …… 这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在战斗中复刻使用的技能。 但面对如今的情况来说，以“速度”着称万界的云族之力，无疑是恰如其分。 淡青色的云朵在姜陵的脚底下成型，足有十几米长，承载四五个人一起飞行都不显得拥挤。 姜陵和司天游乘坐云朵，诡气催动间，云朵爆发出一声尖鸣，如利箭般飞了出去。 “不愧是擅长飞行的云族，这等速度，恐怕比之我动用‘腾云驾雾’时的状态也不逊色！”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肆无忌惮的使用诡者的力量，顿感惊喜不已。 毕竟千变诡者曾告诫过，封圣前少动用诡者的力量，有时候会引来圣级强者隔空击杀。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文武两道被封，姜陵只有诡者的力量可以选择。 于是仅仅一道神通的功夫，姜陵就感受到了“诡者”身份的美好。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伴随着光阴流逝，一点一点的荡然无存了。 他们在这片沙漠当中，在复刻使用云族之力的情况下，竟然还足足穿行了一个月的时间！ 因此，当被沙尘笼罩的天空露出了原形，姜陵和司天游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天空是幽蓝色的，无数星球密密麻麻，巨大无比，显得就好像伸手可碰一般，有高大的楼宇建在星球的表面。 哪怕只是这样看，也依然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可想而知若是亲眼看见，那座建筑该有多么的宏伟雄壮。 “姜陵，你有没有发现……”司天游迟疑地说：“此地有点……好？” 姜陵沉默了。 此地何止是“好”，简直是好到了诡异的程度。 天地元气浓郁得甚至能够形成灵雨从天而降，滋润大地也就罢了。 姜陵抬头望天，无数枚先天符文如极光，又如江河，浩如烟海，多如牛毛，汇聚在一起，如一条条丝带般在星海之中飘荡沉浮。 这种感觉就像是什么？ 姜陵杀死一个又一个敌手，夺得对方一件又一件天命之物，方才能够通过诡者的手段学习对方的大道感悟。 可在这里，无数法则真理就这么敞开的飘荡在天空之中。 不仅比那些天命之物中的知识更加高深，还没有丝毫错误！ 因为这是真正的先天符文，截至目前为止，姜陵只有在那朵琉璃净火之中看到过！ 而在这个地方，却是整片天空都是！ 与之前姜陵和司天游身处的沙漠相比，此地简直就像是修士的天堂一般。 恐怕只要能活着，呼吸都会成为半圣？ 这句话中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至少姜陵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修为开始在无形中提升。 若不是被封印了，或许姜陵闭关几天，就将成为一尊归一境修士。 这时，端坐在云朵之上的姜陵忽然感受到了有一道目光朝着自己注射而来。 他低头望去，愕然一愣。 原来在一条碧绿如玉的河床旁，竟是站着一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小孩。 男孩骨瘦如柴，瘦小黝黑，怯生生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姜陵和司天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般，愣在了原地。 终于见到活人了，姜陵和司天游脸色一喜，连忙操控着云朵下降。 没想到，当男孩看见他们竟然停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受宠若惊，惶恐不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颤声道：“拜见两位上神！” 男孩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直接在姜陵和司天游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明明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而且还骨瘦如柴的，声音却中气如牛，体质至少不次于一般天命境的妖蛮。 而且最惊人的是，他使用的语言，乃是传说中的“符语”，寥寥数字便能让人直接洞悉话中含义，比当今世上的神念传音要更加古老，也更加简便。 之所以如今很少见人用，那是因为“符语”只有归一境以上，拥有一定符文见识基础的强者，才能够掌握并使用。 得亏姜陵如今便掌握了归一境的部分知识，否则对方说话他都听不懂，好生尴尬！ 与之相比，男孩对两人的称呼反倒没让他们惊讶。 姜陵起初并没有在意，诡气化为无形的手，将男孩的身体托起，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男孩闻言，更加惶恐了，明明激动得涨红了脸，但半天却哼不出一句话。 过了许久，他方才垂头丧气道：“回禀上神，我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村里的大人孩子都叫我‘阿奴’。” 阿奴？ 姜陵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追问：“那请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东荒。”这次轮到阿奴颇为惊讶了，他看了看司天游，又看了看姜陵，说：“上神不知道刚刚出入的地方是冥土吗？” “听说那里埋葬了所有古神的灵魂，形成了诡异的禁制，强者在那里能发挥出的实力百不存一，神灵都将其视作为‘绝地’，很少有像二位上神一般，敢在里面冒险穿梭的。” 东荒？冥土？古神？ 男孩阿奴口中的名词一个接一个，明明在解释，却是令姜陵和司天游的头更大了。 司天游忍不住打断他，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里是境天哪里？你可知道乱矢星域在哪？” “境天？乱矢星域？”阿奴满脸茫然。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姜陵的心头逐渐萌芽。 他沉声问道：“你称呼我们为‘上神’，莫非你口中的神与我们两人有所相像？” 这句话阿奴终于听懂了。 他点了点头，畏惧地看了一眼司天游的刀，颤声道：“两位上神莫开玩笑了，这把刀上面散发的神息我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第674章 最古时期 阿奴的一番话，无疑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般落在了姜陵和司天游的头上。 司天游的刀可是杂糅了魔族真义的魔刀，一刀祭出，天昏地暗。 诸天万界寻常强者，何人看见不是瞬间色变，会将其视作魔族走狗，闻着味道就寻上来杀戮。 然而在阿奴的面前，司天游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神灵…… 那真正的神族呢？ 他们算是什么？ 姜陵的目光落在阿奴的身上，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原来对方的肉身表面上看起来与人族相差不多，但实际上，总归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区别的。 一个细微的区别或许算不上什么，可千千万万个加起来，那就是内部构造的天壤之别了。 别的不说，这个男孩竟然拥有足足三个心脏，怪不得他的气血之力会那般强横。 姜陵和司天游都是人精，即便还未搞清楚自己身处的世界，但通过男孩敬畏的态度，就已经可以判断出。 这里，就算不是境天内某处魔族秘密布置的界域，专门用来培养暗子，军团的地方，也是以魔族为首。 两人一者毁灭了魔族想要侵吞太虚谷青铜古殿，疑似王明笔记的阴谋，一者学会了魔族从古至今，成功者寥寥无几的真意，行径如同小偷。 无论是谁被发现，毫无疑问，都将引来魔族最恐怖的追杀。 所以，姜陵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样的，阿奴，我们初来此地，并不了解情况，若你愿意告知，我教你一点东西如何？” 这句话宛若一道天雷在阿奴的心海中炸响。 冥土虽称之为“土”，却广袤如海，这么多年过去，打从他有记忆，冥土中还未曾有生灵走出。 这两位上神能够来到此地，实力定然不俗！ 阿奴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欣喜若狂，五体投地，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不瞒上神，阿奴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素来是城庄里最低微的存在。若您能让阿奴实力变强，阿奴愿将毕生都奉献给您！” “嗯。” 姜陵点点头，并没有把阿奴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对方相比于自己，实力太弱了，随便从指缝中流出一点东西，恐怕就会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难度并不高。 虽然阿奴的理智告诉他，那名拿刀男人才是纯正的神灵，只有他答应了，自己的实力问题才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可问题是…… 姜陵与自己长得太像了。 他看起来就像是长大的自己一般！ 阿奴的第六感更加信任姜陵，虽然他并没有展现出神灵的气息。 于是很快阿奴便为两人解释了一下附近的情况。 小孩说的话一般都是没有逻辑性的，不是无关紧要，就是隔靴挠痒。 这个时候，往往就需要姜陵和司天游两人通过询问的方式得到答案。 虽然过程久了一些，绕了一些，但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人终究还是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但这个信息，却直接让两人心神大震。 哪怕养气功夫再好，此时此刻也难免微微变色。 “你说这边的世界，是魔……神族统御天下？”司天游呼吸加重。 “是啊。”阿奴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两位上神连这最基础的事情都要大呼小叫，补了一句：“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从他的口述当中，姜陵两人了解到。 在这方世界，混沌初开时，有一颗石胎自爆炸中成型，里面的存在沉睡了多少亿年，整片宇宙就保持了多久的黑暗与虚无。 直到祂有一天功德圆满，福至心灵，苏醒破开了石胎，混沌母气滋生万物，天空和大地，太阳与月亮，灵气与生灵……等等等等，才慢慢地出现在这个世界。 天尊实力强大无比，既是世间万物的父神，也是母神。 但真正有资格称天尊为“祖”的，只有第一批吸收了混沌母气成型的生灵。 而这些生灵，便是高高在上，超然万物的“神”。 …… “等等，那龙族呢？龙族算是什么？”司天游忍不住问道。 魔族之祖竟然成为了这方世界的“父神”？ 司天游大感不可思议。 在人族的记录中，虽然关于祖龙的文字描述寥寥无几，但要知道，四海龙宫的神通道法，都只是继承了祖龙身上的一部分。 也就是四分之一！ 即便如此，龙族依然是诸天万界长盛不衰的巅峰强族。 哪怕巫族毁灭了，哪怕神族毁灭了……龙族始终站在高处，而这些一个又一个璀璨的文明，只能像是礼炮一样，作用除了照亮龙族的辉煌，衬托对方的成功，就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让后人唏嘘感慨。 “曾经多厉害的一个种族啊！但有什么用？终究还是倒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或许龙族还未达到过昔日神族的高度，但从来没有种族敢否认，龙族十分强大这个事实！ 未曾想，阿奴依然露出了一脸茫然的神情。 “龙族？那是什么？” 没有办法，司天游只能通过语言来描述“龙”到底长着什么模样。 足足解释了半天，阿奴的脑海中才仿佛有记忆闪过，恍然大悟：“无边海那边确实出现了一位类似于您口中的家伙，最近有点风头，不过还处于幼年阶段？只要未封圣，便算不上真正的强大。” “幼年？” 姜陵又询问阿奴多少岁才算是“成年”。 “二位上神都不算是成年，成年的话，天尊会心有所感，派遣神灵为二位举行‘成年礼’的。” 阿奴目露向往之色，喃喃道：“这几年城庄里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成年了，要举办成年礼的话，那可是会宴请全城的。我这一身修为就是在宴席上吃来的，好想再提升啊……” 说着说着，阿奴的思绪又飘散到了别处。 但也正因如此，他忽略了姜陵和司天游此时的神情。 连强大到归一境的司天游都算不上成年？ 难道在这里，只有圣级强者才算是拥有独立自主能力的成年人？ 此时的两人，脸上除了深深的凝重之外，心底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与荒谬可笑感。 在这方天地，强大无比的龙族只有一位崭露头角？ 天地是魔族统御的？ 魔族自号为神，为所有封圣者行成人礼？ …… 姜陵内心翻起一片惊涛骇浪。 虽然不敢相信。 但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穿越到以魔族为尊的最古时代了？ 第675章 荒蛾 冥土外。 姜陵和司天游刚认识的阿奴走在最前面，带领着两人前往他所处的城庄。 “洛庄里的叔叔婶婶基本都是金族人，实力强大，待人友善，乃是神族之下赫赫有名的强族之一，相信你们见到的话，必然会有收获的。” “至于成年……好处太多啦，几乎没有生灵不盼望着自己将来有朝一日，能够举办一场盛大的成年礼。” 阿奴是个碎嘴巴，逮着两人说个不停。 若换一般情况，常人肯定会嫌聒噪，但两人初来乍到，正处于穿越时空后惊疑不定，心神恍惚的时候，正好借他之口了解情况。 而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姜陵和司天游已经大概明白这个时代的规矩了。 在最古时期，“神”可以表达许多重含义。 最直接的，便是形容魔族的强者，他们是天尊直系，力量强大，天赋绝顶，同境界内，相当于圣子，罕有敌手能够与之抗衡。 第二重意思，便是指封圣的强者。 无论是什么种族，只要能够封圣，那便意味着超凡脱俗，与魔族地位明面上等同，实际上因为战力差距问题，还是略低一筹。 第三重意思，便是所谓的“上神”。 这只是一种尊称，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拍马屁，跟后世的开小卖部的“陈老板”、“李总”没有任何区别。 “听说天尊要创立神庭，封号为帝，正式将这方宇宙纳入麾下。到那时，但凡是成年的神灵，都会根据实力高低，赐予一官半职。” “哪怕是最次的土地公，得到天尊赐福，寿元也能无限绵长，与天高，与地宽，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这一句话听得姜陵的心咯噔一下。 神庭？ 竟然正好来到了神庭即将创立的时期？ 虽然因为历史太过久远，遗失了太多的描述。 但依然可以通过只言片语判断出，神庭的创立，象征着魔族的实力走向巅峰，整个宇宙收入囊中的同时，统御万族的时代正式开启。 沿途的路上，姜陵在树林里看到了许多后世难以看见的神物，不少的品种甚至已经灭绝，只记录在传说中。 但在这里，却像是随处可见的苹果一般，路过的阿奴熟视无睹，根本没把其当作是什么好东西。 一般的也就罢了，当姜陵看到一颗“葵水果”的时候，顿时忍不住了。 这可是传说中最为贴近“水之大道”的神物，服用的时候进行参悟相关的法理符文，可以轻而易举的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人族最喜欢这种能够帮助领悟的天材地宝了，一旦爆出消息，或许甚至都不需要拍卖，郦道元之类的水系世家就会把门槛踏破。 这能直接提高到学习类似圣道的强者封圣概率！ 姜陵动用诡气，隔空摄物，轻而易举便把那颗果实拉到了手里。 一旁阿奴又是艳羡又是惊奇：“上神，您对力量的把控真是超前，光这一手，恐怕庄子里只有刚成年的青年才能与您媲美。” 听到这话的姜陵有些诧异，因为这是很简单的操作，在人族恐怕蕴灵境便能轻而易举的办到。 不过想想这里是最古时期，天地元气充沛到能推着人的修为上涨，战斗或许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消耗，风格自然会更偏向于粗犷豪迈，大开大合的方向。 在这个时代若是追求如此精确的力量把控，或许反而会显得舍本逐末，利害不分。 想起之前姜陵所给自己的承诺，阿奴盯向姜陵手中的果子，恍然大悟，忙道：“上神，你想吃这水果子？我替你摘些！” “额……” 姜陵话还没说完，阿奴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利箭般攒射而出。 别看他身材瘦小，没想到爬树的功夫灵巧地就像是一只黑黝黝的小皮猴一般，滴溜溜几下就选中了几个饱满欲滴的果子送到了姜陵身边。 姜陵本想留到可以参悟水系符文的时候才吃的。 可阿奴灰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满脸希冀。 姜陵只能给了老师一颗，自己也吃了一口。 不得不说，果实的味道很好，咬开的时候汁液迸射，甘甜止渴，味道像是梨子。 但却并没有传说中那般神奇的功效。 姜陵和司天游两人都是满脸疑惑，于是又吃了几颗，结果还是一样的。 阿奴似乎也发现异常了，诧异地说：“咦，一般人吃两颗果实就能洗完澡了，二位上神吃这么多还是没有变化，果真不凡。” 姜陵和司天游盯着手中的葵水果茫然了，没想到在最古时期，这东西竟然沦落到了给生灵洗澡的地位…… “或许是身份有异，只有特定的东西才能被我们吸收。”司天游神念传音。 姜陵点头不语，他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时空穿梭真要没有代价的话，这满地的神物，姜陵随便吃点，不说几日封圣，至少也能破开这天命境的桎梏，踏入归一。 接下来，阿奴又带了姜陵和司天游去了其他的地方转悠，大多都是一些偏僻但是景色特别好的地方。 似乎从来没有人陪他这样走过，带领着两位心目中的“上神”，阿奴感觉自己有强烈的满足感。 每到一处，都像是炫宝一样满眼星星求夸奖的表情。 “二位上神，那就是我们城庄！” 阿奴忽然喜笑颜开，指向了前方不远处。 姜陵和司天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青山环绕下，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城市顿时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放眼放去，全是带有浓浓原始气息的建筑。 或是石屋，或是茅草房，密密麻麻，只有少数几家使用青铜堆砌，风格迥异，鹤立鸡群，在这么一群建筑中格外的明显。 但这还不是姜陵和司天游最为震惊的。 两人来到这座城庄门口前，首当其冲被吸引去目光的，是一只立挺在刻写有“洛庄”石碑上，宛若雕像般的灰色飞蛾。 相比于普通的飞蛾，它无疑大上了许多，至少也有半人高了，周身环绕着古老浩瀚的气息，两翼之上，符文密密麻麻，可偏偏没有任何神异外露，已经到了收放自如，返璞归真的境界。 不过它也有不像蛾的地方。 灰蛾长着一对宛若驯鹿般美丽的触角，交缠盘错的两角之上，顶着一颗激荡着丝缕混沌气的石星，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法理在其中流淌，壮观不凡。 这竟然是一只荒蛾。 第676章 金族 姜陵眼中有震撼之色浮现。 荒蛾可是传说级别的神兽，之所以在后世名气不如穷奇、桃杌等等，那是因为它早过早的湮灭在了历史中，似乎被无上强者追索到了血脉，彻底灭绝。 传言它一旦激发蕴养的混沌石星之力，那威势，天昏地暗，山崩地裂，足以横扫轰杀绝大多数的同阶，只有最顶尖的强者，才有资格与之争锋相对。 姜陵和司天游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显然，在这么一尊强者面前，两人的根底若是被发现，除了死亡，别无他路。 没想到阿奴的神情倒是一点也不拘谨。 他蹦蹦跳跳的跑到荒蛾的面前，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软软糯糯地说道：“见过蛾奶奶。” 宛若石像般的荒蛾的触角动了，荡起一圈又一圈空间涟漪。 “他们是谁？” 阿奴道：“是我出去玩的时候碰见的，额……” 阿奴本来想说些什么的，然而话到嘴边，才后知后觉尴尬的发现，这一路上自己光顾得上说话了，还没来得及打听姜陵和司天游的名字。 姜陵想等司天游说出自己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满脸古怪。 于是姜陵自己上前一步，紧接着他就发现为什么司天游会露出这副表情了…… “……” 话到嘴边，姜陵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自己的名字！ 无论是姜陵、陈淮亦或者黎…… 任何马甲，都发不出丝毫声音。 这难道是时空穿梭的限制？ 姜陵懵懵懂懂的，只能大概猜测，或许是自己对后世的影响太大，如果跨时空出现在这里的话，将会引起未知无法预知的变化。 可在一位圣级强者的面前连一个名字都久久不说的话。 怎么看都是可疑的。 于是姜陵心念一转，开口道：“我是诡者，自冥土而来，你们可以称我为‘诡’。” 然而，脱口而出的瞬间，姜陵仿佛感受到了冥冥之中，有股神奇的力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像是牵起了一根来自命运的绳索，在绳索的另一端，谁也不知道可能会绑着什么波澜壮阔。 有什么东西，开始运行了…… 姜陵不明所以，但心中升起了一股警惕。 “诡者”这两字没有引起荒蛾重视，可当祂听完后半句后，宛若石像般的身体窸窣扭转，足足八对复眼尽数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自冥土而来？” “是。”姜陵知道这是一件藏不住的消息，对方若是想查，阿奴即便闭口不提，记忆也会被翻阅。 因此，他索性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阿奴低着头站在一边，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这位上神说他是“诡者”，我与他这般相像，莫非也是“诡者”中的一员？可若是我也出自冥土，那我的父母是谁？ “冥土广袤无垠，然涉足者少之又少，未曾想里面竟然诞生了生灵，想必定有玄妙之处。既然如此，便让阿奴先带着你在这里逛逛。” 荒蛾神念震荡，说完之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恢复了石像的状态。 得知了姜陵的名字之后，祂便不再询问司天游，看来通过其归极的气息，已然将其判定为魔族。 司天游也乐得清闲，扮演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护卫，只跟在姜陵的身边。 虽然知道荒蛾神念强大，恐怕整个城庄都笼罩在其监控下。 但阿奴还是等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提及对方。 “二位上神，蛾奶奶是我们城庄的祭灵，实力强大，除了睡觉其他的事情都不喜欢干，你们只要不打扰到祂，遇到了危险，往祂那里一躲，准没人敢惹你们！” “为什么要躲？”姜陵有些不解。 阿奴的神情一僵，胡说八道一通，匆忙的将话题转移开了。 姜陵盯着他脸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追问。 “这尊荒蛾实力有多强？祭灵又是什么，与我说说。” 或许是经常躲在荒蛾身边，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比别人熟悉。 阿奴道：“祭灵就是每一个城庄供奉的神灵，我们给予祂信仰之力，祂给予我们庇护。” “荒蛾实力不凡，虽然还未触及大圣，但无论如何，也算是顶级圣者了，我曾亲眼看见它与一头尸族半圣搏杀，对方占不到一点好处，反而落得灰头土脸，重伤败退而走！” 大圣即是亚圣。 只是人族与其他各族的称呼不同。 姜陵闻言有些诧异。 尸族虽然在后世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巅峰强族，可论起单体实力，荒蛾明显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横扫，怎么还让对方跑了？ “祂没动用混沌石星？”姜陵问。 “什么混沌石星？”阿奴满脸茫然。 “就是祂触角上凝聚的那个。” “哦，那个啊。”阿奴恍然大悟，笑道：“上神搞错了，那不是什么‘混沌石星’，那是小荒蛾的茧，蛾奶奶孵化了几百年了，还没破壳呢！” 历史出错了？ 姜陵怔然，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并没有走多远，姜陵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排足有千米高的碧翠梯田。 清澈的瀑布如神灵的彩带般从天而降，形成环绕城市，灌溉庄稼的河流。 说是城庄，但这里给姜陵的感觉却更像是一个大型的部落。 远观不大的房子，走近一看，个个都有二十几米高，田野里有背着孩子的妇人和黝黑强壮的男人在劳作。 面容稚嫩，细皮嫩肉的孩童穿着各类猛兽皮毛制成的衣裤，成群的追逐打闹。 看起来一切都与人族相像。 可只要只要多看那么一秒，便会猛然发现。 在这座城庄，就连那些奔跑嬉戏的孩童都比姜陵要高，更别说那些劳作中的壮年男女了。 他们几乎都有三米打底的身高，皮肤表面有各不相同的符文连接在一起，像是纹身，瑰丽而又神秘，强横的气息震荡空间，竟有不止一尊半圣强者！ “这便是金族？？” 姜陵和司天游暗自沟通，没想到洛庄的实力远比自己等人预料的还要强大。 毕竟在后世的记载当中，并没有所谓的“金族”。 阿奴在城庄里似乎也算是一个颇有知名度的角色。 他几乎刚带着姜陵和司天游出现，便引来了无数道目光。 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看他带来的外来者姜陵和司天游。 有孩童也不打闹了，冲上来指着阿奴鼻青脸肿的脸捧腹大笑：“阿奴，你这次被揍哭后跑哪里去啦？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阿奴如遭雷击，手足无措，没想到对方在两位“上神”面前直接揭开了自己的老底。 反应过来的他当即便气红了眼，要冲上前与对方搏斗。 “洛涛，你太过分！” 第677章 妖孽幼童 大部分生物在看待其他外形相似的种族的时候，或多或少的，都会有点脸盲。 譬如有的人就觉得所有非洲人都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似乎很少看见像阿奴、姜陵这种体型较小的生物，正因如此，才会表现得如此惊奇，满口嘲讽。 这也难怪了。 毕竟这里是最古时期，天地元气的充沛程度比之后世何止千倍？ 随处可见的野果，放到后世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神物。 出生在这个时代，就连一只飞蛾都有半人高，其他生物自然也庞大无比。 这其中或许有深意，姜陵曾看过一位学者的研究，他主张生物的进化是为了适应环境而改变的。 如果最古时期的生物都普遍如此庞大的话，那么或许正是因为这么庞大的身体，才能更好的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繁衍。 “洛涛，你太过分！” 阿奴被气得满脸通红，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喉管中发出沉闷的低吼，身影如炮弹般猛然激射而出，直奔洛涛而去。 司天游和姜陵都没有阻止的打算。 毕竟虽然感觉阿奴经常被这群熊孩子欺负得鼻青脸肿，但好歹没有生命危险，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来看看这个时代神通者的表现。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似乎是从来没见过阿奴露出如此凶狠的姿态，洛涛哪怕再嚣张，心性方面，终究是个孩子。 正因如此，一时之间，洛涛直接被阿奴的气势给震住了，手脚一慢，顿时落入了下风。 阿奴拳拳带风，虽然好似不明白符文之道，但出手之间，受到了该片天地大道显露于眼中的影响，会自然而然的运用上符文。 但姜陵却并不认为阿奴会赢。 一方面，是对方的肉身并不亚于阿奴，只是在气机交锋上落在了下风。 另一方面，阿奴对力量的运用还停留在极其浅显的层次，相当于只懂得搏斗的凶兽，同等境界之下，乃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 果然。 仅仅过去了几个回合间的功夫，洛涛就已经从惊疑中脱离，转而恼羞成怒：“阿奴，没想到你被揍了一顿胆子还变大了，看来还是我下手太轻，你不够疼！” 说话间，洛涛肌体上的纹身亮起一圈浅浅的光芒，符文升腾而起，有青色的旋风在他手上凝练成型！ 动用了这份力量之后，洛涛的气势节节攀升，没过一会就达到了天命境后期。 这一幕若是被后世的人看到，定然会被惊得瞠目结舌。 天命境后期的孩童……这不基本就是板上钉钉朝着圣级奔去的妖孽？ 狂暴的旋风在洛涛掌心中成型的瞬间，有浩瀚的威压朝着四面八方延展而去，一下便把阿奴镇压住了，肌体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雪白的拳头在自己的眼中越放越大，越放越大…… 惨了，逞能过头了，又要被揍晕过去了…… 阿奴脸色煞白，这是他目前心中唯一的想法。 眼看着阿奴就要被洛涛揍飞。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的耳中，却是响起了一道颇为陌生的声音。 “好了，到此为止。” 刹那间，洛涛忽然感觉头顶上升起了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洛涛抬头望去，刺目的雷光顿时照亮了他的脸。 ？？？ 砰！！！ 硕大的雷霆刻意减慢了下落的速度，正因如此，洛涛才能及时后撤。 不过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地面上那口足有十米宽，一片焦黑，至今仍有电弧闪动的大坑的时候，心中依然有余悸的感觉。 “上神！” 阿奴不知何时被姜陵拉到了身后，同样看到了姜陵召唤出的那道雷霆，震撼无比。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温文尔雅的姜陵出手的场景，这道神通，太强大了！ 梯田上劳作的男女也不继续了，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陵，眼中既有赞叹，也有惊异，难以置信这个与阿奴长得有九成相似的外来者，竟然掌握如此强大的雷霆道法。 姜陵周身诡气环绕，一手执笔，一手捧书，明明身高远不如洛涛，可在孩童们的眼中，他却是仿佛化作成了一尊深不见底，古奥玄妙的神灵一般。 有难以抵抗，极端恐怖的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发，令人头晕目眩，战意全无。 或许对于孩童们来说，只能说明姜陵实力强大，超过了自己。 但对于城庄里的青壮年来说，这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息。 “他来自哪里？为什么气息如此古怪？” “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冥土的气息，莫非是从冥土而来？” “洛涛那小子怎么了？” “他被那个外来者一招打退了。” “这么强？洛涛不是已经天命境后期了吗？他几乎必然封圣！” “天尊在上，这方宇宙似乎又诞生一位霸主级别的种族了……” 一众青壮窃窃私语。 姜陵毫无掩饰的气息，引来了城庄内不少的强者。 一道道身影从中排排飞出，男女老少都能看到，不过令人震惊的是。 姜陵发现，在这座“洛庄”之内，几乎所有壮年强者，都达到了圣级的程度，浩瀚强大的圣威在半空中激荡，引得天象微变，无数法理争相显露。 不过壮年很少就是了，少年大多都维持在天命境的程度，特殊一点的，或者年长一点的，则是归一境。 若只有伙伴看见自己被打退也就罢了，问题是现在几乎小半个城庄的人都被吸引而来。 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还输了！ 这还怎么维持自己老大的威严？ “你偷袭，不算，再来！”洛涛咬牙，身上的图纹光芒大盛，竟是将方圆百米左右的天地元气都牵引了过来。 要知道现在可是最古时期，每平方的天地元气都要被后世浓郁百倍不止！ 看来与阿奴的战斗他还是收手了，否则的话，用出这一手，阿奴就不只是受伤了，甚至死去都有可能！ 无穷的风暴在其身后凝练，其中有部分的狂风化做成了利刃的形状，隐藏在狂风中，寒意内敛时平平无奇，但可想而知一旦爆发，威势定然能够横扫千军。 “不错，洛涛不愧是咱们洛庄孩子辈中的第一人，已然初步掌握组合奥义。” 有人点头赞叹，眼中流露欣赏之色。 洛涛对于符文的把控要比阿奴优异不少，已经开始接触到归一境的范围，尝试将符文化作武器。 但即便如此，姜陵依然感到困惑不已。 这就完了？ 这种举一反三，变通组合的战斗技巧不是正常的人族读书人都会的吗？ 第678章 符文铠甲 姜陵的疑惑被洛涛看在眼里。 刹那间，洛涛的胸口中有一股无名之火砰然跳动。 毕竟要知道，能做到这一步，可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搏斗当中领悟摸索出来的技巧，是他区别于一众孩童，真正骄傲的本钱！ 而姜陵这番姿态，无疑是激怒了对方。 砰！ 洛涛一步踏出，身后汹涌澎湃的神力风暴，直接凝缩在了两掌之中，宛若一口极速旋转的大刀。 看似只是毫无花哨的对着姜陵的头顶一掌劈落，然而实际上，在对手的眼中，却是天塌地陷，有无穷的威势法理在纷转呈现。 姜陵忽然心有明悟。 他小看这个时代的生灵了，同等境界之下，后世强者孰强孰弱还真不一定。 有短就有长。 虽然洛涛对于符文法理的结合运用方面，比之后世粗糙浅显许多，宛若未经加工的石器。 但最古时期，抬头可见，洞若观火的大道法理，却令得他们的力量异象纷呈，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原始的，直接的，蛮荒的暴力美感。 一拳轰出，天昏地暗，发出宛若虎啸山林的声音。 有青壮年上前一步，周身肌体表面有神力流转，随时都有可能在激战中救出姜陵。 然而，姜陵手中的书本忽然无风自动，停顿下来的同时，一股漆黑无比的力量，顿时如同潮汐般冲向四面八方。 …… 影族，一种形态宛若影子般形态千变万化的种族，喜欢躲藏在阴影当中，对符文法理存在克制天赋，数量一向稀少，直到近古时期有强者封圣，方才被确定存在该族。 …… 洛涛的身体几乎刚被漆黑的力量覆盖，脸色便陡然大变。 手中由神力构织而成的风暴，竟然凭空被压制丧失了近乎大半的力量？！ 还未等洛涛反应过来，便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有一抹雷光从中亮起，随后悍然朝着他激射而来。 砰！ 哗然声齐齐响起，在无数道惊异的目光下，黑暗中，有一道焦黑的身影浑身冒着热气倒飞而出。 无疑，赫然是洛涛！ 有妇人脸色微变，上前想要查探洛涛情况，但被拦了下来。 那农夫冲她摇了摇头：“对方留了手，只是皮肉之伤。” 果不其然。 洛涛虽然看上去十分狼狈，但更多的，只是肉体上的痛楚。 他一路翻滚而去，遍体鳞伤，皮开肉绽，但没过一会就强行定住了身体，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哼出声，而且还愤怒的望向了姜陵。 看那十分不服气的架势，好像还想要再冲上来一般。 “洛涛，你败了，按照规矩，如果再冲上去，你知道迎接你的是什么。”有青年冷声开口。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直接从洛涛的头顶盖下。 他打了一个寒战，眼中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挫败。 “你赢了，外来者。” 姜陵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 对方只是一个天命境的小屁孩而已，哪怕是洛庄孩童辈第一人，打赢了一个熊孩子，也不足以令姜陵心生得意。 “这位外来者，你很强，难道你真是阿奴的长辈？”有青年站在上方，声音震荡虚空。 阿奴浑身一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姜陵。 那眼神极度复杂，除了难以置信之外，还有一份强烈的希冀，害怕真相的颤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这洛庄始终无亲无故，难道他终于要碰到亲人了？ 难道这位“诡者”上神……是他的父亲？！ 姜陵摇了摇头：“我与阿奴无关，但我很喜欢他，以后他便跟着我。” 虽然没有得到希望中的答案，阿奴难免落寞。 但听见姜陵愿意收留自己，阿奴终究喜难自胜，既兴奋又激动。 “祭灵大人说庄子里来了一位诞生于冥土的‘诡者’，莫非就是你？你多大了？”有一个少年上前一步，他精壮英俊，身上的图纹复杂玄妙，哪怕不动用神力，也有丝丝缕缕的电弧绕身。 在最古时期，活的时间长，并不代表成年。 因为成年更多象征的是一种实力，一种地位。 “我是诡者，你们可以称我为‘诡’。” 姜陵点头道，但并不明白多大是什么意思。 幸好阿奴机灵，及时为他解释。 “冥土内风沙遮天，九轮大日永照苍穹，您自然不知道外界有日夜更迭。” 阿奴道：“在这里，我们往往以烛九阴开眼闭眼的时间计算岁数，每一次日夜更迭，就是一年。” 烛九阴，又被称之为“烛阴”或者“烛龙”。 传说中祂是一头居住在章尾山的神兽，口衔火精，喜静少动，罕见出手，但在史书中有记载，称祂睁开眼睛的时候，万界都会被光明笼罩，而当祂闭上眼，黑暗又会席卷而来，是一头本领神秘，实力强大的神兽。 每一次日夜更迭，便是一年？ 姜陵的脸色有些古怪，那自己岂不是成千年老怪物了？ 于是他转而问道：“这些孩子有多大，他又有多大？” 阿奴道：“烛九阴睁闭眼的时间完全看祂心情，时长时短，不过洛涛他们最小也有八十多岁了，那少年更是已经三百一十三岁。” 听起来还挺大…… 姜陵上下打量了一眼阿奴，道：“你多大？” 阿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怯生生地说道：“二百三十二岁……” 姜陵点点头，转而望向那少年，道：“我未见过烛九阴的黑暗，不知自己几岁。” 他只能这样回答，毕竟无论是一千多岁，还是二十几岁，相比于这些神族来说，都显得过于妖孽。 “这样……” 那少年似乎也想到了冥土情况之特殊，点点头，一步踏出，气势轰然爆发，虽然同为天命境大圆满。 但显然，若是拿孩童辈第一人的洛涛与之相比的话，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这是岁月的沉淀后带来的变化，相当于一个是圣子，一个只是平平无奇的常人！ “从未见过冥土神通，我来会会你，可敢应战？” 少年周身图纹亮起一圈明亮炽盛的光芒，雷光闪动间，无数符文飞腾而起，落在赤裸的肉身表面，化作成为一件形状古朴的铠甲，有阵阵摄人心魄的气息从中弥漫散发。 姜陵终于被挑起了一点兴趣。 看来这就是金族天骄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他们竟然能够通过与身俱来的符文，凝练出一件量身打造，相辅相成的符文铠甲！ 第679章 诡者初战 “战便战！” 身为至尊，姜陵有横扫一切同辈强者的自信，哪怕对方是天骄，是圣子，也是如此！ “不错，豪气，你若败了受伤，我族出你所有的疗伤神物！”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记住，败你者——洛雷！” 洛雷一步踏出，一只手变作鹰爪，当雷霆在五指间闪烁亮起的瞬间，顿时有恐怖无比的道音激荡而起。 滋滋滋…… 像是有成千上万只叫声刺耳的乌鸦在齐声高唱。 青壮年们面露赞叹之色，微微点头。 孩童们则是脸色大变，捂着耳朵撒腿跑向父母，大喊：“不好了！雷大哥又动用那吵死人的神通了！” 姜陵感到颇为惊奇。 这洛雷应该是洛庄里少年一辈中算是天赋卓绝的那一批了，不过才天命境，就已经学会了在攻击的时候，融入可以伤害到对方神魂的手段。 猝不及防之下，神魂薄弱者，在洛雷面前恐怕十成实力连七成都发挥不出，有苦难言。 但很可惜，他面对的是姜陵，一个文武双修的怪物。 虽然气血洞天和文宫都被封印，但这并不代表着姜陵的文宫就废了，只是无法主动使用而已。 所以，洛雷所谓的雷音，根本就无法对姜陵产生预想当中的伤害。 正因如此，当洛雷冲上前发现姜陵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而且手中那本诡异无比的书又开始翻动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怎么会这样？”洛雷难以置信。 最古时期，人人重视肉身忽略神魂，这是他一向无往不利的手段。 在前段时间，他甚至凭借着这一手，越境斩杀了一头空有肉身，神魂脆弱至极的归一境凶兽！ 姜陵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想法，当翻飞的黄泉书停顿下来的那一刻，面前的大地之上顿时升起了一团又一团的黑影。 有诡异呜咽的阴风嗖嗖刮起，渗人的寒意直入洛雷骨髓！ 下一秒，他便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画面。 “杀！” 地面的黑影当中，成百上千头亡魂竟然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杀向了洛雷。 看见这一幕，四面八方响起一阵难以置信的哗然之声。 有半圣级别的强者皱眉开口：“这是两种我从未见过的截然不同的力量性质，这名诡者竟然能够毫无艰涩的召唤而出，洛雷怕是要输。” 圣级强者的力量深不可测，部分存在甚至能够延伸出“见微知着”之类的能力，窥一斑而见全豹。 战场上，姜陵神情波澜不惊。 …… 通灵者，天生对死亡的符文法则有着极高的天赋，能够沟通并操控实力相等的亡魂，乃是中古时期出现的一支强族，但很快就遭到了灵族的刻意剿杀，数量极其稀少，疑似灭绝。 …… 在姜陵未封圣之前，“复刻”种族天赋的时候需要百般谨慎，因为可能会引来该种族圣者的隔空击杀——当然关系好就另当别论。 所以，在不知道最古时期，哪些种族存在圣者的情况，姜陵只能有选择性的复刻使用最古时期之后方才诞生的种族力量。 亡魂数量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每一只都拥有不亚于天命境中期的实力，凶悍异常。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些亡魂都是姜陵从城庄外的野林中召唤而来的，生前个个都是猎杀者的身份，将洛雷打得狼狈不已。 “够了！” 洛雷发怒，右手往面前的虚空中一抓，刺目的雷霆爆裂开来，刹那间便湮灭了几十头亡魂，凝练出一杆笔挺古朴的石枪，有极端惊人的波动从那上面缓缓散发。 那是他的武器。 他瞳眸之中有冷意绽放，目光瞬间锁定了姜陵的肉身，身影如炮弹，举着长枪便冲姜陵俯冲爆射而下。 轰隆隆…… 空气中响起爆炸般的轰鸣。 一直站在一旁观战的司天游脸色微沉，心中暗想：“最古时期的神族明明状态还没有抵达远古时期的巅峰，但即便如此，就已经展现了天生亲和的大道属性，磅礴无穷般的神力，强横无比的肉身……” 司天游不得不凛然郑重。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神族的神魂方面进展，但通过对方可以沟通的智力就可以判断出，绝对要比动辄就丧失理智的妖蛮要强上不少！ 难以想象，连这种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的种族都会被魔族稳稳压制。 那传说中真正的魔族又该有多么强大…… 战场上，洛雷如同一颗陨星般甩开了漫天的亡魂，轰然砸向姜陵。 轰！！！ 声势如此恐怖的一击，要换做后世，恐怕即便是一座大山也该崩塌了。 但这里是最古时期，所有的东西经过浓郁到不可思议的天地元气的滋养，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都显得那么的坚不可摧。 所以，洛雷这一击只掀起了满天的尘埃。 姜陵的身影第一个冲天而起，突破了沙尘，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但洛雷身影如电，紧随其后，眨眼便出现在姜陵面前，高举长枪。 “喝！” 长枪舞动间，神力陡然炽盛，无数符文竟是化做成了一条又一条雷霆锁链，对着姜陵周身各处便是爆射而出。 这竟是一套组合技！ “雷，注意分寸！”有青年沉声喝道。 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司天游，根据气息，认定对方乃是魔族中的一员。 理所应当的跟着认为姜陵的身份也是不凡，不能在洛庄死去。 “放心！” 洛雷轻笑道，虽然对方神通诡谲莫测，但自己实力强大，足以镇压一切鬼蜮手段！ 就这时候。 姜陵手中的黄泉书再度翻动，停顿的同时，无形的力量如风暴般开始改造奈何笔，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化做成了一把三尺青锋！ …… 兵族，一个诞生在近古时期的强族，顾名思义，全身上下所有的身体部分都可以随着意念转化成为趁手的武器，吃的奇特矿金越多，肉身便越强横，兵器也就越锋利。 同时，兵族也是诸天万界中，平均肉身强度罕见能够胜过妖族的种族。 …… 姜陵一剑劈落，符文如潮水般轰然倾泻而出，唤出汪洋雷海，竟是同样用出了自己领悟的雷霆之力！ “他竟然想和雷大哥近身搏斗？！”洛涛焦黑的小脸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洛雷的父亲乃是一尊半圣，从小培养子女与凶兽争食搏杀，洛雷便是其中最优秀的存在，配合那领悟出的雷霆道音，更强者都感到棘手。 这个来自冥土的诡者竟然敢与其正面争锋！ 第680章 无法时代 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雷霆交相轰击在一起。 洛雷的雷法极为纯粹，雷就是雷，没有其他元素混合。 但腾蛇雷法中还夹杂着风系的符文，风雷之力杂糅在一起，威力同样不俗。 爆裂的冲击波中，两道身影自浓烟中拉开身位，同时望向对方。 姜陵要与洛雷正面搏斗的行为不止引起了众人的惊奇，同样令得洛雷心境微动。 “哼！” 洛雷面露不悦，没想到自己一向擅长在战斗中正面轰击的雷法，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失去优势。 “你以为这就是我的极限了吗？” 洛雷肉身表面的图纹光芒大盛，长枪挥舞间，激荡闪烁的雷霆铺天盖地，如狂风暴雨般笼罩大地，无处可藏，防不胜防！ 他的雷法太精深了，比之姚追寒还要强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洛雷的雷法更加粗放，包含着最古时间大开大合的蛮荒气势，有无数闻所未闻的古老符文在里面大显神威。 刺目的雷霆裹挟着狂风直轰姜陵的面目，像是一头绝世凶兽在狂奔而来，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显然，此时若姜陵再使用雷法与之对轰的话，那就无疑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自讨没趣了。 姜陵面无表情挥舞长剑，璀璨的雷鸣声中，一枚枚符文争相飞出，化作饱满欲滴的火莲盛放。 赫然是姜陵从琉璃净火中参悟学习到的火之大道！ “雷火相融？他明明距离封圣还有一大段距离，怎么做到参悟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之后还能如此圆润无阻的融合在一起的？” “冥土中走出的诡者果然强大，或许他和无边海的那头龙、不死山的那棵树一样，乃是天生地养，注定要崛起的霸主存在！” 人们议论纷纷，一开始司天游还不明白个中深意。 但听的话多了，他顿时恍然大悟。 “姜陵，事情闹大了，快住手，不能让超前的大道出现在这个时代，否则一旦影响历史的正确运转，你我说不定都会湮灭在时光当中！” 司天游急忙对姜陵传音道。 听到这番话，姜陵宛若醍醐灌顶，幡然明悟。 原来这些最古生灵，虽然看似对某一种道法天生亲和，修炼起来的速度一日千里。 但实际上获得这些超出常理的修炼速度，背后其实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便是在封圣之前，他们几乎感知不到任何属性契合之外的大道存在。 连感知都无法感知，更别提学习了。 怪不得这里连孩童都能修炼到天命境的境界，少年却与他们维持在同一水平…… 怪不得满天都是抬头可见的大道法理，依然有许多人视若敝履…… 原来是这样！ “老师不用担心，或许正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所以历史才能正确的运行呢？什么都不做，反而破坏了原本的历史！”姜陵道。 司天游一怔，没想到姜陵竟然与自己持完全相反的观点。 不过转念一想，其中似乎又有几分道理存在。 “若不是担心我们影响历史，无形中的法则又何至于封印我们的文道？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力量。” 姜陵心念通达，想起了九颗太阳久久悬挂的东荒天空。 此刻，连文曲星都没有诞生，才气都没有，何来文道？ 更何况，宁朝均说过，命运是注定的，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在完成历史！ “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那艘鬼船造就的幻境……所以，无需多想，放手去做即可！” 姜陵手举雷火之剑，符文涌动，文宫虽然被封，致知之目却是属于修炼诞生的神异，已经彻底改变了肉眼的本质。 除非将他的视觉给剥离，否则的话，别无他法。 因此，姜陵一眼便窥出了洛雷这一道法中的弱点。 于是一剑悍然劈出，磅礴灵动的剑气顿时宛若一条游龙呼啸奔腾而出。 璀璨如汪洋的雷海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支撑不住，刹那间便被撕碎。 洛雷目光呆滞的看着那道自分断的雷海中爆射而来的身影，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口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对方一掌。 砰！！！ 鲜血从洛雷的口中喷出，人们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射而去。 “好强的一剑，洛雷的绝招轻而易举就被破了！”有人失声惊呼。 洛庄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 洛雷虽败，人们依然诚心为姜陵鼓掌喝彩，蜂拥着围上。 一方面姜陵胜得十分干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还可以留手。 否则的话，他大可以一剑刺入洛雷的胸膛。 洛雷的身体砸落在地面，虽然看上去狼狈不堪，披头散发。 但在那一头乱发当中，他的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一擦嘴角，拨开了人群，走到姜陵面前。 “诡者实力强大，洛雷自愧不如。” 洛雷冲姜陵低下头，在金族的礼节中，这是一种发自内心对强者进行的认可。 孩童辈第一人洛涛则是忍不住蹲在阿奴的旁边询问，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位强者的。 当听说，姜陵竟然承诺为阿奴提升实力之后，四面八方都响起一阵惊奇的哗然之声。 阿奴满脸臊红，姜陵则是疑惑不解。 还是洛雷的父亲，一位名叫洛释的半圣为他答疑解惑。 原来洛庄中之所以生活着阿奴一个外族人，那是因为他是瀑布上飘下来的孩子，若不是哭闹声吵醒了荒蛾，夜深人静下，说不定早就死在了某头凶兽之口。 东荒地广人稀，就连圣者都不一定能够走遍这片土地。 这也就罢了，偏偏洛庄又是一个紧挨冥土，与世隔绝的城庄，就更无法知道阿奴的种族了。 所以，从小到大，阿奴一直都是靠吃神物增长修为，寻常的修炼方式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作用。 他既不擅长肉身，也没有出众的天赋，平平无奇，身材矮小。 正因如此，久而久之，城庄里的人便唤他作“阿奴”了。 “祭灵大人也曾经尝试过为阿奴追根溯源，寻找出最合适他的修炼法，但是却失败了。”有人道。 “没有办法，所有生物生下来便有三六九等，除了那些天生地养，得天独厚，生下来便掌握修炼法的种族之外，哪有种族有修炼法的，阿奴毫无神异，你若失败也很正常。” 洛释拍拍姜陵的肩膀，像是安慰，但话进入姜陵的耳朵却是那么的刺耳。 所有生物生下来便有三六九等？ 这是什么话？ 姜陵扫视面前簇拥上来的神民，猛然惊醒。 是啊，现在是最古时期，那位惊才绝艳的月神或许还未开辟修炼法呢。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如今连第一部由生灵创造的修炼法都还没出世，这些金族生灵，自然也是没有修炼法的！ 第681章 洛紫 现在除了神兽血脉中自带呼吸法，一呼一吸，自然而然炼气餐霞，增长修为。 其他生灵都没有修炼功法，那到底是靠什么进行修炼的？ 一颗又一颗最古时期随处可见的神物？ 可这些分明是所有生灵都能享用的资源，寻常没有修炼法的种族又该如何追赶拥有修炼法的种族？ 显然，答案是不能。 姜陵沉默了，心中升起了一种淡淡的悲哀。 虽然从古至今，人族好像都没有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或许永远也做不到。 可如果自血脉上就根植着“三六九等”的观念的话…… 光是想想，姜陵就觉得窒息。 在没有修炼法出世的最古时期，所有种族的修为恐怕都只能靠吞食神物进行提升。 而如果还想要提高战力，那就只剩下琢磨神通符文等几条有限的道路。 毕竟这是最古时期，正处于万事开头难中“开头”的阶段。 不像后人，已经有千千万万个前人在面前探索好了道路，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 难怪我看洛雷等人的道法中漏洞百出，千疮百孔，原来是体系远远还没有完善…… 然而这些，对于这个时代的生灵来说似乎早已习惯。 他们一拥而上，围着姜陵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众星捧月般将其带到了城庄当中，要把他当做客人留下，不由分说的就举办起了宴席。 膘肥体胖被处理好的野猪，一条条灵动饱满的河鱼，冬天腌制好送入地窖内的酸菜，一壶壶独具风味的陈酿…… 都是一些最原始的对食材的烹饪手法，味道远没有后世那般丰富，但却别具一格。 姜陵倒还好，对酒不太感兴趣。 司天游一双眼睛直接亮了起来，姜陵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神采奕奕的样子。 有人悄悄摸摸的看了一眼司天游，小心翼翼地贴着姜陵的耳朵问道：“诡，刚刚我们不敢询问，请问您是和这位上神一起的吗？” “算是……”姜陵含糊其辞，故意没说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注意到，在这一路上，这些神族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司天游，往自己靠拢。 比起敬畏，姜陵反倒觉得像是恐惧。 即便此时的司天游连半圣都不是。 司天游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一个人带着几壶酒就去村口找荒蛾了。 宴席中，洛涛几个比姜陵还要高的小孩围在他旁边撒娇，让他讲一些冥土里的事情。 毕竟那里太过神秘，号称是所有古神的灵魂埋葬之所，就连半圣进入，力量都会被封印超过九成，存在极高的陨落风险。 所以哪怕洛庄距离冥土不算远，那也是所有神民严禁靠近的地方，孩童们难免心生好奇。 一开始的时候，姜陵还因为这些家伙霸凌阿奴的原因，有些不喜。 但很快就在相处中发现，原来这就是最古时期的相处方式。 这个时代太危险了，若没有实力，一头野兽就能袭击毁灭一个村子。 阿奴虽然经常被他们揍，却相处的十分自然，甚至隐隐有把洛涛当做兄长看待的样子。 “冥土确实古怪，力量说十不存一其实还是说少了，或许是百不存一……” 这一点是姜陵通过司天游在冥土中能发挥的实力判断出的。 倒是他自己，或许是因为诡气特殊的性质，反而像是如鱼得水，在冥土自由自在的很。 姜陵正想继续往下说，忽然天边有数道十几道流星亮起，有道男声惊讶地说：“洛圭叔，你们也太坏了，竟然背着我们打猎的时候偷偷开宴席！” 洛涛猛然抬头，惊喜道：“是紫大哥他们回来了！” 姜陵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讶然发现，这十几道出去野猎的少年少女，竟然都是归一境级别的强者，个个实力不凡，英姿飒爽。 尤其是为首的几位，锋锐的利刃上，还挑着一具具鲜血淋漓的猎物，哪怕已经死去多时，仍然有不可低估的戾气在缓缓释放。 野猎的队伍一眼便看到了宴席中心，恍若众星捧月的姜陵。 为首的男子敞露胸怀，高大英俊，周身瑰丽的图纹连成一体，像是一幅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作品，哪怕没有激发神力，也有强大的波动缓缓释放。 站在姜陵一旁的洛涛眼睛一亮，赶紧介绍道：“紫大哥，这是从冥土中走出的诡者，实力可强大了，就连雷大哥都败在他手！” 阿奴蹦起来冲洛紫招手：“是我带上神来村子里的，是我带上神来村子里的！” 听到姜陵竟然是从冥土中走出的时候，这些青少年就已经十分震惊。 而当他们又听说，连洛雷都败在了姜陵手上的时候，就更加惊讶了。 “这般厉害？” 有一位娃娃脸的男生明显不信，站在天空负手而立，说：“洛雷虽差我半子，但我怎么就不信你赢了还能这般好端端的坐着呢？来，你上天与我一战！” 洛雷发出不屑的冷笑。 城庄里年轻一辈经常互相切磋战斗，这位洛羽虽然也是佼佼者之一，但和自己顶多五五开，互有输赢，难分高低。 连自己都输在了那诡者的手中，那他也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结局。 姜陵随手放下手中的羊排，战意熊熊，“来！” 这里是最古时期，虽然因为处于“开头”的阶段，很多神通道法都未成熟甚至没有诞生。 但也正因如此，该时期的神通者才会百无禁忌，跳出固定的框架，什么都敢尝试。 与该时代的神通者较量，定然受益匪浅！ 姜陵飞身而起，唤出奈何笔，黄泉书。 那少年眼前一亮，神力鼓荡，肌体表面的图纹升腾起青色的光晕，竟然在其背后形成了一对淡青色的风翼，对着姜陵便是宛若大鹏展翅般悍然发起凌厉的攻击。 姜陵毫不避让，黄泉书翻飞间，无数神通手段层出不穷，搭配形成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的组合攻势，打得你来我往，下方的神民目眩神摇，惊叹连连。 不过片刻，当姜陵已经完全摸透对方的战斗风格，一抹金光在半空中闪过。 少年的风翼被姜陵一刀斩断，从天空跌落。 “我也来会会冥土中的诡者！” 有少女技痒难耐，眼前一亮，翻掌之间，火焰如海，刚猛霸道，哪怕是神物矿金，也会在如此高温之下熔化成水。 但很可惜，她并不知道姜陵也修炼了火之大道，坚持的时间比洛羽还短，就已然败下阵来。 各路天骄一个又一个飞起，一个又一个惨败。 终于，野猎队的首领，洛紫按捺不住了，一步踏出，神力震荡间，风云倒卷，阳光扭曲，恍若有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在其身后亮起。 “诡者，我与你一战！” 第682章 天命法相 洛紫要出手？ 老一辈的人或许有所猜测，微笑如常。 孩童和少年们则像是炸开了锅似的，兴奋激动至极，各种各样的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洛紫大哥可是必定要成为神灵的强者，出生时瞳眸大放异彩，形成的风暴直接摧毁了一座大山，若不是有荒蛾进行镇压，恐怕整个城庄都会一片狼藉。” “洛紫大哥一旦接近封圣，便要前往中央帝城，到时与八方天骄争雄，定然能够成为名扬天下的神灵！” …… 在洛庄，洛紫似乎是“强大”的代名词。 不只是年轻一辈推崇他，敬畏它，姜陵还发现，就连壮年的半圣强者，也会对洛紫投去欣慰的目光。 姜陵不明所以，只能询问阿奴。 阿奴小声解释道：“中央帝城乃是神族缔造的城市，那里钟天地之灵秀，仙气缭绕，光是吸上一口气就能让新生儿获得修为，没有人不想要在那里生活的，但除了魔族外，只有天赋卓绝的神灵才有资格拖家带口，迁移居住。” 姜陵沉默了，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古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后世人类社会的情况。 这跟农民教育自家孩子一定要努力搬进大城市有什么区别？ 有肤色黝黑，体态如猎豹般有力的年轻姑娘红着脸，悄悄摸摸地看了一眼面容俊秀的姜陵说道：“紫大哥，你别伤到了诡！” 虽然双方体型有差，不过通过施展“法天象地”之类的神通，她们是可以变化身形的。 “小妹，人才来多长时间啊，你的胳膊肘就往外边拐。” 洛紫漫步上前，举手投足之间，有道韵流转，将其衬得英俊超然。 他望向姜陵，道：“我已经归一境初期，与你实力不对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压制修为与你一战。” 看得出来他十分骄傲，毕竟是城庄中百年难得一见，天生神异的少年，不愿占姜陵的便宜。 姜陵倒是无所谓：“都可以。” 洛紫点点头，也不再多费唇舌，毕竟在最古时期，男人之间的友情，很多时候都不是靠聊出来的，而是靠拳脚上的切磋，打出来的！ 洛雷周身神力运转，身影如流星般飞出的同时，抬起拳头对着姜陵狠狠砸下。 刹那间，姜陵只感觉头晕目眩，斗转星移，仿佛在这一拳之下，连天都要崩塌了一般！ 姜陵眼中有惊异之色浮现，不愧是天生神异的神族天骄，肉身方面已经横扫寻常的妖族！ “紫大哥无双！”有孩童兴奋大喊。 阿奴不甘示弱，也扯着嗓子涨红了脸大吼：“上神自冥土走出，注定镇压世间一切敌！” 孩童辈第一人的洛涛则是两相为难，摇摆不定。 怎么办怎么办？紫大哥太强了，诡大哥肯定不是他对手。可诡大哥好温柔啊，不像紫大哥一样凶巴巴的，动不动就要我和凶兽幼崽关在一起搏斗…… 在其纠结的时候，天空中一道身影被硬生生地轰得倒飞而去，在天空之中宛若一道流星一般，震撼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强的肉身，你的气血之力丝毫不逊色于我所见过的任何凶兽幼崽！” 洛紫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即便依旧英俊，可众人脑海里他如流星般倒飞而去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平白为其增添了一份“狼狈”的感觉。 只是只有半圣强者才发现了一个细节。 此时的洛紫负手而立，他的手臂在刚刚与姜陵的对碰中酸痛难忍，在微微地颤抖。 这要换做以前，显然是不可思议的。 因为洛紫从未在肉身对拼上弱于对方，他是寄予厚望，必定封圣，天资卓越的佼佼者！ “恐怕这诡者的肉身，只有神兽幼崽能够稳压一头了……” 洛紫心中暗想，知道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输，于是他爆发气势，肌体表面瑰丽的图纹顿时升起了刺目的光芒，有恐怖的风暴在其身后酝酿成型，坍塌了虚空！ 一片黑暗当中，无边的神力构织成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散发出极为惊人的恐怖威势，浩浩荡荡。 “这便是传说中最古时期生灵修炼的‘天命法相’？果然威力超凡，竟能够将修为蛮不讲理的拔升一个小境界。” 城庄口，司天游望着那尊撑天而起的巨人，“吨吨吨”的干了一瓶美酒。 人族中，有史学家通过古籍中留下的只言片语推测，在最古时期，生灵并不凝练“天命之物”，反而追求一种“法相神通”。 这种法相神通，传说能够在短时间内压榨爆发出身体的绝大多数潜力，推动修为更上一层楼。 与此同时，司天游也发现了，虽然自己无法提升被封印的文道修为。 但在这时期，他魔族的力量却是前所未有的活跃，像是鱼儿跳进了汪洋一般，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够在潜移默化中增长。 “或许能够藉此机会……” 司天游摸了摸从不纳入体内的横刀，一潭死水般的心境，缓缓荡起了涟漪。 如今是最古时期，神物无数，虽然无法带走，也无法炼化，但机遇一事，谁也说不清楚。 或许复生于瑛瑛的机会就在这次旅途。 姜陵感受着洛紫身上天命法相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心神微怔，“诸天万界，地大物博，能短暂激发身体潜力的神通手段浩若烟海，我的‘文星裘冕’果然不是唯一，或许魔族的‘诸天法相’还能更强！” 虽然如今的洛紫又回归到了归一境，但他是凭借着神通手段回归的，并不算是欺压。 所以，洛雷在气势达到顶峰的瞬间，冲着姜陵猛地张开了手，天命法相也跟着作出了相同的动作。 神力激荡如洪流，所过之处，空间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有无数的风系符文蕴藏在其中，轻而易举便能捏爆一位寻常的天命境大圆满的圣子。 这便是境界不同所导致的战力差距！ 此时姜陵的脸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身影闪动，东奔西走，试图躲避洛紫这一掌的锁定的同时，黄泉书翻飞，一道又一道力量如风暴般席卷而出。 这一场战斗旷日持久，两人足足打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分出高低，最终只能由洛释叫停。 当时落地的时候，洛紫的腿都软了，汗流浃背，心中不止一次高呼侥幸。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法力已经足够雄浑，没想到对方却更加深不可测，直到结束的时候依然风轻云淡。 若不是洛释叫停，自己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力竭而败，如今出现了个平局，反倒两全其美。 洛紫这般想着，没想到洛释迎面就冲他说道： “洛紫，你败了。” 第683章 五太原矿 “我，我败了？” 洛紫脸色微白，有些许难以接受。 这明明就是平局，怎么就败了呢？ 然而没想到的是，几位半圣族叔都点了点头，态度一致同意。 “诡能够这般轻松与你归一境的状态激战，说明他一直处于游刃有余的状态。” 洛释沉声说道：“洛紫，不只是你放水了，对方也放水了。” 洛紫难以置信的转头望向姜陵。 此时的姜陵相比于大汗淋漓的洛紫来说，确实是显得从容不迫。 姜陵沉默，没有反驳。 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如今他的手上掌握的，能够使用的巅峰强族手段，只有巫族的力量。 其他的，譬如镇罪黑龙。 这玩意乃是赫赫有名的凶兽，在没有封圣之前，姜陵属实是不能也不敢复刻使用，生怕会招来这个时代的黑龙半圣的隔空灭杀。 毕竟根据历史，巫族虽然强大，但崛起的时间在巅峰强族中却是属于偏靠后一点的，远古时期方才崭露头角。 但他也不能用“咒杀术”来对付洛紫？ 姜陵可不想面对被洛庄全体半圣围攻的场面。 洛紫沉默了，没想到在同一境界下，自己哪怕动用了天命法相，依然不是姜陵对手。 他坐下来与姜陵交流了一会，主动挑起关于修炼的话题。 洛紫心想，我好歹也是归一境的强者，指导一下你这个天命境的凝练真文总有资格？ 但没过一会，他就愕然发现，姜陵不仅展现出了极其丰厚，远超自己的知识底蕴，而且还反客为主，为他提供了好几条姜陵可以参悟凝练的圣道真文。 毕竟为了考虑不同战斗之间的需求，修士基本都会凝练代表着不同圣道的真文。 就譬如姜陵已经凝练了代表“死亡”、“虚无”的“终”字诀，之后应该就不会再考虑这一方面的圣道，而是会选择能够与“终”字诀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那种化学效果的组合奥义。 一开始的时候，洛庄的大人小孩还能从中插上几句话，发表一下自身的见解。 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姜陵越发渐入佳境，得心应手。 慢慢地，宴席上就只剩下姜陵一个人的声音了。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 姜陵说完之后，发现前后左右，竟然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听众，就连荒蛾都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阿奴的旁边，猛然惊醒。 他这是在老子文界待久了，把职业病带到了现实，去哪都喜欢讲课。 姜陵如梦初醒，当看到除了荒蛾之外，就连几尊半圣也赫然在列，露出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的时候，方才后知后觉的醒悟。 他将太多关于后世的思想带到了最古时期，不会造成什么历史意料之外的变化？ 虽说之前，应对司天游的时候，姜陵侃侃而谈，仿佛格外底气十足。 但实际上，师徒俩都清楚这里是最古时期，大日天尊横空在世，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谁也不无法真正肯定某一件事。 “不过既然时空之力没有封住我的嘴，应该没事？况且我也只是讲了关于我对归一境的理解，并没有涉及后世……” 姜陵沉思之时，望着这些热情淳朴的孩子大人，心中又有一份淡淡的惆怅。 事实上，从这几场战斗中姜陵便可以看出金族人的天赋并不弱，否则也不会成为魔族手下赫赫有名的强族了。 然而即便如此，后世也依旧没有听闻这个种族的消息。 所以，如果猜得没错的话。 洛庄这些笑容十有八九会灭亡在某场战火当中，连段历史都没有留下…… 逐渐有听众从刚才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荒蛾为首的几位半圣。 荒蛾的触角微微颤动，有无形的神念之力在空气中荡漾而起：“诡者，你的知识很渊博，不像闭塞于冥土中刚新生的生灵。” 身为圣级强者，祂能够看出，姜陵的身上并没有被烛九阴闭眼时降落的黑夜之力侵蚀的痕迹。 所以，如果硬是要说的话，姜陵甚至可以说是“连一岁都没有的宝宝”。 “冥土广袤无垠，我并不是唯一，将来或许有更强大，更聪明的存在从中走出。”面对荒蛾，姜陵的姿态很谦虚。 但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姜陵和司天游其实并不是从冥土中走出的首例，以前也有，只是大多心情古怪孤僻，从未有与外界产生如此紧密的联系的。 而在离开冥土的时候，姜陵和司天游一路上看似风平浪静。 但实际上，却要归功于姜陵在冥土中分毫不受影响的诡气。 师徒两人曾不止一次感受到，冥土深处中有强大的神念气息往他们的方向扫来。 之所以没有强者阻拦，姜陵猜想，一方面恐怕是他们身处冥土外围，圣级存在数量稀少。 另一方面，则是不受限制的姜陵速度太快了，恐怕还未等祂们思量清楚，就离开了能够出手影响的范围。 一位牛高马大，肌肉虬结的大叔低头望向姜陵，郑重说道：“诡者知识渊博，海纳百川，若不嫌弃，或许可以在我们洛庄休憩一段时间。” 他叫洛罡，乃是洛紫的父亲，洛庄的话事人，实力强大无比，一对圣目当中有星辰流转，日月更迭的异象，实力恐怕仅次于祭灵荒蛾。 孩童们闻言兴奋不已，尤其是阿奴，高兴得直接站了起来。 但他也害怕姜陵拒绝，所以眼巴巴的望着姜陵，不敢说话。 但幸运的是，姜陵微笑点了点头：“正有此意，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就麻烦诸位了。” 四面八方爆发一阵欢呼声，一众孩子明明比姜陵还要高大，却非要簇拥着他往洛罡安排好的地方去。 那是一处打理好的青铜屋，砖瓦上有自然而然，天生形成的符文，神秘玄奥，奇妙无穷。 “这……莫非是太素古铜？”司天游震惊到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他和姜陵住一起，当发现这青铜屋中别有洞天，只要居住肉身就能得到锤炼，进步神速之后，顿时发现了这屋子原料的神异。 洛涛颇为骄傲，说道：“上神眼力果真好，这可是我这一脉足足五位祖先成年后中央帝城赐予的宝贝，本来留待我突破归一境后继承的，现在就让诡大哥先用着！” 姜陵底蕴浅薄，没听说过“太素铜石”的名号，于是询问司天游。 司天游为其解释：“这提醒我了，传说在最古时期，宇宙有好几处就连大日天尊都无法究其奥秘的极凶绝地，五太原矿便是其中之一。” “五太原矿顾名思义，拢共诞生五种先天级别的铜铁，分别便是‘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每一种都不可遇不可求，拥有夺天地之造化的力量，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尽数消失。” “近古时期一个星系曾传出过有‘太始铜石’出世的消息，不到半天，那一整个星系直接引起了众圣混战，堪称天崩地裂，一界生灵在弹指间灭亡。” “听说最后甚至还有亚圣出手，方才结束了这场风波。” 第684章 授法 来历这般之大？！ 姜陵觉得自己是时候好好恶补一下最古时期的历史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姜陵与司天游在青铜古屋里进行了闭关。 只能说不愧是后世无处可寻的“五太原矿”，虽然修炼的时光并不长，姜陵依然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几乎已经达到天命境能达到的顶峰。 “我修炼的是最完整的传承呼吸法，光论肉身强度，或许只有神兽幼崽能够压制我？” 姜陵舒展关节，青铜屋内响起噼里啪啦宛若雷鸣般的声音，气血之力磅礴无穷，生生不息。 若不是他的气血洞天被封，气血之力无法外放，只能内敛于血肉当中，成为“被动”。 姜陵估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炼，他甚至能够光凭肉身直接击败洛紫。 毕竟只是偏居一隅的圣子天骄。 虽然天生神异，但依然远远够不上传说中的亿万里挑一的“至尊”。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大的收获。 最重大的，还是姜陵发现，自己的青铜古灯，竟然能够自行炼化吸收着青铜古屋中，玄而又玄的太素之力！ 这一发现，让姜陵惊喜不已。 毕竟所有四象境以上的读书人都知道，在道家学派当中，“先天五太”的地位极高，代表着无极过渡到天地诞生前的五个阶段，乃是属于传说中的事物。 《列子》中，张善渊认为：太素者，太始变而成形，形而有质…… 意思是：太素作为“先天五太”中的第三个阶段，是“太始”变化成形，有形然后有质之后诞生的力量。 “太素”是“所有物质的开始”，是天上地下最原始的物质，很可能没有“之一”！ 这种与“天地诞生”挂上关系的神物，用膝盖想就知道有多么的珍贵，也难怪后世众圣为之打生打死，哪怕毁灭一界也在所不惜了。 融合了这份力量之后，姜陵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青铜古灯发生了玄而又玄的变化。 虽然因为被封印了的缘故，暂且还不明白情况。 但可以预知的是，这一定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姜陵激动无比，毕竟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先天五太”更适合锤炼天命之物的神物的吗？ 没有了。 至少他想不出来。 “传说当初武圣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之所以能够光寒境天，到了圣级也依旧强大，乃是因为得到了曹操的惜才之心，炼化了特意送去的神物。” “若我能把握住机会，在这个时期将五种五太青铜集齐炼化……” 姜陵眼睛发亮，甚至无法想象到时候的的天命古灯能有多强。 “或许等我突破到了归一境，天命古灯正式圆满，就是时候为其正式取一个名字了。” 太素之力青铜古灯已经吸收足够，进入饱和，肉身也达到该境界的桎梏。 那么这场闭关也该结束，是时候出去转转，寻找其他四种原矿的消息了。 姜陵去另一个房间找司天游，发现对方并不在家，于是只能出门，正好看到了和一群孩子打架切磋的阿奴。 依然是那套没有任何招式可言，横冲直撞的花拳绣腿。 上次暴怒的情况下阿奴都不是对手，更别说现在了。 “来，打我这里！” “赶紧从地上起来，阿奴，你没力气了吗？” …… 洛涛十分严格，训斥着阿奴。 阿奴被洛涛揍得很惨，鼻青脸肿的，连衣服都蹭破了一块，但却毫无怨言，像是一只一声不吭的小兽，受伤了就爬起来，继续咬牙进攻。 姜陵直到现在才猛然想起，修炼无岁月，自己竟然忘记了为阿奴寻找修炼法门。 “停一下。” 姜陵打断了这群人。 看见姜陵出关，一群孩子眼睛一亮，撒起脚丫就朝他狂奔而来。 一时之间，大地微颤，只听见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像是大晴天响起了一阵雷鸣一般。 看着这群足有两三米高的孩子，姜陵汗颜不止。 后悔了，当初凝练神通道果的时候，就应该选择“法天象地”。 不过这也就是说说。 因为当初姜陵之所以没有选择，那是因为武道封圣后，“法天象地”是一道所有生物都会的圣级大路货神通…… “上神！” “诡大哥！”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洛涛兴奋不已的冲姜陵道：“诡大哥，那天听完你说的那一番话后，我感觉我聪明了许多，我想我已经做好突破归一境的准备了！” 姜陵拍了拍他的肚皮，面无表情地说：“得了，你距离归一境还远着呢。” 最古时期神族修为增长，七成靠岁月日积月累，三成靠随处可见的天材地宝硬生生堆叠。 此时的洛涛虽然已经达到了天命境后期，但归一境却是一个大门槛，少说也要耽误他百年岁月。 这一点，看那洛雷三百一十三岁，依旧是天命境大圆满便可以看出。 神族的修为提升，太慢了…… “我那位长辈呢？”姜陵问。 “他在跟祭灵大人作伴呢！”洛涛道。 姜陵点头示意了解，转头望向阿奴，道：“你跟我来，我为你查谈一下如何修炼。” 听闻这话，一众孩子顿时流露出艳羡的目光，但却并没有出言阻拦。 因为在他们看来，姜陵即便比他们还强，就连洛紫大哥在同境界也不是他的对手，也依旧是一个“未成年的幼崽”。 连祭灵大人都无法解决阿奴的问题，姜陵能够解决？ 虽然面上不说，但众孩童心中却是在摇头。 这不太可能。 阿奴倒是没想这么多，浑身一震，眼中又是惊喜又是紧张的，也顾不上擦拭灰扑扑的小脸了，亦步亦趋，四肢僵硬的跟着姜陵走进了青铜屋。 青铜屋只有修炼房才有太素之力流转，姜陵带阿奴来到的是客房。 阿奴紧张兮兮，神情拘谨的站在一旁，不知姜陵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法为自己演化修炼法。 殊不知，姜陵把他唤进了屋子，便伸手往他眉心处一点。 像是有一抹清泉涌进了身体，这一刻，阿奴感到浑身轻松，舒畅凉爽。 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脑海中已经多出了一堆文字。 阿奴的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撼惊骇之色，他猛然抬头望向姜陵，颤声道： “这……这是神兽的呼吸法？” 第685章 大圣 “自然。” 姜陵点点头。 在这个时代，寻常的野兽其实跟神族的处境没啥区别，只能依靠吞食天材地宝消化力量，慢慢提升修为。 只有神兽与凶兽是不同的，他们是天生地养的灵物，拥有“诸界唯一”的特性，从出生开始，一举一动便带有天地玄妙，懂得如何修炼，如何促进自身实力成长。 当然，神兽虽然是唯一的，但神兽的后代却可以是无限的。 它们或多或少的，都会继承一部分祖先的呼吸法，潜力也比一般的野兽要大。 姜陵现在交予阿奴的，正是来自黑胖身上的吞天呼吸法，不过并不是原版，而是经过了姜陵的理解之后，另辟蹊径的改良版。 在修炼原版的吞天呼吸法的时候，姜陵一开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可伴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姜陵就发现了，这套呼吸法许多战斗技巧，根本不是人形生物能够使用的，恐怕只有黑胖那副身体，才能够将其威力发挥到最大。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黑胖比姜陵低一境界，气血之力依然能够媲美的缘故。 所以，这套呼吸法两种版本本质上的区别，就是一个更适合黑胖那样的生物，一个更适合姜陵这样的类人生物。 阿奴与姜陵外形相似，想来修炼改良版会更加适合。 “多谢上神！” 阿奴激动得手足无措，已经不知该如何感谢姜陵了。 他小脸涨红，拍胸脯表示：“上神，以后只要您一声吩咐，无论是入五太原矿，还是探究无边海，我都在所不辞！” 姜陵失笑，敲了敲他的脑袋：“赶紧试一下。” “嗯！” 阿奴连忙摆出一副怪异古奥的姿势。 对于此，姜陵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吞天呼吸法的起手。 阿奴宝相庄严，手脚微颤，控制不住的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有可能进行修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阿奴来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只见他的脸色涨得异常的红，一掌推向天空，猛然张嘴。 刹那间，他的身体就仿佛化身成了一口无底黑洞，磅礴的吸力向着四面八方拉扯，无数的天地元气如风暴般钻入他的体内。 成功了？ 阿奴眼中惊喜之色还未稳定，下一秒，身体就跟一个破洞的气球一般。 刚刚钻入体内的天地元气甚至还未炼化，就已经顺着破洞溜了出去…… “这……”阿奴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眼中有绝望悲恸之色浮现，胸口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般无法呼吸。 难道我真的是世间罕见的废体，与野兽同流，注定无法修炼？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姜陵惊异无比。 通过致知之目，他无比肯定，这些被阿奴吸入体内的力量都流入了三颗心脏中最小的那一颗。 然而，他那最小的一颗心脏，却并没有留住这些天地元气的力量，所以才导致了无法吸收。 “阿奴，无须气馁，你只是体质特殊，需要吸收或者炼化某种特定的事物，才能够修炼。”姜陵沉声说道。 “当真？上神可莫要骗我！”阿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中已经泛出泪花。 姜陵不知道为什么阿奴明明已经生活在一群半圣的庇护之下，依然对实力有着如此强烈的执着。 不过这句话确实不是安慰。 “我自然不会骗你，这方天地太大了，有神异的种族数不胜数。” 姜陵道：“就光我所知道的，就有一个种族，生下来是没有任何能力的，平凡得就好像生来就注定是其他种族的食物。”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种族，如果吃到了一株名为‘七绝果’的毒果，它们便会激发身体的所有潜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实现质的飞跃，成为万界最顶尖的用毒大师。” “横扫同辈对于它们来说只是稀疏平常，越级毒杀，才是它们的拿手好戏。” 姜陵说的是一个名叫“千娇”的隐族。 它们因为觉醒条件苛刻，觉醒前实力低微，在万界之中一向声名不显。 直到上古时期，一株千娇机缘巧合之下吞噬了一颗“七绝果”觉醒天赋，封圣作祖，毒杀无数圣级强者，这一种族方才跻身一跃成为“隐族”。 虽然阿奴不像是任何一个姜陵熟知的隐族。 但世事难料，姜陵的直觉确实在告诉他，或许阿奴修炼的道路仍未断绝。 外面响起“砰砰砰”的脚步声，牛高马大，却是孩童模样的孩子王洛涛跑了进来，冲姜陵兴奋地说“诡大哥，诡大哥，洛摩爷爷醒来了，说要见你！” 洛摩？ 姜陵目露疑惑之色，他还没太清楚洛庄之间的关系。 阿奴见状，连忙道：“洛摩爷爷是洛庄的最古老者，与祭灵大人同辈，都是顶尖的半圣强者，只差一脚便可以踏入大圣境界。” 如此强大？ 姜陵有些吃惊，连忙起身。 这么一位大人物要见自己，可不能让对方等待。 似乎这还是洛摩第一次要面见外人，所以姜陵刚一出门，便获得了一众金族人敬佩的目光。 一路上，还有不少小孩奶呼呼的冲姜陵招手，青壮年则是含笑点头。 姜陵纷纷回礼，心中却是猜测。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场面，估计一方面是因为洛摩重视自己。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前几日那一场讲学。 “好像我天生就适合当老师？去哪都忍不住长篇大论的……” 姜陵忍不住自嘲的笑笑。 洛摩居住在洛庄中最大的一座青铜屋里。 说是青铜屋，当姜陵抬头望向房顶的时候，倒是觉得还不如说是“山”…… 一座纯粹由“太素铜石”铸造而成的铜山。 光是临近，姜陵便感到有浓郁古老的太素之气扑面而来，恍若置身于梦幻云海，飘然欲仙。 等姜陵从恍惚中抽离思绪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司天游也来了。 “进。” 青铜屋中，传来一道沉雄厚重的声音，宛若惊涛拍岸，光是聆听，脑海中便情不自禁的生出斗转星移的异象。 姜陵和司天游眼中都有震撼之色浮现。 对方太强了，不仅仅比状态不佳的闵经年要强，恐怕就连庄悬也不如他。 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之间，圣道气息流转，恍若金钟大吕，荡气回肠，洗涤心灵。 光是聆听祂的圣言，姜陵都有一种如痴如醉，恨不得就这么一直听下去的感觉！ 这便是距离大圣最近的强者？！ 第686章 请托 青铜屋内，横陈着一张玉质的大床，上面盘坐着一道人影。 出乎姜陵和司天游预料的，洛摩并不像两人猜想那般苍老，反而，非常的年轻。 祂的容貌看起来简直就和洛雷一般大，长着一副清秀的皮囊，唇红齿白，细皮嫩肉，活脱脱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但祂也有不同的地方。 洛摩如瀑般披散的长发是银白色的，一对眼眶之上皆有火焰烧灼的醒目疤痕，至今仍有明亮炽盛的符文闪烁着。 要知道，到了半圣这种境界，断肢重生基本已经不需要凭借天材地宝，仅靠自身的能量便可以做到。 然而，即便如此，洛摩依然没有双眼，这也就意味着，祂的眼睛每重生一次，便会被对方的火焰毁灭一次。 日日夜夜都要经受着来自对方符文的折磨，若不是双方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仇恨，简直无法解释如此歹毒的用心。 “来了？” 与长相不同，洛摩的声音分外古老，像是一座历史悠久，斑驳沧桑的古钟，一下便将两人的注意力，从祂的眼睛之上挪了开来。 “见过圣者。” 姜陵和司天游同时行礼道。 “难以置信，虽然荒蛾早已跟我说过，但诡你身上寄托的信仰之力依旧超出我的预估，冥土的生灵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洛摩颇为惊奇，虽然没有眼睛，却并不妨碍祂一眼望向姜陵。 到了祂这种境界，眼睛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更多时候依赖的，是“神念”而非“视觉”。 毕竟有的时候“视觉”是存在欺骗的可能性的，而“神念”却很难。 而此时，在洛摩的感知当中，姜陵的存在就像是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一般，磅礴海量的信仰之力围绕着他的灵神欢欣雀跃。 这般极度纯粹炽盛的信仰之力，是难以靠暴力的手段获取的。 也不知道一个天命境的修士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吸引到如此多的信仰之力…… “不过这也好，那个地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去。” 洛摩道。 姜陵有些不明所以：“敢问洛摩圣者，您口中的地方是……？” “众星泉眼。”洛摩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地名。 姜陵难得没有露出困惑之色。 因为这个地方太有名了，根据神族的历史记载，祂们推测，魔族的至强者，大日天尊的起源就很有可能来自这里！ “您要我们去那里？”司天游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下来。 显然，以他的暴脾气，若不是面前的洛摩是位顶尖半圣，而且这些天喝了不少洛庄的秘窖，司天游早就不客气的一刀砍下了。 开玩笑！ 那可是事关大日天尊的绝地！ 寻常半圣都不敢接近的地方，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敢靠近！ 洛摩这是想让他们去寻死吗？ 洛摩摇了摇头，无形的天地元气如风般吹过，一下就抚平了司天游躁动的心境。 “众星泉眼确实危险，不仅处处都是祟气，而且里面还生活着一种极端可怕的生物，名唤‘混沌行者’，寻常半圣碰见它都会被杀死寄生……” 司天游刚平复下来的心境又激荡起了波澜。 那你还跟我们说个屁？ “但是。” 洛摩含笑看向姜陵，道：“无论是可以污染力量的祟气，还是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的‘混沌行者’，都极端惧怕光明属性的事物，其中又以‘信仰’为天敌。” “所以你们二位前往众星泉眼，非但不会有危险，或许反而能够得到意料之外的收获。” 姜陵和司天游都愣住了。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众星泉眼，竟然最适合有信仰之力的人出入？ 洛摩摸了摸自己深陷的眼眶，火焰的符文烧灼他的肉掌，升起黑烟，随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祂苦笑着说：“你们才刚来我们洛庄，此事确实不该麻烦你们，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需要众星泉眼中的大罗星浆来洗涤这处火焰。” “若你们没出现也就罢了，偏偏给了我希望，实在不甘放弃更进一步的念想。” 半圣进军亚圣的条件十分苛刻。 但最最起码的，至少得保持身心的圆满无缺。 然而洛摩旧伤未愈，始终无法清除眼眶上的火焰符文，自然也就永远的困在了这个境界。 见两人沉默，洛摩说道：“当然，我也不是白让你们行动，毕竟你们来自冥土，我们也算是邻居。” 洛摩屈指一弹，两团被光芒包裹着的事物送到了两人面前。 定睛一看，正是来自五太原矿中的“太素铜石”。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并非是神族，但因为领悟了些许神道，所以才让自己的天命之物出现了神息。” 洛摩看向司天游，道：“吸收太素之气，只会让天命更加坚固，但若是炼化了太素铜石，会让天命之物真正坚不可摧，你需要它。” 不得不说，身为顶尖半圣，洛摩看人还是很准的。 祂知道司天游一身战力超过七成归结于横刀归极，正因如此，太素铜石才对他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姜陵又何尝不是？ “放心，大罗星浆的话，细心一点，在众星泉眼的安全地便能找到。”洛摩道。 事实上，在看到太素铜石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心动。 毕竟根据洛涛描述，这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封圣之后，才能通过魔族之手获得的天材地宝。 否则的话，只能通过亲自深入五太原矿挖掘。 “好，那我们去一趟。”姜陵不再犹豫，点头同意。 五太原矿诅咒密布，太神秘，也太危险，半圣都不知道陨落了多少尊，于两人而言，获取难度无异于登天。 相比之下，若洛摩所言不假，反倒是众星泉眼值得探索，说不定还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毕竟虽然司天游信仰之力不如姜陵，但身为楚国的守渊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再不济还有姜陵在，身旁跟着个“火炉”，足以驱散一切不详。 “或许你们可以考虑带上阿奴。”洛摩忽然来了一句。 “阿奴？”姜陵不明白，但洛摩既然开口，自然有深意在。 果然。 洛摩迟疑了片刻，还是开诚布公地说了：“阿奴的身世是假的，祂是我洛庄始祖从众星泉眼捡来的石蛋孵化了将近千年，方才破壳而出的生灵。” 第687章 众星泉眼 姜陵和司天游即将离开洛庄，前往众星泉眼为洛摩寻找星浆，治愈旧伤。 此消息一出，顿时在洛庄中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没有人想到，姜陵和司天游竟然情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替洛摩寻找能够治愈旧伤的神物。 一时之间，整个洛庄就跟沸腾了一般，涌向姜陵和司天游的住处，表示关心和担忧。 毕竟那可是众星泉眼，很有可能是大日天尊的诞生之地。 事关重大，一方面是危险，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很少生灵愿意前往那里的。 在走出房子之前，姜陵还问了洛摩几个问题。 “您知道关于大日天尊的事情吗？” 洛摩沉默不语，久久之后，方才长吐一气，摇头道：“也罢，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隐秘，便于你说说。” “大日天尊，诞生于混沌初开之前，与‘不死山’的树祖，你们‘冥土’的摆渡人……所有的绝地之主一样，都是世间最古老的生灵，最古古神。” 不死山的树祖？ 冥土的摆渡人？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听说这些绝地之主的名号，颇感惊奇。 与此同时，姜陵恍然大悟，意识到所有最古老者的诞生，似乎都跟一处绝地有关。 怪不得世间生灵都对绝地心存忌惮，里面十有八九存在着能够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但洛摩就在面前，他当时并没有露出异样。 “按道理来说，这些最古生灵的和天赋都是一样的，但大日天尊想法却是与众不同，祂主动分出自身的力量，创造出了世间第一个种族。” 魔族的起源…… 姜陵心中补充，这倒是与历史传说中的出入不大。 只是姜陵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日天尊分出了力量造就了魔族，依旧是当世的最强者？ 只是很显然，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洛摩能知晓的范围，祂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大日天尊野心勃勃，虽已经将钟灵地秀的中原据为己有，但根本不可能满足。” “祂要创立神庭，成为诸天万界唯一天帝……” 洛摩叹息一声：“到那时，万界必定会掀起一番风暴。我们洛庄虽遗世独立，但却远远不及绝地的地位，更何况此事或许连绝地都无法置身事外。” “为了族人，我只能拜托二位尽力为我寻找大罗星浆。” ………… ………… 临走那日，整个洛庄的人们都来相送。 瘦瘦小小的阿奴站在姜陵的旁边，小脸兴奋得通红，但是又有一些紧张，小手紧攥着衣角，神情却又故作镇定，生怕被发现。 他被洛摩特准可以追随在姜陵的身边，乃是此行唯一的一个幼童。 “准备好了吗？”荒蛾神念震荡。 姜陵和司天游对视一眼，确定准备完毕之后，方才重重点头。 荒蛾的触角亮起莹莹星光，无尽符文如风暴般涌现的同时，姜陵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就已经发现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幻。 “这是……空间挪移？” 姜陵颇为惊奇，这种奇特的神通，只有极少数的神兽能够掌握，没想到荒蛾竟然会，看来它在空间一道上定然有极深的造诣，也难怪能够横跨亿万里，将几人安然送至了。 约莫过了六七个眨眼的时间，姜陵的脚底才传来结结实实的触地感。 阿奴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神魂不强，所以刚一落地就吐了个天旋地转。 姜陵的面前卷起一层灰色的风，没过一会便汇聚成一颗石珠，悬在了他的面前。 “捏碎它，我会将你们带回。” 荒蛾的声音一闪而过。 明白其作用之后，姜陵珍而视之的将其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直到这时，他才有空打量四周的环境。 众星泉眼相比于广袤无垠的冥土来说，显然是小了不知多少倍。 这里的天是灰蒙蒙的，山体宏伟，草木妖冶，四处都流淌着如血管般暗红色的纹络，有诡异的黑气从中蒸腾而出，难以置信这般地方竟然能够孕育出“大罗星浆”那般神奇的事物。 关于众星泉眼的传说有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这里大日天尊从此而生。 而正因为这里是大日天尊的故土，所以祂才在这里布下了祟气，无论多强，即便是半圣来到这里，迎来的也只会是一个结局—— 符文磨灭，骨肉崩碎，连灵魂都不可能幸存，自然就更不用提去冥土“复生”了。 “我先来试试。” 司天游主动往一处祟气喷涌之地靠近。 他的手摁在归极的刀柄上，随时做好信仰之力无用，一刀斩灭祟气的准备。 然而，事实证明他显然是多想了。 方圆十米之内，司天游就像是一团风，去到哪里，哪里的祟气便会被吹开。 他的身上就好像撑着一团无形的屏障，祟气根本无法靠近。 “嗯？” 姜陵也是颇感惊奇，拉着阿奴的手往前走。 这下就更恐怖了。 明明姜陵才小试牛刀，万米之内，祟气就已经荡然无存！ 别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在姜陵的面前，脆弱得就像是一朵烛火，甚至不需要刻意吹灭，光是路过的风，便足以熄灭。 “收拢一下，太大反而引起注意。”司天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确实。” 姜陵将信仰之力的力量范围控制在周边百米的距离。 虽然相较之前的影响小了许多，但若是回看司天游的力量，又会发现依然惊人。 三人并肩而行，初来乍到如此绝地，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份谨慎在。 即便是一向话多的阿奴，此刻也是紧紧地闭上嘴，乖巧地拉着姜陵的手，四处打量。 几人路过一片秃树林，很快面前便出现了一口巨大无比的天坑。 为什么说它“巨大”？ 因为它光是最底部的方圆，姜陵用肉眼估计也要超过千里远，浓烈的祟气泛着血色的闪电，像是一条条生活在空气中的蛇，阴冷毒辣地瞄准寻找着自己的猎物，随后一扑而上。 刚一来到这里，姜陵便发现自己的信仰之力开始受到蚕食，流逝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虽然因为基数庞大，任祟气吃上一个月都不会消失。 但为了节省，姜陵还是缩小了信仰之力笼罩的范围，改成了三十米。 “下去看看？” 司天游提议道，握刀的手蠢蠢欲动。 他很久没有砍点东西了。 第688章 埋骨之地 姜陵无言，自己这老师行事的风格还真是作死。 要知道这里可是埋葬了无数半圣的众星泉眼，他一个小小的归一境也敢四处招敌。 简直就像是一只不知死活的扑火飞蛾一样…… “走。” 姜陵无力吐槽，因为这天坑一看就不凡，注定要进去探索。 天坑内部，别有乾坤。 乱石堆积成山，无数的祟气形成风暴，云卷，烈日，沙尘等异象，恐怖却又缤纷，乃是灭世之景。 才刚刚进入十几里的地方，姜陵等人就看到了一具裸露在风沙当中的尸骨。 死者生前实力定然不凡，最低也是虚圣级别的强者，哪怕暴露在祟气当中，骨头也依然莹莹如玉，只是被蚕食出现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黑洞。 除此之外，祂还有一根肋骨不见了，姜陵猜测那是祂的先天符骨，正如曾杀死的那头怪蛇一般，寄托了毕生修为之精髓部分。 无论是拿去参悟还是炼制武器，理所应当都是一等一的好材料。 祂手掌垂落的地方遗留了一串信息，灰白的符文与祟气对抗，闪烁不休，被磨灭了一半，但依稀可以辨认上面的文字。 “阳炽……” 姜陵迟疑地读出了对方的名字，一旁的阿奴浑身一震，惊骇失色地望向了地上的尸骨。 “阿奴，你认识祂？”司天游察觉到了异常。 “听说过。” 阿奴目露恐惧之色：“祂是东荒百年前有名的天骄，曾横扫一方世界同辈，声名鹊起，洛涛曾不止一次吹牛将来要击败祂，后来失踪了也就不提了，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拥有如此辉煌过去的天才，最终的下场也终究是籍籍无名的饮恨此地。 只是祂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是为了大罗星浆？ 姜陵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大罗星浆是少数几种能够清除道伤的天材地宝，对于修为与战力的帮助并不显着。 当时的阳炽没有理由来此绝地。 几人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其他的骸骨。 与阳炽的不同，这些骸骨的主人死去的时间更久，骨头早已千疮百孔，只有生前刻意修炼过的部位保存相对良好，但也灵性缺失。 “或许我能够借此机会，修炼诡道，完善更多的种族……” 姜陵眼前微亮，开始刻意寻找还有灵性残存的骸骨。 只是常年累月暴露在这祟气之下，依旧能够保持灵性……光是听听，就知道这个条件有多么艰难。 不过往好处想，要是找到了，那些骸骨生前的主人必定更加强大，来历或许也更加惊人。 姜陵等人摸索了许久，不知过去了几天，才发现了第一个尚有灵性残留的事物。 那是一只手掌。 虽然血肉不存，但白骨表面上仍然有淡淡的圣力流淌，将那些纠缠不休的祟气击退。 姜陵抬手，如沙尘般的诡气浮现，很快便凝聚成了一支修长笔挺的毫笔。 司天游和阿奴好奇不已地等待着姜陵接下来的动作。 姜陵蹲下身子，提笔往那块手骨一点，只听见轰然一声，眼前的世界陡然黑了，浮现出了另一幕场景。 …… 此时的姜陵正以死者的视角抬头望天。 无边无际，磅礴无穷的祟气如同风暴般冲向天际， 砂砾般的风暴中，血色闪电闪灭不止的瞬间，有一道煞白的身影从中如刀般悍然飞出。 根本就看不清它长什么模样！ 一位至少半圣级别的强者记忆就此戛然而止。 …… “那就是传说中的‘混沌行者’？恐怖，至少也是隐族级别的战力。” 姜陵心有余悸。 手掌中残留的记忆太少，根本无法撰写族史，自然无法形成力量。 不过即便如此，姜陵也依旧从中得到了好几道重要的信息。 “继续。” 姜陵起身，望向天坑更深处。 司天游和阿奴虽然不知道姜陵得到了什么，不过从那掌骨的气息，就能判断出其生前定然不凡。 接下来，似乎因为越发深入的原因，保留着气息的骸骨越来越多。 每一次，姜陵都会盘膝而坐，利用奈何笔吸收对方死前的气机，从而在脑海中形成对方印象最深的画面。 虽然因为记忆残缺的缘故，姜陵无法复刻祂们的力量。 不过慢慢的，不只是伴随着姜陵对诡者的力量运用得愈发得心应手，还是吸收了太多圣级强者的死气。 姜陵发现，体内通过修炼后多出的诡气，竟然自然而然地开始朝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流淌，进行改造。 没过几天的工夫，就有淡淡的阴气从姜陵的体内弥漫而出。 这一幕变化，看得司天游和阿奴瞠目结舌。 从此以后，姜陵再也不需要对外介绍自己是“冥土生灵”了，因为任谁感受到祂身上的气息，都不会认为祂是一个活人！ “像是尸族……但又不完全像……” 司天游有些迟疑。 毕竟尸族乃是由尸体得天地造化后通灵而成的种族，实力强大者，相隔十里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尸臭味、阴冷味。 然而姜陵却是不一样的。 他的身上虽有阴气，但阳气同样也生生不息，像是两种力量达到了一种调和的状态，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简单的来说…… “我竟然收了一个活死人当徒弟？”司天游脸色怪异。 “呸呸呸！”姜陵面黑如铁。 什么活死人？ 这叫“阴阳并济，天人合一”！ 姜陵虽然暂时无法体会出这种变化带来的好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他的肉身更上一层楼了，至少可以媲美同等阶段的神兽幼崽了。 又过了几天。 司天游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一根成长在祟气风暴之下的藤蔓，有神光闪烁不休，仙气氤氲，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姜陵助其拿到后，花了许久时间炼化，沉淀多年的司天游终于踏入了归一境中期，战力陡然暴涨一截。 三人继续前进。 这一天，阿奴忽然拽了拽姜陵的衣角。 “怎么了？”姜陵很重视这位从众星泉眼抱出的生灵意见。 阿奴指向一处，怯生生地说：“我……我好像感受到了荒蛾的气息。” 第689章 荒蛾骸骨 荒蛾的气息？ 姜陵的第一直觉是在说，这怎么可能？ 作为洛庄的祭灵，荒蛾是不可能随意离开洛庄的范围的，更何况深入这众星泉眼了。 但很快姜陵就迟疑了，因为阿奴和荒蛾经常待在一起，了解对方的气息并不奇怪。 “走，过去看看。” 循着阿奴的直觉，姜陵和司天游很快就在一处土坑中找到了一具骸骨。 里面有朦胧混沌的气息正在沉浮，哪怕土坑直径超过一里，姜陵等人的肉身也感受到了有沉重的压力落在身上。 像是被一双虚空中无形的眼睛盯上了一般。 “这是……神兽之威。”司天游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阿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感应到了一具神兽的骸骨。 姜陵抬头望向坑洞的中心，惨白的骸骨被祟气蚕食的几乎已经殆尽。 但是，还有一对盘结交错的鹿角完好无损，散发着莹莹的混沌星光，那磅礴的神威正是从它的身上弥漫而出！ “果真是荒蛾，众星泉眼竟然埋葬了一头荒蛾的尸体！” 姜陵震惊不已。 要知道，神兽虽然得天独厚，享有寻常生灵无法享有的福泽。 但在诸天万界当中，神兽是具有“唯一性”的。 无论是麒麟还是貔貅等等等等……同一种神兽，天道只允许存在一头，除非死去，否则天地绝不会孕育出第二头同样的神兽。 这也就导致但凡跟这些神兽有关的事物，都极其稀有，往往只有那些猎杀过神兽的强大势力，手底才有可能有那么一点存货。 抬眼望去，土坑中央的骨角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然而至今没有被祟气腐蚀，显然层次已经超过了以往见过的所有寻常半圣。 或是大圣级别的荒蛾？ 无论是姜陵还是司天游，意识到碰见大家伙之后，都开始浑身热血沸腾。 信仰之力如风暴般旋转，像是开山的钻头，旋转着湮灭祟气。 姜陵三人走上前，很快就来到了那荒蛾骨角的一旁。 但宝物在前，姜陵反而是犹豫了。 要知道，这可是大圣级别的神兽符骨，本身就具备惊人的价值，甚至可以作为一件亚圣文宝的主材料。 而若是姜陵动用奈何笔将其身上的灵性吸收了的话，这块符骨可就失去了最强大的作用，层次最少也会跌落一个大境界。 亚圣符骨和半圣符骨可是存在天壤之别的。 这里面存在着需要深思熟虑的取舍。 没想到，这时司天游却是开口了。 “不用犹豫，亚圣符骨虽然珍贵，但将来却未必没有机会获得，知识才是无价的，或者说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知识才是无价的。”司天游低声道。 以他的智慧，恐怕姜陵即便不自称“诡者”，他也早有猜测。 如今见到姜陵迟疑，顿时捡起了老师的身份，指点迷津。 “也是。” 姜陵翻手间唤出奈何笔：“那就劳烦您为我护法了。” 说罢，姜陵提笔点去，诡气与符骨上的灵光产生奇妙的反应，眼前顿时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有恢弘浩荡的咆哮声在姜陵的耳边炸响。 轰！！！ 荒蛾的对面，是一头形若猛虎，背生双翅，体大如牛的凶兽，浑身缭绕着赤红色的火焰，举手投足之间，符文蒸腾如海，吼声暴戾惊人。 这竟然是一头穷奇。 荒蛾竟然在跟一头穷奇厮杀！ 当时的荒蛾似乎还并不是大圣强者，不过即便如此，混沌石星一祭出，依然强横到蛮不讲理的地步，就连凶名显赫的穷奇都不得不严阵以待，被打得肉身崩裂，神血飞溅。 不过穷奇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一呼一吸间，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也就算了，一双翅膀竟然如同铡刀般悍然劈落。 刀光锋锐无匹，还未临身，荒蛾脚下的地面就抢先裂开了一道深渊。 这似乎是这只荒蛾一生中最艰难的一场战役之一，正因如此，记忆才会如此深刻，哪怕死了，灵光依然留有烙印残存。 虽说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超出了姜陵的理解。 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哪怕姜陵只看得懂些许皮毛，也依然感到收获匪浅。 两头神兽之间的战斗，动辄间便牵扯到先天大道。 姜陵甚至看到荒蛾唤出了时空风暴，与穷奇召唤的天火河流轰击在一起，产生难以描述的冲击波。 直到这里，双方之间方才分出胜负。 荒蛾以重伤之躯，险而又险的杀死了这头穷奇。 一场惊世大战，最终以荒蛾吞噬了穷奇的尸体宣告结束。 每一头神兽的血肉都像是一座等待开发的宝藏，或许每一滴血里面都蕴藏着先天至理，大道符文。 论起效用，绝对不啻于任何圣药。 尤其是这头穷奇也到了顶尖半圣的境界，将自身肉身的潜能几乎开发到了极致，于是血肉的价值就更高了。 灰白色的丝线如汪洋大海般从混沌石星中喷射而出，每一根丝线当中，都有浩若烟海般的符文闪烁不灭。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丝线竟然悍然扎进了荒蛾重伤的肉身当中。 一蓬蓬血浆，猝不及防的在荒蛾的肉身上绽放。 猩红的血倒流而上，一下就将丝线染红了，就连震动不休的混沌石星都散发弥漫出了一股浓烈的血气。 这是在做什么？ 姜陵目光呆滞的望着那荒蛾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萎靡，收缩的肉身。 这才多少个呼吸啊？ 荒蛾的肉身就已经被吸成干了！ 就这样过去了三十多个日夜，那颗混沌石星龟方才裂开一道道裂缝，有璀璨明亮的符文如光柱般从裂缝中流泻而出。 一对瑰丽如艺术品般的黄金羽翼重新从混沌石星中伸展撑开，辉煌的圣力磅礴无尽，作用在天空，映照出如极光般的异象，像是在庆贺，又像是在祝福。 在荒蛾突破的瞬间，万界都有强者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这种气息太强烈了，恍若黑夜里的烛火，就荒蛾无心隐藏的情况下，根本就瞒不住。 直到这时，姜陵才恍若醍醐灌顶，如有明悟。 “原来洛庄的祭灵对于‘混沌石星’的用法错了……” “混沌石星孕育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小荒蛾的‘茧’，而是荒蛾突破大圣之后，重新使用的第二世的躯体！” 第690章 阿奴修炼 这一次，因为荒蛾本身的境界太高，姜陵还看到了许许多多其他的画面。 但很可惜的是，或许正因为荒蛾的境界太高，所以许多隐秘事情的真相，姜陵看的透彻程度，反倒还不如一些半圣的记忆清楚。 像是有一层灰蒙蒙的布挡在眼前，阻碍着他凝视。 不过总体来说，收获还是相当巨大的。 姜陵睁开眼的时候，瞳眸深处无数符文升腾又隐退，像是在演化着一个大世界，大文明，大生物的诞生与毁灭。 有时空之力在姜陵的指间流转成型。 虽然作用不大，或许连千分之一秒都没有达到。 但司天游仍然惊得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这可是连半圣都不一定能够领悟的时空大道！” 毕竟不是所有生物都像荒蛾一样，天生就对时间与空间大道亲和的。 别的生灵要想修炼，首先就得需要领悟。 而若是连领悟都做不到，那就更别提修炼了。 “半圣都不一定能够领悟的时空大道……” 姜陵在地面上盘膝而坐，神情有些许恍惚。 事实上，身为来自地球的重生者，后世天星大陆的时空旅客。 他好像天生便对这两种大道有因缘关系。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刚一看完荒蛾的记忆，就有所领悟了。 “下一枚真文，我好像有想法了……” 姜陵心有所悟，如果说之前的圣道之路上迷雾笼罩，辨不清方向，看不清长短，如今终于是散了一块，至少知道该往哪边努力了，不至于像是个无头苍蝇，四处乱飞。 姜陵长身而起。 三人无需多言，往天坑最底部的方向走去。 沿途的道路上，信仰之力外的祟气如砂砾风暴般乱人耳目，即便强如姜陵和司天游的致知之目，也依然无法更进一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走着走着，姜陵的脚步忽然一顿，紧接着司天游也好像想起了什么。 两人猛然转头，瞳眸像是散发着什么寒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阿奴的身上。 这一幕，吓得阿奴浑身一僵，当场腿就软了，哭丧着脸说：“诡，诡大哥，我……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小屁孩还以为自己撞见鬼了。 姜陵无奈，只好明说：“你之前是怎么感应到那边有荒蛾的气息的？” 当时荒蛾骸骨距离几人至少一里多距离。 外界也就罢了，偏偏是在众星泉眼中。 要知道，祟气可是具有极强的隔绝神识作用，姜陵信仰之力未触及的地方，无论是肉眼还是神念等手段，都无法探查。 可偏偏阿奴却是感觉到了！ 阿奴怔住了，后知后觉地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就这么感应到了……” 姜陵和司天游对视一眼，想起了洛摩临走前跟他们说的那一句话。 阿奴的身世很有可能与这众星泉眼有关…… “这样，阿奴，我放开一点信仰之力，你去触碰一下这些祟气。” 姜陵忽然开口，吓了司天游和阿奴一大跳。 司天游满脸震惊地盯着姜陵的脸，心想还真是活得越久，见识的越多，活菩萨也就算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见了一尊活阎王。 我作死好歹也是拿自己的命作，你作死感情是拿别人的命作啊！ 更令司天游没想到的是，阿奴仅仅只是迟疑了一瞬，便张口答应了下来。 “我相信诡大哥！” 司天游满腔震惊化为了复杂。 我这徒弟到底给这小孩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听话，那可是祟气啊，没看见沿途的圣者都死了吗？ 殊不知，姜陵虽然没给阿奴灌迷魂汤，但却是给了他一份传承呼吸法。 正是因为这份大礼，所以阿奴才会对姜陵分外信任。 “现在我收束力量，会放出一丝祟气进来，缠绕在你手指上，如有不适，我会立刻灭杀，不要慌乱。”姜陵沉声严肃道。 正是因为知道这种关头很重要，所以姜陵才需要郑重提醒。 “嗯！” 阿奴重重点头，然而说心里不紧张，显然是骗人的。 诡大哥是洛庄大叔大婶之外，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他不会害我的…… 阿奴颤抖着双腿，一点一点地朝着信仰之力外的方向走去。 姜陵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他的身上，做好随时调动信仰之力的准备。 司天游则是心软了：“要不算了？” 虽然在最古时期，阿奴已经二百多岁，但个头摆在那里呢，说不定放到后世才五六岁？ 实在于心不忍，一旦发生意外两人都无法承担后果。 但姜陵却是异常坚定。 他不相信一个从石蛋中孵化了千年方才出世的生灵就真的这么普通，连修炼都无法修炼。 终于，阿奴来到了信仰之力的边缘，额头上刮起了点点滴滴的冷汗。 犹犹豫豫的做了一会心理建设，阿奴终究还是扭过了头，闭上眼睛朝信仰之力之外的世界缓缓伸出了双手…… 唰唰唰！ 漆黑的祟气当中，血红色的符文如闪电般明灭不定。 刚一察觉到阿奴的气息，活像是闻到了肉味的饿狼，蜂拥着一扑而上。 司天游的手摁在了刀柄，正准备出手斩断。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姜陵竟然一掌摁在了司天游的手上：“看！” 司天游抬头望去，顿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连半圣都能湮灭的祟气，落在阿奴的双手之上，却像是乳燕归巢一般，不仅没能造成半点伤害，而且最重要的是。 它们竟然自然而然地涌向了阿奴的体内！ 司天游和姜陵全力催动“致知之目”的力量望向阿奴，愕然发现。 那些祟气，进入到了阿奴的身体之后，非但没有产生预想中良好的反应，反而像是彻底失控了一般，宛若脱缰的野马，在阿奴的体内横冲直撞。 砰砰……砰砰…… 此刻，阿奴心脏跳动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像是要把整副身躯都给撑裂了一般。 “啊，诡大哥，上神大人，我好难受！”阿奴痛苦不已，肌体裂开了一道道伤口，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中流出。 这才多少秒？阿奴就已经变成了一尊血人！ 司天游忍不住了，刚想出手，没想到姜陵竟然又一巴掌拍停了他。 “阿奴，修炼，修炼！如果你不想永远都是这个修为，那就快点运转我给你的呼吸法！” 阿奴茫然了，没想到姜陵竟然不救自己。 但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么多，阿奴几乎是听到姜陵指示的瞬间，身体就自然而然地运转起了脑海中的那门呼吸法。 刹那间的功夫，无形的吸引力在阿奴的贴你成型。 祟气再也不横冲直撞了，而是向着阿奴体内同一个地方，蜂拥而去！ 第691章 古井中跳出的鬼 司天游两眼瞪得浑圆，惊愕地看着阿奴头顶上的那副异象。 令人闻风丧胆，恐怖诡异的祟气，此时就像是一个磅礴无穷的巨型漏斗一般，在往阿奴的体内疯狂的输送力量。 阿奴的修为在以一种极端恐怖的速度提升。 噼里啪啦……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崩断了，蓬蓬血气在阿奴的体表炸开。 那是约束限制肉身强度的三十六根枷锁，此时被他尽数挣脱！ 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在阿奴的脑后迎风暴涨，三颗娇艳欲滴的果实几乎在顷刻间成熟成型。 种道虚相！ 肉身泛起金霞，有宛若江河奔腾的道音在阿奴的体内轰然响起。 随后没过多久，阿奴的背后便猛然抬升起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光影巨人。 不知为何的黑气厚重如山，垂落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眼看着阿奴就要冲入归一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奴的肉身终于坚持不住了，他的脏器超负荷运转太久，崩开了一道伤口，有血从他口中流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司天游一刀斩出，锋锐凌厉的刀意轰然斩碎阿奴头顶的祟气。 不过，仅仅只是过去了眨眼间的功夫，这些祟气便又再次重组。 眼看着就要再度冲进阿奴的身体，姜陵大手一挥，信仰之力如风暴般席卷而出。 这会，那些祟气顿时像是撞见了瘟神，避若蛇蝎。 阿奴的身体无力地栽倒在地。 姜陵和司天游上前，为其服用了好几颗庄外采摘的野果，他的脸色才慢慢好了起来。 “怎么样？”司天游问。 “我……我好像终于有修为了！”阿奴惊喜不已，然而话音未落，眼前便是猛然一黑，有一只手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门：“哎哟！” “我问你身体怎么样！”司天游咬牙切齿。 “哦……哦，身体好多了。”阿奴两只小手捂着冒烟的脑门，欲哭无泪：“就是有点饱。” 饱？ 姜陵和司天游对视一眼，认为应该是吸收的祟气抵达极限了，以后应该是没有像今天这般，肆意吸收的机会了。 “不过境界突破的速度还真是快，从无到有，一朝天命……” 姜陵的心情极度复杂。 这些得天独厚的生灵还真是不一般，别看阿奴先前表现平平，肉身虽也达到了天命境，但却没有任何神通。 用一个形容词来表示，那就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猴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竟然能以祟气作为力量修炼！ “阿奴，你用力量打一下那边的石头给我看看。”姜陵随意指了一块石头。 “好！” 阿奴两眼放光，只是刚调动体内的力量一拳轰出，便悲哀的发现。 身处在姜陵的信仰之力内，他的祟气几乎刚一出现就被湮灭了…… 姜陵等人哭笑不得，只能在信仰的罩子内，为其特意空出了一块范围。 这回力量就不会被磨灭了。 阿奴一拳轰出，暗红色的祟气如闪电，如毒蛇，两者几乎刚一相碰，石块便炸开了。 然而，却没有任何落地声甚至破空声响起。 姜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是因为祟气的性质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四射的石块几乎还没落地，就已经纷纷被吞噬殆尽。 虽然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恐怖。 毕竟诸天万界，似乎还从未听说过能以“祟气”作为力量的，但姜陵总是觉得只是这样的话…… “手段似乎还是单一了一点。” 司天游皱眉问道：“你就没有觉醒什么神通吗？你的神通道果是什么？” 阿奴茫然了，虽然唤出了道树虚相，但却异常的无法激活。 尝试了许久，阿奴放弃了，怔怔地说：“我好像还差了什么东西，我需要它才可以施展出全部的力量。” 终究还是缺了什么东西啊…… 姜陵也不意外，毕竟关于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先走。” 身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来客，姜陵的心中总有一种急迫感。 生怕自己回不去，又生怕自己突然回去。 无比的纠结，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人性。 终于，姜陵等人来到了天坑的最底部。 只是出乎几人预料的是，这里的场景，却是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一株焦黑光秃的树，像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雷电劈了一记，直到现在仍旧散发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焦树的下方围着一口斑驳沧桑的古井，似乎在无尽岁月前就已经存在。 得到了修为之后的阿奴心野如猴，上蹦下跳的，恨不得立刻飞出个对手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别靠近那井，小心有鬼从里面飞出来吃掉你肚脐！”司天游叮嘱道。 然而他却是忘了，有些孩子啊，你不说就罢了，你说了，他就非得上去试试。 “什么？有恶鬼要吃我肚脐？看我奴天神镇压一切！” 司天游：？？？ 根本来不及阻止，毕竟阿奴如今也是天命境大圆满的修士了。 而且就这么点距离，只见他两脚一跳，直接就趴到了那口古井上方。 司天游面黑如铁，撸起袖子上前就想给他点好果子尝尝，没想到刚走上一步，就看到了阿奴像是触电了一般，连头皮都在颤栗的画面。 这是真的头皮发麻！ “鬼，鬼呀！”阿奴惊声大叫的撒开了手，没想到竟是直接栽进了面前的古井当中。 姜陵和司天游心神大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齐刷刷就想要伸手进去捞人。 可没想到的是，古井深处，竟是真的升腾起了一股刺目的光芒，有一道白衣身影，如闪电般飘然飞起。 真的是鬼？ 姜陵和司天游心中石破天惊，身影疯狂倒退。 然而当两人举目望去那道飞升而起的身影的时候，却是同时一愣。 因为这世界上…… 哪有这么漂亮的鬼？ 从古井中飞起的白衣女子身形高挑，足有两米多高，钟天地之灵秀，有紫色的流霞环身，飘然若仙，衣冠万邪不侵，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莹莹的宝光竟然能够将祟气拒之门外，起到与“信仰之力”同样的作用。 即便她的脸上戴着一张面无表情的狐妖面具，也依然可以从其流畅的脸型猜测出，面具之下的俏脸绝对不会庸俗。 “谁家的小孩，大吵大闹，很没礼貌。” 白衣女子声音空灵叮咚，宛若山间的溪水，美妙动人。 此时她飘悬在半空中，俯瞰两人，手上提着一个小孩的脖子，正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技巧，表演出一副侧头闭眼装死的阿奴。 姜陵目光在对方双腿上停留了一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奴看到她的时候，会脱口而出一句“鬼”了。 她的双腿太僵硬了，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精雕玉琢，但却没有生机的艺术品。 正因如此，她悬空飘动的时候，两条腿才会像是两个木棍一样干巴巴的垂落…… 第692章 源城 这么美的姑娘，竟然患有腿疾？ 司天游眼中有可惜之色，似乎在感叹白璧微瑕。 不过很快，他就从这种情绪中脱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震惊与警惕。 这古井当中，竟然有另外的人存在？！ 她该有多强？！ 司天游的手一把摁在了自己的刀柄之上，目光陡然变了，明明身处低位，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头俯瞰大地的雄鹰，利爪横空，随时可落！ 强者之间，对于气机的变幻最为敏锐。 白衣女子转头看了司天游一眼，空灵若仙的声音中多了一份人气，那是惊奇的情绪：“嗯？一个奴族，竟然学会了神族之道？” 锵…… 司天游将归极拔出一寸，魔焰自雪白的刀刃上腾腾燃烧，推动着他的气势直冲云霄。 “将阿奴放下！”司天游目光紧紧盯着白衣女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出刀。 然而，白衣女子只是轻轻朝着司天游伸手一点。 一朵金色的桂花在虚空中凭空绽放，美轮美奂，花香四溢。 表象是花，里象是花。 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凡。 可真的只是一朵平平无奇的花吗？ 这一刻，无论是司天游还是姜陵，都被这一招惊得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竟然懂得虚空造物，这可是至少得虚圣级别的强者才能掌握的神通！ 看似是桂花，实际上却是由纯粹的大道符文构造而成。 仅此一朵，便足以移山填海，崩天裂地！ 难以置信，这古井中跳出的女子，竟然拥有虚圣级别的修为！ 姜陵手掌诡气翻涌，黄泉书，奈何笔直接浮现，当即便想要动用“咒杀术”来铲除这位大敌。 可没想到的是，那朵桂花仅仅只是一个旋转的功夫。 道音轰鸣，宛若万雷齐落。 姜陵和司天游同时脸色一白，体内气血震荡不休，似乎彻底被带入到了这种音律当中。 抽出的刀刃被蛮横地摁了回去。 释放的诡气瞬间炸散在空气当中。 太强了。 这种强大，不仅仅是因为来自境界的碾压，更是因为对方的神通手段极其高超，竟然掌握了超越这个时代理解的“四两拨千斤”！ “我劝你们不要动手，因为你的信仰之力很强，我正好用得上。” 说到最后的时候，白衣女子径直看向了姜陵。 笼罩此地的信仰之力尽数出自姜陵体内，这一点信息并不难判断。 被白衣女子踢在手中的阿奴彻底绝望了，没想到姜陵和司天游联手的情况下，都被对方摆平。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你是谁？”姜陵沉声道，并没有因此惊慌。 毕竟对方已经透露了，她需要自己的信仰之力。 既然自身有利用的价值，那就不至于被直接杀死。 白衣女子朝着姜陵飘来，体态诡异，然而她自己却恍若不知。 “那位不让我说。” 白衣女子指了指脸上的面具，望向姜陵，有些意外说：“倒是你，一个天命境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天尊之地……” 对方似乎在暗示着姜陵等人来天尊之地的目的不简单。 这倒是弄得姜陵迷糊了。 因为自己等人此行的目的简直不要太简单了，就是纯粹为了获得能够治愈洛摩道伤的大罗星浆。 可在对方的口中，自己等人好像又另有目的。 而这个目的，似乎又与对方一致…… 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抛出一个新的问题，转移注意力。 姜陵望了一眼古井，道：“那里面有什么？” 白衣女子声音空灵动听：“诡异与不祥，黑暗与终结。” 这种答案太笼统了，可若是令一位虚圣都这样说，古井深处定然危机重重，险象环生。 “我原以为此行要无功而返，没想到遇见了你。”白衣女子望向姜陵，道：“走，我们一起进去。” 姜陵和司天游沉默无言。 这是选择题吗？ 别说阿奴还被对方抓在手中，就光凭自身的力量，就无法忤逆对方的命令。 姜陵两人走到古井旁边，低头张望，只见里面混沌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深不可测。 “走，下面不深。”白衣女子再次道。 姜陵和司天游对视一眼，齐刷刷的跳了进去。 正如白衣女子所言，看似深不可测的古井，实则不然。 穿过苍茫的混沌气后，姜陵的意识忽然清醒。 可是当他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后，顿时大吃一惊。 自己明明是在下坠，可到了井下，却是腾空跃起！ 井外井内，就好像两个连接在一起，却互相颠倒的世界。 姜陵和司天游刚一落地，便看到白衣女子双腿僵硬的从中飘了起来。 手中还提着吓得小脸煞白的阿奴。 初来乍到，姜陵等人忍不住抬头望向四周。 井内的世界，竟然屹立着一座古老的城池。 巍峨、壮观、无垠、破败、苍莽……这些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这座曾经辉煌的古城，它矗立于混沌虚空当中，四面八方皆是散发着厚重朦胧的混沌气。 在这里，就连天道的存在似乎都变得微末了。 茫茫的死气从古城深处弥漫而出，这里的天色似黑非黑，明明没有祟气了，却无处不存在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城内有不祥…… 姜陵强行定住心神，抬头望向城门上高高悬挂的城牌。 那里仅仅刻写了一枚真文。 可当视线落在上方，脑海中忍不住回忆构造这枚真文模样的时候，它又像是得到了浇灌，滋养一般，砰然绽放。 好似无穷无尽的符文从真文中喷涌而出，海量的信息流瞬间填满大脑。 直到姜陵将其融会贯通，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种释义。 这也就是这座古城的名字。 “源。” 姜陵长吐一气，有些震撼，又有些惊为天人。 这座“源城”的历史到底有多么悠久？ 司天游则是晚了数秒，方才得出一个相同的答案。 “你不错。” 白衣女子看了姜陵一眼，像是拎小鸡一样抓着阿奴的脖子飘向前方：“跟上。” 第693章 混沌河流 走进源城，扑面而来一股破败之感。 明明什么东西还没看到呢，无形的力量就已经来到了姜陵等人的四周，信仰之力的消耗速度平白增快了将近十倍！ “果然有不祥。”姜陵脸色难看。 几人望向白衣女子。 身处于姜陵的信仰之力当中，又有白色法衣护持，她的状态倒是很好，神圣不可侵犯，诸般不详邪祟还未靠近就已经被辟易。 “这里似乎经历了未知的劫难。” 司天游四处张望，心有悸动。 源城内部破败荒凉，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寂灭意味。 “传言，每一个纪元都终将走向毁灭，可往往至强者都会心存不甘，于是便会以无上神物，打造出能够横渡大劫的方舟。” 白衣女子声音动听悦耳，说道：“这里或许是因上一个纪元的强者，横渡大劫时产生的空间也不一定。” 方舟？大劫？上一个纪元？ 姜陵脸色微变，这些信息都太过惊人，随便放出一点，都足以在外界掀起轩然大波。 源城内部，宫殿林立，精美的羊肠小道上，左右两侧栽种有花草树木。 只可惜，或许是穿越大劫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又或许是漫长岁月无人照看，总而言之，尽数枯萎凋零。 姜陵等人路过一座宫殿，目光刻意在上面流转。 发现每一座宫殿上的道纹虽然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但只要能够保存下来的，都蕴藏着闻所未闻的奥秘，极深的天地道理。 “难道真有‘纪元’一说？” 姜陵难以置信，因为他确信这些大道哪怕在后世也没有类似的。 “若非残缺严重，或许可以从中参悟上一纪元的法。” 白衣女子颇为遗憾。 姜陵倒不认同，随口说道：“上个纪元的法不一定适合这个纪元，正如那个种族的法不一定适合这个种族。真要想以法入道，最好还是开辟一个适合自己种族的法。” 这绝非信口雌黄，也不是胡说八道。 就以“人族”为例，虽然可以修炼文法，也可以修炼呼吸法。 但归根究底，人族先天孱弱的肉身注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武道一途走到最后。 这一点，从文圣无数，武圣只有唯一一尊关羽便可以看出。 白衣女子转头望向姜陵，虽然有一张面具挡住了她的表情。 可此时此刻，姜陵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惊讶与震撼。 过了许久，她才幽幽说道。 “没想到冥土人士竟然有如此大志向，大豪情。” 自从吸收了圣级骸骨的死气之后，姜陵在诡者一道上越走越远，修为精深的同时，肉身也发生了改变，气息愈发古怪，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明明心脏还在跳动，身体却一个劲的往外释放一种寂冷的气息。 如果说之前，姜陵还需要自我介绍出自冥土的话。 现在，只要神觉正常的生灵，都可以通过气息判断出他的来历……虽然是错的。 姜陵正想谦虚一二，这时白衣女子又开口了。 “看来是我错了，不该因为你的实力低微，而对你抱有轻视。” 司天游：“噗！” 阿奴默默地转过了头。 姜陵：…… 美女，你把话聊死了，我无法接。 几人一直往前走，又看到了许多无法理解的景象。 忽然，前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惊涛拍岸，澎湃汹涌。 然而直到几人走近，方才发现，那流淌的竟然不是水，而是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 这竟是一条，纯粹由混沌之气组成的河流！ 姜陵望向河流的对岸，宫阙林立，金碧辉煌，一株遮天蔽日，几乎笼罩了整个内城上空的大树生机尽毁，周身各处遍及着雷霆的伤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座源城的秘密就埋葬着河流的对岸。 可与此同时的，姜陵的心中又有一份警觉。 一路上风平浪静，按道理来说以白衣女子的实力不可能无法通过。 然而当时的她还是离开了。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到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果然。 白衣女子声音空灵，不含一丝人间烟火地说：“接下来我们要渡河，河面下游走着无数混沌行者，你需要用信仰之力击退它们。” 混沌行者？ 姜陵三人愕然望向面前的混沌河流，心想原来这名字是这意思。 白衣女子不等姜陵拒绝，从衣服中取出一片柳叶，迎风一抛。 法力鼓动，柳叶的表面顿时亮起了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 没过一会的功夫，这片柳叶就化作成了扁舟，哪怕落在混沌气激荡的河面上，船身依旧稳固如新。 几人上船，姜陵和司天游的心情皆是颇为沉重。 到了这一步，便可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白衣女子倒是平静，掐指结印，法力流转，驱使着小舟往前行驶。 一开始的时候，倒是风平浪静，可没过多久，小舟的前方的混沌气便陡然卷动，有一尊伟岸高大的模糊身影，如同一座高山般从河水中缓缓直起。 厚重苍茫的混沌气从它的身上垂落。 每一道混沌气，都击打着河面激荡不安，连带着小舟都出现了翻覆的风险。 巨人开口，说的是符语。 “你们看我，像不像此界生灵？” 话音落下的瞬间，组成祂身躯的混沌气再度搅动。 似乎是在模糊着姜陵等人的样貌？ 姜陵愕然，发现对方的身躯竟然开始朝着类人形的方向伸展。 只是没过多久，祂躯体的变化就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祂巨人般的身躯之上，口器裂开，吐出一条又一条庞大如章鱼须般的事物，肌肤的表面升起鳞片状的胶质物，脚爪也开始扭曲，头颅就跟绽放了一般。 腾腾的热气中，无数粘稠的液体如岩浆，如臭雨，从祂的头顶不停地冲天而起，砸得河面激荡不平。 这一刻，姜陵猛然想起了一桩来自古华夏的志怪传说。 ——狐狸讨封！ 两者做的事情是何等的相似？只是狐狸拦截路人询问的目的，是为了彻底变化成为人类。 而这头怪物拦住几人询问的目的，毋庸置疑，恐怕就是为了来到此纪元！ 不能说“像”！ 姜陵刚想提醒几人，没想到一直被白衣女子抓着脖颈的阿奴先控制不住了。 阿奴几乎在看到这个生物变化完成的瞬间，脸色大变，当场惊叫出声。 “啊！好丑的怪物！” 第694章 混沌行者 狐狸讨封，这是一则在民间流传极广，脍炙人口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不长，简单的来说，就是狐狸精修炼到一定的修为之后，就会遇到一个关隘，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修成人形，就必须要打扮成人的模样，向路过的百姓询问一句。 “您看我长得像不像人？” 倘若百姓回答“像”，帮助狐狸完成了讨封也就罢了，有善心的狐狸精还会为其实现愿望。 可若是说“不像”，那么狐狸精几百年的修为便会如同决堤的大坝般毁于一旦，必须重头再来。 这个时候，便会遭到来自狐狸精的怒火。 …… 两者的情况何其相似？ 只是不同的是，上个纪元的强者行走于混沌之中，发生了诡异不祥，成为了不可名状的怪物。 而其终极目的，就是为了穿越混沌，摆脱大劫，降临此纪元！ 姜陵根本没有想到阿奴的回答如此直接。 该说不说，还得是“童言无忌”…… “啊！好丑的怪物！” 阿奴的声音当中仿佛蕴藏着某种诡异而又强大的力量，几乎刚一否认了对方的问题，那头怪物的胸口便是直接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不……不！” 怪物突然激动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我哪里不像此界生灵？哪里不像此界生灵？我与你们分明长得一模一样！” 盛怒之下，怪物抬起左手，磅礴的混沌气化作一根大棒，无穷无尽的符文如同风暴般缠绕在上面，当头便是一棍落下。 “死！” 怪物怒吼。 白衣女子松开手，阿奴砰的一声砸在了甲板上。 只见她飞身而起，雪白的衣袂翻飞飘舞，当真如同一尊天外飞仙，惊艳世间。 法衣的表面亮起五色神光，白衣女子双手结印的动作宛若穿花蝴蝶，眼花缭乱间，无数符文已然冲天而起，在漫天虚空中结出了一朵朵金白相间的桂花。 “好美……” 阿奴甚至都顾不上屁股墩子的疼痛了，望着漫天缤纷绚烂的花海，瞠目结舌。 然而，即便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面对怪物饱含怒火的一棍，无数桂花依然在爆炸中湮灭。 只是可以明显察觉到的，对方攻势下落的速度明显骤减。 “快出手！”白衣女子急道。 显然，她的极限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刻，姜陵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撑天，体内的信仰之力汹涌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化作成了一把足有百丈高的光焰大剑。 光焰巨剑后发先至，明亮的剑光刺穿重重混沌气，一剑便斩断了对方的右臂，先解决了白衣女子的困境，随后剑尖方才猛一调转，直取头颅！ 信仰之力不愧是这些邪祟之物的克星。 虽是初战，但成效却是格外惊人。 在本性灵光散去的最后一瞬间，祂向姜陵发出愤怒的咒骂：“你这个坐视不管，自私自利的刽子手！” 姜陵冷笑不止，随后又是一剑落下：“你大公无私，你舍己为人？那我怎么就没看见你带着你的子民呢？” 上个纪元的生灵或许在大劫之前是正常的。 但等到大劫到来之后，早已被诡异与不祥的力量影响，变成了不可名状的怪物。 白衣女子飘然下落，声音空灵依旧：“我还以为你会坐视不管，让我与祂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用我的宝物离开。” “没有必要，你对我们并无恶意。”这是大修士的直觉。 “那倒是真的。”白衣女子点点头。 姜陵：…… 柳叶小舟继续飘渡。 接下来的路途也不平静，或许是已然猜到不会从几人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混沌河面之下，动荡不安，好几头混沌行者接连出手，个个都是一幅不可名状，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 姜陵接连催动信仰之力进行杀敌。 整条混沌河像是沸腾了一般，不停地炸裂，有愤怒的、震惊的、绝望的哀嚎声在河床之下此起彼伏的响起。 或是咒骂，或是求饶。 无所谓了。 慢慢地，姜陵竟是逐渐从这种杀戮的运用中体会出了某种心得，对信仰之力的力量愈发得心应手，信手拈来。 到了后面，姜陵往往只是一个搓手，一道飞梭，一抹剑光，便会从掌心迸射而出，斩落敌人首级。 “呼，呼……” 柳叶小舟破开水纹，静静往前。 姜陵浑身金光大放，手握光焰长剑，环顾四周，竟然不知何时静得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 明明才刚杀至兴起，河面底下的混沌行者就被惊得不敢露面了。 似乎是意识到来了一尊千百年罕见的大能，它们像是乌龟一样死死地缩进了壳里，不敢露头。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姜陵悍然一剑插入混沌河中，信仰之力爆发，宛若一轮炽盛的烈日在河水中升起，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毕竟在此之前，都是混沌行者袭杀过河的强者，根本就没有存在会想到，有一天，敌人的剑竟然会插进自己的老巢，隔着未知与时空对自己挥舞重剑。 刺目的光芒瞬间便湮灭了上百头混沌行者。 幸存下来的混沌行者终于是忍不住了，惊恐失色地大叫着远离此地。 “魔鬼……祂是这个纪元的死神！” “刽子手，无情的刽子手！只能让那位来杀死他了……” 一时无话。 司天游满脸欣慰，颇有吾家有徒终长成的既视感。 而阿奴则是满眼星星的看着姜陵，眼神火热又崇拜。 白衣女子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冥土会愿意让你这么一个天命境的来此地了。” 姜陵：…… 什么时候话题能离开我的修为？ 只是话又说回来，白衣女子这句话还真不是阴阳怪气，或是贬低挖苦。 毕竟先前她已经尝试过一次孤身渡河，结果是显然的，她失败了。 这支混沌河流来历不凡，不知从何处起，也不知流向哪里，总之万界都有它的踪影，神秘兮兮，谜团重重。 传说中有半圣强者尝试过想要对这条河流追根溯源，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本人失踪，此事无疾而终。 “河里……有变化。” 阿奴一直抓着船沿，忽然发现了什么。 几人纷纷探出头看向混沌河水，悚然大惊。 原来当河水失去了那些混沌行者的遮挡之后，里面竟然呈现出了另一幅景象！ 第695章 终极毁灭 明明是趴在船沿俯瞰混沌之气激荡纠缠的河水深处，可一幕幕视角，却像是一尊上帝在巡视着自己创造的伊甸园。 一颗颗晶莹璀璨的星球，无数文明建立在上面繁衍生息。 构造与后世没什么不同，强大的修行者掌控宇宙最顶尖的资源，虽然偶尔还是会爆发争斗，但总体来说，还是平静祥和的。 直到。 世间的修行者越来越多，而天材地宝诞生的补给速度却开始慢慢地跟不上修行者的日常所用。 一开始，这份矛盾还可以被忽略，但伴随着窟窿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纸包不住火了。 底层的百姓和修士原以为只要自己不跟风，大不了就不争那长生之道，这场火焰就烧不到自己的身上。 可没想到的是，星星之火连成一片，瞬间就将整个宇宙都烧了进去。 朦胧的混沌河中，姜陵看到了一尊模糊不清的身影。 祂的身躯顶天立地，张开翅膀的时候，形成的风暴甚至能够扰乱一整个星系的运转。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祂应该便是上个纪元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当祂意识到这方宇宙的生灵太多了，修士太多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天道运转，生息规律的时候，锋锐的鸟喙中顿时喷涌出了漫天的火焰。 最强者开始灭杀所谓“多余”的生灵。 一颗颗低端文明的星球，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成为了诸天万界中最明亮的烟花。 可惜，即便这些最强者毫不犹豫的展开了对生灵的大屠杀，试图解放天道的压力。 可终究是太晚了。 天道已经启动了“自毁”，又被称之为。 ——终极毁灭。 那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的，整个宇宙都开始向内坍塌，厚重的混沌之气从恒宇之中垂落，时空的风暴席卷一切。 那才是真正的灭世之境。 当个纪元平日里打生打死，仇深似海的修行者史无前例的联合在一起，将整个宇宙的资源整合在一起，铸造出了一座号称可以扛过“终极毁灭”的城市。 姜陵等人目光震撼地看着“源城”在灰雾之中建成，收纳了三十几个强族出发。 足足八尊宇宙最强者操控着“源城”横渡崩坏，尝试跨越纪元。 然而结果却是显然的。 祂们失败了。 所有的生灵统统被阻拦在了纪元与纪元之间的“界壁”，成为了不可名状的混沌行者。 只有这座源城，付出毁灭了将近五成的代价，降临于当世。 河水中的异象开始重复。 笼罩在水面之上的混沌之雾越发稀薄。 对岸的风景显露了。 司天游忍不住感慨一声：“这源城的来历竟然如此不凡，恐怕算得上是这个宇宙最昂贵，最古老的事物了。” 毕竟是上个纪元的最强者整合整个宇宙的神物打造而成的渡劫方舟，价值几乎已经不能用金钱，神物来估计了。 这里是无价的。 “只是如此重地，竟然没有一方把手握持……”司天游有点奇怪。 他不相信那些绝地生灵不知道此地的重要。 源城的来历白衣女子就知道，说明此地在真正的掌权者面前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可依然没有一方势力掌握这里，为什么？ 白衣女子缓缓抬头，语气平静，声音空灵：“你以为这众星泉眼很安全？这里埋葬过大圣，若不是有那冥土生灵不可思议的信仰之力，你们早就死了。” 司天游的表情僵住了。 确实，他们就曾在外面见到荒蛾大圣的骸骨。 白衣女子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将会是渡过混沌河的所有修士中，修为最弱的。” 柳叶小舟靠岸了。 几人飞身而起，身后的小舟重新化为一片柳叶，飞入白衣女子的长袖当中。 姜陵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大概能够猜出这白衣女子格外擅长类似于工家的圣道。 无论是横渡混沌河的柳叶小舟，还是身穿的五色神光法衣，恐怕都是她自己亲手炼制。 假借他人之手炼化的法宝，是发挥不出这般圆润自如，流畅快然的力量的。 正气凛然，金光璀璨的信仰之力开路，几人并肩一起。 对岸的建筑也损坏的不成样子。 毕竟是能够毁灭一个纪元的劫难，神物再多，在那种层次的破坏之下，也难保完美。 这一次是白衣女子领头。 她似乎非常清楚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穿过重重叠叠的宫阙。 姜陵先是看到了一口巨大无比的土坑，按照周围的情况来推测，那里或许是上个纪元至强者铸造的莲池，只可惜现在空无一物。 然后又穿过了一间炼丹房。 从地面的尘埃分布来看，那里面本应该摆放有一座巨大无比的鼎炉，此时却不见踪影。 被挖空树干的大树。 被整个搬走的宫殿。 …… “这里是被妖蛮洗劫过吗？”阿奴也不可思议。 这里的场面太像是被强盗进出过，连一捧泥土都没有留下，凡是有价值的，都被挖走了。 破碎的废墟当中，甚至还有无尽岁月前出手的痕迹，至少也是大圣级别的强者，才能形成那般连岁月都无法洗清的道韵气息。 是因为为了争夺宝物所以打了起来吗？ 姜陵猜不透，可带路的白衣女子却是淡定从容，像是早就知道了这里发生过什么一样。 几人径直地来到了那棵笼罩着整个内城的大树下方。 仰望大树，它恐怕至少也有数万丈高，若是通灵，想来又是一尊先天神圣。 可惜，终究还是破灭了。 这时，白衣女子忽然转身，面无表情的狐妖面具平静地望向姜陵几人道：“做好迎接真相的准备了吗？” 什么真相？ 司天游和阿奴满脸茫然。 只有姜陵一路过来，隐隐抓住了什么脉络，有了猜想：“要做便快点。” 白衣女子一双玉手再度重现混沌河流上的画面，宛若一对蝴蝶穿花般翻飞结印。 一道道符文打入面前早已枯寂的死树当中。 一开始，司天游和阿奴还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可伴随着符文越来越多，白衣女子的额头之上挂上一层细汗，终于，这棵巨树像是复苏了一般，散发出了一股极端恐怖的古老波动。 轰隆隆…… 几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而去，只见电闪雷鸣之中，无形的空间涟漪激荡不停。 枯寂的死树上，竟是亮起了一团精光…… 第696章 封神榜 这是什么东西？ 姜陵几人都是有些震撼。 枯寂的死树上亮起了一团精光，朦朦胧胧，像是一口黑洞，刚一出现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吞纳元气，强大的牵引力甚至在半空之中形成了旋涡。 “这是一个通道？” 姜陵虽然不敢置信这棵死树的内部另有乾坤，别有洞天，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相信。 “这是真正的传说之地，与天尊有关。”白衣女子说道。 “我们进去？”司无敌胆大包天，手握刀柄，或许是因为早已知道大日天尊的下场是如何，一点也不因为这口黑洞背后的来历所害怕，跃跃欲试。 “进。”姜陵很果决，到了此地哪还有退走的道理？ “进……？！”阿奴浑身一颤。 白衣女子一马当先，法衣表面五色神光流转，神威弥漫，万邪不侵。 姜陵漫步跟上，信仰之力的威势再度拔高，整个人仿佛真正成为了一轮在源城里冉冉升起的烈日，金光之中，竟是有似有似无的虔诚祷告声响起。 “传文道，断枷锁，开灵智，破虚空……” “黎子无双，名垂千古……” 白衣女子忍不住看了姜陵一眼，她从未听过类似的语言，但不难判断出这些话的主人正在赞颂姜陵的功绩。 司天游无畏，悍然拔出归极，虚空震荡，紫黑色的魔焰在刀刃上燃烧，有可怖的诅咒之力闪灭不定，像是淬毒了一般，能够一剑封喉。 唰！ 三人看出黑洞险象环生，同时动用了最强大的能力，往里面闯去。 姜陵一手拎起阿奴，信仰之力在其体表形成了一具盔甲。 这是他通过混沌河的战斗中领悟出来的使用方法。 三人身影如电，同时往里面悍然冲去。 轰！ 黑洞果然存在着危险，当三人肉身触及那表面上吞吐的精光的时候，瞬间有无数诅咒之力爆发。 漆黑的诅咒之力甚至形成了一连串的符文，如同狂风暴雨般打在几人设好的防线上。 这种程度的力量，甚至可以在顷刻间毁灭一尊顶尖半圣！ 或许就连大圣级别的强者都存在陨落的风险！ 姜陵嘶吼，信仰之力如风暴般全面爆发，以一己之力，扛下了将近大半的诅咒之力。 在至阳至刚，至纯至性的信仰之力面前，它们就如同碰到了阳光的冰雪一般，无声无息便在金光中消融。 司天游神情凝重，手中的横刀在短短一秒内挥出上百道斩击，无数魔焰腾空而起，蕴藏其中的诅咒之力竟是在飞舞的同时，往符文的模样转化。 果然是胆大包天之徒，司天游竟然在这种关头学习对方的诅咒之道，并且还临阵用在了战斗中！ 白衣女子有面具遮挡，看不出脸色变化，不过动作也是快若闪电，玉指拈花，无数饱满金黄的桂花在虚空中绽放。 倘若仔细观察，定然能够看出，每一朵桂花之上，都由一根近似透明的法力丝线连接着。 诅咒之力轰然落下，桂花炸开的同时，丝线震荡。 白衣女子双手翻飞，法力呼啸，震荡的丝线上竟是响起了直指天意的大道之音！ 三人联手渡劫，竟是当真奇迹般的挡下了黑洞中的诅咒。 可即便如此，当肉身冲进黑洞当中的时候，依然有恐怖的力量轰击在他们的肉身之上。 一刹那，即便姜陵的肉身已经足以媲美神兽幼崽，肌体表面也依然有伤口裂开，猩红的血如注般流出，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等姜陵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肉身表面的鲜血犹在，证明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不过幸好先前吸收的太素之气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愈合的速度很快，所有的伤口都已经结痂，虽未完好，但已经不算坏。 姜陵转头望向四周，阿奴和司天游也是一副浑身浴血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阿奴肉身自愈的速度比司天游还快上不少，甚至与自己相差无几。 姜陵又望向不远处的白衣女子。 在记忆断片前的最后一战中，对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漫天花海，以法力为音弦串连在一起，利用敌人的伤害奏响大道乐章…… 这种手笔，绝不是一般存在能够想出的。 不远处，白衣女子挨在一块石头旁边，同样处于昏迷的状态，可神异的是，她的双腿竟然如同玉石一般，透过法衣放着光，似乎在治疗她的躯体。 姜陵忍不住催动致知之目仔细观察，愕然发现，白衣女子的腿骨极为不凡，里面不仅蕴藏着海量庞大的力量，而且还有一种极为神异的气息在沉浮，超然脱俗，不可思议。 难道她将她的双腿炼到了圣境？ 姜陵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明明修为已经达到了虚圣的境界，双腿却僵直如木。 原来她不仅不是残废，反而是因为双腿的力量层次太高，她无法掌握，所以才形成了那副怪异的飘动姿态！ “啊啊啊！鬼啊！！！” 白衣女子从地面猛然直立而起，吓得刚睁开眼的阿奴魂飞魄散。 司天游被惊叫声吵醒，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查探归极里于瑛瑛的魂魄，确定完好无缺之后，才长舒一气。 “走。” 白衣女子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似乎是意外一个天命境大圆满的人苏醒的速度竟然能比自己快。 黑洞的背后，并不只是一个狭隘的空间，而是一片广袤的世界。 深邃无垠，或许暗藏危机。 几人走得不快不慢，千里之距在不知不觉中跨过，似乎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被他们渡过，路上不仅没有诡异来袭，而且平静得很。 又过了一段时间，前方忽然传来了一片七彩的霞光，像是裙摆般飘荡在上空，婀娜多姿。 “到了。”白衣女子开口，面具之下的眼睛却看不见什么欣喜之色。 姜陵几人抬头望向远方，璀璨的极光之下，果然有一片古老苍茫的宫殿。 但与此相比，更加引人注意的，却是一块矗立在宫殿面前的巨大石碑。 石碑的顶部，三枚金漆符文带着镇压万古的气势，弥漫在天际的极光竟然就是从这上面传出的！ “封……神……榜？” 阿奴一字一顿，读出了上面的字义，却依旧满脸茫然，不明所以。 姜陵从上往下看，足足二十几枚截然不同的符文烙印其中，不以境界分高低，仅以道意论长短。 第697章 榜上留名 “这些……恐怕是古往今来所有来过此地的强者所留下的？” 姜陵长叹一气，眼中尽是震撼之色。 一块屹立在天尊之地的石碑取名“封神榜”……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大日天尊真的想要建立一座“神庭”，敕封诸天万界的佼佼者成为神祗？ 而能够留名其上的，便相当于一个投名状，提早在将来为自己谋得一份福祉？ 虽然这是姜陵第一次离开洛庄，但早已通过洛涛等人之口，知道了不少外界的消息。 不得不说，现在整个诸天万界似乎都在蠢蠢欲动。 即将创立的神庭就像是一块等待开发的肥肉，无数豺狼都想要扑上去狠狠地撕咬一口。 白衣女子飘身上前，玉掌摸向面前的石碑。 姜陵有些诧异：“你也想进入神庭？” 对方天资卓越，空灵若仙，实在不像是那种甘愿被条条框框束缚，换取超然地位的人。 “只是在这上面看到了许多的熟人。” 白衣女子目光在数枚符文上一闪而过。 其中，一枚散发着咄咄高温，宛若太阳般的符文热浪滚滚，有着光耀万界的威仪，在一众符文中显得格外出彩，当入最强之列。 “或许我也该试试。”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姜陵不难看出，白衣女子是一个眼中除了大道之外，别无他物的人。 她说做就做，只见纯白的法衣表面再度升起红橙黄绿紫五色神光，一朵桂花在其指尖绽放。 白衣女子轻轻一点，桂花顿时脱手而去，似缓实快，飘然飞向面前的石碑，连轨迹都显得那么的不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在其中流转弥散。 两者相撞的瞬间，火花迸射，道音爆发，轰然炸响的瞬间，姜陵几人甚至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被拉进了一处至高之处，身处云端之中，有移形换影，斗转星移的威能。 姜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石碑，仙气氤氲，有丝丝缕缕的道光升起。 震天撼地的道音之中，一朵桂花的图案在石碑上被缓缓勾勒而出。 定型的瞬间，有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道意弥漫，竟然一下就将那枚太阳符文的光辉分走了大半，两者呈现出了一种分庭抗礼之势！ 姜陵震撼不已。 毕竟在他看来，白衣女子已经足够惊才绝艳，不仅能够以神通虚空造花，而且还把音律之道结合其中。 光是这两点，就已经打穿了这个时代普罗大众的理解天花板。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无法挤落太阳符文的地位，可想而知对方有多么强大。 或许又是一位绝顶天骄。 “我来试试。” 司天游按捺不住了，手摁在刀柄上酝酿了几秒，悍然一刀劈出。 紫黑色的刀光宛若天渊，就连白衣女子面具之下的神情都微微动容。 虚空都在震荡，凌厉冲霄的刀意中，诅咒魔焰一闪而过，有摧枯拉朽的破坏之力弥漫。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劈在了石碑之上，刺目的火光迸溅间，石碑也有力量爆发，消融着司天游的刀意，尝试着将这一刀拒之门外。 显然，不是所有路过的生灵都有资格将道印烙印刻写在石碑之上。 这里不以境界分高低，只以道意论长短。 封神榜只记载拥有最强道法的强者，寻常人等，根本不入法眼。 过了片刻，司天游的刀光都被磨灭了将近九成了，这抹刀痕才结结实实的烙印其上。 只是相对于之前惊天动地的威势，最后形成的印记，无疑多少是有点雷声大雨点小了。 “游大叔的刀痕，好像是这块碑最小的……” 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阿奴实话实说。 面红耳赤的司天游张牙舞爪要捶他：“去去去，你懂个屁，我留手了，不然你的诡大哥哪还有出手的机会！” 阿奴吓得跑到姜陵脚边，抬头望向他：“诡大哥也要出手吗？” 白衣女子也投来目光，似乎也很好奇姜陵这个天命境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姜陵沉吟片刻，走了上去。 老实说，在两人出手之前，他是并没有什么兴致的。 可见两人一前一后皆是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道印，他也开始有点手痒了。 姜陵先是用手敲了敲这块石碑，响起金石铿锵之声，很清脆，或许是经过无上强者之手炼制，无坚不摧，十分神秘。 “文武被封，只剩下诡气一道，能不能成功烙印呢……” 姜陵不太肯定，但还是调整状态，直至身心通明，呼吸平稳。 朦胧的诡气从体内深处升起，如龙般盘绕肉身，最终汇入掌心。 一枚混沌古奥的符文自姜陵的掌心腾空而起，像是一头史前巨兽睁开了双眼。 这一刻，甚至就连白衣女子都从中感应到了令人心悸的威慑感。 这无疑是幻觉，毕竟她已经臻至虚圣，仅差一步之遥便可超然脱俗，立地成圣。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她从未见过类似的道意，太强了，简简单单的一枚符文，却是包罗万象。 不仅象征着虚无的终结，望穿道意的尽头，依然是一片永恒的寂空。 “这是什么真文？”白衣女子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隐隐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兴奋。 她从这枚真文当中看到了许许多多未曾见过的大道痕迹，具有极深的参考价值。 若是能够将其成功参悟，自己的道路或许能够得到完善，走向圆满！ “无边虚无，永恒寂空。此乃‘终’字诀！” 姜陵肉身泛起霞光，那是催动到极致的体现。 一声低沉的咆哮，姜陵一拳轰出，气血洪流之中，真文像是一位掌握长龙的将军，轰然砸在了面前的石碑之上。 轰隆隆…… 这是最为粗暴的道音，轰然响起的瞬间，姜陵仿佛来到了一片漆黑的宇宙，目睹了奇点爆炸的过程，磅礴无穷的能量席卷万物，因此神灵开智，万界诞生。 刺目的光芒吞没了整块石碑。 属于姜陵的道印出现在上方，无形无相，但每一个生灵都能从中通过浓烈的道意感应到其存在。 “嗯？”白衣女子猛然转头望向姜陵，两眼之中仿佛有精光射出。 好强的道意！ 从未见过！ 与此同时，亿万光年之外。 中央帝城一阵鸡飞狗跳，原因是几十年未动的封神榜再次出现了动静，而且一次也就算了，竟然接连出现了三次！ 三位不同的强者，竟然在同一天，将自己的大道烙印在了封神榜上！ “桂花……我看见了桂花，是清虚的那位！她留名了，与金乌养子并驾齐驱！” “这抹刀痕是那位神族强者所留？好强横的力量，有未曾见过的力量流转！” “等等……有生灵登顶了！”有生灵愕然抬头，望向石碑一处。 哪里明明没有任何烙印浮现，可偏偏却垂落下了一股极端强横的气息。 它盖住了原属于太阳符文的道意，成为了当今封神榜上道意最强者！ 第698章 天下震动 中央帝城因“封神榜异动”之事，在一日之间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而围绕的话题，无非就是同时登名的三位强者。 清虚的那位自当就不用多说了，早已在西域杀出赫赫威名，才情绝世，震古烁今，一向颇负盛名。 事实上她能登名众人一点也不奇怪，但更为好奇的，还是那位盖下了其余登名者威仪的“不速之客”。 祂的道意太强，无形无相，惊才绝艳，登名的那一刻，整个“封神榜”都在颤动，流光溢彩，万千朵道花同时垂落，引得无数生灵疯抢。 “此人是谁？一步登天，独占鳌头，却偏偏不似我神族天骄！” “一日之间，足足三人登名，幸得天尊庇佑，其中有我神族一员，否则又要引得四海八荒一阵非议。” “说起来最近诸天万界的心气越来越高了，竟然开始抗拒去洗心堂！” “有什么用？神庭将立，我大日天尊注定称帝作祖，光耀万界，没看到这些天骄都在争相留名以谋前程？再强也不过是我神族的犬马罢了。” …… 只是即便这些魔族子民刻意捧高自己，贬低万界，也依然无法掩盖，祂们此时心情之慌乱。 因为那道意太强横了，如日中天，散发光辉。 原先魔族还有一位天骄的道意还可以进入前三。 可如今此人出世，哪里还有生灵关注那位魔族的道意，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石碑下，有持枪强者冷哼一声，宛若闷雷：“我神族天骄无数，闭关者，低调者不知凡几，‘封神榜’不过是爱慕虚荣之辈追逐的东西，神庭建立那日，我神族自当大显神威！” 这或许不是找补。 因为神族内部确实竞争激烈，无数天骄被家族势力藏于幕后磨炼。 那种级别的天骄，不出世则已，一出世，注定石破天惊，镇压一界。 “消息传出去了没？真好奇同在封神榜上，其他的天骄怎么想的……” …… 熊熊燃烧的火球。 当视线越来越近，便能看到，在那翻滚的火浪上空，悬浮着一座黄金般赤红色的宫殿。 英朗高大的青年赤裸上身，盘坐在一口由太阳精气凝练而成池子中淬体。 火池的一旁站着一头体型庞大的乌鸦，长有三足，羽毛是赤红色，每一根羽毛当中都篆刻着神异天然的符文，仿佛蕴藏着一轮微型的太阳，在轰然释放着炽盛的光芒。 神威弥漫。 这是一头金乌大圣，神兽中大成的佼佼者，早已成年，威名震慑万界。 “封神榜有强者横空出世，夺走了你的光辉。”金乌淡道。 青年盘坐火池，波澜不惊，平静的声音中有毋庸置疑的自信流露：“那是我十年前留下的道意。” 言下之意，他若再次出手，结果又将不同。 金乌满意大笑：“不错，这才是我金琰大圣的孩子该有的气度。” “再多加锤炼，等神庭建立，你封圣出世，定然能够名震万界！” …… 北境。 百族战场。 青年身披战甲，英姿勃发，举手投足之间，万丈雷霆腾空而起，眨眼间便灭杀了十几头归一境级别的敌手，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两尊虚圣。 无数生灵盯着他额间的那枚雷霆印记，望而生畏。 “好强的王族，祂要把百族战场的圣子杀穿了，只有至尊才能与他抗衡……” “祂走的是什么圣道？莫非要在杀伐中封圣，以杀证道，以血证名，成就无上杀圣？” “封神榜更新了，清虚仙子榜上有名，除此之外，还有一尊神族以及一个横空出世的最强者！金乌养子已经被挤落神坛！” “大风波，神庭将立，诸雄并起……” 青年缓缓抬头，银白色的战甲上血迹斑驳。 不只是沾有各族天骄之血，就连同等级的至尊祂都屠过，一向是百族战场凶名赫赫的杀星。 “至强者……” 青年喃喃自语，忽而冷笑一声，一步踏出，如雷霆般闪现于千里之外。 …… 南苍。 一座天空之城。 封神榜更新的消息早已传得四处都是。 一抹金光从远处如流星般掠过，落地的时候，锦衣华服的青年手摇折扇，从中漫步走到“封神榜”前。 “是他！那个杀死了古家少年至尊的家伙！” “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一个血脉斑驳的王族，为什么身上的力量一点也不逊色于纯种王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说他机缘巧合之下，吃下了一株罕见的仙品圣药，改造了体质，不仅实力横扫同阶，而且还被一尊大能看上，已经拥有圣级靠山！” “好强……” 四面八方议论纷纷，青年却恍若未闻。 他抬头望向面前仿佛通天的石碑，果然在最高处感应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寂空之气。 寻常人看到这股道意，恐怕只会感到高山仰止，敬畏滋生。 但他看到，却是忽然一愣。 “嗯……后世的气息，是狱渊哪位老乡竟然有如此实力呢……” 青年含笑抬头，面目暴露在阳光之下。 如果此时姜陵也在场的话，定然能够一眼认出。 此人竟然是素日会的首领，古世家天之骄子，姬桓！ 他也来到了最古时期！ …… 西域。 一座云雾缭绕的古山。 仔细观察，可以看见在山峰的最高点，有两个身影正在忙碌地建造一座道场。 大的那位白发苍苍，体型臃肿，雪白厚实的眉须垂落在地，像是一个不倒翁，只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有混沌异象在其中酝酿翻涌，仿佛能够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小的是一位人族男孩，他此刻正抱着一根比他两个加起来还高的木材堆垒，大汗淋漓。 他注意到老人又望向了东边的方向，忍不住抱怨：“老师，您又在偷懒。” “哦……噢。” 老人猛然回过神，哼哧了两声：“什么叫偷懒，老师这是在看东荒的未来。” “东荒的未来？” 小孩一向知道自己老师本领不凡，眼睛发亮，忍不住好奇：“老师看到了什么？” “霞光冲霄，神物出世，血气翻卷，千里浮屠，不死山怕是又要举办那场千年难遇的蟠桃会了……” 第699章 破禁 来自四海八荒的议论，姜陵几人自然是听不到的。 或许只有白衣女子能够猜测一二，但她道心空明，一心修道，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 在外界掀起惊涛骇浪的时候，姜陵几人来到了石碑后面的宫殿。 柔和的极光如同裙摆般从宫殿的身上散发。 它就像是坐落在大道本身之上，有妙不可言，古老玄奥的道韵从其身上弥漫，让人观其一眼便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好浓烈的道韵，光是站在这里，我便感觉自身仿佛飘飘欲仙，要超然脱俗，立地成圣，天尊诞生之地果然不凡！”司天游颤抖着声音，是激动，又是紧张。 毕竟古往今来，魔族的大日天尊一直人如其名，宛若一轮煌煌大日般覆压在所有生灵的心头。 祂非常神秘，也非常强大。 放眼古今，似乎只有几座绝地的主人能够与其媲美，但又一直稍逊一筹。 所以，倘若能够在祂的诞生之地挖出什么秘密，譬如祂弱点什么的带回后世，必然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灰白的石殿由某种巨大的岩石浇铸而成，苍茫古老，辨不清岁月更迭，或许是起于该纪元初，天尊诞生之时而成，又或许更早，源于源城破碎时空的上个纪元。 石殿本身流转着成千上万枚道纹，散发着朦胧的极光，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无穷极，无规律。 浩若烟海，有始无终。 “这里还有禁制。”姜陵谨慎说道。 几人望向紧闭的大门，上面道纹万千，朦胧如雾，浩瀚的气息垂落，那是连寻常的半圣都望尘莫及的领域，更不用说他们了。 “难道要就此止步了？”司天游无法甘心。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见到了这座传说级别的事物，结果因为实力太低，连门都进不去？ “或许咱们应该回去请一下祭灵大人？”阿奴小声建议道。 洛摩道伤未愈，荒蛾便是洛庄的最强者。 如果重走一次，有姜陵的信仰之力在，定然能够再次渡过混沌之河，来到此地。 没想到，白衣女子却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座大殿不是圣者能够踏足的地方。” “为什么？”阿奴抱着姜陵的腿，不解道。 “会发生无法预知的恐怖，最终你不是你。”白衣女子看了阿奴一眼。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在暗示着某种诡异渗人的变化。 光是聆听，便惊得阿奴浑身发寒，哆嗦个不停。 司天游忍不住询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白衣女子却像是忌讳莫深一般，摇摇头，再也不愿提及了。 “那现在要如何？”司天游说道。 “自然是进去。”白衣女子疑惑地看了司天游一眼，似乎在说，这还用问？ 如此重宝在前，你舍得离开？ 司天游脸僵住了，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鄙视胆量。 气急败坏之下，司天游怒哼一声，一步向前，似乎是想要直接冲进那座大殿，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怂包。 然而，才刚来到三百米之外的距离，司天游的脸色便是微微一变，感觉到伴随着大殿表面的道纹变化次数越来越多，自己的面前竟像是升起了一堵墙般，寸步难行。 白衣女子飘然上前，玉手轻弹，朵朵桂花在空气中凝结绽放。 三人忍不住看向她，很快便发现她施展的道法竟然隐合石殿道纹之变化。 每一步的踏出，都代表着她对道纹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没一会就追上了司天游的步伐，然后直接超过。 原来此地不能以蛮力突破，要参悟石殿上的道纹智取！ 反应过来的司天游也抬头望向了石殿上的道纹变化，致知之目全力催动，也开始推演变化，参悟学习。 仅仅十几秒的功夫，司天游原本还动弹不得的身躯，这会又重新迈开了步伐。 “跟紧我。” 姜陵叮嘱阿奴，接下来的路他无法照顾对方，必须全身心沉浸。 毕竟这里的道纹很有可能与大日天尊有关，有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姜陵本就算得上是一个兵家读书人，他没有理由放过一个了解敌人的机会。 更何况…… 姜陵看了一眼白衣女子的背影。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对方来此地应该还会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不出意料，那么问题就在这座石殿本身。 姜陵也开始全力催动致知之目，如同剥丝抽茧一般，一层一层地开始剖析石殿上的道纹变化。 这里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因为来到此地的几人都陷入到了参悟当中，连阿奴睁大了眼睛，他们的肉身表面氤氲升起了丝丝缕缕的霞光都没有注意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开始的时候，白衣女子无疑是进展最快的，朵朵桂花飘出，距离大殿越来越近。 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道纹的变化越来越多，层层堆叠在一起，推演运算的难度越来越大，白衣女子的速度不得不降了下来，到最后甚至几分钟才艰难的踏出一步。 白衣女子摊开左手，右手如穿花蝴蝶，将大道变作丝线般的事物，在她的左手缓缓勾勒成一朵趋向完整的桂花。 一滴滴汗水从她凝脂如玉般的肌肤流下。 她虽然一声不吭，但身体明显在微微颤抖。 坚持……坚持…… 白衣女子心中这样为自己打气，知道到了现在这一阶段，一步也不能错，否则的话，一步错，步步错，之后的变化再也无法推演，相当于前功尽弃。 然而，偏偏在这时候。 白衣女子的右手微微一顿，于是源源不断的大道丝线顿时开始崩裂。 完了…… 面具下的俏脸一白。 她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年轻了，为了证明自己，太过急切，真的该听那位大人的话，得多修炼几年，沉淀几年，才有机会通过这一关。 要失败了…… 白衣女子苦涩一笑，手中的大道桂花在石殿道纹的光晕下，寸寸崩解。 眼看着就要烟消云散，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手伸了过来，竟然如同她之前所做一般，将大道领悟灌注其中。 眨眼之间的功夫，死花复生，重新绽放！ 面前的阻力消失了！ 白衣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焕发新生的大道之花，颤声道：“我怎么……从未见过这种符文法理。” 第700章 诡异迷雾 原本应该崩解的大道桂花，在姜陵的接续下，竟然重新绽放。 这一幕，不仅让白衣女子心神大震，更是令紧追着姜陵步伐的司天游颇为惊讶，没想到姜陵在不知不觉中，光论对圣道本身的理解，已经不逊色于自己。 “四海八荒的符文法理我皆见过，你这是什么？”白衣女子呆若木鸡，两眼一片茫然。 姜陵也说不明白。 毕竟他来自后世，修炼体系的发展过去了何止十个万年之久？ 里面潜移默化的变迁，大刀阔斧的改革数不胜数，无法统计。 白衣女子没看过太正常了，若是看过，反倒才是奇了怪。 只是姜陵的沉默，似乎影响到了白衣女子的判断。 她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那里面熊熊燃烧的火焰，是对于“大道”的痴狂。 “没见过的大道……你是一座移动的宝藏！”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衣女子一对玉手竟像是穿花蝴蝶般飞舞了起来。 一朵朵桂花从她的手上接连飞出，大道如线，屈指一弹，无数道音轰鸣作响。 石殿释放的压力，竟然在顷刻间如同碰到了阳光的春雪一般，飞速消融。 三人身影如电，很快便拉近了不少的距离。 白衣女子心中震惊，却不知此时此刻，看见这一幕的司天游和姜陵同样也不可思议。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 仅仅只是看了姜陵随手用出的部分大道而已，才几秒的功夫？ 这白衣女子不仅熟练掌握，而且还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瞬间便借此机会完成了大跃进！ 这份悟性与智慧…… 同辈之中，姜陵只在宁朝均、茅星沉等寥寥几位在老子文界大放异彩的天骄身上感受过。 “你在等什么？快！石殿符文变化更快了，它在拉开距离！” 这时，白衣女子急忙催促道。 她已经将刚才从姜陵身上所学到的知识挥霍一空，短时间内，是无法继续领悟了。 姜陵抬头望向面前的石殿，果然，大门之上的道纹变化速度更快了。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姜陵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上千个变化。 无数信息如潮汐，如惊涛，汹涌地朝着几人呼啸而来。 “好，那我们联手冲进去！” 姜陵一向是斩钉截铁之人。 只见他一步跨出，落在白衣女子身边的同时，一指点出，顿时有无数文字如风暴般卷向面前的光芒。 白衣女子看见，面具裸露的眼睛顿时更亮了，火热无比。 “让我也来！” 司天游不甘寂寞，一刀斩出，虽说看起来或许与最古时期的强者没有差别。 但对于白衣女子这种对“大道”极为敏锐的强者来说，却是宛如洞若观火，有无数未曾见识过的道韵在其中流转。 于是，没过一会，此地便变成了三人接连出手的画面。 桂花飘飘，文字如海，刀意凌厉。 不知不觉中，三人联手之下，竟是已然来到了石殿门口，仅差一步之遥，便能伸手推开！ “破！” 司天游怒吼，抬手一斩，额头上青筋都突出来了。 姜陵伸手一点，指尖有黑色的文字风暴席卷而出。 白衣女子两眼放光，目光紧盯着两人手段中流露出的道韵，如痴如醉，法衣喷薄的神光当中，竟是有无数桂花成型。 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同时轰击在石殿的大门。 刹那间，那篆刻在上面的道纹竟是爆发出了一股宛若太阳般的光芒，一下便将三人全部笼罩在内。 来也匆匆，却也匆匆。 无声无息间，光芒如潮水般退去。 当脚底重新升起结结实实的落脚感的时候，姜陵骇然抬头望向四周，发现不仅仅是司天游、白衣女子、阿奴他们不见了，甚至就连那座神秘古老的石殿也消失了！ 一片漆黑中，虽然无法看到，但姜陵却异常敏锐的感知到，有能量在酝酿，有什么异变即将发生。 果然。 根本来不及反应，姜陵的心底几乎刚升起这一股念头，便看到一道又一道白色的光柱从四面八方嗡的一声冲天而起。 光柱相互连接，发出震耳欲聋的啸鸣，化作囚笼。 灰白的雾霭从远方的地面似缓实快地涌来。 阴寒、妖邪、反胃……几乎所有不好的成语都能用在这一团雾霭的上面，至少姜陵一看便感到浑身不适，有遍体生寒，毛骨悚然的感觉升起。 “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姜陵厉喝，诡气在周身涌动，化为黄泉书，奈何笔，一见不妙，便可以直接斩杀对方。 他还从未有过类似的感觉，像是被敞开的大门中黑暗的怪物盯上了一般，天地连气机都变了，有难以置信的森寒之感铺天盖地。 像是地狱之门被开启了！ “嘿嘿嘿……” 灰雾当中，忽然响起了渗人的怪笑声。 姜陵再也无法忍耐了，如此诡异的剧变，饶是他的心境，都忍不住泛起波澜，宛如惊弓之鸟般一碰就炸。 只见姜陵手上的黄泉书翻动一页，天空之中顿时亮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球。 每一团火球的直径都超过千米，足以焚山煮海，灭杀寻常归一境天骄！ 姜陵要以火之大道，直接烧散了这诡异的迷雾！ 轰！ 火球破空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然而不知是火光映射的原因，还是这诡异迷雾发生了变化。 在姜陵的视野当中，诡异迷雾竟然缓缓异变成了血一般鲜艳的红色。 呼！ 诡异迷雾猛然膨胀，体积一下就超过了百里，竟是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将姜陵召唤出来的所有火球 一口吞了进去，安然无损！ “喜欢吃是吗？” 姜陵冷笑，翻飞的黄泉书中一道又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显然，面对如此诡异的生物，他没有丝毫留手的准备，史无前例的展开了身为诡者的自己全部战力。 天空之中，七八道截然不同的力量挥洒如雨，每一道神通当中，都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力。 在来到众星泉眼之前，或许单以诡者的力量，不出动“咒杀术”的情况下，姜陵与洛紫只能五五开。 但在众星泉眼炼化了那么多具圣者骸骨之后，诡者“复刻”奥义的强大之处，终于开始在姜陵的手上得到体现。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后的姜陵无疑会改变当日的战局。 但就在这时候，异变发生了。 “嗯？！”姜陵惊疑不定地望向对面。 只见那诡异迷雾中血色一闪，天空之中，竟是出现了与姜陵一模一样的攻势！ 七八道来自不同种族的神通手段，竟然也被他用了出来！ 第701章 你不是你 “这怎么可能？！” 姜陵望着天空灰雾召唤出来的神通手段，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惊天动地的骇人波动从天空弥漫而起，像是数座大山径直砸来。 不是幻术。 文道修魂，以姜陵现在的目力，足以洞穿虚妄，一眼便看出对方这是真真切切的攻击，虚空当中有强横的能量波动传出。 可正是因为是真的，才会令姜陵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复刻”乃是诡者的独门手段，与诡文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诸天万界，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拥有类似的神通的！ 双方的攻势在半空中相遇，刹那之间，宛若天雷勾动地火，炽盛的光芒亮起的那一刻，像是太阳在此地升起了一般，无数符文蒸腾如海，强劲的冲击波席卷八方。 “我就不信你还能全复制！” 姜陵爆发，手中的黄泉书诡气蒸腾，十几枚诡文腾飞而起，或是化作游龙，或是化作飞鸟。 但其中气息最为恐怖的，还是当属一只相比之下体型最小，通体灰白，生有鹿角，头顶石星的飞蛾。 神兽荒蛾！ 荒蛾厉啸一声，头顶的混沌石星光芒大作，时空风暴如同一座大海般直接覆压而下。 “斩！”姜陵喝喊。 太强横了。 吸收炼化了一位大圣级别的荒蛾记忆后，姜陵对这一种族的力量掌握堪称炉火纯青，再加以自己的理解进去，顿时展现出了荒蛾强大的威势。 诡异迷雾中血色翻涌，似乎还想要复制，但根本就来不及出手，那汹涌澎湃的力量就已经镇压而下。 嗡！ 时空风暴冲刷一切，更别说其中还夹杂着龙族和腾蛇等等着名凶兽的力量了。 诡异迷雾就像是被钉死在了地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剥丝抽茧一般。 丝丝缕缕的迷雾被剥离，旋即被击散。 姜陵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里，眼看着诡异迷雾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里面竟然再一次的传出了那诡异渗人的笑声！ “嘿嘿嘿嘿……” 无比的妖邪，有恐怖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流转，非常强烈，非常明显，像是胸口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姜陵毛骨悚然！ 灰雾中，忽然抬起了一只苍白的手，摁在头顶的时空风暴中。 咔擦！ 一声脆响，那般声势浩荡的时空风暴，竟然在对方一击之下灰飞烟灭。 “传说中的诡异与不祥……” 姜陵目光盯着那团灰雾，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虽是不清楚现如今的情况，但却知道，自己很有可能碰上了人生最艰难的一个关口。 有未知的，可怖的敌人出现。 冲得过去，就生。 冲不过去，就死。 生死面前，答案就是这么的简单。 无边的黑暗当中，只有支撑构建起囚笼的光柱散发着辉光。 诡异迷雾相比于之前，体型是缩小了许多，可那只从雾中探出的惨白人手，却令姜陵感到忌惮不已。 阴冷的气息在地面流转，妖邪诡异，渗人恐怖，像是心脏都被捏住了一般。 姜陵宝相严肃，屏息凝神，运转致知之目，试图看穿百丈外的迷雾深处。 然而，目光所能看到的，竟然只有若隐若现的符文，致知之目竟然看不穿对方！ “你想见我？” 诡异迷雾中响起沙哑的男声，惊得姜陵心神一震，诡异竟然拥有着灵智？！ 森寒的阴气在迷雾中弥漫，里面忽然冲出了一道煞白的身影，拔地而起。 而当姜陵抬头望去，看清对方的模样的时候，浑身上下顿时就跟触了电似的，头皮都在发麻，一瞬间内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有瞪大了眼睛，血液中仿佛有一股地狱寒气流过。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那灰雾之中飞出来的，连“生灵”都算不上是，竟然是一张滴血的人皮！ 祂顿在空中，整张人皮都伴随着狂风荡起褶皱，猩红刺鼻的血气铺天盖地，像是什么绝世凶物出世了一般，散发的情绪冰冷如石，视万物为刍狗。 明明没有眼睛，但此时此刻姜陵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某头猛兽盯上了一般，警兆丛生，有强烈的危机感升起。 滴血人皮冲着地上的迷雾招了招手，于是诡异迷雾顿时如同龙卷般冲天而起。 刺啦一声。 迷雾撕开了人皮，如同棉絮般填充进去。 不到一会的功夫，这张人皮竟然就已经暴涨到了百米高，如同一个膨胀的充气怪物，戾气铺天盖地。 而当其吸完了所有的诡异迷雾后，巨大的身体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凝实，缩小。 几个呼吸间，祂就变成了一个与姜陵等高的怪物，滴血的煞白人皮之下，诡异迷雾如同蛆虫般蠕动，改变着祂的五官与肢体。 最终，等祂睁开眼睛，露出那一双灰雾翻涌的空洞瞳眸的时候。 可以说，姜陵与祂，除了肤色与气息之间还存在着明显的差别。 高度，身材，五官，头发……已经完全一模一样，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只是这些外在表象，甚至就连他的双手之上，也有一本黄泉书，一支奈何笔。 诡气翻涌，阴寒非人。 姜陵无法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任何“生灵”该有的体征。 呼吸、气血、灵魂…… 没有，通通没有。 祂就像是一个空洞的玩偶一样。 灰雾翻涌的双眸冰冷如机械，难以置信这种怪物一样的东西是怎么拥有灵智的。 “你是什么东西？你在学我？”姜陵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忌惮不已，没想到打开石殿竟然会引发这样的诡异。 寒意弥漫，人皮怪物虽然没有生灵的体征，但却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威压。 同为天命境大圆满，对方的气势竟然比自己还要强上一线。 “我学你？” 人皮怪物开口，有灰雾吞吐，明明眸光是那么的冷冽，语气是那么的机械，却实实在在的在讥讽姜陵。 “你不觉得……我就是你吗？” 这一刻，姜陵心神大震，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进殿之前白衣女子忌讳莫深的那一件事。 会发生无法预知的恐怖，最终你不是你…… 姜陵心惊肉跳地盯着面前不远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皮怪物。 无法预知的恐怖，“你”不是“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第702章 诡异人皮 “……我就是你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面存在的信息却是爆炸性的。 什么叫“我就是你”？ 难道来到这座石殿的圣级强者，碰到的诡异便是遇见一张由滴血人皮变化而成的“自己”吗？ 那些圣者的结局是什么？被滴血人皮杀死，然后取而代之？ 这滴血人皮来自哪里？背后有没有更加强大的幕后推手？ 截止到今天，到底有多少强者遭到了诡异？ 为什么我明明不是圣者，也同样遭到了诡异袭击？难道是因为打开了石殿？ 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师呢？白衣女子呢？他们是否也落到了和我一样的境地？ 姜陵望向那一根根仿佛支撑苍天的光柱，虽然彼此之间的缝隙很大，但可以明显感知到，有玄而又玄的道韵流转。 光柱看似近在咫尺，但姜陵却永远都不可能走到它的面前，更别提穿过它了。 所以，摆在姜陵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条道路。 ——那就是杀死对方。 人皮怪物似乎也感知到了姜陵心中鼓荡的杀意，眸光冰冷，漠然无比。 “你想杀死我？连圣者都无法做到！” 他动了，手捧的书册翻飞，诡异气息森寒逼人，化作一杆锈迹斑驳的青铜古矛。 明明还没有发起进攻，但当矛尖对准姜陵面门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浑身肌肉下意识的绷紧。 唰！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青铜古矛破空而来。 凛冽的杀意先发而至，刺得姜陵的额间肌肤裂开，直接渗出了一滴豆大的血珠。 “哼！” 姜陵怒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正面对抗中先落入了下风。 黄泉书翻飞，数道雷霆砸落，连天宇都被点亮了，远看就像是一把开天辟地的雷刀悍然挥下。 雷霆与青铜古矛相撞的一瞬间，大地震荡，虚空变幻，无数雷霆符文如海般蒸腾而起，亮起璀璨的光芒。 砰！ 青铜古矛身上炸开一片灰色雾霭，森寒的阴气一下就把姜陵的肉身包裹在内。 强烈的危机感升起。 姜陵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起手中的奈何笔。 人皮怪物的身影如鬼魅中从灰色雾霭中显露，眸光雾气弥漫，皮肤煞白，右手抓起青铜古矛，便是对着姜陵的头颅悍然刺出。 奈何笔艰难抵挡，两者碰撞的瞬间，有清脆刺耳的金属声响起。 姜陵肉身一震，手臂发麻，体内的气血竟是出现了长达数秒的紊乱，虎口裂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有刺目的血渗出。 难以置信，虽然姜陵还从未与神兽幼崽争锋过，但毋庸置疑，此时的他肉身已经与普通神兽幼崽相差无几。 可即便如此，姜陵也依然在第一次交锋中落入全面下风，对方的实力强得可怕！ 这就是诡异吗？ 姜陵心神大乱。 双方明明都是天命境大圆满，自己也早已臻至至尊，可即便如此，双方之间的实力仍然有一道仿佛甩不开的鸿沟。 这种同阶的战力差距对于心灵的打击，甚至比出动一名半圣来碾压姜陵还要可怕。 然而，那人皮怪物却好像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祂反应迅速，应变极快，握矛的手臂突然如同麻花一般翻转，将手中的青铜古矛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劈向了姜陵的面门。 这一击，力大势沉，有灰雾在其中翻涌。 “杀！” 姜陵怒吼，心中有极大的不甘，手中的奈何笔化作巨剑，竟是以一种以伤换伤的姿态，不顾攻击的刺向了对方的胸膛！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策，姜陵还是第一次在战斗中主动用出。 前所未有，也证实了敌人的难缠与威胁。 人皮怪物像是没看到姜陵的进攻一般，不仅没有应对，眸中的冷意还更加浓烈了，仿佛有血光闪烁。 一道血肉被刺入的声音。 一道利器劈开皮囊的声音。 姜陵忍着剧痛，几乎将面前的人皮怪物从上到下分斩。 然而当那人皮破开的瞬间，竟然有无数灰雾如同蝗虫般沾着猩红的血滴从中飞出，呼啸着就往姜陵的面门上扑来。 “该死……” 姜陵脸色难看至极，手中黄泉书翻飞，雷霆闪电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事实证明，雷霆闪电这类至刚至阳的力量多多少少还是克制诡异的，对方刚一看见，灰雾顿时倒卷入体，毫不犹豫地就拔出了扎进姜陵肩胛骨的古矛，撤身后退。 姜陵吃痛，捂着伤口的手缝中鲜血流淌。 可才刚刚过去了几秒，姜陵便感觉痛楚退散，拿开手一看，刚刚还鲜血淋漓的伤口，没想到这会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 “是……炼化了圣级强者记忆后，诡气成长，反哺肉身得到的特性！” 姜陵惊喜不已。 毕竟在此之前，这诡气反哺好像除了改变了他肉身的状态，变得似生非生，似死非死之外，别无用处。 没想到，此时受伤了这份好处方才显露出来。 他竟然得到了一种强横的自愈能力，以后无论是生存还是战斗，显然都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不过很快，这份惊喜的心情就沉了下去。 因为…… 姜陵望向对方。 人皮怪物裂开的伤口贴合在一起，灰雾翻涌，竟是同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缝合了。 看起来，就好像从未发生过险些被姜陵一分为二的画面一般。 “再来！” 姜陵不信对方无法被毁灭，一声长啸，原地刮起大风，黄泉书翻飞之间，数道力量直接打在姜陵的身上。 一对花纹缭乱，灰白古朴的翅膀在姜陵的背后张开，时空之力无形无相，有雷光在姜陵的身上升起。 他手握巨剑，气势节节攀升，一下便登临到了天命境大圆满的极尽，雷霆澎湃，如同流星般划过天际，杀向诡异。 滴答滴答…… 人皮怪物手握的青铜古矛上滴落着姜陵的血，祂的气息在这一刻也得到了变化，背后竟然同样张开了一对与姜陵一模一样的翅膀，雷光森寒！ 只是两相对比，祂的荒蛾之翼与雷霆却像是堕落化了一般，不仅破败，而且还有腐烂的气息流转！ “我说了，我就是你！” 人皮怪物发出阴寒的尖笑，抬高古矛，身影如电，杀向姜陵。 双方战成一团，雷光肆虐，连天地都在暴动。 至刚至阳和至柔至阴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雷霆碰撞在一起，反应巨大，炸开混沌之气，如惊涛骇浪，直接将此处淹没。 第703章 探究真相 漆黑一片的世界，光柱囚笼当中，有两道身影已经拼杀了超过三千个回合。 双方宛若针尖对上了麦芒，不仅攻击手段类似，就连战斗的风格都相近，皆是大开大合，每一次的出手，都狠辣无畏到极致，根本不在乎自身是否受伤，就是要将对方灭杀。 天空之中，截然相反的雷霆一次又一次的对轰。 冲霄的雷光轰鸣里，时不时的能够看到两道身影如箭般突进搏杀。 鲜血挥洒如雨，在人皮怪物那仿佛狂风暴雨般不知疲倦的攻势下，姜陵早已化身成为了一个血人。 浑身上下，喉咙，肝脏，右臂，大腿…… 除了心脏和头颅，几乎所有地方都曾被对方刺穿过。 虽然这些伤口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愈合了，不过姜陵仍然心情凝重。 因为他也不下百次的劈裂对方的皮囊，可每一次，对方都能完好如初。 杀不死的对手姜陵不是没有碰到过，在魂葬场时，云承远的尸体就曾给姜陵带来巨大的麻烦，险些命丧。 可那一次终究有迹可循，如今猝不及防就被拉入这方异域空间展开厮杀，连片刻休息都得不到，怎么思考？怎么寻找答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恐怖的地方。 那就是姜陵发现，无论自己用出什么手段，对方都能在片刻之后，精准完美的完成“复刻”。 竟然拥有模仿学习自己的能力！ 双方战斗的时间越长，祂在自己身上学到的东西也就越多，也就越像自己！ 慢慢地，姜陵甚至惊骇地发现，对方的眼珠都开始生长了！ “难道祂杀死了我之后，真的就会代替我？” 姜陵心乱如麻，正常人都很难忍住不去猜测。 可问题是现在双方还在战斗！ 天空之上，两道身影如同闪电般高速移动，快若无影，激烈厮杀，金属颤音连成一片，姜陵握剑的虎口崩裂了又愈合，几乎没有完好的一秒。 对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姜陵强横的力量如龙般冲入对方的体内，每一次都能打得对方人皮激荡如浪，寸寸崩裂。 可问题是，人力有时穷。 姜陵知道自己有极限，哪里敢跟对方打这不知结果的消耗战？ “该结束了！” 又一次碰撞，姜陵挺身上前，故意承受了对方一击。 剧痛的痛楚从肩胛骨处传来，血流如注，骨肉崩裂。 漆黑阴寒的雷霆如毒蛇般试图通过伤口冲入姜陵的体内，冻结他的生机，粉碎他的五脏，彻底终结他的生命。 不过虽然受到了重创，但姜陵也因此换来了近身的机会。 “无边虚无，永恒寂空……终字诀！” 姜陵目光坚毅，舞动的巨剑之上忽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这一刻，人皮怪物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了姜陵的巨剑，于是，顿时仿佛如遭雷击，像是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宿命感连接了自己与这枚符文。 祂看到了一片虚无。 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那种感受，就像是人闭上了眼睛一般。 那从来就不是黑色的世界，那是虚无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 才是真正的“虚无”。 唰！ 璀璨的剑光刹那间便点亮了世界。 一剑劈中人皮怪物身躯的那一刻，姜陵直直地盯着祂的眼睛深处，在一片翻涌的诡异迷雾中，看到了一枚又一枚符文冲天而起…… 果然在解析着自己的力量本质！ 姜陵心神大震，惊悚后怕，持久的战斗果然会导致对方在自己的身上学习到更多，于是彻底坚定了杀死对方的念头。 黄泉书翻腾，数十道力量同时从中腾飞而起，与巨剑一起毁灭对方。 砰砰砰…… 这一次，毁灭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愈合，人皮怪物承受的伤害甚至能够杀死一尊归一境的强者。 祂的皮囊寸寸崩裂，在瑰丽但却危险的风波中化为灰烬。 浓厚的灰雾在皮囊中飞出，如龙般逃向天外。 “想跑？” 姜陵眸绽冷电，行动迅疾，荒蛾之翼轻轻一振，空间之力爆发，瞬移到对方的面前。 “你说连圣者都杀不了你？” 姜陵盯着面前的诡异迷雾，里面的血色如雷电般翻涌，那是祂仅存于世的最后一点灵光。 他探出手，巨剑在电光石火间重新化为奈何笔。 原来姜陵不仅要杀死对方，竟然还要通过诡者的手段，将对方最后的这点本性灵光炼化，得到人皮怪物的记忆，探究真相！ 灰色的诡气爆发，笼罩面前的迷雾。 轰隆！ 眼前的世界像是被一只手遮住了一般，短暂的漆黑之后，无数画面在姜陵的大脑如流星般一闪而过，无法捕捉。 这人皮怪物的灵智虽然看似很高，但实际上却像是一头初生的婴儿一般，记忆太驳杂了，许多的画面都断断续续的。 在这个过程中，姜陵发现自己的诡者修为节节攀升，像是吞噬了什么大补品一般，竟然已经触摸到了天命境的桎梏，已然可以尝试突破归一境！ 这一发现，让姜陵大为震撼。 难道诡气与这些诡异迷雾存在关联？ 毕竟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双方的战斗方式还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集中注意，先炼化记忆！” 姜陵摒弃杂念，聚精会神，视线一下就锁定了最大的那副画面当中。 画面逐渐放大，却依然朦胧模糊。 在画面里，一切事物都是倒着来的，像是在通过镜面来观察世界。 “这是源城吗？” 姜陵有些迟疑，但很快便兴奋起来。 毕竟源城可是上个纪元的最强者联手搭建，用以渡过终极毁灭的方舟。 可想而知围绕着它的，会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姜陵目光紧紧盯着记忆画面，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关键，扼腕痛惜，追悔莫及。 画面中的源城还没现在这般破败，虽然经历了大劫难，通体崩解，所有生灵都被界壁拦在了外面，可也依然有绝世奇珍经过漫长岁月后，重新绽放了生机。 其中，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最先有混沌之气产生。 只听见咔吱咔吱几声，巨树的树心竟是从中飞出，遁向了远方！ 姜陵心神大震，在此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这棵巨树的树心竟然是自己飞走的，不是被人挖空！ 除此之外，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块变化万千，时而气态，时而固态，时而无形的石头。 生长在清池里的三朵青莲。 一只死气沉沉的断手。 一颗平平无奇的石蛋。 …… 太快了！ 文字看起来很长，但在画面中，一切变化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姜陵根本看不过来，它们在一瞬间飞向了不同的地方。 视线的主人估计也是相同的感受，所以祂在这一刻转过了头，目光追向了那首当其冲离开的树心。 树心飞向混沌山脉，落地生根，于是生机爆发如潮，瞬间便染绿了整片山脉，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成为大树，有恢弘古老的声音从中响起。 “此地吾为祖，无令不得入！” 第704章 白衣惊世 画面中，混沌山脉有恢弘浩荡的声音轰然响起。 古老威仪，超然于世。 这是刚通灵就拥有了圣级实力？ 姜陵震撼不已，旋即又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同样强大的几道声音。 祂们宣布的故事内容都是一样的，无一例外都是在划分统治范围。 不得不说，这一刻，姜陵心乱如麻，脑海中的猜想一个接着一个，忍不住浮想联翩，忍不住心惊肉跳。 毕竟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不死山的老祖出身竟然牵扯到了上个纪元！ 虽说不是上个纪元的最强者，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祂确实是和源城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是由那枯死的巨树树心通灵化形而成。 姜陵又想起其他通灵的强横存在。 断手、青莲、石蛋…… 姜陵震撼不已，瞠目结舌，难道这普天之下，所有的绝地之主，归根究底，追根溯源，都是源城中的死物通灵？ 这个猜想并非是天方夜谭。 毕竟从白衣女子之口，姜陵早已得知，源城乃是上个纪元的强者们为了渡过终极毁灭，几乎聚集了整个宇宙所有顶尖天材地宝，方才铸造而成的方舟。 能成为源城一部分的，或许就连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一块破碎的砖瓦，都来历不凡，价值无法估计。 这里的死物能够在渡过终极毁灭后，来到新的纪元经过漫长岁月通灵，实在是太不奇怪了。 姜陵还想继续听下去，寻找更多的蛛丝马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却突然裂开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裂开了！ 记忆的画面戛然而止。 姜陵骇然抬头望向头顶的虚空，在那望也望不尽的黑暗当中，一抹阳光射进，有愤怒的喝喊从中响起。 “胆大包天的逆贼！竟然敢闯入天尊诞生之地！” 强横的圣威在天地之间震荡响起。 光是聆听这怒喝，便震得姜陵头昏眼花，头晕目眩。 若不是他的文宫是由《阿房宫赋》这篇天下知文章铸造而成，又有《望岳》等镇国诗篇护持，换作常人，恐怕一声怒吼，便足以震散魂魄，当场死亡！ 怎么办？惹来圣者了！ 姜陵手中紧紧捏着荒蛾给予的石珠，有些犹豫，一方面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解决对面，另一方面是荒蛾愿不愿意为自己解决这个困扰。 毕竟那可是魔族，当世最强大的势力！ 没有之一！ 就在这个时候，姜陵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道腾飞之声。 姜陵抬头望去，顿时看到了一幅毕生难忘的画面。 漆黑一片的虚空中，白衣女子徒手撕裂光柱，浑身浴血而出，法衣五色神光流转，她空灵若仙，超然世外。 浩浩荡荡的神威铺天盖地，她的手里甚至还抓着一团诡异迷雾！ 什么情况？ 她也杀死了诡异？！ 虽说姜陵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对方抓着诡异本身，面具之下的双眼却平静如常的时候，依旧像是遭到了重击一般。 太强横，也太自信。 试问诸天万界，有谁能有这份胆魄与手段，将诡异视作刍狗般拎在手上？！ 白衣女子抬头望天，面具下的神眼同样也被她修炼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一眼便洞穿了层层叠叠，构筑而起如镜面般的空间，看见了那位屹立在虚空之中的魔族半圣。 “你是谁？”负责看守天尊之地的魔族半圣脸色难看。 这一刻，明明已经清楚的感知到对方只是一位虚圣，可身为半圣的魔族强者依然感到心惊肉跳。 这是绝对不应该的。 首先魔族的天赋镇压万界，藐视生灵，战力一向横扫同辈。 其次，自己才是境界上位者，有谁见过狮子被兔子威胁的？ 于是这尊魔族半圣瞬间就怒了，祂隔着无尽虚空出手，一掌压下，宛若乾坤天穹，无数符文蒸腾而起。 所过之处，一颗颗星球爆炸，化作动力加持在祂的这一击之上。 明明只是随手一击，却伴随有毁天灭地，斗转星移之感，仿佛连星河都在倒卷，磅礴无尽般的法力轰碎一切。 何其霸道？何其张扬？ 这就是身为半圣的威严与自信，一言不合就要以最强横的姿态，镇压一尊虚圣！ 可白衣女子难道就会这么香消玉殒，如流星般稍纵即逝？ 姜陵心跳如鼓，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白衣女子的背影。 半圣出手，天崩地裂，有无法预知的大恐怖，即将引发此方天地剧变。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时刻，姜陵却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充满了轻蔑与讥讽！ “天上地下，单论道意，圣不及我！” 何其刺目的自信！ 无尽混沌气在白衣女子的身上排开，法衣流转起红橙黄绿紫五色神光。 明明相比于对方天魔般庞大的身躯，她是那么的单薄。 然而在这一刻，她的背后却撑起了一道顶天立地的神女虚相。 白衣女子的双腿绽开了霞光，有超然脱俗的圣文从中蒸腾而起，如同仙霞极光，环绕法相本身。 她的双腿竟然不是靠炼成的！ 白衣女子生而不凡，超然若仙，天生便拥有一对寻常生灵难以想象的仙骨！ “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鼠辈，一介虚圣也敢大放厥词，真是找死。”魔族半圣怒极而笑，一只手宛若天穹般压下。 这一刻，无数星辰燃烧着火焰簇拥在祂的掌心下落。 何其无与伦比的威势？ 天宇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光芒照进，姜陵甚至看到了不远处在囚笼中与人皮怪物殊死搏杀的司天游。 可还能帮他吗？还救得了吗？ 头顶的异象足以灭世！ 白衣女子终于是动了，她轻抬玉手，法相紧随，虚空之中，有一朵又一朵金黄饱满的桂花如风暴般绽放，无尽道意奔腾呼啸，像长江，又像是黄河。 冲刷万物，涤荡一切。 有磅礴浩荡的大道之音轰然如交响曲般响彻云霄。 才刚刚出手，诸天大道便像是直接臣服了一般，纷纷退让，虚空都在瑟瑟发抖！ 白衣女子竟然一点也没有吹嘘。 至少从姜陵的视角来看，她道意之凌厉，之纯粹，之高深，要远远甩开那头魔族半圣！ 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地方，最令姜陵感到震惊的，是他竟然从这一声声振聋发聩的道音中，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寂灭之意。 对方竟是连同他的“终字诀”都学去了部分，化为己用！ 第705章 单论道意，圣不及我 姜陵在白衣女子面前施展“终字诀”才几次？ 绞尽脑汁也就封神榜的时候展示过一次？ 可就是那么一次机会，姜陵的“终字诀”就被白衣女子学去了部分精髓，融会贯通，化为己用！ 何等恐怖的天资？何等惊人的悟性？ 若非亲眼所见，姜陵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道心如此空明出尘，惊才绝艳的存在！ 哪怕下方桂花飘飘，道音轰鸣，宛若奔腾不息的黄河，魔族半圣依旧自认处于绝巅，足以俯瞰一切凡俗。 一掌摁下，流火星球，颗颗崩碎，无数符文法则，宛若风波龙卷，但却尽皆在道音的冲刷下消失于无形，根本无法来到白衣女子的身前，更别提伤害到她了。 这一幕画面若是放在外界，定然能够引起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堂堂魔族半圣，一向横扫同阶的存在，今天竟然一反常理的被一尊虚圣压制了。 哪怕是平分秋色，传出去也是惊涛骇浪，足以爆发海啸！ “你到底是谁？！”魔族半圣悚然，再次问道。 不应该，不应该！ 这是魔族统御万界的时代，就连神庭都快确立了，怎么可能会有存在能越境挑战自己？ 很显然，白衣女子的天资之高，已经真真切切地威胁到了对方的存在，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再度发问？ 然而，就像之前没有回答一般。 哪怕魔族半圣展现出了极强的实力，白衣女子也依然没有作答的想法。 她抬手间，法力震荡长空，每一朵桂花都代表着不同的音高，而当它们组合成一起的时候，顿时汇作成了一曲崩天裂地的战曲。 能将诡异提在手中的存在，怎是用常理能够揣测的？ 哪怕是虚圣，她也拥有绝代的霸气与风姿，敢于向更强的半圣挥舞屠刀，怡然不惧！ “逆贼尔敢？！” 很明显，魔族半圣久居高位，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情况出现，惊怒交加之下，即便出乎意料，也依然运转神通。 磅礴的法力将天宇撕得更大了，让姜陵一下就看到了祂的模样。 施展神通之后，祂高达万丈，举手投足之间，道韵流转，自然而然的能够吸引来未通灵的日月星辰天生的亲近，环绕周身。 几乎凝成实质的道意从祂头顶垂落，如同一挂瀑布，朦胧混沌，压迫得连空间都在颤抖。 又是一记直拳。 看似毫无花哨，庸俗平淡，实际上却是返璞归真，大道至简，有上百道神通上面一闪而过，被祂融会贯通，炼就成“一”。 一颗一颗的星球在祂的拳头之下爆碎，化作漫天璀璨，稍纵即逝的焰火。 锵！ 当拳头与仙光碰撞的瞬间，有震耳欲聋的金属声响起，摄人心魄。 姜陵就跟喝醉了一般，身躯在地面摇摆不定，满脸红晕，头晕目眩，险些连魂魄都被震出体外。 双方太强大了，光是战斗所泄露出的一丝风波，就足以殃及姜陵这条脆弱的池鱼。 魔族半圣高达万丈，通体紫黑，有瑰丽原始的符文脉络在大地般起伏的肌体上。 何等强壮？奔腾的气血之力甚至比同阶的妖族半圣还要浓烈！ 可就是这么一尊强大的半圣，挥出的拳头却迸溅出了猩红的血，在紫黑色的肌体的对比下，刺目至极！ “僭越，僭越……大不敬！” 魔族半圣怒吼，两手抓向虚空之上的无尽高处，刹那间光芒大作，竟是被祂拉出了两条由道意符文凝练而成的星河长鞭。 无数大道规则浮现，蒸腾如海，汪洋璀璨。 所过之处，星辰爆炸，无与伦比。 此大道之鞭一出，简直所向披靡，可以劈杀横扫同阶一切敌！ 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姜陵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凭空捏住了一般，剧痛无比，有丝丝缕缕的血从眼角、嘴边流出。 太刺目了，符文之中有难以理解的奥秘流转，威能惊世，当这尊魔族半圣全力以赴的时候，姜陵甚至不能直视。 白衣女子似乎注意到了姜陵的现状，于是一步踏出，出现在他头顶的上空，挡住了所有压力。 雪白的长裙沾着漆黑的血。 一开始姜陵还以为那是她与诡异生灵大战所受的伤，此时靠近，方才发现这根本就是滴血人皮的血。 也对…… 人皮怪物学习的能力虽强，可哪里比得上面前这位白衣女子，她的悟性简直震古烁今！ “不过贱民凡俗，也敢演化无上大道，也敢媲美真正的神灵？” 魔族半圣怒火中烧，是真正的愤怒了，一对星河长鞭挥舞之间，大道倾覆相随，无数璀璨而又古老的符号在其中一闪而过，刚猛强横，摧毁一界都不在话下。 星河长鞭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穿越亿万光年。 当出现在姜陵头顶的天宇的时候，几乎将那裂开的天穹都给填满了。 凌厉的寒气从中吞吐不定，冻结万物，连空间都缓缓定住了，无法逃出，遭到锁定。 “神灵？不过是自封的而已。” 白衣女子声音空灵若仙，平静的声音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强烈的不甘。 这一句话像是揭露了什么，往魔族半圣本就沸腾的怒焰中又添了一把柴火。 祂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白衣女子动了，她飞身而起，飘然绝艳。 身姿舞动间，桂花轰鸣响彻，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上竟是有一黑一白两道仙光冲天而起。 单一而论，如同凌厉无匹的绝世剑光，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凛然威严。 可当它们汇作在一起的时候，顿时如同一把仙剪般悍然飞升，所到之处，就连空间都崩裂出了两道干净平滑的切口，有庞大的吸力从中爆发。 两道星河长鞭与两道仙光剑气对碰。 正如白衣女子所说的那般。 “天上地下，单论道意，圣不及我。” 这不是自抬身价，而是陈述事实。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流转着魔族半圣大道规则的星河长鞭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这怎么可能？我神族同阶无敌！”魔族半圣惊恐失色，凌厉的道意切得祂周身血肉都在崩裂。 痛。 太痛了。 封圣之后，祂的肉身强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对手伤到祂了？ 不出入险地，仅仅负责看守天尊之地，时间之久远，险些让祂忘记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第706章 待我封圣，斩你圣道 一黑一白，两道混沌仙光融合在一起，如同绝世仙剪一般，轻而易举的斩碎了魔族半圣的星河长鞭，穿越无尽虚空，结结实实地劈在了对方的肉身之上。 一道一道血光在对方的身上爆开，其中夹杂着大块大块的血肉，挥洒如雨，恐怖狰狞。 “我不会就此败亡！” 魔族半圣怒吼，没想到自己正面战斗中非但没有讨到一点好处，反而还落入了下风，现在更是只能选择狼狈逃窜。 这件事放在高高在上的神族身上，自然是不可思议的。 只是祂的念头才刚动，正准备离开此地，便发现自己的伤口之中竟然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流转。 “什么东西……竟然在毁灭我的肉身生机？！” 此时此刻，魔族半圣终于是俱了，惊恐失色。 璀璨的霞光在祂的肉身上突然喷发。 “给我灭！” 祂这是在燃烧精血，动用禁忌的神通，试图将这份力量驱逐体外或者直接磨灭。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况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是越来越多的血从其肉身表面流出了，到了最后，更是如同瀑布般流淌不止。 “死。” 白衣女子掐出法诀，漫天花海轰然作响，道音响彻间，混沌仙光再度炽盛，有无尽光彩如井喷般爆发，悍然打在对方的胸膛之上。 砰！ 魔族半圣被击中，庞大的身躯横飞而起，四分五裂，每一处伤口都如同焦炭般漆黑，生机断绝。 她掌握着某种“毁灭”法则。 事实证明，连魔族半圣都无法磨灭！ “僭越者，你们会死……” 魔族半圣话还没说完，眼前便再度亮起一黑一白两道混沌仙光。 姜陵眼睁睁地看着祂头颅爆开，连灵魂都湮灭在了白衣女子的手段中，死得不能再死，连身为诡者的自己都无法窥探祂的记忆，无从下手。 一尊圣者，而且还是魔族半圣。 就这么死了…… 姜陵怔怔的，有些怅然，有些不可思议。 他望向那道神光流转，空灵若仙般的女子，至今没能完全回过神。 即便他已经尽力高估了对方的实力，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依旧给了他一记重锤。 谁能想到一尊虚圣竟然能够以碾压的姿态，摧枯拉朽的解决掉一尊半圣？ 她太过超然，悟性震古烁今，或许面具之下的脸蕴藏着惊人的信息，正因如此才不能被任何存在看见。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惊醒了姜陵的心。 猛然回首，一道浑身浴血，高大精壮的男子从黑暗中拄着刀一步一步走出。 正是司天游，他斩灭了诡异，成功从囚笼中离开。 透过囚笼，他似乎也看到了白衣女子那惊才绝艳，风姿超凡的一战，投向对方的目光中有敬畏与忌惮。 魔族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主宰。 一尊半圣就此陨落，哪怕这个时代的封圣成功率比后世要大，魔族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两人目睹她杀死了对方，而如今现在他们所有能做的都已经做完。 没有了珍贵的价值，那么或许就是时候，该卸磨杀驴了…… 裂开的天宇深处，那尊魔族半圣的血气弥漫，如同瀑布般垂落，数十万里内，无数生灵止不住的恸哭。 “谁杀了古藏？！” 突然，有一道愤怒的吼声响起，震天动地，如山崩海啸，天地变色。 才过去几秒？ 姜陵就忽然感觉面前的世界一黑，在定睛一看，竟是有一对遮天蔽日的巨眼，盖在了那天宇之上，望了过来。 “不好，有更强者要来了！”司天游脸色大变，心惊肉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对巨眼的主人实力极其强大，坐立于比那位死去的古藏更远的虚空。 可即便如此，祂也找到了这里！ 是顶尖半圣？还是大圣？！ 姜陵不敢想象，只知道那白衣女子说破天也只是虚圣，总不至于跨越两个大境界还能斩杀对方？ 那境界就形同虚设了！ “要离开了，先跟我走。” 果然，白衣女子转过头望向两人，要带两人离开。 司天游感到不可思议，虽然几人联手了一阵，可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朋友，她不杀两人灭口就已经不错，怎么还会出手相救？ 姜陵果断说道：“带上阿奴。” 司天游满脸震惊：？就这么信任？ 白衣女子点点头，知道姜陵说的是那位放在外面的孩子，于是探手一抓，顿时没入到了面前的空间当中。 而当其伸回手的时候，阿奴已经再度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啊啊啊！不要杀我！”阿奴闭着眼睛惊恐大叫，接连打出祟气，然后被白衣女子的法衣化解。 “别吵。”白衣女子平静空灵。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奴方才敢睁开眼睛。 再度看见姜陵和司天游，他脸色一喜，只是这份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阿奴便震惊得捂住了嘴。 他注意到了两人浑身浴血的惨状，尤其是并不擅长肉身的司天游，骨头茬子都露出了一点。 与诡异的大战并不轻松，中间连姜陵都数度落入下风。 司天游战得时间更长，对方学习到了更多，自然也就更加惨烈。 “走。” 白衣女子自知不能久留，面具上腾起丝丝缕缕的神光符文，有玄而又玄的空间波动从中弥漫而出，笼罩几人。 这竟然是一件能够跨越空间的法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对巨眼忽然后移，似乎注意到了几人想要离开。 祂一声怒吼，跨越无尽虚空，在此方天地炸响。 “擅闯天尊之地，以下犯上杀死神灵……僭越者，你该受雷刑！” 太强横了对方。 即便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个光年，祂的力量依旧强大到不可思议。 姜陵清楚地看见白衣女子身穿的法衣表面激荡不宁，一枚又一枚的符文升起又爆开。 拜对方所赐，她的身躯微震，嘴角有猩红的血溢出，在娇嫩的脖颈处十分刺眼。 白衣女子没有依恋，接连掐诀，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面具当中。 光芒更亮了，一圈纯白色的空间法阵凭空出现在了几人的脚下。 “该死！！！” 天宇深处，那尊魔圣发出愤怒的咆哮，身影如闪电，如潮水，无数空间被祂甩在脑后，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法阵的光芒笼罩了几人，即将离开。 临别之际，白衣女子抬起玉手，擦拭血迹，遥遥地望了对方一眼。 “大圣？道意依旧粗鄙不堪。” 白衣女子声音空灵若仙。 多么平静的语气啊，吐露的内容却是那般的霸道自负！ “待我封圣，斩你圣道。” 第707章 做我夫婿，我助你封大圣 脚下的空间法阵升腾起璀璨的光，将四人笼罩。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斗转星移，剧烈的眩晕感笼罩心头，周围的景象如同潮水般疯狂变幻。 这不是正常的空间跳跃。 姜陵能够清楚的察觉到，白衣女子在不停地转换坐标，短短几秒之间的功夫，几人甚至转换了上千个位置，为的就是防止那尊魔族大圣发动追索类神通，跨界而来。 正因如此，所以姜陵几人落地的时候，阿奴直接就倒在了面前的草地上，大吐特吐。 姜陵强忍难受，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是一片密林，没有任何祟气的影子，看来已经远离了众星泉眼。 白衣女子依旧飘在半空中，只是见识到了她那惊艳绝世的实力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小觑她的那一对疑似生来不凡的腿骨了。 “这里是哪？”姜陵打破宁静，毕竟几人也已经算是出生入死过的伙伴朋友了。 “北境。”白衣女子声音空灵平静。 姜陵沉吟片刻，道：“你之前才在封神榜留名，随后天尊之地就出了问题……不怕身份暴露吗？”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方的行为太冲突了。 又说自己不能暴露身份，戴着一张古怪的狐妖面具。 但偏偏无论是闯入源城，封神榜留名，还是越境杀死一尊魔族半圣……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足以在外界掀起惊涛骇浪。 魔族若是想寻凶，恐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揪出她？ 谁知，白衣女子依旧平静：“或许以前神族是霸主，但现在神庭要建立了。” 姜陵和司天游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许惊讶。 因为绝大多数的生灵，都觉得神庭的建立，是魔族的地位达到顶峰的体现。 然而这女子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说法。 姜陵忍不住发散思维，换了个角度之后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魔族真要是绝对的霸主，哪里还需要建立神庭，设立封神榜，笼络诸天万界崛起的天之骄子，敕封神职，巩固自身统治地位。 谁敢惹我，一拳轰灭即可！ 再回想白衣女子以虚圣之身，轰杀魔族半圣的那一幕画面…… 姜陵心想，看来魔族的种族天赋虽强，但那也是分对象的。 若是遇见诸天万界真正的强横存在，该跪还是得跪，该死还是得死。 司天游坐在地上，一边细心擦拭着归极上的血迹，一边沉声说道：“那石殿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碰到了一团黑雾，里面飘出一张人皮，竟然变成了我的模样！” “什么？！” 阿奴被吓得脸色苍白，冲上前抱住姜陵的大腿，瑟瑟发抖。 姜陵缓缓低头看向白衣女子的掌心，那里牢牢地抓着一团诡异迷雾，无数符文如锁链般封印了祂，所以才一路相安无事。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对方此行的终极目的。 白衣女子道：“或许与上个纪元有关，天尊之地一向事关重大，只有极少数大圣以上的强者才能知道个中仔细详情。” 姜陵想起自己通过炼化那诡异看到的画面。 思虑再三，他终究还是将情报和盘托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源城不是天尊一位强者的诞生之地……” 姜陵顿了顿，道：“或许与绝地之主都有关。” 记忆中，无论是那遮天古树的树心，还是死气沉沉的断手……等等等等，都弥漫着无法言喻的道韵意境。 它们通灵于该方宇宙还未正式成型之前，堪称“最古强者”。 正因如此，源城的重要性恐怕还要再往上拔高好几个层次。 “与绝地之主都有关？”白衣女子颇为震惊，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是放出去能将整个宇宙都震一震的大消息。 毕竟无论是哪一座绝地的主人，都是通天彻地，震古烁今的存在。 中央帝城虽是当今最强，却也不敢在绝地面前过多放肆。 姜陵却是笑而不语。 白衣女子瞬间就回过了味。 不知是姜陵几人的错觉，还是白衣女子古井无波的情绪终于是荡起了一丝涟漪。 此时此刻，几人竟是觉得面具之下的她冲着姜陵浅浅笑了。 “你很不错，很神秘，诸天万界的道法神通我都见过，但却从未见过你施展出的神通道意。” 白衣女子望向姜陵：“你是当今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宝藏，不如跟我走如何，做我夫婿，我助你封大圣。” 此话若是被别人听到，定然会引起一番嗤笑。 一介虚圣，也敢大放厥词助别人封为大圣？ 真是贻笑大方！ 可落在姜陵几人的耳中，却是宛若晴天霹雳，振聋发聩。 见识到了对方惊天动地的手段后，姜陵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可惜。 “我志在四方，注定不能常伴仙子身旁，况且大圣而已，何须假借外人？”姜陵难得豪气干云，朗声大笑。 司天游眼中有欣慰之色流露，这才是我守渊人的弟子啊，天星大陆有几人敢说出这话？ 本来到此，话题就已经该结束了。 谁曾想，白衣女子声音空灵若仙，竟然说道：“不能常伴吾身？此事好办，你我结成道侣，我对你不恶。” 刹那间，宛若五雷轰顶。 姜陵：！！！ 阿奴：？？？ 司天游：？？！！ 他唰的一下就拔出了刀，架在了姜陵的脖颈间，杀气腾腾：“你小子好啊，敢在我眼皮底下玩这套……” 姜陵冷汗直冒：“老师冷静，老师冷静，我对司鱼是真心的！” 为了防止被盛怒之下的老师杀人灭口。 姜陵连忙道：“这位仙子，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您这般超然，可以挑选更好的郎君。” “是吗？可我已经看过万界风景，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了。” 白衣女子语气平静，却让人听出几分可惜之情。 “算了，我不横刀夺爱，此物便当作你此行的报酬。” 她的脚下白色的法阵之光蒸腾而起。 只见她屈指一弹，一道流光顿时冲向了姜陵的面前。 “这是……” 看清此物的瞬间，姜陵浑身一震，眼中有不可思议之色流露。 “太贵重了！” 白衣女子摇头不语，光芒越来越盛。 没有办法，姜陵只能也伸手一点，一抹灵光顿时飞向对方的额间。 “这是大道感悟？”白衣女子眼睛一亮，对道有着极度火热的追求。 “是也不是。”姜陵解释道：“这是我自己随便写的一些东西，或许能启迪你。” 里面有《三十六计》，也有一些其他有的没的，反正既然天道没有阻拦，那就意味着可以传出。 “好，日后再见。” 白衣女子点点头，伸手抓下灵光，法阵轰然启动，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第708章 太始铜石 看到白衣女子离开。 姜陵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倒不是他真的喜欢上了对方，毕竟连脸都没有见过……虽说面具之下的女子，八成也美丽动人。 但比起情爱，姜陵觉得对方更加痴恋大道。 唯有看到大道，听到大道，感受大道的时候，她面具之下的眼睛才是亮着的。 “待我封圣，斩你圣道。” 多么霸道的宣言，自信到了几乎自负的程度。 可在说这一句话之前，白衣女子刚刚斩掉了对方的一尊半圣，而重新面对的则是更高更强的大圣。 这般惊才绝艳，至真至纯的女子，哪里是寻常人等可以匹配的。 所谓“道侣”，估计在她眼中更侧重的，也只是那一个“道”字。 姜陵望向掌心，流光褪去之后，顿时露出了此物的原貌。 “咦，大姐姐给的东西呢？”阿奴讶异。 原来，几人根本看不到姜陵的手中有事物存在。 司天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很快眼中便有震惊之色浮现：“阴阳交合，混而为一，自一而生形，虽有形而未有质……” 姜陵点点头，手中明明空无一物，却有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在流淌，神情颇为复杂：“她给了我一块太始铜石。” 五太铜石，只出自五太原矿的神物。 如能够治愈道伤的大罗星浆一般，五太铜石一向是诸天万界最顶尖的神物，只有极少数的存在能够拥有。 别看洛庄似乎有好几座由太素铜石搭筑的房子，就觉得五太铜石随处可见。 他们之所以能够拥有。 第一，是因为太素铜石是五太中最常见，也是数量最多最容易得到的铜石。 第二，则是通过漫长的岁月，洛庄一位位封圣后的积累。 一般人等，或许毕生都没有机会见到这种传说级别的神物。 “看来她学到了你的部分道意后，看出了你之后的路。”司天游感慨不已。 事实上，若不是姜陵好上的是司鱼。 身为姜陵的师傅，一向混不吝的他，早就撮合两人了。 毕竟即便眼光高如司天游，见到此女子的风姿之后，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姜陵一言不发。 炼就“终字诀”之后，他确实也曾想过再来一个“始字诀”，这样两种大道真文搭配起来，效果定然不俗。 可回想炼化“终字诀”的时候，姜陵可是历经九死一生，凭借着那圣墓奇异的特性，方才成功的。 所以一直把此事深埋心底，觉得可能性不大。 没想到的是，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来到一艘能够穿越时光的船上，来到最古时期，还获得了“太始铜石”…… 果然，不真正的活到下一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姜陵将太始铜石收起，决定回到洛庄再进行参悟。 “忘了问大姐姐的名字了……”阿奴眼巴巴地说。 以孩童的视角，他也是不舍对方的。 姜陵倒是洒脱：“没事，或许还会相见。” 司天游瞥了姜陵一眼，开口道：“有没有发现我们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 “咱们去众星泉眼的目的。”司天游一盆冷水泼下。 姜陵一颗心拔凉的，这时才想起来几人是去为洛摩寻找大罗星浆治愈道伤的。 可中途自己为了炼化尸体，得到记忆，完全忘记了这一回事。 回去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 事实上此时的众星泉眼用膝盖想都能知道，定然乱成一锅粥。 毕竟那可是一尊魔族半圣，就这么死了，注定要引发大风波。 魔族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搜寻几人的行踪。 这要是再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就在两人苦恼着该如何交差的时候。 这时，阿奴怯生生的说：“我……我找到了点。” 他从衣服中拿出一个粗糙的石器瓶，拔开瓶塞，顿时有浓郁的大道之气从中流出，霞光流转，光是看上一眼，便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难以置信，或许也就只有众星泉眼这种能够培育出祟气的地方，才能否极泰来的孕育出大罗星浆这样的神物。”司天游惊叹不已。 “你什么时候找的？”姜陵也是惊喜。 毕竟这可是解了燃眉之急。 “就，你们把我丢在外面的时候……”阿奴扭扭捏捏道。 两人沉默了，皆是想起了进殿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乱动的警告。 ……真是熊孩子，别人在源城早就被吓得动弹不得了，他倒好，看似胆小，原来实则神经大条。 “算了，我们叫荒蛾带我们回去。” 姜陵拿他没辙，从衣服中拿出荒蛾之前交代好的石珠，一把捏碎后，此地顿时有股玄而又玄的道韵开始流转。 炼化荒蛾大圣记忆之前，姜陵或许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炼化之后，他终于明白，这相当于一处“空间坐标”，能够在茫茫的星海中，为荒蛾指点方向。 果然。 仅仅过去了四五个呼吸，几人头顶的虚空便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一对灰褐色的鹿角自其中缓缓探出。 强横的气息顿时填满了方圆百里，一时之间，无数生灵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这便是独属于神兽的威严，来自血脉的天然压制。 寻常的兽族，哪怕同阶，也无法对神兽心生不敬，更别提出手杀死了。 “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了？”荒蛾不解，众星泉眼离这里可是有个十万八千里。 话音刚落，荒蛾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了阿奴。 这才多久没见？ 从无到有，拥有了天命境大圆满的修为也就算了，毕竟有许多天生神圣，譬如神兽这种生灵，得到机缘之后，也能很快从幼年体成年。 可这身上若有若无的祟气是什么情况？ 荒蛾难以置信，众星泉眼之所以连半圣都不敢轻易踏足，不就是因为有这东西吗！ “众星泉眼发生的事情很复杂了，我们回去再说。” 姜陵摸了摸阿奴的头，道。 荒蛾忙不迭的点头。 这何止是“很复杂”，简直是“太复杂了”，得赶紧回去说说！ 无形的空间之力自荒蛾鹿角上爆发，风暴瞬间裹住了三人的身体，开始传送。 第709章 蟠桃会 姜陵三人回来了。 这消息根本就不需要多加宣扬，当荒蛾发动空间神通的时候，整个洛庄就已经知晓。 毕竟是为了洛摩而身入险境，虽说已经提前知晓姜陵等人另有手段，足够自保。 但那毕竟是埋葬过半圣甚至大圣的众星泉眼，乃是传说中的天尊诞生之地，神秘不凡，诡异危险。 就连洛摩都不敢踏足，荒蛾也只能发动神通将几人送到外围离开。 光是这几点，就足以看出有多么危险。 洛紫等人似乎收到消息后，就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姜陵等人刚一落地，一群少年孩子就兴冲冲地围了上来嘘寒问暖。 当他们发现，阿奴身上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下来到了天命境大圆满之后，个个惊得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洛涛等人忍不住询问众星泉眼是什么样的，里面有什么样的危险，几人中途遭遇了什么，阿奴的修为怎么增长的这么快。 洛紫洛雷等人就要成熟得多，见几人浑身是血，先是查探了情况，确认已经无碍了，方才询问。 “诸位，托阿奴的福，此行幸不辱命。” 姜陵给阿奴示意了一下。 阿奴立刻明白，将准备好的大罗星浆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一下，就连远处的金族青年壮年眼中都流露出了炽热之色。 洛摩碍于道伤，虽然天赋卓绝，但却迟迟不得精进，这对于洛庄来说显然是一个遗憾。 如今终于得到了大罗星浆，也算是带来了一份希望。 洛罡上前，赶走了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说个不停的少年孩子，跟姜陵几人道：“先走，族长在等你们呢。” 洛摩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一众孩童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依依不舍地退开了。 姜陵几人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向洛庄深处，很快便又在那座青峰之下，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屋子。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三人刚一临近，便感受到里面传出了一股宛若惊涛骇浪般，莫大的阻力。 “这……” 姜陵和司天游脸色都有些许古怪。 这种场景，与在源城杀入石殿的场景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姜陵和司天游能够轻而易举地从这份阻力中感受到弥散的圣道气息，光是置身其中，便感到通体舒泰，修炼的大道都发出了愉悦的信号。 这是……洛摩的大道感悟？ 阿奴不知轻重，可以无忧无虑的感悟。 但司天游和姜陵却是知道的。 正因如此，两人才会如此震惊，看来大罗星浆对于对方的重要性，要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出不少。 既然已经明白了这是洛摩为几人投桃报李的答谢，姜陵也不急了，一步一步的感悟对方流露的大道气息。 毕竟是一位积年的顶尖半圣，虽说最古时期的神通手段都不如后世发展完善。 但无论如何，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洛摩的道意还是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的。 姜陵甚至从中找出了许多后世神通的影子，或许正是从此发展而成。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 烛九阴没有闭上眼睛，黑夜不曾来临，所以几人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 但修行无日夜，等姜陵等人回过神的时候，已然发现自己走到了那间青铜屋的面前，磅礴的太素之气扑面而来，变幻莫测，玄而又玄。 “进。” 得到授意，姜陵几人推开屋门。 玉质的大床上，洛摩容颜依旧，唇红齿白，童颜鹤发。 只是那对有火焰符文跃动的漆黑眼眶，依旧是那么的吓人，经历着重生又毁灭的痛苦折磨。 阿奴恭敬地递出大罗星浆。 道伤将愈，圣道重启。 洛摩却并没有那么的激动，早已达到了返璞归真，不以物喜的境界。 他伸手一招，将大罗星浆纳入手中，先是转头“看”向了阿奴，与荒蛾一般，感应到了对方身上危险至极的气息。 那是祟气。 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生灵能够掌握这份力量。 “果然不凡。” 洛摩语气复杂，姜陵和司天游都知道他在指阿奴的身世。 接下来，他又询问了几人众星泉眼之中发生的事情，毕竟几人身上的血迹，可不像是祟气能够造成的。 姜陵根本就没有想过在一位大圣面前说谎，于是一五一十的将源城内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刻意规避省略了不能说的地方。 听完后，就连洛摩的神色都是颇为吃惊。 或许就连祂都不曾得知，众星泉眼之中竟然会隐藏如此多的隐秘。 无论是事关上个纪元的源城，还是石殿内部的诡异。 这一桩桩一件件，但凡泄露出一点，都足以在万界引发惊天动地的地震。 更别提最后，竟然连一尊魔族半圣都陨落了！ “以虚圣之身，逆伐半圣？” 洛摩动容道：“还是一位女子？我从未听说过哪里有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封圣后必然名震万界。” 显然，若不是姜陵几人言之凿凿，无比肯定，恐怕就连洛摩都难以置信，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看来万界真的要不安宁了……” 洛摩叹息一声。 阿奴听得懵懵懂懂，根本就不明白在这个时代，一尊魔族半圣被一位虚圣越境斩杀到底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此事一经传出，必定会动摇魔族的霸主地位，遭受数不胜数的质疑。 “这是答应给你们的报酬。” 洛摩似乎没有兴趣继续说下去了，长袖一展，太素铜石飞入姜陵和司天游的掌心。 临别之前，他最后叮嘱了几句。 “接下来的日子，我要闭关清除道伤，到那时候，定然会引得那位旧敌的注意，隔空出手，这段你们就在洛庄安心修炼，好好的呆着。” 洛摩望向姜陵，柔声说道：“尤其是你，这段时间加快点进度，不死山前段日子放出消息，千年一次的蟠桃盛宴即将举行，要广邀未封圣的天之骄子赴宴。” “如果你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最好在不死山拟写邀请函之前突破到归一境，并且在东荒打出自己的名声，获得邀请。” 第710章 至尊劫 接下来这段日子里，洛庄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平静，甚至是死寂。 从众星泉眼回来的几人，无论是姜陵还是司天游，甚至是阿奴，都在见到了洛摩一面后，进行了闭关。 前两者，是因为在众星泉眼收获巨大，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又有新的体会，新的感悟。 后者，则是因为刚刚得到修为，还需要不停地揣摩自身的力量，如何将这祟气发挥出更多的力量。 阿奴所得到的修炼法终究是经过姜陵修改的吞天呼吸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如果阿奴将来想要封圣的话，以此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或许祂也要通过漫长的时间与积累，慢慢的修改这份功法，直至完全适合自己。 对于这份结果，洛涛等人显然是不满意的，毕竟他们还在等待几人在众星泉眼的故事呢。 可看到以前最弱，如今却已经追上了自己的阿奴都这么努力，即便再不开心，他们也只能加入其中，开始奋发图强。 正因如此，洛庄才难得平静，宛若死水。 不过这份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声宛若虎啸山林般的声音震散。 司天游首先出关。 境界方面自然是没有多大提升的，毕竟前不久才刚在众星泉眼突破到了归一境中期。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的战力又有精进。 看了白衣女子与魔族半圣的一战后，司天游从中偷师学习到了不少魔族的道意符文，这无疑是对他将来的封圣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紧随其后的是阿奴。 令人大吃一惊的是，或许是因为祟气激发了他的体质，阿奴明明似乎好像什么也没干，就自然而然的通过血脉深处的联系，领悟了一枚真文，成功突破到了归一境。 此事在洛庄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这下子，哪怕洛庄里的孩子一起上，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洛紫有心与阿奴较量一番，但还没开始，就被荒蛾严令勒止。 原因是阿奴如今还无法做到在战斗中控制自己的力量，祟气会吞噬毁灭一切的生机。 又过了一段日子，姜陵的闭关之所传来异样波动。 那一刻，无论是洛罡、司天游亦或者荒蛾，都纷纷调转视线，望向那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姜陵的闭关，是为了冲击归一境。 而以他在天命境所展现出的逆天资质来看，很有可能会招来天劫的审判，出现变故，遭遇大麻烦。 唰！ 一道金光自青铜屋中冲天而起。 无数道目光抬头望去，金光之中的身影，正是姜陵！ 伴随着他的强势而起，冥冥当中的天道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于是，原本碧空万里的青天，此刻突然有雷霆暴起，无数电光在姜陵的肉身上炸开，有不祥的灾祸之力蔓延。 “果然是劫雷，至尊级天才破境时注定遭遇的天妒！”有人脱口而出，惊叹震撼。 众人的心像是被抓住了一般，紧张万分地盯着姜陵的身影。 很快，电光散开，姜陵肉身状态奇异，似生非生，似死非死，没有半点伤口。 强横的波动自姜陵的体内弥漫而出，早已突破了寻常天命境该有的上限，摄人心魄，不怒自威。 可这般行为，对于天道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挑衅。 一时之间，天空之上雷云纠结，翻滚的雷霆直接幻化成了一头又一头的凶灵。 有手握长戟的高大人马从天而降，嘶鸣一声，震裂虚空，横跨千里，直接杀到了姜陵的面前，气势汹汹。 姜陵没有动用诡者手段，而是抬起手，一拳轰去。 看似粗鄙直接，但实际上简简单单的一拳之中，却是包含着数十道来自各个种族的神通变化，威力势不可挡，无可匹敌。 果然，高大人马仓促之下，一戟相迎，吃了大亏，周身各处都有雷光爆炸，仅仅一个呼吸便消失于无形。 “姜陵对于诡者的掌控和运用更精深了，已经可以做到将复刻来的力量融会贯通至举手投足之间！”司天游又惊又喜。 然而，还未等众人松一口气，便被天空中的画面震惊到，头皮都在发麻。 轰隆隆…… 转瞬之间，雷云当中竟有百道凶灵孕育而出，数量太多了！ 人马只是先锋，紧随其后的，还有源源不断不弱于祂的存在！ 姜陵神情不变，翻手间唤出黄泉书，奈何笔，符文闪动间，火光如柱般拔地而起，仿佛要将虚空都给烧毁一般。 数道雷光在半空中炸裂，毁灭于冲杀中途。 但更多的，还是来到了姜陵的身边，挥舞兵器。 一时之间，电光如烈日般腾空升起，打得姜陵肉身鲜血淋漓。 每一位敌人都是天命境大圆满的圣子级别强者，单一而论，连姜陵三招都接不下来。 可如今祂们联合在一起，悍不畏死，所以就连姜陵都负了伤，肌体表面有鲜血流淌。 “滚！” 姜陵横眉怒目，诡气如潮水般爆发，这一道怒吼中包含的是来自“巫族”的魂音神通。 一声之下，猝不及防，靠得近的凶灵连反应都来不及，肉身就已经被姜陵硬生生吼爆，化作无数电光四散。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因为劫雷从不允许除了渡劫人之外的任何存在干预，姜陵要以一敌千，甚至敌万，鲜血没过一会就染红了大地。 不过仰仗着恐怖的修复能力，姜陵依旧杀得两眼通红，在敌军之中七进七出，所过之处，无数电光爆碎。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伴随着雷云制造的凶灵越来越多，很快姜陵便发现自己陷入到了“人海”当中，再这样下去，将会寸步难行，力竭而死。 于是诡气涌动，姜陵的背后顿时撑开了一对灰扑扑的翅膀。 空间之力爆发，姜陵的身影如闪电般冲向长空，引来洛庄观劫的众人一阵惊呼。 “诡大哥这是要做什么？”洛涛感到不可思议，从未听说过如此行径。 司天游则是像是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相中的弟子……何必要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挨打？真男人就该杀穿雷劫！” 人们惊呼不断，还以为姜陵要完成这史无前例的壮举。 然而就在姜陵即将冲进雷云的前一刻，雷云似乎是被触怒了，猛然爆开。 翻滚的黑云当中，雷光汇作一团，凝聚成一尊顶天立地的身影，长发狂舞，气息恐怖，有极端惊人的波动自其身上蔓延。 人们脸色大变，难以置信，雷云竟是招来了一尊货真价实的归一境凶灵！ 第711章 阴阳既判，万物初形 “好强大的归一境生灵，虽是初期，但观其气息恐怖程度，却是圣子级别的强者，战力远超同阶！”洛雷脸色微变。 唤来归一境强者就已经足够离谱，更何况还是圣子级别的强者。 这还怎么打？ 前有归一境的圣子凶灵，后有成百上千道追兵气势汹汹。 难道至尊级别的劫雷都这般困难？还是说因为姜陵的逆天之举引发了变动，真正触怒了天道，要灭杀他？ 然而，众人都在担心的姜陵，此刻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姜陵面不改色，宝相庄严，即便面对的是千军万马，也依旧心如止水。 双方战成一团，一时之间竟是杀得难分难解，不分仲伯。 众人惊了，敌人虽强，姜陵也不弱，一手黄泉书唤出如潮水般接连不断的攻势，符文蒸腾，神通不熄，刚猛至极，没有半点退让的趋势。 砰！ 恐怖的能量如风暴般在半空中肆虐。 归一境凶灵手握大刀从中一步踏出，恢弘的气势如同一轮燃烧的大日，汹涌澎湃，杀意滔天。 然而即便已经如此强横，也依旧与姜陵斗了上千个回合没能分出胜负。 “太强了，太强了……冥土生灵果然不同凡响，诡者要在战斗中升华，突破归一境了！”洛紫喃喃自语，到后面，更是控制不住情绪，激昂大喊。 众人浑身一个激灵，仔细观察姜陵情况，果然看到其眉心处竟是缓缓浮现出了一轮一黑一白，宛若锦鲤般灵动的印记。 从此之上，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能感受到有两股属性截然不同，却又相生相融的道意流转弥漫。 在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姜陵日夜体会从白衣女子手中得到的太始铜石上流转的道韵。 若非心有感悟，即将突破，又怎么会引来难得一见的劫雷？ 姜陵竟是要在战斗中悟道，准备完善开辟那第二枚真文！ “杀！” 这时，对面的归一境凶灵突然大吼，像是凭空觉醒了一份灵智，施展出恐怖的大神通，大刀搅弄风云，璀璨的光芒从天而降。 祂要趁着姜陵未圆满的时候终结他，毁灭他！ 这一瞬间，姜陵感觉自己周身仿佛被塞进了一处狭隘的空间里面，动弹不得。 有恐怖的杀机横空而来，斩灭一切。 竟是动用了空间神通？ 可惜我也会！ “挡我者，死！”姜陵眸绽冷电，荒蛾之翼振翅间，空间乱流爆发。 不远处，荒蛾神情动容。 虽然动用的都是荒蛾的天赋神通，虽然姜陵的修为要远远低于自己。 但是！ 同样的一招，精通空间之道的荒蛾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由姜陵发动的空间乱流效率要比自己强上太多，里面融会贯通了其他种族的神通奥妙，高深了不知凡几！ 璀璨光芒被空间乱流吞噬。 姜陵的身影如闪电般从中掠起，黄泉书翻动，雷霆如雨，天火如潮，顷刻间摧毁了数十道天命境大圆满的凶灵，并短暂的击退了对方。 可这点数量，对于雷劫来说似乎依旧是九牛一毛。 危机还没有结束。 敌人的数量太多，光是天命境就足以够姜陵喝上一壶的，更别提还有一尊归一境的凶灵了。 “不应该。”洛罡忍不住发话了，惊疑不定：“劫雷虽称之为‘劫’，但终归会留下一线生机，怎么会如此绝望？” 荒蛾翅膀微颤，神念震荡：“他身份神秘不凡，或许牵扯到了过去未来大因果，大变化。” 天空之上，姜陵浑身浴血，面临围剿，周身各处都插满了雷霆化作的兵器，时不时的如同火药般爆炸。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如同皮球般爆飞出去。 他的肉身不断损伤又修复，地面上洒满了鲜血，血气冲天，数量惊人，皆是出自姜陵。 这一战太艰苦了，众人好几次都以为姜陵要败亡，要陨落。 可都被他坚持下来，而且不止于此，身上流转的道意越来越浓。 到了现如今，举手投足之间，大道之音轰鸣不断，他真的快完成突破了！ “诡大哥，坚持住！”洛涛忍不住为姜陵打气。 “诡师，不败！”阿奴得姜陵传法，视他为师。 然而，那尊归一境的凶灵却是爆发出了空前的气势，高举大刀，宛若神灵般脚踏虚空，背后的景象被他远远甩开，如同泡沫般破碎。 “注定要死。” 他冰冷开口，手中的大刀亮起炽盛如烈日般的光芒，符文蒸腾如海，众星拱月般簇拥出一枚包罗万象的真文。 乾坤动摇，虚空震荡。 这一枚真文不过才刚现于世，便有惊涛骇浪般的杀意冲天而起，十分恐怖。 地面上，天命境的孩童们彻底站不住脚了，脸色发白，直接软倒在地，直到荒蛾降下圣力庇护，颤抖的身躯，不安的心脏方才平稳。 难以置信要直面这一击的姜陵，承受的压力又该是多么惊人！ “诡异我都斩了，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姜陵怒吼，胸口中激荡的，既有不甘，又有骄傲。 神秘的力量在其黄泉书上凝聚，推动着姜陵的气势暴涨一大截，横贯长空，剧烈澎湃。 “无边虚无，永恒寂空……终字诀！” 一枚真文破空凝现，不过刚出，便震塌了虚空，威能惊世，法光冲霄，那些天命境的凶灵，不过看上一眼，灵身便开始溃败，如同被橡皮擦凭空抹消了一般。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因为这枚真文是针对天命境凶灵的，眼前还有一尊归一境凶灵。 在“终字诀”凝现的后一秒，姜陵的黄泉书上，再度升起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这一次，可就不是万事万物的尽头了。 “阴阳既判，万物初形……始字诀！” 姜陵眸绽冷电，又是一枚真文打出，神光冲霄，煌煌如大日，煊赫惊世，无比的耀眼，一下便击散了对方的杀意，化解了那枚真文。 这是在被逼到了绝境之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亡而完成的领悟。 始字诀出世的那一瞬间，仿佛天空都被撕开了一角，磅礴的气径直砸在归一境生灵的灵身之上。 姜陵周身诡气沸腾，已经是倾尽所有，不成功则成仁。 太始者，形之始而未有质者也。 恢弘磅礴的道意冲刷一切，瓦解对方的身躯，还原对方的灵魂，将一切归于起始，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第712章 三法合一 洛庄下方，无数人目光紧紧的盯着姜陵此战的结果。 “终字诀”一出，宛若黑洞般坍塌虚空，覆灭群雄。 但这只是解决了来自天命境凶灵的威胁，那个归一境的凶灵依旧强横无比。 所以，当姜陵爆发潜能，舍生忘死的打出第二枚真文，也就是“始字诀”的时候。 全场沸腾了，磅礴无尽的道意宛若长江黄河般从天而降，先是以雷霆之势洗尽了对方的真文，随后才轰然砸在对方的灵身之上。 阴阳既判，万物初形。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尊归一境凶灵一步一步的瓦解，崩溃，化作无数混沌气炸开，回归原始。 这场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十死无生的至尊雷劫，终究还是被姜陵撕开了一角希望，天空之上有虹光射落，照在姜陵的肉身。 大道四九，遁去其一。 这是大破大灭之后天道降下的生机。 霞光柔和，姜陵的气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没过一会的功夫，体内便发生了玄而又玄的变化。 归一境，归一境。 这是一个总结前路的境界，需要修士将迄今为止，领悟到的所有事物凝练归一，化繁为简。 “文宫修炼法。” 姜陵心中低语，一直坐落于眉心精神之海中的文宫轰然拔地而起。 这是人族远古众圣齐心合力探索完善出来的，最适合广大人族的修炼法。 “气血洞天修炼法。” 丹田处，徐徐旋转的气血洞天绽开赤红的光，磅礴的气血仿佛化作成了瀑布，从姜陵的肉身外泄垂落。 这是所有拥有血肉之身的种族都能够修炼的法门，一般起源传承于天生地养，得天独厚的神兽。 一者修元神，魂魄，一者修肉身，气血。 一阴一阳，一黑一白，抱守在一起，化作阴阳太极图。 “诡者修炼法。” 体内深处，朦胧混沌的灰雾爆发沸腾，无数诡文激荡腾空，如潮水般笼罩长空。 诡气中正平和，乃是罕见的无属性，所以当其注入阴阳太极图的时候，顿时成为了分割昏晓，隔断阴阳的分界线。 恐怖的波动自姜陵的身上蔓延散发。 但哪怕到了这一步，依然没有完成突破。 姜陵两手摊开，“终字诀”和“始字诀”接连浮现，磅礴的道意流转垂落，震得虚空瑟瑟发抖，分别投入到了太阴和太阳之中。 嗡！ 直到吸收了真文的力量，这幅阴阳太极图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宛若活鱼一般，各自睁开一只混沌眼眸，神光闪烁，徐徐旋转。 姜陵宝相庄严，心如止水，阴阳太极图沉入体内深处，一股极端惊人的力量波动顿时从其身上散发而出。 事实上，走到如今这一步，姜陵才算是初步将三种截然不同的修炼体系杂糅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的踏出了属于自己的圣道，而非刻板的遵循前人的道路。 好的不一定适合自己。 但适合自己的就一定是最好的。 就目前而言，姜陵已然找到了最好的路。 洛罡呆呆地看着天空之上，强横气息缓缓收缩的姜陵，忽而叹息一声：“冥土生灵果然不凡，千年不出世，一出世，竟然领悟了自己的法，注定要横扫同阶。” 在祂看来，姜陵是代表着一座绝地走出的存在。 天资卓越，与众不同是正常的，若是平庸那才奇怪。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他开辟自身法的画面，真是惊才绝艳。 姜陵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 此时劫雷已散，他已经算是一位真正的归一境强者。 金族众人一拥而上，两眼放光，七嘴八舌的向姜陵询问，想要学习他的修炼法。 只可惜，姜陵的法太过不凡，条件苛刻，根本不是他们能够修炼的。 所以，斟酌片刻之后，姜陵将自己修改过的吞天呼吸法教给了他们。 这一行为，让整个洛庄大震。 没有人想到，姜陵竟然真的这般慷慨，外界视若禁脔的修炼法，他竟然说给就给，无疑是为双方本就深厚的友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兴奋不已的时候。 姜陵来到荒蛾的身边，将在众星泉眼炼化得到的荒蛾大圣的记忆感悟传给了对方。 荒蛾起初是茫然的，反应过来之后，浑身一震，连头顶的鹿角都微微颤抖起来：“来自冥土的诡者，这份感悟对我意义非凡，或许不日便可晋升大圣。若你不嫌弃，此物还请收下。” 神兽都是独一无二的，唯有上一头死去，天道才会孕育出下一头神兽。 正因如此，每一种神兽之间，都是毕生不可相见的。 虽然从出生开始，一举一动之间都贴合呼吸法，自然而然修为便可提升。 但因为没有前人经验，每一头新生的神兽，都需要漫长岁月的积累和摸索，才能慢慢地挖掘出自身的奥妙，发挥出强大的战力。 姜陵此举，相当于免了荒蛾至少数百年的苦修，无数弯路可以提前避开，也难怪祂会激动。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姜陵本想拒绝荒蛾的好意，没想到空间荡起涟漪的瞬间，竟是浮现出了一对古老的鹿角。 “这是……祭灵您蜕去的老角？” 姜陵大吃一惊，虽说是老角，但那也得看出自什么生物身上。 这可是荒蛾的鹿角，放在后世，哪怕只是切下薄薄的一片，也会引起众圣混战，激烈争抢，无论是用来炼器还是感悟荒蛾的圣道，都是不可多得的神物。 难以置信荒蛾就将其这么送给了自己！ “这东西看似珍贵，与我而言却是没有多大的用处。” 荒蛾道：“诡者你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不然我心有不安。” 阿奴也凑上来，点头如捣蒜：“不嫌弃，不嫌弃！我替我师收下了。” 他伸出手接过鹿角，两眼放光，用指腹摩挲着感受触感。 姜陵没办法，无奈地用手敲了敲阿奴的脑袋：“也罢，此物确实对我有大用。” 众星泉眼炼化的荒蛾大圣的记忆毕竟是残缺的，道意很有限，真正珍贵的是祂的记忆，能够给荒蛾触类旁通，存在重大的借鉴意义。 荒蛾给予的鹿角就不同了，上面承载了蜕角之前荒蛾领悟的所有道意。 姜陵若是能够领悟，将空间知道参透更深，说不定也能施展出类似于“空间挪移”的神通。 又过了几天，洛庄中央的青铜屋突然升起了一股极端恐怖的波动。 刹那之间，符文蒸腾，火焰如海般笼罩了天空，将大地都映照成了赤红之色。 一道道身影如闪电般从屋子中飞出，个个面容紧张，严阵以待。 姜陵抬头望去，只听见一道雄浑的声音在激荡的火海中轰然响起。 “洛摩，你在找死！” 第713章 跨界击杀 洛摩之所以身负道伤，那是因为在壮年的时候在外与人争锋，遭了暗算，这才被硬生生的止住了圣道脚步。 如今得到了大罗星浆，道伤将愈，亿万里之外的那位敌人自然也心生感应。 正因如此，所以才会引来深深忌惮，隔空跨界出手，提前阻止洛摩。 赤红的火光如海般笼罩洛庄的上空，一枚又一枚符文蒸腾而起，威力十足，奥妙万千，强横的圣威撑开天地，宛若一界降临。 或许不该用“宛若”，因为每一名圣者的体内都创造出了一个圣界，是真正的界主！ 姜陵抬头望去，依稀可以在那片火海之上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高大伟岸，足有百丈，火光环绕，虎头人身，赫然是一尊妖族半圣！ “虎溯，我等你许久！” 洛摩从青铜屋中一步踏出，童颜鹤发，白衣胜雪，举手投足之间，风姿超然，那对有火焰符文跳动的眼眶竟然早已生出了肉眼，剔透清澈。 道伤痊愈了？！ 虎溯心中警兆丛生，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于是火海翻涌，转身就欲逃走。 “我洛庄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一道灰色的身影冲上长空，荒蛾振翅间，鹿角之上的混沌石星光芒大作，空间大道顷刻爆发。 无数符文如蝴蝶般纷飞冲入火海当中，凝固了空间，连时间仿佛都停顿下来。 虎溯眼睁睁地看着洛摩身影如电，气势汹汹的杀到面前，不得不抬手一拳挥去。 然而，即便是如此仓促的一拳，依旧如同一记熊熊燃烧的流星般轰然砸落。 砰！ 青色的风暴破开了火球，洛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中掠出，并指作鹰爪状，一把抓住虎溯，指腹直接破开了对方圣级的肉身，鲜血如箭般飞射而出。 “啊！”虎溯吃痛，红了眼睛，但实际上真正痛苦的还没发生呢。 砰！ 一蓬血雾在半空中炸散。 洛摩面无表情地将对方的右臂齐根拔下，血肉爆碎间，甚至连虎溯森白的骨头茬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太强大了…… 姜陵心惊肉跳，从洛摩的身躯上感受到了强横无比的气血。 就像是重新回到了壮年一般，洛摩的状态还不曾开始下滑，掌握着十分强横的风系道法，就连以肉身见长的妖圣都不敢正面交锋。 仅仅一个照面，便直接损失了一条手臂！ “我错了洛摩，我回去后将会给你赔礼！” 空间遭到了封锁，此时的虎溯相当于孤身一人面对两位顶尖半圣。 强大如他，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数百年的道伤折磨，洛摩会就此罢手？ 显然是痴心妄想。 洛摩一言不发，唤出一把宛若黄金浇铸而成的长枪，每一次出手，都暗含上百道神通变化，奥妙万千，神威盖世，将虎溯打得肉身爆碎不断。 哪怕一次次复原，面临的好似也只有更大的绝望。 “我若想走，你们还拦不住我！” 虎溯终于是被杀得胆寒了，主动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磅礴的气血之力宛若烈日震荡虚空，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空间涟漪。 荒蛾的符文被打出原形，一枚又一枚在火光中破碎消融。 虎溯转身欲走，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了一杆金色的虚影…… “不！”虎溯惊恐变色，然而话还没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金枪贯穿了头颅。 青色的符文亮起璀璨的光芒，不仅是断绝了对方肉身的生机，更是连灵魂都抹除了个一干二净，再无翻身归来之日。 洛庄响起一片欢天喜地的呼声。 有洛摩的后人来到司天游，姜陵的面前专门道谢：“若不是二位带来的大罗星浆品质惊人，老祖的伤势绝不会提前抹除，登临巅峰，与祭灵大人完成围杀。” “不用客气。”姜陵、司天游微笑回礼。 这只是一次交易而已，洛摩在这个过程中也付出了珍贵的太素铜石，在后世求爷爷告奶奶都得不到。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阿奴拽着那人的衣袖，指指自己的脸，不得到回应不罢休。 对方没好气的笑了，故意逗他，转身离开。 阿奴屁颠屁颠地追上去，直到被赏了几颗只有村子有人成年，才会被端出的奇果方才欢天喜地的蹦回姜陵面前。 “诡师吃！”阿奴两眼星星，原来是为他讨要的。 “你这臭小子，我的呢？”司天游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他屁股上。 阿奴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冲司天游做了个鬼脸，又跑到姜陵面前，递来果子。 姜陵忍俊不禁，认出这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服用能够与风之大道增加亲近，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推回了果子：“你吃，我不需要。” 未曾想，阿奴倒是倔强，依旧递来了果子，道：“诡师吃，味道好！” 姜陵没办法，只能接过吃了。 正如阿奴所说的那般，味道清甜可口，吃进肚子的时候身体像是被一股凉风包裹住了一般，有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这是，四面八方爆发一阵欢呼声。 姜陵抬头望去，只见白衣胜雪的洛摩金枪之上挑着虎溯的无头身躯，飘然落下，金族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剥皮抽骨，焯水腌制…… 一系列的动作是那么的行云流水，熟能生巧，仿佛他们处理的就不是一位半圣，而是洛紫等人狩猎带回的野兽，猎物一般。 洛涛兴冲冲地跑到姜陵面前，两眼放光道：“诡大哥，洛摩老祖说可以拿这头妖圣烹煮作为食物，我听闻虎鞭吃后能够在战场上刚猛神勇，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特意跟他们说了，专门为您而留！” “噗！” 姜陵刚吃的果子一口喷出，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来自青年壮年不怀好意的低笑声。 “您不想神勇就不想神勇，干嘛喷我……”洛涛委屈至极。 姜陵满脸黑线。 “去去去！” 洛庄当天，竟真的支起了一口黑锅，炖起了那头半圣的肉身。 这是难得一尝的血肉大药，一口便足以让肉身泛起霞光。 但很可惜，无论是姜陵还是司天游，都对人形的猎物没有兴趣，一口未动。 在活动结束前，洛摩对姜陵说道：“你如今已经突破，该为不死山的蟠桃宴会作出准备了。” 第714章 东荒行 蟠桃宴会，东荒一等一的盛事。 实际上前几十年的时候，就有不死山即将举办的消息传出，只是一直没能得到证实，所以人心虽然浮躁，但也总不至于爆发。 可现如今不死山亲自发出消息，不日便要举办千年一次的蟠桃宴会。 这可就相当于板上钉钉了。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东荒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无数天之骄子就像是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争名夺利，为的，就是得到一封来自不死山的请柬，去那蟠桃宴会上享用一次那传说级别的神物。 与五太铜石不同，出自不死山的蟠桃，一向只能由祂们自己提供。 寻常人等若是敢冒犯，那下场可是比死还要可怕的。 毕竟东荒的绝地不多，一共就两，一者是冥土，号称“埋葬了所有古神的灵魂”，就连圣者踏入其中，一身实力都发挥不出一成。 另一者，便是不死山了，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笼罩着至今无法探明的秘密。 姜陵忽然想起了从那滴血人皮中炼化得到的记忆。 漫长的岁月里，枯死的巨树突然从中破裂，一颗发着光的树心从中飞出，落在了混沌山脉之中，立地成圣，占地为祖。 姜陵忍不住询问：“不死山有什么奇异之处？” 洛涛吞咽了一口唾沫，恐惧道：“不死老祖就不用提了，最古的强者之一，实力通天彻地，就连中央帝城都敬畏的存在。” “除此之外，据说那里还生活着一位怪人，自号‘伊耆氏’，通百草药理，能妙手回春，哪怕身中绝症，重伤垂危，只要找到祂，都能起死回生，堪称造化大能。” 这般神奇？ 听起来比医道封圣的人族读书人还厉害…… 姜陵惊异不已，忽然注意到司天游的眼睛亮了起来。 于是他也宛若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对了，说不定能够在最古时期找到复生于瑛瑛的办法！ 阿奴见两人皆不开口，慌忙道：“诡师，不死山可危险了，你们可不要听信传闻，以为伊耆氏是什么绝世神医。” “实际上，虽然祂救助的病人最后都活了下来，但听说每一位带去接触的家人见到祂们的模样之后，都疯了！” 这般诡异？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扣下，姜陵眉头紧锁，听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然而司天游却是心意已决，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不死山找那伊耆氏试一试。” 姜陵一言不发。 东荒广袤无垠，冥土之行两人看似平安，但实际上只是运气好而已。 不死山作为连魔族都无法真正探究的绝地之一，里面必然暗藏玄机，连寻常的半圣都不一定敢说能安然行走在其中。 若真让司天游孤身前去，九死一生都是轻的，这里离不死山太远，他很有可能死在中途！ 没想到就在这时，洛摩发话了。 “何必这般压抑，让洛释与你们一道前往便是。” 姜陵和司天游皆是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望向了一位坐在不远处的大叔。 洛释是洛雷的父亲，乃是一尊货真价实的成年半圣，实力强大，经验丰富，寻常没有灵智的野兽哪怕同阶也不是他的对手。 按道理来说，有这么一尊半圣作为保镖相随，安全方面肯定是有所保障的。 只是…… “不太好。”姜陵迟疑道。 无论是蟠桃宴会还是寻找伊耆氏，都是两人的私事，却要洛庄出动一位半圣…… 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应该。 “没什么的。” 洛雷倒是不心疼自己的父亲，摆了摆手，郑重道：“诡大哥，咱们这里距离不死山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没有圣者相随，过程中碰到什么圣兽，你们可就在劫难逃了。” 这倒是实话。 最古时期遍地是宝，天地元气浓郁程度远超后世。 只要不被撑爆，野兽也有一定的封圣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洛释大叔了。”姜陵点头，不再推辞，毕竟此行不关是为了于瑛瑛，还是为了自己，无论结果如何，这不死山都是必去的。 “多谢。”司天游也是拱手行礼。 到了这一步，事情也算是敲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主要就是敲定一个大概的路线和计划。 安排好了行程之后，洛释牵着一头通体赤红，羽翼如火般的大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这头大鹏气息恐怖，威压骇人，一双冰冷的兽眸中野性难驯，已然形成若有若无的圣威，乃是虚圣之尊，仅差一步便可以成为一头真正的圣兽。 这般强横的野兽，一般情况下，哪怕是半圣都无法对其进行驱使。 但洛庄实力强大，底蕴深厚，饲养了足足十几头凶禽，从小便建立感情，自然不能同一而论。 “赤炎鹏体内有着凤凰之血，日行万里都不在话下，有它在，我们或许能够在一个月内赶到不死山。”洛释拍了拍赤炎鹏翅膀的羽毛，发出钢铁般铿锵的声音。 赤炎鹏本来很骄傲，俯瞰着地面的姜陵和司天游。 可等司天游迈步靠近，几乎刚一感受到对方腰间那把佩刀的气息，它的脸色就变了。 而正好此时姜陵又伸掌拍了拍它，磅礴如海般的气血之力内敛血肉深处，就连赤炎鹏都忍不住吃惊震撼。 这两个跟阿奴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是什么情况？ 一个拥有神息，一个像是神兽的幼崽！ 两人飞身跳上赤炎鹏背。 洛释正准备与众人告别离开，没想到这时候人群中的阿奴突然冲了出来，抓住了赤炎鹏的羽毛就往上面爬。 “诶！阿奴，你不要去捣乱，跟我们在庄子里修炼！”洛涛急了，冲上前就像要把阿奴抱走。 “阿奴，留在村子！”洛罡也发话了。 他的脸色似乎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正因如此，四周一下噤若寒蝉，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想到阿奴却是死活抓着赤炎鹏的羽毛不撒手，哭喊着：“我要跟着诡师，我要找父亲，我要找母亲，我有修为了，我要变强，我也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听到这话的庄民一片死寂。 洛罡瞳眸微颤，嘴唇嗡动，久久说不出话，但最终还是一咬牙下定决心，抬起手似乎想把阿奴直接拉下。 阿奴的眼中生出绝望之色。 然就在这时，空间隐隐震荡，荒蛾的声音遥遥传来。 “让他去，他出去一次便达到了归一境，或许我们这两百多年都在限制他的成长。” 这下，洛罡的手方才垂落。 “多谢祭灵大人！” 得到同意的阿奴眼睛一亮，连滚带爬的上了赤炎鹏的背，坐在了姜陵的旁边。 只是孩子嘛，都一个样。 见阿奴撒泼打滚上了赤炎鹏的背，孩童辈第一人的洛涛也忍不了了，张开嘴就准备哭嚎着也要跟上。 然而赤炎鹏再也受不了熊孩子的哭闹声了，甚至不需要洛罡发话，振翅一挥，狂风席卷，身影顿时如燃烧的流星般飚射而出。 仅仅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洛庄就成为了茫茫山脉中的一个黑点。 第715章 洛庄外的世界 接下来这段日子里，姜陵等人便基本在赤炎鹏身上生活了。 闲着没事，姜陵便会给阿奴上课。 一开始的时候，每每想起归极中的于瑛瑛，司天游都会感到心如刀绞，去意似箭。 可慢慢的，姜陵的声音当中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司天游紧张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安抚了下来。 “论学问，我已不如你。”司天游很欣慰，又有些吃味感慨。 这才多少年啊？ 自己还没给姜陵上几节课，他就已经凭借着自身的努力，追赶上自己的脚步。 不过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虽然他从未要求过姜陵也像自己一样，收几个学生，教书育人。 可在天星大陆的文化熏陶下，没有人是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成为一名老师的，这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 姜陵能够自发成为老师，而且还教化了一界，这份成就，哪怕放在虚圣的头上，也不算小了。 所以司天游虽然嘴上没说，但心底真的是由衷的为姜陵感到骄傲。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姜陵安慰。 虽然阿奴听不太明白两人的话。 不过他却是知道，跟着姜陵学习，自己愈发聪明了，懂得了许多以前闻所未闻的知识。 可又过了几天，在一次姜陵给阿奴上课的时候，一直坐在赤炎鹏头上，暗中听讲的洛释再也忍不住了。 他胆战心惊，浑身不适，像是有一只又一只蚂蚁穿梭在自己的毛孔中，与姜陵身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感到害怕，仿佛天空之上有一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彼时，姜陵正在讲解《书之妙》。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阿奴茫然不解：“诡师，书是什么？” 姜陵被问倒了，不得不唤出黄泉书给他看：“这就是书。” 阿奴接过，好奇的翻来覆去看。 “书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你说的道理。” 姜陵道：“每一个个体有功利心是很正常的，只要不违反仁义道德，没什么好羞耻的。” 仁义道德，是姜陵为阿奴上的第一堂课，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洛释走到姜陵面前，打断了他的授课，正色道：“诡，你不能再说关于圣道之外的事情了，这是……大逆不道的！” 说到最后，洛释更是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天空那永恒燃烧的九轮火球。 难以置信，堂堂一位半圣，眼中竟然也会流露出恐惧之色。 姜陵和司天游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与疑惑。 只是教人正确对待想要的事物而已，这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阿奴也是懵懵懂懂的坐在原地，不明所以。 明明感觉诡师说的没错啊，为什么大逆不道？ 洛释见几人都不明白意思，手脚颤抖，叹了口气：“也是，你们二位都是从冥土中走出的，没见过洛庄外的世界，既然如此，我便带你们看看这方天下。” 洛释神情复杂的摸了摸阿奴的头，似是怜爱，又似是可惜：“阿奴，你大了，也该知道为什么涛儿之前会那般激励你修炼了……” 赤炎鹏振翅一挥，狂风大作间，身影如闪电，如流星疾驰而出。 ………… ………… 东荒某处。 这里是某位古神的地盘，赤炎鹏明明还在数万里开外，就已经看到了那一座座直入云端的宫殿建筑。 金碧辉煌的宫殿连成一片，如同山脉般起伏不定，辉煌大气。 摇曳生辉的珠光，富丽堂皇的宝气，氤氲环绕，贵气逼人。 在这座城池的中央，屹立着一座遮天蔽日，巨大无比的石像。 其面目隐藏在了重重云雾当中，身形巨大，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天都给捅穿一般，有难以形容的气势铺天盖地。 “这是……天尊像？”阿奴震撼不已。 众星泉眼是死地，没有生机。 所以，从有记忆起，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触到洛庄外的世界。 不像洛涛他们，有长辈护送，平均三十年便会出去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叽叽喳喳的冲他形容描述外面的波澜壮阔。 毕竟是一位古神的地盘，赤炎鹏不再敢像之前一般肆无忌惮的释放兽威，而且还收敛了身形，仅仅保持在足够容纳四人身躯的大小。 城池的外面，环绕散落着一座又一座山村，里面有妖蛮，有兽族，但数量最多的，还是一群身材矮小，似猿非猿，但已经与妖蛮区别开来的种族。 “人……”司天游瞳眸一缩，惊骇变色。 姜陵也是难以置信。 两人都没有想到，在最古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一批拥有人族象征的生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便是姜陵等人的祖先了。 “那些是奴族。” 洛释见姜陵两人的目光久久没有从这些身影上挪开，特意解释道：“他们种群的资质非常低下，哪怕身体已经发育结束，境界也不会超过种道境，脆弱又卑微，不过非常能生，又比虫族好用，是近来炙手可热的商品。” 姜陵和司天游都沉默了。 虽然两人都早有预感，在没有文曲星照耀的情况下，人族的地位卑微如尘埃。 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商品…… 何其刺目的词汇。 在人族，向来只有猪牛羊这样的生物，才会成为“商品”。 可在最古时期，人族本身就是商品！ 一座巨大的矿洞外边，无数古老的人族进进出出。 它们都拥有几个共同的特点，浑身赤裸，瘦骨如柴，琵琶骨上连接着一根又一根的铁链，因为植入的年岁太过久远，如今早已与血肉生长在一起，难以拔除。 有通体紫黑，高高在上的魔族骑乘在狰狞的野兽背上，手握铁鞭巡游，俯视着他们。 沿途但凡看到有动作慢半拍的，都会毫不留情的挥动铁鞭，进行惩罚。 虽然这些魔族都没有达到成年的标准，但很显然，应对这些撑死四象境的人族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每当空气中有扬鞭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就会有一位矿奴皮开肉绽，惨嚎倒地。 这些矿奴显然是活不了的，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 哪怕对于魔族来说，可能只是随手的一鞭。 但对于这些矿奴来说，依旧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乃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所以他们几乎刚一落地，就会有妖蛮冲上前将其生生拖走，带到一处偏远的，有粗布遮拦的营地。 第716章 红尘炼狱 浅浅的粗布连天命境的目光都无法阻拦，更别说更强者了。 姜陵等人目光追寻而去，可以清晰地看见。 营地摆放着一张又一张厚实的木桌，淋漓的血堆积成河。 “呜呜，呜呜呜……” 姜陵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因为当前的人族实力太弱了，甚至连符语都无法掌握。 正因如此，所以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说不出来！有口难言！ 矿奴忍着腰间流淌的血，断折的骨，拼命求饶，像是一只濒死的鹅，做着注定没有结果的无用功。 妖蛮不听不管，事实上或许早已听腻？ 它径直将其扔上了桌子，锋锐的屠刀一上一下，那矿奴便落了一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牛妖面无表情的摘走这头矿奴的内脏，吐出的气血之力化作清水，冲洗干净之后，又是唰唰几刀落下，干脆又利落。 也不知一天之内要重复多少次这样的操作，才能练出如此高效的熟练度。 没一会，营帐的另一边，便端出了一盘新鲜的血肉佳肴，由年轻貌美的狐妖、兔子妖负责端送。 而负责品尝的，则是一众修为强大的神通者，有死气沉沉的尸族，有森寒阴冷的骨族……几乎什么生灵都能看到，一口一口的咀嚼着端上的菜肴。 阿奴小脸煞白，冷汗直流，身体抖得像是筛子。 他很难不恐惧，因为瘦弱的他长得太像那些被砍剁的奴族了。 事实上，在进入众星泉眼之前，他的实力甚至还不如他们！ 洛释一掌摁在了他的肩膀，郑重说道：“你别担心，你不是奴族。” 听闻这话，阿奴才慢慢放下心来。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撼，由衷的感到悚然发寒。 同类遭到屠杀，这样的画面太残忍。 姜陵不愿再看，拍了拍赤炎鹏的背，示意其掠过这里。 狂风大作间，周围的风景一变，似乎飞到了一处河流之上，姜陵听到了古老苍莽，高低起伏的旋律。 有一个女孩在歌唱，声音动听婉转，清澈优美。 姜陵等人低头望去，只见一艘简陋的竹筏上，铺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 百花丛中，一位年轻貌美，肤白可爱的女孩被蒙上了眼睛，正唱着活泼的歌，顺着河流一路直下。 在其身后的河边，建立有一座不小的庙宇，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大多数都是一副庆幸放松的神情，只有一对老夫老妻在低声啜泣，还有一位男孩抓着他们的衣角满脸茫然。 “这是做什么……”姜陵刚觉古怪，想询问一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竹筏下的水流却是猛然一变，跳出了一位样貌丑陋，上半身是鱼，下半身是人的诡异生物。 河妖？ 姜陵的心一紧，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望去，庙宇的那些人竟然全都跪了下来，口中振振有词，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祷告。 年轻貌美的女孩似乎意识到什么，心跳如鼓，歌声戛然而止。 看见女孩，河妖露出无比诡异的笑容。 它动作小心地登上竹筏，鲨鱼般锋锐密集的牙齿肮脏不已，姜陵等人甚至能够在其缝隙间看到一根发白泡胀的指节，恶心十足。 “你好，你愿意嫁给我吗？”河妖的眼中升起某种变态的希冀。 它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等待着来自对方的答案。 河岸两侧一下就静了下来。 姜陵等人睁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庙宇里的男男女女则是紧张不已地看着那艘竹筏。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女孩似乎闻到了来自对方口中弥漫的臭气，忍不住揭下了眼罩，于是一下便看到了河妖那狰狞丑陋的样貌！ “啊！！！”女孩惊恐失色，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叫。 “该死的婊子，给脸不要脸！” 河妖被激怒了，青黑色的手一把掐住女孩的喉管，竟是拽着对方直接跳入了河中。 惊叫声戛然而止。 河岸的两侧却是响起一阵愤怒的抱怨声。 “你家孩子什么情况？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摘眼罩吗？好了，现在惹怒祭灵大人了，我们又要抽出一位女孩奉献给大人！” “该死的家伙，他们肯定是故意的！”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众人群情激奋，竟是一拥而上，对那哭得两眼通红的老夫老妻一顿拳打脚踢。 可怜他们命运已经如此坎坷，却还要护着那仅剩的孩子在怀里。 大口大口的血从他们的喉咙吐出，落在哭泣的孩子头上。 “凤娃，是我们对不起你啊，来生不要做人了，做人太苦，做人太苦……” ………… ………… 姜陵嘴唇嗡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在隐隐颤抖。 洛释叹息一声，道：“这是祭祀，奴族中若想保证风调雨顺，粮食照常丰收，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对祭灵进行供奉，而祭品……”洛释顿住了，因为答案已经呈现在了几人面前。 “可祭灵，不都是荒蛾大人那样保护我们的吗？怎么会伤害自己人……”阿奴的世界观崩塌了，小嘴煞白，瞳眸颤抖，这些画面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司天游的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握住了刀柄。 他的脖子青筋跳动，杀意如同风暴般几乎填满他的心。 他在极力忍耐着砍杀这些垃圾的念头。 姜陵伸手摁住了司天游的手，摇摇头：“杀之无用。” 又或许说“杀死这些东西没用”。 因为源头无法灭绝，黑暗与罪恶终将卷土重来。 忽然间，姜陵和司天游皆是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不远处的下方，一座建立在山水之间，华丽优美的建筑中，竟然有天真纯粹的读书声朗朗响起！ “红尘炼狱，有欲皆苦，轮回不止，苦难不消，大日天尊，怜我世人，普度众生，共往极乐……” 这漫漫无绝的红尘泥世啊，是一座无底的熔炉炼狱，只要你的心中有欲望，就会产生无止境的痛苦。 轮回没有停止的一天，苦难也永远不会消失。 伟大的大日天尊怜悯卑微的我们，不愿我们在这红尘泥世摸爬滚打，降下神力普度天下。 信仰我们的大日天尊，只要你信仰我们的大日天尊，死后便可以一同前往那享乐无穷的净土世界！ 第717章 生而不同，贵贱分明 这是魔族的教旨，或许也可以称之为“信条”。 姜陵非常熟悉，不止一次听到过，也有一些难以置信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竟然会是私塾。 “这个地方叫什么？”姜陵问。 他看见了有面容严肃的魔族引领着一队又一队的孩童、少年走进这个教室。 “洗心堂。” 洛释脸色复杂，沉声道：“中央帝城要求，非奴族生灵，未成年前，每三十年必须前往一次洗心堂接受一个学期的学习，只有通过考核，才能够离开。” 阿奴有些茫然：“可我没去过啊？” 姜陵几人沉默不语。 慢慢的，阿奴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原来我是奴族？” 阿奴虽然名字里有“奴”，但却并不是奴族。 姜陵摸了摸他的脑袋，怜爱道：“傻孩子，世界上哪有什么奴族，只有无法封圣的种族。”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洛涛等人那般刺激阿奴修炼。 阿奴在这世间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倘若没有圣级的实力保护自己，恐怕迟早有一天会落得类似于那些矿奴一样的下场。 洗心堂内宣读完教旨之后，稚嫩的声音齐声朗读。 “万物生而不同，贵贱分明，神命天授……” 司天游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有不可思议的神色浮现，忍不住气极反笑。 “洗心堂？我看这叫洗脑堂才对！” 每节课开课前必须宣读的教旨，是在围绕强调大日天尊的强大。 课上讲述的内容，是无限抬高魔族自身的地位，贬低一切后天生灵存在的意义。 这种在精神方面对底层思想进的控制手段，归根究底，就是为了维护自身统治高高在上的地位。 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生灵或许会觉得没什么。 可司天游和姜陵可是来自后世的。 尤其是姜陵，这种手段早已经不知看过了多少次。 可即便如此，当他亲眼看见一位位祖先被铁鞭伺候，一位位少女被送上竹筏，翻腾的河水中血色蔓延，他以为早已麻木的心依然无法平静。 在洛庄生活的时候，姜陵就曾不止一次的想过。 最古时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魔族也好像没有那么罪大恶极，甚至还会主动给封圣的生灵举办成年礼，赏赐五太原矿。 可等离开了洛庄，来到了这里之后，姜陵才猛然发现。 原来洛庄是世外桃林，更多的生灵则是生活在无法逃离的水深火热当中。 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姜陵终于明白，为什么后世几乎所有经历过最古时期的种族都对魔族如此忌惮，如此仇恨了。 让这么一个实力强大，偏偏又擅长精神洗脑的种族控制了那么多年，心中那种愤怒与憎恨，怕是早已刻骨铭心。 “释大叔，你可见过这座城池的统治者？”姜陵忽然开口问道。 “见过倒是见过……”洛释不明所以，但还是迟疑道：“你想干什么？” “你与他比，孰强孰弱？” 谈到这洛释倒是自信一笑：“在未遇到你之前，他比我稍强一线，但碰见了你之后，我觉得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说稳压，至少也有五五开！” 不出姜陵所料。 能够建立在冥土一旁，有荒蛾作为祭灵的洛庄果然非同一般。 一位作为保镖跟随在姜陵等人身边的大叔，实力就不次于一位城主。 “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城去找祂。”姜陵面色平静，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等等！”洛释不明所以，拦住了姜陵的动作：“找祂做什么？” “自然不可能寻祂麻烦。”姜陵缓缓起身，目光扫过面前恢弘广阔的城市。 明明它的气势是那么的磅礴，形形色色各种各样后世见不到，早已无处可寻的天材地宝如同小山般将其堆砌而成。 光是站在面前，便有无数零碎的感悟直冲心头。 然而别人不知道的是，这座城市的地基，却是由一具又一具奴族的血肉浇筑而成。 姜陵俯瞰着它，面无表情： “洛摩老祖不是说了吗？不死山的蟠桃宴会只邀请名副其实的天骄，我自冥土而来，籍籍无名，若不踩杀几个天骄，何时才能进入不死山的视野？” 这一刻，司天游仿佛看到了二十几岁刚考入圣院时的自己。 当时的他，何尝不是如此年少轻狂，目中无人？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有号称要走出一条“举世皆敌的无敌圣道”的“司无敌”？ 司天游两眼放光，豪气冲云：“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阿奴本以为洛释会反对，没想到他在这一刻，竟然保持了沉默。 长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我前不久才听说无边海诞生了一头前所未有的神兽，号称‘敖龙’，虽是幼崽，却已经能够做到纵横大海，横击长空。” “没想到你也要这般做……” 洛释忽而展颜一笑：“也罢，你是阿奴认可的朋友，也是我洛庄的恩人，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放手去做！” “多谢洛释大叔。” 姜陵郑重行礼。 赤炎鹏灵智不高，野性难驯，听说几人竟然要去寻魔族的麻烦之后，竟然兴奋的仰天长啸，恐怖的波动顿时倾巢而出。 那座雄伟的城市中，有一道元神显然已经注意此处良久。 赤炎鹏不过才刚张开嘴没过多久，无形的力量便像是重力般悍然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硬生生的逼停了赤炎鹏。 “哼！” 洛释冷哼不满，手掌一回，狂风鼓荡，顷刻间便破除了对方的手段。 空气中有惊异的声音响起，那位城主显然没想到洛释竟然能够应付德如此轻松。 刹那间，黑色的魔风在城市的天空旋转，没一会就勾勒出了一道顶天立地，足有万丈的虚幻身影。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万古，有上万颗星辰在里面不断重复毁灭的过程。 是魔族的诸天法相！ 雄浑的魔威铺天盖地，赤炎鹏脚下的万千奴仆乌泱泱颤抖着双腿跪了下来，嘴中不停地重复着魔族的教旨。 “洛释，你带人在我的城头天上逛就算了，怎么还敢喧哗？” 如果说在此之前，洛释还不敢肯定自己的进步能超过对方。 这么一番简单的试探之后，他立刻就笃定了答案。 “宗拓，我可没有挑衅的意思，是我身边这位来自冥土的小友实在好奇，想要领略一下你们宗城天骄的厉害啊……” 洛释哈哈大笑，周身图纹光芒大盛，气势膨胀，撼天动地。 斗转星移间，他的身后竟是同样升起了一道气势恐怖的光影巨人。 天命法相！ 第718章 赌注 两尊高达万丈的光影巨人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上。 恢弘磅礴的法力发生气机纠缠，在高空之上形成宛若风暴般的灭世景象。 搅动法理，符文闪灭。 看似轻若鸿毛的混沌之气垂落，每一丝都能给地面上跪伏的生灵带来极端恐怖的压力。 显然，虽然在最古时期，因为天地元气浓郁，法理抬头可见，天材地宝遍地都是等等原因，生灵封圣的难度变低了。 但这并不就代表着人们可以轻视任何一尊“圣级”。 因为每一尊半圣，都已然达到了超凡脱俗的标准，一脚迈入了这个世界的顶端，触碰到了真理！ 无数生灵跪伏在地面，不敢抬头，心中却是忍不住颤抖，祈祷着他们千万不要打起来，否则光是微不起眼的一点余波，就足以毁灭他们的一切。 “来自冥土？领略我城天骄？”宗拓有些惊异。 冥土已经太久没有走出生灵了。 更别说还要来领略他手底下的天骄了。 宗拓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语气无悲无喜：“果然有那里的味道，死气沉沉。”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来。” 洛释实力更进一步，反超自己，这一发现让宗拓忌惮不已，不愿在臣民面前与其纠缠。 反正他的目的是为了让那冥土来者扬名？看来也是为了不死山的蟠桃盛会。 竟然敢选我们宗城作为第一块垫脚石，也不怕把脚给顶烂…… 宗拓收回了诸天法相，气息如潮水般涌向了城内中心。 如此声势浩荡的阵仗，几乎不用宗拓主动吩咐，整个宗城就已经提前一步炸开了锅。 “冥土已经上千年没有生灵走出了，以往即便发现踪迹也是低调行事，这一次他们竟然一反常态，要挑战我们宗城……有何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难道你们忘了？天尊大人要建立神庭，为了给自身谋求个一官半职，现在四海八荒都有天骄崛起，更别说不死山还不日便要举办蟠桃盛会了，东荒即将沸腾！” “没错，无论是无边海的‘敖龙’，还是太虚山的望墟翁……都是最近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 “呸，你们这群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就知道说一些外面的名字，我们东荒八极谷的俞轮，白骨城的白崎，还有那梼杌！难道就比不上他们？” …… 赤炎鹏飞过城池的天空的时候，有海量的信息汇入姜陵的大脑。 果然，他猜的没错。 神庭将立，诸皇并起。 为了能够在将来的世界夺得一席之地，分得一杯美羹，四海八荒，皆是有积累已久的天之骄子按捺不住，想要乘着这趟时代的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姜陵等人骑着赤炎鹏一路俯冲降落到一处广场。 在不远处的地方，数万个人族如蝼蚁般密密麻麻的穿行在一座尚未完工的石像脚下。 姜陵定睛一看，觉得颇为可笑，因为那竟然是城主的石像，他要把自己放在天尊像的旁边，只是规格显然是小了许多。 赤炎鹏不过刚一落地，就有少年强者一步踏出，雄浑的法力化作满天星斗，目光如剑般直指姜陵。 “你便是来自冥土的生灵？” 对方修为高达归一境中期，然而即便如此，气势也依然影响不到姜陵。 “是我。”姜陵面不改色从赤炎鹏上跳下。 广场上方的高台之上，有一尊通体玄黑，浑身魔气缭绕，身高足有五米的巨人漠然的俯瞰下方。 他不长头发，双目灰白，身上的衣服是由金灿灿的宝石串联而成，能够自然而然的形成护体光晕，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虬结，有爆炸性的力量蕴藏其中。 如果没猜错的话，祂便是奴役了万千生灵，这座城市高高在上的主人，宗拓。 洛释一步踏出，来到宗拓一旁的石桌，立刻就有貌美如花的神族少女上前为其斟茶倒水。 封圣前，或许洛释还得不到这样的礼待。 但封圣正式获得了中央帝城的认可后，背地里且先不论，至少明面上，两人都是平起平坐的神灵。 “洛兄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位冥土生灵，还有兴致带他来我这。”宗拓平静道。 “你也知道我们洛庄的情况，诡小友是我们洛庄的客人，自然要热情款待。”洛释淡道。 这一句话引起了人们惊讶的讨论声。 “原来这位神灵来自那个神秘的洛庄，传言它们的祖上出过大圣级别的强者！” 大圣？ 那岂不是能够媲美人族亚圣的强者？ 姜陵和司天游对视一眼，略微讶异，但并不震惊。 毕竟种种迹象都表明，洛庄的金族区别于一般的种族。 然而没想到，宗拓却是轻描淡写道：“都是过去数千年的老事了。” 如果说，晋升半圣，是由一种生物，向更加高级的一种生物的进化大跃进。 那么大圣，无疑就是在这朵本就绚烂的花上，再次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寻常生灵成为半圣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至于大圣？ 那是寻常人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境界。 哪怕是真正的神兽，迈入大圣这个境界，也需要个体的悟性，足够的机缘，否则的话，只能等待良好的时机。 这里面，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洛释似乎不想与宗拓争辩，淡淡道：“宗拓，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你想怎么赌？”宗拓道。 祂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也对了，毕竟身为半圣，祂早已失去了对圣级以下战斗的兴趣。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几乎九成以上的原因，都要出自“冥土生灵”这四个字上。 ——向来有一层迷雾笼罩的冥土，来自那里的神通向来神秘，哪怕是半圣强者也忍不住好奇。 “就赌今天你和我的人，谁能笑到最后。”洛释道。 宗拓有些意外，垂眸看了姜陵一眼：“你就对祂如此信任？” 洛释笑而不语。 “赌什么？” “就赌石头。”洛释漫不经心道。 “既然如此，我便赌块太初铜石。” 宗拓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直接让整个广场都炸开了锅。 毕竟对于寻常强者来说，想要获得五太原矿，那甚至比登天还难，只有封圣的时候，才能从中央帝城的手中获得那么一小块！ 更别说他们还看见，洛释竟然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就点了点头。 “可。” 第719章 诸天法相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广场上的神通者个个头晕目眩，忍不住心生向往。 难以置信，这两位半圣，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将赌注直接拔升到了“五太铜石”的高度。 要知道，对于寻常修炼者来说，五太原矿除了归一境级别的强者外，凡是天命境的修士，几乎靠近便死！ 那里有沾之必死的诅咒和诡异可怕的生物，就连中央帝城的魔族都忌惮不已。 这么多年过去，只敢在五太原矿的外围打转。 只是即便如此，这份收获也依然是巨大的。 从凡是成年封圣的修炼者，都能得到一份来自中央帝城的铜石这一点便可以看出。 然而，即便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宗拓也依然好似嫌不够大，竟然还轻飘飘的加了一句。 “胜利者，本座赏赐一块五太铜石。” 这一句话，直接将本场的氛围推到了顶点。 刹那间，各种各样的欢呼声，惊叫声如一朵朵浪花堆叠在一起，化作惊涛骇浪，轰然将整个广场都给淹没。 一时之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就如同饥肠辘辘的豺狼，正好看见了一块娇艳欲滴的肥肉一般，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是不加掩饰赤裸裸的贪婪。 “我来与这冥土生灵一战！” “放屁，我来！” “滚开，你们这群刁奴，也配幻想那五太铜石？！” …… 广场上嘈嘈杂杂，各种各样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难以置信，他们竟然为了谁第一个上擂台与姜陵一战而先一步吵了起来。 高台上，玄黑高大的宗拓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无悲无喜，古井无波。 祂并没有因此产生丝毫失礼丢脸的情绪，因为作为一尊神灵，祂随意投放扔下的一块肉，就理所应当的该引起一群栓了绳的鬣犬的争抢。 忽然，有一阵强横的波动在人群中升起。 旋转的风暴像是两只无形的大手，瞬间就扇飞了十几道身影。 有人反应过来，有人没有反应过来。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便反应过来的修士浑身法力激荡，符文闪烁，依然在一瞬间被轰飞而出，身体还在半空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惊骇失色的望着那道站在空地上的身影。 他高约四米，通体紫黑，有淡淡的魔气缭绕在战甲的表面，长着一头黄金般璀璨的头发，手握黑铁长矛，光是站在那里，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流转，十分不凡。 原本猝不及防被击飞的修士落地的时候，活像是一只只炸毛的公鸡，抬起手就想要围杀那出手之人。 可当祂们看清此人的容貌之后，顿时一个个又像是被热水烫了身体，拔干净了鸡毛一样，纷纷偃旗息鼓，连一个不满的鼻哼都不敢发出。 “是宗葬！城主大人最疼爱的儿子！” “他与那位冥土生灵正好同境界，他若出击，必定手到擒来！” “冥土生灵必死无疑……” 人们议论纷纷，哪怕姜陵在不远处，也丝毫没有控制音量的想法。 或许在他们看来，在城主颁布悬赏的时候，姜陵就已经是一个活着的尸体了。 只是当姜陵看见此人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可笑。 “你笑什么？”宗葬身形高大，手握铁矛，冰冷地俯视着姜陵，压迫感十足。 再如此敌手面前，恐怕寻常人等早就已经吓软了。 然而姜陵却是笑脸依旧：“只是在笑，城主的东西终究还是城主的，只是多了一套左手换右手的流程。” “什么乱七八糟的，冥土的生灵还真是奇怪，难道你们连礼数都不懂？”宗葬皱眉。 “确实，在你们这里，或许反而是公平才是‘失礼’。”姜陵摇摇头。 “也罢，毕竟出自蛮夷之地，大不了我击败了你之后，让你好好在洗心堂上上课。” 宗葬腰间扭动，挥舞长矛，漆黑的瞳眸当中，有璀璨的神光爆发！ “如果你到时候还能活着的话！” 一击劈落，宛若一轮熊熊燃烧的火球在姜陵的视线中抬升。 烈焰腾腾，里面竟然还饱含了极度强横如火药般的元神攻击，一旦尝试硬抗，便会瞬间引爆，恐怖的力量足以吞没秒杀一切只练肉身，不修灵魂的修炼者！ 同境界之下，这宗葬的实力，竟然一点也不逊色于洛庄的洛紫。 姜陵不敢也不能懈怠，手中诡气翻涌而出，化作一本古老玄妙的书册。 最古时期，许多种族都没有诞生，姜陵相当于隔着历史长河将对方的神通重现于此，跨越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时光，可谓是肆无忌惮，没人能够借此杀他。 “咦！” 感受到诡气上散发的奇特气息，就连宗拓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疑之声，心中忍不住浮想联翩： “好诡异的气息……” 天空之中，姜陵出手。 黄泉书翻飞不停，无数道力量如烟花般盛放在天际，接连炸开，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破开了宗葬神通中唤出的烈日。 四面八方的观众脱口惊呼，难以置信连城主的儿子都会被压制，难道冥土的生灵就真的这般强横？ 众目睽睽之下被压入下风，宗葬自认挂不住面，盛怒之下，他一声怒吼，背后有一尊光影巨人猛然直立身体，磅礴的魔气如风暴般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横推而去。 一颗颗星辰宛若簇拥着月亮般点缀在光影巨人的头顶，宗葬的气势在暴涨，明明只是天命境大圆满的修为，却已然不逊色于任何归一境初期的天骄。 恐怖的气息垂落，压得一众天骄喘不上气，脸上有惊骇之色浮现。 “诸天法相……宗葬这么快就用出了诸天法相！” 这是一种比天命法相还要强大的力量。 如果将寻常生灵的天命法相比作是“自身为天地”，那么魔族的诸天法相，便是“天地为自身”！ 因此，当宗葬用出它的那一刻，山岳在轰鸣，河水在震荡，仿佛整个大自然都在为他赞歌一曲。 “那冥土生灵要败，或许会陨落！” 擂台上。 宗葬长发飘舞，每一根发丝之上都有细密的符文闪烁，神光弥漫，威压惊人，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宛若真正的神明。 与之相比之下，诡气缭绕，死气沉沉，神神秘秘，手段诡谲的姜陵反倒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家伙。 “我族无敌于世间，注定横扫同辈，你很不错，不过该到此为止了。” 宗葬面无表情，似乎已然看到了姜陵的结局。 第720章 败你者，冥土诡者 宗拓根本就没打算将传说中的五太原矿送予其他人。 正因如此，第一战出手的便是他最疼爱，也是天赋最高的儿子宗葬。 宗葬在天命境大圆满打熬了将近五十个黑夜方才突破，底蕴深厚，战绩显赫，就连归一境中期的强者都曾杀过，实力惊人。 如今连诸天法相都祭了出来，在众人看来，他毫无疑问是想要抱着摧枯拉朽的心态，彻底击溃姜陵，洗脱刚才蒙受的耻辱。 此时的宗葬，浑身金光澎湃，宛若一片金色的汪洋，比之前再度强盛了一大截，与天地交感，和万物共鸣，一步踏出，手中的铁矛悍然刺下，连空间都崩碎了。 哧！ 刺目的魔光贯穿天宇，无数雷电符文如风暴般围绕着纷飞狂舞，所过之处，有紫黑色的魔性力量闪烁不休，很快就熔开了虚空，磅礴的吸力从中产生。 这是很纯粹的一击，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法则，仅仅动用了雷霆之道。 可纯粹不代表着随意，更不代表着威力不足。 在场的许多观众，即便是归一境中期的强者，目睹着威势如此骇人的一击横空出世，脸色皆是纷纷大变，心跳如鼓，从中感应到了强烈的威胁。 然而，姜陵脸色依旧如常，面前的黄泉书陡然停顿，简明扼要的诡文记载的，又是一个在后世数量稀少，几乎灭绝的恐怖种族。 …… 吞音，四肢短小，通体圆润，以音为食，口器呈喇叭状，不鸣则已，一鸣毁天灭地，音波神通登峰造极，可灭肉身，绝神魂。 …… 无穷诡气在姜陵的身后翻涌，化身成为一头在场所有生灵都没有见过的粉色生物。 它体型娇小，口若喇叭，四肢短的就像是肉芽一样可笑。 只是还未等观众爆笑出声，它就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黑洞般层层叠叠口腔。 “咜！” 这一声喝音，比太古神雷还要可怕，震荡长空，湮灭白云，整个擂台和广场的地面都在颤抖，难以置信会有声音大到如此地步。 称之为“海啸”都是在贬低它…… 这是毁天灭地的无上道音！ 音波轰然粉碎了宗葬扔出的那记雷芒，不仅狂暴蛮横到不可思议，力量之集中，也是不可思议！ 明明音波还没有临身，宗葬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颤抖，以可以感知的速度缓缓移位…… 高达千丈的光影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伸出双手就想要摁住那恐怖的音波。 两者接触的瞬间，有恐怖的风暴冲向四面八方，无数观众在这一刻睁大了嘴巴，眼中升起了浓浓的惊骇之色，难以置信！ 因为宗葬的诸天法相，竟是裂开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缝隙！ 还从未见过谁能够在同等境界之下，打得魔族天骄如此狼狈的！ 撕裂般的剧痛冲向身体各处，一缕鲜血从宗葬的嘴角溢出。 此刻，他不仅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承受着四分五裂的压力与痛苦，就连神魂也是，仿佛有一千把刀在里面疯狂搅和。 很显然，若再任由情况这般发展，他要面临的，必然是失败。 高台之上，一道冰冷漠然的目光遥遥投送而下。 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但宗葬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太清楚这场战斗如果输了的话，自己回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宗拓有太多的子嗣，自己虽然是目前最受疼爱的，但越是如此，宗葬就越知道。 自己目前所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自己对父亲有大用，或许能够成为家族第二位成年的神灵这个基础上。 而一块太初铜石的赌注…… 那可是一位神灵的成年礼！ 虽然宗拓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值一提的样子。 可宗葬却知道，若是失去了这么一块铜石，哪怕是宗拓，也会感到肉疼，伤筋动骨。 到那时，恐怕他每见到自己一次，就会想起来那太初铜石一次？ 所以此战……决不能输！ 宗葬怒了，宛若黄金般的头发绽开霞光，有磅礴浩瀚的魔气从中蜂拥而出。 难以置信，他真正花费时间祭炼的，竟然是头发！ 龟裂的诸天法相愈合了又崩裂，崩裂了又愈合，经过一轮又一轮漫长的消磨。 宗葬终于等到了那音波的力量呈现出了颓势。 “冥土生灵，你该死了！” 宗葬赫然抬头，两眼当中有一枚残缺的符文旋转而出。 不过刚一出现，擂台之上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无数道符文法理以宗葬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这一刻，无数生灵心惊胆战，脱口而出一声惊呼。 但很显然，在姜陵的音杀之术面前，所有的声音都显得那般微不足道，根本就听不见！ 只有宗葬，他的声音此时有无尽法理支撑，宛若一把大伞，直接撑开了姜陵的力量。 “这是我打熬二十年领悟的真文，原本是打算圆满了之后，横扫东荒天骄的，没想到竟然被你逼出来了……” 宗葬摊开掌心，魔光冲霄，演化葬送万物的异象，有浓烈的尸腐之气从他的肉身深处升腾而起。 即便运行稍显阻涩，未达圆满，可依然可以感受到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看到这枚真文从宗葬的掌心升起的那一瞬间，不知多少生灵露出了恍然之色，想起了一桩陈年往事。 宗葬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他的母亲乃是一头尸族虚圣。 而众所周知的，尸族是不能生育的。 所以，为了生育他，宗葬的母亲选择牺牲掉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这才有了他的诞生。 正因如此，一直有传言得到母亲祝福的宗葬继承了尸族的部分神通，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之所以迟迟没有得到证实，恐怕以往见到的都已经死了！ “是吗？难道我该感到荣幸？你太自恋！” 姜陵无悲无喜，两眼之中神光璀璨，手捧的黄泉书陡然喷出了一股灰色的迷雾，像是要把整片天空都给笼罩覆盖。 浑浑沌沌的诡气中，神秘的纹路如闪电，如游龙，若隐若现间，一枚苍茫古老的符文爆射而出。 “记住，败你者，冥土诡者！” 当它出世的那一瞬间，就连高高在上如洛释和宗拓一样的存在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因为它太强横了，像是一口层层叠叠，望也望不穿的古井，包罗万象，却又万物如一。 看到这枚符文的那一瞬间，宗葬便感到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宿命感如阴霾般笼罩在了头顶。 两枚符文甚至都不需要对撞，仅仅只是相隔千米之外的一次气机交缠，他就已经绝望的发现自己的真文如尘埃般一触即散。 相差太多了。 这根本就是一场碾压。 “不！不可能！” 宗葬脸色煞白，恐惧宛若炸弹般在胸口引爆，绝望失声：“父神救我！” 第721章 横扫同辈一切敌 散发着浓烈混沌之气的符文刺穿天穹，仅仅只是一个刹那间的功夫，便出现在了宗葬的面前。 恐怖的力量封锁虚空，不仅仅是瞬移之类的神通会在这一方天地失去本该有的作用，就连肉身也像是被一根根看不见的锁链缠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手段尽破，空门大开的宗葬，已经走到了转世轮回的悬崖峭壁，肉身各处都在崩裂，有夹杂着肉沫的血如箭般喷射而出。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祂下一秒便会死去。 但就在这时候，高台之上，却是突兀的响起了一道不满的冷哼声。 “哼！” 话音落下的瞬间，宛若一记闷雷炸开，天旋地转。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那枚不知凝缩了多少符文在内的真文，顷刻间便宛若遇上了火焰的雪，消融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目前城主天赋最高的孩子啊…… 即便失败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祂死去。 宗拓目光垂落，面无表情地看向宗葬，道：“回去面壁思过，一日真文不成，一日不得离开。” “是……父神。” 宗葬的心苦涩不已，但这样的处罚，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转身离开前，他狠狠地剜了姜陵一眼，神念传音。 “诡者，这一次我败了，下一次……我一定会讨回来！” 无数目睹了该战的生灵唏嘘不已。 “古往今来，同阶一战，向来只有神族击溃别人，少见神族被击溃的，可这些日子，却屡屡传来类似的消息……” 在场的生灵虽是沉默，一颗心却是忍不住的怦怦乱跳，浮想联翩。 在没有亲眼看到的时候，或许还能戏谑一笑，称之为“谣言”，不值一提。 可如今事实就摆在面前，从冥土走出的诡者正面挫败了宗葬！ 而且若不是宗拓出手护佑，宗葬早就死了！ 这还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吗？ “现在，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姜陵目光扫过场下的生灵，英姿勃发，神威初显。 目光所及之处，或许慌忙低头，或是心生敬仰…… 久久的，广场附近一片死寂，无数见识到了刚刚那一场惊天大战的生灵，无一不是保持沉默，不敢开口。 姜陵心知，今天这一战，虽然注定无法掀起惊涛骇浪，但多多少少的，也算是在这些生灵的心中埋下了一颗异样的种子。 之后需要做的，便是在这颗种子上浇下一点水分，沐浴一点阳光，再适时撒上一把猛料…… 可想而知，到那时，条件充足的种子，就该破土而出了。 广场边缘，司天游心中冷笑。 眼下这无人应战的场面，他在看到姜陵击败了宗葬的时候就已经早有预料。 毕竟这可是一个“礼纪森严”的世界啊。 城主的儿子都败了，寻常的贵族百姓，平民奴隶，谁还敢上前挑战？ 且不说实力能不能比得上父母皆是不凡，出生便血脉超然，而且背后还有无数珍贵资源作为支撑的宗葬。 就算比得上又怎么样？ 宗葬都输了的人，你敢上去赢？ 这毫无疑问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宗拓的脸上狠狠地扇打。 不能上，上了也不能赢…… 这要是被后世的读书人得知，必定要大骂一声这是什么鬼世道？ 可在最古时期，这就是正常的世道，反倒是姜陵和司天游，成了那个别样的另类。 高台上，洛释面上古井无波，风轻云淡，似乎对这场战斗的结局早有预料。 可当他看见，姜陵竟然打出了一枚完整无缺的真文的时候，一颗心，同样是心潮澎湃，差点难以自持。 “果然……在与洛紫一战的时候，他留手了！” 洛释心情激荡，却又不得不感慨。 宗葬天赋卓绝，事实上已经不堕宗拓名声，真文一出，恐怕就连洛雷都胜算不大。 可谁能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宗葬竟然会碰到更加妖孽的天才，姜陵在天命境大圆满这个阶段，就已经凝练了一部分的绝学，完成造就出了归一境的真文。 更别提他现在还突破到了归一境了。 事实上但凡见识过姜陵突破过程的，都知道，如今的他恐怕连一半实力都没有用出。 洛释抬头望向宗拓，呵呵一笑：“看来宗城主手下已无人可战，既然如此……” 话还没说完，宗拓便抬起袖子，干脆利落的甩出了一道流星。 神秘古老的波动在半空中升腾而起，引得无数生灵流露出渴望的神往之色。 可惜，这种波动仅仅维持了一个瞬间，便被洛释彻底掐灭。 宗拓缓缓起身，一个字都没有说，便打算离开。 毕竟是一块太初铜石，即便下赌的时候说的轻描淡写，也没有半圣能够真正将其不当回事。 尤其是自己的儿子还险些被对方杀死，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洛释心情颇为美好，正打算带着姜陵离开。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姜陵却是忽然开口，声音如雷鸣般响彻在整个宗城的上空。 “吾乃诡者，自冥土而来，往不死山而去，此行一路，将镇压横扫同辈一切敌！” 此言一出，司天游瞠目结舌，握刀的手陡然攥紧，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洛释的脚步僵住了，阿奴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无数生灵先是一怔，旋即喧哗声冲天而起，直接掀起了新的一轮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诡者从冥土走出，要横扫同辈天骄，做到真正的扬名立马！” “这是玩真的？还是嘴巴说说？” ………… 无数生灵讨论得热火朝天。 可以想象的是，此事一旦传出，在宗城通往不死山的道路上，定然会出现无数蠢蠢欲动，慕名而来的天骄。 其目的都是一致的，恐怕都是为了镇压斩杀冥土诡者！ 而倘若真的让姜陵完成了这一壮举…… 无数生灵光是想想，就感到浑身热血沸腾，甚至当场就有人组队说远远尾缀在姜陵他们的后面，亲眼目睹这一条路上即将要发生的波澜壮阔。 宗拓离去的身影也转过了头，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幽深，径直地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好，诡者，你很好！” 借着击败宗葬，满场无人敢应战的气势公布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姜陵此举，无疑是踩着宗家的脸面上完成。 宗拓胸口躁动，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自从封圣之后，祂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而今天，难以置信祂竟然会因为一个归一境的蝼蚁而触怒！ 第722章 东荒沸腾 赤炎鹏振翅一扇，刺目的火光在天际一闪而过，在无数生灵的注视下，带着姜陵等人直接离开了宗城。 一开始的时候，洛释还能保持面上的淡定，可当赤炎鹏正式离开了宗城的领土，确认了宗拓的神念无法延伸至此后。 洛释再也忍不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姜陵说：“诡，你从冥土出来，难道就是为了镇压同辈一切敌？” 听起来，似乎洛庄一直都在猜测，为什么平静了那么多年的冥土会突然走出生灵。 今天，洛释好像终于得到了答案。 难以置信的神情落下后，很快就转变成了理所应当。 洛释喃喃自语：“也对，冥土闭塞多年，相比于五太原矿、不死山这些绝地，这几百年凶名不比当初，确实是时候出世让诸天万界知道你们的厉害了……” 姜陵和司天游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先前提前在脑子里构思准备好的说辞，竟然会派不上用场。 洛释颇为兴奋，粗厚的手掌拍了拍姜陵的肩膀：“怪不得你之前不太愿意让我护送，如今想来倒是通了……” 姜陵迷茫了，先前不让你护送，纯粹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洛庄距离不死山那么远啊喂！ 这又是什么说辞？ “你的身上有长辈赐予的法宝，足以镇压一切以大欺小者？”洛释笑眯眯的说。 姜陵虎躯一震，心中有浓烈的不可思议之色浮现。 冥土当中，竟然有法宝可以让归一境镇压半圣？ 那该是什么样层次的东西？ 此时此刻，姜陵直接就愣住了，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最古时期的发展。 或许在修炼一道上，这里的一切技术都不如后世那般成熟。 可这里太多神物了，几乎遍地是宝。 后世就连亚圣都会按捺不住出手的五太铜石，在这里，随便一尊半圣就能够扔出一块作为赌注。 换句话来说，只要他们愿意，哪怕用五太原矿炼制成一座铁山，恐怕都能直接压死人了。 姜陵的错愕，在此刻似乎反而成为了洛释眼中的一种默认的态度。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洛释点点头，也不继续这个话题，翻手间，一块太初铜石出现在掌心。 几乎刚一出现，便把姜陵几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咦？”阿奴探出头，看了一眼洛释掌心的事物，发出惊异之声：“这也算是石头？” 原来洛释的手中，并没有什么铜石，只有一道灰白的气体如龙般游转身形。 姜陵目光紧盯，眼中有惊叹之色浮现：“当然算，这便是‘太初铜石’。” 作为“先天五太”中的第二个发展阶段，《列子》中有记载：太初者，始见气也。 意思是：太初，是阴阳变化后刚刚成型的阶段。 换句话来说，太初铜石虽称之为“铜石”，但归根究底，其本身就是一团气体。 “诡所言不假。” 洛释一弹指，太初铜石顿时轻飘飘地飞向了姜陵：“这是你赢下来的战利品。” “多谢释大叔。” 姜陵由衷感激。 虽说战斗的人是姜陵，可若是没有洛释在，姜陵可不敢进入宗城找宗拓的麻烦。 毕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法宝。 “接下里你打算怎么办？”司天游悄悄询问姜陵。 “我想尽可能多得到几种五太铜石。” 姜陵野心很大，他想要集齐所有的五太铜石，从而铸就出能够冠绝后世的天命之物。 “太初、太始与太素都是常见的五太铜石，太易和太极就难了，听说只有五太原矿的深处才能得到，不要好高骛远。”司天游提醒道。 “我知道。”姜陵点点头。 ………… ………… 在姜陵等人离开宗城后没多久，那天发生的事情就远远传了出去。 冥冥之中就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拨弄乾坤。 很快，东荒消息灵通的大势力纷纷得知，千年未有动静的冥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则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冥土生灵出世，自称‘诡者’，要前往不死山，沿途将镇压一切同辈！” 有人兴奋，也有人异常不安。 “诡者霸道强横，出世第一战，便挫败了宗城神族宗葬，实力惊人！” “此子真文不凡，道意强横，寻常圣子天骄根本没有出手机会，会如同蝼蚁被横扫！” “难不成又是一尊至尊出世？天啊……那可是足以媲美神兽幼崽的妖孽级天才！” “我看见东荒大地的天空有无尽的血色弥漫，会死很多生灵，可漫天的血色当中，又有彩霞冲霄……咦，有不可多得的宝物要出世了，东荒最强大的至尊将在这一战中诞生！” 最后的一句话，乃是来自太虚山的望墟翁放出的。 传言祂的一双眼睛能够洞穿虚妄，相隔亿万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现在竟然放出了预言！ 东荒大地，将会有重宝出世！ 而最强的至尊，也会在这一次争斗中诞生！ …… 某方世界，一片血色山脉当中。 有一双幽蓝的瞳眸睁开了，里面演化着无数杀戮景象。 浓烈的血气翻滚成云，暴戾的杀意如刀般森然。 “镇压同辈一切敌？媲美神兽幼崽？冥土膨胀了，不该如此狂妄！” …… 千万里之外，八座排列有致，混沌气弥漫的山谷之内。 一道身影长身而起，一步跨出，虚空震荡，竟是眨眼间便来到了数万米之外的天空。 “此行只为至宝，至于那冥土生灵，顺手便可杀。” 他丰神俊朗，白衣胜雪，绝世又超然，宛若一尊仙人，平静的声音有绝对的自信流露。 …… 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城池。 有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在深处轰然响起。 “白崎，中央帝城传来消息，要你务必以最强势的姿态，将那诡者镇压。” 骨洞中，通体煞白，寒气缭绕的魔族少年脸色傲然，漫步走出，垂落头颅，神情虔诚而又庄严。 “白崎接令。” …… 灰蒙蒙的天。 一望无际的荒漠里，死气沉沉，有诡异的法则之力限制生灵的力量，只有亡者才能在此地发挥出完整的实力。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中飞出。 祂抬头望向东方，呢喃自语： “我冥土，已经千年不出世了？是时候该让世人回忆起往日的恐惧了。” …… 仅仅只是几天的功夫，整个东荒像是沸腾了一般，每一处都吵得热火朝天。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那些闻名于东荒大地，却又为了冲击更高层次闭关的至尊级天才们都在最近这段时间，不约而同的相继出世了。 其目的，有镇压姜陵的。 但也有，将目光瞄准向那至宝的！ 第723章 请柬 姜陵原本还以为，在宗城放出那一番话后，沿途便会被无数天骄针对，日夜大战。 自己也好在生死间得到最好的磨砺，形成更多的感悟。 可没想到的是，十几日过去，一路上风平浪静。 别说上门挑战了的天才了，就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难道我高估宗葬的地位了？击败他根本无法在东荒大地掀起波澜，吸引不了强者……” 这些日子，姜陵不止一次陷入这样的自我怀疑当中。 因为没有战斗，所以姜陵每天做的，就是给阿奴讲课，以及与司天游进行交流。 毕竟到了他这种境界，闭门造车已经失去了作用，倒不如用教学相长的办法，反而还能发现一些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洛释多多少少还有些端着，认为自己是半圣，不应参与到小辈之间的交流。 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祂不止一次不小心的从姜陵和司天游的交流当中，听到闻所未闻，足以心惊胆战的修炼方法后…… 祂终究还是忍不住试了一下。 结果可想而知。 如此不可思议，堪称“天马行空”的修炼方法，取得的效果竟是惊人的好！ 当时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在这时代竟然拥有着石破天惊的跨时代作用。 所以，到了后面，洛释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加入到了两人的交谈当中。 一开始阿奴还颇为姜陵感到高兴，认为洛释愿意教他，实力肯定会更强。 可没过多久，阿奴就茫然了。 怎么洛释大叔和我一样，天天找诡师问问题啊？ 到底谁才是半圣？ 还有……你别抢我老师啊！ 姜陵也通过几次交流之后，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些靠种族天赋和天材地宝堆积而成的半圣，说到底，力量层次或许是够了，但对于力量的使用来说，却像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稚童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同级半圣，后世的战力要超出最古时期的不少……”姜陵猜测。 这也是两个时期的时代背景不同所造成的两个不同的结果。 毕竟最古时期的环境太好了，突破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只要天赋足够，天材地宝吃多一点，自然而然便会完成突破。 而后世则不同。 天地环境改变，资源越来越少，需要强者间互相争夺，封圣的难度也水涨船高。 正因如此，所以战力才会存在差距。 事实上，若真让姜陵进行判断的话，此时洛释对于力量的掌控，甚至还不如后世一些归一境的强者呢。 赤炎鹏背，姜陵盘膝而坐，张开嘴的同时，最后一缕太初之气被他吸入腹中。 至此，那块太初铜石正式被姜陵炼化完毕。 姜陵眼中有可惜之色闪过。 关于“先天五太”的符文太过晦涩神秘，不知是他悟性愚钝，还是没有缘分。 总而言之，至今为止，无论是遇见的“太素”还是“太初”，他都无法参悟。 只有“太始”，或许是因为“终字诀”的原因，是个例外。 姜陵摇摇头，将杂念驱之脑外。 注意到阿奴坐在不远处读书学习，姜陵颇为欣慰。 阿奴虽然年幼，但对于修炼文道却是颇有天赋。 只可惜，姜陵尝试过，或许是因为影响力太大，人族文字不能直接出现在这个世界。 所以姜陵经常鼓励他创编一门新的文字，得到肯定的阿奴最近废寝忘食，都不让姜陵接近了，声称要给他一个惊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就是即将有“成果”了…… 这天，有一抹金光在赤炎鹏的面前陡然冲霄而起。 仅仅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来者便直接落到了赤炎鹏的背上，吓了它一大跳，浑身羽毛如钢铁般倒竖，符文闪动，风暴迭起，当场就像要把对方灭杀。 然而洛释却是一掌摁在了赤炎鹏的背上。 青色的法力明明是风系属性，此刻却柔和得像是流水一般，轻而易举的就安抚好了赤炎鹏的情绪。 洛释看出对方没有敌意，早就释放出了气息，所以才允许他来到赤炎鹏的背上。 “嗯？” 来者是一个粉雕玉琢，精灵可爱的金衣童子，目睹这一幕，眼中有惊异之色闪过，赞道：“虽然听闻冥土诡者身旁跟随着一位半圣强者，但没想到，上神实力如此惊人，对于圣力的运用远超同辈。” 明明是夸赞的话，此刻洛释的脸色却是微微一红。 因为前不久，他才因为粗糙的手法，被司天游狠狠地批评了一番。 “你是……？” 几人目光落在来者的身上，眼中同样有不可思议之色浮现。 因为这位粉雕玉琢的童子身上，竟然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光是嗅闻几口，便感到心旷神怡，头脑通明，难以想象要是将其熬炼成一口大药，又会有多么的滋补！ 阿奴食指伸进嘴巴里，眼泪从中流出。 我要是把他吃了……不！即便只是吃一口，恐怕也能突破一个小境界…… 而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这位童子虽是药香沁人，但也同样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极为强横的波动气息。 姜陵脸色凝重。 难以置信，这位容颜稚嫩，五短身材的童子，竟然会是一位不逊于赤炎鹏的虚圣级别强者。 “容小生自我介绍一番。” 金衣童子说话文绉绉的，看样子想要展现出威严的一面。 但很可惜，他那张粉圆的小脸早就出卖了他。 一切的努力，终究只是白费。 “吾来自不死山……” 此言刚出，顿时引得几人正襟危坐目光陡然锐利了不少。 竟然是最古时期，赫赫有名的几大绝地之一的不死山生灵？ 得知对方的身份，洛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不过即便如此，依然吃惊与震撼。 因为祂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身上会有如此浓烈的药香了。 “你是药灵？”洛释脸色凝重，问道。 金衣童子虽是不满洛释打断自己，但见到对方猜出自己身份，一样欢欣雀跃：“不错，吾名莲蓑，受老祖点化，乃是一株圣药成灵。” 姜陵瞳眸微震，难怪这童子身上的药味如此浓郁！ 其本体，竟然是一株连圣级强者服用，都会产生一定效果的圣药！ “咳咳。” 莲蓑意识到话题偏离，慌忙从衣服中取出一件药香四溢的竹简，递给姜陵：“你便是冥土诡者？骑只臭鸟四处乱转，害我一通好找！” “给，我家小主有请，十天内来我不死山沧澜湖，参加即将举办的蟠桃宴！” 第724章 不死山 “不死山设蟠桃宴，邀请八方天骄！” “圣药化灵开路，哪怕是半圣咬上一口修为也会得到裨益……然出入无阻，备受尊敬，宛若众星捧月，这便是不死山的威严！” “血渊的梼杌出世了，八极谷的俞轮，白骨城的白崎，这些天骄也纷纷得到了邀请，真好奇这场宴席会有什么样的内容。” “我也好想去，不知像我们这等寻常天骄有没有资格赴宴……” “你别想了，听说请柬只邀请未成年的至尊级天骄，冥土诡者也得到了邀请，将准时出席！” “什么？冥土生灵也会去？那不死山岂不是注定要掀起一场大战？更想去看了！” ………… 冥土生灵出世，正面击溃宗城宗葬。 事实上这消息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引得东皇局势出现动荡的趋势。 更别提之后，冥土生灵还声称要“镇压同辈一切敌”，紧接着望墟翁火上浇油，说东荒将有至宝出世……等等了。 这一桩桩事情，都像是在往同一个火坑中添加柴火。 火势刚达到顶峰，不死山就往里面倾倒下了一整桶火油。 ——如今局面不失控才怪。 现在不只是东荒，就连南凉，北境，中央帝城…… 凡是挨得近的，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有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了不死山的方向。 东荒许多出名的天骄，各大势力的传人，都在忐忑中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圣药化灵出现在自己面前，为自己递上一张药香四溢，光是嗅闻都能心旷神怡的请柬。 只可惜，他们注定失望。 这是一场只针对顶尖天骄，超然出身的存在所准备的宴会。 ——不死山那位老祖的来头太大，祂根本就瞧不上寻常的人物。 只是即便没有收到邀请，无数生灵也纷纷动身，朝着不死山的方向聚集。 毕竟相对于存在“修为桎梏”的冥土，“诅咒密布”的五太原矿，不死山虽也称之为绝地，但更多的凶险之处，都是来自那位神秘兮兮的老祖。 既然祂都设宴邀请天骄了，那我们来山脚下凑个人气总没问题？ 大家都抱着相同的念头，于是不死山就更加热闹了。 …… 不死山，说是山，其实指的是一大片山脉。 以主山为中心，方圆百万里都是不死山的那位老祖的地盘。 不死山的主人实力通天彻地，传说乃是与大日天尊在一个时期诞生的先天神灵，性格孤僻，连露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出手了。 但世上却没有几个存在敢轻视不死山的。 从中央帝城都对不死山格外尊敬的这一点上便可以看出，不死山的地位绝对超然。 曾经就有一个不知死活的种族，贪欲作祟，仗着与中央帝城联姻的关系，竟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不死山外出的圣药化灵给捉了熬药。 然而没想到，那圣药化灵却是怪异得很，虽然死去，但也将消息成功传出。 此事一出，不死山震怒出世。 听说，那一天，有圣级强者看到了令祂们毕生难忘，心惊肉跳的一幕…… 一枝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神秘树枝破碎了空间，贯穿了虚空，在亿万里之外直接降临在那种族的上空。 浩瀚的圣威撕裂苍穹，唤来天灾风暴，时空乱葬，就连烛九阴都在颤抖，恐惧的闭上了眼睛，唤来了黑夜。 那一个晚上，前所未有的漫长。 长到生灵都受不了了，中央帝城派强者前往钟山安抚烛九阴，祂才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光明普照大地，一切都似乎和以前一样，除了那个种族原先生活的地方…… 无上的圣力将那处悍然夷平，只留下了一口亘古永存的黑洞，如一把天刀般悬横在诸天万界的头顶，警告着祂们要永远记得今天来自不死山的怒火。 此话按下不表。 本次不死山举办蟠桃宴的地点沧澜湖在不死山的外围区域，算不上禁地。 因此，也算是给了那些千里迢迢，慕名而来的天骄一个旁观的机会。 沧澜湖，碧绿如玉，清澈如洗，从上头往下看，甚至会生出一种这是一块翡翠质的镜子，浓郁的药香飘香十里。 不死山的天地元气比外界还要浓郁，有淡淡的仙雾蒸腾，五光十色的彩霞流转，一排又一排外界根本看不到的绿植错落有致的分布各地，风景浪漫又缥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无数情侣刚一来到，就忍不住立下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一座座灵山围绕在沧澜湖四周，亭台殿阁建立在定型的云雾中，形形色色的生物穿梭在其中，举止克制，说话小心，即便彼此种族、家族有摩擦，矛盾，也顶多是狠狠地瞪上一眼。 因为不死山的威严，这里竟是出现了难得的和谐。 “哇，这里真漂亮啊！”阿奴刚一来到，便忍不住两眼放光，脱口赞叹。 没想到这一句话竟是引来了四面八方一阵轻笑。 “这奴族真土，谁带他来的？”有几位少女聚成一团，拿丝巾掩着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地看了阿奴几眼。 在洛庄的时候，阿奴顶多也就是被洛涛几人胖揍，但那也是为了他的修为着想，事后还不是被领到各家吃饭，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他何尝被人以这样的姿态羞辱？ 阿奴的脸色一下涨红成了猪肝色，攥紧拳头，却又不能出手。 因为即便是一群长舌妇，她们的气息也皆是不凡。 同为归一境，对方的身上有淡淡的神兽威压，一看就是拥有某种神兽之血的后人。 而自己…… 阿奴眼中有黯淡之色闪烁，哪怕诡大哥给了自己一部神兽呼吸法，他也只是徒有修为，练不了里面的神通。 “聒噪的麻雀。” 司天游脸色阴冷，一步迈出，腰间的归极发出一声轻鸣，锋锐的刀意仅仅只是乍泄一丝，便令得对方几位少女纷纷变色。 “神息……” 领头的绿裙少女脸色一白，却是不甘示弱：“你们是谁？堂堂神族的大男人，难道还想欺负我们这么一群弱女子？”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四面八方无数见色起意的生灵露出了不善的目光。 “她们是谁？” “好像是凌家的人……” “有着凤凰之血的家族？听说凌家那位天之骄女好像也受邀了，莫非在里面？” “她不在，凌芸颜怎么可能惧怕归一境中期的神灵？” …… 生灵议论纷纷。 这时，一直表现得气质平平，宛若空气的姜陵缓缓抬起了头，看了这些女人一眼。 然而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眼，却令得她们如坠冰窟，遍体生寒，像是被一头洪荒凶兽直接盯上了一般。 “我初入归一，境界不比你们，要不你们八个一起上？” 第725章 太阳神藤族 这般的动静闹大了，一双双眼睛望了过来。 毕竟是拥有着凤凰之血的凌家八女，结伴而走，莺莺燕燕，即便实力不入至尊之流，也让人心旷神怡，颇有眼福。 可眼下竟然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敢出言不逊。 一下子，很多人的眼神中便涌现出了不善之色。 这时，恰好有一辆黄金战车从远方的天空降临，轰隆作响，车身亮着刺目宛若太阳般的光辉，符文蒸腾，速度极快。 “太阳战车！”有人惊呼出声。 这是圣级强者出行才会使用的宝具，取用了太阳中孕育的神物铸造而成，每一立方都昂贵得无法估量，极为不凡，光使用法力激活战车本身，就足以横跨虚空，碾杀宵小。 难以置信，这场蟠桃宴会竟然能够看到这种圣级宝具。 炽盛的光芒中，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位金发璀璨的高大男人。 他身穿黄金道袍，眉目英朗，连双瞳都好似两颗熊熊燃烧的火球，摄人心魄的威严从中散发，寻常人连直视对方都无法做到，眼睛会痛苦流泪。 “是太阳神藤一族的阳庚！百年前失踪的绝世天骄阳炽的族弟，他竟然也出世了，要争夺不死山的神物蟠桃！” “那看来这辆太阳战车便是阳炽的了？是太阳神藤一族为其封圣提前做好的准备，只是阳炽失踪了，所以落到了阳庚之手。” 现场的生灵议论纷纷，话题中怎么也绕不开那位神秘失踪的天才阳炽。 毕竟是百年前横扫东荒，声名鹊起的天才，不明所以就消失不见，自然会引发人们无数猜想。 姜陵几人倒是颇为震惊，望向来者。 其他人不知道阳炽怎么了，他们去过众星泉眼的却是知道的。 这位百年前曾声名显赫的天之骄子，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日子，倒在了众星泉眼的外围，被祟气啃噬。 若不是他还留下了一行文字，或许姜陵几人怎么也没想到，那具骸骨的身份竟然会是他。 看到阳庚到来，凌家八女似乎看到了救星一样，眼前一亮，七嘴八舌开口拦下他：“阳庚大哥！” 直到现在，围观的群众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浑身一震。 “是了，凌芸颜与阳庚有婚约在身，她们几人若是被欺辱的话，阳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众人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毕竟那可是阳庚，东荒赫赫有名的至尊天才。 谁敢招惹？谁能招惹？ 人们看向姜陵的眼神变得奇怪不已，充满了同情，似乎已经看到了姜陵接下来的下场。 果然。 察觉到这边的骚动后，太阳神车疾驰的速度果然缓了下来，有刺目的光柱从中降落。 一头金发，眉目硬朗的阳庚从璀璨的光柱中走出，虽是人形，却是散发着至刚至阳的气息，一看就知是化形，而非本体。 “怎么了？”阳庚声音沉雄，虽是在询问凌家八女，目光却径直地扫向了姜陵等人，眉头微皱。 身为太阳神藤当代推出的天才，他天赋卓绝，横推一界，神觉自然强大。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感到诧异。 因为，眼中的几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长相酷似奴族的男孩，体内深处却仿佛蛰伏着一种令他也感到心惊肉跳的气息。 清秀黑发的青年，肉身气息极为古怪，似生非生，似死非死，宛若一口黑洞，看不出深浅，只知神秘不凡。 反倒是表象中看似最为强大的握刀男人，实际上是几人之中最好看出的强者。 凌家八女没有看出阳庚的异样，神情委屈的将自己描述成了被坏人压迫的受害者。 这般颠倒黑白，直接惹怒了阿奴，他愤而指责对方：“明明是你们先出言不逊，怎么还血口喷人？！” 未曾想，他这一番点指的动作，似乎触怒了阳庚。 “哼！一介顽童，也敢对凌家指手画脚？这是僭越，须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阳庚的太阳神瞳运转，璀璨的火焰凝成实质，化为光束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了阿奴。 刹那之间，风云大作，天地变色。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根本没有人想到阳庚竟然如此霸道，不死山脚下，说动手就动手，一点缓和的机会都不给！ “找死！” 司天游怒了，在天星大陆，一向只有他霸道的道理，哪里受得了别人在他面前放肆！ 唰的一声脆响。 司天游悍然拔刀，凌厉的锋芒宛若长河般劈下，无数符文法则在其中流转，闪动着他所领悟的破灭道意。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轰然对碰，有强横的冲击波扫向四面八方。 这番举动震天动地，一道道身影飞上天际，几乎把所有生灵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光束被锋芒劈开了。 两股力量砸在不死山的地面上连人高的尘土都无法掀起。 一众生灵看到这一幕惊异不已，没想到这几个从未见过的生灵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随便一位，似乎实力就已经能够与声名显赫的阳庚分庭抗礼！ 四面八方探出的人头议论纷纷，没想到蟠桃盛会还没开始，这边就已经生出过节，先行较量了一番。 正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否会继续打下去。 一道金色身影忽然从天空之中飞了下来。 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药香四溢的小身体，但却偏偏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有虚圣的气势流露。 不是那位圣药化灵，负责送信的莲蓑，又会是谁？ “打什么打，还没到你们打的时候呢！” 莲蓑刚来就黑着脸，叉腰道：“我们不死山每一株花花草草都弥足珍贵，你们要是敢折了其中一枝，小心你们的脑袋！” 此刻，即便先前霸道到没边的阳庚，也乖乖地低下了头，说道：“莲大人，此事是我处理欠妥。” 被称之为“大人”，莲蓑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 他飞到姜陵的身边，用胖乎乎的小手点了点姜陵的膝盖，道：“还有你，来自冥土的生灵，虽说你号称要镇压横扫同辈一切敌，但现在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呢，给我低调点！” 莲蓑不说这话也就罢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猛然瞪大了眼睛，骇然望向了那看似人畜无害的身影。 “他便是那冥土诡者？！” 第726章 伊耆氏 冥土诡者？ 人们看向姜陵的眼神变了，惊异无比。 毫无疑问，姜陵给出的方针是正确的，踩着宗葬作为垫脚石崛起，让他省去了许多扬名的功夫。 现在但凡在不死山的，都曾听说过他的名号，扬言要镇压横扫同辈一切敌。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而且似乎还得到了不死山的请柬。 凌家八女有些吃惊，神情略微不自然，应该是没想到随口一言，竟然为自家招惹到了这么一位强大的敌人。 阳庚却是不惧，冷笑道：“不过是击溃了一个归一境初期的宗葬而已，竟然也获得了赴宴的资格？” 在他们这些老牌天骄面前，宗葬虽然不错，代表着一方城市的最强。 可终究还是年龄太小，天资不够。 所有受邀前来的天骄都能击败宗葬，姜陵的战绩没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还未等姜陵开口，莲蓑就先是不满了。 “诡者乃是小主指定拟邀的人选，你有意见？” 听闻这话，围观的群众中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小主？难道是指那位？” “错不了了，是伊耆氏，这冥土诡者竟然与伊耆氏扯上了渊源……可怕可怕，赶紧离他远点！” 一开始，姜陵等人并不知道莲蓑口中的“小主”是谁。 可伴随着耳边响起的一阵惊呼声，那是想不知道都难了。 可…… 我们认识伊耆氏吗？ 姜陵与司天游等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之色。 可以说，几人自到最古时期至今，除了外出去了一趟众星泉眼，其他时间基本都在洛庄待着，根本就没什么机会认识外人。 这个伊耆氏是怎么想到要邀请他们的？ 阳庚显然是没想到，姜陵竟然能跟不死山的伊耆氏扯上关系，嘴角抽搐，最终只能冷哼一声，一言不敢发。 最终，他带着凌家八女转身离去。 临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对姜陵留下一道传音。 “冥土诡者？我知道你是假的，敢顶着如此之大的名头招摇过市，还骗到了不死山的头上……呵呵，我期待你被揭穿的那一刻，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陵心中一惊，不知道阳庚是怎么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毕竟哪怕是洛庄都未曾识破他的跟脚。 不过他也算是老狐狸一条了，总不可能张口承认，于是决定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太阳神藤？再敢惹我，小心拿你煲药汤！” 阳庚上山的动作一趔趄，霍然转身，两只熊熊燃烧的太阳瞳眸里，有冲天的怒火喷薄。 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自己种族放肆。 居然敢放言将自己煲成药汤？ 他狠狠地瞪了姜陵一眼，杀意腾腾，转身离去。 虽然没有展开真正的殊死搏杀，但双方的梁子也算是就此结下了，不会轻易化解。 战不起来，围观的吃瓜群众自然也就没了兴致，各奔东西，作鸟兽散。 莲蓑转头看向姜陵，道：“你小子，跟我走，小主要见你。” “伊耆氏要见我？” 姜陵更吃惊了，司天游则是两眼冒光。 毕竟无论如何，找到伊耆氏都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不死山中宫阙如林，慢慢寻找的话，不知道有多久才能寻到伊耆氏。 因此，莲蓑决定带着几人直接前往。 金光腾空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裹住几人往不死山深处掠去。 落地的时候，姜陵忍不住心神恍惚，不死山的天地元气浓郁得不可思议，四处都可以看见后世灭绝的天材地宝，药香四溢。 莲蓑小声提醒道：“小主痴迷大道，已经有百年没有像今天这般主动找人了，你们一会可得注意点说话。” “那是自然。”姜陵几人点头称是，心中好奇，忍不住对这位传说中医术高明，能够起死回生的存在浮想联翩。 路上，莲蓑的表情变幻不断，像是在迟疑着，犹豫着什么，踌躇不定。 姜陵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开口：“莲大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憋了一路，似乎是觉得眼前这小子感官不错。 思来想去，莲蓑终于还是说道：“小主与一般人不同，一会若是相处，你们千万得注意点说话，宁愿不说，也不可以说错！” “这样？” 姜陵渐渐品出味来了。 莲蓑一而再的提醒自己注意说话，而传说中的伊耆氏又恰恰是位怪人，许多见过经他之手治疗的病患的家属都疯癫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接下来的这段经历注定不寻常。 莲蓑支支吾吾地说：“小主虽然是咱们不死山鼎鼎有名的人物，不过并不怎么受大家欢迎，只有我一个人与祂说话，这也就导致祂……” “性格很古怪？”姜陵顺着话头说道。 社交恐惧症患者？ 孤僻？ 易怒？ 姜陵想了许多种可能，但莲蓑却猛猛摇头：“不，不是的！小主性格很好的，很温柔！” 很温柔？ 姜陵诧异了：“那你为什么要我注意说话？” 莲蓑憋红了脸，终于是忍不住了：“那是因为小主祂总是有一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幻想，咱们不死山的生灵都把祂当成疯子了！” 不死山盛名在外的神医伊耆氏，在不死山内部被视作为疯子？！ 不得不说，当姜陵听见这个说法的时候，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伊耆氏在不死山的名声竟然如此之差。 姜陵一半好奇，一半疑惑说：“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才会让你口中的‘小主’被当成疯子啊？” “这……这……我也说不通，反正很奇怪，人们都不敢多听小主说话！我有时候听着听着，也莫名感到害怕！” 莲蓑组织了半天语言，还是不明白怎么解释。 姜陵大概明白了，这小子是刚化灵不久，灵智还未完善呢，年龄和外表同步，连七八岁都没有，怪不得被称之为“大人”的时候喜不自胜，乐呵呵的。 又走了一会，两人来到一处山脚下。 “到了，这里是谷山。” 莲蓑指了指上面。 山头不高，一座宫阙建立在上面，仙气氤氲，霞光流转，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皆是为了蟠桃会，从五湖四海聚集而来的修士神通者。 宫阙外，有一道身影盘坐闭目，身旁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可祂就像是看不到一样，一言不发，不动如山。 老实说，上山之前，姜陵在脑海里想象过许多种关于这位“疯子”、“怪人”的形象。 或许是白发苍苍，性格孤僻的老人？ 或许是反差极大，空灵若仙的少女？ 可当真正看见的时候，姜陵沉默了，事实证明，人不能吃多，也不能乱想，因为对方竟然把这两种猜想结合在了一起！ 人群中，身穿鹿皮长裙的女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睁眼，顿时露出了一张出乎预料的脸。 “嗯？小莲子来啦？这就是那位冥土诡者？” 满脸皱纹的婆婆惊喜不已，目光一下就锁定了人群中的姜陵。 第727章 两个疯子 人群中，伊耆氏一眼就锁定了姜陵的身影。 没办法，自打炼化了圣级强者的记忆之后，姜陵的肉身气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似生非生，似死非死，更加像是从冥土中走出的生灵了。 听到传言中的诡者来了，四面八方顿时有一阵阵议论的声音响起。 就跟姜陵好奇伊耆氏一样，他们也在好奇冥土生灵长着什么模样。 姜陵吃惊无比，没想到传说中不死山的疯子，竟然是个老婆婆？ 他仔细感受对方的气息，发现伊耆氏的修为一点不弱，虽然没能完全踏入圣境，但也一只脚踩在了边缘上，乃是一尊虚圣。 伊耆氏走向姜陵，一双放光的眼睛，伴随着脚步缓缓黯淡。 “你小子，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伊耆氏有些不解，“为什么小姒说你是一座亟待开发的宝藏呢？” 小姒？ 姜陵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开口道：“敢问伊耆氏大人，您口中的‘小姒’，是何方神圣？” 伊耆氏自顾自的打量着姜陵，似乎根本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 还是莲蓑低声解围：“姒大人是元母娘娘手下的大将，惊才绝艳，道法天然，生来便拥有一对至尊仙骨，被称之为‘清虚仙子’。” “她前段时间在封神榜留名，简简单单的一朵桂花，里面不仅蕴含有空间、毁灭以及音律大道，而且层次极高，与金乌养子的道意并驾齐驱，仅次于一位突然跳出的神秘强者。” 原来是她？！ 姜陵心神大震，脑海中不由自主油然生成了一道空灵若仙，白衣出尘的绝世身影。 印象太深刻了，虚圣之身便能斩杀魔族半圣。 这位清虚仙子确实惊才绝艳，勇冠万界，足以压得一众男子失去颜色。 不过，姜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元母娘娘手下的大将？那岂不是说她出自界渊？” “是的，姒大人是绝地界渊当代最强。”莲蓑点点头。 姜陵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白衣女子面具之下的身份果然惊人，居然出自一座绝地！ 怪不得一尊魔族半圣在她的眼中都不过如此，还扬言封圣后要斩断一尊大圣的圣道，果真拥有强横的底气！ 没想到，这时伊耆氏却是开口了。 她起身，皱着眉头说道：“不是‘当代’。” 姜陵怔了怔，什么意思？ 倒是熟悉伊耆氏的莲蓑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对对对，是我说错了，即便遍寻古史，恐怕整个界渊也找不出第二位能在同阶段与姒大人媲美的天骄，她应是历代最强。” 这会伊耆氏终于是满意了。 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姜陵然后转过身。 这是在示意我跟上？ 姜陵顿了顿，随后才迟疑地跟了上去。 伊耆氏开口说道：“小姒说你不同于常人，思想不受常理所桎梏，常常跳出规则，形成天马行空，却又能够自圆其说的道理，故此无论是神通还是道意，才会表现得与我们相同，又与我们不同。” “那么我便来考考你，看看你是否真如传说那般神奇。” 考我？ 姜陵微微一怔，围观的群众也是精神一抖擞。 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围在这里，一方面除了听说面前这位老婆婆就是传说中的伊耆氏之外。 另一方面，便是本能察觉伊耆氏要做出什么大动作。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还请出题。”姜陵道。 “那我首先问你，世间一切，是不是只要拥有物质之身，甚至只要拥有意识，就算是‘生命’？”伊耆氏道。 姜陵露出思索之色。 首先，这个问题绝对是不简单的。 放在地球，答案肯定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不算”。 毕竟石头算物质？桌子算物质？ 你总不可能说这些东西也算是生命。 可这里是修炼世界，在天地元气这种玄而又玄的力量作用之下，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就连山岳都能诞生灵智，草木都能化形。 难道那些种族就不算生命了吗？ 所以姜陵点点头，道：“自然算生命。”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算难答，所以伊耆氏脸色无悲无喜，不置可否，而是直接选择开启第二个问题。 “那我再问你，皆是生命，可有高低贵贱之分？” 空气安静了。 这一刻，似乎连风都静止了。 围观的群众纷纷变色，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看向伊耆氏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气氛急转直下。 莲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目露恐惧之色。 来了来了，又来了！ 小主神情明明那么平静，语气那么温柔，可我又感到害怕了！ 姜陵直直地看着伊耆氏的眼睛，对方目光毫不躲闪，光明磊落，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而出的一句话，是多么的惊世骇俗，足以引发天崩地裂的震荡。 此时此刻，姜陵终于明白为什么不死山的生灵都把她当疯子了。 因为魔族宣传的思想影响万界。 在所有的生灵的心中，生命都是存在高低贵贱的！ 正因如此，所以提出异议的伊耆氏，思想正常的伊耆氏，才会像是泥潭里的青莲，因为太过干净，反倒成为了异类，遭受排挤！ 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姜陵便缓缓开口了。 “或许生下来的时候，生灵会因为父母氏族，种族环境而有地位之间的差异。但归根究底，生命的本质都是相同的，没有谁比谁高贵，大家也都是死了就是死了。”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生灵想过。 如此尖锐的问题，姜陵回答就算了，竟然还发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 可偏偏双方一者来自不死山，一者来自冥土，皆是普罗大众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无上势力！ 什么情况？ 这是要发生什么大事的信号吗？ 有生灵终于是听不下去了，颤抖着身体，目露惊恐之色倒飞而去：“疯子……这是两个疯子！注定要遭到神罚，会被天谴！” 可伊耆氏就像听不到一样。 她又惊又喜的看着姜陵，像是千里马遇见了伯乐，又像是钟子期遇见了伯牙，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一位能够理解我的人了！” “我跟不死山的生灵宣传过我的思想，可他们都把我当成是疯子！对我如避瘟神，在暗地里对我挖苦不断！” “我原以为，我这一辈子，能找到小姒一位道友已经是得天之幸，需要花掉所有的运气，没想到……没想到我竟然又遇见了你！” “诡者，你果真是一座亟待开发的宝藏，有敢于打破陈规滥调的开路精神！” 第728章 创造神兽 伊耆氏或许真如莲蓑所言，整个不死山都没有几个生灵愿意接近她。 所以当她发现，姜陵的身上真的存在与这个时代的生灵不同的特质的时候，顿时口若悬河，夸赞之语脱口而出。 可围观的群众却是听不下去了。 他们发现，越是在这里站得越久，他们就越是感到遍体生寒。 他们原本还以为，伊耆氏作为在不死山地位不啻于清虚仙子的存在，蟠桃盛会将启，她会公开传道，即便不传授核心道意，一点点感悟，便足以他们受益匪浅。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伊耆氏所放出的话竟是如此惊世骇俗，越听越恐惧。 若再待下去，怕是拥有九次替身之命的九尾狐都顶不住，会身死道消，会遭到天谴！ “太疯了……” 有药灵听闻这边的事情后，连头皮都在发麻，远远地盯着姜陵和伊耆氏的背影低声喃喃：“我们不死山有一个疯子就已经足够恐怖了，如今又多了一位，这是要把天都翻过来吗？” 很快，原本门庭若市的宫阙，三下五除二就变得冷清了下来，空空荡荡，仿佛有嗖嗖的凉风吹过。 放眼望去，就只剩下了姜陵等人还站在伊耆氏的身边。 至于其余人等，早已跑了个没影，至今仍在后怕，心惊胆战。 伊耆氏有些愤怒，暴跳如雷：“白痴，一群彻头彻尾的白痴！空有宝山不识财！莫非以为全天下，只有神兽的修炼法，绝地的大神通才值得追逐？” “总有一天，我会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的厉害，你们会后悔今天的离开！” 她忽然拉住姜陵的手，眼中流露的情绪，除了愤怒、希冀之外，还有浓浓的不确定。 “你说是？我一点也不疯，我才是正确的……” 这一眼，深深触动了姜陵的心。 虽然看似伊耆氏和白衣女子一样，都是十分骄傲的才女。 可花瓶的内饰终究是不同的。 虽说遇见了姜陵，清虚仙子的道意才更加圆满，得到了许多的启发，从中领悟，参透了无数跨越时代的知识。 可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初步走出了自己的圣道，正因如此才敢孤身一人踏入天尊之地，探寻源城隐秘。 所以，清虚仙子很骄傲，自信到了霸道的程度，即便面对的是魔族半圣，也有充足的底气，丝毫不怵，甚至能够出手反杀。 伊耆氏就不同了。 她身处于不死山当中，理念得不到支持，被视作为疯子。 无数岁月过去，能被她称之为“道友”的，只有清虚仙子，可对方却离她十万八千里，帮助甚微。 这也就导致伊耆氏像是一个孤身走在黑夜里的持灯人。 唯一的光，快要被四面八方的黑暗给熄灭了。 如今终于看见，发现姜陵这另一个理解自己的光源，当然像是溺水的人紧抓救命稻草一般，怎么也不敢放手。 “你当然不疯，生命生而平等，哪有高低贵贱。” 姜陵坚定地说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洛释叹了口气，没想到来一趟不死山，给姜陵找到了一位同道中人。 伊耆氏两眼放光，拉起姜陵的手就往宫阙里走去：“太好了，那你必须过来看看我的研究，我的发明！” “什么研究？” “自然是生命等同的研究！” 提及研究，伊耆氏像是真正地活了过来，浑身上下的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质，与样貌极为冲突。 “我一直在想，既然生命和生命的本质是一样的，那我是不是能够通过神通，将两种或者更多的生命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更优良的，更完美的生命……” “譬如神兽！” 譬如神兽？！ 此言一出，不只是司天游和洛释，就连姜陵看伊耆氏的眼神都变了。 没想到这位婆婆人老心不老，志向竟然如此远大，要凭借着神通，创造出一种媲美神兽的全新生命！ “这要是成功，定然是石破天惊，开天辟地的壮举！”洛释忍不住插嘴，声音也跟着激动起来。 毕竟这可是在创造神兽啊…… 光是想想就感到热血沸腾，真要是成功了，岂不是代表着将来要开启“神兽时代”？ 司天游倒是颇为冷静。 因为他出自后世，熟读历史，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人完成过这一件事。 这种大事若是完成，不可能没有书面记载流传。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伊耆氏的研究最后十有八九失败了，神兽毕竟是神兽，之所以被称之为“神”，那是因为它们是不可复制的，乃是天道的产物。 独一无二，得天独厚。 不过出于好奇，几人还是跟着伊耆氏我那个宫阙内走去。 刚一踏进，阿奴的脸色就变了，皱着鼻子说：“好难闻！” 莲蓑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伊耆氏冷冷地转过头：“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阿奴差点被伊耆氏的眼神吓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莲蓑让几人宁愿不说话，也不能说错话的良苦用心了。 与白衣姐姐相比，这位婆婆简直比发怒的洛罡叔叔还吓人！ 姜陵和伊耆氏并肩走在廊道上，事实上这里的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而他之所以没说，那是因为心中震惊，已经太多太多年没闻到类似的气味了。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种味道在前世，他几乎只能在医院中闻到！ 化学试剂与消毒水的味道！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处紧闭的房间。 开门之前，伊耆氏用一种警告的眼神扫过姜陵身后的几人，幽幽说道：“看在诡道友的面子上，我便允许你们观赏我的藏品，可若是你们毛手毛脚的，碰坏一点……哼哼！” 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说伊耆氏只是虚圣，境界还不如洛释。 可见识过白衣女子风姿的司天游丝毫不敢不当回事，浑身肌肉陡然紧绷，两只手直接钳住了阿奴，以防他乱动。 只见伊耆氏打出几道印诀，禁制打开，顿时有更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 姜陵抬头望向房间各处，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猛然一变。 这里宽敞得就像是一个仓库，摆放了各式各样，闻所未闻的瓶瓶罐罐，里面装满了荧光绿色的液体，古怪的气味正是从中传出。 姜陵瞳眸地震，心中幽幽叹了一气。 果然是福尔马林啊…… 第729章 科研疯子 宽敞如仓库般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怪玩意，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泡在一种荧光绿的液体里，散发着一股诡异呛鼻的味道。 这种气味，让姜陵的心中生出了十分古怪的感觉。 明明身处的是最古时期，可总是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白花花的医院。 众人一路走进，像是在参观某个博物馆。 忽然，左顾右盼的阿奴忽然被一物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 密封的透明器皿，荧光绿的液体中泡着一个巨大的奇怪生物。 它拥有着公牛一般的身躯，却长着一颗凶神恶煞的虎头，后背上插着一对媲美大鹏的庞大翅膀，身体质感却像是木头一样硬邦邦的。 是一头四不像，但诡异的是它竟然活着，砰砰跳动的心跳声姜陵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它的眼球甚至还能追随着几人身体的移动。 “完美？这是我仿照传说中的神兽穷奇制造的神兽，摘取了足足十七头不同种族的异兽器官组成。事实证明我成功了，它活了下来！并且拥有了强大无比的再生能力，哪怕被割断头颅，轰碎心脏，只要有一部分残存于世，便能够断体重生，真正做到不死不灭！” 伊耆氏眼神痴迷地看着罐子里动弹不得的试验品，自顾自地说着，神情逐渐颓然。 “不过我也失败了，不知为什么，这头穷奇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其他的地方，就跟木头一样僵化了。”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不该把它的血管移除？还是说选择的躯干不适配？” “可我选择的异兽，明明已经是该种族名列前茅的最强了啊！” …… 伊耆氏喃喃自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几人的脸色早在看到这试验品的那一瞬间就变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但凡经过这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救治的病患，在其家属看见后都会疯魔了……” 司天游瞠目结舌，暗自攥紧了手中的归极，不寒而栗。 摘取十七头不同种族的异兽器官，就为了组成一头神兽穷奇…… 太恐怖了。 直到现在，姜陵等人才发现，原来自己想的“生命等同”和她想的完全是天南地北，南辕北辙的两回事。 这个女人确实是个疯子，而且还是那种放在现代，妥妥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疯子！ 因为她不仅敢想，而且还真的将其付出实际，作出了相应的试验！ 自顾自说了好一会，伊耆氏似乎才猛然想起身边跟着一位“道友”。 她的眼睛又明亮起来，可刚一转过头，就发现除了姜陵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十分忌惮，像是在看一头魔鬼一样看着她。 伊耆氏太熟悉这种目光了，像是一把把剑一样刺痛她。 “难道都看到我的研究了，你们还觉得我是错的？！”伊耆氏难以置信，仿佛天都要坍塌了。 只有姜陵脸色不变。 实际上，在老子文界的时候他就已经接触过疯子。 无论是借刀杀人，搅弄乾坤的茅星沉，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沈无极剑灵。 他们的疯狂，一点也不比伊耆氏少。 只是各自疯狂的领域不同而已。 所以，面对疯子，姜陵太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聊天了。 首先，第一步，就是不能忤逆他们。 “思想与理念你没错，但你的行动错了。”姜陵淡道，不难看出这些试验品，或者说试验是伊耆氏真正的心结。 “怎么说？”伊耆氏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火热中夹杂着浓浓的期盼。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从姜陵的身上得到启发。 姜陵抬头望向一旁的人造穷奇，平静道：“你只是粗暴的分解得到了一些异兽最强大的部位，然后组装成了一头穷奇，然后为他们注入了生命力罢了，其余的，你似乎什么都没做。” 听得懂的司天游、洛释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他们很想为这些器官的主人发声。 什么都没做？光是这个试验品，这疯女子就肢解了足足十七头异兽！ 别说是最古时期了，就连司天游身处的后世，都从未听说过类似的行径，太过疯魔。 吃食物是每一头生灵的本能，毋庸置疑。 可杀生不虐生，这理应是每一头生物都该有的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伊耆氏愣住了。 过了片刻，她才茫然地说道：“好像确实是……除了组装，我好像只是用神通维持了它们的生机而已……” “这就没错了，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些器官的主人能不能相容。” 姜陵张口想要说“生殖隔离”，可嘴巴是张开了，半天却没有声音响起。 看到众人茫然的目光，姜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词不能在这里说出，会影响到后世的历史发展。 于是他转而说道：“你步子迈得太大，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 “我建议你，先暂时放弃从生命体下手的想法……为什么不尝试一下，用天地间的神物矿金打造出一些神兽呢？就像是打造一把法宝一样，难度会降低很多？” 姜陵已经看出，这个时期的生灵道德感普遍极弱，对肢解生灵这种行为根本就不当回事。 于是他才提议对方先做出一些“矿铁神兽”，反正不死山最擅长，也最闻名的就是生命类的神通。 这一点，从莲蓑身上就可以看出。 不死山可以做到让死物通灵，神奇不已。 “由简入难，等你熟悉了之后，还可以通过了解不同的个体生命特征，用神通对生命层次进行进化，培育出世间最强大的猛虎、狮子之类的……” 姜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基因”，所以只能粗暴的概括。 “到了能够轻松自如的完成这一步的时候，你才应该考虑创造神兽。” 这一大段文字过后，伊耆氏终于像是明白了。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你果然如小姒所说，是一座亟待开发的宝藏！” 伊耆氏兴奋不已，眼巴巴地望向姜陵：“你太聪明了，要不留在不死山和我一起做研究？我们一定能够创造出……不！培育出最强大的神兽的！” 姜陵迟疑道：“我只是有大概的想法，或许只是纸上谈兵。” 伊耆氏摇摇头：“万事开头难，你能够提供思路，为我指明方向就已经很厉害，我负责实验就行！” 盛情难却，姜陵只好答应：“不过我此行是为了参与蟠桃会，怕是陪不了你多久，只能尽力。” “蟠桃会？难怪最近这么多人！” 伊耆氏似乎现在才知道自家举办的盛事，急急忙忙说道：“那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举办了，咱们赶快开始！” 第730章 人造生灵 姜陵和伊耆氏糊里糊涂的就开始了某种试验。 阿奴等人连一刻钟都不想在那鬼地方多待。 幸好，沉迷“科学”的伊耆氏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几人身上，直到他们离去也没有察觉。 刚开始的时候，伊耆氏开门见山的直接跟姜陵说了一番自己的目的。 姜陵听闻之后，脸色不变，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对方的抱负依然让他的心境翻起了惊涛骇浪。 那瓶瓶罐罐，泡在福尔马林的奇异生物原来只是一些缩影。 她的终极目标，竟然是收集每一头神兽最强大的器官，然后拼装成一个史无前例的怪物级神兽！ “这伊耆氏也是一个天才……” 能够在没有任何科学器材辅佐的帮助下，最古时期研发出类似于“福尔马林”的女人，谁敢说她不是天才？ 只是这天才，却与界渊的清虚仙子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者，痴迷于道意，甚至到了可以为了大道，与姜陵结成道侣的程度。 一者，则是执着于创造，狂热到哪怕与世界相悖也没有关系。 ——所以，她不仅仅是个天才，还是一个彻头彻尾，却偏偏毫无自知之明的疯子！ 两人开始忙活，起初，姜陵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可伴随着伊耆氏开始实验之后，姜陵很快便发现。 或许正如清虚仙子所说，出自后世，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宝藏。 通过经验和眼界，姜陵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伊耆氏的思路正确与否，即便没有相对应的解决方案，也能在无形之中为伊耆氏省略大量的试错时间。 世界上许多人都有自己热爱的事情。 或许是游戏，或许是阅读，一旦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便会忘记岁月更迭，光阴流逝。 对于研究的热爱，伊耆氏毫无疑问是毋庸置疑的。 姜陵则是起了兴致后，干什么事情都会废寝忘食。 所以两人一凑在一起，顿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 这一天。 姜陵和伊耆氏两人围在一张桌子前，两人皆为大神通者，一两年不睡觉都没什么，所以精气神看起来不仅十分健康，而且连黑眼圈都没有。 不仅如此，聚精会神的看着桌子上的事物的时候，两人甚至还显得有那么几分兴奋与激动…… 原来，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他们终于又打造出一只神金蝴蝶的躯壳。 现在，正是为其通灵的时刻。 “各方面都检查完毕了吗？”姜陵咽了一口唾沫，询问道。 “确定无误了……这一次应该能飞起来了？”伊耆氏心里也是没底。 在开始研究之前，她还以为通过神物矿金打造躯壳，然后再通灵唤醒，理应简单得不得了。 可实际操作之后，伊耆氏才恍然发现，原来这里面竟然藏着这么多的问题。 翅膀切薄一分，太轻，飞不起来；翅膀留厚一分，太重，也飞不起来，必须要精确到妙到毫厘的地步，才可以。 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各种神物矿金的比例组合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看似简单的一个创造神兽，里面牵扯到的知识却是浩若烟海，驳杂众多，让姜陵深刻地体会到了后世科学家们的辛苦。 每一次实验，浪费的物质资源倒还是其次，毕竟这里是最古时期，神物矿金到处都是。 伊耆氏还是不死山的小主，身份特殊，相当于富婆中的富婆，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最令人感到可惜的，还是那一次又一次因为失败而浪费的时间。 “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姜陵祈祷，他身体不累，但心开始累了。 伊耆氏没有言语，伸出的手缓缓变形，化作成了一节碧绿的树枝，磅礴的生命精气填满整个实验室，姜陵光是置身其中，便感到心旷神怡，肉体的疲惫一扫而空。 身为不死山的生灵，伊耆氏自然不会是人类，只是这种形态方便研究而已。 她真正的本体，应该是最罕见，也最神奇的一种神木。 ——不死神树！ 姜陵也大概猜出她为什么会成为不死山的小主了，她的不知要比莲蓑高出多少倍。 也难怪她明明进行的是如此疯狂的试验，或许崛起之后，总有一天会对天底下的所有神兽展开无差别杀戮，不死老祖依然对她与众不同，甚至还赐下了一块地皮专门供她研究。 因为伊耆氏是不同的。 她终将会成为不死山的一棵擎天大树，实力威冠天下，震慑万界。 一枚枚绿色的符文自伊耆氏的力量中一闪而过。 姜陵紧紧地盯着对方施展神通的过程，致知之目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运转，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剖析着，理解着，参悟着对方的神通与道意。 毕竟这可是不死神树，她强横到无法灭杀的生命力是万界出名的，就连天劫都拿她束手无策。 一旦掌握对方的道意，凝练出一枚真文。 姜陵光是想想，就感到热血沸腾。 嗡！ 就在这时，伊耆氏的手终于触及到了那只摆在桌面上的神金蝴蝶。 刹那之间，绿意蒸腾，无数生命法则如同风暴般在房间里爆发，一股脑的冲进了那神金蝴蝶的身体里。 姜陵和伊耆氏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带着期盼，像是在目睹着一朵花儿的盛开。 无数法力蒸腾飞舞，神金蝴蝶的身躯开始颤抖，渐渐地，终于有一股朦朦胧胧，稚嫩新生的灵识出现了。 它开始本能的挥舞翅膀，小小的身躯在姜陵和伊耆氏紧张的目光下缓缓飞起。 “成……成功了？！”伊耆氏惊喜不已。 神金蝴蝶飞到了伊耆氏的鼻尖上。 它感应到了自己的诞生，全因这位女子的神通。 正因如此，才会产生孺慕之情。 “太神奇了，你是我第一个成功创造出来的神灵，等我的神通更加成熟，我会为你打造出一身更强大的躯体！”伊耆氏太高兴了，蹦蹦跳跳的，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激动。 姜陵看着这一幕，心底也是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叩响，有声音传入，是莲蓑在敲门。 “小主，诡者，你们研究太久了！蟠桃会一会就要正式举行，无边海的敖龙都来了，你们必须要出面！” 第731章 不在过去历史 莲蓑恰逢其时的打断了两人。 伊耆氏面露可惜之色，道：“蟠桃会要开始了，看来我们只能先进行到这了。” 姜陵笑道：“这么短的时间，便成功通过搭配研究，创造出了一只全新的生命，莫非你还不满足？” 这神金蝴蝶可不是寻常的草药化形，山岳通灵能够相提并论的。 而是两人通过不同的神物矿金，硬生生通过神通塑造外形，最后再由伊耆氏的生命神通启智通灵方才完成。 过程看似简单，实则牵扯极大，缺一不可，缺一不成。 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神金蝴蝶方才成功诞生。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取得如此关键性的成果，按道理来说，已经该偷着乐了，再不满足，可就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确实，是我太贪心了。”伊耆氏张大嘴巴，似乎正想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忽然眼睛一瞥，看见姜陵正注视着自己，于是忙不迭的闭上了嘴巴。 “小主，诡者！”莲蓑在外面催了。 “你，你先出去，我换套衣服。” 伊耆氏也不知怎么了，感觉自己现在一颗心怦怦乱跳的，现在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独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这种体验显然是前所未有的。 姜陵有些摸不清头脑，怎么突然说要换衣服呢？ 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出门了。 莲蓑见只有他一个人，满脸疑惑，询问了一番得知伊耆氏是要换衣服后，更加疑惑了。 “小主不一直都是穿自己那身鹿皮衣吗？怎么今天就突然要换衣服了？” 他小小的脑袋，大大的不解，根本无法运算如此高深莫测的问题。 没等多久，房间门就开了。 只是里面的身影刚一走出，姜陵和莲蓑便被震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一道苗条纤瘦的身影从中走出，肤若凝脂，目含灿星，雪白的裙装系着一条碧翠的腰带，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都勾勒了出来。 最为关键的是，她的脸颊竟然还带着一点羞赧的红，像是一颗熟透的樱桃，视线也是低头躲避着的，青涩而又纯真。 “你……你……”姜陵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自然看得出，面前的这位少女正是与自己相处多日的伊耆氏老婆婆是一个人。 毕竟那浓郁到所过之处，就连弯曲的枯草都能茁壮新生的生命精气可不是随便一个生灵都能具备的。 可问题是……问题是？？ 姜陵真的说不出话。 莲蓑倒不吃惊这一点，毕竟他知道小主掌握着神乎其神的生命神通，无论是走向暮年，还是返老还童，对小主来说都是易如反掌，只是改变一下体内的生命状态而已。 虽然只是虚圣，但伊耆氏显然已经真正掌握了“不死”的奥义，就连半圣都无法比拟，彻底摆脱了时光的影响。 只是…… “小主，你不是说年轻的样子要留在重要的日子吗？怎么今天变了？”莲蓑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伊耆氏的脸红了，说道：“今天心情好。” 也对，刚完成如此成就，伊耆氏想装点一下自己也很正常。 姜陵笑道：“那我们走。” ………… ………… 亭台殿阁，如林般修筑在云雾之上，仙气蒸腾，缥缈超然。 行走在此地，就连呼吸都能吞纳无数天地元气。 对于不懂修炼法的生灵来说，修为的增长可谓是一日千里，知道今天便要举办蟠桃会的，更是心生不舍，不愿离开。 姜陵等人化作流光飞下，降落在了其中最大的那座宫殿外。 阿奴虎头虎脑的抬头乱看，感觉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一切都是那么的瑰丽。 此时蟠桃盛会还未正式开始，但下方聚集的人员已经足够密集，门庭若市，虽然没有邀请函，不得进入，但依然有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火热至极。 “有头有脸的人物好像都没来。”洛释扫了一圈宫殿内部，小虾三两只。 真正的天骄自视甚高，眼睛长在头顶上，自然是不愿意提前到来的，那样会显得自贬身价。 不过他们也不会太晚就是了，毕竟蟠桃盛会虽说只给未成年的天骄提供蟠桃，但若是出自大势力，依然会派遣出圣级强者出来撑场子。 那种级别的人物才是压轴的。 “我们进去。” 伊耆氏醉心研究，自然不在乎压不压轴。 事实上整个不死山都算是她的家，早来晚来都一个样。 由谷山小主带头，这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的，根本没有不长眼的敢上来攀谈。 姜陵与伊耆氏也算是相处一段日子，关系不错，所以主动开口问道：“蟠桃会是由不死老祖出来主持的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几人纷纷侧目。 伊耆氏却是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会觉得祂老人家会出面这种小场合呢？” 这话令得几人沉默了。 毕竟这可是千年一次难得的盛宴，整个东荒都为此沸腾。 可在伊耆氏的口中，却是一个“小场合”…… 她开口解释道：“到了老祖那种境界，已经不是我等能够揣摩的了，祂行走在时间长河上，不在过去，不在现在，只在未来。” “以祂纵观古今的眼界，你觉得一千年很长吗？拎起来扔下，或许在漫长的历史中连一朵浪花都掀不起来。” 姜陵几人都震惊了。 短短的两句话，伊耆氏这个虚圣道出的却是连洛释都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人想到不死老祖的境界竟然这般高深，已经到了行走于时间长河的程度！ 这是真正的超脱了？ 到底什么境界才能够做到？ 大圣是绝对不行的，姜陵曾炼化过荒蛾大圣的记忆，对方哪怕处于巅峰时期时，力量也远远不及此。 ……所以，或许是圣祖？ 姜陵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却根本无法得出答案。 归根结底，还是他目前的境界太低，眼界限制了他的想象。 毕竟就连圣者都不是，怎么看到那大圣以上的风景？ 只有阿奴还是茫然的，心中嘀咕：“不在过去，不在现在，只在未来？这什么意思……” “姜陵，壁画！”司天游忽然对他传音。 姜陵身躯微震，猛然想起了那艘带领自己穿越至此的诡船上的壁画。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在一幅血流成河的壁画上，有一道黑影端坐于王座之上，俯瞰大地，缥缈莫测。 当时两人就猜测其身份应该为“大日天尊”，只是冥神为了规避冥冥之中的联系，因果，所以才省略了形象的刻写。 如今听闻伊耆氏一番话，他顿时幡然大悟。 通了……一切都通了！ 原来冥神不是不想刻写大日天尊的形象，而是因为他不在过去历史，所以才看不到形象！ 第732章 蟠桃盛宴 穿越最古时期太久，事情堆在一起，让姜陵下意识的忘记了一些事情，直到司天游提醒方才想起。 神秘古船身上笼罩着太多阴影与秘密，如今姜陵也算是机缘巧合揭开了一块。 像不死老祖，大日天尊那种级别的强者，原来是不生活在古史里的。 祂们的实力通天彻地，贯穿古今，早已完成了超脱，不在过去，不在现在，只在未来！ 听起来很绕，但实际上，很通俗的解释就是。 ——祂们只在姜陵和司天游启航的后世存在！ 伊耆氏有些不解：“诡者，你出自冥土，难道不知这些事情？摆渡人的实力不亚于我祖，理当曾降下谕令，指挥手下才是。” 姜陵脸色不变，微笑道：“相比其他，我年岁不大便出来历练了，见过的事情，知道的事情都不多。” “原来是这样……”伊耆氏恍然大悟，道：“也难怪冥土会放心了，你天资这般卓越，远超于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腾空而起，直追我等。” “实在谬赞…” “无须客气，旁若无外人时，你以后便叫我妘。” 最古时期，诸天万界的发展还远没有后世完善，但五座有大人物坐镇的绝地已经基本成型。 分别是由不死老祖坐镇的不死山，摆渡人坐镇的冥土，元母娘娘的界渊，三老仙的无边海，以及最后谛丘的五太原矿。 当然，由大日天尊亲手成立的中央帝城是最强大的。 不过这五座绝地的话事人也不是吃素的，大日天尊就算比他们强，恐怕也不会强到断层的程度。 否则的话，就不会出现如今这“一超多强”的局面，魔族也不至于想出个“建立神庭”，从而分封强者的法子了。 除此之外，姜陵还从伊耆氏的口中得出一个重要消息。 那就是像不死老祖这样层次的强者，是不会直接插手势力的管辖的。 于祂们而言，这些事情远没有大道重要，只会在合适的时机降下神谕，内容应当事关重大。 “所以这次蟠桃会没有主持了吗？”姜陵道。 “有的。”伊耆氏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或许是无法继续进行研究，漫不经心道：“应该是某位大圣。” 洛释等沉默不语。 不愧是绝地不死山，动辄间就是轻描淡写的一位大圣。 洛庄虽也孕育了不少圣者，地位看似很超然，就连宗城都可以适当挑衅。 但实际上，从源头数到现在，洛庄封为大圣者也屈指可数，断无法做到这般不当回事。 几人又聊了一会，伊耆氏主动将话题往神金蝴蝶身上引，与姜陵探讨，该如何为其挑选神物，制造更加强大的“肉身”。 毕竟是后天人造的生灵。 没有血肉之躯，哪怕不死山手中掌握有一些神兽修炼法，这神金蝴蝶也无法修炼，只能通过强化其本身的矿金进行增强。 除此之外，没有法力，它也无法施展神通，相当于只会近战肉搏，战斗力无疑比境界更弱。 “这一点，怕是只能由我自己解决了。” 伊耆氏已经看出，若不想之后诞生的试验品也存在如此之多的弊端，她只能精深自己的神通，除了给予通灵的能力外，还应该掌握姜陵口中所说过的那个。 “生命层次的进化……” 她的眼睛逐渐明亮。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进化”这个词，陌生无比。 可这份陌生，却拓展了一片全新的领域，让她兴奋不已，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将来该前进的方向。 进化！ 生命神通的必经之路！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大厅里的修士多了起来。 忽然，外界响起一阵哗然之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终于有什么大人物到场了。 姜陵几人转过头看去，数道身影宛若众星拱月一般，被群人包围着走进。 其中，有道白衣身影超然飘渺，俊秀若仙，平静的眼神下，有如龙般的力量潜伏着，实力不凡，乃是一位至尊。 洛释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在姜陵的耳边低声道： “八极谷的俞轮，出身王族，天命之轮的气息被遮蔽了，但听说有大圣之资。闭关多年，早已成为至尊，看似白衣若仙，实则心狠手辣。” 最古时期，神族还不叫做“神族”，而是“王族”，依附在中央帝城手下，乃是魔族掌握的利刃之一。 “他杀过五位至尊，将死者一身血肉修为熬炼成了一串骨珠手串，一旦祭出，就连至尊都要见血，至今未曾听闻有人能在这一大神通下活下来的……” 杀过五位至尊？ 如果说在此之前，几人只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不凡，听闻这话之后，顿时神情都变了，严肃起来。 果然，横扫同阶的至尊之间也是存在战力的差距的，并非不可杀。 另外的两道身影，则是并肩而行，有一位姜陵等人熟悉不已。 金发璀璨，傲气凌云，正是驾驭着黄金战车，从天边飞下，与司天游曾对过一击的阳庚。 此人无须介绍，毕竟太阳神藤可是扎根于太阳中诞生，吸收着太阳精华成长的草木神灵，天赋潜力，仅比神兽略输一筹。 不过姜陵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主要注意的，还是与阳庚并肩而行的少女。 她黑发青衣，却长着一双火焰般的赤瞳，道韵环身，神圣凛然，有难以言喻的威仪从她的身上弥漫，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 “凌芸颜。” 洛释不认识她，却能国通过血脉气息辨别身份：“凤凰圣地的当代神女，据说出现了返祖迹象，出生便拥有一双凰眸，能够燃烧天地，拥有着极高浓度的神血。” “返祖？！” 伊耆氏眼睛亮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了凌芸颜。 不出意外的话，她此刻心底想的应该又是那些东西。 但很快，她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看了一眼姜陵，嘀咕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心不足蛇吞象……” 姜陵不建议她在完全掌握神通之前，对生命体进行实验。 “好，不过她封圣后说不定价值更大……” 不远处。 气度威仪的凌芸颜忽然皱起了眉头，望向了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心底一寒，感受到了一股恶意…… 第733章 日柱家族 “怎么了？”凌芸颜的未婚夫，阳庚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低声问道。 “那就是诡者？”凌芸颜望向姜陵，脸色平静，认为是他生出的感觉。 “嗯。”阳庚冷冷地看了姜陵一眼，除此之外，视线还在司天游的身上顿了顿。 两人的那一次对碰，让他无比确信，此人也是至尊级的高手，只是不知为什么跟在诡者的身边。 “挺恶心的，一会就按计划行事，杀了他。” 凌芸颜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风轻云淡的审判了一位生灵的生命。 姜陵的目光在跟在阳庚身旁的黑衣人身上停留了一阵，不知为何，竟是感觉对方的气息有点熟悉，不过很快便伴随着新人的走进，注意力转移了。 一位位盛名在外的天骄陆续进入大厅，身旁往往最少都会跟着一位半圣级别的强者，势力强大点的，则会有两位，或者更加强大的半圣。 蟠桃会的位置都是定好的，所以倒也不会产生纠纷——当然，也没人敢在不死山的地盘梗着脑袋非要对此产生些不满。 不过，当人们进入大厅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往高位看去。 当看到一位容光焕发，青涩动人的姑娘带着几人端坐的时候，皆是微微一愣。 “那是……伊耆氏？”有人低声议论。 有胆大者，更是忍不住心脏跳动。 只是激动的对象并非是对方的容颜，而是她的身份。 毕竟妘的修为还未臻至出神入化，圆润自如的圣境，而体内的生命精气又过于磅礴，这也导致她去到哪里，哪里就生机勃勃，草木复生。 身处在这大殿当中，更是如同一轮太阳般。 哪怕什么都不做，人们也会因为这无时不在散发的生命精气，而注意到她。 “不愧是传说级的神木，不死神树啊……”有强者感慨。 若放在外界，哪怕妘天资卓越，手段万千，一旦暴露身份，那便定然会引来圣者甚至大圣的出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她如今说破天也就是个虚圣。 这种实力，放在圣者满地走的最古时期，连成年都不算，又怎么能称之为“强者”。 只可惜，这里是不死山，而妘又是当代不死山的强者共同推举出来，将来必定要成为不死山支柱的强者人物。 所以，哪怕有不少强者心思活络，血液火热，也万万不敢出手拍不死山这头老虎的屁股。 这时，外界忽然爆发一阵大骚动。 “神族来了！”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当看清楚来者之后，脸色纷纷一变。 因为这一次的蟠桃宴会，神族竟然来了足足五位强者，个个都散发着极端强横的气息，哪怕什么都没做，走进来的时候，依然会给人带来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那是白骨城的白崎，东荒知名的至尊天才，同样杀过他族至尊，怎么竟然甘心退入了第二梯队？”洛释有些震惊。 祂指的应该是走在第二排，通体煞白，寒气流露，肌体有骨头纹理的魔族强者。 这时姜陵才恍然大悟，发现这五位强者之间的次序竟然也是拥有讲究的，应该是按照实力来站，由最强者领先一步，引领队伍。 不只是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厅内所有人都看了出来。 于是一时之间，无数道眼睛都落在了那最强者的身上。 诸多目光加身，其中不乏圣者，大圣，然而那魔族强者依然怡然不惧，平静淡然。 祂通体金灿，宛若黄金浇铸而成，肌体表面铭满了符文，密密麻麻，有人一看便觉得头晕目眩，生出鸡皮疙瘩。 龙行虎步之间，大厅内有金铁之声响起，显然，关于肉身这一方面，已经被他磨炼到了当前能做到的最好。 哪怕是姜陵，在注视对方的时候，胸口依然会有沉闷的感觉，像是放上了一大块石头，如临大敌。 “这家伙有点东西。” 司天游也脸色严肃。 他虽然也在封神榜留下了自己的道意，但却是最弱的一道，很有自知之明。 司天游知道天底下还有很多高手在隐忍不发，要么还在积累，等待神庭即将建成的时候爆发。 要么，就类似于妘这般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就不在意所谓封神榜，所谓神庭。 四面八方议论纷纷，于是众人很快便知道了那为首强者的姓名。 “中央帝城的隆昆？出自隆家？那岂不是日柱的家族？！”有人惊呼失色。 姜陵身躯微微一震，眼中同样有难以置信的神色流露。 竟然是被魔族誉为“支柱”的家族天骄？ 在初入境天的时候，姜陵曾撞见凶名赫赫的雀柱吞天，对方以神物勾引天骄作为血食，守株待兔。 哪怕只是刚出世，实力也惊人无比。 若不是当时姜陵的体内留有闵经年的后手，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没想到来了最古时期，竟然又撞见了柱级家族。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了，毕竟是东荒一等一的盛事，像蟠桃这种传说级的神物，能够吸引来中央帝城的注意很正常。 魔族人眼高于顶，毕竟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势力，这一点哪怕是不死山、冥土等绝地也无法比拟的，要略逊一筹。 他们谁也不看，径直的穿过人群，来到高位，随后泰然自若的坐下，仿佛这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他们的光环。 阿奴愤慨不已，攥紧拳头，因为想起了宗城发生的事情。 凡是无法封圣的种族，都成为了魔族的奴隶，被他们鞭挞着做一些苦力活，稍有不慎，便会失去价值被开膛破肚，沦为食物，下场极惨。 除此之外，祂们竟然还强制所有种族去聆听学习祂们的思想，宣扬宗旨。 或许在懵懂的时候去上课的话，阿奴的思想就这么潜移默化被影响了，认为并无不可。 但他是先在姜陵这里上课的，学习了每一个生命生而平等，并无高低之分。 正因如此，所以才出离的愤怒，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面具之下的面目竟然是如此丑陋！ 但，阿奴的愤怒，似乎直接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有一位魔族至尊皱眉，抬头望来，目光如刀般锐利：“看什么看？你想死？” 一般情况下，在看到阿奴身旁坐着的是伊耆氏的时候，正常生灵哪怕心中再有不满，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这些魔族却是高傲无比，眼底根本就容不得一点沙子，愠怒了，所以便直接开口以性命威胁！ 第734章 凶兽梼杌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魔族便率先开始了挑衅。 此言一出，宽敞的大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望向高处的双方，寒意流转，无形的杀机如凉风般扫向四面八方。 “是他们……” “冥土生灵，诡者……” 人们低声议论，正如之前那般，并没有刻意规避当事人。 于是魔族等强者自然也就知道了几人的身份。 “我说一个奴族也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有号称要‘横扫同辈一切敌’的冥土诡者罩着啊……” 有魔族至尊冷笑不已：“口气真是不小，不过初入归一，挫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眼睛就长在了头顶上，连底下的童子都飘了，敢藐视我神族之威！” 宗葬的实力冠绝宗城，远近有名，从无败绩流出。 可就是这么一位天才，却被此人贬得一无是处，成为了“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也难怪了，毕竟宗城说破天，城主也就是个半圣。 对于这些锦衣华服，不食人间烟火，出门在外都有半圣相随的公子哥来说，宗城确实不值一提，也不止一个人认为姜陵的实力不值一提，战绩不足以被请来蟠桃会。 “传说是因为他与伊耆氏有关系，所以才得到了请柬？” “原来是关系户？” “不会，毕竟是冥土千年一出的人物，实力定然不会如表面这般简单。” “不过是归一境初期而已，现场哪位得到邀请的人物不是中期往上？诡者是最弱的！” 围绕着姜陵的争论话题似乎本来就不少，在不死山传得如火如荼，风风火火。 只是姜陵与伊耆氏沉迷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才没有听说。 此时蟠桃会即将举办，却也再也躲不开，压抑多日的风暴席卷，一下便将两人直接拉进了风暴的中心，饱受四面八方的刻意针对。 就在这个时候，外界竟然又传来了一阵骚乱，一个人形强者大步走入，隔着很远，便有强横的气息蔓延而至，就连魔族至尊当中，都有少年脸色微变，凝重转头。 那是一个精壮的蛮人，满头长发编织成一根根辫子梳向脑后，眼神凶悍，赤裸上身，宽厚的手掌握着一根狼牙大棒，真是宛若一个原始的野人，可在场却没有一个强者敢轻视他的。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强横，与伊耆氏一般，宛若烈日，无法忽视。 “梼杌……” 有神通者牙关打颤，久久的，才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 其余知其不凡，不知根脚来历者，听闻这话，纷纷脸色大变，更有甚者直接腾地起身，两眼之中有仇恨和悚然的火焰翻涌。 “凶兽梼杌？就是你吃了我的好友？！” 梼杌闻言，抬起眼角看了对方一眼，嘿嘿低笑：“原来是那丰沉昏的朋友，啧啧，不愧是至尊血肉啊，味道真是棒极，每吃一次，都会感到心旷神怡，舒爽得很。” 那人被气得牙关紧咬，两眼之中有血色蒸腾。 丰沉昏是他的至交好友，两人曾在月下对酒论道，彼此促进，彼此进步。 上次一别后，原本还以为再次相见便是彼此成年封圣时，没想到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对方被凶兽梼杌生食的消息，如遭雷击，恨意冲天。 梼杌见状，只是嗤笑一声，根本没有把一位至尊放在眼里，而是抬头扫向了众人。 “谁是诡者？” 此言一出，顿时在大厅里引发轰动。 梼杌十分霸道与自负，刚一进殿便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明目张胆的指名道姓，询问诡者信息！ 莫非这两位要产生冲撞？ 有不少好事的生灵激动万分。 梼杌可是至尊杀手，惨死在他手下被生食的至尊没有十指之数也该有一掌了，实力极强，凭借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兽天赋，几乎能完成横推。 寻常至尊也只有死路一条！ 能够进入这大殿的，没有不凡者，只是当面对传说中的神兽本尊的时候，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幼崽，也依然感到心惊肉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郑重以待。 “神族也就罢了，为什么梼杌也不怵那诡者身旁的伊耆氏？”有人传音，不解万分。 “你傻啊，没看到那梼杌身旁跟着的老者？那是梼杌圣地的强者，最次也是半圣，乃以前死去的梼杌圣兽所创立势力，如今日夜守护在梼杌身边，就为了护其成年封圣，继续绵延血脉更纯的后裔！” ………… 这些继承了神兽之血的圣地都十分特殊，视供奉的神兽为祖。 哪怕旧一代的神兽死去了，陨落了，等新一代的神兽出现，他们依然会将其接回，精心培育，日夜守护。 而等神兽封圣，便可以彻底掌握这股势力，而代价仅仅只是在这些后人当中寻找心仪的对象，继续繁衍天资强大的后代，稳固圣地家族在诸天万界的地位。 双方的关系是共生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惠互利，互相利用，难以被挑拨，盟友关系十分牢固。 所以，伊耆氏虽地位超凡，可梼杌只要不把注意放在她本人的头上，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 阿奴有些郁闷，又有些愤慨。 在他看来，诡师就是最强的，毕竟连荒蛾大圣都会陨落的众星泉眼，姜陵也能来去自如。 诡师得到邀请函分明是理所应当，这些家伙怎么敢质疑我师实力的？！ 于是阿奴怒了，脱口而出：“古往今来，神兽死了一茬又一茬，生了一茬又一茬，说是厉害，其实不过尔尔。你来挑衅我师，莫非是想不开，又想死了？” “一介肉奴，也敢羞辱我圣地之主？！”梼杌未动，他身旁的灰衣老者先是动怒了。 他抬手便是一掌抓去，刹那间，天旋地转，斗转星移，有恐怖的圣力改变了星象，威力足以夷平此地！ 众人脸色纷纷大变，或是震惊，或是惊奇，总之都没有想到这位圣者的脾气这般暴躁，说动手就动手，果然遗传了凶兽的血。 “滚！” 这时，一直站在姜陵几人后面默不作声的洛释动了，抬手间，无数符文蒸腾，将虚空都撕裂了一角，有狂暴的风流从中灌出，破开了对方的神通。 看到这一幕，在场不少人都惊到了。 “竟然是金族的半圣……他们不是偏于一隅隐居不出了吗？竟然也来了蟠桃会！” 第735章 敖龙 金族昔日也算是诸天万界闻名的强族。 只可惜，魔族横空出世，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不次于妖族的肉身，不次于神族的法相，磅礴的法力，出众的智慧…… 等等，直接横扫了这些当时的强族，纳入麾下，登顶第一。 至今仍有一部分金族效忠于魔族，不过还有一部分人听说骨头很硬，不愿俯首做小，但天尊又怜惜他们的才华，于是便将她们发配到了东荒边夷之地。 一日不称臣效忠，便一日不得迁移离开。 姜陵从众人的议论声中得知了洛庄的历史，有些惊讶，但也解开了这么多天的疑惑。 毕竟洛庄的整体实力并不弱，天赋也很强，就连宗城论起实力也远远不如，否则当初城主也不会退避。 只是没想到，洛庄隐世不出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在。 灰衣圣者一击未成，还想继续出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四面八方竟然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就连梼杌望向他的眼神都变了，瞳眸一缩。 “怎么了？”灰衣圣者本能感觉到了不对，可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你的手！”饶是梼杌，此刻脸色也变了，惊疑不定。 灰衣圣者低头望去，骇然失色，这才猛然发现。 自己刚刚抬起的那只手，竟然在无声无息中变成了枯木的样子，肌体萎缩，气血枯萎，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掰，一位圣者的手臂便能轻松取下。 “什么东西？！” 灰衣圣者体内不愧流淌着凶兽的血，脸色大变，却也依然狠辣过人，左手一抬一落，枯萎的手臂顿时齐根而断。 身为圣者，尤其是擅长肉身的圣者，祂早已掌握了断肢重生的手段。 只是当其催动气血，加速催生新臂的时候。 四面八方竟是再度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这一次，无人脸色不凝重，无人脸色不骇然！ 因为灰衣圣者长出的新手臂，竟然和之前的状况一模一样，依旧是枯木的形状。 甚至因为动用了太多的气血之力，手臂上竟然还长出了几朵绿意葱葱的翠芽！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神通？！” 灰衣圣者的心终于是乱了，祂一次又一次的砍下手臂，一次又一次的催生。 然而结果都是一样的，地面上的断手，没过一会便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任凭灰衣圣者千般尝试，结果依旧如初！ “闻所未闻的神通，强大诡异！”有人低声恐惧道。 事实上别说是他了。 场上就没有人见过的，包括圣者也是如此！ 灰衣圣者终于放弃了，心却像是在滴血，死死地盯着那清秀的姑娘。 代价太大了，相当于失去了一臂，战力折损严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重新练习左手养成习惯！ 姜陵讶异地看着身旁端坐的妘。 虽然他早有预料，并没有因为妘痴迷研究，创造所谓“最强神兽”的抱负而轻视她的实力。 可真当姜陵亲眼目睹，妘轻而易举地便废掉了一位半圣的手臂的时候，依然感到震惊。 两人共同研究那么多天，妘也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发动生命神通。 可以说，对于生命神通一道，姜陵也算是登堂入室，进步神速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妘的进攻手段会如此诡异，防不胜防。 或许灰衣圣者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但实际上，姜陵已然看出。 正是因为妘动用生命神通，改变了他的生命特征，手臂向树族进化，所以才变成了这幅即便砍掉手，生出了的新臂也是枯木的情况。 好强的悟性，就跟白衣女子一样，已经初步掌握了“进化”的精髓…… 姜陵心神凛然，一时之间竟是混乱了，不知道身旁坐着的清秀姑娘，到底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羊。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无论披着的是什么皮，她都极度危险，是一颗一触即发的炸药！ “在我们的地盘，未经允许你就敢动手，嫌命长了是吗？” 妘高高在上，语气平静。 身为一尊随时都有可能超然脱俗，立地成圣的虚圣，她天然便能睥睨底下的幼年至尊。 ——事实上，即便是半圣，她也怡然不惧对方，管你是梼杌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都有绝对的自信。 这便是绝地传人的底气！ 一时之间，大厅内陷入了死寂，一众生灵的心湖都在大震，没有想到伊耆氏与诡者之间的关系竟然比传言中还要好，竟然公然出面为了对方断了一位圣者的一臂！ “传说诡者来了之后，直接便被伊耆氏寻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半月之久，直到今天蟠桃会举办，方才依依不舍离开温柔乡！” “此事我原只当笑话，但看现在的情况……莫非……莫非？！” 不死山的生灵惊得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 虽然他们都将伊耆氏视作为疯子，但却比谁都清楚她实力之恐怖，潜力之可怕，乃是老祖真正看上的传人。 若冥土诡者真把这位主的心思给拐跑了，老祖定然会降下神谕，惩罚他们！ 梼杌脸色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 自己的侍从被断了一臂，倘若真的就这么揭开了，先不说梼杌圣地的颜面该置于何地。 祂身为神兽的尊严就不允许此事就这么翻篇！ “冥土诡者？横扫同辈一切敌？”梼杌眼神轻蔑，拳掌之间却是有冰冷的杀意流露：“难道是缩在女人的后面横扫一切敌？” 妘微微皱眉。 在她的世界观里，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无论男女雄雌。 而梼杌如此轻视一类生命，让她很是不喜，甚至比灰衣老者出手时还要不喜！ “或许今天可以先收集一份零件。”妘脸色如常，喃喃自语：“听说梼杌的獠牙很是锋锐，或许是诸天万界最强……” 听闻这话，莲蓑整个头皮都麻了，连忙传音劝阻：“小主，小主！万万不可，现在可是在蟠桃会，哪有主人对客人下手的！” 梼杌目光紧紧盯着姜陵的身影，毫不掩饰眼中翻腾的杀意。 姜陵自然不会退避。 “你想与我一战？”姜陵起身站起，体内三法杂糅而成的混沌阴阳图徐徐旋转，灰雾在脚下弥漫，不到一会便传遍整个大殿。 他的身上有一股极端惊人的气势升起。 哪怕是之前轻视姜陵的魔族至尊，此刻也微微变色。 好强横的气息……冥土诡者竟然也是一位至尊？ 然而梼杌却是不惧，冷笑道：“与你一战？太抬举你自己了，我是要吃你！” 外界一直有传言，姜陵的肉身十分强横，足以媲美神兽幼崽。 正因如此，他一直想生食姜陵，粉碎传言。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道通报声，瞬间便将人们的思绪打断了，因为哪怕是梼杌本尊，进门的时候也没有得到通报！ “无边海，敖龙到！” 第736章 大圣凤梧 这一段插曲，将大殿内原本压抑的气氛给击散了一部分，无数人的目光转向门口，无一不是面带好奇之色的。 因为早在几百年前，便有传说无边海诞生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神兽，无论是天赋还是资质，都非常了得，正因如此，才被三老仙共同敲定成为传人。 大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阵。 梼杌的脸色难看至极，虽然早就听说无边海的敖龙也来了，但却没想到来的时机这般凑巧，宛若抓住了蛇的七寸一般。 如今的他可谓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像是木桩般心乱如麻。 来不及思考了。 此时一道身影已经飞了进来。 当看到他的时候，不少人的脸色都是一怔，察觉到对方和自己的想象颇有不同。 敖龙化作人形，头顶龙角，身着蓝色云纹华服，上面嵌满了各式各样的稀奇珍宝，贵气逼人，所过之处，映得大殿的地面都浮现出了水一样粼粼的光纹。 然而他却像是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走进，一双大海般清澈的瞳眸里，气象万千，有祥瑞沉浮。 这便是神兽与凶兽之间的本质区别。 一者是灾祸的象征，所过之处不是兴起战乱就是杀戮。 而神兽则爱惜羽毛，更加注重于追求大道，对血腥杀戮并没有那么大的追求。 ——当然，也不排除个体的性格存在差异，神兽也有可能导致血流千里，凶兽也有可能好吃懒做。 只是这两者显然是标准的性格，所以敖龙刚一进入便与身旁路过的梼杌形成两相对比，有着云泥之别。 除此之外，敖龙实力远超梼杌也有一定的因素。 祂与妘一样，走到了归一境的尽头，乃是一尊随时都有可能超然脱俗的虚圣。 “龙族果然好财……” 司天游盯着对方那件昂贵惊人的法衣，品质应该与清虚仙子的差不多，但华丽与造型的作用却是相差甚远，也算是明白了后世的龙族为什么会有收藏宝物的习惯。 这是打从根子就坏了…… 妘似乎见过对方，云淡风轻：“敖，你迟了。” “龙”是无边海三老仙为其种族取的名字。 “敖”则是对方自己为自己取的名字。 “不算太迟就行，不死山很大，我迷路了。” 敖龙也注意到了大厅内的气氛有些古怪，但却并不在意，一双如大海般澄澈碧蓝的瞳眸反倒是望向了姜陵。 两人对视的瞬间，姜陵仿佛看到了他的瞳眸激荡起了一朵又一朵的浪花，有难以言喻的命运之力在流淌，在转动。 “嗯？好奇怪，我明明感觉你与我有渊源，可无论目光投向以前还是未来一千年，依然找不出我们之间的联系。”敖龙在惊叹。 姜陵一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虽说因为出自后世，知道东海龙宫精通预言，或许掌握一部分的命运和时光大道。 可亲眼看到龙族的始祖，敖龙对自己施展神通的时候，还是难免感到震惊。 不过虚圣而已，祂的目光竟然就已经能够做到横跨千年！ 太强大了…… 即便因为宁朝均的原因，姜陵知道了命运不可逆转，过去无法改变。 但聪明的强者，还是能够凭借手段与才智进行规避，逆天篡命。 就比如宁朝均当初在老子文界的卷土重来，借体重生！ 旋即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渊源”或许是那片来自某位龙圣的逆鳞。 也难怪敖龙无法追根溯源了，毕竟那位龙圣再强，也不可能出现在最古时期，搜上一万年都是徒劳无功！ 真正令姜陵震惊的，还是这位敖龙的手段。 毕竟时间大道可是和空间大道并称，为所有大道中最考验悟性的大道。 一般情况下，只有顶尖的半圣强者，才有一小撮能够掌握。 而敖龙仅仅虚圣，目光便能望尽上下一千年，实力与天资不可不谓之恐怖。 姜陵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妘，又想起了众星泉眼中，白衣惊世的清虚仙子姒。 能够成为绝地传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眼下算是打不起来了，不过梼杌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狠狠地瞪了姜陵一眼，杀气腾腾，随后才进入自己的位子坐下。 敖龙的实力地位极高，未成年的天骄没人敢在他后面压轴入场的，所以接下来入场的便是各家大圣级别的强者了。 “八极谷，俞难大圣到！” “白骨城，白厄大圣到！” “界渊，戴月大圣到！” 自敖龙开始后，凡是驾临现场的人物，门口的药灵都会朗声通报。 众人抬头望向门外，只见一道道彩霞流转，有独角天马、异血鳄龟等凶悍的圣兽在天空中拉着神辇飞驰…… 虽然早有预料，毕竟自己等人出行都是用赤炎鹏这头虚圣飞行兽。 可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些大圣级别的人物，竟然用圣兽拉车的时候，依然很难不感到震惊。 手笔太大了，这便是超强势力的底蕴所在。 “那位便是俞轮的祖父俞难大圣？听闻他在他的时代也是一位至尊杀手，曾以至尊之骨炼制成了一把骨剑，哪怕封圣后依然威力惊人，有至尊的怨气与恨意依附其上！” 有人望着那大步走进，神情平淡的强者，心惊肉跳。 “俞难大圣很强，但我却更加崇敬白厄大圣，在他的接管之下，白骨城如今早已成为东荒的三大城之一，手腕与实力毋庸置疑。” “界渊也来了一位大圣，再加上无边海、冥土……天哪，三座绝地都有人参加这次的蟠桃盛会！” “中央帝城也来人了，竟然是隆拓大圣，日柱家族的二把手！“” “好多大人物，这次蟠桃盛能够将他们吸引而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大厅内许多人都在议论。 大圣级别的强者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一心追求大道。 不过也正因如此，所以一旦看到他们出现，便往往意味着有什么惊天动地，事关己身的大事即将发生。 姜陵有心询问，然而妘虽然满脸认真，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早已神游天外，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或许又在思考怎么将几种神兽的器官完美的组合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仙乐陡然奏鸣，门外的药灵惊喜出声。 “不，不死山，凤梧大圣到！” 第737章 圣人五衰 凤梧大圣？ 听闻这话，无论是神游天外的妘，还是刚刚入场的那一尊尊大人物，此刻都浑身微震，抬眼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没有办法，因为世界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段话。 凤凰非梧桐不栖。 而这位凤梧大圣，便正好是一株梧桐神树通灵而成，修为通天彻地，年岁深不可查。 据传祂在很古老的时候便已经封圣，神圣的气息遍布万界，能够自然而然的吸引来幼年的凤凰栖息。 所以，古往今来，几乎所有的凤凰都尊其为母亲，就连凌家也捎带着不敢冒犯这尊大能。 “这次的蟠桃盛会不死山竟然让凤梧大圣作为主持，看来真的要有大事件发生。” “凤梧大圣……太强大了，据传她早已半只脚踏进了圣祖境界，能够横扫寻常大圣！” 在一道道惊呼声中，外面飘然走进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高足有三米的美妇，身着拖地金色长裙，披金戴银，云鬓高盘，仅有几缕秀发垂落脸侧，雍容华贵，端庄圣洁。 她的脑后有一圈金色的光晕缓缓散放，无穷法理在里面闪烁，有混沌之气从中流泻垂落，光是气息就已经区别于之前走入的大圣，面容既有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又有温婉如水般的柔和。 几乎刚一出现，便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地钉死在了她的身上。 到了半圣境界之后，便基本都能各自掌握手段对抗时光，让体内气血的流逝速度降到最低。 正因如此，所以这位凤梧大圣即便已经活过了无数岁月，脸上依然宛若凝脂，没有一点皱纹。 “还有几位道友早几日便已告知我方不会出席，所以既然人已到齐，宴席便开始。”凤梧大圣入座首位，端庄优雅，轻轻一笑。 于是宫阙内外，顿时响起了一片奏乐之声，一道道千娇百媚的丽人从外走进，不多时大厅内便飘满了药香，那些都是天材地宝通灵的姑娘。 一个个衣袂飘动间，宛若凌波起舞，有鸾鸟飞进在空中盘旋。 祥瑞沉浮间，有一个个粉雕玉琢的童子端着不死山特产的瓜果鱼贯而入，一时之间芳香四溢，流金溢彩。 莲蓑不知何时走到了大厅的中央，摇头晃脑为众人解释道：“蟠桃，由只生长在我不死山的蟠桃神树所结，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结果，三百年成熟，差不多要千年光阴，才有这么一次盛会。” “所以，诸位要是不吃带走也就罢了，要是吃了还带不走，那你们是要给钱的！” “这什么意思？”姜陵不解。 无法实验，妘表现得有气无力的，说道：“蟠桃只给未封圣的幼年强者所用，原因是能够在其封圣的时候，直接跨越一道衰难劫，相当于凭空增加一重修为。” “死了无法封圣的话，蟠桃便浪费了，我们自然要讨要费用。” “直接跨越一道衰难劫？如此恐怖？！”司天游脸色大变，一下觉得蟠桃变成了一座金山，价值已然无法用世俗来衡量！ 姜陵同样也是震惊无比。 到了归一境后，他自然也知道了关于圣级强者的实力划分。 原来，突破圣者之后，已经不需要再苦心打磨自己的修为，而是要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生命中必须要面对的劫难。 ——这便是圣人五衰。 每一道劫难，又被称之为“衰难劫”。 衰难劫来无影去无踪，除非是本人亲自引来劫难，否则的话，只能任凭对方即将到来时，肉身提前产生交感察觉。 这个提前察觉的时间，会根据渡劫者灵感敏锐程度有起伏波动。 寻常的圣者，能够在衰难劫爆发前三年察觉，更强者则是会更快，不过一般不会超过十年。 圣者只有完整的渡完了圣人五衰，足足五道衰难劫，生命层次才会再度发生质的变化，踏入大圣境界。 而一颗蟠桃，竟然能够直接省略封圣后的第一道“衰难劫”，由此便可以看出这蟠桃品质之珍贵，乃是放眼万界，所有种族都需要争抢的战略级物资！ “这蟠桃只能吃一次？”姜陵道。 “嗯。”妘点点头。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事实上许多神物吃了一次之后，身体都会出现抗药性，效果会大打折扣。 蟠桃要真的可以无限叠加使用，那估计也就没有中央帝城的事情了，这里将会诞生无数尊大圣强者。 不过即便如此，蟠桃的重要性也可想而知，乃是诸天万界都独一无二的神物。 哪怕强如绝地不死山，坐拥这等神物，也得面向外界开展“蟠桃盛会”，广邀天骄而来，从指缝中流出财富。 否则的话，定然会引来眼红，总有一天会形成祸端。 现在应该是进入了自由聊天的时间，各自都有各自的小圈子进行聊天。 但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对面的席位上便有人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姜陵望去，那是出自太阳神藤族的阳庚，心底平白无故的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阳庚目光投向了他们，冷冷笑道：“诡者，你还真的是胆大包天啊，明明不过是一个冒牌货，竟然还真的敢这般淡定从容的坐着。” “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气定神闲，胆大包天，还是演技超群，为了吃到传说中的蟠桃，已经不惜一切？” 此言一出，顿时将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梼杌眼中有凶光闪烁，嘴角却缓缓咧了起来。 太好了，原来不只是我想要找这小子的麻烦啊…… 一众生灵议论纷纷，点指不断，不明白冒牌货有什么深意，但却知道，倘若真的有人敢骗吃蟠桃，那不死山定然会震怒，哪怕大圣都无法完整离开！ “你什么意思？”姜陵坐怀不乱，冷道。 “你还在装？” 阳庚嗤笑一声，忽然转头望向坐在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黑衣人身上。 “诡者道友，听到了？是时候该你出马，揭穿这位伪装成你的家伙的真面目了！” 第738章 发难 诡者？ 又来一名诡者？！ 这下，不只是围观的群众脸色变了，就连司天游、洛释、阿奴、妘……甚至于姜陵本人，脸色都出现了不同的变化。 “这什么情况？还真的有诡者？”司天游混乱了，神念传音给姜陵，焦虑不安。 没有谁比他们两当事人更清楚自身的情况了。 ——姜陵真的是冒牌货，并非是真正的冥土生灵。 只是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随口撒的一个谎，竟然会伴随着时间越滚越大，到了今天无疑是走到了无法回头，覆水难收的境地。 司天游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倘若真的被揭穿了，别说自己师徒两人的安全，恐怕就连阿奴、洛释也要被牵连在内！ 不得不说，此刻司天游的内心慌极了，反倒是姜陵这个当事人显得淡定从容。 当然，心底还是有一份惊讶的。 “竟然真的存在‘诡者’这一号人？怪不得在洛庄的时候能够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此时，姜陵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看他时，会有熟悉的感觉浮现了，恐怕那是出自冥土的气息！ 一双双眼睛转头望去阳庚的方向。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身后一道黑衣身影缓缓直立，与人族的身高倒是没有多大差别，但等他拉下帽檐后，场上人们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祂通体灰白，肌体僵硬，光秃的头上只有零星几撮白毛耷拉着，骨瘦如柴，眼窝凹陷。 看似像是一截风吹就倒的枯木，然而当其身体挺立的那一刻，却是有一股极端强横的气势如风暴般席卷全场，那是来自至尊的压迫！ 惊世的杀意与阴沉的死气杂糅在一起，令得每一位至尊的脸色都是微变，同时心中也是一震，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望向了高位的姜陵。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无论是姜陵还是司天游，都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众人的意思。 显然，相比于肌体精壮，脸色红润的姜陵来说，肯定是面前的这位黑衣男人更加像是人们印象中的冥土生灵。 “你说你也叫诡者？要横扫同辈一切敌？” 诡者的神情宛若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你的气息确实有点古怪，可我从未听说过你这一号人物，敢以我的名字在外招摇撞骗，我看你是不想死了？” 这并非是说错话，而是来自于冥土生灵的威胁。 正如不死山的生灵对“生命”拥有极高的理解，为此创立了无数神通一般。 冥土，对于“死亡”也是如此。 祂们拥有千百种手段，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直到寿元彻底枯竭之前，你都必须一直品尝来自祂们的折磨。 阿奴愤愤不平，喝道：“诡师是我亲眼看着从冥土中走出的，还能有假？反倒是你，与我师同名，却藏头露尾，直到现在才跳出来，我看你才是假的！” 洛释也冷冷说道：“诡者宗城扬名后你不说话，来到不死山你不说话，进入蟠桃会你不说话，直到现在尘埃落定了你才跳出来，是何居心一目了然。” 这话倒也不假，引得不少不死山的生灵怒目看去。 不过说实在的，此刻洛释心中也是怀疑姜陵的。 毕竟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冥土生灵心如死水，哪怕出世，也罕有与人产生交集的例子。 像姜陵这种，不仅产生了交集，还主动寻事，像是个胡乱蹦跳的蚂蚱的，真的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可再怀疑还能怎么办呢？ 洛释只知道姜陵是洛庄的贵客，不仅出生入死，为洛摩治愈了道伤，还教给了族民一套修炼法，何其大公无私。 反正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此行或许会有波折，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生灵议论纷纷，大多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谁也没想到这次的蟠桃宴会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真假诡者？ 太有意思了！ 阳庚眼中有怒色一闪而过，转身面向凤梧大圣的方向，低头抱拳道：“圣神大人，此獠牙尖嘴利，招摇撞骗，想要骗取不死山蟠桃已成事实。” “还请圣神同意交由我们处理，将其镇压当场，带去审问，定然能将事情经过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已经算是司马昭之心了，赤裸裸的要对姜陵等人痛下毒手！ 大厅内有脆鸣响起。 司天游一只手摁在刀鞘上，俨然摆出了即将拼命的姿态，即便无法杀出重围，也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 空气突然陷入了安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凤梧大圣的身上。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凤梧大圣接下来的任何决定，都将直接影响到场上接下来的事态变化。 阳庚和凌芸颜相视一眼，眼中有暴虐而又残忍的笑意升起。 不死山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骗取蟠桃的人的，即便是凤梧大圣，气量也是如此…… 凌芸颜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毫无同情之色，只是伸手抓住了跟在身旁的姐妹的手，低声道：“放心，你们在外面受的委屈，我与你们姐夫会一并为你们讨齐。” 阳庚的脸上也是冷笑阵阵。 本来诡者找上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该倒霉了，没想到你竟然还主动惹上我？ 不知死活的东西，真是嫌命长了…… 太阳神藤家族的阳煜大圣哈哈大笑，将整片天穹震荡不平：“没想到啊，不死山竟然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有趣，实在有趣！” 白骨城城主白厄大圣目光平淡，随口说道：“或许只是想要在圣道上更进一步呢？漫长岁月里，这样的人你我见过太多了。” 轻飘飘的两句话，却仿佛将姜陵直接打入了万丈深渊。 这下子，无论不死山追不追究姜陵，似乎都已经落得了一个“看管不严”的名头，传出去将会被世人谈笑，威名受损。 凤梧大圣目光垂落在姜陵的身上。 那一瞬间，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姜陵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淡漠之色。 是啊，一个归一境而已，在这些强者的眼中，实在微不足道，顺手便可抹杀。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 “既然双方都说自己是来自冥土的诡者，不如就在此地较量一番，如何？” 一道道眼睛唰唰唰地望去，当看清说话之人身份的时候，眼中顿时有难以置信的神色浮现。 又是伊耆氏在维护姜陵！ 妘风轻云淡，随口说道：“反正蟠桃有限，每次宴会总是要整个归属的。” 该死的，这狗男女难道还真的在一起了？！ 阳庚和梼杌的牙齿都快要被咬裂了，杀气腾腾。 “也是，倘若真的是来自冥土的生灵，怕也不会输？” 众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才茫然地望向了开口者。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保持中立态度，可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能听出，这是在帮姜陵撑腰。 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开口站在了姜陵的这一边。 无边海，敖龙！ 代表着无边海的传人也在这一刻发话。 这下子，显然即便是凤梧大圣，也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利弊关系了。 沉重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姜陵的肉身再次获得自由，天空之中有一道高渺的声音响起。 “既然如此，那便比一场。” 第739章 真假诡者 两个诡者之间要战斗。 大殿内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外面，于是整个沧澜湖都沸腾了起来。 没有人想到这场蟠桃宴会刚开始火药味就直接飙升到了极限，有两位至尊级别的强者都声称自己出自冥土，要碰撞，分生死，展开龙虎之争。 如今已经没有了“冒牌”的说法，因为真正的正品，会以强大的实力镇杀对方。 在这一场争斗中，注定有人要流血，要陨落。 有一道道身影如流星般从远处飞来，滞停在山水之间，只为了有机会目睹这一场战斗。 姜陵身上的压力骤退，却是连一点恨意都无法升起。 不是因为胸怀宽广，而是连憎恨的资格都没有。 大象会在意蝼蚁的愤怒吗？ 面对着一尊尊大圣的压迫，如今连虚圣都不是的姜陵，便是一只可怜的蝼蚁。 “既然如此，那便上长空一战。” 诡者冷冷道，即便没有直接镇压对方，身为冥土中走出的生灵，他也有绝对的无敌自信，不惧任何敌人。 “切。” 阳庚脸色有些阴沉，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出乎了预料，并没有直接达成结果。 不过很快他就脸色如常了。 毕竟他无比确信，面前的这位诡者才是真的，那冒牌货根本不可能击败他。 诡者身影如电，冲出大厅，当他出现在外面的天空之上的时候，顿时引来了一阵惊呼声，显然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观战者。 姜陵也起身，紧随其后，要迎战对方，洗清嫌疑。 大厅内的至尊天骄一个个鱼贯而出，同样也对这一场战斗十分好奇。 天空之中，诡者面色宛若一潭死水，凹陷的眼眶中，灰白瞳眸落在跟来的姜陵身上：“要不你把那个带刀的也叫上来，我一起杀了，也省得多一套程序。” 很显然，即便他表现得像是机械一般无情，骨子里依然流淌着张狂与傲慢的血液，并不认为姜陵能够对他产生什么威胁，要以一敌二，横击两位至尊！ 四面八方，人山人海中，听闻这话，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姜陵却是不愿多费口舌了，此时的他，早已震怒！ “那今天的我杀兴倒是不错，不怕麻烦，杀了你……还有要杀的人！”姜陵一步踏出，体内混沌阴阳图轰然旋转，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杂糅在一起，混沌气沸腾，身影如雷霆般爆射而出。 这还是他突破后的第一战，要以至尊之血洗礼己身！ 姜陵出手，引来观战者一阵讶异声。 “这是冥土所修炼的道意？闻所未闻！” “好强大，或许连高他一个小境界的圣子都会被横扫！” …… “与我拼肉身？” 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但却听得出有几分轻蔑的讥讽之意。 诡者一掌拍下，连虚空都被震碎，狂暴霸道，阴沉汹涌的死气化为长河，笼罩天空，横击爆射而来的姜陵。 姜陵不慌不忙，抬拳轰去，雷光绽放，却一反往常至刚至阳，大开大合的套路，运转起了从滴血人皮身上学来的阴雷之法。 刹那间，寒风呼啸，磅礴的雷霆与死气长河发生碰撞，无尽符文在法力中爆发，这种波动与影响太剧烈了，连原本碧空如洗的天象都遭到了影响，变得阴沉，有乌云凝结！ “嗯？” 诡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变化，那是因为祂发现自己一向强大的肉身，竟然无法在姜陵的面前占到丝毫便宜。 聚集在山脚下，未曾得到请柬邀请的天骄们都傻眼了，没有想到两人刚一开始交手，便是毫无保留的一记对撞，直接省略了试探的环节。 原本这些人中，还有天骄心生不服，并不认为自己连被邀请的资格都没有。 可就这一个回合的交手，便令得他们变了颜色，自认无法做到毫发无伤的安然退出。 “果真媲美神兽幼崽啊……我小觑你了。” 诡者面如死水，从容不迫，向前一步迈去，体内顿时有神光爆发，强横无匹！ “不过只有这点实力的话，你还是会死！” 他张开口，喷出一片漆黑如墨的尸雾，右手往里面一抓，顿时抽出了一把枯朽的骨剑，修长笔挺，有无上的压迫力从中弥漫而出，血气惊人，恸哭之声阵阵响起，攻人魂魄。 众人的脸色变了，因为这是一把圣宝，如今竟然出现在了一位幼年至尊的手上。 这把骨剑，杀过半圣！ “这就是真品和假货的区别。”阳庚看见这一幕，冷笑开口。 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装得再像，拥有至尊之姿又如何？ 人家一出手就是圣宝，这便是赢在了起跑线，而你哭都无法哭！ 诡者压根就没有给姜陵喘息的想法，演绎宝术，身影如雷霆如风暴，气势汹汹，冲杀上前，力劈而出，刹那之间，剑芒瞬间化作成了瀑布。 磅礴的剑气重过万钧，明明还未落下，沉重的压力便已经压得下方的观众喘不上气，眼中有惊恐之色浮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诡者太强，力量已经影响到了观众！ 凤梧大圣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一抬手，雄浑的法力沟通虚空中的大道。 于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顿时自地面轰然破土而出，茂密的树枝参差交错，密集的就像是一座擂台，抬升在了万米高空上，供姜陵与诡者战斗！ 先前还表现得极强的压力，这会顷刻间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在战斗中接触圣宝，有心尝试威力，于是混沌阴阳图旋转爆发，诡气如风暴。 刺目磅礴的剑气中，姜陵宝相庄严，手捏印法，两眼之中有符文旋转而出，一拳轰去，直抒怒火。 四面八方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难以置信，对方都祭出圣宝了，这家伙竟然还选择硬撼，这是已经黔驴技穷了吗？ 殊不知，凡是旁观这一战的至尊，脸色都没有因此而变化，反而是心中微惊。 因为姜陵这看似简单直接的一拳，里面却是混合了十几种神通的变化，这对于一位连虚圣都不是的幼年至尊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至少在场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就先不说能不能收集到这么多相似的神通，值不值得学。 光是学会所需要付出的时间，就太多了，投入过多，收获却不一定够大！ 轰！ 天空中巨响，剑气长河被轰碎了，一道身影如利箭般倒飞而去，引得众人倒吸冷气声不断。 阿奴一颗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惊呼出声：“老师！” 原来是姜陵被击飞了，而且不止如此，连半边手臂都被撕裂，鲜血淋漓！ 第740章 至尊大战 这才交锋几个回合？ 姜陵就已经失去了一臂，鲜血淋漓，模样凄惨。 阳庚眼中露出鄙夷之色，讥讽笑道：“真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竟然还真敢用肉身尝试圣宝的威力。” 凌芸颜脸色如常，微微挺起的胸膛却是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胜负已定……？ 天空之中，姜陵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几乎飞越了万米，方才止住脚步。 伤势倒是真的，剧痛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姜陵的大脑。 “不愧是圣宝啊，果然够疼。” 姜陵轻描淡写的说。 众人听闻，顿感荒谬，心想这假诡者莫非是连脑袋都被劈坏了？否则怎么会说得出这种话。 只是还未等众人讥笑出声，便浑身一震，一个个情不自禁地梗起了脖子，更有甚者，忍不住的揉了揉眼睛，望向姜陵！ 原来，长空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还被斩断一臂的姜陵，这会断口处便有灰色的力量弥漫，重新生长了出来，一切光滑如新，就像是从来没有消失过一般。 “这怎么可能？！”有生灵惊骇失色。 “这是什么肉身，连神族都做不到这么短的功夫复原！”生灵彻底震惊了。 只有妘的眼睛是澄澈透亮的，像是看见了一座宝山一般。 “好强大的自愈能力，要不要问问诡能不能将他的大脑借给我，反正能够新生！” 站在一旁的司天游浑身一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徒危矣！ 没有人注意到，在宴席的角落，敖龙琉璃般碧蓝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姜陵的身影，里面光芒闪烁不断，像是在解析什么东西，心中有恐惧浮现。 “怎么感觉……那十几道神通当中，有一种力量极度克制我，像是就是为了压制我而生……” 诡者望着远处的姜陵，平静如死水般的瞳眸里终于激荡起了一圈涟漪。 “似生非生，似死非死……你的身体状况很奇特，莫不是被你修炼出了一种难得的体质，怪不得敢硬接我一剑。”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诡者并没有因此而心生忌惮。 毕竟只是自愈的能力有点出彩罢了，没有力量，到头来也只是一个挨打受苦的靶子。 诡者一步踏出，身影飘忽，宛若鬼魅。 一时之间，此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祂的身体仿佛融进了这种景象里，一道又一道的剑气震得长空都在轰鸣。 见识到了圣宝的威力之后，姜陵也不再打算藏拙，从怀中一抽手，一把弯曲的古怪长剑顿时出现在了手中，有飘渺不定，厚重玄奥的气息从中垂落。 一众生灵一眼就认出了这份气息的真身。 这是空间大道的力量，一向玄而又玄，很难有物体能够承载，难以置信姜陵的手中竟然就有这么一把蕴含着该大道的神兵。 “荒蛾……这是由神兽荒蛾之角铸造的圣宝，内含空间之力，同样可怖！”有眼尖者脱口而出。 毕竟在最古时期，能够具备这些条件的东西并不多。 手握神剑，姜陵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妘。 当初离庄的时候，荒蛾给了自己一对脱下的角，但自己并没有能力炼制，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谁能想到，竟然会在不死山遇到这么一位热衷于收集神兽最强器官的姑娘呢？ 于是姜陵便以一只鹿角作为代价，请妘在不死山，为自己另一只鹿角加工炼制，完成了这一件神兵。 当初便有预感，或许蟠桃盛会有大用处。 如今一看，还真是如此。 此时此刻，一众生灵的眼神又变幻了。 原本还以为诡者必胜无疑，谁能想到，假诡者身上竟然同样有一把圣宝之剑。 这下，刚刚建立的优势不仅荡然无存，还试探出了对方拥有极度恐怖的自愈能力…… 胜负还真是难料了。 姜陵一言不发，主动出击，一剑横空斩去，璀璨的剑光隔着万米撕裂空间，从诡者头顶的虚空垂落劈下。 这便是蕴含空间之道的厉害之处，只要运用妥当，根本防不胜防，鬼影莫测！ “哼！” 诡者彻底怒了，骨瘦如柴的身躯爆发灭世般的黑光，像是一座轰然喷薄的火山一般，能量惊人。 他已经归一境中期，力压姜陵一个小境界，所以毫不犹豫地与姜陵直接展开殊死拼杀，要以最强大的姿态，强势镇压姜陵，挽回冥土的颜面，挽回自己的颜面！ 轰隆隆…… 就连余波都十分惊人，此刻就连虚空都被震裂，有一道道漆黑狰狞的裂缝在天空之中如龙蛇般蔓延。 一众生灵抬头望着那两道战得难舍难分的身影，爆发的光线太刺目了，非至尊级别的天骄连战况都看不太清楚，只感到压迫感十足，心头悸动，灵魂都在颤抖。 “太恐怖了，还是归一境初期的生灵吗？这就是传说中的至尊？”有生灵战战兢兢，声音都在抖。 至尊之间的战斗，一般不会在明面上展开。 所以，绝大多数的生灵，只能在传闻中听说谁杀了杀，很少有目睹的机会。 今日不死山爆发至尊之战，他们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就连圣子也不例外，虽然压力与余波都被隔绝，但身体同样在微微颤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若是陷入到这种级别的战斗中，连三个回合都撑不住，便会被直接杀死。 差距太大了。 如果把圣子比作人中龙凤，那么至尊便是龙凤中的王者，只有王者才能与王者争锋。 正因如此，所以此刻所有人才难以保持平静，心头激荡起伏。 “两名诡者都太强了，哪怕有一位是假的，那也名不虚传，不堕冥土名声了……” “我看那位手持角剑的诡者要赢了，肉身特殊，太过无解。以伤换伤的打法，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数百个回合下来，自己虽然遍体是血，但实际上伤势转眼就好了，那位诡者危矣！” 生灵惊呼不断，原因是天空之中一直有至尊之血洒落。 其中多数的属于姜陵，但出自诡者的也不少，肉身被打得千疮百孔，四处都是角剑留下的伤痕。 “卑劣的抄袭者，你以为本座就这么容易死？！” 诡者终于怒了，平静的语气之下，是惊涛骇浪般的力量在起伏，法力爆发间，此地瞬间被淹没了，无数符文在氤氲，沸腾。 此时姜陵身陷其中，无法自拔，或许整具肉身都会被吞噬殆尽，空有自愈却无用！ 第741章 丧钟虚影 诡者实力爆发，无数枚符文闪烁着黑色的光，化作旗帜，插向四面八方形成大阵。 当其轰鸣运转的时候，黑雾爆发，温度骤升，这是数道神通结合在一起后，竟是将此方天地视作为熔炉，要把姜陵活活炼死！ 阳庚看到这一幕，心底早有准备。 毕竟他也算得上是，在场最熟悉诡者来历的人了。 冥土看似神秘，然而实则跟不死山一样，只需要稍微了解，便可以发现，他们都是跟死亡有关，诞生的生灵。 诡者也算是其中来历比较厉害的了，乃是一位怀孕的大圣强者死后，腹中待产的胎儿经过漫长岁月，受冥土气息潜移默化尸变通灵而成。 祂足足在母亲的子宫里待了将近千年的岁月，才一点一点的破开一位大圣的肚子，从中艰难爬出。 这样的人物出世定然是会引起风波的。 更别说祂的亡母似乎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将自己学得的所有神通都渡给了腹中的胎儿。 正因如此，诡者生来便掌握上百种神通，只是大多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有一部分碍于修为无法施展。 不过即便是这样，诡者的实力依然是毋庸置疑的，横扫了冥土同辈，方才能够代表这么一座绝地从中走出。 “比拼神通？我还真未怕过谁！” 姜陵冷哼一声，混沌气汹涌入左手，化作黄泉书翻动。 无数符文如海浪般起伏不定，凶猛的天炎和狂暴的雷霆汇作在一起，如同一只大手，竟是硬生生地破开了对方的封锁，无数能量如同烟花般在天空中炸开。 唰！ 诡者的身影如鬼魅中从中破出，手握骨剑，凹陷的两只瞳眸中幽绿的尸火跳动，是真正的冰冷无情。 祂自有神智的那天起，就在啃食母亲的肚子，盼望着有出世的一天。 连母亲都能作为食物，自己道路的垫脚石，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 骨剑破开空气，却是无声无息，运转了诸天最顶尖的暗杀之术，端的是杀人于无形中，直到剑尖触碰到姜陵后颈的时候，才有璀璨的符文爆发，将其淹没。 所有人望着这一剑，都以为姜陵要陨落了，生死成败转眼之间便已分出。 可当符文爆开的那一瞬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锵！ 这一剑，竟然被挡下来了，连一滴血珠都未被刺出！ 姜陵回首，一手执剑，一手捧书，身上鼓荡的诡气事实上一直如同盔甲般贴附在身体的表面，此时灰雾激荡，像是承受着来自骨剑巨大的压力，激荡起圈圈涟漪。 诡者感受着对方这股灰雾弥漫的气息，脸色大变，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连自己难以置信。 只是来不及细想了，此刻的他看见面前的姜陵突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骨剑，有恐怖的力量从中传出。 血肉飞溅间，姜陵竟是不顾疼痛，控住骨剑将诡者拉向了自己！ 姜陵一剑斩出，璀璨夺目，有狂暴的雷霆之道在里面闪烁。 没有办法，诡者只能在这种状态下与姜陵贴身肉搏，掌对剑，幽幽燃烧的瞳眸强横无匹，从中喷薄而出的尸火连符文都能熔毁。 哪怕是姜陵，沾染一点也是凶险万分，须得将那块肉切下，才能防止蔓延！ 好强大的一双神眼！ 生灵惊呼。 不过诡者此时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心情前所未有的阴郁。 这还是他出世以来，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棘手”的对手，像是胸口中憋着一股气，怎么也吐不出一般，难受至极。 任凭手段再凶狠，再强横，只要无法彻底灭杀姜陵，哪怕断手断脚，也能够在眨眼间复原，而自己同样也要付出惨痛代价！ 电光石火间，姜陵抬手一剑斩出，成片的符文连接交织在一起，演绎着空间之力。 剑光无处不在，亮起的那一瞬间仿佛万花筒般层层叠叠，哪怕是低上了一个小境界，姜陵在气势上也惶不多让，强势至极。 诡者发出一声嘶啸，再也不愿这般憋屈，并指成爪，乌光冲天，化作一头尸凤，恐怖无比，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与剑光火星撞地球。 咚！！！ 刹那间，姜陵和诡者的肉身都在恐怖的能量中撕裂，有猩红的血从中淌出。 只是不同的是，姜陵的肉身很快便会修复。 诡者看似千疮百孔，然而没过多久，浑身上下，便是逐渐亮起了一层诡异的黑光。 他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像是越战越勇，越战越狠起来了？ 下方的一众生灵都说不出话了。 两人从天南打到天北，斗了何止上千个回合？然而声势还是如此恐怖，这便是至尊级的天骄！ “顶替我名的冒牌货，能逼得我动用全部实力杀你，你死后就算回归我冥土大地，也该自傲了！” 诡者语气森寒，令得在场不少人都心惊肉跳。 打到现在还没有动用全部实力吗？ 是啊，这两人战斗的场面太惊人了，他们都忘了这两位强者连领悟的真文都没有演绎！ 咚！ 脚下的虚空震裂，诡者横空出击，姿态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快过闪电。 才过去多久？ 半个瞬间？ 此时的诡者就已经出现在了姜陵的面前，符文爆发，如盛放的花朵一般，极尽璀璨，极尽瑰丽。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刻，诡者要挥动骨剑，斩杀姜陵。 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诡者竟是张口便喷出了一道黑雾，猝不及防的砸在姜陵的肉身之上。 轰！ 宛若一口金钟大吕被敲击，有振聋发聩的声音炸响，不过姜陵的肉身之上却并没有出现伤势。 ——这不是针对肉身的攻击！ 在场的没有几个傻子，瞬间便反应过来，诡者已经意识到姜陵的肉身的自愈极度难缠，所以决定直接震杀他的灵神魂魄！ “……” 诡者张口便开始吟诵一段晦涩难懂的往生咒，无形的力量如同墨水般污染天空，此地仿佛变化成了一片黑夜。 姜陵呆呆地望着黑暗中心，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在拉扯着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此地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死气与阴气。 “诡师！快醒醒啊！”阿奴急得上蹿下跳。 可局面却依然得不到解决。 无尽的黑暗当中，一口古老破旧的大钟从中缓缓显现。 此物不过刚一出现，便震得整片虚空轰然开裂，灰白的死气凝成瀑布，从大钟上垂落，哪怕是至尊级的强者沾染分毫，肉身也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死亡”的方向转化，恐怖至极。 “是……是丧钟！” 有人变色，唤出了这件冥土着名的至宝名讳：“此人果然是真正的诡者，他能够召唤出丧钟虚影！” 第742章 人驭宝物 镇压在冥土深处的至宝，丧钟的虚影竟然被诡者召唤了出来。 太恐怖了，磅礴的死气仿佛瀑布一般从中倾泻垂落而下，已然凝成实质，所过之处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按常理来说，面对这种层次的杀招，哪怕是至尊也不会选择硬扛，要避其锋芒的。 一双双眼睛落在那道茫然呆滞的身体之上…… 显然，姜陵先前猝不及防的中了诡者一记灵魂神通，如今意识混乱，毫不设防，败亡的可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正当阿奴、洛释等人心急如焚，要不是清楚个中利弊，恐怕早已冲上台把姜陵救下来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却是有一道声音响起。 “原来如此。” 姜陵的双眼不知在什么时候回归到了清明的状态，恍然大悟地望着那黑洞的深处。 那股牵引的力量还作用在自己的身上。 其本体并非是那口突然出现的丧钟，而是自己回家的希望。 “知道自己要死，已经疯了？” 诡者冷笑，虽然讶异于姜陵竟然能够这么快脱离自己神通的影响，恢复神智，不过自觉大局已定，胜券在握，于是嘲讽出声。 事实上不只是他，在场的绝大多数生灵都是这样想的。 丧钟一响了今生。 这句话绝非虚言，古往今来，从来就没有见过有生灵在面对丧钟的时候还能成功顺利的活下来的。 或许有大能曾经办到过，不过这种事迹，显然不是一个幼年至尊能够做到的。 姜陵要死了。 “真假诡者结局已定。” 到了这一步，阳庚也不用在掩饰自己了，转头望向司天游一等人，目光幽冷：“一道丧钟虚影，便足以证明诡者身份。” 洛释、司天游无话可说，沉默无言。 没办法，这道神通祭出，几乎算是铁证如山了。 诡者哪怕天资再强，也无法在没有看过丧钟本体的情况下，以真文模仿刻画出能够召唤出丧钟虚影的神通。 没有人注意到阿奴的神情呆住了，失神地望着那口死气沉沉，古老破败的古钟，心有所感，低声呢喃：“好熟悉……” “丧钟虚影？你的真文竟然寄托于一件宝物杀敌？” 难以置信，在众生灵心中，此刻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姜陵却是在冷笑阵阵，毫不掩饰自己言语中的讥讽！ “冒牌诡者，到底是你驭宝物，还是宝物驭你？此刻不若跪地，我兴许还能饶你假冒我之罪。” 姜陵竟然给一位召唤出了“丧钟虚影”的强者安上了一个“冒牌”的名号。 观战的生灵光是听闻便感到胆战心惊，啼笑皆非，更别提身处于战场上的诡者了。 黑雾翻涌，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语气却是不悲不喜：“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莫不是已经吓傻了。” “吓傻？我说了要横扫同辈一切敌便注定要横扫，既然你不愿认罪，那我便给你看看，什么才是驾驭宝物！” 姜陵一抬手，角剑搁置在一旁的虚空，混沌气翻涌间，掌心处顿时浮现出了一支细长的毫笔。 诡笔奈何。 当司天游、阿奴等人又看到这一件熟悉的事物的时候，眼中顿时有激动之色浮现。 要出手了吗？ 姜陵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手，一手执笔，白衣飘飘，宝相庄严。 混沌气爆发的瞬间，身后的虚空都坍塌了，有无尽的吸力从中飘出。 这一刻，诡者的心终于有了不安的想法浮现，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姜陵生擒。 毕竟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不仅掌握着闻所未闻的道意，而且那诡异的自愈能力也让他垂涎三尺，想要得到。 不过眼下看来，显然是没有机会了。 还是得将其轰杀，以绝后患才行！ “死。” 诡者双手结印，法力激荡间，此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阵阵鬼哭狼嚎声顿时从丧钟虚影中响起。 那是曾惨死在这一道神通之下的生灵，有恐怖的血色怨气在里面一闪而过，可以消融一切干扰运转的进攻。 钟身开始摇摆，看似很慢，但伴随着动作进行的同时，虚空裂开了，有一道道狰狞庞大的裂纹蔓延八方。 这一道即将响起的钟声注定毁天灭地，地面上的天之骄子们无一不是在颤颤巍巍，恐惧着来自诡者的力量。 对此，反倒是姜陵那边失去了动作，似乎已然束手无策，等待死亡…… 嗯？ 不对，他好像已经做完了！ 只有寥寥几人看到了姜陵刚刚那边的场面。 在诡者催动神通的时候，他只是提起笔，轻飘飘的在黄泉书上写了两个字。 咚！！！ 丧钟敲响了。 一如所料的，丧钟震荡的瞬间，有难以言喻的恐怖光潮激荡而起，无数符文在里面激荡燃烧，沸腾的能量像是要把整个沧澜湖都给蒸发一般，顷刻间便是咆哮而出。 “嗯？”凤梧大圣突然发出一声惊疑的鼻音。 这对于一尊古老的大圣来说，显然是不可思议的。 但并不奇怪，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姜陵手握的毫笔，竟是牵动了冥冥之中的圣道伟力，于是落笔的瞬间，此地的天地元气顿时也跟着像是沸腾了一般。 有恐怖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袭来，敖龙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好强！” 敖龙猛然抬头望向姜陵的身后，果然看见了有一道虚幻的，浑浊的，一眼望不尽终点的长河虚影在流淌，发出无声的咆哮！ 命运长河显现，姜陵竟然施展了一道命运神通！ “死。” 姜陵轻描淡写，短短两个字之内却是蕴含着震耳欲聋的威力。 四面八方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不可能……”就连诡者都变色了，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他的反应并不过激。 因为原本丧钟发动，扑向前方锁定姜陵的光潮，此刻竟是轰然倒转，对着诡者的脑袋便是悍然落下。 这便是姜陵口中的驾驭宝物？ 他竟然能够操控诡者召唤出来的丧钟虚影？ 太恐怖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冥土生灵？还是说两个都是？！ 光潮罩身，弥漫在诡者周身的黑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很快就波及到了身体。 “我要死了吗？” 诡者遍体生寒，绝望透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却是破开了层层的光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原以为有强者拯救自己，可眼中的希望才刚刚升起，就因看清来者身份而破碎。 “……你！”看到姜陵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诡者恼怒欲绝，抬起手便想与他同归于尽。 谁知，姜陵刚一出现，便轻飘飘的一笔点出。 混沌阴阳图旋转，磅礴的混沌之气顿时脱体而出，洞穿了诡者的头颅，冲入了他的大脑。 “不好意思，你的记忆，借我一用。” 第743章 巫族，冥土 大战落幕。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逆转了丧钟，借刀杀人，一笔轰碎了假诡者的头颅，引发四面八方一阵惊呼之声。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的过程竟是这般跌宕起伏，充满了意外。 但不可否认的是，最终的胜利者是姜陵。 无论是真是假，在座的没有来自冥土的强者，此期间也就无法继续对其置喙。 “好强啊诡师……”阿奴两眼冒光，大战中姜陵的风姿彻底烙印进了他的脑海。 “切！”梼杌额头上青筋毕露，脸色难看。 “这是什么神通？为什么还能操控别人的力量反噬？！”此时阳庚地一张脸，更是阴沉得仿佛能够滴出水。 太不符合常理了，因为他无比确信那个死去的诡者是真的。 可偏偏一位真正的诡者，却是被冒牌货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 这种滋味，宛若在心中打翻了五味瓶般，有口难言，有苦难说。 敖龙大海般澄澈碧蓝的瞳眸里，精光闪烁不断，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长吐一气，脸色复杂：“强大的道意神通……许多法理符文都超越了当前时代，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是假的……” 至于妘则依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无论是战斗的时候，还是结束的时候，眸光一动不动，似乎在她看来，姜陵就根本不存在失败的可能。 姜陵屹立在虚空之中，浑身浴血，不只是自己的，还有来自于诡者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蒸腾弥漫，将其衬得像是一尊魔神一般，有惊人的杀意至今未能散开。 “很强大的命运神通，竟然沟通了丧钟本体的力量，与敌人建立冥冥之中无法断开的联系，然后再降下杀戮……” 有至尊发言了，看出了姜陵这一大神通的根脚，脸色严肃，认为防不胜防，极度恐怖。 如果找不出对抗这一神通的手段，恐怕姜陵很轻松便能完成“一招鲜吃遍天”的壮举。 哪怕是至尊，也要提防他的暗杀，因为进攻的手段太诡异，不出意外的话，隔空击杀并不困难。 “既然诡者已经为自己正名，便可以下来了。” 凤梧大圣开口了，难得一闻，宛若九天之上的仙乐一般温婉悦耳。 不过她的神色却是带着点轻微的复杂。 因为这两位诡者都不像是假的。 一者能够召唤出丧钟虚影，一者能沟通到万里之外的丧钟本体，都十分强大，当为至尊。 不过她也并没有过多执着于这一点上。 因为无论是真诡者死了，还是假诡者死了，那都是冥土的事情，与她无关，与不死山更无关。 一语落下，宛若金钟大吕，能振聋发聩。 一下便将姜陵从漫长的记忆画面中拉了出来。 姜陵茫然地抬起头，起初的两秒，身上有惊人的煞气弥漫，可很快就被他收了回去。 看着那具散落在地面，头颅爆裂的尸体。 姜陵心中无悲无喜，只是默念了一句。 巫族果然与丧钟有关，所谓的咒杀术，根本就是通过一些符文与道意，沟通丧钟，降下伟力施展而成。 这便是他能够让丧钟倒戈的原因所在。 只是巫族竟然出自冥土……？ 姜陵有些震惊，不过在诡者的记忆中并没有找到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种族，说明如今的冥土还没有巫族的存在。 “自古以来，蟠桃会所能够为天骄提供的蟠桃，都不会超过两掌之数，正因如此，才会引来至尊天骄的虎视眈眈，争锋相对。这诡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轰杀了一位至尊，之后怕是无人挑战了？蟠桃或许会成为其囊中之物。” 有生灵发表自己的意见，认为姜陵此行的目的几乎已经完成。 毕竟那死去的诡者实力之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丧钟一响了今生不是开玩笑的，死去的诡者实力极强，哪怕放在宴席当中应该都不算弱者。 可他依然死了，说明姜陵更强，更恐怖。 柿子都懂挑软的来捏，没人会自找不快的主动寻上姜陵这个强敌证明自己。 可看着姜陵迟迟没有动静的身影。 渐渐地，就连至尊的心底都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他…… “圣神大人，听闻蟠桃盛会的蟠桃数量有限，不如让我多停留一会，将所谓的‘至尊’都击落，或许可以多给我几颗蟠桃？” 姜陵一袭白衣，清秀的脸庞露齿一笑。 活脱脱一个少年郎啊，可惜白衣上沾了太多的血，怎么也洗不干净。 正因如此，所以所有听到这句话的观众，都在一瞬间之内炸毛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宛若惊涛骇浪，此起彼伏。 哪怕是至尊的队列当中，同样也是有人攥紧双拳，额头有青筋突起。 妘昏昏欲睡的脑袋终于抬起了一分，不过很快就又垂了下去。 司天游、洛释以及阿奴三个人长大了嘴巴，头顶飞出一又一个的问号，根本不知道姜陵要做什么。 难道真的要横扫同辈一切敌？ 太不可思议，再强都注定无法完成！ 议论声阵阵，就连凤梧大圣都是沉默了半晌，因为这种事情还从未发生过。 久久的，她才开口，声音依旧悦耳： “可。” 凤梧大圣竟然真的批准了！ 梼杌笑了，拎着狼牙大棒怒笑不止：“诡者，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至尊谁不杀过？看我生吞了你！” 说着他就要飞起。 可姜陵压根就不看他。 “你等等，排个队，先让我杀了他你再上来受死。”姜陵一点指，下方的人群顿时如潮水般变动，齐齐转头望向了一道金发璀璨的身影。 沐浴着众人的目光，此刻阳庚心情格外复杂，除了愤怒、怨恨之外。 连他自己都难以否认，存在着浓浓的忌惮。 阳庚自认没有强大的手段能够抵挡姜陵那一招神通，因为太过诡异与强大。 就连太阳神藤家族的大圣都在暗中传音：命运神通太强大，放眼诸天万界领悟者都少之又少，此人天赋卓越，诡异无比，虽说不一定能够再度施展那神通，但你身为我族至尊，事关重大，莫要意气用事！ 阳庚沉默不语，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蚂蚁爬过。 一双双眼睛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真的能够做到熟视无睹吗？ 不战而退？ 这可不仅仅意味着放弃了蟠桃，别忘了，自己的未婚妻还在旁边呢！ 谁会愿意嫁给一个窝囊废？ 即便这窝囊废面对的或许是一个最强者，可连战都不战就退了，那也是窝囊废。 第744章 胜阳庚 “怎么，不敢上吗？天才至尊？” 天空之中，姜陵脸色平静，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言语羞辱挑拨着对方。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用以还击对方这一路来的针对。 不用想，都知道此时此刻的阳庚心情定然饱受折磨，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姜陵每一句话的吐出，都相当于把他架在众人的面前炙烤，把他视若珍宝的自尊，骄傲……一切一切都踩在脚底，一遍一遍的摩擦。 “你若实在害怕，大不了我不用那一招神通便是。” 这话落下，就连太阳神藤家族的那位大圣都忍不住了。 他脸色阴沉至极，目光投来，所过之处，虚空都在坍塌，崩碎。 “小辈，你过了！” 沉重的压力宛若海潮般挤压虚空，无数法理在旋转，簇拥着祂那一双至高眼眸，冰冷漠然，深处有一座座火山一样的事物在喷薄，爆发。 终究只是威慑警告，没有出手。 因为姜陵就算有可能是假的，那也动用了沟通丧钟的神通，疑似与冥土有关，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衅一座绝地的颜面。 骄傲如阳庚，终于忍受不了了，勃然大怒，一切顾虑，一切忌惮，都在愤怒中烟消云散。 他此刻只想杀了姜陵，洗清耻辱！ 于是阳庚的身影顿时化作金光拔地而起。 “诡者，你在找死！” 太阳神藤家族的至尊出击了。 虽说是因为姜陵的多番挑衅，可出击就是出击，注定又要有新一轮的大战开启。 一众生灵热血沸腾，纷纷猜测，姜陵到底还会不会动用那惊天动地的大神通杀灭阳庚。 毕竟这可是动辄间便要分出生死的大战，谁会把口头上说的话当真？ 大不了也就颜面上难看一点罢了。 阳庚肌体发光，虽杀意腾腾，看似失去了理智，但实际上，身为至尊，刚一踏入战场，他的瞳眸便恢复了一份清明。 “去死！” 他无比清楚自己遇见的是一位怎样的对手，能够将真正的冥土生灵斩杀，姜陵的实力恐怖无比。 所以，他一出手便动用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大神通。 砰！ 阳庚脑后的虚空坍塌了，璀璨的烈日冉冉升起，一根又一根莹莹生辉，散发着黄金般光泽的藤蔓从中激射而出，铺天盖地，成千上万。 根本就不可能躲避，因为数量太多，速度太快。 无数符文在里面激荡，沉浮，哗啦啦的划破长空，发出金铁般铿锵的声响，有夺目的火焰从中闪烁。 他想用这一招洞穿姜陵的肉身，然后直接将其炼化。 这样的话，姜陵那特殊强大的自愈能力便派不上用场了。 然而，此刻的姜陵却宛若魔神一般，左右手分别掌握着一件半圣法宝，有一件还是他刚从死去的诡者身上夺来的。 上面还沾着彼此的血，气息可怖！ 姜陵挥动双剑，坚硬无比的太阳神藤如同杂草般被雄浑的法力击碎。 悬浮在头顶，莹莹发光的黄泉书默默翻动，混沌气落在姜陵的后背，于是一双灰扑扑，看似平常的翅膀便张开了。 “荒蛾之翼！他竟然掌握了凝练荒蛾之翼的神通，怕是与荒蛾这一脉有着大渊源！” 一众生灵再次被姜陵的手段所震惊。 原因是神兽太稀有了，再加上它们天生机敏，极少与其他的生灵产生联系。 所以，自古以来，但凡有能与神兽相关的东西，都十分稀少。 没想到姜陵不仅掌握着一件荒蛾脱下的鹿角炼制的圣剑，还学会了凝练对方翅膀的神通。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完成的。 不仅需要拥有不可思议的大智慧，还需要长年累月的伴于身旁，观察对方翅膀上的法理，符文，才有可能开辟！ 铺天盖地的神藤根本就拦不住姜陵的身影。 荒蛾之翼一振，空间之力爆发，姜陵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阳庚的面前。 这一刹那，阳庚吓得头皮都在发麻，炽盛的符文凝聚在一起化作真文光剑，不得不与姜陵直面碰撞，有璀璨的火花迸射。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操控本体的太阳神藤，如同鞭子般劈向姜陵。 大战一触一发，两人转眼之间便激战了上百个回合。 阳庚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小舟，任凭手段万千，仍旧艰难的抵抗着。 他原以为再不济也就这样了，被压制入下风。 可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姜陵的体内传来轰然一声巨响，他手握的双剑顿时有混沌气爆发。 “不！”阳庚惊呼变色。 漫天神藤顷刻间被撕裂，阳庚胸口陡然裂开了一道斜着的十字形伤口，真文宝剑破碎，鲜血喷薄，剧烈的疼痛瞬间刺醒大脑。 四面八方传来哗然声一片。 太恐怖了，即便姜陵没有动用那道大神通，也几乎差点将阳庚活生生斩杀！ 很显然，阳庚被诡者与姜陵之间的战斗误导了，见姜陵被诡者打得鲜血淋漓，便误以为他的近战能力一般，只有自愈能力特殊一点，需要针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虽说因为文武双道被天道封禁的缘故，姜陵并不能展现相应的神通手段。 不过前不久姜陵由三种修炼法合一开辟的混沌阴阳图，却是在某种方面规避了这一限制。 才气、气血和诡气融为一体，化作混沌气。 即便依然不能动用纸上谈兵，神通道果。 单论能量的威力而言，暴涨的力量何止一倍？ 诡者之所以能与姜陵在肉身上论高低，那是因为他是一尊大圣的亲子，而且出世之前，是以冥土气息开智，大圣血肉为生。 这样的存在，论起肉身，恐怕就连一些相对不擅肉身的神兽幼崽，譬如荒蛾、凤凰等都不一定是对手！ 姜陵能凭借自愈能力与其大战上千个回合，已经实属妖孽。 至少诡者还从未见过有同辈强者，能在这一方面与他争锋的。 情况不妙，阳庚自知不敌，转头就走。 然而，姜陵哪里能够让他这般轻松如愿。 荒蛾之翼振翅一展，身影再度如鬼魅般突破万米，出现在阳庚的上空。 “族叔救我！”阳庚变色，胸口的伤势太严重了，还在淌血，连脏器都要从中滑落，根本不可能是姜陵的对手。 姜陵眼睛一眯，杀意凛然，权当未闻，双剑依旧斩下。 不远处，来自太阳神藤一族的阳煜见姜陵还不收手，又惊又怒，只得出手阻拦。 “竖子尔敢？！” 第745章 魔族出手 阳庚身为太阳神藤当代的至尊，可谓是倾尽了资源方才培养而出。 阳煜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陨落。于是一掌拍出，所过之处，层层虚空坍塌。 磅礴好似无穷的法力在激荡，护住重伤的阳庚的同时，竟然还分出了一部分针对姜陵。 一位大圣的针对，哪怕是吹口气，恐怕都足以姜陵死亡了。 电光石火之下，别说洛释根本就来不及阻拦，就算来得及，实力也是拍马不及。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时候，凤梧大圣却是动了。 一朵晶莹饱满的白花在姜陵的面前盛开了又凋零，于是阳煜的攻击也被消融了。 “阳煜，注意身份。” 凤梧大圣嗓音依旧动听悦耳，语气却冷了下来：“倘若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休怪我不死山不客气。” 在自家的宴会上，众目睽睽发生以大欺小之事还不过问。 这可不符合不死山的身份。 阳煜之前也是盛怒之举，如今救回了阳庚，自然不会再出手了。 不过他还是冷冷地看了姜陵一眼，仿佛将他的身影死死地烙印在了脑海里。 沧澜湖四周一片死寂。 虽然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看得出来的。 ——那就是姜陵又胜了，再次挫败一位至尊。 而且若不是阳煜出手，恐怕阳庚早已凶多吉少，会死在战场！ “太强大了，这位冥土诡者，竟然在没有动用那大神通的情况下， 险些杀死太阳神藤的至尊阳庚！” 高台之上，手握双剑的姜陵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只是那一双眺望向宴席深处的瞳眸显然更冷了。 这是因为心有余悸。 一位大圣竟然因为忧心自家子弟，不顾规矩的以大欺小，冲自己出手。 若不是有凤梧大圣在，恐怕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地方说理。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得到了凤梧大圣的一句承诺，姜陵也算是贴上了一张护身符，可以大展拳脚了。 “到你了，梼杌。” 姜陵抬眼望向梼杌，根本没有要休息的样子。 说罢，根本就不管梼杌要如何回答，目光便已经投向了站在不远处，超然出尘，威仪端庄的凌家神女，凌芸颜身上。 “等梼杌败了，然后就到你。” 此话宛若一座大山般压下，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梼杌与凌芸颜的脸色便在一瞬间难看到极限。 哗然之声宛若惊涛骇浪，激起之后便再也没了平息的趋势。 有生灵震惊的，讶异姜陵竟然还要继续杀下去，还能继续杀下去。 有生灵愤怒的，不齿他重创了凌芸颜的未婚夫就算了，如今就连这么一位美娇娘都下得去手！ 然而身为当事人，姜陵却像是恍然未觉一般，抬头直直地盯着梼杌，淡然开口：“当代梼杌，你怕了？” 四下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梼杌自然不会说自己怕了，可哪怕体内流淌的凶兽之血再凶狠，再狂暴，他如今也不得不承认。 在连杀两位至尊的姜陵面前，自己首先在气势上就低了一头。 “你在找死！”梼杌两只眼睛猩红，身为神兽，有不甘于人下的尊严和傲气。 他向来认为自己独立超然，怎么可能忍得了这般挑衅？ 理所当然的，他拎起那根狼牙棒便要直上长空，与姜陵一决高下。 四面八方响起一片惊呼。 又要展开惊天大战了？传说中的神兽要与冥土诡者碰撞！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跟随着梼杌出现的，那位仅剩一臂的圣者出手了，摁在梼杌的肩膀，将其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低声传音道：“王上，您不能去，他肉身古怪强大，轻而易举就能斩灭太阳神藤的至尊。” “不沟通丧钟便已经如此强大，更别提他还有真文未出了，实力定然比现在只强不弱，高深莫测！” 梼杌脾气暴躁，却并不愚蠢。 圣者分析完利弊后，他已经知道姜陵的可怕。 梼杌攥紧双拳，怒视天空的姜陵：“难道就要我这样看着他挑衅？那我圣地威严何存？” 圣者沉默片刻，过了一会才幽冷的说道：“让他在这蟠桃盛会上多叫嚣一会，无非是蝼蚁临死前最后的蹦跶。” “只有一尊半圣跟随的他，离了不死山就得死，毕竟这东荒十万大山，冒出点圣兽杀了几个人根本就不稀奇，您说是，王上。” 他语气森寒，目光一一扫过司天游、洛释几人的身影，瞳眸中杀意腾腾。 言下之意，是秋后算账。 显然，断臂之仇，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翻篇的。 他要用姜陵的血，来洗清这段耻辱的历史！ “王上，一时之勇属实没有必要，我知道您实力不凡，真要上场，未必就一定会输。可蟠桃才是您此行的目的啊，莫要因小失大，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圣者深知梼杌的本性，所以才一遍又一遍的分析利弊，循循善诱的劝导。 终于，梼杌脸色阴沉的怒哼一声，索性席地而坐，闭上双眼，关闭听觉，再也不管外界的纷纷扰扰，将姜陵的挑衅当成耳旁风。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是翻起惊涛骇浪。 很显然，梼杌已经打定主意不与姜陵争锋。 只是这可是一位神兽啊，连一位神兽都退避了，可见此时的姜陵的气势有多么惊人！ “一代神兽，原来到头来也只是一只缩头乌龟。” 姜陵面无表情，转而望向凌芸颜，道：“你与你身边那八个姐妹低声骂我了许久，似乎很瞧不上我这号人物。如今梼杌避战，不若你上来？我还没杀够呢。” 他毫不掩饰自己言语中的杀意。 此时此刻，饶是高傲如凌芸颜，洁白无瑕的玉脸上也是有青筋弹起。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脚步同样也是分毫未动。 凌芸颜太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她更加擅长的是神通攻击，可姜陵的肉身太过特殊无解。 她扪心自问，认为哪怕翻出自己压箱底的手段，胜算也不大。 一众生灵彻底呆住了，没想到接连两位至尊都选择了沉默，不敢与姜陵争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姜陵要成为本场唯一的焦点，从上面离开的时候。 一道通体煞白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面无表情，语气当中却独有一份漫不经心的傲气流露。 “冥土生灵，我承认你很强，但你太嚣张了，接下来便让我教教你。” “这为人处事的道理……” 第746章 战白崎 神族要出手了！ 看到那尊通体煞白，面无表情的魔族强者从队列中走出的时候，四面八方顿时再度爆发了一轮新的热潮。 人们既感到吃惊，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神族一直以“万族之首”来自诩，如今冥土诡者死了，太阳神藤的至尊也重伤败亡。 神兽梼杌避战，凤凰圣地的神女也沉默不语。 正值气势萎靡的时刻，神族在这时出手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奇怪。 聪明人都能看出来，神庭的即将确立，虽说是因为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诸天万界诞生的天之骄子越来越多了，有强者已经足以与神族的天骄抗衡，打破了惯例。 这种现象逼得神族不得不往外分权，设立封神榜。 可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说。 如今的诸天万界，只有我中央帝城有资格建立神庭，有资格分封神职，能吸引来万界的天骄在榜上留名？ 这种影响力，显然不是不死山、冥土之类的绝地能够具备的。 只有中央帝城，也唯有中央帝城拥有。 白骨城的至尊白崎脸色冷淡，从中走出。 看似在闲庭信步，然而身影却像是一道烟气一般，不动声色的便出现在了姜陵的面前。 这份收放自如的姿态，至少看起来要比太阳神藤的至尊阳庚要轻松惬意得多。 “我承认你很强，丧钟一响了今生，无论你与那个死人谁真谁假，在冥土神通一道上，你走得要比他远，已然不堕冥土声名。” 白崎轻描淡写地说，看似在夸姜陵，然而说话的姿态却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以一种上位者的视角，点评姜陵的一切。 他就这么吃定姜陵了？ 围观的群众都感到吃惊，紧张万分，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听不清楚两人的对话。 “是吗？可我倒是没见识过你的厉害，或许还不如那败亡的枯藤，长辈来不及接走。”姜陵面无表情地说。 不远处，正在治疗己身的阳庚听闻这话，一抹血丝顿时从嘴角溢出，愤怒到身体都在颤抖。 成名至今，还从未有人敢称他为“枯藤”的，更别说当众揶揄了。 可他却无法反驳。 因为他真的败了，姜陵说的都是实话。 “噢？” 白崎话音刚落，下一瞬间便动了，手中浮现出一把笔挺的骨戟，赫然也是一件圣宝，乃是将一尊圣兽的符骨打磨而成，面无表情便冲着姜陵杀了过去。 在见识到了阳庚的下场之后，他竟然依旧选择了以肉身与姜陵硬撼！ 可想而知其对自身肉身的自信有多么强烈！ 轰！ 姜陵自然是不惧的，混沌阴阳图旋转，磅礴的混沌气轰然释放，举着两柄圣剑便迎了上去。 站在一起的瞬间，宛若火星撞地球，无数符文绽放出璀璨刺目的光芒。 恐怖的能量化作冲击波席卷四面八方。 飞沙走石，虚空中再度裂开一道又一道的缝隙，狂暴的吸引力自里面传出。 观战的群众都呆住了，骇然地望着那肉身有符文闪烁，不见丝毫损伤的白崎，瞠目结舌。 “不愧是吸收大日天尊之力诞生的种族，肉身之强大几乎屹立于万界之巅峰，面对的是冥土诡者也不遑多让！将要完成击败的壮举！” 有生灵在惊呼，近乎狂热地崇拜着白崎。 “果真有点东西。” 白崎盯着姜陵周身弥漫的混沌气，开口道：“你修炼的是什么法，不仅肉身强大，灵神稳固，而且好似完整许多，连道意都闻所未闻。” 在姜陵与诡者那一战中，他曾被诡者一道灵魂神通击中，然而没过多久就恢复了神智。 许多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姜陵那堪称“无解”的肉身自愈上，只有极少部分人警惕，看出了姜陵的灵魂也特别强大，不啻于肉身。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姜陵挥动双剑，混沌气爆发，与白崎展开殊死拼杀。 又是那熟悉的以伤换伤，短短数百个回合的功夫，双方身上都挂上了彩。 只是不同的是。 姜陵的肉身看似惨烈，然而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一点伤势都没有。 白崎就不一样了，自愈的速度比不过姜陵，再这样下去，结局可想而知，不会与阳庚、诡者不同，迟早会败！ “看来本座小觑你了。” 直到真正对抗，白崎才皱眉，发现姜陵的自愈远比看的时候预想中的还要棘手。 于是他一捏法印，磅礴的法力呼啸而出，整片虚空都轻轻震动起来。 有恐怖的气息在被他召唤，要降临而来。 这一刹那，饶是姜陵也是感到压力巨大，看到白崎肉身的肌体上的纹理亮起璀璨的光，一道法相自他的身后升起，仿佛撑开了整片天地一般。 魔族的诸天法相！ 该大神通一出，白崎的气势顿时暴涨一大截。 本来他就力压姜陵一个小境界，乃是归一境中期的强者。 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举手投足之间，顿时有风暴之力加持骨戟，气息席卷天上地下，所过之处能够带起一连串的雷鸣。 姜陵似乎陷入了下风，被白崎步步紧逼的姿态打得倒退不止，一朵一朵的血花在他的肉身上绽开，被压制到了极限，只能被动挨打。 很多生灵脸色都变了，因为先前的姜陵明明很强，连神兽梼杌都不敢出手，没有绝对的把握。 可此时此刻，这么一位印象中的大强者，却是被一位魔族代表团中第二梯队的人压制得无法呼吸，肌体崩裂。 这是不是就说明了，魔族是真的无法战胜。 哪怕对手是冥土中当代最强的生灵，面对魔族，依然会黯淡收场？ 不过他们的心声姜陵显然是听不见了。 战场上，两道身影如同闪电般变幻身形，每当天空中有云朵炸开的时候，都会有一道身影从中飞出。 这一场战斗，无疑是凶险激烈到极致。 骨戟与圣剑碰撞，震得姜陵虎口开裂，整只手臂都在发麻，血流不止。 诸天法相太强大，有些无解，除非姜陵同样出动自己的天命之物，否则很难一时之间扭转局面。 姜陵不是没有尝试过。 明明自己已经将三种修炼法合而为一，天命之物理应和混沌气一样可以照常使用才对。 但偏偏就是不行！ 天道之力阻止了姜陵的召唤，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青铜古灯在后世已经出现过了，所以出现在这里，会影响改变历史的发展。 “也罢，疼就疼点……” 姜陵怒了，一段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符文自肌体深处亮起，于是肉身本就变态无解的恢复速度竟然更快了。 如何形容这种快？ 如今的姜陵，甚至已然能够做到完全不顾白崎的攻势发起反击，生生将战局扭转成了五五开！ 多么恐怖的自愈能力！这是什么体质？ 有药灵脸色发白，认出了姜陵缠绕在肉身之上的符文本质，颤抖着脱口而出： “生命符文！” 第747章 灭乱秘术 “生命符文”这四个字看似轻若鸿毛，飘飘欲飞。 然而落在观战的群众的耳朵里，却宛若惊雷一般沉闷。 刹那之间，无数道目光落在了那秀色可餐的少女脸上，惊疑不定。 因为就像冥土擅长“死亡”类的神通手段一般，关于“生命”类的符文神通，不死山一向见长，在诸天万界都处于独领风骚的地位。 姜陵一个冥土生灵竟然领悟了截然不同的“生命符文”…… 这显然是不可思议的，无数生灵怀疑是不是伊耆氏背叛了不死山，犯下大忌，教给了姜陵这方面的力量。 就连凤梧大圣的目光都是幽深的，沉默地扫了伊耆氏一眼。 妘自然是不在意周围的目光的，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上的玉件。 天空之中，两人终于分开了，最后一击碰撞，爆开的光震裂虚空，推动着他们的身影倒飞而去。 直到拉开数十里的距离，才堪堪定住身形，各自屹立一方，如同两座对峙的山谷，气氛紧张到极致。 姜陵的肉身在淌血，有些地方的伤口甚至都能看见里面森白的骨头了，有阴寒的力量如蛇般啃噬着他的血肉，试图制止他的自愈。 然而，这些力量，只需要混沌气轻轻一扫，便能够彻底拔除。 一枚枚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符文自姜陵的肌体深处飘然而出。 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姜陵的肉身便再度恢复了七八成，只有一些严重的部位还未痊愈。 而反观白崎，小伤数百道也就算了，最为严重的，还是肩部的裂口，至今还在往外淌血。 那一次交锋中，姜陵拼着重伤，险些生生斩下他的头颅，引来观众一阵惊呼，深感凶险万分，步步危机。 虚空之中，手握骨戟的白崎脸色如常，眸子却是很冷。 因为这一次的战斗的结果并不如他所愿。 来自冥土的诡者很强，尤其是那一具肉身，动用了生命大道的力量之后，无解到连他都生出了棘手的想法。 要知道，他为了蟠桃盛会可是闭关了整整十五年的！ 一朝出世，好不容易等来了一道来自中央帝城的指令，说要镇压冥土诡者。 作为白骨城千年难遇的天骄，父亲寄予厚望，认定能够超越他的儿子。 白崎本来信心满满，甚至生出了气吞山河，唯我独尊的豪情…… 即便这份豪情在得知日柱家族的天骄也来了蟠桃宴，不得不咽下去，收敛了。 可他的心底依旧认为，自己的这一次出世，定然会惊天动地，一切都会手到擒来。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明明比他还要低一个境界的对手，真实的战力却是如此的恐怖，哪怕祭出了诸天法相加持己身，也依然只能做到平起平坐，无法更进一步。 要知道，这才是第一场战斗啊，就感到千难万阻，之后还怎么扬名立万，封圣称祖？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太糟糕了，让白崎的胸口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过一般，躁狂难耐。 “你以为仅凭不死便可以与我抗衡？” 没有休息多久，白崎便动了，主动出击，抡转手中的骨戟，寒气冲天，不愧是白骨城千年难遇的天骄，举手投足之间，无数道意奥秘油然演绎而成。 一个人便是千军万马。 铺天盖地的寒气足以横扫一片！ “巧了，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然后他死了！” 姜陵怡然不惧，手握双剑向前斩去，黄泉书翻动，顿时有十几道神通加持其中，均已达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两人悍然撞在一起，利器交错间，宛若火山喷发，刺目的火光冲天，有震天动地的力量远远波及而去。 “千年未出的冥土，你们被时代淘汰了，遗忘了我神族的光辉，需要我打断你的脊椎和自信，匍匐在地面的时候才能看清吾族的高大！” 白崎肌体泛光，咆哮的声音宛若动用了狮族的音波神通，不仅震得姜陵肉身开裂，有血箭从中飚射而出，更是震得他魂魄都在颠簸。 也就姜陵有文宫化成的阴图护持灵魂，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已被这一声吼得魂魄离体，生死都脱离自身掌控！ 观战的生灵看到这么一场大对决，一个个都悸动不已，心惊肉跳。 哪怕隔着凤梧大圣设立的结界，他们都感到惊恐万分，难以想象身处战场当中的双方，承受的压力又该是多重…… 这便是神族的至尊天骄吗？ 如白崎所说，太多年没有出现类似的大战，伴随着天下各方都有天骄横空出世，生灵都要开始遗忘这“最古时期第一族”的光辉了！ 直到此时此刻，看到白崎的风姿，生灵才猛然想起，至今没能完全摆脱神族支配的阴影！ 轰！ 飞沙走石，一片云朵炸开，两道身影从中分开，随后又悍然杀在一起。 成片的血从天空中洒落，无数符文在升腾，形成璀璨的光雨，看似神圣，实则步步杀机，光是余威便能震杀无数天命境强者。 “就凭你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打得我匍匐在地？”姜陵眸光冰冷，口中讥讽。 “杀你还不够？真把自己当角了？”白崎一戟劈下，虚空开裂，乾坤都在轰鸣，再度将自己与姜陵震开。 拉开距离的时候，一众生灵原本还以为双方很快便要再度战在一起。 可没想到的是，白崎竟然不动了，双眼之中法光冲霄，一段又一段晦涩古奥的符文自体内爆发，宛如仙气般环绕己身，形成吟唱诵经之声。 “那是白崎铸炼的真文神通……灭乱秘术！”有生灵认出了白崎的架势，失声惊呼。 伴随着吟唱诵经声越来越恢弘，天地变色，狂风四起，虚空都裂开了，璀璨夺目的雷霆就好像一头头隐藏在门后的怪兽，只待主人下令，便会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奔腾而下，轰杀姜陵。 所有生灵都呆住了，哪怕隔着凤梧大圣的结界，定然不会出现意外，也依然有生灵吓破了胆，往远处撤离。 一幕幕异象，在白崎脑后朦胧的小世界中成型。 原来他已经半只脚踏入归一境后期，开始准备往虚圣的境界发展了。 姜陵抬头望去，目光穿越层层黑暗，直接在那无尽虚空之中，看到了九十九道身着黑衣，手捧骨经的身影。 那恢弘浩荡的诵经之声，正是从中传出。 第748章 始终印 为何称白崎为东荒三大城中，白骨城“千年难遇的天才”？ 最大的原因，还是他走在了所有天骄的前面，将自己凝练的真文杂糅在一起，开辟了一种惊天动地的大神通。 ——灭乱秘术。 这道大神通威力强大，传说曾帮助他重创过一位虚圣，打得对方连逗留都不敢，狼狈而逃。 所以，在白崎动用这道大神通的时候，所有生灵都震惊了，看着那屹立在虚空之中，足有九十九道诵经的身影，头皮都在发麻。 太诡异了，也太强横。 就连白崎的父亲，白骨城的城主白厄大圣看到这道神通的时候，都曾出言夸赞，将来有机会完善成长为大圣都能使用的杀敌手段。 由此，便可以看出白崎的天赋绝非徒有虚名。 然而，即便面对声势如此恐怖惊人的一击，姜陵的表现依然风平浪静。 “故作姿态。” 白崎不屑，耐心殆尽，催动法力，无尽的符文在虚空中燃烧，像是化作成了某种磅礴的能量，汇入到了脑后的世界里。 于是天地间吟唱诵经的声音更加高亢了，莫名的恐怖气息轰然落下，封锁了虚空，让姜陵即便想要施展空间大道逃离，效果也十不存一，远不如前。 这显然已经不是寻常的神通手段能够抗衡的了。 倘若硬接，恐怕即便是姜陵的肉身，也会在顷刻间粉碎毁灭，无法恢复。 “你要动用那冥土神通了吗？还能吗？还敢吗？无论如何挣扎，结果都是一样的，会被我镇压倒地，匍匐舔脚！” 堆积在胸口的郁闷如今一扫而空，白崎何其畅快，他无比张狂，肆无忌惮，居高临下的讥讽着姜陵。 有金光璀璨的符文如同大山般自天空中成型，锁定了姜陵的灵魂，下一秒便要爆射而出，完成镇杀。 而此时此刻，姜陵再也没了废话的心思，混沌阴阳图无声而动，滚滚的混沌之气从丹田处传出。 姜陵缓缓地转动起了手中的双剑，呈现出竖形的“8”，难以言喻的道意从中弥漫。 那是“终结”与“起始”。 看似对立，实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融合到了一起。 这同样是一道威力巨大的神通！ …… 在姜陵展现出这两股道意的瞬间，宴席深处，一位身穿藏蓝色道袍，从始至终沉默寡言的大圣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望了过来，深邃而又沧桑。 如果了解他的身份，想必无论是谁都会大吃一惊。 因为他便是蟠桃会中，那尊来自界渊的大圣，实力恐怖至极。 “嗯？” 戴月大圣语气惊疑不定，道：“这道意怎么跟姒刚领悟的有所相像？” …… 当姜陵展现出自己的真文的时候，笼罩在此地的莫名气息顿时破散开来。 像是走向了虚无，又像是回归到了。 这是万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道意，有灵觉敏锐的生灵浑身都在颤抖，认出了这份道意的根脚。 “是他……原来是他！” 那生灵战战兢兢，指着姜陵失声惊呼：“前不久，挤下金乌养子道意，登临封神榜榜首的主人！” 此话一出，顿时如同往本就蠢蠢欲动的局面，悍然淋上了一把热油一般。 场面瞬间就沸腾了，各种各样的声音爆发，此起彼伏。 就连半圣都变色了，因为那封神榜的来历太过不凡，由大日天尊亲手创造，不以境界分高低，只以道意论长短。 管你多厉害，哪怕是大圣，只要道意低人一等，那你就得待在下面。 所以，但凡能够在封神榜上留名的强者，都被视作为未来神庭的明日之星，会被重视，敕封重职。 能够收到消息来到这里参加宴席的，没有消息闭塞之辈，自然也就知道前不久封神榜异动，一日之间，有三人登榜，其中还有一个是榜首的消息。 只是生灵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可是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的大事件，连中央帝城都出动了，刮地三尺都要把此人找出。 可这名诡者却自始至终一点消息没有传出，直到现在，才在白崎的压力下，展露道意，身份大白…… 此时此刻，就连至尊的队列中都议论纷纷，同样震惊于姜陵一手创下的惊天事迹。 神游天外的妘通过芸芸之口了解到了事情的起末，也提起了一点兴致：“嗯？诡者的道意比姒的排名还高？看来他的大脑才是诸天万界最强的！” 另一处。 日柱家族的至尊隆昆听到消息的一瞬间，脸色都变了，只是抬头与自家的大圣对视一眼后，又默默地转开了。 这一件事，看似什么变化都没有带来，实际上，内地里早已暗潮涌动，人心沉浮。 “你是封神榜的榜首？”此刻，白崎的脸色难看到极致，怎么也没想到姜陵便是那震惊天下的人物。 “怎么，你怕了？要不你跪下来求饶两声？”姜陵冷笑。 这一句话直接激怒了白崎。 “不过是道意第一而已，说到底，你还不只是一个初入归一的蝼蚁？？” 白起勃然大怒，吟唱诵经声陡然暴涨，宛若惊涛骇浪般，有可怖的杀意催动符文，金光闪烁间，悍然激射而下，要把他直接镇杀。 姜陵不废话了，荒蛾之翼一振，身影如闪电般从下方杀向天空。 双剑抡舞，磅礴的道意杂糅在一起，层层叠叠，水乳交融。 明明是冲天的剑气，将漆黑的天幕都切开了，可在众人的眼里，那却是一枚玉玺状的事物，砸开了一切，奔向终结，归于。 凝练出“终字诀”的时候，姜陵就设想过自己之后的道路，定然以“始字诀”为佳。 如今目标完成，三法合一，两股道意虽然是第一次融合，但过程却格外的顺畅，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万物初形，永恒寂空……此乃，始终印！” 姜陵大吼，黑发狂舞，屹立在无边璀璨的金色光雨当中，浑身沐血，宛若真正的魔神。 轰！ 蒸腾弥漫着混沌之气的印玺撕裂一切，太强横了，野蛮粗暴到极致，宛若命运之剑般毫不讲理，轻而易举便将白崎视若心血的灭乱秘术震散，穿越层层阻碍，悍然砸中了他的胸口。 “手下留人！”刹那间，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白厄大圣出手了，看出了白崎已然无力回天，与那阳煜大圣一般，要救下自己的亲子。 然而任凭他打入再多的法力，符文，试图稳定白崎的伤势，他的肉身依然一半在瓦解，归于原始，一半在消失，奔向终结。 无法挽留，难以拯救。 非是境界不够高，而是道意远远不如！ “这是什么道意？！”白厄大圣悚然，难以置信连自己出手都救不下来！ 第749章 不死山，禁止闹事 剔透如玉般的沧澜湖畔，成千上万人聚集在这里，目睹了战斗的一切。 当看见白厄大圣都忍不住出手，却依然拿姜陵的道意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孩子在怀中消散，陨落的时候，一片哗然。 白骨城千年不出的天骄，白崎竟然战败了，身死道陨，连一点血肉，一分魂魄都未曾留下，真真正正的死得不能再死，连堂堂一尊大圣都无计可施。 此事一经传出，恐怕整个东荒都要地震，将引发轰动。 冥土生灵太强了。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连白崎引以为傲，赖以成名的“灭乱秘术”都能斩灭，打出的那一记“始终印”强到不可思议。 直到这时，一众生灵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姜陵第一次成名的事情。 “横扫镇压同辈一切敌……”有生灵喃喃自语，浑身忽然仿佛有冷风扫过，忽然一颤。 两名至尊级强者低头避战。 三名至尊级强者二死一伤。 而反观姜陵自身，虽然血迹斑斑，但一身伤口仍旧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缓缓恢复，气势要不了多久便会重归巅峰。 他若是想继续下去，恐怕还真的能够做到横扫？ 有生灵胆寒，想起了姜陵初来不死山时，与伊耆氏的那一番对话。 这两个疯子都认为万物生命平等，所以哪怕有白厄大圣在旁，姜陵也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对方的孩子。 等等！ 有生灵反应过来了，惶恐震惊，神族明明屹立于万界之巅，同为至尊，一向是他们越级挑战，可今天却被低一层次的人斩了。 这是什么情况？ 先是有金乌养子，后又出现了清虚仙子，北境雷神……这些都是不世出的天骄，听听也就罢了，可现如今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诡者。 难道世道真的变了，天地开始孕育出更强的强者，神族要退位了？ 沧澜湖，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背地里，早已暗流涌动。 不，神族的光辉还未彻底落幕。 至少场上还有一位神族至尊尚未出手！ 一双双眼睛落在那道魔族进殿时，站在最前方作为领头羊的人物身上。 那是日柱家族的隆昆，进殿时光辉万丈，备受瞩目。 可他此时却是垂眸不语，自顾自地斟茶独饮。 没有说战，也没有说不战。 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来看，至少可以肯定的是。 哪怕是出自中央帝城的天之骄子，此刻也没有把握能够力压连胜三场的姜陵。 所以与其横生变故，倒不如静观其变。 场上，白厄大圣缓缓从地面上直起身子。 他年岁过千，经历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但亲子死在眼前无力回天的感觉仍然深深刺痛了他。 白厄大圣抬头望向姜陵。 这一刻，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姜陵却感觉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遍体生寒，警兆丛生。 “凤梧，他杀了我的儿子。”白厄脸色无悲无喜，眸子却很冷，透露出万钧杀意。 沧澜湖附近的观众傻眼了，仿佛触电了一般浑身一震，什么意思？白厄要杀了姜陵为自己的孩子偿命？ 顷刻间，议论声无数。 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来更老的。 这样的事情虽然在东荒层出不穷，早已见怪不怪。 但说归说，在这样的场合要公开以大欺小，无论怎么看，都不符合白厄大圣这个身份的人应该做的，太过蛮横，目中无人！ 只是祂毕竟是魔族强者。 虽然不是中央帝城大族的后裔，但也凭借着一己之力，在东荒打出了一座凶名赫赫的白骨城，威势不容小觑。 面对这种存在，不死山会退避吗？ 一双双眼睛落在那道端庄圣洁，雍容华贵的身影上。 凤梧大圣波澜不惊，平静开口：“我说过，不死山禁止闹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却独有一份威严霸气流露，引得不少观众眼前一亮，心中喝彩。 绝地就是绝地，地位是超然的，非寻常的势力家族能够媲美。 哪怕面对的是出自魔族的大圣，凤梧也依然无惧。 “好，既然这便是不死山的待客之道，那我便离开。”白厄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没有出手，转身一步踏出，无影无踪。 没有人想到堂堂一尊大圣说走就走，连接下来的蟠桃会都不参加了。 但凤梧大圣却好像并不在意，只是抬头对姜陵说道：“你赢的够多了，一会你将得到三颗蟠桃，下来。” 观众憾声一片，本来还期待着，姜陵到底能不能做到“镇压横扫同辈一切敌”，没想到这一会的功夫，他就被喊了下来。 “谢圣神。” 没想到此话一出，宴席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吐气声，像是一份沉重的压力终于卸下了一般。 一众至尊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大家都忌惮于姜陵的实力，倘若他继续霸占着那个位置，恐怕还真没几个人敢上了。 毕竟白崎都死了，大圣都无法救回！ 连之前与他相同声名的天骄此刻都沉默了。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不敢与姜陵争锋，毕竟到了如今这一步，姜陵也算是手段尽出，毫无秘密可言，只是没有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非得与这么一位强者竞争罢了。 因为来到此地的终极目的，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一颗蟠桃。 姜陵飘然回归，混沌气爆发，瞬间便涤荡干净了身上的血污，又变成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清瘦白净的青年。 众人一拥而上，压根不在意接下来的战斗，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其问题，大多都围绕着姜陵的手段与强大展开。 这时，地面上忽然荡漾起粼粼的蓝色波纹。 敖龙走上来了，一双琉璃般剔透碧蓝的眼睛望着姜陵，道：“你刚刚施展的神通中，我似乎看到了一门……很克制我的力量。”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姜陵微微一怔，随后才恍然醒悟，知道他指的是镇罪黑龙的神通。 这类龙族虽然罕见，但自己机缘巧合之下，也曾炼化过几头记忆，知道了不少秘辛，习得部分神通，融会贯通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敖龙的感知这般敏锐，这都能察觉。 “确实有。”姜陵没有避讳，点了点头，心中难免有些讶异。 毕竟要知道面前的可是众龙之祖，竟然连他都会被这股力量所压制？ 说起来，镇罪黑龙的起源，自己还未清楚？ “那不知您可否教我？”敖龙急迫地说。 周围众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难以置信出自无边海的传人竟然会对姜陵用以尊称。 妘更是满脸戒备的站了起来，挡在两人的中间，目光审视的打量敖龙。 什么情况？这才多久啊，就发现我和小姒的宝藏了？ 第750章 横渡时光神通 见敖龙现在也盯上了姜陵，此刻妘一颗心可谓是警钟长鸣，满脸都写着“戒备”二字。 姜陵脑袋里的知识她是知道的，两人均摊都不够呢，怎么舍得又给一个人共享。 于是她灵机一动，连忙低声道：“诡，你少跟这个家伙说话，他脑子不正常。”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把姜陵和司天游等人直接干沉默了。 几人甚至都不好意思揭穿。 再不正常能有你不正常？ 敖龙也凝噎了，气急败坏的说：“妘，我听得见！” 未曾想，妘根本不在意，插着腰，理直气壮的说：“那又怎么了？我又没说错，谁不知道你天天钻研那个虚无缥缈的横渡时光神通？” “横渡时光神通？” 姜陵怔住了，与司天游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生出的震惊。 因为这短短的六个字里面，却是蕴含着爆炸性的，海量的信息。 妘十分自信，或者说每一位天才对自己努力钻研的事业都抱有极度强烈，自信到都快要自负的自信。 敖龙愤愤不满，道：“妘，你说我的横渡时光神通虚无缥缈，你的创造神兽神通才是无根浮萍，我是神兽我还不清楚吗？你根本就不可能创造出神兽！” “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得天独厚，无与伦比，无法复制！” 姜陵注意到，说话的时候，敖龙瞳眸里的光辉一直是在变化的，似乎在无休止的做着推演，站在时光长河眺望未来过去。 正因如此，当祂提及妘的创造神兽神通的时候，命运才会出现波动，仿佛有一朵浪花在水面上翻腾，提醒敖龙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咦？！” 敖龙震惊不已，惊骇失色地看着面前的妘，道：“你，真的研究出什么了？” “那是当然。” 妘又骄傲又得意，正想在敖龙面前好好的炫耀自己和姜陵共同创造出的神金蝴蝶。 可她的手才刚伸进去，便像是被放空了气的气球一样，颓然无力。 原因无他，神金蝴蝶虽然证明了人造生灵的可行性，可归根结底，终究没有用上一星半点的神兽材料，和她的理念有十万八千里远。 这样急匆匆的拿出来，其实并不能证明“创造神兽神通”的可行性。 姜陵看出了妘的窘迫，于是适时解围道：“我倒是对敖兄研究的方向颇感兴趣，不如展开说说？” 听闻这话，妘如遭雷击，满脸震惊，活脱脱像是一个被爱人背叛了的深闺怨妇一般，我见犹怜，就差在脸上写着：你怎么可以这般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明明有了我和姒，如今竟然还要招惹敖龙！ 男人真是贪婪的东西，或许我应该考虑把他重新组装一下器官…… 妘忽然陷入了沉思。 她认为只有人造神兽神通，才是诸天万界最强。 然而实际上，在姜陵和司天游两位后世人看来，横渡时光神通的潜力同样巨大。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品尝到了很有可能与这门神通相关的果实，乃是当事人！ 正因如此，姜陵才会有些迫不及待。 敖龙没想到姜陵竟然会主动询问自己的神通，顿感相见恨晚，拉着姜陵就坐下道：“所谓的‘横渡时光神通’，其实说白了，就是去到过去未来，或是去更加古老的岁月，见识那混沌初开的景象，或是去那遥远的未来，见识波澜壮阔的盛景……” 妘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望向姜陵，道：“诡兄，你懂了？知道我为什么不止我一人，说他的神通虚无缥缈了？” 姜陵沉默了。 确实，一般情况下，听到这里就不需要听下去了，因为自古以来，只有圣祖以上的强者，能够做到一定程度的穿越时光。 而即便强如绝地之主那等已然完成超脱的人物，也无法干涉过去历史，只能在未来布局。 所以，敖龙想要横跨这么多个境界完成此等壮举，难度丝毫不低于妘的“创造神兽”。 甚至在某些人物的眼中，或许妘的神通反而可能性还大点。 当然，区别可能也就是一者是“痴人说梦”，一者是“微乎其微”。 受到质疑，敖龙的表现与当初的妘截然相反，风轻云淡，处事不惊。 这份定力，倒是让姜陵微微一惊。 毕竟饶是妘这样近乎偏执的疯子，在长时间得不到肯定的情况下，也慢慢地滋生了些许的不自信，直到遇见了自己方才消散。 敖龙是怎么这般肯定的？ 于是姜陵便与敖龙探讨了一会所谓“横渡时光神通”的可行性。 一开始，妘是不屑的，可伴随着姜陵一个又一个的想法抛出，一个又一个的建议堆叠。 慢慢地，不知不觉中，敖龙的嘴巴开到了能塞进一整个鸡蛋的程度，瞠目结舌。 妘坐在一旁，满脸茫然：“听样子，若真的聚齐足够强大的物质，将命运之道和时间之道结合在一起，铸炼出一件法宝作为神通的载体，竟，真的有可能能成？” 姜陵倒是风轻云淡：“还不够，只是设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不想让这件法宝只能定点传送的话，应该还需要一位精通空间之道的天才帮忙。” “而正巧，我就认识这么一位。” 妘反应过来了，脱口而出：“小姒？！” 敖龙顿感不可思议，惊呼道：“你竟然还认识清虚仙子？真了不起！只是她会帮我吗？” 妘撇了撇嘴，醋意满满道：“当然愿意，他还是小姒介绍给我的呢。” 敖龙彻底折服了，感激不尽的拉着姜陵的手大倒苦水：“许多人都觉得我的神通虚无缥缈，很少有人理会我的，就连三老仙也置若未闻。” “诡兄，你是第二个这般信任我，还出了这么多点子的人，以后神通若是成了，我定然与你一起乘坐，去看看那混沌初开的盛景！” 嗯，现在已经看到最古时期的盛景了，打得我一身是血…… 姜陵汗颜，一半是转移话题，一半是好奇地问：“另一位是谁？” 敖龙展颜笑道：“他啊，可是位厉害人物，刚出世便震动一域，自称‘望墟翁’。” 是他？ 听到这名字，几人都是颇为讶异，因为这可是尊大名鼎鼎的人物。 “不瞒你说啊，实际上他也跟您对我说过相似的话，不仅如此，还说可以让我以他的天命之物作为这道神通的载体，可敬可畏，真正的义薄云天！” 第751章 蟠桃 望墟翁竟然同意让敖龙以他的天命之物，作为横渡时光神通的载体？ 此言一出，别说是洛释、阿奴了，就连姜陵和妘都震惊不已。 毕竟这可是关乎自身大道的东西，稍有不慎，天命之物出现问题，那就相当于一座大厦某一层楼炸掉。 看似只是大厦中的十几分之一，无关痛痒，但实际上，却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给自身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几乎已经不能用“义薄云天”来形容了，对待亲子都不会这般宠溺的。 不可思议，也不知道望墟翁对敖龙哪来的自信。 就这么确定这道神通不会错？ 姜陵哑口无言。 敖龙却猛地一拍脑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衣服中翻翻找找，手每摸到一处，他那件华贵刺目的法衣就亮起一团光芒。 几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玉珠中掏出了一件事物，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件法衣上的每一件珠宝，都是一个小型的储物空间…… 真是壕无人性…… 敖龙将那物递给姜陵，脸色诚挚地说：“诡者，这是望墟翁拜托我带给你的东西，还请收好。” 姜陵默然看着敖龙掌心那被揉成一团的东西，心想你就这样收好给我的？ 只是话又说回来，我与望墟翁素未谋面，怎么会想着给我东西呢？ 姜陵有些困惑，但终究还是从敖龙的手中接过了那物。 入手质感冰冰凉凉，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很是奇特，有一层古怪的禁制环绕其中，若是强行动用蛮力，恐怕反而会破坏了里面的内容。 “这是什么？”姜陵有些不解，只能暂且将其称之为“石团”。 未曾想敖龙也是摇了摇头：“望墟翁神神秘秘的，就说了句你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在此之前只需要默默收好，等待时机就行。” “这样啊……” 姜陵虽是不解，但感知一二，确定这石团没有能够危害到自身的地方后，还是决定将其收进了自己的混沌阴阳图中。 ——突破到了归一境后，姜陵的体内也算开辟了微型空间，地方虽然不大，暂时只有小小的数个立方，但已经可以收纳死物了，而且还能伴随着修为的提升逐步提高，再也不需要身外的空间法宝了。 几人又聊了好一会，直到那隆重盛大的奏鸣声再度响起，才把几人惊醒。 “终于结束了！”妘像是解脱了一般，惊喜不已。 这一句话，直接沉默了在场的宾客。 一时之间， 不知多少生灵同时以一种幽怨又激愤的眼神看来。 你们倒好了，两尊虚圣根本无须上场，便能根据实力地位，得到一颗蟠桃。 唯一的一个上场的，还因为杀得太狠被叫了下来…… 不少至尊面面相觑，忽然感觉这便是生灵和生灵之间的差距吗？ 自己这边在擂台上打生打死，就为了争夺一颗蟠桃，可他们却聊得热火朝天，根本不在意这边的情况。 欲哭无泪说的恐怕就是这样了。 仙乐奏响，明艳动人的丽人们又开始一拥而上，翩翩起舞。 衣袂翻动间，白色云雾飘荡，有粉雕玉琢的药灵童子就这么端着盛放着蟠桃的盘子上前，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看到蟠桃的这一刻，哪怕没有机会品尝的强者，也忍不住眼前一亮，更别说有机会的至尊们了，战斗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眼中就只剩下了炽盛的火热。 “这便是能够凭空削去一道衰难劫的蟠桃？果真不凡。”有至尊脱口赞叹。 此刻姜陵等人的蟠桃也送了上来。 敖龙和妘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一方是自家的小主，一方是无边海的传人，无须出手便有蟠桃。 姜陵却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生生击败了三位至尊，才夺得三颗蟠桃。 该神物能为未封圣者削去成圣后遭遇的第一道衰难劫，但洛释已经封圣，食之无用，所以便落到了阿奴的头上。 蟠桃不过巴掌大小，饱满欲滴，刚一入手便有神奇的力量滋润己身，情不自禁便咽了一口唾沫。 放眼扫去，凡是能够得到蟠桃的，超过九成以上都选择了当场服用。 也难怪了，虽说不死山会对未封圣便死去的天骄背后的势力追责，讨要蟠桃的损失。 不过一方面，在场的至尊都有自己必能封圣的自信。 另一方面，则不约而同的抱着，到时我死都死了，你难道还能将我从底下救回来惩罚？ 姜陵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将这颗蟠桃吃进了肚子里。 那一瞬间，宛若饮下了时间最清冽甘甜的泉水，滋味沁人心脾，大战后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这股力量并没有催动姜陵的境界提升，反而在进入姜陵身体之中，便寻到了一处蛰伏了起来，只有等到他封圣的时候，才会爆发。 到了这一步，蟠桃会便差不多要结束了。 令人预想不到的是，战斗的时候，这些势力，至尊之间的竞争有多么激烈，离开的时候，就有多么的平静。 不过姜陵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的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一道道隐晦的，饱含杀意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不断流转。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因为蟠桃已经吃进肚子，不死山也没有办法了。 他面不改色，恍若未觉。 敖龙愁眉苦脸，脸色微变传音道：“不好了诡兄，我看到你命运长河开始荡起血色，浓烈之程度……或许牵扯到了圣者，会有半圣陨落！” 半圣陨落？！ 姜陵第一时间想起了身旁的洛释，于是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们竟然连身边人都不愿放过？！ 妘倒是不忧反喜，两眼放光道：“怕什么，大不了在我不死山住下呗，我就不信他们能守个百八十年，就算能，当时你也应该封圣了，断然不惧。” 司天游等人看着姜陵，一言不发，并不想干扰他的决定。 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我曾蛰伏过十年，那时候是真没有力量，所以死了很多人。” 司天游忽然叹了一口气，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姜陵道：“这一次，还是不要连累其他人了。” 洛释沉默了，涩声开口：“怪我，不应该出手的。” 他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在宴席上暴露了身份，被看穿了跟脚，姜陵绝不至于为了洛庄的安危以身犯险。 妘一下就急了：“那你这不是送死吗？天下虽大，现在哪里还有你容身的地方？” “未必没有。” 众人愣住了，齐齐转头，正好看见一道仙风道骨，笑脸吟吟的身影从天而降。 有些讶异，因为对方竟然是出自界渊的戴月大圣。 第752章 仇敌云集 “戴月圣神？” 妘怔了怔，因为她知道对方是为了替姒代领蟠桃，所以才千里迢迢而来的。 此时又怎么会来他们一帮小辈面前？ 戴月大圣含笑走到姜陵面前，道：“你便是与我家小姐同行了一段时日的诡者了？若是不知该去往哪里，可来我界渊，寻常宵小定然不敢放肆。” 宴席上，还未散去的生灵悄然望着此处。 当看到界渊竟然也对姜陵抛出了橄榄枝后，顿时脸色大变，不少人的心情更是直接沉入了谷底，有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虽然早有预料，今天过后，姜陵的名声会传遍整个东荒，或许连中央帝城都有所耳闻。 可今天还没结束呢！ 就已经吸引到一尊大圣的注意了？而且还是绝地大圣！ “而且自上次一别后，小姐便对你甚是想念，很想与你一共探讨大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定然能够彼此促进，共同进步。”戴月大圣笑呵呵的，目光和蔼，看着面前的姜陵就像是在看一个宝贝一样，满意的不行。 不仅依靠才华，开辟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大神通，而且还修炼出了一具恐怖特殊的肉身，手段诡谲多变，心性沉着冷静…… 戴月大圣不露痕迹的扫了扫一旁的妘，嗯，除了沾花惹草方面好像需要注意，其他的地方几乎完美，完全有资格入赘。 他本以为依照姒的性格，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男人能够与之媲美。 然而没想到的是，出来一趟蟠桃会，竟然还真的给他撞见了。 关键的是两人还认识！完全有机会撮合！ 戴月大圣眼神火热，然而却遭到了姜陵的一记当头一击。 “谢过圣神好意，但已经心有目的。”姜陵歉意道。 不远处，重伤的阳庚笑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拒绝一尊大圣的邀请，真是找死…… 一众生灵散去了，再也没了留下来的打算。 “噢？这天下除了界渊、不死山，你还有其他的去处？”戴月大圣没有因此发怒，反而有些讶异。 姜陵抬头望向来时的路。 那边，有一个庞然大物屹立于世，独立于外。 ——冥土。 众人震惊不已，虽说现在姜陵的诡者身份存疑，可在在座几人看来，显然都是那个死了的家伙更像是真的。 但如今姜陵竟然要去冥土，难不成他才是真的？ 毕竟总不可能脑子坏了！ 司天游一颗心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太清楚姜陵是真是假了，杀了人家的传人还要去人家的地盘，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刚想出言询问，这时姜陵却望向了敖龙，说道：“这段时间，我能不能先于你探讨学习一下命运之道？” 敖龙天生神眼，能够纵观上下两千年，在命运大道上走了很远，造诣很深。 向他学习，再加上钻研《周易》，姜陵觉得定然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 “啊？哦哦哦，行。” 敖龙虽然茫然，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 ………… 至此，千年一次的蟠桃盛宴终于算是结束了。 伴随着聚集在沧澜湖的天骄纷纷散去，将此次盛宴的重点带到东荒各处。 诡者之名，着实是轰动了东荒。 毕竟在此之前，恐怕谁也想不到，一个踩着宗城宗葬扬名的冥土生灵，战绩到最后竟然能够如此显赫。 不仅斩杀了很有可能同为冥土出世的生灵，而且还挫败了太阳神藤的至尊，越级杀死白骨城的白崎，逼得当代神兽梼杌退避，凤凰圣女的神女低头沉默…… 绝大多数生灵都没有看到这一场战斗的过程，但通过有幸目睹的观众口中所透露出的种种细节，便已经大感过瘾，甚至有无数生灵后悔不已，竟然没有亲身前往，导致错过了这么一位天骄崛起。 最近一段时间，可以说是都在围绕着这么一号人物进行讨论，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 “封神榜道意第一，蟠桃会越境斩杀神族白崎，肉身特殊，法力强横……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万界新星，天赋媲美神族至尊！” 这是夸赞的，曾目睹姜陵那一战，深刻清楚其肉身之无解。 配合上生命符文的力量，姜陵只要没有在一瞬间被灭杀干净，要不了几个呼吸便能卷土重来，诡异而又强大，简直可以称之为“不死之身”。 不过也是有持反对意见的，这些声音大多来自于中央帝城。 “媲美神族至尊？不过是杀死一个东荒城主的儿子罢了，先不提天魔级别的家族了，光是支柱级别家族的至尊，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摘其头颅！” “没错！谁给他按得虚名？封神榜道意第一难道很强？莫忘了，神庭还未建起呢，我们中央帝城的至尊，还未曾尝试在上面留名！” “提我们中央帝城的至尊是给那小子涨脸了，别忘了，蟠桃盛宴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蟠桃，场上还有许多至尊没有出手呢，难道你们还真以为打不过？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此话有理，梼杌身为当代凶兽，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被震慑？如今蛰伏，反倒是显得恐怖了许多……藏在暗处的毒蛇最会杀人！” ……… 外界纷纷扰扰，不死山倒是宛若一片死水，十几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潜藏在外围。 其中，凶兽梼杌一点也没有隐藏自己气息的想法，一双猩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一处。 那里是谷山，伊耆氏所在的地方。 根据消息，这段时间里，姜陵和敖龙等人就住在那里，已经许久没有出来了。 虚空中，一道白衣若仙，遗世超然的身影平静开口：“不死山至冥土一路都已设伏完成，路途漫长，饶是我们都耗费耽搁不起，必须想办法让他快点出来。” 这是八极谷的俞轮，实力强大，最耀眼的战绩是杀死了五名至尊，并且以他们的血骨炼制成了一串手链。 “这还不容易。” 一道身影凌波踏空而来，身姿窈窕，一双凤眸却是有威仪流转，黑衣赤瞳，有极度浓烈的神兽气息弥漫。 身份正是凤凰圣地神女，凌芸颜。 她淡然说道：“以血作书送进去警告他，倘若十天之内再不出现，便灭了那洛庄。” “真的灭？”有至尊皱眉，洛庄都是金族，实力可不算弱。 “我们这么多家联手，还拿捏不了一个洛庄？”凌芸颜反问，语带不屑。 “也是……”他点点头，放眼望向围在周围的身影。 这一幕若是被外界看到，定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声名显赫的至尊。 而他们蹲守在这不死山外的目的，竟然都是为了猎杀姜陵，亦或者说诡者！ 第753章 他没看见 “诡者要崛起了，还未达到虚圣便已经展现出了无敌风姿，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成为下一个脱离掌控的危险因素，必须提前扼杀。” “清虚仙子、谷山伊耆、北境雷神、金乌养子……太多了，最近诸天万界诞生的天骄就已经够多了，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诡者，怎么，是天看不顺我神族？” “前面那些也就罢了，本身就已经成长完成，还有各大势力撑腰，这诡者却是不一定……已经证实了，冥土还没选出传人，那死去的家伙应该是候选人，要完成横扫才能被选中，可惜他死了！” “诡者才归一境初期，羽翼未丰便敢深入天尊之地，甚至还牵扯到了我族一尊圣者之死，必须摧折！” “命令隆昆在那里守着，除此之外，再派遣几个至尊过去，诡者实力确实不错，或许能够作为磨刀石，为我神族磨炼出至强的锋刃！” ………… ………… 没有人注意到，在蟠桃会结束后，整个东荒都在暗流涌动，一拨一拨陌生的强者，如潮水般涌入这片大地。 本该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却伴随着一位访客叩响谷山的大门而不得不就此停歇。 那是一封指名道姓要送给姜陵的书信。 入手的瞬间，姜陵便闻到了上面弥散的血味。 拆开一看，内容如他所料，简简单单的十几个字，连成一句的时候却是能够透露出一股冲天的血气。 姜陵面无表情地焚烧了这封信。 敖龙、司天游、阿奴等人从书房中走出，司天游本能察觉到了不妙，于是开口询问：“怎么了？”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姜陵几乎全放在了修炼命运之道上面。 通过与脑海中《周易》的交相印证，他在这一方面的进展可以说是日行千里，每天都是足以刮目相看的程度。 指尖上的信件伴随着最后一抹火光化作飞灰。 姜陵抬头看了一眼碧空如洗的晴天，平静道：“我该走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有血气飘出来。 这一天之后注定会有生灵死去，会血流成河，会哀鸿遍野。 凡是挡在前方的都可以视作为敌人，不会再手下留情。 司天游叹息一声，已经知道自己留不住这徒儿了，只能说道：“那我们按照计划行事？” “嗯。”姜陵点点头，望向洛释，道：“释大叔，你们绕路回庄子，能不带的东西就不带了，准备搬离东荒，正式进入冥土。” 这是他们商议好的。 毕竟此战过后，无论结果与否，洛庄留在东荒的危险都太大了，要想繁衍生息，只能进入邻近的冥土生活。 “老师……”阿奴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地拉着姜陵的衣角。 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不长，但旅行与战斗，总能建立起深刻的情谊。 姜陵摸了摸阿奴的头，郑重叮嘱：“你先跟着敖师学习，等命运之道大成之后，才可以去冥土知道吗？” 阿奴哭红了眼：“诡师你是除了庄子里的人之外，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千万不要死，我不想让你死……” “好，老师答应你不死。” 姜陵起身了，为他擦去眼泪：“别哭了，你以后可是要名震万界的，两百多岁还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 阿奴咬紧嘴唇，可眼泪还是情不自禁，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是了，名震万界的人怎么还可以叫做‘阿奴’，这样，我为你取个名字。” 阿奴浑身一震，眼中显示有不可思议的神色浮现，随后猛然跪在地上：“请老师赐名！” 姜陵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有怀念之色：“从今往后，你便叫做姜司巫了，上面有个大哥和二姐，分别是一头贪吃好睡的牛，还有一只精灵可爱的蝴蝶，以后见到他们，可要和平相处。” 听闻这话的时候，司天游如遭雷击，猛然转头望向了那跪在地上毫不起眼，皮肤黝黑的瘦弱男孩，眼中既有难以置信，又有惊骇失色。 只有姜司巫什么感觉都没有，惊喜不已：“我终于有名字了，不叫阿奴了！” 然而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姜陵早已不见所踪。 离开了，此次一别，或许便是生离死别。 姜司巫第一次体验到如此复杂浓烈的情绪，悲伤和无力席卷全身。 要是我更强点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站在老师的身边，而不是作为他的负累…… “放轻松，莫要有压力。” 敖龙拍了拍姜司巫的肩膀，姜陵也算是将这份责任托付给了他。 …… 刚走到沧澜湖，姜陵便被下方一道女子的身影吸引住了。 妘又变回了那满脸皱纹，神情刻板凶悍的婆婆，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宣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给你。” 妘屈指一弹，一张玉盘飞入姜陵的怀中。 姜陵低头看去，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空间符文，鬼斧神工，宛若天道所铸，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够炼制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姜陵竟然从这符文上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这是小姒托人送来的。” 妘的声音嘶哑，面无表情：“她说你之所以会陷入这种境况，与她脱不了干系，所以才给你这么一面能够横移数万里的空间法宝。” 是清虚仙子送来的？ 姜陵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自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因为战后他也慢慢回过神了。 白崎之所以会向自己发起挑战，除了那些细枝末节的原因之外，恐怕最主要的，还是出自“封神榜道意第一”这件事上。 他暴露了身份，忘记了那层马甲在众星泉眼牵扯到了怎样的事件。 姒生生轰杀了一尊魔族半圣，当时跟在她身边的自己，又怎么可能不被注意。 引来祸端是迟早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恐怕外面早已布满了中央帝城的伏兵了？ 姜陵心中冷笑，早有准备。 “这东西只能使用两次，千万记得要在关键的时刻用。”妘虽然冷冰冰的，但还是提醒道。 “好，足够了。”姜陵将此物放在怀里，顿了顿，还是说道：“那我走了，一路保重。” 妘一字未说，沉默地目送他离开。 从始至终，姜陵一直没有回头，自然也就不知道。 那步履蹒跚，鸡皮鹤发的老人在不知不觉中挺直了腰板，又变成了那秀气灵动的少女。 但他没看见。 第754章 必死之局 不死山口。 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深处的方向。 有炼就神目的至尊先人一步，肌肉绷紧，低声喝道：“他来了！” 果然，此言一出，四面八方窸窸窣窣一片，环绕在不死山外的气机一下就变了，仿佛化成了一片人间炼狱一般，杀气腾腾，恨意滔天。 丝毫没有掩饰的想法，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姜陵。 ——这里是陷阱，你敢踏进来吗？你能不踏进来吗？ 显然，为了洛庄，他没有选择，所以在收到血信的这一天，他便直接出来了。 白衣身影凌空而行，剑眉星目，清秀而又沉稳，这是经历一次又一次大起大落之后，渐渐养成的性格与气质。 有至尊紧紧盯着姜陵的衣服，咬牙切齿：“他穿的是蟠桃宴那天的衣服！” 那一天，姜陵一战成名，五名至尊级强者，两死两避一伤，蟠桃盛宴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了，正因如此，此事一经传出，整个东荒都轰动了。 可如今他还穿着那件衣服…… 什么意思？ 这是在示威？ 有至尊微眯双眼，握刀的手更紧了，杀意决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陵一步踏入众人的包围圈中，面不改色，恍若未觉。 事实上也并没有刀光剑影临身，因为这里还算是不死山的门口，在这里大开杀戮的话，多少还是有点不妥。 也不知道深入了多少里，一片连绵巍峨的山脉飘着大雪出现在视线中，寒冬肆虐，静得让人发毛，很容易让爱多想的人心生错觉，仿佛来到了一处墓场。 “你竟然还真的敢来，就凭这一点，诡者，我们敬佩你的勇气……”山与山之间，有森然如幽魂般的声音回荡不休。 姜陵的脚步顿住了，立身于风雪中，波澜不惊。 这是一方奇异的世界，白雪皑皑，凛冬已至，仿佛终年都在下着雪，与四季如春的不死山形成强烈的对比。 屹立在这里，就连修士都能感觉到微微侵入肉身的寒意，更别说普通人了，毫无疑问会被冻死，然后在风雪的覆盖下，连具尸体都找不到。 “诡者，喜欢吗，我们为你专门挑选的墓地。”有生灵在狂笑，提着凶器从远处步步逼近，最终停顿在了一座山峰之上。 是梼杌。 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将姜陵视作死人，没有一点遮遮掩掩的想法。 “舍己为人，成为英雄的感觉如何？可惜啊，这英雄不是这么容易当的，稍有不慎就会死，并且对方或许连你的名字都会遗忘！” 又是一道身影出现，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中，语气带着讥讽，眼神中却是流露出滔天的恨意。 虽说黑衣隔绝了神念，不过姜陵通过致知之目分析其行为习惯，语气轻重，依然看出了对方便是太阳神藤的至尊，阳庚。 “藏头露尾的鼠辈，你比不过你那死在众星泉眼的兄长，实力太弱，轻易可斩。” 姜陵故意将其视若无物，讥讽出声。 此言一出，果然挑起了阳庚的怒火。 事实上，姜陵却是歪打正着，一语中的了。 因为在太阳神藤家族内，阳庚所受到的重视一向不如其兄长，若不是因为其兄长确认死亡，这神子之位，根本就轮不到他头上。 阳庚怒气滔天，正想开口，姜陵却是一口打断了他。 “还有哪些无胆鼠辈，既然来了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某的头颅就在脖子上，等你来杀！” 姜陵厉喝，混沌气爆发，催动了音波神通，于是刹那之间，无数堆积在山岳之上的雪花顿时炸开。 一道道身影从中飞出，虽然都有黑衣罩身，但通过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气息便不难判断出。 至尊……全都是至尊！ 而且还不只是参加了蟠桃盛宴的至尊来了，就连一些从未见过，气息陌生的至尊也参与到了这场围杀当中！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是一场硬仗，甚至是死仗。 可真真切切的面对的时候，姜陵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沉，有杀意从眼中流露。 果然是毫无规则的最古时期，比境天还要残忍，蛮横。 这么多位强者此刻走在一起，联合起来就为了杀死自己，哪怕是姜陵也倍感压力。 “谁第一个上？” 有至尊冷笑开口，完全把姜陵当成了待宰的羔羊，任凭处置：“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这可是一块难啃的磨刀石，诸位没实力的最好还是退避，小心把自己牙口给崩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有足足十八道目光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如狼似虎，像是贪婪的饿狼正好看见了一块肥美的鲜肉一般，每一个人都垂涎欲滴，眼中有火热之色浮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们在这里枯等一个月，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杀死姜陵，祭奠那尊死去的半圣。 除此之外，姜陵身上的秘密，尤其是那具近乎无法崩坏的肉身，才是他们想要得到的宝藏。 这是继上次遭遇诡异之后，第二次姜陵大感不妙的情况。 整整十八位至尊强者要围杀自己，而且个个在境界上都比自己高了至少一个小境界，何止是一个单薄的“凶险”能够形容的？ 已经无限接近十死无生！ 更别说姜陵还注意到，有不止一道圣级强者的识念在关注此地，断然不可能让白崎之死发生第二次。 还真的把我当成这些至尊的磨刀石了？ 姜陵起初还不信，如今确定之后，气极反笑。 这是何等的自信，简直把自己视若无物！ 梼杌在远处掂量着自己的狼牙棒，两眼凶光毕露，狞笑道：“诡者，要不你跪下来？你若是姿态足够恭顺，愿意双手交出你所有的秘密，或许我们还能饶你一条贱命。” “你算什么东西。”姜陵面不改色。 阳庚气笑出声，尖声喝骂：“诡者，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如今十八至尊齐出手，你早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还不快给我跪下！” “哦，我说错了。” 此言一出，一众至尊反倒是愣了。 什么情况？ 正当一众至尊皱着眉头，怀疑姜陵是不是已经吓傻了的时候。 没想到下一秒，姜陵便咧嘴一笑：“我修正我刚才的说法，我真正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一众至尊闻言勃然大怒，然而还未等他们出声，一抹拳光便是先他们一步点亮了天际。 难以置信，即便身陷包围，姜陵竟然也敢抢先一步出手！ “小心！”有至尊脸色变了，因为姜陵直接杀向了太阳神藤的至尊，阳庚！ 第755章 激战至尊 姜陵出手了，一抹拳光照亮天际，宛若一头大鹏突兀的展开了羽翼，当那遮天蔽日的阴影垂落在大地，场上的至尊才悚然发觉。 老虎就是老虎，哪怕被一群豺狼团团围住，身为百兽之王，他的威严依旧是毋庸置疑的，足以震得山崩地裂，天地变色。 仿佛仅仅过去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姜陵便杀到了阳庚的面前。 好快！ 阳庚脸色大变，匆忙以太阳神藤阻击姜陵，试图在电光石火间争取到时间。 可虽然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但结果却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 磅礴的混沌气爆发，姜陵抽出荒蛾角剑，轻而易举的便劈碎了所有挡在前路的藤蔓。 金光漫天，他手握长剑一步踏入，脸色无悲无喜，宛若一尊真正的魔神，空间道意如潮水，防不胜防，一剑落下，蛮横的力量几乎将阳庚直接一分为二！ 太快了，也太强了。 “啊！”阳庚在惨叫，只是一个照面，他便重伤几乎垂死，体内有大片的鲜血从天空中炸开，如暴雨般洒落，天地间一下充斥满了令人迷醉的药香。 归根结底，太阳神藤同样是一种绝佳的神物，只是先天通灵，又生长在太阳深处，所以采摘的难度颇高而已。 嗡！ 姜陵头顶的虚空裂开一道缝隙，有擅长暗杀的至尊从中现身，手握近乎隐形的断刃，刚一出现便迫不及待地劈向了他的脑袋。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至尊都反应不过来。 只是能反应过来的至尊，根本就不想回救阳庚。 因为说到底，敌人的敌人虽然可以因为利益关系短暂的走在一起，但终究不是伙伴，只是盟友。 目的是为了杀死姜陵，至于这些盟友死不死，还真是无所谓。 或许死了还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生死一瞬中，姜陵微微偏转肉身，以肩膀硬生生的扛住了对方的这一击。 咔！ 肌肉被撕裂，骨头被斩断，有猩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 一击未成，当即远离。 这是身为一名杀手必备的职业素养，贪功冒进只会导致深陷泥潭，害死自己。 于是他当即便想抽刀遁走。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想抬刀，脸色便变了。 原来姜陵的断骨竟然卡住了他的断刃！ “你当这里是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宛若幽魂般的声音在耳旁炸响。 至尊帽檐之下的瞳眸猛地一缩，当即便松手决定放弃这把神兵离开。 只是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瞬间对上了一只漆黑纯粹的眼眸。 死气弥漫，森寒淡然。 姜陵一把抽出插在血肉中的断刃，混沌气爆发，寒芒唰的一声破开了空气。 那名至尊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胸腹处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 紧接着，雷光如海般亮起，十几道神通相辅相成，融会贯通，在这一瞬间打出，顷刻便吞没了他，随后半边身体都消失了，冒起腾腾热气。 若不是他有保命手段，一般强者碰见这个伤势，早就死了。 毕竟不是所有至尊都擅长肉身的，尤其是像姜陵这般另类，几乎能与神兽画上等号的，更是少之又少。 看到这一幕，几乎所有至尊都感到心惊，就连不远处的半圣都触动了，心底忌惮之情高涨。 短短数个呼吸间的功夫，两名至尊便前后重伤败北，这无疑是再次肯定了他们心中不能放任其成长的想法。 “你们退下，我来试试他。” 俞轮漫步上前，是少数几个没有穿黑衣遮掩自己的至尊，白衣飘飘，平静的脸上有绝对的自信流露。 蟠桃宴上他没有出手，现在要为自己正名！ “放屁，该我了！” 凶兽梼杌这次不退了，心中有怒火燃烧，非要亲手杀死姜陵，才能洗清这段时间内，东荒对自己威名的贬低与耻辱。 姜陵就在眼前，两人却因为出手顺序争抢了起来。 显然，虽是呈现出包围的局面，但这些至尊个个都自视甚高，不愿落得个“联手杀敌”的名声。 俞轮皱眉间，梼杌已然冲了上来，挥舞起了那根狼牙骨棒。 刹那间，天地变色，电闪雷鸣，狂风伴随着梼杌的动作卷起，明明什么符文、道法都还没有使用，光凭肉身的气血，就已经制造出了如此恐怖的异象。 “给我死！” 梼杌怒吼，狼牙骨棒遥遥对着姜陵的头颅便是悍然锤下，雷光在苍穹之上一闪而过，宛若一座银白色的大桥般连接天地。 一众生灵见状，皆是骇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凶兽，力大无比，野蛮粗暴！ 更为重要的是，他一举一动之间，都暗合天地至理，每一部分肌肉之间的配合，都妙到毫巅。 正因如此，所以才更加显得轻松自然，偏偏又威力巨大。 砰！ 然而，明明已经是如此强大的一击。 可是在姜陵那诡异的混沌气面前，已然被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 炽盛的光芒照亮一切，姜陵的身影如闪电般从中激射而出。 此时的他一手捧书，一手执剑，一道道神通如潮水般从纸页上爆发，顷刻间便将梼杌笼罩，伴随着剑起剑落。 百个回合过去，难以置信就连拥有凶兽之躯的梼杌都负伤了，有猩红的血漫着彩霞，从身体的表面流出。 暗处，有圣者见状都按捺不住喉结的上下起伏。 作为天生地养的凶兽，祂们的血肉可是最为滋补的，效果不亚于任何绝地独产的神物。 天地间仿佛有凤鸣响起，浩瀚的兽威铺天盖地，温度骤升的同时，连周遭的空气仿佛都扭曲了。 凤凰圣地的神女终于耐不住心底的恨意出手了。 在梼杌与姜陵激战的时候，凌芸颜一双凤眸中符文闪烁，酝酿出一道火光风暴，瞅准时机便是悍然攻向姜陵的后背。 这是极为强大的凤凰神通，可以焚山煮海，熔炼一切。 梼杌勃然大怒，不愿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插足，因此大骂：“贱女人，你想找死！” 姜陵却是怡然不惧，一剑震开梼杌的同时，迈步直接迎了上去，荒蛾角剑转动，演化自己的神通。 一枚又一枚空间符文在姜陵的周围浮现，顷刻间便宛若一张万丈画卷在众人的面前展开了一般，爆发的剑光宛若盛放的朵朵白莲，璀璨如梦幻。 火光风暴瞬息间粉碎，消失在虚空中的同时，凌芸颜脸色一白，同样也暴露在了姜陵的视野当中。 第756章 追杀 “不堪一击。” 姜陵漫不经心的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轻蔑，甚至是无视的态度来贬低一位神女，这对于心高气傲，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之上的凌芸颜来说，无异于当众甩她耳光。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视我……从未！ 凌芸颜怒了，背后砰然展开一对赤红色的凤翼，手往火光中一抓，顿时抽出了一把绝世锋锐的宝剑，从天而降，饱含怒意的杀来。 与此同时，其余天骄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俞轮手腕处骨串爆发五色神光，演化截然不同的五种大道的同时，有朦胧的白光冲霄，竟是变幻出了一口虚幻的青铜大鼎，对着姜陵的头颅便是镇压下来。 “好神通，不愧是被八极谷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天命之轮显示可成大圣的至尊！俞轮竟然将猎杀的五名至尊级强者的大道都烤炼进了骨串当中，演化成了自己的神通，战力远超同阶！” 有站在不远处观战的圣级强者看到这一神通直呼不可思议。 诸天万界，才情横溢的天才之辈越来越多，许许多多天马行空的新神通，新道意就像是雨后春笋般不停冒出，层出不穷。 有些惊艳的想法甚至能震惊到他们，令他们都感到自愧不如。 “不错的神通，可惜彼此之间的衔接太生硬了，导致漏洞百出，你与我之间，相隔十万年！” 姜陵面无表情，数剑斩出，修为竟然比一个月前还要强大，似乎已经无限接近于归一境中期，彼此之间的差距已经没有蟠桃盛会时大了。 简简单单的剑光，里面却是包含了数十种神通变化。 除了姜陵自身所领悟的之外，更多的，还是通过诡气炼化各类生灵记忆后所习得。 铿锵…… 剑光劈在这口百丈大鼎各处，发出阵阵脆鸣，然而大鼎的落势始终未减。 凌芸颜心头一松，出言讥讽道：“诡者，这便是你的十万年？” 然而话音未落，有生灵便已经察觉到了俞轮的脸色变了。 紧接着天空中那口巨鼎顿时裂开了一一道道细纹，有刺目的五色神光从中流泻而出。 轰！ 巨鼎炸开，姜陵身影飘忽如烟，瞬息杀到俞轮面前。 身为后世的神族，俞轮的肉身也不算弱了。 但在姜陵的面前，显然还是不够看，三下五除二便被打得肌体撕裂，口中不停的有血流出。 “这不可能！”俞轮惊呼，难以接受，指的却并不是现在近战上的落后，而是自己神通被破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姜陵大笑，黑发狂舞，浑身浴血，眸光璀璨，宛若一尊魔神般屹立于天地间，压迫得俞轮节节败退。 事实上，若不是他以至尊血肉炼制的五色骨串太过神异，恐怕早已被姜陵斩杀！ 这般意气风发，让在场的至尊都感觉喉咙像塞进了一根鱼骨，难受恼怒，可是却依然没有一个人再敢嘲讽了。 因为战着战着他们便发现，姜陵是真的强大。 仰仗着强大到近乎无解的自愈能力，姜陵以伤换伤，竟然反而打得十八位至尊落入了下风。 除了少数几位至尊还能保持衣冠楚楚之外，已经有至尊连胳膊都被撕了下来！ 这种发现，让他们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明明是为了洗刷耻辱聚集在了一起，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反而都成了姜陵扬名的垫脚石！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就跟看穿了我族神通变化一般，能预知下一步？！”有至尊悚然，因为每一招都被姜陵看穿了。 这当然不会是运气好，亦或者说意外。 纯粹是因为姜陵在众星泉眼炼化过他族的尸首。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自己人。 正因如此，姜陵才能通过高速运转的大脑，提前做好准备。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一步，最古时期尚未发展完善的神通，在姜陵的眼中依旧跟漏风的筛子没有任何区别。 有缝可钻，自然也就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一分生机。 “嚣张，我凶兽之威也是你能冒犯的！” 梼杌一棒砸落，磅礴的气血之力凝而不散，有赤霞绽放，电光雷鸣间，符文演化成一座大山，要将姜陵笼罩镇杀。 与此同时，数位至尊齐齐出手，要趁此机会将姜陵彻底铲除。 这一刻，姜陵的后背有一对荒蛾之翼展开，丝丝缕缕的混沌气爆发的瞬间，空间挪移神通催动，硬生生的将其中两道神通转移到了两个至尊面前。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残留着数道神通，悍然轰击在了姜陵的背上。 轰！ 荒蛾之翼化作混沌气炸开了，姜陵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连脏器都能看见，大片的血洒落。 然而他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咬紧牙关，长剑对着梼杌便是悍然劈去。 无声无息间，“终字诀”的力量依附在了这一剑之上。 一旁的至尊或许无法辨认出这一剑之内暗藏玄机，可梼杌怎么可能不知道。 几乎在碰撞的那一瞬间，梼杌的脸色就变了，不只是狼牙骨棒在崩碎，就连自己的左手都开始寸寸断裂，猩红的血雾在半空中炸开。 若非他行事果决，以掌为刀，齐根劈下了自己的右臂，恐怕这股恐怖的道意还会继续如跗骨之蛆般蔓延而上。 “啊！”有至尊发出惨叫，被姜陵挪移调转的神通借刀杀人，轰碎了胸口，如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煞白，不过半息便彻底死去。 “该死！” 来不及挽救的圣者腾地站起，脸色难看至极。 显然，这块磨刀石的坚硬程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已经开始把刀崩碎了！ “诡！我誓要杀你！” 失去一臂，而且还无法复原，梼杌震怒，发出音波神通，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轰隆隆…… 宛若金钟大吕，振聋发聩的同时，四面八方，十几座雪山上沉积的白雪炸开了。 一时之间，整片天地都被白雪覆盖。 靠得近的至尊压根就没想到这凶兽失去理智之后，敌我都不分了，猝不及防之下，浑身一震，口鼻都在溢血，头昏眼花。 而就在这一瞬间，剑光陡然亮起，灵魂强大的姜陵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终字诀”运转，好几位尚处于茫然间的至尊，来不及防备头颅便跟盖子般被血推着冲上了云霄。 “杀！”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可以称之为大事故。 圣者真怒了，一掌拍落，宛若泰山般压下，要以雷霆之势扼杀姜陵，不能再放任他这般杀戮。 轰！ 地面上印出一张足有万丈宽的掌印，圣气氤氲，明明连雪花都荡然无存了，空气中却有一份空间道意如残香般飘转。 “该死，他有一件空间法宝，居然让他给跑了！”有至尊气急败坏，一只胳膊被姜陵撕裂了，血流不止。 “放心，他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有圣者一步走出，肩上蹲着一头不过婴儿高的猕猴，无眼无耳，却长着一个粗大的鼻子，乃是一种诸天万界，数量都极其稀少的灵兽。 只见圣者往地面上一点，顿时有一片气息相同的鲜血凌空飘向了猕猴。 他语气冰寒，饱含杀意，命令道：“找到这些血的主人。” 第757章 磨刀石 某片占地辽阔的森林里，忽然有一道光亮起，狂风大作间，光芒越来越大，到最后直接构建成了一条空间通道，有一道浑身浴血的生灵踉跄着从中走出。 正是大战后的姜陵。 如今的他与走出不死山时的样子无疑是天差地别。 不仅白衣破烂，而且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伤口。 最严重的自然是与梼杌拼死碰撞的那一次，数道神通砸在他的后背，就连内脏碎片都咳了出来，直至现在仍未恢复，须得将那些至尊残留在血肉中的道意拔除，才能够彻底痊愈。 这个过程中的感受自然是难与人说的，相当于将卡在血肉中的弹片拔出。 “真是痛啊……” 姜陵龇牙咧嘴的，战斗中或许因为肾上腺素的缘故，生死之间很容易忽视这份痛苦。 可每当战斗结束后，他就像是睡醒了一般，常常痛得手臂都在颤抖。 事实上，自从他发现了这具肉身修炼出的神异之后，便开发出了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 虽然不可否认，这种战斗方式很适合他，也确实已经不止一次的为他创造出了不错的战果。 可最好就代表适合吗？ 没有人喜欢痛苦，可姜陵若是不扛住这份痛苦，痛苦就会流向身边亲近的人。 所以，他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那一掌若是真的砸中了……会死的？” 姜陵想起离去前，那震怒的圣者出手的一瞬间，当时他的心底真的有死亡的恐惧感浮现。 圣者出手的威势是难以形容的，尤其是目睹和亲临，感受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萤火，差别很大。 若不是姒托人送来了一件空间宝贝，恐怕姜陵便真的要死了。 “不过虽说我凭借着法宝出其不意的远离了战场，但想必要不了多久，追兵会就出现？” 姜陵的心情格外沉重。 至尊的围猎也就罢了，偏偏对方还出动了半圣。 这样的实力差距，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如今能够承受的极限。 “天下之大，只有冥土还有一线生机……”姜陵开始往东边的方向飞去。 这句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一方面，是因为冥土存在莫名的力量禁制，非那里存在的生灵，实力都会被凭空削去九成，哪怕是圣者也不愿意轻易踏足，会凭空出现难以预料的危险。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虽然不死山、界渊都对自己抛出了橄榄枝，甚至因为与敖龙的关系，去无边海也并非不可。 但是这些地方，只能保证姜陵身边寥寥数人的安危，相当于犯事之后，将整个洛庄置于火烤。 他不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所以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偏向虎山行。 不过此时此刻姜陵也明白，自己临走之际，杀死了那么多至尊，定然会引得对方身后的势力勃然大怒。 接下来的道路注定千辛万苦，未出现的魔族天骄也会前来阻击。 难道我注定要死在这最古时期？ 姜陵在咳血，刚刚那一战，他看似轻松，压得十八位至尊节节败退。 但实际上，却是凶险异常，步步危机。 他透支了太多本源，就连肉身自愈的速度都大不如前了。 “距离冥土，恐怕至少还有十万里？” 姜陵心情沉重，却又不得不加快脚步。 只是忙着赶路的姜陵显然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在不死山外拼尽全力的一战，宛若一只蝴蝶在彼岸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一般，在东荒掀起了巨大的风暴。 ………… “不可思议，诡者一人在雪谷独占十八名至尊联手，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凤凰圣地的神女，当代的梼杌神兽，八极谷的俞轮！个个都是强手，他却是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就连圣者出手都无法拦下！” 虽说各家势力都想要捂住这一条大败的消息，以防损害己方颜面。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 总会有好事者沿途寻找双方的痕迹，自然在那片终年下雪的山谷发现了大战的迹象。 成片的血染红白雪，高大的山峰都在强横的法力面前摧折倒塌。 没有人找到那诡者的尸体，却是从地面的一些痕迹，窥探出了出手者的来历身份。 于是没过几天，整个东荒都轰动了，不只是年轻一辈在议论，就连半圣的圈子里，都卷起了一定的风波。 因为，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太惊人了，十八个至尊围猎一人，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了？ 可偏偏还给他逃了！就连半圣出手都没有阻拦下来！ 不少人都在惊疑震撼，发出问题，难道这诡者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连虚圣都不是，就能奈何圣者了？ 没过多久这个问题就得到了答案。 只是这个回复显然出乎了所有生灵的意料，引起了哄堂大笑。 有个神秘人在某座城市公开讥讽——各大势力的半圣并没有出手，原因是想要以诡者为磨刀石，磨练自家的至尊。 事情的结果虽然没有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显然这块磨刀石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坚硬太多了，完全失去了控制。 这也就导致有好几个所谓的“至尊”都被折断，足足七名至尊在这场战斗中陨落，更有好几人重伤！ 此事一经传出，无疑是在本就接近失控的局面上又增添了一把火。 参与这一战的势力都气疯了，除了继续追杀诡者之外，又出动了一批人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乱刀分尸。 “冥土诡者杀孽深重，罪行罄竹难书，我们已出动谛嗅，他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梼杌圣地强者发话了，祖宗受伤，定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姜陵。 表面上东荒就已经如此混乱，可想而知背地里又该是怎样的暗潮涌动。 “诡者出自冥土，为何这些势力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追杀他？”有生灵不解。 “那些大势力已经求证了，冥土至今还未宣布传人，换言之，这姜陵即便出自冥土，也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而已！” 有生灵撇嘴道：“万物生而贵贱分明，他连圣级都未踏入，贱若蝼蚁的东西，便敢招惹那些擎天一般的大人物，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显然，虽然很多生灵都不认识姜陵，但却都在心底期盼着他的死亡。 因为在这个时代，万物生而贵贱分明，寻常人的资质是不能比拟魔族的，更别说越境杀之了。 这件事情破坏了他们长久以来的认知，动摇了他们的三观。 正因如此，所以才应该毁灭这个异类，让心境重归平稳，让生活重返常态。 第758章 孰贵孰贱 不知为何名的山脉里。 一批兵马突然出现在天空之中。 为首的老人肩站一只精灵可爱的猕猴，无眼无耳，面孔上只有鼻子和嘴巴，正是诸天万界都难寻的谛嗅，生来便无比擅长寻找事物。 抓到这么一只灵兽，不仅可以帮助自身轻而易举的找到难寻的神物，而且还可以通过气味，锁定本源，追杀敌人。 无论易容的手段多么高超，哪怕气息都变换了，依然在它的面前无所遁形。 四周的强者们看着这位老者肩膀上的谛嗅，心情沉重而又紧张。 连这样平日里需要好吃好喝供着的灵兽都搬了出来，可想而知各大势力对这诡者的杀心有多重。 “吱吱！” 一路沉默的谛嗅忽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将所有生灵的心都从恍惚中惊醒。 老人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鹰隼捕猎前流露的神态，低头望向了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 那里，有斑驳的血迹藏在泥中，味道极其淡薄，若非是谛嗅灵觉惊人，恐怕就连圣者都有可能错过。 “那小子果然受伤了。” 老人冷笑一声，摸了摸谛嗅的脑袋，以示奖励：“将消息传出去，围住这片森林，务必要将那小子活捉，拷问出所有的秘密！”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的姜陵早已成为了最古时期人人垂涎的肥肉，谁要是能够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口，便能够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消息放出后没多久，四面八方便有强者接二连三的涌来。 圣者爱惜羽毛，自视甚高，自然不会参与到搜寻的工作当中。 不过即便如此，大量的归一境强者，依然为这片原本平静的森林，带来了沉重如乌云般的压力。 …… 森林深处。 一头庞然巨兽轰然倒塌，血流成河，染红了地上的草根。 漫天的烟尘中，可以看见有一道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正是姜陵。 “这里的野兽太多了，而且凶残可怖，看见外来者闯入便悍然发起进攻，这样下去我的行踪必然暴露……” 相比于前几天，他的气色无疑是好了不少，可即便如此，也依然不见轻松之色，满脸凝重。 因为在这片森林中行走的时候，姜陵有好几次感受到了触目惊心的危机感。 这可是修炼了命运大道之后，学有所成才能够产生的交感，自然不会是假。 因此，不难判断出，这片森林当中应该栖息着不少的圣兽，其中最强者甚至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大圣。 不过这并非是一个坏消息。 对于只有一个人的姜陵来说，敌人若是想要在这茫茫林海当中搜寻到自己，那就必然要发动人海战术。 而偏偏森林中有不少圣兽的地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脚踏入，那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野兽可没有什么“万物生而贵贱分明”的想法。 姜陵又在森林中小心翼翼的过了几天，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 一日，他走着走着，突然，肌肤仿佛被一万根针抵住了一般，刹那之间汗毛倒竖，头皮都麻了，像是被雷电锁定了。 一股足以令人心悸的杀意从远处亮起，锋芒先至。 锵！ 千钧一发之际，姜陵抽出荒蛾角剑抵挡，刺目的火花在剑身上亮起。 他的身躯剧震，宛若一颗流星般倒飞而去，虎口都裂开了，有猩红的血流出，足足飞了出去百米方才停住。 “哦？灵觉还挺敏锐。” 那是一个身穿铁黑甲胄的魔族生灵，浑身缭绕着紫黑色的魔气，仰仗着三米多高的身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姜陵，语气轻蔑，如同面对的是一个蝼蚁。 事实上好似也确实如此，他足有归一境后期的修为，虽说没有至尊那股唯我独尊，横扫千军的气势。 但光论战力，怕也是和归一境中期的至尊相差不远了。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竟然第一个找到了你。” 这尊魔族生灵十分惊喜，振奋又激动。 出自中央地城的他，自然清楚姜陵跟一尊圣级强者的陨落有关。 虽说始作俑者并非是他，但事实证明，姜陵的身上同样存在秘密。 超越当前时代理解的道意，完善精妙的神通…… 可以想象，若是能够将其生擒带回，那必定是天大的功劳，神庭将立，正好需要这种所谓的“天骄”杀鸡儆猴，以一儆百！ 因此，他想也没想就出手了。 符文若潮汐般澎湃闪烁，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他手中的石枪轰然刺出。 姜陵面无表情，体内混沌阴阳图陡然爆发，刹那之间，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宛若一轮烈日般撑开。 “嗯？” 在枪尖没入混沌气的那一瞬间，这尊魔族生灵的脸色变了，察觉到了不对劲。 自己的符文明明是那么的璀璨强大，可进入这家伙的混沌气中，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渺无音讯。 不行，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得将消息传出去！ 魔族生灵立刻意识到自己轻敌了，不仅妄想将十八位至尊都无可奈何的人物以一己之力收下，而且还没动用全力，无疑是向对方卖出了一个破绽。 可当他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朦胧翻滚的灰雾当中，一柄长剑悍然飞出。 一瞬间而已，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因为这简单古朴的一剑当中，竟然包含了晦涩奥妙的空间道意。 “死。” 灰雾中亮起一只淡漠无情的瞳眸。 魔族生灵刚想发出声响求救，整颗头颅便像是西瓜一般炸开了。 荒蛾角剑从中一飞而过，带起一抹刺目腥臭的红白之物。 很显然，这样的结果，绝非是这尊魔族生灵事先能够料到的。 否则的话，他怎么也不会选择孤身一人面对姜陵。 只是即便已经杀死了对方，姜陵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喜色。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锲而不舍的追踪着我……” 姜陵的脸色阴沉至极。 一路逃亡，他的心中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像是冥冥之中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一般。 如今追兵袭来，姜陵终于得以肯定。 敌人一定在依靠着某种手段，锁定着自己的大致方位。 不过这显然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问题。 姜陵看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体，思索片刻，留下一行沾血大字，飘然离去。 ——万物生而贵贱分明？孰贵孰贱？ 第759章 谁杀我，我杀谁 又一尊强者死在了姜陵的手中，而且还是来自中央帝城的魔族使者，将来十有八九封圣的神灵。 这也就罢了，毕竟姜陵连大圣亲子都曾杀过，算不上多么惊世骇俗。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姜陵留下了一行血字，相当于狠狠地甩了中央帝城一记耳光。 ——你说你们生而高贵？那为什么他境界比我高，却死在了我的脚下，而我还好好的活着？ 消息传播开来，引发大震动。 从古至今，截至到今天为止，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公然的，公开的轻视，蔑视中央帝城的威严的，哪怕是绝地生灵都不曾有过。 因此，在看到这一行文字的那一刻，魔族队伍中的圣者瞬间震怒了，以铁腕手段，直接整合了所有势力的队伍。 其中，那头极为罕见的谛嗅更是被无条件的征调到了手中，不惜一切代价，日以继夜的开始搜寻姜陵的踪迹。 如此不顾一切的大范围搜寻，自然引来了森林里圣兽的不满，暴怒出击。 麻烦自然是造成了一点的，有不少反应不过来的强者被瞬间灭杀，但最终，所有的隐患都被魔族的强者解决了。 中央帝城亲自下场针对一个归一境修士。 这样的情况，不说从未发生过，至少也是屈指可数的。 而前面那些经受过这等待遇的，毫无例外，全都死了。 姜陵会成为下一个吗？ 在世人的眼中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然而没过多久，这个已经被当成“死人”看待的家伙，便又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一日，中央帝城的强者好不容易通过谛嗅，将姜陵的活动范围圈定在了万里之内。 然而还未等继续深入缩小，那头谛嗅便仿佛看到了毕生最难忘的风景，明明没有眼睛，面孔之上却裂开了两道血缝，紧接着，整个头颅都炸开了！ 咚！ 丧钟一响了今生。 看到谛嗅暴毙的那一刻，所有生灵的脸色都变了，意识到姜陵察觉到了他们的手段，于是再度动用了那道防不胜防的神通，隔空杀死了谛嗅。 看着谛嗅的尸体如烂肉般砸落在地。 那座好不容易费尽千辛万苦，才搜寻来这么一只的势力可谓是心疼的在滴血。 然而那魔族圣者却是不以为意，反而厌恶的拍了拍溅落在身上的血。 “真没用。” 魔族圣者抬头望向前面的树林，森然下令道：“诡者实力不凡，奸猾狡诈，现在半圣给我分散到指定地点构筑空间法阵，防止它再度逃脱。” “至于剩下的人手，则结队，给我进去把他揪出来！” 话音落下，数百道身影齐齐冲入面前的森林当中，个个眼神火热，已然将姜陵当成了瓮中之鳖，即便挣扎得再狠，结局也已经注定！ ………… 森林内某处。 刚发动了“咒杀术”的姜陵并没有表现得多么虚弱。 一方面，在这一个月内，他与敖龙探讨之后，命运之道已然登堂入室。 谛嗅虽然在追索自己，可自己也可以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顺藤摸瓜，反过去杀了它。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谛嗅的实力太弱，无法挣扎，咒杀术的施展自然也就顺畅得多。 不过虽然解决掉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姜陵如今的处境依然算不上好。 因为这森林里面，突然涌入了大片的人手，不停地在自己通往冥土的必经之路上搜索。 硬闯，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自己虽然能够拼杀一部分的敌人，可人力有时穷，别说陷入人潮中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就哪怕对方任意一尊圣者能够及时赶来，自己便注定回天无力。 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是死了，哪怕换上一千个，一万个敌人，对方也能在漫长的岁月中休养生息，慢慢恢复。 所以，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 那难道继续动用姒交给自己的法盘？ 姜陵刚想掏出法盘激活，却忽然心有所感。 不行！ 该片天地被封锁了！ 姜陵猛然望向天空，森林之上看似空无一物，一切如常，可在“致知之目”之下，一切都显得无所遁形。 他看到了一枚又一枚的符文如潮汐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向远方。 凡是符文所覆盖之地，空间挪移的效果都将大打折扣。 “屋漏偏逢连夜雨……” 姜陵脸色阴沉至极。 虽说早已预料到对方会针对自己的空间法宝，可怎么也没想到，动作竟然这么快！ 看来眼下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趁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抢先一步杀到没有空间封锁的地方，激发法宝离开了…… 姜陵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面前只剩下一条注定堆满尸骸的血路的时候，姜陵的心中蓦然生出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戾气。 这是真正的将生死都抛在了脑后。 正因如此，姜陵体内激荡的气息才会发出剑震一般的嗡鸣声。 “诡者，变幻莫测也……” 姜陵口鼻中有混沌气吐出，依附在他脸上，化作一张面具。 虽然看起来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但这可是上任诡者所出身的“千幻”一族的拿手好戏。 在其他生灵的眼中，他已然变成了一尊年纪轻轻的魔族生灵。 姜陵再也不掩饰自己的身形，大摇大摆的出现。 正因如此，没过多久就撞见了一支队伍。 领头的同样是一位来自中央帝城的魔族至尊，队伍中甚至还跟着一位姜陵的老熟人——凤凰圣地的神女凌芸颜。 他乍一撞见姜陵，微微皱眉：“你是哪家的，怎么孤身一人？” 从这一句话中便可以看出，参与猎杀姜陵的家族太多了，就连他们自己都认不全人。 “我跟我的伙伴失散了，他们撞见诡者，自己冲了上去。”姜陵解释道。 “什么？碰见诡者了？速速带我去追！”领头的魔族至尊眼前一亮，直接走上前让姜陵带领。 只有返祖得到了凤眸的凌芸颜看出了不对劲，脸色一变，当即喝道：“你是跟谁的？！” 然而来不及了。 哪怕看出了异常也来不及了。 两抹剑光陡然在这片树林中亮起，干净利落中，又带着雷霆般的迅捷与狂暴。 这是十几道神通杂糅融合之后汇作的一击，这逃亡一路上积攒的所有怒火与恨意都在顷刻间一泄而出，注定势不可挡。 那凑近的魔族至尊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电光石火之间，姜陵趁其不备，轻而易举地就劈开了他的肉身，从中如炮弹般手握双剑激射而出。 这一刻，跟随在这魔族至尊身旁的天骄们全都动容了，心惊胆战，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抖，失语了。 只因他们看到了漫天鲜血中，那一双宛若魔神般冰冷的瞳眸。 “谁杀我，我杀谁。” 第760章 反杀开始 “混账！一群养尊处优的废物！” 森林外，引领本次行动的魔族首领一拳将面前的树木打塌，脸色铁青难看：“出动了那么多人手，而且还是以小队的形式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这都杀不了一个诡者？” 他太生气了，怒火攻心，不只是因为对这些天骄，至尊的表现感到失望，更是有一份沉重的压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纸终究包不住火，行动长时间的未能取得成功，终究还是让这里的事情传了出去。 万物生而贵贱分明？孰贵孰贱？ 诡者的这一句原话像是蕴含着某种病毒一般，几乎刚一传出，便飞快传遍了整个东荒，就连毗邻的北境和南域都得到了部分消息。 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一众生灵还能将其视作为笑话来谈论。 可慢慢的，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如今整个东荒都轰动了。 没有人想到，在连中央帝城都出手，至尊如云，圣者掠阵的情况下，诡者竟然还能够活蹦乱跳的叫嚣。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印证他所说的那句话。 怀疑的种子得到了养分，破土发芽之后，便再也无法遏制。 生灵开始怀疑洗心堂所传播的教旨是否正确。 为什么魔族生来就是“贵”，我等生下来就是“贱”？ 既然你说你们是“贵”，那为什么同等境界的情况下，接连出现了能被横扫的情况？ 无边海敖龙、界渊清虚仙子、金乌养子…… 这些也就罢了，早已声名在外，不是天生地养的神兽，就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杀出来的。 那诡者呢？ 简直就是横空出世！ 碾压了一个宗葬之后，就跟坐上了鲲鹏一般，扶摇直上！ “帝城已经给我等下达了最后通牒，最后十天，必须铲除诡者，了结传言。” 为首的魔族乃是出自岩柱家族的巅峰半圣孔白，只差最后一道衰难劫，便可以封为大圣。 只是即便如此，提到关于来自帝城的压力，还是脸色阴沉，难看无比。 有属下斗胆上前一步，道：“那干脆直接出动神灵，大人。” 成年后的神通者，会被中央帝城敕封为“神灵”。 所以“神灵”最低就是圣者，这是要直接灭杀姜陵的意思。 未曾想，他的话刚说完，孔白便是猛一转头，怒气冲冠，一掌将其生生扇飞出去。 “蠢货，本圣还需要你来教做事？” 他大骂：“若真要遣出神灵杀他，岂不就是在告诉诸天万界，同辈之中，我偌大个神族，还真的找不出一位能与诡者抗衡的至尊？” 那人满口牙齿都被扇碎了，血流不止，可偏偏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着头，颤抖着身体。 一时之间，四下无言。 孔白还想咒骂，然而就在这时，又有消息传了过来，三支队伍再度被姜陵歼灭，其中还有一个是由魔族至尊带队，纯粹至尊组成。 “凤凰圣地的神女败了，遁逃千里，终究还是被打得现出原形，被诡者切下凤翅烤制！” “八极谷的俞轮死了，他仰仗至尊骨串想要袭杀诡者，怎料被对方反杀……难以置信，诡者竟然将其一身血肉炼制成了骨珠，至尊骨串现在已经足以媲美圣级法宝！” 这句话落下后，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俞轮炼强者血肉为法宝，本就遭人诟病，视作残忍暴虐。 也就他的背后有个八极谷撑腰，这才没有受到制裁。 谁也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遭遇一个比自己更狠，更凶残的角色，将自己也炼化成为了自己生前视若珍宝的法宝中的一部分。 “他怎么又进去了？不是在雪山的时候，那骨串神通就已经被诡者窥破虚实了吗？”有一位老者气笑了，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动送死的！ “少主……少主他回去请老爷完善了至尊骨串，还以为这次定然能够手到擒来……”八极谷的强者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 这下，场面又沉默了。 一众强者终于明白，为什么那至尊骨串能够升级为“圣级法宝”了，原来俞轮又回去加强了，可惜终究做了他人的嫁衣，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梼杌也败了，重伤垂死，昨晚被其圣地的圣者强行送了回去养伤，未成年之前估计是再也不允许出来了。”有生灵汇报，因为连凶兽都败了，姜陵实在太强横。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废物都败过了，还要挑战诡者，如此不知死活！”那首领怒极大骂。 “他想击败诡者，吃下他的血肉，获得秘密……”来自梼杌圣地的断臂圣者愤恨无比。 众人哑口无言，原来梼杌这般眼红姜陵肉身强大的秘密，想要获得那种恐怖无解的自愈能力。 “不好了！冰柱家族的至尊千逑死了，被诡者以真文大神通灭杀！”又是一则噩耗。 这是最新的消息，因为半天之前，冰柱家族的至尊刚强势到来，要代表中央帝城镇杀诡者。 然而，一天还没过去，他就已经陨落。 哗然声一片。 没有人想到，如今连柱级家族的至尊，都开始出现死亡。 一众生灵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这边的事情闹大了，现如今整个天下的骄子，但凡自负一点的，恐怕都想要踩着姜陵的头颅扬名。 只是这头颅真的是这么容易踩的吗？ 很显然，这块磨刀石早已冲出了他们的掌控，不仅崩断了他们想要磨砺的利刃，而且那些断裂的碎片，还如同狂风暴雨般打在他们的身上，造成伤口。 这就是反噬…… 截止至目前为止，所有的伤亡，压力，都如同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抽在在场所有圣者的脸面之上。 他们终于为之前狂妄自大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报！”又有战报传来。 孔白彻底乏了，焦头烂额，强忍着怒火，说：“如果又是汇报谁谁谁被杀了，那就别开口了！” 来人表情一僵，顿了顿才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禀告上神……谭苦来了。” 这个名字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众人关注。 尤其是孔白，浑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竟是笑了。 “终于出面了吗？” “四大家族的至尊……谭苦！” 第761章 强敌出世 专门为杀死诡者而来的强者出现了，而且还是出自中央帝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嫡系至尊谭苦！ 不得不说，在这一段时间里，进入森林里搜寻姜陵踪迹的至尊都心灰意冷了。 接连的挫败，让他们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别说曾见到过诡者无上风姿的至尊了，没见过的，心中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一般喘不上气，怎么可能还像刚来的时候一般，敢主动大肆的寻找诡者的踪迹。 正因如此，谭苦的到来，仿佛为他们扎上了一根强心针，所有强者都血脉沸腾了，仿佛看到了黎明胜利的曙光，振奋不已。 毕竟那可是四大家族培养出来的至尊，比柱级家族还要强大。 谭苦出手，定然能够将那诡者手到擒来！ 不过在外界，还是有一些声音传得沸沸扬扬。 “冰柱家族的至尊千逑都败了，或许诡者还能将这位也杀了？” “太离谱了，听闻这冥土诡者长得和奴族一模一样，血液也曾被各大家族捕获研究，均无神异，怎么会如此强大？” “一个奴族杀得神族片甲不留，甚至如今还派出了四大家族的至尊……诡者即便败了，那也是开拓历史了。” “万物生而贵贱分明……孰贵孰贱？” “嘘！噤声！你九族不想要了吗？！” ………… ………… 不过任凭外面风波如何，这一日，森林外依旧出现了一支队伍身影，引起了无数关注。 谭苦来了，通体漆黑，肌肉虬结，赤裸着半身，明明周身都遍布着生而便有的瑰丽符文，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穿着却异常简陋，面带悲苦之色。 祂出生的时候，名字其实并不叫这个。 但祂曾不凭借法力，徒步百万里，打熬自身，磨砺神通。 重新回到中央帝城那一天，几乎所有的至尊天骄都在他的脚底下匍匐颤抖。 毫无疑问，祂定然是这个时代最明亮的几颗星辰之一，被中央帝城寄予厚望，认定是不弱于清虚仙子，无边海敖龙那般绝艳之辈的存在。 “谭苦，你杀诡者把握有几成？”有强者发问，考验谭苦的内心。 “我仅差一步之遥，便可成为虚圣。”言下之意，绝不可能有意外发生。 周围一片欢呼声，原来谭苦已经臻至归一境后期，比姜陵还要强大两个境界。 此消彼长之下，诡者的胜算确实微乎其微。 “小草就是小草，大树就是大树，冥土诡者四处散播小草可以成为大树的思想，让诸天万界陷入混乱，如此孽行，将由我负责终结。” 谭苦不愿浪费时间，一步踏出，缩地百里，直接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就在他走后没多久。 一辆由赤血龙马拉轿的战车忽然从远方疾驰而来。 车厢内，是一位身着玄色长褂的年轻男子，他五官硬朗，双眸和发色都十分奇特，一者呈纯白，一者呈纯黑，里面似乎有雾色翻涌，丝丝缕缕的混沌气缠绕身体。 祂的气质十分特殊，虽是初来乍到，但强横的气息却如同瀑布般覆压而下，无数本体为兽类的至尊神情都变了，惊骇失色的望向了那年轻男子，脱口而出。 “神兽……接近成年的神兽！” “不……不是天生地养的神兽，是鲲鹏子，鲲鹏圣地旷古绝今的妖孽，那位曾生撕鲲鹏，取代其位的恐怖存在！” 来者来历太惊人了，刚一出现，便引来了惊涛骇浪。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鲲鹏子”的事迹太过震古烁今，注定要被记入历史。 身为鲲鹏圣地的天骄，他本应该和其他的存在一样，侍奉当代鲲鹏，匡扶其成年后反哺圣地，繁衍生息。 可他的天资实在太高了，才情惊艳，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不愿屈居人下。 正因如此，他走上了一条震惊全天下人的道路！ ——他杀死了当代鲲鹏，饮下了对方的血，移植了对方的符骨，成为了当代的神兽！ 这么一位连神兽都要伏诛的强者出现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赤血龙马在长空中滑过，瑰丽的火焰纹路在天空中一闪而灭。 “我自西域而来，授命镇压冥土生灵。”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流露出无上的自信。 又是为了镇压诡者！ 一众生灵欢欣雀跃，太好了，又来了一位能与谭苦媲美的天之骄子，这下诡者定然只剩下死路一条！ 鲲鹏子驾驭着战车冲入森林。 只能看见火光一闪，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 森林内某处地穴。 姜陵倚靠着石壁，身体像是化作成了一个破风的筛子，几乎被四分五裂，有十几个前后贯穿的伤口正在往外淌血，残留的力量在不断的破坏着他的恢复。 也就是这个受伤的是拥有特殊体质的姜陵了，若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就陨落。 只是即便如此，他体内的生机似乎依旧在不停的消散。 姜陵胸口起伏着，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放大，生怕被追兵找到。 没有办法，中央帝城就是中央帝城，哪怕自己连施诡计，限制了对方过强的人手出面镇杀自己，但数量庞大的至尊仍旧让自己负伤垂死，疲于奔命。 尤其是最后一战，那个冰柱家族的至尊给姜陵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一道冰系大神通施展的瞬间，方圆百里仿佛重新回到了冰河世纪，连体内的血液，脑海里的思想都缓慢到几乎凝滞的程度，可想而知有多么强大。 别看姜陵似乎战绩显赫，连中央帝城都无可奈何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姜陵有数次半只脚踏进了死亡的门槛，仅差一点便再也无法坚持。 这数万里路，可谓是步步危机，步步生死。 幸运的是，姜陵的舍生忘死终于还是震慑到了对方，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时间紧迫，他们之所以放慢了脚步，应该在等待更强者的降临。” 姜陵缓缓直起身子，掐印盘坐。 “如今柱级家族的至尊都被我杀了，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派来的，就将会是四大家族出身的至尊了。” “只有杀怕了他们，才能成功进入冥土……” 莹莹的宝光在姜陵的肌体深处亮起，开始拔除刺入血肉当中的符文。 显然，面对越来越强的敌人，姜陵如今这归一境初期的修为已经开始捉襟见肘，越来越不够看了。 无论是为了杀敌还是活着，接下来，他都要开始尝试凝练新的真文，突破了。 “待我出关，斩尽前敌！” 第762章 凝练真文 地穴内。 姜陵艰难的撑起破破烂烂的身体，从衣服中拿出几颗莲蓑给予的天材地宝。 ——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妘默许的，莲蓑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将这种层次的东西送予自己。 只是以姜陵现在的情况来看，吞食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便动用混沌气，直接将这些神物炼化。 磅礴的药力宛若瀑布般倾泻而下。 明明是在滋补修复支离破碎的肉身，姜陵的喉咙中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浑身一颤，眉头紧锁，周身各处都有血花炸开，顷刻间便化作成了冰屑。 之所以会这样，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这一路上，无数个至尊，尤其是那位冰柱家族的至尊打入姜陵体内的符文所造成的。 他若是不拔除这些如弹片般扎入体内的符文也就罢了。 可若是想要痊愈，拔除符文的同时，道意定然爆发，再度创伤他的肉身。 于是姜陵此时连额骨都裂开了，寒冷的温度席卷地穴，有血从缝中淌出，连灵魂都受到了伤害。 很显然，他若是再不住手，停止脚步，继续拔除体内的符文，道意势必会加重他的伤势，从而导致百年累之，毁于一旦。 不过，姜陵还有另外的手段来缓解伤势，于是他便开始激发从妘身上学来的生命符文。 一时之间，一枚枚饱含生命道意的符文如同蝴蝶一般从肉身深处翩然飞出，释放出强烈的生机，壮大他的元神。 那些残留在身体之上的敌人道意，不过一会便像是白雪遇到了阳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裂开的肉身开始一寸一寸的复原，姜陵的修为也伴随着水涨船高。 毕竟是天生地养，得天独厚的不死神树，学习自这么一株神树上的符文，再加上这么多天的战斗，生死一线间的运用，姜陵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生命之道”走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虽说或许在侧重点的方向上，与妘大相径庭。 但不得不承认，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姜陵能够将这一方面研究到如此地步，突破的瞬间，凝练出一枚真文定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这对于绝大多数的修行者来说，无疑是梦寐以求的，已经是可以满足了。 只可惜，此时的姜陵总感觉迟疑不定，有些欠缺。 “老子以《道德经》奠定圣道基础，创立道家，后世人从这本书中一共参悟出了‘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真言，组合在一起威力无穷。” “真言虽说并非是越多越好，但很显然，若我本次突破只凝练出一枚真文的话，实力无法出现质的飞跃，或许依旧难破重围……” 越想到后面，姜陵的眼睛就越是明亮。 当最后一个念头落下的时候，他顿时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眼神陡然变得坚毅起来。 他的右手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但是左手却结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印法。 混沌气沸腾，崩坏毁灭的道意顿时如同长江黄河一般在姜陵的体内爆发。 轰！ 姜陵原本都快痊愈的肉身，此刻竟然炸开了，伤势甚至比之前还要惨烈，猩红的血涂满了石壁，险些四分五裂。 他一边在恢复自己的残躯，一边在破坏自己的身体。 这一幕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定然会大骂他是疯子。 可姜陵却始终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哪怕再痛，掐印的左手始终稳如泰山。 这是他从清虚仙子身上学来的道意，传承于界渊。 当初在众星泉眼的时候，对方曾凭借惊才绝艳的才情，学习到了他身上一部分的道意。 或许对方怎么也没想到，姜陵竟然也是做到了同样的事情！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晓喻新生……”姜陵在低语，咬紧牙关，在崩坏与重组中，不断地体会两种截然相反的大道之意。 一开始的时候，无疑是“毁灭”的道意占据上风。 毕竟创造哪有毁灭简单。 姜陵几乎化成一团血泥！ 骨头早已断裂，仅剩一份奇异的生机之力如针线般串联彼此，在艰难的拉扯着不让散架。 若不是运转生命符文几乎已经成为了当下的本能，莹莹的力量始终在周身起作用，恐怕都不需要谭苦，鲲鹏子出手，他就抢先一步把自己玩死了。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反倒像是一个案板上的杂铁，在经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道意的千锤百炼。 他要是成功了，便能够化作一把绝世锋锐的利刃。 他若是失败了，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不知过去了几天，但可以发现，姜陵的肉身越来越破烂，流出的血将整个地穴都覆盖，两个手上的真文更是像是风中残烛般，摇摇欲灭。 他觉察到了什么，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不能说是绝望，但失落和悲哀依旧如风暴般不停歇。 看来自己终究是玩脱了，无法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 姜陵的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浑浑沌沌，朦朦胧胧，只剩下了肉身的本能，在继续催动着两道符文锤炼自己。 此时此刻的他，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死亡的门槛，自然不复之前的敏锐，没有想到地穴内流的血太多了，堆积的血气早已乘着若有若无的风，缓缓朝着四面八方蔓延了出去。 过去了两天？三天？ 不重要了。 当血气弥漫开来的时候，很快便有嗅觉敏锐的至尊意识到了不对。 天边缓缓走出一个面带悲苦之色的高大男子，千里距离，一步一幻灭，没过几个瞬息便来到了面前。 中央帝城，谭苦！ 赤血龙马发出震天动地的啸声，车厢内的年轻男人一步踏出，宛若帝王巡行，风姿与气质不遑多让，同样引发一阵关注。 鲲鹏圣地，鲲鹏子！ “他在哪？”鲲鹏子淡然开口，已经做好出手镇杀诡者的准备。 “就在山里面，我闻到他味道了！绝对是他！”有一头黑狗妖蛮跳出，满脸奉承之色，在摇尾邀功。 “这里距离冥土只剩两万里范围了？竟然还真的让他杀到了这里，仅差一点便可全身而退……”有生灵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语气复杂。 “少主要小心陷阱，最好让那谭苦去试探。”有一位半圣站在暗中，传音提醒鲲鹏子。 未曾想，他话还没说完，谭苦就已经一步迈出，冲了进去。 身为四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天骄，他不可能猜不到或许有陷阱，但他依然毅然决然，毫不犹豫的上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无疑是让骄傲的鲲鹏子首先落入了下风。 “你滚远点！”鲲鹏子怒瞪了身后的半圣一眼，随后一脚跟进。 第763章 跨越两境！ 朦朦胧胧，空旷无垠的原野之中。 仿佛有一道清冷出尘的声音在不断的重复。 一开始的时候，声音很小，姜陵根本就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 于是他聚精会神，仔细聆听。 黑暗慢慢褪色，露出了一道笔直修长的白衣身影。 太久没见了，她的脸甚至有点陌生。 司鱼躺在一口漆黑的棺柩之中，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于是修长的睫毛轻颤，睁开了一双灿烂明亮的眼眸。 她的眼神似幽怨，似不甘，深深地望着姜陵，透露着一份倔强的思念。 “你坚持不住了吗？姜陵……” …… 谭苦一马当先，仅仅一掌而已，便直接揭开了那座山体。 于是浓烈的血气冲天而起，所有生灵都看见了那地穴里的场景。 一片血泊中，猩红的血气蒸腾，姜陵盘膝而坐，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透亮的血洞，紧闭双眼，气息全无，心脏也不跳了，像是化身成了一尊石像。 然而实际上，真相却更贴近于死亡。 一众生灵震惊变色之余，又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毕竟出动了那么多至尊，那么多强者，到最后，甚至就连冰柱家族的至尊都出手了。 那般高强度的围杀，想来哪怕换做是谭苦，鲲鹏子也会倍感压力，显得狼狈不堪？ 事实上，姜陵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出乎了所有生灵的意料。 很早以前，便有生灵认为他早已油尽灯枯，处于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边缘。 诡者能够做到杀死那么多强者，坚持到自己来到了一处坐化……不得不说，他还是做到了，为自己保留下了最后一份体面。 回想起这段日子的惊心动魄，几乎所有曾亲身参与过追杀的生灵，一颗高悬的心都放了下来。 天知道他们曾产生过多么荒谬的想法，一度认为这冥土生灵是一只杀不死的小强，只要给他时间，再惨烈的伤势，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然后给予他们雷霆一击。 幸好……幸好！ 以前怎么样都已经成为云烟散去，现如今看情况，冥土诡者无论是真死还是假死，都注定无法逃脱两位至尊的围杀。 “冥土生灵，你肆意散播邪论，影响巨大。” 谭苦面色悲苦，眼神却是平静无比：“今日我奉命将你带回中央帝城，悬挂城门千年，以儆效尤。” “真是浪费本座时间。” 鲲鹏子不耐烦了，甩袖离开：“还以为是一个不错的对手，没想到竟然被一群虾兵蟹将给耗死了。” 他有些不满，从西域远道而来，不惜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自然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杀死姜陵，而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对手证明自己，好在踏入虚圣后与金乌养子，无边海敖龙那群妖孽并驾齐驱。 毕竟想要找到够格的同辈还是很难的。 他又没有绝地在背后撑腰，自然也不敢找中央帝城的天骄作为垫脚石。 原以为姜陵作为在封神榜上能够力压一切的“第一”，份量还算足够。 可没想到的是，姜陵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了？ “真是可惜。”鲲鹏子脸色阴沉，错过了这位对手，就要再另等时机了。 天空之上，谭苦一掌落下，掌心之中，有无数符文闪烁，仿佛一座五指大山，有蛮横无理的空间道意爆发。 管你是生是死，只要落入我的手中，便插翅难飞！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表现得像是个死人一般的姜陵，身上忽然爆发出了一股难以用词语形容的气势。 “嗯？！”不只是谭苦的脸色变了，就连转身离去的鲲鹏子的脚步也顿住了，转过了身，脸色凝重。 姜陵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混沌之气爆发的刹那，左右手之上，竟然同时凝练出了一枚圆润自如的真文。 而那股强横无匹的道意气势，便正是从姜陵的双手之上弥漫而出！ 谭苦神通被破，吃痛收回了手，然而惊疑不定的发现，自己打熬了那么久，就连神兽都能媲美的肉身，此时正在一点一点的崩毁。 有血从伤口中流出！ “你没死？还一步跨越了两境？”谭苦震惊了，望着地上完好无损的姜陵，简直是颠覆了所有的认知。 若不是地穴中仍旧流淌着那猩红的血，告诉他前不久姜陵浑身重创的画面并非幻术，恐怕他都要怀疑自我了！ “是你刚刚在说可惜？现在我回来了，你若有胆，大可以冲上前试试。” 此时的姜陵，宛若一座会移动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气势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次的闭关当中，自己遭遇了怎样的凶险！ 真真正正的还差一点，若不是梦到了司鱼，他就身死道消了…… 姜陵抬头望向鲲鹏子，心中感到诧异，因为他无比确信，对方并非是当代鲲鹏。 他见过梼杌和荒蛾，知道真正的神兽是怎样的。 然而面前这位生灵明明不是天生地养的神兽，气息有本质不同，但不可思议的是，生命的层次却是一样的，与神兽无异。 这就让姜陵感到疑惑了。 “同为归一境后期又如何？本座要杀你，即便是虚圣也得死！” 鲲鹏子出手了，背后展开一对黑白分明的翅膀，混沌气爆发间，身影如闪电般杀到姜陵面前。 不得不说，他很强，不愧是曾经生撕了神兽鲲鹏，将其取而代之的妖孽存在。 鲲鹏子的双翼就像是一把铡刀一般，剑气超出想象的强大，有着岁月之气流转，下落的瞬间，明明还没击中姜陵，他脚下的大地便抢先一步裂开了一道裂渊。 姜陵怡然不惧，混沌气沸腾，演化荒蛾神通。 密密麻麻的符文在其掌心跃动亮起，姜陵一拳轰去，法力爆发，直抒怒火，刚猛而又霸气，掀起的空间乱流如同一条条巨龙般呼啸飞出。 砰！！！ 双方碰撞了，有难以言喻的冲击波爆发，整片大地都在震颤，沉闷而又骇人。 电光石火之间，姜陵的身影如闪电般从刺目的光芒中穿出，拉开距离，屹立长空。 一众生灵看到姜陵的一瞬间纷纷猛然变色。 因为难以置信，他看上去一点伤势都没有！ 是肉身强度更上一层楼了吗？可明明神兽的肉身才是诸天万界最强的，他已经达到极限，无法再往前走…… 于是有反应快的至尊张大了嘴巴，意识到姜陵那自愈能力又突破了，肉身更加无解！ 第764章 战鲲鹏子 “上佳的磨刀石！” 太久了。 太久没有人能够在与自己的正面交锋中表现得如此从容了。 鲲鹏子见猎心喜，眼睛都亮了起来，久违的感到了热血沸腾，背后的羽翼轻轻颤动，连虚空都轰鸣作响。 “磨刀石？你们中央帝城所谓的宝刀都被我折断了。”姜陵平静说道。 看似攻击性不足，实际上却偏偏得是这种漫不经心地姿态，反而才更加能够刺激到这些认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存在。 实话最伤人。 一众至尊恼羞成怒，却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他们确实输了，不是姜陵的对手，更有甚者已经被斩杀，连圣者都无法及时救助！ 鲲鹏子狂笑，大步向前：“那就让我来试试，你还有什么手段！” 他出手了，鲲鹏双翼振动的瞬间，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速度太快了，连卷起的狂风都被甩在了脑后。 当然，想要做到这程度的话，在场许多的至尊自认为并不难。 可问题是，鲲鹏子并没有动用任何神通道法，仅仅是依靠肉身，便带动了天地法则，有无上的威力自然而然的依附在了他的身上。 毕竟是取代了鲲鹏的至尊，鲲鹏本就是世间有名的极速神兽之一，他能够创下如此壮举，自然不可能浪得虚名，名不副实。 光这一手，便远超了九成以上的至尊！ 姜陵脸色无悲无喜，抽出荒蛾角剑，宛若彗星撞地球般，与鲲鹏子悍然碰撞在一起。 天地间，仿佛有一头巨兽在咆哮，强横的力量震荡长空，撕裂白云，有无数法则与秩序在风暴中绽放。 看似双方只碰撞了一击，但实际上，里面暗藏的神通道法却是有十几种变化。 “原来还是一块难啃的磨刀石。” 鲲鹏子冷笑，哪怕已经交过手，依旧保持着从容和自负。 四面八方传来惊喜的欢呼声。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姜陵肉身的恐怖之处了。 明面上看起来，姜陵更值得关注的是那难以破解的自愈能力。 然而实际上，只需与他对过一击，便能得知，他的肉身同样可怕，只是自愈能力过于突出，这才显得没那么瞩目。 如今鲲鹏子出手，展现出了丝毫不亚于姜陵的肉身，可算是有机会杀杀他的威风了！ 躲在暗处里的半圣看到这一幕，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一颗心在结局未出之前，依旧无法安然放下。 他们自然是担心的，鲲鹏子赢了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事情到此为止，可以安心交差。 可若是输了，这场风暴席卷的范围将更大，或许会直接脱离他们的掌控。 “你这刀倒是比我想象的要一般。”姜陵面色平静，淡然开口。 果然，鲲鹏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骄傲如他，自然不可能允许自己被别人如此轻视。 哪怕明白这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他也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是吗？” 鲲鹏子双眸之中神光大放，混沌雾霭在双翼之上爆发，法力惊涛拍岸，汹涌不断，竟是打出了一黑一白，两道神异天雷。 “是‘阴阳神雷’！” 有生灵神情动容，认出了这一道神通。 这是鲲鹏子赫赫有名的杀伐神通，有着开天辟地，风云变色的威力，无数敌人陨落在了这一招之下，成为其铺就其声名的血骨。 一黑一白，两道神雷，所过之处，混沌雾霭弥漫爆发，留下一条漆黑的痕迹，磅礴强横，滚滚如长江黄河。 “始终印！” 姜陵低吼，眼神比野兽还要凶狠，混沌阴阳图旋转，无数符文如潮水般涌入掌心，交织成两枚截然不同的真文。 看似对立，实则统一。 气机交缠在一起，化作一枚古朴的印玺，太强横了，刚一出现便震得虚空作响。 姜陵屈指一弹，始终印爆飞而出，姿态十分随意，根本不像是要解决一位强敌，反倒像是要碾死一只蝼蚁。 阴阳神雷与始终印撞在在一起，威力震世，成千上万道符文如同烟花般冲天而起，随后纷纷消散。 有刺目的光爆发开来，宛若一轮太阳爆炸。 所有生灵都看得目眩神摇，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紧张而又死寂的等待着这场龙争虎斗的结果。 光芒消失，一众生灵发出哗然之声，因为姜陵和鲲鹏子的位置竟是不知何时交换了过来。 姜陵神情平静，肌体表面虽有血迹，但伤口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刺入血肉深处的符文就像是垃圾一般，会被自行清理排出体外。 鲲鹏子就没有这般幸运了，作为镇杀了白崎的大神通，硬接了“始终印”的他狼狈不已，周身是血。 在其肩膀的部位，更是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前后透亮，正往外潺潺流着鲜血。 算不上是要害，但鲲鹏子的脸色依旧难看至极。 他可是鲲鹏圣地史无前例的至尊妖孽，不是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势，但对方怎么可以状态比自己要好！ 这无疑是一种耻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他一巴掌，贬斥他技不如人一般，刺痛了他的自尊。 “诡者，你这是在找死。”鲲鹏子彻底动怒了，双眸的模样开始变化。 原先是一黑一白，此刻却幻化成了黑白相间，汹涌的法力滚滚而出，明明什么还没有发生，周遭生灵便感到了一阵由衷的恐惧，如同触电了一般，头皮都在发麻。 因为他们动不了了！ 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只有至尊级别的强者能够微微抬头。 只是当他们看向那天空的时候，顿时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原来那碧空如洗的白昼中，忽然睁开了一对足有千里长的黑白双眼。 “这是……时间神通！传说鲲鹏子正是因为比鲲鹏更早领悟了这种力量，所以才成功将其取而代之！” 一众生灵连话都说不出来，瑟瑟发抖，这是因为时间被支配后所产生的恐惧。 毫无疑问，倘若此时鲲鹏子想要对他们出手的话，他们定然会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般，无法反抗。 因为这片空间的时间都被定住了！ 但凡是生活在段时间当中的生灵，都将遭到绝对的限制，永远的定格在了过去！ “时间神通？果然不凡。” 一片死寂中，谭苦发话了。 他站在一片独立于外，坍塌的黑暗空间当中，肌体生光，莹莹若神灵。 谭苦之所以表现得如此轻松，一方面，是因为并没有被鲲鹏子的神通针对。 其次，他也不像寻常至尊般无力，余波根本无法奈何得了他！ 第765章 死亡阴影 在外界的眼中，鲲鹏仿佛一直都是以“庞大”的形象示人，只有极少部分与之接触过的生灵，才知道这种生物为什么会被称之为“神兽”。 ——它们生而便对这世间号称“最难学会”的大道亲和自然。 因此，当磅礴浩瀚的时光之力如潮汐般冲刷此地的时候，有所了解的生灵不仅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还有些许的好奇。 这就是时间大道的力量？ 无数至尊肌体有符文涌动，莹莹生辉的同时，都想要摆脱这股力量。 然而即便是余波，他们的数次尝试，也皆是以失败告终。 “诡者，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鲲鹏子动用时间神通，自认为已经胜券在握，又恢复了那唯我独尊，目中无人的姿态。 “臣服于我，效忠于我，我可保你不死。” 此言一出，顿时在四面八方惊起一片哗然之声。 有半圣强者腾地起身，眼中同样有惊疑之色浮现。 难以置信，鲲鹏子的野心竟然这么大，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开口要收冥土诡者入麾下！ 可转念一想，所有生灵的想法都通了。 毕竟姜陵的资质是被所有生灵都看在眼里的，这么一位成长起来，必然名震万界的天之骄子，鲲鹏子生出爱才之心，一点也不意外。 然而就在这时，谭苦开口了。 “他不是你有资格处置的。” 谭苦迈开一步，笼罩周身的虚空竟然能够跟随着他的动作而行！ 他面色悲苦，眼神平静，出自中央帝城四大家族的他，姿态比鲲鹏子还要高，开口便直言对方没有资格。 “冥土诡者杀了太多人，影响深远，震动了万界，必须由我中央帝城擒拿捉回商议处置。” 谭苦寸步不让，哪怕屹立于鲲鹏子的时间神通当中，也是怡然不惧。 观战的生灵和半圣逐渐回过味了，通过这两位顶尖至尊的对话了解洞悉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看来这些势力想要得到诡者身上的秘密，应该只是出手的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更大的一部分……恐怕是想要将其化为己用！ 此时此刻，谭苦和鲲鹏子就开始因为姜陵的归属争吵了起来。 “嗯？谭苦，你想与我一战吗？”鲲鹏子缓缓转头，黑白混沌的双眼深处目光幽冷，看不出喜怒哀乐，但显然在这一个问题上，展现出了不愿退让的态度。 虽说四大家族的背景深不可测，但是他也算是为了解决中央帝城的燃眉之急，千里迢迢而来。 归根结底，诡者再强，如今也只是归一境而已。 这么一个连虚圣都不是的小人物，哪怕自己抢了过来，也并不需要忌惮谭苦身后的背景。 果然，谭苦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并没有与鲲鹏子针锋相对，而是转头望向了姜陵。 “先将他拿下再说。” 这一句话，被鲲鹏子当做成了对方的退让。 他轻蔑一笑。 “不过是一只瓮中之鳖罢了，翻手便可镇压。” 鲲鹏子飘然下落，一掌摁向姜陵的脸，打算趁其动弹不得之时，动用力量直接封印了他的法门，真真正正的成为一条鱼肉。 四面八方，无数生灵看着这一幕，心旷神怡，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爽了。 终于要镇压诡者了吗？ 他们等这一刻很久了，诸天万界终于出现了一位能够力压对方的存在，堂堂正正的镇压了诡者。 无论最后诡者花落谁家，可以想象的是，他注定会成为一个一生都需要卑躬屈膝的奴侍，以此来赎清这段时间犯下的罪孽。 然而。 就在鲲鹏子掌心符文交织，要把姜陵彻底封印镇压的时候。 姜陵出手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鲲鹏子脸上带着张扬的，快意的，胜利的笑容的时候，他手握的荒蛾骨剑，悄无声息的动了，快若惊雷，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只有圣者，也唯有圣者察觉到了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杀意。 有半圣悚然惊醒，连传音都顾不上了，脱口而出：“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鲲鹏子醒悟过来，然而却是来不及反应了，只看见了那惊才绝艳的一剑。 荒蛾骨剑斜劈而上，磅礴的混沌气爆发，勾动了空间道意，剑气化作一朵朵雪白的莲花在视线中绽放。 莲花中，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道璀璨刺目的剑气，出剑的瞬间，锋锐无匹的剑气顿时割裂了空间，贯穿了天宇，内含十几种神通变化。 正因如此，那一朵朵雪莲才会显得那般的形象生动，宛若活物。 这是姜陵从大圣荒蛾记忆中学会消化并融会贯通的神通，威力无穷，震天动地，一经释放，连空间都在震荡。 突然暴起的一击，让在场所有看到的生灵，包括圣者在内都为之感到胆寒。 设身处地的想，若自己是鲲鹏子，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剑，也会手足无措，九死一生！ 唰！ 凛冽的剑气割裂空间，虚空当中，有一条又一条漆黑的裂缝如触手般伸向四面八方，景象骇人，像是要勾连地狱，将那修罗场景重现于世一般。 姜陵一剑落下，结结实实地劈在了鲲鹏子的胸膛之上。 刹那之间，鲲鹏子如遭雷击，骨肉被毫不留情的切开，大片的鲜血如瀑布般爆发，洒向长空。 “啊！！！”鲲鹏子在惨叫，太痛苦了，他毫无疑问遭受到了重创，连心脏都被击中。 若不是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已经走到了当前阶段能够走到的尽头，又有神力维持着那仅存的一线生机，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难以置信，连鲲鹏圣地史无前例的至尊都在诡者的手下遭受到了重创，败北了！ 不过即便他侥幸留下了一命，也依然站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陨落的边缘。 姜陵眸绽冷电，正想补上那最后一剑，未曾想一股力量突然从天而降，接走了对方。 正是来自于鲲鹏圣地的圣者。 为了护下鲲鹏子性命，他二话不说就插手进入了战场。 鲲鹏子遭受此生罕见的重创，这是他生撕鲲鹏的时候，都未曾面临的险境。 从未离死亡如此之近过！ 在姜陵即将挥出第二剑的那一瞬间，他甚至都绝望了，感觉死期来临！ 第766章 免疫时光 鲲鹏子败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等一众生灵反应过来的时候，鲲鹏子整个胸膛都已被诡者一剑切开，大泼的血从天空中洒落，就连心脏都四分五裂。 若不是鲲鹏圣地的圣者反应及时，出手迅速。 此时此刻，鲲鹏子就不是重伤垂死了，是已经成为死人！ 不得不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生灵都已经看傻了眼，没有想到一个从冥土中走出的诡者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简直就是强大到无解。 鲲鹏子出手之前倒是姿态十足，时间神通一出，也确实能够横扫诸敌，就连谭苦都需要另外用法力开辟一个异空间，才能够置身事外。 所以，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可问题是…… 明明已经这般强大，可到最后依然还是败了，无力回天。 鲲鹏子气得身体都要爆炸了，自有记忆起，就一直是他战败别人，哪怕是面对鲲鹏，自己浑身浴血，那也是打得有来有往，还成功的拿下来了胜利。 连神兽都在自己的手下伏诛了。 这个冥土生灵，长得和奴族一模一样，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滚开！” 鲲鹏子一把推开身边的圣者，裂开的心脏当中，竟是浮现出了一口黑白相间的骨鼎，不过刚一出现，便弥漫出了一股惊天动地的威势，磅礴的气息，排山倒海而来。 “我鲲鹏子当代绝巅，岂是你小小诡者能够匹敌？！” 狂风大作，吹得鲲鹏子黑白相间的长发如蛇般狂舞。 他眸绽凶光，抓起那骨鼎便往自己心脏的部位摁了上去。 轰！ 难以置信，这毫无相干的两者，在接触的一瞬间竟然融合了。 骨鼎成为了心脏的一部分，神威爆发，磅礴的力量传遍各处，很快便看见他的肉身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这才几个呼吸？ 鲲鹏子不仅重回巅峰，而且看起来实力更加强大了！ “那是……以鲲鹏符骨打造的骨鼎！” 有生灵察觉到了骨鼎的气息异样，惊呼出声：“鲲鹏子的天命之物竟然是此物！” 传说中，鲲鹏子杀死当代鲲鹏之后，不仅替换了对方身上的血液，而且还移植了对方的符骨。 看来传言与事情的真相还是存在一定的出入的。 他确实替换了彼此的血，但是却并没有移植符骨，而是选择将其融入了自己的天命之物当中，关键时刻可以成为自己的第二颗心脏！ “诡者，你惹怒我了，我要将你彻底杀死！” 鲲鹏子双翼一振，时间之力再度爆发。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他能够影响的时间只是三分钟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全力爆发的鲲鹏子的力量跨度无疑已经超出了半个小时，几乎所有的至尊都被彻底钉死在了地面，动弹不得！ 磅礴的气血之力滔天而起，鲲鹏子宛若一尊神魔般屹立天地间，瞬息而至，双翼斩下，混沌雾霭激荡，雷霆暴动。 这是要以最强硬的姿态碾压姜陵，洗刷方才的耻辱。 然而姜陵的气势也同样不弱，一剑斩出，漫天符文如星斗般璀璨，空间之力爆发，竟是好像没有受到丝毫来自时光的影响。 正因如此，姜陵一路压制着鲲鹏子从天而降，砸入一座山岳当中。 砰砰砰砰…… 一众生灵虽然看不见里面两人激战的场景，但光是看那摇摇晃晃的大山，一条又一条狰狞的裂纹从深处蔓延而出，便足以感到心惊肉跳，触目惊心。 终于。 轰！ 山岳爆开了，两道身影如利箭般，从漫天崩碎的山石中激射而出。 即便是这样，两人也依然纠缠在一起，拳拳到肉，剑剑惊心。 难以置信，哪怕鲲鹏子都揭开这张底牌了，他也依然被姜陵镇压落入下风，浑身浴血，刚刚痊愈的肌体，此刻又被凌厉的剑气切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创口。 “你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免疫时光之力的冲刷！” 鲲鹏子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了，惊骇变色，睚眦欲裂，察觉到姜陵没有受到丝毫来自时间之力的影响，这是真正的“免疫”。 四面八方响起哗然之声。 生灵也发现这一点了，冥土诡者竟然能够免疫时间之力！ 什么情况？ 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过有如此离谱的例子！ 唰！ 又是一剑斩下，艰难抵御后，这会鲲鹏子是真的胆寒了。 连自己最强大的手段都对其无效，那无疑像是一头老虎被拔去了爪牙。 不说威胁全无，那也丧失了致命的杀手锏。 “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关键时刻，谭苦出手了。 他不屑于与别人联手杀伐，所以宛若一道闪电一般，强势插入激战双方的中间，一掌拍退鲲鹏子的同时，右手亮出一口浑圆的金钵。 “……” 朦胧飘忽的诵经声从金钵中传出，一串又一串血色的符文在金钵的表面上蒸腾亮起。 浓烈的血味充斥天地。 听闻谭苦之所以令中央帝城同辈畏惧，十成功劳，至少有九成是因为他将所有敌人的血肉都炼化进了自己的这一口金钵当中。 不过里面最多的血肉不是来自至尊的，而是他在诸天万界行走的时候，顺手猎杀的稚童。 “不尊礼法，以下犯上，祸乱万界，妖言惑众……桩桩件件，没有一个是污蔑你的，冥土生灵，你罪当诛！” 谭苦语气平静，背后有一尊巨大的虚影挺身站立，双手合十，面带悲苦之色，绽放的神光是那么的高贵圣洁，仿佛是这世间最纯洁，最无暇的完美之物。 诸天法相！ 通过鲲鹏子和姜陵之间的战斗，他看出了此时的姜陵已有气象，因此刚一出手便不留余力。 璀璨的金钵爆发神光，宛若世间最刺目的太阳，刚一落到姜陵的身上，便开始熔化他的血肉。 这种痛楚，显然不是三言两语之间能够描述的。 “道貌岸然的东西，就因为你体内流着那不可说存在的血，所以便自作主张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姜陵怒吼，黄泉书在身旁浮现，纸页翻动之间，数十道神通腾然爆发，瓦解了对方的光芒。 “你见过贵贱吗？尝过疾苦吗？读过礼法吗？你在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角度来审判我的罪行？” “你拿你中央帝城的法，来定我冥土的罪，谁给你的资格？！” 谭苦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冷了下来。 “无法无天之徒，还敢逞口舌之力……大日天尊在上，容我彻底诛杀此獠！” 第767章 诡异源头 姜陵挫败了鲲鹏子后，没有丝毫停歇，便与谭苦战到了一起。 角剑对金钵，碰撞的同时，无数道神通就像是烟花般在天空中绽放又熄灭，流光溢彩，法力澎湃。 虚空都不稳固了，时不时的就会有长达百里的裂缝崩现。 一枚又一枚血色的符文在天空中一闪而逝。 金钵中的怨魂在诵读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于是时不时地就会喷出一些符文锁链，把姜陵彻底视作成了凶物，要将他镇压封印。 然而，漫天的锁链，在姜陵那把无坚不摧的荒蛾角剑面前，依旧显得脆弱不堪。 咚！ 力量碰撞的瞬间，天地变色，山岳摧折。 哪怕是至尊级的生灵，都渐渐的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之中被压得喘不上气，胆寒心颤。 在之前那段日子里，无论是出自各大圣地的神女神子，还是说东荒本土的至尊神族，都败在了冥土诡者的手下。 如今中央帝城四大家族的至尊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与诡者正面对决。 可为什么，依旧没有能展现出横扫的局势，反而激战了起来，胜负难料？ 无数生灵都紧张了，害怕再次面对失败。 毕竟在过往的历史里，四大家族推出的至尊代表可向来都是不败的。 他们的体内流淌着大日天尊最纯正的血液，继承了至高无上的智慧与根骨，高贵超然，鹤立鸡群，实力一向所向披靡，能够横扫诸天万界。 这么一位年轻一代的绝顶存在要是还败在了冥土诡者的手中，那么中央帝城便真正的陷入无力了。 “我承认你很强，冥土诡者，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 谭苦眼神平静，手中的印法忽然一变，于是周遭坍塌散落在地的山岳之中顿时亮起了一圈光纹。 密集的符文化作光柱冲天而起，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股沉重的压力便轰然落下，如同一座囚笼般把姜陵罩了进去。 四面八方响起哗然之声，忍不住惊喜欢呼。 不愧是四大家族出世的天骄，与冥土诡者战斗之余，竟然还能够分心布局，悄无声息的便将这四座山岳炼成了自己神通中的一部分！ “嚣张一路的冥土诡者终于要伏诛了！” “谭苦无敌！不愧是流淌着赤王之血的后裔！” 一众生灵欢欣雀跃，实在是很难压抑住心中激昂的情绪。 他们毕竟一向自诩高贵，然而却被一个冥土中走出的普通生灵镇压了一路，自尊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么一场大胜，足以重振他们的气势。 ——看！我们中央帝城才是最强大，最超然的存在，根本无需出动圣者，同辈便能镇压诡者！ 姜陵抬头望向该片天地间的囚笼，肩上就好像放上了好几座山岳一般，肌体在崩裂，往外淌血。 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姜陵曾感受过与这座囚笼类似的力量。 ——众星泉眼！ 果然，谭苦看见姜陵的神色，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背对着众生，只有嘴唇在轻颤，没有声音流出：“你窥见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我们不会容许你成为任何势力的奴仆，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诡异果然和魔族脱不了干系。 那份囚笼一般的战场，归根结底竟然是出自“赤王”的力量！ 姜陵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蟠桃会的时候，中央帝城便对自己紧追不舍，死咬不放了。 身为一名大圣，白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生下的子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里面就没有折损的？ 这不可能。 但他依然想要当场斩杀自己。 若非凤梧大圣坚定庇护，自己恐怕早已魂归故里！ 原来他们早就对自己起了杀心…… 只是自己想错了对象，误以为这份杀意是源自姒杀死的那尊魔族半圣。 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大彻大悟。 ——一尊半圣对于中央帝城来说算什么东西，那石殿之中的诡异才是不得泄露的重中之重！ “原来‘你不是你’是你们一手策划的。” 姜陵哪怕肌体在崩裂淌血，受伤了也依然云淡风轻，讥讽出声。 多么可笑，所谓的诡异，追根溯源，归根究底，竟然是出自这世间最大的势力，口口声声“尊重礼法”的中央帝城创造的。 红尘炼狱，有欲皆苦…… 姜陵实在很难忍住，大笑出声。 “什么‘有欲皆苦’，明明是有你们才造成了痛苦！” 毕竟就跟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般，从古至今，也永远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圣道，因为每个生灵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可诡异却能做到。 战斗中，祂能够不停地学习你身上的道意，拖得时间越长，你们就越是相似。 谁会怀疑一个容貌长相，神通道法都和自己好友一模一样的家伙是假的呢？ 诡异只是巨大阴谋的一部分，漫长岁月过去，魔族恐怕早已借此在诸天万界安插了不知多少“滴血人皮”！ 除此之外，无论是奴役弱小的种族，为自己所用，还是专门设立洗脑的“机构”，要求手底下的种族的孩童每三十年必须前来学习……等等种种。 这些事情的背后，都透露出一股极致的，令人头皮发麻，遍体发寒的意味。 魔族到底想要做什么？ 哪怕如今已经做到了世间最强的宝座，也依然不知足？ 姜陵心情凝重，发出的所有话音都注定传不到观众的耳朵里，包括连嗡动的嘴型都模糊了。 因为有无形的力量覆盖了此地，干扰了命运，混淆了时光与空间，遮掩了此地的真相。 姜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虚无缥缈的高处。 毋庸置疑，定然有不止一尊半圣在暗中观察，之所以会这样，便是因为魔族的强者出手了。 一群利益既得者，断然是不可能允许会破坏自己蛋糕的因素出现的。 “败犬临死前的狗吠而已……你说完了吗？” 谭苦面无表情，只见其屈指一弹，四角囚笼猛然收缩。 如果说，在这之前，姜陵肩负的压力是十座山岳的话，那么现在，便相当于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在不断地添上。 人力有时穷，哪怕是姜陵，也不可能没有极限。 “诡者亡矣！”有生灵断然开口，众人抬头望去，却是出自太阳神藤一族的至尊。 阳庚！ 他数次败在冥土诡者的手中，但因为家中长辈的原因，每每都能捡回一条命。 如今得到谭苦出击的消息，又来到了这里，要目睹诡者的死！ 鲲鹏子脸色阴沉得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战场，心情复杂万分。 诡者若是继续杀下去，那也就罢了。 若他被谭苦击溃，那自己这个手下败将算什么？ 各种思绪缭绕在心头，此刻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期盼一位战胜自己的敌人不败！ 第768章 始终生灭图 赤王，作为继承了大日天尊本源中，最强大的四个王者之一。 祂的实力，通天彻地，高远莫测，虽然出手的记录屈指可数，但通过其后裔的表现，便可得知其实力之强大。 谭苦作为当今一代中，赤王家族最强大的传人，虽说境界方才归一境，但天赋卓绝，非同小可，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有了玄而又玄的道韵。 这一点，从他能够在战斗中不知不觉的布下神通便可见一斑。 囚笼内，不只是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让身体难以负荷，无处不在的血色符文更是幻化成了一把把锋锐的矛枪，如狂风暴雨般爆射而下，一下就把姜陵那单薄的身影给淹没了。 此时虽然没有欢呼声响起，但一众生灵显然已经觉得冥土诡者无处可逃，只剩下死路一条。 只有极少部分生灵注意到了。 即便发动了如此强力的攻势，那屹立在天空之中的谭苦脸上依旧没有出现丝毫的放松之色。 反而，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一众生灵忍不住顺着谭苦的视线往囚笼内部望去。 直到这时，才猛然发现。 在那里，有一道身影还在活动着，宛若一尊不死不灭的魔神，哪怕囚笼已然绽放出了极尽璀璨的光芒，一枚又一枚的符文如狂风暴雨般倾盆落下，他也依然单调地重复着挥剑的动作。 轰！ 一声巨响，大地在摇晃，这下所有生灵都注意到了，这座囚笼竟然有一根光柱被砸弯了！ 里面就像是生活着一头史前凶兽，在疯狂的，暴力的轰击着囚笼！ “没死……诡者没死！”有生灵绝望了，目睹姜陵此刻的风姿，甚至都要哭了。 为什么都到这一步了，诡者还是不败？ 他到底还是不是正常生灵？难不成是冥土那位的私生子？！ 虽然离谱，但好像也就只有这个天马行空到有些“疯狂”的想法能够解释了！ 砰！ 又是一剑挥出，在外人看来坚固无比的囚笼被斩穿了，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将空间割裂，白云一分为二。 姜陵如同一尊战神一般，虽然浑身浴血，两肩甚至连骨头茬子都露出来了，也依然昂然盖世，所向披靡。 “我连诡异都杀穿了，你这囚笼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禁锢我？” 毕竟只是一个归一境的至尊而已，连虚圣都不是。 困住一般的强者或许有用，能让对方束手无策。 可谭苦却是忘了，他面前的敌人曾见过真正的“虚空囚笼”，那可是由赤王布置的神通，两者一对比，顿时宛若天上的云彩和脚下的泥尘，不知道比他高深，精妙多少万倍。 因此，破解的难度自然也就不高了。 一缕鲜血从谭苦的嘴边流出，在他漆黑的皮肤上，显得是那么的猩红刺目。 神通被破，他受到反噬，体内的脏器都裂开了一部分，剧痛无比。 “冥土生灵，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缠……” 谭苦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祂静静地看着那抹刺目的嫣红，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可你知道吗？越是难踩的猎物，便越是能够激起猎人的杀心。” 谭苦真的动怒了，将手中的金钵往天空中一抛，双掌结印，带着某种庄严而又肃穆的意味，一枚又一枚血色真文被其打进金钵之中。 刹那之间，天地变色，此地竟然凭空卷起了血色旋风，有一缕又一缕呛鼻刺目的猩红血气蒸腾而起。 金钵本身血光大放，里面的诵读声也变成了宛若野兽进攻前的低吼。 “果然施展了……谭苦开辟的大神通！” 恐怖的气息如瀑布般垂落在地。 此刻，别说是寻常的至尊了，就连鲲鹏子都瞳眸一缩，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感。 这明显是一道丝毫不啻于他杀手锏的神通，还未降临，气息便让人心惊肉跳。 姜陵也沉默了，抬头望着那迎风暴涨的金钵，不一会便超过了百丈，宛若一轮烈日般高悬天空，散发着致命的威胁气息。 显然，战斗已经走到了尾声。 若再藏着掖着，那么落幕的，就该是他姜陵自己了。 “你们中央帝城自诩清高，认为自己是‘神族’，可所作所为，与邪魔有什么区别？依我看，你们不应该叫做‘神族’，该叫做‘魔族’！”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蕴含着万钧雷势。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本该如此。 这种奇异的感觉，与当初姜陵刚到最古时期，自称“诡者”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刹那之间，谭苦脸色大变，怒火攻心，甚至连声音都变得尖细了。 “闭嘴，肮脏的蝼蚁！” 谭苦动了，漫天血气如风暴般汇入金钵当中，于是那口漆黑宛若深渊般的内部当中，顿时伸出了两只遮天蔽日般巨大的血手！ 没有肌肤，鲜血淋漓，狰狞而又吓人，但却布满了恐怖强大，如雷霆如风暴般的符文，毁天灭地，充满了诡异的凶残之美。 “镇罪浮屠手！” 两只血手霸绝天地，刚一出现，便直接锁定了姜陵的肉身与灵魂，压得他脚下的大地都在崩裂。 “可笑……给我破！” 这一刻，姜陵的肉身绽开彩霞，有无量的神光从他的体内爆发。 像是有一轮太阳在苍茫大地拔地而起一般，姜陵的掌心有惊人的力量浮现，那是真文！ 始，万物初形，阴阳既判。 终，无边虚无，永恒寂空。 这两枚真文刚一浮现，便相互吸引，自然而然地化成了一枚印玺，始终印！ 可到此并没有结束，姜陵的掌心很快便又浮现出了新的真文。 一者，乃是从不死神树，伊耆氏身上领悟到的道意。 “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此乃，‘生’字诀！” 姜陵打出一枚真文，融入始终印中，里面的力量层次顿时多出了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 但这还不够，反而破坏了始终印本身的平衡，导致混为一团。 他脸色不变，电光石火之间，体内再度升起一股力量，充满了破败的毁灭之气。 这，便是从清虚仙子，姒身上学习到的道意了。 “清净寂灭，涅盘无为……此乃，‘灭’字诀！” 四枚真文融合在一起，化做成了一张圆盘，每一枚真文各自占据一角，“始”与“终”对立，“生”与“灭”对立。 该神通不过刚一成型，姜陵的体内便涌现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始终生灭图，杀！” 他忍不住长啸，手中的圆盘爆发出万丈光芒，瞬息之间，宛若连昏晓都被切开了，哪怕是圣者，此时此刻的眼中都只剩下了那道惊艳的光芒！ 再也看不见所谓的血手！ 砰！ 刺目的神芒贯穿天穹，血手在半空中爆炸，化作漫天血雨散落。 谭苦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被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胸膛之上。 所谓“能够媲美神兽的肉身”，此刻，就像是纸团糊成一般脆弱不堪一击。 他的胸膛爆开了，露出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无论是骨头还是内脏，此刻都荡然无存，身体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第769章 魔圣出手 突然爆发的神通，打得谭苦胸膛前后透亮，骨肉荡然无存，宛若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去。 这场意外惊到了在场所有的观众，谁也没有想到谭苦竟然会败得如此干脆，苦心打熬的神通竟然会被瞬息破解。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 事实上，许多生灵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哪怕过去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两眼还是一片发黑。 毕竟若是连四大家族的至尊传人都败了的话，那这个世间，还有谁能够与诡者抗衡？ 万物生而贵贱分明…… 此时此刻，不知多少生灵的脑海中升起了这句话。 然而结合眼前的画面，话音中的含义顿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站在远处观战的鲲鹏子，瞳眸猛地一缩，拳头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死死紧攥。 败了……谭苦败了…… 谭苦之败，像是蝴蝶扇动翅膀，起到了什么玄而又玄，奇异神妙的连锁反应。 在这一刻，凡是看到了这一幕的生灵，都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明明无比清楚的知道，今天之后，诸天万界当代天骄的心中都会出现一座无法忽视，无法搬移的大山。 可他们的心情反而是一松，像是有什么枷锁被解开了，重重地坠落在地，心灵前所未有的自由，放松。 原来神族是可以被击败的，哪怕是出自四大家族的传人…… “诡者！”谭苦在怒吼，施展秘术，身体化作一头血色巨兽，形状类似于鳄鱼，但却更加原始，更加狰狞。 不愧是继承了大日天尊本源诞生的最强种族之一。 即便受到了这种程度的创伤，祂的生命力依然顽强，没有死去，在发怒，在发狠，要将姜陵碎尸万段。 “杀！” 谭苦红了眼睛，摇摆着巨尾冲锋上前，彻底发狂，磅礴的法力震荡着虚空嗡鸣不断，展现出了极端惊人的气势。 可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满腔的怒火，怎么可能赢得胜利。 姜陵一手捏着“始终印”，一手挥舞荒蛾角剑，怡然不惧，宛若不败的战神，给予谭苦迎头痛击。 轰！ 鲜血洒向长空，谭苦的下半身被姜陵悍然轰碎，漫天血雨当中，剧痛袭来。 此时此刻，谭苦的眼中终于升起了恐惧的神色，胆寒了，心颤了。 望着面前面无表情，再次举起屠刀的姜陵，屈辱和憎恨杂糅在一起，祂悲愤欲绝，却又不得不做出生平第一次这样的决定。 四面八方响起一片哗然之声，一张张面孔，全都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没有生灵想到，谭苦竟然化作一道血光遁逃了！ “哈哈哈哈！”姜陵大笑，因为不是隐秘，并没有被屏蔽。 这一连串的笑声，是赤裸裸的讽刺，相当于当着无数圣者和至尊的面，狠狠地扇击中央帝城的颜面，刺耳无比，轻蔑至极。 可他们即便憋红了脸，也无话可说，无法反驳。 毕竟那可是四大家族的至尊，从代表着赤王家族出世开始，哪一次谭苦不是横扫千军，恣意张狂，宛若猫戏老鼠一般玩弄对手。 这样的存在，何曾听说过逃跑的例子？ 从来没有！ 谭苦也算是开了这条先河了。 眼看着乘胜追击的姜陵，即将彻底斩灭谭苦，此刻即便是圣者，一颗心也躁动焦躁。 鲲鹏子和谭苦均败，哪怕求援中央帝城也已经没有意义。 现如今，当代已经没有强者能够与此子抗衡！ 可想而知，这道消息一旦传出，会在外界引起多么大的波涛，毕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本就已经吸引到了诸天万界的注意。 冥土诡者竟然具备如此强大的潜力，横绝一代，就连赤王家族的至尊都不是对手。 “得杀了他，断然不可能允许此子回到冥土成长起来！”有圣者动了，浩瀚磅礴的圣力降下，首先先护住了谭苦的安危。 赤王家族的传人影响太深远，谭苦若是死了，场上没有一个圣者能逃过对方势力的问责。 “没错，此子太强，有圣祖之姿，若放虎归山，来日必将成为大患！” 有圣者断言，传音刚出，便引得无数圣者虎躯一震。 确实，他们这群圣子级别的强者，便能成就半圣之尊。 姜陵横绝当代，战力无双，几乎成为最强至尊，确实有望成为那千百年都罕见的圣祖人物。 到了那日，今日凡是参与过围剿的人，都会遭到事后清算！ 要知道，一些略次一点的圣地最强者撑死也就是尊大圣，在圣祖面前，不过弹指可灭。 对方甚至都无须出手，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足以造成血流千里，人头遍地。 这句话引起了无数圣者的重视，不过那位出自岩柱家族的魔圣孔白倒是不屑，冷笑道。 “诸天万界何其大？出现的惊才绝艳之辈浩若烟海，不计其数，可到最后有几个成圣？有几个成大圣？即便强若清虚仙子、不死神树，归根结底，终点也注定会止步在大圣尽头。” “一个小小奴族，不过是得了一点未知的造化罢了，也配与‘圣祖’沾边？真是可笑。” 这句话打消了场上圣者心中凝重的压力。 是啊，万物生而贵贱分明。 哪怕是惊才绝艳的清虚仙子，本体为不死神树的伊耆氏，总有一天也会达到自己种族的上限，想要前进一步都难若登天。 君不见那同样是神树出身的“凤梧大圣”，活了漫长岁月，如今还不是一尊顶尖大圣。 圣祖不是那么简单能够突破的。 四大家族之所以地位这般超然，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的始祖继承了大日天尊的本源，层次甚至比不死神树，梧桐神树还要强大，正因如此，才能达到“圣祖”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不过即便此子无法突破圣祖，留一尊可能成长为大圣的祸患也还是愚蠢的。” 孔白话音一转，目光幽深如寒渊，径直地落在了姜陵的身上。 “冥土诡者，你伤我帝城至尊，兹事体大，还是跟我回去一趟！” 何其霸道！ 根本就不等姜陵发话，祂就已经动用神通，伸出大手，宛若五指山般打算将姜陵直接镇压带走！ 第770章 横推一代！ 半圣出手了。 虽说在看到鲲鹏子、谭苦重伤败退的时候，一众生灵便早已有所猜测。 可谁也没想到，魔圣竟然说出手就出手，事到如今，连一点遮掩都不打算了，撕破脸皮便要镇压姜陵。 电光石火之间，四枚真文齐出，姜陵再度发动自己眼下能使用的最强神通“始终生灭图”。 可毕竟道行不足，连虚圣都不是，怎可能会是一尊魔圣的对手。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能量爆发，姜陵的胸口直接向内坍塌，骨断肉溶，满口鲜血中夹杂着内脏碎片，喷洒一地。 这会到他成为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了。 “圣”与“非圣”，隔了一字，便是天壤之别，高下立判，姜陵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一击便身受重伤。 “愚蠢。”魔圣笑了，嘴角的弧度是那么的轻蔑，眼神透露出讥讽，像是在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一只做着徒劳之功的小兽。 “这便是中央帝城？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来更老的……若是小爷杀了你，是不是那支柱级别的怪物就要出世了？！”姜陵满口流血，却是依旧恣意张狂。 这一句话吓得不知多少生灵心惊肉跳。 毕竟就算是支柱级别的强者，最次也是大圣，实力通天彻地，同样不容轻慢。 “你找死。”魔圣脸色阴沉，再度一掌摁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魔圣却是看见，姜陵那满是血污的脸上，竟然诡异的升起了一抹笑容。 刹那之间，体内仿佛有一串电流走过，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就涌上了心头。 他在笑什么？！ 魔圣惊疑不解。 随后下一秒，他便得到了答案。 重伤的姜陵的体内，此刻竟是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霞光，无数枚空间符文像是潮汐，又像是极光，冲天而起，瞬间就淹没了他的身体。 空间法宝激活！ 从天而降的手掌瞬息而至，打得地面印出了一张巨大的手印。 然而，等魔圣抬起手的时候，下方却并没有看到姜陵的尸体。 诡者消失了。 自然不是灰飞烟灭，残存弥留在此地的空间道意在提醒所有人，他传送离开了。 砰！ 反应过来的魔圣一拳轰塌了一座山岳，愤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森林。 “抓住他！我要将他制成肉干！” ………… ………… 冥土诡者真正的扬名了。 战败鲲鹏子，重创赤王家族传人谭苦，打得对方本体都显露了，若不是有圣者出面，庇护了他，如今早已身死道消。 该消息一出，可想而知在诸天万界掀起了多么大的风浪，在此之前恐怕谁也想不到，一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朝一日竟然会如同一颗彗星般崛起，势不可挡，一飞冲天。 太惊人了，所有生灵都意识到，这又是一位成长起来，定然不亚于清虚仙子、北境雷神的天骄。 因为即便是赤王家族的传人都在他的手下败了，而这些在封神榜上留名的强者，目前还没有与四大家族传人战斗的记录。 更别说，之后还传出，魔圣亲自出手，却也仍然让诡者逃脱的消息了。 这无疑是在本就沸腾的火势上，又添上了一桶油。 “冥土诡者横推一代天骄，已然站在了至尊绝巅，哪怕遭遇圣者阻击，也依然能够从容杀出重围！” “太强了，传闻诡者与奴族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奴族身上蕴藏着未知的奥妙？”有生灵表示敬畏。 “这是谣言！不止一座圣地发话了，诡者的表现绝不是奴族，或许与无边海的‘敖’一样，乃是天生地养，第一次出现的人形神兽！”有生灵义正辞严的搬出了庞然大物。 “那魔圣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小小诡者都杀不了，就这么放他走了？”有来自中央帝城的声音在发怒。 世人并不知道姜陵的身份是真是假，大多数将他视作真正的冥土生灵。 所以当得知他回到了冥土的时候，一个个咬牙切齿，像是气血都被抽空了一般，怒火无处可泄。 ………… 总而言之，外界风起云涌，什么样的声音都有，不绝于耳，议论纷纷。 魔族自然是傻眼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位斩杀了他们不知多少至尊的魔头，只身一人便逃脱了数百位至尊的围剿，足有二十几尊圣者的重重包围。 这样的风波，显然不是依靠铁腕手段能够镇压的了。 就连魔族自身，都有声音开始动摇，在心底开始怀疑所谓的“万物生而贵贱分明”…… 毕竟我们若是真的高贵，为什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归一境杀到片甲不留，甚至连赤王家族的传人出面都败了。 无数魔族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群情激奋，要求那位岩柱家族的魔圣谢罪，以儆效尤！ 就连中央帝城不少高层都通过各种渠道表达了各自的不满。 这自然不会是无故发难。 因为若不是领头者无能，根本不至于让场面失控到这种程度！ 或许是中央帝城的声音传了过去，压力巨大，很快那边就又传来了一道回音，震惊了八方。 魔圣孔白决定，率领手下所有圣者亲自出击，为了击杀诡者，将其尸首带回帝城谢罪，哪怕需要进入冥土也在所不惜！ 反响是巨大的，诸天万界哗然一片。 毕竟那可是冥土，绝地之一，虽说过去的千百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的威严能够被随意践踏，绝地之主的实力是真正超然的。 孔白敢带着几尊圣者进入其中，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视作为挑衅，引发意料之外的变故，从而导致中央帝城的本家受到牵连。 其次，几位半圣亲自下场，要诛杀一位归一境，而且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果然。 该消息刚出不到半天，几个势力便纷纷公告，声称与这几位半圣断绝关系，并且要出动强者清理门户。 这一连串的手段，看得一众生灵瞠目结舌，啼笑皆非。 出动强者清理门户？这自然是一个笑话。 不过中央帝城这一态度，也表明了对诡者的恨意有多么的坚定。 为了杀死他，洗清耻辱，如今连颜面都能撕破了，哪怕牺牲圣者都在所不惜！ 第771章 汇合 清澈见底的河流旁，原本平静的空间忽然激荡紊乱，一道人影从中闪出，浑身是血，胸口坍塌的部位至今仍旧是一副惨烈的模样，血肉模糊，肋骨崩断，正大口大口的劫后喘息。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姜陵。 他手中的姒赠予的空间法宝光芒黯淡了。 为了逃脱对方的包围，姜陵一次耗尽了里面所有的能量。 事实证明，他赌成功了，换来了生机。 不过他即便活了下来，状况也依然惨烈。 没有办法，魔圣的力量与一般的至尊截然不同。 或许道意姜陵能够压他们一头，但对方力量的层次终究已经迈入了“圣级”。 而此时此刻，姜陵连虚圣都不是，自然也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不过即便如此，姜陵胸口的血肉依然在缓慢地蠕动，自行拔除着体内异样的符文。 在诡者一道上登堂入室之后，姜陵的肉身便产生了玄而又玄的变化，似生非生，似死非死，得到了极强的自愈能力。 之后又学习了来自妘身上的生命之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老实说，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足够强横，甚至能够令白崎、梼杌等强者都束手无策，头皮发麻。 谁能想到，接下来的姜陵又凝练了一枚“生”字诀真文…… “在不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姜陵苦笑着自嘲。 等身体好了一点的时候，方才盘膝而坐，开始疗伤。 混沌阴阳图徐徐旋转，混沌气弥漫间，一枚又一枚生命符文从中浮现，化作光雨覆盖全身。 痛苦自然是痛苦的，毕竟很多骨头都折断了，更有甚者插进了一些脏器里，需要拔出来。 噼里啪啦…… 像是炒豆子一般，姜陵的肉身响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躯才复原，状态回归巅峰。 该走了。 姜陵没有丝毫留恋，手中掐印，混沌气缭绕指尖，有神异的力量成型，说不清道不明，玄而又玄，然而这就是命运之力。 他在推演着什么。 没过一会，姜陵就确定了方位，身影如闪电般朝一个方向掠去。 …… 洛庄。 因为姜陵拖住了绝大多数兵马的原因，这里暂且还是风平浪静的。 司天游和洛释早已乘着赤炎鹏从不死山归来，将发生的情况如实通报。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所有的庄民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参加一次蟠桃盛会而已，竟然能够牵扯出如此巨大的后事。 当他们听说，姜陵不仅斩杀了一位试图冒充他身份的假诡者，而且连白骨城的白崎都败亡在了他的手下的时候，哪怕是洛摩、荒蛾，都震惊了，惊叹于姜陵的潜力。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几人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庄子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得到大罗星浆之后，洛摩终于治愈好了遗留下的道伤，只待得到一段平静的时光，便可以全力准备最后一道衰难劫。 除此之外，得到姜陵馈赠传承的荒蛾，也开始触及到了那更强的领域，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紧随其后完成突破。 这两道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时隔多年，洛庄终于要再度出现大圣强者，而且很有可能一次就是两尊！ 而之所以会出现如此盛况，几乎九成以上的功劳，都要归结在姜陵这位外来者的身上。 实话实说，若不是姜陵，洛摩和荒蛾即便依然有可能完成突破，那也是漫长岁月之后的事情了。 正因如此，所以当他们得知自身因为姜陵之事所牵连，不得不要搬入冥土中居住的时候，方才没有一点抵触，表现出了一致同意的姿态。 这一段日子，整个洛庄都行动了起来，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搬迁。 司天游则是整日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眉头紧锁的望着远方。 虽然洛庄遗世独立，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的消息闭塞。 每日都有关于姜陵的消息通过渠道传来。 不仅没有令人沉重的噩耗，反而还屡屡传来捷报。 ——姜陵烤了凤凰圣地神女的翅膀，重创当代神兽梼杌，杀死了冰柱家族的传人…… 类似的事情，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诡者也算是开了这条先河，用膝盖都知道外界早已沸腾成什么样子。 然而司天游依旧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一日没能看见姜陵，便代表着他一日没有脱险。 “没事的，没事的……太虚谷那般凶险，堪称‘十死无生’，他不还是挺了过来，而且还长成了如今的风貌……” 司天游这般安慰着自己，可却是杯水车薪。 因为越是梳理，他便越是清楚。 两件事存在着天壤之别。 太虚谷能够取巧，这次却是很难，因为有不止一尊圣者在暗中窥伺着姜陵，即便知道姜陵得到了馈赠，逃出生天的概率也依旧微乎其微，十分渺茫。 洛涛不知何时来到了司天游的身边，见其忧徒安危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开口道：“司大叔，洛摩老祖说了，我们还可以再等诡大哥两天……” “不！” 话还没说完，男孩的话就被司天游毫不犹豫的斩断了。 他的性格就像是手中的横刀一样，斩钉截铁，一往无前。 “今天已经是极限了，必须离开，否则的话，中央帝城的狗崽子们就该找来了。” 司天游无比清楚，留给自己的后路越多，给敌人放出的破绽就越大。 优柔寡断，举棋不定，那是弱者所为，一旦贪恋，便会导致身后一整个庄子的覆灭。 司天游一言不发，眺望远方，指腹摩挲过腰间的归极。 这样的错误他犯过一次，绝不可能让事情再度重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道又一道阴影投落到司天游的脚下，汇成一片，宛若水墨画中的山脉。 九轮太阳高照，依旧没有等来那位少年。 司天游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站成一排的庄民，终究还是开口了：“我们走……”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庄民的脸色纷纷变了，变得又是惊喜，又是震撼。 司天游猛地回头，一道身影宛若闪电一般从极远处的天空掠来。 少年一袭白衣，虽然早已被鲜血染红，但一双眼睛总是骗不了人的。 哪怕早已历经变故，大起大落。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的明亮。 “我回来了！” 姜陵在呼喊，他终于还是到了。 第772章 进冥土 姜陵到了，无论是司天游还是洛庄的庄民，此时此刻都惊喜不已，终于等来了对方。 然而，还未等这段开心的时间延长多一点，洛摩和荒蛾的神色便是陡然一变，皆是猛然抬头看向了一处。 轰隆隆…… 就在两位抬头的后一秒，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像是有一架架高速行驶的战斗机在俯冲，暴掠。 空间在塌陷，天空裂开一道又一道漆黑的缝隙，黑暗翻涌，气浪袭来，浓烈的杀意影响天象，导致整片大地都在震荡，所有庄民的脸色都变了。 “魔族来了！”司天游脸色大变。 对方抵达的速度远超他的估计。 看来姜陵肯定是杀死了什么重要人物，这才导致对方这般杀意腾腾！ “走，进冥土！” 洛摩当机立断。 现在庄子里重要的东西早已收好，万事俱备，东风也至，继续留在东荒只会成为中央帝城的眼中钉，活靶子。 此时此刻，只有进入冥土，方才会出现一线生机！ “哪里跑？！” 明明相隔数万里距离，魔圣的目光却已经投来，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庄民当中，凡是修为低于归一境的，都感到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 “滚！” 关键时刻，荒蛾振动双翼飞起，磅礴的圣力从翅膀上爆发，太强横了，竟是直接将双方之间的空间给化成了由万千玻璃组成的迷宫。 想来，哪怕对方来势汹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解一尊神兽释放的神通。 “走。” 荒蛾言简意赅，混沌石星光芒一闪，根本不容分说，除了圣者之外，将所有的庄民都收了进去。 而非圣者中，也仅仅只留下了姜陵和司天游在外。 洛摩降下圣力，裹住两人，洛庄全体足足八尊半圣，直奔冥土的方向飞去。 速度太快了，仿佛只是两三息的时间，姜陵便看到了那片荒漠般的世界。 洛庄本就毗邻冥土，不然的话，当初姜陵就不会碰见阿奴了。 就在这时，脑后突然传来一道震天动地般的巨响。 姜陵猛然回头望去，只见那由荒蛾幻化而成的玻璃迷宫轰然爆碎，一尊又一尊……足足二十几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宛若巨人一般从坍塌的虚空中飞出。 磅礴的圣力搅弄乾坤，撕裂天宇，招来了雷霆，风卷残云！ 太惊人了……太多年没有出现这么多位圣者齐齐追杀一人的情况了。 二十几位圣者的倾巢而出，甚至能够毁灭一界！ “冥土诡者，你知道冥界不是你的净土，负隅顽抗只会毁灭你所想要保护的洛庄！” 极远处，魔圣孔白目光幽寒，隔着万里，直接锁定了姜陵的身躯：“放弃抵抗，不要尝试进入冥土，否则的话，你将会得到你生命无法承受之痛苦！” 这是一份赤裸裸的警告。 然而即便是这样，孔白依然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生杀予夺的姿态睥睨着姜陵，像是俯瞰着一只蝼蚁。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深深的刺痛了姜陵的心。 他想起了那明明只是虚圣，便敢直面大圣的一袭白衣。 于是他舌绽春雷，同样以一种冰冷的目光回敬之：“有胆你就来冥土，我会亲手割下你的头！” 嗡！ 话音落下的瞬间，追击者的视线当中，这些人的身影直接撞进了冥土的结界里，消失不见。 “还追吗？”还是有半圣迟疑的，询问孔白。 按道理来说，对方进入了冥土，行动已经可以宣告失败。 但离弦的箭，哪还有轻而易举收回的道理。 这一件事，早在出击的时候孔白就已经有了定夺。 “走。”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杀意。 孔白一步迈出，毫不犹豫，宛若一只利箭般冲向冥土。 果然，为了杀死诡者，如今的他已经不惜一切，哪怕冒着得罪冥土的风险，也没有办法了！ …… 姜陵等人，几乎刚冲入冥土，便再度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一望无垠的戈壁，满眼都是漠色，风沙卷起，有诡异的力量从中作祟，哪怕头顶悬着足足九轮太阳，哪怕是圣者身处此地，可视距离也依然会遭到极大的限制。 不是此地不够开阔，而是规则所限制。 与生机勃勃，看似只有祥瑞的不死山不同。 冥土刚一踏入便能感觉到诡异，明明是大晴天，阳光明媚，却四处无一不透露着阴森瘆人的感觉，矛盾至极，但向来如此。 毕竟是极阴之地，传言埋葬了无数尊古神，诸天万界所有死去的灵魂最终都会流向这里。 “我的修为被削去了九成。”有圣者脸色阴沉。 “我也。” 众人纷纷开口。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冥土规则诡异，会封印外来强者的修为实力，不过当真正进入冥土，修为骤减，平白被限制去了九成以上的时候。 许多圣者还是脸色阴沉，胸口就像是垒上一块大石头一般，压力巨大。 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修为是立身之本，他们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拥有不惧敌人的底气，几乎所有的原因都能归结于这一身修为之上。 所以，突然失去一大部分的修为，便相当于失去了底气，他们自然感受到了慌乱与焦虑。 “怕什么？诡者不是说了吗，他们进来也是一样的！”洛摩呵斥，他是场上唯一一个还能勉强保持圣者实力的强者，荒蛾则是略逊一筹。 身为老祖，实力又强大，话语自然是有用的，很快就把混乱的军心给定了下来。 “往哪边走？我们听你的。”洛摩对姜陵几乎是百分之一百信任。 “去……那边。” 姜陵辨别了一下方向，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他炼化了诡者的记忆，再也不是当初对冥土一无所知的小白，知道那边有一座城池名叫“鬼帝”，只要有能力抵达的，都可以靠拳头打下一片土地。 后面传来风啸的声音，虽然有沙尘拦阻，不知敌人在多远。 不过很明显，他们追了进来，如同闻到了气息，锲而不舍，咬紧不放的鬣犬！ “果然要赶尽杀绝……”姜陵脸色一沉，却并没有出乎预料。 …… 冥土深处。 血色河流，虫蛇满布，波涛返佣，腥风扑面。 一座诡异古怪的桥梁连接两岸。 面黄肌瘦，鸡皮鹤发的老妪本来站在桥头，双手握着一根巨大的骨棒费劲地搅动大锅里的汤水。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一处，浑浊的目光爆发神光，贯穿无数虚妄，径直的看见了那道身影。 “终于来了……” 第773章 以神之名，行魔之事 找准方向之后，姜陵等人直接便开始狂奔。 之所以没有选择飞行，那是因为目标太大，地面沙尘的浓郁程度不是天空能比的，那会成为二十几尊半圣的活靶子。 然而，还没走多远，地面便是轰然一震。 或许是知道，等姜陵等人逃到了冥土深处，便再也没了击杀的可能，所以才趁着还在外围的时候，他们悍然发动了无差别进攻，试图逼出姜陵等人的位置！ 这时，距离姜陵等人极近的一处位置，沙尘翻滚，一头妖圣从中走出。 连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所以还处于短暂的错愕当中的时候，一名圣者便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你们先走！” 那是洛斌，曾与姜陵并排喝酒，最小的孩子尚在襁褓没有断奶，可他依然毅然决然的冲了上去，义无反顾。 “他们在这！！！” 妖圣也反应过来了，大吼一声，虽然落于后手，但也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刚一出手便是极其凌厉的杀招，殊死拼搏。 强横的气血之力宛若风暴般爆发。 姜陵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记得这尊妖族半圣，在追兵中算实力一般的，然而进入冥土，修为却跌到了虚圣境界，不过眼界和道意还在。 荒蛾的混沌石星塞满了庄民，几人不敢意气用事，连句话都来不及留，就闷头往前冲。 然而那尊妖族半圣的话终究是起到了作用。 就这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姜陵便感觉到四面八方皆有强横的气息在往这里袭来。 照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双方便会碰面。 “得杀一个！”关键时刻，司天游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性格又冒出来了，发狠说道。 这样的被动逃跑，确实无法威慑敌人。 因此，众人甚至不需要商量合计，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之间的交流，就完成了计划。 说做就做。 在冥土实力能够得到完全发挥的姜陵充当领头羊，主动带领着几人往一个气息稍强的存在方向靠。 嗡…… 那边的沙尘刚一出现异样，露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姜陵几人便悍然出击了。 来自七位圣者，两位强者的神通攻击在一瞬间爆发，刹那之间，宛若一轮熊熊燃烧的烈日在冥土升起。 炽盛的符文照亮了那尊半圣煞白的脸。 有可能抵御吗？ 微乎其微。 司天游一刀砍下了他的手掌，姜陵一击轰穿他的胸膛，七位圣者的力量更是恐怖。 只是一个眨眼，一尊半圣便在冥土陨落，鲜血挥洒，只留下了一地的残肢断骨。 “一帮乱臣贼子！” 这边的事情刚出，孔白便察觉到了，青筋毕露，声音震怒无比：“你们遗忘了是谁赐予你们的五太原矿，遗忘了是谁给你们生存的权利！” “别提五太原矿！那是矿区的东西！”姜陵回击，讥讽他们慷他人之慨。 不敢耽搁，更不能耽搁。 齐心合力杀死一尊半圣之后，队伍的士气空前高涨，纷纷觉得保持这样的势头，让姜陵领导，未必不能借助着冥土诡异的环境完成反杀，或许不需要逃跑。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后方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立刻给本圣回来，交出诡者，否则的话，我就杀了他！” 孔白的声音宛若雷霆般炸响。 众人的脚步一顿，随后又快速恢复如常。 “你们以为我在说笑？” 唰！噗通！ 前一声，是刀尖割破喉管发出的声音，后一声，则是尸体垂落倒地发出的…… 所有人的沉默了，有几位圣者两只眼睛瞬间就红了，布满了血丝。 混沌石星中传来如诉如泣的声音，那是洛斌的妻儿在哭，又好像不只是他们在哭。 ——里面的庄民看得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但他们比姜陵还无力，因为他们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动的看着。 又有人死了……明明自己已经倾尽了一切，可身边还是有人会因为自己而死…… 姜陵心如刀绞。 事实上，他跟对方并不算相熟，自己对洛摩、洛释、阿奴等人才是付出最多的。 可偏偏一位算不上交情有多么深的人，就在眼前义无反顾的为自己去死了。 这种感觉复杂至极，说不清，道不明，但可以很明确地表示，很糟糕。 因为他有预感，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路程还会出现伤亡。 队伍还在往前狂奔，冥土比不死山大，那些追杀者就像是狼群一般锲而不舍，死死地要在他们的尾巴后面，仿佛只要稍有松懈，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脸色微变，猛然抬头望向一处，沙尘果然又开始翻涌了。 按照经验，要不了多久，追杀者便会再度出现。 “该我了。” 一位圣者挺身而出，不容几人质疑，便是悍然拔出宝剑，往后方扑去。 因为与其等待所有人被发现，导致牵连整个庄子，此时还不如自己主动上前，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唰！ 没有多余的话音，他毫不犹豫便是一剑斩出，势如雷霆。 “中央帝城的魔崽子们，我看你们早就不爽了，我们洛庄才是天下金族正统，你们不过是豢养了一群听话的狗而已！” 后方，男人的声音狂放肆意，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鄙夷和轻蔑，在激战中大笑，无形的扇击着敌人的脸庞。 姜陵在奔跑中一愣，愕然的看了司天游一眼。 他面无表情：“以神之名，行魔之事，我觉得称他们为‘魔族’才是正确的。” 洛摩哈哈大笑，声音爽朗，快意恣狂，赞同地点头：“没错！明明是‘魔’，却自称为‘神’，实在恬不知耻！” 这一刻，姜陵如遭雷击，恍然了，明白了什么。 过去的历史果然不会因他们而改变，而是因为有了他们才完整。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话后，姜陵顿时感觉心念通达，对于命运之道的力量与掌握更上一层楼。 “今日因，他日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姜陵喃喃自语，明明身处冥土，自己却仿佛置身于一片奇妙的星海当中，无数条命运之线贯穿恒宇，第一次感觉眼前的世界是这般的波澜壮阔。 原来所有的种种，皆是有迹可循。 “我想我知道，接下来的两枚真文该定什么了……” 第774章 杀圣！ 沙尘中的追杀者，就像是一条条隐匿于暗处的响尾毒蛇，时时刻刻，不眠不休的发出摄人心魄的声音。 而每当有敌人追上，队伍中都会有圣者要脱离，因为荒蛾的混沌石星中寄放着所有的庄民，那是他们洛庄的命脉和希望。 金族会因此灭亡吗？金族会因此灭亡吗？！ 姜陵手在轻轻地颤抖，心乱如麻，因为明明金族的天赋是这么的强大，可后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一星半点都没有！ “我去了。”一位圣者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明知赴死，脸色却是平淡，只是深深地看了一旁的妇人一眼。 圣道一途，千难万阻。 天资不足者，停，根骨不佳者，停，心性薄弱者，停…… 无数人倒在了关隘前，堆成尸山血海。 正因如此，彼此情投意合，还都是圣者的情况才显得极为罕见。 绝大多数的圣者，只能在漫长的岁月流逝之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化为骷髅，化为灰尘，只剩下日渐模糊的回忆。 他离去了，没有给自己的夫人留下叮嘱，说什么一定要活下去。 因为他知道，在接下来这条路上，包括洛摩在内，所有人都有可能死，只能拼尽一切争抢那一线生机。 过了不久，脑后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整片大地都颤抖了，沙尘翻滚，虚空崩裂。 短暂的死寂之后，方才响起一片怒骂声。 那位女圣者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接过荒蛾的混沌石星，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上面，唱起了一段摇篮曲，这是她送给所有孩子最后的礼物。 曲子很短，很快就唱完了。 女圣者一擦眼泪，豁然抬头，眼神坚毅，英姿飒爽，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姜陵的幻想。 他丈夫不惜一切的自爆，似乎杀死了不止一尊敌人，但也因此激怒了对方。 追兵来势汹汹，没过多久四面八方便再度有声音响起，已然气红了眼。 “我去也。” 她手握红缨长枪，前一秒还是一位看起来五十来岁的妇女，这一秒圣力翻涌，激发一切，肌体状态竟是回春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 姜陵声音沙哑，第一次拉住了对方：“我陪你去。” “莫开玩笑。” 女圣者拍开了姜陵的手，冷道：“大人还没死绝呢，我们洛庄怎么可能容许你这个小屁孩上场！” 说罢她就走了，没有丝毫留恋，身影如闪电般迅疾，轰然冲入烟尘当中。 队伍继续行进。 大概仅仅过去了半天时间，几人面前的景象突然斗转星移，一道巨大的黑影拔地而起。 祂太雄伟了，满天繁星，熊熊烈日显现，尽数加持环绕在这尊法相之上，磅礴的法力化作极光，在天空之中张扬飘舞。 一道目光投来，便有毁天灭地般的力量，极端惊人的气息只不过显露一分，姜陵和司天游的脸色就白了。 魔族半圣，孔白追来了！ 毫无疑问，出自岩柱家族的他，乃是追兵当中的最强者。 “魔族宵小，滚！”洛摩出手了，童颜鹤发，手捏拳印，背后同样撑起了一尊顶天立地的法相，无尽的法理如同风暴般绽放。 他本就心性暴烈，如今道伤痊愈，更加无所畏惧了，哪怕面对的是号称“诸天最强”的魔族，也是怡然不惧，孤身迎战。 “你们快走！” 洛摩的声音在姜陵他们的耳朵中炸响。 根本就来不及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下一秒孔白便与洛摩战在了一起，有恐怖的力量在天空中爆发。 姜陵嘴巴张了又关，心如刀绞，被司天游抓起衣服直接拎走。 队伍继续前进，洛摩无比接近大圣的实力为他们争取到了许多时间。 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这一点，不只是姜陵明白，司天游也明白，荒蛾也明白，洛释也明白！ “我该离开了。”姜陵忽然顿住了脚步，停止了向前。 洛释急了，混沌石星中的庄民看见这一幕，同样也是纷纷露出担忧之色。 “你胡说什么，还轮不到你为了我们牺牲的地步！”洛释像拉起姜陵继续走。 然而一言不发的姜陵体内却爆发出了一股极为强横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洛释竟是被震得连退数步。 几人震惊的看着姜陵，有些难以置信。 “我一个人能行，相信我。”姜陵道。 他是在这冥土当中，唯一一个能保留全部力量的人。 “洛庄的圣者不能死绝，否则的话，即便到了鬼帝城，你们也毫无地位可言。” 姜陵拔出荒蛾角剑，看向司天游，道：“老师，您也跟他们一起走，我会找到你们的，相信我，我有计划。” “你放屁！” 司天游额跳青筋，忍不住了，怒骂：“你让我一个人走？那待会我若是回去了，怎么面对你娘？我不想再一个人看见她了，我……” “老师！”姜陵打断了他，眼神不变。 骄傲了一辈子的司天游顿时像是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一般，怔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说不出话了，跟着荒蛾一众消失在了烟尘里。 哗啦哗啦…… 风吹动了，姜陵如同一道影子般遁入到了脚底的土地当中，不仅仅是气息，此刻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降到了最低，仿佛陷入了冬眠一般，用尽全力蛰伏。 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一道身影便闯进了视野当中。 是那头狗妖，实力达到了圣境，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鼻尖耸动，刚一嗅闻到姜陵等人的气息，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在……” 祂刚想发出消息，召集伙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遍体生寒，就像是被雷霆锁定了一般，浑身皮毛陡然炸裂，仿佛化作成了一团蒲公英。 一抹剑光在其两脚之下绽放。 根本来不及反应，即便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实力被限制了九成以上的祂肉身也动弹不得！ 不是不能，而是速度跟不上自己的反应！ “始终印。” 刹那之间，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让狗圣仿佛看到了那一口亡命的丧钟。 手起剑出，乍起乍落，惊鸿一现间，胜负分晓的同时，生死也分出了。 “该死……” 狗妖的头颅飞了出去，连大圣都无计可施的“始终”两种道意爆发，濒死之际，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不甘。 毕竟祂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归一境的蝼蚁手下！ 第775章 一夫当关 一尊妖圣陨落了。 天知道当四面八方的沙尘翻滚，走出身影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心中有多么的震惊。 虽说这头狗妖是众圣当中，实力最差的，当初封圣也是因为投机取巧而成。 可说一千道一万，圣就是圣，超然脱俗的存在，一旦功成，生命本质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为什么中央帝城将圣者称之为“神灵”？ 还不是因为这些存在已经超脱了寿元的限制，只要能够挺过五道“衰难劫”，便是岁月也无法消灭。 可今时今日，一尊圣者竟然就这么陨落了……而且还是死在了一位归一境的蝼蚁剑下！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这就是冥土？ 强大到无法抗衡的规则遍布天地，果然是外界圣者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陨落的绝地！ 众圣心底虽然因为狗圣之死，有所触动，可事到如今，哪还有退后的道理？ 且不说能跟到现在的，基本都是中央帝城的拥趸，不可能平白无故抗旨退出，就光说自家因姜陵而死的至尊传人，便火冒三丈，仇恨难消。 “怪不得你这般急切想要回到冥土，原来是抱着这么一层心思！” 有圣者怒极反笑，讥讽道：“可即便我们一身修为少了九成又如何？你以为犬圣之事还能给你出现第二次？” “圣就是圣，不是你一个连虚圣都未沾边的蝼蚁能够企及的！” 祂出手了，圣刀祭出，雷芒璀璨，乃是众圣当中，罕见的蛮横暴烈者。 一手雷刀，霸绝刚猛，劈出的瞬间，璀璨的符文呼啸而出，雷光将半边天空都照亮了。 姜陵冷哼一声，荒蛾角剑搅动乾坤，空间之力爆发，竟是硬生生的扛住了对方的这一击。 砰！ 碰撞的瞬间，姜陵握剑的手臂皮肤崩裂，有血箭从中飞出，但眨眼间又恢复了。 若不是那鲜血还在他手上未干，恐怕即便是众圣都忍不住怀疑，他到底受没受伤。 那位圣者持刀一步迈出，刀法精妙绝伦，招招攻向姜陵弱点，身体就像是旋风一般腾挪，竟是要以最刚猛的姿态，直接镇杀姜陵。 姜陵怡然不惧，混沌阴阳图徐徐旋转，混沌气爆发，雾霭翻涌之间，将其衬得像是一尊战神一般，一剑一剑劈去，同样生猛，竟是硬生生的将一尊半圣给震飞了，脸色青白变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好强！”他惊骇变色，没有想到身为圣者，在冥土的自己竟然不是姜陵的对手！ 这是什么法？爆发的力量太强大了！ “无所谓，他已经无处可逃。”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有几位圣者在暗中布置，于两人碰撞间完成。 磅礴沉重的压力从天而降，直接封锁了此地，禁止空间挪移！ “诡者必须死。”有圣者森然说道，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拔开瓶塞的瞬间，数以万计的血色甲虫铺天盖地，宛若排山倒海般冲向姜陵。 祂出身种族放眼整个宇宙都罕见，天生便擅长饲育虫兽。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丁稀少的种族，好不容易盼望出来了一位至尊，还没有崛起就被姜陵斩杀早夭。 可想而知他们对姜陵的恨意有多么的强烈。 “不堪一击的玩具，也敢拿出来献丑。” 姜陵冷笑，手中掐了一个印法，生命符文蒸腾而起，却又归于无形。 众圣一怔，虽然暂时什么变化都没看到，不过却本能升起了怀疑，因为依据这一路追杀的经验来看，姜陵从不做无用之功！ 果然。 仅仅只是一息间的功夫，那漫天的虫兽便发生了诡变，身躯忽然变得有拳头大小，翅膀和八足却在缩小，不到一会就比发丝还细小！ 啪啦啪啦…… 密密麻麻的虫兽进攻时声势浩荡，此刻却个个从天而降，坠落在地。 事实上，这些虫兽平时若是翅膀被斩灭就算了，还能依靠有力的足器发动奇袭，可现在生命突然发生畸形进化，哪怕生有八足，也支撑不了自己庞大的身躯了！ “你做了什么？！”那圣者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种神通，对于自己的种族来说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一旦被传播出去，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然而他注定得不到姜陵的回应了。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只看见一道身影踏着风雷奔来，快到鬼影莫测，当头就是一剑斩落。 唰！ 混沌气爆发，配合着永恒寂空的“终字诀”，轻而易举地便割下了对方的头颅。 该族强在虫兽，败也败在虫兽，肉身比之妖蛮那是远远不如，刹那之间眼中的生机便消散了。 又是一位圣者…… 又有圣者陨落了！ 众圣见状，如遭雷击，心惊胆战，终于体会到了自家至尊面对姜陵时的心境，控制不住地涌现出忌惮与棘手的情绪。 “嚣张跋扈……本圣来镇压你！” 一尊黄金巨人族的圣者出手了，祂乃是在场的所有圣者当中最为高大的，即便没有施展本体全貌，身形也足有十米高，宛若一座泛着金光的小山般，肌肉虬结，生有四目。 祂一拳悍然轰下，符文爆发，璀璨的金光宛若太阳般升起，强壮的手臂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条乌青色的毒蛇，以及一头狰狞威武的大龟。 这是祂观想神兽玄武战斗后所触类旁通，结合本族长处，领悟开辟的神通。 凭借着这一道神通，祂在半圣当中都颇负盛名，备受尊敬。 轰！ 姜陵再度抽出从诡者身上得到的圣宝骨剑，持剑的双手横推，摆出一个玄而又玄的姿态，宝相庄严，道韵流转，两道剑气交汇融合，却是化作成了一枚圆润无暇的印玺，悍然冲天而起。 万物初形，永恒寂空。 始终印！ “啊！”黄金巨人神通被破，肉身被始终印击中的那一瞬间，半边身体都被撕裂了，内脏哗啦啦的垂落一地，血气冲天，声音惨烈至极。 “谁敢上前？谁能上前！” 姜陵浑身浴血，张狂大笑，黑发乱舞，眸绽冷电，屹立在三具残躯面前，踩在浓郁的血气当中。 明明形单影只，此时此刻在众圣的眼中却仿佛化作成了一座翻不过去的天堑大山。 终于是忌惮了。 什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776章 古神葬尸 这才过去多久？就已经有三位圣者在姜陵的手下先后陨落，死得不能再死，连灵魂都被斩灭了。 换作一般的圣子，至尊面对这一幕，或许就该冷静，退缩了。 可能够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圣者，全都是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眼看一对一是没有希望拿下姜陵了，于是当即便有强者踏出，俯视姜陵，冷道：“何必跟他多费唇舌，一起上，割下他的头颅，我要拿回去制成尿壶！” 没有多余的言语，说出手就出手。 所有的圣者一拥而上，宛若惊涛拍岸，符文蒸腾，法力磅礴，数十道神通几乎在瞬息间亮起，淹没此地。 这一战，直接关系到了姜陵能不能活着离开！ “杀！” 姜陵彻底怒了，生命符文自体内深处浮现亮起的同时，催动记忆中的荒蛾神通，将百丈空间分割出成百上千个小空间，以此来分摊减弱众圣的伤害。 “破！”然而，却有同样擅长空间之道的圣者出手阻挠。 咔擦咔擦…… 一个个小空间破碎，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半数。 姜陵脸色一沉，殊不知对方更加惊讶，甚至是震惊。 自己已经是半圣了，而且还专研了空间大道一生，单论道意，竟然还不如一个归一境的小辈！ 轰隆隆…… 这么一轮攻势落下，想必哪怕是十万大山都能夷平了。 然而当众圣的目光投向那战场的中央的时候，却是愕然发现，在那满是疮痍坑洼的地面上，那血肉模糊的身影竟然活了下来，气息没有断绝！ “强弩之末罢了。”又有圣者出手了，手握石矛，一步冲上前。 他们深知姜陵肉身之特殊，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时间，二话不说就要杀死他，解决一切后患。 来者一矛戳下，看似平铺直白，然而仔细一看，却是将半边天空都遮蔽笼罩了，灰蒙蒙的世界里，一头又一头狮子从阴影中走出。 圣界之力！ 这是第一位面对姜陵时，动用了自己圣界力量的圣者！ 成群成片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的声波毁天灭地，蕴含着极为恐怖的道意，威能。 若不是现在修为下降了，在外界，凭借这一招，甚至能够直接震碎一整个行星！ 猝不及防之下，就连圣体都会被震裂！ “不过如此……我见过更加强大的圣界，并亲手斩断那里的天地规则，你这不算什么。”姜陵说道，语气和姿态是真正的漫不经心，甚至是轻蔑。 他手中的双剑符文蒸腾，挥出的一击惊天动地，在声波还未真正施展威力之前，便切断了对方的力量，天空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 “噗！”那狮族强者吐血倒退，眼中有惊骇之色浮现，竟是真的？！ 轰！ 就在这时，姜陵的背后突然拍来了一掌，无论是进攻的时机，还是动用的力量……个中种种，都妙到毫巅，阴毒至极。 磅礴的气血之力冲天而起，夹裹着璀璨刺目的符文。 无须接触，他便已经感觉浑身气血躁动，有些脱离控制的感觉。 这是凶意的影响……梼杌圣地出手了！ “诡者，你必死无疑！”那人语气森寒，充满了怨毒和愤恨，巴不得把姜陵的血肉一口一口的嚼碎，如此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正是在蟠桃盛宴中，因出手被妘略施惩罚，失去了一臂的老者。 砰！ 独臂老者的一掌，本来是瞄准着姜陵的头颅的。 可因为姜陵的调整，只得拍在他的左肩。 一击落下，圣力爆发，就连姜陵都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因为整个左肩都炸开了，血肉和骨头纷飞而出，遭受重创。 正常的情况下，一般人受到这样的伤势，即便不死，也该失去战斗力了。 但姜陵却不同。 他太清楚自己若是倒下，会牵连影响到多少人，所以硬咬着牙，电光石火之间挥动了右手。 手起剑落！ “啊！”独臂老者惨叫一声，这下他是一条手臂都没了，惨不忍睹。 四周诸多圣者纷纷出手，神通明灭间，像是有一座又一座火山爆发，好像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姜陵给杀了。 正面作战，姜陵自然不可能是这么多强者的对手。 他施展身法来回腾挪，躲避对手进攻的同时，还不忘发动神通反扑。 撑住，如果诡者的记忆没出错，长久以往，一定会有变数出现…… 激战当中，彼此双方都有伤势出现，但很显然，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姜陵身上的伤势越来越惨烈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超过百道，新生的血已经跟不上流出的血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煞白，动作也开始缓慢。 就在众圣脸色一喜，以为就要到此成功的时候。 突然。 砰！ 地面突然坍塌了，浓郁的阴气自裂缝中喷薄而出。 这一刻，姜陵毛骨悚然，因为他看到地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枯瘦煞白，就像是一截竹竿，偏偏指甲是那么的修长，发黄锋利，径直而又猝不及防的插进了一尊半圣的脚踝。 “啊！”那尊半圣是在场实力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给姜陵不止一次的制造出了生死危机。 可明明已经这么强了，坚硬的肉身却依然被枯手轻而易举地破开了。 姜陵头皮都在发麻……事实上不只是他，所有半圣都在发怵。 这才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啊？ 那尊半圣皮肤下的血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但这还不是最为恐怖的，因为半圣已然超然脱俗，生命不能以常理度量，哪怕短暂失去全部血液，也能够通过强横的圣力维持生机。 所以，看似这尊半圣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实际上，却是因为圣力都被吸干了，圣道不存，体内世界崩毁，这才陨落！ “该死……这里是冥土，大地之下埋葬了古神尸体，不能像外界一样破坏大地！”有圣者反应过来了，遍体生寒。 愤怒冲昏了他们的理智，致使他们遗忘了这里是冥土，一座遗世独立的绝地。 实力的封印只是这里危险的一部分。 更多更大的危险，却是来自于冥土本身。 “等等，拦住他，诡者要跑了！”这时，有眼尖的圣者发现了扬长而去的姜陵，恨得咬牙切齿。 “不能让他走！”有圣者气急败坏，盛怒出击，一步一幻灭，想必无须三个呼吸，便能追上。 砰！ 森寒的阴气爆发，那只枯手又出现了，跨越空间，不合常理，无法抵挡的贯穿了这尊半圣的喉咙。 “该死，他知道这一点，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攻击土地！”有圣者一下就明白他们被姜陵耍了，恼羞成怒，脸色青白变幻，难看至极。 沉眠于大地深处的古神葬尸被惊醒了，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将为此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第777章 孔白追至 一片朦胧混沌的山脉，通体呈黑色，看不到丁点的草木。 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地势崎岖，形多凹凸，黑雾漫漫，阴风飒飒。 ——背阴山。 通过诡者的记忆，姜陵不难判断认出此地的身份。 这里是传说中的纯阴无阳之地，背阴山上处处都是魍魉野鬼，邪魂阴魅。 一般的人物，哪怕是外界的圣者来到这里都会心生畏惧，因为数量极多，稍不留神，引发暴动，会被瞬间蚕食而空。 不过这并不是姜陵需要担心的，因为他还没有过河。 依循记忆，姜陵抬头望向一处，果然在那雾色深处中，看到了一条不知从何而来，古怪诡异，隔出了两岸的血色河流。 那是真真切切的血河，因为哪怕相隔甚远，他也闻到了被阴风吹来的腥臭气味，恶臭程度之高，猝不及防之下嗅上一口怕是会作呕。 如今的他刚刚逃出重围，得到了喘息机会，身体的伤势是前所未有的重，整个左肩都爆开了。 “圣者的实力果然恐怖。” 姜陵脸色凝重，意识到了，哪怕遭到了削弱，这么一支纯粹由圣者组成的队伍，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完成清扫的。 为了迎接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化，确定四周没有凶险之后，姜陵二话不说就盘膝而坐，开始全力催动力量治疗身体。 混沌阴阳图徐徐旋转，磅礴的混沌雾霭笼罩己身。 “灭字诀”负责拔除扎根在血肉中的符文，“生字诀”负责加速体内生机的诞生。 噼里啪啦…… 像是在爆炒豆子，姜陵的体内不断地发出爆炸声，有一蓬一蓬的血花在他的肉身表面爆开，全是淤血坏血。 待解决了体内的隐患之后，他的肉身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没有时间让他将所有伤势恢复，毕竟他也无法肯定，那具古神葬尸的凶险程度有多大。 有限的时间里，姜陵将足以危及生命，影响战斗的伤势给治好了，至于那些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还是等待慢慢自愈。 沉吟了片刻，姜陵最终还是决定往河边走去。 远远地，他就透过弥散的黑雾，看到了一座古怪诡异的桥梁。 桥梁连通了两岸，森白发寒，像是纯粹由白骨铸造而成，有复杂而又玄妙的纹络若隐若现，气息不凡，古老枯寂，历经岁月之久，甚至无法考究。 姜陵走到桥畔，面前屹立着一块奇石，两人高，生有神纹，将其隔成三段，分别呈现出褐红、朱红以及玄黄三种颜色，日月精光在其身上流转，古奥玄妙。 他走上前，奇石顿时生出了感应，上面两段都亮了起来，唯独最下面那段，枯寂依旧。 “有前生，在今生，无来生。” 沙哑的声音在姜陵的耳后响起，惊得他猛然回首，愕然发现是一位面黄肌瘦，鸡皮鹤发的老妪。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的背后，但姜陵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对方的实力最次也是一尊半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妪浑浊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挤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年轻人，你现在还上不了这奈何桥，过不了这忘川河，这里不是你的避风塘。” 姜陵心中翻起轩然大波，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突然心有所感。 他抬头望向一处，那里沙尘翻滚，有沉重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没过多久，浓浓的黑雾便被破开了，里面走出了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背着两口大刀，鲜血淋漓的，腰部的创口惨烈可怖，血肉模糊，似乎当时仅差一点，便会被一分为二。 “冥土诡者，你真的很厉害，不仅杀死了我帝城天骄无数，而且还害死了足足十尊半圣。” 孔白活着追来了，虽然遍体是血，伤痕累累，可活着就是活着。 这两个字，在有些时候，比泰山还要沉重。 姜陵侧过头，看了一眼四周，不仅仅是老妪消失了，就连忘川河、白骨桥、背阴山…… 所有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干干净净，连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刚才所发生的，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场梦境。 孔白没有察觉到姜陵的异样，淡道：“我很钦佩你，归一境便能做到这一步，可想而知你若是真的成长起来，将来又该会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一幅光景。” “只可惜啊，你选错了对手，我中央帝城……不是你一介蝼蚁生灵能够挑衅的！” 祂出手了，没有丝毫犹豫，背后的双刀出鞘，发出一道震天动地的脆鸣。 显然，他十分清楚，哪怕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归一境后期的蝼蚁，那也是残害了十尊半圣的杀人蚁。 创出如此战绩的，古往今来都从未发生过，必须全力以赴！ 法力磅礴，滚滚而去，波动太惊人了，甚至还没有全力出手，就已经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气息。 很强……太强！ 哪怕因为与洛摩厮杀，身受重创，哪怕受到冥土规则限制，实力十不存一，他全盛时期也是一尊顶尖半圣！ 唰！ 两抹刀光贯穿天宇，无数符文如蝴蝶般萦绕其中，纷飞乱舞，不只是有穷奇符号，就连腾蛇、鲲鹏的力量都能从中窥见。 中央帝城不愧是最古时期的庞然大物，底蕴深厚，就连神兽的力量都能有所涉猎。 姜陵不甘示弱，抽出两剑劈落，看似平铺直白，然而却是有始终两股道意在里面交织，就连半圣都曾猝不及防死在这一招手下，根本无需质疑其威力！ 砰！！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姜陵致知之目运转，看穿虚妄，眼中有惊异之色浮现。 这还是他第一看见有强者接下自己的“始终印”，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柱级家族的半圣…… 姜陵立刻就意识到了，虽然对方实力受到了限制，可毕竟流淌着不可明说之血脉，正如自己可以越级挑战一般，他也同样能够做到。 “果然强大。”孔白握刀的手在轻颤，震惊于姜陵的道意。 他心知肚明，自己虽然重伤，可无论如何，都理所应当拥有虚圣的实力。 可即便如此，依然没能一击拿下姜陵。 这说明什么？ 同阶一战，他的下场将会与谭苦、鲲鹏子没有两样！ 第778章 战孔白 战场中央，孔白两手垂落，一尊散发着无量神光的法相在其身后撑起，顶天立地，磅礴的法力化作满天星斗，熊熊烈日蒸腾起璀璨的符文，演化着宇宙的变迁。 诸天法相。 我身为天地！ 明明前不久才刚看见过孔白的法相，此刻却再度发生了变化。 满天的星斗，呈现的面积少了大半，原本该是九颗熊熊燃烧的烈日，如今更是只剩下了寥寥三颗。 “原来是外强中干。”姜陵冷道。 “又如何？我照样轰杀了那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你也快享受这份待遇了。” 孔白眸绽神光，一座座纯粹由符文组成的大山从天空中浮现，足有上百座，散发出恐怖惊人的气息。 到这一步，若是驱动其尽数落下，定是毁天灭地的威势，已然足够恐怖。 然而，那一座座符文石山却连接在了一起，化作成为了孔白法相手中的双刀！ 太强大，此刻连天地间的规则都开始震荡了。 “死。”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杀意。 这一刻，所有大山表面都亮起了璀璨夺目的符文神光，孔白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抓着两条星河的凶神，对着姜陵便是当头砸下，天摇地颤，势不可挡！ 祂施展出了魔族的修炼法，体内圣力爆发，一时之间宛若惊涛拍岸，斗转星移，连天地都为之变化倾覆了。 如此看来，姜陵那身躯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大山面前的蝼蚁一般渺小，随时都有可能被抹杀！ “世间不是只有中央帝城有法！” 姜陵大喝，混沌阴阳图轰然爆发，滚滚混沌气就像是大江大河般冲入他周身各处。 太多了，多余的部分直接从他的口鼻中溢出，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雾霭当中，两剑斜劈而上，成百上千道剑气冲天而起，燃烧爆发。 轰！ 虚空当中，像是有道惊雷炸开，又像是山崩海啸，乱石穿云，飞沙走石，到处都是散射的神力，横扫一切，就连翻滚的沙尘都在湮灭。 “嗯？”孔白惊诧万分，没有感觉到击杀的反馈。 就这样被挡下来了？ 祂不信邪，全力运转修炼法，本体举起双剑的同时，法相也随之而动，阴阳二气在圣剑上爆发，如斯恐怖的一剑，足以将大海切开！ 他的圣剑……竟然有太极铜石的成分？ 姜陵心神略有触动，这可是五太铜石中最难获取的两种铜石之一，他询问过伊耆氏，然而连她的手中也暂时没有，需要特意寻找。 乘气动静生阴阳，阴阳之分为天地。 太极铜石最强大的一点特性，便是可以赋予器物“小天地”的特性，做到真正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如此恐怖的敌人，姜陵自然不能抱着面对其他圣者的心态应战，否则的话，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混沌气爆发，姜陵的背后展开一对荒蛾之翼，空间之力流转，身法鬼影莫测，快若闪电，双剑高举，迎击而上。 不只是有始与终两股道意被他催动了，此刻就连伊耆氏的生命大道，清虚仙子的毁灭大道，诡者的死亡大道，敖龙的命运大道……几乎能够用上的，都被他融会贯通，化作举手投足。 无数枚符文交织纠缠，刹那之间宛若一轮烈日腾空升起。 轰隆隆！ 碰撞太过惊人，强横的力量震得大地都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端，两人翻腾挪移，从天上打到地下，都拼尽了所有的气力，浴血搏杀，打得难分难解，鲜血几乎涂抹了每一块土地。 按道理来说，姜陵理应用不了多久，就该以惨烈结局收尾才对。 毕竟哪怕对方的力量遭到了封印，限制，肉身层次无论怎么说那也是达到过“圣级”的，强度远非一般的虚圣能比。 但天赐良机，对方的肉身破烂，前不久才与洛摩大战，来不及治愈，便要拖着伤残前来追杀。 正因如此，姜陵的攻击一旦碰到这些地方，即便只是轻轻一蹭，也足以使孔白皮开肉绽。 “你才多大？怎么会学到这么多的道意！”孔白真的震惊了，因为时间是有限的，每一个生灵都要做出取舍，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方向深耕发展。 哪有像姜陵这般，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偏偏还样样精通的？！ “这就不可思议了？”姜陵冷笑。 砰！ 又是一次碰撞，姜陵借着力量拉开距离的同时，体内突然亮起了一段符文，勃勃生机弥漫而出，他的伤口开始治愈，断骨接续，血液新生。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自认承受能力强大的孔白都瞳眸一缩。 他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了，当时一众至尊面对姜陵的绝望与无力。 两个呼吸而已，姜陵的伤势就恢复了超过七成，气血状态更是直接回到巅峰，这还怎么打？ “你很强，不愧是当世的道意第一，金乌养子不及你，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低估小看了你，生了惜才之情！”孔白开口。 能够打伤自己，即便存在取巧的原因，也相当不凡了，姜陵的道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至尊都要强大。 “诸天万界，天高地阔，我见过许多骄子，可不敢妄称第一。”姜陵道。 这不是虚伪的推脱，而是陈述一段事实。 就不说惊才绝艳，看几眼便能融会贯通的清虚仙子了，跨越时代的发明出“福尔马林”的伊耆氏，天生地养，致力研究横渡时光神通的敖龙…… 最古时期人杰地灵，姜陵才来一年不到，便发现认识到了这么多位不可思议的人物，怎么敢称自己为“第一”？ “呵呵……” 孔白笑了，眼神很冷，并没有领会姜陵的意思，只觉得他在讽刺自己。 “无所谓了，今日之后，世间最无诡者！” 他的法相忽然裂开，缝隙中乍泄爆发出无量神光，太浓烈，有无数符文闪烁，宛若岩浆般尽数流向那两把绝世神兵。 “上苍劫灭。” 为了毁灭姜陵，防止他再度使用那特殊无解的自愈能力耗死自己。 此时此刻，孔白真的拼了，不惜点燃部分圣血，也要让这一击的威力放到最大。 刺目的光芒从天而降，从远处看去，高达万丈，宛若一口来自天神的裁决圣刀，径直地朝着姜陵的头顶劈落。 恐怖的力量锁定了灵魂，封印了空间。 这一击，注定无路可逃！ 第779章 我叫你一声，可敢答应？ 诸天法相裂开了！ 密集的缝隙当中，有无量的神光从中乍泄爆发，璀璨的符文激射横空，如同风暴，又如同星河，流淌生辉，阴阳二气流转，生成一座朦胧神秘的古界。 璀璨夺目，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光明圣刀在磅礴好似无尽般的符文中成型。 气息太恐怖了，孔白似乎成为了该片世界的主宰，目光冰冷，睥睨众生。 这显然是一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忌秘术，毋庸置疑的强大，光明圣刀哪怕只是流露气息，便压迫得姜陵骨骼噼里啪啦的作响。 气息便已经强大可怕到这种地步，试想这一击若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人的身上又会怎样？ 毫无疑问，那是真真正正的遇山山崩，遇海海干，同阶强者，哪怕是虚圣又如何？ 轻而易举便可斩灭，因为双方之间的差距太大！ “可惜了，与那蛮子一战，状态未至顶峰，哪怕全力施为，也只能走到这一步。” 孔白神情淡漠，用手划过腰间那道几乎横贯左右的切口。 他动用大神通方才稳定住躯体，然而与姜陵一战后，情况又恶化了，须得尽快解决斗争，回返治疗。 “你也配提他？！” 姜陵怒了，洛摩老祖历经岁月，终于治好道伤，有机会进军大圣，然而却间接因自己而死。 这种愤怒，足以燃烧一切。 四枚真文从姜陵的体内接连浮现，不过刚一祭出，便展现出了一往无前，雷霆万钧的架势。 有始有终，有生有灭。 四股强横的道意各自占据圆盘的一角，却仿佛将整片天地都撑开了，难以言喻的道意流转，连一尊实力堪比虚圣的强者的全力一击都挡了下来！ “不愧是镇杀了谭苦的大神通，果然强横。”孔白脸色微变，从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祂知道，真正的大决战到来了。 两人之中，注定只有一个，能够在这场大战中活下来。 “杀，杀，杀，杀，杀！”孔白也拼了，开始发威，连续吐出五个杀字，挥动圣刀，刀气炸散，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凌厉的刀光铺天盖地，割裂乾坤，大有斩灭日月星辰，劈开天地穹宇之势。 轰然一声！ 姜陵的脑后符文爆发，一轮徐徐旋转的阴阳图宛若太阳般绽放神威。 这是他第一次展现自己的法，磅礴的混沌气宛若瀑布般垂落，推动着他的状态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轰隆隆…… 双方的碰撞惊天动地，刚猛强绝，方圆千里都被神光吞没，成为战场，气浪滚滚，光是余波便能令山崩海干。 战得太凶狠了，姜陵不停在咳血，内脏和肋骨都裂开了，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因为根本就没有时间感受，杀死对方需要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心神。 “你以为我真的拿你这神通没有办法？我是孔白，岩柱家族一代传人！” 孔白在怒吼，磅礴的圣力沟通大道，虚空崩裂，血色的闪电宛若蟒蛇般密密麻麻，若隐若现，推动着一颗宛若陨星般浑圆的黑色石星出现。 祂终于还是忍不住施展出了岩柱家族的神通，法相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浓烈。 到了这一步，孔白宛若魔神再世，不可匹敌，气势比之前不知道强横了多少倍。 “石界降临！” 没有回应了——或者说反击就是姜陵的回应。 下一刻，姜陵动了，看起来只是轻描淡写的屈指一弹，然而当那张圆盘爆发出无量神光的时候，天地间顿时仿佛出现了一轮太阳。 没有办法，光论道意，十个孔白加起来也追不上如今的姜陵。 光辉璀璨的太阳，化生万物，循环往复。 漆黑混沌的石星，雷霆缭绕，破灭一切。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一刻碰撞在一起，无论谁输谁赢，这场战斗的结局都注定惨烈。 轰隆隆…… 战场的中央，陡然掀起巨大的气浪，宛若海啸，覆灭万物，天地乾坤都在摇晃，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异象，有时光之力在飞舞。 “我见过你施展这道神通了，拿击败谭苦的手段面对我，你很强大，但也愚蠢，注定败在自傲之下！”孔白张狂肆意的大笑，因为姜陵的始终生灭图已然裂开一道缝隙！ 半圣就是半圣，哪怕历经种种，实力十不存一，眼界也是一尊半圣。 他曾见过姜陵施展这道神通，虽然看不出弱点，但也知道这一招的长处在哪。 能够做到避其锋芒，便相当于占领一步先机。 这在事关生死的碰撞中，足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胜负被影响了，生死自然也就出现了！ 砰！ 果然，始终生灭图一寸寸的被压下，姜陵两条腿都爆开了，骨肉散落一地，惨烈到极致，第一次在正面战斗中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幕若是被外界生灵看到，定然会深感不可思议，横扫一代的诡者终于是要败了吗？只是却不是输在当代的手中，而是被上一代的强者清理，或许将神魂不存！ “哈哈哈……”孔白在大笑，眼中充满了快意与兴奋，以及仇恨得报的畅快舒爽。 他太享受这段时光了，所向披靡的诡者落在自己的手中，双腿爆炸，相当于跪在地上。 一代最强至尊又如何？ 还没有成长起来便敢如此嚣张，上蹿下跳，今天品尝到如此苦果实在是太正常了。 若是给他活下来，那才是后患无穷！ “帝城之威，不容任何宵小冒犯，冥土诡者，你早不臣服，如今受死也是理所当然！” 孔白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双手结印，磅礴的圣力沟通大道，丝丝缕缕的规则之力垂落，加持在那颗硕大的石星之上。 轰隆隆……威势更盛了，始终生灭图在崩裂的边缘，即将爆炸！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然而，即便已经落得如此田地，姜陵的眼睛也始终明亮，张口喷出一口混沌之气，于虚空中构建出两件许久未见的法器。 诡笔奈何，诡书黄泉。 于脑后旋转的混沌阴阳图彻底爆发，崩塌了虚空，唤来了风暴。 无尽的黑暗当中，一口古朴破旧的大钟显现，呈灰白色，死气滚滚，强大惊人，无数法则秩序交织其身，有盛大但却悲怆的乐声响起。 丧钟一响了今生。 双腿爆碎，鲜血满地，姜陵的眼神冷静到吓人的地步，一手捧书，一手执笔，漠然地看着孔白，道。 “孔白，我叫你一声，你可敢答应？” 第780章 皆是考验 奈何笔在黄泉书上奋笔疾书，短短一息的功夫，“孔白”二字便被一笔勾勒而成。 命运之道启动，宛若磨盘般碾碎万物。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降临了，无色汹涌的命运长河虚影在姜陵的身后显现，声势浩荡，波涛澎湃，注定惊天动地。 这一刻，孔白头皮都在发麻，明明那口灰白古朴的丧钟只是一件死物，但在这一刻，祂却感觉它睁开了眼睛，而且还直勾勾地看向了自己！ 被锁定了…… 被最为飘忽，玄妙的命运大道锁定了…… 孔白如遭雷击，脸色煞白，鸡皮疙瘩一排一排地从皮肤上升起，心乱如麻，心跳如鼓，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因为这是比锁定气机，锁定灵魂还要恐怖的力量，注定无法躲避。 咚！ 古钟敲响了，惊天动地般的力量震荡天地，战场直接就被定住了，有时光碎片和空间道意流转，一切都停了下来，只有那股来自冥冥之中的力量，宛若开天辟地的神光，径直射向孔白。 他彻底慌了神，面对如此惊世绝艳的一击，他打出一道又一道的神通，然而根本就不堪大用，宛若琉璃般在半空中爆炸。 “我不甘心！” 一声长啸，被逼入死境的孔白终于没辙了，在惨叫中被姜陵一击命中，脖子就像是化作成了一口鲜血喷泉，推着他的头颅冲天而起，至死都不瞑目，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这一幕若是被其他生灵看见，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尊顶尖半圣，被一个归一境的生灵算计了，每一步都是自愿的，看似聪明，实则一步一步都在主动踏入险境。 不仅被设计折损了大量的至尊，圣者也陨落了不少之外，到如今更是直接把自己都赔了进去，血本无归！ 失去了施法者，偌大个石星无以为继，在虚空中坍塌湮灭。 姜陵的身影一闪，遍体鳞伤，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孔白的身边。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姜陵捡起他的圣刀收进了混沌阴阳图中，动用力量开始炼化，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分解得出里面的太极铜石。 做完这一切，姜陵方才看向他那颗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头颅。 “我说了，我会亲手割下你的头……” 姜陵瘫坐在地，精疲力尽。 这一战看似赢得轻松，然而在激战的过程中，却是险象环生。 他有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就差那么一点头颅就被对方轰碎了。 可即便没有死去，他也付出了失去双腿的代价，被开膛破肚，动用力量吊着，肚子里的血肉脏器才没滑落。 就在姜陵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 突然，那孔白的体内竟是冲出了一抹白光，一道冷酷无情的声音在天际炸响。 “死。” 言简意赅，姜陵虎躯一震，从那抹白光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浓烈杀意，有无可匹敌的力量降临了， 出手者比巅峰时期的孔白还要强大一大截，否则的话，祂也不会不知道自己体内竟然还藏着一道陌生神识了！ “是你，白厄！”姜陵认出了对方的气息，脸色大变。 他早该想到的，这尊试图在蟠桃会上出手格杀自己的大圣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下杀子之仇。 只是谁能想到，祂竟然会在一尊巅峰半圣的体内种下神识，以防意外发生？！ 恐怖的力量遮云蔽日，根本没有与姜陵废话的想法，抬手便是一掌摁下，要将他彻底抹杀。 姜陵倒在地上，没有任何挣扎的想法，眼神平静，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双方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颗地上的鸡蛋和天上翱翔的神龙，本质上就存在云泥之别。 面对神龙，无论鸡蛋怎么反抗，拼尽一切，结局都是可想而知的毁灭，别无他路。 不过鸡蛋虽然对付不了神龙，可若是这颗鸡蛋的背后站着一尊比神龙还厉害的人物，那结局可就不一样了…… “哼！” 不知从何响起的一声冷哼，一口黑色的大锅突然横空出世，震荡长空，竟是逼得那道边光现出了原型。 显然，就连通体煞白的白厄大圣都没有料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景象，看到那一口黑锅的时候，眼神的错愕是无法掩饰的。 “来点小喽啰也就罢了，连大圣都出现了，真当我冥土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沙哑的声音在冷笑，黑色大锅的表面突然有符文爆发，瞬间便将白厄大圣的神识给吸了进去，融进了那浓稠泛黄的汤汁里。 很惊人，因为那即便是神识，也是一尊大圣的一部分。 可在这口神秘大锅面前，连点水花都没掀起，便彻底了无音讯。 姜陵喘息着，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背后，那座白骨大桥果然又出现了，血色的长河奔流不息，里面虫蛇满布，腥臭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背阴山就在对岸，黑雾漫漫，阴风飒飒。 老妪又出现了，满是褶子的脸一笑便会将那双眼睛挤得只剩下了一道缝隙。 白骨桥的旁边支着一口大锅，热泡鼓起又破裂，与之前降临在天空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如他所料，他这颗鸡蛋的身后果然是站着一位强者的。 “我该称呼您什么？”对方神秘无比，实力强大，姜陵却一点也不怕她，甚至毫不避讳的开始疗愈伤势。 没过一会的功夫，便有肉芽在他双腿的断口处长出。 老妪走到姜陵的面前，张开一口牙齿掉得精光的嘴巴，笑眯眯地说道：“一个老婆子哪有姓名，不过大家都喜欢叫我‘孟婆’，你便跟着叫。” 白骨桥、熬汤、孟婆…… 姜陵沉默了。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就不疑惑吗？”孟婆开口。 “为什么要疑惑。”姜陵盘坐在鲜血淋漓的土地上，双腿消失，遍体是伤，脸色平静道：“不都是一场考验吗？” 他炼化了诡者的记忆，知道祂虽然横扫了冥土生灵，却始终得不到那位绝地之主的真正认可。 没有绝地之主的认可，自然也就无法成为冥土传人。 正因如此，祂才会从冥土走出，试图横扫一切敌，证明自己。 只是很可惜，诡者虽然很强大，丧钟一出或许连白崎都不是对手，会魂飞魄散。 但祂却碰到了自己注定无法战胜的敌人。 所以，诡者出世第一战便陨落了，不仅记忆被炼化夺取，甚至连名字都成了假的了。 不过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历史的车轮总是往复，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第781章 魔性之花 为什么姜陵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冥土生灵，却依然义无反顾的来了呢？ 除了生有利用冥土的凶险，设计杀死这些追兵之外。 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他知道冥土生灵不会刻意杀死自己。 他们还没有传人，而自己就是那个最佳的人选。 正因如此，所以当出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的时候，孟婆才会出手，化险为夷。 “是考验，但也不算是考验……你知道为什么诡者不是冥土传人吗？。”孟婆笑眯眯地打量着姜陵。 这句话倒是让他愣住了。 双方都知道这个“诡者”指的是死去的那位，并非姜陵。 “祂为什么不是？”姜陵沉声问道。 孟婆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因为你来了呀。” 此话一出，姜陵如遭雷击，猛然抬头望向孟婆，终于明白了在蟠桃盛会上，诡者会对自己如此深恶痛绝，几乎不惜一切代价，拼死也要斩杀自己。 原来自己顶替他的不只是真名，还有身份也一并夺去了！ 可这怪自己吗？ 明明姜陵什么也没做…… “你若是晚来一步，祂得到认可，获得了我冥土的奇珍，你未必还能像当日那般斩祂。”孟婆开口道。 姜陵忍不住望向对岸，那边长满了莹莹生辉，娇艳欲滴的曼珠沙华，也被称之为“彼岸花”。 这种盛开在阴历七月，长于夏日，却在秋天结花，花谢枯萎后才发叶，花叶生生世世永不相见的奇花，便是独产于冥土的珍品。 “彼岸花有什么作用？” 传说中，彼岸花十分魔性，虽然服用的强者都在短时间内实力得到极大的提升，可最终九成九的强者达到某个关口后就颓废了，甚至疯魔了。 “顾名思义，身见彼岸。”孟婆轻轻说道。 姜陵微微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服用过的人或是颓废，或是疯魔了。 原来这一株奇珍，竟然拥有类似于“天命之轮”的效果，能够看见己身道路的尽头。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能够省下大量的摸索时间，实力快速增长，坏处则是当实力走到尽头，察觉自己无法跨越那彼岸之后，便会不可避免的陷入迷茫，自我怀疑的情绪当中。 ——久而久之就疯了。 “你要试试吗？”孟婆抬手，一朵彼岸花顿时从对岸飞到姜陵的面前。 试试吗？ 姜陵并没有思考很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试试。” 彼岸花坏处很大，但同样的，好处也很明显，能够为修行者省去大量的摸索时间。 正好，如今的姜陵，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孟婆微微一笑，将彼岸花送至姜陵面前，眼中有赏识之色流露。 偌大个冥土的传人自然不能是一个畏首畏尾的谨慎人物，否则如何在将来那风起云涌的大世中肩扛责任，激流勇进？ 双刃剑虽伤人伤己，但关键时刻，只要能杀死对方，哪怕血崩骨折，也在所不惜了。 姜陵并没有着急炼化，而是先恢复重伤的残躯。 “我帮你。”孟婆屈指一点，有浩瀚的伟力从天而降，仅仅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姜陵的肉身就痊愈了，回到巅峰。 直到这时，姜陵才开始动用混沌阴阳图，让混沌气千丝万缕的爬出，笼罩整株彼岸花。 “三法合一？这是他自创的法门？” 孟婆虽然早有猜测，可近距离观察一番后，心中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神微变，心中暗道：“以主修肉身气血的饕餮法和主修灵魂元神的神秘法对立，再以上个纪元遗留的法门完成统一……很厉害，或许完善之后会成为整个宇宙最顶尖的功法！独属于他的法！” 此时姜陵已全身心投入炼化彼岸花中，自然看不到此刻孟婆神色的变化。 身见彼岸的体验十分奇妙。 如何形容呢？ 像是在做一场梦，梦中有无数颗闪烁着七彩之光的泡泡冲天而起，每一颗泡泡里面都是一个姜陵，在努力钻研着大道的一个方向。 可人力有时穷，闭关造车很容易陷入瓶颈。 于是便开始有泡泡融合在一起，开启了友好交流促进的口子。 梦中进行着一场修炼的狂欢，成千上万个“姜陵”在不断地交流着彼此之间的见解，没过多久两枚才刚在姜陵心中生出雏形的真文便被研究了出来。 随后姜陵们又开始推演如何封圣，封圣之后该走哪一种道路。 没过一会，“姜陵”数量太多的弊端就出现了。 他们都开始认为，自己走的道路才是最好的，其他人的都错了，是歪门邪道，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战争开启，一个又一个的姜陵联合在一起，分成大大小小上百个小团体，相互攻伐，相互联合，相互背叛，最后又为了利益破镜重圆…… 这里仿佛成为了一个社会的缩影，你能想到的阴谋诡计，历史变迁，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影子。 因为发展到最后，每一个姜陵都开始为了毁灭对方不择手段，倾尽所有。 彼岸花不愧是被称之为“魔性之花”，在这个推演的过程中，凡是能够被杀死的姜陵，都意味着一条道路被斩灭，上限太低。 而最后活下来的，无一不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强大人物。 姜陵眼睁睁地看着战场上的“姜陵”越杀越少，战场越发空旷。 终于，有一个“姜陵”渐渐地脱颖而出，天知道姜陵看到他出现在后期的幸存者行列中的时候有多么惊讶。 因为在前期，他的圣道几乎是最差的！如今却站在了最后！ 姜陵眼睁睁地看着他踩着尸山血海，杀死了所有的敌人。 而当他砍下最后一位强敌的头颅的时候，面前顿时浮现出了一条大到无边的河流。 这一刻，连姜陵都想骂人了，差距太大，这怎么可能跨越？！ 可那“姜陵”却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动了，他搬起那战场上成千上万具尸体，以他们的骨肉为材料，开始修筑一条通往彼岸的桥梁！ 这什么情况？ 姜陵麻了，心里发怵的同时，又有点嘀嘀咕咕。 我有这么残忍吗？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姜陵”动用神力，三下五除二便构筑成了一条拱桥，连接两岸。 可就在其欢天喜地，准备通往彼岸的时候，那“姜陵”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头望向了天空的姜陵。 这一刻，无数泡泡爆开了，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姜陵愕然的看着那站在桥梁上的“姜陵”，怔住了，因为不知不觉中对方的样貌竟是变了，变成了一张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是…… ——陈淮。 第782章 再见鬼船 当姜陵看到许久未见，曾经的自己的时候，混沌气包裹着的彼岸花彻底燃尽了，梦中一切宛若泡影般破灭。 他又回到了现实。 但姜陵的心中却生出了浓浓的不现实感，脑海中凭空多出了无数条感悟和经验，那都是梦幻泡影中，无数个“姜陵”所总结出来的成果。 这样的体验实在是太奇幻了，宛若观棋烂柯，又如同黄粱一梦，如梦似幻，似真似假。 “受益匪浅？”孟婆笑眯眯地说。 “受益匪浅。”同样的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却是截然不同。 姜陵又在原地盘坐了许久，消化彼岸花所带来的一切。 直到过去了许久，他才缓缓起身。 在梦境世界中，他终究没有凭借自己的力量跨越彼岸，说明他的道还是存在极限的。 他相信到了这里，绝大多数生灵的彼岸花效果就该戛然而止了，否则也不至于那么多强者颓废，那么多强者疯魔。 可自己的却是不同，明明道路已经达到了尽头，是时候终止了。 然而那“姜陵”却依然行动了起来，虽然不是依靠自己的圣道，而是依靠智慧，但却一样跨越了彼岸，甚至最后还恢复了前世容貌，看了自己一眼…… 姜陵坚信，这一眼当中，绝对暗藏着什么玄机，预示着什么。 这一点，或许需要大量的时间自己摸索，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没有向孟婆开口询问。 远处，忽然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冉冉升起。 姜陵转头看向天空的尽头，无尽的黑暗如同墨水般浸染万物，连太阳的光华都被遮盖了，汹涌而来。 这一幕景象姜陵还是第一次见到，无比的神异，同时也象征着什么。 “天黑了，你该走了。”孟婆轻轻开口，也知道什么。 姜陵心情复杂无比。 事实上早在上次与诡者激战，对方唤出丧钟，招来黑暗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当黑夜来临的时候，就是回家的时候。 时隔数月，在最古时期待了将近大半年，那头栖息在钟山的神兽烛九阴终于闭上了双眼，于是诸天万界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在这段时间内，所有的战争都会停止，各族休养生息，繁衍生存，直到新的光明到来。 当黑暗笼罩在姜陵的身躯之上的时候，果然，他如有所感，无数条命运之线浮现，汇作成为一条命运河流。 而在命运河流当中，有一条命运之线格外明亮，炽盛，在昭示着什么东西即将到来。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出现，冥土的天空竟然被破开了。 这一刻，背阴山乱成一团，无数魑魅魍魉，邪魂野鬼暴动，尖声惊叫，惊魂失魄。 “敌袭，敌袭！有未知的敌人在破碎虚空，要跨界而来！” “冥土被攻打了？” “放屁！谁敢攻打一座绝地？” “是中央帝城……是中央帝城！刚刚孟婆子炼化了一尊神族大圣的神识，如今祂们来算账了！” …… 冥土生灵害怕极了，它们本就是从死亡中重生的邪物，听闻又要再死一遍，顿时惊慌失措。 孟婆面无表情，只是一个回首，眸光扫过背阴山，所过之处，一只只尖叫的野鬼顿时接连爆炸，以血腥强大的手段，直接镇压了所有的杂音。 “谁再聒噪，抓起煲汤。”孟婆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背阴山又恢复了之前寂静无声的状态。 姜陵抬头望着那处越长越大的空间裂缝，终于，看见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黑点似乎在从极远处驶来，越靠越近，越变越大。 终于。 轰！ 古船撞碎空间，横空出世，足有千丈长度，宛若一只远古巨兽，弥漫着摄人心魄的混沌古气，密密麻麻的雷霆天火缭绕，无数时光碎片如同蝴蝶般纷飞起舞，船身篆刻的符文炽盛而又明亮，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怪不得听说就连大圣刻意寻找都吃了大亏，中央帝城的圣祖出动也无功而返”……” 孟婆眸光微亮，惊奇地打量着船身上的符文，道意何止是超越了当前时代，简直是震古烁今，惊才绝艳，或许整个纪元都不会出现第二件了，空前绝后！ 这艘古船已经是无限接近于“渡劫方舟”级别的祖器，凝聚的智慧之多，绝不可能仅仅凭某位天骄便能够做到。 毕竟源城可是由上个纪元，足足八位最强者联手打造而成。 古船几乎刚一出现，便垂下不可抗拒的命运之力，瞬间锁定姜陵的身躯，将其直接拉了上去。 除此之外，远方还有一道身影被拉了过来。 男人落在姜陵的不远处，神色惊魂未定，但看到姜陵的时候，一张脸顿时变成了惊喜之色。 正是司天游。 他扑到姜陵身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确定没有缺斤少两之后，方才松下一口气。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司天游心有余悸的，难以想象孤身引敌的姜陵若是逝去，自己又会遭到多大的打击。 看见老师这副模样，姜陵油然想起了炼化彼岸花时，自己得到的某份启发，忍不住脱口道：“老师，我有办法救师娘了。” 有一个钻研生命之道的“姜陵”证明了，只要境界和道意高深到一定的程度，完全可以做到类似于女娲造人一般的手段。 司天游听闻，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手中的归极，“你是说……” “师娘能活过来了，虽然不是现在。”姜陵坚定地点了点头，还是给司天游打下了这一剂强心针。 “好，好，好！” 鬓角泛白的男人在这一刻热泪盈眶，太激动了。 似乎只是一个恍惚而已，那个躺在镇魔渊血泊当中的少年就已经长成，甚至成为了能够庇护自己的绿荫。 姜陵转头望向船下，朗声开口：“孟婆婆，替我照顾好洛庄的人！” 司天游愕然望下去，这才发现那里竟然站着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妪。 虽然感知不到具体的修为，可观其身后那条奔流汹涌的血河，白骨浇铸的大桥，热气腾腾的黑锅，便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孟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到了这里，姜陵终于松了口气。 一位大圣的庇护，足以让洛庄在冥土生根发芽，繁衍生息了。 恢弘盛大的歌声在船身上爆发，符文在一瞬间炽盛到极致，像是在燃烧，爆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力量，推动着整艘古船冲天而起，再度撞向那漆黑无比的天空。 这一次，姜陵和司天游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惊慌失措。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船尾那口张开的棺椁，少女的面容清冷出尘，虽然失去了双腿，但神情始终平静淡然。 那是司鱼，也不是司鱼。 不过最重要的是。 姜陵转头看向前方，轻轻开口。 “我要回来了……” 第783章 远古天庭出世 当前时代。 就连极远方的天星大陆都收到了消息，知道最近境天局势动荡，风起云涌，有看不见的暗流在涌动，有不止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在背地里搅动着诸天万界的局势，试图浑水摸鱼。 境天之内，无论深处还是边缘，凡是达到归一境的神通者，几乎都失去了踪影！ 而归根究底，事情的起源却是异常的简单。 起初，只是某地出现了剧烈的空间震荡，飞出了几件历经沧桑的古宝，被各族怀疑是某座远古时期的遗址要出世了，于是聚集了一大帮归一境修士前往。 可等那座遗迹真正出世的那一天。 伴随这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璀璨夺目的霞光顿时将整片天地都充满，有修成神眼的强者目光径直穿过那层层叠叠的仙气，直接看到了一片失落的殿宇。 “天庭……远古天庭出世了！” 一声惊呼，直接点燃了诸天万界。 收到消息的那一天，除非是闭死关，试图冲击半圣的虚圣强者，几乎所有归一境的强者都放下了手头不重要的事情，千里迢迢赶来。 甚至就连半圣都惊动了，有守在空间外的强者在短短一天内，看到了十几道圣者身影冲入其中。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可是神族建立的远古天庭，最强大的时期甚至就连同为巅峰强族的巫族都能覆灭。 哪怕时至今日，诸天万界仍然有关于祂们的传说流传，坚定声称神族并没有真正灭绝，还有至强者存活于世，隐藏了部分的财富，连时光都无法湮灭，终将率领旧部崛起。 至强者是否存活，这一点自然不是寻常人能够考究的。 不过关于“财富”，却是出奇的获得了各家强者的一致认可，均认为当时的神族不可能不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所以，当“远古天庭出世”的消息横空出现时，根本没用多久，瞬间就引爆了整个境天。 天知道那一日，有多少强者涌入境天？ 无数生灵眼神火热，心跳如鼓，不约而同的都抱着同一个想法，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远古天庭定然埋藏了不少的神族宝藏。 无需多解释，都可想而知这么多强者齐聚，甚至还有半圣参与的情况下，那远古天庭中会爆发怎样的斗争与风暴。 不过也正因如此，外界才会显得如此风平浪静。 …… 乱矢星域。 这里屹立着一座银白色，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城池。 偌大的城门之上，牌匾横挂，篆刻着两个笔走龙蛇的大字，飘然而又洒脱，在饱经沧桑笔风中，又流露出一份玩世不恭的意趣。 ——天启。 显然，这里便是人族建立在境天之中的根据地，由亚圣王明亲自监督打造，历经妖族大大小小上百次攻击，却始终屹立不倒，堪称“钢铁堡垒”的天启城。 城内，此刻也是因为“远古天庭出世”一事忙得焦头烂额，一封又一封的情报每隔一个小时，便会从那遥远的天边外送来。 整洁宽敞的议事厅内，衣着干练的工作人员分工明确的处理着这些信息。 这一幕画面若是被姜陵看到，定然会生出“今夕是何夕”，“我是不是直接飞回地球了”之类的念头。 “又一处遗迹出世，我方有圣子与妖族产生冲突，孔流年，孙璋败了，对方有一员至尊！” “琉璃洞府出现神族强者……那是一位至尊，很强，好像是姚家的强者，挫败了诸葛弘毅和左嘉懿，夺得重宝。” “尸族、骨族还有一些失落的隐族也出现了……等等，孟丰恺战死！”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猛然抬头，有不可思议的神色一点一点的浮现，最终占据整张脸庞。 没有办法，实在是太惊人了。 远古天庭才出现多久？很多地方都存在着恐怖危险的空间乱流，一个不小心就连圣者都会丢去半条命，需要等待时间流逝，一点一点的自然开拓，才能大规模进入。 现如今只能称之为“中期”？ 但是已经出现了亚圣世家天骄的死亡！ 整个议事厅的气氛在一瞬间凝固沉寂，一颗心更是直接压抑到了极致。 光是开头，就已经如此残酷，连亚圣世家的子弟都无法自保，可想而知之后围绕着“远古天庭”爆发的战斗又该是多么的无情。 一片死寂中，法阵光芒一闪，又传来了一道消息。 收件人有气无力的拆开，惨淡的眼睛终于一亮，惊喜道：“吕焱大显神威，正面击溃了一名妖族至尊，砍下对方一臂，只能狼狈逃窜！” 可算是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议事厅的氛围一下又活络了起来。 “幸好幸好，我们人族还有这么一位至尊在，否则的话，外围部分就只能拱手让给敌人了。” “吕焱确实强大，年仅二十八便踏入了归一境中期，成就武道至尊实力，同阶之中，就连妖蛮的肉身都逊色他一筹，刚猛霸绝，无愧‘狂君’之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吕焱应该便是这代圣院天骄中，第一个要封圣的学生了，天星大陆历史上，第二位武道圣者！”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有不少人目光闪烁，不接话了。 因为这代的圣院八君子当中，吕焱的排名并不是最高的，甚至连前三都没有进去。 可现如今，当时入学时，表现前三的天骄，失踪的失踪，生死未卜的生死未卜。 唯一一个剩下的茅星沉，还因为作风古怪，思想危险，被送去了不思山闭门思过了一段时间，前不久才因为“远古天庭出世”被放出来。 为首的男人，样貌普通，皮肤白皙，乃是出自颜子世家的大儒，名叫颜卫东。 他忍不住轻叹一声，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 “有那两个的消息吗？” 言语所指，场上所有人的心知肚明。 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汇报：“太虚观那边说了，宁朝均确定消失，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出现了。” “至于姜陵……” 他叹了口气：“前几天闵圣亲自去查探了情况，无机可乘，无孔可入。”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纸是包不住火的，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即便是天星大陆，也开始有消息流传。 ——当代“文君”出现了意外，陷入了绝地狱渊当中，或许毕生都无法离开。 第784章 局势动荡 毕竟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姜陵的运气竟然会这么倒霉，刚来境天就遭遇了最古时期的大凶魔物，复苏归来的“雀柱”。 若不是当时的吞天实力没有达到巅峰，甚至百不存一，需要大量的血肉进补，而姜陵的身上又刚好有闵经年寄托的一缕神识化身，恐怕连逃都逃不了。 只是即便如此，祸不单行的情况下，这个逃亡的过程也依然发生了意外。 传言姜陵掉入了绝地狱渊当中，很有可能永远也无法归来。 此消息一出，顿时轰动整个天星大陆。 无数人扼腕痛惜，深表遗憾，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天骄被困住了，明明还可以创作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但却因为天降横祸，被迫中断文道。 要知道，在天星大陆很多人都在他的身上寄予了厚望，认为姜陵定然能够成为天星大陆历史上第一位诗圣，词圣。 只可惜，天妒英才，正如那三国时期的江东周瑜一般，虽说姜陵是生死未卜，但如果连半圣都没有法子施救的话…… 永远地困在狱渊里，那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听闻提及姜陵，有人走到颜卫东的耳边低声说道：“王家的人察觉到我们搜寻姜陵的行动了，前不久再次发来消息，说一旦找到姜陵，必须要先把人交给他们审理……” “审理？” 话还没说完，就被颜卫东以冷笑嗤鼻给打断了。 “姜陵有功无过，乃是人族之大功臣，虽未封圣，但其作品教化之影响注定千秋万世，连一些早逝的半圣都不比之不如，他王家哪里来的资格，敢说要‘审理’一位圣院亲子册封的‘文君’？” 男人低头沉默，不敢应答。 因为“审理”这两个字确实太重，用在一位文君的身上更是不妥。 可放话的可是王家。 要知道，他们今天所身处的城池都是王家始祖打造的，整个人族在这境天也就这么一座！ 若不是在境天有这么一个根基在，能够源源不断的开采资源，输送天星，人族可未必能够这么顺利跻身进入蒸蒸日上的强族行列。 倘若真的闹起来，双方把各自的贡献摊在桌面上。 不是男人对姜陵有意见，而是王家在这境天千年的功劳苦劳堆积在一起，那是连半圣都不敢稍有不敬的，真正的深不可测，在亚圣世家的队列都位居前茅。 小小一个姜陵，还真的就未必比得过王家…… “不过姜陵若是在，前线战事的压力，就不至于尽数落在吕焱一个人的肩膀上了？”颜卫东叹息一声。 因为颜辽与姜陵乃至交的原因，颜家与姜陵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伙伴关系。 姜陵被困在狱渊，于颜家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颜叔眼光退步了，若是文君在，他进入的只会是更深的战场，或许是虚圣战场也不一定，他可是当代第一！” 议事厅角落，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女突然从叠摞成山的情报中猛然抬头。 仔细一看，她那一身雪白长袍的胸口，竟是画着一头憨态可掬的黑牛犊子。 很显然，她是姜陵的狂热崇拜者。 不过这句话却引得场上众人一阵哄笑。 尤其是坐在少女对面的另一位红衣少女，眸如秋水，明艳动人，嘴角微微一勾，哪怕展现的神情是轻蔑的，鄙夷的，依然是那么的风情万种，摄人心魄。 “尹晓婉，你还是那么的天真，那可是狱渊，古往今来，能从里面走出的生灵屈指可数，否则的话为什么会被称之为‘绝地’？” “说句不好听的，文君能够在里面安然无恙，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你还妄想他激流勇进，横击虚圣？就算有可能，这也才过去了两年，不是二十年！” 周围没有人附和红衣少女的话语，但却一个个都在暗自点头。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心中所想，只不过红衣少女将其说了出来而已。 姜陵是妖孽，是天才，这一点没有人否认。 可问题他如今陷进了狱渊，在那种地方，能活着就不错了，谁还敢奢望他继续保持与吕焱等人相同的脚步，甚至是更快？ 面对红衣少女毫不掩饰的讥讽，尹晓婉脸色平静，只是淡淡的说：“慕容念，你别忘了，在老子文界开启之前，几乎所有人的修为都比文君要高，可结果呢？” 结果早在当时便轰动了整个天星大陆。 在那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夺魁的胜利者竟然会是并不被看好的姜陵。 他一步一布局，积水成河，聚沙成塔，逐渐扭转败势，成功的站在了顶峰，斩灭了所有敌人。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尤其是参与了那一场斗争的试炼者，更是注定输得心服口服。 慕容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一个死人还值得你这般维护……若不是你们这帮成千上万的顽固分子，如今整个楚国都被我们吞下了！ “结果？” 慕容念嗤笑一声，转头望向颜卫东，轻描淡写道：“颜叔，沈家刚刚传来消息，沈无极昨日出关，突破归一境，现如今已经赶往天庭遗址。” 这是一剂强心针，给气氛沉重的议事厅带来了一份活力，人们脸上的神情皆是一松，有了笑容。 沈无极虽然当年没能受封“君名”，不过他在老子文界中给姜陵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是众所周知的。 若不是姜陵挣断桎梏，沈无极十有八九便会成为当时最大的胜利者。 如今他也突破了，无论心性如何，以前做了什么，至少现如今人族的希望又壮大了一分。 有人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慕容念，心中赞叹。 不愧是沈家主母出身的世家，她能来到天启城作为后勤，显然也得到了资源的倾斜，精心的栽培，很聪明，知道事关一代文君，不会当众落下口舌。 不仅如此，她还用一种十分婉转的角度，对尹晓婉进行了回击，尖酸而又毒辣。 言下之意，是在说，当时的结果再好有什么用？现在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的结果是什么呢？ ——那就是我们沈无极在蒸蒸日上，而你们的希望，姜陵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提及沈无极，高傲如慕容念，眼中也浮现出了浓浓的倾慕之色。 很显然，在她看来，恐怕十个姜陵都比不上一个沈无极。 第785章 红色情报 两名少女彼此间的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议事厅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绝大多数却只能保持沉默，连打断都需要小心翼翼。 因为此事看似很小，实际上却能牵扯到一整个楚国的现状。 归根究底，便是闵经年已经撑不住了，旧伤太过严重，再加上年迈的原因，哪怕圣院为其不断供给神物续命，圣道伟力依然在一点一点的衰减。 如今，为了替楚国争取到尽量多的时间，闵经年更是不得不陷入了沉睡…… 没错，在楚国朝堂上一向中立的，以闵家为首的党派终于还是不得不站队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便是闵家选择了皇室，确定要拥护芈氏江山。 虽然事实上，在闵经年收姜陵作为徒弟的那一刻起，很多人心中就有了猜想。 可此事一经爆出，相当于真正确定的时候，还是在天星大陆各地卷起了一定的风波。 毕竟皇室的敌人可是有一位虚圣坐镇的沈家，沈肃野心勃勃，偏偏又极具才情，想要成为继秦始皇后，天星大陆历史上第二位“国运亚圣”。 若是和平时期，圣院定然是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例子出现的。 因为即便是为了造就一位亚圣，也不可能建立在需要牺牲他人之物的前提下。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和平时期。 非但不是和平时期，而且还很有可能出现前所未有的动荡，魔族的爪牙在诸天万界都出现了复苏的情况！ 再加上如今的楚国皇室，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对女人…… 想来，若不是芈凰和芈琬凝展现出了极度强硬的坚持不退让的姿态，恐怕楚国早就易主了。 正因如此，圣院才离奇的在此事上保持了沉默。 议事厅内，看似只是两个少女之间的争锋相对，实际上，却是在说明，天星大陆的楚国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剑拔弩张的境地。 否则的话，慕容念断然不会敢如此嚣张。 尹晓婉显然是动真火了，拳头一握，腾地起身，目欲喷火，直直地瞪着慕容念。 “怎么，你想打我啊？”慕容念冷笑阵阵，一点也不害怕。 事实上，这便是她想要追求的效果。 未曾想，尹晓婉却是突然又坐了下来。 “黎子曰：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的声音从那叠如小山般的情报后传出。 “你！”慕容念脸色一变，被气得咬牙切齿，正欲开口还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议事厅内角落的法阵忽然亮起一阵光芒，狂风骤起，空间符文如雪花般纷飞，有什么东西在亿万里外与此地建起了联系。 “别吵了，空间法阵启动了。”有人毫不客气，直接打断了慕容念。 “新一轮的情报这就到了？明明还没到时间呢！”有人惊疑不定。 启动如此长距离的空间法阵，耗资巨大，哪怕世家都无法承受。 正因如此，情报才一个小时传递一次。 但现在距离上一次传送才刚过去半个小时不到，就又有情报传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如玛瑙般的红光突然在法阵中亮起，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即便是处于盛怒中的慕容念脸色都变了。 “竟然是红色情报！怪不得会加急送来！”有人脸色大变，脱口而出。 这里的情报等级和诗词的虹光是一样的，一般情况下，能出现事关“至尊”的绿色情报就已经实属罕见，更多的时候还是以紫色情报为主。 红色情报还是截止到目前为止第一次看到，仅次于金色，或许会直接牵扯到进入远古天庭的虚圣！ 轰！ 璀璨的光芒在法阵中凝聚，无数符文蒸腾飞舞，渐渐地，可以看到有一道事物在光圈中成型，是一卷竹简。 先前为颜卫东汇报工作的男人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便将其抓下，送到了颜卫东面前。 以独特的秘术解开禁制之后，那卷竹简里面的信息才进入他的眼帘。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的眼神都紧紧地盯着他，议事厅内陷入了死寂，连咽口气都显得格外清晰。 上面的信息很多，但颜卫东乃是天命境的读书人，粗略了扫了几眼，便将大致情况了解透彻。 而众人从他紧缩的眉头来看，便知道这送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战事告捷的好消息。 颜卫东的手垂落，叹了口气：“天庭遗址中有神物出世，据可靠消息称，沈肃拿到了手。” 这可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慕容念一双凤眼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与之截然不同的，尹晓婉的手则是陡然紧攥。 沈肃本就距离半圣只差一步之遥，若还给他得到什么……毫无疑问，本就摇摇欲坠的楚国将会直接坍塌，所有站在这座庞然大物下栖息的人，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不过很快颜卫东便话锋一转，脸色凝重说道：“但不止我们得到了消息，看样子是所有进去了天庭遗址的都知道了，现在几乎所有种族都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搜寻。” “什么？！”慕容念脸色大变，急切道：“那我们得赶紧通知其他虚圣去支援啊！” 光是情报中的只言片语，便可想而知沈肃如今面临的境况是多么的危险。 恐怕也只有圣院天榜上最强大的那几位，才敢伸以援手了。 “李通幽、关择言回复消息，正在赶往，其他的虚圣还在联络……”有手脚快的人员抬头说道。 到了虚圣这个境界，就不是一般存在能够指手画脚的了，他们拥有高度的行动自由，会出没危险地带，不一定能够及时收到消息。 “或许可以请一些强大一点的，归一境后期的修士赶往，多多少少能分担一下压力。”尹晓婉提议道。 这也确实不失是个办法。 慕容念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虽说实力层次差了点，但人多力量大，聚集在一起总归是不容忽视的，哪怕只是吸引去一点注意，沈肃逃离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好，我这就去联系一下符合条件的。”说做就做，有人推开大门，立刻开始行动。 沈肃的消息是一颗重磅炸弹，当消息传出去后，整个天启城都震了震，一股压抑而又紧张的氛围顿时开始弥漫。 第786章 出发天启 境天某处。 这里本来距离一颗日星极近，到处都是光明，璀璨夺目，却也相应的干涸炽热。 在这里诞生的生灵修炼的都是观想法，从太阳中汲取力量，以太阳神力作为本源修炼。 除非是实力足以自保者，绝大多数的生灵一生都不会知道什么是“黑暗”，什么是“寒冷”……这些字眼对于它们来说，仿佛只会存在于书本里。 然而，就在今天这个看似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日子。 突然，天空裂开了，在剧烈的电闪雷鸣中，有震耳欲聋的道音轰鸣炸响。 漆黑的阴影如墨水般从裂缝中漫出，浸染天地，地面上有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惊恐失色地跪下。 毕竟并不是所有种族都有亚圣，甚至是大圣的。 对于这里的生灵来说，甚至就连出现一名圣者都是痴心妄想的，因为所修炼的法太过粗糙，而种族的天赋又并不卓越。 所以，当它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顿时被吓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轰隆隆！ 裂缝中，一艘神秘的古船驶出。 金碧辉煌，恢弘雄伟，篆刻在船身上的符文浩若繁星，数不胜数，此时此刻个个都绽放着璀璨的光芒，浓郁的就像是瀑布般从中垂落，有时光之力如风暴般环绕。 “神迹……神迹！” “绝对是圣级的手段，有什么强者要降临了！” 地下，有归一境的生灵心惊胆颤，光是看古船上的符文，便感到头晕目眩。 道意太高深玄妙，超出他们太多的理解。 这时，遮天蔽日的古船上忽然有两道身影如流星般被投出。 至于古船，则是直接消失在了裂缝里，黑暗与雷霆荡然无存，一切都干净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砰砰！ 那两道身影下落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就看不清楚，他们就坠落在了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 一众生灵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围上，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于是一时之间，竟是形成了一片奇异的景观。 ——一群毛长类猿的生物围满了那块沙尘飞扬的地。 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了咳嗽的声音。 “呸呸呸！” 姜陵皱着脸吐出口中的泥沙，至今还有点晕。 他们原本还想继续探讨一下上面的秘密，譬如那口棺椁的。 但古船的速度太快了，刚一启动，磅礴的力量降临在身，即便是姜陵也动弹不得，更别提司天游了。 “这里是当前时代吗，别又去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司天游也跟着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白鬓糙汉的模样。 “应该是了。” 虽然看不到文曲星，不过很显然，体内文宫法化作的“阴图”前所未有的活络了起来，他又可以使用文道的力量了。 不过姜陵也属实是有点后怕了。 他随机挑选了一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生灵，指了指他，示意让他过来。 没想到对方竟是“噗通”一声，直接跪下来了，泪流满面。 姜陵一脸黑线，怎么搞得我像是电视剧里要强抢民女的地主公子呢？ 谁强抢民女抢头毛这么多的猩猩啊！ “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代？”姜陵开口。 没想到，对方竟是一脸茫然，身体抖得更剧烈了。 这时姜陵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最古时期待了太久，下意识地动用了那边的语言。 切换了语种之后，这头小生灵听明白了，见眼前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坏意， 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确定回归到当前时代后，姜陵和司天游都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压力轻松多了。 没有办法，实在是因为两人闹得事情太大了，不仅有超过十尊半圣因他们而死，其中甚至还牵连到了中央帝城的魔族这头庞然大物。 若再留在那个时代，天知道得到消息后盛怒的中央帝城还会干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 这一刻，姜陵忽然有所明悟，竟是情不自禁，忍不住一拍手，如梦初醒！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诡者封圣前连半点行踪都不能透露，若是被圣者察觉二话不说便会展开跨界追杀了……” 司天游也顿悟了，猛地一抬头，震惊中，竟是流露出了那么一点理解的情绪…… 把人家视若珍宝的至尊杀了个遍就算了，连成长起来的半圣都没有放过，算计了进去，在冥土坑杀。 一般来说，这种不死不休的仇恨，只要彻底覆灭另一方，便能结束。 可问题是诡者直接跑了，溜进了冥土，一帮仇敌就连想报仇都没有办法，只能在冥土外恨得牙关嘎嘣响。 光是想象一下那副画面，便能感知到他们心中如海般的怨怼和愤恨。 也难怪他们能够将“诡者”这个恨之入骨的名字，从最古时期一路记到当前时代了…… 姜陵又向生灵询问了一些事情，最终通过魔雀吞天的消息，确定了两人在穿越中离开了两年。 “魔族的动作越来越大了，有时候甚至已经不再掩饰。”姜陵脸色难看，这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早在远古时期的时候，绝地就已经隐退，直到今天都没有出世。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定然是覆灭魔族的时候遭受到了极度沉重的打击。 而现如今魔族已然蠢蠢欲动，绝地却始终没有消息…… “不要想那么多。”司天游沉声道，打断了姜陵的思绪。 “……嗯。”姜陵收回了念头。 确实，他如今连封圣都没做到，思考那种“圣祖”级别的事情，确实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你要去天启？”司天游问。 “您不去？”姜陵诧异道。 “不去了。最古时期的这番经历，让我的心中多了些感悟，需要走走。”司天游道。 姜陵有些震惊，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中，蕴含着极为惊人的信息。 过了许久，姜陵才叹了口气，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学生不能与老师同行，那就只能祝老师圣道顺利。” 一代天骄为情所困，在镇魔渊内枯熬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曙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不愧是我的学生，出口成章，还是咱们人族语听起来顺耳！” 司天游哈哈大笑，一人一刀，身法缥缈，幻灭之间，已然去到百里之外，声音远远传来。 “鱼儿就交给你了，莫要让她失望！” …… 姜陵立定原地，眺望目送，直到那身影消失，才转头低语一声。 “该去天启了。” 第787章 文君归来？ 这一日。 议事厅内的法阵爆发出绿色的光芒，有重要的事情传来。 负责整理信件的工作人员起初是不在意的，然而当他漫不经心地拆开了第一封信件后，顿时被上面的信息惊到了，一双眼睛猛然瞪圆。 “文……文君回来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只听见“砰砰砰砰……”一连串的声音，竟是所有坐在椅子上的人员都腾地站起来了，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他。 “这不可能！姜……文君不是被困在了狱渊吗？”慕容念一双手陡然紧攥，下意识地否定。 “快拿来给我看看。”颜卫东沉声道，实际上也是心跳如鼓，十分紧张。 尹晓婉虽然一言不发，但一双眼睛同样是紧张而又热切地看着。 男人连忙将信件送去。 颜卫东接到手，扫了一眼，眼中的兴奋之色顿时折去一半。 “确实是收到了来自文君文印传来的消息，说他即将来到天启。” 尹晓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眼中的失望之色难以掩饰。 慕容念欢欣雀跃，就差在原地蹦起来了，却偏偏要演出一副深沉姿态，道：“只是文印传书？那是本人的概率不大，或许文君的文印早已遗失。” 古往今来，能从狱渊中走出的生灵屈指可数。 在没有确凿证据，譬如有人亲眼看见了姜陵之前，单凭文印传书，实在是太容易伪造。 “不过也不排除他真的走出来的可能？” 尹晓婉握着拳头，神情倔强，望向颜卫东，语气平静道：“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准备，通知城门。” “此言不假，小许，你去办这事。” 颜卫东虽然觉得八成只是有心人想要利用姜陵的文印大做文章，不过既然有一线希望，他便不可能轻易放弃。 慕容念心中一沉，心知肚明姜陵确实有可能会出现。 难道就这么干等结果？ 这一刻，慕容念脸色变幻不定，甚至生出了好几个连她自己都觉得石破天惊的想法。 “算了，若能将其杀了，自然一劳永逸，但那毕竟是一代文君，若是死了，定然会引起惊涛骇浪，圣院彻查，风险太大了，一旦暴露，甚至会影响到无极。” 左思右想，慕容念终究还是放弃了，转而想到。 “听说王家似乎对姜陵有意见，或许可以借借他们的威风……” 说做就做，没过多久慕容念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议事厅。 …… 姜陵可能归来。 此消息并没有被刻意掩盖，所以没过多久，便如同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天启城。 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毕竟那可是当代文君，以“文”作为封号的圣院君子，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出现了。 文字的力量是震撼的，哪怕天启城距离天星大陆相差无数个十万八千里，当那一篇篇作品流入此地的时候，也依然引起了不可思议的轰动。 尤其是《游子吟》、《阿房宫赋》、《行路难》这种才华横溢的作品，更是广受好评，追捧不断。 因此，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天启城居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和期待。 然而，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 十天过去了，天启城依然没有等来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出现。 许多人失望了，甚至是绝望。 因为能写出这么多篇传世佳作的人物被永远困死在狱渊当中，蹉跎岁月，对于整个人族来说实在是太可惜了，那将来几乎是一位板上钉钉的圣者。 议事厅内，本就不多话的尹晓婉更加沉默了，有时候一整天都会将头埋在工作里。 可当法阵亮起光的时候，她又会第一时间冲上前。 当然，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这一日，法阵又亮了，看见尹晓婉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慕容念顿时忍不住了，讥讽出声：“怎么？慕容小姐不第一个去看消息啦？说不定这一次有好消息呢？” 尹晓婉冷冷地看了慕容念一眼，贝齿紧咬，还是上去看了。 希冀出现的惊喜和意外都没有，最上面的消息依旧在描述天庭遗址中的情况。 她一封一封地往下翻，慕容念见状，语气更尖锐了，讽笑道：“你动作慢点，待会遗漏了。” 尹晓婉的眼神愈发冰冷，却并没有出言反击。 因为慕容念的话没有丝毫问题，她是在用语气挑衅自己。 两女之间的争锋相对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功夫了，不过颜卫东眼见还是有点头疼，眉头紧锁，刚想呵斥。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猛然推开了大门，大汗淋漓，满脸潮红，气喘吁吁地说。 “他……他来了！” “谁来了，你说清楚点。”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火急火燎前来通风报信的青年缓了口气后，激动万分，道： “是文君，文君来了！” 砰！ 尹晓婉手中的那叠情报，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桌面上，她俏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的眼睛深处，都涌现出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这不可能！”慕容念一张姣好的面孔此刻都扭曲了，不愿相信。 在她看来，狱渊是绝地，古往今来，能从中走出的生灵屈指可数，甚至还是传闻，或许从未有人出来过。 姜陵只不过是一个进去的时候，才刚刚突破天命境的小人物，怎么可能活着离开？ “是真是假，我们去城门一看便知。”青年道。 颜卫东眉头一皱，直觉的感应到了不对劲：“怎么是城门？难道文君还未进城？” 说起这个，青年猛地一拍脑壳，终于想起了自己火急火燎赶来的目的。 “对！不好了颜叔，王家的人第一个接到消息赶到，如今紧闭城门，说要验明文君真身，才可以放他进入！”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震怒。 姜陵是什么人物？不客气的说，光是那“姜镇国”、“文君”、“当代第一天骄”等头衔，便能压死一大帮人。 可王家竟然故意为难姜陵，连城门都不让对方进……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桩奇耻大辱，更何况侮辱的对象还是人族的大功臣，这必然会导致双方交恶。 王家到底哪来的动机和勇气？ 颜卫东震怒无比，但又是真的不解。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纠结的时候了，他脸色凝重，大手一挥，果断说道。 “先去城门。” 第788章 王家刁难 一望无垠的原野上，一座银白色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城市孤独而又雄伟的屹立着。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守门的城卫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道身影如流星般从远方激射而来，露出了真容。 没错，正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姜陵。 第一次见到这座与长安城齐名的“天启”的时候，不得不说，即便是他，心中也震撼无比，由衷钦佩这位老乡在工科一道上的天赋，实在是惊为天人。 正是因为怀揣着这份敬意，所以当姜陵被王家的人暂时拒绝入城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反而静静地在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王家的人便赶到了。 只是让姜陵心头略微不喜的是，他们竟然个个都站在城墙上，神情倨傲的少年少女簇拥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这便是天启城的待客之道？”姜陵无悲无喜，语气平静，随意的一句，感受不到丝毫的力量波动，却能够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沟通大道规则？ 不少青年的脸色都变了，傲色收敛了一些。 这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只有道意高深者能够做到。 文君就是文君，即便被困在狱渊两年，依然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为首的老者开口了，淡道：“文君，非是我们失礼，而是你的出现太过突然，我们不得不严阵以待，以防是魔族试图浑水摸鱼，潜入我城。” “突然？我记得我传过文书了。”姜陵道。 “我们是收到了这么一封文书，可你也知道，这玩意做不得真。”老者淡道。 “那你们想怎样。”姜陵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他看出来了，王家对自己似乎并不欢迎，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毕竟因为王明的缘故，姜陵天然便对这个世家有所好感，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不知为何，对方竟然在针对自己！ “文君倒也不必这般戒备，清者自清，何况我们需要你做的事情你以前便做过，料想不会陌生。”老者道。 “哦？你们要对我用庙气洗体？” 姜陵的神色缓和了一分。 在县试的时候，他确实遭到过当时的主考官陷害怀疑，污蔑他可能是邪魔，在科举的时候便中断了他，硬生生用庙气洗体耽误了他大量的考试时间，试图让他落榜。 但很显然他失望了。 当时的姜陵不仅没有耽误考试，依然摘得了“三甲案首”的名誉，而且还因祸得福，修为有所精进，中榜后直接给予了对方一套重重的还击。 因此，他对“庙气洗体”并没有多大的抗拒，这个方式也确实能够检测出一个生灵是否与魔族有关。 没想到的是，老者摇了摇头，平静说道：“可不仅仅只是庙气洗体，文君，你还需要配合我们进行请天证。” 此言一出，很显然的，连一些旁观的城卫脸色都变了，震惊无比，惊骇地望向王家之人。 然而，明明口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要求，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变色的。 无一例外，平静无比！ 显然在赶来的路上，甚至更早以前，他们便商议好了此事！ “呵。” 姜陵冷笑出声，身体飘了起来，直到飞至与老者齐平，方才顿住。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城市，平静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世人皆说天启城乃是人族两大雄城之一，今日本君一见，实在名不副实，既然此地容不下本君，那本君便告辞。” 一开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姜陵要破口大骂。 毕竟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 让一代文君请天证？ 天启城的人听了都觉得可笑！ 王家虽大，但姜陵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手拿捏的软柿子。 然而，当他们听闻一句“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时候，几乎全都愣住了。 尤其是王家众人，脸上倨傲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陡然一僵，连脸色都变了。 就此一句，便足以流传千古，落于纸面，激发才气更是会引发异象变化。 至少登府……一句登府！ 以前听闻姜陵的事迹，众人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有点夸大其词。 今日亲眼一看，面不改色，出口成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双方之间的格局，气度便高下立判。 一旦此句流出，恐怕整个王家都会被姜陵钉死在耻辱柱上，凡是提及此句，都会想起这一典故！ 这对于权利几乎已然站在人族顶峰，无欲无求，只剩下“名”需要在意的王家来说，无疑像是一巴掌甩在他们的脸上。 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浮肿，生出刺目的掌印。 “慢着，姜陵！” 就在姜陵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有一队人忽然登上城墙。 姜陵低头望去，脸色平静，因为没有一个认识的。 为首的男人掏出一面令牌，这东西姜陵倒是认识。 ——是颜家的信物。 来者正是天启城，议事厅的人员。 他们赶来的正是时候，听到了姜陵那一句话。 尹晓婉眼中的惊喜被这一句冲淡了不少，冷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家众人。 至于慕容念，一双手早就在袖子里面死死攥紧，不甘地看着天空之中的姜陵。 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姜陵对她们没有印象，不代表她们没见过姜陵。 当初，在重阳文会上，姜陵可是正面击溃了诗君白鹤，那一战凡是有头有脸，能够进入现场的人物，都目睹了进去。 “还有何事？”千里迢迢的赶来，得到的结果却是一个闭门羹。 姜陵彻底失去了耐心，极力压制着怒火，所以即便面对颜家之人，语气也是冷淡。 颜卫东连忙说道：“文君请留步，事情绝不是这样的，王家的人说错了，庙气洗体即可！”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冲王家众人使眼神，心急如焚的传音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折辱我人族功臣？” “人族功臣？” 有身披甲胄，手握长枪的王家青年笑了。 他大步迈出，毫不掩饰眼神中对姜陵的轻蔑冷意：“他不就是做了一些诗词文章，这样就成人族功臣了？那我们击溃妖潮上百次，守卫人族边疆千年算什么？” “王元冲，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颜卫东脸色阴沉，说道。 “我自然知道颜家同样劳苦功高，只是对于他嘛……” 王元冲话锋一转，长枪斜指姜陵，冷冷道：“姜陵，既然你不服，那我们便直截了当的说了，我们知道你一切根脚，怀疑你是魔族奸细。” “今天，这请天证你做也得做。” “不做……也得给我做！” 第789章 抬手镇压 王元冲此言一出，城墙之上，众人纷纷变色。 有震惊于为什么王家如此笃定的怀疑姜陵是魔种的。 有愤怒于王家竟然敢如此毫不掩饰的侮辱人族文君的。 当然，也有窃窃自喜的。 天知道当听到王元冲威逼姜陵的时候，慕容念心中有多么的开心？ 像是被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了一般，无数朵焰火在半空中盛放爆开。 慕容念太高兴了，王家竟然就这么与姜陵对上了？！ 她虽然不知道双方之中有什么未知的恩怨，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王家压根就没把姜陵当成一回事。 ——事实上，慕容念猜对了。 王元冲如此嚣张霸道的一番话，不仅没有受到来自老者的制止，反而像是点燃了什么，让先前刚收敛了一会傲气的少年少女，此刻又抬起了脖子。 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引颈待戮的大白鹅，正不知死活的傲慢着。 “姜陵，我可不像族叔那般好说话。” 王元冲冷冷说道：“你若是乖乖地，主动接受请天证，确定你一切清白后，我们自然会给你赔礼，若你不接受……” “本君不接受，你又能如何？” 姜陵打断了他，脸色无悲无喜，只是很明显的，场上的氛围急转直下。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心急如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不知所措。 慕容念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打起来……快！打起来！最好王元冲失手将姜陵给杀了！ 尹晓婉忍不住了，几乎和颜卫东在同一时间传音提醒。 “姜陵，你不要冲动，王元冲修为高深，年纪轻轻便已经走到归一境中期，乃是在境天血战中一步一步杀出来的天骄，不是天星大陆那群温室花朵可比的！” “文君，小心！” 血战中走出来的天骄…… 姜陵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殊不知，当他脸上这抹笑意被王家众人看在眼中，顿时被理解成为了挑衅，挖苦，讽刺。 “那你大可以离开试试。” 王元冲不再威胁，甚至斜指突出的长枪都变为了垂落点地。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他进攻的前兆。 倘若姜陵真的敢离开，面对一位归一境中期的攻击，十有八九会在转瞬间歇菜…… 嗯？！ 全场皆惊。 因为就在刚才，姜陵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将后背完全展露给了众人！ “自取其辱就休要怪我踩你颜面！” 王元冲嗔怒了，手握长枪横空出击。 轰隆隆…… 速度极快，他真的是名不虚传的天之骄子，动作快若闪电，竟是凝练了“咫尺天涯”的神通道果，一步踏出，天涯海角，尽可在瞬息之间来到！ 唰！ 漆黑的长枪如雷霆般出击，道意流转间，狴犴法催动，天空之中竟是响起了一头猛兽的咆哮声。 这一瞬间，颜卫东等人脸色瞬间就白了。 一个照面而已，王元冲竟是使用了数道神通的结合，这是要置姜陵于死地吗？多大的仇？ “王铭鹤，你若是敢让王元冲杀了姜陵，即便是王家，也注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不信等着瞧！”情急之下，就连颜卫东都顾不了那么多了，出口威胁！ 这一刻，无数人的脸色纷纷剧变。 难以置信，一个亚圣世家竟然在威胁另一个亚圣世家！ 而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因为姜陵！ 就凭他那个病恹恹的半圣老师？ 王铭鹤虽是口中不说，眼中却是有一抹极其明显的轻蔑之色浮现。 也罢，闵经年若是发疯，总归还是有不好的影响…… “冲儿，切磋而已，记得勿下重手。”王铭鹤终究还是开口了，慢条斯理的说。 至于这个“重手”多重才算“重手”…… 恐怕最终解释权是归他们王家所有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长枪的枪尖距离姜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他本人就好像没有察觉一般，反应不过来！ 什么情况？差距就这么大吗？连抵抗都做不到？ 尹晓婉脸色微白，身体在颤抖。 要知道，圣界中表现比姜陵还差的吕焱，此刻都已经踏入归一境，不可能面对王元冲连抵抗都做不到。 难道狱渊当中的条件就这般艰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姜陵要败的那一刻。 砰！ 一股庞大的吸引力，突然在姜陵的体内撑开，宛若一轮太阳，王元冲的枪尖甚至还没接近姜陵的方圆三米内，就已经动弹不得。 好诡异！ 王元冲脸色剧变，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陷进某个磨盘当中了，体内的力量不受控制的在流向姜陵！ 感受着体内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姜陵难免露出缅怀之色。 重回当前时代，文武双道复苏。 今日，《顺手牵羊》和吞天呼吸法的特长再度展露！ “给我开！”王元冲在怒吼，脑海中的文宫震荡，无数枚文字如风暴般冲入姜陵的混沌阴阳图中，试图用强大的修为，直接破开姜陵的禁锢。 然而，这样的做法，就像是肉包子打狗，根本有去无回。 别说是对姜陵造成伤害了，反而还导致自身的才气流失更加严重了。 “这……”人们呆住了，这是在此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画面。 姜陵竟然轻描淡写的挡下了来自王元冲的攻击！ 尹晓婉反应得极快，连忙向颜卫东传音询问道：“颜叔，文君是什么修为？” 她初入四象境，看不出来姜陵深浅。 没想到颜卫东也是一脸茫然，道：“看不出来，不过好像比我高……” 这是一句废话，因为研读儒家的颜卫东本就不是修习兵家的王元冲对手。 “装模作样……”王元冲真怒了，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钳制，哪里有王家天骄的样子？ 他果断放弃了长枪，两枚真文从瞳眸中亮起，璀璨夺目，仿佛要燃尽眼前万物。 “快住手！”颜卫东被吓得心惊肉跳，战况进行得太快，怎么一下就把压箱底的杀招祭出来了？！ 殊不知，实在是面对姜陵的王元冲压力太大了，明明自己已经使出八成力量，对方依旧如同汪洋般深不见底。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冲动，失去理智，非得要看看姜陵失态的样子。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才气涌入双眼，真文才刚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只手就突然落在了他的胸口。 快，无比的快。 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神鬼莫测般就出现了。 砰！ 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轰然而至，这一刻，在王元冲眼中，面前的姜陵就仿佛化身成为了一尊雄伟高大的神灵。 有难以言喻的道意韵律在其身上散发，哪怕是在城墙上稳坐钓鱼台的王铭鹤，看到这一掌的瞬间，脸色也都变了，惊呼开口：“这不可能！” 因为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掌之中，却是流转着数十道神通的影子。 那些都是诸天万界凶名显赫的种族，有部分甚至连王铭鹤都看不出根脚！ “滚。”姜陵面无表情，朱唇轻启。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迸发出难以形容的力量。 仅仅一个照面，王元冲便被打得肋骨崩断，血喷长空，身体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激射倒飞。 第790章 人族虚圣 “这不可能！” 慕容念彻底失态了，惊呼出声。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一般，头晕目眩，恼怒震惊。 被困在狱渊两年，姜陵不死就不错了，怎么修为还能大涨？强大到如此地步！ 只是两年而已，又不是二十年！ 事实上又何止是她，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不敢置信，王家的天之骄子，竟然在姜陵的手中连一击都撑不住，举手投足之间，便被打得倒飞而去！ 然而现实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风来。” 王铭鹤出手了，动用归一境读书人才能掌握的言出法随，唤来狂风，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半空中托住王元冲的身躯。 “冲哥！” 王家众人一拥而上，当看到王元冲竟然被打得重伤昏迷之后，个个脸色大变，震怒无比。 王铭鹤那张老脸，更是在一瞬间阴沉到极致，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下暴雨雷霆。 “姜家小子，竟然这般心狠手辣……” 他的修为极其深厚，乃是王家当代唯一的一尊虚圣，眼光毒辣，一眼便能看出王元冲这伤势非同寻常，有诡异的道意在胸口流转，没个半年的功夫，恐怕连床都下不了。 这还是用大量的神物不计代价的治疗的情况下！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诸皇时代！ 诸天万界，群雄并起，逐鹿境天，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新的半圣诞生，一分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更别说王元冲这种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种子选手了……怎么可以浪费半年时光躺在床上！ “我警告你，立刻消去你那道意，老夫还能看在颜家的面上，最后留下一份情面，否则的话，休怪我王家以大欺小，老夫亲自出手镇压你！” 王铭鹤面无表情的说道，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是啊，在养尊处优，屹立千年不倒的王家面前，小小一个姜陵算什么东西。 即便击溃了王元冲，那也只是一个未封圣的小辈。 更何况王铭鹤坚信自己做的是正义之举，如此一来，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场面一片死寂，人们惊骇失色地望着王铭鹤的背影，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连虚圣都要出手了。 颜卫东上前想要说话，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嘴巴竟然被封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转头望向一处，方才发现阴影中有黑甲将士走出，脸色平静的盯着他。 “还请先生见谅，姜陵一事，兹事体大，待确定清楚之后，自然会向先生解释道歉。” 神通。 三缄其口！ 这一情况，让颜卫东气得火冒三丈，又遍体生寒。 天启城被王家掌控太久，竟然连圣院代表在这里都失去了话语权！ 众人紧张兮兮地望着姜陵，猜想他会怎么做。 但尹晓婉心中早已绝望了，浑身精气神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力至极。 那可是虚圣，姜陵再强，也不至于在短短两年内突破到那种高深境界？ 看来今天姜陵真的要被逼的当众请天证了…… 虽然不知道王家的目的是什么，但可想而知，姜陵一旦沦落到这种地步，天星大陆定然会炸开了锅，会有无数姜陵的旧敌宛若雨后春笋般出现，发起最为狠辣的攻讦。 今日注定无法善了了…… 颜卫东幽叹一声。 天空之上，姜陵白衣胜雪，面冠如玉，静静地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过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老东西，你说我心狠手辣，难道意思是让我受你王家子弟一枪？” 王铭鹤脸色不变，阴沉道：“你若不走，自然不会有后事发生。” “那问题来了，你王家算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让我进就算了，还不让我走？” 轻飘飘的一句话，因为姜陵那波澜不惊的表情，效果直接推上了顶峰。 无数人的心脏在这一刻提到嗓子眼，张大了嘴巴，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太震撼了！太恐怖了！ 众人的心情甚至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因为千年过去，这还是第一个敢当着王家虚圣的面，指着鼻子说“王家算什么东西”的人！ 这下，王铭鹤终于是怒了。 “姜家小子，此时此刻，牙尖嘴利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他的身体无风自动，飘然腾空，离开了城头。 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但已经有一条条如瀑布般的力量在他的周身凝聚，磅礴澎湃，规则流转。 这就是真切触摸圣道者的厉害之处，已然有了部分圣者“超然”的特质，举手投足之间，会有天道的力量为其加持，足以横扫宵小。 “打完小弟来老的，也不知道将你这张老脸踩到地上的时候，王家那位圣者会不会因此出世。”姜陵讥笑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因为这已经算是撕破脸皮，在王家这头庞然大物的脸上扇巴掌！ 可见姜陵彻底失去了对王家的耐心，不再顾忌。 “放肆！我兄长岂是你这个无礼小辈能够提及的！” 王铭鹤目欲喷火，才气汹涌，身后的天空竟然浮现出了一片连绵的宫宇，有恢弘的钟声在里面响彻震荡，连天穹都裂开了一道超过千里的缝隙。 这是一道针对灵魂的神通，过往的战斗中，王铭鹤但凡将其祭出，同阶强者无不头晕目眩的，妖蛮更是会痛到口鼻流血。 然而这股力量轰入遍布姜陵周身的混沌雾霭中的时候，却是连一片涟漪都没荡起。 姜陵目光平静依旧：“就这？” “无礼竖子！” 王铭鹤气得七窍生烟，天命之物祭出，那是一本厚书，才气涌动之间，道纹闪烁，古钟、宝塔、神剑、战车……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而已，天空之上，竟是堆满了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的神兵利器。 凌厉的庚金之气彼此交缠，神通勾连，变化中又含变化，化作一座神兵大阵，横陈天地，威慑八方！ “原来这便是工家读书人修炼至高深处的威力。” 姜陵有些惊奇，在最古时期待久了，见惯了那大开大合，拳拳到肉的风格，竟是差点忘了。 在当前时代，各类神通与道意发展完善，飘逸精致，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唤出无数毁天灭地的攻势。 “现在，立刻给我自封修为。”王铭鹤自认胜券在握，语气冰冷，发号施令。 姜陵没有给予回应，只是伸出手，一股力量顿时如同太阳般亮起。 好久不见…… “僵卧孤村不自哀……” 第791章 镇压虚圣 满天都是神兵利器，皆是由王铭鹤亲手打造，写入自己的工书当中。 正因如此，才能够在刹那之间祭出，彼此勾连，化作一座震天撼地的大阵。 寻常读书人，碰到这副阵仗，恐怕还未开战，脆弱的肌体就已经被凌厉的庚金之气切出血口。 然而姜陵却是不同，他的肉身早已走到境界绝巅，能够与最强大的神兽搏击而不败北，自然是不惧的。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最古时期过后，姜陵阔别已久的“出口成章”！ 在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众人的脑海中就已然浮现出了整篇诗章。 姜陵周身笼罩的混沌雾霭暴动，宛若一轮太阳般膨胀，一队一队骑着冰霜龙马的金族兵士从中走出，滔天般的凶煞之气搅弄乾坤，震荡天穹。 “这是什么东西？”王铭鹤难以理解，因为竟然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一尊虚圣，竟然从一个不是虚圣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危机感…… 说出去都感到好笑，然而这却是真的！ “你认不出来文道的力量吗？”姜陵面无表情。 王铭鹤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恨得咬牙切齿。 他当然知道这是文道的力量，可这里面分明除了文道之外，还有其他的法！ 未知的法！ “你果然和魔族在暗通款曲！” 这一发现，让王铭鹤直接确定了什么，不再愤怒，而是震惊，开始严阵以待。 “奇峰百仞悬，清眺出岚烟。 迥若戈回日，高疑剑倚天。 参差霞壁耸，合沓翠屏连。 想是三刀梦，森然在目前。” 同样的出口成章，王铭鹤吟诵的却是一首强兵诗。 哧！ 话音落下的瞬间，磅礴的才气气冲牛斗，天空之中，上百口神兵利器同时喷吐庚金之气，彼此相勾连，撕裂天宇，宛若狂风暴雨一般，扭曲了规则，贯穿了虚空，瞬息而至。 这一幕吓白了众人的脸，虚圣果然强大到不可思议，势如雷霆般的一击，连阴阳仿佛都能割开，姜陵怎么接？ 姜陵抬头望天，脸色平静。 围绕在身边成百上千的骑兵手握风霜长矛，张口厉喝，那是真正的音波神通，连虚空都在颤栗，仅仅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神兵面前。 砰砰砰…… 战斗一触即发，接二连三的碰撞，将整片空间都震荡不休，有闷雷般的声音响彻。 “空间大道？！”王铭鹤脸色大变，不可思议。 因为即便突破进入半圣，类似于空间、时间以及命运这种玄而又玄的大道，也只有极少一部分存在能够掌握。 而那种悟性妖孽，出身不凡的生灵，战力往往惊世，会被称之为…… “你也成为至尊了？！”王铭鹤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可这完全是情不自禁的水到渠成。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至尊？他竟然成为了至尊？”慕容念恨得咬牙切齿，不甘至极。 可再不甘又有什么作用？ 姜陵确实战力惊世，火力全开的情况下，修为不再是个秘密，正以归一境后期的修为，正面对抗一位虚圣！ 除了那传说中的至尊，又有谁能达到这种地步？ “至尊……” 尹晓婉喃喃自语，忽然感觉体内深处有一抹电流划过，身体在颤栗，两眼放光，兴奋无比：“人族出现第二位至尊！” 一般的强族，一代当中能出现一位至尊就已经不算没落，后继有望。 两位则是代表蒸蒸日上，有着崛起之势。 至于三位……那已经是巅峰强族的范畴，强族很难在同一时代聚齐三位至尊，那太难，需要盛世来推动造就。 “成为了至尊，那你就更需要请天证了。”王铭鹤步步紧逼，攻势不减：“别人不知你的根脚，我们却是了解，你骗得了世人，骗不了我们！” 姜陵皱眉，终于开口：“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与我祖同出一源，穿越者！”王铭鹤心知此事震天动地，因此传音入密。 果然，此言一出，顿时在姜陵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叫破身份，后知后觉，恍然明白了为什么王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知道自己的一切。 原来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 这一刻，姜陵忽然闭上了双眼，混沌阴阳图旋转的速度骤增，气质大变，仿佛化身成为了一尊端坐在九天之上的神灵，有玄而又玄，捉摸不定的道韵在身上流转。 他在动用命运大道的力量梳理自身过往，试图找出哪里露出了破绽。 没过一会，姜陵便睁开了眼睛，一口浊气长吐，朱唇轻启：“定海楼，天启石刻……” 在楚国的时候，他曾进入皇室的藏书阁定海楼，在那里观阅了王明留下的日记。 说来也是当时的他大意了，怎么也没想到，王明竟然会跟自己的后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恐怕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谁在追寻天启石刻！ “没错，从那里我们就关注到你了，更别提你之后竟然还派人寻找，想要得到更多我祖的碑刻。”王铭鹤轻蔑地看着姜陵。 原来在更早之前，王家便掌握了许多，看穿了姜陵的身份。 怪不得自始至终，王家都是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审视的姿态睥睨自己。 “是又如何？”姜陵冷笑，体内的混沌阴阳图正式爆发，滚滚混沌之气宛若长江黄河般奔涌而出，冲入那些将士体内。 力量骤增，王铭鹤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一柄柄神兵在呼吸之间破碎。 太强大了……只是慢了一步而已，放任此子归山两年，转眼之间就连虚圣都无法掌握！ “族叔！” “爷爷！” 王家的人脸色惊恐变色，这姜陵也太强了？虽说是至尊不假，但总归比王铭鹤低了一个小境界，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显得好像姜陵才是虚圣！ “破。”姜陵淡道。 他如神如魔，横空而立，仅仅一指点出，汹涌的力量如风暴，霸道无匹，顷刻间便撕裂了王铭鹤的神兵大阵，打得对方吐血坠落。 好弱…… 姜陵皱眉，失望至极。 这就是人族虚圣？在最古时期，这种实力只能给其他的强者塞牙缝。 不过很快他就将心态调整过来了，想起自己在最古时期面对的都是各族至尊，乃是一个时代的精粹。 或许这种战力才是绝大多数生灵的平均水平，更何况王铭鹤已经老了，状态不复巅峰。 姜陵一步踏出，闪现至王铭鹤的头顶，抬起右脚，面无表情，正想兑现承诺，对着他那张老脸来上一脚。 死到临头，王铭鹤终于是变色了，惊恐大叫： “你不能杀我！除非你想和那个逆圣一般，被举族唾弃！” 第792章 逆圣 这句话是没有传音的，在场所有人都听了进去。 姜陵硬生生的顿住了抬起的脚，右手如闪电般探出，隔着数百米距离，抓住王铭鹤的脖子拉了过来。 “什么逆圣？什么举族唾弃？”姜陵皱眉冷道。 很显然，这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人物，事关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虽然未知，但修习的命运之道却是泛起了点点涟漪。 这是在提醒他，这段往事与自己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铭鹤的脖子被姜陵牢牢抓着，四肢都被一股力量封印住，全身上下竟然只有头部能动，何其惊人。 一代虚圣，竟然被轻而易举的拿捏了，如同一条案板上的鱼肉般无力反抗。 人们噤若寒蝉，连深呼吸都不敢，被铁血手段震慑住了。 姜陵太强，简直是王者归来！ 挫败了王元冲还不够，如今竟然连王铭鹤亲自出马都败了，被镇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先放开我，此秘辛事关重大……我们去城里面说！”王铭鹤涨红着脸，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辈以如此姿态拿捏，无疑是奇耻大辱，让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城内空虚，王圣带着圣兽前往了天庭遗址，已然无人是姜陵对手！ “噢？刚刚死活不让进，非得让我请天证，现在又愿意让我进去了？” 姜陵在冷笑，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色，甚至刻意抓着王铭鹤的脖子颠了颠，引得一众王家青年惊恐尖叫，遍体生寒：“现在不怀疑我和魔族暗通款曲了？” 这一刻，王铭鹤一颗心都在滴血。 不想起还好，一想起，他的心中就满是悔意。 他太后悔今天做的决定了。 事实上，王家并没有掌握有关的证据，原以为姜陵还是那个天命境的小人物，只要展现出强大的拳头，再加上洞悉对方的来历，两个杀手锏齐出，可谓是“软硬皆施”，必然无往不利。 按照计划，他们甚至想要以此来收纳姜陵，成为王家的一员，联姻也好，入赘更佳…… 只是没想到的是，硬的劈在姜陵的身上，直接崩断了自身不说。 软的对姜陵根本就无效！ 姜陵太聪明了，根本不受控制，完全看穿了己方的意图，知道他不可能将先祖的身份也公之于众，这是一把损人损己的双刃剑，如今的王家还没走到那种地步。 幸好，姜陵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冷冷地放完了最后一句话后，便松开了手。 “带路。”姜陵漫不经心的说道，飘然屹立。 毫无疑问，这副姿态注定要永远地刻入目睹此战的每一位修士的心中。 无论是报以好感还是敌意，这都是必然的。 …… 天启城内。 王家众人引领着姜陵走入，一时之间，姜陵心生恍惚，仿佛来到了现代一般。 红绿灯，斑马线，鸣笛声，街边灯…… 太多太多与前世相像的东西了，若不是在一些细节方面存在出入，姜陵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梦醒了，回去了。 王家子弟傲慢无比，有意的冲姜陵抬高脖子，因为整个天启城都是王明设计的，所有的读书人初来乍到的时候，哪怕是长安城的天骄，也会心生震撼，仿佛土包子进城。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姜陵的脸上并没有所谓的“惊讶”、“自卑”，反而是平静。 如果硬是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 似乎只有一点淡淡的怀念。 王铭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一步千米，众人纷纷跟上。 穿过车水马龙，很快众人便来到了一处府邸。 只有姜陵和王铭鹤得以进入，哪怕是颜卫东都被拒之门外。 古色古香的书房内，珍品神物作为绿植，归一境的文宝随处摆放，贵气逼人，金玉满堂。 正常情况下，恐怕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心生震撼，感慨王家珠环翠绕，腰缠万贯。 可王铭鹤带来的客人是姜陵。 殊不知在不死山，这样的东西简直就跟杂草一样，根本不会有人为之弯下腰脊，更别说精心培养了。 姜陵毫不客气的拉开椅子入座，这一幕若是被王家青年看到，定然会再度被气得目欲喷火。 王铭鹤冷哼一声，却没多说，因为至今还没从刚才的奇耻大辱中抽离情绪。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注定只能强压了，说道：“逆圣，是被整个人族都视为仇敌的人物，他犯下的所作所为，只有虚圣级别的人物才能接触。” “他做了什么？”姜陵冷道。 “背叛人族，谋害我祖！”王铭鹤一字一句，厉声说道。 这是真正爆炸的信息，哪怕是姜陵也是心神一震，眼中浮现出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 王明，天星大陆人族历史上绕不开的亚圣，偏偏行事低调，只有读书人才知道有这么一位才情横溢的人物存在。 关于他的死，一直是个谜，有人说寿终正寝，有人说妖蛮复仇，有人说困于古地，有人说与老子一般，在漫漫宇宙寻求突破…… 众说纷纭，猜想很多。 姜陵很忙碌，自来到异世开始，一直在为修为而奔波，察觉此事疑点重重，只有等地位提升才能得知后，便果断放弃追查。 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王明竟然会死在一位人族的手中！ 逆圣…… 姜陵反复咀嚼此人名号，忽然心有所感，灵机一动，所有的事情都通了！ 他猛然抬头，望向书桌背后的王铭鹤，阴沉说道：“他是穿越者？” 也只有这样能够解释了，否则的话王家不会无缘无故针对自己。 “没错。” 王铭鹤重重点头，眼中有血丝浮现，太憎恨了，握紧了拳头，连身体都在颤抖：“若不是他与魔族暗通款曲，依靠着身份赢来了我祖的信任，我祖天赋卓绝，震古烁今，又怎么会如焰火般稍纵即逝！” 这太惊人了，在姜陵之前，竟然有穿越者借着天启石刻与王家相认，赢得了王明的信任，最后更是与魔族联手，暗杀了这位天之骄子！ 姜陵目瞪口呆，心中仿佛有惊雷在炸响。 “你可知道，在你之前，我祖的碑刻是随处可见的，为了寻找我祖的‘同类’，我们将那日记散布天星。” 王铭鹤脸色阴沉，冷冷说道：“只是连我祖都没有料到，他的故乡竟然会出现一位背叛者！” “明明是文曲星意志唤来的希望，却皈依了魔族，成为了刺向我祖的逆刀！” 第793章 王明之死 天星大陆的穿越者不止姜陵和王明。 老实说，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么惊讶，因为并没有证据显示，穿越者就两人。 只是姜陵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与王明之间的那位穿越者，竟然走上了一条与自己，与王明截然不同的道路…… 同样身为来自地球的人族，穿越重生至天星大陆，他不帮助人族崛起也就罢了，竟然还皈依了魔族，背刺了王明，导致这么一尊惊才绝艳的亚圣陨落了。 这对于整个人族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怪不得天星大陆一向将此视为禁脔，连楚国学宫都查不到相应的信息。 “他今世的出身比你还要低微，母亲乃是一个花女，父亲则直接不知来历！” 王铭鹤怨愤无比，阴沉道：“若不是与我祖相认，他连去县试的路费都交不起！没想到竟然培养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叫什么？擅长什么？”姜陵平静道。 “他自称唐经纬，与你，与我祖都不同，乃是画道天才，风格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堪称异类。” 王铭鹤道：“他极为擅长运用色彩，往往能够通过对比鲜明的颜色，产生剧烈碰撞的冲击感，当时还在天星大陆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无数人惊叹，批判，但也有许多学子学习他的画风。” “但现在见不到了。”姜陵淡道。 据他所见，当前天星大陆绝大多数广受追捧的画作，还是传统的国风水墨画。 这也就说明了，唐经纬的风格遭到了封杀。 果然。 “因为被处理干净了。” 王铭鹤眼神微冷，道：“唐经纬三十岁封圣，三十一岁背叛人族，确定真相的那晚，整个长安城都炸开了，刑殿出动，凡是在这一件事上有丝毫疑点的，宁杀错，不放过，人头如同西瓜般不断落地，乱葬岗加派了将近一倍的人手负责运送。” “有关唐经纬的一切事物，都被封存保管，流传于坊间的信息更是被删得干干净净。” “他就像是从人族的历史上凭空消失了一般，十年之内，哪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不敢在耳边提及有关他的一星半点。” “因为那事关一位亚圣之死，这对于人族来说损失太严重了！你知道我祖若是活着，我们人族的文明至少能够比现在领先一千年吗？！” 王铭鹤一番话情真意切，字字珠玑。 有夸张的成分吗？ 或许不明真相的人会嗤之以鼻，但姜陵却是知道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重要性还有过之无不及！ 哪怕王明没有成就亚圣，光他脑袋里那一堆工科知识，便足以推动人族快速发展，或许能够另辟蹊径，成为一个鼎盛发达的科技文明也不一定。 毕竟从这天启城的情况来看。 不难猜出，这便是当初王明想要完成的抱负之一。 姜陵沉默了，书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过多久，王铭鹤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道：“姜陵，我承认，之前我王家对你的态度确实出现了问题，不过希望你能够理解。” “理解？当然能够理解。”姜陵当即回答道。 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王铭鹤怔住了。 这么简单轻松？这还是之前和我战斗时那个如魔神般的文君吗？ “那既然你理解……”王铭鹤正了正身体，趁热打铁，赶忙道。 “理解归理解，却不代表我就能接受了。”姜陵淡道，打断了对方。 屡屡侮辱，到最后甚至连虚圣都亲自出马了。 这什么意思？想要以势压人，以大欺小？ 姜陵十分清楚，若不是自己在最古时期，实力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学到了太多，成长了太多，自己很可能就像是一个蝼蚁一般，被随意拿捏了。 再生气又怎样？ 拳头不够大，碰到虚圣让你跪就得跪，否则就打断你的膝盖！ 先前还算平静的氛围，因为姜陵的这一句话又突然急转直下，陷入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铭鹤冷冷地盯着姜陵，终于缓缓开口：“你早已成年，也算是历经大小波涛无数了，应该知道，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要不要又是另外一回事。” “身为穿越者，在你没有封圣之前，我们确实可以放任你自流。” “但如今你已经到了归一境，为了防止曾经的悲剧再度发生，我们必然要在你的身上布下手段，请天证是你绕不开的。” “你以为颜家会站在你身后？你以为长安城就真的没有人知道我祖根脚？”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才情横溢，诗词绝世就能站在整个人族的对立面？相信我，那种来自时代的洪流，不是你一介小小归一能抵抗的，半圣也得低头！” 这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有逆圣唐经纬这么一个前车之鉴，王铭鹤的底气十足，大有一副吃定姜陵的架势，甚至搬出了整个人族，必须让他请天证以表清白。 事实上他确实说的没错，换作姜陵是王家人，心中估计也会存在同样的顾忌。 书房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王铭鹤脸色阴沉地盯着从座椅上起身的姜陵，目欲喷火，威胁道：“这是来自我王家的最后通牒，也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请天证，主动请天证。” “你若是敢从这个书房走出，就休怪我们阻击你的圣道，人族不缺一个姜陵！” 空旷的书房里，像是刮起了一阵寒风。 气氛急转直下，宛若两军对峙，剑拔弩张。 姜陵笑了，眼神很冷：“一个手下败将，也敢在本君面前大放厥词。” “既然你说给我最后一个机会，那本君也给你留下最后一句话。” “本君，从来不接受任何威胁。” 姜陵面无表情的敲了敲王铭鹤面前的书桌，沉闷的声音在整个书房里回荡。 一抹绿意在王铭鹤的眼中绽放，以至于令他的瞳眸猛地一缩，成了针尖大小。 因为书桌被姜陵敲击的部位，竟然眨眼间开了一朵新芽！ 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神通？！ 王铭鹤真的被震惊到了，太不可思议，因为创造远比毁灭困难，难以想象姜陵在狱渊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实力竟然会变得如此高深莫测！ “下次，若你们王家还这般无礼，本君，可就不客气了。” 姜陵最后瞥了王铭鹤一眼，转身推门离去，留下一众站在门外不远处的王家子弟满脸茫然。 书房内，王铭鹤强忍怒火的声音响起。 “来人，给我送文君出城！” 很显然，双方谈崩了。 王家要驱逐姜陵出城。 第794章 前往天庭 城外。 颜卫东等人与姜陵聚在一起。 “还麻烦诸位相送了。”姜陵倒是风轻云淡，没有丝毫被赶走的窘迫，微微一笑，白衣出尘，终于有了几分处事不惊，一切皆是过往云烟的仙风道骨。 一众人告诉了姜陵许多在这两年内的局势情况。 魔族蠢蠢欲动，妖蛮野心愈发膨胀，神兽凶兽争先恐后，接二连三的出世，打下赫赫战功。 总而言之，境天就像是一口沸腾的热锅，每天每夜都会有泡沫在各地爆开。 许多人族天骄在争斗中陨落，也有许多天骄如彗星般崛起，哪怕在诸天万界都声名鹊起。 当姜陵听说吕焱成就至尊，乃是人族当代的扛鼎人物，方天画戟一出，斗转星移，气吞山河，曾连斩十三尊妖蛮圣子的时候，眼睛微亮，惊喜但不意外。 当姜陵听说，孟子世家的传人，那位曾进入老子文界中，冲入前十二名的孟丰恺陨落的时候，又是一阵哑然，无言可说。 “天星大陆的局势也不好，文君你的老师就已经陷入了沉睡……”尹晓婉说话的时候，无人开口。 通过简单的交流，姜陵自然也知道了她也出自楚国。 听完之后，姜陵心情格外沉重，没想到离开的这两年里，楚国的局势竟然这般严峻。 步步紧逼的沈家，几乎把皇室压制到了极点。 若不是还有一个闵家在，恐怕皇室早已名存实亡。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这就是诸皇时代啊……” 东海龙宫的宫主曾预言，整个宇宙即将开启新的篇章，诸皇时代到来，群雄并起，祸与乱，血与火，将会成为未来时代的主要基调。 在这个时代的洪流里，没有存在能够独善其身，即便是圣者，也会存在陨落的风险。 要么逆流而上，要么毁灭殆尽。 除此之外，绝无安逸幸存的可能。 颜卫东叹息一声，道：“王家这样做，我也是知道一点内幕，只是这方式，实在是欠缺妥当。当年那事闹得太大了，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他迟疑了一下，传音道：“甚至险些造成天启城和长安城之间的分裂。” 为了让姜陵理解王家的过激，颜卫东甚至不惜搬出了这么一则重料。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光凭此，便足以想象到，当时王明世家与天星大陆闹得有多么严重。 眼皮子底下，内部竟然出现了一位魔种文圣！ 毫无疑问，这个责任，圣院是难逃其咎的。 但姜陵依然面不改色，毫不动容。 因为他猜到了。 毕竟若是连自家的亚圣被本族人暗算了，王家依然没有任何表示的话，那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正因如此，所以才导致一直认为被长安城亏欠的王家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行事的方式也变得霸道起来。”颜卫东道。 “事已至此，再谈也于事无补。不过我若不愿请天证，谁也不能强迫我，即便是亚圣世家。”姜陵心平气和，脸色平静道。 事实上，若是在一开始的时候，王家便敞开天窗说灵话，开门布公的讲清楚，姜陵一向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 软磨硬泡之下，迟早会答应。 但常年累月的记恨，逐渐堆积的财富与地位，却是迷晕了王家的神智，见姜陵没有靠山，便毫无顾忌的肆意施压霸凌。 这种行为，姜陵不可能忍受，也没理由忍受。 所以他二话不说就出手了，打得留在天启城的王家全没了脾气。 连一代虚圣都蔫了，其他人再愤怒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遭到王家三缄其口，颜卫东也不想为王家多加辩解，能顶着冒犯姜陵的风险说这么一嘴，已经是看在这些日子的情分上。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竹简，递给了姜陵。 “这是……？”姜陵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远古天庭遗址出现了，你去那，会有大造化出世，以你的实力，定然能够为自己争取到不错的收益。”颜卫东道。 原来这竟然是天启城情报处整理出的，有关远古天庭的信息。 姜陵眼前一亮，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便意识这是个不能错过的大机缘。 里面不仅有绝地神物出世的痕迹，更有可能埋葬着当初“弑神之战”的真相。 “太好了，这对我确实有大用，就不推诿了。”姜陵真心诚意的感谢道。 话刚说完，他就愣住了。 因为面前的颜卫东竟是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迟疑神情，像是有什么事情在为难。 “颜大人有话直说。”姜陵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问道。 颜卫东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说了。 “那个……沈肃也在远古天庭，据可靠消息，他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重宝，遭到了袭击与追杀，现在情况非常危急。” “刚刚圣院得知你成功回归，实力大增，传来消息，说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也过去增援一下……” 前来相送，跟在颜卫东身后的众人一片沉默，实际上头皮都在发麻。 身为干情报这一行的人员，他们太清楚姜陵与沈家之前的纠葛恩怨了。 这要求，无异于让人家救自己的敌人，而且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营救！ 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那是圣院的命令！说难听点的，他们也只是打工的…… “不过你若是感到为难的话，我可以……”颜卫东话锋一转，急忙道。 实际上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宁愿动用家族的关系回绝掉圣院那边，也不愿让姜陵为难。 “是吗？我会去的。”姜陵点头道。 这么一口答应，反而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颜卫东未说完的话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愣住了。 尹晓婉眸若秋水，脸色复杂至极。 没有人比身为楚国人的她，更明白这个决定背后所要做出的牺牲了。 “人族面前，个人恩怨可以暂时抛置一旁。” 姜陵终于笑了笑，冲几人招了招手：“我走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众人见状，深吸一口气，拱手低头，齐齐朗声道：“长亭外，古道边，祝文君一路顺利！” “哈哈哈，走也！” 姜陵大笑，不再停留，一步跨出，空间道意爆发，根本没有残影，几个幻灭间的功夫，就直接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 天启城，王家书房内。 咚咚咚！ 一阵敲门后，男人推门而入。 “走了？”王铭鹤坐在阴影里，无悲无喜道。 “刚走。”男人顿了顿，面露迟疑之色，道：“姜陵一飞冲天，极有可能乘着大势中封圣，到那时，他身为至尊，战力无双，横扫同辈，招惹他，恐怕我们得不偿失……” “怕什么！” 王铭鹤打断了他，阴沉道：“我们又不暗杀他，站在明面上与他作对，他战力再强又有何用，难道还敢杀我们？” “那……”男人不解了。 “你去圣院，将姜陵的情况如实交代。” 王铭鹤冷冷一笑：“我就不信了，唐经纬一事过后，圣院还敢放任一个穿越者随意成长！” 第795章 钓来大鱼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岛屿无数，密密麻麻。 碧空之上，雷鸣阵阵，有一块足有千丈高大的旋涡散发着极度恐怖的空间波动，依稀可以透过旋涡看见，在空间的另一面，仙雾缭绕，有古老苍莽的殿宇，浓郁璀璨的霞光。 天材地宝太多了，数不胜数，光是看着，便令无数修士眼红至极，垂涎欲滴。 很显然，这里便是引发了整个境天震荡的远古天庭遗址。 只要能够穿过那片动荡的空间，自然便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凡是无主之物，都可以收入囊中。 然而，他们却进不去。 一道道视线投向那千丈旋涡的不远处，可以看见，天空之中，有一头头半人半兽的妖蛮散发着惊人的煞气，凡是有生灵试图靠近的，都会被恐怖的气血之力逼退。 数量太多，这些妖蛮都是归一境后期的强者，单拎出来任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更别说此时还联起手来了。 恐怕也就只有虚圣级别的强者，才能够扛着压力，冲入遗址。 “该死的妖族，远古天庭遗址明明是无主之物，他们却视为己有，向我们收取那般高昂的费用！”有双眼猩红如玛瑙的凶禽在低骂。 “无非就是欺软怕硬，前段时间我看见龙族降临，从头到尾，它们愣是连一个字都没说，敢拦吗？”有鲛人族少女愤怒无比，讥笑道。 “算了算了，我们这待遇已经算不错了，你们看到那些人族了吗？妖族在刻意针对他们，凡是人族修士，都得交出双倍的费用，才能够进去！” 许多生灵都在议论，愤怒无比，但却拿妖族一点办法都没有，很无力。 因为这里是境天，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无趣，实在无趣。” 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说话的是一头通体长着灰毛，散发着咄咄寒气的鼠妖，尾巴修长，摆舞之时，若隐若现的，似乎能够遁进虚空之中，鬼影莫测。 它名叫空津，乃是出自空隐鼠一族的天骄，父亲乃是万神殿内赫赫有名的一尊圣者，流淌的血极为高贵，这一点从他未封圣，便掌握了部分空间道意便可见一斑。 空津打了个哈欠，忽然从身下掏出一根手臂，塞进了嘴里。 咔擦，咔擦…… 有细碎的血肉从它的嘴边飞出，死寂的天空中，这咀嚼的声音格外清脆，很难不注意。 “人族果然是万界的毒瘤，依我看啊，‘无胆鼠辈’应该改作‘无胆人辈’才对，都过去十几天了，竟然还没有人过来为自己的同伴报仇……” 空津一边咀嚼着口中的手臂，一边讥笑说道：“你们人族不是最喜欢说一些‘仁义礼智信’了吗？喂！你们的伙伴在这呢！咋没人呢？” 它在空中肆意地挥舞着那只残臂，引得周围一众妖蛮窃笑不断。 有身材火辣，却长着一颗狐狸脑袋的妖蛮掩嘴媚笑：“空津，你可别一个激动把那只手给吃完了，毕竟那可是出自人族圣院的天骄之手，要用来继续刺激下面那些未上钩的鱼的。” “有道理，那我还是留下一截用来钓鱼。”空津哈哈大笑，以气血之力为鱼线，穿过半只残臂，竟然真的将其垂了下去，悬在了万座岛屿的上空！ 四面八方的生灵见状，哗然一片。 多么嚣张傲慢的姿态，屹立在长空，视人族为鱼肉！ 这一刻，不知多少隐藏在暗处的人族恨得怒不可遏，两眼通红。 “那手臂是谁的？临近一观，威势竟然不俗。”有生灵惊讶无比。 “好像是叫做什么……‘郑随’？我见到他了，有点厉害，雷枪一出，法则都为之混乱，但下场有些惨，面对这么多妖蛮，小半边身体都被撕裂了，险而又险的进入了天庭遗址，生死未卜。” 躲在暗处，如同影子般融于海水中的姜陵静静聆听着。 忽然，他神色一动，往日的回忆涌上心头，没想到竟然这都能得知一位故人的信息。 三年之约…… 姜陵脸色有些复杂，种种意外之下，这个约定的日子自然早已过去。 只是没想到，重新回到当前时代，还未来得及与对方碰面，就先一步听到了对方的噩耗。 起伏的海面中有一团阴影动了，悄无声息地游向了那口空间漩涡的下方。 姜陵要杀死这些不知死活的妖蛮。 几乎刚一来到空间漩涡的下方，他便动了。 “杀！” 身影冲出水面的瞬间，姜陵断喝，混沌气翻涌，发动音波神通。 刹那之间，宛若千百口古钟轰然敲响，这是针对灵魂的攻击，对于只擅长肉身的妖蛮来说，无疑是一记重锤，更别提它们根本就没想到，水底下竟然还藏着一颗杀星了！ 轰隆隆！ 几乎屹立于长空的妖蛮都被震住了，头晕目眩，两眼一黑，七窍流血的同时，无数道身影如同饺子般从上方栽落。 “……名” 话音落下的瞬间，出口成章完成，完整的诗作浮现在所有听到了这个声音的生灵脑海当中。 ……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侠客行》，原巅峰贯州战诗词，本应毫无异象才是，此刻空气当中却是卷起了猩红的血风，仿佛有一名沉默寡言的剑士在虚无中潇洒自如的穿梭。 “这是……人族的‘身临其境’！”有生灵惊呼出声。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酵传播，这首广受读书人青睐的战诗词，成为姜陵名下，第一批因传颂而发生质变的作品！ 诗成镇国！ 嗡！ 剑气宛若风暴般冲天而起，所过之处，一头头短暂失去意识的妖蛮，根本就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就已经身首异处。 “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位人族天骄，好像是归一境后期，很强！” “境天之内，从未见过此人画像，像是默默无闻之辈。” 下方无数岛屿在此刻同时沸腾，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的生灵，都震惊无比。 明明只是一个归一境后期而已，怎么敢孤身一人，对这支妖蛮部队发起进攻的？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很快就有妖蛮自失神中醒来了，见到伙伴们的惨状，一个个勃然大怒。 “人奴，你在找死！” 第796章 吾乃文君！ 醒过来的妖蛮悍然发起了反击，一道道神通在半空中如烟花般盛放。 剑气风暴破灭了。 但一众妖蛮的脸色却是直接阴沉了下来。 因为这个过程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艰辛，本来还以为能在瞬息之间，拿下对方，甚至直接杀死的！ “往哪躲！” 空津出手了，鼠目当中，有冰冷的寒芒闪过，那条细长的尾巴如剑般绷直，突兀地往身后的虚空一扎。 这一幕，看得无数生灵遍体生寒，头皮都在发麻。 因为这头空隐鼠故技重施太多次了，绝大多数时候，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借此不知杀死了多少天骄。 嗡！ 姜陵脑后的虚空在电光石火之间激荡起涟漪，鼠尾如利剑般从中刺出，闪烁着诡异的符文，直取头颅！ 太快了，防不胜防。 看着姜陵那无动于衷的身体，空津的脸上直接就挂起了残忍的笑意。 “不过如此。” 人族肉身一向孱弱，它有十足的自信，在自己尾巴刺入对方身体的一瞬间，气血之力爆发，绞碎对方所有的脏器，注定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姜陵忽然动了。 右手以一种极为诡异扭曲的姿态，挥向脑后的鼠尾！ 砰！ 刹那之间，宛若火星撞向地球，轰然巨响。 “啊！！！”猩红的血在天空中洒落，有惨叫声响起，吓得一众生灵心跳都仿佛停了半拍。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发出这道声音的竟然是空津。 有刺目的红色从姜陵的指缝中上流出，定睛一看才猛然发现……他的手掌里竟然多出了一条尾巴！ “不过如此。”姜陵如同扔垃圾般松开手。 观战的生灵头皮都麻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族，竟然把空隐鼠的尾巴给拔了下来？ 太不可思议了！ “好强的肉身，莫非是吕焱？！”有虎妖脸色凝重至极，因为目睹了刚才那一幕，正常的人族是不可能拥有与妖蛮叫板的肉身的。 除非他修炼了呼吸法。 身材妖娆的狐妖直接就否定了它的推测，道：“不可能，吕焱没有修炼文道，刚刚这个人奴书写了战诗！乃是文武双修者！” “文武双修者？” 此言一出，顿时在四面八方引发一阵骚动。 因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门，许多种族即便可以做到修炼不同的法，为了长远打算，也会有所取舍，选择最适合自己的。 诸天万界已经太久没有出现修两种法，而且境界还这么高，接近封圣的生灵了。 “从未听说人族有归一境的文武双修者！”妖蛮在窃窃私语，脸色阴沉，传音说道：“更别提还这么强了！” “卑贱的人奴，你这是在找死！” 空津的尾巴被姜陵拔了，等若老虎被拔去了利齿，勃然大怒，有漆黑的符文从体内爆发，身影一闪，跨越空间，一爪遮去了姜陵眼中的光明。 “不自量力。” 姜陵抬首，目光冰冷无比，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造型古怪的长剑，对着空津便是当头一斩。 混沌阴阳图爆发，三种法门的力量糅合在一起，威能暴涨，刺目的剑芒出世的一瞬间，下方有生灵直接跪了下来，捂着双眼的指缝有泪流出。 唰！ 一剑而已，空津的手臂便被姜陵直接斩了下来，血喷和剧痛升起的速度甚至还赶不上此刻空津心中的恐惧。 怎么会这么强？ 他明明也只是归一境后期啊？ “救我！一起杀他！”空津惊呼的同时，灰白的毛发上无数符文亮起，空间道意流转，当即便想着撤离。 这一幕顿时又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难以置信，同阶近身搏杀，妖蛮竟然当机立断的选择了远离人族！ 是不是反过来了？！ “哪有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姜陵面无表情，一手捧书，一手执剑，上前一步，无数枚空间符文如同漆黑的潮水般涌向四周，禁锢一切。 一向与空间大道亲和的空津，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无法遁入虚空逃窜的绝望！ 要知道，在以往，这种绝望都是它给予其他生灵的！ “小小人族，休得猖狂！”其他妖蛮出手了，各类凶兵入手，身上的气势顿时猛涨一大截，目露凶光，从天而降，杀了过来。 空津乃是空圣亲子，若是它们眼睁睁地看它死去，事后问责，它们也难逃其咎。 十几头妖蛮圣子齐齐出击，璀璨的神通遮天蔽日，恐怖的气势将半边天空都给笼罩。 无数生灵被吓白了脸，猜出姜陵身份的人族更是绝望了，这怎么打？ 可站在风暴的中央，姜陵却仿佛一尊开天辟地的神魔，黑发狂舞，双眸平静，独有一份气吞山河，所向披靡的自信风姿。 “蚂蚁成群。”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姜陵那一剑去势不减，一下便刺穿了空津的头颅，湮灭了生机。 太不可思议，堂堂半圣亲子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杀了，因为最擅长的大道遭到了无情的碾压，根本无法形成任何威胁。 妖蛮气红了眼，从天而降，数十柄刀剑临身，要将姜陵乱劈杀死。 刹那间，混沌气爆发，站在雾霭中的那个男人就像是化身成为了君王一般，根本不能质疑，恐怖的力量震开一切攻击，所有的妖蛮气血都紊乱了，在咳血倒退。 “这不可能！”狐妖真的俱了。 因为这个人族太强，怎么会十几个妖族圣子齐上阵的情况下，还奈何不了一个同阶？ 它们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族的身上，体会到“气血紊乱，内脏移位”的感觉！ “没有什么不可能。”姜陵漫步而出，身体就像是绽放了一般，有四只手臂，两颗头颅从身上探出。 这才是他真正的战斗形态。 神通。 三头六臂！ 一心多用！ 手起笔落，宝光腾空。 寒气爆发，两头挡在前方的妖蛮的神通就跟纸糊般一触即破，肉身呼吸间支离破碎。 大片的血从天空中洒落，滴入海里，浓烈的血气伴着海风吹向四面八方。 剩余的妖蛮悍然发动死攻，不过并非是骨头硬，宁死不屈，而是绝望地发现，此地的空间被姜陵完全封锁了，它们沦为了瓮中之鳖，没有选择的余地。 砰砰…… 双方之间的实力存在质的差别，根本没有抵抗反击的可能，妖族遭到了横扫，一具一具身体在呼吸间爆开。 漫天血气当中，最后剩下的猿妖颤抖的看着那闲庭信步，一尘不染的白衣身影，真的绝望了，有尿骚味从身下飘起。 “你……你到底是谁？人族什么时候又出了一名至尊？” 事到如今，它们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等惹出了一尊绝世凶物，能够横扫同辈的“至尊”！ 血雾翻涌，姜陵拎着滴血的角剑走出，一剑刺入对方的心脏，居高临下，冷冷说道： “吾乃人族当代文君姜陵，你们也可以称我为……黎。” 第797章 天庭战场 众目睽睽之下，人族文君黎从天而降，将堵在门口的妖族屠戮一空，飘然进入远古天庭遗址。 事实上，哪怕战斗已经落幕，姜陵将那角剑刺入了猿妖的心脏，宣告了胜利，不少生灵还依然是懵懵懂懂的，如梦似幻，像是踩在云里一般，总有种虚幻的感觉。 但当姜陵一步踏入空间旋涡后，一众生灵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如梦初醒，掀起轩然大波。 “太强大了，人族再度出现一位至尊，一代双至尊！” “他不仅掌握着文法，还掌握了一种传承呼吸法，肉身几乎已经媲美神兽了？那些妖蛮甚至无法阻挡他的前进！” “足足十四头归一境后期的圣子啊……里面不乏圣者亲子，流淌着高贵的血，然而就这么死了，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同阶之间，至尊的敌人只有至尊，圣子再多也是无用！” …… 许多生灵两眼放光，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在拍手叫好。 没有办法，它们太兴奋了，这些挡在门口收取“过路费”的妖蛮嘴脸极其可憎，早已招来了许多的仇恨。 如今姜陵以最霸道，最强硬的姿态将妖蛮镇杀殆尽，毫无疑问纾解了无数郁郁寡欢的生灵的心头之恨，将恶气出完后，顿时心安畅快，舒坦多了。 “听说人族在天庭遗址中处境并不算好，这位至尊横空出世，难不成是之前人族隐匿的底牌，选择在这个时候揭开？” “八九不离十，否则的话，如此强大的人物，又怎么会在境天籍籍无名。” “这么一位凶神进入遗址，恐怕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或许会有至尊陨落。” “迟早的事，诸皇时代，连圣者都会陨落，未封圣的至尊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说废话了，现在天庭遗址空无一人，还不快点趁此机会进去捞完一笔就跑？！” 一道道身影宛若流星般冲天而起。 这一幕惊醒了许多还在观望的生灵。 是啊，守门的妖蛮都被屠戮一空了，现在还不进去，什么时候进？ 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漫天都是冲霄而起的身影，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皆是来自各族的强者，无一尊天命境参与，最低也是归一境！ “又有纷争要起了。”有生灵看着这震撼的一幕画面，叹息道。 …… 冲入空间旋涡的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临身，顿时天旋地转。 不过此时的姜陵不比以前，反应过来后，手指掐诀，体内顿时有神秘的符号亮起，消弭异常。 他屹立在空间隧道中，四面八方都是七彩的光，光幕的背后则是一幕幕场景，分别对应着远古天庭遗址中的各地。 远古天庭广袤无垠，说是“天庭”，实际上大若一界，真正的“天庭”只是这里的一部分，前身应该是毁灭的中央帝城。 神族几乎是踩着魔族的遗体崛起，自然也一并接替了对方的财产。 “嗯？” 忽然，姜陵的目光定在了一处，虽然那里看起来平静祥和，不过命运之道冥冥之中的感应在告诉他。 那里，有什么人或事，与他存在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姜陵眸光微动，没有多想，一步踏出，空间涟漪激荡而起，身影冲入其中，消失无踪。 …… 赤红色的大地，烟雾缭绕，蔓延万里，土壤就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衣，非比寻常，妖异鲜艳。 这里是远古天庭的战场，神族刚崛起的那一段时间，诸天万界有许多种族觊觎祂们霸占的魔族遗产，联合在一起发动进攻，征伐不断，动荡不休。 战乱并没有持续多久，百年后，神族便因为吸收魔族财富，月神开辟的修行法实力剧增，横扫八方。 不过这一片区域依然染上了当时死去的诸族之血，因这强烈的不甘与怨气，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股诡异的力量。 无形的场域，让所有进入此地的修士的的感知都会受到限制，虽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相比于全盛时期的敏锐，此时无疑变得迟钝了不少。 一座僻静的山谷深处，数十道身影零星分散，大多数都靠着石壁休息，虽然眼神个个都还算凌厉，但观其身上还在往外淌血的伤口，便能判断出。 这些人前不久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情况十分不妙。 虽说因为意志坚定，哪怕情况危急到极致，也依然没有放弃。 但这却并不代表着，他们就能够从敌人的手中活下来。 “死了多少人？”高大的男人背负着一杆银白色的方天画戟，渊渟岳峙，气势不凡，然而在左肩处，却是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仅仅止住了血。 男人这副惨状若是被外界看到，定然会被吓一大跳。 因为此人便是当初在老子文界中掀起腥风血雨，甚至为了李纯妃，甚至不惜将一个城市屠戮一空的狂君。 ——“武痴”吕焱！ “很多，就剩下十四人了。”吕焱的身旁，站着一位白裙染血的女人，容貌算不上绝美，但气质出众，身段高挑。 显然，此女便是两年后的李纯妃。 虽说距离文界之行结束，连五年都没有过去。 但战火纷飞的境天，早已让他们的气质从稚嫩蜕化变成熟，多了一份沉稳冷静的肃杀，少了一份年少成名的傲意。 李纯妃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把出发前就准备好的草药，未经询问就涂在了吕焱的创口上。 滋啦啦…… 吕焱的气血极为滚烫，那一把草药直接就升起了热气。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牙酸，然而吕焱那个脑袋里缺十几根弦的家伙却是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 “孟丰恺死了。”吕焱缓缓开口。 众人一下就沉默了，因为孟丰恺是为了掩护他们，所以才选择断后牺牲的。 然而即便是这么一位顶尖天骄挺身而出，此时的他们也依然没有脱离险境。 “左嘉懿也死了。”不远处，有个黑衣青年开口。 是赵嘉年，两年过去，他的气质大变，不开口的时候众人甚至无法注意到他，完全化为了阴影里的杀手，曾再一次战斗中，奇袭杀死了对方的两尊圣子。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浑身一震，骇然望向了那道躺在赵嘉年身旁的青年。 血是热的，但他的眼睛已被赵嘉年关上。 人们默然了，嘴唇发白，想到都活着逃到这里了，左嘉懿还是死了，撑不下去，伤口太多，即便队伍里有华佗世家的天骄，也无力回天。 第798章 圣院伙伴 一开始的时候，队伍可是足足有三十七个人的。 但现在，只剩下十三人了，其余的全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怪我。”吕焱沉声道，将责任揽在自己肩上。 “怎么能怪你！” 魏凭玉开口，单身的他，正龇牙咧嘴的为自己敷着草药。 魏凭玉脸色痛到扭曲的说：“对方是大圣亲子，条件太优越了，虽然你们都是至尊，但他高你一个境界，你不是对手很正常。” 出手追杀他们的妖族队伍的领队是妖族三位至尊中的一位，实力极强，深不可测，比吕焱还要高一个小境界，正因如此才落入败退的境地。 吕焱不再说话，但他一向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是不服的。 明明已经付出最大的努力，明明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至尊，突破至归一境中期。 然而自己还是那么无力，导致心爱的女人都得陪着他流离奔波，亡命逃窜。 “我们要发救援的信号吗？”有人开口询问。 如果到了这一步，那就真的被逼入绝境了。 “不要发。” 诸葛弘毅断然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干脆利落的否决了这个建议：“沈肃虚圣遭到狙击，现如今归一境后期以上的强者几乎都赶了过去支援。” “我们此时求救，只会让本就人手紧缺的圣院雪上加霜，徒增烦恼，别无好处！” 敌人太强了，归一境后期的至尊，仅凭一己之力便能血洗他们全员，更别提还有一帮强者追随了。 “你还忘说了一点？” 李纯妃将垂落的秀发捋至耳后，脸色平静道：“对方之所以给了我们这么一段呼吸的时间，抱的想法，恐怕就是为了让我们求援，从而将人族的天骄一网打尽，杀空人族一代强者。” 此言一出，顿时宛若万丈雷霆在众人的头顶炸开。 轰隆隆的，几乎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脸色难看到极致。 “该死的妖蛮，竟然抱着如此卑劣的想法！”魏凭玉真的怒了，又有些惊慌。 他们都是圣院当代的精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必然会成为将来圣院各处的支柱。 倘若真的如李纯妃所说，一代天骄被对方血洗一空，那么人族毫无疑问会陷入史无前例的大难关。 人才无以为继，圣院青黄不接，可想而知接下来必然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断层！ 短时间内，有众圣支撑，或许不会出现问题。 可长此以往，要是众圣老了呢？像闵圣一样垂死呢？ 时间就是生命，更年轻的一代还没成长起来，无法挑起大梁，放眼望去，或许连一个足以信任，能够托付的接班人都找不出来！ “如果他们两个都在……不，甚至只有一个在就好了。”周鹳攥紧拳头，不甘道。 甚至不需要说出名字，众人就都心有灵犀的知道，周鹳指的是谁。 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所有人都生出过类似的想法。 ——如果姜陵或者宁朝均两个人有一个人在的话就好了。 以他们两个人的资质，几乎必成至尊，那样的话，如今局势也不至于将所有的压力都倾倒在吕焱一个人的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心存幻想。” 就在这个时候，角落，有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无极起身了，走进众人视野，眼神冰冷道：“与其抱那虚无缥缈的幻想，让一个行踪诡秘，失踪多年的人物从天而降，你倒不如期待一下，妖族手下留情，就此退去。” 这句话指的是宁朝均，对方在圣院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前往境天历练，没过多久便被一个神秘势力看上，收作传人，至今渺无音讯。 沈无极甚至都没有提及姜陵，因为在许多人看来，在未封圣的时候掉进了狱渊那种绝地，和死去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可惜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天骄还未大展拳脚，便遭到天妒。 赵嘉年抬起头，目光冰冷，说道：“既然沈大公子言之凿凿，自信满满，不若您出个法子，让我们渡过难关？”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法子？” 沈无极根本不为所动，因为他早在种道境的时候，就将体内的恶面剥离化身成为了剑灵，已经太久没有出现情感上的波动了。 像是化身成了一台机器，如今的他眼中只有圣道，情感的占比极少。 “眼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分头行动，能走几个是几个。” “我呸！” 魏凭玉怒了，由衷厌恶沈无极这个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伪君子，指着他鼻子大骂：“你这不就是贪生怕死？说，是不是沈肃给你留了手段，能够逃出生天？！” “我祖父确实为我留了一道后手，不过在确定你们没有希望之前，我是不可能先走一步的。” 很不可思议，沈无极竟然当着众人之面堂而皇之地承认了。 毕竟是积淀已久的老牌虚圣，从指缝中透出点什么，恐怕就够沈无极用的了。 他冷冷的看着魏凭玉，道：“至于你，注意措辞，我祖父的名讳不是你能够直呼的，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魏凭玉气笑了，正想开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大的威势，如同一轮太阳般在山谷外升起。 吕焱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握住方天画戟上前一步，挡在了所有同伴面前。 “真是有意思，本尊之所以会给你们一个喘息的时间，那是因为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你们人族所谓的天骄一网打尽。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竟然还吵起来了？” “可笑的人族。” 轰隆隆！ 一只漆黑的大手出现在山谷的头顶，仅仅只是一爪而已，便直接破开了诸葛弘毅和周鹳联手布置的阵法。 三十几道身影同时从中显现，磅礴的气血之力连成一片，宛若血云般在天空中翻滚。 威势太惊人了，竟是直接将整座山谷笼罩，所有跟空间之道有关的力量都遭到了极大的遏制。 妖族队列的前面，屹立着一头鸟首人身的妖蛮，通体紫黑，羽翼流转着钢铁般的光泽，有晦暗的符文若隐若现，威势当仁不让的第一。 显然， 它便是追杀者中最为强大的那头妖族至尊，鹤夺。 “吕焱，你们已经逃不出去了，现在本尊念在你们修行不易，大发慈悲，若愿投靠我们神族，改邪归正，便给予你们一次活下来的机会。” “否则的话……” 鹤夺眼神冰冷，忽然屈指弹出，磅礴的血气凝化成刀，竟是对着魏凭玉的脑袋便砍了下来！ 第799章 诸位，好久不见 鹤夺动手了，仅仅是屈指一弹，磅礴的血气顿时凝化成刀，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割出一道漆黑的痕迹，凌厉至极，怕是连山岳都会被轻而易举地切开。 “哼！” 吕焱怒哼一声，脑后升起一轮璀璨的烈日，那是他的天命之物。 刺目的光芒爆发，他扭转腰身，一戟劈出，地动山摇，虽是挡下了鹤夺的一刀，但虎口却裂开了，手臂在微微颤抖。 因为对方的力量很大，即便是他也会感到沉重的压力。 要全军覆没了吗？ 或许听从沈无极的就能有人活下来？ 吕焱握紧长戟，心乱如麻，肩上扛了太多伙伴的性命，令他都无法平静。 这时，一只柔荑握住了吕焱的手，那么柔软，带着羊脂玉般的触感。 “不要想太多，是死是活，还未盖棺定论。”李纯妃脸色平静，与吕焱并肩而立。 很神奇，只是一句话而已，他激荡的心一下就平静了。 “还真是甜蜜啊，也不知道我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你们还能不能这么视死如归……”鹤夺故意激怒吕焱，话还没说完身体就抢先一步动了。 它修炼的竟然是极为罕见的黑暗大道，一出手天昏地暗，宛若一道黑色闪电般从天而降。 轰隆隆！ 吕焱和鹤夺展开惊天大战，刹那间地面便裂开了，天空中三十几道身影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至。 沈无极的身体亮起一道光芒，然而并非是众人所料的舌尖出鞘，有浓烈的空间符文在他的体内撑开，竟是硬生生地将这困阵撕开了一道裂口。 他果然留有一道后手，此刻眼见希望破灭，二话不说就要逃走！ “无胆鼠辈！”魏凭玉勃然大怒，啐了一口。 然而沈无极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眼神古井无波。 或许在他看来，魏凭玉这个除了诗道之外，其他样样平平无奇的人已经和一具尸体无异。 活着的人为什么要跟一具尸体辩解？我有法宝不自己逃难道给你？ 嗡！ 磅礴的空间道意包裹住沈无极的身体，就在他即将离开此地的那一秒。 突然，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鹤夺在内，脸上的冷笑一僵，攻伐的动作都凝滞了。 一道道视线猛然抬头望向西北，哪怕是妖族圣子，此刻眼中也升起了浓浓的忌惮惊疑之色，因为那里的天空在震荡，困阵从外部被撕开了一道更大的裂口，惊人的气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有什么强横的存在在跨界降临！ “谁敢插手我妖族之事？！”鹤夺一掌劈开吕焱，厉喝道。 双方默契而又警惕的停手了，因为担心节外生枝，有谁试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咚！ 无数道目光聚焦的空间，下一秒真的被撕开了，有道白衣身影从中一步走出，看似朴实无华，身上却沾染着惊人的血气，那是一尊尊妖族圣子的血，有磅礴的气势自他的体内弥漫而出，宛若风暴般席卷天地。 这一刻，所有人族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张大了嘴巴。 沈无极更是失态，瞳眸一缩，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还活着？！” 太多疑问了，然而他已经没有得到答案的机会，光芒一闪直接就离开了此地。 “呜，跑了一只老鼠。” 初来乍到的白衣少年漫不经心的样子，眸光深邃的看了沈无极离开的方向。 他忽然冲着下方的众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诸位，好久不见。” 说话了。 虽然少年的声音与老子文界中截然不同，但那语气和风格总归是变不了的。 他又回来了……他又回来了！ “可笑，人族自诩万界第一聪明，如今一看果然是浪得虚名，孤身一人也敢过来，真是嫌命长。”鹤夺屹立长空，嘴上虽然在嘲讽，不过却心知肚明。 姜陵绝没有表面的实力看起来那么简单，它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很可怕，难道是至尊？ 鹤夺双目喷出火炬般的光芒，漆黑的羽翼展开，磅礴的气血之力呼啸而出，一下便将整片天空都给笼罩而入。 “姜陵小心，它是妖族三大至尊之一！”魏凭玉急忙提醒道，很害怕姜陵小觑对手，从而横生意外。 “是吗？” 姜陵目光扫过身后的众人，发现绝大多数伙伴的身上都在淌着血，赵嘉年的左臂更是极为不自然，看上去曾经被直接斩下，只是接续及时才没残疾。 他的眸光渐冷，伙伴被妖族如此迫害，胸腔当中顿时有愤怒的火焰燃了起来。 “你想怎么死？”姜陵望向鹤夺，冷冷说道。 没想到此言一出，竟像是碰起了一群妖蛮的笑穴，它们捧腹大笑。 魏凭玉等人的脸色直接难看了下来。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充满了轻蔑的讥讽意味，完全没把它们人族当一回事，视作瓮中之鳖般随意侮辱。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奴，杀了我神族那么多好儿郎，此刻还敢大放厥词……” 鹤夺动了，自虚空中抽出一杆紫电长枪，振翅一扇，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姜陵面前。 双方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各不退让，发出无形的电光火花。 它的速度极快，枪尖撕裂了狂风，发出刺耳的呼啸。 然而鹤夺却是在笑，眼神很冷。 “我这把枪穿杀过所谓的人族天骄数百个，屠戮的村庄更是数不胜数，染了太多的血，听到你同袍们痛苦的悲嚎了吗？” 它看出姜陵不凡，只身一人便敢跨越虚空而来进行营救，有意挑起姜陵的怒火，乱他心神。 事实上他成功了。 姜陵确实怒了，身为人族，却是猛地一步踏出，自虚空中抽出一剑，悍然劈向对方。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不可思议，手脚都在颤抖，也不知道姜陵哪来的勇气，竟然和一位妖族至尊硬拼肉身。 只有吕焱反应最快，盯着姜陵的眼神一亮：“他的肉身……比我强。” 砰！！！ 混沌气爆发，发出一道沉闷的巨响。 妖族的队伍中惊呼不断。 因为鹤夺竟然败了，正面碰撞中，握枪的虎口崩裂，有一根根钢铁般的羽毛从半空中飘落。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族的肉身竟然强到这种地步！”有妖蛮心都颤抖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姜陵面不改色，一步踏出，悍然杀去！ 第800章 王者归来 难以置信，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妖族备受瞩目，寄予厚望的鹤夺便落入了下风，虎口裂开，宛若之前面对他的吕焱。 这一发现，震惊了所有妖族。 因为鹤夺乃是至尊，向来只有它横扫碾压别人的道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例子。 “至尊……人族竟然还藏着一位至尊？！”鹤夺脸色难看至极，哪怕虎口的伤势已经逐渐痊愈，也依然将其视作为耻辱。 “不是藏，而是我回来了。”姜陵淡道。 这一句话，让鹤夺浑身一震，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段记忆，想起了一些事。 吕焱一直不是人族当代最强的天骄，比他强大的，还有两个人不知所踪！ “肉身如此强横，当代人族除了吕焱，也就剩下那个文武双修者了……原来如此，你是姜陵！”鹤夺恍然大悟，通过特征认出了姜陵的身份。 可也正因如此，它才脸色微变，脱口而出道：“你不是陷入狱渊了吗？以你这实力，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古往今来，能从狱渊离开者屈指可数，甚至是传说，未必能够当真。 然而今天姜陵却是出现了，传说变成了现实！ “你们消息还挺灵通。” 姜陵面不改色，扑杀而去，璀璨的道意在身上绽放，展现出三头六臂的形态，手握两把圣级法宝，一手捧书，一手执笔，快到极致，几乎是瞬息出现鹤夺的面前。 一心多用是个上限极高的神通，然而人族凝练此道果的却是少之又少，许多人都觉得作用不大，相比于此，还是杀伐、困敌之类的比较实际。 殊不知，这是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事实上，到了姜陵如今这种修为，甚至可以做到一心六用，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是一点也不夸张，对于战斗的增幅何止是一倍之高？ 姜陵出手，剑光抡舞，宝光腾空。 有纸上谈兵，挥翰成风，作写《出塞》，唤出李广虚影，弯弓搭箭。 有出口成章，字字珠玑，吟诵《剑客》，唤出神光落在圣剑之上，威力剧增，可开山，可分海。 “吾不败！”鹤夺怒吼，同样激发了神通道果，气血之力宛若汪洋般展现，化作百丈高的巨人，攥紧自己的天命之枪，对着姜陵的脑袋便是一刺。 神通，法天象地！ 这一刺，声势浩荡，连虚空都坍塌了，无数紫色的雷霆在枪尖绽放，能量太惊人了，宛若一轮烈日般刺眼，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势，就此炸开。 不得不说，鹤夺确实强大，并非浪得虚名，看似简明扼要，平铺直白的一击，里面蕴含着好几种神通的组合变化，环环相扣，步步凶险。 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身为亚圣亲子的它也十分舍得，对自己的天命之物下了血本，明明还未封圣，就先一步提升到了圣级的品质，哪怕直面姜陵的圣剑，也毫不逊色。 正因如此，鹤夺才能够做到横扫同辈，在偌大一个巅峰强族中，登临至尊的宝座，有望亚圣。 然而，即便已经如此强大了。 当鹤夺的天命之枪与姜陵发生碰撞的时候，它依然脸色剧变，从姜陵的攻势当中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自己竟然仿佛成为了惊涛骇浪中孤孤单单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在狂风暴雨中倾覆，身不由己！ 鹤夺太震撼了，甚至有些许恐惧，这种情绪已经太多年没有出现。 可事实就是如此，这个看起来瘦弱斯文的人类太强了，肉身之中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 那围绕在它周身的力量是什么？不像才气也不像气血……最为关键的是，竟然能够吞噬我的力量！ 鹤夺的心在隐隐颤抖，不只是震惊，此刻还生出了些许的刺激与激动。 “好……很好，终于碰见一个能打的至尊了，看本尊斩你！”鹤夺双眸绽开火炬般的光芒，一枚枚黑色的符文如同大山般从天而降，击散混沌气，试图直接镇压姜陵。 “你觉得我能打？可我觉得你太弱！”姜陵剑气冲霄，如光柱般拔地而起，粉碎一切符文。 双方激战在一起，短短数个呼吸间，便超过了三千个回合。 虚空在崩裂，不停的有血洒落，将大地染得更红。 四面八方，一片沸腾，别说是妖蛮了，此刻就连众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于姜陵所展现出的战力。 “是我眼花了吗？还是我早就死了？姜陵怎么会这般凶悍，不会是一头人型凶兽伪装的？”周鹳的眼睛不知道揉了多少次，还是难以置信。 “沈家一直在暗中大肆鼓吹姜陵坠入狱渊，生死不知，修为停滞，一代天骄就此黯然落幕，如今一看，简直就是王者回归。”李纯妃眼中同样有惊艳之色流转，凝视着天空中的姜陵。 虽然她与姜陵之间的接触并不多，但姜陵崛起一路的事迹并不算是秘密，甚至是广为人知的事件。 因此，在得知这么一位历经千辛万苦，才崛起的天骄可能英年早逝的时候，就连她也难免感到惋惜。 因为两人的遭遇有所相似，都是自泥土中拼命汲取养分，生根发芽的种子。 “我就知道……当代最才华横溢的天骄不会就这么轻易落幕，今天终于回归，注定以至尊之血重铸荣光！”魏凭玉哭了，红着眼睛，攥着拳头，哭的稀里哗啦。 众人对这一句话心有感触，因为在此之前，姜陵刚被爆出困在狱渊的时候，真的有许多的声音铺天盖地，劈头盖脸的说姜陵的时代结束，最辉煌的天骄至死都被困在狱渊，连半圣都无计可施！ 现在，姜陵横空出世，强势回归，以行动打碎谣言，所有人都由衷地感到高兴，甚至是激动。 大家同为人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的道理没有谁比他们更懂。 众所周知，一个强族能诞生一位至尊就已经不算没落，出现两位……无疑是呈现出了崛起之势！ 毕竟身为巅峰强族的妖族在当代，也就才三位至尊！ “哈哈，有人狼狈鼠窜，回去的时候要心慌慌，乱如麻咯！”周鹳在偷笑，明目张胆的嘲讽着某位无胆鼠辈。 虽然凭借着长辈给予的后手逃走并不可耻，但沈无极也走得也太果断了，嘴上说着不会轻易放弃，但在敌人刚呈现出包围的趋势时候，他转身就走了。 剩下的人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轻蔑之色如出一辙。 第801章 杀 被困在狱渊的最强天骄回归了，实力不仅没有原地踏步，反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突破到了归一境后期，成就至尊之身！ 接连炸开的虚空当中，鹤夺的脸色看似如常，实际上一颗心早已坠入谷底。 越是战斗，它便越是感到心惊肉跳。 这个人族小子……从哪里掌握到这么多的神通？！ 鹤夺心跳如鼓，太震惊了，许多它都未曾见过，只能通过蛛丝马迹，从妖族的典籍中相似的例子…… 可问题是那些种族早就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遍寻诸天万界都很难搜出完整的传承，姜陵从何学来？ 难道狱渊当中聚集了古往今来，所有的顶尖妖孽，然后不约而同的将自己掌握的所有知识都传授了他？ 即便这个猜测成立，两年而已，他也不可能学到这么多啊！ 这个人族的肉身年龄明明才二十几岁！ 而且除此之外…… 砰！ 又是一次对撞，鹤夺他肌体都撕裂了，不停地有一道道血箭从伤口中激射而出。 它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的手，双眸精光吞吐，终于捕捉到了那一幕，于是脸色骤变，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你的肉身！” 鹤夺惊骇变色，看到了，姜陵的手臂是会受伤的，有血珠流出，可甚至还没过去一个呼吸，那伤口就痊愈了。 这个人族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秘密？ 太不可思议，这具肉身堪称不死之身！ 它的眼中有贪色流露，这是所有武道强者……不，措辞不当！不只是武道强者，这是所有强者都梦寐以求的力量，能够带来极强的生存能力。 “镇压！忘川降临！” 鹤夺在怒吼，它与姜陵之前面对的所有强者一样，察觉到姜陵肉身古怪，自愈能力极强之后，断然发动大神通，试图一举湮灭姜陵的生机，让他无法恢复。 漆黑的光芒在天空之中升起，吞噬一切，化作一条从天而降的瀑布，流转着诡异的神秘符号，猛然砸下的瞬间，虚空都坍塌了，呼啸的风雷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从这道神通当中，众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阴寒之气，说不出来的恶心。 “怪不得这般嚣张。”姜陵笑了，没想到妖族当中竟然还记载着观想黄泉创造的神通，比他想象中的底蕴要深厚得多。 “不过也只是照猫画虎而已，真正的忘川河比你想象中的要伟大多了，那里是纯粹的死亡，你走错路了，臆想太多！” “口气真大，说得好像你见过一般。” 鹤夺冷笑，屈指一弹，忘川河垂落，它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暴中：“去死！” 轰！ 姜陵体内的混沌阴阳图彻底爆发，如同一头真龙自深渊中苏醒，睁开眼睛发出咆哮的那一刻，天地都在震荡！ 滚滚混沌气纠缠在一起，落在姜陵手中的纸笔之上。 仅仅一个瞬息，一道战诗便成型。 ……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 《献黎子》，小诗君于老子文界中为姜陵所作，巅峰镇国战诗。 光是以文道法催动，这一剑便不容小觑，更别提姜陵还从中融合了十几种神通。 到了他这种境界，早已脱离了劈就是劈，砍就是砍的陈规滥调，举手投足，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道”！技近于道！ 于是出剑的那一瞬间，天空都被点亮了，四野茫茫，尽数被这一抹惊才绝艳的剑光填满。 轰！！！ “始终”两股道意在里面爆发，刹那间便撕裂了忘川河，径直地打在鹤夺的胸口。 “哇！”鹤夺吐血，震撼惊骇，胸部的骨头尽数崩断，脏器也裂开了，气势在一瞬间颓靡至极点。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消弭，生命力在不可挽回的奔向虚无和起始。 “我还未败……燃我精血，请我父圣！”鹤夺怒吼，体内陡然亮起一轮神光，真正的穷途末路了，否则的话决然不可能会燃烧自己的精血，那样会导致圣道不稳，境界跌落。 可它显然已经顾不上了，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轰！ 难以形容的威势从天而降，姜陵就像是被一头神龙横冲直撞的扑到了一般，身影倒飞百里，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抬头望向鹤夺站立的天空，此刻黑风飒飒，血气蔓延，顷刻间鹤夺的身后便凝聚出了一道万丈高大的虚影，一双锐利的眼睛金黑相间，贯穿恒宇，恐怖的气息充斥天地，压得大地都在颤抖。 “恭迎鹤辜大圣降临！” “恭迎鹤辜大圣降临！” …… 妖蛮们哗啦啦地跪了一地，眼中流淌的尽是狂热的崇拜之色。 很显然，在妖族史中，鹤夺的父亲在某段时期同样也是可敬可畏的至尊存在。 众人的脸色煞白，一颗心直接沉入了谷底。 连亚圣都请来了，这还怎么打？ 姜陵抹去嘴角的鲜血，却是在冷笑：“故弄玄虚，什么大圣降临？无非就是燃烧精血，聚炼出一丝祖上的本源气息，塑造一道虚影而已，连万分之一本尊实力都没有，照样得死。” 果然，话音落下没多久，鹤夺的声音就响起了。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阻止不了你这道意？！”鹤夺惊骇欲绝，真的想不到，自己都燃烧精血了，还是无法磨灭来自姜陵的道意。 它在消散，尽管已经尝试了能做的所有手段，也依然无法阻止这个进展，只能拖延。 “死。” 姜陵一步踏出，圣剑斩下，将鹤夺的表情永远的定格在了绝望愤怒这一幕。 鹤辜虚影如白雪般消融，地面上跪着的那一片妖蛮都傻眼了。 在此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它们高高在上的神族至尊，竟然会败在人族的手中。 “杀。”姜陵轻描淡写的一步踏出，圣剑挥舞，四头妖蛮还在懵懂中的时候就已经身首分离。 “杀！”吕焱第一个反应过来，双目赤红，挥舞长戟，宛若一头荒兽一般冲入妖蛮群中大开杀戒。 浓烈呛鼻的血气，就像是吹起了反攻的号角。 众人全都热血沸腾了，红着眼睛，一时之间宛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刀光剑影，宝光腾空，层出不穷的爆发。 “杀！！！” 第802章 隐族出世 失去了鹤夺坐镇的妖蛮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不堪一击。 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众人便完成了这场一边倒的屠杀。 “可惜有三头妖蛮逃了出去。”周鹳遗憾道，杀得实在是太累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喘气。 “没有办法，它们完全不顾伙伴，自私自利，还有族内配予的底牌，注定杀不尽。”赵嘉年也累瘫了，大把大把的汗水将头发打湿凝成一条条的。 这一路太艰难了，若不是姜陵横空出世，恐怕绝大多数人都凶多吉少。 而倘若这么多名天骄被妖族歼灭，想都不用想，对于如今的人族来说定然是个山崩地裂的噩耗，圣院会遭到承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局势虽然不至于在顷刻之间倒塌，但总会陷入剧烈的动荡，哪怕新一代长成都不一定能够平稳。 “话说姜陵你到底掉进狱渊了吗？不会被闵圣藏起来，又扔进某个亚圣文界历练去了？”诸葛弘毅抬眸望来，很好奇。 不只是诸葛弘毅一个人这样想，事实上，李纯妃、周鹳等人也有类似的想法。 毕竟那可是鹤夺啊，虽说是妖族三大至尊中，境界最低，资历最浅的，但他们曾面对过他，结果无一例外的遭到了碾压，一路逃窜，险象环生。 姜陵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其镇压，呈现出压着打的局面，这等战绩，传出去定是惊天动地，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确实掉进去了，没去什么亚圣文界。”姜陵笑道。 这可就是冤枉他了。 亚圣文界开启一次所消耗资源之大，连圣院都心疼，一般情况下，开启半圣文界面向考生就已经不错。 闵经年虽然是半圣，积累也算雄厚，但依然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供给姜陵一个人享受亚圣文界。 “那你的实力怎么会……” 众人都惊呆了。 只是两年而已，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难不成狱渊并非绝地，而是宝地？ “此事说来话长，我还得去找沈肃，之后若是能够再相聚，再与诸位细细道来。”姜陵道出此行真正目的。 众人沉默了，没有人猜到姜陵竟是为了此事而来。 “姜陵，你想清楚了？”魏凭玉忍不住说道。 因为沈肃之事在人族内部不算秘密，绝大多数都知道他抢到了某件重宝，从而引来了围杀。 在那边，归一境后期的作用极有可能只是打个下手，虚圣才是战斗的主力。 姜陵虽强，但若是引来了虚圣中的至尊，同样险象环生，或许会和吕焱一样，陷入极度被动的处境。 再者，沈肃可是沈无极的爷爷，试图颠覆楚国江山的主要人物。 姜陵去救他…… 许多人都脸色复杂，尤其是诸葛弘毅这种绝对理性的谋算者，更是无比的清楚，设身处地的想，自己绝不会做到与姜陵一样的程度。 双方是敌非友！ 何必冒着死亡的风险救一位或许……不，应该说一定会重创自己的敌人！ 沈肃圣道早早便已定下，之所以迟迟未能封圣，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契机。 ——简明扼要的说，便是他在等待着闵经年死去。 一旦闵经年寿终正寝，沈肃便会携着大势逼宫，让芈凰等人主动的让出皇位，最后再以国运与己身圣道融合，一步登天，成就国运亚圣。 这是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阳谋。 任何一位读书人，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圣道，更何况沈肃还成功在即，已然唾手可得。 或许只需一年？闵经年便会驾鹤西去。 到那时，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诸皇时代来临，血与乱将会成为接下来诸天万界的主要基调，圣院不会主动阻拦一位亚圣诞生的。 即便只是一位在楚国境内的亚圣。 “想清楚了，他毕竟有可能成为半圣。”姜陵点点头。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展颜笑了。 原来如此，闵经年虽然可能撑不下去了，但他姜陵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蝼蚁，同样封圣在即，紧追直上。 换句话来说，如今的沈肃已经不再被姜陵当作是威胁！ 这就是拥有了绝对的实力后，带来的强大底气。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再多说，黎子，记得一路顺风。”众人拱手行礼，特意以姜陵在老子文界中的名号称呼。 “我若突破，也会赶去帮忙。”吕焱瓮声瓮气，话不多，眼神很坚定。 “好，我等你。”姜陵低头扫了一眼他与李纯妃两人牢牢紧握的手，。 好像直到现在，李纯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事，俏脸一红，当即便想要从中拔出。 可吕焱的力气太大了，李纯妃几番尝试，皆是以失败告终，反倒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李纯妃脸更红了，低声骂道：“妖都杀光了，还不放开。” 谁知吕焱目视前方，充耳不闻，心中默念。 老师教的，女人都爱口是心非，说“不要”就是“要”…… 姜陵最终还是走了，不过在跟众人分别前，还是短暂的交流了一阵，得到了许多关于远古天庭遗址的信息。 “抬棺、负星、薄溟都出世了，在遗址内杀得天昏地暗，这些可都是有着赫赫凶名的隐族，能代表族内走出，实力定然非凡，堪比至尊。” 他并没有经过最古时期一行后便自认不凡，认为能够凌驾在所有存在头上。 因为哪怕在最古时期，他也并非做到真正的第一，那里存在着令他都感到震撼的天骄，惊才绝艳，成就注定非同小可。 沿途一路，姜陵发现了许多被挖开的洞府，连根刨走的仙树，虽说如今什么都没了，但姜陵依然能够做到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此地的不凡。 “或许是遗世独立的原因，漫长岁月过去，毁灭的远古天庭重焕新春，许多外界灭绝的神物都能在这里找到，而且因为休养生息多年的缘故，富含灵性，价值极高。” 姜陵眸光闪烁，虽然这些寻常的天材地宝于他而言，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过若是能够带回人族，无论是给亲朋好友还是留给子孙后代，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目前最需要的，还是太易铜石，可惜那是最古时期都难得一见的重宝，在当前时代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第803章 借你之刀，为我杀妖 五太铜石作为五太矿区独产的神物，一向是整个宇宙最为罕见稀有的珍品。 魔族之所以能够拥有源源不断的五太铜石，那是因为祂们动用了武力手段，威逼利诱双管齐下，驱驰了大量强者以生命为代价进行开采，这才能够封赏诸天万界封圣的强者。 只是即便如此，有两种铜石依然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只生长于五太矿区的深处，那就是。 ——太易铜石与太极铜石。 这两个铜石，意义非凡，神异无比。 姜陵机缘巧合之下，斩杀了魔圣孔白，这才从祂之手，得到了太极铜石。 古往今来，能够聚齐这五种铜石者少之又少，若是姜陵做到，他的天命之物定然会发生蜕变，成为圣器都并非没有可能。 可惜，仅缺的那个“太易铜石”，直到离去的时候姜陵都没有得到相关的线索，如今来到当前时代，更是没什么希望。 或许只有借助幽冥鬼船重回最古时期才有机会，但那边实在是太危险了，半圣遍地走，大圣也并非罕见。 姜陵这个举世皆敌的人若是短时间内再回去，恐怕离开冥土扑腾没两天，便会被仇敌跨界镇杀。 依照诸葛弘毅等人指示，沈肃等虚圣所处的战场在天庭遗址深处，所以姜陵一路北行，数十万里路程被甩在脑后。 在此期间，他并没有闲着，一心多用，拾起笔，终于开始完善《三十六计》。 这部在后世堪称“兵学奇书”的巨着，影响极其深远，汇聚了许多卓越的军事思想和丰富的斗争经验，一旦写出，必然惊天动地，能够成为稳固姜陵圣道的基石之一。 在天星大陆的时候，这部兵法姜陵就已经写出了几条，之所以迟迟没有动笔。 一方面是他的修为尚浅，经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 另一方面，他不曾精读《三十六计》，只能够粗略的记住兵法的名字，相当于只有方向，如何走，怎么走，这些都需要自行的摸索。 好在如今的姜陵已经臻至归一境，才气雄厚，又得彼岸花回顾今生，在梦幻泡影中，有一个“姜陵”专攻此道，早已为他撰写出了完整的《三十六计》。 心有腹稿，自然下笔如有神。 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姜陵的头上氤氲升起，渐渐地，他竟是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撰书里，身体则是本能的继续往北行进。 一天两天…… 机缘巧合之下，这一幕被许多生灵看见，大受震撼。 “天庭深处竟然有一个人族在忘我悟道，旁若无人的穿梭！” “太不可思议了，他是半圣吗？这般自信？” “不是！我看的清清楚楚，仅仅只是归一境后期而已。” “真不该说他心大还是真的自信……至今还未碰到阻击，那是因为归一境后期以上的强者都去争夺那个宝贝了？” …… 有很多议论的声音在天庭遗址内响起。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庭被开发的地方越来越多，秘密逐渐显露，生灵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形势严峻。 又过了几天，终于有妖蛮发现了姜陵。 那是一支由象族虚圣带来的队伍，几乎刚一看见姜陵，脸上便浮现出了惊喜而又残忍的笑容。 “太可笑了，一个人族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悟道行走，真是嫌命长！”象惇背负着八根漆黑的铁矛，比它五米高的身躯还要高大，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它觉得这个人族实在是有意思。 装模作样也得有个限度？归一境后期舞到它这虚圣的面前，真是找死！ “也罢，有段时间没吃到人肉了，今天正好打个牙祭。” 象惇冷哼一声，气血之力爆发，天地之间顿时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厉啸之声。 有一根黑色铁矛从它的背后飞出，宛若一条镇罪黑龙般遮天蔽日，空间被撕裂，连大地都崩开了，对着姜陵的脑袋便是悍然刺下。 砰！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光芒如潮水般冲向四面八方，符文闪烁，顷刻间山崩地裂，狂风呼啸。 无数道目光紧张兮兮的望着那战场的中央，待光芒消散后。 天地间，顿时响起了一片难以置信的倒吸冷气声。 “这怎么可能？！”无数生灵的脸上被震惊占据，只因为那人族看起来毫发无伤！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归一境后期的修士，硬抗虚圣一击而毫发无损的？ 就连至尊都做不到！ 烟尘散开，这时一众生灵才发现，姜陵脚下的地面凭空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天坑，直径超过百丈，有恐怖的道意在里面流转，正是出自象惇的手笔。 他转移了对方的攻击？ 在场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目光聚集在姜陵手边的那本书。 书不算厚，薄薄一本，此刻却流转着莹莹如玉班的光泽。 是这本书带来的力量？ 一众生灵目光闪烁，人族以文字作为力量，书本作为力量的载体，这在万界都不算是秘密。 可归一境后期在悟道的情况下，面对着虚圣都能这般举重若轻，便无疑是个新鲜事了。 一双双眼睛偷偷地看向象惇，对方的脸色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下来，气血冲脑，一双眼睛瞬间就赤红了。 “故弄玄虚！” 象惇再次出手，真的怒了，不信有个人族在自己的面前当靶子还杀不了的。 它眼神阴寒，气血洞天轰然一震，滚滚气血连成一片，微微屈膝，背上又有三根黑矛激射而出。 所过之处，大地都被犁出了深深的沟壑！ 哗！ 四面一片哗然，意识到这象惇绝非年老虚圣，气血正值壮年鼎盛时期，实力很恐怖！ 四根黑色长矛如游龙般各据一方，眼看着狂风暴雨将至，许多生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万分。 这回总该没有意外了？ 轰！ 黑矛落下，天昏地暗，力量如惊涛拍岸般一重接着一重，层层叠叠，看似简单的一击中，蕴含着虚圣强者对于神通的理解，轻而易举便能瞬杀同阶肉身脆弱的人族。 ——只是当然，人族不会傻傻的站在原地硬碰硬就是。 眼看着姜陵就要被黑矛淹没。 就在这个时候，一众生灵终于看到他动了，他提笔在手边的书上落下。 有清朗的声音伴随着笔锋转动，响彻天地间。 “借你之刀，为我杀妖。” 第804章 《黎子兵法》 无形的力量如风暴般从地面拔地而起，悍然撞向象惇催动的那四根漆黑铁矛。 嗡！ 在无数道目光紧张兮兮地注视下，并没有出现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那四根铁矛上的力量就好像被凭空消弭殆尽了一般，速度降到了极致，竟是直接凝滞在了空中。 这什么情况？ 象惇茫然了，还未察觉发生了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 轰！ “啊！”有妖蛮在惨叫，悲嚎，一具具身体在地面爆碎开来，化作无数血块，涂红大地，血气冲天。 仅此一击，便毁灭了将近半数的妖蛮，如今哪怕还有存活着的，那也是奄奄一息，重伤垂死。 象惇回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羞恼混合在一起，恨不得把姜陵碎尸万段。 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凌厉道意，很明显，一下就能察觉出那是属于它的力量。 那个该死的人族，竟然抽离了黑矛上的力量，打在了自己身后的妖蛮身上！ “卑鄙无耻，我必杀你！”象惇怒吼，真的忍不住了，气血之力震荡，背负的最后四根黑铁长矛尽数出世，如狂风暴雨般要将姜陵淹没。 竟然敢借着他的力量杀死自己的手下，这种行为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踩它的脸有什么区别？！ 八根铁矛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一道又一道气血之力被象惇打出，落在矛身，震荡不休。 力量太霸道，武道强者走的本就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路子，象惇身为虚圣，更是深谙此道，将一身本领发挥到极致。 于是顷刻间便破碎了空间，虚空中崩碎蔓延出的裂缝四处都是。 “死！”象惇屈指一弹，八根黑矛同时从天而降，引得四面八方一阵惊呼。 这回是真的击中了，八根黑矛结结实实地点在了姜陵太阳穴，心脏，后脑，脖子……等各处。 这种狂暴恐怖的力量，别说姜陵只是一个归一境后期的修士了，恐怕任何一尊虚圣都受不了，会爆碎，会湮灭，死无全尸。 然而，姜陵却一点事都没有，手边的书籍散发着幽幽的清光，肌体莹莹如玉，太超然了，恍若一尊白衣谪仙，万法不侵，诸邪辟易。 “李代桃僵，为我赴死。” 姜陵再度落笔，话音落下的瞬间，象惇的脑后再度响起一阵令人心底发寒的爆炸声。 砰砰砰砰！ 这会，那是连惨叫都没了，剩余残存的妖蛮根本无法阻挡死神的降临，肉身在顷刻间爆碎。 “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神通？”远方，传来不可思议的惊呼。 连伤害都能转移，这还怎么对付？ “人族读书人手段诡谲莫测，尤其是到了临近封圣，着书立说之后，更是能够将此点发挥到极致……这个人族十有八九写出了一本不得了的东西，或许将来又是一尊兵家大圣！” …… 议论纷纷，大多数声音都在惊叹于姜陵的手段。 至于象惇，毫无疑问成为这场战斗唯一的笑话，宛若猫戏老鼠中的老鼠。 姜陵明明还未主动发起攻击，它就抢先一步杀死了自己所有的伙伴。 这让象惇怒发冲冠，血液沸腾，彻底狂暴了，漆黑粗糙的皮肤下面，一根根粗壮的血管泛起妖冶的红光，每一个毛孔当中，都开始往外排出气血。 进入远古天庭如此之久，象惇连虚圣都吃过一尊了，这还是它第一次遭到如此轻视与羞辱。 “轰！” 象惇的身体猛然膨胀，化为百丈大小的巨人，漆黑的皮肤流转起黄金般的光泽，身体绷紧，就像是缠绕着一条一条的虬龙，肌肉下面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神通。 法天象地！ 金刚不坏！ 一刹那间，天地轰隆不断，雷音震耳欲聋，磅礴的气血之力遮云蔽日，有狂暴的雷霆之力从它的肌体表面升起。 象惇乃是雷音象族的虚圣，其祖上同样在万神殿中占据极为重要的席位，乃是大圣之尊。 此刻它彻底激发血脉，顿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势，天地间雷音阵阵，无数观战的生灵光是聆听便感觉头晕目眩，像是被锤击着大脑。 它伸手一招，八根点在姜陵周身各处的黑铁长矛倒飞而去，迎风暴涨。 只是还未落到象惇手中，姜陵手边的笔又动了。 “伺敌之隙，乘间取胜。” 三十六计，顺手牵羊！ 原本该是八根黑铁长矛的，一语落下后，竟然只有两根飞回到了象惇的手心，其余的长矛，竟是全部扎在了姜陵周边的土地上，与自己彻底失去了联系！ 要知道，这可是自己的天命之物啊！ 象惇怒不可遏，握着两根黑铁长矛，便向姜陵发起了冲刺。 轰！ 它出手了，携着万钧怒火，黑矛撕裂长空，带起一片激荡不休的能量涟漪，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然而即便是这样，姜陵手中的书依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象惇右手一空，愕然发现又是一根长矛不见了，光芒一闪便出现在了姜陵的手中。 “本君大发善心，便为汝寄顿此物于吾家也。” 三十六计，趁火打劫！ 象惇胸口有着强烈的屈辱感，从头到尾，一直憋着一股气，从来没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像是个玩具般被捉弄于鼓掌之间，拼尽一切将最后一根黑矛刺下，轰向姜陵。 咚！ 这一击，天崩地裂，宛若一座山岳般直接冲着姜陵覆压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厉啸，雷鸣震耳，无数生灵的口鼻都在淌血，仰天栽倒。 可姜陵却在大笑，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顶多只能让他的混沌阴阳图荡起涟漪，他的精神太强了，不是象惇能够影响到的。 只见其大手一挥，遒劲有力的墨字顿时补上了整本书的最后一行。 “敌强我退，走为上计！” 这本是必中的一击，巨大的压力致使地面都凹进去了百丈。 然而姜陵还是离开了，光芒一闪，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出现在远方的天空。 嗡！ 璀璨的光芒在姜陵手边的书上绽开，天裂了，七色的虹光浓郁如奶油，从极远处垂落。 姜陵沐浴其中，力量在一点一点的攀升，宝相庄严，高远缥缈，目光像是直接贯穿了无数星界，径直地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大陆。 上面有无数才子百姓在欢呼。 “文成天下知，文成天下知……” “当代最强天骄姜陵回归，再度文成天下知！！！” 第805章 武王征商簋 天裂开了，浓郁如奶油般的光芒垂落，异象纷呈，辉煌璀璨。 这看起来已经足够不凡，问题是象惇无比清楚的知道，真正的杀机还未降临，自己面对的是人族文学中的天下知作品，还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未出现！ 这一刻，象惇像是被雷霆锁定住了一般，头皮都在发麻，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族撰写的竟然会是这么一篇旷世巨作。 倘若它事先知道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招惹姜陵！ 可已经来不及了。 在上一次写出《阿房宫赋》这篇天下知文章的时候，姜陵触动史家圣道，唤出了大名鼎鼎的四羊方尊。 如今他撰写《三十六计》，理所当然的与兵家圣道产生了共鸣，于是再度有一国家重器出现。 轰！ 裂开的天渊当中顿时有一件事物降落，与天道共鸣，发出动人心弦的大道之音，不仅镇压了此地的空间，就连时光都仿佛凝聚了，无数彩霞在那一物上流转。 太神秘，太超凡。 那是一件古老的青铜器，兽首双耳垂珥，器身、方座饰饕餮纹，方座平面四角饰蝉纹，器内底铸铭文四行三十三字，记载的正是人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武王伐纣”事件。 武王征商簋。 镇压兵家圣道的国家重器！ 太久没有重现于世，今日再度被姜陵唤醒，威能不减，震天动地！ “杀。”姜陵一声轻咤，混沌气冲天而起，武王征商簋表面的纹理顿时绽开了无尽霞光，磅礴的杀意从中爆发，绚烂如岩浆倾倒。 象惇还未抵抗，口鼻就已经先一步承受不住重压，溢出鲜血。 “不，不可能……即便你是至尊，吾也是虚圣，不可能败！”象惇真的不甘这样败北，因为这样不仅仅意味着会死亡，圣道终结，更是会令自己一世荣耀葬送，成为妖族笑话。 古往今来，有几个虚圣被一个归一境后期如此玩弄的？ 正因如此，象惇豁出去了，精气神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双眸绽开霞光，一二三四……足足八枚真文出世，每一枚文字都是那么的强大，散发着冲天的锐气，雷鸣阵阵。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足足八枚真文凝聚在一起后，竟然化成了一柄雷霆的长矛，电光照亮长空，威势强横至极。 “八枚真文融会贯通了……这尊妖族虚圣开辟出了一种大神通！” 有生灵在颤抖，灭世般的气息覆盖万里，凡是临近的都会受到影响。 象惇真的拼了，真文齐出，凝练成雷霆长矛，要镇杀姜陵。 “八荒雷寂！杀！” 象惇扭转腰身，眸绽凶光，雷霆长矛脱手而去，发出震天动地的雷鸣。 这下就连姜陵都受到影响了，声音太大，乾坤都被劈开，空间一丈一丈的破碎，露出漆黑的虚空，山体一座一座的崩灭，散在空中化为齑粉。 太恐怖了，这种程度的威力根本不是寻常人族能够承受的，就连神兽都有可能陨落。 然而姜陵却不躲不闪，体内四股截然不同的真文冲天而起，于是武王征商簋悍然从天空中撞了下来。 他疯了？这只是圣器虚影而已？哪怕加持了自身的真文，难道还能和虚圣的媲美？ 咚！ 碰撞的瞬间，天地震荡，像是有一口战鼓被敲响，所有生灵都感到心脏一紧，像是被电流穿过般刺痛。 观战的生灵都惊呆了，因为姜陵真的承受住了这一击，四枚真文各据一方，磅礴大气，哪怕面对一尊虚圣的道意也没有落于下方。 姜陵面无表情，混沌气震荡，那口武王征商簋抬起砸落，竟是当着众目睽睽，硬碰硬的与象惇展开了对轰。 大地在震动，短短几个呼吸，双方就展开了超过三百个回合的撞击。 人族竟然在跟妖蛮硬碰硬？ 一众生灵震惊不已，难以理解，恍惚了，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这就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姜陵周身被混沌雾霭笼罩着，宛若一尊屹立在虚空中的神祗，清光闪烁，碰撞反馈的伤害仿佛只吹起了他的发丝，若不是象惇的肌体在崩裂，生灵都要怀疑是不是又发生什么诡谲了。 “这不可能！难道你是神兽化形？！” 象惇浑身都在淌血，骨头都开裂了，无法置信一个人族也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肉身。 姜陵不予理会，武王征商簋再度从天而降，混沌阴阳图高速旋转，碾出更多的混沌气，爆发神光。 一时之间，风雷大作，始、终、生、灭四种真文道意在天地间流转，花开花枯，虚空坍塌。 轰！ 这一次的交手，象惇的真文终于是支撑不住了，被震得龟裂，裂缝中乍泄出璀璨的光芒，再也无法维持雷霆长矛的形态，支离破碎。 姜陵宛若天神下凡般，一步踏出，身影幻灭间，直接出现在了象惇的头顶。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象惇脸色大变，怒吼：“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姜陵冷笑，抓住武王征商簋一耳，竟是当成武器般悍然砸向象惇的面门。 轰！ 象惇用尽手段，试图阻拦这一击落下。 可真文都破碎了，它是真的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力？ 事已至此，象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发出的神光道道破碎，姜陵一器砸落，蛮不讲理，刚猛霸道。 仅仅一击而已，便砸得象惇头晕目眩，七窍流血，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得见叫骂声。 “你真该庆幸，我不吃你们这些半人半妖的东西，否则的话非得炖了！” 四股道意爆发，势不可挡。 象惇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宛若一个沙包般无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姜陵手握武王征商簋，一顿暴揍，浑身上下都在流血。 一众生灵都看呆了，这还是归一境级别的强者之间的战斗吗？怎么就跟流氓打架一般抄起家伙就干？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羞恼欲绝的象惇再也承受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了，体内深处神光燃烧，璀璨的光芒顷刻间便笼罩了方圆千里。 “完了，它要自爆！” 有生灵脸色大变，转身就逃。 电光石火之际，姜陵冷哼一声，怎么可能给它这个机会，右手如鬼魅般探出，许久未见的神通再度发动，宛若一轮黑洞般冲进了象惇的体内。 “神术，吞渊！” 第806章 预言 许久未发动的神通，今时不同往日，突然发动，威力恐怖无比，宛若一口黑洞在象惇的体内炸开，顷刻之间便吞去了它大半的气血之力。 失去了引爆炉子的火焰，自爆自然也就无法发生。 于是象惇只能目露强烈的不甘之色，死死地盯着姜陵。 “你最好死了也记住我，因为你会在地府看见我的。”姜陵轻笑，彻底终结了这头妖族虚圣的生命。 四面八方的生灵脸色一片复杂，怎么也没想到人族竟然横空出现了这么一位强大的至尊，竟然越境斩杀了虚圣。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碾压，姜陵轻描淡写的好像杀死一头虚圣就跟喝口水一样简单。 没有办法，谁叫对方正好撞在他即将完成兵法的这天呢？ 姜陵抬起手中的书，封面只有寥寥四个字，却流转着一股冲天的豪情。 《黎子兵法》。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着书立说，文成天下知，对于兵家圣道的亲和何止是增加了一倍？ 姜陵放开手，武王征商簋消散于半空中。 就在他准备收拾东西离去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忽然在姜陵的耳边响起。 “您是……人族姜陵吗？” 姜陵微微一怔，抬头望向一处，看到有一个青年站在树下，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对方气血雄浑，目露精光，看似瘦削的身体之下，蕴藏着极强的力量，一看就不是人族读书人，而是某种兽族化为的人形。 奇怪的是，姜陵竟然从对方的气息上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莫名的亲昵。 “我是，有何事？”姜陵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认识自己，见没有恶意，便开口问道。 青年面露惊喜之色，连忙道：“果真是您！太好了，您终于出现了，我圣地少主等您太久了！” “你家少主？”姜陵不明所以，自己刚来境天没多久就被拉去狱渊了，哪有结交什么圣地少主……总不可能是最古时期的熟人？ 若真是，那可就不妙了。 毕竟自己在最古时期的仇人可比好友多太多了，而能从那段时光历经无数岁月活到现在的，想也不用想，更是最低也是大圣，吹一口气就能灭杀自己千百遍。 “您不知？”青年有些疑惑，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刚刚姜陵施展的，又分明是他们圣地的神通。 这一点，可做不了假。 于是青年道：“我圣地少主，便是当代凶兽饕餮。” “饕餮？” 姜陵回想了一下，在最古时期自己也就碰到了梼杌，与饕餮圣地没有仇恨延绵下来。 忽然，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了一头许久未见，肥胖臃肿，好吃懒做，傲娇散漫……的家伙。 莫非是它？ 姜陵有些吃惊，不过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所以很快就接受了。 “那我知道了，你家少主怎么样了？”姜陵道。 青年见姜陵终于想起，没有认错人后，顿时喜笑颜开，说道：“少主自从回归我族圣地后，血脉圆满，桎梏摆脱，修为一日千里，这会已经成为至尊级的虚圣，只差一步便可成年！” 这么强？！ 相比于对方的身份，反而是这个实力更令姜陵感到震惊。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凶名赫赫的饕餮啊……成年之后，一口吞下一界都不在话下，能够取得这样的进展，好似也并非不能接受。 “它现在在哪？”姜陵意识到了，以这胖小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修为大增后，十有八九在这远古天庭中祸害八方呢。 “在更深处的百族战场，那里已经杀疯了，有无数宝树异果出世，只有虚圣级别的强者才能出手抢夺。”青年为姜陵解释情况。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前段时间，有位人族好像就是因为在那里得到了什么，所以才被追杀。” 沈肃在那？ 这一刻，姜陵不知为何，心有所感，命运之道竟然又激荡了，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出现，心情急转直下，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沉闷无比。 什么情况？ 不祥来自何处？ 姜陵脸色凝重，掐指便算。 然而，即便他的命运之道已经很强，修为有限的情况下，所算所观，依旧是一片混沌。 或许是事关大量圣级，或者更高存在的布局，盘算，有朦胧的雾遮挡了结果，但却依稀可见有猩红的血色从雾色深处闪烁。 这显然不是一个吉兆，好像在预示着有什么跟自己有关的，重要的人会陨落！ 姜陵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下来。 青年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无事，你离开这座遗址，恐怕会有大变发生。”姜陵匆匆甩下一句后便离开了。 他需要赶紧找地方突破，掌握更强大的实力面对变化，没有时间劝告其他人了。 换句话来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青年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方才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竟真的往出口的方向飞了回去。 …… 粗略开辟的山洞内。 姜陵盘膝而坐，混沌气如雾霭般笼罩己身，左右手上，各有一团光芒在浮动，无数符文如同江河般汇入其中。 他在尝试铸造最后两枚真文，从而踏入归一境大圆满，也就是虚圣所在的境界。 这个过程并不陌生，因为早在使用彼岸花的时候，姜陵就有分身曾完成过，推衍过接下来的圣道。 而且相比于“始”与“终”，“生”与“灭”这四枚真文，他这次凝练的真文属实是没有那般极端。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难度就低了，因为不出所料的话，这两枚真文，将会直接影响到姜陵之后一生的圣道，一旦奠定，方向便再也无法更改！ “凝！” 姜陵低喝，左右手的掌心中，光芒爆发，无色恢弘的命运之河虚影在脑后流淌成型，真文水到渠成的炼成了，一步踏进了归一境大圆满，成就虚圣之尊！ 但这还不是结束。 姜陵并没有因此而露出狂喜之色，反而借助着这股势头，将脑后的命运之河轰然撞入体内。 刹那之间，瞳眸神光爆发，洞穿虚妄，竟是再度朝着那前不久未能得到结果的卦算发起进攻！ 这一次，凭借着突破后暴涨的修为，那朦胧的灰雾终于被撕开了。 姜陵看到了，在一片如同炼狱般的血色土地深处，有一口咕咕冒泡的血池，里面跪着一头血肉模糊的生物，体积庞大，宛若小山，有一条条自虚空中长出的青铜锁链垂落，扎在它的血肉里…… 这一刻，明明是隔着命运之河进行眺望。 姜陵却感觉对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般，抬眸往来…… 这一瞬间，仿佛有万千只厉鬼在他的脑海中齐声尖啸。 轰！ 灰雾在顷刻间炸散，姜陵如遭雷击，口鼻流血，内脏开裂，脸色剧变，脱口而出。 “这远古天庭的深处，竟然关押着一头魔族？！” 第807章 饕餮 天空之中，一道身影如流星般掠过，速度太快，以至于许多生灵看到的时候都纷纷感到震惊，人族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如此年轻的虚圣？ 正是姜陵。 此时的他满脸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有办法，毕竟远古天庭深处关押着一头魔族的信息量实在是事关重大，让姜陵都感到压力。 因为无论是根据气息的强大，还是万古岁月都无法磨灭的情况来看，这头魔族的实力都定然不俗，绝非寻常的魔圣，或许是“支柱”级别的魔祖强者。 至于更高更强的“四大天魔”……姜陵不是没有猜想过，但根据历史上的表现来看，在魔族审判日那天，祂们或死或困，绝不会无缘无故出世。 “总之，先把消息散播出去。” 姜陵打定主意，体内忽然分出一道金光，冲向远处。 神通，身外化身。 到了他如今这种境界，只要不主动终止身外化身的运行，那么此身甚至可以在外界待上一年半载都不消失的。 又过了几日，姜陵终于来到远古天庭真正意义的深处，十分广阔，四面八方都是残垣断壁。 有一棵棵参天大树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人影绰绰，剑影刀光，激荡不休，大地染着一层血色，无数强者围绕着此地的天材地宝争斗不休。 他没有心思参与这些意义不大的战斗，运转致知之目，目光如刀般在地面上犁过，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突破虚圣境界之后，他掌握了更多的力量，譬如文道法的“见微知着”，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推演出想要得到的消息。 很快，姜陵便锁定了一处血迹，通过命运之道冥冥中的感应，不难判断出，该血的主人与沈无极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十有八九便是那尊从未见过面的沈肃。 远古天庭的深处就像是埋着一个威力巨大的核弹，姜陵耐心殆尽，只想要快点寻到人族众圣离开此地。 因此，他二话不说就出手抓住一头妖蛮，冷冷说道。 “人族虚圣在哪？” 这是一头鳄族的虚圣，被姜陵抓在掌心的时候，惊恐变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神族可不是你们人奴能够拿捏的！”鳄妖暴怒，不惜一切代价发动反扑。 一时之间，天地变色，一道又一道霸道刚猛的神通对着姜陵的面门便是劈去，足以断山分海，裂天变地。 一众生灵心惊肉跳的，没想到姜陵面不改色，反手便将所有攻势都镇压了。 “不说？无所谓了。” 姜陵抬手，混沌气翻涌，化作一支灰扑的毫笔，对着鳄妖的眉心便是悍然点去。 根本反抗不了，鳄妖任何的尝试，都如同纸糊一般被这一支看似平凡的毫笔一笔点破！ 看到这一支气息古怪的毫笔的一瞬间，鳄妖脑海中仿佛有一抹灵光闪过，浑身颤栗，脱口惊呼。 “诡器？你是诡者？当代诡者竟然出自人族？！” 妖族虚圣杀死人族虚圣不稀奇。 人族虚圣反杀妖族虚圣虽然有点意外，可归根结底，这一幕却是天天在发生，顶多谈两句就平静了，连朵水花都翻不起来。 可问题是鳄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宛若惊涛骇浪般炸开了锅。 哪怕身处于生死之战，也有无数生灵忍不住转过了头，望向了那边。 只因为这看似普通的一句话中，蕴含着惊天动地的内容。 ——诡者出世了。 那个在诸天万界，遍地仇敌的诡者再度出世了！ 而上一代的诡者，竟然将传承交给了一个人族……昔日的奴隶！ 许多生灵都感到不可思议，可还未等他们想出些什么，姜陵的那一支诡笔便洞穿了鳄妖的头颅。 混沌气爆发，瞬间便吞没了鳄妖的本性灵光，那里面留有对方生平的所有记忆。 “好强！”有生灵脸色大变，只是一个照面而已，便斩杀了一头妖族虚圣。 “当代诡者恐怕已经大成！” 看见这一刻的瞬间，无数生灵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 因为诡者与其他的隐族不同，或许与本身需要漫长积累的圣道有关，很少有在半圣前展现出卓越战力的。 可当代诡者似乎打破了陈规，虚圣境界而已，就已经展现出了至尊级战力，强到不可思议！ “原来在那边……” 姜陵两眼当中，信息如洪流般隐退，只是几个呼吸而已，他便从这头鳄妖的记忆读取到了关于沈肃等虚圣的信息。 他扫了一眼下方，松开手，鳄妖如小山般的尸体从天空中坠落，砸得地面掀起数丈高的尘土。 尘土飞扬之际，姜陵一步踏出，身影闪灭离开，如入无人之地，哪怕场上有几个势力与诡者存在纠葛，仇恨，此刻也不敢上前阻拦。 …… 姜陵朝着东边的方向行驶了一段时间，这里相对于之前所处之地，要更加凶险，应该是远古天庭饲养荒兽的场所。 在这里，姜陵竟然感受到了有好几股蛮荒的气息，在暗中窥伺着自己。 只是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觉，在警告它们，来者不简单，这才没有急于出手。 有惊天动地的战斗声从远处的山谷内响起。 姜陵又前行了一段距离，愕然发现，在头顶的无穷高处，竟然有一根碧绿的藤蔓如瀑布般垂落，太大了，宛若不周之山，仙雾缭绕，上面结满了晶莹欲滴的果实，大小不一，芳香四溢。 此物一看就不凡，或许是远古天庭时期种下的神树，具有未知的强大好处！ 姜陵定睛望去，果然看见了有强者围绕着果实展开惊天大战。 “杀！” 半空中，有一挂刀气如瀑布般劈落，那是一个白发男子，举手投足之间，力量如太阳般刺目，正是当今的人族天榜第一，宋玄英！ 他正与一头熊族虚圣厮杀，明明在人族已经算是翘楚，但在对方的手中却是半分也讨不得好，略逊一筹。 姜陵正欲出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地间却有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饕餮，你作为当代凶兽，圣地少主，不与我妖族结好就罢了，竟然还帮助人族？莫不是活太久了！” 嗯？！ 姜陵心神一动，抬头望向一处，果然看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头威猛的凶兽，牛身虎齿，头顶双角，通体长着飘逸的黑色长毛，巨口一张一合，连空间都能咬碎，正与一头天狼虚圣战在一起。 难以置信……它明明是当代凶兽，肉身之造化，理应登临虚圣极巅。 然而，即便已经如此强大，饕餮依然在与对方的交手中落入下风，左冲右突，就是打不破对方的神通，嘴角在淌血！ 第808章 扒了狼皮做大衣 饕餮和妖族虚圣大战，这本该是一幅心惊肉跳，紧张十足的画面。 ——只要屏蔽了那饕餮的语音。 “茹毛饮血的土鳖，你也配提本大王的名号？知道本大王的随从是谁吗？人族当代文君！隔着千里之外，张口一吐便是天下知名篇……我知道他来了，再敢出言不逊，小心扒了你的狼皮做大衣！” 隔着老远，姜陵就听到这熟悉的叫骂。 太嚣张了，傲气十足，眼睛就跟长在了头顶上似的，哪怕打不过对方，也要在言语上进行蔑视。 总的来说，很正，就是这味…… 姜陵哑然又无奈，也不知道这胖小子是跟谁学来的招数，自己也没这样打过架啊？ 太久没见黑胖了，自从在百兽森林分别之后，他一直很担心对方的安危，如今亲眼再见，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不过这小子也太嚣张了？上次在文界好歹还称我‘小弟’呢？吃了几个菜啊，我就成随从了……” 姜陵的额头上爬上几条黑线，很想吃上一口“火锅黑胖”。 “当代文君？你说的是那个掉进狱渊，尸骨无存的黎吗？可笑，真是无法理解，你一代凶兽，竟然要为了一个人族，搭上一整个圣地的想法。” 狼妖虚圣出自太阳狼族，名叫狼墟，通体金灿，两只瞳眸更是像太阳一般，有光辉闪烁，十分神圣，一点也不像寻常妖蛮一般，显得凶残暴虐，反而睿智沉稳，冷静异常。 在此之前，它本以为这将会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战斗。 只是谁能想到，饕餮竟然会与一位人族扯上关系，并且愿意舍身出战，不然的话，它们早就杀空人族虚圣了！ 大战很激烈，并不是只有宋玄英和黑胖在激战。 他们虽然分走了妖族最强大的两位至尊，但还剩下一些妖族强者，同样不容忽视。 山谷里，天空中，都有强者在决斗，无数能量激荡如潮汐，若不是此地特殊，恐怕山岳早就一座都不剩了。 人族的形势很严峻，因为出手的不只是妖族，还有一些其他的强者在针对出手。 轰隆！ 一头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猿猴怒吼，挥舞着手中的石棒，发出震天动地的雷鸣，与对面的龙族战成一团。 那是凶名赫赫的凶兽朱厌，血统不次于饕餮，很难想象有什么样的龙族强者才能有资格与对方战斗。 姜陵定睛望去，面露震惊之色，因为他见过那头龙族，乃是悬龙城时西海龙宫的天骄，敖玄。 当时的敖玄就已经展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天资，甚至能够稳压沈无极、秦牧生。 这么多年不见，它的实力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登临虚圣，成就至尊。 对于敖玄帮助人族的行为，姜陵一点也不震惊，因为两族之间的关系一向融洽，宝树在前，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除此之外，姜陵终于看见了沈肃。 与想象中的不同，沈肃并非是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古板老头，反而很慈祥的样子，躺在血泊里。 他受伤很重，胸口都裂开了，被一众虚圣团团护住，若不是有一本医圣原文在稳定着他的伤势，恐怕早已驾鹤西去。 只是即便如此，沈肃的情况也不乐观，昏迷了过去，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唰！ 往届词君，魏凭玉的老师林橘出口成章，战词成型的瞬间，唤来一条岩浆长河，对着一头牛妖便是当头砸落。 然而，对方的肉身太强了，如此声势浩荡的一击，竟然只是击退了对方，鳞片破损，只流出了一点血迹。 “哈哈哈，有劲的娘们！”牛妖眼中放着凶光，在讥讽，在嘲笑。 轰！ 一声巨响，黑胖的身影突然倒飞而去，撞在了一座山岳的上面。 “螳螂就是螳螂，数量再多，面对驶来的战车，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会有改变！” 狼墟冷笑阵阵，如同彰显战利品般，故意甩了甩手中鲜血淋漓的物品，引得四面八方一阵惊呼。 “太强了，狼墟不愧是妖族当代最强至尊，一整个巅峰强族气运所在，将来要可能称祖的天骄，竟然从饕餮身上抽出了一根骨头！” “人族这一方要大败了，狼墟之强，连凶兽都无法与其争锋，那用刀的人族虚圣也只是苦苦支撑罢了，即将落败！” 无数生灵像是已经看到了接下来战斗的结局。 没有办法，相比于妖族这个老牌的巅峰强族，人族的底蕴还是太弱，无法正面争锋。 哪怕龙族分出了一个至尊过来帮忙，当代饕餮横空插手，对于结果也于事无补。 “古往今来，神兽凶兽虽强，但并非不可杀，不能杀。”狼墟漫步而下，看上去真的要杀死饕餮。 它确实不在乎，也不害怕来自饕餮圣地的报复，因为所有圣地只能在境天内作威作福，一旦走出，顶多与算是稍强的强族，根本无法奈何妖族这种庞然大物。 不能再等了。 姜陵出手。 唰！ 他躲在暗处可不是因为此地凉快，蓄谋已久的一击，此时发动，石破天惊。 这一刻，天翻地覆，所有生灵的视线都仿佛被这一剑给吸引了过去，太惊艳，无常无极，明明觉得这一剑若是劈中，必然会万物终结，回归永恒。 可又矛盾的认为，终结之后，定然会有新的开始出现……这是一个圈！ “谁？！” 狼墟浑身长毛炸裂，像是成了一团蒲公英般，心脏都一紧。 该死的，暗中竟然藏着这么一位强者对自己趁势一击！ 它咆哮着一掌拍去，法天象地与金刚不坏同时启动，一只手顿时化作山岳大小，掌心当中，有日月星辰接连浮现，大道之音轰然作响。 然而，却被一剑劈开了。 碧空如洗的天空有血洒落，受到伤害的狼墟连重伤的黑胖都顾不上了，捂着流血的右臂往后倒飞。 此时此刻，它那一双太阳般熊熊燃烧的瞳眸中写满了震怒。 “卑鄙无耻，果然是人族行径，一惯好在背后偷袭！” 无数道视线聚集在那一抹剑光挥出的天空。 可想而知，当一众熟悉他，甚至见过他的人，再度看到那张面孔的时候，脸色有多么的震惊。 黑胖更是傻眼了，难以想象一张牛脸，竟然也能生动的表现出，震惊一点一点爬满整张脸庞的神态！ “姜陵……你真的回来了！” 第809章 以一敌三 自上次一别至今，有两年多了。 说实话，并不长。 可问题是，所有人都知道姜陵跌进了狱渊，他怎么会回来？ 怎么敢回来？ 黑胖见到姜陵的那一刻，脸色都变了，急忙制止道：“你，你别过来，它是虚圣……” 显然，它并不认为此时此刻的姜陵，拥有能与虚圣叫板的资格。 不过它情急之下却是忘了。 就在刚才，是谁挥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逼退了狼墟。 “好了，胖子，你做得够多了，接下来看你大哥表演。” 姜陵手握荒蛾角剑，身影闪灭，明明没有动用神通，身影却是在闪灭，一步万米，眨眼间便出现在了狼墟面前的不远处。 “装腔作势！” 轰！ 狼墟出手，一双铁拳被他祭炼成天命之物，挥拳的瞬间，光辉璀璨，宛若一轮太阳被其抓在手里狠狠砸下，无数炽盛的符文在里面爆发神辉。 一众观战的生灵本以为，姜陵必然会与寻常人族一般，暂避锋芒，然后再以周旋的方式继续作战。 事实上狼墟也是这样想的。 为了防备姜陵的躲闪，它一直准备着另一只拳头，就等落下瞬杀姜陵了。 然而出乎所有生灵预料的，姜陵不仅没有选择躲避，反而上前一步，一剑劈去，选择硬撼！ 砰！ 剑芒劈开了太阳，太不可思议，这个人族修炼的是什么法？！ 许多生灵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瞠目结舌，震撼无比。 至于狼墟，更是直接呆住了，所有的应对都成了空谈，自己的铁拳竟然再度受伤！ “就这？”姜陵持剑出击，白衣飘然，雾霭缭绕，如仙般凌厉无匹，带着所向披靡的威势，打得狼墟节节败退，周身各处都有伤口裂开，有血崩出。 在他那精深的空间道意的辅助下，荒蛾角剑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进攻的方式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这才几个照面？ 妖族最强至尊竟然就陷入到了无法反转的逆风，绝地！ “过来助我！”狼墟脸色难看至极，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喊一声，竟然又有两道身影从暗处飞出，一左一右，散发着极端恐怖的波动，齐齐攻向姜陵。 难以置信，又是两位至尊级的虚圣！ 为了葬送人族的希望，妖族是真的下了血本。 请了朱厌这种凶兽出手还不够，竟然还藏了两张底牌在暗处，确保万事无忧！ 恐怕沈肃得到重宝只是一个借口，它们早就想拿人族开刀了！ “来得好。” 姜陵眼中寒芒一闪，混沌气爆发，雾霭当中，有一棵参天大树摇曳，其中三颗神通道果爆发神辉！ 神通。 金刚不坏！ 三头六臂！ 一心多用！ 姜陵的身体泛起金光，不仅长出两头四臂，气势也猛然暴涨一大截，宛若神魔降临，眸子冷冽，散发着气吞山河，所向无敌之势！ 砰！砰！ 惊天动地的巨响下，那两道身影在碰撞中倒飞，露出原型的那一瞬间，顿时在四面八方都引起了惊呼声。 “古世家神女，姚知秋！她竟然也参与到了围剿人族的队列！” 有生灵望着左边那道婀娜窈窕的身影，惊呼出声。 此时此刻，姚知秋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震惊，不敢相信，因为来自姜陵的力量太强了，尤其是那股道意，宛若跗骨之蛆般顺杆子直上。 若不是她反应迅速，恐怕还没展开真正的交锋，就要先着一道。 只是即便如此，她藏在袖子里的玉手也依然在颤抖，力量太强了！震伤了她！ “那是……隐族！抬棺！” 同时，另一边显露的身影同样呼声不小。 相比于姚知秋，姜陵还是更关注这个名叫“抬棺”的隐族。 他有一颗头抬眸望去，对方同样是个类人形的生物，周身笼罩在一团幽黑的鬼雾当中，只有抱着的那口棺材依稀可见。 在刚刚的碰撞中，祂也给姜陵带来了恐怖的压力，乃是至尊无疑。 姚知秋屹立在狼墟的一侧，俏脸逐渐凝重，说道：“狼墟，我们已经出手，无论最后成功与否，你都要交出足够的代价。” 抬棺被黑雾笼罩着，看不清楚，但有沙哑的神念之音响起：“没错。” 这两句话，无疑又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不可思议……狼墟到底给他们两位许诺了什么代价，才能请动出手？”很多生灵在好奇，可终究难以获得答案。 不过这个问题，与当前的场面相比，无疑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三位至尊级别的虚圣，竟然对一位人族呈现出了包围之势！ “螳螂就是螳螂，哪怕呼朋唤友，三两成群，结果也是一样的。” 姜陵在冷笑，黑发乱舞，眸绽冷电，屹立在天空之中，姿态太狂妄了，把狼墟前不久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宛若狠狠甩了对方一个耳光。 “杀了他。”狼墟出手了，忍无可忍，平生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必然要以敌人的鲜血洗清！ 轰！！ 磅礴的气血之力在狼墟的体内爆发，宛若一轮虹光般腾起，挥动双拳，崩天裂地，二话不说就冲着姜陵杀去。 姜陵体内的混沌阴阳图开始旋转，滚滚雾霭绕身，将其衬得就像是一尊神灵般，始终道意爆发，轻而易举地便震退了对方。 接着，他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下，左边的脸庞目光锁定姚知秋，大笔一挥，纸上谈兵！ “僵卧孤村不自哀……” 风霜成型，骑兵天降，姚知秋被重重包围，身陷泥泞。 这时，抬棺出手了，祂屈指一弹手中棺身，空气中顿时有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一只鬼手突然从中伸出，跨越千米，宛若迅雷，径直地扑向了姜陵的面目。 攻势甚至还没命中，姜陵实际上就已经闻到了那只鬼手上的气息。 太腐败，仿佛能够污染一切，包括生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最后一面姜陵忽然抬手，掌心混沌之气蒸腾，如丝线般在瞬息间构织成一盏古奥玄妙的铜灯，火焰砰然，散发着极诡异的力量，看上去就像是能够将周遭的色彩给吞噬一般，一切都在变为朦胧的灰！ 天命之灯！ 那只鬼手几乎刚探入姜陵灯光照亮的范围，便如同见了阳光的吸血鬼般，皮肤发出刺啦的声音，冒起热气，猛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第810章 以一敌三（二） “这是什么情况？我是中了什么幻术吗？怎么会发生这一幕？！” 有生灵惊呼不断，一遍又一遍的揉搓眼睛，可画面还在，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人族有虚圣出世，以一敌三，天纵之资！ 太难以想象，若是寻常的至尊也就罢了，可关键是这三位敌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皆是来历不凡，拥有极为恐怖的战力。 之所以能够在这远古天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全都是靠着一双手生生杀出来的，踩着尸山血海！ 然而这文君仅仅只是一个人，便能完成横击，实在是很难不感到震撼。 “他是怎么做到的？”与宋玄英对战的那头虎族至尊也惊骇变色，没有谁比它更了解狼墟的实力，妖族第一至尊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可偏偏这么一尊名不虚传的强者，却被压制在了下风…… 这才是令他感到恐怖的点！ 事实上又何止是它，战场的边缘，林橘，关择言等虚圣同样也被姜陵展现出的战力惊到了。 太强了！简直超出了常理，毫无道理可言！ 一片欢呼声从人族的队伍中响起，许多人都在热血沸腾，因为无论如何，总归是迎来了希望，活着的希望。 很少有人注意到，在战场的边缘，有个独臂青年胡子拉碴，茫然地看着姜陵的背影。 相比于几年前，他无疑是沧桑了，境天激烈动荡的局势，促使着他的实力飞速增长。 但总体的样貌还是没变了，认得出来还是以前的那个郑随，与姜陵曾定下“三年之约”的男人。 只是恐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 那个自己以为永远都不会见到的少年，此刻又出现在了眼前，还站在了无数人族的最前方，乘风破浪，充当树荫。 “师姐……”郑随哭了，低声吞泪：“看来我这一辈子都打不过他们师徒了……” 他为于瑛瑛与姜陵定下赌约，然而此刻姜陵宛若太阳般耀眼。 以一己之力横击三位虚圣，已然不是他能够企及的存在。 这无疑让当初的三年之约沦为一个笑话。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人族果然不败！”宋玄英难得大笑，刀意酣畅，惊叹不已。 谁能想到，关键时刻人族的援兵竟然会是一个晚辈？ 成长得太快了，已经反追上他们这些前辈！ 许多人虽说在笑，但眼角都在流泪，因为这段日子实在是太黑暗了。 原先在天星大陆的时候，或许还会因为各类报道，小型战斗被误导，认为人族早已与妖族比肩。 可亲身前往境天，才发现原来存在巨大的误差。 巅峰强族就是巅峰强族，光是一代三至尊，就足以压得人族喘不过气，十分屈辱，甚至险些在此地被血洗一空。 但现在不同了，姜陵横空出世，太强大，太无解，一己之力便能横击三位，给予了他们极大的自信与鼓舞，顿时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 “黎子不败！” “文君无敌！” 这一刻，无数人族都在怒吼，在咆哮，高喊着冲锋，士气大增，我盈彼竭，出乎预料的，竟是慢慢地占据了上风。 “文道法不该如此强横，哪怕是当初的孔子，也是在封圣之后，才形成横扫之势！”有强者心惊肉跳，忌惮不已，从姜陵的身上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不一样，他是文武双修者！” 战场不只有人族和妖族，同样还有其他的至尊在争斗。 这边的动静太大，很难不吸引到其他强者的注意。 许多强者都在蠢蠢欲动，很想插手，提前终止这么一位注定崛起的天骄。 但这潭水早就搅和成泥浆，深不可测，步步危机，谁也看不清楚里面有多少条大鱼，潜龙。 若是贸然踏进，很有可能会失足陨落，得不偿失。 “他的法门有古怪！不只是文武双修，人族以前又不是没出过的例子，但那修士战斗时文就是文，武就是武，哪有这般圆润无缺的？”有生灵提出质疑。 “所以，他应该还修炼了另外一种未知法，三法合一，成就至尊！”有眼光毒辣的至尊看出了什么，发言道。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壮举，不过刚一道出，便引来了无数哗然之声。 单一法门走到登峰造极便已经实属困难，更何况姜陵还一心三用，三法合一？ 这里面的难度绝不是一加一加一那么简单，动辄间便会身陨，把自己玩死！ “世人都说当代文君坠入狱渊，必定倒退，哪怕发生奇迹离开也已经被远远甩在脑后，辉煌不再，英雄没落……没想到，你不仅回来了，而且还用实力粉碎传言，王者回归！”诗君白鹤红了眼睛。 他也算与姜陵相识良久，两人在文比中建立深厚友谊，还在圣院的时候一起喝过酒，对月当歌。 虽说在那个时候，姜陵就已经锋芒初露，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天赋，注定一飞冲天。 可谁又能够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呢？ “看来，在狱渊里面，你得到了什么机遇啊……”狼墟脸色难看至极。 除了这个答案外，它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解释当前的情况！ 这个人族太强了，其他也就罢了，关键在肉身之道上的造诣同样也很高，明明自己已经施展“金刚不坏”，但手臂依然在发麻，这是不应该发生的。 “多少个万年了？‘至尊杀手’的传说只存在于古典里，未曾见过。” 姚知秋俏脸含煞，根本不相信姜陵能赢。 她一步踏出，璀璨的雷光在脚下绽开，道意浓烈，每一枚从体内飞出的符文都拥有着难以想象的爆炸威力，有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她的体内弥漫，像是在复苏。 流淌着远古雷神之血的古世家，一向底蕴神秘，受人敬畏。 激发了神血的姚知秋，此刻就像是化身成为了一尊神灵，两只眼睛都在喷薄着蓝色的神光，长发狂舞，身形暴涨，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吾不败。” 抬棺也是轻叩棺材，那张棺材盖拉开的范围更大了，浓郁的黑雾从中弥漫而出，时光之力流淌，如同层层枷锁般落在姜陵的身上。 显然，他们口中虽然都在说着，姜陵不值一提，必胜无疑的意思。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从姜陵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否则的话也不会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了。 “螳臂当车。” 姜陵主动出手，没有丝毫的预兆，剑光照亮苍穹，混沌气爆发，毫无顾忌的便与三位至尊激战起来。 第811章 不败！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狼墟现出“法天象地”，周身长毛散发着黄金般的光泽，猛然向下拍下，还未命中，姜陵脚下的地面就先一步塌陷了，形成一块巨大的掌印。 面对这么一位妖族最强至尊，姜陵嘴上藐视，实际上心底重视无比。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饕餮呼吸法的厉害。 然而即便如此，黑胖也还是败在了狼墟的手下，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有多么的骇人，远没有目前表现的这么简单。 现如今它一掌拍落，道意爆发，真文涌现，宛若一轮大日砸下，撕裂狂风，虚空崩塌，璀璨的光芒当中，无数符文在蒸腾，宛若焰浪般铺天盖地。 砰！ 姜陵分出两手，各执一把圣剑，一面运转始终道意，一面运转生灭道意，实力同样惊人，与狼墟悍然撞在一起。 轰隆！ 地面在崩碎，无数碎石激荡间，尘土飞扬。 姜陵的嘴角溢血，五脏受损，狼墟的手臂则是直接被劈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前所未见的道意侵蚀着血肉，哪怕是它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痊愈。 没有人想到，狼墟和姜陵正式的第一轮碰撞，竟然会是双方皆负伤的结果。 “你一个人族，肉身还能强过本圣？！”狼墟气血冲脑，与姜陵卯上了，身影如炮弹般冲来，短短几个呼吸间，与姜陵激战数百个回合。 景象十分恐怖，无数符文一闪而逝，爆发出璀璨的能量，朝着四面八方激荡。 许多山岳因此而被夷平，很多生灵甚至无法直视他们战斗的场景。 因为太刺眼了，事实上光是聆听神通碰撞发出的震动从而产生的大道之音，就已经感到头晕目眩，两腿发软。 狼墟身影闪灭，围绕着姜陵发动轰击，试图从仰仗着极速，变幻身位击溃姜陵。 然而，姜陵表现得就像是被惊涛拍击的礁石般岿然不动，任凭狼墟的双拳再恐怖，波动再惊人，照样能够收下。 大量的血在天空中洒落，双方战得毫无保留， 狼墟的伤口流淌起黄金般的光泽，愈合的速度极快，试图凭借着这一点，以伤换伤。 然而时间一久，等交手的回合超过三千个的时候，狼墟便发现了。 “你愈合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狼墟脸色微变，自己身为太阳狼族的至尊愈合快，那是天赋使然，姜陵一个人奴哪来的能力？ 姜陵轻蔑一笑，什么也没说。 然而偏偏就是这什么也没说，却仿佛直接点燃了狼墟。 什么意思？你当成是耍猴了？！ “死！”狼墟勃然大怒，从未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一掌拍下，大日沉落，天都崩开了，恢宏无比。 “滚开，小狗！”姜陵两剑朝天，空间道意爆发，直接将那轮大日分割成成千上万份，传送出去。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远方传来噼里啪啦，密密麻麻的轰炸声。 “该死的人奴！”这时，姚知秋怒了，自己竟然被一堆战诗团团围住，连近身都做不到？ 岂有此理！ 姚知秋自虚空中抽出雷枪，枪尖舞动时，有炽盛的光芒爆发，雷海降临，恍若有一对遮云蔽日的翅膀展开，一道道兵马身影在恐怖的力量中消融。 同时，抬棺也终于按捺不住了，手中的棺材盖全面揭开，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雾气爆发，一股极端惊人的气息顿时拔地而起。 来了？ 无数生灵转头看去，感到好奇。 因为隐族一向是诸天万界最神秘的存在，他们的习性，战斗……等等等等，只知道他们战力惊人，许多都不为人知。 譬如这抬棺，一众生灵便所知甚少，只知道祂们似乎从小便会选择一具契合的尸体进行祭炼，作为自己的力量，一旦全面爆发，实力惊天动地。 嘎吱，嘎吱…… 浓郁的尸雾中，走出了一头通体煞白的僵王，身体瘦削，但手臂和手指却是奇长无比，刚一出现，鼻孔当中便喷出了两道绵长的黑气。 嗡！ 黑气迎风暴涨，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化成了两条毒龙，张牙舞爪的扑向了姜陵的天命之灯，纠缠在了一起。 “不好，三大至尊发力了，姜陵要败！”有生灵在惊呼，看出了姜陵此时境地之窘迫。 “我……我来助你……”凹陷的大坑中，黑胖艰难的直起身子，想要为姜陵分担。 然而却有饕餮圣地的强者在制止：“少主，不要去！你刚完善本源，战力未至巅峰，倘若伤到根基，恐怕这一世都无法成年了！” 诸皇时代来临，整个豫州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黑胖作为饕餮圣地当代的神兽，倘若无法在大世中成长，反而止步虚圣，恐怕整个饕餮圣地都会因此而湮灭。 “可……”黑胖吞下神果，肌体在发光，竭力恢复着伤势：“我不能不战！” 它正想冲上天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道惊雷般的声音炸响。 “现在还轮不到你出手。” 姜陵冷哼，混沌气在背后炸开，化作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无数道目光聚集其中，只见那颗最闪耀的虹光果实被点燃了。 “人族最强神通道果！”宋玄英等人都在惊呼。 险些忘了，姜陵这个文君，乃是自古以来，含金量最高的几位之一！ 他在种道境的时候，写出了整整三十六首贯州以上的作品，凝练出了人族最难凝练的神通。 “神通，文星裘冕！” 混沌气汹涌，落在姜陵的身上化成了一顶庄严华丽的裘冕。 穿上的那一刻，姜陵本就强大的气势竟然再度暴涨，无限接近半圣，手上神通发挥出的威力更强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这道神通的能力之一。 姜陵一张面孔望向姚知秋，一只手就好像停不下来了一般，在疯狂的作写战诗。 文星裘冕作用二，激发神通的时间内，可以消耗提前寄存在神通道果中的力量完成战诗！ “铁马冰河入梦来！” …… “不破楼兰终不还！” …… 一首首战诗成型，宛若潮水般淹没了姚知秋。 除此之外，另一个执掌天命之灯的“姜陵”也做出了应对，混沌气爆发，原本豆大的灯焰猛然膨胀，竟是一口吞没了那两道尸气。 “螳螂的数量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姜陵面无表情，挥动圣剑劈飞狼墟的同时，再度重复一次，字字珠玑，宛若在对方的狼脸上狠狠地踩上了一脚。 一众生灵在这一刻感觉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太不可思议，这才几个呼吸？ 主动权又回到了姜陵的手中！ 第812章 往生一拜神魔陨 刺目的剑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 剑意霸道而又凌厉，势不可挡，哪怕强如狼墟，肉身也不断有血淌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足有百道。 “啊！”狼墟在怒吼，太不甘心了，太憋屈，它是妖族当代最强的至尊，怎么可以被一个人族镇压在下风？ 它饱含愤怒与杀意冲至，速度太快了，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两手以一种极为玄妙的轨迹推动，爆发出黄金神光，气血如潮，扭曲虚空，一掌盖下。 轰！ 宛若山洪决堤，这片土地彻底成为了废墟，姜陵和狼墟身体皆是有血箭从崩裂的伤口激射而出。 只是不同的是，姜陵的伤口一般不需一个呼吸，便会自行愈合，而它需要更久，存在着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狼墟还想发动进攻，然而它抬头望向姜陵，心中那种郁闷憋屈的感觉直接冲上了天灵盖。 因为对方并没有和它一般抱着趁势进攻的想法，还有其他的战场，抬棺和姚知秋同样也不容小觑，带来巨大的压力，迫使姜陵只能留在原地。 抬棺盘坐在空中，口诵真经，一道又一道尸气如龙般从僵王的身上飞出，到最后数量多达九十九道，阴风汇聚，鬼嚎不断，震荡天地。 然而，姜陵风平浪静，三法合一后，天命之灯发生变化，灯焰进化为混沌焰，辅以道意，威力极强，不仅能够将肉身视作为薪柴加速燃烧，连元神都能焚灭，虚空都能烧穿。 威力极大，品质方面虽然没有超然成圣，但在姜陵手中能发挥出的威力，却一点也不逊色于荒蛾角剑。 毕竟这才是属于他的，真正契合，天造地设的神兵！ 与此同时，姚知秋虽然身陷一篇又一篇的战诗包围当中。 但即便无视消耗，姜陵可以将战诗堆叠使用，可出口成章，纸上谈兵总是需要时间的，并不能真正的无节制使用。 她身穿战甲，枪出如龙，雷霆如狂风暴雨般倾泻，激发一道又一道神通，轻而易举便能荡平一片战诗士兵。 很难想象，即便陷入这种境地，姜陵也依然无法奈何她。 毕竟是现存于世的三大古世家之一的传人，将来要成为姚家家主的少女，能够将一众同辈横扫，以女子之身成就今天这般地位，她的实力不可谓不强。 在这一刻，不知道多少生灵在胆寒，在颤栗。 至尊大战，对他们的触动太大了。 “老师曾对我说过，‘每日修行，不要说差不多就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因为天天差不多，到了需要用的时候才会发现，一个一个‘差不多’加起来，便会变成‘差很多’……” 虚圣中，关择言在低语：“现如今，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惜年少轻狂，只追求境界，意识得太晚，走得太远，已然无法回头。” 不只是他一个人，许多生灵目睹了这一战后，都生出了类似的感触。 或许积累到了“至尊”这种战力，突破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功德圆满？ 至于他们，哪怕是圣子战力又如何？ 终究是急于求成了，所以在面对至尊的时候才会毫无选择，注定被横扫，被碾压，甚至被越境，这些都是稀疏平常。 “不要再跟他纠缠了，肉身太过诡异，恢复太快，须快刀斩乱麻。催动杀招，一举湮灭他！” 看到姜陵没有追击自己，反而与两位至尊战得你来我往。 不知为何，狼墟激荡的心神好似突然平静了下来。 它发号施令，首当其冲的祭出了自己的杀招。 “逆转大日！” 狼墟在咆哮，高举双手，磅礴无尽般的气血之力汹涌澎湃，如惊涛骇浪般横击长空，凝聚成一轮漆黑的太阳，直径超过千丈。 这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大神通，因为狼墟动用了真文，有逆转的力量浮现，无数时光之力在纷飞，在破碎，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了一般，光线正在被黑日吞噬，黑暗笼罩大地。 虚空中，密密麻麻的裂缝如开裂的瓷器般充斥天地。 姜陵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四肢就像是被套上了层层锁链，被禁锢住了。 “不愧是妖族第一至尊，果然天纵之资，虚圣境界便领悟了半圣都不一定能够学会的时间大道！”有生灵在惊呼。 天地间的元气不由自主地如同风暴般朝着天空的大日聚集。 漆黑的大日太妖异了，轰隆作响，摄人心魄，无数生灵承受不住重压跪在地上，连逃跑都做不到，硬撑的家伙膝盖骨在淌血。 “黎，今日你必死无疑，所有人族都注定离不开这远古天庭，会葬灭，尸骨无存！” 狼墟长毛飘舞，浑身绽放着黄金般的霞光，手举大日，宛若一尊远古时期的巨神一般，气吞山河，势不可挡。 它算是掀开底牌了，激发体内的祖血，无数法则之力如瀑布般加持己身，力量暴涨，雄姿勃发，真切的流露出了无敌的气势。 “死！”狼墟举着黑日悍然抡下。 非常野蛮，极度粗暴，一时之间竟是让姜陵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莫不是回到了最古时期？ 轰！ 山崩地裂，虚空爆碎，狼墟的这一神通威力太大了，许多人心底咯噔一下，心跳如鼓，太绝望了，姜陵恐怕真的要败了。 因为不只是狼墟在出手，同一时刻，收到提醒的抬棺和姚知秋也出手了，抱着绝杀之心，要葬送姜陵！ “五行雷转！杀！” 姚知秋单手捏法诀，背后的虚空炸开，混沌雾霭中，有一双朦胧的眼睛睁开，喷薄出刺目的五色雷霆，震荡天地，贯穿恒宇，雄伟霸道，我主沉浮。 同样是真文凝练的神通，这一道神雷威势惊天动地，丝毫不逊色于狼墟，顷刻间便能镇杀强敌，灰飞烟灭。 “承我福惠，替我赴死……往生拜！” 抬棺一拍棺身，无数鬼雾涌动，那头容貌恐怖的僵王猛然睁开了双眼，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丝毫眼白。 祂与僵王几乎同时弯下腰，朝着姜陵拜下。 这一瞬间，冥冥之中有股恐怖的威势从天而降，一条无色的长河竟然在其身后显现了。 命运长河！ 这一刻，无数生灵头皮都在发麻，惊愕而又感到震撼。 这是注定命中的一击，无法躲避，无处可逃，因为这就是命运！ “往生一拜神魔陨……果然出现了，抬棺一族的最强神通，往生拜！” 第813章 直为斩楼兰 太可怕，三位至尊虚圣联手，同时朝人族伸出魔爪，要将他们唯一的一尊至尊虚圣镇杀，将人族强者屠戮一空。 无数生灵心惊肉跳，在颤栗，在恐惧，震撼无比，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恐怕任意一位强者朝他们出手，都会败得毫无悬念，实力差距太大了。 这般强横的存在，单拎任意一位便能长久无敌于世间，一手打造出一个庞然大物。 更何况此时三位还联手了！ 姜陵必败无疑！ 这是许多生灵心中无需多言的想法。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姜陵却是笑了，清秀的脸庞上竟是多出了一份笑意。 “都在称无敌，都在言不败，可从最古时期至今，哪怕是那位都败了，你们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 无数生灵变色，惊悚无比，头皮都在发麻！ 就连黑胖也是如此，心惊肉跳的，骇然变色地望着姜陵，太不可思议了。 姜陵到底是在想什么？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公然提及那位存在？！ 哧！ 姜陵脑后的虚空坍塌了，一幅徐徐旋转的混沌阴阳图自黑暗中浮现，朦胧的混沌雾霭，就像是瀑布般垂落大地。 这是他首次全力以赴，动用一切实力，狼墟的时间之力化为碎片纷飞隐没。 两柄圣剑同时爆发冲天的光芒，始、终、生、灭四枚真文冲入其中，剑尖向天交碰的那一瞬间，像是有一轮大日在地面升起，苍茫雄伟，波澜壮阔，有始有终，生灭有序。 “始终生灭斩！” 剑光冲霄，空间道意在爆发，凝固一切。 与直径超过千丈的逆转大日相比，这一抹剑光是多么的渺小？大巫见小巫，萤火与皓月。 差距太大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抹看起来存在感极低的剑光，在其拔地而起的那一瞬间，所有生灵的目光中就只剩下了它。 太惊艳了，无可比拟，无与伦比！ 逆转大日与其碰撞的那一瞬间，像是遭遇了一股莫大的阻力，速度骤降。 紧接着下一秒，大日表面便裂开了道道龟裂纹。 咚！ 始终生灭四股道意爆发，强横无匹，剑光冲入大日，切割一切，任凭惊恐变色的狼墟再度发出数十道神通，也依然难改结局，被剑光劈中，浑身淌血，小半边身体直接脱离，从天空中坠落。 “这怎么可能……”有生灵张大了嘴巴，太震惊，妖族第一至尊竟然败了？ 结局来得太突然，许多生灵都无法接受。 不过人族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容，依旧紧张万分，因为狼墟这边的问题虽然或许解决了，但抬棺和姚知秋的还没啊！ 还有两道大杀招依旧可怕！ 璀璨夺目的五色雷光破开层层战诗士兵的阻拦，锐不可当，其中暗含九种神通变化，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融合得圆润无缺。 这一手技巧，与姜陵在最古时期碰到的俞轮何曾相似？ 但不同的是，当初的俞轮还未完善神通，便被姜陵斩杀，早早夭折。 而姚知秋到了如今，臻至圆满，比俞轮走得更远，实力更强！ “人奴而已，背叛我族，当应覆灭！”姚知秋眸绽冷光，虚空中的雷霆弥漫着五行元气，轰碎一切，势不可挡。 在那远古时期，神族也曾奴役人族，让人族供奉其像。 姜陵面无表情，脑后的混沌阴阳图旋转，射出一道又一道力量，落入笔尖，绽放神光。 此刻，他宛若化身成了此地唯一的主宰，大手一挥，一篇文章顿时跃然纸上！ “塞下曲……”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 嗡！ 鲜红的宝光在纸面上腾空而起，如烟花般爆开。 绵绵无尽的雪山中，风寒刺骨，有婉转的笛声吹奏着《折柳》，我想念着故乡的春色，但在这里却只有夜以继日的战斗。 但无妨，只有能够守护人族的和平，但愿带上腰间的宝剑，平定一切逆乱！ …… 砰！ 一座座雪山炸开，汹涌澎湃的力量化作一抹剑气，太磅礴，太凌厉，顷刻间便摧毁了雷霆，悍然击中了姚知秋。 她的盔甲粉碎了，化作无数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大片的血在天空中洒落，她的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一众生灵几乎已经忘记了呼吸。 败，又败了…… 只剩下抬棺！ “原来是冥土走出的生灵……” 姜陵有一张面孔始终面对着抬棺，见他遥遥冲自己躬身拜下，无尽的虚空当中，命运长河激荡，竟是炸开了一团雾，有涤荡灵魂的钟声响起。 咚！ 丧钟一响了今生。 虽然这道神通与巫族的咒杀术有所不同，但原理还是一致的，皆是为了沟通丧钟而完成杀敌。 “可笑可笑，没想到都回来了，竟然还能看到这一幕……拿我冥土的钟，杀我冥土太子爷！” 姜陵在冷笑，手中的天命之灯忽然一变，混沌气激荡，诡笔奈何，诡书黄泉入手，两只眼睛当中竟是再度各有一枚晦涩神秘的真文浮现。 刹那之间，他仿佛来到了一片漆黑的天地，四面八方都是数不胜数的命运之线，交缠在周身各处，如奔流的江河，如流淌的瀑布。 那些都是与他命运有关的事与物，缠绕越深，便意味着纠葛越多。 而低头一看，身处该空间的“姜陵”，似乎本身就由无数条命运之线组成！ 那是他毕生都无法摆脱，也不能摆脱的羁绊！ 这一刻，此面姜陵就仿佛成为了端坐九天之上的神灵，高远缥缈，宝相庄严，一举一动之间，皆是有玄而又玄的道韵流转，说不出的神秘。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往日之因，今日之果。” 姜陵开口，恍若金钟大吕，震荡长空。 在场的，恐怕没有一个存在能够在“命运一道”与祂抗衡，因为经历差得太多了，更别说他还凝练了两道与命运有关的真文！ “因果咒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条光芒微弱的命运之线从姜陵的身上自动剥离，落在手上的黄泉书上。 一个从未见过的名字在纸页上浮现，成型的瞬间，抬棺顿时如遭重击，笼罩在周身的鬼雾爆开了，大片的血洒落，露出原貌。 见状，四面八方的生灵的脸色都变了，只是变得古怪无比。 因为抬棺的真身竟然非常矮小，就像是一只小猴子一般，无耳无眼，通体漆黑，皮皱在一起，却长着一个巨大的鼻子，胸口裂开了一个大洞，状况凄惨无比。 原来抬棺便是掌握了修行之法的谛听…… 姜陵恍然。 也难怪了，毕竟天生擅长命运之道的生灵本就罕见，是熟人也不出奇。 抬棺捂着往外淌血的心口，身体在颤抖，惊骇欲绝地望着姜陵。 “咒杀术……你是诡者？！” 第814章 至尊杀手 巫族已经覆灭，关于“咒杀术”，已经有上万年没有重现于世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世人就遗忘了这曾经直接影响着巫族成为“巅峰强族”的神通。 姜陵明明是人族，可此刻却施展出了巫族的神通。 抬棺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楚事情的真相。 一言道破后，顿时在此地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姜陵原来是诡者？ 所有生灵都感到震惊，更有甚者张开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因为这个消息太惊天动地，无数个疑问出现在许多生灵的脑海当中。 譬如上任诡者是什么时候死的？ 为什么这任诡者竟然会挑选一个人族？ 不过相应的，许多问题都得到答案，迎刃而解。 “怪不得人族当代文君的战力这般惊人，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原来他竟然得到了诡者的传承……那疑似是最强的隐族传承！”有好几个都快把寿元熬完的活化石在震惊。 一般来说，到了他们这种心境，已经不会再轻易被外事外物所影响。 但姜陵这件事太惊人了。 祂们曾不止一次的从家中长辈，或者其他渠道听说，诡者乃是隐族中最强大，最神秘的种族。 关于“至尊杀手”的传说，起源便是由初任诡者缔造而成！ 之所以会打上一个“疑似”，乃是因为后来的继任者，再也无法复刻这样的战绩，荣光无法再现，自然也就存在质疑。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任诡者似乎要做到了！ 同为至尊的情况下，以一敌三，打得三个敌手皆是重伤垂死！ 而他现如今，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受的伤早已治愈完成，状态依旧巅峰。 “视我人族为奴者，杀无赦！” 天空中，占据完全上风的姜陵没有丝毫犹豫，趁着三位至尊皆是受到重创的关头，展开乘胜追击。 “啊！我不甘心！”狼墟愤怒无比，吼叫着，连祖血都被点燃了，可依旧无济于事，身体在碰撞中不断崩裂。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全盛时期的时候就不是对手，如今重创，又怎么可能出现奇迹？ 众目睽睽之下，狼墟无力躲闪，被姜陵一剑劈中腰部，若不是关键时刻发动神通，硬生生将两个部分连接在一起，恐怕已经一分为二！ 狼墟虽然凄惨，姚知秋和抬棺的处境但也相差无几。 抬棺本源所剩无几，只剩下一具僵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苦苦支撑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覆。 至于姚知秋。 对她，姜陵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不仅如此，还因为对方出言挑衅，贬斥人族的原因，格外关照。 咚！ 姜陵面无表情一拳轰出，无尽霞光喷薄，宛若山洪决堤，打得姚知秋一声痛哼，大口咳血，身体倒飞而去，不知道多少根骨头断裂。 太震撼了。 无数生灵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失神了，恍惚了，久久无言，说不出一个字。 有至尊嫉妒心发作，强烈到恨不得冲上去，加入战团杀死姜陵夺走传承的。 可想归想，却没有一个敢付诸实际。 因为但凡敢生出类似念头的，都无比清楚，这个诡者与往任不同，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或许真的要重铸初任荣光，成就“至尊杀手”的名号！ 太憋屈了，光是旁观都能感受到这三位至尊心中的无力与不甘。 明明已经踏上一条巅峰道路，将来注定要成为执掌一方的至高存在，然而却在这种关头遭到了挫折，一身本领被全面压制，打得光环破碎，荣耀无存。 “啊！我不可能输给人族！”狼墟真的发狂了，有生而来第一次的挫败，冲昏了它的神智，手舞足蹈的，进攻完全失去了章法，竟然敢凭借着本能朝着姜陵杀来。 这一幕画面，与人族稚童打红了眼有什么区别？ 姜陵风平浪静，一剑斩出，居高临下，宛若审判对方的神灵。 这一次，他终于切开了对方的肉身，一分为二，始终道意爆发，瞬间就吞没了对方的肉身。 “怎会如此……”狼墟眼中的怒火，恨意，在濒死的这一刻，尽数化为了茫然。 奋斗了一生，崛起之路所向披靡，横扫千军。 然而，却在最后一场战斗被打碎神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天空之中，两块尸体无力地坠落在地面，砸起一片沙尘。 狼墟陨落！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妖族终于是看清了现实，如坠冰窟般遍体生寒。 “哪里跑？！”人族的队伍当中，响起一道雄浑的声音。 无数道生灵猛然转头看去，微微一怔，随后才愕然反应过来。 难以置信，妖族的那头老虎至尊竟然捏碎了一件空间法宝，遁走了！ 史无前例！ 在面对人族，妖族数量占据大优势的时候，妖族落荒而逃！ 至尊的逃跑，像是点燃了什么，无数妖蛮在这一刻都慌了，战意全无，为了逃出生天，丢盔弃甲都无所谓了，一道道身影如流光般冲天而起。 这时，姚知秋也慌了，终于开口求饶：“人族黎，我们错了，不该轻信妖蛮胡言乱语，还请手下留情！” 高高在上的古世家神女，一向是她镇压别人，听别人求饶，何曾开过玉口说这话？ 姚知秋满脸红润，甚至为了表达善意，主动往后退去。 然而，姜陵却一剑砍下了她一条手臂，鲜血喷薄，剧痛无比。 “啊！卑鄙小人！”姚知秋发狂了似的发动神通，想要杀死姜陵。 他一步踏出，如流星追月般激射而出，面无表情道：“你说我卑鄙小人，可我同意了吗？” 姚知秋脸色煞白，惊恐无比，想到之前在姜陵面前对人族的屡屡出言侮辱，太后悔了。 若早知道这个人族这般强大，她就不会选择和狼墟结盟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狼墟已死，抬棺拿手神通被姜陵全面压制。 这一刻，哪怕是姚知秋，也想不到任何能够反打的可能了。 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想法都显得那么的天马行空，宛若痴心妄想。 继而，她只能一咬贝齿，吐出一则关键消息。 姚知秋传音道：“我告诉你狼墟交换我等出手的条件，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再也不与你，与人族作对，如何？” 第815章 落幕 姚知秋，抬棺出手的条件？ 姜陵就像是没听到一般，手上的攻势分毫未减，打得抬棺和姚知秋苦不堪言，节节败退，宛若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覆在海浪中。 “这可是大消息！你听到了吗！”姚知秋咬牙切齿，气得都快要把牙齿咬烂了。 这个该死的人族，竟然假装听不到！ “说。” 姜陵终于松口，然而手上的攻势依然在保持，眼中含着冷意：“如果不能在你们死之前打动我，那你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去冥土报告了。” “停手，你先停手！”姚知秋都快要疯了，自己一只手臂被斩，浑身上下遍体鳞伤，这个人族还不肯住手。 “此事与魔族有关，事关重大，你难道不想听？！” 姜陵闻言，面上虽然风平浪静，心中却是翻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虽然他早就猜测出，姚知秋和抬棺的出手，妖族定然会付出相当昂贵的酬劳。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酬劳，竟然会是一则消息。 而且还是关于魔族的消息！ 姜陵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自己在迷雾中看到的那头魔圣。 祂被无数锁链贯穿肉身，封印在远古天庭的深处，莫非…… “跟深处封印的那柱级魔圣有关？”姜陵张开口，这确实是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 倘若妖族以此作为交换，确实足以勾得一部分至尊心动。 然而令姜陵没想到的是，姚知秋和抬棺的脸上竟然升起了惊骇之色。 “柱级魔圣？！” 姜陵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两个家伙甚至还没自己知道得多呢！ “狼墟只告诉了我们，远古天庭深处有一座隐秘的魔族宝藏，未曾听说柱级魔圣。”抬棺连忙开口，很怕姚知秋将所有话说完，那自己在姜陵面前就没有活路了。 魔族宝藏？ 姜陵啼笑皆非。 古往今来，有多少位强者敢把柱级魔圣视作为“宝藏”的？这是谁在诓骗他们送死吗？ “人族黎，言而有信，我们已经将知道的告诉你了，还请住手！”姚知秋悚然，真的坚持不住了，吐出一颗晶莹欲滴的金丹，有霞光罩身，维持生机。 抬棺也是，手中的僵王屡屡为祂挡去杀劫，如今已经破烂，仅剩一个模糊的人形。 “不够！这我已经知道。”姜陵冷道：“交出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围观的生灵听到这一句话，纷纷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人族文君竟然公然干起了打劫的行当？ 姚知秋气得俏脸扭曲，银牙紧咬。 她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自从成为了古世家的神女之后，出门在外，什么时候不是光环罩身，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 这个人族，不为了人族着想，拉拢盟友，交好自己就算了，竟然还趁火打劫！ 当真是可恨可杀！ 想归想，姚知秋动作还是麻利的，冷哼一声，将手上佩戴的银镯直接摘下，扔给了姜陵。 那是一个内部空间极大的法器，接过手的时候，姜陵的眼睛一亮，怦然心动。 这远古天庭果然处处是宝，一位至尊的收获便如此丰盛，比世家的底蕴还要雄厚。 抬棺叹息一声，同样交出了自己的空间法器。 直到确认无误后，姜陵才停手，放任两者离开此地。 看到这一幕，无数生灵都沉默了，哑然，久久无言，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的结果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尾。 三大至尊围攻人族文君。 妖族第一至尊战死，姚家神女，隐族抬棺，在文君的压迫下，几乎倾尽了所有的财产，才在姜陵的手中买下活命的资格。 不过这也基本宣判了，这两位强者将会直接退出远古天庭，基本丧失了参与接下来所有争斗的权利。 凌空而立的姜陵转身飘向众人，顿时引起了一阵激动雀跃的欢呼声。 “姜陵！”黑胖太高兴了，飞到姜陵的身边，拿头拱他的身子，大眼睛有些湿润，许久未见，真情流露了。 “不错，没白养你。”姜陵拿手拍了拍它的头，很惊喜在人族陷入困难的时候，黑胖能够挺身而出。 同时也很开心，确实太久没碰见这头小胖妞了，真是牛大十八变。 “姜陵。”诗君等人也上来了，除此之外，熟悉的面孔还有他的妻子南栀蓉，浑身浴血，同样也参与到了这一场战斗当中。 姜陵转头望向众人，发现不只是南栀蓉，绝大多数人族的身上都是一片血迹。 有很多强者缺胳膊少腿，更有甚者腹腔都被创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十分可怖。 但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姜陵的目光落在关择言的背上，他扛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神情是那么的宁静。 “这是宁圣。”林橘侧过头，为对方将额前的秀发捋至脑后。 虽然生前只是虚圣，未真正的达到半圣境界，但只要是为了人族大义而死，读书人都会自发的称其为“圣”。 这不是规定，而是人族的“礼”。 姜陵沉默半晌，久久的才开口，声音沙哑：“我来晚了。” “未晚！”众人齐声打断了姜陵。 “文君切莫自责，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杀退敌军，恐怕我们连一个活口都没了！”宋玄英断然道，没有人愿意姜陵将所有的责任扛在肩上，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虽然在出发之前，所有人族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远古天庭，一向互为世仇的妖族定然不会风平浪静。 可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巅峰强族就是巅峰强族，人族的底蕴还是弱了一些。 否则也不会败得这般干脆了。 “沈肃如何？”姜陵望向昏迷的沈肃。 众人神色有些怪异，面面相觑，没想到姜陵竟然会主动提起沈家虚圣。 老子世家虚圣李通幽将其背来，姜陵粗略的检查了一眼，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往他体内输入进了一股力量。 有沈家强者脸色一变，见状就想要阻拦。 但有其他人用身躯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用行动警告了他们。 “呜……”沈肃口中发出痛哼，有漆黑的毒血从口中流出。 虽然依旧没有苏醒，但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流要稳健多了。 众人见状，纷纷惊喜不已。 “太好了，原本还以为沈虚圣要等回圣院才能痊愈，没想到文君对医家大道也有涉猎！” 第816章 纪元末世 姜陵略施手段，便稳定住了沈肃的伤势。 不过比起这一个，众人更加感到吃惊的，还是姜陵竟然会对沈肃进行治疗。 毕竟双方可是在楚国的归属权上存在着立场上的区别，注定水火不容，更别提还存在间隙了。 但很快就有脑子转得快的读书人想通了，恍然大悟。 姜陵如今已经一飞冲天，在虚圣境界不说无敌，那也算得上是难寻敌手，只差一个契机便能更进一步，超然成圣。 到那时，楚国既然有了新的半圣，那还需要担心沈肃突破？ 众人脸色复杂不已，很快又有些释然。 这样也好，姜陵若是能够顺利突破，以他恐怖的实力，不怕沈肃再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楚国内斗也将彻底平息。 这样的结果，对于当前的情况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你们快快离开此地。” 姜陵将自己卦算的结果告诉了众人。 有一尊很有可能是“支柱级”的魔圣被封印在远古天庭的深处，这已经算得上是一则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更别说，后面还得知姜陵从卦算中看到了“圣陨”的信息了。 哪怕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一众虚圣，此刻也感受到了心惊胆战，预感到了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仔细想来，远古天庭的出世确实蹊跷，事发太突然了，许多信息都还未来得及调查清楚，为了抢占资源，诸天万界就先一步的派出了部队。”关择言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听文君的，直接离开。”宋玄英道。 有不少读书人瞠目结舌，因为作为天榜第一人的宋玄英一向是众人的主心骨，在远古天庭内，哪怕是虚圣都会以他的话为旨令。 他这个决定这般果决，让很多人感到不真实。 “就这样走了？”有读书人忍不住问道。 远古天庭毕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开发完成。 虽然有许多强者陨落了，离他们而去，但倘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退走，对于敌人，尤其是刚刚损失掉一位最强至尊的妖族来说，无疑是一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文君虚圣境界无敌，这可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啊！”有读书人忍不住说道。 然而姜陵却摇了摇头，坚定无比：“必须退走，宋虚圣说得对，应该直接离开。” 许多人脸色难掩失望，但军令如山，很快就重整了心情，不再发言。 宋玄英率领众人离开，但发现姜陵的目光竟然投向了天庭深处，脸色微变，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出言道：“你不走？” “我得去通知人族半圣。”姜陵道。 在卦算当中，他曾很真切的感知到，有与自己关系很近的半圣可能陨落。 而据他所知，庄悬就进入了远古天庭！ 所以，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他都必须要前往天庭深处冒险。 “不行！姜陵，这样太冒险了！”虚圣们脸色都变了，关择言更是上前一步，说要代替他去提醒。 姜陵身为人族目前唯一的一尊成长到虚圣的至尊，事关重大，若贸然参与到半圣的战团中，很容易身陨，英雄早夭。 这对于一整个人族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很多虚圣都不想这样看着他孤身离开。 “不要再劝说了，我意已决，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去找他们。” 姜陵态度很坚决，打消了众人的想法。 离别之际，黑胖一言不发的跟在姜陵的后面，沉默的表示着跟随。 没有办法，姜陵叹一口气，说道：“放心，我会回来的，和以前一样。” “你也离开，真的很危险。” 姜陵拍了拍黑胖的脑袋，转身一步踏出，没过几个呼吸，便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他往更深处的地方走去了。 而那边，是半圣的战场。 目睹这一幕的生灵震撼无比，哑口无言，谁也没有想到新任诡者竟然这般胆大，难道是忘了自己在诸天万界遍布仇家了吗？ 往任诡者，哪怕封圣，都会有旧敌忍不住出手想要将其抹杀，更别提还未彻底成长了！ 宋玄英等人目送着姜陵离去，没过多久，他便转过了身，面向众人，目光坚毅道。 “走，回天启。” ………… ………… 不出两日，当代诡者现世，出世一战便凭借着无与伦比的战力，以一敌三，镇压三位至尊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远古天庭，引发了轩然大波。 “上任诡者竟然选择了一位人族继任，足以说明这个种族的潜力极高，不容小觑。” “看来接下来的远古天庭，人族在圣级之下的战场要取得极大的优势了……” “不对！刚刚传来消息，有生灵看见，人族全速往出口的方向赶往，似乎准备离开！” “这怎么可能？！” 许多生灵都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人族刚刚因为新任诡者的原因，在境天内大出风头。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理应收割胜利的果实，享用这一场惊世大战带来的后续才对，怎么会说走就走，没有半点征兆？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强族的离开是没有原因的，于是没过多久，一则前几天被置之角落的声音，此刻又被翻了出来。 “远古天庭……难不成真的事关魔族的阴谋？！” 人心惶惶，开始躁动。 ………… ………… 妖界，万神殿。 这里是妖族最至高无上的地方，地位相当于人族的圣院，只有真正超然入圣的存在，才有资格入驻。 此时，大殿深处，有一道声音轰隆作响，与天道共鸣，宛若大道之音，恢弘浩荡。 “鹤夺和狼墟怎么会死得这么突然？” 显然，哪怕是身为巅峰强族的妖族，在同一时间段，接连陨落两位至尊，也是无法忽视的损失，会让它们在诸皇时代中陷入被动的局面。 “人族出现诡者，此事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声音略小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回复，明明都已经封圣，却依然很惧怕那开口的存在。 “哼！诡者！” 至强的存在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情绪明显怒了，似乎想起了一段不堪的往事，一声冷哼，竟是让面积大过草原的万神殿都发出了震动。 “除此之外，天庭遗址内突然有一种声音盛传，消息似乎泄露了一部分……”那位妖圣几乎全身都快跪伏在地了，小心翼翼的说。 祂心知肚明，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若是影响到妖族大计，就算祂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杀的。 “既然给他们察觉到了什么，那便无需掩饰了，直接通知那些家伙，提前发动计划。” 那位至强存在的声音很冷，或许是因为一路踩着尸山血海崛起，充满了唯我独尊，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世界是时候该因我们妖族而震荡了，该纪元的末世将由我们亲手拉开帷幕！”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某种情绪。 万神殿内，数百上千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宛若惊涛骇浪，虔诚狂热到了疯魔的程度。 “红尘炼狱，有欲皆苦，大日天尊，怜我世人！” 第817章 凌霄天 大地焦黑，满目疮痍，有破碎的神兵利器插在土壤上，四处染着血，甚至能够看到支离破碎的血肉，还有已然冰凉的尸体。 远古天庭内生死之战一点也不少见，因为到了今日，各类天材地宝已然被收集了个七七八八，许多强者都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对那些弱者挥动屠刀。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既然允许你进入这远古天庭与他分一杯羹，自然是另有所图。 毕竟一个人搜寻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与其像是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还不如到后期将那些杂鱼全数杀死，收割财富。 类似的画面，姜陵一路甚至都数不清看到了多少了。 “到了。”一直跟随在姜陵身边的敖玄说道。 一人一龙抬头望向面前，正是姜陵初来此地时，看见的那棵通天青藤。 它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姜陵数度生出错觉，认为它近在咫尺。 谁知道飞了足足几天，姜陵才来到它的身边。 “通天青藤的最顶峰，便是远古天庭的第二重天，半圣聚集在那，传说有最古时期的祖宝出世，竞争很残酷，哪怕是巅峰强族也不一定能够讨好。”敖玄沉声说道。 有龙圣飞入了青藤之上的世界。 正因如此，所以它才能够有所了解。 “好，多谢敖兄相送，接下来便让我孤身上去。”姜陵拱手道。 龙族是盟友，姜陵没有资格要求对方和人族一起离开。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再次提醒了一声：“我卦算很准的，我建议你们龙族还是小心为妙。” 敖玄笑了，不以为然道：“无碍，我已经请了东海龙女观测，暂无异常。” 龙族内部根据侧重的天赋不同，分为四海龙宫，其中又以数量最为稀少，擅长命运之道，能够预知未来的东海龙宫为尊。 当代东海龙女不出意外的话，便会是将来的东海龙宫宫主。 按道理来说，她的意见，应该也存在极大的参考价值，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却给出了一个与姜陵截然不同的答案。 唉…… 有心难劝该死的鬼。 姜陵点点头，心知肚明继续说下去只会惹人厌恶，不再多说，化为一道清光顺着藤蔓扶摇直上。 速度很快，空间道意与风系神通同时爆发，就连一向自诩神速的敖玄都自愧不如。 这会就没用多久了，姜陵眼睁睁地看着通天青藤插入虚空中的顶部离自己越来越近，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把就冲了进去。 哗然一片。 无数躲在暗处，静悄悄的窥视着姜陵的生灵沸腾了，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不敢想象姜陵竟然真的敢冲进去。 虚圣而已，便要涉足半圣战场？ 太狂妄，太傲慢，哪里来的底气？难道当代诡者真的要重铸初任荣光了？！ 他们的想法姜陵注定无从得知。 因为此时的他，已然冲入传说中的第二重天。 …… 无量毫光包裹住姜陵，他从光幕中走出，踩在云雾缭绕的天梯之上。 往后看，那是一片茫然平静的金白双色的云海，宛若死水般波澜不惊，感觉不到丝毫异常的波动。 往上看，天梯的尽头，那是一座尊贵恢弘的宫殿，虽然经过漫长的岁月洗礼，已经显得斑驳老旧。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里又平添了一份沧桑的厚重感。 初来乍到，姜陵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微妙，但凝重总归是有的。 毕竟是传说之地，面对未知人往往会心存敬畏。 思绪转动间，姜陵没有呆呆的站在原地，而是一步踏出，空间道意爆发，身影幻灭，闪现在宫殿的面前。 这一下，看得更加真切了。 苍茫磅礴的辉煌宫殿，玄黄祥瑞之气如龙般从屋檐上垂落，但却是残破不全的，像是被抽走了脊髓一般，只能笼罩在门口的那张匾额附近。 所用之文字是陌生的，但修行者完全可以通过其道意洞悉其义。 “凌霄天。” 朱红色的大门被蛮力破开，门槛暗藏玄机，宛若《西游记》中佛祖的五指山，远看不值一提，走近却发现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到了最后，来者渺小如蝼蚁，门槛却变得比山岳还要高大，无法翻越！ 怪不得都说这里是半圣战场。 恐怕寻常的虚圣即便来到这里，那也是只能狼狈离开，无计可施…… 姜陵面无表情，已然看穿了里面的门道，仅仅只是屈指一弹，有一枚符文飞出，打在门槛上的一处。 轰的一声巨响。 大山崩溃了，化作无数云雾朝着两侧散去。 一切又恢复了原貌，门槛变回了原来的那个门槛。 姜陵不骄不躁，风轻云淡地踏入其中。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凌霄天的内部竟然是一个清幽僻静的院子，环绕一圈，除了九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之外，什么也找不到。 没有圣者，没有宝物，更别提什么战斗的痕迹了。 姜陵对道意非常敏锐，此地有没有发生过争端一目了然。 他很确定这里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 可怎么可能一群圣者会凭空消失呢？ 姜陵抬起头，目光转动，最终定格在了面前的这口黑井当中。 很显然，凌霄天唯一存在的未知异常，就只剩下这九口黑井了。 为了防止意外，姜陵十分警惕的动用了“身外化身”上前查探情况。 嗯？ 姜陵忽然脸色微变，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因为他竟然从一口黑井当中，感受到了来自不死山的生机勃勃之气。 他心中生出了一种猜想，又将剩下的黑井探测了一遍，终于得到了肯定。 “原来这九口黑井，通往的是最古时期的各大地点……”姜陵震惊中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在远古时期，神族建立的天庭虽比不过中央帝城，但同样威震八方，声名显赫，连通诸天并非难事。 “看来那些强者便是通过这些个井口，离开了此地。” 最古时期便存在的一方世界。 此刻的姜陵可想而知当时察觉到这一点的众圣，心情有多么的激动。 “人族众圣在哪？” 姜陵一边掐指，一边盘算，路过一口口黑井，最终脚步顿在了第六口上。 他的眼中一点一点地爬上吃惊之色，很快表情就化为了凝重。 因为根据卦算显示，这口黑井通往的地点。 竟然是…… “五太矿区？” 第818章 五太矿区 五太矿区深处，这里是一片黑色的荒漠，飞沙走石，天色黯淡。 没有一点生机，除了风声之外，死寂静谧，只有几道身影在沙尘中艰难的穿梭着，气息紊乱，浑身狼狈，血迹斑驳。 很明显，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受伤不轻，前不久才艰难逃出。 仔细辨认，不难看出，其中有一位老者身影不是庄悬，又是哪位？ 只是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往日那副精神矍铄的样子？身上伤口很多，最严重的那是当属太阳穴的一道擦伤。 看似很浅，但实际上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庄悬爆发出极其强烈的生存意识，早已被一尊妖圣打穿天灵盖，生吞浆髓了。 他们遭到了来自妖族的埋伏，十分凶险，若不是庄悬带来了先祖《逍遥游》的原篇，带着众圣强行突破，恐怕不说全灭，也至少会折损大半。 “当初，我们就应该跟龙族去无边海的。”有一位白须圣者道。 他叫徐庶，乃是众圣当中，唯一一个出自寒门的圣者，如今左臂被斩，不说满腹怨怼，也相差不多。 “去什么无边海？他们龙族去，那是因为那里是祖龙诞生之地，对龙族意义重大，相当于寻亲追源。然而我们去，除了能够得到庇护，还能有什么？” 有一个国字脸老者冷声驳斥，言语当中虽然没有表露什么，眼神却充满了轻蔑与鄙夷。 世人谁不知道，五太铜石最适合铸炼法宝武器？ 哪怕只是融入一块最常见的太素铜石，辅以其他的神物，同样也能化腐朽为神奇，炼出圣宝。 人族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正需要这种顶级层次的天材地宝。 若是因为贪生怕死前往无边海，寻求龙族保护，那还来什么远古天庭？ 生死面前，连超然的半圣都无法平静。 徐庶眼中的愤意更浓烈了，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对方的眼神，同样断喝：“于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五太铜石好？可好是好，也得有命拿才是！” 如果此时姜陵在这，定然会被此话震惊，忍不住抬头望向这位国字脸老者。 因为他便是滕国当今的半圣，司天游爱人于瑛瑛的爷爷！ 这是两位圣者进入远古天庭以来，第一次爆发争吵。 眼看着局势即将愈演愈烈，庄悬无奈，只能充当中间人，说道：“又不是真的最古绝地，你们吵什么呢？” 这件事情他们刚来没多久发现了，这里并不是最古时期真正的绝地……又或者说“曾经是”。 毕竟在诸天万界，一直有一道信息流传。 之所以最古时期后，各大绝地再也没有传人走出，便是因为在魔族审判日受到了魔族恐怖的反扑。 虽然最终诸天万界依然成功封印了大日天尊，但各大绝地也因此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不得不进行归隐修养，直到今日尚未恢复元气。 正因如此，几位半圣大胆猜测。 凡是能被远古天庭以黑井连接，化为第二重天中一部分的，都是各大绝地舍弃的部分。 至于绝地真正的核心，消失了，藏在了不可知之地，只有当祂们觉得时机合适，才会重现于世，恢复往昔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只是，此地虽然只是往日的绝地，但同样埋藏有五太铜石。 几人虽然遭受到了妖蛮的伏击，但在逃亡的过程中，因祸得福，收获了不少的铜石，如果能够将其成功带回，必然能够为人族生产出一批强大的圣宝。 这时，一位苍老佝偻的老人肩膀上的红色小鸟忽然对着一处山谷发出鸣叫。 “嗯？”庄悬有些惊喜：“王先生的爱宠有发现？” 能够让出自庄子世家的庄悬的语气都带有敬意的王姓老人，放眼整个天星大陆都屈指可数。 很显然，这位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的老人便是天启城的主人，当今王家的家主，王铭龙。 他点了点头，浑浊的目光中，仿佛有一轮月亮升起，转头望向一处，视线顿时贯穿了层层虚妄，在一片山谷中看到了一棵散发着玄妙气息的铜树。 “那边的山谷有铜树生长。” 这句话令得众圣浑身一震。 因为能够在这黑漠中生长的铜树，其需要汲取的养分是海量的，地下定然会有五太铜石埋藏。 众圣连忙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原先在远处，有高山挡着，看不太清楚。 如今飞近一观，哪怕在场的都是半圣，脸色也变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好多铜树！”徐庶瞠目结舌，脱口而出：“难道这地下存在着一条矿脉？！” 这并非是无稽之谈，因为放眼望去，山谷内竟然密密麻麻的，生长了数百棵铜树。 虽然和一整个偌大的黑漠相比，依旧是九牛一毛，小得不值一提。 但对于一块铜石，只能催熟两三棵铜树的五太矿区来说，却是仿佛埋着一座金山，太不可思议！ 众圣刚一落地，就忍不住开始挖掘。 甚至还没深入几米，便有汹涌的五太之气如井喷般涌出。 王铭龙首当其冲遭到袭击，他面不改色，肩上的红鸟张开樱桃小嘴，赫然喷出一股足以焚山煮海的朱雀之火。 难以置信，这看起来可爱小巧的红鸟，竟然是流淌着朱雀之血的圣兽！ 只是即便如此，在磅礴好似无尽般的五太之气面前，朱雀之火依旧无法坚持多久。 王铭龙等人趁势飞快挖掘，很快地底的情况就进入了众人的眼中。 “真是一整条矿脉！”徐庶惊喜无比，这是一个大发现，身为参与者，哪怕分得的资源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也能够让他的后代衣食无忧。 “价值不止于此，诸位可曾听闻过‘矿王’一说？”王铭龙沉声道，一拍腰间，一条机关蛇激射而出，悍然冲向了矿脉的最深处。 速度太快，还未等众圣反应过来，大地便开始摇晃起来。 有一道极端恐怖的气息从矿脉深处升起，就像是沉睡的巨兽苏醒了过来一般。 一道道圣念扫去，却只感受得到“其神”，看不到“其形”。 此刻，就连庄悬的神色都变了，忍不住脱口而出：“无光无象，寂兮寥兮，这是……五太铜石中最难见到的‘太易铜石’？！” 气血冲脑，众圣的脸色都是那么的红润。 光论矿脉，就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光别提里面的“矿王”竟然还是“太易铜石了”，这种层次的神物，哪怕放在最古时期，都是不可遇不可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地间却有一道阴森瘆人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不愧是近些年得天道眷顾的人族，这都能碰到传说中的天材地宝……” 这一刻，众圣如遭雷击，遍体生寒，头皮发麻，猛然转头看去，顿时在山谷间看到了一道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身影。 “狼?……”庄悬脸色难看至极。 第819章 太易铜石 狼?的出现，无疑是为在场所有众圣的心中，添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因为，哪怕放眼整个诸天万界，对方都是一位实力极强的半圣，凶名赫赫，曾亲手斩杀一头拥有着混沌之血的圣兽。 哪怕王铭龙与祂同级，都渡过了四道衰难劫，乃是巅峰半圣，战力也说不清楚孰强孰弱。 “运气真是不错啊，碰到矿脉就已经算是得天之幸，没想到竟然还遇到了一块太易铜石……”狼?拎着一口森寒的骨刀，冷笑着走入众人的视野。 光是祂一头圣者，就足够难缠，更别提身后还跟着足足七头妖圣，个个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滚开，这样我们还能大发善心，暂且饶过你们一命，毕竟这可不是你们配拥有的东西。” 狼?的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眼神很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彰显出了对实力绝对自信的霸气，根本就没有把人族众圣放在眼里。 这一句话，引得一众妖蛮狞笑阵阵，讥讽十足。 这是连动手都不愿，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赶走？ 众圣咬牙切齿，攥紧拳头。 凭心而论，这么一座金山摆在面前，正常情况来说，肯定是没有人想要拱手让人的。 可问题是敌强我弱，真的要争吗？争得过吗？ “有一部分妖圣不见了。”于槐传音道，言简意赅，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要战？万一有埋伏呢？”庄悬望了他一眼，这并非是无稽之谈。 “有埋伏的话，妖蛮就不会与我们商议，害怕损失了。”于槐淡道，手中多出了一本书，一支笔。 对面的妖蛮看到这一幕，纷纷眯上了眼睛，一股股惊人的气血之力从它们的身上升起，宛若血云般遮天蔽日。 徐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宛若惊弓之鸟般焦急传音：“打什么？且先不论狼?与铭龙先生孰强孰弱，哪怕把雀圣算上，我们也还少对方一尊圣级啊！” 圣者之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头狼?，就已经如日中天，让他们倍感压力。 更别说哪怕王铭龙分去对方，己方也仍然少了一尊半圣了。 显然，徐庶很不建议死战，胜算太低了，弊大于利。 意见无法统一，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就落在了为首的最强者，王铭龙的身上。 只能等待对方做出决策了。 一片死寂中，没过多久，王铭龙便转头望向了庄悬，道：“凭借着《逍遥游》，你可能与两尊妖圣周旋？” 这一刻，徐庶如遭雷击，头皮都麻了！ 庄悬神情肃穆，思考片刻，最后缓缓说道：“三炷香。” “够了。”王铭龙点了点头，上前一步。 在这一瞬间， 一股同样惊人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拔地而起。 佝偻的腰挺直，浑浊的眼睛恢复剔透，垂垂老矣的气息被一扫而空。 王铭龙仿佛又回归到了年轻时候的状态，他直直地盯着狼?，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气势，道：“妖蛮三两只，动动嘴皮便想要从我人族的手里抢东西，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 此言一出，便相当于给出了人族的态度。 这矿脉，绝不轻易拱手让人！ 狼?那原本带着淡漠笑容的脸，此刻有一点一点的冷意如藤蔓般爬上，最后占据整个眼眸。 有淡淡的杀意从狼?的身上升起，天象变了，温度在快速下降，风沙中都带上了一股刻骨铭心的寒意。 半圣一怒，风云变色。 很显然，狼?此刻虽然没有爆发，但一颗心，早已愤怒到了极致。 “本圣见你们封圣不易，所以才给了你们一条活路，让你们安然离开。” “没想到一颗好心，竟然被你们当成了驴肝肺……” 狼?缓缓抬眸，握刀的手松了又紧，做着最后的舒展：“想清楚了，执迷不悟跟本圣做对的代价，可是会付出你们所有人的生命的。” 徐庶瞳眸一缩，一双眼睛被惊恐之色占满。 好恐怖的杀意！这就是渡过了整整四道衰难劫的巅峰半圣？好强，我恐怕连祂一刀都接不住！ “废话少说，你若想战，本圣便成全你！”王铭龙动了，冷哼一声，袖袍迎风暴涨，不过半个呼吸的功夫，竟然化成了一片遮云蔽日的罩子，对着狼?便是当头砸下。 神通，袖里乾坤！ 人族神通中，罕见的能够具有杀伤力的神通！ “可笑，就凭这也想困住本圣？！”狼?斜劈而上，一刀斩出。 这是很随意的一刀，没有动用全力，可依然引得周围风云变色，刀气纵横，压迫得虚空轰隆作响，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雷霆大作。 唰！ 袖袍被撕裂，狼?施展“法天象地”，宛若一座大山般从中昂首走出。 气血之力太磅礴了，宛若洪流般冲刷一切，动摇天地。 神通被破，王铭龙无悲无喜，只见其对着那漫天破碎的衣布轻轻一点，道意在体内爆发，那些衣布顿时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喷出强烈的庚金之气，铺天盖地的冲着狼?劈下。 这原本是神通中的“点石成金”。 然而，经过王铭龙思考后完善和拓展，已然发展到了万物皆可点化成兵，“万物皆兵”的境界！ “杀！” 眼看狼?和王铭龙战在了一起，其余众圣自然不会站着看戏，一声声咆哮，纷纷出手攻向敌人。 一时之间，两族碰撞，刀光剑影，神通手段，络绎不绝，层出不穷，打得天摇地晃，没过多久便有血在天空中洒落。 在这边的战场，庄悬凭借着先祖《逍遥游》原篇的力量，以一敌二，神勇无比。 看上去一切都在按照计划中，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才刚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人族这边就有惨叫声响起。 “徐兄？！”于槐，庄悬等人纷纷变色。 本就丧失一臂的徐庶一着不慎，竟然再度被狮圣撕下了最后的一条胳膊，血洒当场，估计超不过十个呼吸便要陨落！ 人族局势本就不占优，此时若再失去一尊半圣，可想而知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结果。 “诸位，救我！”徐庶脸色煞白，哪怕动用出口成章，也难以抵挡狮圣狞笑进攻的脚步。 要输了？众圣心头一沉，有心帮忙，却个个都被敌人拖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狮圣朝着徐庶走去。 完了…… 就在徐庶心头绝望之际，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就此结束。 轰！ 一股暴烈至极的力量突然在狮圣的斜后方爆发，太惊人，太恐怖，猝不及防！ “谁？！”狮圣惊恐变色，顾不上徐庶，回首便是一道大神通砸下，汗毛都炸立了，不敢有丝毫轻敌！ 第820章 虚圣至尊 一抹剑光突如其来，点亮长空，如开天辟地的一记神雷，瞬息而至。 若不是狮圣灵觉敏锐，而且十分果断的便动用了大神通回击，恐怕祂就算不死，也会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轰！ 狮圣手握烈焰大刀，猛地一挥，磅礴的气血之力凝成一头共生有九个脑袋的狮子，一只肉掌，便抵得上一座大山，轰然盖下，日月颠倒，天昏地暗。 剑光破碎，然而狮圣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终于看见那道出手的人影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站在了徐庶的面前，面孔十分的年轻，在一众中年，甚至老年的人族圣者面前，如同鹤立鸡群，太突出了，画风格格不入。 “姜……姜陵？！”庄悬惊呆了。 他与两位敌手短暂拉开距离，震惊的望着那道出现的身影，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只是庄悬一人下意识地望向了姜陵，于槐，王铭龙……甚至所有的妖圣都转过了头，抬首望去，面露各种复杂之色。 数年过去，少年终于蜕变成了青年，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份庄严。 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有一种虚无缥缈，高远莫测的气质流出。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圣者，灵觉敏锐者，甚至能够预知未来！ 到底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在他们的面前显得“高远莫测”？ 王铭龙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变化。 于槐则是复杂无比，想到了当初那位初入老子文界的少年。 当时，他甚至不惜亲自下场，让青祖为姜陵一人增加文界难度，只为了让他淘汰。 但没想到，姜陵不仅在一次次挫折中挺了下来，而且还激流勇进，后来者居上的，清除了一切障碍，成功成为了当代的最强天骄，获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文君”称号…… “胡来，姜陵，你一个虚圣怎么可以来这里？！”庄悬气愤无比，心乱如麻。 虽然这个宝贝疙瘩被闵经年抢走了，并没有入他门下。 但因为司天游的原因，庄悬一向将姜陵视为自己人。 姜陵横空出世，成为虚圣从狱渊归来已经算是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怎么可以参与到半圣的战场？ 这不是寻死吗？ 徐庶也反应过来了，很想把挡在面前的姜陵推开，但他两只手都被砍断了，满头大汗，只能急忙说道：“姜陵，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虽然他在战斗中落败了，但毕竟是半圣，是长者。 生死攸关之际，怎么可以让一个晚辈挡在自己面前？成何体统？！ 未曾想，众目睽睽之下，姜陵却是一个招手，混沌气爆发，竟是将徐庶之前被砍断的手臂给拉了过来，回首就给他摁了回去。 “生”字诀道意流转，徐庶刚想说些什么，便震惊的发现。 自己的手臂……竟然好像能动了！ “你……你……”徐庶大受震撼，看着姜陵甚至都说不出话了。 “这边就交给我，你去为庄圣帮忙。”姜陵道，平静的眼神中流露出毋庸置疑的自信。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妖蛮在内。 于槐气笑出声，忍不住传音怒骂：“姜陵，不要在这里逞匹夫之勇，你知道半圣和虚圣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吗？根本不是凡俗能够跨越的！” “尤其是你面前的还不是寻常的妖圣，它足足渡过了三道衰难劫，仅差一道便可以达到巅峰，你以为徐圣为什么会败得这般干脆？” 圣人有五衰，渡过五道衰难劫，便可以封作“大圣”。 从此之后，时光再也无法影响，与天同寿，真正的逍遥。 这头狮圣竟然能够渡过三道衰难劫，仅差一道便摸到大圣的门槛，其实力可见一斑。 未曾想，于槐、庄悬等圣者都在气恼，担心姜陵，反倒是狮圣一脸凝重。 “人族竟然出了一位虚圣至尊？”事实上，那一记碰撞之后，祂的手竟然被震麻了。 这种力量，出现在一位寻常虚圣的身上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是能够横扫同阶，走到了当前道路之极尽，将所有力量，所有潜能都开发完毕的“至尊”！ 此言一出，顿时在此地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姜陵竟然成为了至尊？ 此刻，哪怕是王铭龙，眼中也掠过了异彩，随后又被他压了下去。 “你能出现在这里……狼墟何在？”狼?投来目光，阴冷森寒。 显然，祂察觉到了什么，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自然是死了，和那只鸡的下场一样，死得干干净净。”姜陵随意说道。 “该死的东西，竟然敢杀我妖族两大至尊！”狮圣勃然大怒，动手了，一刀劈出，狂暴汹涌的气血之力宛若瀑布般镇压而下，非常可怕，虚空全部崩开，形成恐怖的大裂缝。 圣级，一个超然脱俗的层次。 凡是能够达到这个境界，体内的力量都会得到蜕变，进化，出现“神圣”的因素。 譬如同样是才气，如果将圣者的才气比作是黄金的话，而圣者之下的读书人，哪怕是虚圣，也只是镀金而已。 两者存在着质的差距，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古至今，只有“圣者”才被称之为“圣”，而“归一境”被称之为“归一境”。 如此恐怖的攻势，几乎所有人族半圣一颗心都被吊在了嗓子眼，忍不住担心姜陵能不能接住，会不会在瞬息间被斩杀。 然而身为当事人，姜陵却是表现得波澜不惊，站在原地，混沌阴阳图爆发，雾霭绕手，始终道意催动，一剑斩去，势如雷霆，开天辟地。 轰隆…… 天空之中，气血瀑布声势浩荡，狠狠地轰击在姜陵的这一道剑光之上。 碰撞的那一瞬间，有难以言喻的巨响震耳欲聋，附近的空间一丈丈崩碎，不到一会的功夫，便蔓延成了裂渊。 不过，令所有圣者感到震惊的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说气血瀑布威势十分惊人，但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弭。 不到一会的功夫，狮圣的这一击便能量殆尽了。 而姜陵，自始至终便屹立在原地，纹丝未动，无悲无喜。 “竟然真的给这个小子接下来了？！”不只是狼?一尊妖圣，几乎所有的圣者脑海中，都生出了类似的想法，震惊无比，难以想象发生在面前的画面。 寻常的虚圣之尊，能跟新晋圣者抗衡就不错了。 这个姜陵……怎么扛住了狮圣的一击？！ 第821章 宝剑吟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虚圣接住了自己的一击。 此时，狮圣的心情无疑是愤怒的，宛若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般，脸色阴沉至极。 “你很强，天资哪怕放眼诸天都是顶尖存在，可惜碰上了我，注定要和那韩信一样，英年早夭！” 狮圣咆哮着，滚滚气血之力从毛孔中喷出，身形暴涨，宛若一颗流星般冲着姜陵杀去。 昔年，人族曾出过一个才华横溢的天骄，历经胯下之辱，数度挫折，依然崛起，惊才绝艳，有望成为兵家第二位亚圣。 但很可惜，在一次战争中，他遭到了妖族的算计，有半圣出手暗算，哪怕他的实力极强，没有真正的超然脱俗，最终也难改结局，陨落了。 此人，便是韩信。 姜陵神情冷峻，眸绽冷电，一步踏出，三头六臂展现，有金色的神光在肌肤的表面流转，气势同样暴涨。 徐庶虽然半信半疑的飞去了庄悬的一旁，但一直有留神关注这边情况，看到这一幕，震惊无比，心想姜陵难道要跟狮圣硬碰硬？ 果然下一秒，姜陵便与狮圣战在了一起。 砰砰砰砰！ 天摇地震，与人族众圣拉开距离，发动神通与妖蛮牵制的战斗方式截然不同，此时的姜陵宛若神魔一般，举手投足之间，大开大合，勇往直前。 太狂暴了，霸道威猛，数度让对面的狮圣感到震惊，心中屡屡升起不真实的感觉。 与自己战斗的真的是一个人族吗？怎么感觉打得是一头人形凶兽？！ 片刻间的功夫，双方之间的交手便超过了上千个回合。 可在这段时间里，狮圣却发现自己在姜陵的手中占据不到丝毫的上风，这太奇怪了，超然脱俗的圣力理当藐视凡俗才对！ “杀！” 狮圣咆哮，不信邪，握着烈焰大刀悍然劈下，有一颗又一颗大日在虚空中成型，声势浩荡，惊天动地，汹涌的气血之力让此地沸腾，空气温度在飙升。 光芒照亮天宇，这般威势甚至令于槐都感到沉重，需要郑重相对，难以想象姜陵该如何抵挡。 “一个人奴而已，杀我妖族两大至尊，由本圣出手将你镇杀，理当感到荣幸了。” 狮圣久居高位，非常自傲，以睥睨的姿态俯视着姜陵，仿佛在点指一只不堪一击的蝼蚁。 “太熟悉了，你是亲眼目睹了他们两个之死吗？说的话都相差无几！”姜陵冷笑，睁开致知之目，脑后道树浮现，七彩的果实展开晶莹欲滴的虹光。 透明由光织成的衣冠在姜陵的身体表面形成，混沌气如雾霭弥漫周身，几乎将这一道神通激发到极致，推动着他的气势拔地而起。 哪怕面对的是一尊渡过三道衰难劫的狮圣，单论威势，此刻的姜陵也是不遑多让。 他以混沌气为墨，在虚空中作写，大手一挥，一篇完整的诗章便出现了。 ……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 …… 《出塞》，镇国战诗！ 宝光腾空而起，混沌气激荡，化作一尊面目模糊的高大虚影。 虽然在巅峰时期，李广已经不如此时的姜陵，但其强烈的抗妖精神，却是永垂不朽。 一支支箭矢宛若流星般冲天而起，光芒璀璨，有神秘的符号在半空中一闪而逝，击穿恒宇，打碎一颗又一颗大日，朝着狮圣杀去。 “镇杀！”狮圣咆哮，在其背后，九头狮子的虚影再度浮现，张开黑洞般的巨口，悍然发动狮吼神通。 黑暗之气铺天盖地的爆发，从天而降，天地都为之震荡，乾坤都为之晃动。 一支支混沌箭矢尚未近身，就被狮圣一吼震碎。 毫无疑问，若是被这一道神通击中，哪怕人族专修灵魂，也会感到头晕目眩，更有甚者文宫都会开裂！ 姜陵面无表情，一只手从侧边探出，手里提着一盏青铜古灯，灯芯中的火焰骤然跳跃，仿佛将四周的色彩都给吞没了一般，灰色的烛火如潮水般蔓延。 “此地禁法。”姜陵道。 灰色的混沌火焰迎风暴涨，宛若一条神龙从灯芯中飞出，张开巨口便吞下了狮圣的音浪。 圣人一言既出，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按道理来说，姜陵理应没有这份手段才对，毕竟境界摆在那里。 可问题是，他曾经唤出过礼道重器“曾侯乙编钟”，得到了“礼道赐福”，凡是法则类的力量，都会凭空得到增幅。 正因如此，才提前掌握了这份力量，风轻云淡，举重若轻。 只是屡屡受挫，对于狮圣而言，毫无疑问相当于当着众人的面受辱。 祂一步踏出，两只熊熊燃烧的瞳眸中飞出寒芒，那是两口流转着规则之力的天刀，弥漫着无坚不摧的气息，禁锢空间，亮起赤红的火焰，仿佛有夹杂着凤鸣的狮吼响起。 显然，在这一道神通当中，狮圣杂糅了凤凰的神通，融汇而成。 “凤鸣天刀！” 两口天刀劈开一切，斩向姜陵，威力太巨大了，光是弥漫而出的气息，便足以令众圣心颤。 远处，同样打得天摇地晃的狼?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况，冷笑说道：“竟然能够逼得狮畑动用这道神通，你们人族这位虚圣也该死而无憾了。” 王铭龙双眼幽深如潭，说道：“你低估他了，狮畑只有死路一条。” 闻言，狼?有些讶异，忽然发现，王铭龙自始至终对于姜陵表现出来的实力，似乎一直都没有太大的震惊。 不仅如此，好像还对姜陵十分自信？ 狼?忽然笑了：“真有意思，一个注定喋血的虚圣而已，你竟然对他这般信任……看来只有当他死的时候，你才能知道何为‘绝望’……” 祂一点也不急，虽然战力比王铭龙强上不少，可若是心急，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王铭龙的话，反倒可能会有破绽流露。 所以与其火急火燎的创造机会，倒不如静静等待，只要等姜陵一死，那么战局的天平，便会再度倾向他们…… 天刀横空，劈开九霄，弥漫着锋锐无匹的惊世杀意。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击，姜陵不敢有丝毫怠慢，张口断喝。 “……平！” …… 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 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 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 取酒起酹剑，至宝当潜形。 岂无知君者，时来自施行。 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 …… 出口成章，一字成诗，绿色的贯州宝光冲天而起。 《宝剑吟》！ 第822章 妖孽至极 隐居者晚上枕着宝剑入眠，到深夜它忽然发出殷殷的啸鸣。 人们都说宝剑能够化作飞龙，只怕它还会兴起风暴雷霆！ 再不然，就是恨敌寇猖狂，饥渴难耐，气昂昂的想要去杀敌远征，痛饮敌血。 取杯酒起身来祭我的宝剑，是珍宝便该要隐迹藏形。 可这世间难道真无你的知音？时机到来，自会让你施展本领。 剑匣中已有你活动的余地，为什么还会发出不平的鸣声？ …… 有寒意从天空中吹落，恍若神灵的祝福。 姜陵手握的两口圣剑，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寒芒，威力倍增，宛若龙神出世。 “空间禁锢？班门弄斧！” 姜陵轻轻一震剑身，始终、生灭四股道意各自冲入一柄圣剑当中，将两把圣剑的力量催动激发到极致。 一剑劈出，两抹剑光腾空而起，所谓“空间禁锢”，顷刻间崩碎，与狮畑的天刀碰撞在一起。 咚的一声巨响，两者碰撞间产生的能量太剧烈了，刹那间宛若火山喷发，磅礴的威力震荡得虚空轰隆作响。 噗！ 姜陵握剑的虎口崩裂，有血箭从中激射而出。 不愧是融汇了凤凰神通的一记斩击，威力太强大了，哪怕姜陵以巅峰贯州强兵诗《宝剑吟》辅佐，动用了四枚真文，照样负伤了，五脏错位，有血从嘴角溢出。 “还是存在差距吗……”庄悬脸色难看。 此时此刻，姜陵无疑成为了两族交锋的主角，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若是败了，一整条矿脉丢失事小，妖族乘胜追击事大，真的会有圣者陨落！ “哈哈哈，人族奴隶，再奋斗，再要强，结局也只能惨败。”有妖圣在大笑，无比期待着姜陵陨落后，面前人族众圣的表情变化。 然而，它们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转眼间就凝固了。 因为狮畑在倒退，身形晃动，竟是直接从“法天象地”的状态退出了，大口咳血，茂盛的毛发也飘落了一部分，有断牙被祂咳出。 众圣震惊无比，姜陵的负伤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可问题是狮畑怎么也负伤了？ 难道这一击当中，真的藏着那般恐怖的力量？ “好诡异的道意！”狮畑心惊胆颤，天知道为了消弭姜陵这一击当中的道意，祂花费了多大的精力！ 姜陵面不改色，骨骼突然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生命符文在体内浮现，很旺盛，虽然伤得很深，但恢复的速度同样惊人。 “该轮到我了？” 姜陵一脚踩在地上，身影如炮弹般激射而出，长剑抡舞，铜灯爆发，纸上谈兵，出口成章…… 手段太多了，层出不穷，姜陵使出全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轰隆隆…… 双方不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天空之中，不停地有鲜血从中洒落，他们都杀到了癫狂的程度，眼中只剩下了敌人和杀戮。 “一个人族怎么配有这么强大的肉身，如此恐怖的法力？你到底是谁，修炼的是什么法？！”狮畑终于看出来了，一双燃烧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姜陵缠绕周身的混沌雾霭。 这股力量太强大，闻所未闻，竟然能够与圣力碰撞而不落下风，给祂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若非如此，姜陵早就败了！ “杀杀杀！” 狮畑真的是杀红眼了，一道道宝术神通被祂不要钱似的接连祭出，啸声震荡天地，烈焰席卷而至。 可姜陵这边同样不容小觑，不知何时有一只手握住了一本薄册，绽放出圣洁如玉般的光辉，手段万千，诡异莫测，总是能够以各种方式消弭狮畑的攻势进行反打。 “嗯？！”庄悬等圣者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惊呆了，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天下知’兵法？！姜陵竟然撰写出了‘天下知’级别的兵法？！” 太不可思议了，人族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兵家巨着了？ 然而姜陵竟然不声不响的完成了这个成就。 可想而知在这段日子，天星大陆到底掀起了多大的轩然大波！ 双方展开大决战，动静太大了，甚至远超一旁的庄悬、于槐等人，只有王铭龙和狼?的战场能够相提并论。 一团团雷云在天空中凝结，降下的却是如龙般的天火。 狮畑杀意滔天，站在火光当中宛若妖神一般，挥动大刀，朝着姜陵不停发动冲杀。 轰隆隆…… 双方之间发生的碰撞十分剧烈，天摇地晃，天昏地暗。 无论是姜陵还是狮畑，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躯体都有大量的鲜血流出，恢复逐渐开始跟不上受伤的速度。 “七字天音！”狮畑一刀震开姜陵，拉开距离的同时，仰天怒吼，磅礴的气血之力直冲云霄，撕开了黑云，七颗散发着极端恐怖气息的狮子头颅顿时从虚空中伸出。 个个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光是眸光垂落，便击碎了一座座大山，更别提当狮子开口的时候，威力又是多么巨大了。 显然，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狮畑终于意识到了姜陵的难缠，寻常的手段肯定是击杀无望了，于是果断拿出了杀手锏，打算一举击破。 这是祂历经千辛万苦，封圣之后还数度完善的真文大神通。 虽然按照祂的预估，这道神通真正大圆满的情况下，能够达到“九字”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这道神通一出，照样能够震碎天穹，吼灭一星。 “姜陵，你足够自傲了，我这道神通曾镇杀过三位人族半圣，还是第一次拿出来对付虚圣！” 然而姜陵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巍然不惧，六只手掌不知何时变得空空如也，掐着各不相同的印诀。 宛若一尊神佛一般！ 他宝相庄严，神情肃穆，脚底下有无量清光亮起，一枚又一枚真文如莲花般在掌心盛放。 始、终、生、灭、因、果…… 六枚真文出世，虚空坍塌，日月颠倒，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太恐怖，太惊人，所有的一切，在这六枚煌煌如大日般的真文面前，都显得那么的黯然失色。 看到姜陵所唤出的真文的时候，所有圣者的脸色都变了，惊骇失色。 “一个人族而已，怎么会掌握如此强大的真文道意？”有妖圣脱口而出，难以置信。 这完全超出了常理，根本没有见过如此妖孽的存在！ 在祂们的认知里，似乎也就只有那位合并了当前妖族，完成大统一，最古时期的妖神陛下，在年轻的时候才会有如此的威势。 但…… 妖神是什么存在？姜陵又是什么东西？！ 第823章 杀狮圣 始、终、生、灭、因、果…… 足足有六枚真文横空出世，宛若煌煌大日般流转往复，气势磅礴，无法忽视。 在上万个回合交手后，双方都是遍体鳞伤，在最后关头中，都动用了自己的绝学，乃是当前能够掌握并运用到的最强宝术。 “镇！”狮畑怒吼，头顶的天空当中，一颗又一颗狮头张开黑洞般的巨口，发出震荡天地的咆哮。 这是灭世之音，祂连自己的圣界之力都动用了，相信哪怕是巅峰半圣，在面对这一击的时候都得全力以赴。 因为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六道轮回剑！” 姜陵大喝，高举右手，一枚又一枚的符文冲至，各自化为剑身中的一面，到最后竟是组成了一个类似于宝塔形状，具有六面剑身的大剑，斜指苍天。 毁天灭地般的音浪从天而降，滚烫的火焰，闪没的雷霆…… 每一颗狮头动用的道音法则都各不相同，宝术叠加，沸腾了元气，贯穿了苍穹，击碎了空间，湮灭了声音。 虽然狮畑的这一道神通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圆满，但威力已然足够惊人。 姜陵的身体在重压下宛若筛子般颤抖，但他神情不变，握剑的手坚定如一。 唰！ 一剑劈出，天昏地暗。 滂沱的混沌气爆发，遮云蔽日，整个天地仿佛都陷入了混乱当中，天色一会白，一会黑，日夜不定，时空失序。 此刻，哪怕强如巅峰半圣，也无法观察到这边的战场发生了什么。 圣念遭到阻挡，听觉短暂失去。 谁赢了？ 同样的疑问出现在所有圣者的心头，都忍不住在战斗中分出心神望去，有人紧张，有人焦急。 直到过去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那方天地的规则才逐渐自动重组，修复，露出朦胧的原貌。 一片狼藉的大地上，空无一物，只有一道身影静默的盘坐着。 “怎么可能是你？！”此时的狼?，再也不复前不久的平静了，脸上就像是卷起了一层风暴，惊涛骇浪跌宕而起！ 因为场上活下来的，竟然是姜陵！ 一名虚圣竟然杀死了半圣！ 所有圣者震撼无比，倘若是新晋半圣也就罢了，各族最强的至尊都有横击之力。 可问题是……狮畑是寻常的半圣吗？ 祂可是渡过了三道衰难劫，仅差一道，便可以成为巅峰半圣的强者！ 天地死寂，风声呼啸。 众人久久无言，忍不住沉浸在这种震撼中，无法回神，毕竟这种结果，从开始就没有想到。 毕竟原本几乎所有半圣都以为，在数个战场当中，姜陵这里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很容易带起连锁反应，导致人族满盘皆输。 庄悬和于槐等圣者甚至都在心中暗自祈祷了，认为他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拖住狮畑，就已经足够惊人。 谁敢奢望姜陵杀死对方？ 可问题这件事却真真切切的实现了。 姜陵长吐一气，众目睽睽之下，从地上缓缓起身。 虽然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可凡是眼力强点的，都察觉到了。 仅仅只是一段时间的调息罢了，姜陵浑身上下，哪怕是先前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都好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因为杀死了狮畑的缘故，他的气势不减反增，正值鼎盛。 谁能挡得住这尊杀神？ 所有妖圣的神情都变了，望向姜陵的眼神中充满了忌惮。 好诡异的肉身，好强大的实力…… 几乎察觉不到有任何的短板，虚圣而已，便能越境斩杀狮畑这样的强者…… 可以这么说，此时的姜陵让几乎所有妖圣感受到了棘手，不愿与他交战。 而跟他们相比，截然不同的则是，人族众圣，短暂的错愕之后，满脸涨红。 太振奋人心了，因为在远古天庭开启至今，一直以来，人族几乎全方面，各个层次，在与妖族的对抗中，都陷入了下风。 众圣虽然嘴上不说，可身为人族，怎么可能不感到憋屈？ 而姜陵今天此举，可谓是终于扬眉吐气，为人族斩杀了第一头妖族半圣！ 除此之外，更令众人感到激动得，还是从姜陵身上看到的潜力。 才多少岁啊？姜陵就已然具备了横击妖圣的实力，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妖圣，而是距离巅峰半圣仅差一步之遥的超级强者。 这可是实打实的战绩，放眼望去，在场除了王铭龙之外，所有人族半圣，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却一个也没做到！ 由此可见，难度有多高。 当所有人都在为姜陵的战绩而感到震撼的时候，很少人注意到，狼?的脸色却是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有危险的凶色在其眼中流转。 “滚开！”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步踏出。 滚滚气血之力席卷而出，如龙般凶悍，竟是真的震开了王铭龙。 然而祂的目标却并非是姜陵，反倒径直地朝着太易铜石激射而去！ 原来，狼?已然看出，在死去一头妖圣的情况下，双方实力再度发生变化，很难继续吞下人族或者矿脉。 所以，倒不如直接把这条矿脉的矿王夺走，也不算一无所获。 谁知，在狼?激射而出的同时，有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斜后方。 “是你滚开才对。”姜陵面无表情，出口成章，《献黎子》和《剑客》二连战诗齐出，手中的宝剑再度亮起璀璨的光芒。 一剑劈落，哪怕是狼?，浑身的长毛也不由得炸立，被逼得回身对碰一击。 轰！ 闷雷般的巨响中，姜陵的手麻了，对方的力量极大。 狼?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猩红刺目的血从掌心软肉中流淌而出，剧痛无比。 “你找死！”狼?真的怒了，上前便想要继续追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凌厉的锐气在其头顶袭来。 “你的对手是我。”王铭龙脸色冷峻，脚踩机关神龙，成百上千道兵器在其周遭环绕，非常惊人。 趁此机会，姜陵落地便将那块太易铜石收了起来。 至此，即便是姜陵也忍不住感到心头火热。 因为，五种五太铜石竟是真的被他聚齐了，这是在最古时期都难以完成的壮举！ “你们在找死……”狼?脸色难看至极，损失太大了，一整条矿脉就算了。 问题是无论是太易铜石，还是一尊妖圣，那都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重要战略物资！ 第824章 孤身被困 狼?在怒吼，咆哮着与王铭龙战在一起。 一时之间，天摇地动，虚空坍塌，万道神光冲天而起，有骨文交织，鲜血洒落。 祂太不甘，损失很严重，不仅没有成功狙击人族半圣，己方还死了一员大将。 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即便是狼?，事后也必然会遭到万神殿的问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五太矿区的更深处，却突然发出了一道震天动地的声响。 该动静，甚至比狮畑发动神通的时候还要大，一下便把众圣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轰隆隆…… 五太矿区深处，虚空坍塌了，现出了一道长达十万丈的裂渊，有滚滚的血气从中流淌而出。 太浓郁了，不到一会的功夫，便形成了一口磅礴的汪洋，暴虐凶狂的气息充斥天地，所到之处，哪怕是常年累月肆虐此地的风暴，都湮灭了。 一股强大到，甚至能够让圣者都为之心惊胆颤的气息，从汪洋深处如太阳般冉冉升起。 极其恐怖，甚至还未完全苏醒呢，释放的煞气就已经如洪水般滔天，割裂苍穹。 当啷当啷…… 震耳欲聋的金铁撞击声，如狂风暴雨般密集响起。 姜陵骇然抬头望去，只见在那一口汪洋上方的虚空，天道秩序紊乱了，一根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青铜锁链显形，无数枚符文纷飞如蝶，直插血海深处，像是在镇压着什么，有璀璨的光芒爆发！ “这是什么东西？五太矿区里面怎么会有这么一尊凶物？”徐庶脸色大变。 青铜锁链十分不凡，弥漫着五太之气，跃动着古老强大的符文，或许随便一根便能镇压一尊半圣，可依然遭到那头凶物的剧烈反抗，煞气滔天，在轰击着锁链。 祂要脱困，祂要自由！ “不好，是那尊魔圣要脱困了！” 姜陵脸色大变，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便联想到了自己的预言。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因为现在时间就好比生命，三下五除二，便把已知的大致情况传音告诉给了所有的半圣。 不出意外，当收到姜陵的传音的时候，所有半圣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血海当中有魔圣要出世了。 而且还是记载在传说中的，“支柱”级别的魔圣！ 如今连矿脉都顾不上了，人族众圣心中只剩下离开的念头。 因为“支柱”级别的魔圣已经完全脱离了祂们能够解决的范畴，哪怕对方被镇压了万古，哪怕对方可能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威势也远非寻常半圣能够抗衡。 只是当众人想要放弃面前的妖蛮，转身离开的时候。 难以置信，祂们的脸上竟然挂起了某种诡异的笑容，开始不顾一切的牵制众人，不让逃离。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没发现有凶物快出世了吗？还打个屁，小命重要！”徐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认为妖蛮是被失利冲昏了头。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一众妖圣，眼中竟然升起了某种病态到几乎癫狂的狂热之色。 太熟悉了这种神采。 一瞬间而已，便让姜陵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想…… 果然。 “红尘炼狱，有欲皆苦，大日天尊，怜我世人……柱级圣神即将回归，你们人奴，便是第一批作为圣源的祭品！” 宛若晴天霹雳落下，众圣皆震，神情震撼无比。 一个巅峰强族，竟然悄无声息的成为了魔族的拥趸，在帮助最古时期的魔圣复苏。 这是什么情况？ 诸天要开始大乱了吗？ 魔族在正式回归？ 血海汪洋的上空，十几道高大雄壮，半人半兽的身影出现，神情虔诚，口中反反复复的呢喃着那一句教旨。 明明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终结，走向死亡，可一路上，神色都是那么的平和。 “是那群消失的妖圣！”庄悬脸色难看至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妖族没有致力于围剿己方了。 原来另一批离开的妖圣，在尝试着打开封印！ 众目睽睽之下，一尊尊妖圣脸上带着虔诚的满足，走入血海当中，血肉融化，将一切都奉献而出。 砰砰砰砰！ 得到了这么多尊妖圣的修为，这头魔圣的实力暴涨一截，圣力翻涌，煞气冲天，宛若火山般爆发，竟是一下挣断了足足四根枷锁，意识开始复苏了！ “杀！”姜陵展开荒蛾之翼，宛若一头荒蛾重现于世，混沌气爆发，六只手绽放各种神通，以一种极端霸道的姿态，悍然冲进战团开始厮杀。 这次，他一出手便是毫无保留的动用了真文。 因为时间太紧迫了，柱级魔圣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破封印，而他们竟然被一群妖蛮拖住了阵脚，无法离开。 宛若狮子闯入羊群，姜陵的加入，一下就破坏了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平衡，产生了一边倒的情况。 姜陵与众圣联手之下，前一秒还显得那么强大的妖蛮，后一秒就变得脆弱不堪。 一道道宝术神通齐出，几个呼吸而已，便杀得妖蛮心惊肉跳，又有两尊妖圣或是直接，或是间接的在姜陵的剑下陨落！ “为我护法，我们直接离开此地！” 关键时刻，庄悬脸色肃穆，咬破指尖，追根溯源，返璞归真的聚炼出了一滴与庄子气息最为相近的精血，打在了《逍遥游》上。 嗡！ 精血与纸页相融，爆发出刺目的惊世神光，众目睽睽之下，竟是悍然撕开了一道空间隧道，连接外界，可以传送离去。 “快走，我支撑不了多久！”这不是一道简单的神通，庄悬脸色煞白，消耗巨大，身体摇摇欲坠。 徐庶等人不敢耽搁，鱼贯而入，直接离开。 随后，王铭龙也是一剑震退了狼?，驾驭着机关神龙，悍然冲入其中。 姜陵也想要跟着离开，但却在抬起脚的关头，忽然想起了预言中，有与自己亲近的圣者会陨落的信息，于是顿时如遭雷击，猛然转头望向了庄悬。 身后，庄悬毫不犹豫地转过了头，冲向了来势汹汹的狼?等妖圣。 “姜陵，守护人族，未来有你！”庄悬背对着姜陵，怒吼着，竟然想要殿后！ 这一刻，有一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情绪直冲心脏，仿佛被电流穿过。 姜陵震怒无比，太害怕了，预言会因此印证吗？ 空间道意爆发，他隔空抓住庄悬便直接往身后扔了回去。 “老不羞，我还活着呢，哪轮得到你死？！” 姜陵怒吼，始终真文出世，一剑劈杀了一头新晋妖圣，大量的鲜血从天空中洒落，染红大地。 这一日的杀戮，虽然比之最古时期，仅仅只是九牛一毛，但已经足够让一众妖圣感到心惊胆寒，恐惧无比。 这是什么妖孽？ 轰！ 就在姜陵转身准备离开之时，狼?从天而降，劈出一道瀑布般磅礴的刀气，宛若生与死的界限，正好隔开了姜陵和空间隧道。 “姜陵！” 隔着刀气瀑布，姜陵看见，在空间隧道的另一侧，庄悬脸色大变，不顾一切的便想要冲回来。 然而，这个时候，却是有一只机关龙爪横空而来，一把抓住了他，往回拽去。 “他能逃离。”王铭龙语气有些不自然，但却僵硬的转过了头，背向了他。 生死攸关之际。 嗡！ 本就闪灭不定的空间隧道，此刻轰然关闭了。 第825章 大日复苏 远古天庭外围，这里混乱一片，无数生灵如同蝗虫般密密麻麻，惊慌失措的从远处逃出，冲向入口。 再也顾不上机缘了，因为有极端恐怖的气息从远古天庭的深处辐射而出。 太惊人，根本没有生灵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气息。 那般凶戾，那般狂暴。 配合上前不久在天庭内盛传的流言，现如今所有生灵都陷入了惶惶不安的状态当中，快马加鞭的逃离此地。 有通体雪白和通体朱红的真龙并肩从深处呼啸飞出，速度极快，所过之处虚空都在坍塌。 白龙自然便是敖玄。 此刻的他心悸不已，忍不住道：“你不是预知了吗？未看到凶险！可现在这是什么？！” 红龙自然便是东海龙宫的龙女，现如今两只眼睛都在淌泪，看到了恐怖的画面，短暂失去了视觉。 “别推卸责任了，快跑，赶紧回到龙宫才是正事！” …… 可以说，此时此刻，伴随着远古天庭产生异变，整个诸天万界都受到了连锁反应，有沉重的氛围开始弥漫。 就在这个时候。 远古天庭外围的一处，轰隆作响的天空忽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人族众圣陆续从中走出，只有庄悬是被王铭龙强硬拉出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空间隧道关闭。 那一刻，对于庄悬而言，无异于溺水时手抓的救命稻草断裂了。 庄悬眼前一黑，堂堂半圣，竟是忍不住仰天栽倒，引得四周一阵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 徐庶立马上前将庄悬搀扶住。 直到这时，庄悬浑沌的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刚一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王铭龙的衣领质问。 “为什么不救姜陵？他是来救我们的！”庄悬红着眼睛，冲冠震怒，像是一只年迈咆哮的狮子，威势仍存。 王铭龙起初的脸色是有些许不自然的，但很快他就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他冷冷说道：“那种时刻，我不可能就放任你过去送死。” 大滴的泪水从庄悬的脸上滑落，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他终究还是放开了对方的衣领，失神的喃喃：“《逍遥游》呢？我们家的《逍遥游》呢？我要打通隧道，接他回来……” 众圣目光复杂的看着庄悬手中攥得的《逍遥游》。 很显然，这一件事的打击对于他来说太巨大了。 本来庄悬是打算为了大局，牺牲自己的，没想到最后的关头竟然被姜陵一把扔了回去…… 平心而论，众圣自然知道姜陵的潜力更大，庄悬已经年迈，很难再像他的先祖一般更进一步。 可问题是…… 再有天赋，现在也已经生死未卜。 还有必要再牺牲一位半圣吗？ 特别是王铭龙，眸光闪烁不定，有很多种复杂的念头一闪而逝。 最终，于槐开口了，沉声说道：“庄悬，你该接受现实，你已经动用精血激活过《逍遥游》一次了，短时间内，哪怕给予你最强的神物，也不可能再动用了。” “更别说我们都没有学会空间大道，根本不可能再精确连接姜陵的位置……” 话还没说完，庄悬便豁然抬头，两眼通红地瞪着他。 “那是司天游的学生，你自然说得轻松！你是巴不得他死？！” 场上的氛围急转直下，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降至了冰点。 王铭龙、徐庶等人都沉默了，圣者也一样，在这种话题敏感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敢乱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司天游的事情闹得有多大，于槐曾不止一次的亲自下场，试图毁灭司天游的圣道。 当时，若不是有庄悬和圣院的保护，恐怕司天游早就死了。 而姜陵作为司天游的学生，恨屋及乌，这一点哪怕是圣人都无法避免，更别说于槐了。 于槐脸色一下就难看了，几乎是喝骂道：“庄悬，你别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想要姜陵死，他是文君！” “是吗？” 庄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眼神却冷冽到了极致：“别以为我不知道，司天游离开天星的那天，是你亲手阻击了他。” 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所有半圣的脸色都变了，腾地转头望向于槐，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别人不知道，身为圣者，接触的都是天星大陆最机密的情报，他们是了解的。 在司天游离开天星大陆，试图遨游星海，寻找被困住在太虚谷中的姜陵和司鱼的那一天，他遭受到了规模极大的阻击。 不仅仅是有成群结队的归一境读书人出动，到最后甚至虚圣，半圣都出现了！ 若不是庄悬亲自出马，拦下了那尊半圣，恐怕司天游早就死了。 虽说许多人都在猜测，甚至在心中断定，那神秘的半圣就是于槐。 可想归想，说归说。 庄悬既然将此摆在了明面上，那也就意味着于槐面前只有两条路，承认，或者否认。 一般情况下，圣者是不需要给任何人作出交代，亦或者撒谎的。 因为地位摆在那里，实话实说又能如何？ 可问题是他出手的是司天游，谋害人族读书人的罪名，一个不小心，即便是半圣也会身败名裂。 众圣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觉得接下来无论是哪个回应，都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正因如此，王铭龙脸色一沉，当即便挥手打算打断两人。 没想到，庄悬却好像根本就没打算得到答案，或许是心中早就有了？ 他转身就往远古天庭深处的方向飞回。 “你们不想救姜陵，但本圣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早就活够了。” 庄悬想要闯入深处，再去救姜陵！ 呼啸一声。 王铭龙驾驭着机关神龙，挡在庄悬的面前，冷声道：“庄悬，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那里太危险了，光是狼?便凶险万分，更别说还有一头魔圣正在尝试挣断枷锁，尝试重回世间。” “你也知道危险？那为什么还留姜陵一人在那，为什么要抓住我？！”庄悬目欲喷火，质问道。 然而就在这时，远古天庭的出口突然响起了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 整片天地都开始剧烈摇晃！ 有惊恐的声音遥遥传来。 “不好了，万界异变，魔族重现，率领妖族、骨族、虫族三大巅峰强族联合部分的境地圣地、世家，竟然打起‘大日复苏’的旗号，开始血洗诸天，冲击当世！” 第826章 妖潮 万界异变，魔族重现。 这八个字几乎刚一出现，在场众圣的表情就变了。 虽然已经看出，妖族在暗中皈依了魔族，主动担起了释放柱级魔圣的任务。 可没有人想到，居然连骨族、虫族都叛变了，率领一众势力加入到了魔族的队伍，开始对诸天万界下手，发动战争。 “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末劫还没到来，魔族就已经掀起屠杀！”有生灵难以置信，在惊呼，恐惧无比，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到，在未来的日子里，绝对是战火纷飞，尸横遍野。 这注定是一场席卷整个诸天万界的大事件。 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够幸免，会死特别多的生灵，哪怕是圣者也会陨落。 ——事实上在这远古天庭内，圣者就已经陨落了不少了。 可惜绝大多数是死于内斗，魔族掐准了时机出来的！ 天空之上，王铭龙缓缓收起了手，不再挡在庄悬面前，而是驾驭着机关神龙，脸色冰冷的从他一旁飞过。 “大劫已至，乱世到来，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的为了一个姜陵，放弃一个人族，我不拦你。” 王铭龙来到众圣一旁，道：“走。”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众圣脸色复杂至极，最后深深看了眼定在原地的庄悬，跟了上去。 过了许久。 有急啸的声音响起，庄悬一言不发的回到了队伍。 王铭龙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而是让肩上的兽圣变大，随后带着众人直接飞出了远古天庭。 “回天启。” ………… ………… 境天。 天启城。 通体银白，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城市，此时此刻有一架架能量大炮被推上城门，朝着汹涌而来的妖蛮大军发动轰击。 这种大炮，威力十分的恐怖，全力凝聚的一击，可以轻而易举的轰杀一头四象境妖蛮的肉身。 而操控这座大炮的读书人，往往只需要种道境即可。 这种法宝的出现，无疑是大大缓解了人族读书人数量不及妖族的紧张。 而之所以天启城会拥有，自然是因为消化了王明遗留的财富，创造出了这种跨时代的战斗兵器。 不过，光凭这些便想要清除妖潮的话，还是力有不足。 一方面，妖蛮数量太多，能量大炮终究是要冷却的，无法不间断的使用。 另一方面，便是妖族根本不惧伤亡，甚至不惜扛着同伴的尸体当作盾牌前进，就为了登上天启城的城墙。 时间一长，自然便有成功的例子。 读书人开始在城墙上与妖蛮展开厮杀，一时之间，宝光神通层出不穷，大量的血冲上天空，直接将银白的城墙都染成了红色。 “杀！” 有一头归一境的妖种文人冲上城头，长枪舞动，竟是接连枪杀了足足七名人族读书人。 “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看到这一幕，无数读书人恨得目眦欲裂，纷纷冲上前要将其杀死。 可就在这时，一头虎妖从天而降，仅仅只是一个抬手而已，便是生生压塌了一角城墙，上百名人族躲避不及，或是跌落下方的妖潮，或是当场惨死。 结果都是一样的。 其他人就算是看到了这副画面，有心相救，也无力回天。 因为这就是战争，最为惨烈，最为无情。 注定会有无数生灵因此死去。 众所周知，人族不擅肉身，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一旦被妖族近身，正面战斗中将会陷入绝对的被动，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五成。 正因如此，短时间内，妖族竟然占据了上风，越来越多的妖蛮不顾一切，杀红了眼的冲上城墙。 “愚蠢的人族，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负隅顽抗。”有归一境犬妖双拳绽放符文，大开大合，威猛无双，气血之力爆发间，竟是轰杀了上百个人族。 但这一次，祂却感觉到了不对，咧开的大嘴僵住了，眼中有茫然之色浮现。 怎么感觉没打到骨头？ 犬妖定睛望去，方才发现自己刚刚扫平的那群人族，竟然个个都是木头桩子变的。 “岂有自理，竟然敢戏耍我神族！”犬妖勃然大怒，正要大开杀戒，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有读书人在出口成章！ “挽弓当挽强， 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 贯州强兵诗，《擒王》！ ……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妖蛮度阴山！” …… 镇国战诗，《出塞》！ 开口的是一位青衣青年，他一心二用，出口成章的同时，纸上谈兵，完成二连战诗。 一时之间，宝光冲天，竟是唤出一片厉啸的箭雨。 只是漫天箭矢中不起眼的一支罢了，那名妖种文人便连抵抗都做不到，被贯穿头颅，钉杀在了一侧。 “是‘诗杰’魏凭玉！”有人惊喜不已，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话音落下后没多久，后方的人群当中又响起了一阵惊呼。 万众瞩目之下，一道翩然若仙的女子，竟如大日般腾空起舞，上百道妖蛮肉身在呼吸间爆碎！ “杀。”驾驭着汗血宝马的黑甲男人冲锋而来，惜字如金，挥舞着足有一丈大的方天画戟，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挡。 “是吕至尊和舞君！” 看到这两人，守城的读书人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一般，胸口压抑的火焰被点燃，士气大涨，一时之间将妖蛮都压在了下风！ 这一刻，犬妖遍体生寒，狗毛炸立，像是化做成了一团蒲公英般，惊惧交加，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这里是埋伏？” 未曾想，在满地的妖蛮尸体当中，竟是突然飞出了一抹剑芒，光芒摄人，寒意凛冽，对着吕焱的后脑便是悍然杀去。 “是你！”有人族强者目眦欲裂，认出了这抹剑芒气息的主人，乃是妖族仅剩的那头虎族至尊，祂竟然藏在了尸体里面假死！ 太狠辣，太阴毒。 祂竟然打算暗杀人族一代至尊！ 吕焱灵觉敏锐，察觉到了来自后方的杀机，在怒吼，竭尽全力，试图从这一招中活下来。 只是即便如此，他握着方天画戟的虎口依然崩裂了，有血喷出，无法阻挡。 同为至尊，这次的差距比战鹤夺时还大，境界相差了两个小境界，对方是虚圣！ 李纯妃的脸上生出绝望之色，眼看着吕焱就要陨落，天启城中忽然飞出了一口天刀，出世的瞬间，虚空坍塌，有神秘的符文铺天盖地。 “就知道你在这。” 冷峻的音色，令得无数人族眼前一亮，险些惊呼出声。 圣院天榜第一虚圣，宋玄英！ 他竟然也在城中！ 第827章 吾乃吞君 天启城内，竟然有除了王铭鹤之外的虚圣坐镇。 此刻，见妖族至尊竟然想要暗杀吕焱，宋玄英也坐不住了，因为至尊太难得，若是就这样被暗杀的话，损失太惨重。 于是当机立断，抽出天刀，爆发神力，直接震散了对方的剑芒。 砰！ 恐怖的能量在吕焱的身前炸开，刹那间，他仿佛被一头呼啸而来的神龙迎面撞上了一般，身披的甲胄寸寸崩裂，在风沙中消散，一口鲜血吐出。 还是受伤了，但并没有死去。 砰！ 堆成小山的尸体猛然炸开，那头虎族至尊脸色阴沉至极，从中如闪电般掠出，冲向吕焱。 事已至此，祂竟然还是想要斩掉人族的这位至尊。 “你敢？！”宋玄英出现在那口天刀一旁，猛的攥紧后，一刀劈下，寒意摄人，神光流转。 虚空都坍塌了，有狂暴的吸力从中涌现，试图吞没对方。 “宋玄英，你不是我的对手，滚开！”虎野一手握圣剑，一手捏拳印，道意冲霄，轰碎神光，一剑径直地劈向宋玄英。 至尊就是至尊，实力傲视同辈。 宋玄英虽是当代天榜第一，但距离至尊总是差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无法圆满。 正因如此，所以仅仅是一个照面的碰撞，他的身体便剧震，有血从嘴角溢出。 差距这么大？ 看到这一幕，许多人族的脸色都变了，惊骇不已。 吕焱未成长起来，第一人宋玄英棋差一着，既然是这样的话，人族还有谁能够拦得住对方？难道要半圣出马？ 就在这时，天地间有道青涩的男声响起。 “哪来的鼠辈，看本君亲自镇压你！” 虎野脸色大变，竟然连乘胜追击都忘了，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一头体态臃肿的凶兽从天而降，携带着上百道身影加入战场。 它拳法天然，得天独厚，举手投足之间，天道给予加持，有秩序之力流转，震荡天穹，唤来雷霆。 一时间内，许多人族都被震惊到了，因为连宋玄英无法抗衡的虎野，竟然久久无法奈何这头凶兽。 “饕餮，你没事咋咋呼呼什么？！”虎野脸色太难看了，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此刻，祂的脸上没有长满长毛的话，众人定然能够看到虎野面红耳赤的模样。 因为就在刚才，某一瞬间，天知道虎野听到这“本君”二字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起了某种应激反应一般，惊恐无比，如有电流穿过周身，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生怕看到那以一敌三的魔王从天而降。 未曾想，饕餮闻言竟然勃然大怒。 “什么？你竟然敢瞧不起本君？谁人不知本君的小弟曾镇压一众宵小，连你们妖族所谓的第一至尊都被斩了。” “他姜陵能被称之为君子，本君为何不能？” 虎野气得想要吐血，这个饕餮行事太儿戏了。 乱世将至，他不带着整个圣地择一个能够庇护他们，躲过大劫的大树就算了，竟然弃明投暗，加入人族…… “满口胡言乱语，谁不知人族君子需有某项专长，你会个屁！”虎野愤怒无比。 原本可以杀死吕焱的，出了个宋玄英从中作对。 后来可以杀宋玄英的，现如今又冒出了个饕餮从中作梗……今天这场战斗是什么回事？ 出师太不利了！ “谁说本君没有专长的？！本君会，本君会……”饕餮语塞了，久久没能憋出个屁。 关键时刻，还是魏凭玉扬声喊道：“会吃！能吃！” 饕餮，贪欲的象征，只吃不吐，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正因如此，才被冠以“凶兽”之名。 黑胖闻言，眼前一亮：“没错，本君不仅会吃，还能吃！从今往后，我便是人族的九大君子之一，勉强可以次于‘文君’之下，该称我为‘吞君’！” 毕竟跟随了姜陵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文化，腹中有点墨水的，没有在妖蛮面前丢脸，虎头虎脑的起个“吃君”的名字。 “杀！” 黑胖言语傲慢，手中的动作却是狠辣，一拳轰出，光芒大盛，“吞噬”道意爆发，竟是直接在虎野的胸口撕下了一块肉，炼化殆尽。 “该死的饕餮……” 虎野震怒，额头上的“王”字发光，一声长啸，磅礴的气血之力从毛孔中喷出，施展“法天象地”，身形暴涨，抡起神剑，施展宝术，顿时唤出成千上万道金色神光，想要一举杀死黑胖。 可一代凶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败北？ 上次当着姜陵的面被狼墟镇压，黑胖胸口一直憋着一股气，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 “小小妖蛮，也敢猖狂！” 黑胖也怒了，吐出一块金刚琢，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流转着七色霞光，有神秘古奥的符号在上面流转。 太神异，太惊艳，一看就来历不凡，神力滔滔，撕开了苍穹，有漆黑的雷霆从天而降。 两道大神通碰撞，轰的一声，天空都裂开了，虎野的胸口鲜血淋漓，肋骨崩断，连心脏都暴露在了空气当中，在疯狂的往后撤退。 黑胖没有追击，因为他自己也受到了重创，后背被密密麻麻的神光插满，一举一动间，伤口会撕裂，剧痛无比。 轰隆隆…… 天启城的天空忽然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人族众圣刚从里面走出，便看到了下方尸横遍野的画面。 “还想走？！”于槐勃然大怒，一眼便锁定了重伤的虎野，圣言天降，当即便想要镇杀对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妖族的队伍当中，同样飞出了一道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圣威浩荡，仅仅一个抬手而已，便拦截住了试图杀死虎野的攻击。 “人族，别逼我们提前展开圣战。”有妖圣目光冷冽，发出警告。 圣者不得对圣者之外的强者主动出手，这是默认的潜规则，否则的话诸天万界都会掀起祸乱。 于槐冷冷说道：“滚！” 妖圣嗤笑一声，拍拍手，天地间顿时响起了呜咽的号角声。 这是撤退的信号，打造号角的材料极为特殊，表面篆刻着某种能够镇定心神的符文。 刚一吹奏，所有杀红了眼的妖魔顿时如遭雷击，赤红的瞳眸瞬间便恢复清明，随后果断倒退。 “乱世已经开始，净化由我们亲自展开。” 离去前，有妖圣冷笑的扫过面前的人族众圣。 “弃暗投明，回归大日的怀抱，否则的话，天星大陆必然会遭到净化，整个人族都将消失于宇宙！” 第828章 跨界施救 妖蛮退去后，天启城有条不紊，熟门熟路的展开了战后恢复工作。 有读书人，作写唤雨诗，清洗城墙和地面，大量鲜红的雨水化作河流流淌不止。 也有读书人手捧医书，一边诵读，一边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有浓郁的清光从书上喷薄，净化空气与土壤。 虽然在这时代，“细菌”、“病毒”的概念还未被完善的了解，但已经有类似的观点被提出。 人们搬走战友的尸体，努力在四周搜寻他们的一切，尝试着拼成整体，好送回故土。 不过能送回去的，往往都是拥有大功勋的。 更多默默无闻，如同炮灰般湮灭的人们，能享受到的待遇，只有衣冠还乡。 可以想象在今天这场冲击之后，天星大陆又将挂起多少的白布，多少人家唱起丧歌。 收拾战场的兵士，绝大多数前不久才经历了丧友之痛，如今收拾战场，心情从一开始的哀默心死，转变成悲痛无力，而最后，往往又是不约而同的麻木。 不是因为不痛苦了，而是因为见得太多了。 天启城内哭声一片，就连虚圣王铭鹤都在战争中丢失了一臂，更别说其他人了，真的是朝不保夕。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的是。 在这场人族和妖族相隔数十年，再度爆发的大型战斗中，人族极为少见的取得了上风。 妖蛮的死伤，虽然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至少是人族的三到四倍。 这个数据，绝对是惊人的，一旦传出去，或许在诸天万界都会掀起震动。 因为妖族才是巅峰强族！ 不过这则消息，虽然在天启城和天星大陆都掀起了一片激动欢呼之声。 可还有一则噩耗，是天启城的高层人物头皮都麻了，都只能按下，不敢四处宣扬的。 议事厅内。 众圣齐至，八方云集，不仅有从远古天庭中离开的虚圣以及当代年轻一辈的扛鼎天骄，甚至远在天星大陆，各家的代言人都火速通过星门，披星戴月的赶到了天启城。 一眼望去，每个人物的面前都立着一张小牌子，分别介绍着各自所代表的身份。 孔子世家、荀子世家、孟子世家、楚国皇室、古国皇室、西海龙宫、饕餮圣地…… 太多了。 今天这场会议的规格极高，可见人族的一些强大的盟友都来了，甚至连一些半圣世家都没有受到邀请，没有资格发表自己的言论。 圆桌的次位，坐着的是王明世家当代的家主，王铭龙。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提出质疑。 因为无论是王家创立至今所作出的功绩，还是王铭龙本身所具备的实力与资历，都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能够力压王铭龙，让他心甘情愿屈居人下，坐在次位的…… 许多人望向首位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之色。 那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人，普通到或许就在你的身边路过，你的楼下喝茶，你都不会注意到。 可只要你了解到他的事迹，你便会知道他一点也不普通。 老人叫做孔怀英，乃是当今曲阜书院连任四十年的院长，天星大陆屈指可数的巅峰半圣，仅差一步之遥，便可成为名震千古的亚圣。 能够做到这份成就，哪怕在孔子世家都极为罕见。 甚至有许多半圣见到孔怀英，都得毕恭毕敬，心悦诚服的执晚辈礼。 恐怕也就只有身为圣院院长的他，才能够让天启城的城主王铭龙心甘情愿的坐在次位了。 咚咚咚！ 王铭龙主动叩响桌子，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淡然说道：“今天召集各位齐聚于此，想必开会的目的都已经知晓了？” 众人脸色凝重，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那我们就赶紧下决定，毕竟时间拖得越久，那柱级魔圣脱困的概率就越高。” 王铭龙面无表情，平静说道：“在场诸位，若是对文君困于远古天庭一事有看法的，现在还请发言。” 场面气氛很凝重，绝大多数人的表情都十分肃穆。 毕竟关乎到了人族最强天骄，每个人都随口一句，都很有可能引起未知的震动。 天知道当众人从众圣的口中听说，姜陵以虚圣之身，斩杀数头妖圣的时候，心中翻起了多么巨大的轩然大波。 这是真正的绝顶妖孽，哪怕放眼整个诸天万界，也很难寻出超过一手之数的存在。 “还能有什么看法？自然是救，而且是立刻救，马上救！”黑胖化为人形，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此刻正义正辞严的拍案说道。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包子脸的少年，竟然会是一代凶兽，曾当着众人的面，打得妖族至尊狼狈鼠窜。 当时，若不是他出手，及时赶到，恐怕吕焱和宋玄英都会身陷险境。 再加上黑胖乃是饕餮圣地将来的圣主，还是因为姜陵的缘故，才拖家带口的亲近人族。 所以，他一开口，背后代表的能量巨大，哪怕是圣院都不能忽视。 毕竟乱世已至，纷争开始，可想而知人族接下来每一天都会陷入与妖族的战争当中，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力量，不然的话怎么在这场劫难当中存活下来？ “没错，我也同意饕餮的观点。” “文君乃人族之大功臣，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轻易放弃。” “必须救！” …… 颜子世家，孙子世家，代表着龙族的西海龙宫…… 前前后后，超过大半的势力代言人非常果决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救！ “既然大家都想要救，那我便将现如今面临的问题告知诸位。” 王铭龙平静说道：“魔圣一事事发突然，事实上远古天庭内现如今还有许多生灵，强者没有及时离开，各大势力都在派人营救。” “可问题是伴随着那头魔圣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封印也开始全力爆发，试图镇压对方，导致逸散的禁锢之力甚至开始影响远古天庭的空间，跨空施救的难度今非昔比。” “偏偏姜陵所处的地方还是远古天庭的最深处，传说中的第二重天，乃是异空间连接的异空间。” “且先不论他能不能从巅峰半圣狼?的手中存活，那里的空间坚固程度是外围的千倍不止。” “倘若我们真的下定决心要救他的话，好，可以，我已经计算出所需要付出的资源代价，诸君请过目。” 他屈指一弹，有清光落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张信息表，数据无比的严谨，一条一条的排列在众人的面前，无懈可击，看一眼便知道其精密程度难以造假。 可问题上那结论的一行字…… 墨子世家遣来的大儒脸色一变，抓着手中的表格忍不住脱口而出： “怎么要这么昂贵的代价？牺牲三件亚圣文宝，《逍遥游》原篇就已经足够离谱，怎么还需要付出一位巅峰半圣的生命？！” 第829章 昂贵代价 此言一出，几乎场上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震惊不已。 有定力差一点的，甚至都差点腾地起身，指天怒骂了。 “三件亚圣文宝，《逍遥游》原篇，一位巅峰半圣的生命？？” 黑胖瞠目结舌，气极而笑，就差指着王铭龙的鼻子骂，你不应该当天启城城主，你应该当土匪的……比我在老子文界会抢多了！ “代价怎么会这么大？！”就连身为半圣的徐庶也坐不住了，震惊不已。 这可不是三件寻常的天材地宝，哪怕身为半圣，任意一件他都拿不出来。 “不是我漫天开价震慑诸位，而是那里的空间确实这般坚固，信息也已经摆在诸位面前了。”王铭龙平静道。 身为目前全人族，掌握着全人族最顶尖一批数学家的王家，他们算错的概率确实很低。 毕竟掌握着连现代科技都无法媲美的法宝，拿什么错？ “就不能少点？比如一件亚圣文宝为主，两件半圣文宝为辅之类的？”楚国皇室的代表，长公主芈琬凝咬牙说道。 许多人都在点头，翘首以盼，目光炯炯地望向王铭龙。 “不能，少一件都无法凿开那里的空间。”王铭龙义正辞严的说：“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亚圣文宝和半圣文宝之间的差距。” 听到这话，很多人都绝望了，心灰意冷，心中在叹息。 姜陵刚从狱渊中走出，便赶到了远古天庭，不仅救下了圣院当代天骄，甚至还前往了半圣战场大杀四方，宛若天神降临。 原本众人还在期待着，姜陵封圣后，人族又将出现一根顶梁柱，而且是十分年轻的半圣，将来未必不能进军亚圣之尊。 可这才过去了多久？就又有噩耗传出。 为了让庄悬一众半圣离开，姜陵竟然被妖圣拖住了脚步，被困在了远古天庭深处，生死不知。 此刻，就连黑胖，魏凭玉等十分迫切，想要救下姜陵的好友都沉默了，因为代价太高昂。 这可不是层层递进，由小到大的三个条件。 准确的来说，这三个条件，每一个单拎出来都相当昂贵，价值是相差无几的。 试想，能给亚圣使用的文宝，能有一件凡品吗？那必然是聚集了各类天材地宝，花费大量精力，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才能够打造出来的神兵。 一件亚圣文宝，便能让最顶尖的半圣世家破产，甚至卖空家底都不一定能够拿出来。 而这种层次的法宝，一件还不够，竟然需要三件！ 更别说还要由亚圣庄子亲自撰写的巅峰之作《逍遥游》了…… 这可是道家巨着《庄子》的开篇，里面暗含鲲鹏圣道，具有其他作品难以媲美的，独特的空间之力。 无论是赶路还是逃命，这都是人族有限的，屈指可数的最强法宝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逍遥游》对于庄家而言，还具有极强的纪念意义，相当于祖上荣光的精神象征，乃是庄子留给后人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 若是将《逍遥游》弄没了，几乎可以等同变卖传家宝，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拿出来为了救姜陵一个外人？ 至于让一位活生生的巅峰半圣牺牲…… 众人甚至都哑然了，这怎么可能？ 非亲非故的，还是距离亚圣仅差一步之遥的巅峰半圣，只要跨出去，便可以达到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岁月都无法奈何的境界。 谁愿意为了姜陵赴死？ 而且还不一定能够达到目的！ 因为当时狼?还没死呢，姜陵还需要面对这么一尊强敌！ 试想一下，倘若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撕开了空间，到最后发现的竟然是一具冰凉的……哦，甚至连尸体都不一定有。 有人浑身气得颤抖，眼中浮现出仇恨之色，想起了天启城前不久爆发的战争中，人族的同胞被妖蛮一口撕开半身，咀嚼入肚。 事实上若非如此，妖又怎么会被冠以“蛮”的后缀？ 议事厅内死寂一片，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绝大多数人，以为这件事要在沉默中消亡，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要在远古天庭中孤独的死去的时候。 一道声音响起。 “《逍遥游》可以出。” 哗然！ 刹那之间，无数道目光聚集在那开口的人身上，满是震惊之色。 于槐脸色阴沉至极，冷道：“庄悬，莫要意气用事，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开口的除了庄悬，还能是谁？ “姜陵是为我而陷入绝境，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庄悬脸色平静，眼神坚定，看上去真的下定了决心，就是要救姜陵！ “《逍遥游》虽好，乃是我祖辈之荣光，但却并非是什么需要供起来的宝贝，该用的时候就要用，该弃的时候就要弃。” “现如今，我只知道姜陵是为了我们人族被困在元古天庭的，别说有救他的希望，即便是迎接他的尸首又如何？烈士遗骨，怎么可以流落在外，饱受风寒！” 庄悬语气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太果决了，那可是一件价值难以估量的法宝啊！庄子的遗产之一！ 一旦拿出来，可想而知即便是他，后续也必然会饱受庄家人的指责，戳脊梁骨怒骂。 但这些如山般沉重的压力，却被庄悬说得那么轻松，让许多读书人为之动容，流露出敬佩之色。 “庄圣大义，乃是我辈楷模。”诸葛弘毅揖首。 “庄圣大义，乃是我辈楷模！” 一众天骄由衷的低下头，只有一个人的脸色是那么的不自然，坐在位子的末尾，连靠他最近的周鹳都嫌弃得往孔流年的方向靠，远离他，像是有体臭一样。 此人自然便是沈无极。 事实上，他自从上次当着众人的面逃离后，便再也无法平静的在境天生活下去，流言蜚语四起，饱受质疑与议论，说他是“背信弃义的鼠窜之辈”。 这些传言对文名的打击是致命的。 沈无极虽然通过“割裂恶念”的方式问心无愧，但很显然。 倘若他后续没有办法解决这些，永远都不可能触摸圣道。 他沉默着，一个字都不敢发，因为与众人讨论着要拯救的那个人不同。 不知何时起，对方已然成为了一个俯视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散发光热的太阳。 而自己，只是一个连咒骂后，都得重新割裂恶念给剑灵的老鼠…… 第830章 合适的时机 庄家愿意对《逍遥游》原篇放手，这无疑是让解救姜陵的计划，直接迈开了一个极大的步子，打开了局面。 黑胖没有半点犹豫的，掷地有声地说：“我们饕餮圣地出一件大圣法宝！” 大圣法宝与亚圣文宝同级。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动容了，盼望着姜陵能够回来的读书人更是满脸喜色，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 没有人质疑黑胖的话属不属实，饕餮圣地有没有这种魄力，财富。 因为倘若真的追根溯源的话，饕餮圣地可是建立在最古时期的庞然大物，十分古老，底蕴深厚。 哪怕中间出现过断层，被仇敌覆灭过数次，但终究是死而不僵，会卷土重来。 毕竟神兽乃是得天独厚，钟天地灵粹而诞生的天道产物，死了之后，过一段时间又会应运诞生，繁衍出新的后代，创造出新的圣地。 以此循环往复，所以生生不息。 所以饕餮圣地能够拿出一件大圣法宝一点也不奇怪，更加让人感到惊叹不已的还是当代饕餮和姜陵之间的关系，竟然能够让对方心甘情愿的拿出这么一件重宝…… 可想而知双方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比大圣法宝还要珍贵！ “那就还差两件了。”魏凭玉紧张不已，嘀咕道。 事实上李纯妃，吕焱他们也很想帮忙。 但这种层次的宝物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忐忑不已，期望着还能有人出手。 非常的遗憾，久久过去，除了黑胖开口，议事厅内静谧一片，连呼吸声都听得到，宛若死水般不起波澜。 人们面面相觑，有半圣世家想要帮忙，但是却有心无力。 而有能力的亚圣世家，也有自己的考量，不能随心所愿。 因为同是亚圣世家，底蕴也是有深浅之分的，家中撑死也就只有一两件，都具有非凡的意义，代表着自己祖辈曾经达到过的高度，获得过的光环与荣耀。 这样的精神象征，很难拿出来拯救一个非亲非故，哪怕潜力极强的虚圣。 这时，坐在首位，一直一言不发的圣院院长孔怀英忽然开口，沉声说道：“文君为救书院学子众圣身陷困境，于情于理，书院都不应该无视，因此，三件亚圣文宝，书院方面将提供一件。”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在议事厅内掀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许多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尤其是黑胖，魏凭玉等人。 太激动了。 “就差一件了！”魏凭玉紧张兮兮的，双拳紧握。 虽然距离完成三个条件还有一段距离，但终究是见到了希望，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仿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议事厅内竟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有人开口了。 有人看出了端倪，忍不住叹息。 姜陵崛起的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在天星大陆发展自己的势力，交好各大世家，就来到了境天，陷入了困境。 这也导致，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眼下想帮他的有心无力，能帮他的非亲非故。 局面既尴尬又绝望。 黑胖有些许急了，因为每耽搁一段时间，救姜陵的机会就愈发渺茫，必须要趁早，赶快。 他忍不住怒骂道：“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说话是什么情况？需要姜陵的时候你们心安理得的接受好处，如今要你们救姜陵，却连一件亚圣文宝都给不出来？！” 许多人面露难堪之色，说的正是事实，所以才会感到格外羞愧。 黑胖目光扫视全场，明明什么神通都没有动用，但就在这一刻，却仿佛如刀剑般锋利，刺痛肌肤。 所过之处，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纷纷避让，不敢与之对视。 扫过所有的亚圣世家代言人，黑胖的眼中难掩失落。 因为据他所知，姜陵与他们只是泛泛之交，也就和颜家、孙家的关系相对好点，但问题即便是这两家，关系也没好到那种程度，值得让对方付出如此珍贵的法宝。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姜陵死？ 黑胖绝望透顶，因为亚圣文宝真的太贵重，把饕餮圣地掏空了也拿不出来多余的，能拿出一件，已经是他力排众议的结果，话语权的极限。 再多的，连他都有心无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龙族的代表，敖玄胸前的龙鳞忽然激荡起了一阵奇异的波动，仿佛有海风吹来。 他伸手捏住龙鳞，眸光异彩不断，不过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张脸的震惊。 敖玄望向黑胖，失神了，喃喃道：“东海龙宫传讯，拯救人族文君刻不容缓，愿提供一件大圣法宝。” 砰砰砰！ 一张张椅子掀翻到底，无数人的脸上带着震惊猛然站起，看向敖玄。 没有办法，太难以置信了，谁能想到在这种关头，连龙族都愿意出手？ 姜陵什么时候与龙族建立下了如此深厚的友谊？ “应该有条件。”坐在一旁的诸葛弘毅忽然开口。 这倒是点醒了众人，不过很快脸色就从警觉变成了复杂。 毕竟那可是“大圣”级别的法宝，若没有点条件，那才是奇怪呢。 果然，敖玄开口说道：“我们的要求并不强人所难，只要文君将手中那块龙圣逆鳞，在合适的时间，交给合适的人，即可。” 龙圣逆鳞？ 许多人颇为讶异，他们自然听说过关于“龙族逆鳞”，传说每一条真龙的身上只有一块逆鳞，一旦摘下，便会出现一道空门，所以只有对他们有大恩情的人，才会得到真龙的逆鳞赠予。 只要拥有这块逆鳞，对方甚至可以要求真龙上刀山下火海。 一般来说，逆鳞的数量极其稀少，毕竟每条龙只有一块。 但没想到的是，姜陵的身上，竟然有龙圣存在的逆鳞！ 太不可思议了！ 只是这逆鳞价值顶多也就媲美半圣文宝？怎么能换到大圣法宝的？ 诸葛弘毅一言不发的在思考，毕竟是人族当代的“智君”，老子文界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谋算者，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条件的重点在于话的后半段。 “合适的时间，交给合适的人……” 诸葛弘毅低头，眸光闪烁，思绪发散，想到了许多。 第831章 谁死？ 龙族愿以大圣法宝为代价，换取姜陵手中的龙圣逆鳞。 该消息一出，满座哗然。 毕竟在此之前，就连黑胖都没有想到，龙族竟然会这般慷慨，据他所知，姜陵和对方的瓜葛可不是那么的深厚。 至于姜陵手中的龙圣逆鳞…… 黑胖自然是有印象的，只是当他回忆起，姜陵是从那个自缢而死的娄氏女身上得来之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怪异万分，忽然转头望向了沈无极。 因为记得没错的话，当时姜陵曾推测过，沈无极之所以会让表兄席越彬针对娄氏女，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一物诓骗到手。 只是最后兜兜转转，落到了姜陵的手中罢了。 当时，无论是姜陵还是司鱼，甚至是司天游，都没有把这其貌不扬的东西当作是什么瑰宝。 直到去了悬龙城，此物才开始显露作用，后面又黯淡了下去。 此刻，沈无极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难看至极。 因为谁能想到，一个县城没落户而已，竟然能够牵扯到一尊龙圣，甚至能够换到一件大圣法宝！ 若早知如此，当初的他哪怕施点计谋，强买强卖都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从掌心流出好！ 可想而知沈无极此刻内心的郁闷与憋屈，一颗心仿佛在滴血。 大圣法宝…… 那可是大圣法宝啊！ 要知道沈肃在远古天庭最大的收获，也就是一件半圣古宝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依然为他招来了非常恐怖的追杀，四大至尊齐至，险些歼灭人族部队。 震怒之下，沈无极藏在嘴巴里的舌剑顿时又开始颤动起来。 剑灵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扭曲而又疯狂：“哈哈哈哈哈！沈无极，这就是你的命，该接受命运了，你一辈子都比不上姜陵！” “闭嘴！” 沈无极文宫轰然运转，才气如江河，将剑灵的声音彻底镇压。 如此剧烈的能量波动，自然瞒不住众人。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根本没有人愿意浪费那精力理会他。 现如今，就连回到天启城的众圣，都得知了沈无极在远古天庭中的所作所为。 黑胖此刻激动不已，可算是完备了两个条件，就差最后一个了。 “就差一尊巅峰半圣是？我们饕餮圣地出了！”黑胖豪气干云，大手一挥，引得魏凭玉等人鼓掌喝彩，就差追着牛屁股大喊“黑哥威武”了。 因为与大圣法宝相比，一尊巅峰半圣生命看似珍贵，实际上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在这乱世当中，性命完全可以用钱买到。 黑胖只需要在圣地中挑选出一位垂暮的合适人选，甚至不用给出什么承诺，只需要在他的后人当中挑选一位结合，诞下一位饕餮子，便足以保证那一脉后继无忧。 这就是身为圣地之主，一代神兽的特殊性。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施救即将展开的时候。 王铭龙却冷声打断了众人的喜悦：“哪有这么简单？你们以为为什么要动用《逍遥游》原篇？那是因为那里的空间桎梏太强了，饕餮圣地的强者，怎么可能发挥得出我们人族《逍遥游》的全部力量？” “不对，大哥，你说的不对，并非不能是外族。” 王铭鹤开口了，让众人的脸色由暗转明，但很快就又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如果这位饕餮，能找到一位愿意主动赴死的，并且擅长空间之道的巅峰半圣，我想还是能够发挥出《逍遥游》原篇的最大功效的。” 仿佛一只只扑扇这翅膀，高兴的大白鹅被大手掐住了脖子。 人们脸上的惊喜僵住了，随后瞬间融化，变为煞白一片。 开什么玩笑，空间大道可是连半圣都很难领悟的天道，那种凤毛麟角的妖孽，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为了姜陵赴死？！ “你这是在消遣我？” 黑胖两只眼睛饱含杀意的看着王铭鹤，盯得对方浑身都发毛了，寒意从心脏升起，通体如触电了似的发麻，屡屡生出错觉，仿佛下一秒对方就要挥拳轰杀自己。 王铭鹤忍不住了，浑身颤抖，惊恐说道：“饕餮圣主，我可没这样说，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 这里是人族的地盘，杀死王铭鹤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黑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但却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意思就是说，这巅峰半圣的性命，还必须是我们人族自己出？”有世家家主忍不住开口了。 没有办法，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那可是巅峰半圣啊！ 活生生的一尊巅峰半圣！ 从无到有，可想而知要历经多少磨难，才能走到那种高度。 这个级别的强者，整个人族目前能找出来的，恐怕都不会超过两掌之数，谁会愿意当这个牺牲者？ 众人哑然一片，先前有多么的兴奋激动，此刻就有多么的失望绝望。 升腾燃起的熊熊烈焰，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般，遍体生寒，失魂落魄。 先不说这样的强者愿不愿意救姜陵……谁敢触这个霉头去问别人？ ——“不好意思，你能为我们人族的未来，当代第一天骄姜陵，舍己为人，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吗？” 这话谁说得出来？ 怕是没说完，就先被对方一言镇杀了？ 毕竟能走到这个高度，当初谁又不是那个时代声名显赫的天骄了呢？ 毫无疑问，现在又陷入了僵局。 而不同以往的是，这仿佛是一场死局。 难道姜陵真的就活不了了吗？ 黑胖心乱如麻，就在众人以为局面无法继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姜陵生存的希望一点点破灭的时候。 庄悬咬着牙站起来了：“我去！” “万万不可啊庄圣！”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劝阻。 于槐更是脸色阴沉，呵斥道：“你去什么去？不过才刚渡过三道衰难劫，你距离巅峰半圣还有一脚距离呢！”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姜陵去死？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就在我的面前留在了那里！”庄悬怒喝，已经下定决心，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因为那一幕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宛若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根本难以释怀。 “我去。”于槐沉声道。 “你不也不是巅峰半圣？” 两人的争论，让在场的众人震惊不已。 就连沈肃都微微变色。 谁能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真的有半圣心甘情愿的为姜陵主动赴死？还不止一尊！ 就在两人为了这个资格争吵不断的时候。 嘎吱一声，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还是让我去。” 沙哑沧桑的声音响起。 当孔怀英看到门外走进的那道身影的时候，脸色肃然起敬，堂堂圣院院长，此刻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低头行礼。 “珠海兄。” 第832章 剑断乾宇 远古天庭深处，第二重天。 凌霄天。 此时此刻，这里的天地震荡不休，在极远处的天空尽头，汪洋血色翻涌成海。 太浓烈了，太璀璨了，隔着不知多少个十万里，姜陵都能听到来自远方剧烈的爆炸声。 那尊柱级魔圣的力量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苏，正在尝试挣断封印。 一根根枷锁，在其恐怖的力量下毁灭崩断，然而布置这道封印的人物同样也不是等闲之辈。 等虚空中延伸而出的枷锁，被崩断到了一定的数量后，此地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轰隆！ 一根根枷锁绽放七彩霞光，磅礴似无尽般的符文爆发，冲天而起，化作混元金梭，镇压了虚空，此地彻底化作成为了囚笼，空间大道的作用衰减到了极致。 这应该便是当初设计这封印的存在，留下的最后一道后手了。 不过可想而知的，面对即将复苏的恐怖存在，即便是如此强大的混元金梭，恐怕也拖不了多长的时间。 “卑贱的人族，你杀死我神族如此多的强者，现如今空间封印，如折一翼，我看你怎么活？！”狼?一刀斩下，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愤怒和快然。 “杀！” 刀气如瀑布般砸落，恐怖的压力压迫得虚空都在崩裂。 姜陵面无表情，一剑斩去，看似简单，实则不仅在出口成章吟诵战诗，而且握剑的手接连有真文腾空爆发，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手拿着《黎子兵法》，诡谲莫测…… 他神情严肃，受伤很严重，有好几次胸口险些被切开，若不是催动了生命符文，以及仰仗着强大的自愈能力，恐怕早已死去。 但这还是目前最严重的情况。 真正令姜陵感到如坠冰窟，前路一片黑暗的，还是那关闭了的空间隧道。 姜陵的脑海中忍不住接连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一战之后，还能再见吗？ 柱级魔圣重现于世，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吗？ 他有些失落，许多不舍，才刚与伙伴见上一面，便为了人族匆匆离别。 这一别，会是永远吗？ 在最古时期的时候，姜陵即便身陷至尊围杀，众圣出手，但总归是心中有底的，知道一切都是冥土的历练，撑过去了，便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但这一次不同了。 姜陵是真的想不出一点法子，因为连空间都被封固了，这是针对柱级魔圣的惊天大手段，他一个小小虚圣，根本没有任何办法破解。 不过此刻激战中，姜陵不知道的是。 狼?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比他少。 天知道，每次祂的余光扫到地面上支离破碎，堆积成山的尸块的时候，心脏都忍不住一颤？ 足足七头妖圣啊！ 过半死在了姜陵的手中！ 如今也就只剩下祂一尊巅峰半圣了！ 狼?心在滴血，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即便杀死了姜陵，回到妖族迎接祂的，恐怕也是来自万神殿的审判。 因为犯下的错误太大了，不仅让人族众圣活着离开，还损失了这么多员大将。 身为仅存的领袖，祂责无旁贷。 刀气与战诗、剑光、神通碰撞。 双方展开大战，早已将此地破坏得不成样子，彼此肉身都挂了彩，鲜血直流，狰狞可怕。 “臣服，或者死亡！”狼?大喝，刀光纵横，斩天灭地。 “我连你祖先都斩了，你也配让我跪？！”姜陵冷笑，手段齐出，予以还击。 “放肆！敢侮辱我神族，莫非还真以为本圣奈何不了你？截天斩仙台！” 狼?在怒吼，借着重创与愤怒，将自身的气势拔高到顶点，一刀斩出，无量清光爆发，然而却并不是对着姜陵，而是天空。 轰隆！ 虚空被切开了，无数的符文如雨般纷飞坠落，在其玄而又玄的道意引导下，电闪雷鸣，熊熊烈焰中，竟是缓缓化作成了一座斩首台！ 凛冽锋锐的刀气震荡长空，割裂万物。 天知道当姜陵看到这道神通的时候，有多么的震惊，虎躯一震，从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威胁，丝毫不敢留手，手中的兵器一闪而逝，六只手掌各居一角，再度摆出了那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 始、终、生、灭、因、果…… 一枚枚真文如同净世雪莲般在姜陵的手中绽放。 太圣洁，太超然，一点也不像是当前时代真文的特征。 因为他走出了自己的路，开辟了属于自己的法。 这六枚真文，乃是在最古时期，体会到了各种顶尖大神通，大道意，触类旁通，审查自身，最终融会贯通，化为己用的力量。 每一对真文，看似互不相干，对立矛盾。 但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们相生又相克，对立又统一。 “有始有终，有生有灭，有因有果……每一次都是一个轮回，每一次都是一场新生。” 姜陵在低语，六枚真文冲入掌心，化为一柄足有六面剑身，宛若宝塔般的长剑。 太强横了，煌煌如大日，难以言喻的道意在姜陵的剑身上流转。 这一刻，狼?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因为祂看出来了，姜陵非同一般，定下的大道比当初的自己高出太多，宛若远古天庭的第一重天和第二重天般，存在着天壤之别。 或许遍寻妖族，也就那位妖神的天资能够与之抗衡…… “不过天资再高也没用了，你是虚圣，而我只差一步便是大圣，你注定会死，而我将在乱世中称雄！”狼?怒吼，斩首台顿时光芒大作，有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刀光从中爆发，锁定了姜陵的脖颈与灵魂。 这是无法躲避的一击，蕴含着狼墟的圣界之力。 “一剑霜寒……十四州！” 姜陵一剑劈天，出口成章，吟诵《献黎子》，激发“四面楚歌”道果。 顷刻间，混沌雾霭爆发，镇国宝光腾空，冲天的剑光一分为四，威力何止是倍增这么简单？简直要斩断乾宇。 轰！！！ 该片天地沸腾了，什么都看不清，天地元气如浪涛般激荡，朝着四面八方爆发。 不过声响虽大，但却尽数被极远处那片的血海给覆盖了下来。 直到过去了很久，里面才有身影踉踉跄跄走出。 这一幕若是被人族众圣看到，定然会惊掉了下巴，难以置信。 因为那人虽然遍体鳞伤，浑身上下血洞无数，像是个漏风的筛子般破破烂烂，但终究是从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活了下来。 是姜陵。 他竟然杀死了一头巅峰妖圣，化险为夷，再创奇迹！ 第833章 姜陵殇？ 五太矿区内。 “跟死了差不多了……” 姜陵看了一眼自身的情况，忍不住自嘲。 艰难杀死狼?，他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瘫倒在地上，汗水与血液交融在一起，将周围十米都染红，逐渐堆积成一口血泊。 他的身体自然容不下这么多鲜血的，可问题是他一直在造血，一直在流血，所以才形成了这幅景象。 “还是得死？” 姜陵望了一眼远处血海中翻腾的那道巨大身影，魔圣力量复苏得越来越快了。 轰！ 一道血色光柱从血海中射出，竟是打得混元金梭通体龟裂，终究还是坚持不住。 “哈哈哈哈！冥，月，你们这对狗男女，将我镇压在这天庭深处万古之久，如今我即将出世，你们可还在？！”血海当中，有饱含怨怼的声音响起，透露出巨大的信息。 原来祂竟然是被冥神和月神封印在此地的！ 姜陵很震惊，脸色却没有改变，因为真的连这点力气都没了。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体内发生了一股奇妙的变化，内视之后方才发现。 先前没有注意到，当五种五太铜石聚齐后，竟然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反应，竟是自然而然的涌向了自己的天命之灯，开始融合。 按照之前的推论，这明明应该是一种好的进化，然而此刻的姜陵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逐步的消退！ 什么情况？ 姜陵心神一颤，毕竟这可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 倘若没有了修为，那么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消失，恍若大厦般顷刻崩塌。 然而，他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混沌阴阳图逐渐往丹田深处沉没，力量一点一点的隐遁。 姜陵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苦涩一笑。 “还以为赢了，结果只是能多弥留一阵？” 胸口空了，心脏裂开，有刀气险些将其一分为二。 若不是诡者的肉身强大无比，在艰难的维系着生机，恐怕早已死去。 不过即便如此，伴随着体内修为的逐渐隐遁，姜陵也不得不走上了灭亡的道路。 将死之际，姜陵的脑海中仿佛走马灯般浮现过自己的一生。 首先是前世，出生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多子家庭，爸爸妈妈对自己说不上疼爱，但也说不上冷漠。 因为交际能力比较差，素来没有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只能埋头读书，装作自己很努力的样子，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自己很孤独，没朋友了。 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收获一份不错的工作，应该算得上自己前世最大的亮点了？ 很多人都以为他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然而谁知道，一眨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睁开眼便是牢狱，出来就是流放。 坠入魔渊，重伤垂死，知耻后勇，踏上复仇…… 他从镇魔山走出，沛县初出茅庐，豫州声名鹊起，太虚谷震动全国，圣院考试成为天星状元。 崛起之路一步一个脚印，外人看来，姜陵走得很快，横扫诸敌，快意潇洒。 但只有亲近他的才知道，这漫长没有尽头般的台阶，前后左右都像是有一层厚厚的云雾遮掩着，谁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一个行差踏错，就很有可能坠入无底深渊。 事实上，这一路姜陵犯过不止一个错误，后悔过，懊恼过，甚至为了逃避现实，装疯卖傻过。 不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咬着牙走下来了，所以成就了今天家喻户晓，路人皆知的文名。 如针线般连接着两块心脏的力量在逐渐消散。 此时此刻，姜陵的心就像是花瓣般，在往两侧绽放。 血要流尽了，身体的温度骤降，他的眼神越来越木然。 “不舍啊，不甘啊，明明距离封圣还差一步，连司鱼还未再见……” 姜陵心神恍惚，这个世界虽然残酷，但总归是还有一片美好的。 太不甘心了，很憋屈，就这样死在众圣混战中。 没有冥土的规则限制，以他目前的修为打这样的战斗还是太过勉强，会陨落。 会去到冥土吗？ 还会复活吗？ 复活之后，“我”可还是“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中静止，姜陵在默默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死亡，黑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太孤独了，让姜陵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有相互依偎的亲人，孤零零的，寒冷一片。 黑暗笼罩全部视线。 这一刻，姜陵的心神就像是踩了空般，从万丈高空猛然坠下。 而这一次，他没有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 剧烈的失重感，让姜陵的心跳骤然加快，汗流浃背。 永恒的死寂中，一道声音如黎明般切开黑暗，很温暖，很和蔼，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有温和的圣力从天而降，落在姜陵的肉身，在生命即将终结的前一刻，断桥接续，心脏粘连。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散落的那些骨骼，身下弥漫的血泊，全都被这股圣力给召唤了过来，打入了他的身体。 “哇！” 姜陵如同溺水的人被猛然拉出水面，惊恐之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闵师！”姜陵太不可思议了，因为那道从天而降，破开空间的身影就是楚国的半圣，圣院的老师。 闵经年！ 他太激动了，很兴奋，根本想不到，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拯救自己的，竟然会是对方。 不过很快姜陵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因为看清了对方的脸，心神一震，两眼之中有震惊之色流露，悲伤如风暴般席卷全身。 相比记忆中的闵经年，此刻的对方，太老了。 头发霜白，掉得就只剩下浅浅覆盖头皮的一层，皮肤紧皱，堂堂半圣，竟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老人斑，连眼神都浑浊了。 是他吗？ 是他？ 看着面前的老人，姜陵甚至不敢相认。 直到对方露出熟悉的笑容，说道：“老子文界声名显赫的黎子，今天竟然落得这副惨状？” 姜陵笑了，但笑容却是比苦还要难看，有泪流下，看着闵经年脑后燃烧的金色宫殿，一纸熟悉的文章，散发着大日般的力量，镇压在两地之间的隧道中。 《逍遥游》…… 聪明如他，哪里会看不出，人族这是付出了大代价，才从这牢固的空间中撕开一道缝隙。 第834章 碧血丹心 柔和的圣力冲入姜陵的体内，试图将那些陌生的刀气拔除掉。 但这是巅峰妖圣狼?的绝命一击，道意森寒，无时无刻不在破坏姜陵的肉身。 倘若此刻的姜陵，还处于巅峰的话，这份类似于诅咒般的力量，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拔除。 不过很可惜，太易铜石的加入，导致姜陵的修为产生了剧变，十成力量发挥不出三成，而且还在不停的隐遁，下滑。 “老师，见到我失望了吗？”姜陵瘫在血泊里，在苦笑。 因为估计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变成普通人了。 虽然暂且不知道人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拯救自己，不过闵经年似乎已经燃烧了圣道，注定没有退路。 而牺牲一尊巅峰半圣去救一个普通人…… 姜陵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原本还以为只能为你收尸的。”闵经年看了一眼不远处躺着的一众妖圣尸体，连他都感到心惊肉跳。 太不可思议了，以虚圣之身，逆伐巅峰半圣。 毫无疑问，能够在这个层次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哪怕是至尊层出不穷的最古时期也不多见，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屈指可数，足以震古烁今，让整个妖界都为之忌惮，心颤。 虽然他注定已经看不到，不过此刻燃烧一切，目光仿佛能够洞穿时间，看到将来此事传回天星大陆，能引起多大的风暴一般。 注定惊天动地，甚至整个诸天万界都会为之颤抖。 只可惜啊…… 闵经年很遗憾，很惋惜，目光扫过姜陵肉身表面，那些密密麻麻，如同形成刺青般的刀气。 这是道伤，除了得到传说中的大罗星浆之外，正常人很难通过其他的办法磨灭。 他看出了姜陵身上发生了意外，若非自己及时赶到，对方早已魂飞魄散，命葬黄泉。 “这一次不同了。”姜陵道，没有多说，但语气中却透露出绝望。 修行者为什么能够傲然站立在凡俗之上？ 权势？财富？地位？ 这三种，只是装饰罢了。 真正能够让人心生敬畏的，还是自身掌握的力量。 可如今姜陵实力在下滑，如同从云端跌入谷底。 还能战吗？ 姜陵心神在颤抖，不是没有重来的勇气，而是害怕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圣道就此断裂。 “回去以后，或许真的会迎来你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不过之前再苦再累都挺过来了，还害怕吗？”闵经年道，脑后的文宫在大火中愈发璀璨。 太多符文在火焰中燃烧激发，垂落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治愈姜陵的肉身。 他在赶时间，要让姜陵尽快恢复。 否则的话，他无法确定姜陵重伤之躯，能否在两界传送中不被撕裂。 “您倒是轻松了，一走了之。”姜陵强笑，有泪淌出。 此刻他终于没有透亮的大洞了，恢复了一点力气，但却一样虚弱至极，和普通人中的病号没有什么区别。 闵经年哈哈大笑，两眼之中却同样有泪光闪烁：“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要从庄悬手中抢你走？就等这一刻了！” 他长身而起，望向身后的空间隧道，大喊： “庄悬，你想要死，还早得很！” 文界之行结束的时候，两人曾为了姜陵的归属吹胡子瞪眼。 最后，还是闵经年用道德绑架了一番庄悬，才让对方松口，抢来这么一位人才。 如今看来，那次决定还真的没错。 姜陵确实是人族闪闪发光的明星！ 看着闵经年毕生修来的圣道一点点化为薪火，没有人比修行者更知道其中的辛苦了。 姜陵悲从心来，视线被泪水模糊，问：“闵圣，真的值得吗？人族不能失去您，楚国不能失去您啊！” 自己已经失去力量，倘若闵经年再献祭自身，那楚国就真的没救了，宛若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会顷刻崩塌。 沈肃一直在等待着闵经年圣陨，这是整个天星大陆都知道的事情！ “姜陵，此话大错！楚国不是我闵经年的楚国，也不是你姜陵的楚国，是楚国人的楚国，是天下人的楚国，这个世界不是离开了谁就会分崩离析的。” “我也只是茫茫星海中的一粒浮尘罢了。” 闵经年望向姜陵，轻轻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圣力绵绵，宛若江河般不容抗拒的推动着姜陵涌现那空间隧道。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的肉身也就好了七七八八，只剩下那折磨人的道伤无法拔除。 “回去，原谅为师不能陪你一起了。” “挺下去，活下去，总有希望的。” “不要怀疑自己，一切都值得，能救下你，也算是为师此生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姜陵悲痛不已，心如刀绞的望着闵经年的背影。 他摇头晃脑的，文宫在大火中崩塌，越来越老了，生机一点一点流逝，竟然还唱歌，曲调沧桑悠扬，恢弘壮烈。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一生历经的艰苦，都来自于一本儒道经典，是它引领我推开文道的大门，成就今日。从楚国产生动荡至今，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年。 祖国的大好河山危在旦夕，恰如狂风中的柳絮，零落飘散，个人的身世遭遇也如同暴雨中的浮萍，沉浮不安。 我走过惶恐滩头，心乱不安，去过零丁洋上，依旧孤苦伶仃，仅剩一人。 可人生自古以来有谁能够长生不死？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要留一片爱国的赤诚丹心映照史册，永垂不朽！ 轰隆隆！！！ 这是一篇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诗章，尤其是最后一句出世的时候，姜陵心跳如鼓，甚至忘记了呼吸。 天撕裂了，熟悉的史道重器四羊方尊从天而降，被闵经年以圣力托举。 这首诗……竟然是极度罕见的潜能爆发诗作！ 用生命作为燃料，燃烧一切，碧血丹心，将毕生实力推上巅峰！ “原来这就是亚圣的感觉……”闵经年喃喃，双眼灿若大日。 凭借着这一首《过零丁洋》，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短暂的来到了亚圣的境界！ 他最后望了姜陵一眼，随后毅然决然的冲向了远古天庭的最深处。 那里，有雷霆般的声音震怒响起。 “不过是奴族的大圣而已，竟然也敢朝本座出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轰！ 血海翻腾，有赤红的雷霆如龙般从中激射而出，轰向闵经年。 这场惊天之战姜陵注定是看不到了，因为他已经飞进了裂缝，但对于结果却是可想而知。 这一刻，明白了什么的姜陵就像是人群中不小心松开了父母的孩子，看着四面八方升起的空间符文，失魂落魄，茫然而又无助。 因为即便再怎么努力，费劲千辛万苦。 预言。 终究还是成真了。 第835章 泯然众人矣 这一日，注定会被人族载入史册。 因为接连发生的数起大事，没有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随便一个信息点，就足以在天星大陆掀起狂风暴雨，山崩海啸，更别说居然还一起出现了。 首先，最令世人感到震惊的是，屹立在书院深处的文塔竟然再度震动了。 那一刻，所有生活在天星大陆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望向天空，有神秘强大的圣道气息在激荡，冥冥之中，仿佛有口重器在发出厉啸，震荡天地！ “文成天下知，继《黎子兵法》后才几日？人族再度出现天下知作品！” “是诗章，出自楚国闵圣之手！” …… 没有办法不激动，因为纪元末世被妖族主动掀起，现如今整个诸天万界都被逼得不得不划分阵营，加入战争。 妖族毕竟是巅峰强族，即便只是分出一部分的力量来对付人族，根据目前天启城传来的消息来看，也是赢少输多。 更别说最近还有个传说愈演愈烈，说远古天庭乃是妖族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打开封印，解救一尊柱级魔圣了。 这个消息不只是在人族掀起轩然大波，整个诸天万界都为之轰动。 因为这是真的。 但凡是当时身处于远古天庭的，都感受到了深处那恐怖无比的存在复苏的气息。 许多强者都意识到了，现在的战争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魔雀吞天的出世便是一个信号，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魔族强者出现。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大战，真正的乱世。 此刻若是选错阵营，很有可能会导致一整个种族葬灭在历史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浩若烟海。 毕竟魔族虽然在最古的时候败了，但引领着祂们的大日天尊却并没有死亡，而是被封印在了境天。 现如今诸天万界大圣以上的强者之所以少之又少，归根究底，便是因为都去了那处封印进行守护。 这是不为寻常人所知道的隐秘。 但伴随着末世大战掀开帷幕，注定要不了多久便会人尽皆知。 因为魔族虽然有强者在回归，但诸天万界同样也会有强者从封印归来！ 不过人族因为《过零丁洋》而产生的激动，转眼间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咚！ 长安城，圣院深处，有一道钟声响起，荡气回肠，恢弘磅礴。 听到钟声的那一刻，所有读书人都震惊了，下意识的翻开文印，一下便被飘红的字眼给塞满了视线。 “闵圣圣陨！” 如同一记晴天霹雳般降落在天星大陆所有人的上空。 这一日，闵家轰然大震，失去了主心骨的后人，个个都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哭声不断，绕梁三日都无法消解。 这一日，楚国上上下下，心乱如麻，仿佛天塌了一般，惶恐不安。 这一日，无数不明真相的世家聚集在一起，跑到圣院询问前因后果。 很快，圣院拟写的讣告便出世了。 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因为圣陨一事太大，根本就压不住，无论怎么做，都注定会引发山崩海啸，轩然大波。 闵经年，字珠海，四十六岁封圣，曾担任楚国学宫院长…… 在讣告中显示，闵经年是为了拯救人族功臣姜陵，深入远古天庭，与魔圣大战而死。 然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却是蕴含了惊天动地的爆炸性内容。 “闵圣竟然为了救文君而死？”有人很诧异，发出不解的声音。 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许许多多的老百姓心中都在嘀咕。 姜陵虽强，但前不久才刚从狱渊出来？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值得一位巅峰半圣舍身相救才对。 毕竟乱世将至，每一位圣者都将会是未来撑起希望的支柱，不能轻易牺牲。 只是人们还未来得及从这讣告上的内容进行消化，圣院方面便再度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轰动天下。 这则公告中，仔仔细细的列举了姜陵在远古天庭中所做出的所有战绩，不仅注明了敌人的修为，而且还把对方对人族所作出的杀戮也写了出来，一目了然，直观清楚。 正因如此，所以才连刚识几个大字的蒙童都感到震惊不已。 “姜陵不过才虚圣而已，竟然逆伐了足足七位妖圣？其中还包括一尊巅峰妖圣？！” “这怎么可能？！” 甚至连半圣世家的家主收到消息的一瞬间，都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这即便遍寻诸天万界历史，也很难找出这种层次的天才。 只能在最古时期，也只有在最古时期，才有类似的传说流出。 不过曾做出这种战绩的，如今哪位没有称祖？ 姜陵难道拥有封祖之资？ 一时之间，天下震动，天星七国都陷入了热议当中，消息甚至还传出了人族，去到了其他的诸天万界，同样引发了山崩海啸。 此消息之真实性，就连人族内部都有不少人抱着怀疑的态度，更别说他族了。 所以有许许多多的种族动用手段，通过各种渠道确认消息。 当他们得知，那一日，妖族万神殿号角长鸣，万妖恸哭，血雨蔓延十万里，终日不散后，顿时大吃一惊。 “竟然是真的！” “人族出了一尊绝世至尊，将来八成能够封圣作祖，傲立一方！” “算上那位孔夫子……人族若是真的能够诞生两位圣祖，恐怕将来真的有机会成为巅峰强族了。” …… 万界轰动，因为战绩太过惊人。 现如今谁还不知道妖族等势力已经皈依了魔族，主动掀起纪元末世，发动战争，试图毁灭一切敌人。 境天便是最大的主战场，那里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每时每刻都有生灵在与魔族的战斗中死去。 而人族作为反抗魔族的主力军，竟然诞生了这么一位天赋妖孽的至尊，毫无疑问是振奋人心的。 一时之间，四海八荒，皆是有势力遣送使者过来慰问。 不过目的既是有慰问，也是有探查一二的想法，都想要看看那位传说中的人物。 只可惜的是，一众使者才刚刚踏上星门挪移的旅途，人族这边就抢先一步传来一道消息，再度引发大地震。 这一道消息，对于楚国子民，人族百姓来说，无疑像是晴天霹雳，将天都给劈裂开了。 ——人族至尊姜陵，虽然九死一生的被闵经年以性命为代价，从远古天庭带回，但却身中道伤，修为丧失大半，即便圣院请出医家半圣，也依然无济于事。 曾经如太阳般耀眼的姜陵，此时，泯然众人矣！ 第836章 重回天星 这一则消息无疑是轰动的。 许多人都错愕不已，一时之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因为所有的消息都挤在一天之内发布，绝大多数人，还未来得及从上一个消息消化完毕，下一个蕴含着爆炸性信息量的消息就横空出世，轰动天下。 尤其是最后的这一个，令无数人瞠目结舌，无数人扼腕痛惜，无数人暗中拍手叫好。 尤其是妖族，更是有意在挑衅。 “一介虚圣而已，能杀死我神族那么多强者，必然是用了什么禁忌的力量，有所反噬简直太正常！” 这一句话，引得无数亲近，相信姜陵的人震怒。 因为整个宇宙，有什么力量被称之为“禁忌”？ 只有魔族！ 妖族竟然在暗中煽风点火，试图污蔑姜陵皈依了魔族获取力量！ 这显然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妖蛮能够想出的对策。 太阴狠，太毒辣。 十有八九，里面有妖种文人的影子在影响！ 许多人一开始，都只是将此看成是一个笑话，毕竟人族一向聪明，不会轻易信任这种无根无据的血口喷人。 可当天晚上，人族内部就有消息传出，说姜陵的老师，司天游曾经有疑似学习魔族力量的经历…… 此事一出，天下轰动。 绝大多数人都沉默了，震惊不已，没想到司天游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在，那么关于姜陵的猜测，就不一定是血口喷人，空口无凭了…… 这一连串的大事在天星大陆足足发酵了一个星期，才被接踵而来的消息镇压，夺去风头。 ——姜陵从境天回归，很有可能回到楚国养老！ 该消息一出，顿时像是在整个人族的心中打翻了一个五味瓶般，滋味说不出的复杂。 何其讽刺！ 说起来，姜陵也就二十来岁？但如今却居然沦落到了需要“养老”的地步。 纵观他崛起史，快若惊雷，势如破竹，不仅文采飞扬，才华横溢，到了今天，手握将近四十篇的贯州级别以上的作品，而且光“天下知”就有两篇。 除此之外，还特别擅长战斗，以一己之力，击杀了足足七头妖圣，两头妖族至尊…… 这些，可是绝大多数半圣穷其一生，都无法取得的成就。 但姜陵只用了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将其完成。 然而可惜至极的是，这么一位天才，还未封圣，真正的绽放璀璨的光辉，就在大战中遭受重创，落幕了。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天星大陆，无数世家，隐士，能人纷纷出动，自发的前往楚国，竟然像是形成了一场洪流。 “我不相信文君的传说会到此为止！”许多读书人红着眼眶，虽素未谋面，但通过对方的作品和事迹，早已心生敬仰，视为榜样。 “或许……这只是圣院为了保护文君，防止妖界刺杀的计谋呢？等到成功封圣，才会重新出世！” 这一句话，虽然不曾在明面上流露。 但许许多多的读书人，都心照不宣的生出过类似的念头。 这也是他们出动的主要目的之一。 总之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亲眼看看姜陵。 …… 楚国，凉州，镇魔山。 时隔多年，姜陵又回来了。 与以往的冷清不同，这段时日，沛县热闹非凡，哪怕家家户户都分出了空余的房间租赁，也只是杯水车薪，因为太多人慕名而来，早已人满为患。 柳村虽然谢绝外客进入，但依旧有一封封信件如雪花般纷飞送入，想要拜访姜陵。 幸好，蒲新知等人先一步接收到消息，出面替他回绝了。 但伴随着人越来越多，各大势力接踵而来。 到最后甚至连半圣世家，亚圣世家都有强者到了，其中不乏与姜陵曾交好，示好的熟人。 这时候，就显然不是能够用回避解决的了。 再这样避而不见下去，或许会引发未知的变化。 姜陵想了想，一声轻叹，终究还是将徐修筠、赛凝雪等人叫来了，告诉他们将要在柳村宴请众人。 这些人，都是曾经与姜陵在太虚谷出生入死的伙伴，非常值得信任。 在这段日子里，也是他们舍弃了手中的工作，第一时间赶来陪伴姜陵。 “你想要将消息公之于众？” 赛凝雪闻言猜出了姜陵所想，不由得有些许担心，急忙说道：“你不要着急啊，黑胖不是说了，尝试调用族内的圣物给你，而且龙族也在准备第二套方案……” 姜陵修为尽丧的消息，虽然在天星大陆早已传得如火如荼。 但在许多人没有见到他，确认事情真相之前，都是怀抱着一份希望的。 可若是姜陵主动出面承认……那无疑像是亲手击碎希望，会让火势更加迅猛。 “没用的，我的身体我清楚。”姜陵垂眸，抬起缠满绷带的手。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在这些绷带的下面，是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狼?的刀意无时无刻不在破坏着他的生机。 为了维持生命，他每天都需要吞服大量昂贵的天材地宝，说是吞金兽都不为过。 若不是在远古天庭劫持了两位至尊的家当，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消费得起。 这种程度的道伤，按道理来说，虽然医家半圣无可奈何，但姜陵哪怕只有归一境修为，都能通过水磨工夫慢慢磨灭。 可问题是，他体内的集齐的五太铜石凑在一起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与天命之物融合，导致整个混沌阴阳图隐遁，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现。 这则变化，完全出乎了姜陵的预料。 因为从古至今，能够聚齐五种铜石的情况极少，从来没有聚齐后的变化流出。 连他也没有想过，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修为会有恢复的一天吗？ 姜陵的心中打出了一个问号，真的没有底。 不过如今虽然不至于真的沦为普通人，可手中能发挥的力量，却是仅仅只有种道境。 这份实力，相比于他的巅峰时期，真的是百不存一，微不足道。 要想用这种层次的力量磨灭道伤，无异于愚公移山，精卫填海，需要一代又一代，一世又一世的努力才能完成。 俞梅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下去按照姜陵所说的去做了。 两人虽是好友，但因为姜陵的与众不同，甩出同龄人太多。 涉及这种层次的事情，他顶多也就只能替姜陵做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姜陵站在窗户旁，望向门口的那棵柳树。 曾几何时，有位娇俏出尘的少女就喜欢坐在上面晃悠那双大长腿，眺望远方。 太久没见了。 还有再见日？ 最终，姜陵的眼神还是走向了坚定。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弃任何机会。花有重开日，人有再见时！” 第837章 虎狼环伺 这一天，凉州传来大消息，姜陵要大摆宴席，邀请宾客前往，引发大轰动。 许多人都兴奋无比，惊喜万分，认为姜陵这是要亲身站出，粉碎愈演愈烈的谣言的节奏。 可也有部分已经了解内幕的家族冷笑不已，在暗中讥讽出声。 “连医家半圣、龙族出手都没折，早已沦为废人，此行只是为了宣告隐退？” 镇魔山外，柳村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即便已经经过筛选，只放行了一批有权有势的人进入，但依然数量多到惊人，老子世家，庄子世家等，都派有读书人远道而来。 幸好有楚国皇室帮衬，抽调资源，不然的话，以柳村村民的能力，可组织招待不了这么一场大型宴会。 宴会开始没多久，姜陵就出场了，宛若一个没事人般朝着众人打招呼，坐在首位。 可众人的脸色却十分古怪，有不少半圣世家的读书人脸色都变了。 因为姜陵虽然确实没有如传言所说，沦为废人，尚且还有气息浮动。 可这气息的层次…… “才种道境？”有人低语，虽然声音很小，但在场哪里有凡俗？轻而易举地便捕捉到了，望了过去，顿时眼神冷冽了不少。 因为那竟然是王明世家队列里的天骄，年纪轻轻，但却口无遮拦，非常傲慢。 “怎么会允许他们进入？”有人皱眉，王铭鹤和姜陵之间的冲突根本不是秘密。 “毕竟没有彻底撕破脸，沈家不也进来了？”有人努了努嘴，示意道。 人们纷纷转头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沈家来的竟然不是其他人，而是沈肃！ 一尊虚圣亲临现场！ 这是什么节奏？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很多人看出了端倪，露出警惕之色。 至于楚国百姓，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对于沈肃的厌恶憎恨之色。 一切因果，尽是出自闵经年死前所作的那篇诗中的第一句。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是谁造成了楚国动荡？内部干戈不止？ 这个问题是有答案的，许多人都认为是沈肃逼得闵经年连晚年都不能安享，无比仇恨他间接害死了一尊至关重要的半圣。 怨声载道，民怨深厚。 正是因为这场风暴，所以才拖延了沈肃封圣的脚步。 若非如此，恐怕他早已开始着手突破，准备接手楚国了。 不过哪怕有意外横生，不少人也猜测，要不了多久，没有半圣坐镇，姜陵又沦为废人的楚国，便会自发地请求沈肃封圣。 因为国家可以没有芈凰，但却不能没有半圣。 否则的话，谁来负责威慑八方？ 到那时，主动权落入沈肃手中，一切都会如同狂风扫落叶般水到渠成。 “文君，话不多说，以你的才智，即便出现了问题又如何？活着就是希望，偌大个人族，定然能找出办法，拔除你的道伤！”荀襄对姜陵举起酒杯，说道。 两人在老子文界前结缘。 姜陵当时以儒妖彭仁为为例论礼，唤出了礼道重器“曾侯乙编钟”。 从此之后，礼道大振，迎来革新，整个天星大陆的风气都开始焕然一新，不再拘泥于陈规烂矩，更加开明，更加开放。 他也因此获封“礼殿客卿”的身份，乃是五百年来，唯一一位不主修礼道，却得此殊荣的读书人。 “就是，以姜陵的才智，哪怕天天待在天星大陆又如何？半个月一篇贯州战诗词，照样能够在亿万里外，杀得妖蛮片甲不留！”诸葛世家的代言人附和道。 这一句话相当于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引得在场不少人眼前一亮，拨开云雾见天明。 因为按照姜陵的诗才来看，这绝非没有可能。 不过暗中依然有人在讥笑，阴冷地窥视着云淡风轻的姜陵。 曾经如彗星般崛起，太阳般耀眼刺目的天才，如今却沦落得只能躲在天星大陆创作文章。 即便短时间内，世人还对其抱着鼓励的态度又如何？ 等过去，两年，五年……试想一下，当过往的光环不再像今天耀眼，所创造的历史遭人遗忘的时候，姜陵若是还敢创作战诗词，会引来什么样的声音？ “你又没有亲身前往战场，躺在舒舒服服的温柔乡，口中高喊什么杀妖抗妖的口号！” “无病呻吟，装腔作势！” …… 历史是一个圆圈，反反复复，重蹈覆辙。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通过某部历史找到类似的痕迹，但却根本无法避免。 因为这就是万事万物的规律。 会有新生，也会有毁灭。 宴会的开始，无论大家心底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功夫做的都很好，一片和谐。 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非常的热心活泼，应该是某些世家带来的后辈，根骨都很好。 有一位女孩甚至都已经成为天子蒙生了，关键还长得非常讨喜可爱，哪怕是同龄人的目光都很难从她的身上离开，至于长辈，更多的是惊艳之色。 “诸皇时代果然已经来临，以往不可能发生的，出现的，现在都如雨后春笋，接连冒出。”有老人举着酒杯，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姜陵，目光复杂的感慨。 哪怕在战火纷飞，天下大乱的三国时期，这样的天骄都未曾出过。 “雅衣，慢点跑，别摔着了！” 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不远处，目光慈祥的看着自家的孩子，负手而立，未必就没有炫耀的意思：“瞧这孩子，虎得很，比男娃还要好动。” “这便是曹家的掌上明珠？真是了不得。”有长辈目光艳羡地望着小女孩，恨不得将其抢来自己家中。 显然，女孩在长安城非常的有名。 也是可想而知的，毕竟年仅八岁便成为天子蒙生，比当初声名显赫的“生而知之者”宁朝均还要恐怖！ 若她先出世，恐怕“生而知之者”的名头就落不到宁朝均的头上了。 伴随着宴会逐渐走向尾声，俞梅等人纷纷松气，以为要有惊无险的度过的时候。 这时，有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文君，你既然身体有恙，状态不复当年，何不再来一次在老子文界的壮举，广收弟子呢？” 开口的是王家的那位少年，语气虽然恭谦，但神情却十分傲慢，带着冷笑： “毕竟您一身所学渊博，而且还是当代诡者，如果不寻找机会，挑选传人的话，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支隐族消失于世间，那也太可惜了。” 第838章 收徒 “姓王的，你什么意思？”颜辽腾地起身，怒目而视。 没想到姜陵都这样了，竟然还有人盯着他不放手！ 一时之间，姜陵的一众好友甚至感觉四面八方一头头饿狼睁开了绿油油的眼睛，望了过来。 姜母也很愤怒，挺着瘦小的身体挡在姜陵的身边：“娘保护你！” “你们王家打得可真是一手好算盘啊。”孙庭轩也在冷笑。 他们千里迢迢从圣院而来，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此时目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站出来维护好友。 “什么叫我们王家？我可没让姜陵收我为徒，虽然他曾经拥有那个资格，不过……” 似乎是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变了，有杀意氤氲而出，王家少年心惊肉跳，竟是连说完这段话都勇气都没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让他的脸色憋得涨红，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一般，火辣无比。 太耻辱了！ 他叫王元植，也算是王家当中比较有名的天之骄子了，是王元冲的亲弟弟。 但很可惜的是，他视为榜样的兄长，曾在天启城墙上，被姜陵一掌击溃，至今仍躺在病榻上无法下床，没日没夜的遭受痛苦，道心几乎崩溃。 因为姜陵同样留了一种诡异的道意，在对方的血肉中进行破坏。 哪怕王家也请了医家半圣，结果也是于事无补，就如同对姜陵身上的道意也束手无策一般。 不过不同的是，姜陵留下的道意半年内便会自行消散，只是折磨。 只是即便如此，很显然，王家也依然恨上了姜陵，更别说他之后还击溃了王铭鹤了。 今天，想来便是他们反击的第一步。 姜陵微微一怔，心想不至于连小孩都要利用？ 可当他转头望向身旁的几个孩子，这才发现他们的小脸蛋一个个的红得发烫，小手抓着衣角，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那个身为天子蒙生的女孩大大咧咧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眨着大眼睛看姜陵。 唉…… 姜陵心中轻叹，也是，这样的画面，在前世的时候似乎也屡见不鲜了。 只要能够得到那份巨大的利益，孩子也是可以作为工具的。 “想学东西？”姜陵看向他们。 “想！”一个两个点头如捣蒜，可只有曹雅衣一个姑娘声音洪亮。 姜陵目光落在曹雅衣的身上：“看来只有你一个人诚心想学。” 此言一出，孩童还没急呢，散落各处的大人就先急了。 “文君大人，不是这样的，康永是真的想跟您学习大智慧，将来成为一代诗圣！” “黎子大人，我们刘定也是如此，要不您考考他五经？绝对倒背如流，顶尖的好苗子！” “姜陵，这是我们庄家孩童辈最顶尖的孩子了，你还是收了。” …… 前面几个也就算了。 可问题当最后一位大人开口的时候，姜陵慢慢地抬起了头。 当他望去的时候，那位中年男子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惶恐的神色，反而还一副冷峻无情的样子，漠然地看着姜陵。 哦…… 瞬息之间，姜陵就明白了。 看来庄家对自己已经不是“颇有微词”了，不满早就堆到某个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了？ 他毕竟还是在天启城待了几天的，对于人族大张旗鼓救自己的行动条件也并非不知。 为了撕裂两地之间的空间隧道，救出姜陵。 当时的庄悬根本没有询问庄家的意见，一意孤行的牺牲了《逍遥游》的力量，让其沦为一张废纸。 这对于庄家内部不知情的人来说，无疑是无法接受的。 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难道他们还能怪罪族里唯一的一尊半圣？ 所以，那些无法宣泄的怨怼，怒意，尽数朝着姜陵的头上倾倒而下。 而让庄家最聪明的孩子跟在姜陵的身边，学走他的一切，继承他的所有。 想来便是庄家人认为，最体面的赔偿方式了？ 许多人都在暗叹可惜，庄家在拯救姜陵这一件事上贡献如此之大，姜陵于情于理，恐怕都会对他们有所偏颇。 姜陵看了一眼面前稚嫩的男孩，他虽然神情隐藏得很好，可壮实的身板竟然将曹雅衣都挤到旁边，站在距离姜陵最近的位置。 “诡者虽然不挑种族，不论血脉，可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有资格继承的。” 姜陵语气平静，云淡风轻。 可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宛若一记炮弹般轰炸在宴会的中央。 一时之间，整个宴会的气氛直冲云霄，偏偏死寂到了极致。 每一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震惊无比地看着姜陵。 太不可思议了，姜陵不仅拒绝了庄家，而且还这般不留情面！ “姜陵，你什么意思？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的吗？！”庄端彻底怒了，他身为庄家最有份量的话事人之一，带着自己亲孙子而来，还从未经受过这种羞辱！ 姜陵长身而起，面前的男孩同样愤怒至极，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姜陵，青筋都冒出来了，两眼之中满是恨意。 “你敢辱我！”男孩恨恨道。 然而姜陵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直视庄端，冷冷说道：“本君的性命不是摇尾乞怜而来，不是被你庄家救了就成你庄家的狗，要赔笑着将骨头双手奉上。” 听到这番话，俞梅、蒲新知等好友都感到热血沸腾。 若不是姜陵直面的是亚圣世家，恐怕他们都要鼓掌叫好了。 “哦？一篇‘天下知’的原篇在你姜陵的心中就一文不值？才刚出来而已，就要翻脸不认人……呵呵，姜陵，我奉劝你做人还是要懂得点知恩图报才是！即便不再是曾经的‘虚圣至尊’！” 庄端脸色很难看，心情极差，在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一字一顿，刻意加重。 这同样是一种羞辱，言下之意是在说。 你姜陵已经成为废人，还有什么资格忘恩负义！ 王家的队伍中，此刻王元植也不忘添油加火，叉着手冷笑说道：“是啊文君大人，叫你收个学生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何必装出这副卑微姿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初在天启城墙上霸道狂狷的文君另有其人呢！” 第839章 天下知而已 一字一句，如刀般锋利，直勾勾地往姜陵的心刺去。 然而姜陵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因为现在发生的画面，他早在远古天庭时就已经有所预感。 虎落平阳被犬欺。 曾经有多么高高在上，此刻就有多少人想要痛打。 “文君大人在老子文界，面对一群没有意识的圣力化身，都广收弟子三千不止，传播文道于天下。怎么？在天星大陆反倒不愿了？” 王元植这样讥讽道：“是这些孩子入不了您的法眼，还是您认为，天星大陆的子民不配受到您的教育呢？” “放肆！” 这时，有一道声音震怒响起。 太突然了，绝大多数人只感受到有一阵狂风掠起，下一秒王元植那张写满了傲慢的嘴脸便憋了下去，整个人如同风筝般倒飞而去，牙齿都飞了。 无数人震惊不已的望着那出手的身影。 太不可思议了，因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为姜陵出头。 “你敢打我？”王元植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道身穿朱红色长袍的男人，瞳眸都在颤抖。 因为那是沈肃。 如今楚国唯一的一尊虚圣。 只是他为什么会帮姜陵？双方不是水火不容吗？ 不只是王元植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在场许多人都懵了，呆滞一片。 “在我楚国地界，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楚国文侯，你还真当我楚国没人了吗？”沈肃语气很冷，气势十足，毕竟也是在远古天庭厮杀过的积年虚圣，地位不容挑衅。 有人看出了其中的门道，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远古天庭的时候，姜陵曾亲身前往营救沈肃，而且还逆转了他的伤势。 无论之前如何，这笔恩情总归是还在的。 既然如此，沈肃为姜陵出面，就不显得那般突兀了。 “沈虚圣，植儿虽然语气过激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动手？”王家有大人走出了。 看到他的时候，姜陵神色微动，因为竟然是王铭鹤。 他竟然离开了天启城，来到了天星大陆。 “毕竟植儿说的也没错，文君与其将那些知识带入泥土里，倒不如开门办学。” 王铭鹤冷笑地盯着姜陵：“你也是在天星大陆出生的，难道就不希望人族过得更好，成就巅峰强族？” 这一句话中同样暗藏深意。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姜陵的真实身份并非是天星大陆人，而是和亚圣王明一样的穿越者。 当这个消息传入圣院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物大为震惊，又感到情理之中。 毕竟姜陵崛起的速度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如果是身为和王明一样的穿越者，那么一切的不合理，就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归根究底，王家对于姜陵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不过姜陵若是真的沦为废人，他们也不介意姜陵发不发请天证了，只需要在天星大陆教书育人，源源不断的发挥余热，培养人才即可。 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 根本没有人开口，因为这一件事触及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利益。 想想便可以知道，姜陵若是真的开堂办学的话，绝对会成为天星大陆最热门的学堂。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子嗣去到姜陵门下学习的。 因为他虽然废了，但曾经所创下的光环和荣耀却是无法抹除！ “王兄说的在理，姜陵，我们人族费尽心思的栽培你，想想当初你初来圣院之前才什么修为？现在也该回报一下人族了。”庄端道。 许多人陆陆续续的开口，语气客气温和，有不少是真的为姜陵好。 毕竟在天星大陆，“教师”一职一直都是备受推崇与尊敬的工作。 姜陵若是能够在这一门行业上发光发热，等将来桃李满天下了，能取得的地位同样不会低到哪里去。 可惜。 别说姜陵现在还没死呢，就算撑不住了，也不可能将诡者的传承交给一群不认识的人手上。 “俞梅，宴会结束了，谢客。”姜陵起身往山上走。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继续纠缠不是他的风格。 “姜陵，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庄端怒目而视。 话音落下，姜陵背对众人忽然抬手，有一抹金光从他的衣袖中飞出，飘然落在了庄端的面前。 这是？ 人们忍不住伸出脖子抬头看去。 当他们看清那金光的本体是什么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浑身一震。 “《阿房宫赋》原篇？！天星大陆最强大的磨砺文宫作品！”有人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这是姜陵在州试的时候所作出的文章，文成天下知，惊天动地。 那一次，是姜陵第一次触动人族圣道，唤出史家重器“四羊方尊”，无论是对于人族，还是他本人，都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 没有人想到，姜陵竟然会舍得把这篇文章送到庄端的面前。 “姜陵，你什么意思？”庄端面黑如铁，阴沉道。 姜陵孤身一人走上无忧庐，清冷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 “一篇‘天下知’原篇而已，虽然不至于真的一文不值，但在我这里，却也不算是什么珍品。” 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整个天星大陆，有几个人有资格，敢说出这么一番话的？ “天下知”文章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哪怕是半圣世家，镇国级别的作品就足以成为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了。 可偏偏姜陵还真的具有这个资格！ 因为他手中真的有“天下知”级别的作品原篇，而且还不止一篇！ 众人相视无言，真的是沉默了。 什么是嚣张？这才是嚣张！ 你说你用《逍遥游》救了我一命？那我就还给你一篇《阿房宫赋》！ 言下之意，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亏欠，不要再出现在我姜陵的面前碍眼！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咯……” 这一句话道出了许许多多人的心声，因为庄家所言所行，确实败尽了在姜陵心中的好感。 哪怕当时真的有救命之恩，如今也散去了七七八八。 一众庄家人怒目而视，那是颜辽在嘲讽。 同为亚圣世家子弟，他自然是不惧的，面对无数目光，甚至还昂首挺胸，面露冷笑。 人们的脸色复杂不已，看着那道逐渐在夜色中隐去的身影，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在心中一叹。 曾经那位具有无敌风姿的天才，真的黯然落幕了？ 第840章 大毒之物 宴会结束，震动了整个天星大陆，各种声音纷至沓来。 有谴责姜陵忘恩负义的，声称那毕竟是庄子世家，且不论先贤对人族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就单凭他们牺牲了《逍遥游》的力量去救姜陵，他就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可以指责对方。 也有为姜陵撑腰的，庄子世家牺牲了《逍遥游》不假，但那却并不代表着可以践踏姜陵的尊严，他毕竟是人族的大功臣，是为了人族众圣滞留在远古天庭的。 况且，他已经将自己的《阿房宫赋》作为补偿给了庄家，还想要什么？ 但比起这件事，讨论更多的，还是关于姜陵本身。 虽然一直有传言声称他已经沦为废人，可实际上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心中暗自抱有希望，认为他定然能够挺过这一劫。 毕竟那可是姜陵！一直创造奇迹的文君，黎子！ 他会衰败？他会落幕？ 但伴随着宴会结束，一切都好像已经尘埃落定，那位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天之骄子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许多人都在惋惜，很是遗憾。 “可惜，本座刚一出世，人族至尊就已经隐退，否则的话，定然要与他一决雌雄！”境天当中，有至尊强者公开发声，似乎在感慨一位天才的结局黯然神伤。 “切，世间上怎么可能会有虚圣能杀死七尊妖圣，不过是人族吹嘘的把戏罢了，顶多也就透支生命力杀死了一两头！” 如此惊天动地的战果，引来热议再正常不过。 有很多在因远古天庭崛起，或者之后才出世的天骄对姜陵发出质疑，并不认为那种辉煌的战绩能是一个人做出来的。 不过，外界再怎么说，那都不关姜陵的事情了。 因为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什么？陵儿（姜陵），才刚待一个多月，你就又要离开？”姜母和柳村村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吃一惊。 毕竟外人虽然不知，他们却是知道的。 姜陵身受重创，道伤未愈，这样的身体情况，最好还是留在柳村静养，等待痊愈？ 可姜陵心意已决。 “娘，我以前总是在修炼，读书，现在终于有时间了，我要好好地看看这天星大陆的风景。” 镇魔山宛若一潭死水，倘若一直待在这里，永远也等不到变化到来。 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和精灵可爱的女孩站在马车的旁边，像是在等待着姜陵。 少年是黑胖，女孩自然便是姜陵从太虚谷中带出来的冰灵蝶了。 虽然论起血脉，冰灵蝶比不上传说中的饕餮。 不过毕竟也是万界数量稀少的强族，乘着诸皇时代的大势，加上姜陵身负的丰厚资源，如今早已得封天命，有望圣道。 姜陵终究还是离开了。 走得十分突然，并不想让村民和母亲承受离别之苦，不过走的时候，却还是给柳村留下了一篇诗章，再度在楚国，乃至整个天星大陆引发了一阵轰动， 不出半日，整篇诗章的内容便出现在了读书人的面前。 《春泥》。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 诗成贯州，有四色虹光从凉州文塔中飞出，震惊天下。 整首诗篇行文流畅，豪放洒脱，虽然载着“浩荡离愁”，但字里行间之中，却不乏往事如烟，轻松愉快的基调。 尤其是最后的两句，更是令无数世家为之疯狂，忍不住猜测姜陵这是什么意思？又要展开游学？ 一时之间，天星大陆的世家个个都开始行动起来，铺天盖地的派遣家族内值得栽培的天骄离开，寻找姜陵的踪迹。 只是，还未等他们寻找到姜陵，三天后，便又有一首诗章出世。 相比于上一首《春泥》，这首不仅篇幅短，意境也十分简单。 《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 同样是诗成贯州，但只有三道虹光从文塔中飞出。 很多人震惊，因为这首诗的出世地点在古国，仅仅三天而已，姜陵就从楚国去到了古国，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无数人躁动，有强者咬着牙，携带着子嗣一日之间横贯千里，试图找到姜陵的行踪。 但才刚过去两天，就又有新的诗作出世。 不得不说，明明对于人族来说，每一首贯州以上的诗作，都能带动族运增长，理当是一件好事。 可这些人看到这诗章的时候，却是忍不住两眼一抹黑，差点就晕过去了。 《次北固山下》。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 这首诗作，诗成镇国，方圆万里都被神奇的异象覆盖，有一封封书信被雄伟的力量带着冲天而起，飞向远方的亲朋好友面前。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异象。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最后一句“乡书何处达”的原因，让姜陵的这首诗成为了非常罕见的“通讯型”诗词。 只要才气足够，该诗作甚至能够撕裂空间进行信息交流，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来说，功能用途极大。 三首诗的横空出世，令得姜陵身上的非议一下少了许多。 人们不禁感叹，看来姜陵即便修为不复当初，心态也保持得很好，字里行间中无一不透露着洒脱与自由，照样能够通过其他的方式，为人族添砖加瓦。 …… 一座青峰山下。 黑胖和小蓝紧张兮兮地站在一旁，看着姜陵身上的五色虹光逐渐从充沛走向消失。 姜陵睁开眼睛，感受丹田，已然是死寂一片，没有丝毫修为。 “二锅，你看你找的方子，一点也没用，大锅都唤来镇国虹光了，体内的修为还是没有恢复。”冰灵蝶埋怨道。 “不应该啊……” 黑胖也是一筹莫展，挠挠头：“我在饕餮圣地翻尽典籍，才查到五种五太原矿聚齐时，会产生某种异变，形成大毒之物封固修为，可只要外来的刺激够大，大毒便有可能变成大补。” “贯州虹光波澜不起也就罢了……怎么可能镇国虹光都一点反应都没呢？” “‘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说‘可能’？！”冰灵蝶叉着腰身，义愤填膺道。 “我哪想到姜陵能够凑齐五种五太原矿！”黑胖大呼冤枉，这种事情在最古时期都很罕见，需要极大的机缘才有可能做到。 因为无论是太极铜石还是太易铜石，那都是只有绝地传人才能享用的顶级神物，就像是冥土的彼岸花般。 若非得天之幸，连见一面都是妄想。 姜陵倒是平静，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毕竟如果一篇镇国便能解决难题的话，当初闵经年就不会只帮自己治疗好外伤后就送自己离开了。 “既然镇国不够，那就试试天下知……” 第841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姜陵悠哉悠哉的山水之行还在进行的时候，楚国就已经开始陷入初步的混乱。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族与妖族之间爆发的战争。 现如今，境天已然成为一座绞肉机，每天每夜，都有无数同胞死在妖蛮的刀枪之下。 天星七国，每个国家都要轮流负责协助王家镇守天启城。 楚国在七国当中，本身实力就偏弱，如今还失去了唯一的一尊半圣，在天启城的话语权就更低了，屡屡爆出王家让楚国将士充当炮灰的丑闻。 虽然很快这些消息便会被铁血镇压，但不可否认的是，数据是不会造假的。 许多人都知道，每一次轮到楚国派军镇守的时候，战后统计的牺牲人数，几乎都是其他国家的两到三倍。 往事不可追。 楚国跟谁姓，其实老百姓根本就不在乎。 人们更加在乎的，是身边人的离去。 这也导致，才两个月过去，楚国境内就多出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声音，转而开始支持沈肃。 虽然不至于一面倒，但相比于闵经年刚圣陨那段日子，局势显然产生了动摇，沈家的名声终于迎来了转机。 “楚国不能没有半圣啊，为了我大楚千年繁荣，我等恳请沈虚圣着手闭关突破！” “芈家人丁凋零，连个皇子都没了，还有什么意义继续坚持？芈凰理当退位让贤，让半圣执掌天下！” “楚国需要实力强大的半圣！不需要只会游山玩水的文君！” 在一众口号中，这一句话尤为刺耳，显然是专门为了针对姜陵打出。 沈家表面上风平浪静，好似一副置身事外，与我无关的样子。 但实际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整起事件之所以会发酵得如此之快，如今更是直接到了濒临失控的境地，背后定然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在该句名号打出的第二天，就有读书人在大名鼎鼎的黄鹤楼看见姜陵的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大手一挥，一篇妙作顿时跃然纸上，莹莹生辉。 有红色的宝光冲天而起，看到诗成镇国的那一刻，场上几乎所有读书人都停住了呼吸。 太不可思议，他们终于亲眼见识到了什么才是行云流水，谈笑间一篇镇国诗作便出世了。 不到半个时辰，姜陵所作诗章便通过文印传遍大江南北，呈现在所有读书人的桌案前。 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 过去的仙人已经驾着黄鹤飞走，此地只留下空荡荡的黄鹤楼。 黄鹤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千百年来只看见白云在天上飘飘沉浮。 阳光照耀下的汉阳树木清晰可见，更能看清芳草繁茂的鹦鹉洲。 暮色逐渐漫起，哪里是我的家乡？江面烟波渺渺让人更生烦愁。 …… 该诗作一出，无数读书人哑口无言，感觉心脏都停拍了，有气血直冲大脑。 因为打从第一句，姜陵便又开始了他最为擅长的“一语双关”。 表面上，他看似是在说传说中在黄鹤楼登鹤飞仙的仙人，可实际上，谁人不知他是在指闵经年？ 再加上最后一句“日暮乡关何处是”…… 无数读书人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这是在扇沈家人的脸吗？ 这是在扇沈家人的脸！ 言下之意，闵经年尸骨未寒，你们就打算将我的家乡都颠倒，是江面烟波渺渺让我愁云惨淡吗？是你们才对！ 人们太吃惊了，原本还以为，沦为废人的姜陵已经完全丧失了阻止沈肃封圣，夺取楚国的能力。 但这一首镇国诗作横空出世，顿时宛若一记重锤般砸在了沈家人的头顶。 直打得他们晕头转向，不可思议！ 顷刻之间，楚国境内的爱国人士纷纷出现，开始指责那些为沈家说话的人。 “沈肃如果真的爱国，就不该想着得到了国运再突破！” “哪怕芈氏如今只剩下一对女子又如何？难道就活该将祖上的基业拱手让出？我问问你们谁能有这么大的胸襟，不如把家里的钱财交给我算了！” “闵圣圣陨才几个月？沈家便火急火燎的想要谋取江山，未免也太急不可耐了！” “我们倒是希望姜陵能够继承闵圣的责任，成为我楚国的顶梁柱，护国神，可问题你们也知道了，我们只能选择沈家！” “沈肃封圣在即，沈无极年纪轻轻，一门双圣并非没有可能，如今楚国大厦将倾，唯有交予沈家的手中，才能保证我们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概率提升到最大！” …… 一时之间，楚国境内热议不断，争论不休，势如水火，就差大打出手了。 双方各持观点，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谁也说不服谁。 但没过几天，秦淮河岸，便再度有一道如玛瑙般鲜红的虹光冲天而起，磅礴的气息覆盖万里，将当地的所有人都拉进了一段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歌舞当中。 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 此诗一经出世，直接引爆了整个天星大陆。 哪怕是在长安城，都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许许多多的读书人都在惊叹，头皮都在发麻了。 天知道远在天启城的魏凭玉手中抓着这篇诗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震撼。 “不愧是姜陵，不愧是姜陵……他是真的不怕沈肃破罐子破摔，直接动手镇杀了他啊！” 魏凭玉的言语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 因为在但凡聪明点的读书人眼里，都可以看出这首诗的潜力有多大，真的会流传百世。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毒，太毒了，还是文君对妖蛮的霸道让一些人忘记了，他对谁都是这般睚眦必报……”诸葛弘毅看到时，同样感慨万分。 要知道，在文界的时候，姜陵可是敢当着在数十万百姓的面，当众弑父的。 即便那只是一场试炼，能这般果决做到的，有几位？ 这首诗出世后，可想而知。 沈肃要就此放弃也就罢了，若真的夺取了芈氏江山，那么无论之后做得再好，这首诗都会永生永世的跟随在他们一家的头上。 哪怕躺进棺材板，哪怕过去一百年，一千年，都洗不清！ 第842章 白雪歌送萧州牧 《泊秦淮》的出世，宛若一记巴掌，狠狠地扇在所有支持沈家，以及沈家的脸上，让所有的理由，所有的借口，都沦落为了笑话，脸颊火辣辣的发烫。 是啊，如果连国君都不在了，他们可不就是一群亡国之人？ 芈氏虽然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位孤苦伶仃的女子，但他们祖辈为楚国作出的贡献却是无法磨灭的。 舆论一边倒，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闵经年刚圣陨的那段日子，平静了许多。 许多人都在感慨，文君就是文君，即便修为不复当初，凭借着惊才绝艳的诗才，也能够扭转乾坤。 不过也有很多人看出，这种扭转，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罢了。 待《泊秦淮》的风头过去，楚国再轮班几次，大量的兵士死亡，足以让楚国百姓再度陷入恐慌。 到那时，哪怕姜陵再写出一篇类似的文章，恐怕也会在唾沫声中失去作用。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楚国后继无人，唯一的一尊在短期内拥有封圣希望的，只有沈肃。 塞北之地。 这里大雪纷飞，驻扎着一批又一批的将士，超过八万，全部都是种道境以上的读书人。 人数虽然众多，但却并没有嘈杂的声音响起，都在闷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因为他们便是下一批要进入天启城负责镇守的楚国将士。 望着身边一个个脸色疲倦，心情凝重的战友，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此刻心中在叹息。 有多少人知道，在第一次负责镇守天启城的时候，他们有足足十五万人的？ 仅仅只是过去了两个多月，又一次轮到他们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八万人。 人们虽然沉默着不说，但实际上，谁又不知道对方早就在出门之前，便将遗书藏在了枕头底下？ 放眼望去，在一众三四十岁的将士中，也不乏有二十来岁的年轻面孔。 陈望、赛凝雪……等等，姜陵的好友赫然在列。 他们虽然年轻，但毕竟进入了楚国学宫进行学习，修为虽然不如姜陵等顶尖天骄妖孽，但如今也得封天命，算得上是中层战力的一员了。 “全军听命，即将启程！”人群中，高大的将领声化雷音，震荡天地。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由衷的露出钦佩之色。 尤其是凉州军人，此刻胸口更是油然地生出自豪之情。 因为这位将领乃是出自凉州的州牧，萧韬。 若不是他经验老道，用兵如神，恐怕他们牺牲的数量还要再多上不少。 “是！”八万将士，起身高喝。 就在他们纷纷收拾军备，准备通过星门离开的时候。 这时，漫天大雪中，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如雷霆般震耳欲聋，连大地都跟着颤动。 无数人惊骇不定地望去，这显然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难道这塞北之地还能有蛮兽生活？ 雪雾纷飞间，一辆车辇飞入众人的视野。 算不上多么的豪华，但那车身上一柄横刀的标志却是格外醒目。 “守渊人的车辇！” “是文君来了吗？！” 所有将士激动无比，探头探脑地望去。 虽然在这些日子里，外界对姜陵的非议不断。 不过将士们却并没有因此动摇心中对姜陵的看法。 因为但凡能够出现这里的，七成以上，都是凉州军人！ 楚国七州，凉州因为历史问题，乃是由专门负责收容流放罪犯及其后代的地方逐渐发展而成，所以一直被言语轻慢，鄙夷讥讽为“罪州”，“蛮夷之地”。 可当真正需要人上战场的时候，他们却是比谁都要积极参与。 若非如此，其他各州死的人数恐怕还要再往上翻好几倍。 敢问谁不怕死？ 但在国家面前，他们却是愿意牺牲自己，比谁都要热爱这片土地！ 正因如此，同为凉州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支持自己的老乡！ “文君！” “黎子！” “无名先生！” …… 将士们太激动了，谁也没有想到在出征的时候，姜陵竟然会远道而来。 一时之间，各种称呼纷纷响起，听到“无名”二字的时候，就连姜陵自己都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因为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但凉州人竟然还记得。 “诸位安好。”姜陵落地，从马车中走出，刚一出现，便得到了一众兵士的夹道相迎。 人们非常热情，簇拥着姜陵七嘴八舌的说着，很多都夹杂着凉州口音，听着分外亲切。 萧韬也走上来，看见姜陵哈哈大笑，拥抱了一下后分开。 “你怎么来了？”萧韬也很意外。 “萧州牧要去天启城，晚辈又怎么可能不来相送呢？”姜陵道。 两人相识已久，萧韬见证他从微末走到今日，暗中帮过不少次忙，情谊深厚。 “这么说来，本州牧也有资格得到文君大人的亲笔了？”萧韬眼前一亮。 这段日子里，姜陵神出鬼没，每出现一地，便会有一首惊天动地的佳作现世，着实吸人眼球。 不少人偷偷摸摸地打量姜陵拉车的那头黑色巨兽，姜陵就是靠他穿梭在天星各地的？ 刚刚那恐怖的呼吸声，便正是由这头蕴含着饕餮血脉的巨兽发出。 “这是哪里话。”姜陵笑道，只是一抬手，那一直站在一旁的黑衣少年便明白了意思。 一个抬手，书桌出现，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这一刻，无数人围了上来，无比的激动与兴奋，可想而知接下来姜陵又会写出何等着作。 姜陵望了一眼漫天的飘雪，微微沉吟，提笔沾墨，动作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般流畅。 “白雪歌送萧州牧……”有人喃喃读出诗名。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 姜陵抬笔的瞬间，如玛瑙般鲜红的光芒自纸页上绽放。 虹光冲天，八万将士的面前仿佛同时卷起了一股春风，成千上万棵梨树在微风中绽放，香气四溢。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843章 雪地杀机 璀璨夺目的宝光冲天而起。 又是镇国，又是镇国！ 算上这首，姜陵在回归天星大陆的这段日子，已经接连写出四首镇国诗章了！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开篇便能够做到如此雄奇，轻描淡写的便让画面跃然纸上，恐怕目前的天星大陆，也就文君才能做到了？诗杰都稍逊一筹。” “我更爱‘瀚海阑干百丈冰’这一句，太瑰丽了，可不就是咱们面前的画面？” “从壮奇到瑰丽，又从瑰丽走向平淡，文君笔力太强了，字字传神，含蓄隽永，无愧‘姜镇国’之名！” …… 在场的军人都是兵家读书人，虽更加擅长战场冲锋，领兵打仗，但却并不代表他们不懂得鉴赏。 人们七嘴八舌，兴奋激动的讨论着。 “或许我们应该准备饯别酒，正如文君诗中所说，胡琴琵琶与羌笛！”有人这般提议，顿时得到了大面积的同意。 萧韬也笑了，只是未等他开口吩咐手下去置办，大雪纷飞的天地，便突然暗了下来。 有恢弘浩荡的声音从万丈高空之上响起，震荡大地。 “也是，你们确实该准备准备酒席，不过不是为了饯别，而是为了送终！” 无数人脸色大变，当抬头望去的时候，一头通体银白的鹏妖撕裂天空，驾驭着雷霆闪电，从天而降。 它很强大，乃是半圣，散发的气血之力遮天蔽日，浓烈的妖气卷起狂风，让大雪化为水汽，入眼之处银雾茫茫。 “哈哈，姜陵，你的修为真的不在了，已经沦为废人！” 看到鹏圣从天而降的瞬间，无数兵士的脸色陡变。 “妖蛮怎么进入天星大陆的？” 自从展开了乱世之战后，天星大陆便启动了前所未有的最高级别防护，星球外有绝世杀阵保护，哪怕是交好的外族，也需要提前发来文书得到许可才能进入。 更别说妖族了，那完全是触之必死！ “自然是因为你们人族有人通风报信咯。”鹏圣在怪笑，挑拨离间，试图让众人怀疑内部出了妖种。 萧韬脸色很冷，一步站在姜陵面前。 从对方的话音中不难看出，他们是为了杀死姜陵而来！ “不过是一头半圣而已，你便敢来我天星作威作福？确定不是自寻死路？” 这一句话，让众人心头一震，转而就觉得可笑了。 是啊，虽然是半圣，但这里可是天星大陆啊！ 谁给你的勇气来我人族大本营的？ 但姜陵的脸上却是一点喜色也没有，因为妖族也不是真正的愚蠢，既然敢来，不难猜出自然有所凭依。 果然，鹏圣开口了，脸色一点也不紧张和担忧，冷笑道：“那你们天星大陆也得有半圣坐镇啊……” “什么意思？！”萧韬面黑如铁，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早在昨日，我们妖族便对天启城发动了圣战，此刻你们人族圣者不焦头烂额就不错了？谁会把注意力放在这天星大陆？” 鹏圣冷笑不止，抬起目光，有刺目的雷霆在里面酝酿成型。 天地变色了，有滚滚的阴风黑雾在天空中凝结。 它的目光一下就锁定了姜陵，饱含冰冷的杀意，二话不说就向前出击，宛若一道雪白的雷霆般，势不可挡，速度极快。 “姜陵，你杀我神族两大至尊，七位半圣，可曾有想过今天的下场？” 磅礴的气血之力爆发，上千位挡在前方的将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呼吸间被烧成灰烬。 仅仅只是冲锋而已，大地便布满了雷霆，天摇地颤，景象何等骇人。 “不过是一头杂毛鸡，也敢冲我本圣主的人下手！” 无数人惊骇变色。 因为在这一刻，那位一直站在姜陵身边，白白胖胖，表现得人畜无害般的少年竟然展现出了滔天的煞气。 他向前出击，一拳轰出，斗转星移，乾坤晃动，透露出了一股一往无前，势不可挡般的王者气息。 黑胖运转饕餮法，鼻孔喷出的白气如龙般环绕己身，将其衬得像是一尊古神一般强大。 双方战在一起，鹏妖一时之间无法在黑胖的手中讨得半点好处，难分高低。 “该死的饕餮……”鹏圣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一方面，黑胖的血统十分高贵，本身就具有跨级而战的能力。 其次，距离上次大战已隔数月，黑胖终于消化完所有，融汇关头，臻至圆满！ 双方你来我往的碰撞，拳拳到肉，火光四溢，打得虚空坍塌，天穹都仿佛要炸裂开一般。 许多人难以想象，堂堂一尊妖圣，竟然会和一个虚圣打得难分难解。 砰！ 天空忽然炸裂，火光爆发间，天地间竟然有凤鸣响起，一头浑身缭绕着火焰的神兽出现了。 “那是凤凰！凤凰圣地怎么会对姜陵出击！”赛凝雪脸色大变，意外来得太突然了，谁能想到站在魔族对立面的同盟也会出现在这里？ “我圣地无意与人族为敌，但姜陵既然是诡者，那便必须要葬送这门传承！”凤凰声音清亮，透露出浓浓的杀机，漫天火光如海般垂落。 太磅礴了，祂虽然是虚圣，但作为神兽，自然拥有可以媲美半圣的至尊实力。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而已，连虚空都被烧出了无数大洞。 听到祂开口的那一刻，无数人族脸色剧变。 真的疏忽了，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姜陵诡者的身份竟然也会引来仇杀。 “滚！” 这时，姜陵的车辇当中，忽然有一道金光爆发。 一条真龙从中飞了出来，法天象地展开，身躯太庞大了，通体朱红，矫健结实，蜿蜒的身姿飘然优美，无数符文在其龙角上爆发，消弭火海，竟也是一位虚圣至尊。 “东海龙女……”凤凰瞳眸一缩，有些气急败坏：“从最古时期你们龙族便庇护诡者，如今末世来临，还护犊子？！”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敖晴声音剔透，威严流露：“你们凤凰圣地不就有任圣女被诡者切下翅膀烤了吃吗？至于从最古追杀至今？”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呆滞住了。 这是绝对的秘闻，事关凤凰圣地为何要与诡者针锋相对的真相。 只是这信息……怎么就这么爆炸呢？ “你找死！”堂而皇之的被揭露丑闻，凤凰真的怒了，爆发滔天神威，凤凰真火缭绕己身，与敖晴悍然撞在一起。 一代神女被切下翅膀烤制，你龙族竟然敢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第844章 魔族出现 凤凰圣地之所以从最古针对诡者至今，竟然是因为某任神女曾被诡者切下凤翅烤制吃了？ 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刻，哪怕是鹏圣都呆滞了几秒。 这是惊天动地的丑闻，想来哪怕在最古时期，那也是具有爆炸性的，会让凤凰圣地名声蒙羞，沦为笑柄。 怪不得凤凰会亲自出马，就为了斩杀姜陵了。 “诡者必死！” 天空裂开了，有一道高大无比的人形生灵从虚空中一步踏出，通体煞白，周身各处遍布神秘的纹络，竟然能够与天道共鸣，发出神秘的道音。 恐怖的气息席卷天地，太强大了，又是一位虚圣至尊！ 看到祂的那一瞬间，无数人变色，忍不住惊声脱口而出。 “魔族，魔族竟然也来了！” “果然，伴随着那头柱级魔圣的出世，现如今诸天万界的魔族都开始不加以掩饰的行走天地间，如今甚至都敢来我天星大陆出手杀人了！” 来人英俊无比，面孔白璧无瑕，虽然是男性，但却比许许多多的女子还要美丽，漆黑的头发如蛇般在狂风中乱舞，屹立长空，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对着姜陵便是一掌落下。 太张扬，太霸道，真正地将姜陵视作成了蝼蚁，要把诸天万界最诡异，最神秘，也一直有传言号称“最强大”的隐族直接覆灭。 “看来八成是因为姜陵在远古天庭作出的壮举太过惊人，所以才会引来今天的杀局！”有人脸色煞白，喃喃自语，看出了什么。 一己之力，横击七位妖圣。 此事一经传出，诸天万界顿时传遍了姜陵的战绩。 许多生灵都在惊叹，恐怕初任诡者的风姿要在当代重现。 而这些仇敌，十有八九便正是因为从这些话语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所以才不惜一切的，付出大代价也要引走人族众圣，来到天星大陆，诛杀姜陵。 “放肆！这里是人族大地，岂容你们这帮妖魔鬼怪作威作福！” 关键时刻，沈肃身着赤袍身影出现，强大的气息弥漫天地。 虽然没有走到“至尊”的境界，但这里是楚国大地，身为正儿八经册封的“燕王”，有国运加成，竟是能够借此，与一位魔族至尊正面交锋。 无数人惊得合不拢嘴。 三大强者闯入天星大陆，就为了杀死姜陵，这个消息就已经足够震撼。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拦了下来。 萧韬紧张不已的攥着虎符，神念一遍又一遍的犁过大地，查探还有没有其他的强者在暗中蹲守。 结果是好的，因为在这六位大强者不留余力的战斗中，哪怕是半圣都无法波澜不起的躲藏。 “看来天星大陆外的杀阵还是有用的，哪怕是魔族，在短时间内，也顶多只能安排三位强者进入……”萧韬沉声道。 姜陵站在雪地中，抬头看着战斗，一言不发。 他早就知道这段时间不会太平，会有旧敌按捺不住，趁虚而入。 毕竟实力不复往昔的自己，定然会引来无数豺狼的窥伺。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提前将东海龙女也请到了身边，还开启了自己的周游之旅。 “一个废人而已，值得你们这般倾力相守？”魔族至尊冷声道：“诡者我们今天是杀定了，命只有一条，可别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来！” “我说了，这里是人族大地，在我死之前，你们谁也别想杀我人族文君！”沈肃大喝，正义凛然。 听闻这话，无数人为之动容，许多原先对沈肃抱有成见的，此刻都动摇了。 “没有想到，沈虚圣竟然是这般有情有义，大公无私之人……”有人震惊不已。 “‘商女不知亡国恨’都能抛之脑后，视若罔闻，沈虚圣之胸襟，真是令我钦佩！”有人眼眶都红了，想起了之前姜陵对沈家所做的一言一行。 “可惜啊，沈虚圣终究没有臻至至尊，否则的话，定然能够斩杀那魔族！”有人攥着拳，很不甘。 “不一定需要臻至虚圣，倘若他身上的国运再强一点的话，也能做到……”此人说着说着，突然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注意到，身边有好几个凉州兵士目欲喷火的望来。 做到异姓王，按道理来说，身上所能拥有的国运按道理来说已经是正常人的极限。 可此人居然还说“再强一点”…… 什么位置拥有的国运能够比“异姓王”还要强的？ 答案不言而喻，此言自然引来了其他人的怒视。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瞟向姜陵的，期望着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反应。 因为今天之事，形势很明朗了。 若不是姜陵一意孤行，为这个后继无人的楚国阻击沈肃的圣道，令得他迟迟没有封圣，恐怕无论是姜陵自身，还是泱泱楚国，都不会陷入今天的这副危险的境地。 “唉……” 姜陵心中一叹，楚国内部真的成为危卵了，都到这种境地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抱着让沈肃夺国封圣的念头。 若开此先河，那以后人族若是出现亚圣了，那岂不是要把天星七国都整合了，送到一人名下，造就“国运圣祖”？ “你们以为我身负道伤，柔软可欺，便不能再杀你们了？” 姜陵开口，面色无悲无喜，仰望天地。 许多人都怔住了，萧韬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姜陵，心脏仿佛有电流穿过，激动不已地生出了一种念头。 难道……难道姜陵还能战？ 姜陵抬起手，有流光从衣袖中飞出，冲向黑胖。 “黑，接宝！” 黑胖一拳震开鹏圣，伸手一招，金光入手，当他看清纸面上的文字后，顿时浑身一震，露出喜色。 《黎子兵法》！ “燕王，接宝。” 流光冲天，荒蛾角剑飞入沈肃手中，圣兵入手，他的实力不说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提升了一截，终于不再落入下风。 “龙女，接宝。” 又听到这话，凤凰急了，发动真火扑向流光，试图阻止敖晴获宝。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流光当中竟然没有实物，像是某段记忆灵光，直接冲入了敖晴的大脑。 “这是……”敖晴不过才刚消化其中的一部分，便浑身一震，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姜陵。 因为这段记忆当中，竟然蕴藏了祖龙的道意符文！ 这对于她来说，效果无异于比圣兵还要强大！ “杀！” 得到《黎子兵法》的黑胖率先一步取得胜利，悍然撕裂了鹏圣的翅膀，血染天地，虚空中符文爆发，一口吞下了对方。 凤凰见状，心惊肉跳，连一刻都不愿意久留，捏碎法宝，撕裂空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废物……”魔族至尊的脸色难看至极，哪里还看不出行动已经失败。 临走之际，祂发动神通，在天空之中生生震裂开了一道黑洞，磅礴的吸力从中爆发。 “诡者，天星大陆不是你的避风塘，你终会迎来死期。” 魔族至尊最后看了姜陵一眼，转身一步踏出，离开了。 第845章 绝世大战 塞北一战，天下震动。 没有人想到，魔族对姜陵的杀心竟然如此之重，哪怕他都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也要花费大手段，引开众圣，撕裂大阵，从天而降。 这是真正的圣级大战。 不过幸运的是，姜陵身旁有强者护佑，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还杀死了一尊鹏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一件事，相当于为圣院敲响了警钟，开始派遣世家子弟在天星大陆外进行巡逻，以防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与此同时，境天之中的战争也愈演愈烈。 为了更快的恢复元气，破除境天深处困锁大日天尊的封印，由魔族率领的妖族、骨族等势力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的争夺资源。 陆陆续续的有神山、秘地在境天之中顺应大世出现，硕果压满枝头，哪怕是各大圣地，强族，都很难按捺心中的贪婪，忍不住眼红。 轰！ 又过去一月，早上的时候，一切还如往常般平静。 但到了正午时分，诸天万界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震，那一刻，无数修行者如有所觉的抬起头，齐齐望向境天深处。 轰隆！ 磅礴的紫黑色魔气如雾般从裂缝中漫出，隐约间，无数生灵仿佛看到了一道蜿蜒如山脉般的身影出现，太庞大了，只是初露端倪，便大过星体。 “又有柱级魔圣复苏了，魔族要全面出世了。” 有强者在叹息，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伴随着柱级魔圣复苏的脚步越来越快，魔族也迟早会重新降临这个世间，发动复仇，掀起灾难。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种祖级的存在太难杀，修为登峰造极，大圣便已经免疫时光侵蚀，万载不老，更何况祂们？几乎不死不灭！ 除魔一战能够成功，已经是得天之幸。 怎么还敢奢望覆灭所有的柱级魔圣？ “恭迎天尊回归！”那蜿蜒如山的身影腾空而起，速度太快了，宛若一片巨大的阴影洒落。 砰砰砰…… 一颗颗星体被阴影照中，传来惨叫，无数生灵根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在爆炸声中湮灭，如最璀璨的焰火，点亮宇宙。 “滚！魔族余孽！” 这是一尊圣祖级别的强者，隶属万界阵营，见对方要解救大日天尊，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唰！ 虚空中，有赤红的战斧浮现，无比巨大，弥漫的气息震裂苍穹，刺穿世界。 被祂握在手中的瞬间，腾起无量神光，磅礴的煞气冲天，对着那柱级圣神便是当头一劈。 双方碰撞的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气息，浩荡的血浪冲天而起。 这是一场绝世大战，无数正在目睹的生灵吓得心脏都停拍了。 多少年了？ 多少年宇宙没有爆发圣祖级别的战斗了？ 可今天说战就战，没有丝毫预兆，双方刚一交手便负伤了，看似毫不起眼的一丝血，在寻常生灵的眼中却仿佛一片世界，里面蕴含着无尽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则秩序。 “杀！”妖界当中，传来震天动地的低喝。 有高大的身影从万神殿中一步迈出，眸绽冷电，拳放精芒，横压天地间，气血之力如浪涛般冲击诸天。 哪怕天星大陆有神阵护佑，也感受到了类似于地震般的晃动。 这是妖族的圣祖！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境天深处，有一把戒尺散发着无量金光，清香阵阵，书声琅琅，速度太快了，撕裂空间，符文冲天，瞬息而至，敲在那尊妖族的拳头上。 砰！ 天地震动，那尊妖族收回拳头，脸色阴沉：“死不了的人奴……” “是孔圣！孔圣出手了！” 天星大陆，人声鼎沸，呼喊如潮。 在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露出狂热之色，实在是太激动了。 作为开辟儒学的圣人，孔子一向是人族的精神信仰。 虽然早已知道他老人家完成超脱，不会轻易逝去，可去往境天深处镇压封印多年，人们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今日再见，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孔圣还在为护佑人族，抗击妖蛮尽力！ 嗡！ 天地间，伴随着无数的悲鸣恸哭声，紫黑色的鬼焰在境天的一角宛若大日般升起。 “那是……一对翅膀？！” 无数强者看到的瞬间，瞳眸一缩，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纷纷变色，惊呼出声。 “是雀柱吞天！祂也来了！” 相比于刚复苏时，甚至需要设计陷害获取血肉时的虚弱，此刻的吞天实力无疑已经全面复苏。 燃烧着鬼焰的翅膀遮云蔽日，庞大程度超过一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息，镇压天地，杀伐万界。 在如此恐怖的威势笼罩之下，没有圣祖坐镇的种族，连自保都做不到，如水滴般在火焰中蒸发。 天知道那些星体中有多少亿的生灵？ 可诸天万界连祂们的种族是什么都不知道，纪元末世被魔族亲手推动，一般生灵的性命在这场浩劫中真的不值一提。 “难道今天一切都要终结了？” 如此毁天灭地的迹象，撩动了所有生灵的心弦。 太绝望了。 此刻就连半圣都遍体生寒，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死亡的阴影笼罩身体，心脏都在抽搐。 这种程度的战斗连大圣都无法插手，更何况他们？ 亏之前诸天万界还有传言，唯有半圣才能在浩劫中有自保之力的可能。 如今看来，这种可能简直微乎其微……得多幸运才能在祖级战斗中存活？！ 诸天万界真的乱了，魔族这一方有一尊尊圣祖飞出，试图对大日天尊的封印进行冲击，掀起末日。 这是能够牵扯到整个宇宙的劫难，一旦被他们成功，所有曾针对过魔族的种族，都会迎来毁灭。 轰隆！ 这时，一片碧青的海洋在宇宙的无穷高处浮现，三座遗世独立，仙气飘然的小岛呈三角形屹立，古朴而又沧桑，有可怕的神虹从其中一座岛屿中飞出。 太强横！ 看到这抹剑光的瞬间，几乎所有生灵的眼中都忘却了其他，只剩下了这一剑。 神虹照亮了整片天地，苍穹崩裂，道音震荡！ 终于，关键时刻，绝地之一的无边海按捺不住出手了，有圣祖级别的强者挥出惊才绝艳的一剑，众目睽睽之下，斩断了乾宇，破碎了法则，当着无数强者的面，生生将一尊虫祖劈成两半。 嗡嗡嗡！ 东南西北…… 境天各个方位都有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 不死山、冥土、五太矿区、界渊…… 细数过去，无数生灵头皮都在发麻，因为所有绝地都从异空间中出世了，横陈天地间，哪怕一言不发，光凭威势就镇住了所有敌人前进的脚步！ 第846章 武斗定天下 绝地重新出世，散发至高无上的气息，威慑万界，镇压宵小。 休养了万古，祂们今日再度展现锋芒，依旧强大，以一尊虫族之血，昭告天下绝地之强大。 魔族心底即便再不甘，如今也只能退去。 因为连柱级魔圣都未完全复苏，更别提那四大天魔了。 这一场绝世大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结束得很突然，虎头蛇尾，出乎绝大多数生灵的预料。 若非茫茫星海当中，到处都可以看见崩碎的星体，堆积如山般的尸首，一切都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真的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战，纳入这个世界所有生灵的眼中，恐慌根本是压制不住的，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滋生。 所有没有圣祖坐镇的种族，几乎都无法在这一战中表现出丝毫的抵抗能力。 如同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一般，在余波中湮灭。 虽然这一战落幕了，诸天万界短暂陷入了平静。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也只是狂风暴雨降临前最后的平息，所有生灵的心头在这一刻都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于是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局面。 圣者以下的修行者，有一部分看似完全放弃了修炼，开始放纵自身，享受最后的时光。 但实际上，这群人一旦回归清醒，又会不放弃一丝希望的，在焦虑的情绪中修炼。 而另一部分，则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志，往更高峰攀爬，一定要在这末世当中撕开一片雾霾，为自己，为家人，为种族搏得一份生机。 天星大陆，某座星门外。 “姜陵，我们走了。”黑胖带着小蓝，深深地看了姜陵一眼，即便十分不舍，也只能离开人族，去往饕餮圣地。 在那里，圣地为他准备了量身定做的洗礼池，乃是从最古时期积淀至今的底蕴精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封圣。 事实上，诸天万界之所以会陷入沉寂，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各家的神女神子开始闭关，冲击圣级。 即便是人族，宋玄英、林橘等天榜强者也陆续回归天星，着手准备封圣事宜。 没有办法，着实是因为之前魔族掀起的那场大战，让无数强者心中的危机感爆炸了。 可想而知诸天万界在经历这一段时间的沉寂过后，定然又会涌现出新的一批圣者，加入到战局当中。 又一日，姜陵重回楚国皇城，车辇驶入沈家府邸的消息震动全国。 不知道有多少人把目光投了过去，紧张而又好奇，虽然猜不出聊天的具体内容，但话题的中心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猜到的。 许多人心里都有底，这一场会议之后，关于楚国的问题，将会迎来了一个真正的完结。 书房内。 身着一袭朱红色长袍的沈肃虽然已经是爷爷辈的人物，但却容光依旧，说是三十多岁都有人信。 他坐在桌子的后面，抬起手向姜陵示意了一下面前的茶杯，道：“金庭春雪，在风寒中生长的茶叶，独有一种北国风光。” 姜陵坐下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喝，一言不发。 沈肃见状，叹了口气：“既然你没有商议的打算，为什么今天就来了呢？” 别人不知，可关于今天这场碰面，两人却是知道内幕的。 其实早在姜陵回归天星大陆后不久，沈家就有在暗中邀请姜陵赴宴商谈。 只可惜，一直以来，姜陵都是一种视若罔闻的态度，从来没有给予过回信，更别说亲身前来了。 正因如此，所以当得知姜陵竟然来到了府邸之外的时候，沈肃还吃惊了一会。 “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姜陵轻描淡写的，这种通知一样的语气，让沈肃眉头轻皱，颇为不适，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下位者。 若姜陵修为没有丧失，依旧还是那个能够生撕半圣的至尊，那也就罢了。 可问题是，你早就沦为废人，哪里来的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沈肃心底想归想，终究没有爆发。 一方面，他十分清楚自己接任之后，非常需要姜陵的帮助。 若没有姜陵的从中擀旋，闵家和一众保皇派始终是身在心不在，对于自身凝聚国运是一个极大的阻碍。 另一方面，姜陵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在远古天庭中的救命恩人，曾摒弃了前嫌，千里迢迢而来。 所以，即便认为对方失礼，此刻沈肃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 “是什么？”沈肃端起茶。 “你可以准备封圣了。”姜陵道。 沈肃端茶的手一抖，他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姜陵。 他的神情始终如一般平静，不似玩笑，也不似作为。 沈肃终究还是没心情喝下这杯茶了，放下手，尽量平复激动的心，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 沈肃两只眼睛当中，仿佛有精光闪过，他哈哈大笑，仿佛这些日子的所有憋屈与郁气一扫而空，只剩快然。 是啊，毕竟从读书时，便立下的梦想如今终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人怎么会不感到兴奋？ “好，待我登基，你便是我尘王！”沈肃太激动了，起身想要握住姜陵的手。 然而没想到的是，面对他伸出的手，姜陵却是视若无睹般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不错的茶。” 传说中的金庭春雪果然不凡，茶汤之中，确实有一股寒意进入口腔流转，风味非常独特，甘爽冷冽。 姜陵像是没有看到沈肃僵住，逐渐难看的神情，起身往外走去。 “你封你的圣，我做我的事，你什么时候封圣，我什么时候重回皇城。到那时，我们一决高下，败者此生再也不提此事。” “你要与我文比？”沈肃脸色阴沉至极。 在他看来，如今的姜陵，恐怕也就只有在这一方面对上他能有胜算了…… 或许不只是他，如今整个人族，谁不知道魏凭玉曾放言——“天星才气一石，文君独占八斗！” 如果姜陵还真的以文斗挑战自己…… 沈肃脸色变幻不定，自认胜利的机会几乎为零。 没想到的是，走出门外的姜陵头也不回，只有一句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与本君文斗的？” “你与我，自然是武斗定天下。” 第847章 诸圣时代 无数蹲守在沈家府邸外的眼睛注意到，姜陵前脚才刚进去十分钟，后脚就走了出来。 从他的表情上，自然是窥不出什么信息的。 所以当沈家传出消息，姜陵当面对沈肃下达战书，扬言“沈肃封圣之日，两人武斗之时”的时候，整个天星大陆都炸开了锅。 没有人会想到，姜陵竟然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终结双方的恩怨。 一时之间，整个天星大陆都是有关于这场武斗的讨论，哪怕是远在天启城的人族，也陆陆续续的收到了消息，为之震撼，大吃一惊。 “姜陵竟然向沈肃发起挑战？” 许多人不敢置信，然而主动放出消息的可是沈家，言之凿凿，不可能在这种一戳就破的地方作假。 “倘若是文斗的话，文君还有希望，但竟然是武斗……” “别了，文君自己都说，整个天底下，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他文斗，沈肃更是如此！” “是啊，诗词文章，文君早已登峰造极，哪怕遍寻人族历史，能与他一决雌雄的，也是屈指可数，至少当代是没有了，不是魏凭玉太弱，而是姜陵太强。” 说来众人也是感慨，自从姜陵开始崛起，楚国的文塔就仿佛成为了他一个人的私有物。 凡是响起，发出虹光，所有人都忍不住下意识地猜想，是不是姜陵又写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作品了？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看来这是圣院施压了……”有人这般猜测。 这并非是无根无据的无稽之谈，因为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圣院对此事还是持着中立的态度。 可伴随着上次的绝世大战掀起，目睹无数种族在风波中湮灭后，圣祖的力量，无疑是深深刺激到了所有生灵的内心。 如今的人族，迫切地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诞生。 而沈肃，无疑就是当前最合适的人选。 虽说是国运亚圣，但终究还是个亚圣。 回想当初秦始皇借着横扫六国的大势登临此境界的时候，即便文道修为不足，还不是立下了“书同文，车同轨”的丰功伟绩？ 沈肃倘若能够掌握如此强大的力量，未必不能让人族的发展更上一层楼。 “姜陵这一战，恐怕也是告别之战了……”无数人神情复杂。 毕竟姜陵若是没有发生意外的话，哪怕沈肃封圣又如何？此战的结果依然是没有任何悬念。 可问题是事实就是发生了意外。 因此，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姜陵对支持自己的所有人的最后一个答案。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楚国终究还是要落到沈肃的手中，江山易主，亡国颠覆。 消息传出后，整个楚国街道四处都是呜咽的哭声。 没有人责备姜陵，因为他如今自身都难保，上次还被三位强者跨界袭杀。 可一旦想到自己身处的国家要易主，要沦为亡国子民，顿时悲从心中来。 一时之间，甚至还涌现出了许多悲愤欲绝的声音，声称沈肃若是真的敢对楚国下手，便一头撞死在沈家门前。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顿时引来一呼百应。 眼看着局势又要走向失控，沈家只能再度出面影响，让人四处散播沈肃若是封圣后，执掌楚国，对于子民生活的各个好处。 总之，就是将好的方面说得天花乱坠，只字不提姜陵，芈氏等想法。 “依我看，沈肃继任楚帝才是当前最好的道路，不然的话，一直让一个妇道人家执掌天下……算是个怎么回事？” “怎么，你瞧不起女人？你这话有种就在蔡圣文像前说说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觉得芈凰能与蔡圣相提并论？” 有这么一股力量在暗中推波助澜，很快舆论的方向就从沈肃的身上转移到了“国家能否被女人执政”之上。 人们争论不休，一下就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 …… “你真的要与沈肃武斗？”芈凰传来的讯息，哪怕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姜陵也似乎能够看到另一面，对方的神情有多么紧张。 “是。”姜陵的回答言简意赅。 过了许久，芈凰才发来消息。 “你尽力了。” 确实，两人只是利益联盟，又不是联姻关系。 姜陵即便已经不复当初，也依然在为楚国奋斗，无论对于谁，他都已经称得上无愧于心了。 “还未结束。” 这是姜陵给对方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 可真的没有结束吗？ 楚国皇城，看到这句话的芈凰满脸苦涩，躺倒在自己的龙椅之上，凤冠垂落，被她摘下搁置一旁。 沈肃已经闭关着手封圣，姜陵还能有其他的后手力挽狂澜？ “父皇，母后，凰儿无能，这祖上留下来的基业，八成是守不住了……” 金銮殿内，传来如诉如泣的声音。 门外的太监宫女听闻，只能默默地走远，跟着抹泪。 多少年了？ 一位少女坚守阵地，咬紧牙关的和自己的姑姑一点一滴的学习着处理国事，这一副画面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她倔强又要强，明明很不擅长，但却十年如一日的挺了过来，逐渐得心应手，逐渐蒸蒸日上，甚至开始可以用惊艳来形容，能用才能让臣子闭嘴，领命跟随。 可终究好像还是撑不住了。 千秋霸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能拱手相让。 ……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整个诸天万界震荡不断，因为一个个圣子神女接连封圣出世。 不过只是新晋半圣，但实力却是一个比一个恐怖，深不可测。 就连人族，宋玄英也在前不久成功封圣，迎来无数世家的争相礼贺，流水宴摆满十里。 只是这些消息，却并没有进入某人的耳朵中。 此时此刻，姜陵彻底远离了喧嚣，一边研究体内隐遁的混沌阴阳图，一边在各种危险的地方出没，似乎在刻意寻找着一些药草，在集合撰写着什么。 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苦心钻研了，虽然早在很久以前便有将其写出的念头，不过想归想，实施归实施，两者之间的难度是不能同一而论的。 只是过程虽然艰难，千辛万苦，但当姜陵一颗心完全沉浸在里面的时候，还是发现“书中自有黄金屋”，妙趣丛生。 “甘草，又名美草，蜜草。可治伤寒咽痛，肺寒喉痛……” 灰头土脸的姜陵蹲在地上，对着一根植物撰写着，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楚国皇城的方向。 只见那边天地变色，风云汇聚，有磅礴澎湃的力量横击长空，符文如潮，霞光璀璨，接引天道降落，响起沁人心脾的道音。 太震撼了这幅画面，恍若神话古籍中描写的羽化登仙一般，哪怕相隔数千里，姜陵依然能看到那般的壮观景观，更别提身处楚国皇城的子民百姓了。 圣洁的金光从天而降，虹光如桥，万鸟飞舞，花开满城，香飘百里。 这一刻，整个天下都震动了，被这一幕吸引而去。 姜陵面色平静，对沈肃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为了挽回日渐颓靡的支持，背道而驰的民心，沈肃竟然在打算光天化日之下，所有黎民百姓的目睹当中，超然脱俗，立地成圣！ 第848章 新圣诞生 多少年了？ 楚国有多少年没有出过圣者了？ 距离上次闵经年封圣，已经过去了三十余载。 许多人从出生时，闵经年就已经成为楚国的半圣，自然没有机会领略到强者封圣的景观。 这注定是一件震动整个天星大陆的事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沈肃封圣给吸引过去。 楚国皇城。 天空裂开了，浓郁圣洁的霞光从天而降，照耀一城，磅礴澎湃的力量如浪潮般在天空中翻滚。 而沈肃就正好坐落在潮汐的中央，宝相庄严，无悲无喜，身上不断的升起璀璨的符文，投入脑后显化的文宫世界里。 那里扭曲混沌一片，法则在推倒，秩序在重建，等真正竣工的那一刻，圣界成型，才气化作圣力，旋即便是沈肃立地成圣。 为了让之后的圣道之路尽可能的宽敞，在这一步上，所有神通者都会小心谨慎到极致。 因为能一路走到现在的人，都无比清楚一个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于求成，反倒会落得个功败垂成的下场。 所以，沈肃在天空之中足足酝酿了七天，方才猛然睁开眼睛。 嗡！ 刺目的神光从瞳眸中激射而出，割开云层，唤来更多的霞光。 “凝！” 沈肃的声音在楚国皇城的上方炸响，一字落下，还未封圣呢，竟然就已经产生隐隐与天道共鸣的异象。 “即便燕王在虚圣境界停步十年，沉淀十年，积累十年，今日突破，恐怕也依然会有风波……” 皇宫深处，赵嘉年身披甲胄，站在女帝芈凰的身旁，神情复杂地望着沈肃，凝重说道。 他本该在天启城，参与与妖魔的战争的。 但最近风平浪静，楚国又有大事发生，他实在是心境难安，于是便启程归来。 “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了，而姜陵又发生了意外……”芈凰语气平静，但小手紧攥，指甲都快刺入血肉中了。 明明成功就在眼前，姜陵从狱渊归来，一飞冲天，已经具备了正面横击沈肃的实力。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又在远古天庭发生了意外！ “是臣无能。”赵嘉年垂眸。 按道理来说，他厚积薄发，先败后胜，成为楚国除了姜陵之外，唯一一位获得“君子”称号的天骄，实力如今也达到了归一境后期，理当不容小觑才是。 可问题是，与他相比的对象不是姜陵，就是沈肃。 两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等姜陵来了，一切尘埃落定，我就陪你去天启。”芈凰忽然开口。 赵嘉年猛然睁大眼睛，连忙下跪：“陛下凤体高贵，怎么可以亲身犯险！” “凤体？” 听闻这两字，芈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手指在玉玺上摩挲片刻，当作是最后的温存。 “很快我就配不上这二字了。” …… 天空之上，沈肃的身体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无数文字从体内爆发，涌现，冲入脑后的文宫世界。 圣界正在成型，即便许多读书人层次不到，境界不足，看不出里面的玄妙变化，也依然能够感受到，此方天地间弥漫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沈肃仿佛化身成为了一轮太阳，如日中天，煊赫至极！ 不过“圣者”之所以会被冠以“超然”的头衔，突破的难度自然不同以往。 这一刻，天空之中落下的霞光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无数时光碎片在霞光中氤氲而出，沸腾爆发。 猝不及防！ 环绕在沈肃身上的力量开始衰退，仿佛在经历时光的洗礼，一点一点苍白，一点一点破败。 很快法则便被腐朽出了漏洞，时光碎片打在沈肃的身上，他原本还称得上壮年的容貌，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一条条皱纹爬上面庞，一抹抹雪白从发根蔓延。 挺直的腰逐渐开始无法遏制的弯曲，浓密的眉窸窸窣窣的掉落。 “衰难劫！”赵嘉年神情十分凝重。 这几乎是所有半圣的梦魇，因为一旦挺不过去，春秋鼎盛的身体便会如同断了火的炉子般，在顷刻之间回归苍凉。 当然，沈肃若是能够挺过这九死一生的劫难，自然便会来到一重新的天地。 完成超然！ “啊……” 沈肃发出怒吼，声音震荡天地，庞大的文宫发出惊天动地的气息，有磅礴的力量从中呼啸而出，护持己身，试图消磨那时光碎片。 然而，这也仅仅只能做到延缓罢了。 嗡嗡嗡！ 沈肃手印变幻，文宫当中，顿时有十一颗星辰悍然飞出，其中，又以一颗猩红的星辰为领袖，不过刚一出世，便绽放无量毫光，激昂澎湃，轰向时光。 “那是燕王的封圣支柱，镇国之作《钟经》。”有人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低声为身边人解释。 能够成为“封圣支柱”的，自然是本人视作为自身最强有力的代表。 《钟经》作为沈肃晋入虚圣之后方才提笔写成的杂家作品，文成镇国，自然不俗。 猩红星辰爆发神光，照拂己身，横扫天地，宛若一柄无孔不入的圣剑，充斥苍穹，像是要把一切诅咒都给剔除一般。 此刻，沈肃已经衰老到极致，但是，他的气息却是在变强，修为在增长，体内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都在发生神秘的变化，有浩瀚的符文在里面生成。 “诸般奥秘，加持吾身，超然脱俗，一念之间。” 沈肃大喝，一手握住《钟经》，如剑般挥向自己！ 砰砰砰！ 像是一层沉重的枷锁被他斩下，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感自体内升起，华发脱落，黑发新生，双眸明亮，容光焕发。 沈肃的状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他便又变回了那个时值壮年的男人，宝相庄严，脑后呈现出一座朦胧的新世界，五行法则晦涩而又稚嫩的运转着。 相比于之前，此刻的沈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有股遗世独立的气息流露，宛若一尊不染凡间尘埃的神灵。 斩断庸俗，立地成圣！ 咚！ 这一刻，长安城圣院深处圣钟敲响，整个人族所有的文钟都在和声共鸣。 “新圣诞生！” “新圣诞生！” 天星大陆各地，类似的声音如潮水般爆发，欢天喜地，欢欣雀跃，因为自此之后，人族又多出了一员强者。 第849章 如约而至 终究还是让他封圣了…… 芈凰紧攥的手发白，忽然身体失去了力气，仰天栽倒。 这一幕，吓到了身边的所有人，幸好有赵嘉年在，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砸在地上。 “败了，一切都将结束。” 芈凰哭了，再也不是那个统率天下的女帝，而是一个柔软娇嫩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让赵嘉年的心脏就像被掐住了一般抽痛。 他很想安慰她，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雷鸣，有什么东西在往楚国皇城的方向赶来。 无数人抬头望去，当看到这阵雷鸣的源头，竟然是一辆拉车猛兽发出的鼻息的时候，顿时惊掉了下巴，脱口而出。 “是文君，文君来了！” “燕王封圣之日，两人武斗之时……黎子果然还是来了。” “他怎么真的来了啊？文君一生不败，若在这个关头输给了燕王，那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算什么毁于一旦？不战而逃才是懦夫所为！” …… 人们议论纷纷，整个皇城都仿佛沸腾了起来，底下有一双双手不可思议的指着那辆从天空中划过的车辇。 若按照平时，自然不会有人敢如此冒犯楚国国威。 可现在整个楚国都要易主了，谁还在乎这些？ 朴素的车辇徐徐下降，最终落在了皇宫中的太清广场。 这里是楚国的开国皇帝开坛祭祖，建国称帝的地方，素来只有国家举办最为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启用。 “我们过去！”芈凰一刻也不愿耽搁，拉着赵嘉年就往那边赶。 不只是他，楚国皇宫内的大臣，学宫学子也疯狂了，不到一会的功夫，广场的四面八方便挤满了人头，黑压压的一片，紧张万分的看向广场中央的车辇。 身着麻衣，高大威猛的车夫刚一站起，便引来了一片围观群众的惊呼。 “哪来的妖蛮？文君不会被妖蛮给吃了！” 有人脸色大变，有人满脸仇恨，甚至都拿出纸笔，打算纸上谈兵，就地镇杀了。 不怪他们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因为此事太过吓人。 不过很快旁边就有知道内幕的读书人喝止了他们。 “胡说八道什么，那是儒妖彭仁为，当初姜陵之所以引动了礼道重器‘曾侯乙编钟’，便正是因为他！” 当初，为了感激姜陵凭借一己之力，为自己叩开圣院大门，进入了老子文界后，彭仁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姜陵。 即便当时的姜陵乃是十二人中，数一数二的没落，他也义无反顾的加入，最后甚至还被茅星沉关在陨星楼下折磨。 不过幸运的是，姜陵终究还是带领着他们走向了成功。 如今黑胖离去，姜陵自然寻来了这位好友。 毕竟是妖族，此刻又正值大战，人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他和魏凭玉那些天骄一样，前往天启城参战的。 这幅景象，彭仁为早已习惯，熟视无睹的为姜陵拉开了帘帐，迎接他从车厢中走出。 看见姜陵出现，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原因无他，即便修为不复当初，文君也还是人族的文君！ “不撞南墙不回头，文君还真是坚韧顽强。” 人群中，有刺耳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纷纷露出惊色，因为他们的穿着明显和天星大陆的风格不同，乃是天启城人。 王家也来了！ 开口的，正是曾在柳村宴席上闹事的王元植。 此时王铭鹤也来了，就站在他的一旁。 姜陵忽有所觉，抬头望向四面八方，发现不只是王铭鹤一尊虚圣在现场，关择言、李通幽，林橘……甚至这些传说已经闭关的天榜虚圣都来了。 想来也是，如果能够亲眼观摩到一位虚圣封圣的过程的话，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经验的收获。 沈肃从天空中降落，站在姜陵的不远处，神情复杂。 在完成超然之前，他根本就想象不到这层桎梏背后的风景竟然是这般的辽阔。 归一境和圣境相比，真的是存在天壤之别。 然而面前的这位天骄，在巅峰时期却能足足斩杀掉七尊妖圣，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尊巅峰妖圣…… 不得不说，此刻面对姜陵，沈肃是真的生出惜才之情了。 所以他道：“今天之后，你若愿意，可任楚国学宫院长。” 沈肃的神情很诚恳，真的在邀请姜陵：“如果有你在，有生之年，你我必然可以看到楚国重现荣光，一跃成为天星七国之首。” 此言一出，宛若风暴般席卷四面八方，满座哗然。 封圣之后，沈肃是真的自信了，胜券在握，志得意满，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甚至都开始当着众人的面，给姜陵许诺重利！ 芈凰贝齿紧咬，抓着护栏的小手捏得煞白，此时此刻，就差指着沈肃的脸，怒骂：“狼子野心，谋逆狗贼！” 不过在场的众人在震撼之后，仔细的思量了一下沈肃的话，又突然觉得好有道理，整个楚国还有谁比姜陵更适合担任这两个职位的吗？ 倘若姜陵真的成为了楚国皇宫的院长，那么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恐怕都不会忧愁生源了？ 毕竟姜陵这般年轻！ “末世已至，大劫降临，朝不保夕，谈何以后？”姜陵道。 仅仅一句话，便撕开了这些日子里，所有生灵心中都在逃避的现实。 那场绝世大战的阴霾似乎又笼罩了下来。 广场上一片沉默，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真的无话可说。 “文君，闵圣主动牺牲，可不是为了让你在天星大陆找这些杞人忧天的借口，自甘堕落的。”王元植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道。 这也是圣院用来激励人族，遏制颓势的手段。 因为倘若真的不敢不顾，放任自流的话，人族会在顷刻间崩盘，更别说在这末世中存活下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你这吟诗赏景的闹剧该结束了？既然沈圣如今给予了你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那么你就别抱着往昔的荣光高高在上了。” 王元植冷笑道：“接任，在楚国皇宫教书育人，便是你今后的光明未来了。” 第850章 圣裁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当时闯入远古天庭，大杀四方的姜陵何其威风？ 所过之处，连妖族至尊，巅峰妖圣都要伏诛！ 可这么一位人物，如今的光明未来竟然是“教书”…… 绝大多数人都保持沉默。 因为虽然姜陵这段时间佳作频出，还是有许多人觉得姜陵太可惜了，明明才华横溢，若是就此埋没，那才是明珠暗投。 不过也有许多人颦眉，觉得王家未免也太傲慢了，姜陵才刚落魄多久？又不是生死之仇，一直急不可耐的追击，未免也显得太小肚鸡肠了。 “说完了吗？”姜陵看着王元植，脸色平静，波澜不惊。 这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显得好像王元植是一个唱着独角戏的小丑。 你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哪里来的资格用这种姿态居高临下的漠视我？！ 王元植怒了，怒笑道：“当然没有说完，今天我们王家来可不是仅仅为了此。” 他转头面向孔家的虚圣孔德论，躬身道：“末世到来，大劫降临，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我们王家发起圣裁，严重怀疑姜陵与逆圣存在关联，要求姜陵交出所有关于重生者的信息自证清白，以及……诡者传承！” 轰隆！ 此言落下，天地变色，乌云凝结，雷霆翻滚。 原本因为沈肃封圣的朗朗乾坤，此刻竟然变成了一片阴霾。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瞠目结舌，身体就像是遭受了雷击一般，浑身发麻，数度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圣裁…… 王家竟然发起了圣裁？ 而且还是对姜陵发起了圣裁？！！ 此时此刻，人们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太难以置信了，这是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天星大陆的惊天动地大事件。 “荒谬！”林橘脸色阴沉到了极致，整个王家对王明之死已经彻底形成了一种堪称病态的执念。 姜陵是重生者虽然在圣院高层不是秘密，可问题是他们哪里来的证据怀疑姜陵？ “恐怕这就是王家发动圣裁的原因。”关择言沉声道。 因为圣裁，是独属于亚圣世家独断专行的权利，之所以诞生，针对的，正是眼前这种没有证据，但却能够产生怀疑的局面。 孔德论的眼神一下就晦暗起来，神情凝重，没有看王元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王铭鹤身上，沉声道：“铭鹤兄，这是天启城的意思？” “要知道，针对文君的圣裁，千百年来，这可是头一例！”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被当做跳梁小丑。 王元植此时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冷哼一声，一拍乾坤袋，里面竟然有一枚印玺冲天而起，散发出恢弘浩荡的气息，镇压天地。 “王家要求对姜陵开启圣裁。” 王铭龙淡漠的声音在印玺中响起，整个皇城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下圣裁估计是不开不可了…… 无数人的脸色阴沉下去，难看至极。 这可是亚圣世家高高在上，独有的权利。 只是千百年来，这项权利虽然定下，圣裁开启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更别说王明世家了，还是开天辟地，破天荒的第一次，为一个人开启圣裁的！ “出大事了……”芈凰脸色煞白，呢喃道。 武斗还没开始，姜陵就抢先一步遭到王明世家的阻击，很有可能身败名裂，所有的价值被群狼分食。 偏偏此时风波刚过，无论是跟在姜陵身边的饕餮还是龙族的敖晴，此刻都回到各自的本营闭关冲击圣道。 姜陵即便不是孤军奋战，其他人能给他带来的助力也杯水车薪，微乎其微。 毕竟那可是圣裁，一般情况下，连半圣都无法从中安然离身，更别说此时此刻姜陵连虚圣都不是，修为尽丧，往昔不再。 此时此刻，若说姜陵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都已经这样了，王家依然在盯着自己不放，不仅想要得到自己脑海中的一切，还贪欲作祟，对诡者传承也有想法！ “说完了？” 姜陵冷冷地盯着王元植， 就像是在看一条浑身长满脓疮的恶犬，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 “诡者传承本君倒是可以给你……” 哗！ 满座哗然，圣裁果然可怕，没有人想到姜陵竟然真的点头了。 就连王元植也是露出了一瞬间的不可思议，旋即转化为浓浓的惊喜。 “可你敢拿吗？” 姜陵冷着脸，将手一翻，心领神会的彭仁为立刻往他手心上放了一支笔。 姜陵将其掷出，在半空中形成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直直飞向王元植。 “与我征伐文比，只要你能赢，不只是诡者传承是你的，我的财富，我的知识，我的势力……一切都是你的。” 王元植惊喜的脸僵住了，伸出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终究还是等到那支笔落地，发出脆响，也还是没有将其接下。 没有办法，姜陵的文名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他崛起至今，文比无一败绩，横扫千军，就连上代诗君都败了，输得心服口服。 “怎么，不敢接吗？我只是一个种道境的读书人，而你都已经归一境了，连接笔的勇气都欠缺？”姜陵淡淡道。 “你……欺人太甚！”王元植气得五官扭曲。 “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王家飘然不知自己是谁？竟然连本君的东西都敢觊觎。” 姜陵目光锐利如刀，字字珠玑：“倘若你连接笔的勇气都没有，那就少在本君面前放肆，大人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孩子屡屡插嘴。” “王铭龙若是没有教你做人，那本君教！” 全场死寂无声。 无数人想笑又不敢笑，因为姜陵年轻无比，本就是当代顶尖天骄中最年轻的一位，王元植跟他同龄。 可此时此刻，姜陵却“倚老卖老”，用一种长辈的姿态教育王元植，还直呼王家当代家主的姓名…… 按道理来说，这绝对是属于一种“失礼”，尤其是对象是一个亚圣世家家主的时候，更是会被礼殿问责。 可问题，凡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因为当初王铭龙在远古天庭的时候，也算是承了姜陵的恩惠，被他所救！ 可以说，若没有姜陵当时的挺身而出，以身犯险，今天的王铭龙不说死定，至少也是九死一生，很难回到天启城。 第851章 封圣文会 众目睽睽之下，王元植的脸色涨红成猪肝色，真的恨不得杀了姜陵。 因为这一句两句，直接将他架在了火上面炙烤，无异于当众扇他的脸。 可他有办法吗？ 当时的他，确实没有勇气接下姜陵抛来的笔。 谁不知道在县试的时候，姜陵就曾通过“征伐文比”，以一首镇国诗作《游子吟》镇杀了自己的对手？ 这时，在姜陵的面前，王元植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资格。 因此，王铭鹤不得不出面了。 “姜陵，无论如何，你不复当初的情况都已经成为事实，与其带着那些知识入土，倒不如奉献给圣院。” 王铭鹤淡淡道：“不要怪我们行动过激，而是你之前的态度太强硬了，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噢？所以你们打算怎么裁我呢？直接搜刮我的文宫吗？”姜陵道。 此言一出，倒吸冷气无数，四面八方纷纷朝着王家怒目而视，有杀意流露，蠢蠢欲动。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姜陵在楚国子民的心中地位竟然如此之高，还未付出实际行动呢，就引来民怨，即便是王铭鹤也忍不住心脏一颤。 “文君多想了，我们王家不可能对一位没有罪责的圣院学子行此暴行。” “那你想如何？”姜陵望向沈肃，已经隐隐猜出了他们选择此时到来的目的。 果然，王铭鹤开口笑道：“倘若文君能够在接下来的武斗中胜过沈圣，那么圣裁一事，自然可以作罢。” “毕竟武斗是你主动挑起的，没人逼迫，文君不会不同意？” 身为虚圣，王铭鹤是比一头热血，只想着报复的王元植会说话的，故意示弱，想要用激将法来让姜陵同意。 只是这种计谋未免也太低级了？ 许多人都不认为姜陵会同意，因为这场争斗本就建立在不公平的基础上，如今的姜陵根本没有可能在一尊半圣面前获胜。 之前之所以会与沈肃约战，恐怕也只是为了楚国尽最后一份力量罢了。 无数双眼睛落在姜陵的身上，等待着他的拒绝。 然而姜陵风轻云淡的一个字，却让他们难以置信到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好。” 同意了…… 姜陵竟然同意了！ “为什么同意？”就连芈凰都感到不可思议，这几乎是必输无疑的局！ 难道姜陵就甘心这么轻而易举的交出诡者传承？ 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时候，鬼信王家的胃口会到此为止！ “没那么简单。” 赵嘉年沉声道：“王家这般大张旗鼓，定然准备了其他的手段，姜陵是骑虎难下了，若是拒绝，恐怕反而会落得下风。” 芈凰脸色难看至极，听赵嘉年一说才恍然大悟，千年世家果然不是吹嘘的，不仅让姜陵别无选择，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是心甘情愿的！ 王铭鹤的脸上挂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只是无论怎么看，那笑容都泛着一丝冷意：“所以现在开始？” 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姜陵身上的一切了，心底一片火热，就像是几十年前，即将进入洞房的自己。 毕竟王铭鹤曾亲身感受过姜陵的战力。 太恐怖，太可怕，那根本不是寻常同阶能够力敌的，哪怕当时自己比姜陵的境界要高，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宛若跳梁小丑一般。 不过幸好，这份力量，很快就要属于我们王家了…… “燕王不急于一时？”姜陵望向沈肃，道。 “文君莫让本圣等太久即可。”沈肃道。 姜陵笑了，“不会让燕王等太久的。” 他望向彭仁为，对方顿时面无表情的从乾坤袋中搬出了一张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看到这副架势，所有人都隐隐猜到了什么。 姜陵朗声开口：“在本君蕴灵境的时候，曾在太虚谷开过一场特别的文会，诸位可还记得？” “怎会忘！那是太虚文会，您注定成为千古绝句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便出自那次文会！”人群中，立刻有学子高呼回应。 姜陵笑了。 他回想起了当时巨船横空，那些妖蛮惊恐变色的表情。 一切都恍若昨日。 “很高兴，还有人记得。” “文君之功，注定青史留名，我等记得，后人也会记得，但宵小不记得，因为他们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只留下一张臭嘴，无休无止，说个不停！”有学子开口。 王元植怒不可遏地望去，那目光，想是要把对方的脸记住一般。 然而他却是怡然不惧，坦然回视。 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但很快，他身边的群众，也纷纷察觉扭过了头，无数双眼睛愤慨瞪着王元植。 这下子，王元植顿时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彻底清醒了，甚至遍体生寒。 “天启城远天星就太久了，怕是早就忘了，得民心者，方得天下。”关择言在冷笑，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王铭鹤等人听到，刺耳无比。 姜陵脸色无悲无喜，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过往云烟，淡道：“当时之所以为了举办太虚文会，是因为前方出现了险阻，难关当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激励同伴勇往直前。” “幸运的是当时的我们成功了，不只是我一人的功劳，凡是在场的，都写出了许多耳目一新的佳作。” “今时虽然不同往日，不过我人族的处境还是一样的，宛若狂风暴雨中逆流而上的小舟，需要所有人族共同努力，才有可能抵达成功的彼岸。” “因此，本君决定今日在此再度举办一个文会，唤作‘封圣文会’，不过时间紧迫，燕王不愿久等，所以从始至终，便由我一人动笔。” 许多人听到这里，神情微变，反应各不相同，很好奇姜陵为什么要把这个注定载入史册的文会称作“封圣文会”，难道是因为沈肃在今天封圣？ 亦或者说有别的，更深的含义？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众人抛之脑后，浑身血液滚烫，火热至极！ 因为，看样子姜陵又要开始创作了！ 难不成又要有数篇镇国作品要在他们的面前出世了？ “本次封圣文会，笔墨有限，本君只写三首作品，第一首，便以最为擅长的诗作开篇。” 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说话的同时，姜陵提笔便写。 第852章 诗成天下知 太清广场上，姜陵身着白袍，腰间系着一根青色的飘带，文房四宝皆是虚圣级别的文宝，散发着非比寻常的气息。 天空中，阴霾翻滚，雷霆闪没。 所有人翘首以盼地望着姜陵，连大气都不敢喘，紧张万分的期待着，好奇着，姜陵会写出何等惊天动地的诗作。 王元植神情怨毒，在心中恶狠狠的诅咒着，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要写诗写文，真是沽名钓誉，虚伪至极。 即便写出了镇国作品又如何？ 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沉重的压力，众人的目光，所有的外在因素都没有影响到此刻的姜陵，他提笔就写。 “将进酒。” 众人神情未变，只是有些讶异，姜陵竟然会选择乐府《铙歌》十八曲之一来作诗。 因为古往今来，好像还从未听说过谁写的《将进酒》，能够达到贯州层次的。 姜陵没有注意到众人表情的变化，继续作写。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看到第一段，围绕在广场四周的众人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有楚国学宫的老师甚至一个没留神，拔下了自己的一撮白胡子都没注意。 关择言、李通幽微微点头。 林橘的两眼则是在放光，忍不住激动，手脚颤抖。 明明还没写完，就已经有读书人情难自已的小声讨论起来。 “文君不愧是千年难遇的诗道奇才，寥寥两句而已，便如携着天风海雨迎着我们而来，气势浩荡磅礴，文字功底可见一斑。” “上句写黄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黄河之去，奔流不回。一涨一消，构成舒卷往复的咏叹意味，回味不穷，意象万千。” “囊括了时间与空间，大开大阖，读之唇齿生香，仅此两句，便已经为整首诗作构筑起了骨架，打好了基础。” “不过如此恢弘的开篇，若是后继无力的话，怕是会虎头蛇尾。” “嗯，而且若是继续沿着这个意境发出感慨的话，多多少少都会显得过犹不及。” 有惊叹，也有怀疑。 其实一般情况下，有读书人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作出这么两句，已经足以引来满堂喝彩。 但此时此刻作写的是姜陵，是当代文君。 围观的观众是楚国的大臣，学宫的师生，远道而来观礼的虚圣。 正因如此，眼光自然与寻常读书人不同，评判标准也高上正常许多。 姜陵视若罔闻，停顿两息，继续书写。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嗡！ 混沌气弥漫，姜陵笔下的文字似乎与天道产生了共鸣，笔锋与纸页交错间，宛若一朵朵墨莲盛放，瑰丽优雅，大气磅礴！ 虽然此时此刻，诗作还未完全竣工，但已经有不少人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一众虚圣被姜陵的诗句震撼得瞠目结舌。 该是拥有何等自信的人，才敢说出天地生下我，必然有其道理，即便我散尽千金，它们终有一天也会如同江河入海般回到我的身边！ “惊才绝艳，何其惊才绝艳！”当代楚国学宫文章泪湿青衫，痛哭道：“行文至今，句句绝句，笔力之浑厚，震古烁今，奈何……奈何苍天无眼！” 人们的心像是被一只手凭空捏住了一般，忽然升起了一股窒息般的痛苦。 仔细回想，好像确实如此。 行文至今，每一句都值得人们反复咀嚼，回味无穷！ “李兄莫哭，姜陵说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工部尚书古文山沉声说道。 他怀疑，姜陵在暗示着什么，在敲打敌人，自己的力量不止于此。 “诗作已经立意，哪怕后继无力，凭此两句，贯州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议论声中，下一段的内容姜陵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魏君子，彭老翁，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姜陵落笔停顿，天地震动，在这一刻，场上凡是达到归一境修为的强者，都心生某种感应，抬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 可以感觉到，在那边，有一双双眼睛因此句投来目光。 “是……半圣？！”王元植的牙关在打颤，嫉恨无比，不愿接受此时就连远在长安城的圣者都在关注姜陵作诗的现实。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林橘的脸色满是复杂。 这是一句神来之笔，但却被姜陵随手写出。 可惜自己苦苦钻研文字一生，都难以达到这种挥洒自如的境界。 “诗道是讲究天赋的，姜陵富有灵性，又经历大起大落，自然灵感不断，文思泉涌。”关择言站在她的身旁，安慰了一句。 结果林橘的脸色更黑了。 不只是半圣在关注这里，事实上，楚国皇城内，凡是有修为的，都开始借助文印投来目光。 在皇城数百万人的注视下，姜陵再度提笔，完成全诗。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陈王曹植当年宴设平乐观的事迹你们可知道？斗酒万千也豪饮，让宾主纵情欢乐。 主人呀，你为何说我的钱不多？只管买酒来让我们一起痛饮。 那些什么名贵的五花良马，昂贵的千金狐裘，叫侍儿拿去统统换来美酒，让我们一起来消除这无穷无尽的万古长愁！ 轰轰轰！ 笼罩在楚国皇城上的阴霾离开了，在无数双惊骇变色的目光注视之下，史道重器四羊方尊在浩浩荡荡的圣道伟力簇拥下出世，鼎身倾泻，磅礴的力量如瀑布般垂落在姜陵的头顶。 无形的天道之力震荡十万里，凡是在这个范围内的生灵，此刻脑海中都回响起了《将进酒》全诗内容。 “诗成天下知……”林橘呆住了。 “诗成天下知！”关择言睁大了眼睛，简直难以想象自己面前发生的一切。 距离上次《过零丁洋》的风波才多久？ 楚国竟然便再度横空出世一篇天下知级别的诗章！ 第853章 那是自然 四羊方尊现世，与天道共鸣，声传十万里，整个楚国的文塔都像是失控了一般发出尖锐的啸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类似的声音，传荡在整个楚国境内，不出三分钟的功夫，哪怕是深处极北之地的古国，都陆陆续续开始收到关于姜陵这首诗的消息，天下震动！ 无数人震撼无比，尤其是越偏远的地区，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因为明明前一刻钟，姜陵才说要举办一个封圣文会，怎么这会“天下知”就出世了？ 谁会拿“天下知”级别的诗作作为文会开场的？ 此举不说绝后，至少也做到空前了！ 姜陵说一共要写三首作品，第一首就天下知，第二首若不镇国，那怎么也显得黯淡失色，后继无力了啊！ 天启城。 某个府邸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一道蓝衣身影冲天而起，状似癫狂，声化雷音大喊：“我有了……我有了！我要青史留名了！” 在自家院子里赤裸上身，精壮如牛的吕焱正在修炼呼吸法，听到动静，抬头望去，顿时皱眉说道：“魏凭玉又发什么疯？” 身着白裙，清瘦素雅的李纯妃在院子角落的书桌捧着一本书，每次吕焱挥拳的时候，都能卷起一阵风，煞是凉爽。 忽然她的文印一颤，有消息传来了。 李纯妃拿起来翻阅后，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轻笑道：“还不是姜陵，又写了一篇天下知，里面提了这小子一嘴。” “噢噢……” 吕焱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继续修炼起了呼吸法，挥汗如雨，流淌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李纯妃乘着凉风，低头看书。 “那是自然。” …… 妖界。 万神殿。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像是有一张桌子被悍然劈裂。 “什么意思？怎么人族这么快就又诞生了一篇‘天下知’诗作？”说话的妖圣声音震怒无比。 毕竟对于人族来说，每一篇“天下知”作品，都是能够牵动整个族运的文宝，能够或直接或间接的催生出成百上千个读书人，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底下的妖圣战战兢兢的，说话都带着颤音：“没办法啊，上次暗杀姜陵失败，人族在天星大陆外已经开始布置了巡逻，很难再故技重施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那妖圣就火冒三丈。 明明已经将人族众圣引走，还联合了凤凰一同闯入人族腹地进行暗杀，然而即便是这样，最后依然失败了。 因为姜陵的身边不仅有饕餮在，而且就连东海龙女竟然也守护在身旁。 动用这样的规格来保护一个废人，放在整个诸天万界那都是凤毛麟角的。 “听说那小子还要继续写两首作品，难道就一点阻拦的办法都没有？”为首的妖圣咬牙切齿，若是可以，早就请动命运神通的大能隔空击杀姜陵。 但很可惜，姜陵如今的状态非常诡异，妖族能够找到的强者，都无法锁定姜陵的“命运”，怀疑其身上有隔绝命运的力量在干扰。 正当一众妖圣议论纷纷的时候，万神殿深处，有一位非常古老的强者睁开眼睛，很强横，眸光似乎能够贯穿亿万里，径直落向了天星大陆的上空。 “鳄烈大圣！”所有妖圣躬身行礼。 “诡者虽废，但终究不能留，去通知古神，或许能够通过其他的方式，隔空灭绝此子。”漠然无情的声音，宛若一轮大日般盖下所有的杂音。 很不可思议，这竟然是一位妖族大圣，在放言通知魔族，要杀灭姜陵！ 说完之后，鳄烈就闭上了眼睛，再度回归沉寂。 乱世将至，不成圣祖，即便是大圣也有陨落的风险，祂在寻求着突破的契机！ ………… ………… 奔流不息的黄河虚影在姜陵的身后成形，随后呼啸着冲入《将进酒》原文当中，升起一股雄浑厚重的气息。 看到姜陵漫不经心的将《将进酒》放到一旁，这一刻，无数听闻过，甚至参与过柳村设宴的人们，脑袋都不约而同的灵光一现，想到了姜陵当时说过的一句话。 ——“一篇‘天下知’原篇而已，虽然不至于真的一文不值，但在我这里，却也不算是什么珍品。” 无数观众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 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敢说出这话的？ 然而姜陵不仅说了，好像事实还确实如此。 这不，他又写出了一篇天下知诗作！ 不少人想起姜陵将《阿房宫赋》送给庄端的事情，一时之间，心底的鄙夷之情宛若井喷般滔滔不绝。 仔细想来，目光到底该多么短浅，才会将一位文君逼至当时的境地？ 看来诞生一位庄悬，直接把庄家绝大多数人的脑子都给抽干了。 太清广场上，一片沉寂。 没有人想到姜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又是一次石破天惊，闹得整个天星大陆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毕竟是“天下知”啊，罕见至极，哪怕是半圣穷极一生都很难写出，往往只有亚圣强者才必然会拥有“天下知”级别的代表作，但数量也不会很多。 而《将进酒》，仅仅只是今天文会的第一篇而已……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被天道之力灌顶，按道理来说，写出这种层次的作品，哪怕是半圣都会有所增进，圣道拓宽，更别说姜陵一个没有封圣的人了。 然而，直到那倾斜的四羊方尊缓缓回正，所有的力量消耗殆尽。 众人的眼中，姜陵也只是从种道境中期，达到了种道境后期而已。 这种变化，让无数人眼中难掩失望之色，算是彻底坐实了姜陵身中道伤的传言，唯有那传说中，只诞生在众星泉眼中的神物“大罗星浆”才能够治愈。 而天下知这种级别的力量灌顶，虽然同样很强大，但药不对症，等于对牛弹琴，终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然而，姜陵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站在原地体会了一阵。 直到百息过去，姜陵才再度提笔沾墨，在纸页上落下，浮现一行标题。 “第二首。” 言简意赅，无数人忍不住拉长脖子，试图在姜陵的桌面上看清字迹。 第854章 二成天下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虽然姜陵经受了将近百息的灌顶，不过珠玉在前，《将进酒》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天下知”诗作，众人还想围绕着这首诗多讨论一会，逐字逐句的推敲文意的。 可姜陵似乎并没有想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待异象风平浪静后，稍作休整数息，便再度提笔沾墨，欲要作写。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人们探头望去，心底不禁有些疑惑，姜陵这是打算写什么？ 因为光看题目，这首作品的内容似乎和《将进酒》风马牛不相及，让许多猜测姜陵会延续上一首诗的意境，乘胜追击的读书人落了空。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写下。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看到这两句，人们的脸色几乎都没有变化。 王元植看向姜陵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充满了轻蔑嘲讽的意味。 围观的读书人极多，几乎是看着姜陵写下一个字，便往外传出一个字。 所以皇城之内，有酒楼聚满了客人，在同步翻译着姜陵的作品。 八月秋深，狂风吼叫，卷走了我屋顶上好几层茅草。 茅草乱飞，渡过浣花溪，散落在对岸江边，其中飞得高的茅草缠绕在高高的树梢上，飞得低的则飘飘洒洒沉落到低洼的水塘里。 原本无数人还沉浸在《将进酒》唤出的异象里，看到这两句，顿时如同浑身火热的时候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人们面面相觑，相视无言，因为这一段太平凡了，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唯一可以拿出来夸耀的，似乎也就只有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仿佛跃然纸上的画面感。 但这对于一代文君来说，不是理所应当，本就该具有的功底吗？ “泛泛而谈，后继无力。”有人冷笑着说，那是沈家的子弟，虽然惹得一众姜陵拥趸愤怒，却无人敢直接撕破脸皮，因为今日之后，楚国可能就要更名换姓。 “我说也是，《将进酒》可能已经耗尽文君精力，已经不必再期待接下来的作品了。”有人接茬，乃是慕容家的子弟，与沈家同盟。 他们还想要冷嘲热讽几句。 这时，人群却突然躁动起来，有人惊呼：“下一句出来了，下一句出来了！” “快誊抄，快誊抄！” 有人急不可耐，连声催促那位场上书法境界最高的读书人动笔。 众人完全无视了两位公子哥，这种姿态，让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很快，从太清广场传来的句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是这内容…… 众人的神情变得古怪万分，不约而同地望向两人。 看到这一幕，两人的心底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推开挡在面前的食客，冲到书桌前。 这不看也就罢了，看了之后，顿时被气得两眼一抹黑，怒火攻心。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其中，出自沈家的那位公子当场就气得浑身颤抖了，指着天赤红着脸，颤抖手指：“姜陵……姜陵！” 可恨，可杀！ 姜陵竟然把他们在作品中比作是“欺软怕硬的无知儿童”！ 可想而知，这首诗一旦完成，必然会成为第二个《泊秦淮》，永久的成为扎在曾在这个时期针对过姜陵的所有人血肉中的刺！ 这一刻，楚国各地，纷纷传来读书人们拍手叫好的声音。 “文君写得真好！什么狗屁王家、沈家……乱七八糟的，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恶童罢了！” “是啊，什么狗屁圣裁？我看纯粹就是不要脸！他们怎么不在姜陵去远古天庭的时候圣裁他呢？真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 “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哈哈哈，我真的笑死了，这可不就是在描写急不可耐的王家、庄家吗？连人族功臣的财产都要吞并，无耻至极！” …… 太清广场上。 无论是王家还是沈肃、庄端等，此刻的神情都难看到了极致。 沈肃已经算定力不错了，毕竟有《泊秦淮》在先，早就经受过了类似的冲击。 可问题是姜陵这可是当面作写的，无异于现在指着他们的鼻子骂，扇他们的耳光。 所以即便是沈肃的神情都阴沉了下来，更别说其他人了，通体发麻，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杀了姜陵。 文名是读书人的第二性命，姜陵此举，无异于当众斩掉他们的一命，注定要遗臭万年！ 王元植气得发抖，然而这时候，王铭鹤却是摁住了他，缓缓摇了摇头，传音道：“无须在意，这场大劫之后，天知道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听到这话，王元植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是啊，朝不保夕，还要那文名有何用？ 写罢，随便你写，只要能够得到你身上的宝藏，活过这一纪元，骂几句又怎样？ 姜陵犹自写下。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姜陵自然是没有儿子的，不过解诗一般都要配合诗人当时的情况和语境来分析。 毕竟王家、庄家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南村群童”。 所以，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姜陵的一段幻想。 “俄顷风定云墨色……好，从这一句开始，文君终于崭露锋芒，而最后一句，又完美的展现出，那场大战之后，文君在夜里翻来覆去，忧国忧民，长夜沾湿，无法入眠的心情。” “此作，定可贯州！” 酒楼里爆发议论，不过虽然情绪相比之前高涨，但还是远远比不上《将进酒》的时候的激动万分。 终于，最后一句传来。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轰隆！ 在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人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裂开的天空，此刻便又开裂了。 一口篆刻着万里江山的黑鼎，在雷霆风暴中携着浩荡磅礴的国运之力从天而降。 这一刻，楚国皇城所有人都呆住了。 又来了……又来了…… 文成天下知，又是文成天下知！ 才刚过去多久？姜陵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又唤出了一件人族重器，与天道共鸣，震荡族运。 而这一次的…… “是大夏九鼎！”芈凰失声惊呼。 第855章 兼怀无忧 《史记·封禅书》中有记载：“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大致意思是，夏朝初年，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贡献青铜，铸造九鼎，象征九州，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 但在后来，因为时局动乱，九鼎失踪，再也寻不见了。 还是孔夫子出世，动用圣力，才将其一一寻回，作为镇压人族族运的重器。 其中七口归七国，剩余的两口一者归长安，一者归天启。 时至今时今日，楚国的夏鼎已经超过百年没有现世了，说到底，还是闵经年的《过零丁洋》没有牵动国运民心，而姜陵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却做到了。 正因如此，这口百年未出的重器才会重现于世。 阁楼上，芈凰泪流满面。 按道理来说，国器出世，将会直接的影响到十年内的国运，不说扶摇直上，那至少也会风调雨顺，丰衣足食。 然而，一尊半圣的虎视眈眈，却是让这一切都成为徒劳。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是文君的希望？”有人神情复杂。 “最后一句堪称绝句，前面所有的平缓，都成为了这一句的铺垫，奔腾爆发，扣人心弦。” “文君这一首诗，恐怕会成为近十年来，写得最好的爱国诗。” “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有人声音带着哭腔，在控诉：“如此忧国忧民之人，却在遭受王家为首的迫害，太不公了！” 太清广场上，悬挂在天空之中的夏鼎爆发神辉，篆刻在表面的名山大川，奇珍异草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化作符文纷纷飞飞，飘落融入姜陵的体内。 按道理来说，这应该是一次顶天的机缘，就连半圣都要艳羡。 然而，姜陵在经受力量灌顶的时候，周身各处却忽然发出清脆的闷响，有血从肌肤底下如箭矢般飞出，溅射在青石地面上。 “姜陵！” “文君！” 无数人纷纷变色，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在这一刻，就连虚圣的脸色都变了，林橘、关择言等腾地起身，当即就要上前查探姜陵的情况。 但还未等他们上前，就被无形的力量按住了肩膀。 沈肃的声音在广场中响起：“不要打扰他，他这是经受了太多力量，体内的道伤爆发了。” 人们愕然，这才猛地想起，姜陵之所以会落得今天这副境地，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与巅峰妖圣狼?拼死一战，中了道伤。 广场的中央，姜陵仿佛成为了一个血人，能量满溢，过犹不及，道伤复发，仿佛在经受一次千刀万剐之刑。 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这种程度的痛苦，肌肤崩裂，肉如花般绽放，血从中激射而出。 但偏偏夏鼎的灌输还未结束，所以姜陵的肉身几乎是好了又裂，裂了又好，循环往复，看得众人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一般人遭遇这样的酷刑，不说痛得满地打滚，至少也该忍不住叫出声了？ 然而姜陵就像是一个泥塑一般，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若不是突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如今的痛苦，众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痛觉了。 在一片死寂中过去了十几分钟，道伤终于不再复发，众目睽睽之下，姜陵无疑成为了一位血人，在彭仁为的搀扶中走进马车。 原本，众人还在猜测，今天之事会不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 然而没想到的是，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清理好一切的姜陵便如同没事人般从马车中继续走出。 “让诸位担心了。”姜陵朝着众人拱手道。 若不是刚刚皇宫中有一批侍卫在姜陵离去的瞬间，立刻提着水桶上来清晰血迹，令人记忆犹新。 恐怕此时众人都要怀疑是不是哪里出错了，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道伤复发的事情。 只见姜陵脚步虚浮的走到书桌前，刚一抓起笔，顿时引来四面八方一片惊呼声。 “文君万万不可！” “黎子，不要再写了，身体要紧！” 人们纷纷出言劝阻，有人都恨不得冲上去拉住姜陵了。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还要写？ “姜陵，别写了，就到此为止。”就连林橘都开口了，于心不忍。 姜陵的惨状众人看在眼里，光是写两首作品，体内的道伤便有爆发，难以压制的局势，倘若再写出第三首，那他岂不是要当场殒命了？ 还是说姜陵之所以立下今天这场武斗，从始至终，就没有活着的想法，要以性命为代价，打破沈肃的念头？ 人们心乱如麻，真的很不愿意看到那副场景。 与其看到姜陵这么一位人物，如此憋屈的陨落，还不如让沈肃得逞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姜陵就像是打定了注意一般，一意孤行。 “不破不立，说好了三首作品，就写三首。” 姜陵忽然咳了起来，捂着嘴巴的指缝中有猩红之色浮现。 看到这一幕，哪怕是古文山，芈凰都按捺不住了。 “够了，姜陵！”古文山厉喝道。 “不要再写了，就这样结束！”芈凰也在说，面带悲色，苦涩道：“就这样结束……”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芈凰好似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脸上有两行清泪流下，语气近似哀求。 堂堂帝皇，露出如此姿态，实在是很罕见。 就连沈肃都开口了：“姜陵，武斗以平局收手如何？两篇天下知作品已经足够了，整个天星大陆无人敢看轻你。” 没想到的是，此言一出，首先反对的竟然是王家之人。 王元植如同一只跳脚的猴子，急赤白脸，忙不迭地说：“不行！我反对！倘若真的要以平局收尾，姜陵也必须接受圣裁，交出一切！” “我草你嬢嬢的，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出言反对？” 看台上，吕焱的老师关择言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下，连王铭鹤都拦不住，王元植的身体如同一只破碎的风筝般倒飞而去，当场就重伤昏迷了。 “你敢伤我王家人？！”王铭鹤勃然震怒。 “有本事就把你哥请过来。”关择言眸光冰冷，压根就不把王铭鹤放在眼里。 这副姿态，无异于一种赤裸裸的轻视，在羞辱。 王铭鹤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却只能怒笑着点头：“好，你给我等着！” 王明世家竟然又和关羽世家对上了…… 人们噤若寒蝉，不可思议。 而这场纷争的原因，姜陵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颤抖的手提起笔，沉声说道。 “中秋将至，文兴大发，作此篇，兼怀无忧。” 第856章 三成天下知 姜陵终究还是动笔了。 众人神情失落至极，但却再也没有开口相劝之人。 因为这里是天星大陆，许许多多的读书人，为了一篇好文章，甚至可以抛弃一切。 既然姜陵已经做好了将生命都放弃的准备，他们还有什么好阻拦的？ 姜陵提笔沾墨，虽然脸色相比之前，透着一股虚弱的白，但还是在纸页上稳稳地写下词牌名。 《水调歌头》。 无数人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在同一时间，无数文书飞快地传遍天星大陆各个角落，激起风浪一片。 文君休整半个时辰之后，毅然决然写下第三篇作品！ 姜陵写下第一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才是第一句而已，纸页上便飘起了一阵奇异的墨香，意境初成，缥缈出尘。 明明此时还是大白天，可一字落下后，天道震荡，一轮皎洁圆润的明月竟真的出现在了天空之上，日月同空，风起云涌。 整个皇城的草木都开始轻颤起来，正如沈肃封圣的那段时间，香气喷薄，飘散满城。 人们似乎都忘记了呼吸，紧紧地盯着姜陵面前的纸页，看着他亲手续写。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姜陵的笔尖混沌气弥漫，毫光绽放，磅礴的光芒爆发，瞬间便将整个皇城都拉进了幻境之中。 恍恍惚惚，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在那高高在上的九天云端，有一座清冷孤寂的宫殿屹立着，岁月不侵，遗世独立。 只是这月宫虽好，却也冷得太过，寂得太过，在这里起身舞蹈，看着自己的影子，哪里比得上人间的烟火暖人心肠？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看到该词最后一句的时候，林橘如遭雷击，头皮都在发麻，面红耳赤的，激动万分。 又是一句千古绝唱……又是一句千古绝唱！ 与《将进酒》、《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意境截然不同，少了豪放，少了悲愤，但字里行间之中，却独独多出了一份缥缈若仙般的气质。 上片高屋建瓴，下片峰回路转，寄托了姜陵对爱人的无尽思念，以及美好的祝福。 无数人想要开口评价，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声轻叹。 姜陵收笔，天地间传来一道类似于禽类破蛋般的声音。 人们木然地望向天空，果然又裂开了。 虽然此词没有与某个圣道、或者国运产生共鸣，引来人族重器，但同样有磅礴的力量降下，浓郁得如圣光，照耀在姜陵的身躯。 不出一刻，姜陵的肌体便再度崩裂，有大量的血从体内深处涌现，瞬间染红了衣服！ “姜陵！”无数人为姜陵的状态牵动心弦，见状脸色剧变。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慈眉善目，温文尔雅。 “族叔。”孔德论躬身。 “院长大人！”林橘等人脸色纷纷一喜。 原来是圣院的院长孔怀英到了。 人们心情一震，由阴转晴，这可是人族赫赫有名的巅峰半圣，由他出手的话，姜陵多半就有救了。 孔怀英抬起手，正打算直接切断天空的力量，从源头解决问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沙哑响起。 “不要。” 众人愕然，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说话的竟然是姜陵自己。 “姜陵，你什么意思？闵圣救你，可不是为了看你颓废的！”赵嘉年忍不住了，就这么想死吗？ 难道修为丧失之后，连在这个世界继续活着都做不到了吗？ “还请院长救了文君再说！”林橘急忙说道，姜陵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了，不能再拖。 可没想到的是，这会反倒是孔怀英住手了，惊疑不定地望着姜陵。 “你……” 众人心生不解，抬头望向姜陵，触目心惊，情况比之前还要惨烈，姜陵的脸都开始崩裂，血流成河。 有归一境的强者动用“致知之目”，甚至能够看见那些依附在姜陵的骨肉中，宛若跗骨之蛆般的符文。 密密麻麻，宛若蝗虫般在蚕食着姜陵的身体。 那些便是狼?的道意？ 人们心惊肉跳，看出来这道伤每时每刻都在发作，设身处地的想，要换做自己，定然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而姜陵…… 回到天星似乎已经有大半年之久！ “院长大人，为何不救？”古文山急切不已，姜陵是他从凉州学宫看着长大的学生，视若己出，怎么忍心看着他遭受如此惨烈的痛苦？ 可就在下一秒，众人的表情就变了，因为姜陵的肉身深处，竟然亮起了一层碧绿的光芒。 有一股生气在姜陵崩坏的血肉深处开始复苏！ 姜陵周身漫出的血泊中，甚至开始有绿草破土而出，沐浴鲜血生长！ 这些草非常的特别，长势吓人，宛若龙须一般在空气中迎风飘荡，十分不凡，氤氲升腾着淡白色的光，笼罩姜陵，隔绝神念，寻常人再也看不出光雾里面的状态。 “这什么情况？” 楚国皇城，因姜陵三首天下知被举世瞩目，此时姜陵刚生出异变，便又有留守在天星大陆的半圣察觉，跨界而来。 一到两道三道…… 包括沈肃在内，现场竟然出现了五位半圣。 这副场景，使得在现场的观众无一不是震撼无比。 “让本圣来看看。”一头青牛出现在天空，引来不少知道跟脚的读书人惊呼。 因为它的来历十分不凡，乃是驮着老子走出天星大陆的青牛化身，眼界十分不凡，掌握着太极图的投影，对看穿虚妄这一方面格外精深。 青祖！ 话音落下， 它的眸子放出神光，无数符文闪烁，径直地望向了姜陵。 很快，即便是它，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因为，在光雾深处，姜陵通体被一种诡异的力量包裹着，像是诅咒，又像是奇毒，非常的污秽，堕落恶心。 也就是它状态特殊了，要换做其他强者，恐怕也得跟着中了陷阱。 “原来姜陵是因为这个失去修为的？” 青祖心中一震，忽然发现更大的信息。 因为此时此刻，姜陵竟然开始主动调用来自《水调歌头》的力量，化作狂风暴雨，接连不断的轰击在那层诅咒之上。 他……竟然试图将这份诅咒炼化，化为己用？！ 第857章 四成天下知，悬壶济世！ 五太原矿集齐，会形成世间罕见的大毒，封固修为。 然而，天道五十，遁去其一，只要外来的刺激足够，便可以将大毒逆转为大补，借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大半年的积累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人族，只许成功，没有失败！” 姜陵脸色一片凝重，他早就在尝试破开诅咒，然而寻常的贯州，哪怕是镇国作品都无法激起波澜。 所以，他一直在等，直到今天这个契机到来，他终于要拼尽一切了。 轰！ 此时此刻，姜陵的肉身宛若一座熊熊燃烧的熔炉，而且还在接连不断地往里面添柴加火，他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满头黑发如龙般纷飞狂舞。 一时之间，隐遁在姜陵体内深处的混沌阴阳图仿佛终于苏醒了过来。 阴阳旋转，磨碾出滚滚混沌雾霭，恍若无穷无尽般的符号在姜陵的体内升起，肌体泛着光，道伤爆发，血肉爆碎。 他彻底激发了体内所有的潜能，就像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孤注一掷，真正的拼命了。 若是无法撕裂这层诅咒，恢复修为，即便楚国不易主，人族也要毁灭，亲近重视的亲朋好友也会死亡。 天地动乱，朝不保夕，越是强大的人，心中的紧迫感就越是强烈，不甘心命运脱离自身掌控，要往更强的境界进发。 姜陵的体内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通体发光，肉身奥秘被彻底激发，在崩裂中新生，在毁灭中涅盘。 坐落在阴图中的文宫中射出四十余道星辰，皆是姜陵崛起至今所写下的所有贯州以上的作品。 其中，又以六颗星辰的光芒最为闪耀，宛若大日般灿烂刺目。 那是姜陵的天下知作品！ 《黎子兵法》、《阿房宫赋》、《水调歌头》、《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将进酒》……以及后面经过传颂而晋级的《三字经》，个个威力不凡，推动着姜陵发生变化。 “他是在突破？”徐庶惊疑不定，察觉到白雾中有股力量在拔高，气息在越变越强，甚至开始震荡天地，致使天星大陆外的大阵都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这还是突破半圣该有的架势吗？ 应该是突破大圣？！ 还有，姜陵的状态适合突破吗？ 姜陵的躯体在龟裂，强大如他的体魄都难以抵抗来自五太原矿的诅咒，肉身升起腐朽的气味，鲜血淌落，宛若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周身各处遍布裂纹。 在妖界深处，万神殿有恐怖的存在睁开眼睛，从闭关中苏醒。 “不好，那小子竟然要破而后立！”有大圣震惊无比，谁能想到，姜陵都成为废人了，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成功的几率很低，不过……” 鳄烈大圣开口，眸光冰冷至极，有一件宝物从虚空中浮现：“狼宇，找机会，由你杀了他。” 漆黑的宫殿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中走出。 “是。” ………… 天星大陆。 浑身是血的姜陵喉咙中发出猛兽般的低吼，很痛，五太原矿的诅咒时不时地喷薄出一口先天一炁，每每到此，都会将他肉身一处贯穿，前后透亮。 然而，诅咒的攻击却是存在着一段时间的间隔。 所以越是到这个时候，姜陵就越是不能松懈，需要趁此机会发力，接连不断的轰击在诅咒之上，让其从黑色转化成金色。 有难以形容的磅礴精气从金色的诅咒中透出，落在姜陵身上的时候，通体舒泰，仿佛浑身疲惫的时候泡进了温泉，肌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修复。 可这五太诅咒就像是拥有灵性一般，当察觉到自己有一部分被他转化之后，勃然大怒，喷薄的先天一炁更多了，四面八方而来，覆压在姜陵的肉身各处。 轰！ 姜陵的肉身炸裂，一蓬蓬血雾在体外爆开，部分躯体化为虚无，哪怕是经由诡气洗礼过一遍又一遍的诡者之躯，都难以经受这种程度的伤害。 “吾不败！” 姜陵在怒吼，屈指一弹，有光晕冲天，无数人抬头望去，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那光晕，竟是一本书散发而出的！ 这是他回到天星大陆后便开始准备的后手，如今放开桎梏，出世的瞬间，顿时破碎了天空，引来了风暴雷霆。 “又是‘天下知’？！”此刻，就连半圣都麻了，姜陵是早就准备好今天之事了吗？ 接连四部“天下知”，这是打算让长安城的文塔都不休息了？ 轰隆隆…… 裂开的天穹当中，一只样貌古朴的葫芦从中落下，看似平凡，但敞开的葫芦口中却是有万丈光芒爆发，落在姜陵身上的瞬间，所有伤势顷刻间恢复，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悬壶……那是镇压医家圣道的悬壶！”就连归一境的大儒都忍不住了，纷纷变色，惊呼不断。 “姜陵祭出的是一部医经？！” “不奇怪，文君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就曾写出过一篇医文，如今写出医经，一点也不奇怪……” 说到后面，连他自己声音都弱了下来。 因为医经嘴上说着简单，可问题是能召唤出“悬壶”的“天下知”医经整个天星大陆有几部？ 那可都是医家半圣中的佼佼者，才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撰写而出的！ “谁看清那部医经的名字了？” “《本草纲目》……” “等等，你们快看。”有人震惊不已，忽然指向姜陵。 原来被五太诅咒和悬壶宝光包围着的姜陵，就好像成为了熔炉中的粗坯，肉身在崩毁中修复，破灭中新生，相当于真火锤炼，去其糟粕，凝练精华，在逐渐走向化为神兵的道路。 若真的被他这样挺了过去，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成功。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姜陵意气风发，势不可挡，屹立在黑色的泥浆当中，长发狂舞，三头六臂展开，每一只手掌上，都有一枚符文如莲花般绽放。 始、终、生、灭、因、果。 六字真文出世，震散迷雾，气冲云霄。 “归一归一，一切归一！” 姜陵六只手掌轰然交叠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璀璨的光芒，无穷无尽的符文汪洋一片。 轰的一声。 他脑后的世界炸开了，混沌弥漫之间，一座远比沈肃要庞大，屹立在泰山之巅的文宫虚影现世，镇压虚空，爆发神光，竟是一下便将五太诅咒度化了，化为金丹形状，被姜陵一口吞入腹中。 刹那之间，姜陵就像是要羽化登仙一般，有磅礴的霞光如潮汐般从他的肌体绽放，竟是推动着他直冲云霄。 “真的成了！文君要封圣了！” 这一刻，整个楚国一片沸腾，震撼无比地看着那道冲天而起的身影，仿佛血脉都被点燃了一般，有一种激动，从心脏冲入喉咙，迫切地想要得到宣泄。 欢呼声，喝彩声，各种各样的声音连成一片，充斥整个楚国。 第858章 姜陵封圣！ 五太诅咒被姜陵一口吞入腹中，化为大补神物。 姜陵此时的修为就好像坐上了鲲鹏一般，扶摇直上，势不可挡。 至于狼?遗留的道伤，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锤炼中被拔除，后患全无。 天空裂开了，浓郁圣洁的霞光垂落，宛若潮汐般横击长空，照耀万里。 此时此刻，天星大陆各地，都有一道万丈光影自云层中浮现，丰神俊朗，白衣如雪，一手执笔，一手捧书，两只眼睛当中，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智慧与法理，连太阳的光辉都被夺尽。 凡是在天星大陆的，没有一个生灵是看不到他的！ “这是……‘十方照见’？”有半圣声音都在颤抖。 因为这往往是突破大圣才会出现的异象，发生在姜陵身上，未免也太早了！ 无数人震撼不已，瞠目结舌，因为沈肃的封圣异象与姜陵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萤火与皓月，根本不能同一而论。 整个天星大陆都在震荡，感受到有一股宛若太阳般的力量在东方升起，恢弘磅礴，浩浩荡荡，而且每时每刻都在成长，增强。 朦胧的混沌之气笼罩天地，唯有姜陵一人如神魔般屹立。 巨大的光影展开手中书本，磅礴的混沌气垂落，先是化作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显化在云端，环山绕水，遮云蔽日，那是姜陵的阿房宫。 光影变迁，雾霭翻涌，随后又交织出一头威风神气的饕餮，在仰天长啸，吞日噬月，那是姜陵的武道法。 一道又一道光流从书本中飞出，轰然撞击在一起，化作一轮太阳般的事物，无始无终，无生无灭，无因无果，那是姜陵铸炼的六字真文，他掌握了这六道。 虚幻的命运长河自虚空中流淌凸显，环绕在光影的周身，光阴飞逝，逝者如斯。 前往过去，预见未来，姜陵对命运的体悟哪是寻常半圣能及？此道早在不知不觉中成长到惊人的程度。 只是，无论是阿房宫，还是武道法、六字真文……所有的一切，在召唤出来的瞬间，都被姜陵一股脑的扔进了脑后的混沌世界，连象征着“诡者法”的诡气也不例外。 归一归一，一切归一。 当一切整合完成之后，圣界便会成型。 而那时，便是姜陵超然脱俗，立地封圣的时刻。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道磨难需要度过…… 漫天的霞光当中，猝不及防的涌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时光碎片，顷刻之间，宛若狂风暴雨般击打在姜陵的身上。 只是一个呼吸而已，姜陵的双鬓便染上了一抹霜白，脸颊浮现出了皱纹，衰老了，但仅仅也只是显得成熟。 无数人都在惊叹，尤其是半圣，艳羡不已。 这就是年轻封圣的好处，哪怕是衰难劫又如何？春秋鼎盛，哪怕是岁月都无法致其状态下滑。 哪像他们当初，几乎九死一生方才度过。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姜陵要与沈肃一般，祭出自己的圣道支柱，阻碍时光之力继续侵蚀自己的时候。 嗡！ 姜陵的体内有一股尘封的力量似乎在这一刻激活了一般，如龙般凶悍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中游走，浓郁的药香竟然从毛孔中漫出，击碎时光！ “什么情况？姜陵吃了什么神物，竟然能够消弭衰难劫？” 半圣都震惊不已，衰难劫可是天道为了减少圣者数量而降下的劫难，从来没有听说过，天底下有什么神物是可以免于此劫的。 “太好了！”芈凰激动万分，情不自禁拉住了赵嘉年的手都没发现：“衰难劫无可奈何姜陵，那岂不是说姜陵必然封圣？” 赵嘉年脸色潮红，呆呆地望着芈凰那如花似玉的脸，支支吾吾半晌，什么话都忘了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王元植脸色煞白，心跳如鼓，看着天空中的姜陵，心情直接沉入了谷底。 然而何止是他一个人抱着类似的心情？ 放眼望去，沈家、庄家、慕容家、王家…… 凡是出自这些家族的，哪个不是面若菜色，绝望透顶？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必然能够从姜陵的身上，收获巨大的利益，迎来光明，得到成功。 谁能想到，姜陵写了三篇天下知之后，一切都逆转了，他说封圣就封圣！ 恐怖的威势从姜陵的身上冲霄而起，无穷无尽的法则环绕其身，大道在高歌，族运在震荡。 连文曲星都垂下了银河般的光辉！ 都在庆贺姜陵封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之事，终于要到此完结的时候。 姜陵忽然抬头望天，眸光闪烁，命运之道激荡共鸣，身旁顿时又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命运之线，有明有暗，有深有浅，皆是与自身有关的因果。 他抬手在一根线上一拨，顿时有骇人的力量如山崩海啸般从天而降。 此刻，就连孔怀英、于槐的神情都变了，震惊到极致，不可思议。 “姜陵，停手！”孔怀英心惊肉跳的，甚至都想要出手阻拦了。 “他这是在找死吗？”于槐惊呼。 “什么情况？”徐庶瞠目结舌，脸色瞬间就白了。 常人不明所以，但半圣却是看的明明白白。 因为姜陵此举，是在提前召唤更多与自身有关的衰难劫降临。 世人都知姜陵很强，或许不需要那神物，也能安然度过第一道衰难劫。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够度过更多啊！ 若不是衰难劫的难度是呈倍数增长，世间又哪会有那么多尽可能延缓衰难劫到来，试图苟且偷生的半圣存在？！ 一片幽黑突然在姜陵脚下的天空爆发，如潮水般澎湃激荡，竟是直接将大半边天空都给吞噬了，什么事物都看不到了，姜陵就像是失踪了一般。 “寂空劫难……”孔怀英脸色难看至极。 这可是往往作为半圣突破至大圣才会出现的劫难，哪怕是自己也没有把握，否则早已冲关。 他严重怀疑，是姜陵的鲁莽触怒了天道。 否则的话，按照常理来说，怎么可能第二道衰难劫便会出现“寂空劫难”？ 身处在劫难当中，姜陵彻底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倘若无法离开，将会永生永世的困在这里，或许会疯魔，但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会归于“寂空”。 打不破寂空，就代表还困陷于桎梏当中。 而困陷于桎梏当中，便意味着还没有真正超脱。 “原来如此……” 姜陵如有所悟，明明手上没剑，然而却做出了一个挥剑的动作。 轰！ 磅礴的道意汇作刺目的炽光贯穿天地，劈开寂空，掀起毁灭一切的风暴，然而矛盾十足的是，在毁灭之后，又有新生出现，恍若开天辟地的爆炸。 虽是终结，但又是新的开始。 第859章 吾界昆仑！ 一剑劈开寂空，天空中的黑色如潮水般退去。 姜陵双掌猛然一合，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第一道衰难劫已过，他的圣界终于成型了。 “吾界‘昆仑’！” 混沌雾霭散去，姜陵的脑后缓缓露出一片新生的土地。 那是一颗蔚蓝而又原始的星球，虽然相比于天星大陆，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的体积，但却美轮美奂，像是艺术品般精致，充满了勃勃生机。 “好漂亮的圣界，从未见过类似的星体！” “传说圣界的属性与个人所修习的力量息息相关，所以才会显得各不相同，看这圣界生命力如此旺盛，看来文君的生命之道，早已登峰造极。” “不仅如此，你们何曾见过，半圣的圣界气息如此超然的？道意层次上，姜陵的‘昆仑圣界’几乎已经不逊色于巅峰半圣了！” 许多人包括半圣在内都在惊叹。 不过众人更加关注的，还是姜陵面临的劫难。 “挺过去了，真的渡过了‘寂空劫难’！”孔怀英都震惊了，姜陵的手笔未免也太大了，连他都没有把握的劫难，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一剑斩开。 如斯恐怖！ 天道似乎愤怒了，此时此刻，整片天地的温度都在飙升，祭炼出一片足以熔穿一界的天雷地火，太庞大，也太强横。 哪怕距离大地有万丈之远，生活在皇城中的居民也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炽热的高温。 “灾火劫难。”于槐脸色复杂至极。 这是极为罕见的圣人劫难，往往只有半圣中的佼佼者，才能够在突破大圣的时候撞见，陨落的风险极大，动辄间就会湮灭，身死道韵，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而这，竟然只是姜陵的第三劫…… 半圣面面相觑，都哑口无言了，更别说其他人，口干舌燥的，只感觉心跳如鼓，无比担忧姜陵的安危。 “雕虫小技。” 没想到的是，那尊光影巨人开口了，不鸣则已，一鸣便是惊世之音，听得无数人心惊肉跳，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姜陵竟然在讥讽天道，这合理吗？ 果然，天道怒了，半空中的天火雷霆化作一把巨斧，无数先天符文在上面闪烁，道韵流转，玄而又玄，将一切都染上一层似血般暗沉之色。 层层诸天浮现，道音轰鸣，像是在高歌九幽之曲。 明明刚看见的时候，是一抹如线般的光芒，但它却在临近劈中姜陵的头顶的时候猛然膨胀，遮云蔽日，侵占苍穹。 姜陵手中的书本无风自动，冲出七道璀璨震世的光芒，各居一角，其中有一者居中，统率全局，宛若撑开了一把擎天巨伞一般。 “天生我材必有用……”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六王毕，四海一……” …… 圣道之音在天空中响彻，威力无穷，一往无前。 “是姜陵撰写的七篇天下知作品！”有人惊呼。 “不愧是文君，竟然用足足七篇‘天下知’作品作为自己的圣道支柱……”人们惊叹不已。 这很有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毕竟就连半圣都很难写出一篇“天下知”作品。 《黎子兵法》、《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将进酒》、《水调歌头》、《三字经》、《阿房宫赋》、《本草纲目》……仔细算来，正好七篇！ “不对，缺了一角，《阿房宫赋》不是原文，而是后来重新写的！”有半圣皱起了眉头，明显看出了这把擎天巨伞中存在一角薄弱点。 话音落下，顿时有无数双眼睛愤慨的望向庄端。 一时之间，恍若千夫所指的庄端脸色煞白，脚步情不由己的踉跄了一下。 当初，正是因为他带领的庄家挟恩图报，所以才导致姜陵将《阿房宫赋》的原篇交了出来。 “哼！若是文君因此失守，发生意外，本君第一个饶不了你！”赵嘉年怒目圆睁，一点也不客气。 庄端很想反唇相讥，说你一个皇室走狗能奈我如何，可众圣在前，事关姜陵性命，他是一个字都不敢乱说，像是王八般缩紧了脖子，一言不发。 流转着天火雷霆的巨斧劈在姜陵的圣道天伞上，其中，有过半的力量着重轰击在《阿房宫赋》驻守的一角。 劫难虽然没有灵智，但却显然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有意攻向姜陵神通的薄弱点。 幸好，有《黎子兵法》在，诡谲莫测的将巨斧的力量平均的分到了每一面伞面上，这才坚守了下来。 整个大陆各处都传来哗然之声，虽说许多人都觉得“天下知”作品震古烁今，尤其是七篇作品同出的时候，威力更是不容小觑，难以想象。 可当亲眼看到姜陵将这道号称“专杀天骄”的劫难给挡了下来的时候，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有种在云里行走的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沈肃的神情有多么的煞白，因为设身处地的想，面临这一击，他绝无生存的可能。 天知道，在姜陵刚刚恢复修为的时候，他还曾想过，要不要为了圣道拼死一搏。 如今看来，若真做了，当真是螳臂当车，绝无胜算。 想来也是，毕竟姜陵在虚圣境界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惊为天人的战力，如今重返巅峰，更进一步，自己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只是…… “我不甘啊……”沈肃手在颤抖。 奋斗了一生的梦想，眼看着就要在今日，万众瞩目，意气风发的日子里完成，可却因为姜陵的突破而告吹。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哪怕身为半圣都感到难以接受。 又是一重天劫渡过，姜陵身上的气势再度拔升，只见其屈指一弹，六字真文再度爆发，竟然在那颗美丽的行星的一侧，以圣力道意轰然构建起了一座庞大的大陆。 上面，阴风飒飒，死气沉沉。 在绝世大战爆发之前，恐怕天星大陆的人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可现在是绝世大战爆发之后，于是所有人都认出来了，脸色大变，就连宇宙深处，都有大能感应到了气息，窸窸窣窣的睁开眼睛，投来目光。 “是冥土？！姜陵竟然在自己的圣界中创造出了冥土！”是徐庶，他失声惊呼。 事实上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心惊肉跳，还从未听说过谁能够在自己圣界里创造绝地的。 “诡者果然得死，天资几乎比肩那早逝的初任，古往今来，做到这一步的屈指可数！而那些早就死了！”有大能咬牙切齿，追悔莫及。 当初以为姜陵废了，所以才没有痛打落水狗。 没想到他今天犹如彗星般崛起，还展现出了震古烁今的恐怖资质！ 第860章 以一敌九 太恐怖，从古至今敢在，能在自己的圣界中创造绝地模块的有几位？ 那必然会与绝地建立大因果，若本身实力不够，遭受反噬是肯定的。 这时，凡是投来目光，注视着这里的生灵，脸色纷纷都变了，心神一震，翻起惊涛骇浪，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全都震撼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在姜陵的头顶，第四道天劫出世，璀璨金光翻涌，竟然凝练出了一道又一道身影。 祂们各不相同，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虽然都是类人形态，但却都弥漫着洪荒古老的气息。 太强大了，恍若一尊尊神祗从最古时期走出，一步一步，光是散落的气息便足以震荡天地，更别提本人亲自出手时的威势了。 气盖山河，绝世风姿，哪怕单拎其中一位出来，那都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存在，半圣都得颤栗。 “这是什么情况？衰难劫中怎么会走出人？还是说是‘神’？”于槐失神喃喃。 人族的底蕴终究是浅薄了，虽然在最古时期便存在，但那时是作为最低贱的奴隶生存着，根本没有典籍流传，所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两眼漆黑。 不过许多人的想法都和于槐重合。 因为根据人族传说来看，这些存在从天劫中走出，可不就是小说绘本中描述的神灵？ 可伴随着祂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面容越来越明显，宇宙深处，终于有年老的圣者意识到了什么，认出了什么，惊呆了，瞳眸之中透露出浓浓的震撼之色。 “这……这不可能！”有圣者都失神了，虽然感觉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但还是不愿接受。 “这些，是从古至今的绝世天骄？”有圣者声音颤抖，明显从几道身影的特征认出了身份。 “不可能！”有圣者下意识的否定，颤声道：“那些绝世天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衰难劫里？而且力量层次也未免也太低了！” 低吗？ 许多生灵都满脸苦涩，因为这一道道从金光汪洋中走出的身影，每一位都气冲云霄，如日中天，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息，就连寻常的巅峰半圣都得颤抖。 可事实就是如此。 根据可靠的记载，祂们中有许多强者都走到了更高的境界，甚至不乏有活到现在的，成为了古老者，一定程度上影响大劫的存在。 达到了那种层次的巨擘，巅峰半圣在祂们面前恐怕吹口气就散了，确实是微不足道。 “或许祂们也曾历经此劫，所以天道留下了祂们当时的烙印，用以灭杀后来者。”有圣者忽然开口。 不得不说，这道猜测还是相当有可信度的。 因为那些身影，无一不是风华正茂，傲气凌云的姿态。 忽然，祂们都动了，从云霄中一步步走下，足足九尊绝世强者，逼近姜陵，所有生灵的脸色纷纷大变，有的惊恐，有的期待，有的紧张，有的惊喜…… 总之，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 姜陵要与这九位强者碰撞了吗？有胜算吗？会陨落的！ 无数人族骨髓都好似在外散放着冷意，瑟瑟发抖。 诸圣都哑口无言了，绝望无比，这才第四道衰难劫而已，便撞上了足足九位古时至尊，真的合理吗？理所应当存在于世间？ 毕竟祂们可都是曾真实存在过时间的强者，哪怕没有灵智，只是当时渡劫时的烙印虚影，光靠本能，便足以轰杀横扫世间绝大多数的强者。 可以想象，用不了半天的功夫，姜陵这场劫难便会传遍整个宇宙，被绝大多数的生灵知晓！ “嗯，竟然有几张熟面孔，但也有拥有资格出现的没出现，看来凝练九道烙印已经是天劫的极限了。”姜陵心中思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份激动的火热。 因为自打来到当前时代以后，他已经太久没有在同阶碰到过对手了，血液逐渐走向沸腾，混沌之气在身体各处激荡。 要战吗？怎么可能不战！ 勇者不惧，一往无前，身为至尊，就要有横扫世间同辈一切敌的自信！ “姜陵，去天星大陆外，这里不能爆发如此层次的大战！”孔怀英想起了什么，连忙提醒。 姜陵微微颔首，背后荒蛾之翼展开，振翅一扇，空间道意爆发，连残影都没有留下，直接离开了此地，去到了星海当中。 一众半圣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跟了上去，不过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很害怕进入姜陵这一道劫难的范围当中，牵连进去，被迫渡劫。 唰！ 身影一闪，没用几个呼吸，姜陵就来到了星海之外，抬头望向前方，九道身影如影随形，刚一出现，便率先向自己发动了进攻，引起四海八荒一阵哗然之声。 毕竟已经离开了天星大陆，没了人族绝世杀阵的阻拦，诸天万界的圣者借助法器看到的画面更加清晰了。 九位古时至尊齐动，轰杀姜陵，而姜陵也不是吃素的，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一心多用同时展开，竟是没有丝毫躲避的想法，迎面而上。 有一位至尊速度极快，动手之时，身体之上有阴阳二气旋转，像是乘风而至，一拳落下，天崩地裂。 “是鲲鹏子！” “不可思议，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第一个替代了神兽存立于世的至尊！” 在最古时期，鲲鹏子就是一位非常出名的天骄，因为祂身为某代鲲鹏的后裔，却杀死了那代的鲲鹏，替换了彼此的心脏，符骨，成为了“鲲鹏”，但却比鲲鹏更加强大。 “手下败将而已。”姜陵手握荒蛾骨剑，一剑劈出，始终二意流转，爆发神光，悍然震退了鲲鹏子的拳头，半空中有金光溅起，刺目无比，仿佛那就是血。 属于鲲鹏子！ 无数人都在惊呼，难以置信姜陵竟然真的能和这些古时至尊的年轻虚影一战，而且还在第一照面的时候取得了上风，这是要逆天不成？ 不过姜陵的敌人可不止鲲鹏子一位。 有一位高大雄壮的男人龙行虎步，一拳轰来，天地晃动，山崩地裂。 这是纯粹的力之大道，只是轻轻一擦，虚空都在寸寸湮灭。 “是赑屃王，近古时期的赑屃，统合了以往所有赑屃所学，融会贯通的王者，传说祂在半圣时期，就曾一拳毁灭过一颗太阳！”有圣者悚然，这样的至尊都出现了，为了灭杀姜陵！ 第861章 妖族袭杀 一拳遮天，星河缭绕，凶猛至极，汹涌的力量凝练成一道炽盛的拳芒，照亮天穹，要直接悍然镇杀姜陵。 未曾想，姜陵有一只手早就准备好了，以圣力为墨，在纸页上落笔。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纸上谈兵，镇国战诗，《献黎子》！ 剑光乍起，宛若黎明东升般在纸页上腾空飞跃，速度太快了，炽白割裂的天穹，劈开了真空，星海被点亮，直冲赑屃王的拳头，势不可挡，无物不摧。 砰！ 两道攻势悍然碰撞在一起，爆发的威力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一颗陨星。 风暴席卷四面八方，九位古时至尊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皆是悍然冲入其中，对姜陵发动攻势。 这一战杀得天昏地暗，日月颠倒，无穷无尽的道意与符文共同爆发，所有古时至尊都在竭尽全力的推演着自己当时的巅峰绝学。 望着那道身处战团中央，宛若狂风暴雨笼罩的小舟的姜陵，诸圣光是看着都感到心惊肉跳，难以想象他本人又该承受多大的压力。 以一敌九，超过三百个回合不败！ 不过即便如此，姜陵也并非是处于上风，毕竟是九大至尊齐攻，他的身上也同样挂彩，有一臂曾被斩下，有一头曾被粉碎。 但这些对于姜陵来说仿佛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本草纲目》星辰般悬挂头顶，磅礴的药力宛若瀑布般垂落肉身，再加上诡者本身就恐怖无比的自愈。 哪怕头爆碎了一颗又如何？ 眨眼间便能重组，若不是有鲜血溅落在身上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般。 唰！ 九大古时至尊当中，有一位女子格外显眼，不知出自哪一族，惊才绝艳，青丝飞舞，眼眸如深井幽潭，看不清情绪变化，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恢弘气息，很沉重，能压得半圣都难以喘息。 她举手投足之间，打出一枚又一枚惊世道印，轻而易举便能压垮一界。 轰隆！ 一团火光在姜陵的面前炸开，有一口鼎炉从火海中飞出，顶盖飞起，吸力爆发，发出雷鸣般经久不息的巨响，要把姜陵纳入其中炼化。 “焚世炉都出现了，原来那是炎尧！”有位强者眼睁睁看着一位瘦小的男子发动道法，震惊不已。 那位在远古时期大放异彩的天骄，原来长这个样子？ “管你们是谁，挡路者杀！” 姜陵怒吼，彻底爆发了，文星裘冕激活，力量层次顿时拔高一大截，出口成章，口含天宪，引动规则，震荡秩序，此方天地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无数力量如雨轰击在焚世炉上。 轰！ 焚世炉被震飞而去，虽然不是真正的焚世炉，但裂开的炉身，依然让无数圣者感到震惊。 与此同时，虚幻的命运长河在姜陵身侧环绕凸显，混沌气宛若大江大河般滚滚而出，在其手中化作一支神鬼莫测的毫笔。 此时此刻，姜陵当真是仿佛成为了一尊九天之上的神灵，宝相庄严，双眸宛若行星般流转着晦涩深奥的法理，只见其提笔一挥，有条晦暗的命运之线顿时自行脱落，依附诡笔奈何之上。 笔落字成，虚空当中，仿佛听见了有道涤荡心神的钟鸣响起。 “因果咒杀。” 轰！ 面对着姜陵杂糅巫族“咒杀术”与自身真文道意融会贯通，开辟而出的命运神通，就连近古时期的强大至尊都无法抵抗。 恐怖的力量在冥冥之中扫中赑屃王的肉身，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罢了，祂整具身体轰然爆碎。 四海八荒哗然不断！ 难以置信，姜陵竟然杀死了一尊古时至尊的烙印！ 人们瞠目结舌，震撼无比，真的很难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 可战斗还在继续，这些古时至尊说到底也只是烙印而已，没有感情。 不过就算有感情，能走到祂们这种高度的，哪个不是踩着尸山血海，逆流而上的？ 谁会因为一个同盟死了而感伤？ 唰！ 鲲鹏子双翼一振，阴阳二气流转，宛若一把能够开天辟地的剪刀，对着姜陵的脖颈处便是悍然落下。 与此同时，还有其他至尊的攻势同样不容忽视，动辄间就会有陨落的风险。 轰！ 一尊猿猴至尊挥动棍棒，搅弄乾坤，致使风云变色，刚猛霸道到极致，仿佛是层层诸天对着姜陵的颅顶覆压而下。 姜陵有一手捏拳印，运转饕餮法，天地之间顿时仿佛有头绝代凶兽复苏了，汪洋般的气血之力爆发，一拳挥出，针尖对麦芒，打得对方躯体开裂，倒飞而去。 他艰苦大战，瞅准时机，《黎子兵法·暗度陈仓》发动，神出鬼没的来到鲲鹏子的身后，一剑挥动。 此刻，就算鲲鹏子反应过来，动用一双鲲鹏翼想要钳制姜陵的荒蛾角剑也没用了，手起剑落，磅礴的圣力爆发，直接就轰碎了对方的头颅。 又有一位古时至尊毁灭！ 无数圣者惊骇变色，心惊胆颤的，当代诡者未免也太凶残了，宛若魔神一般势不可挡，就连当时的古时至尊烙印都无法完成围杀！ 眼看着九位古时至尊被姜陵杀到只剩下七位，而姜陵凭借着《本草纲目》和自身无与伦比的自愈能力，呼吸间便可完好无损。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强者后背都在发凉。 “必须杀了他……” 万神殿深处，有强者颤栗了，被姜陵的风姿所震慑，惊怒下令：“断然不能让此子成长，我仿佛看到初任诡者那张脸和他重合了！该死的……奴族怎么长得都这么像！” 星海之中，姜陵还在与古时至尊鏖战，不过失去了鲲鹏子和赑屃王之后，压力明显骤减。 凭借着不怕以伤换伤的优势，他毫无疑问的开始占据了上风，反倒呈现出了在压迫古时至尊的局面。 就在姜陵眸光一闪，想要再度剪除掉一位古时至尊的时候，突然间，环绕在灵神身侧的命运之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毛骨悚然了！ 轰！ 星海当中，有空间道意爆发，一道身影闪烁走出，手提宝塔，刚一出现便是悍然对着姜陵的头顶镇杀而下。 “人族黎，今日，你必死无疑！” 第862章 大圣殒 凡是目光注视着这里的，都被惊到了，因为竟然有强者为了杀死姜陵，竟然不惜动用星门传送，来到姜陵的身边。 那是一头狼族的大圣，染着血色的宝塔在他的手中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威势，脱手而出的瞬间，迎风暴涨，无边的血色直接将星海都给搅浑了。 宝塔爆发血光，凝现出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所过之处，不知有多少星辰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应声爆碎。 很恐怖，这无疑是一件大圣法宝，一瞬间而已，一片星域直接化为死地，无数星体残骸飘荡在宇宙当中，如同茫茫星海当中的尘埃。 这是什么样层次的伟力？ 由一尊大圣施展的大圣法宝，威力足以毁天灭地，更别说此时此刻姜陵还身陷劫难当中，压力巨大了。 若是被这么一招偷袭，恐怕即便是他也会生死难料。 “不好，姜陵！”庄悬来了，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 当即便想要冲上去。 然而他这次却是被孔怀英拉住了，因为这种层次的大战，庄悬哪怕像闵经年一样牺牲自己，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血色宝塔的攻势看似很慢，然而实则是因为狼宇距离姜陵实在是有些距离，祂同样被这场衰难劫惊得头皮发麻，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卷入其中。 可即便如此，姜陵还是很快就触及到了这股庞大的力量，哪怕动用了《三都赋》、《凉州词》等防御战诗挡在前方，也只是起到了少许的作用，一应手段在呼吸之间崩碎毁灭。 他的肌体被撕开，有大量的血滴从骨肉中飞出，横飞而去，肉崩骨裂，若不是有《本草纲目》吊着一线生机不灭，险些就魂飞魄散了。 “该死的畜生！”姜陵震怒无比。 刚刚那一刻，有某个瞬间，就连他自己都失去了信心，不敢肯定自己能活。 他艰难站起，拖着残躯要杀了对方。 然而出乎所有生灵预料的是，还未等姜陵出手呢，那七位针对姜陵的古时至尊，就突然分出了三位冲向了狼宇。 “这怎么可能？！”狼宇脸色大变，这些至尊的力量祂是知道的，一尊就已经相当可怕，更别说此时还出动了三尊了。 “果然，这种层次的劫难已经不是离得远不远就能置身事外的了，根本不容干扰，否则就会粘上因果，哪怕是大圣也会遭劫。”有圣者看出了什么，冷笑道。 毕竟妖族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归属在了魔族的手下。 而诡者虽然千夫所指，万人喊打，但说到底，还是最古时期的孽债。 所以，看到有妖族大圣吃瘪，实在是很难不感到幸灾乐祸。 三位至尊二话不说就对狼宇展开了搏杀，不过刚一开始，就有血花溅起。 狼宇也算是他那个时代的至尊了，否则也不会能够封作大圣，可问题是，至尊之间也是存在着实力差别的。 他面对每一个强者都是当时那个时代最为耀眼的天骄之一，随便一位都能给祂带来强烈的威胁，更别提三位同时出手了。 一时之间，天地交泰，混沌爆炸，雷光天火杂糅在一起，同时激荡长空。 轰！ 三位至尊都很强，但最强的当属是一位手握黑色长矛的黑发青年，两只眼睛里面仿佛有磨盘在转动，神威盖世，持矛刺下，洞穿虚空，直接在狼宇的肩膀炸开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非常可怕，明明只是巅峰半圣，便已经可以伤到大圣。 照面的功夫容易，狼宇便已经受创。 “该死！不过是没有灵智的烙印而已，还敢如此逞凶？！”气血冲脑是妖族的特征，狼宇怒了，自己好歹也是一位大圣至尊，怎么可以在如此多生灵的注视下如此狼狈？ 祂仰天长啸，无量神光罩身，同样在修复伤体。 与此同时，狼宇再度激活手中的血塔，震荡虚空，对着那黑发青年的脑袋便是当头砸下。 血光磅礴，凝练成一条纵横恒宇的鞭子，祂是彻底不留力了，血鞭如龙如蟒，非常的迅猛，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将天下万物都视作为刍狗的凌厉漠然。 大圣就是大圣。 如果将半圣的境界称之为“超然”的话，那么大圣，便是“造化”。 举手投足之间，让无成有，将腐朽化为神奇，哪怕是没有花哨的一击，也能绽放出毁天灭地的威力。 一击落下，那位黑发青年果然不敌，落入了下风，被打得遍体开裂，倒飞而去，还未落地，就直接如同焰火般炸开了。 “不过如此。” 狼宇在冷笑，惊喜不已，发现自己仰仗大圣法宝和更强大的修为，对这些没有灵智的烙印克制得非常严重，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凶险。 可没想到的是，祂才刚准备乘胜追击，杀死了这剩下的两个碍事的至尊烙印，便又有异变陡生。 面前的两位至尊烙印，通体突然爆发神光，修为竟然猛地暴涨一截，很快就与祂持平，然后转眼间比祂还要强大。 “妖蛮妖蛮，人族的称呼果然不假，古时至尊会允许别人力压自己一头吗？你若用相同境界抗衡也就罢了，动用明显超一大截的修为，只会引起反弹，死无葬身之地！”有圣者在讥讽。 轰！ 又是一个照面，狼宇宛若一只风筝被打得倒飞而去，浑身淌血，支离破碎，连额骨都开裂了，状况何其凄惨，完全是被压着打，根本做不到还手。 “憋屈啊！我不甘！”狼宇太郁闷了，在怒吼，点燃了血脉，试图与面前的两位至尊殊死一战。 然而，祂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重创其中的一位至尊，心脏则是被另外一位直接捏爆。 四海八荒看见这一幕哗然一片，情难自禁的生出种不真实的感觉。 妖族这就陨落一位大圣了？ “白痴！”万神殿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 轰隆！ 天地间，有剑鸣乍响，在狼宇死的那一瞬间，早已杀死对手的姜陵瞬息而至，只用了百个回合，便成功斩灭了对手，顺便还收缴了狼宇带来的那件大圣法宝。 无数半圣见状神情复杂至极，一时之间竟是感觉既荒谬又怪诞。 堂堂一个巅峰强族，为了暗算姜陵，不惜动用大圣，闯入天劫，可到最后竟然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当所有生灵都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天地间，忽然有一股莫名的气息弥漫开来，阴冷森然，诡异惊悚，有令人心悸的波动夹杂在里面。 这一刻，就连不少大圣都感受到了不安的情绪，惊异万分。 因为踩着尸山血海崛起，祂们就连死亡都可以看开，放眼整个宇宙，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祂们恐惧的？ 第863章 诡异来袭 天空之中，有诡异迷雾弥漫，暗沉的星空里，有一盏盏鬼灯点燃，一条青石台阶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凸显，从无到有，从虚到实。 无数符文如萤火般闪烁着，这里道音阵阵，却并非是悦耳的曲调，而是像丧乐一般阴森凄凉。 “这是什么情况？从未听说过类似的劫难！”有圣者都感到毛骨悚然，抬头望向青石台阶的尽头，那里一片混沌，明明都已经是圣者了，可祂却什么都看不清，一片混沌。 寒气吹送，天地间静得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姜陵脸色凝重至极，遍体淌血，有部位深可见骨，但圣界已成，力量源源不断，抬手将《本草纲目》纳入手中，清光罩身，肌体表面的伤势顿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开始复原。 他见过类似的场面，所以心中警钟长鸣，迫切地需要重归巅峰。 鬼灯百盏，幽寒冷冽。 此时此刻，就连半圣的喉咙都被捏住了一般，呼吸困难，压抑至极。 “嘿嘿嘿嘿……” 青石台阶的尽头，突然响起一阵诡异渗人的笑声，阴寒寂冷的气息恍若鬼神的吐息，吹送而至。 有什么东西下来了，十分诡异！ 无数圣者感到毛骨悚然，头皮都在发麻，仿佛那还未看到的事物是他们的天敌一般，心惊肉跳的，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情绪，很想当场逃跑，离开，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内心提醒自己。 必须要看，必须要看…… 否则的话，很有可能将来就会死在今天的怯懦之下！ 于是祂们忍住了，因为宇宙虽大，但在大劫的面前，都要终结，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日。 若想活下来，还是得掌握更多的信息，更强的实力。 没有等待多久，那口寒气包裹着的事物就从青石台阶的尽头传了下来。 只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那竟然是一口棺材，通体玄黑，周身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有块煞白的骨碑插在上面，写着油漆般猩红刺目的字。 ——人族诡者姜陵之墓。 人们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棺材便发生了异变，里面发出“砰砰砰”的怪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在疯狂的敲击着一般。 这一刻，就连人族半圣都感到心惊胆颤，这到底是什么劫难，太诡异了。 无数生灵眼睁睁地看着棺材被敲开一角，有大量的泥尘从缺口中飞出，散发着一股枯败腐朽的气息，非常妖邪，有血红色的光芒在缺口中爆发，化作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就对着姜陵的脑袋扑来。 “祟气！”有圣者认出了什么，眸绽冷电。 这是众星泉眼独有的力量，而那里，传说为天尊诞生之地。 轰！ 姜陵不动如山，眸光冷冽，手持《本草纲目》，撑开一轮日太阳般的光幕，灿烂无比。 明明是祟气，但化作血蟒撞击在光幕之上的时候，却是能够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力量极大，姜陵屹立的虚空都开裂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一击竟然无法取得成效，对方怒了，无数祟气从棺材中蜂拥而出，宛若蛇群般扑向姜陵，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攻来，声势极为浩荡。 “我说，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姜陵三张脸同时开口，言出法随，与天道共鸣，信仰之力宛若一轮烈阳般在身上腾空升起。 仅仅只是刹那间的功夫，无数祟气顿时如同面对了天敌一般，发出滋啦的炙烤声，还未碰到姜陵，便在空气中湮灭。 “好醇厚的信仰之力，如此多的数量，一点也不像寻常半圣……”万界中，有半圣惊呼道，语气中难掩艳羡。 因为信仰这种东西最为难以琢磨，往往需要大量的时间，才能逐渐获取子民的信任和敬仰。 这一点，就连半圣都得亲力亲为，才有可能在漫长岁月中取得。 而姜陵刚一封圣就做到了，毫无疑问是半圣中最为稀少的那种，底蕴深厚，民心所向者。 “连面都不露，便想镇压我，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你以为立一块装神弄鬼的墓碑就能吓到我了？” 姜陵动了，主动出击，始终生灭四种道意在两把圣剑上流转，竟是二话不说地就劈向了面前的棺材。 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直接杀了你！ 剑光交织，道意融合，宛若瀑布般垂落，全部都砸在了那口通体玄黑的棺材之上，爆发出万丈光芒，刺目无比。 令人感到吃惊的是，风波平息过后，无数双眼睛落在那口棺材，竟是连一点伤害都没有出现。 这棺材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就连姜陵都感到震惊。 棺材的表面，剑光砸中的地方，血光凝结，有沙哑阴冷的声音从缺口中传出。 “这是为了葬你的棺材，可别劈坏了。” 磅礴的迷雾在缺口中爆发，此方天地全部都被浓烈的血气给席卷了进去，无数人震惊无比，因为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有张滴血的人皮从迷雾中飞出，此刻就停在天空之中，逐渐化成了姜陵的模样！ “‘你’不是你‘你’！”有大圣失声惊呼，想起了那则在最古时期便开始流传的秘闻。 “原来诡者碰到的最后一道劫难，是传说中的‘不祥’！” 看到那张滴血的人皮变作姜陵，无数人头皮都麻了。 因为传说在最古时期，所有进入过众星泉眼的生灵都会遭到“你不是你”的诅咒，发生诡异不祥，性情大变。 只是伴随着魔族毁灭，绝地隐遁，众星泉眼也跟着消失了，不祥才逐渐被人遗忘。 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出现了，而且还发生在姜陵的身上！ “你不怕我？”诡异人皮眸光十分漠然。 祂明明在表达疑惑，然而神情却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诡异而已，斩了便是。” 姜陵出手，出口成章吟诵强兵诗《宝剑吟》，手中的两口圣剑发出惊世的脆鸣，神光潋滟，威能暴涨一截，一只手上的《黎子兵法》一翻，他的身影顿时神出鬼没的来到了诡异人皮的身后。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诡异人皮周身雾霭翻涌，竟然也施展出了三头六臂的状态，不仅如此，就连手中的武器都看似与姜陵一模一样，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都散发着一股破败腐朽的气息。 “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 祂竟然也吟诵出了《宝剑吟》，一剑劈向姜陵！ 这一刻，连人族半圣的神情都变了，难以置信，惊恐万分。 第864章 天地有正气！ 剑光碰撞，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姜陵动用战诗，诡异人皮也动用战诗。 姜陵使出道意，诡异人皮也使出道意。 姜陵展开荒蛾之翼，诡异人皮也展开荒蛾之翼…… 两人就好像是一对双生子，所有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诡异人皮一切的手段都是腐朽版的，展开的荒蛾之翼通体灰白，有好几个地方甚至还破着洞，流转着枯朽的气息，十分阴冷，让人毛骨悚然。 轰隆隆…… 姜陵和诡异人皮战成一团，从天南战到天北，无数陨星应声爆碎，皆是动用了自己的毕生绝学，以最霸道，也最刚猛的方式碰撞，真是打到每一滴血都快要燃烧起来了，骨崩血流，天穹都裂开了。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任何一尊生灵能够与姜陵在以伤换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平分秋色的，就连那九位古时至尊同时联手也是一样。 哪怕没有狼宇的干扰，也终究会被斩，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 但面前的这个诡异生灵却是不同，祂以人皮为身，即便姜陵在上面劈出几道口子，也能够在眨眼间粘合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双方战到天昏地暗，比九大古时至尊齐出时的画面还要惨烈恐怖，此方天地当中四处都是姜陵的血肉骨块，这个诡异人皮的力量比上一次遭遇的要恐怖许多。 不仅模仿自己的能力更强了，甚至还多出了一份学习，进化的思维，每时每刻都在剖析姜陵的道意符文，往更深处的地方挖掘强化。 “姜陵不会出事？”徐庶心惊胆颤的，关于“诡异不祥”一说，在人族当中根本没有。 不过从诡异人皮能够运用人族力量这一点便能看出，对方非比寻常，相当于姜陵的“镜像”，但却每分每秒都在变强。 姜陵一旦落入下风，战斗的胜负很有可能在瞬息中分出。 “姜陵若是输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不是你’要发生了？”于槐声音在颤抖。 没有办法，因为伴随着战斗逐渐走向白热化，这诡异人皮甚至已经越来越像姜陵了。 不仅眼神越来越拥有神采，就连那举手投足之间的小动作，也与姜陵越发相像，到现在已经俨然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有的时候，姜陵和诡异人皮身影一个快速交错，就连他们都会心生恍惚，错愕。 谁才是人族的姜陵？ 不过幸好，每当祂们负伤的时候，血肉划开和人皮划开还是存在区别的。 无数生灵便是以此来分辨姜陵和诡异。 “始、终、生、灭、因、果……六道齐出，轮回神光！” 姜陵六只手齐齐打出一枚真文，在怒吼，在咆哮，不愿再这样就纠缠下去，终于动用大杀招。 一剑挥出，扶摇直上，此方天地都在为这一抹剑光的出世而颤抖，摄人心魄的气息弥漫，一颗道果绽放无量毫光，劈出的剑光顿时一分为四，充斥天地间。 神通道果。 四面楚歌！ “今日，葬灭诡者！” 诡异人皮在冷笑，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击也不避让，轻叩棺材，顿时有四道清光从缺口中腾空而起，发出天崩地裂的声音。 猝不及防之下，无数新晋半圣虎躯一震，捂额倒退，哪怕隔着亿万里，灵魂也受到了伤害！ 四道清光出世，震撼天地，若隐若无之间，诸天万界都在合鸣，有恐怖的道韵从天空中垂落。 抬头望去，四道清光竟然化身成为了饕餮、梼杌、混沌、穷奇四大凶兽，虽然不是真的，但全都掌握着巅峰半圣的至尊战力，煞气滔天，恐怖无比。 这四头凶兽齐齐扑杀而来，场面非常惊人，刹那间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很显然，姜陵这一击中的奥秘完全超出了祂的的掌控，无法在短时间内复刻学习完成，正因如此，所以才会祭出惊世杀招，与姜陵抗衡。 这注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搏杀，姜陵使出浑身解数与四头凶兽斗在一起，虽然六枚真文顷刻间粉碎了三头凶兽，重创了剩下的穷奇。 不过诡异人皮也彻底放飞了自我，不再拘泥于姜陵身上的手段，在棺材中请出一道又一道的清光，接连化作腾蛇，狴犴，金乌等神兽化身。 到最后，甚至古时至尊都出现了，堆积在一起，数量庞大，比第四衰难劫还要恐怖，难度何止是翻倍？ 姜陵终于撞见了大麻烦，受伤的速度比愈合的速度还要快，刹那间封圣后化为发生异变的金色血液喷溅长空，受到重创，宛若狂风暴雨中的小舟，摇摇欲坠。 天星大陆一片死寂，无数人都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般。 要败了吗？ 终究还是要败了吗？ 撑过了恐怖的至尊之劫，没想到竟然还引来了诡异不祥，难道上苍就真的要灭绝我人族的希望？ “诡者，你该自豪了，从古至今，能够招来我等降临的屈指可数，能够让我成为你，你的死是荣耀，光宗耀祖！”诡异人皮在冷笑。 这是在夸赞吗？ 这一次的凶险，丝毫不比身处远古天庭时少。 但无比诡异的是，姜陵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挺下去，活下去，总有希望……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姜陵眼睛猛然睁大，因为突然感觉到，体内竟然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复苏了，非常熟悉，非常强大，宛若滔滔不绝的江河般，轰然冲入自己的圣界当中，心甘情愿的化为养分。 是闵圣？ 他竟然还为自己留下了一道后手！ 这一刻，姜陵重归巅峰，长剑一震，磅礴的力量宛若浪潮般激荡长空，顷刻间便震退了包围在身边的数十道身影。 凭借着《过零丁洋》的力量，闵经年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燃烧一切，晋升亚圣，自然能够横扫半圣。 然而，出乎所有生灵预料的是，此时此刻的姜陵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提笔沾墨，在面前的虚空中落笔作写。 一时之间，混沌气在姜陵的笔尖激荡，似乎写下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文章，这才第一句而已，便有轰隆的雷鸣声在天地间炸响，天道震动！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第865章 正气歌 天地之间，有一股堂堂正气，它赋予万物而变化成各种形态。 在下方，则是表现成山川河岳，在上方，则是表现成日月辰星。 在人间，它被称之为“浩然正气”，充斥在天地寰宇之中，无所不在，无所不存。 …… 非常恐怖，事实上当写下第一句的时候，冥冥之中的天道便为姜陵的文字所触动，有无形的力量如风暴般汇聚而来，扫向四面八方，宛若万座高山压下。 此时此刻，就连一众由清光化形而成的神兽凶兽都无法动弹，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眼中竟然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无数生灵仿佛从姜陵的文字当中，感受到了那股浩荡恢宏，足以横扫一切的力量。 “好奇怪，为什么我不是人族，却能读懂他的文字，感受那份情感。”诸天万界，有生灵惊呼。 “我也是，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人族力量！” “因为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字里行间与天道产生了共鸣，文意能够自然而然的出现在所有目睹的生灵脑海。” …… 整篇《正气歌》看似很多，但其实经过删减前言之后，不过就剩几百字。 仅用短短两息的时间，姜陵便提起笔尖，戛然而止！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因为我胸中一颗丹心永远存在，所以功名富贵对于我而言，就如同天边的浮云。 我心中的忧痛深广无边，请问苍天何时才会有终结。 先贤们一个个离我远去，他们的榜样将永远铭记在我的心里。 屋檐下我沐着清风展开书来咏读，古人的光辉将照耀我坚定地走下去，大道光明！ 轰隆隆…… 有橙色的光芒在纸页上绽放，轰开天穹，无边的霞光宛若瀑布般垂落，照亮天地。 一口篆刻着山川河流的三足两耳大鼎从天而降，悬停在姜陵的身旁，磅礴的国运之力垂落，恐怖的威力震撼八方，那一头头由清光组成的神兽凶兽虚影根本不是敌手，即便发出愤怒的咆哮又如何？ 姜陵只是轻弹夏鼎，道音震荡，与天道产生玄而又玄的共鸣，它们顿时如同白雪碰见了烈日，在顷刻之间消融。 文成天下知…… 又是文成天下知…… 天星大陆，无数人族人都茫然了，这还是以往数十年难遇的“天下知”吗？ 怎么姜陵一个人，在一天之内就足足写了五篇呢？ 诸圣都震惊了，说不出话，满脸复杂的看着姜陵。 至此，应该一切都将结束了？ 诡异生灵极为不甘，拼尽一切的发动手段，试图反扑。 然而在天然克制祂的《正气歌》面前，所有的努力，都如同孩童张牙舞爪般可笑。 姜陵没有时间与他进行这可笑的游戏，又是驱动夏鼎，磅礴的圣力化作万千大道规则，如锁链般缠上诡异生灵的四肢，不仅仅是断绝了祂反扑的可能，就连逃生都失去了希望。 “你杀不死我，就连大圣都无法做到！”诡异人皮龇牙咧嘴，哪怕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是不屈服。 “是吗，那你倒是忘了本座是谁。”姜陵冷笑，抬手的瞬间，诡笔奈何成型。 这一下，诡异人皮终于是想起来了，脸色骤然大变：“不，诡者，你不能杀我，我们是一源的！” “可笑。”姜陵一笔点出，混沌气爆发，瞬间就粉碎了诡异人皮的头颅，轻车熟路，精准无比的找到了祂体内的本性灵光，直接炼化！ 诡者的本质，复刻也。 他之所以没有动用《正气歌》的力量，直接灭杀诡异生灵，目的就是为了炼化对方的记忆，窥探真相！ 刹那之间，混沌雾霭爆发，仿佛有一只大手遮掩住了姜陵面前的视线，短暂的漆黑之后，光芒亮起，一幕幕画面在姜陵的脑海中闪没。 很显然，这个诡异生灵虽然实力强大，但就跟祂所表现出来的疯狂是一样的，记忆十分驳杂，很难从中看到有用的信息。 …… 画面一闪，姜陵看到了在一片荒芜死寂的空间里，一座座光笼如同坟墓般囚禁着成千上万道身影，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化为了尸骨，而哪怕还活着的，也是进气比出气少，在垂死的边缘挣扎着。 这里是……诡异之地？ 姜陵心神一凛，他见过这里，更确切的说，他来过这里。 在最古时期推开天尊诞生之地，第一次被诡异袭击的时候，他就曾被困在其中，若不杀死对方，根本无法活着离开。 所以…… 这些被留困在这里的，都是某个时代的天骄？真身早已被诡异人皮顶替？ 姜陵忽然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万界阵营当中，又该有多少个诡异蛰伏着？ 如果没有被当即识破，顶着别人的身份活过漫长岁月，如今早已失去了判断的可能了？ 他很想直接看清光笼里的身影，可眨眼间画面就又变了。 这幅画面中，眼前的世界雾气缭绕，总是出现诡异的扭曲。 过了两秒姜陵才反应过来，“我”身处在一片河流里，通过水面观察世界。 有一片阴影忽然从头顶洒下，河面之下的世界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无数道身影如同蝗虫般掠出，激烈大战，不顾一切的争夺着第一的名额。 前面上百次的大战，“我”都没有获得成功。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伴随着河面底下的强者越来越少，“我”越来越强，终于还是轮到“我”了。 “我”成功了，打败了一切拦在前方的敌人，于是从河面之下如同小山般升起，直勾勾的盯着船只上惊讶失色的天骄，竭尽全力的模仿着祂的长相而变化。 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炼化记忆的姜陵，仿佛完全化作成了诡异生灵，在体验祂的当时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都如同亲身面临一般，无比的清晰，无比的明朗。 就比如此刻，姜陵就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 “我”无比的激动，心脏仿佛都在颤抖，非常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答案。 诡异生灵这般问道。 “你看我，像不像此界生灵？” 第866章 至强也与凡俗无异 “你看我，像不像此界生灵？” 当姜陵从“我”的口中，再度听到这么一句熟悉的问句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呆住了，有无数条思绪想法在心底如同绽放了一般，蜂拥而至。 什么意思？ 原来诡异生灵乃是混沌行者所化？ 姜陵的身体在颤抖，眼中的恍然之色越来越强烈。 是啊，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会有“你不是你”发生了。 因为这些诡异生灵，也就是混沌行者在此界根本没有属于他们的身份，若想要在这个世界不被天道察觉，安然无恙的存活下去，那就必须顶替一位此界生灵。 而寻常的生灵，显然是没有资格进入他们的视线的。 变成蝼蚁，结果或许还是毁灭。 所以…… “自古以来，撞见诡异的都是顶尖天骄。” 姜陵长吐一气，眼中神色极其复杂，虽然早就有所预感，诡异生灵的记忆当中必然有寻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可在此之前，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爆炸。 诡异生灵就是混沌行者！ 而混沌行者，乃是上一纪元，乘坐着源城想要来到此界，但却被界壁挡在域外，处于混沌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生灵。 混沌行者如果还想要继续活下去，那就只能偷渡，也就讨封，讨封成功之后，便要着手准备顶替天骄的计划。 唯有成功杀死了天骄，才算是重活一世，在这个纪元扎稳根基。 姜陵还在思考，这一幕画面中可能透露的信息，眼前的一切便再度发生变幻，不再是站在混沌河中，面前矗立着一座又一座原始古老的建筑。 密密麻麻的道纹篆刻在其上，蛮荒而又陌生，与该纪元的道法特征完全不同。 是源城！ 姜陵浑身一震，他来过此地，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作为上个纪元的最强者们聚集整个宇宙所有顶尖天材地宝打造的，号称能够扛过“终极毁灭”的方舟，这座城市注定埋葬了许许多多的秘密。 不过…… 通过画面中源城崭新无比的风貌，姜陵很快就判断出，记忆中的画面，发生在渡劫之前。 果然，“我”的耳边响起了窃窃私语的震动声。 “有这么一座凝结了整个宇宙财富的方舟在，我们定然能够穿越大劫，来到新的纪元！”声音的主人坚信不疑，十分自信。 可很快姜陵就从诡异生灵的视角看见，源城的面前浮现了层层叠叠，宛若泡沫般鼓胀而起，阻拦在源城面前的围墙。 界壁！ 新的天道在成型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威胁，于是本能的发动力量，抗拒祂们的到来。 轰隆隆…… 源城外部，一片漆黑，仿佛在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却根本看不见。 天崩地裂的声音响起，整个源城建筑表面篆刻的道纹都爆发起了刺目的光芒，像是在抵御着什么。 很快道纹就过载了，腾腾热气从房屋中冒出，整个源城都仿佛成为了一个火炉，有修为差的生灵开始死亡，直接被蒸熟！ “终极毁灭追来了，必须尽快劈开界壁！还请罗萨出手！” “还请罗萨出手！” 无数生灵跪在地上，哭喊着，请求着。 姜陵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罗萨应该指的是上个纪元的最强者。 果然，有强者出手了，最吸引姜陵注意的，是一棵扎根在源城之中的参天大树。 要知道，源城虽然称之为“城”，但毕竟是上个纪元宇宙精华之凝萃，再怎么样，体积也不会比天星大陆小，甚至足有十个天星大陆大。 众星泉眼中的源城之所以感受起来很小，那是因为绝大部分的源城，都毁灭在了横渡纪元产生的爆炸上。 然而即便如此，这棵巨树也依然能够遮盖住大半边源城的天空，洒下阴影，可想而知其庞大程度。 嗡！ 无尽符文在树冠上爆发，威力太庞大，看到的那一瞬间，姜陵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呼吸困难，两眼发晕，彻底失去了视线。 记忆的主人因为直视如此强者的道意，直接丧失了视觉！ 天地间，姜陵只听得到有模糊的声音浩荡响起。 “诸位助我，待撕开界壁，本尊携着源城降临新纪！” “大日，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助你破境？” “你们还有的选择吗？除了本尊最接近那个境界，能撕开界壁，你们有谁能够做到？难不成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想要一起死？” …… 绝世大能在争吵，有一位强者声音很冷，在讽刺着他人。 祂话里话外之中，流转着舍我其谁的傲气，隐隐是整座源城的最强话事人，寥寥数语，便镇住了其他人。 轰隆隆！ 有恐怖的力量砸在源城之上，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像是经受了一记陨星坠落一般，记忆的主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地震不断。 “毁灭将近，没有你们思考的时间。”那位被称为“大日”的强者又开口了，挟以大势作为威胁。 “好，我们助你，但必须立下道誓！”有强者松口了，因为源城在崩毁，虽说是凝萃了整个宇宙最顶尖的天材地宝打造，可终究是挡不住天道的自毁。 “可以。”大日同意了，十分干脆，出乎姜陵的预料。 紧接着，姜陵便感觉到天地间有强者的气息猛然拔高，更强大了，难以言喻的强，哪怕记忆的主人已经是巅峰半圣了又如何？ 宛若蝼蚁般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轰隆！ 伴随这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源城震荡，界壁似乎真的被撕开了！ 可天地间却猛然响起了几位强者愤怒至极的咆哮。 “大日，你敢违约！” 看来那位强者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欺瞒过了其他至强者，撕开了界壁，想要独自来到新的纪元，成为主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新纪元的天道也展开了反击。 一时之间，偌大个源城，顿时开始七零八碎，就连那位大日都受到了伤害，在咳血，肉身崩裂。 “早就看出你居心不轨了，你以为你这半吊子的‘道果’，便能来到新的纪元？”有至强者在冷笑：“履约，仅凭你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离开。” 姜陵心里十分恍惚，忽然觉得很可笑，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大戏。 原来至强者与凡夫俗子也没什么区别，同样充满了你来我往的算计，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虽然祂们帮助了大日，却也留下了后手。 大日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了：“好，不过我估算了一下，只需要五人助我即可。” 第867章 轮回青灯 只要五位强者？ 姜陵微微一怔，因为根据他的了解，铸造源城的最强者可是有八位的， 所以剩下的两位…… 无需多言了，因为惊世大战展开，恐怖的威力爆发，话音落下的瞬间，诡异生灵的记忆便彻底完结。 姜陵再度睁开眼睛，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星海当中，感受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面前的诡异人皮失去了本性灵光，在一寸寸的湮灭，归于虚无。 头顶的空间裂开，璀璨的霞光如同奶油般浓郁，垂落在姜陵的躯体。 一切的伤痛，一切的疲劳，尽数得到疏解。 此方天地间被悦耳的道鸣填满，似乎是上天都在庆贺姜陵所做出的丰功伟绩。 “圣人五衰，被诡者度尽，他要成为大圣了……”有圣者感受着姜陵身上扶摇直上，每分每秒都在剧烈增长的修为，声音都颤抖了。 无数生灵听闻，同样是脸色复杂无比。 这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啊？一日之间，五衰渡尽，不过才刚刚成为半圣，转眼间就在浴血搏杀中要晋升为大圣。 “妖族会阻拦的？不会就这样看着姜陵晋升大圣的，或许我们应该请出那些前辈了！”庄悬急忙道，第一次从恍惚中反应过来，但一颗心还是在怦怦乱跳，很怕姜陵又引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因为无论是九位古时至尊出击，还是诡异降临，今天这一天他们都经历了太多惊吓。 没有谁还想继续看下去了！ “不用担心，妖族已经出过手了，倘若还敢僭越，不说我们人族，万界中的同盟就不会放任他们抹杀姜陵！”孔怀英语气笃定。 这一日，姜陵展现出了的资质震惊了整个宇宙，现在谁人不知人族出了一位绝世天才？ 非但斩杀了九位古时至尊，而且还击溃了诡异，一日之间渡尽圣人五衰，晋升大圣。 这样的事迹，哪怕放在最古时期那也是屈指可数，震古烁今的惊世妖孽。 诸天万界的同盟，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位绝世天才被妖族祸害，因为姜陵日后必定成为己方横击魔族的强大助力。 “何须这般戒备？” 虚空当中，万神殿中有声音远远传来，在讥讽道：“一尊大圣而已，即便战力有点惊讶又如何？境天的封印松了，天尊迟早归来，到那时候，不跪地匍匐者，圣祖都要陨落。” “颤抖，害怕，曾经忤逆过，谋害过天尊的逆臣们。” “天尊终会归来，诸天万界都将迎来重生！” …… 姜陵平静地看着那声音散去，没有驳斥，因为伴随着踏入圣境，就连他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境天深处的封印愈发薄弱。 大日天尊归来，这是未来注定要发生的大世。 而他目前要做的，只有竭尽全力的提升自己，好在将来的大劫发生时自保。 哧！ 姜陵屈指一弹，混沌气宛若雾霭般爆发，笼罩此地，诸天万界，在这股力量的笼罩下，此刻就连大圣都无法窥见情况。 至于更高的圣祖，则是忙着未来布局，不会关注自己一位大圣破境。 姜陵抬起手，天命之物浮现，但却是被一团金色的物质包裹着，正是转化后的五太原矿。 “末世将近，寻常圣兵已经无法成为我的臂膀，我需要更加适合自己的，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武器。” 姜陵心中默念，这一步是在封圣之前就定好的。 圣界虚影在他的脑后缓缓凸显，一段又一段古老晦涩的文字从中飞出，进入五太原矿当中。 两者相融，宛若干柴碰到了烈火，五太原矿顿时产生了极为剧烈的反应，炽盛的火光瞬间从中燃起，落下一滴又一滴的金色物质，砸在天命之灯上。 姜陵动用毕生所学，精练出一枚又一枚的符文，烙印在灯身之上，使得它气息越发神秘莫测。 一株株药草的图纹首先在灯身的下方浮现，那是《本草纲目》的力量。 一轮阴晴变幻的月亮在右上方凸显，那是《水调歌头》。 覆压左右的阿房宫，驻扎在城外山野间的兵马，拔地而起的雄伟泰山，屹立在平原上的雄城玉门关…… 姜陵以浩然正气为火，淬炼灯身，一幅又一幅图像在灯身上浮现，美轮美奂，络绎不绝，每一幅图像都代表着他的一种力量，慢慢地，灯身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深处甚至开始散发出一股虚无缥缈的气息，捉摸不透，大气不凡。 随后姜陵又以混沌气为水，仿佛进行冷却和锤炼的工作，凡是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或者觉得不够圆满的地方，都会打碎重铸。 因为到了这个层次，一丁点的瑕疵便会被无限的放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个不留神，可能性命就托付在了敌人的手中。 他是要铸炼出最强的天命之物的，与荒蛾角剑这种不同，天命之灯注定要伴随着自己征战一生，与自己一同成长。 天地间，仿佛有龙凤和鸣，雷火闪烁间，姜陵手中的天命之灯愈发古朴了，开始散发出一股厚重沧桑的气息，不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姜陵将身上所有的圣兵都投入了面前的火焰当中，包括荒蛾角剑，包括俞轮的至尊骨串，甚至就连前不久狼宇身上的大圣宝塔都扔了进去，为的就是让灯身吞噬更多的法则秩序，更加圆满无暇。 砰！ 炽盛的火焰一下就吞噬了那些圣兵，然而除了那些最精华的核心物质，剩余的一切，都仿佛被天命之灯视作为杂质，给排解了出来。 磅礴的混沌气从灯芯中爆发，吞没姜陵的同时，一缕缕道纹在雾霭中散发出刺目的光芒，日月星辰，龙凤鲲鹏、最古绝地……有恐怖的异象产生，震荡天空。 “诡者隐瞒诸天，铸炼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天命之物！”有圣者感受到那股滔天般的威势，心惊肉跳。 “恐怕比关圣的青龙偃月刀都要强了……”人族中有圣者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毕竟关羽虽是半圣，但却十分擅长杀伐，他的青龙偃月刀一向是人族中赫赫有名的杀器，论起杀敌，就连一些亚圣文宝都比之不如。 混沌雾霭中，姜陵欣喜若狂，终于炼成了！ 他伸手突破层层雾霭，径直的抓向了自己的天命之物。 可当姜陵看清自己天命之物在经受千锤百炼，崭新的模样之后，却是猛然一震，出发了某段记忆，两眼当中，先是被震惊之色填满，紧接着，才是恍然大悟的复杂。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过了许久，姜陵才说道：“罢了，从今往后，你便叫做‘轮回青灯’” 第868章 晋升亚圣！ 星海当中，弥漫覆盖千余里的混沌气猛然收缩，归于一个人的体内。 此时此刻，姜陵通体晶莹，纤尘不染，刚刚晋升亚圣，仿佛是从九天之上的谪仙人，不仅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息，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道韵天成，超然不凡。 无数圣者看着那道身影，情难自已的流露出艳羡之色，甚至妒忌者都不在少数。 姜陵是诸天万界都罕见的年轻封圣者，打破了人族的记录，乃是从古至今最年轻的亚圣。 他的强大被众圣所见证，连渡五劫，灭杀诡异，毋庸置疑，身为至尊，姜陵哪怕在大圣当中都是难寻敌手，如同王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一生都将维持在这个春秋鼎盛的状态，强大到极点，气吞山河，所向披靡。 他一步踏出，两眼之中恍若有日月星辰在更迭，流转着世间万象，所过之处，虚空崩塌，星球爆炸，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他是刚晋升，所以无法操控力量吗？ 无数生灵讶异，可更多人族是沉默。 亚圣若是连操控自己力量都做不到，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此时此刻，沈肃倒还好，可庄端和王铭鹤等人，一颗心脏却像是被凭空捏住了一般，悸动不已，很恐惧。 这种感觉，甚至要比当初在天启城时，被姜陵众目睽睽以碾压的姿态镇压还要强烈！ 不知怎么的，这些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种不安的念头，仿佛之前所做的一切错误，此刻都要化为劫难，降临在自己的头顶。 只是几个呼吸间，姜陵便从星空外的天帝，重新回到了楚国皇城，出现在了众圣面前。 “姜陵，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没有辜负闵老头，不仅修为恢复，而且前进一大步！” 庄悬连忙迎上，太激动，太兴奋了，热泪盈眶，一双手在姜陵的身上摸来摸去的，感觉很不真实，眼中震惊之色到现在还没消散。 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可谓是跌宕起伏，紧张到极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之后的天星大陆的酒楼里，将会充满了关于姜陵的故事。 相约武斗，开展封圣文会，接连五篇天下知作品出世，突破半圣，连渡五劫，引来古时至尊和诡异不祥，借刀杀妖族大圣，一天之内直接从半圣跨越到大圣，实现难以想象的实力大跃进…… 可以这么说，今天这一天，发生在姜陵身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被史家读书人载入史册，成为后世惊为天人的传说。 更别说这些事情还堆叠在一起，同时发生了！ 姜陵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位活着的传奇。 “我回来了。” 姜陵轻声道，第一声是说给众圣听的，随后转头，目光扫过芈凰、赵嘉年，扫过古文山、王维……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先前有多么的紧张，此刻就有多么的激动。 亚圣啊……传说中的亚圣啊！ 一尊活生生的亚圣，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就是他们的同窗，学生，朋友！ “我回来了。” 姜陵开口，同样轻的一句话，却是与文曲星产生共鸣，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天星大陆，引发一阵轰动！ “恭贺亚圣回归！” “恭贺亚圣回归！” 整个天下大陆都沸腾了，声浪何止比沈肃封圣时大十倍？ 楚国皇城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大地在因百姓们的欢呼而隐隐颤抖！ “长风破浪会有时……我就知道文君会回来，他成为姜圣了！”楚国当中，有无数敬仰爱戴姜陵的子民泣不成声，太惊喜了。 谁能想到在这种绝望的处境，竟然还能发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事情？ “回来了，回来了比一切都好。” 柳村中，姜母抱着少女裴青喜极而泣，没过多久裴青就发现她沉沉睡了过去。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姜陵要面对的事情，但她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在家中为儿子祈祷。 幸好，结局是好的。 楚国皇城中。 姜陵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望向面前的王铭鹤等人。 这一刻，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在人们的心中，却仿佛化身成为了神灵般的存在，有股无形的力量如烈日般从他的背后升起，连孔怀英都无法直视姜陵的眼睛，因为太灼目，有恐怖的法理在其中运转。 王铭鹤咬牙切齿，太屈辱了这种感觉，明明他已经是虚圣，可此时此刻却死死地低着头，对着自己的仇人俯首！ 太清广场上，无数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无比。 在此之前，恐怕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竟然会产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封圣文会结束了，燕王，你还要与本圣武斗吗？”姜陵连看都没有看沈肃一眼。 沈肃面无人色，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眼中是浓浓的绝望。 如果说，姜陵止步于半圣，为了心中的道义，执着了一辈子的目标，他还有可能有那份勇气，来拼死一搏，以死证明自己的决心的话。 那么现在姜陵晋升亚圣，他便是彻底失去了争锋的意志，心灰意冷。 因为差距太大了，宛若天上的皓月和地上的萤火虫，完全没有可比性。 沈肃如果向姜陵出手的话，那场面的滑稽程度无异于不知死活的鬣犬主动扑向成年的猛虎。 而姜陵称他为“燕王”，便是在敲打他，是时候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执着于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了。 没有过多久，沈肃阴晴变幻的脸色就停了下来，深深地低下了头，长吐一气，像是放弃了什么，终于释然了。 “无需再斗了，姜圣惊才绝艳，震古烁今，本圣自知不敌，甘愿认输。” 虽说早在姜陵晋升亚圣的时候，众人就已经预料道了未来即将将要发生的一切。 可预料归预料，当真真切切的看到沈肃自愿放弃近在眼前的一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同情。 或许，如果沈肃的对手不是姜陵的话。 如果姜陵在这一路上出现任何一个意外的话。 那么今天的这场争斗，胜利者十有八九就要属于沈肃了。 只是很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假如”。 定海楼上，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敢置信的芈凰猛地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 她终于是忍不住了，抱住一旁的赵嘉年痛哭。 “父皇，母后，凰儿守住了，守住咱们家的基业了……” 第869章 当狗，我错了吗？ 一句话而已，便轻而易举的终结了楚国震荡了数十年的局势，让闵经年在世期间，无论如何都想办到的事情圆满结束。 这看似轻松，实际上背后所代表的，却是实打实的力量。 若非姜陵封为大圣，若非姜陵杀伐果断，若非姜陵积威多年，根本不可能让沈肃心甘情愿，刀不染血的退让。 在这一刻，无数人的心都在颤抖，望向王家的队伍，心底无比的清楚。 沈肃退让只是姜陵挥下的第一刀而已，并不代表着沈家能够从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 可想而知之后必然会迎来大洗礼，大清算，只是不会当场展现在普通百姓面前，那是权与利之间的推杯换盏。 自始至终，姜陵的目光都一直停留在王铭鹤两人的身上。 他忽然迈步，于槐露出迟疑之色，一咬牙，似乎是想要拦住他，然而才刚伸出手，就被孔怀英拦住了，冲他摇了摇头。 众人看着姜陵朝着王家走去，澎湃激荡的圣威如山般巍峨，即便没有特意流露，光是矗立在那里，便给予了两人恐怖沉重的压力，连头都抬不起来。 哒哒哒…… 一声声清脆的脚步，像是踩在这些人的心脏之上，压得他们高傲的头颅越来越低。 即便拼尽全力，咬紧牙关又怎样？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的努力就像是螳臂当车一样可笑。 他们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涨红着脸，却只能看到姜陵的脚尖。 这是足以令人绝望的实力，沈肃早早认清了现实，所以很干脆的退让了，即便全线崩溃，所有努力付之东流，也只能咬牙承受。 而王家却退让不了，因为他们太贪婪了，竟然打算以沈肃为刀，急不可耐的想要从姜陵的身上挖出点宝藏。 众人看见姜陵从庄端的身旁掠过，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径直的走向王铭鹤，让在场的不少人感到震惊与错愕。 紧接着，才慢慢的回过味。 “柳村宴席上，姜陵已经把《阿房宫赋》赔给了庄家，加上这次的人情……嗯，毋庸置疑，两家已经撇得干干净净。” “可笑啊，姜陵如今的身上何止当初的两篇‘天下知’，有些人目光竟然短浅到这种地步，哈哈哈，与亚圣恩怨分明！多么可笑，注定要贻笑大方！” “《逍遥游》也就是《庄子》中的一篇名篇，失去了还有其他，但有的东西，失去了可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无数人的神情怪异无比，毫不忌讳在场的庄悬，对庄端千夫所指，冷嘲热讽。 因为这确实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 当初庄悬舍《逍遥游》救姜陵，本来是一件口口相诵的美谈，然而却因为一部分人的小肚鸡肠，生生的用物质破坏掉了这份恩情，逼得姜陵当场偿还。 如今姜陵封为大圣，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整个天星大陆，还有谁有资格给姜陵雪中送炭的？ 庄家本来或许就是那个除了闵家之外的唯一，然而却亲手葬送了这份感情，导致双方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这样的鼠目寸光，可想而知会在后世形成那么多的丑闻，足以被生生世世钉杀在耻辱柱上，无法摆脱。 这一刻，庄悬一整颗心凉到极致，明明站在人群的中心，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人们如避瘟神般，朝着四面八方远离他。 他突然开始歇斯底里的嘶吼，指着身旁退后的庄家人，一点征兆也没有。 “什么意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庄端睚眦欲裂，怒极而笑：“逼迫姜陵收我庄家子弟为徒，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谋算姜陵财产，是全部送进我一个人的口袋？千里迢迢的来这长安城，难道是我逼你们一起来的？” “需要我为庄家冲锋陷阱的时候，一个个阿谀奉承，谄媚如狗，恨不得把我的臭脚捧到天上去，如今不需要我了，如避蛇蝎，厌恶至极！” 他突然冲到一个人的面前，猛然掐住对方的脖子，神情疯狂又偏执，一下就把对方的血液逼入了大脑。 “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为你们这群躲在背后，自诩清高，摘身事外的人当狗，我错了吗？” 四面八方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眼看着那人就要被庄端生生掐死，这时，庄悬终于是忍不住了，怒哼一声，振臂一挥，平地忽然卷起一阵狂风，一下就把庄端扇飞了，远远撞在了朱红色的宫墙上。 “丢人现眼，猪肉不如的东西。”庄悬眸光冷冽，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族弟的厌恶之色。 他并没有刻意伤害庄端，只是为了救下那位庄家子弟。 但没想到的是，庄端落地之后，竟然像疯了一样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家族，亲情，不过只是一群因为血脉而联合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而已，失去了价值，一样会受到抛弃！” 庄端猛然看像姜陵，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一只恍若大日，气象万千，煌煌浩荡，流转着熊熊燃烧的法理。 一只恍若明月，万物为一，阴冷枯寂，流转着寒气逼人的规则。 一个恍惚，左右眼的异象竟然调换了过来，然后又一个呼吸，一只眼中开始运行两种截然不同的异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眼含日月，我即天地。 这就是亚圣吗？ 虽然依旧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年轻面孔，但很显然，姜陵本身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成为了不是他能够理解的存在。 “姜陵，你赢了，勿迁怒我族人。” 庄端怀中有一抹金光飞出，冲向姜陵。 与此同时，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支材质上佳的毫笔，脑海中的文宫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于是一身修为顿时如同大江大河般流向毫笔。 轰隆…… 众目睽睽之下，毫笔的气势节节攀升，当庄端的修为流空的时候，毫笔顿时成为了一件虚圣文宝。 “有缘人携我此笔，代我诛妖。” 话音落下的瞬间，庄端那恍若烛火般摇摇晃晃的气息，顿时黯然熄灭。 这一幕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少人看着庄端了无生息的尸体，神情既震撼又复杂，在此之前，根本就想不到，庄端最后的下场竟然会是这样。 不远处，姜陵看着自己手中的《阿房宫赋》，终究还是收了起来。 因为庄悬还活着，他若再还回去，那就代表着不顾两人情谊了。 第870章 饶过我王家一马 庄端已死，将毕生修为灌注送进了一支材质上好的毛笔当中，催生出了一件品质极佳的虚圣文宝。 可类似的行为，往往都是油尽灯枯，准备寿终正寝的读书人为了后代，才会在临死前做的。 庄端才多大？ 他距离寿元殆尽，还有一段时间的。 他未必就不能乘着这股末世之风，激流勇进，谋得一块半圣席地。 然而，姜陵甚至连对他一句话都没说，庄端就死了。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送死。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死，还能为自己与家人留下一份颜面，而倘若到了需要让姜陵开口的程度。 那么，恐怕是神仙都难救自己了。 如此惨烈的一幕发生在众人的眼中，有人痛快，有人胆寒。 因为姜陵还在走着，朝着王家走来。 “为什么不抬头看本圣？” 姜陵停步了，站在王铭鹤的身旁，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只年老体衰的老鹌鹑，涨红着脸，竭尽全力的想要直起身子，然而腰早就驼了，仿佛有山压在上面，即便两条腿狂颤不已，也依然无法做到抬头。 这幅场面很可笑，然而在场的围观群众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快然与活该。 因为前不久王家嚣张的嘴脸还历历在目，竟然不远万里的从天启城赶到天星大陆，就为了在这一潭浑水中掺上一脚，对姜陵穷追不舍。 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姜……圣，先前之事，是我王家马虎了，我们负责，绝对向您做出丰厚的赔偿，此事就这样一笔揭过，如何？”说这话的时候，王铭鹤一整张老脸滚烫到极致。 “姜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学生如今幡然醒悟，知道犯下大错，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一马……学生愿将此生都奉献在天启城，一日不封圣，一日不来天星。”王元植心脏都在颤抖。 其实他的心底又何尝没有耻辱的感觉呢？ 但庄端之死，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堂堂一位虚圣，心甘情愿的求死……他实在是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会为了所谓的尊严做到这种程度吗？ 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咆哮，不行！绝对不行！ 我还这么年轻，是天启城屈指可数的天之骄子，诸圣时代来临， 现在诸天万界每天每夜都会有新圣诞生。 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我不应该死在这里！ 我还要娶妻生子，我还要封侯拜相，我还要立地封圣…… 哪怕不是读书人，亲眼见证姜陵和沈肃的封圣过程，都难以不心生向往，更别说王元植这种已然达到归一境的修士了。 他们这个阶段的强者，对于那个境界的渴望是最强烈的。 他们甚至可以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尊严自然是想扔就扔。 更何况……跪拜一尊活的亚圣，似乎并不是耻辱。 四面八方，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顿时爆发起了如同浪潮般的喝骂，瞬间便将其淹没。 此刻，王铭鹤和王元植反倒庆幸起了自己的脸是面朝大地的，否则的话，还真的控制不了脸上肌肉的变化。 “马虎？放过？” 姜陵的声音平静无比，听不出有什么喜怒哀乐。 “现在才说这些话，未免有些可笑了。我放过现在的你们，那谁来放过当时的我呢？” 姜陵的一句话，让场上的温度骤降至冰点，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赵嘉年，古文山等人面无表情，根本不意外这句话能从姜陵的嘴巴中说出。 因为自始至终，他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似乎一直都是姜陵的人生信条。 王元植和王铭鹤两人满脸绝望，嘴巴张了又关，似乎还想要争取一下自己活命的机会，但嗡动片刻，终究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口啊，真的说不出口。 太丢人了，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说之前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经让两人的耳朵红得跟快烧起来一样了，现在是真的说不出口。 “你们王家不是很想要本圣的诡者传承吗？”姜陵道。 在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周围人的脸色骤然色变，王铭鹤本能的察觉到不妙，于是他通过某位群众瞳眸中倒映发现，姜陵的手中竟然在凝练着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姜陵抬起右手，混沌气弥漫指尖，凝练出一枚古老莫测的符文。 太深奥了，看到这枚符文的时候，哪怕是半圣脸色都变了，因为根本无法捕捉该符文，对方根本不拘泥于一种形体，瞬息万变，变幻莫测。 “现在我送给你们。” 这一刻，王铭鹤和王元植的心脏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无数的恐惧浓缩成一团，如潮水般爆发。 他们想要惊叫，想要求饶。 在电光石火之间，天空之中有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姜圣手下留情！” 这道声音的主人很熟悉，乃是王铭龙。 听到那一瞬间，王铭鹤和王元植心中的紧张顿时松去了一半，终于赶来了，有救了！ 姜陵没有收回符文，只是平静的抬起头，与众人一起看向那道横空而来的身影。 王铭龙真的来了，事实上当看见姜陵斩灭诡异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生不妙，开始准备星门挪移，如今刚好从长安城赶来。 “大哥！”王铭鹤在呼唤，奈何头都抬不起来，狼狈至极。 看到自己的亲弟弟和王家天骄被如此折辱，王铭龙额头上青筋都突起了，然而落地的时候，却依然要保持冷静。 因为双方已经甩开了一道宛若天堑般的差距。 倘若姜陵还是虚圣，他们还能以高屋建瓴的姿态，对姜陵颐指气使，傲气凌人的。 那么现在，双方之间的身份无疑对换了过来。 “姜圣，过往之事，我承认是我王家做得过火，激进了，欠缺考虑了，在这里，我身为王家家主，郑重的向你道歉。” 王铭龙看着姜陵，忽然深深鞠下一躬。 人们神情微变，没有想到王铭龙一来就摆出如此大的架势。 然而姜陵却是波澜不惊，漠然地看着他自娱自乐。 对此，王铭龙似乎早有预料，所以起身后便说：“不过我们王家也是为人族考虑，为你考虑，试图让双方都在一个平衡中得到满意，并非有意如此。” “所以，能不能请您，看在我王家列祖世世代代在天启城抗妖的份上，饶过我们王家一马？” 第871章 实质性伤害 一位巅峰半圣，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向某人鞠躬。 这在绝大多数人的认识中，那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王铭龙就这么做了，而且非但这么做，还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庄端已死，而王铭鹤同样也是在天启城抗妖多年的虚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时之间，有不少人心生不忍。 于槐深吸一口气，神情还是走向了坚定，开口说道：“姜圣，王家有错，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毕竟他们在天启城抛头颅，洒热血，风雨无阻的抗击了妖蛮上千年。” “我知道功过无法相抵，但您毕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不如给他们俩人一条活路，让他们在天启城将功补过，也好在这末世中，为人族谋得更多的希望。” 王元植、王铭鹤的眼中升起微微光芒。 这一句话，像是给他们带来了某种希望一般。 王元植点头如捣蒜，连忙说道：“对对对，姜圣，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我们将来定然会以十倍的妖蛮来补过。” 姜陵缓缓转身，看向于槐。 “关于王家的功劳与荣光，我从不否认，也无法否认。” “但问题是，什么叫做‘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这一刻，姜陵双眼中的星球仿佛爆炸了一般，无数混沌气蒸腾而起，笼罩瞳眸，有恐怖的法理与秩序在重建。 “我就一定要受到来自肉体上的伤害，我才能被叫做‘实质性的伤害’吗？” 于槐面无表情，道：“姜圣，我并没有让你受到伤害的意思。” “为什么我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我就需要原谅他？” 姜陵开口，明明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冥冥之中，却自然而然的有规则在依附他，情不自禁的与他产生共鸣。 因此，声音不大，却能整个皇城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王家压迫我，我就需要乖乖听话？” “难道王家圣裁我，我就需要俯首称臣？” “难道经过逆来顺受所躲过的伤害，等我修复恢复，更上一层楼，恶意者无法再伤害到我了，我反而要大度，要当做若无其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姜陵忽然转身，目光扫向现场的所有人，目光如剑般锐利，沉声说道：“于圣这句话倒是点醒我了，让我忍不住延伸思考，既然‘受到了实质性伤害’，才能追究肇事者的责任。” “那么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伤害，才能被称之为‘实质性的伤害’呢？” “瘫倒在床无法起身？落下残疾断手断脚？还是说沦为一个药罐子，终日与膏皮草药相伴为伍？” “那那些被同村人剪去头发，扒光衣服，只能赤裸回家的少年少女算什么呢？那那些因为长期遭到丈夫或者妻子言语暴力，冰冷相对的成人算什么呢？” “不知道于圣可曾关注过类似的新闻？” 于槐神情很明显的怒了，吹胡子瞪眼，猛地一扇袖子，将手背到身后，怒目相对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这些都是个例！本圣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到底是你闻所未闻，还是超然脱俗太久了，忘了人族的圣道，真把自己当成九天之上的圣人了？” 姜陵一语，恍若一道惊雷般在人们的耳边炸响。 刹那之间，有难以形容的无上伟力如云雾般爆发，笼罩整个广场。 只是一个恍惚而已，所有人，包括半圣在内，都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姜陵的力量拉进了一个世界。 他们离开了那个太清广场，身处之地，只是一个潮湿狭隘的老房子。 衣着简陋的女孩在房间的角落哭得梨花带雨，身躯抽动。 “这是哪里？”无数人望着那个女孩，瞠目结舌，有些不明所以。 大家人呢？ 半圣反应最快，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出自姜陵的手笔，而这里，八成是楚国境内的某个地方。 除此之外，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感到震惊。 尤其是王铭龙和孔怀英两人，被力量覆盖的那一瞬间，哪怕是感受到了异常，等下意识想要抵抗的时候，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是多么大的实力差距啊…… 王铭龙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侥幸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姜陵这是要带他们看些什么？ 反应过来的人都在猜测，意识到了这里很有可能是真实的画面。 果然，并没有过多久。 女孩所处的房间外便传来了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妈的，野狗一样的东西，跑哪里去了？还不快点给你弟弟、老子洗裤子！” 女孩被妇人的声音吓得猛地一个激灵，连忙抹泪，在原地踌躇不定。 看起来，她非常的清楚不及时出门的后果有多么的严重。 可此时她的眼眶正红，出与不出，似乎都会带来一顿雷霆般的责罚。 很快，她就不用考虑这份抉择了。 因为妇人砰的一声拉开了大门，光芒从门外射入阴暗的房间，巨大的阴影洒落在女孩的脚下。 这一刻，妇人挡在门口，臃肿的身躯就像是妖魔一般可怕。 “好哇，你还敢躲在这里哭？待会被邻居看到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 “娘，娘！”女孩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看你是活腻了，难道我们对你还不好吗？整天哭哭啼啼，什么时候才能像村长家的孩子那样懂事？” 妇人上前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根本不顾女孩的哭喊，二话不说就用蛮力将女孩从屋子中拉了出去，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要不是看你会读几本书，我会让你只干洗裤子的活吗？你早就长大了知道不？你知道我们家每个月买你的那玩意要花多少钱吗？你的几个姐姐都是夫家人买的！” “我警告你啊，以后若考不上个功名来孝顺我们，我就让你嫁给黄旺！” 黄旺出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可惜，八岁那年凌晨发了一场高烧，没有注意，一个晚上直接烧坏了脑子，智力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乃是村子里男孩女孩都耻笑的对象。 他们家一直都想要将招娣娶进门，隔三差五就来说亲。 伴随着招娣的成绩越来越耀眼，抬的价钱也一次比一次高，招娣曾不止一次在夜里听闻父母的悄悄话，早已动心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松口，便是认为她未来能带来更多的钱子。 不过招娣若是再落榜个几次，估计父母就要点头了。 “我不要嫁给黄旺，我这就去洗衣服！”招娣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摆脱妇人的手冲了出去。 妇女看着女孩跑远的背影，轻蔑而又自得的说。 “这不是会干活吗？早这样不就完了。” 第872章 实质性的伤害（二） 虽然不是寒冬腊月，但寒意其实已经降下。 女孩搓衣的手冻得通红，还没洗完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就从门外跑了回来，满身泥泞，扯着还未变声的嗓子就开始大喊：“娘，娘！我饿了！” 妇人的脸从腾腾热气的厨房窗口探出，刚一看到孩子，就笑开了花，故作嗔怒道：“瞧你这孩子，搞得一身脏，什么时候能安宁一些？快把衣服换下来给你姐洗了，换好衣服就可以吃饭了。” “好嘞！” 男孩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寒风吹至，冻得他浑身一颤，连看也没看女孩一眼，就把换下的衣服砸进了她面前的盆子里，一溜烟的冲进了房间。 看着辛苦洗的衣服被男孩的衣服的泥泞弄脏，女孩瞬间就爆发了，腾地起身：“宋凌，你什么意思？！” 然而争吵还没爆发，就被妇人给打断了。 她拿着滴水的厨具，皱着眉头过来：“招娣，怎么跟你弟说话的？” 男孩从妇人身后的屋子里探出头，对女孩疯狂地做着鬼脸，拍着屁股。 女孩急得很：“娘，你快看他！” 妇人回头狠狠地瞪了男孩一眼：“还不换衣服，想吃皮条吗？” 男孩这才泄气的离开。 “好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这也算教训吗？娘你应该让他洗！” “够了！你知道你是姐姐吗？读这么多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要让着自己的弟弟？”妇人怒瞪女孩一眼，抬起手中的厨具作势欲敲，吓得女孩抱头一躲。 “不就重新洗一次吗？搞得好像要你的命一样，不洗完不准吃饭！”妇人转头就走。 女孩又哭了，不是自己愿意，而是那眼泪真的止不住的往下掉。 “娘，您不需要这样说的，我不会跟弟弟抢肉吃……” 妇人早已走远。 就这样，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沉沉睡去的时候，女孩才得到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坐在一张无比简陋的书桌前，文曲星的光芒从窗外洒落，比月光明亮多了，但却十分柔和，不会刺目，正好用来看书。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女孩低声念着，忽然身后的床上传来一阵巨响，刚转过身，一团黑影就直接冲着她的面目砸来。 “吵死了，不准你读书！” 砰！ 女孩被砸了个眼花缭乱，仰天砸在了桌角上，刹那之间，后脑勺顿时升起了一股尖锐的剧痛感，有温热涌出。 她昏了过去，房间内一片混乱，被吵醒的父母发现躺在地上的女孩，连忙抱着出去找了大夫。 所幸没有大伤，但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患者短期之内不能受累，也不要用脑过度了。 两人没有文化，听不懂，只是询问了一番诊费，听闻的那一刻，大惊失色，骂骂咧咧的。 “就这么几副药要这么多钱？算了，我们只要这么一点……” 男人将大夫配好的药推了回去三分之一，然后想了想，又推了回去三分之一：“我们只要这么一点就行了。” 大夫无奈道：“这些都是刚合适的量，我一个蕴灵境读书人，至于骗你那点钱吗？” “我们娃的身体我们不知道吗？” 妇人拽了拽女孩的身体，厉声道：“是？不就磕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我们那个时候可没有这么矫情，都不需要什么药，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女孩大滴大滴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明明不想，但真的止不住。 她望着母亲的眼睛，很想说自己很晕，很痛，但最终话到嘴边，却变了一个味道。 “……嗯。” 父母如蒙大赦，交了三分之一的药钱，便拉着女孩走了。 回到家中，男孩睡得四仰八叉，不仅将女孩的床位给霸占，就连父母也占去了一角。 从今往后，女孩连在卧室里读书的权利都没了。 因为书桌被搬去了最远的杂物间。 ………… ………… 还未等人们从这一幕幕画面中抽离出来，眼前的一切便又开始了变化。 这里似乎是某座府邸的外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形形色色的男女，议论声不断，有绝望的哭声从人群的中心传出。 这又是什么？ 人们的心中忍不住生出疑惑。 念头几乎刚起，画面就往人群的中心拉去。 在里面，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跪在地上，身旁围满了人，他像是在忏悔着什么，声音很小，但还算能听清：“当时……当时我已经叫他让开了，谁曾想到，谁曾想到……” “你怎么骑马的？！” 话还没说完，一个强壮的男子就红着眼睛冲了上去，一脚正中男人的面目，将他狠狠踢飞了出去。 四面八方一片哗然，倒吸冷气声无数，因为那个男人的鼻梁明显是被踢断了，整张脸血肉模糊，倒在远处。 男人气不过，似乎还想冲上去，但却被一个美貌的妇人拦了下来。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漂亮，哪怕只是略施粉黛，也出尘于人群之中，更别说还站在焦点了。 妇人在哭，哭声绝望而又无助：“他的马踩死了我的孩子啊，明明还能救回来的，但他又踩了第二次！” 这时，旁观这一幕的众人才发现，在府邸的门口，躺着一具被白布覆盖的瘦小身躯。 这种瘦小的体型，显然不可能是正常的成年男女。 所以，这具尸体，应该便是妇女口中的“孩子”了。 人们神情复杂至极，类似的事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可只要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谁都觉得距离自己非常遥远。 修为强盛一点的，目光可以直接穿透白布，看到男孩鲜血淋漓，胸口凹陷的情况，确实是遭到了二次伤害，所以才当场死亡。 没过一会的功夫，衙门的人就来了，面容肃穆的带走了有关之人，暂行扣押了肇事者。 原本，众人还以为这件事到此就要结束了，毕竟过程明朗，结局明朗，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的才是。 只有聪明一点的人，才会感到诧异。 因为姜陵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带他们看这么一件猜得到后续的事件才是，这其中必然有他想要表达的某种情绪，意思。 果然。 画面在前进，似乎在预示着时间在飞速流逝，众人直接来到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河面上。 两岸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惊恐变色的百姓，无数人指着河面，脸色煞白的议论着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这才骇然发现，河面上竟然飘着一具被水浸泡得已然臃肿的尸体。 桥面上，那位熟悉的强壮男子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心脏仿佛炸开了。 “夫人！” 他一声惊呼，如遭雷击，双腿失去了力量，两眼一黑，仰天栽倒在了地上。 第873章 实质性的伤害（三） 强壮男子是发生意外的孩子的父亲，而他的夫人，无疑就是孩子的母亲。 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孩子的母亲要自杀？ 人们惊异无比，又是怅然又是同情。 短短几日之间，男人先丧子，后丧妻，如此接连沉重的打击，也难怪他会当场晕过去了。 观看这幅画面的都不是普通人，修为深厚，哪怕不是修习法家的读书人，也能够通过尸体上的蛛丝马迹，判断出她是心甘情愿的投河自尽。 正因如此，所以人们才更加感到困惑。 为什么要自杀？ 难道是因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 周围的画面忽然开始在倒退，似乎在象征着时间在倒转。 众人来到了天空之上，脚下是成千上万的住户，有无数道声音纷飞如蝴蝶般，接连不断的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呵呵，我看那女的也就是作秀？谁家母亲死了孩子，还能化那么浓的妆，穿那么好看去现场啊？” “是啊，能是亲妈？我当时就在现场，他丈夫要揍那个凶手的时候，她竟然抱住了！不给他揍！” “此话当真？那未免也太冷静了，或许真的是后妈，或者那孩子是小妾生的。” “听说凶手身份了吗？许家公子！那婊子真会演戏，收到消息就开始浓妆艳抹，估计是想要更多的赔偿呢……” “呵呵，你们这就不懂了？即便是亲生的又怎么样？我看她身材这么好，这么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生呢，死一个换白花花的银子，稳赚不赔！” …… 太多声音了，纷纷扰扰，嘈嘈杂杂，如同洪流一般尽数冲入人们的耳朵里，一时之间头晕目眩。 哪怕是天命境的读书人，此刻也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这时，人们才猛然意识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她母亲要自杀的原因！ 画面再次发生变幻，这一次主角是母亲。 她站在一家胭脂店里，笑容得体，语气温婉正在为进店的顾客介绍自己的产品。 随后才有一个大汗淋漓的姑娘匆匆忙忙的跑进店里，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妇人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上了，甚至手中还抓着一盒脂粉，当即便冲出了店铺。 随后发生的，便是人们熟悉的画面了。 几乎所有旁观了这段故事的人，在此刻都情难自已的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女人做错了什么吗？ 不过是在工作的时候听到了儿子发生事故，所以火急火燎的冲去了现场而已，就遭到了如此铺天盖地的非议。 难道听到儿子死了，她还得特意卸个妆，披头散发的给别人看见，那才叫悲痛？ 人们渐渐有些明白姜陵的意思，然而还未等思考清楚，画面便再度一转，又来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学堂。 有一个男孩一边啜泣，一边跟面前衣冠楚楚的老师倾诉着自己是怎样怎样被班里的人欺负的。 然而，这个老师全程都是一副脸色阴沉的样子，男孩过了许久才注意到，声音逐渐化为蚊鸣，最后戛然而止。 老师神情凶悍，断然道：“伸出手。” 男孩有些不解，有些惊恐：“先，先生……” 老师脸色阴沉至极，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凶狠了：“伸、出、手！” 男孩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老师抄起桌子上的戒尺，便是狠狠地一把拍下。 啪！ 男孩如遭雷击，小手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小脸皱成一团，当即便有眼泪流下来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为师就是这么教你处理矛盾的？” 老师脸色太难看了，眼神失望而又饱含指责地看着面前的男孩：“他们这么对你，你就要跟我告状？梁国宋就大夫的故事还需要我再跟你复述一遍吗？你报复我，我报复你，那么这仇恨就会直到地老天荒都无法解决！” “可先生我真的做不到啊，他们用牛粪砸我，偷走我的笔墨，我害怕他们，讨厌他们，做不到以德报怨啊……”男孩哭得很可怜，眼泪大滴大滴的落。 然后，他又受到了老师的责罚。 “哭哭哭，就知道哭，跟个女子一样，不仅软弱无能，而且还心胸狭隘，毫无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 先生怒了，戒尺打在男孩屁股上，疼得他当场跳了起来：“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既然你做不到以德报怨，那你就不要再欠揍似的凑到他们面前了，给我躲得远远的。” “好了，我说的已经够多了，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张不男不女的脸！” 男孩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回家的途中，几个小孩从道路的两侧突然蹿出，用脏衣服包住男孩的头，摁住了他的手脚。 “好啊你，还敢告状，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几个小孩愤怒无比，最强壮的男孩脸色扭曲道：“看来今天非得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兄弟们，给他洗个澡！” 男孩们面面相觑，随后才恍然大悟，露出坏笑，脱下裤子之后，直接在男孩的身上撒尿。 待所有的怒意发泄完毕，他们才高高兴兴的扬长而去。 男孩躺在地上，并没有第一时间起来，任凭那衣服盖着自己的脸，身躯抽动，传来小狗般呜咽的哭声。 过了许久，他才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家中走去。 家门口，一位妇人看上去久等多时，几乎刚一看到男孩，便快步走上前。 “你又去哪里撒野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妇女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骂，看着男孩脏乱的衣服，更烦了，怒道：“怎么又搞得这幅模样？不是叫你好好处理同窗之间的关系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生你还真的不如生条狗。” 男孩低着头，没有反驳母亲的任何一句话，任凭她奚落，贬斥。 回到家中，洗了个澡，刚将衣服换下，房间里就传来酒瓶破碎的声音。 男人在发怒：“他妈的，怎么这就喝完了？你是怎么做女人的？酒没了还站在这里杵着？” 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砰砰”声，好像是桌子被撞倒了，椅子爆裂。 男孩蹲在门外，面无表情的捂住耳朵。 但拳打脚踢声，妇人啜泣声，男人喝骂声，还是能够时不时地传进脑海。 所有人的喉咙都像是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堵住了，看着这一幕，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尽皆哑口无言。 第874章 什么才是痛苦 没过一会，房门便被推开了，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妇人从中走出，脸上还带着泪痕，却猛然拽开了男孩捂住耳朵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她很狼狈，也很落魄，却依然是那副强悍的姿态，流着泪说道：“看到了吗？我为你做出的牺牲。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跟他义绝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不要让我操心？” 男孩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哀求道：“娘，您可以不用为了我的，您可以跟他分开……” 啪！ 女人势如雷霆的一记巴掌，让男孩半张脸迅速红肿，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的母亲。 女人状似癫狂的扯着他的衣领咆哮：“你就这么想要看着我没有丈夫，被千夫所指吗？！你身为人子，读那么多的书，怎么敢，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我尽力维持这圆满的家庭是为了谁？” “要不是我爱你，我早就去死了！” 男孩的双眼如同玻璃般支离破碎，他彻底失去了抵抗，脸色煞白，耳朵失去了听觉，眼中只剩下了母亲狰狞疯狂的质问之色。 夜深了。 男人和妇女在沉默中睡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房门被打开了。 寒意刺骨，男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直到次日，要灌溉田野的农民才在水井中发现了男孩的尸体。 平静多年的村子的宁静被瞬间打破。 男孩的母亲跪在井边抱着尸体嚎啕大哭：“命苦啊，我真命苦啊，嫁给一个酒鬼就算了，唯一一个孩子还掉井里了，真是命运不公，天道不公啊！” 无数村民围在周边，看着张家这副惨状，唏嘘不已。 “听唐珲那小子说，昨天晚上张家又吵架了？” “是啊，刚吵完，第二天就看到了虎娃，真是可怜喔。” “切，有啥可怜的，现在的孩子真他娘的金贵，说两句就寻死觅活的，哪像我们那个时候，父母吊起来拿鞭子抽都没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的一代啊，心灵太脆弱了，简直就是世风日下，恐怕再也回不到当初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候咯。” ………… ………… 面前的景象，忽然如同潮水般散去。 众人又回到了太清广场，只是相对之前，心境显然起了波澜，不再平静。 万千思绪挤在一起，几乎所有人都心乱如麻，如鲠在喉。 有部分人猜出了姜陵的目的，沉默的看向他与于槐。 因为记得没错的话，之所以会发生刚才那副景象，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于槐的一句“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这也是所有画面的主角的共同点，他们似乎都没有受到严格意义上的暴力虐待，但却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令所有看过他们生活的观众都感到压抑。 姜陵沉声说道，打破寂静：“第一幕的女孩，老实说她的处境已经比许多人要好了，家里供得起读书，可以不用干那么多的活。” “她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了吗？没有。” “可她还是生活在担惊受怕中，每天以泪洗面，为什么呢？” 这一句反问，似乎刺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坎，忍不住浑身一震，询问自己。 是啊，为什么呢？ 生来不是弃婴，不是残疾，吃饱穿暖，为什么会以泪洗面呢？ 根本没有等众人思考后得出答案，姜陵便话锋一转，说道：“第二幕的母亲，她出身平庸，但却思想开明，并不认为嫁做人妇之后，就要终日在家中洗手作羹汤，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在外面成功的开办了一家脂粉店。” “她是失去了孩子，可自身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了吗？” “这世间又不是只有她一位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些曾征战妖族的兵士亲属就数不胜数，可为什么她还是不顾丈夫，选择离开人世，撒手人寰？” 是啊，为什么呢？ 虽说现实很残酷，但确实有许许多多发生过意外的家庭，继续往前走，生活着。 为什么这位母亲就承受不住，要投河自尽呢？ 姜陵又说道：“至于最后一个男孩，他待人真诚，在受到欺凌之后，第一时间向先生寻求帮助，已经比许多只会藏在心中憋着挨欺负的孩子要聪明多了。” “父母也没有家暴他，先生也只是责罚他，同村的孩子虽然顽劣，但手段也仅仅停留在撒尿之上，洗个澡就没事了。” “他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了吗？可为什么最终结果还是走向了死亡？” 一句一句落下，整个太清广场死寂一片，仿佛连众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明明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可这一刻，却尽皆是鸦雀无声，无言以对。 有人在思考，有人在沉陷。 姜陵静静地望着脸色僵硬的于槐，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宛若一座座大山般从天而降，直压得众人喘不上气： “现在，看了这些‘个例’之后，于圣还认为，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要原谅加害者吗？” 他尤为刻意的加重了“个例”二字，为的就是驳斥于槐先前口中所坚持的“闻所未闻”。 于槐一张老脸就跟火烧似的通红，嘴唇嗡动，看上去很想说些什么。 但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他终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姜陵脸色逐渐变冷，天空之中仿佛有乌云凝结，声音不大，却能在整个广场荡气回肠，恍若金钟大吕般涤荡心灵。 “因为女孩每时每刻都被父母当作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失败了的结局是嫁给一个傻子，成功了一辈子也无法真正脱离这对吸血鬼父母，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 …… “因为妇女在失去了一个孩子，饱尝丧子之痛的时候，依然遭到了来自同县男女的非议！” “他们疯狂的攻击她的工作，攻击她的容貌，攻击她的冷静，为的只不过是满足自己那点病态扭曲的欲望！” …… “因为男孩越是挣扎，就越是发现自己越陷越深，母亲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绳索般围住他的脖子，久而久之，哪怕不发力，也再也喘不上气！” …… “难道一定需要是肉体上的伤害，才叫伤害吗？” “难道一定要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才能叫痛苦吗？” “被打一顿是痛苦，难道吃不饱饭挨饿就不是痛苦了吗？残疾是痛苦，难道衣不裹体的寒冷就不是痛苦了吗？” “王家压迫我，圣裁我，难道就因为我封圣了，没有受到伤害，我就没有痛苦，我就要原谅他们？” “难道一定要别人看得到的，流于表面的痛苦才是痛苦，难道我精神上面的痛苦，就不是痛苦了吗？” 姜陵一句句反问，像是一把无形的尖刀，剖开了人们胸口的血肉，直击心灵，振聋发聩，宛若醍醐灌顶，震散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 第875章 亚圣审罪 流于表面的痛苦才是痛苦，精神上面的痛苦就不是痛苦？ 这一句话，问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回想这些年，似乎类似的例子越来越多。 “切，你这算什么？我有个朋友，他父亲都死了还要辛苦养儿子，你这还有什么好哭哭啼啼。” “这也值得哭？不就是一点小事？” “琉璃般脆弱的心……” …… 直到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别看姜陵似乎安然无恙的站在广场的中央，似乎备受瞩目，光芒四射的样子。 然而，他却是不止一次曾落魄过，从云端坠落，跌进泥潭里，一着不慎，便有可能将满身清誉葬送，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比如这次。 若换做任何一个寻常人，在遭受来自亚圣世家的圣裁的时候，都会感到心慌意乱，心如死灰？ 手脚不颤抖就不错了，天底下有几个能像姜陵这样，顶着巨大的压力，书写出三篇“天下知”作品，然后还应对天劫，顺便还算计了一尊妖族大圣的？ 从这么一条步步惊心，步步杀机的死路中硬生生的杀出一条活路……无数人神情复杂的看着姜陵，恍然意识到，他是这么的年轻。 记得没错的话，姜陵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而已？ 在场甚至有楚国皇宫的学子年龄比他还大，就更不用提其他的老师，朝臣了，年龄是他三倍的都有人在。 “今天，我可以退让，让王家在这一次纷争中全身而退，可会酿成什么后果呢？你们以为天底下有这么多个姜陵？” 最后一句话不经意间有十足的傲气流露而出，可在场的人左思右想，却并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合时宜的。 因为古往今来，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位，拥有类似于姜陵这样的人物。 王元植和王铭鹤似乎已经觉察到自己二人即将面临的命运，脸色剧变。 王元植当即开口说道：“姜圣，我们也是为了人族好啊！” “为了人族好？” 姜陵笑了，眼神却很冷，有恐怖的力量从天而降，宛若一座巨山般砸在王元植和王铭鹤的背脊上。 砰！ 两人跪倒在地，膝盖磕撞的地面崩碎，朝着四面八方呈现出放射性裂纹，脏腑受创，有暗红的血从嘴角溢出。 他们很痛，两条腿明显是废掉了，但却强忍着，咬牙切齿，就连青筋看上去都快爆开了，愣是没吐出一句痛呼。 王铭龙也在忍耐，袖袍之下的双拳紧握，不停地告诉自己。 两条腿而已，两条腿而已，用点神药就能治好，只要活着就行，活着就行…… “你们就是用这句话作为借口，对本圣实行圣裁的吗？”姜陵道，目光愈发冷冽了，两人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到最后两条腿在众目睽睽之下砰然炸碎，彻底倒在了地上。 “姜陵，士可杀，不可辱！” 王铭鹤红了眼睛，饱含恨意的抬头望着姜陵的下巴。 只是神情再暴戾，再凶狠又如何？ 还是看不到脸啊，宛若一只蚂蚁在尝试阅尽泰山的全貌，即便将脑袋摘下来又怎样？ 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铲除我们王家，反倒是坐实了我们圣裁的初衷，你这个不敢请天证的小人，未来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逆圣！”王铭鹤嘴角流着血。 然后突然感觉有一片阴影洒在了他的头上。 广场上哗然一片，因为姜陵伸出脚，直接踩在了王铭鹤的脸上。 “姜圣！”王铭龙真的快忍不住了，睚眦欲裂。 因为这一脚不仅仅是踩在他亲弟弟的脸上，更是踩在整个王家的脸上！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有背叛人族的嫌疑，但连一个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只是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便让你们对我这般穷追猛打。” 姜陵冷声道：“本圣认为，是圣院给你们王家的独立性太多了，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自认为孔圣之下第一人。” 众生露出震惊之色。 因为姜陵这一句话中透露出极大的信息，或许要对王家进行削权！ 王铭鹤瞬间就急眼了，怒目圆睁：“竖子尔敢！我祖乃是人族历史上一等一的功臣，开创的发明，留下的智慧，哪怕到了今天都无法彻底消化，你怎么敢对我王家出手？！” “有何不敢？” 姜陵抬起头，刹那之间，整个天星大陆的规则之力如同风云般朝着他的头顶聚集。 声势非常恐怖，就连孔怀英和王铭龙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类似的手笔，并不是所有的亚圣都能做到的。 这也说明了，姜陵虽然才刚刚晋入亚圣，但哪怕在整个亚圣的行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巅峰存在。 “王家王铭鹤，王元植，以下犯上，歪曲事实，污蔑本圣为魔族爪牙，不止一次加害本圣，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于抗妖有功，但迫害人族亚圣罪大恶极，按人族律法，当公然处以死刑，三日内行刑！” 浩浩荡荡的声音，传遍整个天星大陆。 楚国皇城第一个收到消息，于是刹那之间，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了一片欢欣雀跃，痛快叫好的声音。 这些声音如浪潮般传来，澎湃激昂，让两人瞬间面无人色，悲从中来，忍不住生出无尽的悔意。 大难当头，面临着抉择错误所带来的后果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不会感到后悔的。 只是有的人会后悔惹错了人，而有的人，只会后悔当初下手不够早，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所有人都知道，这声音一出，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有回旋的余地，两人必死无疑。 王铭龙两眼之中饱含愤怒，刚想开口。 没想到这个时候，姜陵的眸光竟然转了过来，直直地望向了他，再度开口！ “王家家主王铭龙，在未经调查清楚，未有确凿证据，只有无端怀疑的情况下，通过王家对本圣执行圣裁的决定，不明是非，非愚则诬，同样犯下大错，念及修行不易，本圣特许将功补过，辅佐庄悬半圣镇守天启城，你，可有异议？” 辅佐庄悬镇守天启城？ 众人听闻这话，头皮都在发麻，要知道天启城可是王家祖宗王明留下来的遗产，整个城市都是他们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类似的意见，但哪怕只是申请加入监察队入驻天启城，也是挖空心思，甚至每年还会交出巨额的补偿，才成功通过。 而姜陵的这一句话，完全无异于要将天启城从私产划分为公有。 这步子未免也跨的也太大了？ 正常人谁会同意！ 第876章 望墟翁的石团 这一刻，无数人都在心颤，哪怕是半圣都不敢轻易开口，震撼于姜陵的步子。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接对着王家的命脉，天启城开刀。 这要换做其他人，哪怕是亚圣也一样，王铭龙都有办法应对。 毕竟他的祖上是王明，天星大陆历史上第一位出现的穿越者，他的出现，直接影响了整个人族的历史进展，虽然在普通人中，知名度还没秦始皇高。 但在读书人的眼中，却是一尊思想超前，神秘莫测的大人物，影响力遍及天南地北。 然而，此时此刻，王家面对的却是一位与王明拥有相同出身，并且已经成长完成的妖孽天才。 论实力，恐怕十个王铭龙加起来也不会是姜陵的对手，更别说他现在还处在天星大陆，而非天启城了。 巨大的实力差距，让姜陵的话语带上了沉重的压力，可一旦退步，整个王家在人族的地位都会遭到腰斩。 毕竟天启城才是王家屹立不倒的根基。 所以，王铭龙想也不想的，便断然说道：“我们王家对天启城的掌控权，是不可能因为你一个重生者的三言两语而遭到剥夺的！因为天启城是我祖的遗产，只有在我们王家的手中，才能释放出全部的威力！” 他再次强调姜陵“重生者”的身份，目的就是动摇几位半圣的心神，拉拢他们也参与进来，阻止姜陵。 因为光凭他一己之力的话，面对一尊亚圣，无论怎么看，胜算都不大。 还没等几位半圣在迟疑中思考完成。 姜陵便淡淡说道：“所以，王家这是认为自己独立于人族律法之外，可以不受人族律法约束，准备负隅顽抗了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宛若天雷般炸响。 整片天空瞬间就变了颜色。 这一刻，姜陵仿佛化身成为了该片天地的主宰，明明看起来还是那般高大，但在众人的感官中，却是如同施展了法天象地一般，威势拔地而起，充斥天地间，散发着令众生都感到颤栗的惊人气息！ 不是对手……不是对手…… 王铭龙心中的那口警钟像是失控了一般，发出剧烈急促的警告，在不断的提醒他撞上了泰山，没有一丝胜利的可能。 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这是我祖遗产！” 与天启石刻那种无法破译的东西不同，天启城是看得到的，能用得上的战争堡垒，一旦拱手让出，他将会和庄悬一样，成为王家的罪人。 但不同的是，庄悬有大义在，是为了救姜陵而牺牲《逍遥游》，而且姜陵也成了亚圣，可以说是豪赌成功。 即便庄家有部分人不识抬举，坏了好感，但只要庄悬一天还活着，姜陵就不可能坐视不管庄家。 而他呢？对姜陵实行圣裁，对方却立地封圣，如今引来反扑，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还苦苦挣扎的行为，无异于一条求饶哀鸣的鬣犬，即便强撑着自尊又如何？ 在旁观者看来，一样可怜又可悲。 姜陵笑了，笑容很冷：“怎么，你祖的东西交不得，我的东西就能交出来了？” 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铭龙的脸上，这一刻，众人的小心翼翼的目光就像是火焰般在灼烧他的脸庞，火辣辣的痛。 王铭龙气得手脚都在颤抖。 在亚圣不出，半圣称尊的时代，他身为巅峰半圣，天启城城主，无论是在境天还是天星大陆，那都是地位崇高，备受瞩目的存在，多少年了？ 多少年过去了？还从未受过如此当面凌辱！ “别摆出一副可怜虫的样子，因为这都是你们施加过给我的伤害。” 王铭龙如遭重击，所有的屈辱又化作为了无力。 他真的无法反驳。 姜陵语气平淡，却又透露出一股毋庸置疑的果决：“天启城你们必须交出，王家持城太久，已然忘了自己先是人族，才是世家。除此之外，‘圣裁’存在的合理性也需要重头再议！” 王铭龙心如死灰，像是彻底化身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木然的上前一步：“姜圣，你可以惩罚我，但我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将我祖遗产拱手让出。” 场面的氛围突变。 人们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到极致，孔怀英更是当即怒喝：“王铭龙，你给我清醒点！” 姜陵平静地望着王铭龙，缓缓开口：“你要抗击本圣？” 对于孔怀英的大喝，王铭龙充耳不闻，眼中的神采逐渐恢复，却是化做成了一种枯寂的决然，他缓缓抬头，直视姜陵的眼睛。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是出自《孟子·离娄下》中的一段话，意思是如果君主把臣下视作为泥土草芥，那么臣下便会将君主视作为仇敌。 王铭龙引用这一句话，是在敲打，警告姜陵，说他根本不把王家人看在眼里，往更深了的说，还可以理解为不把王明看在眼里。 显然，他很清楚做出这一件事会引来多大的后果，但还是要做，坚持要做。 一股强横的气息缓缓在其身上朝着四面八方弥漫散去，很沉重，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众人却是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无数人心跳如鼓，不可思议的看着王铭龙。 他真的要和姜陵战斗吗？ 结局是注定的，姜陵的无敌风姿刻尽了每一个看过那场天劫的人心中，不可磨灭！ 姜陵冷笑道：“事已至此，王圣又何必为自己的行为添上一层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想你是不是都自我催眠得自己都信了。” “本圣最后再提醒你一遍，自始至终，在天启城被拒之门外的是本圣，救你性命的是本圣，留在远古天庭的是本圣，杀妖圣的是本圣，被要求交出一切的是本圣，最后被圣裁的也是本圣！” 一字一句，恍若一座座泰山般轰然落下。 “噗！”王铭龙如遭重击，踉跄倒退，一身气势，伴随着那一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尽数消散。 姜陵大步走上前，气息如排山倒海，体内忽然有一物绽放精光，冲出体外。 那是？ 姜陵先是一怔，随后才恍然想起。 在最古时期时，望墟翁曾通过敖龙将一个石团交到姜陵的手中，只留有一句话“该知道时就知道”…… 嗯？现在是该知道的时候？ 石团冲天而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天地间，有一道低沉的男声浩荡响起。 “天启城暂归姜圣管辖，直到本圣回归。” 这人是谁？ 众人有些不解，毕竟此刻就连圣院院长都长久沉默，寻常人哪怕是半圣应该都没有资格插手此事。 直到听见噗通一声，看见王铭龙颤抖着跪下，众人才如遭雷击，眼中逐渐被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占据，想起了某种可能。 不，不可能…… 王铭龙泪流满面，叩首高呼：“谨遵我祖旨令！” 第877章 王明信物 那是王明的声音？ 亚圣王明的声音？！ 王家之祖？！ 全场一片哗然，难以置信地看向那石团，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又怎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的，太震惊了。 姜陵的身上竟然有亚圣王明的信物！ 可王明传说中不是早就崩殂了吗？ 人们满腹疑惑，不明所以，心底有十万个问号，眼巴巴的盯着姜陵，期盼着能够从他的身上得到解答。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姜陵，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望墟翁是王明？！ 王明没有被逆圣杀死？他之所以失踪，那是因为去到了最古时期？！ 还是说，望墟翁认识王明？ 姜陵眸光闪烁不定，随后又在一瞬间得到平息。 因为纠结这些没有意义了，反正最古时期他是必然要再回去一趟的，只要能够找到望墟翁，那么一切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姜陵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铭龙，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整起事件结束的很突然，但可以相信的是，这一天，注定会被天星大陆所有的史家读书人载入自己撰写的史书当中。 因为无论是姜陵三成天下知，一日封大圣，还是击杀妖族大圣，王明可能还尚存于世的消息，都是足以席卷整个大陆的风暴。 与之引起的震动截然不同的是，封圣之后的姜陵仿佛隐身了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封圣大典都还没举办，就好像离开了天星大陆，陆续前往各地，只有零星的消息传回。 “听说姜圣封圣当晚，就直接前往了东海龙宫，直接面见那位老宫主和封圣的龙女，促膝长谈一个通宵，这才悄然离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世界毁灭，纪元末世之类的事情呗，与我们小人物无关，能平安的活完这一世就不错了。” “快报快报！姜圣去饕餮圣地了，帮助当代饕餮连渡三劫！” “魔族出手，率领妖、尸、虫三族在青铜古路试图伏杀姜圣，被杀得片甲不留！” “刚来的消息，有柱级魔圣出手了，姜陵险而又险，死里逃生！” …… 最后一个消息，轰动了整个宇宙，因为柱级魔圣的实力，那可都是圣祖级别的，虽然绝大多数状态还未攀升回巅峰，但依然不容小觑。 然而姜陵竟然能够在一尊柱级魔圣的手下逃出生天，实力真的非常惊人。 有不止一个老怪物听闻该消息后惊叹连连，说人族又出现一位拥有封祖资质的妖孽了，将来必然会成为末世之战的主力军。 只是无论外界如何喧哗，一个星期后，中秋节依然是如期而至。 楚国皇城。 外面热闹一片，无论是酒楼还是皇宫，都在举办大大小小的中秋文会，庆祝楚国获得新生，诞生史无前例的亚圣。 只是无论人们怎么写，恐怕全天下人对于今年“中秋绝唱”的位置，都已经有了归属。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转朱阁，低绮户……写得太好了，每每读到，我都感觉身体如触电了般颤栗不已，姜圣无愧是当代‘文圣’。” 今年各大文会，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姜陵的《水调歌头》，逐字逐句的推敲文意，赏析品鉴。 每每有所领悟，体内的文宫都会产生轻微的共鸣，孕育出才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族追捧惊世文章的根本原因。 一部好的作品，能够或直接，或间接的增强无数读书人的力量。 与皇城商业区的喧嚣热闹不同，住宅区这边，普遍死气沉沉，没有半点过节的氛围。 原因他们，楚国的五大世家，有三个世家在这起纷争中试图拥立新帝，结果显然，姜陵的封圣，让他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亏他们还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姜陵的衰落，是上天给予他们的一次希望。 谁能想到，这次希望之后，带来的是更大的绝望。 夜深人静。 沈肃一个人坐在窗台茶桌上，忽然有所感应，望向门口的方向，果然在阴影中看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您来了。”沈肃面色无悲无喜，似乎早就猜到，两人会有这么一次对话。 毕竟作为失败者，沈家一直没有遭到来自姜陵的制裁清算。 沈肃知道对方在忙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但这却并不代表着，姜陵就遗忘了沈家，或者就打算这么不了了之了。 因为早在前天，王元植和王铭鹤便已伏诛。 之所以没有公开处刑，便是因为两人如庄端一般，将一身修为灌注进了一件文宝之上，由此换来了人生中最后一份颜面。 “早点结束，也好让我们家的人心安定下来。”沈肃淡然说道，丝毫没有作为失败者的颓废。 但熟悉内情的都知道，沈家早已日落西山。 这段时间里，沈非知辞去左相之位，沈无极被严加看管，限制自由，押送回天星，整个燕王党在朝廷中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除，遍布各地的商业也陆续遭到了合作伙伴的解约……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沈家，相比于辉煌时期，无异于地上的尘埃，若不是有沈肃一尊半圣坐镇，恐怕路过的狗都能咬上一口。 而这，便是走错了道路，选错了对手而产生的后果。 “末世大劫即将来临，本圣处理你们沈家已经没有意义。” 姜陵从阴影中走出，淡然说道：“你入朝匡扶女帝，虽然无法扶摇直上成为亚圣，但一样能够施展你的抱负。” 沈肃神情一怔，望向姜陵的眼神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就这样就完了？ 这还是我记忆中那个睚眦必报的姜陵吗？ “是有条件的。”姜陵道。 果然啊…… 没条件才是不正常的，沈肃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您请说。” “沈无极。”姜陵话音一顿，说道：“在悬龙城时，他曾追杀过我，当时我险些就死了，我要他血债血偿。” 虽然在听说沈无极被押送回天星的时候，沈肃的心底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预感归预感，听到姜陵真的要自己孙儿的命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震怒。 “什么意思？你以为就这些条件，就能换取我孙儿的命？他未来是要封圣的！我沈家当代要出双圣！” 沈肃脸色涨红，腾地就想要起身。 然而姜陵只是一个眼神落下，沈肃便被巨大的力量压了回去。 阴影中，姜陵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阐述一段无关紧要的文字，然而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抽空了沈肃的所有精气神，让他面无人色。 “别装了，沈无极培养剑灵的路不就是你选的吗？” 第878章 亲爱的祖父 天水监牢。 这里是专门用来关押罪大恶极，偏偏修为强大的囚犯的地方。 在最阴暗，最深远的地方，甚至听说关押有半圣级别的强者，一旦放出，必然会在外界掀起腥风血雨，导致血流成河。 所以，为了保障此地的安全，天水监牢不仅会给囚犯拷上篆刻有封印符文的手铐脚铐禁锢修为，而且就连地牢本身，都有相关的文宝镇压着，唯有佩戴专门的通行令牌，才不会受到影响。 咯吱一声…… 监牢尽头的大门忽然打开了，有一位脸色深沉的老者走进，双脚踩在漫着浅浅一层寒水的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地牢里面的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臭味，一旦进入，便会失去时间的观念，因为里面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生活在这里，终日无事可干，听到有外来者进入，左右两侧的囚牢中顿时有犯人起了恶趣味，藏匿在阴暗中，数着外来者的脚步声，要等他来到自己的房门前的时候，再猛地冲出去吓唬。 然而，那些人才刚冲出去的身影才刚跑到一半，身体便被定住了。 面无表情的黑衣老人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刹那之间，顿时恍若最深的梦魇降临，噗通声连成一片，哪怕是归一境的犯人也是一样的，在老人恐怖的气息面前，倒地昏迷。 于是一整个走廊，顿时又只剩下老人的脚步声了。 他径直的走到天水监牢的最深处，提起令牌打开了牢门。 这间牢房之中，关押着一个面冠如玉，丰神俊朗的白衣青年。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皮囊极佳的青年竟然也会拥有资格关进天水监牢。 他盘坐在一叠浸水发臭的草席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当听到牢门被打开之后，顿时睁开了眼睛。 “祖父。”沈无极轻声说道。 沈肃的目光极为复杂，看着面前的孙子，虽非嫡系，但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天资却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大。 然而，这么一位天资卓越，哪怕是放在亚圣世家都会被得以重视的天骄，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沦为了阶下囚，被困锁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怨祖父吗？”沈肃忽然说道。 怨他没有及时察觉到姜陵的威胁，怨他没有料到世间大势变化得如此之快，怨他没有想到姜陵成长的速度直接脱离了掌控，而废了之后又能破而后立，并且更进一步。 “没什么好怨，要怨，我也只能怨自己，比姜陵拥有更好的资源，却没有更强的眼光，当时下手也没有真正的倾尽全力……一个后悔，两个后悔。” 沈无极的神情很平静，淡然说道：“仔细想来，当初哪怕只是不让自己后悔一次，拼尽全力的毁灭姜陵，就没有今日的挫败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的历史已经成为事实，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姜陵终究还是腾飞了，封圣之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整个人族，再也无法有人能够掌控他。 或许孔圣可以做到？ 但沈家若是能够命令孔子的话，也就不会把目光放在小小楚国的一个国君之位上了。 “算了，往事已逝，不必再提。” 沈无极望向沈肃的眼睛道：“姜陵已经封作大圣，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对当初对他落井下石的敌人连施辣手，斩草除根，不知家族现状如何？” “朝廷上，势力十不存一，你父亲也辞去了官职，商业上，绝大多数的伙伴都因姜陵的缘故离我们而去，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沈肃缓缓说道：“如今的沈家已经不复巅峰，成为老猫一只了。” “这些只是表象而已，灿烂时刻慕名而来的逐利者，因为无利可图而离开，太正常不过了。” 沈无极淡淡说道，眸光一闪，哪怕身处天星大陆，凶名远扬的天水监牢，也依然如一把绝世利剑般，释放出冲天的锐气。 “十年内，我们沈家必定会重归舞台，到那时，大不了放弃楚国，去长安城！”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处境，那是因为沈无极无比清楚的知道就连沈肃都无法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拯救自己。 所以，如果他还想要再重见天日，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 ——封圣！ 只要能够封圣，圣院会抹消除了“叛族”等重大原则性错误外，一切罪责！ 而沈无极已经臻至归一境后期，虽然封圣一路，注定千难万阻，在这天水监牢中，他的进度必然也会受到遏制，但想来要不了十年，他便可以做到。 所以他并不急切着想要离开，所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沈无极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容，丝毫没有注意到沈肃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自顾自地说着。 “国运圣者桎梏极多，一旦离开国境，失去国运加持，修为立刻便会骤降，我早就认为祖父你路走窄了。” “放弃楚国，去到长安城，到时候我们沈家一门双圣，定然能够做到曹家未曾做到的，达到新的高峰……” 三国时期，曹操三父子一门三圣，震惊了整个天星大陆，威势在当时甚至比亚圣世家还要强盛，名声远扬，非常恐怖。 只可惜，曹操对于家事的处理并不得当，所以才导致了曹丕与曹植的兄弟戕害。 沈无极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沈肃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我们不去长安城，楚国才是我们沈家的根基。” 沈无极的脸色一下就僵住了，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祖父。 沈肃脸色无悲无喜，一字一句的说：“我们非但不会去长安城，而且，我还要入朝当左相，辅佐女帝。” 沈无极的脸色一下就精彩了，愤怒、屈辱、狂躁、不安……无数种情绪在他的眼中腾然爆发，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给吞没一般。 他强忍怒火，深吸一口气说：“原来如此，这就是姜陵给你们送的甜枣……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沈肃直直地盯着沈无极，久久没有言语，最后才说了一句：“你曾在悬龙城追杀过姜圣？” “你称他为‘姜圣’？！”沈无极音调猛然拔高，险些直接爆发。 “回答我的问题！”沈肃怒吼，腾然起身，恐怖的力量如山般降落，将沈无极摁在了地上。 “是！那又如何？我只后悔当初没直接砍死他！” 沈无极神情扭曲，在地上如同蛆虫般张牙舞爪的咆哮：“怎么？所以你是他派来杀我的吗？哈哈哈！沈肃，你真够狠，也够毒，谋害江山就算了，我还当你是个枭雄，如今就连自己的亲孙子也要杀死！” “下一步你还要做什么？喝你姜圣的洗脚水吗？” 啪！ 幽冷的牢房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沈肃一只手捏着沈无极的脸，强硬地将其从地上提起，目光幽深与之对视，眼神中没有动怒，只有失望。 “我杀了你，也没有杀了你，因为今天之后，沈无极又会重新出现在天启城的抗妖队伍中，终有一日同样会封圣。” 看着沈肃宛若一潭死水般平静的眼睛。 沈无极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眼睛当中顿时渐渐浮现出了浓浓的惊悸之色。 “你们……你们想要让它来代替我？不行……不行！你不能杀我！要不你骗骗他，骗他其实死的是我？” 沈肃没有答话，而是捏开了沈无极的嘴巴，里面顿时有一抹绿色的剑芒飞出。 “从今以后，你便是沈无极。”沈肃盯着那把绿色的小剑，面无表情道。 舌剑深处，剑灵阴森的笑声传出。 “我不一直都是吗？我最亲爱的祖父？” 第879章 命题官 在百家争鸣的时代，名家读书人起初并不占优势，但伴随着压力越来越大，整个名家面临着圣道被挤压吞并的风险，终于有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另辟蹊径，发现了一种提升战力的方法。 那就是舌剑化灵。 将自身所有与学习无关，圣道无关的念头斩下，注入剑灵当中。 这样，不仅会让舌剑的威力得到剧增，相当于拥有一个化身，而且就连失去杂念之后，本人精研圣道的效率也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 该一方法可谓是一经问世，顿时引爆了整个天星大陆，特别是效果初见的时候，更是让名家读书人的数量比衰落时多出了几十倍。 直到剑灵的问题暴露于世，第一位遭到剑灵反噬的名家读书人舌剑失控，不仅杀死了自己的伙伴，而且最后自己还惨死在舌剑之下后，名家的火热才被冷水浇灭，回归平静。 不过即便如此，从名家今天依然活跃于天星大陆便可以看出，至今仍旧有不少的读书人追捧这份力量。 沈肃封圣后一个月，在举办自己封圣大典的时候宣布，将会入朝担任左相一职，辅佐女帝管理楚国。 此消息一出，顿时引爆了整个天星大陆。 一位半圣为相，这放在整个历史中都是极为罕见的，更别说沈肃与之前的皇室还在为敌，这会就化干戈为玉帛，联手了。 若要说这里面没有姜陵的周旋，那是鬼也不信的。 与沈肃广而告之，声势浩荡的封圣大典不同，姜陵的封圣大典举办的非常简易，连亲朋好友都没通知，仅仅在几位半圣的面前完成。 封圣大典结束后，礼殿阁老旬襄带着姜陵直接来到凌云山。 再次踩在这片土地，此时此刻姜陵才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毕竟在刚从老子文界出来，初见此山的时候，他只知道这里居住着长安城所有的圣者，乃是超然脱俗之地。 谁能想到，这才几年的功夫，自己也有资格入住了。 姜陵身为亚圣，入住之地自然与寻常半圣不同，乃是凌云山上少之又少的园林住宅，所有看似不起眼的小物件，实际上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到了这种境界，姜陵对于住宅早已没了要求，神念扫了一遍之后，便直接进入了书房。 他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中神光逐渐涌起，开始推演自己之后的道路。 因为无论是亚圣还是大圣，归根结底，都只是普通人对这个境界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冠以的称呼罢了。 真正的强者，都以“造化境”称呼亚圣这个境界。 如果说在亚圣之前，哪怕是半圣也会对之后的圣道有迹可循，知晓要面对“圣人五衰”，要提前做好准备的话。 那么抵达了不再存在小境界划分的亚圣之后，便会如同一条骤然跳入汪洋之中的小鱼，倘若没有明确的目标，瞬间便会在无尽蔚蓝当中迷失自己。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古史中的老怪物早已在很久以前便达到这个境界，如今也依旧停步至此的原因。 造化之后，是属于圣祖的“成道”。 简明扼要的说，便是将自身的圣道，烙印铭刻进天道当中，成为天道中的一部分，唯有做到了这一步，才能够成为古往今来，真正主宰一方的大人物。 人族当中，目前唯一一位有记载的称祖者只有孔子。 根据仅有的几部典籍介绍，他化“教化”为圣道，刻尽天道当中，成为一环，所以在“有教无类”的影响下，整个宇宙闭塞的大环境才开始得以缓解，出现收异族生灵为徒弟的情况。 这要放在最古时期，那是连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毕竟在魔族的重压下，而在最普通的生灵连开智都很难得到机会，更别说呼吸法了，没有灵智的猛兽四处都是，野外危机遍布。 “契机不在现在……” 过了许久，姜陵明亮的眼睛逐渐回归平淡，所有环绕周身的法理与规则也消失了。 洗净铅华后，他仿佛又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姜陵忽然轻抬手脚，房门开了，然而直到夜深的时候，月光洒在门外的台阶上，才有一道身影走进。 孔怀英对早已敞开的大门有所讶异，不过想到要拜访的人是姜陵，一切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以前老夫说自己老，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卖弄的意思在内，毕竟老了那么多年，圣院的院长还是老夫。” 孔怀英笑着走进，一点也不客气的在姜陵的对面坐下：“不过这一切在见到姜圣之后，老夫这一句老了，顿时成真咯，不服老都不行。” 姜陵忍不住笑了：“孔院长莫非是想要退位让贤了？提前说明，本圣可没有时间接任。” “你小子，老夫也就说说而已，还想听年轻人多唤几声‘院长’呢！你可别谋算老夫的位置！”孔怀英吹胡子瞪眼的。 房间里一片和谐，事实上这才是孔怀英一贯的性子。 “好了，话不多说，老夫今天之所以来，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呢，就是让你担任今年圣院招新的主考官，你看如何？”孔怀英说道。 这也是圣院默认的规矩，每当有人晋升半圣的时候，都至少会成为一国殿试的主考官。 只是像姜陵这种，一跃成为圣院招新主考官的，屈指可数。 不过想来即便担任，也不会有人会敢提出质疑。 “没空。”姜陵一口回绝的态度，惊呆了孔怀英。 “为何？”孔怀英一时无言，事先完全没有想到，姜陵竟然会拒绝这个工作。 他刚准备妙语连珠，让姜陵“心甘情愿”的接下这份担子，姜陵便话锋一转，又说道。 “不过试题我倒可以负责出出。” “那……这也行。”孔怀英的脸色收了收，毕竟担任命题官，也算是在另一方面参与到圣院招新了。 “那你的另一件事？” “哦，你之后是否也要离开天星了？”孔怀英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死死地盯着姜陵。 因为无论是根据孔子周游列国还是老子云游天外等等亚圣的事迹，都可以看出，在天星大陆这个地方，称祖的难度极大，唯有离开才能寻到一线机遇。 “嗯，这里的一切都布置好了，出完题目后我就走。”姜陵轻描淡写道。 “唉，留不住啊留不住，也罢。”孔怀英摇头晃脑的起身离开。 姜陵一路目送着他走出门外，直到孔怀英的身影消失，目光也依然紧紧盯着那里。 果然，没过两息，孔怀英忽然又探回身子，问道：“至于吗？” 两人都知道，他在问沈无极之事。 姜陵淡道：“人剑合一，是所有名家读书人在临近封圣时都要走的道路，只是关于他，我让剑灵赢了而已。” “唉……” 孔怀英叹了口气，真正的离开了。 第880章 竞争 距离姜陵封圣已经过去两个月之久。 但直到今天，依然有许许多多的老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论着那天发生的事情。 众说纷纭之下，已经衍生发展出了数百个版本，其中最离谱的，就是姜陵与九天之上，月宫之中的神女私定终生，所以对方降下神力，为姜陵破除了封印，重归巅峰。 而《水调歌头》，便是姜陵送给对方的定情信物…… 整个人族都处于一种欢欣雀跃的氛围当中，哪怕是圣祖世家的孔家人，此刻也不吝称赞的将姜陵比作为“当前时代的孔子”，无论是文治武功，都是亚圣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末世来临的时候，姜陵必然会成为人族的顶梁柱，扛起拯救人族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责任。 然而，就在整个天星大陆，都沉浸在“全民赞姜”的狂潮当中的时候。 突然，有一篇文章的横空出世，在文印世界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忘恩负义姜尘光！试图以一己之力，颠覆诸子百家！》” 一般情况下，类似博眼球的文章即便被读书人注意到，第一反应也是不屑一笑，心道真是世风日下，自从出现了文印之后，什么妖魔鬼怪都出现了，竟然连堂堂亚圣都不当做回事，作为自己积攒文名的工具…… 只是，无一例外的是。 几乎所有准备点进去辱骂作者的读书人，在看到这篇文章作者的名字竟然闪烁着金光的时候，一颗心都如遭雷击，两只握着文印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因为发帖人……发帖人…… 竟然是沈肃！ 发现这一点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一篇文章直接引爆了整个天星大陆，所有的读书人在看到文章内容后，头皮都在发麻。 因为倘若庄悬所写内容一切为真的话，那么姜陵，就真的在对抗诸子百家！ 文章内容中明确表示，圣院院长孔怀英有意让姜陵成为本次圣院招新的主考官，不过却被他拒绝了，主动要求担任出卷人的工作。 本来这没什么，甚至还有许多姜陵的崇拜者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看到姜陵编写的试卷。 可接下来的内容，话锋便是猛然一转。 沈肃在文中非常肯定的说，姜陵曾不止一次向圣院院长孔怀英，以及部分半圣透露，他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将诸子百家的存在感，在试题中直接降到最低，并且全大陆推广。 此言一出，直接引爆了所有的读书人。 许多人都在惶恐，因为文曲星的力量近些年的增长是有目共睹的，几乎所有考试的名额都得到了大量的提升。 若此改革，影响到了自身的圣道，会怎么样？ 后果无人可以预料，不过诸子百家若是尽数毁灭，整个人族似乎离灭族也不远了。 “什么意思？姜圣打算直接废除诸子百家制度？那我们读书人还读什么？” “黎子想要废除诸子百家，就是想要否认先秦诸子的功劳，独占鳌头，将整个天星大陆纳入囊中！可他却是忘了，若没有先秦诸子，何来今日的安居乐业？我们还是妖蛮的盘中餐呢！” “没错，我看黎子就是自己无法开辟圣道，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打算直接把整个棋盘都给掀了！” “某人已经飘了，趁着整个天星大陆没有更强者在，恐怕已经把自己当作是孔圣之下第一人了！” “原来他之所以对沈家重拿轻放，原因是在这啊……归根结底，他们俩就是一种人，只是某人的胃口更大，实力更强，更加懂得掩饰和隐忍而已，直到大圣方才昭然于世。” 这才多久的功夫？ 短短一天的时间而已，沈肃一篇文章就让姜陵在文印世界中的舆论风向发生翻天覆地的大逆转。 十成读书人，几乎四成都在文印中铺天盖地的讨伐姜陵。 堂堂一尊亚圣，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罪人一般。 而剩下的六成，有四成在观望着，沉默着。 只有两成在力挺姜陵，为他驳斥那些攻击者，并不认为姜陵刚晋升亚圣，便要对所有的诸子百家下手，那样太愚蠢了。 文印世界群魔乱舞，辱骂姜陵仿佛成为了这些日子里宣泄压力唯一的口径。 因为自古以来，天星大陆便有“批圣”的传统，哪怕时至今日，孔子的身上都围绕着，存在着争议。 他本人也亲口承认过自己并不是完美无暇的人，更何况姜陵？ 四成反对者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在仇恨着姜陵，只是觉得他做错了，所以义正辞严的提醒他要慎重行事。 与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该话题相比，沈肃后文中所表示的，姜陵同样有意让女子读书人获得与男子等同的科举地位的话题，反倒是显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了。 只有极少一部分的读书人目光关注在了上面，在文印世界声嘶力竭的阴暗扭曲的爬行。 “除非男人全部考上功名，否则女人一辈子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 “自古以来，男人的手都是用来打天下，女人的手都是用来做饭的，不然看看天启城死去的兵士比例？女的有几个？让一群贪生怕死的女人获得文位，只会浪费！” “某人恐怕是怕老婆怕到某种境界了？不会管女人的话来我家学学，她们都不敢上桌吃饭！” 当然，语气虽然激愤，但却无人在意就是了。 因为关于这一点，文中直接引用了姜陵的原话。 “末日将近，有才者居上，唯有让全人族一起竞争那为数不多的名额，才能让成为读书人的人质量更高，未来走得更远。” 归根结底，还是让双方卷起来的意思。 虽然让部分男人损失了权益，但对于整个人族来说，却可想而知将会是一次极大的正面改革。 姜陵的这一解释，完全堵住了所有半圣的嘴巴，没有一个敢跳出来反对的。 因为天启城的真实战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人族目前确实更加需要更加新鲜，更加强大的血液出现。 或许完全放开女子科举，让男女公平竞争，便是目前最好的道路。 有许多女子欢欣雀跃，尤其是蔡文姬世家，卓文君世家的子弟，更是敲锣打鼓的将姜陵的牌位供了起来，直接成为了姜陵的拥趸。 “女人怎么了？谁不是从母亲肚子里面出来的？” “天启城死的男兵确实值得尊敬，可问题是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得了文位就会去抗击妖蛮了？少把那些可敬的男人的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因为你们不配！” “人族家园不止属于男子，我们女人也要为降妖除魔出一份力！” 第881章 变家为学 外界吵得天翻地覆的情况，似乎一点也无法影响到姜陵。 在这段时间里，姜陵悄无声息的又做了几件大事，突然爆出，顿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首先，便是在整个天星大陆推动《义务教育法》的完善。 ——没错，《义务教育法》，其实在天星大陆早已成型，不出意料的，姜陵追根溯源后，赫然发现提出想法的正是王家之祖，王明。 不过当时的风气比今天还要封建，为了生一个能够传宗接代的男孩，许许多多的家庭，甚至不惜让妻子生下七八个胎儿。 而家里有资产也就罢了，没资产，无法养活女婴的，往往会选择当场掐死，亦或者找个晚上遗弃。 所以当时的王明即便已经成为亚圣，《义务教育法》也只能勉强落实到男孩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姜陵虽然出身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洗衣工，也依然可以在私塾中上课的原因。 那是因为绝大部分的开销，都由楚国报销了。 如今姜陵完善义务教育，让女孩也可以享受强制性的学习教育，自然也受到了来自各地各家的阻碍。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风气潜移默化的改变，再加上与低调做事的王明截然不同的性子。 姜陵虽说也受到了阻碍，但往往写下一封亲笔书送去之后，一切阻碍顿时会如同潮水般消失。 毕竟姜陵的恶名在妖界可是能够止婴啼哭的，连身为巅峰半圣的王家家主王铭龙在他手上都保不住自己的亲弟弟，其他人自然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除此之外，姜陵还开始推行“退休”、“上四休三”、以及最重要的“医保”的概念，为的就是让更多的老百姓可以享受到境界更高的读书人的服务。 这三点倒是一经爆出便被广大百姓推崇追捧，不过他们才刚刚惊喜没多久，便又有消息放出。 这几项措施，暂时只在楚国进行试点实施，等到初有成效，反馈不错之后，才会逐渐推行至整个大陆。 要知道，楚国有大圣诞生，本就引起了一大片邻国百姓的移居，如今听说有这么好的政策即将颁布实行后，顿时掀起了一阵“移民热”。 甚至身处在最北边的极寒之地的古国，都有百姓说要跋山涉水来楚国住，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不少人眼睁睁的看着话题的中心逐渐被姜陵的三言两语转移，气得上蹿下跳，怒不可遏。 “某人只不过给了你们一点蝇头小利，你们就临阵倒戈，耳根子未免也太软了些！” “没错，诸子百家若是荡然无存了，所谓的‘退休’，终究也只能成为黄粱美梦，死了都无法享受！” 但他们好似除了发出无能咆哮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明确的察觉到这一点，他们才无力的发现，原来面对一尊亚圣，他们哪怕群情鼎沸，能做出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幸好，在这时，圣院有公告发出，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经众圣裁议，楚国亚圣姜陵将成为次年科举考卷命题官！ 该消息一经爆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天星大陆。 有人欢呼，有人惊喜，但也有人怨愤，有人寝食难安。 很多人都没想到，姜陵在饱受如此多争议的情况下，依然能够通过众圣的投票，成为次年科举的命题官。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完了，现如今的圣院已经成为某人的一言堂了，快点回来几尊亚圣，管管这个世道！”有人在文印世界哭嚎，像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我仿佛看到了百家圣道崩毁的画面……”有人呢喃。 “本人宣布，将不再明年的科举参加！”有人这般发言。 然而可笑的是，该则评论刚出，便引来了一众姜陵的崇拜者群起而上。 “不是我说兄弟，你说这话可就搞笑了，谁在意你参不参加？要不今后都别参加了？因为我觉得姜圣的决策，必定会影响到之后的每届科举！” “一群连种道境都没有的小渣滓，竟然会以为自己比众圣还要聪明……哈哈哈！你们若是去修名家，唇枪舌剑一出，人族就安宁咯。” “故步自封，画地为牢的老顽固们，倾尽所有来抵抗时代的洪流！因为很快你们就会发现，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姜圣的时代已经降临！变者生，不变者死！” …… 众圣在老百姓眼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所以当看见众圣都指明认可姜陵作为命题官后，舆论的趋势顿时转化成了五五开。 不过反对姜陵，依然是这段时间的主要话题。 直到一个平凡的一天，长安城的文塔突然亮起玛瑙般鲜红的光芒，如光柱般冲向凌云山的方向…… 该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天星大陆，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那个写出作品的是姜陵。 只是姜陵又写了什么呢？ 当天晚上，那部作品便登上了文印世界，成为了热搜榜上的第一，标题特意标上了金灿灿的颜色，注明是由圣级以上的强者所作。 ——《医学史》。 通过书名便可以看出这部作品的主要内容，只是人们很惊讶，不明白姜陵为什么突然要撰写一部有关医家的史书。 只有极少部分的读书人目光死死地盯着书名，眼底逐渐浮现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医学史……医学……” 有人在屋里长叹一声，醍醐灌顶，朗声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变‘家’为‘学’，彻底打破读书人之间的阵营，转化成个人单纯的学术研究方向不同，这样既不会影响诸子百家的圣道，还可以让各种相近的圣道融合在一起！” “怪不得诸子百家一直保持着沉默，原来还以为惧怕姜圣，现在看来，亚圣果然是高瞻远瞩，我等望尘莫及。”有一直在反对姜陵的读书人羞愧不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姜圣恐怕还会有其他的着作出世。” “自此之后，人族只会存在‘医学’，不再存在‘医家’，引用《医学史》中的名词，那便是‘医生’！” “人族将走向前所未有的大开放，大包容的时代，文学风气将在姜圣的带领下，走向全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