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云絮》 第1章 前尘一 颜云絮死了！ 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冬季，她的尸体被野狼分食，皑皑白骨上皮肉寥寥无几，衣衫褴褛，好不凄惨。 颜云絮轻飘飘的站在高空，她望向地面上的自己，瞳仁一片赤红，回首过往，只怪自己眼瞎心盲，一心将颜家上下都当成救赎。 就在一天以前，她还求得了三皇子的同意，准她来这寒隐寺为她祖母祈福。 祖母夏兰秀，自她嫁人之后就卧床不起 ，她于心不安，祖母是这家里唯一待她的真心长辈了。 可她祈福完却阴差阳错的撞见了身为准四皇子妃的颜书瑶和她的亲哥哥颜盛远。她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才听到他们的秘密。 “哥哥，我已经让四皇子相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了，他已经去与殿下求得圣旨，不久我们的孩子就能顺利降生在四皇子府，日后待四皇子登上高位…” “瑶瑶慎言！”颜盛远抬眼四处打量一眼，才放心的拉起颜书瑶的手放在手心，满目柔情的说道。“辛苦瑶瑶了，如若真如你我所想，我们的孩儿必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孩子。” 颜云絮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惊的捂住了嘴巴。她哥哥居然…他们两个居然还珠胎暗结，试图混淆皇室血脉。 她竟不知她那平时柔弱温顺的妹妹居然有这么大的心思，而她居然才知道颜盛远扶持的是四皇子。 她一直以为他扶持的是三皇子，他骗过了众人，也骗过了她。 她在宴席上被人设计与三皇子共处一室。虽然没有做什么，但是对男女大防本就看重的梁国，她这种就算是婚前失贞， 以至于祖母都对她失望至极。 她本来是以正妃之礼入三皇子府，可是三皇子反应过来后觉得被人算计了一道，死活不愿以正妻之礼娶她入门。梁帝也对这种婚前便落人口舌的新妇没什么好感，于是便降为侧妃。 现在想来遍体生寒，因为她知道那一次本就是她喝了这个妹妹给她端来的茶水，喝了之后才阴差阳错跟三皇子发生了纠缠。可后来，哥哥上门劝慰，让她以家族荣耀为重，她才才忘记了找颜书瑶对质。 她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就欲离开，可是却踩到了雪地里的一根枯枝，发出了断裂的声响，引来了颜书瑶的惊呼！ “谁？是谁在那…” 颜云絮见躲不过了，于是从树后走了出来，看着面露惊慌不过须臾的两人，有些格外平静。倒是颜书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颜云絮的手 问道。 “原来是姐姐啊！姐姐什么时候来的，竟也不说话。” “…”颜云絮看着眼前故作娇憨的颜书瑶，竟第一次觉得，这妹妹属实没有以往那么心思单纯。 颜书瑶见她不说话，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颜盛远。然后又说道。“姐姐在这多久了？听到了多少？” 颜云絮没有理会颜书瑶，她甩开颜书瑶的手，脚踩在白雪覆盖的小道上，慢慢走到颜盛远的面前，然后苦笑着开口道。“哥哥，不对我说些什么吗？” 面对颜云絮眼里的闪闪希翼 ，他却没有半分触动。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眼如画，皮肤白皙，是他们颜家惯有的容颜。 但他并没有什么怜爱妹妹的属性，他倒是觉得无用的血缘最是靠不住了。他望向看着他的书瑶，转而对她嘴角勾起一记冷笑。说道。 “妹妹今日不该来这的。” “…”颜云絮看着眼前的哥哥，目光逐渐凶狠，她眼见他掏出一把匕首极速的插进了她的胸口。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后退两步，似有一些站不稳。 颜书瑶上前轻轻一推，颜云絮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扎进了雪地里。她露出沾了一脸雪花的脸，看着蹲在她面前的人，有些嘴唇发抖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颜书瑶抬起她的下巴，然后说道。“这可怪不到我们呀！谁让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难道不知道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靠的吗？” “再者说，是姐姐你自己不中用啊！回到了颜家也得不到母亲的一点点的爱。可偏偏我就见不得你顶着这张脸在我眼前晃悠。”说着，颜书瑶猛地将她的脸划向一边，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她的下巴，冒出殷殷血迹。 她失去了支撑 只能无力的趴在雪地里，听着颜书瑶悄悄在她耳边说的话。“听说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姐姐可是在床上躺了三天呢！” “你可知，与你同房的并不是三皇子呢！” “那可是妹妹我亲自出的主意，也还是是哥哥为你精挑细选找来的人呢！” “你…！”颜云絮胸口疼的无法呼吸，她没想到那晚竟是其他人… 她那晚独自喝了嬷嬷准备的合卺酒，后来发生了何事她并不知情，她只是晨起时看到嬷嬷眼底的厌恶与嫌弃的收走了她的元帕。 怪不得从那以后，三皇子再也未进过她的房门。 他们竟用如此恶毒的计谋来侮辱她。她突然就觉得有些犯恶心。 想想也是，他明明扶持的是四皇子，怎么可能让三皇子碰他妹妹。虽然他这个妹妹并没有什么份量，但只要她姓颜，若是有了孩子，就会使四皇子对他产生隔阂。 而三皇子原本就属意颜书瑶… 呵呵…颜云絮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嘲笑着自己，然后目光直直的看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颜书瑶拉住颜盛远的手臂，撒娇道。“哥哥，太冷了，我们回去。” “嗯，好…” 颜书瑶跟着颜盛远走了不远，回头打量了一眼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人，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什么候府嫡女，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罢了，真是蠢货。 而趴在地上的颜云絮，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失，这漫天飞雪似乎也在嘲笑她一样。 她回想自己从回到这个家开始，这三年多就像是一场梦。 从始至终都不喜欢她的母亲，从不过问她的父亲，亲情淡漠的哥哥。唯有祖母，可是在家族利益面前也能随手就放弃了她。她为了这些个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居然卑微了这么多年。 她处处忍让，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颜书瑶自卑伤心，可是明明委屈的明明是她啊！从小被养在外面吃净苦头的是她啊，凭什么颜书瑶是候府嫡女，梁国第一才女。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啊！她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好像也是挺好的，这一生从未感受过亲情温暖，夫君也是被人利用设计来的。 就连那晚被人玷污都是亲哥哥设计的，她没死大概也是三皇子为了牵制住颜家 ，可三皇子却不知道，她只是一枚无用至极的棋子。 真是可笑至极… 第2章 前尘二 不过是过了一晚，雪地里就再也找不到颜云絮这个人了！ 她的侍女小环不慌不忙的睡到了天亮才想起自己的主子。她不过是颜书瑶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对于饮食起居属实没有额外在意，毕竟她这个主子名存实亡。在三皇子府过的连她这个下人都不如。 跟着这样没有前途的主子，实在是没什么好积极的 ，但她还是不情不愿的起床去寻颜云絮。毕竟三皇子可就准她们出来这么久。 可当她走了出去，寻了一圈才发现根本找不到颜云絮，倒是今天的寒隐寺格外的人多。 她好奇挤进人群，却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骨。她有些没胆子看连忙避开了眼睛。但她也没走，好奇心驱使她，在那看着大理寺的人在那查验。 宋凌云站在尸体的正下方，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尸体，有些目光寒凉，并未有什么情绪。他们一早就被寒隐寺的小和尚拉来了这小道上，本来这类小事不该他们大理寺管，但寒隐寺这地方是皇家寺庙，一般小官也没资格来查看。 大雪已经下了一夜，小道上的路并不可见，小和尚也是清扫地面时，发现的这具尸体。 据他说的卯时就发现了这具尸体，可大理寺的官差到这的时候，才发现这具尸体早已被山里的野兽吃光了皮肉，只剩下白骨和衣服碎布，难以分辨这是谁家的家眷。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位女子。 不一会儿，一个差吏双手拿来了一块沾染了血迹的铜钱交给宋凌云，那是死者身上唯一的物件。 可宋凌云却目光一愣，有些发抖的接过这枚铜钱。 是她… 居然是她… 片刻，众人只见宋凌云解下了身上的狐狸毛大衣，上前一步弯腰将颜云絮的尸骨收敛起来，然后往回走。 惊的周围的人一阵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的场记差吏立马跟上去说道。 “宋大人，使不得啊！” “宋大人…” 纵使这些差吏如何叫喊，宋凌云都不曾有半分停留，他面无表情，肩头也落上了白雪，他怀里的白骨却没有沾染半分尘埃，他紧紧的抱住，像是抱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大步的往山下走去。 他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他找了那么多年的小姑娘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 那枚铜钱可是他九岁时送给她的信物。 如今…… 他闭了闭眼，忆起来了那一年。 那一年他九岁，在外飘荡了整整三年，师公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只能一个人隐姓埋名在都城当起了乞丐。他不敢去找外祖父，也不敢去找任何人，他怕他们就像母亲和师公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他就像往常一样，在一户人家的外墙坐着休息，几天没有要到吃的，他饿得饥肠辘辘，沦落到跟野狗抢食，却被一群小孩嘲笑打骂。 他脏污的头发下是同样脏污的脸，不知道是鼻青脸肿多一些还是污垢油污多一些。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一年了。就在这时，旁边的狗洞传来了声响。 一个扎着两个小包子发型的黑脑袋从狗洞里爬了出来，是个小姑娘，她穿着洗的发白的红色袄子，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倒是生的乖巧可爱。她一边爬一边给自己加油，然后生生利用自己的身材优势爬出了狗洞。 可她看到洞口旁边坐着的小乞丐时，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了一边，拍着胸口奶声奶气的说道。 “可吓死我了，你这人怎么在这不吭声啊…” 他看着一惊一乍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大多数人看到他们都是嫌恶恶心的。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小破孩的样子，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神彩，转头看向了一边。 年纪小小的顾云絮看着没有说话的小乞丐，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失礼，然后上前问道。“小哥哥，对不起哦，我一出来就看到你在那坐着，确实是吓到我了！” 顾云絮看他还不说话，正准备开口就听到他肚子传来一阵咕咕乱叫的声响。两人都同时呆愣了一下。顾云絮才说道。“原来小哥哥是肚子饿了，没有力气说话啊！你等着，我去买了好吃的再来找你。” 小乞丐抬头，看着蹦跳跳走远了的顾云絮，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毛孩子而已，居然让他有了希翼。 可就在他灰暗的眸子看向地面时，一只洁白如瑕还有些微胖的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握住拳头，兴高采烈的说道。“小哥哥，手拿来。” 或许是被她的笑容灼伤了眼，他竟然鬼使神差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心多了几颗牛乳糖。 那是一种牛乳和花生制作的糖果，原来…她是去买糖了。 “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糖果了。”小云絮摇头晃脑的样子感染了小乞丐，他也跟着无声的扯了嘴角，但是他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根本没被发现他笑了。 “这孩子，又跑哪儿躲起来了…”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小云絮突然停止了说笑，然后将怀里的两个包子一把塞进小乞丐的手里，说道。 “小哥哥，我家人在找我了，我先回去了哟，下次再来找你哦。” 然后小乞丐就看到穿着那红袍子的小姑娘用力的挤进了狗洞，屁股一扭一扭的像个虫子，蠕动着朝里面去了。他低头看着手里还有些温度的包子，第一次在这诺大的都城感受到了温暖。 随后的一个月，几乎每隔几天都能遇到这个女孩出来，小乞丐才知道她叫顾云絮，是这院子主人的女儿。 她家管的严，从不让她出门，她老是想着街边牛乳糖的味道，就偷跑出去买，为此还挨了不少打骂。 也是隔了一个多月，小云絮才打破了小乞丐一直不说话的底线。两个人坐在墙角边吃着牛乳糖，小云絮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说道。 “我一直以为小哥哥是哑巴呢？” “不是。”小乞丐盯着手里的牛乳糖，还有些不习惯开口说话，毕竟这三年在外乞讨，他早就没有开口说过话了，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哑巴。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 “小哥哥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面对小云絮闪闪亮亮的眼睛，小乞丐差点就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他看了女孩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 “我没有名字。” “小哥哥怎么没有名字呢？是不是小哥哥的父亲母亲都太忙了，忘记给小哥哥取名字了！” “嗯…或许是！” “嗯？那我给你取个名字！” “好。”他一口就答应了，看着小小的人儿，他竟有些期望，即使她给他取个什么阿猫阿狗他也认了。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三岁多的小云絮嘴里念念叨叨说道，这是夫子之前总念着的一句。小乞丐没想到她嘴里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诗，然后就听她说道。“以后就叫你凌云哥哥！” “好。” 凌云，这便是他的名字了。 第3章 前尘三 两人半年的陪伴，已经让凌云有了不一样的心境。直到外祖父找上了他…… 他不得不走了，连外祖父都发现了他，那那些人很快也会知道他的存在，要是被抓到，他母亲的心愿就再也无法实现了！ 他的母亲一直向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却被困在这都城这么多年，她不想自己的儿子也继续困在这都城，再加上……于是她心如死灰的安排了儿子的假死。 那场火埋葬了了母亲，也埋葬了他自己…… 这日，小姑娘依然准时从狗洞里爬出来，却发现凌云哥哥站在马车旁边，身旁还站着一个微微颔首的大人，她有些怯懦的站在狗洞旁边，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 凌云不顾身边的人的叮嘱往前跑了几步，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独一无二的铜钱，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梁国第一枚铜钱，有着独特的意义和标记。 他拉出她的手，将铜钱放进她的手心，然后看着她双眼疑惑的眼神说道。“小云絮，哥哥的家人找来了，哥哥要暂时离开这里了。” “去很远的地方吗？”小云絮抬头，看着眼前比她高了半个身子的凌云哥哥，然后天真无邪的问道。 “嗯，很远的地方。” “那哥哥的家人会对你好吗？” “会，他们会对哥哥很好。”凌云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尽管心中有许多不舍，但他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停留了，他摸摸小云絮的头顶有些柔软的头发说道。“小云絮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枚铜钱一定要带好，不然等你长大了，哥哥可就找不到你了。” “那说好，哥哥一定要来找我呀 我们拉勾。”说着笑眯眯的伸出了一只手，露出来肉肉的小拇指，凌云看着她，笑着将自己的小手指跟她的手指勾到了一起。 就这样做了约定。 小云絮还小，根本不知道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离别，她以为凌云哥哥不过几日就会回来。 却没想到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好久…久到她守在洞口淋了一场雨，病了好些天。甚至都忘记了有凌云哥哥这个人，只是身上一直带着那枚铜钱，直到长大她也说不清这枚铜钱什么时候跟着她的，就已经将它当做了习惯。 宋凌云坐在桌旁，看着桌案上下属放置的关于颜云絮的过往，摩擦着手里的铜钱，眼里似有一抹狠厉划过，他觉得这世间尽是可笑的人。 他那么善良的姑娘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惨状。 这些天她的娘家夫家无一人寻来，他今日差人上门去找颜府的人，却被告知府上只一位嫡女，那便是四皇子即将迎娶进门的正妃颜书瑶，并无颜云絮这个人。 更别说三皇子府… 他不明白，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被颜府找回去之后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他心有不甘，似有千般重一样的拿出了一枚令牌，然后丢给了随侍。 “查！我希望两日之内找到凶手。” “是！”随侍捏着令牌有些心惊，主子这么多年都未曾动过这个令牌，今日居然为了一个尸骨都不完整的人动用暗影阁的人… 但作为随侍，他能做的只有遵从。 不到一天，暗影阁的人就查到了真相，那只匕首是颜府的养女颜书瑶买来送给颜盛远的生辰礼物。可能他们都不觉得一把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匕首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威胁，也就没有带走凶器。 夜里，宋凌云就一人来到了颜府，他身上还带着插入颜云絮胸口的那只匕首。 颜盛远不知道这新晋的大理寺新秀来他家里干什么，但是大理寺向来是块难啃的肉骨头，颜盛远穿着常服，笑着上前打着招呼。 “宋大人，不知夜里前…啊！” 宋凌云并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打算，直接一只手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然后另一只手使劲一推一转动。 颜盛远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质问便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恐万状，四散逃开，嘴里大喊着。 “杀人了……救命啊…” “世子爷被杀了……” “来人啊！…” 宋凌云看着四散逃开的仆人，并没有走开，而是站在那没有动，他天青色的衣袍沾染了些许血迹，像是点点梅花绽放开来。 不到一会儿，一身着锦绣服饰，头戴珍珠头面的年轻女子，哭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颜盛远。 “哥哥，哥哥，你醒醒啊！哥哥…” “你是谁？竟敢独自一人上门行凶…” “来人啊！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人抓起来啊！不…”她转而恶狠狠的看这眼前站着无动于衷的男人，然后说道。“杀了他，我要你们杀了他。” “是。”赶来的府兵拿出弓箭驾好，直直的对着宋凌云。宋凌云没有反应，他只是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凉薄道。 “云絮的死你也有份的是！” 颜书瑶猛地看向宋凌云，然后又看向哥哥的胸口，那把匕首她认识，是她亲自挑选送给颜盛远的。她闭了闭眼，然后语气森然的说道。 “原来是为了颜云絮那个小贱人，没想到她臭名昭着，到现在居然有人为她出头。我倒是小瞧她了！” “你居然敢上门来行凶，今日我便叫你有来无回。” “放箭！” 宋凌云没有反抗，他本就是个文官，能来杀了颜盛远不过是趁着他没有防备。也是抱着一死的决心。可眼前这个女子，一口一个贱人。他便知道他的小姑娘在个女子手里吃过多少亏。 怕是都城近两年对云絮不利的传言皆有她的手笔。 咻…咻…咻… 一支支的箭宇射向他，他没有躲闪。只是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她不过离他几步远。 就在颜书瑶悲痛欲绝之下，看着被射成箭人的宋凌云才心有一丝慰藉，她放下怀里的颜盛远，走上前去。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准备开口。 就看到宋凌云手速极快的从身上生生拔出一支箭头，用力的插进了她的喉咙。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一箭封喉。她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直直的倒在了血泊里。 宋凌云看着两个人，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凌云再次睁眼的时候是在破庙。他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小小太监服，然后看着忙前忙后的傅剑，猛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孩子。” “…”宋凌云看着眼前死了多年的人，又看看自己的身边的环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拉住傅剑的手说道。“舅舅，不要走…我已经失去母亲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傅剑一愣，这孩子有多久没叫过他舅舅了，看着眼前不过五岁多的孩童，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清明与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坚毅。他本就决定等这孩子醒了，便回宫里把她带出来，哪怕是一具尸体，也不愿让她困在那里。 他原本是给孩子的祖父留了线索，相信他一定会找到这孩子。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就见宋凌云跪到了地上，然后望着他说。 “舅舅，你教我武功！我不想浑浑噩噩的当个废人。” 既然重来一次，那就不要按照母亲的意愿，当个闲云野鹤般的人了，这一世，他想护着他命里的那道光。 第4章 顾家灭门 颜云絮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一片静谧，她皱了皱眉头，空气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浓烈到让人发呕。 她借着月光看向四周，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桌椅板凳，和死的无比惨烈的人。她心里满是惊诧。 因为这个场景伴随了她整整两年，那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抬手看了一眼，她的手满虽是污迹，但依然能看的出白皙如雪，她的皮肤常年不见阳光，比一般女子还要白上一些。而她身上依旧是洗的发白的旧衣服。 她收起疑惑在顾府上下走动了一下，才真正相信她重生了！重生在了她回颜氏侯爵府的前一夜。 说起来，顾家夫妇对她谈不上好与不好，他们只是将自己的女儿与颜家的孩子换了一下，然后就不管不顾她的死活了。总归是没有饿死，冻死，直到她容貌渐显，与颜家人越来越像，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就长期将她禁锢在闺房内，也算是怕她待不住，给她找来了各种书籍和小玩意，总归是平顺的度过了这么些年。 所以面对顾府这上下的惨烈，颜云絮心里说不上特别的感觉。她这副清冷的性子是如何养出来的她也忘了，只知道慢慢长大面对顾氏夫妇的冷落，到后来的每次看她忌惮的眼神，都让她对他们亲热不起来。 而入了侯府之后，或是这晚惊吓太大，又或者心中对亲情的渴望更甚，才一步步走到那个地步。 她知道顾家的人是被灭口的，颜盛远想要给颜书瑶一个体面，所以不需要一个守着秘密的活人，于是安排了山匪。这也是当时最大的无头冤案。 当初她惶恐不安，在一夜的死人堆里站着，不敢睡觉，不敢走动，直到第二天颜家的管家前来接她，她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现在想来也觉得可笑，明明这场灭门惨案就是颜府安排的，要是真心想来接她，当晚就该来接走她，怎么可能让她在死人堆里担惊受怕一整晚呢？不过是颜书瑶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而偌大的侯府竟无一人制止。 颜云絮平静的抬脚走向自己的房间，并没有理会身后的死人和残破的房屋。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的情绪，她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既然那些人都靠不住，又何苦去奢求呢？不如好好面对，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二天，王管家带着两个婆子和几个下人走进了顾府，这个顾家夫妇以前可是颜府老侯爷身边的人，后来犯了错被二房赶了出来，临走时怀恨在心，竟将自己的女儿与颜家二房刚出生的女儿掉了包。 当时的奶妈也是知道的，毕竟她日日夜夜照顾孩子，可她竟鬼迷了心窍收了顾家夫妇的钱之后守口如瓶了这么多年。 也是最近才被发现当年的事，原本二夫人是不准备要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的，她对顾家这个养在身边的孩子生了感情，并不想一个并不知根底教养的孩子来当她女儿，顾家夫妇恨极了她 ，又怎会全心全意待她女儿呢？ 还不如将错就错！ 可是世子颜盛远当天却去了母亲的院子，长谈了许久之后，竟让江梦芹改了口，转头就将这事告知了老太太，老太太怎会让自家骨血流落在外，于是才有了要接现在的顾云絮回府。 可对外却不能说颜书瑶是抱来的，只说是双胞胎姐妹，被恶仆偷偷带走了最近才找到。 于是才有了顾家灭门这件事。说起来也只有死人的嘴，最是牢靠。 王管家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七七八八的尸体，饶是见过大场面的两婆子也是一惊，在心里默默想着，不知道那孩子得吓成什么样。 他们抬脚避开那些尸体和残破不堪的家具，四处打量着，寻找着。王管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这找来的山匪也太逼真了一些，竟做的滴水不漏。他心里有些担忧，怕那正主现在怕是早就吓傻了。 可就在他们四处寻视时，一声宛若黄鹂一般动听的声音，懵懂却又有些清明的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王管家回头，看向台阶上站着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的年纪，梳着简单的双环髻，并未有任何首饰。她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这件衣服还是顾家夫妇去年给她做的新衣，原本平平无奇，还是她一针一线给绣上去的。她一直舍不得穿，也并不是什么华贵的衣服。但她面若银盘，目若秋水，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眉不画而翠，悬胆丰鼻下朱唇点点，启齿之间，贝齿洁白如玉。 王管家这才惊觉她竟与二夫人年轻时的容貌一般无二。他连忙低下头来，恭敬的说道。 “老奴是奉侯爷主母之命，前来接二小姐回回家。” “回家？回的哪门子的家？又何故这个时间才来。” 王管家听闻抬头看向台阶上的女子，意外的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他连忙低下头，突然就觉得不该听从三小姐的话，就该昨晚就来接。看二小姐这架势，大概也知道他们来迟的原因。 但知道归知道，他也不敢直说。只能陪着笑脸解释着顾家夫妇做的一切。颜云絮看着眼前的管家，没有太多的情绪，她知道这个王管家不过是听命行事，她又何苦为难一个下人呢！ 于是在王管家解释完之后，并未多说一句便抬脚走了出去，她目不斜视，仪态万千，并不像前世那样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扑进婆子的怀里，她那时害怕的没有留意到这些人眼里的轻蔑和看不起。 而跟来的婆子见这二小姐并没有惊吓到的样子，俯身轻声对管家说道。 “不是说这二小姐被顾家夫妇给养残了吗？怎的这仪态教养比颜家的小姐们还要出众。” “主子的事少些议论，别到时候被二夫人听见了，仔细着你们的皮。”王管家看着出了门的二小姐，他心中也是思绪万千。按理这种闺阁小姐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过了一夜，竟然还这般淡定从容，属实少见，且顾家这样的小门小户竟把二小姐养的这般好。 其实哪是什么顾家教养的好。 上一世，颜云絮因要嫁入皇家，于是宫里那位贵妃给她找来了教养嬷嬷，那段时间，颜云絮过的生不如死，各种礼仪要学，连没有学过的茶花茶艺还有待人接物都要在那两三个月内学会，稍有差池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想来自己现在的仪态教养，总不会让现在的母亲感到脸上无光了！ 颜云絮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母亲…多么陌生的称呼啊！ 第5章 照顾 颜云絮坐在简易的马车里，打量这马车内部，青灰色的里布，并不宽敞的座位，甚至连窗口的围布都有轻微的损伤，这怕是颜府最破旧的轿子了！竟也用来接她，想着前世，自己被吓得惊恐不已，哪还顾及的到这些细节，现在平静的看着，竟不觉生出几分悲凉。 王管家坐在外面，一马夫慢悠悠的架着马，婆子们在两侧走着，王管家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按他来时的想法，这二小姐必是被惊吓到了的，于是叫上两个婆子，以备不时之需。 可现在看来，这二小姐也不是个什么也不懂得少女。她的眼神太过犀利和清明，似乎是能看穿他们此行的目的。 还有这马车，原本这是下人用的马车，老太太安排的是一辆内置软榻，能容纳几人的马车，可昨个下午，五姑娘和三姑娘要出门，五姑娘死活要坐这辆马车，原本是不该给的，可三姑娘发了话，门房极有眼力见的将那辆马车给了三姑娘。 王管家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马夫说道。 “慢些走，这马车摇摇晃晃，我都感觉它要闪了架。” 马夫应了一声好，然后缓慢的驾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官道上走。 或许是这马车着实慢了一些，颜云絮竟有些无聊，她抬起小窗上的一角帘布，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已经在顾家待了太多年了，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也只有小时候能凭借着身材优势钻出狗洞，去街尾去买糖果。 可长大后就再也没出去过了，她突然摸了摸胸口，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被遗忘了！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目光游离的时候，她的视线与马车外一男子意外触碰了。 男子一身玄青云鹤纹长袍，器宇轩昂，风姿凌人。虽神情中带着点客气的笑，但那眼中的冷漠和淡然，却云山雾罩一般，遮挡住了他眼底最真切的神情，叫人看不穿，猜不透。 他手里拿着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目不转睛的看着马车里那个有些呆愣的女子，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原本只是错觉，可颜云絮明显感受到了男子也看着她，她有些不自在的放下了帘子。 这人真是轻浮。 他紧了紧手里的糖果然后转身进了酒楼。他快步往二楼走去，然后将手里糖果丢进了坐在窗边的一个男人怀里，男人正是颜家大房嫡子颜绝尘。他不明所以的看着向他丢来牛乳糖的男人，不满的开口道。 “子砚，你明知道我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又不是给你的。”被唤做子砚的男人，坐到了他的对面，然后撩起一只手的衣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我看见你妹妹回府了，你也快些回去！” “我妹妹？”颜绝尘可没有什么妹妹，他们大房可就他这一个嫡出，他爹一没外室二没姨娘，哪来的妹妹。 颜绝尘突然抬眼看向他，然后故作高深的说道。“你是说我那个二房流落在外的妹妹回来了？” “绝尘兄，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男子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然后抬眼看向颜绝尘，然后喝了一口茶。 颜绝尘看着眼前的人，晴朗翩然，公子贵气，萦绕一身。只是皮肤有些过于黑了，毕竟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要是再面若冠玉，怕是这都城的姑娘们都要为之疯狂了。 这人便是宋凌云了，字子砚。十四岁便随军出征，履立战功，一步步坐上了从四品宣威大将军。 可这少年郎回京面圣时，并不要封赏，他说他立志要进大理寺，于是得了特许，许他武将科考。 而那一年的科考，他一举夺魁。梁帝惜才，排除众议破例将他从武将转到文官，官拜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那时的他不过十八九岁，原本朝中众人都不满梁帝这个做法，可宋凌云雷厉风行不讲情面，硬是生生拔出了朝中几个蛀虫。让梁帝对他赞赏有加，也让那些朝臣心服口服。 原本这样的后起之秀，肯定有很多人上赶着给他说亲，可他倒好，来一个查一个，朝中的大臣，又有多少手上干净的，特别是这立储的档口。 宋凌云硬生生断掉了自己的姻缘。也让朝臣们再也不敢上门说亲了。 颜绝尘又想到不久前宋凌云找到了他，让他回来帮他照顾一个人，要说两人如何成为好友的。那就要说道颜绝尘在外云游的时候了。 他遇险时被过路的宋凌云所救，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好友。好友有事相求，又怎么能拒绝呢？可是他没想到要他照顾的居然是二房即将要接回来的妹妹。 他私下也查过，两人并未有过交集，他也绝不相信自己的好友是那见色起意的浪荡公子。 于是他也对这个妹妹好奇了起来。 可过了这么些天，他都有些忘记了。现在猛然一提及，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应下了，然后将油纸包裹好的糖果提在手里。然后回府去了… 宋凌云目送着颜绝尘离开，刀锋一般的剑眉挑了挑，嘴角也扯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云絮，小云絮…我回来了，这一世，我定会护你周全。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候府，颜云絮在婆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双手放于腹部，看向门扁上大大的颜府。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跟着王管家走了进去。 而门后的丫鬟彩蝶看到他们，立马转身跑了回去，她边跑边想，这二小姐长的也太好看了！ 果然是颜家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差距。 第6章 初次见面 碧水阁 一少女身着鹅黄色锦缎裹胸，下坠白色曳地烟胧荷花百水裙，轻挽淡薄如清雾胧绢纱外衣，腰间坠一条淡黄色丝带，挂了个珍珠绕结而成的络子，环着精致细白玉玉镯子，正坐在梳妆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任由丫鬟给她梳着飞仙髻。 一丫鬟匆匆从门外进来，对着面前的少女微微弯腰说道。 “三小姐，她已经到了！” 三小姐？颜书瑶眉头一皱，自己原本是二房唯一的嫡女，却不想这嫡女却另有其人，她不过是一个下人之女。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到平时周围人的闲言碎语，突然就无比憎恨顾氏夫妇。既然已经调包了，怎么还留在身边好好养大，让她如今心里惶恐不安，幸好母亲还是宠爱她的，对外并未说出她的身份。 但血浓于水，她若不好好把握，怕是这侯府以后就没有她颜书瑶的立足之地了。 其实她早就怀疑了，自长大以来，周围的人都私下说她与颜家各姐妹兄弟都不一样，她大房哥哥芝兰玉树，二房哥哥也是一表人才，就连姨娘的两个双生女儿都生的如花似玉，偏偏到了她这… 她长的并不算漂亮，只能说是小家碧玉而已。在这颜府后辈里显得她长的平平无奇，好在她性子娇憨，哄的众人对她宠爱有加，各种衣服饰品都紧着她来，倒是弥补了她的许多不足。 她抬手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镶着宝石彩贝的项圈，那是哥哥出使别国给她带回来的礼物，旁的人可都没有。 彩蝶见自己小姐并未说话，识趣的让几个婢女拿来几个头面，一一在她面前展开。然后说道。 “三小姐，看今天戴哪套头面…” 颜书瑶这才转头看向婢女手里的头面，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拿起两支金镶玉的步摇递给身后的丫鬟，说道。 “姐姐今日回来，戴头面有些过于刻意了，就这两支步摇！再给我找之前哥哥送我的那对白玉耳坠。” “是，小姐。” 穿戴好一切之后，颜书瑶才走出碧水阁，带着彩蝶一人然后往花园走去，那是去主厅的必经之路，听闻昨夜顾家满门被屠。她心里隐隐有些雀跃，怕是这二姐姐人都吓傻了！ 这样想着，不禁步子都更快了一些。 …… 颜云絮跟着王管家一路跨过朱红色的大门，穿过前厅，她目不斜视，并没有上一世进侯府的那份卑微小心。过往的奴仆朝着管家弯腰问好，并不知道这身后的女子是谁，不过大多数奴仆也都知道颜府即将接回流落在外的二小姐回府。 看这容貌，可跟那几个哥儿姐儿的一般无二，都是美的不可方物，甚至比那些姐儿更有气质和仪态。 可毕竟是侯府，奴仆婢子们也不敢私自议论，只是目光一路追随着颜云絮，直至她走到转角再也看不到一丝裙角。 现在正值夏季，后花园的花都争奇斗艳，蝴蝶飞舞。空气里全是阳光照耀后产生的迷人芬芳，颜云絮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她沉浸在这片花园里有些无法自拔的时候，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而近。像是刻意压制的步伐，然后她便见到了颜书瑶。 她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腕，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的面对颜书瑶。 这个时候的颜书瑶脸上稚气未脱，还有些婴儿肥，她的容貌并不出众，举手投足皆是一种小家碧玉，惹人喜爱的模样。 “王管家这是新买的丫鬟吗？” 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语，这一世颜云絮居然觉得好笑，她明明知道管家此行是为了去接她回府，却穿戴的如此隆重的出现在她面前，不过是想来看她自惭形愧的样子罢了。 王管家看了一眼颜云絮，然后弯腰笑着对颜书瑶说道。“这是二小姐，我正带她去见夫人呢！” 颜书瑶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巴，然后有些歉意的看着颜云絮说道。“啊？原来是二姐姐啊！书瑶莽撞，竟不知是二姐姐回来了，还将你看做新买的婢子。” 颜云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并没有听信她这般说辞，她上一世的穿着比现在还要寒酸冷清，唯唯诺诺的看着颜书瑶，觉得自己与她就像是云泥之别一般，哪还有心思去看她别样的心机。但现在看来，她有些急切的来她面前露面，这心思属实没有后来的缜密周到。 “二姐姐不会是生气了！”颜书瑶见她并不说话，眼神平静无波的盯着她，让她心里有些不安。“要不姐姐跟我一起去见母亲！正好做个伴。” “不用。”颜云絮避开颜书瑶想要来拉的手，然后对王管家说道。“走，不要让夫人久等了！” “哎，好好，二小姐，这边请…” 颜云絮从颜书瑶身边擦身而过，并没有理会颜书瑶面部有些僵硬的笑容。颜书瑶转过头看着离去的颜云絮，心里有些扭曲。该死的顾家夫妇，居然将这贱人养的这般好，那皮肤她刚刚近距离看了，简直是吹弹可破亳无瑕疵，她更没想到颜云絮居然出落的这么美，这让她觉得自己在这府上的地位岌岌可危。 因为她发现这个二姐姐可没有多喜欢她，不过也可能是刚回来，还不熟悉的原因。 而她身边的彩蝶看着颜云絮离开的背影，有些小声的嘀咕道。 “这二小姐可真没礼貌，居然对小姐你爱搭不理的。” “彩蝶，别说了，走！我们去小厨房拿点消暑气的绿豆汤，一起去看看母亲。” 说着，便带着彩蝶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她可不能让这两母女培养出感情来。 ……… 刚至前厅还未入门，便闻到了从屋内传来的悠悠的安息香的味道，自江梦芹生了她之后便气血两虚，安息香可行气活血，又可用于心腹疼痛，产后血晕之症。所以府里大多地方都用上了安息香。 她站住脚，看着眼前一色的水磨群墙，那门槛栏窗皆是细雕花样，并用朱粉装饰。她迈脚进去，厅堂内还如同上一世的模样。青石地面，黄花梨木的茶案，两旁放置的交椅上坐着的正是颜府二房，侯爵府的侯爷颜永柏和当家主母江梦芹。 二人见到颜云絮迈脚进来时，皆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孩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女儿了，竟与江梦芹年轻时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更出众一些。 颜云絮抬眼看向主位坐着的两人，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曾经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的样子让江梦芹觉得她小家子气，抬不上台面，所以对她这个女儿一直都是不冷不热。 至于颜永柏，他原本就不怎么管这个家，要不是规矩在那，他大哥死后，他是万般不情愿做这个侯爷的。什么家族兴衰？总不会在他还在的时候就衰败了！至于儿孙…他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呢？ 第7章 唤我一声母亲 江梦芹身穿一身罗裙，淡紫色的软绸衣料，上面绣着大朵的海棠花。花叶不繁杂，但栩栩如真，针脚仔细，绣线泛着丝丝光华，一见便是上等巧手绣娘才能绣织而成。衣裙盖到脚下，清晰可见裙摆绣着金边，是真正的黄金制作的金线。 她纵使年过四十，却依然掩不住眉眼间的风华。她未等颜云絮走到大厅中央，便起身有些难掩激动的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的向王管家确认着说道。 “这便是我女儿？” “是的，二夫人。”王管家恭敬的弯身回道，其实他就算不说，两夫妻也能确定了，这孩子与她年轻时有七八分相像，她的书瑶一直养在身边，也不是没有疑惑过，书瑶长得并不像他们夫妻，可是总归是自己的孩子，谁又能往那方面去想呢？ 她紧紧握住颜云絮的手，让颜云絮有些不自在了，毕竟上一世，她可没有这般心疼她的模样，她也故作懵懂一般看向江梦芹。 “儿啊！王管家接你的时候都告诉你了！” 颜云絮看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低眉顺眼的说道。“说了。” “听说这顾家夫妇从不让你出门，并未善待于你，如今他们这般下场，你可怪我！”江梦芹这话说的有些试探小心，颜云絮抬眼看向她，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一派天真懵懂的说道。 “夫人在说什么话呢？顾家夫妇不是被山匪上门行凶的吗？我如何能怪到夫人身上呢！” “怎的还叫我夫人？你该唤我一声母亲啊！”江梦芹十分满意她的说法，更加慈善有加的说道。“以后你也别姓顾了，改姓颜，是我们侯府的二小姐。” “是，母亲。” “来，先来见过你父亲。”江梦芹拉着颜云絮走到颜永柏面前，然后说道。“这便是你父亲了。” 颜云絮微微低头，唤了一声。“父亲。” 颜永柏微笑着点头说道。“好好好，回来了就好。” 就在三人都有些和谐相处的时候，颜书瑶站在门口，身边的丫鬟端着一壶绿豆汤。她看着三人有些心里泛着酸，他们才像是一家人啊！丫鬟彩蝶见自家小姐并未进去，于是开口提醒道。 “小姐。” “走！”尽管有些刺眼，颜书瑶还是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 “父亲，母亲，今天暑热，女儿特地带了银耳绿豆汤来给你们消消暑气。” 江梦芹听到书瑶的声音，立马放开了江云絮的手，然后上前去拉住颜书瑶，看了看丫鬟手里端着的绿豆汤，欣慰的说道。 “还是我的瑶瑶贴心，来，快来见过你姐姐。” 江梦芹一手拉着颜书瑶，转身又拉着颜云絮的手，将她们二人的手放在一起，然后对颜云絮说道。 “你妹妹虽不是颜家骨血，但总归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何况那顾家夫妇也已经死了，书瑶还小，云絮可不要将过往都怪在书瑶身上。” 颜云絮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清明，她母亲这一番话看似在解释，实则是在为维护颜书瑶，江梦芹大概忘了，她与颜书瑶不过相差几天而已，要说过错，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可没在颜府锦衣玉食受尽父母宠爱，可面对江梦芹殷切的目光，她只能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都听母亲的。” “好好好，就知道云絮是个懂事的孩子。”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跟二姐姐好好相处的。”颜书瑶放开颜云絮的手，亲昵的挽住江梦芹的手臂，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娇笑着，江梦芹向来喜欢女儿黏她，她看着身旁的颜云絮，总觉得她性子过于冷清了，到底是没有养在身边，哪有书瑶这么得她喜爱呢。 颜云絮并没有多少情绪，她向来就知道江梦芹喜欢颜书瑶，即使知道自己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也从未真正关心过她，她也曾想着像颜书瑶一样亲昵的黏着她。直到后来才知道，什么血缘亲情，从来都不是候府看重的东西。 “倒是母亲你，老是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姐姐刚回家，当然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照顾她呀，怎么还要让姐姐迁就我呢！” 颜书瑶说着，便三两步走过来，拉住颜云絮的手，一脸娇笑的说道。“二姐姐，过往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不然母亲定也不会让你在外吃那么多苦。” 说着还险些掉下泪来，然后又转头对江梦芹和颜永柏说道。“承蒙父亲母亲的厚爱，才把瑶儿留在身边。不然瑶儿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江梦芹赶紧上前去抱住险些落泪的颜书瑶，她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她看了一眼颜云絮，见她并未有什么反应，反而安慰起了颜书瑶。“哎，瑶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颜府嫡出的三小姐，这儿就是你的家，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母亲会心疼的。” “好了，别哭了，外面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世，府里的下人也都敲打过了，不用担心。”颜永柏也在旁边安慰道。 颜云絮看着这两夫妻一起安慰着颜书瑶，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原来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会被这样的情景刺的心脏都有些疼。 她上前一步对颜书瑶说道。“别哭了，我并未怪过你什么，你再哭就惹的姐姐心里也有些难受了，要不是我回来，你也不会这么伤心。” 颜书瑶听到颜云絮这么说，连忙抬起头来说道。“妹妹从未这么想过，姐姐能回到母亲身边，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又转头对江梦芹说道。“是女儿娇气了，让姐姐竟有这样的想法。” 江梦芹看着刚回来的大女儿，又看看自己的小女儿，然后对颜书瑶说道。“以后你们都不要说这种话了，你妹妹从小在我身边娇养着长大，难免敏感娇气了一些，你作为姐姐要多担待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颜云絮按下心中的酸涩，低着头应道，大概是感觉自己说话有失偏驳了，江梦芹连忙说道。 “瑶瑶也不许再这么说话了，以后对外就说你们是双生姐妹…”说完，又看了两个女儿一眼，知道这样的话说起来其实很违心。“这双生也有不同样貌的人，所以瑶瑶不必担心…” “嗯，都听母亲的…”颜书瑶擦干眼泪，面带微笑的对江书芹说道，还未来得及说其他的，便听到门口大步走来一人。 “二伯母这里好生热闹啊！” 第8章 绝尘哥哥 来人头戴冠玉，身穿象牙白花纹底的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活脱一个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好似谪仙下凡。 用美男子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然后径直走到了颜云絮面前，然后面带笑意的对江梦芹说道。“早就听说二婶婶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二妹妹，如今一见，便知外人皆道二婶婶年轻时那风华绝代的美貌，并不是空穴来风。” 江梦芹听着这话，心里也心生欢喜，连带着看颜云絮的目光都和蔼了许多。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郎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惯爱拿我开玩笑，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 “二婶婶知道我爱说实话，若有冒犯还望不要与小辈计较。”说着又转头看着眼前的二妹妹，他将手里的油纸包往颜云絮身前一递，开口说道。 “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送妹妹什么好 这是我一朋友沿途随手买的糖果，就权当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颜云絮看着眼前上一世并无交集的大房哥哥，伸手接过油纸包。她打开看了一眼，竟是她最爱的牛乳糖。她不禁抬头多看了他两眼… 颜书瑶看着大房哥哥给颜云絮递了油纸包，心里不屑一顾，谁不知道大伯母是商户之女，最是有钱，这颜绝尘常年在外云游，据说也是名下私产无数，虽无权无职。但却锦衣玉食，潇洒过活。居然拿街边糖果作为见面礼物。于是开口说道。 “绝尘哥哥也太过小气了一些。二姐姐刚回家，哥哥竟拿糖果做见面礼物。” “瑶瑶！”江梦芹假意呵斥了一声，但心里也确实觉得，这大侄儿是有些敷衍行事了，谁会拿一个糖果做礼物啊！颜书瑶吐了吐舌头，乖乖的闭了嘴，她悄悄看了一眼颜云絮，见她竟有些欢喜的紧了紧手里的手里糖果，不禁心里嗤笑。果真是小门小户养大的，一点糖果都能将她哄的心满意足。 “婶婶勿怪，我确实是回的匆忙，我早已告知我母亲，让她准备了见面礼，待我回去之后，便会给二妹妹送来。” 江梦芹这么听着，连忙说道。“不用这么破费，书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颜绝尘又看向这个二妹妹，看着她如此满意这个随手给的礼物，不禁心里纳闷，子砚兄居然如此懂得她的喜好。 他轻咳了两声，对颜云絮说道。“二妹妹可还喜欢哥哥送你的礼物。” 颜云絮抬头，看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人，嘴角带着笑意点了点头，说道。“云絮很喜欢这个见面礼，谢谢绝尘哥哥。” “喜欢就好。”也不枉某人的一番心思。 他其实心里并不喜欢二房这个三妹妹，总感觉她一肚子的小心思，跟盛远那小子也是没有点分寸，有好几次都看见他们在后花园亲昵的玩闹，若是放在以前，他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可不一样了，这三妹妹压根就不是颜家的子孙，这样看来，两人之间的亲昵就有些格外让人不舒服了。 不过外人也不知，他对二房这些事情更没什么兴趣。于是便转身告辞了。 江梦芹见人走了，然后又看了一眼颜云絮，然后喊道。“钱嬷嬷，带进来。” 话音一落，就看见从门外走来了一位体态有些偏胖但却无比精神的婆子，那人便是江梦芹的陪嫁丫鬟，从小便跟着她，一生并未嫁人生子。 在她身后跟着几个年龄不过十一二三的小姑娘。钱嬷嬷站在主子跟前，然后说道。 “这是老奴给二小姐挑选的婢女，请二小姐过目。” 颜云絮这有些震惊了，因为感觉到这一世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素未谋面的大房哥哥今天出现了，连婢女也是她来过目。 不过很快她便想通了，上一世她着实吓得不轻，以至于面对颜家众人时还有些战战兢兢，她那时候的姿态仪表最是江梦芹看不起的，所以并未关心太多就将她打发到了竹苑。 她在竹苑病了三四日，婢女也是那时候送来的。可送来的婢女里有个叫小环的还是颜书瑶送来的人，可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她抬眼看向这些婢女，发现居然没有这个人，她不禁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江梦芹见她没动，以为是她不知道如何挑选，便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这些婢女都是钱嬷嬷精挑细选的丫头。你只管挑你合眼缘的近身伺候，其余的就在你院子里做些琐碎杂物就可以了。” “知道了，母亲。” 颜云絮才往几个婢女身前走，然后一个个打量起来，这些倒是与上辈子的人没什么差别，只是前世她让颜书瑶送来的小环当了近身丫鬟，以至于后来…… 她闭了闭眼，然后站在了一个瘦小，皮肤都有些枯黄的小姑娘跟前，然后看似随手一指的跟江梦芹说道。“就她。” 江梦芹随她手指的人看去，只见那丫鬟穿着府里统一的衣服，梳着双环髻，并没有像其他丫鬟那样戴着廉价的丝绒花。只是这丫鬟太瘦了，枯黄的皮肤。她有些微微皱眉，看向钱嬷嬷说道。“这丫鬟怎么这么瘦弱…” 钱嬷嬷看了一眼那丫头，然后上前说道。“是瘦弱了一点，但是个机灵的，力气也大，只不过是家里太穷了，有些营养不良。” 江梦芹见钱嬷嬷都这么说了，想来这丫鬟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于是说道。“既然云絮喜欢这丫头，那就近身伺候！” 那丫鬟闻言一抖，立马跪到了地上，头埋的低低的，有些感激的说道。“奴婢二丫，谢过夫人，二小姐。” 江梦芹见她这么说道，眉头皱了一皱，有些嫌弃的说道。“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二丫头埋的更低了，嘴上说着。“回夫人，是奴婢的娘取得名字，意在好养活。” “云絮，既是你的人，那便让你给这丫鬟取个名字！” “好。”颜云絮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丫，然后说道。“不若就叫言喜，希望你在我身边能让我日日欢喜。” “奴婢言喜谢过二小姐，谢二小姐赐名。” ……… 第9章 竹苑 竹苑是在颜府的最西边，离主厅有些距离，也离各个主院都远，可以说竹苑是颜府最偏僻的院子了。 不过好在环境优美，苑里的观音竹大片大片的，它的枝叶呈褐色的网状，伸展开来就好似一把扇子一样。在这燥热的暑天里也难得的一抹清凉。 再次站在竹苑里，颜云絮可没有以往那般悲春伤秋，毕竟她在颜府那三年，为了讨父母欢心，学了太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入三皇子府之前又被宫里的教养嬷嬷磋磨了那么久。 现在看着这满园的观音竹，竟觉得无比自在。 “二小姐，你先去屋里歇息一会儿！”言喜见自家小姐在院子里看着观音竹发呆，怕她会中了暑气，连忙上前说道。 颜云絮看着其他四个婢女来来回回的穿梭在院子里，各处打扫清理。那四个婢女也依次被赐了名字，言真，言善，言美，言慧。看起来并未有什么不妥，毕竟是钱嬷嬷亲自挑选的人。 她看了一眼身边一副小心翼翼的言喜，忍俊不禁的说道。“言喜，在我身边不用这么讨好小心。” 言喜闻言，有些不解，连忙说道。“可二小姐是奴婢的主子，本就要讨好小心啊！” “好了，去忙你的，休息是没法休息了，等会还会有人来的。” “…”言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说还会有人要来，但还是乖乖的退下了。作为二小姐的近身丫鬟，她的闺房铺设还是得她亲自去忙，可不能假手于人。 过了一个多时辰，竹苑门口便传来了声响，颜云絮正坐在竹林下的小桌上喝着茶，品着颜绝尘带给她的牛乳糖，言喜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去。 “四小姐，五小姐安好！”言喜是见过两位小姐的，她们是姨娘的双生女儿，容貌虽说差不多，但是明显姐姐气质要更出尘一些。 四小姐颜丹晨秀雅绝俗，穿着一身素雅的水天蓝色的衣裙，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五小姐颜丹月就不一样了，她云鬓高挽，头上珠翠满头，一身紫衣罗裙，衬的她整个人都有些飞扬跋扈一般。她虽和她姐姐模样一模一样，但她性子跳脱，常常话不过脑，与她孪生的姐姐感情并不深厚，反而是做起了颜书瑶的跟屁虫。即使是如此相像的孪生姐妹，也能叫人一眼分辨出来。 “我们是来看望二姐姐的，烦请通传一声。”颜丹月语气温柔的说道，言喜听着觉得这四小姐属实跟小姐妹们口中说的一样，真是菩萨一般的人儿。 颜丹月见这丫鬟有些反应迟钝一样，连忙出声呵斥道。“你这丫鬟怎么回事，让我们在这等着吗？还不快去告诉二姐姐姐，我们来看她了！” 言喜只不过愣了不过须臾，就被五小姐呵斥了一声，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颜丹晨转身拍了拍她的手，有些不悦的说道。“何必跟个丫鬟置气。” 颜丹月翻了一个白眼，朝着另一边有些抱怨的说道。“我就不明白，你和一个丫鬟客气什么？真是矫揉造作！” 颜丹晨听妹妹这么说她，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似也习惯了一般。并不与她计较，她这般不将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很快，言喜便又跑了出来，弯腰说道。“四小姐，五小姐里面请。” 颜丹月并没有理会身后的姐姐，径直往里面走去，她可要去见见这个嫡亲的二姐姐。虽说颜书瑶并不是颜府嫡女，但大哥哥和母亲都愿意认她作为颜府的三小姐，想来谁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倒是这素未谋面的二姐姐，听说是之前颜府的管家将她抱走，且这么多年并未让她出过几次门。这么想着，颜丹月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毕竟以她在颜书瑶身边这么多年的了解，她三姐姐可不是什么能容得下沙子的人。何况是这府里的正牌嫡女。 颜丹晨看着前面脚步未停的妹妹，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妹妹素来与她不亲热，倒是与颜书瑶打得火热，那颜书瑶惯会拿她妹妹当马前卒。可她妹妹竟丝毫没有觉悟，将颜书瑶当成了亲姐姐一般维护。 颜丹月踏脚进入竹苑，看着周围一拢一拢的竹林，还有一个不过一间屋子大小的池塘，池塘里水草杂生，只有稀稀拉拉几片荷叶，竟连一朵荷花都没看见。 可见这院子收拾的足够仓促，颜丹月不禁在心里对比，三姐姐的院子可谓是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无一不精巧，无一不稀缺。 倒是这正经嫡女的院子，没点花草名木，处处都透露着敷衍。她不禁在心里冷笑，总归是有了些许的安慰。 可她抬眼便看见了那竹下正在悠闲品茶的人儿，她有些惊的停下了脚步。 二姐姐竟是这般谪仙一般的人儿。她回头看了一眼颜丹晨一眼，发现自家姐姐也是一愣。 颜丹晨看着竹下的女子，一袭素色锦衣，气质如她衣裙上都是梅花一般清尘脱俗。她向来知道，颜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美貌绝伦，却不曾想自家二姐姐竟能好看到如此地步。 颜云絮站起身，看着这一世初次见面的两个庶妹，微微颔首微笑。颜丹晨上前拉妹妹的手，然后向颜云絮那走去。 两人皆是微微福了一福身子，颜丹月倒是没有像以往那般急着说话，由着姐姐寒暄客套。 “二姐姐好，我们姐妹二人听闻姐姐刚回来，就想着来看望一下，顺便给你带些礼物。”颜丹晨温柔的说道，她往身后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霜儿便递上来一幅亲手作的画。 “听母亲给姐姐安排在这竹苑，便想着应景给二姐姐画了一幅以竹为意的画。技艺不精，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颜云絮对颜丹晨其实并无其他印象，只记得她后来嫁给了一个秀才，久考不中，后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在她快分娩时动了胎气，难产而亡。 倒是这个五妹妹，凭着颜书瑶这个大腿，成功嫁给了一个五品武将，虽家中小妾无数，竟也凭着自己的狠辣手段，在后宅过的风生水起。 只不过后来………立储事变，她也随着那武将流放远方。 第10章 看望 颜云絮收敛下自己的情绪，抬眼看向那幅画，是一片墨色的凤尾竹，竹下有一汪清泉。单纯的水墨画，却被她绘画到极致。那在水中嬉戏的红色锦鲤活灵活现，几欲脱却宣纸化作真实。 她很是喜欢，连眼尾都带上了欢喜的对颜丹晨说道。“怎么会嫌弃，四妹妹这幅画正合我意，言喜，等会儿将这幅画挂到房里。” 言喜正好端着一壶清茶走上前来，听到小姐唤她，连忙上前应道。“是，小姐。” 言喜给两位小姐倒好了茶，然后才从四小姐的丫鬟那接过那幅画，规矩的收好，然后站到了一边。 颜丹月见她对姐姐的画如此喜爱，有些不屑一顾。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有什么好欢喜的，但她嘴上却说着。“妹妹我不如姐姐那么有才华，倒是选了一些庸俗之物，二姐姐可不要笑话我。” “五妹妹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家姐妹。你们能来看我，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颜云絮看着与颜丹晨长的几近相同的颜丹月，心里不禁感慨，这关姨娘竟能养出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女儿来。 颜丹月的丫鬟小莲连忙上前，打开一个木质的首饰盒，里面正是一个前些日子，颜书瑶送她的一支红珊瑚步摇。珊瑚虽常见，但完整的珊瑚做成的首饰并不多见。可这珊瑚红艳过人，却不适合她们这些年纪尚小的姑娘。 颜云絮抬眼看了一眼颜丹月，并未表露出其它情绪，她温声说道。“这么名贵的步摇，五妹妹这也太大方了一些。” 颜丹月脸上骄傲的意味明显，她嘴上说道。“二姐姐喜欢就好。” 实则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这珊瑚步摇三姐姐刚给她时，她还觉得惊艳绝伦，可戴上才发现，根本压不住它的艳丽，反而显得自己俗不可耐。 如今二姐姐回来，她这支步摇正好可以充充面子，可她还是有些心疼。不过，颜书瑶听说她要将步摇送给颜云絮，居然没有生气，晨时便给她送来了一支更加华美的海棠绕金丝的步摇，可把她高兴坏了。也就不心疼这支红珊瑚步摇了。 三人在竹下寒暄了几句，颜丹晨见她院里的几个婢女一直忙进忙出的，连忙止住了话题，然后说道。 “二姐姐刚回来，定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我们姐妹二人就不在这叨扰二姐姐了。” 颜云絮放下茶盏，眉目含笑的说道。“四妹妹客气了，我刚回府，许多地方并不熟悉，要是怠慢了二位妹妹，可不要与我置气。。” “姐姐说笑了。” 就在两个姑娘准备离开时，钱嬷嬷带着几个婢女送来了几套时下流行的头面，钱嬷嬷站在颜云絮的跟前，看着旁边两位庶出的小姐，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后对颜云絮说道。 “二小姐，这是夫人送来时下京都小姐们最喜欢的款式。”钱嬷嬷让几个婢女依次将盒子打开。 颜云絮看着丫鬟手里端着的那几套头面，眉目含笑的对钱嬷嬷说道。“有劳钱嬷嬷了。言喜，收下。” 言喜上前一一合上盖子，然后接过放置到一边的矮几上。 颜丹月看着那几套头面，不禁有些眼馋，她们作为庶女可没有那么多机会得到一整套的头面，毕竟作为庶女，几乎很少能出席各种名流宴会。 再说了，这几套头面虽算不得什么名贵，但足够显示作为候府嫡女的尊荣了。 虽然见多了颜书瑶房里的奇珍异宝，钱嬷嬷送来的这几套明显要敷衍的多。但对于颜丹月来说，这些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 颜丹晨轻轻碰了碰自家妹妹，对她这有些眼红甚至有些嫉妒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颜丹月被姐姐提醒，并没有收敛，反而白了她姐姐一眼。 “那老奴我就先告退了，晚些时候还请二小姐去主院用饭。” “替我谢过母亲，她送的这些云絮都很是喜欢。” “二小姐客气了！” 钱嬷嬷说完，福了福身子便带着那几个丫鬟离开了。颜丹晨看着钱嬷嬷送完便离开了，于是对颜云絮说道。“那二姐姐，我们也回去了。” “二位妹妹慢走。”颜云絮不是没有看到颜丹月的眼神，但她依然装作没看见一般，客气的目送两个妹妹离开。 就在颜丹晨和颜丹月走出院门时，看到了三姐姐的丫鬟彩蝶带着两个婢女朝她们这边走来。 颜丹月看着她身后婢女端着的衣物，竟有些惊讶，二姐姐居然… 丫鬟彩蝶看到两位庶出小姐，上前恭敬有礼的喊道。“四小姐，五小姐安好。” 颜丹月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然后说道。“彩蝶这是去二姐姐那？” “三小姐想着二小姐刚回府，新做的衣裙还要一些时日，便命奴婢给二小姐送来新的衣裙。”彩蝶低眉说道，并不害怕五小姐看出些什么，毕竟五小姐也是她们小姐的跟屁虫，即使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哦，那你快进去！”颜丹月带着一丝辛灾乐祸的语气朝彩蝶说道。彩蝶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婢女进去了。 颜丹晨看着快她一步往前走的妹妹，不禁心中疑惑，她看到颜书瑶的丫鬟后，明显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连脸上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总感觉颜丹月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没问，即使她问了，颜丹月也不会告诉她的。 丫鬟彩蝶一进竹苑，眼里嫌弃的环视了周围一眼，然后看见了颜云絮，才收敛住心中的得意，面带微笑的朝颜云絮走去。 “二小姐安好，三小姐命我给二小姐送来新的衣裙，当做初次见面的礼物。” 颜云絮抬眼看向那两个丫鬟带着的衣裙，嘴角上扬，心里却有些冷笑。看来很多东西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她上前一步，装作有些高兴的说道。“谢过三妹妹一番好意，这衣裙我瞧着确实不错。” 颜云絮朝言喜一抬手，言喜便快步上前接过几套衣裙退到一边。言喜无意间碰到裙边布料，便知这确实是难得的好衣料，也在心里赞叹三小姐的细心。 待人都走后，颜云絮一改刚才的笑脸，然后看着旁边一脸欢喜的丫头，有些无奈，这丫头，心思还是太单纯了一些，她对着言喜说道。 “言喜，先把东西都拿到房里…” 第11章 提点 言喜进出两三趟，才将东西搬进里屋，放置到桌上。她放下最后一个物件，才抬眼看向圆桌旁坐着的颜云絮。 颜云絮也抬眼看向她，言喜一愣，不知怎的就有些腿软。她诺诺的上前站好，问道。“小姐，言喜是不是哪做的不好？” 颜云絮并未开口，只是抬眼看向了桌上送来的礼物，过了片刻才开口道。“言喜来府里多久了？” “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颜云絮嘴里念了一遍，然后才提点道。“那你好好看看三小姐送来的衣裙，可曾眼熟。” “是。”言喜虽然不解，但还是上前将几套衣裙展开，一开始言喜并未看出什么端倪，可当她看见那条粉色的广绣百仙石榴裙时，她就突然明白二小姐是什么意思了。 她将其他衣裙一一折好，然后才跪下回话道。“是奴婢太过欢喜，以为三小姐体贴小姐你，竟未发现这衣裙…这…” 颜云絮心下了然，言喜不过是想说，她想不到平时娇憨可人的颜书瑶竟会将自己穿过的衣裙送给她。而她大意的没发现不说，竟还替主子高兴。 颜云絮摇摇头，并不在意的说道。“这不怪你，言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后宅深院并不是表面上这么和谐。” “你若是不细心留意，或许以后都会成为我们的麻烦。” “可是…小姐，那可是你嫡亲的妹妹呀！” 颜云絮一愣，她倒是忘记了，颜书瑶的身份这些丫鬟外人并不知情。她起身走到言喜身前扶起她，说道。“有些嫡亲庶出的，并不是可以依靠的，言喜，你只要好好记住我说的话，时刻细心留意就好了。” 言喜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她还是点点头说道。“奴婢知道了。” 说着便要去拿那几套衣裙，嘴里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现在就将这衣服丢出去…” 到底是有些孩子气，颜云絮看着气鼓鼓的言喜，不禁笑出声来。然后伸手按住言喜抱衣物的手说道。“我的好言喜，你这性子可要好好磨磨，这衣裙暂时不要动，放进衣橱里，我还有用。” 言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中的衣裙，然后又看向二夫人送来的头面，她仔细打量，并未有什么不妥，要说唯一的不妥，可能就是太过平常，并没有三小姐平日戴的首饰来的精巧名贵。 她不禁看向自家小姐，虽然小姐她自幼在外面长大，但言喜觉得她该是这颜府，不，是这都城最貌美的女子。且气质仪态不输给府里那些小姐。 可不知为何，二夫人给二小姐安排了一个这么偏僻的院子不说，还送些不过平常的头面，若是一朝出府宴会。可完全撑不起这候府嫡女的门面，若没有三小姐同行便就罢了，若是同行，难免会被人比较。 都城这些人可最会审时度势了！ 她脑补了这许多，才堪堪打住，又看向四小姐的画，然后问道。“四小姐这副画要挂起来吗？” “挂！”颜云絮是真喜欢颜丹晨这幅画的，足见她的用心。若不是平日颜丹晨少有出门，再者就算出席宴请，也不能在嫡出颜书瑶面前摆弄才情。不然以颜书瑶的真实水平，怕也是坐不稳这个都城第一才女的位置。 言喜将画小心的收到一边，然后又看向桌面那支红艳绝伦的珊瑚步摇。她不禁伸手去摸了一下，然后转头问道。“五小姐这步摇也太好看了，是不可多得的完整珊瑚呢！” “你这丫头认识的倒多。” “奴婢初进府时便被嬷嬷们带着识别这些小姐们的首饰材质，以便于日常挽发不至于出错。”言喜说着便要将步摇拿出来，给颜云絮看。 颜云絮脸色一变，低声呵斥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一点，什么都敢往手里拿。” “啊？奴婢…奴婢只是想给二小姐看看…”言喜立马缩回了手，有些惶恐的低下了头，她不知道为何二小姐突然呵斥她。 颜云絮知道这丫头吓到了，也怪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她，见她伸手，不禁有些怕她沾染些许。她缓和了自己的语气说道。 “言喜，你再仔细看看这是珊瑚吗？” 言喜闻言抬头疑惑的看着颜云絮，又低头看向那支步摇。这不是珊瑚这是什么？但二小姐都这么说了，她也细致的打量过去，只见这珊瑚步摇闪着荧荧微光，竟比一般珊瑚还要眼色艳丽。 她不知怎的，看久了之后竟越发觉得怪异，她抬头望向颜云絮，然后小声说道。“这…好像是珊瑚，又好像不是…” “小姐，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可是能致人损伤根本的东西，沾染久了，可能一辈子都要与汤药做伴，后嗣无望。”颜云絮语气平淡的说道，她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东西可是颜盛远从别国部落带回来的，原本是要通过三皇子送给贵妃娘娘，可后来不知怎的就到了颜书瑶手里，转而又到了她手里。 言喜一听小姐这么说，后退一步，再看向那支步摇，竟觉得周身都有些寒凉。她有些不信，但她看向自家小姐时，发现她的目光清冷的看着那支步摇，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相信了！ 颜云絮看着言喜将盒子盖好，然后问道。“言喜，你害怕吗？” 言喜手一顿，然后低头说道。“奴婢不怕。” 颜云絮看着她有些微红的眼眶，并没有拆穿她害怕的事实，然后坐到凳子上，看着言喜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当我的贴身丫鬟吗？” “奴婢不知。” “因为你聪明，虽然年龄尚小，但是你心思缜密，学的也快，并没有旁人那么多心思。我也相信你会成长起来的。” “…”言喜不知自己不过才跟着二小姐不过半天就得了这么高的评价，心里有些感触，她自小是家里最大的，事事要让着弟弟妹妹，从未有人夸过她，都是她理所应当要做的。 “言喜，我不希望你成为我的弱点，明白吗？” 言喜认真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明白二小姐的意思，但是大概她也知道了，无非就是希望她能本分之余做个细致谨慎的人。 颜云絮看着言喜，虽说有些似懂非懂，但也算是听进去了，但愿这一世别在被人算计了。 第12章 疏离的兄妹初见 晚间，颜云絮并未换上颜书瑶送来的衣裙，依旧穿着来时的衣服进了主厅。 身后的言喜微低着头，跟着一起进去。 背对着她而坐的暗粉色锦衣的妇人便是关咏荷关姨娘了，而她一左一右坐着的就是下午才来看过她的两个双生妹妹了。 关姨娘也是第一次见这颜府二小姐，下午就听丹晨说她和妹妹前去见过礼了，据说长相与夫人年轻时一般无二，原本她不怎么相信，如今见了正主，却觉得比起二夫人当年，那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而坐在主位的侯爷看着缓步进来的女儿，并未有什么感觉，这院里多一人少一人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倒是身边的江梦芹眉头一皱，转头看了一眼钱嬷嬷，钱嬷嬷会意，立马上前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奴婢下午见三小姐的丫鬟给二小姐送去了衣裙，许是刚回来没来的及换上。” 江梦芹听完才点了点头，她看着这个女儿，然后柔声说道。“你三妹妹去迎你大哥了，你先坐！” 颜云絮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江梦芹又看向她对面坐着的关姨娘，那那女人露出的笑容有些刺眼，总感觉这贱人总是在看她笑话。 她拿出大度主母的架势，然后跟颜云絮说道。“这是关姨娘，身边的是她的双生女儿，想必下午你都见过了。” 颜云絮坐在桌前看了三人一眼，然后回道。“是，两位妹妹下午就来看过女儿了。” 关咏荷虽是长辈，却是姨娘，本就不用颜云絮这个侯府嫡女来跟她回礼。只是她面上惊喜的说道。“这二姑娘真是出落的温婉可人，不减当年夫人的风采。” 颜云絮抬眼含笑的朝关姨娘点了点头，并无多余的言语。 五人就这么静谧的坐着都没说话。看着满桌的菜肴，江梦芹竟觉得没有半分胃口，她抬眼看了一眼颜云絮，只见她眉目如画，嘴角微微上扬的亦看向她。她一愣，连忙转向一边，觉得这女儿即使生的与她如此相像，却半分没有书瑶那般惹她喜爱的性子，她似乎并不爱说话，又或者并不爱与她说话。 颜云絮只是面色温顺的的看着江梦芹，就见她连忙避开了目光，她的眼里闪过的那丝不喜却是被看到了的，她知道，她这个母亲定是又将她与颜书瑶比较了。 江梦芹从未想过，一个鲜少出门，又少在那顾家夫妇膝下承欢的女儿，怎么会与并不熟悉的她巧笑嫣然呢？她只觉得颜云絮清冷并没有女儿家那般贴心娇憨。 其实自己却没有发现，她早就先入为主的将颜书瑶放进了心里，在江梦芹心中，颜书瑶就是珠玉在前，而这个女儿就看着没那么顺眼了。 不过等了片刻，就听到门口传来颜书瑶欢快撒娇的声音。然后就见江梦芹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笑着看向门口的一对兄妹。 颜云絮也看向门口，进来的颜盛远还如前世一般一表人才，如表面一般温风和煦，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盒六合园的点心，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 而挽着他手臂的人正是颜书瑶，颜书瑶眼里的欢喜都快溢了出来，她看了一眼圆桌围坐的几人，并未松开颜盛远的手，将他拉到了江梦芹的身边坐下，然后娇笑着对江梦芹说道。“母亲可不知道，哥哥为了给我们买六合园的蝴蝶酥才回的这样迟呢。” 江梦芹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后笑道。“远儿哪是给我们买的，明明就你这个小馋猫最爱吃这个了。” 颜云絮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女，笑意并不达眼底，她看向颜盛远，他正好也抬眼看向她，那一刻，颜盛远在心里也惊了一下。自己这嫡亲的妹子竟出落的如此美貌，且这仪态教养看着，与他在心中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了。 颜书瑶见颜盛远目光看向了颜云絮，她连忙拉了一下江梦芹的衣袖。江梦芹才说道。“远儿，这是你二妹妹颜云絮，今日才接回来。” 说完又对着颜云絮说道。“云絮，赶紧见过你大哥。” 颜云絮看着眼前与她有几分相似容貌的男子，站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说道。“云絮见过大哥。” “二妹妹不必多礼！”颜盛远只是客气的回了一句，并无其他言语，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颜云絮，即使心中惊讶，也不过片刻。 他向来就是这样，冷情的可怕，即使是江梦芹也有些畏惧这个儿子，因为她知道她的远儿从小就有主见章法，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唯一的温柔可能就是给了颜书瑶。 江梦芹自己也说不清，是喜欢颜书瑶，还是在颜盛远的影响下喜欢她。 颜云絮坐了下来，并没有为颜盛远这种冷漠的表情和客气疏离的语气所伤到。可能没有期望，就不觉得失望。 倒是关姨娘看了看她，在心中惊觉这二小姐心思沉着，一点也看不出她的想法。而身边的颜丹月从心底里嗤笑了一声，嫡女又如何，连自家亲哥哥都不怎么待见。 或是江梦芹觉得气氛有些微妙，遂开口道。“人既然都到齐了，就快吃饭！” 待主位的两人动筷之后，其余人才陆陆续续动了筷。吃饭时，并无人说话，只是时不时颜盛远就给颜书瑶夹一块，两人之间和谐又让人心生羡慕。 颜书瑶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颜云絮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失落的表情，依旧从容的，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这让颜书瑶有些泄气。 或是感受到了颜书瑶的情绪波动，颜盛远关切的问道。“瑶瑶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梦芹一听也连忙问道。“嗯？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颜书瑶没想到哥哥能这么细心的发现她的情绪，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想要炫耀与哥哥感情好，想让颜云絮失落难过！ 于是她眉头一皱，然后抬眼看向哥哥说道。“我只是想祖母了。” 颜盛远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安慰道。“祖母不过省亲数日，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颜云絮筷子顿了一下，她倒是忘了，祖母回母家省亲，这段时日并不在家中。她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颜书瑶，对她说想念祖母的话并不赞同。 因为她知道，颜书瑶并不喜欢这个祖母，祖母在深宅后院滚打了多年，爱憎分明，对于颜书瑶来说，祖母太过刚毅，并不是很好讨好。而且对于她使小性子的时候，还会出言训斥。 要不是颜盛远护着，可能颜书瑶一个体面身份都会被剥夺。 谁让你侯府不济，未来的兴衰都在颜盛远身上，所以大多数时候夏兰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颜云絮心里却想，若是祖母知道这两兄妹竟私下乱伦，不知还能不能容忍。但颜云絮心中虽这么想但却不想让祖母知道。 至少不会现在让她知道。 第13章 江梦芹的慰藉 晚饭后，关姨娘带着两个女儿回了自己的院子。江梦芹见颜云絮也准备离开，立马唤住了她。 “云絮，你留下，母亲有话跟你说。”说完又看向颜书瑶，她正跟颜盛远在一旁说着话。 “瑶瑶也留下来陪母亲说说话。” 颜书瑶应了一声好，然后走到了江梦芹跟前。颜盛远看了一眼她们，知道母亲是有事说，便对旁边的父亲说道。“不如，父亲跟我去下一局棋。” 颜永柏闻言，摆摆手道。“我哪是你的对手，我也还有事先走了。” 江梦芹看着离开的颜永柏，怎会不知他去哪儿，不过是去关姨娘那罢了，早在晚饭上就见他们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要不是儿女都在，可能饭都会回那贱人院里用！ 颜盛远看着江梦芹眼中的不甘与愤怼，并没有出声安慰，反而觉得江梦芹一辈子就困在这后宅拈风吃醋，连个姨娘都治不住，很是无用。 他也拱拱手，说道。“那儿子也先退下了。” “去。”江梦芹温柔的说道，然后看着颜盛远出了房门，然后才坐回了凳子上。 颜书瑶也跟着坐了过去，然后看了一眼颜云絮，娇声对江梦芹说道。“母亲要跟我们说什么呀？” 江梦芹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颜书瑶，然后又看向颜云絮，她并未像颜书瑶一样，女儿姿态十足的坐到她的身边。她不禁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她说道。“云絮也坐。不用这么拘谨。” “是，母亲。”其实颜云絮哪里是拘谨，完全是不习惯而已，毕竟刚回来。而江梦芹却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一般。老是在心中比较两人。 待颜云絮坐好之后，江梦芹才说道。“赵御史家的夫人明日举办赏荷宴。派人说来了请帖，我想着云絮你刚回来，也未曾出席过这样的宴会，不若让你妹妹明日带着你去露露脸。” 颜云絮点头应了一声。“全凭母亲安排！” 江梦芹又对颜书瑶说道。“你二姐姐没什么熟识的人，你可要好好带着她，莫要出什么差错。” 颜书瑶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母亲就放心，我一定对姐姐寸步不离。” 颜云絮心里明白，这两人看似在关心她，实则是怕她在宴会上给侯府丢人。 三人又一起寒暄了片刻，江梦芹才揉了揉头，对着两个女儿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去休息！” “是，母亲。” “母亲也好好休息！” 颜书瑶与颜云絮一起出了门，江梦芹看着她们的背影，转头对钱嬷嬷说道。“钱嬷嬷，你说要是云絮这丫头一直养在我身边，会不会也会养的跟瑶瑶一样的性子。” 钱嬷嬷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钱嬷嬷自江梦芹出嫁时就跟着一起来了，知道她这些年的苦闷。侯爷并无什么抱负，整日遛鸟看戏，有了姨娘后几乎不怎么来主院了。 世子自打懂事起也心思深沉，从不与二夫人过多交谈，二夫人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好在有了颜书瑶后，一切又有些不同了，江梦芹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可以说，颜书瑶治愈了她最没有安全感和依靠的那几年。更何况颜书瑶还是世子放在心上的人。 所以纵使现在找回了二小姐，也无法撼动三小姐的地位。 钱嬷嬷想了想，然后才微微弯腰说道。“夫人其实可以试着从心底接纳二小姐。” “可她看起来并不喜欢我这个母亲，她跟她父亲，哥哥一样清冷。我甚至觉得她比她哥哥还要冷情。”江梦芹说着就有些难受，她生的孩子没一个跟她亲热，反而是那顾家夫妇的女儿成了她的慰藉。 钱嬷嬷知道二夫人心里有结，于是不再开口说些什么。在她看来，二小姐才是那个可怜的人儿，听闻那顾家夫妇未善待二小姐。现在回到家还被别人鸠占鹊巢，连自己的母亲对她没什么感情。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看着眼前也同样忧愁的二夫人，在心里默默想着，但愿二夫人有一天能想通！ 主院外，颜云絮带着言喜往竹苑走，颜书瑶带着彩蝶快步追了上来。 “二姐姐，等等。”颜书瑶微微喘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二姐姐，你等等我呀。” 颜云絮按捺住心里对她的各种情绪，然后才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道。“三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我看二姐姐晚饭并未吃多少，想着竹苑偏远，要是半夜饿了也不好去厨房拿取膳食。”颜书瑶说着便将身后彩蝶手里的蝴蝶酥提了过来，递给她，然后说道。“所以就将这蝴蝶酥送给二姐姐！” “妹妹留着吃。” “我常常吃六合园的蝴蝶酥，少吃一次倒也无妨。倒是姐姐莫要委屈了自己。”颜书瑶说着又往前递了一些。 颜云絮并未接过，她的目光清明，看着眼前这个妹妹，颜书瑶这时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细细品味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她不受重视。 颜书瑶被颜云絮盯的有些心虚，她目光有些闪躲，然后低垂着眉眼说道。“姐姐是不喜欢妹妹吗？连妹妹送的蝴蝶酥都不愿意接。” 就在她以为颜云絮要说她就是不喜欢她的时候，她就听道她朱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些笑意的说道。 “哪会不喜欢你呢？我只是想着这是大哥专门给你买的，你转而送给了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颜书瑶抬头，然后看了周围的仆人一眼，然后就见颜云絮面带笑意的接过了她手里的蝴蝶酥。然后又说道。 “那就谢过妹妹的好意了，竹苑尚远，姐姐就先走了。” 颜云絮并未等她说话，便转身带着言喜离开了。 颜书瑶手紧紧的握了一下，然后才对自己的丫鬟说道。“走，我们也回去！” 原本以为颜云絮明显的不喜欢她，她话里话外说的那么直白，但凡有些脾气的都不会接她手里的东西，要是被主院的这些奴才看见听见，再传到母亲那里…… 可惜她颜云絮却突然变了个态度，好像真的没有对她不喜欢一样。 真是可惜了哥哥给她带的糕点。 第14章 敲打几句 颜云絮带着言喜回到了竹苑，几个丫鬟也将竹苑收拾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并无不妥之处。 颜云絮将手里的蝴蝶酥递给身后的言喜，继而说道。“去将那几个丫鬟叫过来！” 言喜接过蝴蝶酥，低头应了一声好，然后便出去，叫那几个丫鬟了。 颜云絮走到软榻上坐着，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还是温热的，可见这几个丫鬟还是用心的，可她不得不敲打几句，以免以后身边人先乱。 不一会儿，言喜就领着几个丫鬟进了屋。她们都是入府不久，训了一段时间才送到主子跟前。对于眼前这个二小姐，大家都所知甚少。 几个丫鬟有些战战兢兢的站在那，言喜走到颜云絮身边站着说道。 “小姐，院里的丫鬟都在这了。” 颜云絮放下茶杯，眉眼淡淡的看着面前这四个并未大她多少的丫鬟说道。“几位都是钱嬷嬷精挑细选送来的人，原本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可既然进了我的院子，我便希望各位能耳聪目明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颜云絮说的不紧不慢，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震慑感，几个丫鬟年龄都小，又听得二小姐说道。“若是以后让我发现有二心，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母亲已将你们的卖身契都给了我，待你们年满二十，若无差错者，愿意留在我身边还是自行出嫁，我都会将卖身契还给你们。” 四个丫鬟和言喜闻言都不禁抬头看向颜云絮，她们心中甚至还有一些激动，谁也不愿生而为奴的，不过都是生活所逼，可二小姐竟然说，待她们二十便归还卖身契。这可让她们心生希翼与欢喜。 言喜连忙站到四个丫鬟身边，齐齐的跪了下来，抬头说道。“奴婢谢过小姐。” 颜云絮看着几个丫鬟，也知道她们心下是真的感激，不由得舒了眉头，语气温和的又说道。“你们只要在心中记得，卖身契在我这，即使我落魄不堪，也依然是这侯府嫡女，能做主你们的去留。” 言喜抬头说道。“奴婢们一定与小姐荣辱与共。” 其他几个丫鬟也附和道。 颜云絮点了点头，这才才说了声。“起来。” 待几位丫鬟站起身后，颜云絮才开口说道。“言喜，去将三小姐给的蝴蝶酥拿去，私下分了！你们也不用在这站着了，都下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奴婢告退。”言喜拿着蝴蝶酥带着几个丫鬟一起出去。 等各自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们心里有些雀跃，不过几年便会是自由之身了。言真拉住言喜的手说道。“言喜，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刚指给二小姐，二小姐便愿意以后还我们自由之身。” 言喜正在扯开食盒，将里面精美的蝴蝶酥拿了出来，一人分了一两个，然后才说道。“既然小姐开口了，那便是真的。” 几个丫鬟哪里吃过如此精致美味的蝴蝶酥，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竟都有些舍不得下口。言喜不禁好笑道。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发呆啊，快吃呀！” 言善抬眼看了看几人，然后将酥饼握在手心，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有些舍不得吃。” 几人都沉默了，大家不是舍不得吃，而是从小就知道要将好的留给弟弟妹妹，虽然从未吃过，也很馋这蝴蝶酥的味道，但确实也下不了口。 言喜大口咬了一口蝴蝶酥，看着几个一般年纪的姐妹说道。“各位姐妹还想着留给弟弟妹妹吃吗？且不说如今你我都为奴婢，根本无法回家，再者你们还愿意回去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过片刻颜慧便也咬了一口，跟着另外三人也吃了起来。 她们明白那个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父母能为了弟弟妹妹卖她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若是以后真的自由了，她们也不愿再回去了。 颜云絮站起身走到门外，此刻的天已经黑尽了，但是淡淡的月光和漫天的星宿洒下来的光，就像是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银霜。 夏日的风总是带着一丝温热，颜云絮闭了闭眼，想着上一世的过往，她忍不住有些发抖，即使对于那晚没有任何印象，但怕是三皇子府的人都知道，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敷衍她，甚至当着她的面冷言嘲讽。 梁景轩竟然也能容忍自己的侧妃在新婚夜被人玷污，想来也是为了颜书瑶！ 还有她那个大哥，真是石头一般冷硬的心肠啊！ … 次日，颜云絮梳了一个十字髻，戴上了江梦芹送她的其中一套淡色泛着银光的水晶头面。还让言喜给她上了一层淡淡的妆。 言喜看着镜中的人眉目如画，发髻边的步摇流苏显得的温柔娴静。可她依旧穿着昨日进府时那一身素白锦衣，倒是与她这妆容头饰格格不入。 言喜不禁开口道。“小姐今日就穿这一身吗？要不跟钱嬷嬷说一声，让她…” “言喜。”颜云絮轻轻扶了一下自己的发饰，轻声打断了言喜要开口说的话，她看着镜中除却衣物，各方面都非常得体。缓声说道。“连你都觉得这样不妥，可若是我穿着三妹妹送来的衣裳呢！” 言喜一愣，她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她只知道二夫人是小姐的母亲，就算再没有感情，也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小姐却执意要这样穿也不愿意找钱嬷嬷… “若是我穿了三妹妹的衣服，出席了宴会，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都城这些些后宅说乐的笑谈。”颜云絮看着低头的言喜，不禁笑了笑的说道。“何况就算母亲给我送来新的衣裙，我也不会去出席宴会的。” 言喜抬头更加不解的看向颜云絮。“为什么呀？小姐。” “母亲让我出席宴请，说的是为了让我露露脸，但我侯府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怎会让我这么没名没分的出席什么宴会。” 言喜上前扶住颜云絮的手，颜云絮才起身，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看着小姐这样平静，言喜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可出席这些宴会，不就是让她们知道小姐的存在吗？” 颜云絮听见她的疑惑，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拍了拍言喜的肩头，然后说道。“言喜，看来你要学的还挺多。” “侯府怎么也算从三品，虽无实权却也是高门大户，侯门嫡女与世子差异无几，你说是我去认识她们，还是她们来认识我。” 言喜听完瞬间感觉茅塞顿开，但还是不由得担心道。“可二夫人这意思怕是…” “放心，日后总会有机会的。” 第15章 不问缘由 上一世她就并未被侯府承认，病好后也跟着颜书瑶出席了几次宴会，但由于她并不熟悉，病好后也有些胆小，闹了不少笑话。 江梦芹只是一味地责怪她，颜书瑶还在旁劝她宽心。实则去了宴会之后，颜书瑶并未带她认识那些人，任她被人打量谈论，也不曾说过什么，只是旁人都知她这个二姐姐是小门小户养大的，虽长相胜过颜书瑶万般，但那气质品性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走，还要去给母亲请安，莫要迟了。”颜云絮说着便抬脚走了出去。 院里的丫鬟都各司其职，如今有了期待，做起事情来更加的卖力了些。 言喜跟着颜云絮进了枫溪院，也就是江梦芹所在的院子。这院子比竹苑大了不止两倍，院内假山环绕，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言喜低头看着路面的青石板，不再四处观望，她第一次来二夫人的院子，确实比其他院子都要清雅富丽。但她现在是二小姐的丫鬟，可不能见点世面就大惊小怪。 颜云絮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曾经她最向往的就是每早的请安，但几乎每次都是满怀期待的来，又满心失落的离开。 她踏上台阶，抬眼看向屋里。江梦芹正在喝茶，旁边的香炉里飘出淡淡的安息香的味道。而江梦芹看着漫步进来的颜云絮，不禁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旁边的钱嬷嬷见她放杯子的响动有些大，于是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门口。钱嬷嬷看着精心装扮过的二小姐却依旧穿着昨日进府那身素衣，不禁也有些疑惑，二小姐并不是这么不懂礼数的，怎会如此穿着。 颜云絮盯并未在意江梦芹看她的眼神，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后请安道。“女儿给母亲问安。” 江梦芹看着她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冷声说道。“你今日怎么还穿着你那一身旧衣服，不是让你今日与你妹妹去参加宴会吗？你这样穿着如何撑的起我侯府嫡女风范。” 颜云絮抬头并不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何差错，于是回道。“女儿自知穿着不妥，但也不是故意为之，比起所谓新衣，女儿觉得自己身上的尚可。” “尚可？”江梦芹猛地一拍桌子，然后又看向言喜说道。“你这丫鬟不是钱嬷嬷悉心教导过的吗，若你家小姐不知礼数，你在旁也不知吗？” 言喜吓得一抖，连忙跪了下去，然后颤着声音说道。“奴婢惶恐。” 钱嬷嬷看着二小姐并不觉得自己有何差错的样子，想来这其中必有内情，然后轻声说道。“二夫人不如问问二小姐，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瑶瑶那边明明送了几套新衣，怎的一个都入不了她的眼吗？”江梦芹看着眼前的亲生女儿，她目光清明，身体站的直直的，哪有半分女儿姿态。又看她那一身素衣，配着那头上带的头饰，简直格格不入，让整个人都显得不伦不类。 颜云絮轻笑了一声，说道。“钱嬷嬷说的对，母亲竟不问问我缘由便要定我一个无知，我丫鬟一个不周之罪吗？” “能有什么缘由？能让你穿着这一身前去赴宴！”江梦芹越发觉得这女儿有些不得她意，若她能像书瑶一般，委屈落泪。她想不论什么缘由她都能包容。 颜云絮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裙一眼，然后才说道。“女儿知道这一身衣裙并不适合赴宴 ，但女儿也不愿穿着别人的旧衣前去丢脸。” “什么旧衣？”江梦芹疑惑的抬眼看向颜云絮，连钱嬷嬷也愣住了。 “言喜，你来说。” “是，小姐。”言喜依旧跪着，然后抬头说道。“奴婢也是无意间看到，彩蝶姐姐送来的衣裙有一两套是三小姐不久前春宴穿过的衣服，便提醒了二小姐，本来有好几套衣裙，可是那几套衣裙颜色款式都太过…太过老气，并不适合二小姐…” “胡说八道。”江梦芹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子，你意思是说瑶瑶故意送去的旧衣，想让她姐姐出丑吗？” 言喜连忙伏在地上，大声说道。“奴婢不敢，奴婢怎可随意编排三小姐。” 钱嬷嬷轻轻拉了拉江梦芹的衣角，她不是没看到二小姐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纵使她表面平静无波，但终归是女儿家，又从小未在夫人身边长大，总不能眼见两母女离了心，于是开口道。“二夫人息怒，不如让人去竹苑取来衣裙，一看便知，也免得生的误会，使的你们两母女生分了。” 江梦芹这才看了钱嬷嬷一眼，然后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站在那的颜云絮说道。“去，把衣裙拿来，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丫鬟胡说八道还是真的如你所说。” 于是，钱嬷嬷离开差人去竹苑取衣物，在人回来之前，院里异常安静，颜云絮也一直站在那儿，江梦芹也并未叫她坐下，言喜也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 江梦芹私心想的，书瑶这孩子从小虽娇纵，但性子总归是好的，总不至于为了让她姐姐出丑，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一个后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可能不懂。 取衣裙的人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就回来了，江梦芹看了钱嬷嬷一眼，然后钱嬷嬷立刻上前查看。 她翻开那几套衣裙，竟真有两三套老气横秋的衣裙，钱嬷嬷又往下翻开，当看到那件粉色的石榴裙时，手就顿住了，这衣裙还是她亲自去锦绣阁给三小姐春宴时准备的衣服，下面还有一套也是。 钱嬷嬷看了一眼颜云絮，然后走到了江梦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江梦芹眼睛都不禁看向了颜云絮，竟真的如她所说，若是言喜并未提醒，她今日请安过后再去赴宴，不就会成为全都城的笑柄。 虽然她与这个女儿感情并不深厚，但好歹也是她的亲生女儿，还是侯府嫡女，怎能让她出现这样的丑，然后厉声向外边的丫鬟说道。 “去，请三小姐过来。” 第16章 心生侥幸 碧水阁。 精致的黄梨木妆台前，颜书瑶正在梳妆。她挑眉看向一旁枫溪院那过来的丫鬟，并未开口。彩蝶上前拉住那丫鬟，笑着将一个钱袋塞进她的手里，然后说道。 “这二夫人昨日才免了我家小姐今日的请安，怎的这时候又来传唤。好姐姐，跟我说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那丫鬟手里捏着钱袋，手被彩蝶压着一时也无法松开，她看向颜书瑶，低下头缓缓说道。“奴婢并不知详情，只是二夫人见了二小姐后，就有些生气…生气她并未换着新衣。” “哦？那母亲唤我做什么？”颜书瑶有些意外，竟没想到她居然未穿着她送去的衣服，明明昨日免了请安，让她们直接去赴宴，她却去枫溪院去请了安。 这不禁让人有些疑惑，这是巧合还是有意？ “回三小姐的话，奴婢不知。”那丫鬟确实不知，她只是在院里洒扫，听得不多就被钱嬷嬷指派到碧水阁来请三小姐了。 颜书瑶摆摆手，轻声说道。“那你回去！我随后就来。” “是，奴婢先退下了。” 待那丫鬟一走，彩蝶立刻上前扶着颜书瑶的手，然后说道。“二小姐这刚回来，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 颜书瑶看了彩蝶一眼，然后任她给自己穿上外衣，然后才幽幽的说道。“她刚回来，能察觉什么？” “指不定是她身边哪个碎嘴的丫鬟提醒的，走！去看看…” 颜书瑶原本是想绕过母亲，让她穿着自己的旧衣服出席宴会，这样一来，都城的贵女们就都知道她这二姐姐并不受重视，且不知礼数。 她虽容貌及不上颜云絮，但她在都城贵女圈子里还是有些地位。她虽知这么做若是江梦芹知道，必定会责怪她，但她依然不愿颜云絮抢占她侯府嫡女的风光。 江梦芹这边等了许久才见颜书瑶来了，颜书瑶一如往常一样上前请安。却发现今日江梦芹有些冷淡。她心里一惊，然后上前娇声说道。“母亲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告诉瑶瑶，女儿必定好好惩治一下她。” 江梦芹看着眼前娇憨的女儿，之前冷淡的情绪不过须臾就被瓦解，她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女儿，自己能不知道吗？如果能做出有损侯府颜面的事情，然后指着一旁丫鬟抱着的衣服缓声说道。“叫你来，是想让你看看你给你二姐姐送的衣服，可有什么差错？” 颜书瑶顺着她的手看向那丫鬟，才发现彩蝶昨日送去的衣服全数抱了回来，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颜云絮，她还是昨日那身素衣，只是头饰和妆容都有些不同，她在心里泛酸，为何这人能生的如此好容貌，让她心生不平。 “这不是我让彩蝶送去竹苑的衣服吗？怎么？姐姐不喜欢吗？”颜书瑶状若天真懵懂的样子，并未去查看衣裙，反而问向颜云絮。 江梦芹一听她这么说，更加确定她根本不知情这件事情，于是开口说道。“你这衣裙，有两套是你春宴时穿过的衣服。瑶瑶你可知情…” “啊？”颜书瑶惊讶的抬头看向江梦芹，然后转头看向头埋的低低的彩蝶说道。“彩蝶，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送去竹苑的是母亲之前给我做的新衣吗？怎的又变成我穿过的了？” “奴婢知罪。”彩蝶也是跟着颜书瑶多年的人，怎会不知颜书瑶是想让她认下这事，她跪在地上，然后说道。“昨日疏忽，将小姐春宴穿的衣服送去了竹苑，我也是回来时才发现的。” “那为何昨日不去告诉二小姐。”江梦芹厉声问道。 “奴婢…奴婢是准备去竹苑的，后来一时耽搁，待想起时已经晚了，奴婢想着送去的衣裙有好几套，便心生侥幸，想着二小姐并不一定会穿着那一套…” “混账东西！”江梦芹猛地一拍桌子，然后指着彩蝶说道。“你跟着书瑶也这么多年了，竟会犯这么离谱的错。” “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彩蝶浑身一抖，然后求救的看向颜书瑶，颜书瑶哪会在这时候让彩蝶挨打，立马上前跪在江梦芹身边，然后身子扑在她的怀里，然后说道。“母亲不要。” “彩蝶也是一时大意，所幸二姐姐也并未穿着那些衣裙，母亲就饶了她！” 江梦芹看着她怀里眼眶都有些发红的人儿，有些心软。她不是不知道彩蝶从小就跟着颜书瑶了，也算是有些情分的。她缓声对颜书瑶说道。“这丫鬟做事今日这么疏忽，若不责罚，若是来日做事不过大脑，这不是给你制造祸端吗？” “可母亲，她一个婢女能做出什么祸端啊！母亲，你就饶了她！”颜书瑶眼眶红的都快掉下泪来，江梦芹哪见得她这个样子。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颜云絮，然后说道。“云絮啊！这事确是你三妹妹的丫鬟马虎大意了。”江梦芹原本是想说算了的，可是她看着颜云絮并未有过多的情绪，又想着刚刚自己对她的严词厉色。话音一转的说道。“要不这丫鬟就交给你来处置！” 颜书瑶听江梦芹要把彩蝶交给颜云絮，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江梦芹，明明她刚刚都心软了，现在却要将彩蝶交给颜云絮。 她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然后站起身看向颜云絮，然后带着哭腔说道。“二姐姐，你就原谅我这丫鬟！” 江梦芹见颜云絮并未言语，也不知她食是什么想法，但书瑶的眼泪让她有些兵荒马乱的感觉，她自小被捧在手心，何时这么哭过。然后出言说道。“云絮，你这是在生母亲的气吗？” 颜云絮原本看着颜书瑶的目光，转而带着笑意的看向江梦芹，然后说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再如何又怎会生母亲的气，只是女儿不解，若说她是疏忽大意，又怎会其他新衣皆是无法入眼的，母亲觉得这是疏忽大意吗？” “再者，三妹妹这样也确实不知情，不然连我都得夸妹妹一句好演技了。” 江梦芹仔细想着颜云絮的话，又看向那几套衣服，确实如她所说，这哪是什么疏忽大意，明明就是包藏祸心。 颜书瑶见江梦芹深思起来，不由得心下有些紧张，这深究起来若说没有她的示意，一个丫鬟如此做法确实匪夷所思。 第17章 态度 丫鬟彩蝶见颜书瑶并未说话，心知这事还没完，作为颜书瑶的贴身丫鬟，颜书瑶好她才会好，于是破罐子破摔一头磕在地上，再抬头时，额头一片青紫，她颤着身子说道。 “奴婢知罪，不关三小姐的事，是奴婢自作主张。”说着不停的磕着头。 江梦芹还未深想就被彩蝶打断，她还未说话，就听颜书瑶一把拉住磕头的彩蝶，说道。“你知什么罪？你不是疏忽大意吗？怎又…” “是奴婢。奴婢见三小姐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整日郁郁寡欢，小心翼翼。昨日二小姐回府，奴婢见二小姐并不待见我家小姐，于是便想着让她出丑，给小姐出气……”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彩蝶。”颜书瑶摇了一下彩蝶的胳膊，然后说道。“你这么做，可想过我侯府颜面，又让我如何在二姐姐面前抬得起头来。” 彩蝶连忙低头伏在地上然后说道。“奴婢只是见不得三小姐委屈。是奴婢有罪。” 颜云絮听她这么说，不禁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只是刚回府，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不甚热络而已，怎的就变得不待见三妹妹了。” “再说，三妹妹也依旧是侯府嫡女，连母亲也对她宠爱有加，又如何谈得上委屈二字。” 彩蝶伏在地上，身子发着抖，她也不知如何圆她这番话，若是认了，那不是说颜书瑶不满她回府，这不是让江梦芹对颜书瑶寒心吗？可若是不认，这丫鬟对侯府嫡女心生怨怼，还意图让她出丑，也是容不得她活命的。 江梦芹听完颜云絮的话，才抬头看向颜书瑶，只见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她不信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竟会如此不满颜云絮回府。 明明自己给了她无上的偏爱，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些，给颜云絮安排最偏僻的院子，送最为普通的头面，私心想着颜云絮毕竟是自家女儿，就算偶有亏欠也可以日后弥补，可书瑶不一样，她父母已亡，无依无靠，且心思敏感。她江梦芹并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有了亲生女儿就不要她了。 但如今这丫鬟怕是不能留了，她对钱嬷嬷说道。“彩蝶这丫鬟以下犯上，念在他一心为书瑶着想的份上，且将她发卖出去！” 钱嬷嬷点了点头，对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丫鬟上前拖彩蝶，彩蝶连忙摆脱那两个丫鬟，跪着爬到颜书瑶身边。声泪俱下的哭求道。“三小姐，奴婢不想离开你，…小姐…” “求二夫人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二夫人…不要将彩蝶发卖出去。” 彩蝶这下才真的慌了，她一个侯府小姐的近身丫鬟，若是犯错被发卖出去，旁人谁还敢要她。 颜书瑶见江梦芹并未开口，连忙上前拉住颜云絮的手说道。“二姐姐，是我这丫鬟鬼迷心窍，但她在我身边多年，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如今也是看姐姐回府，怕母亲…” 颜书瑶哭着一副嗓音又看向江梦芹说道。“怕母亲因那顾家夫妇厌弃了我，这才对姐姐心生怨怼。” “瑶瑶，我说过莫要再提过往。”江梦芹眉头一皱，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颜书瑶，心都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她又看向颜云絮，她还是那副局外人的模样，仿佛颜书瑶的求情和彩蝶的跪地求饶都与她无关，她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颜盛远。惊觉这两兄妹竟有许多相似之处，都让她感觉自己生的孩子都冷情至极。 可她从未想过，颜云絮在顾家就不受重视，虽未受虐待，但也从未体会过亲情温暖。一回府便安排到了偏僻的竹苑，今日请安时不问缘由就要责怪于她，这让经历过一世的颜云絮如何还能对她有过多的期待与感情。 到底是央不住颜书瑶哭的样子，又或者颜云絮并不在意的样子刺激了她，她对颜云絮说道。“云絮，你三妹妹这丫鬟也跟着她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是护主心切，才办了这么个糊涂事。” “所幸你也并未穿那衣裙，你刚回来，莫要因为一个丫鬟跟你妹妹离了心。” 颜云絮心中嗤笑，若是她请安时江梦芹便问清缘由，现在说这番话还会感觉她真真是一个好母亲，可如今，不过是看颜书瑶哭的让她心疼罢了。 颜云絮面色温和的笑着，仿佛并未放在心上一样，然后说道。“母亲所言甚是，女儿从未想过要责罚这丫鬟让妹妹难过。” 然而她的话音一转，目光看向江梦芹，像是有所期待的说道。“只是若一点责罚都没有，日后女儿在这侯府如何自处，还望母亲为云絮做主。” 钱嬷嬷看着颜云絮，只觉得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丫鬟的死活，无非是想看看江梦芹的态度罢了，可偏偏二夫人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偏袒三小姐。 钱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二夫人与自己的子女总是心中置气，世子是江梦芹未来的依靠，总不能训斥反而伤了母子情分。 江梦芹看着颜云絮，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像是真的想让她为她做主。她又看向一旁的颜书瑶，她正眼角通红的看着她，那模样让她的心一阵阵的揪疼。 “那便打她二十个板子，月银减半！” 彩蝶一听，不过是二十个板子而已，连忙又磕起头说道。“奴婢谢二夫人开恩，谢…” “弟妹这儿好生热闹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声音，江梦芹偏头看了一眼钱嬷嬷，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 颜云絮心里并不意外江梦芹会这么轻拿轻放，横竖她也没想过今日要如何处置。毕竟她刚回府，一切都还未定，也不能与江梦芹撕破脸。只是听着门口传来那道的声音，她也不禁回头看向来人。 她身着雪青色彩绣石榴裙，外披一件牡丹织金锦的褂子，衬得她皮肤白皙，头上一整套的赤金头面让她举手投足尽是贵妇的气质。她便是大房哥哥的母亲，富甲一方的秦家长女秦语蓉。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人抱着一个木质妆奁，一人抱着一个锦绣阁东家专配的衣箱。 她脸上洋溢着亲和的笑容，然后径直走到了颜云絮跟前，然后对江梦芹说道。 “这便是弟妹那流落在外的女儿，长的真是仙姿玉色。可不减你当年的风采。” 颜书瑶一听，心中甚是愤恨，怎的每个见到颜云絮的人都夸她，特别是她无比在意的容貌。 第18章 大伯母 江梦芹看着眼前虽比她年长几岁，却依旧风姿绰约的人，心中不禁有些说不上来的压抑，颜永松去世过后，秦语蓉一人撑起大房，接过秦家给她的家业，将颜绝尘引进商贾之流。 虽都城的贵族皆瞧不起商贾之流，但秦家可是富甲一方的存在，可以说秦家一家之力都可与国库抗衡，可见实力之雄厚。 江梦芹站起身对秦语蓉说道。“大嫂说笑了！” 又对一旁的颜云絮说道。“云絮，这便是你大伯母。” 颜云絮看着眼前这个妇人，心中不甚疑惑，上一世不过堪堪见过两三面，怎的这一世像是专门为着她而来的。 “云絮见过大伯母。”颜云絮微微福了福身子，秦语蓉见她这副温柔娴静的样子，可比旁边哭哭啼啼的颜书瑶好了不止千万倍。也就江梦芹和她那不长眼的儿子当个宝。 颜云絮不是没看到这个大伯母看颜书瑶时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转而又笑眯眯的对她说道。“真乖。” 她正要吩咐身旁的丫鬟拿来箱子，却看到了伏在地上的彩蝶 ，不禁疑惑说道。“这书瑶的丫鬟怎的跪在地上。” 江梦芹连忙向钱嬷嬷使了个眼色，钱嬷嬷便带着人将彩蝶带下去了。看着离去的丫鬟，江梦芹才说道。“这丫鬟犯了些小错，将将要责罚她。” “大嫂今日来有何事吗？”怕秦语蓉追问，她连忙问道。 “哦，昨日我儿回来说他二妹妹回来了，我便想着将日前准备的礼物带过来。”秦语蓉这才认真打量这侄女的衣着，然后眉头轻皱的说道。“想来弟妹事忙，也没给这丫头做几件衣裳？” 江梦芹闻言有些不悦，但依然面不露色的说道。“我日前就给她在锦绣阁做了衣裙，想来这两日也就做好了，云絮回来的又匆忙，所以还没送来。” 秦语蓉也没计较她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若是有心，便是多花点钱让锦绣阁的人连夜都能制出新衣，可见她是并不看重这丫头。 而看那颜云絮一派清明，并不在意自己这一身衣裙与头饰格格不入。又看向一旁闲置的衣裙，想来那彩蝶犯错也不仅仅是什么小错。 “无妨，弟妹的衣裙既然未做好，那便先穿我这大伯母给侄女的新衣！”秦语蓉身边的丫鬟立刻抱着一个衣箱上前放到桌上，然后打开衣箱，众人便看见了那银白的衣服落出的一角。 是月光锦！是锦绣阁一年只产几匹的月光锦，颜色虽素雅，但是上面用银丝混着极其珍贵的天蚕丝织成，制成衣物后在阳光照射下像是月光洒在身上形成的仙雾一般。光那一角就非凡品。 江梦芹心中也有些震撼，她之前就想为书瑶制一身这衣裙，可惜年年都抢不到这稀有的布料，竟没想到秦语蓉一送便送这么名贵的布料。她不禁开口道。“这孩子还小，哪受的起大嫂这么贵重的礼物。” 秦语蓉摆摆手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什么贵不贵重的，何况我这人最不缺的便是钱财，我还怕弟妹嫌我一身铜臭味呢！” “再说，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的紧。若不嫌我，今晚便让云絮去我那用饭！” 颜书瑶看着那盒子里的月光锦制成的衣裙，手紧紧掐住了手心，大伯母向来与二房不怎么来往，也从未送过她礼物。颜云絮一回来，竟收到她也从未穿过的月光锦制的衣裙，怎能叫她心里平衡。 江梦芹哪能说不呢，她看向颜书瑶，只见她目光看着那衣箱里的衣裙，并未转移半分，不由得开口道。“云絮能得大嫂喜爱也是她的福气，云絮还不谢谢你大伯母。” 颜云絮看着眼前面容亲切的大伯母，乖巧的揖了一礼，然后说道。“云絮谢过大伯母。” “去！先带你丫鬟回去换上我送你的新衣还有首饰，晚些时候去我那用饭。” 颜云絮这才看向江梦芹，江梦芹这时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了点头同意了。颜云絮这才开口道。“好。” 然后又转身给江梦芹说道。“那女儿就先退下了。” 言喜跟着上前抱起衣箱，另一丫鬟拿着妆奁也跟着颜云絮回竹苑去了。 待颜云絮走后，江梦芹才又说道。“书瑶待会跟你二姐姐一起去大伯母那用饭！” 颜书瑶听闻正要欢喜的回话，便听秦语蓉说道。“弟妹，书瑶还是陪你用饭！总不好两个女儿都让我带去大房！” “再说，云絮又不是小孩子，去哪也不用妹妹照看！” 江梦芹脸色有些僵，她明显就是不想让书瑶跟着一起，本来两房平时就不怎么走动，江梦芹让书瑶跟着也无非是想要她看着点颜云絮，以免她在大房给她丢脸。 颜书瑶听到秦语蓉这么说，就明白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自己。从前她是侯府嫡女，秦语蓉都不怎么喜欢她，如今也是知道她的身世，便更喜欢不上来了。 她虽心里不好受，但表面也装的乖巧可爱的说道。“大伯母勿怪，母亲不过是怕二姐姐刚回府还不熟悉，有些拘谨罢了。” 秦语蓉看向颜书瑶，笑意并不达眼底，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而对江梦芹说道。“弟妹，我就先回去准备了，毕竟是我亲侄女，我可不能怠慢。” “大嫂慢走。”江梦芹脸色难看的看着秦语蓉转身离去，然后才坐到椅子上，重重的压了一下扶手。 钱嬷嬷在心里也明白，大夫人这话其实就是在说二夫人怠慢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看向颜书瑶，只见她眼中满是愤怒，面色也因情绪变得有些骇人，与平时的天真烂漫所去甚远。 而跟着回了竹苑的大房丫鬟，怎么也没想到这二小姐竟住在这么偏远的竹苑。她进门后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觉得这地方冷清至极，连株像样的花草都没有。 她放下首饰盒，然后就回大房去了。言喜此时正在给她穿那新衣，她心中有些替主子难受，想着三小姐随便哭哭就能把大事化了，这下那彩蝶怕是板子都没挨。 偏偏二小姐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言喜觉得，小姐心里必定是难受极了的。 颜云絮不是没有注意到言喜泛红的眼睛，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她不禁对言喜说道。“言喜，如今你知道我的处境了！” “你心里肯定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像颜书瑶那样，去求母亲为我做主！” 言喜闻言抬头看向颜云絮，她就知道小姐她什么都清楚明白，然后她就听到小姐缓缓的，甚至有些平静的说道。 “可是有时候事实就是那样，会哭的孩子并不会有糖吃的。” 第19章 收敛情绪 颜云絮本就知道对于江梦芹来说，自己这身血缘并不能唤起她对自己的怜爱。不过是颜盛远不愿意将颜书瑶当做棋子拿去牺牲，才会让江梦芹接回自己。 既然想通了这些弯弯绕绕，她自然也不对这个侯府有什么期待。自然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毫不在意她们对自己的忽视与敷衍。 但这个大伯母……尚且不知她的意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晚间，颜云絮带着言喜来到了大房金玉院，这院子真的名副其实。处处都是珍奇花草，院子里的凉亭都是用彩缎装饰，连桌子都是玉石所制。入了主院，连地上的砖都是官窑烧制的金砖。 因其质地坚硬细腻，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故名金砖。 言喜跟着自家小姐进了金玉院，着实被大房的财大气粗惊了一下，她虽看不懂这庭院装饰，也不懂这地面金砖如何不同，但她看到来往的丫鬟身着的衣裙竟是蜀锦制成的，连庶出的小姐们都鲜少用锦缎制衣裙。 可秦语蓉当初给这些丫鬟用蜀锦，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着赏心悦目而已。 颜云絮跟着大房的丫鬟进了主院，迈进了厅房，只见那紫檀木制成的大圆桌旁坐着今晨见过的大伯母，她脸上落出欢喜的模样，也打量着她。 颜云絮身上的月光锦洁白如雪，裙摆处用金丝勾勒了一朵朵逼真的莲花。不知怎的秦语蓉就想起已逝的夫君曾形容她年轻时的诗来。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颜云絮对着她福了福身，柔声说道。“让大伯母久等了。” “哪里就久等了，快来，坐到大伯母身边来。”秦语蓉连忙对她招手道，颜云絮应了一声是然后缓步走到了秦语蓉身边坐下。 桌上已经摆上了部分凉菜还有四副碗筷，颜云絮心中纳闷，大房并无庶子女，唯有颜绝尘一人，怎会有四副碗筷。 秦语蓉看着身边乖巧娴静的颜云絮，只觉她知书达礼，温柔娴静。且容貌让她看着就心生欢喜。她一直想有个女儿，奈何生了儿子后身子亏损再也无法生育。 她也不止一次向颜永松提过让他纳妾，等庶女出来一样也能圆了她的心愿。可他竟从不松口，直到意外离世… 秦语蓉收起心中情绪然后说道。“你绝尘哥哥叫人回话，说是今日有个朋友要过府一叙。” “原本我是不愿意旁人来打扰我们，只是他这朋友对他有搭救之恩，也不好回绝。再说那人也着实是个好的。” 然后便听得秦语蓉给她说起了这名叫宋凌云的过往。她心中不甚疑惑，上一世从未有这一号人物啊。如此在朝中深得皇帝重用，且群臣敬畏的少年郎，肯定是他们必争之人，没理由没印象。她的心中隐隐有些好奇起来。 过了不过一会儿，便有丫鬟进来通传，说公子已经进了前门了。于是秦语蓉连忙吩咐丫鬟们开始上菜。 没隔多久，门口便传来声响，颜绝尘还是那派不染世俗的公子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人进了厅门。 那人一袭玄衣，玄衣之上皆是用金线所娟秀的海东青，栩栩如生，贵气天成，私下之时宋凌云并不爱穿那暗红色的朝服，时常是一拢黑色。 可身着玄衣，肤色也是不同于都城儿郎一般白皙，倒显得有股子野性的阳刚之气。 是他！昨日回府时在大街上与她对视不过一刹的男人。颜云絮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依旧让她恍惚，恍惚觉得如故人一般，但是细看又好像他看谁都是这么个模样，她在心下默默捋了一遍，竟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宋凌云看着眼前那白衣翩翩，眉目如画的人，并未有过多的表情，但心里早就波澜起伏了。这一世他们幼年并未相遇，他也不能太过关注她，若让她觉得自己轻浮孟浪可就得不偿失了。 颜绝尘坐到母亲身边一屁股坐下去，没点不染世俗的模样，倒像是个在母亲身边调皮的孩子一般。 秦语蓉嗔怪的看了一眼颜绝尘，然后对宋凌云笑着说道。“宋大人请坐。” “大夫人客气了，唤我子砚就好。”然后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颜云絮，然后对秦语蓉说道。“本就是我叨扰了。” “哪里的话？宋…子砚是我儿的朋友，便是日日来我也是欢迎的。”秦语蓉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又看看身边这不着调的儿子，相似的年龄却不似宋凌云那般稳重妥当。怎能不叫她对这个后生心生好感。 秦语蓉又看向身边的颜云絮说道。“这是我亲侄女颜云絮，今日也是第一次来我这用饭。” 颜云絮微微颔首低眉的算是打了招呼，倒是宋凌云说了句，“原本是我不请自来，还望颜小姐不要笑我才是。” 颜云絮这才认真看向宋凌云，他漫不经心的眼底有着收敛着的情绪，她微微轻笑着说道。“宋大人说笑了，你我皆客，我大伯母都没说什么，我又怎会笑大人呢？” “好了好了，快都先用饭！”秦语蓉看两人如此客气疏离，再聊两句怕是要冷场了，连忙吩咐丫鬟继续上菜。 颜云絮前世并未在大房用过饭，面对热情的大伯母她除了不停的说谢谢，只能用筷子按住碗里快要堆不下的菜肴。 她看见秦语蓉又夹了一块排骨，好看的秀眉不禁有些轻皱，为难的说道。“大伯母，真的不用再给我夹了…” 秦语蓉才看向她的碗，那原本六寸不到的碗满满当当都是她不停歇的成果，她讪讪的笑了一下，说道。“哎，怪我，光顾着给你夹菜，都没发现这碗都快装不下了。” “你这丫头太瘦了，以后多到大伯母这，我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嗯。”颜云絮看着秦语蓉眼里的神彩，竟恍惚觉得自己曾在江梦芹身上寻求的母爱，也不过如此，如此简单，炙热且让人心生温暖。 宋凌云虽一直在与颜绝尘聊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颜云絮，待他与颜云絮目光相撞时，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颜绝尘身上，仿佛都是她的错觉。 第20章 询问 晚饭过后，颜云絮拒绝了留她的秦语蓉，带着言喜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凌云也并未离开，还在桌前品着茶。秦语蓉送走了颜云絮，然后又坐到了桌旁，然后看向宋凌云说道。“子砚如今身处大理寺，如此进我颜府，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吗？” “母亲这是什么话？子砚入的是我大房，又不是他二房。”颜绝尘连忙看向她说道。 秦语蓉睨了他一眼，继续看向宋凌云说道。“虽说我夫君死后，这二房承袭了爵位。但老太太尚在，两家分房却未分府。” “人言可畏，总不会认为子砚你是为了大房我这商贾之流来的。” 宋凌云这才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秦语蓉，他知道颜绝尘这母亲并不是普通妇人，考虑的细致且周到。颜绝尘经秦语蓉这么一说，才缓缓反应过来。 如今陛下已过天命之年，中宫大皇子随先后而去，如今争储的两位成年皇子明争暗斗，早在暗中互相较量。 颜绝尘知道二房这兄弟明里是帮扶三皇子，暗里却是为四皇子办事。怕是连他那个二伯都被瞒在其中，连他知道这事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所幸他们与二房并不深厚，他也从未觉得会有何影响，只待祖母百年便可自行立府。 “大夫人不必多虑，我既来便有应对之策。”宋凌云姿态如一般小辈一般谦逊有礼，然后又说道。“何况秦家背后的财力也是他们觊觎已久的，就算你们不入这深水，深水也会想方设法拉你们下去。” 秦语蓉一听，眉头微皱。她想到若是她那故人还在，哪里会是如今这个场面。颜永松也去的早，不然这侯府世子便是她儿子，再加上这秦家… 她不禁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轻叹了一口气。颜绝尘心里一紧，他可太明白自己母亲看他这眼神的意思了，连忙说道。“母亲不必忧虑，我虽平日有些游手好闲，但也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人，就算来日祸临侯府，我也有能力保全你我，和祖母的。” 宋凌云也说道。“如今陛下虽过天命之年，但身体硬朗，短时间并不会有什么祸事，倒是大夫人确实要好好考虑立府之事。” 宋凌云顿了顿，又说道。“陛下前些日子为渠县天灾带来的祸乱生忧，那些流民竟有一些逃到了都城，如今武力镇压只会让民生不满，渠县偏远，赈灾也是一件难事。” 秦语蓉如何不知宋凌云这番话的意思，如今国库虽说充裕，但边境常年有敌来犯，要不是眼前这人骁勇，怕是边疆如今都还不太平。要想朝廷出钱去解决怕是难。最后还是会搞些明目来募捐，她们这些商贾之流向来都是冲在前面的。 那些朝臣何时又出过一分一毫，她或许可以借这次用财力给自家谋一个免死金牌。但说到立府，老太太尚在，二房也从未为难过他们母子，这分府一事如何说的出口。 思寸片刻，秦语蓉才开口说道。“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宋凌云也知道宋凌云也知道秦语蓉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就通，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随后三人话了一些家常后，宋凌云便离开了。颜绝尘也准备回房，却被秦语蓉叫住。 “我们向来与二房不亲厚，云絮回府连我都不知道，你终日在外怎的回的这么及时。”也不怪秦语蓉这么问，不久前自家儿子便拿回来些衣着首饰交给她，顺便让她准备一些见面礼，到时候好给流落在外的颜云絮。 秦语蓉自颜永松离世之后便投心生意里，并不关注府里这些动向，更何况是常年在外云游的儿子。这让她不得不心生疑惑，虽她第一眼便也喜欢这个侄女。 秦语蓉看着颜绝尘眼珠一转，还未等他开口便又说道。“别支那些有的没的敷衍我。” 颜绝尘闻言连忙摆摆手，看了一眼钱嬷嬷然后苦笑着说道。“母亲这是哪里话，儿子怎会敷衍你。” “那你说这宋凌云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我可知道最近他们查盐务查的紧，可没闲工夫来我这用饭。”秦语蓉不是没发现宋凌云看颜云絮的眼神，大家都曾年少，怎么能瞒过她呢？但明显这侄女并不认识这宋凌云 ，也对他疏离有度。 颜绝尘顿了顿，然后看向秦语蓉说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母亲。” “是子砚兄月前就跟我说过这事 ，让我好生照顾二妹妹。” “他怎会让你照顾云絮，他们可是…” “母亲。”颜绝尘连忙打断她的话说道。“母亲慎言！” “我问过子砚兄，他并为告知我首尾。”颜绝尘看着满眼疑惑的母亲，继续说道。“我当时也好奇，也找人暗中查过，子砚年幼便从军了，他们之间并无交集。” “你也知这二妹妹在那顾氏夫妇手下也未被善待，从未出过家门，儿子也满是疑惑。” 秦语蓉听闻儿子这么说着，纵使满心疑惑，也总不好去问宋凌云。但她想到上午丫鬟回来说的话，瞬间又心疼起了这侄女。 “云絮这孩子是个苦命的，你二婶婶竟把她安排到了竹苑，那地方偏远不说，满院荒凉，哪是嫡女该有的院子。”秦语蓉说着，又对钱嬷嬷说道。“你说这江梦芹怎会放着亲生的女儿不管，倒是将那顾家的女儿养的尚好。” 钱嬷嬷默了默，说道。“大概是二小姐并未在身边养大，不怎么亲近！” “你倒会打哈哈，那颜书瑶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偏她二房宠的不像样子。” 颜绝尘听着她们的对话，也大概知道，这二妹妹回府并未受到重视，甚至受到了冷落，这可有违子砚叫他照顾颜云絮的事啊。于是连忙开口道。 “母亲，这子砚兄从未要我为他办过何事，虽不知他对我这二妹妹是何心思，但目前看来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望母亲帮我还还这个人情。” 秦语蓉轻轻的看了一眼颜绝尘，然后悠悠的开口道。“你都不知他是何心思便要我帮 ，那要是对你二妹妹心怀不轨，你不是也也要我帮忙。” 颜绝尘连忙上前坐到她身边，语气认真的说道。“怎么可能？我怎会坑害自家妹子，若他真的心怀不轨，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直接跟他翻脸。” 说完，看了看秦语蓉缓和了的脸色又说道。“再说这子砚兄的品性，母亲也有所了解，若真的对二妹妹上心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秦语蓉轻轻笑了笑，并未说话。看她这侄女冷清的性子，也并未对宋凌云有个好印象。 上心？怕是来日方长… 第21章 偏爱 颜云絮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家丁婢女，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心安。 自从那晚在二房吃过饭之后，大伯母隔三差五便会派人给她送些新鲜玩意。今日暑气没那么足，便又差人送来山茶花，说是给院子添些颜色。 除了常见的十八学士，六角大红和紫袍之外，还有花朵极为奇特的绯爪芙蓉。 原本山茶极为娇贵，本应在春秋两季移植，但请来的家丁说竹苑并不似别处暑热难当，此时移植还能赶上冬日观赏。 众人忙活了两天，才终于将所有山茶种好，各个边角也种上了与之相得益彰的惠兰和腊梅。连池塘也被认真清理，重新种上了睡莲，水面竟还有一些未开的骨朵儿。 整个院子跟她来时完全不一样了，一旁的言喜也有些激动的说道。“听闻大夫人从未给三小姐送过什么物件，可见大夫人是喜欢我家小姐的。” “听闻？你这丫头去哪听来的。”颜云絮不禁好笑的问道。 言喜偏偏头俏皮的说道，“奴婢自有奴婢的法子嘛。” 她才不会说她是去听了厨房的墙角，听闻送食的丫鬟去那三小姐院子正巧看到三小姐在发脾气，这么多年这些丫鬟也算是第一次见三小姐发脾气，难免八卦几句。 说起来还是颜书瑶听说大伯母隔三差五就往竹苑送东西，这两日竟送了好些名贵花草种了进去。彩蝶差人去看了一眼，那院子清幽雅致，倒显得她这琳琅满目的碧水阁俗不可耐，怎能让人不生气。 好在母亲偏爱她，又给她送来了好些首饰，这才让她心中稍稍好受。但她一想到大伯母就心生怨恨，大房富裕，即使没有爵位在身，商贾之流也依然不容人小看。 从小到大她就知道大房与他们素来不亲厚，可颜云絮一回来，那大伯母礼物跟流水一样送进竹苑，这置她的颜面于何地，那些下人还不知怎么背地里笑她呢？ 她只能在江梦芹身边不经意说了几句，意指大房这么做无非是在打她侯爵夫人的脸，于是江梦芹带着嬷嬷丫鬟破天荒的去了竹苑。 江梦芹带着钱嬷嬷一路走去竹苑，越走心里的火气越弱，她虽知道竹苑偏僻，但从未来过便也没觉得什么，如今走上许久都还没到，心里竟多少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钱嬷嬷看着她越来越轻缓的脚步，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初选院子时，便是颜书瑶提出让她住进竹苑，说是竹苑清净，颜云絮刚回府人生地不熟的，其它院子反而不合适。当时她也是提醒了一句，竹苑太过偏僻，可二夫人从未去过，哪里知道侯府还有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江梦芹带着各种情绪进了竹苑，入眼的景象让她突然又放松了不少，好在竹苑并不破败，看起来清新脱俗，别样雅致。 眼尖的丫鬟言喜正在院子里清点名贵花草的数量，看到江梦芹之后连忙上前弯腰迎道。 “二夫人安好，我去叫小姐。”说完，待江梦芹微微点了一下头之后，立马又往屋里跑去，路上还不忘吩咐言真，言善端上茶水和点心。 江梦芹带着钱嬷嬷坐到了那一拢竹林边的石桌旁坐下，然后对身旁的钱嬷嬷说道。“原以为这竹苑偏僻破败，没想到是这么个清幽雅致的地方。” 钱嬷嬷看了周围一眼，除了这凤尾竹，其他植被都是新翻过的模样，想来也是大房派人来弄的，偏二夫人看不出来，还以为原本这竹苑就是这样。 钱嬷嬷正要开口提醒，便听到颜云絮过来见礼了。于是也没说什么，继续埋着头站在身后。 颜云絮今天穿着一身湖水色的衣裙，只是略施粉黛，梳着朝天髻，几支碧玉簪，和一支珠花步摇而已，不言不笑间竟与刚回府那天天差地别一般。 “云絮不知母亲前来，礼数不周，还望母亲见谅。”颜云絮低垂着眉眼说道。 江梦芹看着眼前这礼貌疏离的女儿，说不上来的怪异，缓了一会儿才不禁说道。“无碍，云絮也坐，我也是闲来无事，来竹苑坐坐。” “是。”颜云絮心中明白，江梦芹怎会平白无故来竹苑闲坐，怕是听了颜书瑶的话来兴师问罪的？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江梦芹便开了口说道。“听闻你大伯母给你送了好些东西，你都收下了？” 颜云絮抬眼看向江梦芹，然后说道。“嗯，是都收下了。” 江梦芹见颜云絮说起并无不妥的样子，脸色有些不好，她也不好说是自己并未重视她回府才没有及时准备那些东西吗？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心中情绪压下说道。“你大伯母向来与我们不甚亲厚，你刚回来她便送你如此多的礼物，你就没觉得有何不妥吗？” 颜云絮本以为她是在担心她被人图谋，却没想到她下一句却说道。“何况，你收你大伯母那么多礼物，你三妹妹却什么也没有，这让你三妹妹情何以堪。” “所以母亲是为了三妹妹来竹苑的？”颜云絮眼神带着受伤，重来一次还是会被这样的厚此薄彼刺疼一下。 “我…”江梦芹刚要说话就被钱嬷嬷拉了一下衣袖，她才看向颜云絮，才发现她眼里竟有一丝失望与受伤。 她要说的话就截然而止，然后顿了顿才解释道。“我不过是怕你们姐妹二人因此生分，毕竟你大伯母做事…” “母亲。”颜云絮叫了她一声，没让她继续往下说。然后继续说道。“大伯母那日送来衣裙不过是大房哥哥提前叮嘱送来的见面礼。” “而后送来的衣裙，首饰我只留了几件常服，其余贵重的皆以退回。” “那这两日进进出出的丫鬟家丁呢？他们又是来做什么的。”江梦芹有些不满她这副清冷对她说话的样子，有些质问的说道。 颜云絮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江梦芹，心里苦笑到有些酸涩。她喃喃的开口说道。 “母亲想来从前并未来过竹苑！” “或者母亲觉得竹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第22章 丫鬟小环 江梦芹一愣，不知她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颜云絮轻轻走到旁边新种好的茶花，虽未到花期，但这枝繁叶茂的架势，到了花期想来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她不禁摸了摸墨绿色的枝叶，并没有看江梦芹一眼。然后说道。 “女儿从前只在书中见过茶花种类繁多，并未见过实物，还别说这满园琳琅满目说不上名字的花草。” “母亲怕是从未来过这竹苑，不知这竹苑除了这拢凤尾竹便再无其它了！” 江梦芹看向钱嬷嬷，只见钱嬷嬷也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意指颜云絮说的是实话。 颜云絮回头又看向江梦芹说道。“原本我以为这些家丁丫鬟是得了母亲的吩咐才来布置竹苑，所以并未阻止。后来有丫鬟送来新的衣裙时才知是大伯母派人来布置的。” “母亲可知，云絮心中是何感受？”颜云絮眼中的失落深深刺痛了江梦芹的眼睛，她开合几许，竟不知从何说起。 “母亲若是觉得我回府碍眼 ，大可不必接我回来，毕竟这与顾家有何区别。” 江梦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身形一晃。钱嬷嬷连忙扶住江梦芹，然后对颜云絮说道。“二小姐不要这么说，夫人也是关心二小姐的，只是怕二小姐听了旁人挑拨， 坏了二房和睦。” 颜云絮看向钱嬷嬷，并未说话。江梦芹却心中一颤，她不禁想到当初生这女儿时是如何辛苦艰难，以至于后来待颜书瑶如珍如宝。可眼前这个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继承了她七八成的容貌，甚至更多，怎会心中如此隔阂呢？ 她压住心中五味杂陈的感觉，然后才说道。“是我疏忽了，并未来看过竹苑是何模样，竟不如你大伯母体贴入微。可云絮你是我女儿，我怎会觉得你碍眼呢？” “我只是…只是不知如何与你相处，且你性子过于清冷，没有书瑶那般贴心娇憨，才使得我对你过于疏忽了。”江梦芹这话说的虽没错 但她其实心里还有一种感受，那就是她与大儿子真的太像了，以至于她时常把对那父子的怨气转移到颜云絮身上。 颜云絮想着上一世自己也曾学着颜书瑶对她那般，可结果呢？江梦芹依然不待见她，甚至在知道颜书瑶对她那般设计的时候，还出言伤她。 这一世，她怎会重蹈覆辙。 颜云絮闭了闭眼，掩好心中情绪，然后低着头说道。“是女儿不孝，出言不逊伤了母亲的心。” 江梦芹连忙上前拉住颜云絮的手，用力的握了握说道。“无妨，你我母女说开了就好。” 而后颜云絮拒绝了江梦芹要给她换院子的事，却无法拒绝的让她又送了一个丫鬟过来。 原本她院里丫鬟够了，可江梦芹觉得这些丫鬟都还太小，没有点机灵劲儿，她想要关心这女儿，必然要给一个贴心的丫鬟，以免这边的人怠慢着也无人告知她。 可江梦芹不知道，她送来的的这个丫鬟是颜书瑶的人，那丫鬟要告知的也是颜书瑶。 那可是上一世害颜云絮步步出错的人啊！ 午后，钱嬷嬷带着丫鬟们，手里捧着各种首饰衣裙鱼贯而入。竹苑的几个丫鬟也喜笑颜开的前去接待，钱嬷嬷站在大厅中央，然后对着坐在那儿的二小姐福了一礼说道。 “二小姐，这是二夫人命我送来的物件。若有喜欢的尽管开口，夫人必会重新添置。” 颜云絮嘴角轻笑，说道。“有劳钱嬷嬷，替我谢过母亲。” “小环，快过来见过二小姐。”钱嬷嬷收敛对着主子的笑意，然后有些严肃的说道。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粉白相间褂子的丫鬟快步走了上来，不同于其它丫鬟，她的双髻上装饰着做工精巧的丝绒花，绒花上还点缀着几颗珍珠，她走到颜云絮跟前跪下，双手扶额趴在了地上说道。 “奴婢小环，见过二小姐。” 颜云絮并未开口让她起身，却看向了钱嬷嬷，有些为难的说道。“嬷嬷，这小环是母亲送来的，我总不好让她做个打杂丫鬟。” 她看了看身边的言喜又说道。“我喜欢言喜这丫头，总不能我一个人有两个贴身丫鬟！” 钱嬷嬷笑着说道。“二小姐说笑了，这小环虽说是二夫人送来的，但卖身契也交给小姐了，若惹的二小姐不喜，发卖了都可以，更何况打杂丫鬟。” 颜云絮这才面色轻缓的说道。“那便在门外伺候做个二等丫鬟！总不好扶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奴婢谢过二小姐。”小环心中不满，她原本就是一等丫鬟，来了这竹苑却被降为二等，还在门外伺候。但她依然跪在地上等待颜云絮叫她起来。 “人和物都已送到，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嬷嬷慢走，言善，送嬷嬷。” “是。” 言善连忙上前送钱嬷嬷出门，其他几个丫鬟才各自将送来的物件分类放回房里。 小环伏在地上，一开始不满被颜云絮怠慢，后来一直未叫她起身，她不禁抬眼看了一眼，然后连忙低下头去。 颜云絮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跪在面前的丫鬟，也不好过于刻意为难，有些账总要慢慢算。 “起来！” “是，二小姐。”小环虽说多跪了一会儿，但她以为这二小姐小门小户回来的，对这些并不周全，也没放在心上。 颜云絮看着她，言语温和的说道。“虽说是二等丫鬟，但小环年长些，入府也久些，若我这些丫鬟有什么不妥当的，你还要多教教她们，免得日后犯了错还不自知。” 小环一听，这可不就是给她隐形的权利吗？她抬眼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言喜，那丫鬟面黄肌瘦，一看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连忙应道。 “是。” “言喜，日后你就跟小环住一屋，多学学大丫鬟的处事。” 言喜心中欢喜，连忙应了声好。便带着小环退了出去。 颜云絮单手扶额撑在了桌边，不禁暗暗的想，小环这个关键人物上场了，想来有些事也该规划一下了。 毕竟祖母也该回来了。 第23章 风向 自那日与宋凌云叙话之后，秦语蓉迅速将手里的财力清算了一下，几天才堪堪整理出来，渠县也有几个铺面，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典当行和酒楼。 颜绝尘看着眼前桌面地面堆积的账本，虽心知自己产业颇丰，但母亲这架势让他过往的认知都颠覆了一下。 他开口说道。“母亲，何必如此费力，不过一个小小渠县，随便拨点银钱不就处理了吗？” 秦语蓉看着手中的账本，并没有看向自家儿子，但语气依旧温柔的说道。“因为母亲不仅想解决眼前这件小事，还要为以后做些打算。” 她抬起头看向颜绝尘，无奈说道。“如今也由不得我们了，二房平日不亲近也不拉拢我们，不过也是想着我们还依附在颜家，若真的祸事来临，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在他们心中已然将我们划为他们的棋子了。”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舍其钱财搏个前程。” ………… 不到几日功夫，秦语蓉便将手中账本整理好了，通过宋凌云觐见了梁帝。 她表示愿将全部身家一分为二，一半充入国库，往后秦家所有盈利都将分红一半上交国库。这让梁帝惊喜不已，这秦家的一半家财都快赶上国库一半了，怎能不叫他龙心大悦。 他思虑一会儿之后才问道。“颜夫人可是有其他要求。” 秦语蓉这才抬起头，看向台阶上龙椅上坐着的梁帝，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明察，民妇不过一介妇人，所求不过一家安康。” “民妇夫君在世之时常说，做臣子的最重要的便是做个纯臣。民妇也想我儿像他爹一样做个纯臣。” 此话一出，梁帝还有什么不明白，不过是不愿意参与到他儿子的争斗之中，想独善其身罢了。 他想起前侯爵颜永松，那是怎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哪像现在这个… “既如此，那便封秦家为皇商，永忠于天子。颜大夫人赐一品诰命，你的婆母有你和你夫君也算是功不可没，便封为一品太君！” 秦语蓉一听，连忙低下头谢恩。“民妇谢主隆恩。” 秦语蓉没想到她得了一品诰命，连婆母也封了一品太君。这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梁帝那句，永忠于天子。 谁是天子便忠于谁，这便是最大的护身符了。 秦语蓉前脚刚走，后脚钦封的圣旨便跟着出了宫。 不到半日便全城皆知。 一时间全城无论是官员百姓无比热烈讨论，茶楼客栈处处都是谈论秦家这次的大手笔，那可是一半家财还有日后的五分盈利。 而国库充盈，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一时半会百姓对秦家及大房所在的颜侯爵府都赞美有加。 可有人欢喜有人愁。 郊外一处私宅中，颜盛远坐在一旁端着一杯清茶正吹开浮沫。而他身前的三皇子梁景轩就没那么悠闲了，他来回走动，面色有些焦急，偶尔停下看一眼颜盛远，更加急不可耐。 “你怎还喝的下茶，你不是说大房依附于你侯府吗？如今这一出搞的与你们泾渭分明，日后还怎么…”梁景轩手指着颜盛远，话还没说完，便见他轻轻放下茶盏，语气悠悠的说道。 “三皇子急什么？秦家这么做无非是在求自保，横竖现在谁也得不到，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说秦家家财万贯，但如今入了皇家私库，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对于三皇子不算是坏事，毕竟他身后还有掌管国库的王家人，只是没人会嫌钱少，特别是争储。 “话虽这么说，可总归是不甘心。”三皇子总归平静了一些，然后才坐到他身边，然后看了一眼颜盛远又说道。“如今失了秦家这个先机…” 颜盛远抬眼看了一眼梁景轩，淡然一笑道。“三皇子是觉得我候府没落，没了秦家帮衬也助你成不了什么事吗？” 梁景轩不语，但心里确实有这个想法，爵位在身不宜为官，且颜侯府早就不是前侯爵在世时那般荣耀。 而且侯爵世袭三代，无作为便要降为伯爵，这也是颜盛远非要参与党争的原因，他不愿从科举下慢慢爬上去，也不愿从侯爵降为伯爵。 梁景轩见他面上并无不快，但他深知颜盛远有着他的手段，这时弃他也不是什么好事，便好言说道。“哪有？秦家只不过是锦上添花，我最看重的是颜世子这个人，否则我也不会私下来这会你。” “多谢三皇子抬爱。”颜盛远并没有谄媚奉承的态度，而梁景轩也见多他这样的性子也不是很在意。 两人说了不一会儿，梁景轩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梁景轩前脚一走，颜盛远便遣散了下人，遣散之前还命人新上了一壶明前龙井。不多时，从暗厅机关处走出来一人，身着一身一身绛红色绣祥云飞鹰长袍，头戴镶红宝石紫金冠，腰际一条黑色绣金腰封，整个打扮极之贵气，衬上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分外的威风凛凛，俊朗不凡。 颜盛远收起刚刚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站起身面色温和且有些恭敬的拱手说道。“让四皇子久等了。” 四皇子看着门口随口说道。“我这皇兄今日竟没有留下用饭。” 待四皇子坐下后，颜盛远才说道。“大概觉得今日之事让他有些食不下咽。” 四皇子梁景肆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颜盛远，然后说道。“盛远不必往心上去，秦家这么做情有可原，只要不是在对手手里，就还能为我所用。” 彦盛远抬起茶壶为四皇子添了一杯茶，然后才说道。“说来还是我大意了，原本想着我那大伯母一介妇人能有什么远见，如今看来是我太过狭隘，没有提前做点准备。” “提前做准备？盛远，那毕竟是你亲房，有些事不要做的太绝才好，把柄越多越容易坏事。” 梁景肆如何不知他的想法，颜盛远看着温和不争，实际上阴狠至极。他的准备怕是要让大房永绝后患。 “四皇子说的是，是我冒进了。” “听闻你有个妹妹回府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听你提及。” “…” 第24章 祖母归来 因天子恩赐诰命太君，夏兰秀也不得不提前回来，母家原本因她失了一个儿子而怠慢于她，却因这个诰命不得不对她越发的恭敬。 夏兰秀并不放在心上，她深知家族越大对这些荣耀愈发的看重，也怪她这个二儿子不争气，整日只知道遛鸟取乐，完全不顾家族兴衰。 可她如今一把年纪，对这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房那个媳妇平日对她恭敬有礼，谦卑温驯。可一想到大儿子… 总归是老了，许多事都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老太太住的地方名为世安苑，是主院最东边的院子，因不喜铺张奢靡，院里并无名贵花草，倒是屋内一些家具器皿颇有一些久远的风味。 特别是那红木雕花的桌椅，那可是老侯爷在世时亲手打造的物件。边角都随着时间的褪去而变得更加光滑细腻。 院里的丫鬟婆子来来回回，将月余未住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侯府门口，两房人站在一起等待老太太归来。秦语蓉几日未见颜云絮，不由得多瞟了几眼。 只见江梦芹一左一右站着颜云絮和颜书瑶。颜云絮规矩的站在江梦芹身后，而颜书瑶却一把拉住江梦芹的手臂，亲昵的说笑着什么，惹的秦语蓉心中腹诽，不再看他们。 关姨娘带着双生女儿站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众人，并无过多情绪。倒是颜丹月目光扫过前排的长辈与兄长嫡姐，对自家姨娘这温吞的性子着实不喜。 晨时还因她穿着三姐姐送她的锦缎呵斥她不知轻重。 可她见三姐姐穿着依旧华丽，反观那个颜云絮，身无长物，衣裙更是不打眼，她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从街角拐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夏氏各家一道送回的贺礼。 除了颜府两房子孙，街道两旁也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大都是来看热闹的，毕竟颜侯府出了两个诰命，且做的也是利国于民的好事。 待马车到了门口停好后，掀开帘子先出来的是一位年过五十，不苟言笑的嬷嬷，那便是颜老太太的陪嫁丫鬟，一辈子未婚嫁一直随着老太太直到现在。 她并未看向众人，而是回身又将门帘掀起，弯着腰单手横在了空中，就见老太太扶住方嬷嬷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颜云絮这才抬起头向她望去。 老太太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不复存在，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穿着绛红色的锦袍，头饰也就不过三两枝点翠珠钗，手里握着一根朱红的虎头拐杖。 众人齐呼道。“恭迎老太君回府。” 夏兰秀没想到自己省亲回来便得了一个诰命，众人的齐呼让她心生欢喜，毕竟这是家族荣耀。在方嬷嬷的牵引下，老太太下了马车，缓步走到了子孙跟前。 眼神从大房一一扫过，带着或多或少的欣慰，慈祥的说道。“都是好孩子。” 然后目光落到了颜云絮身上，老太太回身看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也淡淡微笑了一下。夏兰秀唤道。 “这便是云絮那丫头！” “快，去祖母身边见礼。”江梦芹轻轻推了她一下说道。 颜书瑶看了母亲一眼又紧了紧牙，看着颜云絮一步步走到老太太身边，低垂着眉眼说道。 “孙女云絮给祖母请安。” “好孩子，好孩子。”夏兰秀看着眼前的姑娘，从心底里的喜欢，连忙握着她的手说道。“这外面也不是叙话的地方，走，去世安苑，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夏兰秀拉着颜云絮一步步往回走，众人也跟在后面一起进去。只有颜书瑶在最后面，有些落寞的对身边的哥哥说道。 “哥哥，为什么祖母那么喜欢她。” “瑶瑶。”颜盛远不知如何说，这在他看来不过是老人家对未见过的孙女的喜爱罢了。 “哥哥。”颜书瑶抬头看向他眼里闪动着泪花，然后说道。“是不是以后你和母亲也会像祖母那样喜欢她。” “毕竟你们才是亲人，我……” “书瑶。”颜盛远轻声呵斥了一声说道。“你怎么总会这么觉得，要是我真的看重血缘，就不会将你留在颜府了，在我心里，你就是颜府唯一的嫡女。” 颜书瑶收起心中的难过，拉过颜盛远的手说道。“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那么说了。” 她亲昵的挽住颜盛远的手往府内走去。颜盛远低头看了一眼颜书瑶，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他对这个妹妹的亲昵格外喜欢，她的喜笑嗔怒都让他觉得无比愉悦，他一直以为自己冷情至极，却没想到对这个妹妹格外上心。 如今即使知道她不是自己亲妹妹，他也依然愿意待她如初。 颜书瑶面上娇柔和煦，可心里却忍不住犯酸，想来在这侯府，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颜盛远对她并不是单纯的兄妹情，只是他自己从未发觉。自小他们的感情就极好，颜书瑶越长大越发现自己与兄长的容貌差距。也意外从奶娘那知道了她的身世，她内心惶恐，深知江梦芹迟早也会被血缘亲情拉回理智。 唯独颜盛远，他自小清冷绝情，只对她例外。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亲妹妹后，她愈发的亲昵他，依赖他。慢慢让他享受这种兄妹之间的禁忌。 如今，哥哥已经是她唯一的倚仗了。 世安苑今晚准备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大房二房十多人围到一桌，难得这么齐整的吃了一次饭。 老太太越发喜欢身边这个温柔娴静的孙女，转头对着江梦芹轻声问道。 “二丫头都回来这么久了，老二媳妇还没将她正名入族谱吗？” 江梦芹一愣，然后恭敬的回道。“婆母不在，儿媳没敢私自做主，但想着先安排云絮跟着瑶瑶去参加几次宴请，不…” “胡闹！”夏老太太将筷子重重的押在桌上，然后有些严肃的说道。“我颜府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云絮是我侯府嫡女，哪有身份不明就去参加别人宴请的。” 众人一听老太太动了薄怒，都停下筷子，不敢吱声。 江梦芹没想到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呵斥于她，她面色苍白的说道。 “是儿媳思虑不周，婆母莫要生气。” 第25章 下帖 老太太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儿媳这些年在后宅愈发的不懂规矩，若是颜云絮真的如她安排，那以后谁还看得起她这个侯府嫡女。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侯府嫡长女都被如此看轻，那其他儿女日后还如何自处。 她抬眼看了一眼众人，才说道。“我们侯府如今刚得诰命，渠县又接连天灾人祸，是不宜大肆操办陛下赐封。” “但嫡女入族谱可是大事。”老太太拍了拍颜云絮的手，然后又说道。“便给各家下帖子，该有的体面还是得有。” 江梦芹只能应道。“都听婆母安排，儿媳明日便差人去下帖子。” 颜云絮感受到夏老太太手心的温暖，即使知道她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侯府体面，但她也能从中感受到温暖。 秦语蓉看着老太太这么喜欢颜云絮，也不禁高兴的说道。“云絮这丫头，虽说在外坎坷，但能得婆母这么爱护，也是极幸运的。” 老太太眉目含笑的说道。“这丫头一看就是我侯府血脉，性子也是我极为喜欢的…” 众人听着老太太夸赞着颜云絮，也都附和着说两句。 唯独颜书瑶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捏在了一起，指尖掐的手心都有些发白。心中甚是愤恨祖母这话，这不是明晃晃的说她不是侯府血脉吗？ 饭后，老太太以舟车劳顿想要休息为由，遣散了众人。 颜云絮回了竹苑之后，唤来言喜将前些日子收集的凤尾竹竹叶芯装好，明日请安时给祖母送去。 侯府虽说是高门大户，但请安也不是日日请，平日无事也就初一十五才给长辈请安，而老太太刚回来才需明日请安。 言喜心里高兴，这偌大侯府，除了大夫人，也就老太太对小姐关怀备至，临走之时还不忘提醒她好生伺候小姐。 颜云絮知道自己进了族谱后才算是真的颜家人，她思忖着，她如今一无所有，唯一的倚仗便是上一世对他们的了解，如今好多轨迹都与上一世不同，颜云絮心中也没底，能否将她想办的事情一一办好。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世安苑。 老太太在方嬷嬷的搀扶下，走到床边坐下。方嬷嬷一边将夏兰秀的鞋子褪下，一边拿来薄被给她铺上。 老太太斜靠在床头，看着方嬷嬷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云絮那丫头住到竹苑去了？” 方嬷嬷手一顿，抬眼看向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回道。“是啊！就连园子都是大夫人差人去规整的。” “唉…”夏兰秀压了压盖在肚子上的薄被，然后说道。“这老二媳妇着实不是个明事理的，即使孩子没在身边长大，也是她嫡亲的骨肉，怎么会安排到那么偏远的院子。” “你看那书瑶，今日的穿着打扮那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反观是我那嫡孙女，穿的那叫一个寒酸。” “…”方嬷嬷并没说话，虽说二夫人这做法不妥，但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置喙的。 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嗔怪的的说道。“你素来话多，怎的今日竟不接我话了。” “该说的，老太太不是说了吗？我一个下人总不好说主人家的不好。” “你这泼皮，倒是年龄越大越没有脾气了。”老太太玩笑着说道。 隔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什么，说道。“现在这身份之事也就至亲知晓，让人去敲打一下，不要祸出口出。” “是。” 老太太倒是不担心大房和二房两口子，倒是那姨娘带着的姑娘，可有一个不把门的，不提前敲打一番，日后随口惹下祸事可就迟了。 第二日，颜云絮褪下素雅的衣裙，换上大伯母之前送来的粉荷色锦衣，还有一套淡雅同色系头面，回府这些时日她都是穿着低调，如今祖母回来了，总不好在老人面前也没有一丝女儿姿态。 言喜手上飞快的挽着双髻，她觉得二小姐今日这身打扮是最好看的时候 ，平日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大夫人送来的那些衣裙珠钗，也放那未动过。 也不是颜云絮不愿穿大伯母送来的东西，只是江梦芹大概是想弥补些什么，送来了好些东西，若她只用大伯母的东西，怕是江梦芹对她的偏见越来越多。 虽然她对这个母亲没什么期望，但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也不能与她撕破脸皮。 穿戴好后，她让言喜抱着怀里用瓷瓶装着的竹叶芯，然后出了竹苑。 到底是远了一些，颜云絮到的时候，从主屋传来阵阵笑声。一听便知是她那三个妹妹到了，她顿了顿抬脚走了进去。 方嬷嬷眼尖的看到了进来的颜云絮，连忙弯腰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君，二小姐到了。” 夏兰秀听着方嬷嬷叫她老太君还有些不习惯，便抬眼看向门口走进来的颜云絮。 顿时眉开眼笑道。“云絮来啦，快到祖母身边坐。” “是，祖母。” 三个妹妹才回头看向颜云絮，她们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平日就觉得这个二姐姐极美，没想到穿着这娇嫩的颜色越发显得她倾国倾城。 颜书瑶心中闪过一丝嫉妒，更是觉得颜云絮平时装的乖巧，祖母一回来便穿的如此隆重来讨她欢心。 可她却没想过自己平日穿着打扮。那一次不是精心装扮，深怕被旁人比了下去。 颜丹月看着颜云絮走到了祖母身边坐下，便开口说道。“祖母好生偏心，我们三个来了这么久，祖母都未曾叫我们坐到身边。” 说着还看了颜书瑶一眼，继续说道。“反倒是二姐姐来了，祖母的偏心啊藏都不藏一下，也不怕我们吃醋。” “你这丫头，惯会挑拨离间的，你二姐姐才回来，你也吃醋。平日你在我身边坐的还少了。”夏兰秀语气轻松带着笑意的继续说道。“快去小厨房端点酥饼，堵住这丫头的嘴。” “是，老太君。”方嬷嬷也带着笑意的应了一声好，然后吩咐丫鬟去后厨拿糕点。 颜云絮坐到了老太太身边的软垫上，并没有在意她们明里暗里的打量，然后从言喜手里拿过瓷瓶，对老太太说道。 “听闻祖母素日不好入睡，孙女听闻府外游医曾说过鲜竹叶芯煮水可去烦闷之气，帮助睡眠。所以孙女便收集了一些送给祖母。” 第26章 刺激 老太太闻言看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连忙上前接过瓷瓶，并对颜云絮说道。“二小姐真真是有心了，正好给老太君试试。” 颜书瑶见祖母也喜笑颜开的，不禁开口质疑道。“江湖游医的话怎可听信，祖母可不要随意试试，这吃坏了身体可怎么得了。” “二姐姐一片好心，可不要伤了祖母的身子。” 方嬷嬷的手一顿，也不禁有些担心。这鲜竹芯泡水的法子谁也没试过，若随意给老太君试… 而老太太并未开口，只是笑意冉冉的看着颜云絮，这丫头一派气定神闲，想来也不是什么随意听信游医话的人。果然，不一会儿，颜云絮便开了口说道。 “听说祖母年轻时也喜欢看些游记。” “…”老太太不知这丫头怎的突然问起游记来了，但她年轻时确实喜爱游记。她一辈子困在后宅，对外面的见识全来自游记。她不禁回忆的说道。“是啊，祖母年轻那会看了可多游记，还都是你祖父为我寻来的。” “那祖母应当是看过苏谦老先生的游记！苏先生有一本记录了各地风土人情的游记里，就曾提到过鲜竹芯入睡，鲜竹沥水止咳。” “你也看过苏先生的游记。”夏兰秀不禁有些惊喜，然后开口说道。“那想来应该是不会错的。” “孙女在顾家时，看了不少书籍，其中游记与奇闻异事最多。还带回了几本游记，待孙女待会儿回去整理一下送过来给祖母瞧瞧。” “那好啊。”老太太像是提起了兴趣一般，又对一旁的方嬷嬷说道。“去将我房内珍藏的游记给这丫头带回去看看。” 方嬷嬷一愣连忙说道。“老太君可真是舍得，平日我掸一下灰都说我没有轻重，如今倒是大方的很。” “瞧瞧方嬷嬷是嫌我平日不让她碰呢？哈哈哈……”说着便与颜云絮笑了起来。 而颜书瑶看着两人如此和谐，心里更是百般酸楚，有些不满的说道。“游记往往都是夸大其词，祖母还是要细细衡量才是。” 而一旁的颜丹月也附和说道。“就是呀，顾家那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靠谱的游记，那些杂文记事更是没有根据。二姐姐可不要盲目讨好祖母 ，反而害了祖母。” 颜丹晨连忙拉了一下颜丹月的袖子，反而收获了一个白眼。而夏兰秀的表情足以说明她此时确实有些生气了。 如果刚才还只是孙女关心祖母，那现在就是明晃晃的针对颜云絮了。她抬眼看了一眼三人，然后看向了颜书瑶说道。 “书瑶不是都城才女吗？怎的连苏谦先生也未曾听过吗？” “我…”颜书瑶不知祖母怎么突然问起了苏谦，还先生？她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实在是想不起这人，便下意识看了一眼颜丹晨。 老太太当然注意到了她这下意识的眼神，然后缓和了口气说道。“看来你是不知道了，那晨丫头来说说此人是谁。” 颜丹晨被点名有些恍惚，她低着头顶着颜书瑶的目光，站起身说道。“是，祖母。” “苏先生是梁国开朝大臣，在朝是便有多本传记，晚年归田之后游遍梁国河山，写下了数本游记，他的游记全是亲身经历，且经过考证，如今还有孤本藏于御用藏书阁。” 待颜丹晨说完后，老太太才挥挥手说道。“坐下！” 然后又看着颜书瑶说道，“看来你这都城才女还是名不副实啊！” 颜书瑶脸色瞬间有些苍白，倒是旁边的颜云絮说道。“三妹妹不知苏先生也很正常，毕竟游记传记都不是主流，现在市面上的游记也不堪入目。” 颜丹月这才明白姐姐为什么提醒她，她抬眼看了一眼颜书瑶，只见她脸色苍白，放在扶手上的指尖都有些发白，可见她有多用力。 颜书瑶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才温声说道。“是孙女孤陋寡闻让祖母见笑了，我也是关心祖母心切，望二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颜云絮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反而是夏兰秀的眉头并未展开。她挥了挥手示意各个丫头都下去，然后只留了方嬷嬷在身旁。 然后看着眼前的三人说道。“我且不论你们什么心思想法，如今云絮已经回府，过两日便入族谱了，她就是颜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你们姐妹四人都要明白一个道理，后宅姐妹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莫要在这后宅勾心斗角，毁自家前途。” 颜书瑶听着脸色越发苍白，她如何不知祖母这是在敲打她，在座的除了她都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只有她才是外人。 颜书瑶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坐到了屋内，才泪如雨下。她没敢哭出声，她不想让下人瞧了她的笑话。 彩蝶从外面进来，便看到了泪如雨下得三小姐，连忙上前问道。“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颜书瑶看向彩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哥哥回来了吗？” “世子已经回来了，在院内用饭呢！”彩蝶一边回答一边用丝帕给她擦眼泪。 “去将哥哥叫过来！” “…是。”彩蝶起身连忙往颜盛远的院子跑去了。 颜书瑶觉得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她不禁绝望的想着，要是失去了哥哥的庇护，她在这侯府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从小也是娇养着长大，何时这么谨小慎微过，祖母那明里暗里都是在敲打她，若是后天宴请上，各大世家官宦妻女来见证了这候府嫡长女。 那她还会有立足之地吗？ 她越想越心惊，到后面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全然不顾此时的脸面不脸面了。 颜盛远进门时就看到的这场面，他从小宠爱的妹妹哭的梨花带雨，他的心也紧紧的揪了一下，来的路上已经听彩蝶说了，从请安回来后，颜书瑶便这般难过哭泣了。 想来是在祖母那受了委屈，他皱着眉头快步走到她身后，轻轻扶住她因哭泣而抖动的肩膀。 颜书瑶缓缓回身，抬起头用那哭的通红且有些肿的眼睛看向颜盛远，然后一头扎进了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颜盛远没有询问她如何受了委屈，只是用手在后背轻轻拍着。两兄妹就这么说也没说话，一个默默哭泣，一个默默安慰。而彩蝶早已退了出去。 过了好久，颜书瑶才缓过来，然后紧了紧自己的手对颜盛远说道。 “哥哥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 第27章 无条件的帮你 许是夏日炎热穿的轻薄，颜盛远觉得自己腹部都被颜书瑶哭的湿湿的，还有些莫名的温热，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然后温柔的说道。 “哥哥会永远站在瑶瑶这边，无条件的帮你。” “你想要的，想做的都可以告诉我，不用管别人说什么。” “你要知道，在我心里，你才是颜府唯一的嫡女。” 颜书瑶很满意颜盛远的回答，但是她心里依然很不安，她有些沙哑的说道。“我不想她入族谱。” “也不想她被世人承认，哥哥，我跟她差距这么大，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才是你妹妹。” 颜盛远依旧抱着颜书瑶，缓声安慰道。“瑶瑶，你要知道，她回来只是为了将来成事，不过是一枚棋子。”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看着红肿的眼睛，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疼，甚至连她眼角的泪水都有些碍眼。 “待日后事成，世人只会知道你才是唯一的侯府嫡女。” “可是…可是祖母她…” “瑶瑶，哥哥跟你说过，不要去在意别人如何说，哥哥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颜书瑶看着颜盛远轻皱的眉头，也有些不忍，但她心中那份委屈还没下去。她不禁黯然的开口道。 “那就让我这么忍着吗？” 颜盛远轻声笑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窗外，目光都有些阴郁，他说道。 “我怎么忍心让你受委屈呢？放心！我会安排的。” 颜书瑶听到哥哥这么说，就放下心来，她知道就算是阻止不了颜云絮入族谱，但哥哥总会让她有地方出气的。 第二日，江梦芹一早就将请帖送去了各个官宦后宅，以他们的身份，也没有邀请低阶的官员。 但不知怎的，一时间都城内都盛传颜府嫡长女从小流落在外，回府后不受待见不说，还不知礼节礼数。 据说入族谱当日长兄都不会休沐来给这个妹妹撑场子。 而颜盛远表面是三皇子的人，背后却是四皇子，两位皇子都询问他，他也不曾解释。以至于下面的人都知这嫡长女确实不受待见，若是他们隆重的贸然去赴宴，那岂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于是各官员都让自家夫人准备厚礼，然后找各种借口不去赴宴。 而另一边，宋凌云正在吩咐剑一去收罗各种珍奇玩意，剑一作为暗卫之首，最近老是被安排去收罗些女子喜爱之物。 可他之前从不知道那人竟是侯府刚回来的嫡女，任他挠破头皮也想不起两人何时相识。心里只觉得是自家大人对人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然后抬眼看了一眼最近皮肤白了不少的大人。然后又摇摇头，虽说大人长的不错，但这不同于都城男儿的阳刚之气，着实有些吓人。 宋凌云看着剑一一会看他一会摇头的，不禁有些皱眉，冷飕飕说道。“你这是不满？” 剑一闻言连忙摆手说道。“哪有哪有？我这是在想如何跟大人说。” “要说就说，不说就快滚出去。”宋凌云哪有那闲工夫听他绕来绕去。低头继续处理案宗。 剑一挠挠头，说道。“这，属下也是听来的一嘴，说是各个官宦妻女都是备礼不去赴宴。” “…”宋凌云这才停笔抬头看向剑一，然后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剑一哪还不懂，连忙上前一步又说道。“听说是这颜世子不待见这妹妹，明日都没告假在家，反而是出城去了，那些个官员都是见风使舵的，正主都走了，谁还会去赴宴啊！” “…”宋凌云冷笑一声，然后往椅背上一靠然后说道。“既如此，那便让英国公府的去赴宴。” 剑一一愣，颜府虽是侯府，下帖子也下不到英国公府啊！那可是开朝元老，而且从不参加这些官员之间的宴会，可谓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剑一虽满是疑惑，但还是去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如今都快八十多了，让他去参加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娃的宴会，属实不妥。但宋凌云让剑一亲自来请，又让他着实有些好奇。 于是便让孙女楚嫣然代为前去，也全了那小子轻易不求人的姿态。 而颜云絮在竹苑平心静气的准备明日的衣裙，祖母也命人前来讲解这入族谱的规矩。 言喜将所有衣裙首饰都放置妥当之后，便来到了颜云絮身边，然后小声唤道。“小姐。” “世子今日出城了。” “嗯？”颜云絮不知她这话头的意思，便启声问道。“兄长出城便出城，这有什么。” “……下人们说，他与二夫人在院中争执了一番，说是明日都不会回来。”言喜缓慢的讲话说完，她其实还听到下人们说，二小姐不受待见，即使入了族谱也不过如此。 “…”颜云絮一愣，不禁冷笑一声。又问道。“祖母可知晓。” “应是不知道。” 想来也是，若今日知晓，以祖母的性子，怕是绑也要给她绑回来。若江梦芹瞒到明日，再来怪罪也于事无补了。 颜云絮心里只觉得好笑，这便宜哥哥，竟能为了颜书瑶将她置于这样没有脸面的境地，想来明日宴会，应是没什么人来了。 言喜有些着急的说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告诉老太君。” “不必。”颜云絮放下手中的饰物，然后起身走到窗边小榻上坐下，这平静的样子让言喜更加着急。 “可是小姐，明日那样的场合世子都不在……” “言喜，不要急。”颜云絮拿起昨日老太太给的游记，细细翻阅到一本杂文记事，眼里闪过一丝欢喜，然后将游记仔细放到一旁。 “大哥在与不在都不影响我入颜家族谱。” “便是无人来，日后也总会找补回来。”她看着那本游记淡然一笑。 这一世比上一世真的好太多了，不过是无人见证她回来，无人知晓她才是嫡长女，这些都不重要。 快了，中秋节一过便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而枫溪院就没那么平静了，江梦芹摔了一地的瓷器，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钱嬷嬷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任她发泄。 江梦芹也不知道大儿子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又要外出办差。明日这样大的事情他都不在，若是婆母怪罪下来，她都找不到借口搪塞。 即使她知道颜盛远是不满颜云絮如此大肆操办入族谱的事。即使她知道明日的宴请怕是会冷清至极。而她也会随着这个亲女儿颜面尽失。 而颜永柏更是事不关己，整日在关姨娘的院子里，更让江梦芹无比怨恨。 为何要在这时发现了颜云絮的身份。 第28章 颜面 第二日一早，颜府上下便各自忙碌了起来，宴客的席都开了十桌，连带着戏台都搭到了后院。 各院的丫鬟都忙忙碌碌，毕竟颜府也很久没有办过宴会了。 而碧水阁的颜书瑶却不慌不忙的起身，任彩蝶给她梳妆，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大约是想着今日之后，侯府嫡长女俨然是都城的笑话了。 彩蝶给她梳好发髻，下意识去拿光彩夺目的首饰，倒是颜书瑶轻轻的说道。“今日是二姐姐的大日子，还是别喧宾夺主了！” “这…”彩蝶一时有些犯难，毕竟平日只要有二小姐出现的地方，小姐总是要不遗余力的比过她。 颜书瑶扫过台面上一众首饰，然后指了指那套晶石打造的头面，造型简约适度。然后说道。“就它。” 彩蝶看了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这套会不会太简单了。小姐不如选那套鎏金步摇那套！” 颜书瑶轻轻摇了摇头，确定的说道。“就它！莫要让母亲久等了。” 彩蝶只能拿过那套不怎么起眼的晶石头面，而颜书瑶心里却在想，今日母亲不知会不会被祖母怪罪，她可不愿意在这风头上惹的一身骚。 而竹苑这边，颜云絮穿上了祖母命人特制的海棠红的锦衣襦裙，外罩一件薄如蚕翼一般的轻纱外袍，颈间更是带着金圈镶嵌着玉石吊坠。 头上也是一整套的鎏金步摇头面，整个人变得妙不可言的贵气。方嬷嬷亲自过来打理，看着颜云絮不禁赞美道。 “二小姐可真是老奴见过顶漂亮的人。” 颜云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颦一笑间都带着自然而然的姿态与规矩。也不禁有些满意。她谦虚的回道。“哪有嬷嬷说的那么好，都是嬷嬷精心打扮的好。” 言喜在一旁也笑着接嘴道。“小姐是长的好看，方嬷嬷是梳妆技术精湛，都好都好。” “这丫头可真会说话。”方嬷嬷放下手中的木梳，然后对颜云絮说道。“既然二小姐这边打理好了，我便回老太太那回话了。” “二小姐寻着时辰过去主院，不可太早也不可太晚。不要误了入族谱的吉时便好。” “劳嬷嬷费心，我知道了。” 颜云絮差使言喜将方嬷嬷送至了院门口，便自己坐在里屋看起了那本游记。今日大事，小环也在屋内伺候，她看着颜云絮一派清闲自在的模样，竟还看起了游记，不禁在心里嗤笑了一番。 她来竹苑好些日子都是在院外伺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进入主屋。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这屋子与别处小姐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哪有侯门嫡女的派头。 她谨言慎行，并不多说话，只是游离的眼神使她心不在焉，连颜云絮唤了她两声她都未曾回应。 言喜一进门就听见二小姐唤小环，连忙上前提醒道。“小环姐姐，小姐叫你呢。” 小环这才回过神，立刻低下头朝着颜云絮伏礼道。“二小姐恕罪，奴婢一时失神了。” “无碍。”颜云絮并不在意她的说辞，只是又问道。“听说你识字。” 小环一愣，犹豫的说道。“识得一些。” “那挺好，日后我要有摘抄的游记，便由你就来摘抄！” “是。”小环虽心中疑惑，但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去，你去前院看看，宾客都到了没有。” “是，奴婢装就去看看。”说完小环便抬脚快步走了出去。 而前院老太太正坐在主厅，手里拿着那支红木雕花手杖，重重的在地上杵了一下。脸上带着微愠的怒容。 颜书瑶搀扶着江梦芹，明显感觉她抖了一下，堂上的几人皆头埋的低低的。 “这就是你做的好事，你儿子昨日就出了城，为何不来告诉我。” “儿媳…儿媳想着今日大事，远儿肯定会赶回来的。” “还在骗我，他能有什么大事？如今帖子都已经拜了出去，你这置我们颜家的颜面于何地。”老太太怎的不知他结党营私，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她抬眼望了一眼颜书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丫头与平日不同，显得过于安静了些。 “婆母息怒…” 还未等她开口解释，门外便跑来一小厮回道。“老太君，各府来人了。” “那还不出门接待…”老太君正要起身又听那小厮犹豫说道。 “是各府管家带着礼物来贺。” “什么？”老太君又重重跌回椅子上，方嬷嬷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然后给她轻扶着胸口顺气。 堂上众人一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颜候爷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老太太抬眼望向众人，喃喃道。“你们就这么不在乎颜府的颜面啊！” 门外秦语蓉走了进来，看着堂上颓然而坐的老太太，便知道老太太已然是知道颜盛远离府，众官宦妻女不来的事实了。 她没管众人间压抑的气氛，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夏兰秀立刻抬头看向大儿媳，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儿媳怎敢哄骗婆母呢？” “好好好。”众人并不知秦语蓉说了些什么，只看见老太君面色缓和下来，又连忙吩咐方嬷嬷道。“快去，去厨房叫他们手脚都麻利一些，不要误了吉时。” 颜书瑶与江梦芹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疑惑，江梦芹连忙说道。“婆母，如今宾客都不来，还要大肆操办是不是不合规矩。” “规矩？”夏兰秀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二房如今还有什么规矩，今日若是顺利便罢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这正头夫人怕是做到头了。” 江梦芹闻言身子一软，幸好有身旁的颜书瑶扶着，不然她根本都站不住。她没想到，竟会让夏兰秀生这么大的气，这是要准备休了她吗？ 她连忙又看向身前不远处的颜永柏，他低着头并没有理会她的窘迫与难堪。而一旁的关姨娘虽然面容平静，但怕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而颜书瑶除了震惊祖母会如此说，还有些疑惑，大伯母究竟跟祖母说了什么，以至于宴席照旧。 那些官宦妻女早就将贺礼送来了颜府，按说今日入族谱本就是他们府内私人见证就行了。如今她心里惶惶不安，哥哥又不在，她都不知道这股心烦意乱的情绪该向谁说。 第29章 望尘莫及 而宫里，众官刚下朝，文官武将都沿着宫道往外走。刚一出宫门，便看见一辆有着英国公标志的豪华马车停在那儿，身后还有一众下人带着精致的木箱礼盒。 众官疑惑，这英国公向来避世不出，这大张旗鼓的在宫门也不知是在接谁？ 他们只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风姿卓越，扎着高马尾，手持马鞭的少女，有人眼尖道。“这不是英国公的嫡孙女吗？那可是马上的巾帼不让须眉啊。” 都知道英国公有一嫡孙女，从小爱好骑马射箭，与一般闺阁女儿大相径庭，让楚夫人都头疼不已。 宋凌云走在最后面，听着这些官员小声议论着，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往外面走着。 而英国公的嫡孙女楚嫣然一眼便看到了宋凌云，连忙大声喊道。“凌云哥哥，快点儿，这边。” 众人才知这英国公的马车是来接这个新贵宋凌云的，只是大家都疑惑，什么时候他与英国公府有这等私交了。 宋凌云并不理会别人的话语，而是翻身上了马车，然后马夫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便有官员小声问道。“这英国公让他孙女来接宋凌云做甚？” 一知情官员回道。“应是去参加颜侯府的宴请！” “什么？” “一个小小侯爵，怎会让英国公府的人前去赴宴。” 众多官员都有些不信，毕竟他们或多或少的看着风向，没有差自家妻女前去赴宴，而是准备了不重不轻的贺礼前去。 人群中突然一声冷嗤传来。众人回头看向来人，那人便是刑部侍郎邵东，邵东看着众人然后冷声笑道。 “各位同僚莫不是忘了，颜侯府虽不是前侯爷在世时的模样，但如今却出了两位诰命，英国公府派自家孙女前去赴宴，既不掉身份又全了颜面。” “再说了，如今颜家大房是陛下亲封的皇商，各位大人此番冷待侯府，是在下谁的面子呢？”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去慢了怕是没个好位置喝酒呢！ 众大臣面面相觑，邵东的一番话显然是点醒了这些各自为主的人。他们光想着顺势而为，可如今那是陛下亲封，若知道他们今日都未去赴宴… 那不是在打颜侯府的脸，那是在打当今陛下的脸。 众人暑天竟生出一身冷汗，连忙叫人回府通知妻女前去赴宴，而他们连官服都未褪下，就那么火急火燎的赶去了侯府。生怕慢了一步，便被有心人利用，参他们一本。 而颜府上下气氛不是一般的紧张，如今巳时都快到了，凉菜果脯都已端上桌来，而老太君在主位坐着，并不言语也让人琢磨不透心情。故而厅上众人都一言不发，低着头。 颜云絮进来时便是这样一副压抑的场景。她缓步走到夏兰秀身前，福了一礼道。 “祖母。” 夏兰秀这才聚神看着眼前精心打扮过的嫡孙女，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不知大儿媳的话是否可信，如今时辰都快到了。全府上下都照常准备，若是今日…… 那他们颜家可在这都城抬不起头来了。 “乖孩子，委屈你了。”夏兰秀真心这么觉得，嫡孙全然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甚至不顾家族脸面。而颜云絮显而易见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颜云絮看着眼前的老人慈爱的眼神，不由得俯下身子半蹲在她的膝前，双手握住她的手，然后柔声说道。 “云絮并不觉得委屈，他们来与不来都不影响我就是侯府嫡长女。” “再者，他们今日就算不来，明日也会差人来赔罪。” 夏兰秀低垂着眉眼，不解她话里的意思。而江梦芹闻言也不禁看向颜云絮，她只觉得这个女儿大言不惭，要不是她要认祖归宗，何至于丢这么大的脸。 颜书瑶也出声说道。“姐姐莫要说胡话，众官宦何至于来给你赔罪。” 颜云絮并没有理会颜书瑶的挑衅，只是柔声又对夏兰秀说道。 “祖母莫要放在心上，纵使孙女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也是颜家嫡长女，若放在平时，他们不来也就不来了。” “但如今陛下亲封大伯母和祖母您为诰命，秦家更是皇商，虽我们不是以诰命为由头待客，但有赐封也是不争的事实。” 夏兰秀这才眉头舒展开来，她算是明白了，她抬眼看了一眼大儿媳，见她也赞同的微笑着，心中便更加坦然，然后又听颜云絮说道。 “今天他们不来，明日必有中立的言官参他们一本，毕竟我们颜家才出了诰命，且是利国于民的事。你说他们是在打颜府的脸还是当今陛下的脸。” 颜书瑶听完颜云絮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颤，她光想着让哥哥帮她教训颜云絮，却没想到…… 秦语蓉不禁赞同的说道。“不愧是我颜家子女，便是这见识也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 而江梦芹明明听着这夸赞自己女儿的话，到她的耳里却感觉无比刺耳。颜盛远平日就思虑周全，连颜云絮都能想到的事情，不可能考虑不到。 她不禁心里有些打鼓，这个儿子太过有自己的决断，从不与她细说，让她今天的心情起起伏伏，连带着对这个亲生女儿更加喜爱不起来。 夏兰秀现在心中忧虑也解了，她看了一眼大儿媳，便是那后辈没有带人前来也无碍了。毕竟他们颜府丢脸事小，陛下的龙威受损才是大。 就在夏兰秀决定不等了的时候，门外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慌忙禀报道。 “老太君，英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什么？英国公竟也来了？”夏兰秀连忙起身道。而其他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特别是江梦芹，她记得她并未给英国公府下过帖子，如今居然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出府去迎接。”夏兰秀拿起手杖轻打了一下不远处站在如同隐形人一般存在的二儿子。 颜永柏这才回神应了一声好，然后带着江梦芹出门迎客去了。 看着两夫妻出门迎客了，夏兰秀才堪堪舒了一口气，连忙高兴的说道。 “好好好。总归是没有误了吉时。”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何止是没有误了吉时，更是救了颜家的颜面。 第30章 入族谱 颜书瑶虽然意外英国公一家来了，但那又如何，满朝文武也不一定能来。 可她站在主厅内，看着外面的席面竟慢慢座满。看着父母亲在院内来来回回招呼着众官僚。她心里竟难受的有些酸楚，原以为今日能让颜云絮出丑，她还特意装束的不那么招摇。如今倒显得她有些格格不入，分外不起眼。 而夏兰秀被颜云絮搀扶着走到了门外，众人都回头看向了他们，然后目光落到了老太太身边的颜云絮身上。 而后面跟着来的家眷看着眼前的少女，都不禁在心中暗自腹诽，都说这孩子与颜书瑶是一胎双生，这差异也太大了。 而敏感的颜书瑶第一次面对打量她的目光，咬紧了牙关才没有使自己的表情失控，这个时候她多希望哥哥能在啊。 坐在主桌的楚嫣然看着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这才知道为何凌云哥哥会让祖父来赴宴了。 她看着颜云絮的眼神越发的恭敬起来，这可指不定是她未来嫂嫂呢？ 而宋凌云看着颜云絮，尽管眼底波澜起伏面上却一派坦然，仿佛他也是如这些宾客一般，只是来做个见证。 老太太见众人都望向她，她适才开口说道。“老身谢过各位前来赴宴，我孙女流落在外十多年，如今认祖归宗还得各位见证。实属幸运。” “各位先吃些糖果点心，我们先去入了族谱，再来谢过各位。” “老太君客气。” 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夏兰秀也不扭捏，牵住颜云絮的手便带着一众子女儿孙往祠堂去了。 而留下来的宾客见主人家办正事去了，才不禁讨论了起来。其中不乏好多平日与颜书瑶交好的闺阁姐妹。 “原以为书瑶的容貌便是他们这房最不起眼的一个，没有丝毫侯爵夫人的样子。如今看到她姐姐……”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一胎双生，但也不尽相同啊，想来一个传了美貌，一个承了才情。” “………” 楚嫣然竖着耳朵听着周围人或多或少的议论，然后小声对宋凌云说道。“凌云哥哥，这双生姐妹竟有完全不一样的人吗？” 宋凌云冷声笑道。“你这不是见到了吗？” 楚嫣然一噎，听出了他语间的冷凝。便知道这双生姐妹怕也是个幌子罢了。 颜氏祠堂 繁复的请祖宗牌位后，颜云絮在老太太的指引下拜了祠堂内各个长辈灵位。 最后请出了族谱，由颜永柏将颜云絮的名字添了上去。颜书瑶看着颜云絮，如此顺利的入了族谱，名字还写在她名字前面，紧紧的抓紧了手指，任指尖陷入掌心。 夏兰秀从方嬷嬷手中拿过一个锦盒，那是回府后才给这个长孙女准备的，她那个母亲是个拎不清的，目前看来这丫头是个根骨好的。她也不会让自家孙女受了委屈。 “云絮，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就当是我提前给你做的添妆。” 颜云絮接过这不大不小的盒子，连忙道了一声谢谢，却又听祖母说道。 “这是城外一处私宅，还有几百亩良田和一片山头。还有城内几家还在盈利的铺子。”夏兰秀拍了拍颜云絮的手然后叮嘱道。“你在外这么些年就当是给你做的弥补。” “你长兄虽今日不顾你的名声，但也只是性子过于清冷，也并非想给你难堪，希望你不要放到心上。” “日后你们兄妹互帮互助，才不会使外人离了我们侯府的团结。” 颜云絮抬眼看了看夏兰秀，她知道祖母这么做的用心良苦，她管束不了兄长，只能让她不要心生隔阂，可她不是这一世的失望啊！她只能硬硬的点了一下头，说道。 “祖母，孙女明白。” 而其他人见颜云絮收了老太太这么大的礼，都各怀心思。特别是江梦芹心里感觉特别不舒服，好像除了她，谁都对颜云絮上心，倒显得她这个亲生母亲亳不待见她。 颜书瑶看着颜云絮手里那小小一个的锦盒，更是嫉妒和怨恨接踵而至。颜云絮没回来时，她也是侯府嫡长女，却没见祖母给过她如此贵重的礼物。 如今她不仅入了族谱还得了这么些财帛傍身，日后便是没有母亲重视与疼爱，她也会衣食无忧，这让她瞬间有些沮丧起来。 而江梦芹也注意到了身边女儿的失落，在心里也暗暗想着，日后总会让颜云絮分些铺子给书瑶，不然，都是侯府嫡女，怎就只让她的瑶瑶什么都没有呢！ 入族谱的礼都已走完，前厅还有宾客需要招呼，一行人便又步履轻快的往前厅走去。 颜永柏作为侯府当家人，当然免不了跟那些官僚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而江梦芹也带着颜书瑶游走在各个官宦妻女之间。徒留颜云絮呆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见江梦芹如此厚此薄彼的，当着她的面就将颜云絮落下，正要出声呵斥，就被颜云絮拉住劝慰道。 “祖母，孙女不善言辞，怕是跟着去了也是如木头人一般在那站着，还不如在祖母身边自在些。” 秦语蓉也说道。“就是就是，哪有这侯府嫡长女去招摇过市的。” “婆母，今日的贵客可是英国公家的小姐，不如婆母带云絮去认识认识。毕竟年纪也差不多。” 夏兰秀这才看向楚嫣然所在的那桌，然后才笑意然然的说道。“我一个老太太便不去了，你带云絮去。” “是。” 秦语蓉连忙伸手拉着颜云絮的手，快步往宋凌云那桌走去，而身边一直想把自己当哑巴的颜绝尘，在看到宋凌云那一瞬间，早已快人一步坐到他身边去了。 楚嫣然正看着走过来的颜云絮出神，却被颜绝尘这突然而来的架势吓了一跳。可颜绝尘一坐下来第一件事便是搂住宋凌云的肩头说道。 “子砚，你不知道我这一早被我母亲严令不要说话，搞得我心情极其低落。” 宋凌云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径自给他倒了一杯清酒。颜绝尘连忙拿起酒杯便往嘴里倒。 倒是迟来片刻的秦语蓉不禁笑着怒骂道。 “瞧你这样子，哪有子砚那么稳重，让你少说，免得给你祖母添堵。” 颜绝尘只是无奈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楚嫣然一脸笑意的看着颜绝尘，心里只觉得这颜家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第31章 四皇子赴宴 秦语蓉私下便和颜云絮说了，这英国公府是宋凌云请来的，英国公家一来，这满朝文武谁还敢不来？ 颜云絮不由得多看了宋凌云几眼，除了些许打量和感激，还有一些探究。若说是为了全大房颜面，他大可不必这么做，若说是为了她… 她心中暗自摇摇头，只怕是太自作多情了些。关于这个人的传言太多，哪一种都不可能是会为了她或者为了颜家做这样事的人，难道是为了不使陛下脸面损失。 颜云絮左右想不通便不想了。 颜云絮在秦语蓉的指引下给楚嫣然见了个礼，虽说两人年龄差不多，但是眼前这个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可是英国公家的嫡孙女，怠慢不得半分。 而楚嫣然面对颜云絮这端庄大方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想着，若是她母亲来了，定会好好将她们比较，毕竟她母亲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儿。 “颜姐姐不必多礼了，你我都是平辈，哪有你来给我见礼的，你就叫我嫣然。”说着还笑着挠了一下头，然后又说道。“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便差人给你做了一把匕首，带着防身。” 颜云絮接过她旁边丫鬟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把小巧别致的匕首，手柄处还镶嵌着不大不小的玉石点缀，连匕首套上面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可见做工的用心。颜云絮笑着说道。 “我很喜欢，谢谢嫣然妹妹。” 相对于这边的和谐，那边的颜书瑶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江梦芹早早就去招呼那些女眷，而她被一群素日交好的姐妹团团围住，问她关于这个姐姐的细枝末节，毕竟都城闺阁女儿的闲聊无非就是这些。 而颜书瑶看着离她们有些距离的颜云絮，更是看她接过了楚嫣然递给她的锦盒，她虽并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但是楚嫣然的态度就让她很不舒服，毕竟她们也是见过的。 可是楚嫣然平素独来独往，鲜少与她们走到一起，便是难得在一起，也是各种看不惯她们，如今却对颜云絮笑脸相对…… “你姐姐在外这么多年，竟养的如此端庄优雅，想来也没吃过什么苦。”一个官员女儿说道。 其他人也有跟着附和道的，“就是，你看她的举止言谈，哪有一丝小家子气呢？” 这话说的，不就是暗指颜书瑶之前宴会上明里暗里说她有个姐姐一直养在外面，虽没说养的如何，但也听颜丹月在一旁说过两句。 说是这嫡长女自出生就被抱走，从未出过家门，想来那抱走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能教出什么好。 所以这些自诩清高的小姐们更不想与颜云絮走到一起，更别说想要去认识她了。 但今日一见却又觉得平日听来的太过片面，毕竟眼见为实。可这些小姐们对于这样一个样貌举止都高于她们的人来说，她们更不愿与她一起。 那不是平白被人盖了风头吗？ 果不其然，这王家嫡女王芷兰念叨道。“不过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倒不如书瑶妹妹才气过人。” “要说这女子真如你我所见，那怎还会不受兄长待见。” 众人一听，适才想起颜书瑶的哥哥确实不在，她们这么慌忙的赶来赴宴不过也是看在英国公府的面子上。 颜书瑶摇摇头，对王芷兰说道。“芷兰姐姐，可不要这么说，哥哥只是有事耽搁才没有赶回来。” “哎呀，好妹妹，这都城谁不知道，你哥哥可是宠妹狂魔，多个妹妹怎的就有事了，何况这可是入族谱的大事啊！” 众人看颜书瑶一言难尽，话到嘴边又未出口的样子，便心里更加肯定这颜云絮可不是什么善茬，能让平日话多活泼的颜书瑶都闭口不谈。 颜书瑶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她任由这些人各种猜测，楚嫣然毕竟不是这个圈子的，就算得她青睐那又如何呢？ 可不等颜书瑶她们们叙话，门口便传来了门童大声的报道。 “四皇子到！” 众人皆有些惊讶，特别是三皇子那派，竟没想到四皇子竟在这时候登门。都站起身迎向门口。 而颜云絮不禁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才惊觉，原来颜盛远根本就不是单纯为了颜书瑶出气，可现在分明不是与三皇子分道扬镳的时候，怎的… 她紧紧捏住手中的茶杯，然后也看向了门口。 门口那人身着玄衣，头戴冠玉，腰封金带，大步跨了进来，他面上带着和煦爽朗的笑容，身后还有好几个宫人带着贺礼。 夏兰秀也没想到四皇子会来，连忙带上颜氏夫妇上前一步迎接。 “四皇子殿下。”众官都拱手作揖道。 梁景肆面带微笑的向众人摆手道，“不必多礼，坐下。” 颜永柏迎道。“不知四皇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勿怪罪。” 梁景肆单手背在身后，看着颜家众人说道。“哪里？明明是我不请自来，那有什么怪不怪罪。” “四皇子，快入座！”老太太连忙让人引路道宋凌云那一桌，毕竟因着英国公一家的地位本就该坐主桌，但宋凌云性子冷，楚嫣然也不喜这些虚假交际的人，所以他们这一桌也不过就他们三四人。 四人都位低于四皇子，便也都站了起来，梁景肆往那主桌一坐后才说道。 “各位都坐，不必拘谨。” 这时，颜永柏夫妇和夏兰秀才坐了下来，而一边的颜书瑶也眼尖的快步走了过来，入了座。她心里知道他便是哥哥支持的人，日后哥哥也会想办法让她入了四皇子府。 她私心想着，如今不靠哥哥，自己根本入不了这人的眼，反正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日后能平步青云。她便多看了四皇子几眼。 梁景肆扫过众人，然后才看到了颜云絮，他也不由得对颜云絮这惊为天人的长相惊了一把，原本他以为颜云絮既与颜书瑶一胎双生，想来容貌也所差无二。他转头对颜永柏说道。 “这便是你的嫡长女！” 被问道的颜永柏，连忙回道。“是，这便是小女云絮。” “云絮，还不快给四皇子见礼。” 颜云絮站起身，轻轻福了一礼然后说道。“臣女见过四皇子。” “免礼免礼，快坐！”梁景肆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这女子才有大家风范，一颦一笑皆为天人。又对夏兰秀说道。 “老太君真是好福气，有个才气过人的三小姐，如今又有个仙子一般的二小姐。” 夏兰秀看了云絮一眼，见她不卑不亢的坐在那，不由得说道。“殿下过誉了，臣妇不过是多了个孙女承欢膝下罢了。” 第32章 摊牌 颜书瑶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寒暄，只觉得心中发凉，往日她总是在话题中心，如今在同一张桌上，梁景肆却从未开口提过她一句，甚至没怎么看她一眼，她知道他也被这颜云絮迷了眼。 可梁景肆到底不是沉迷女色的人，虽惊艳于颜云絮，也只不过看了几眼，便又和宋凌云交谈了起来。 而其他桌的官员虽说吃着饭，却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三皇子那一派，不知怎的他们总觉得今日这事事有蹊跷。 见四皇子与宋凌云相谈甚欢，竟个个都担忧了起来，怕这朝廷新秀也被四皇子纳入囊中。 只有楚嫣然，一派平静的听着宋凌云不冷不热的回答着，时不时看看颜云絮，又看看颜书瑶。 然后凸自摇摇头，这颜书瑶脸色都有些僵硬了，要不是才气还拿的出手，她都不知道这颜书瑶哪点有侯府嫡女的样子。 倒是颜云絮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心里清楚，梁景肆这人跟颜盛远的性子不相上下，惯会笑里藏刀，借他人之手做事。 上一世与他交集并不多，即使见过几面，但她知道梁景肆一直将她视作棋子，一开始是让她去四皇子府，但后来各种意外过后她便成了三皇子侧妃。 而就算她成了四皇子妃，也不过是替她人做嫁衣，这一世居然这么早，便露出破绽让梁景轩发现颜盛远是四皇子的人。 这让她也不禁有些疑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城外私宅中，梁景轩正执黑子在棋盘上找一招制敌的棋点。而对面的颜盛远悠哉的喝了一口茶，并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 他知道今日之后，怕是两人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下棋了，原本他也不想这么早让梁景轩发现他真正扶持的是四皇子。 可梁景轩的手伸的太长了，竟不知不觉的探到了铁矿里去，虽梁景轩还不知内里乾坤。但想来也是多加怀疑，与其这样被动，不如直接摊了牌。 而梁景轩却丝毫不知道颜盛远是为何要这么做，毕竟探进他铁矿的人也不是他的人，他也毫不知情。 而门外，梁景轩的人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站在了梁景轩的身边，一脸焦急，却并未开口。梁景轩回头看了一眼，便知他是有话要说，继续回头看着棋盘说道。 “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要说便说，盛远又不是外人。” 那手下抬眼看了一眼颜盛远，只见他依旧从容不迫，甚至并未在意他要说些什么，深觉这厮平日装的真好。 他俯身弯下腰，单手捂嘴在梁景轩耳边轻语了几句，梁景轩好不容易找到的棋点正要下，听到手下的话，有些震惊的抬眼看了过去。 那手下说完便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梁景轩身后，梁景轩看着眼前一派从容的人，不禁冷笑出声。 “原来，你并不是不喜你那妹妹。” “没想到你居然是四弟的人，这些年你竟瞒过了我。” 颜盛远舒展着眉头，伸手从他的棋盒里拿出一枚黑子，放在了梁景轩思虑了多时，犹豫未下的棋点。然后又从自己的棋盒拿出一枚白子，破了他的棋。 然后才说道。“我从未说过效力于殿下，又何谈瞒你。” 梁景轩一愣，竟被他这话惊的想起了过往，他们从相识相知到后来…好像确实是他单方面觉得颜盛远是他的人，以至于他从不知道这个人除了一身狠决的手段，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惦念。 他不解的问道。“四弟究竟看上了你什么？” 颜盛远才抬眼认真看向梁景轩，他淡然笑道。 “你该是问我看重了四皇子什么？” “而我自然是有其他的筹码，三皇子不是也在暗中查探吗？” 梁景轩没懂他这话的意思，也没有深究的意义，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人总不能再如从前一样了。 “今日这份见面礼我收下了，颜盛远，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你的选择。”梁景轩起了身，重重的拂了一下衣袖，然后转身走了。 “恭送殿下。”颜盛远嘴上客套的说着，身子却并未动，然后缓缓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走，我们也回府！” “是。”护卫洛川回道，然后拿上日前便备好的东西一起跟着。 于是下午宾客都散尽了的时候，颜盛远带着洛川回到了颜府， 他先是让洛川带着给颜云絮准备的物件送去了竹苑，然后才去了前厅见祖母。 而主厅夏兰秀双手扶着手杖还坐在那，颜永柏和江梦芹都站在两侧并没有坐，都在等待，等老太君发话，又或者在等颜盛远回来。 颜盛远踏进主厅门槛时，夏兰秀才抬头看向门口，夫妻二人也齐齐看了过去。江梦芹见着儿子回来，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说道。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知轻重。”虽说是呵斥，但还是喃喃说道。“能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颜盛远并没有宽慰自家母亲，而是上前一步对夏兰秀拱手说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跪下。”夏兰秀见他毫没有一丝不妥的心思，不禁低声呵斥道。 颜盛远一愣，也没多解释什么，径直跪了下去。 然后便听老太太问道。“你若是不满云絮回来，当初便不让我知道这事，不就好了。” “平日你不怎么亲近你妹子，我姑且可以当做是你与她没有从小相伴的感情。” “可今日入族谱是大事，你竟找个只有你母亲才信的借口来搪塞。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颜家。” “…”颜盛远低着头并没有说话，老太太原本也以为是他为了书瑶那丫头，怕她受了冷待，毕竟两兄妹从小感情就好。 但今日四皇子来了之后，她大概也品出了一点端倪，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颜永柏无能，若是这孙儿再无作为，这颜侯爵府怕是就真的没落了。 想到此处，她才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可去过你二妹妹那了。” 颜盛远这才抬头回话道。“回祖母，回府后便给二妹妹送去了礼物。” 夏兰秀冷哼一声说道。“说到底，云絮才是你正经的嫡亲妹子，莫不要伤了兄妹情分。” “如今祖母也不问你在外做些什么，只是一点，若日后你损害家族利益，伤了自己人的安危，祖母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容你。” “是，祖母，孙儿谨记在心。” 第33章 无字牌 第二日，陛下也知这老三伙同颜家世子避开了颜家宴请。表面上听说是这颜世子并不喜这刚回府的妹妹。 但老三这做法就不一样了，梁帝平日就知道梁景轩与颜盛远交好，也知道这两位成年皇子在互相拉帮结派，他也是从皇子走到上位者，对于这些，他并不是很在意，只要不是太过，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对于皇家来说，越强才能站的越高。 可是梁景轩昨日并未去宴请，无非就是两种原因，一个是为了给颜盛远面子。 另一个便是对颜家大房不满。说深点，还算是对他这个当皇帝的不满。 可他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少去了他母妃的宫里，而敏感的王贵妃当然察觉到了梁帝的故意冷落。 当下派人去查探情况，才知晓了那日之事。虽然心中有些愤慨，也有些埋怨梁景轩。但终究是她一手带大，且是她日后的依靠。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差人送去了一封书信，宽慰于他。 而柳淑妃正与自家女儿景华在御花园赏花，她今晨便知道梁景肆将了那老三一军，怪不得这几日都不见梁帝去王贵妃那，她也乐的连带着看这些花都更加顺眼了一些。 可连日来的宠爱让她以为自己能独占恩宠一些，可却听宫女来说道。 “娘娘，陛下去了甘泉宫。” “什么？”柳淑妃青葱一般的手正抚摸在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花上，闻言指尖一使力，那花竟不堪一击的垂下了头。 一旁的景华虽不过十一二岁，却眼尖的的看到了母妃的变化，连忙上前接住那支芍药。然后便听她不屑一顾的说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甘泉宫还住着那么个人呢？” “…”宫女默了默又说道。“听说陛下还吩咐了御膳房送了好多素食菜肴过去。” “哦～”柳淑妃冷声笑道。“这静妃妹妹也是吃斋念佛多年了，陛下不过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毕竟她长的也跟她那早死的姐姐有几分相似。” “母妃。”景华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柳淑妃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然后说道。 “是母妃不长记性，老是嘴快提起那人。” 说着便拉起景华往宫里走去。 景华虽还小，但是也见识过宫里有人提了那人一句，被砍头的，身为皇家子女，她早就知道要谨言慎行，特别是那人，是这个宫里提也不能提的禁忌，她更不愿自己的母妃因一时嘴快被有心人听见，加以利用。 而甘泉宫内，皇子景洛虽然还小，但早已分宫别住，由专人照顾。 而静妃如她的封号一样喜静，所以她宫里就寥寥几人。常年吃斋念佛的她身形清瘦，当初生九皇子时都差点难产。 也难怪宫人都说，若不是静妃信佛，产子那日怕是也随先皇后去了。 甘泉宫虽然清净也不起眼，但梁帝始终每月都会来上几日。这对于后宫来说，这样的恩宠独一无二，但静妃与世无争，皇子又还年幼，对他们也构不成威胁，所以一直没人明目张胆的为难她。 今日因陛下来，御膳房送了好多精致的素食菜肴。静妃穿着一身素雅宫装，头上也只是几支珠玉步摇，手腕上带着一只通体透绿的玉镯。她娴静的坐在陛下身侧，为他步菜。 梁帝总是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她，她从一开始的喜不自胜，到后来的无动于衷，大概只用了不过三两年。她明白他始终是在透过他去思念另一人。 梁帝看着静妃为他步菜，才缓声问道。“洛儿最近还好？” “回陛下，给他调理的御医回话，这段时间洛儿的身体比以往好了许多，就是夜里老是咳，怕是肺上还有些淤堵。”静妃回话的语气平静，静到仿佛这孩子不是她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 梁景洛因当时难产，出生时差点没有救活，周岁后便发现了身子骨比其他皇子都还弱些。要不是陛下亲口下旨全院救治，怕是九皇子也没命活到今天，毕竟身子弱的皇子从一开始就注定被放弃。 “那便好。”梁帝吃着碗里的素食，然后说道。“洛儿还是太小了些，若是再隔几年身子养好了些…” “陛下。”静妃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然后说道。“洛儿还小，还是不要对他寄予期望，我只想他将来能自由自在做个闲散王爷。” 梁帝沉默了下来，他不止一次提过要等梁景洛长大，若是他能与他大皇兄那般身子骨好，他也不必见两个儿子明争暗斗，早就立储了。 可静妃这人从不松口，这性子多少与她有几分相似，他也知道自己是把对大儿子的期望放到了梁景洛身上，才会在他差点回天乏力的时候不放弃他，更是找名师启蒙。 他默默的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静妃，便听她开口说道。 “臣妾知道陛下的想法，若是姐姐还在，这储君怕是早就立了。”她有些苦涩的继续开口道。“可洛儿还小，身体也不好，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还望陛下理解。” 梁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些事日后再说！” “今日我只想好好在你这吃顿便饭。” “是。”到底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即使心里什么都清楚，她还是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一丝宠溺。 他是皇帝，后宫佳丽无数，从前姐姐在的时候宠冠后宫，她也曾醋过嫉妒过，如今她却心无波澜与众多女人共侍一夫。大概是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亦有一丝不同。 第二日，梁帝早早的起床去了早朝。而静妃齐语珠却没有多睡一会儿，而是紧跟着起了床，然后沐浴焚香，身着素衣，披散着头发，由苏颂姑姑牵引着入了内室，打开了墙面上一处暗格。 那暗格不过十余寸高，里面放着一个无字牌。齐语珠接过苏颂姑姑手中的香，然后朝着无字牌位拜了拜，然后才心中舒了一口气一般放松下来。 而苏颂姑姑看着牌位，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随手将香插了进去。即使她知道那是谁的牌位，她也生不出一丝恭敬之意。 第34章 中秋拜月节 自那日之后，各房都相安无事，颜书瑶也收敛了不少，只是更黏江梦芹了。因那天过后，颜盛远去到她院里给她讲了来龙去脉，颜书瑶纵使心中不甘，但颜盛远给她描绘的未来太过美好。 虽然现在他们之间有些暧昧不清，但是若日后她能站到最高点，任谁也不能左右她。所以面对颜云絮，她也没有当初那股非要分个高下的样子，再说她自小在这都城贵族圈子里，何必给自己找些烦恼。她只要霸占着颜云絮的母亲，让她心中膈应就好了。 至于祖母，就像颜盛远说的，她还有多少个年头可活，待祖母百年，颜府便会立即分府，颜云絮还不是他们的掌中之物吗？ 而颜云絮这边那日下午便收到了颜盛远送来的赔礼，各种珍奇玩意一应俱全。她知道这也是颜盛远的权宜之计，毕竟她也还有用，还未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她让言喜将这些东西放入私库，然后又将祖母送来的东西一一记录在册。 而就在不久之前，江梦芹还上门让她将祖母的铺面分出一些给颜书瑶。好巧不巧刚好被方嬷嬷送游记过来碰到了。 这样一来，江梦芹想要的没得到，还被祖母数落了一顿。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理会颜云絮，甚至觉得这方嬷嬷来的不早不晚，怎就偏偏她来便碰着了。 颜云絮并不在意江梦芹的态度，时不时在院子里看看游记，有时吩咐小环摘抄一些片段。 小环当然乐于做这些，她时不时可以进出颜云絮的书房，一日下来便只是摘抄一些无关紧要的语句。这对她来说既轻松又不用做其他事，何乐而不为。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这天，梁国中秋一直有个习俗，那便是中秋那日，单身男女带上面具去朝拜月亮，愿未来能遇良人。 夏兰秀当然不会拘着各个小年轻去凑热闹，她坐在正堂上看着堂下坐着的各人，然后目光慈爱的说道。 “今日中秋，祖母也不留你们在家里用饭，各自与朋友出去游玩。” 然后看了一眼颜云絮，又说道。“云絮刚回都城也没什么熟识的朋友，跟你三个妹妹一起去拜月可好。” 还不等颜云絮说话，颜丹月便开口说道。“祖母，我们都是些熟识的姐妹，二姐姐跟着去多别扭啊！若是没留意走丢了那可怎么办？” 关姨娘见老太君眉头轻皱，笑容都有些凝固，立马呵斥道。“丹月，不得胡说。” 颜丹月抖了一下，看向祖母才发现自己又一时嘴快了，连忙往颜书瑶身后退了半步。颜书瑶这才说道。 “祖母莫要生五妹妹的气，她向来心直口快。”然后又看着颜云絮说道。“若是姐姐不嫌弃，可以和我们姐妹一起，多去认识一些人也不错。” 夏兰秀听颜书瑶这么说，眉头才轻放下来，却又听一旁的颜绝尘说道。 “祖母不要担心，二妹妹不如跟我一起去！我约了子砚一起去望仙楼吃烤鸭。” “胡闹，哪有一闺阁女儿跟你们两个男子同路的。”秦语蓉连忙说道。颜绝尘摸摸自己的鼻子又说道。 “又不是只有男子，那英国公家的小姐也要去，还点名要二妹妹作陪呢？” “真的？”夏兰秀有些不信，毕竟那丫头素来不爱交际，是都城人人皆知的事情。 连江梦芹也不信颜绝尘这番说辞，她看向颜盛远，然后就听他说道。 “若是祖母不放心，就让二妹妹跟书瑶她们一起！我也会跟在左右 ，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差池。” 颜盛远这么一说，夏兰秀总算是满意了。至少兄妹之间还有些和睦在的，颜书瑶也对夏兰秀说道。 “祖母，既然哥哥也去，那就让二姐姐跟我们一起！” 夏兰秀正要应一声好，就听外面下人进来报。 “老太君，英国公家的小姐在门外，说是来接二小姐出门的。” 众人皆有些震惊，夏兰秀有些不相信，她看向颜绝尘，颜绝尘也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刚刚便说了，是你们自己不相信呀！” 此时的颜书瑶心里有些震惊，她原本觉得颜云絮无人可约，所以才贴着她们出去拜月，即使去了，以她们那些小姐的性子总是会冷待她。不用她做什么，怕是颜云絮自己也要难过死了，可如今那楚嫣然竟然亲自来接…… 夏兰秀自然是乐于见得自己的孙女与英国公家的来往，说道。“既然楚小姐都来接你了，你便快去！” “是，祖母。” “那祖母，我也去了。”颜绝尘连忙也说道。 夏兰秀看着先行离去的两人，才对堂上的人说道。“该拜月的拜月！让你们的父母亲留下来叙饭就好。” “是，祖母。”几人齐声告退，然后往府外走去。 颜盛远几人刚一出府门，就看见英国公家的马车扬长而去，颜丹月忍不住泛酸道。 “二姐姐可真是好手段，居然能得楚嫣然的青睐。” 颜盛远冷淡着眉眼看了一眼颜丹月，而颜丹月有些害怕这个大哥哥，连忙闭了嘴往颜书瑶身后躲了躲。 颜盛远看着颜书瑶说道。“我与你们一起 ，你们也玩的不尽兴。我会让家里的护卫暗中跟着你们，去好好玩，不要晚回就好。” 颜书瑶嫣然一笑道。“知道啦，哥哥。” 颜丹晨与颜丹月也只是微微福礼说道。“谢谢兄长。” 颜盛远正要转身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颜丹月，然后冷声开口说道。“出门在外，记得谨言慎行，不要给你三姐姐添麻烦。” 颜丹月立马低着头应了一声好，然后手心都捏出了汗，她心里想着，幸好这个冷面的哥哥不与她们同行，不然今晚得多无聊啊。 颜丹晨一直是她们的陪衬，既不多话也不怎么亲近，所以几家贵女走到一堆时都三两挽着手，她的孪生五妹妹挽着颜书瑶，根本没有理会她这个姐姐。 不过也无妨，作为一个庶女，不打眼便是最好的。她今晚只要看好颜丹月便好。 第35章 望仙楼再会 英国公家的马车上，楚嫣然与颜云絮坐在一侧，颜绝尘坐在一侧。所幸马车够大，里面摆着小几茶点，三面软垫都能躺个人。 而楚嫣然一脸笑意的欣赏着这两堂兄妹的颜值，完全没有留意颜绝尘有些尴尬的脸色。他轻咳了两声，说道。 “楚小姐这样毫不避讳的盯着我看，可有些不妥。” “啊？不妥吗？”楚嫣然回神道，然后看了一眼颜绝尘，又看了一眼颜云絮，然后挠挠头说道。“这不是身边坐着两个谪仙一般的人，难免多看几眼嘛！” 颜绝尘无奈说道。“可我毕竟是一男子，你看我二妹妹便好，无视我好，这样我还自在一些。” 颜云絮不禁觉得有些莫名的轻松，她嘴角眼尾都洋溢着笑意，就像是阳春三月一般，让楚嫣然再度痴迷，然后有些愤愤道。 “都怪我母亲当初给我生了一个女儿身，不然就颜家妹妹这美貌，高低我都得娶回家。” 颜云絮被楚嫣然这恨不逢时的语气逗的笑出了声，然后才说道。 “楚小姐不要取笑我了。” 楚嫣然听闻这一声楚小姐，连忙挽住颜云絮皱着眉头说道。“叫什么楚小姐，叫我嫣然就好了，虽然这名字不太符合我的气质，但是你叫的话我还是比较乐意听的。” “好好好，嫣然。叫你嫣然行了！” “这还差不多。”楚嫣然一脸笑意的又看向颜绝尘 。 他听着她们之间的谈话，并不插话，只是偶尔楚嫣然看过来的时候淡然一笑，他算是明白这直勾勾的眼神完全是对他外貌。 亏他还以为是这楚嫣然对他有旁的意思，惊的他出一身冷汗。都城谁不知，这丫头脾气暴躁又爱计较，平日玩的来的人寥寥无几，再说那英国公可是要一个入赘的孙女婿。 楚嫣然看出颜绝尘的不自在，看了两眼后便不看了，固然长的好看也没有身边的温香软玉来的好。她真是有些羡慕颜云絮，长的好看就算了，皮肤还如此白皙，近看来脸上连一丝毛孔瑕疵都看不见。 哎，真是天工造物，各有不同啊。 望仙楼 望仙楼可是都城第一名楼，一楼堂食都不是一般百姓能消费的起的，更别说二楼三楼的包房。 颜云絮被楚嫣然挽着手，跟在颜绝尘身后往三楼雅间走去，他们只顾着去雅间品尝美食，却不想三人的背影都被二楼的人瞧得清楚。 二楼木质护栏旁站着的正是三皇子梁景轩，他这段时间低调没有出门。今日想着来望仙楼与人相聚便注意到了他们三人，他认识楚嫣然和颜绝尘，却对另一个女子的背影产生了好奇。便问身旁的人说道。 “那是哪家的姑娘，竟能与楚嫣然交好。” 那人也是参加过颜府那日宴请的，看了两眼才回道。“应是颜家嫡长女颜云絮！” 许是感觉到身后有人看着她，颜云絮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可她已经上了三楼，回头望去三楼的楼道上不过几个小二来回忙碌。 她才回过头继续听楚嫣然介绍这望仙楼，楚嫣然是有些兴奋的，她的祖父不喜奢靡，她虽吃过望仙楼的招牌烤鸭，但是她可从没上过三楼。 他们订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的天字号，是全楼最豪华的包间，且三面窗口，能将方圆几里都一潋眼下。 毕竟都城大多数商铺房屋不过两层，一层居多。当然除了皇宫，毕竟那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颜绝尘带着人走到了天字号，一把就将门推了开，然后说道。“子砚兄也太早了，我都以为你还没到。” 坐在里间的宋凌云才抬头看向门口，只是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两人，然后定定的看向了颜云絮，说道。 “今日休沐，便提早来了。” 颜云絮一愣，这回答虽是回答颜绝尘，可她却感觉是在对她说，可没等她细想，楚嫣然便拉着她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按在了凳子上。 诺大的包间不过他们四人，她与宋凌云对着坐，居然感觉有些许不自在。 许是宋凌云也察觉到了颜云絮的不自在，然后看着她又说道。 “颜二小姐，又见面了。” 楚嫣然一脸看戏的表情望着颜云絮，颜云絮看着宋凌云，见他嘴角带着笑意，虽不明显但总能感觉他的友善。 她想起那日宴请，就是他请来了英国公府，还是楚嫣然告诉她的，不然她都没机会出门。 她虽对宋凌云毫无了解，但目前看来应该不是坏人，她也从容的回道。“那日之后，还未当面谢过宋大人。” 宋凌云一听便知是那日他请英国公府出面一事，他轻摆了一下手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再说，你是绝尘的妹妹，也算是…嗯，不用这么客气。” 楚嫣然没想到向来话少还有些毒舌的凌云哥哥竟然也会说些场面话。她轻咳了两声说道。“凌云哥哥可别顾着说话啊！为了今晚这顿饭，我午间都没怎么吃呢？” 宋凌云看了一眼楚嫣然，然后对旁边站着的侍者说道。“那就上菜！” “是，大人。”说着便走了出去，然后快步往厨房跑去了。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人端着菜进出，不一会儿，他们桌上便摆满了菜肴。 西湖醋鱼，东坡肉，鱼羹，蟹粉狮子头，清蒸蟹……最主打的便是每日限量供应的烤鸭，据说这鸭子自小便喝茶水，吃五谷，肉质带着轻微茶香，入口细腻。再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皮，再佐以葱丝，黄瓜，特制酱料。那入口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楚嫣然也没拘礼，连忙裹了一片鸭肉便递给了颜云絮，颜云絮抬眼看了兄长与宋凌云一眼，见他们也未觉得不妥，便也放轻松的接过鸭肉卷，小口品尝着。 楚嫣然见状连忙说道。“云絮妹妹这么吃可不带劲，要一口一个才好。” 说着毫不含糊的往嘴里塞了一个比颜云絮手里这个还要大两倍的鸭肉卷进了嘴。颜云絮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还剩三分之二的鸭肉卷，才知道楚嫣然早已细心的给她往小了卷。 她看着楚嫣然殷切看着她，希望她试试的模样。她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剩下的一点塞进了嘴里。细嚼慢咽…… 味道确实比第一口美味太多了…… 这种感觉真好，她是说不单单是吃鸭肉卷的感觉。 第36章 逛街 而颜绝尘看着颜云絮听从楚嫣然的建议，塞了满满一口烤鸭。他也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认识的颜云絮平时端庄温婉，绝不是外人面前一口塞下鸭肉卷的样子。 可她尽管学着楚嫣然这派吃法，却依然优雅得宜，这让楚嫣然终于明白，母亲平日说的端庄女子形态是何模样，唉，小丑终究是她自己，她只能愤愤的继续塞一大口鸭肉卷进嘴里。 惊的一旁的颜绝尘连连摇头。 宋凌云并未看她们，只是脸上带着平日不常有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让颜绝尘都觉得有些惊悚。 可最为惊悚的，是他竟不陪他喝上两杯，在那用蟹八件专心致志的剥离螃蟹肉，可他分明记得子砚之前说过他虾蟹一类的过敏，且吃膏蟹麻烦。 待他剥离完四五只螃蟹，才见他用旁边的温热毛巾拭净了手，然后将装满蟹肉的盘子放到了颜云絮和楚嫣然之间。 然后说道。 “快吃，蟹肉凉了就不好吃了。”然后才举起酒杯转向了颜绝尘。 “多谢。”颜云絮自然不会认为是他为他剥的，便笑着对旁边的楚嫣然说道。“还是沾嫣然的光，不然我想吃螃蟹也不会用这蟹八件。” 楚嫣然看了一眼宋凌云，只能呵呵小声笑道。“谁沾谁的光还说不清呢！” “嗯？你说什么？”颜云絮没有听清，便问道。楚嫣然哪敢说是沾了她的光，这剥螃蟹的人都没说什么，她连忙说道。 “我说蟹肉凉了确实不好吃，别说沾不沾光了，我们快吃。” 于是宋凌云与颜绝尘推杯换盏，颜云絮也在楚嫣然的热情投喂下，不知不觉吃了许多。 因着晚上还有拜月放河灯的活动，宋凌云也并未喝多少，所幸他皮肤还呈小麦色，所以即使喝多了也不明显。 反观颜绝尘，喝了点酒就有些上脸，连耳朵尖都有些发红。不过幸好今天拜月大家都会带上木质的面具，又是晚上，所以也没人会注意到他的窘态，当然除了一直眼睛黏在这两兄妹身上的人。 说来那木质面具做的很是精巧，表面用油彩画了图案，还有两只尖尖的耳朵。楚嫣然戴上面具后还不忘吐槽道。 “明明是拜月节，这面具就该做成兔子模样，怎就做的跟个猫耳朵一样。” 旁边的颜绝尘一听，乐的出了声。“一看你就是没怎么出来玩的。” “这中秋节可不仅仅是人过的，还有那鼠大仙，据说它们也喜这月圆之夜，所以常常在中秋嫁女。” “哦，所以说，这猫耳朵面具是为了吓老鼠啊！”楚嫣然一脸明白了的样子，然后又说道。“可这人来人往全是戴一样面具的人，你们可要跟紧了，莫要把我们丢了。” 颜绝尘看了一眼说的认真的楚嫣然然后打趣道。“丢了你有什么打紧，敢捡你的人怕是还没那胆子。” “倒是我这二妹妹。”说着看向宋凌云道。“你可要看好我妹妹，我这酒喝了有些上头，不要误了事。” 宋凌云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而颜云絮一起走着，带着面具的脸看不清神情，但她的目光却带着些许雀跃。 毕竟她从未真正这样从容的走上街头，看街边小贩叫卖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她觉得这才是她向往的人间烟火气，而不是困在后宅，任由自己腐败。 她想，若是日后有机会，她定会隐姓埋名回归山野，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宋凌云从未将目光从颜云絮身上移开，有了面具的遮挡，他肆无忌惮的注视着她，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人儿，他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也能感觉到她对周边一切的好奇，她与他并肩同行，走着走着，颜云絮一回头却只看见了宋凌云，她朝四周望去，却不见了颜绝尘和楚嫣然的身影。 她有些担忧道。“嫣然她……” 宋凌云自然是看出了她的担忧，然后凑近说道。“嫣然不喜这些热闹，早就待不住了。” “你只管逛你的，有我在。” 颜云絮觉得此刻带着面具是件极好的事情，她看着眼前突然靠近的人有些不安和局促，虽然她知道是因为人多怕她听不清，才会凑的如此近。 她只能点点头，然后继续逛她的来掩饰她刚刚的局促。 而她身后的宋凌云此刻却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而这一幕正好被不远处的一行人看见，或许带着面具别人不知道那是谁，但是王芷兰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 她父亲还曾上门给她相看，即使后来她父亲严令她不准再对这人有任何心思，但架不住她就是对这人情有独钟。 王芷兰并没有上前， 也没有跟身边的人说，她们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对宋凌云有别样的情愫，说出来也不过是隔应自己。 但她的眼神更本就移不开，因为她看到宋凌云不止一次为身前的人挡开过往人群，那面具只遮住了半面，却遮不住他的嘴角。 她不禁好奇那到底是谁，能得这人青睐。 颜云絮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过往的摊贩她也听听看看，但并未买什么，直到走到了一处卖河灯的摊位，一个热情的小女孩拉住了她。然后奶声奶气的说道。 “姐姐，要不要买一个河灯啊！这是我娘亲手做的。” 颜云絮低头看着这姑娘，不过六七岁，扎着两个朝天髻，脸蛋红扑扑的，手里拿着一个莲花底座兔子模样的河灯。 而一旁正在卖力吆喝的妇人见颜云絮停了下来，立马笑着对她身后的宋凌云说道。 “公子也买一个！河灯要成双成对的放，才有诚意呢！” 颜云絮回头看了宋凌云一眼，是觉得他大抵是不会买这种小玩意的，可是没想到他却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碎银子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立马眉开眼笑的给了她娘，那妇人见是块银子，有些犹豫的说道。“公子，你这也给的太多了，这河灯不过十几文一个，这……我也找不开啊！” 宋凌云看了一眼颜云絮说道。“无妨，剩下的便给孩子买个零嘴！” 那妇人听闻立马眉开眼笑的让孩子给他们道谢，然后让颜云絮自己随便选。 可颜云絮总觉得她刚刚回头的感觉不对，像是专门让他买河灯一样。 可她明明是想问他，放不放，若是不放她便只买一个。而不是他随手付了钱，却让这妇人以为他们有其他的什么关系。 可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想来男子性子直，没她这么多心思。 第37章 放河灯 颜云絮选了一个粉色莲花底座白色兔子造型的河灯，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宋凌云，正准备让他自己也选一个，毕竟是付钱的人。 可宋凌云抬手就将她手里的那个河灯接了过去，然后嘴角带笑的说道。 “多谢。” “…”颜云絮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停顿了片刻，便回头又拿了一个莲花底座圆月造型的河灯，然后对宋凌云说道。“宋大人，走。” 宋凌云并不计较颜云絮对他如此客套，他只是随着颜云絮一起朝河边走着，人很多，他时不时侧过身子帮她挡过人群。 他看着身前漫步走着的姑娘，不过十四出头便有些不属于她的成熟稳重，她这个年纪就算不似嫣然那般无拘无束烂漫洒脱，也该像是寻常女孩一般，而不是现在这样，像别人口中的大家闺秀，规规矩矩。 颜云絮当然能够感受到身后的人时不时为她避开人群，她心里清楚，他这么照顾她不过是看在颜绝尘的面子上，只是没想到他一个武将竟会这么细心。 他们走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达了河边，年轻的男男女女正成群结队的往河面上放灯。 颜云絮看着那些女孩，虽然带着面具，但是能从她们身上看到蓬勃的朝气，她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嘴角也带上了平日不常有的微笑。 她回头对宋凌云说道。“快，我们也去放河灯。” 宋凌云听见她如此欢快的声音，便知她是真的高兴，但他却一把拉住了正要挤进人群的颜云絮。 她回眸不知为何会被拉住，难得有些呆愣的看着宋凌云说道。“怎么了吗？” 宋凌云抬手一指，不远处的笔墨摊子然后说道。“这河灯得先题字才行。” 然后便被牵引着往那边去，颜云絮看着身前的人，又看了看被拉住的手腕，他的手骨节分明，捏住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却让她觉得无比炙热。 她想她为什么没有立即甩开呢？ 可她竟没有第一时间甩开，现在再来放开会不会太过于刻意了，可没等她想个办法，宋凌云便提前松开了她，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宋凌云从放笔的笔筒里拿出了两支纤细的毛笔，然后递了一支给了颜云絮，然后说道。“一起。” 颜云絮接过毛笔，看了看河灯，然后又看了看旁边不少人正在提笔给自己的河灯写上字，她觉得新奇又有些犹疑。 她问道。“她们一般都写些什么啊？” 宋凌云一愣，抬眼看了一眼颜云絮，然后思虑了片刻说道。“大概是写自身姻缘！毕竟今日拜月求的也是日后得遇良人。” 颜云絮没说话，提起笔缓慢的往上面写字，她想或许她最不该奢求的便是姻缘。她与颜家尚有血缘亲情，都难逃利用丢弃。 良人…这世间怕是没有她的良人。 而宋凌云看着她开始落笔，也拿起毛笔蘸了些许墨汁。他默了默，然后写到。 愿所念之人，所遇皆所求。 他们将字题好，然后又回到了河边，这时的人都有些少了，大家放完河灯都去街头游玩了。 宋凌云找了一处空处，然后让颜云絮先行放，颜云絮也不矫情，她将河灯小心翼翼的放入河道，上面还有一只小小的烛火。宋凌云也将河灯单手放入，与颜云絮的河灯相隔不过半步之遥。 两人看着河灯随波逐流而去，都转身往街道走去。 而他们身后，颜云絮的河灯被另一只河灯挡了一下，便停留了片刻，与宋凌云的河灯结伴而行了。 而颜云絮的河灯上却只字未题。 不愧是中秋节，即使到了晚上街道依然热闹非凡，颜云絮看着那些摊主的叫卖，也被吸引了目光，然后慢慢悠悠的边看边走。 她走了不过几个摊位，才猛然记起她身边还有一个宋凌云，然后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 “宋大人，难得休沐，还陪我在这乱逛，不如我自己在这逛逛…你…” “颜二小姐是嫌我在这碍眼吗？”宋凌云说道。他如此直白的问，让颜云絮一时反应不过来，连连摆手道。 “不是，我是觉得与大人同行，总归是有些不妥，不如我们去寻嫣然一起！” 宋凌云盯着颜云絮，知道她这是在与他划清关系，可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她这么做，他并未语气变化的说道。 “这有何不妥，你兄长亦是我朋友，你与嫣然如今也成了朋友，这样说来，你我难到也不能以一句朋友相称吗？” 颜云絮连忙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何德何能，能与宋大人称为朋友。” “我说是便是。”从前是，现在是，未来总不一定会是。 宋凌云看着颜云絮一时无话，也知他们两人堪堪见过几面，确实没有他情绪来的多，便说道。 “前面有家做牛乳糖的铺子，要不要去看看。” 颜云絮闻言看向宋凌云，还未开口便又听他说道。“你哥哥说他上次给你带的牛乳糖你很是喜欢，要不要再去买点。” 原来是颜绝尘说的，怪不得。她也想着今日出府并没有带那几个丫鬟，想着她们也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也喜欢爱好这些零嘴。便应了一声好。 颜云絮跟着宋凌云来到了那家做牛乳糖的铺子，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牛乳糖，眼睛里都有了光。 她给院里几个丫鬟带了一大包牛乳糖，又给祖母带了不怎么甜的绿豆糕和芝麻糕。想了想，又给江梦芹带了一份枣泥糕。 她回头看了一眼宋凌云，有些为难的说道。“宋大人，要不叫个府丁来。” “嗯？”宋凌云不解，然后又听她说道。 “不然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呀，我还想给大伯母带些。” “无妨，有我在。” 颜云絮看了一眼宋凌云，倒是不觉得他会拿不动，只是觉得太麻烦别人了。正要开口，就听宋凌云说道。 “刚刚不还说是朋友吗？不必这么客气。” 这话都说了，颜云絮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回头继续再给大伯母带一份。 油纸包包了六七个才装好，颜云絮想着自己提几个应该也不算多。可等她付了钱，还没碰到，就被宋凌云一手提走了。 颜云絮连忙上前捏住一个油纸包说道。“给我两个！” 宋凌云看了一眼她，然后说道。“不过几个糕点，没必要两个人拿，再说也不重。” “快走，免得你哥哥和嫣然等久了。” 第38章 镜楼 颜云絮跟在宋凌云身后走着，能感觉到他刻意放慢的步子，时不时他还会侧身看一眼身后的颜云絮。 而颜云絮只是目光追随着他手上提着的糕点纸包，懊恼刚刚为何没有给他买一份。毕竟她也给嫣然也带了一份牛乳糖。 还未等她纠结完便见身前的人停了下来，她抬眼望去，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门牌一样的物件递给了门口的人。 然后那人稍稍检查了一下，便满脸笑意的说道。“贵客，快，里面请。” 说着便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着。“正好，有批好货入了场子，还没人掌过眼。” 宋凌云没管那人在前面絮絮叨叨，他侧身与身后的人说道。“你哥哥与嫣然在里面，若是想回去了，只管叫上他们回去。” 颜云絮跟着进了楼，才发现这里面是一个圆形围场，有两层楼，中间的空台上有高高的展台，不大，也就能站四五人的模样。 下面的台面有一群身着舞衣的女子正面戴着轻纱翩翩起舞。楼下坐着的人都身着锦衣，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百姓。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颜云絮跟着上了二楼，进了一个雅间。才看到楚嫣然站在窗边正看着那些女子跳舞，而颜绝尘坐在小几旁边喝着茶。 楚嫣然一听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了宋凌云身后的颜云絮，然后连忙上前拉住颜云絮，就往窗边拉。 宋凌云取下面具，放下手中的糕点。然后才缓步走到颜绝尘面前坐下，然后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颜绝尘轻笑着摇了摇头，便听窗边楚嫣然嘀嘀咕咕跟颜云絮说道。 “云絮你早早不来，刚刚还有一群男子舞剑，那身姿可不输这些女子。” “我跟你哥哥在这坐了许久，一个节目都没重复过呢？” “…” 颜云絮听着她夸赞这地方的演出如何精彩，又提到那些书生如何俊朗。她从未来过这地方，也不曾听过，她只听过烟花柳巷那种只供男子取乐的地方。 可这男女同席而坐，饮品也只有花露和茶水。她不禁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楚嫣然一听，觉得有些惊讶。但一想也是，这顾家妹妹自小就可怜见的，怎会知道这等好地方，便给她介绍了起来。 “这啊，是都城最大的销金窟镜楼啊。” “原本这地方以前只能男子进的，后来据说这的当家的宠妻无度，然后便开了这女子也能来的规矩。” 说着还小声说道。“这里可不仅仅是表面生意，还有地下赌场，你看那舞台没有，那里日日都有不同的人登台表演。” “那那个高台呢？”颜云絮不解的问道。 “哪个啊？”楚嫣然顺着她的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才说道。“那是展示物品的地方。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跳舞的人都下去了，上来一个身姿妖娆，面容姣好身着大红色纱衣襦裙的女子走了上去。她一上去刚刚还热闹的一楼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她见人都看向了她，才用纤纤玉手捂嘴笑了一声说道。 “想来各位前来，就等着这会子呢？”她抬眼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声音带着些妩媚的说道。“今日便是镜楼为数不多的竞拍，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花娘，别磨叽了，快些上物件！”二楼一富贵公子倚在窗边大声说道。 花娘听闻也不恼，只是娇笑着说道。“是是是，这就为各位呈上今日的第一件物件。” 话音刚落便有人抬上了一个盖着红布的物件，好在花娘确实不是墨迹的人，直接便掀了红布，众人都朝那物件看了过去。 “这是外邦流入的琉璃摆件，赤金镶边，各种珍宝装饰。置与书案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花娘介绍着然后五百两白银起牌，每个雅间和楼下的桌上都有牌子，举牌一次加价百两，还有专人记录。 颜云絮大概明白，这就类似于典当行的东西无人赎回，便到了这展台上，价高者得。她看着楼下的人陆陆续续有人举牌，不禁对楚嫣然说道。 “这琉璃摆件看着挺贵重的，若是无人加价，那不是就亏了吗？” 楚嫣然看着楼下一人以一千八百两的价格带走了这个物件，然后才说道。 “这便是这镜楼老板的精明之处，若是出价低于它本身的价值，自然会有内部的人来抬价，总不会亏的。” “原来如此……” 宋凌云看了一眼颜绝尘，然后颜绝尘非常上道的对窗边的两个姑娘说道。 “若是看上了什么物件，只管举牌。就当是给你们两个的中秋礼物。” “真的？”楚嫣然满眼精光，原本她只是来看热闹的，再者她虽然身份尊贵，可囊中羞涩。但颜绝尘这么说了，她怎能不抓住机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尽管买来就是。”然后便见楚嫣然欢欢喜喜的拉着颜云絮往楼下看去。 颜绝尘这才小声对宋凌云说道。“记你的帐。” “我没钱。”宋凌云目不转睛的看着颜云絮的背影说道。 “哎～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没钱谁有钱。不是你给我使眼色吗？总不能可着我一个人薅啊！” “她若看中了便记我的。” “你…”颜绝尘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人只愿意出他妹妹的那份，他看向窗口，只见楚嫣然一脸认真的挑选楼下的展品，时不时跟颜云絮讨论一二。 而反观颜云絮，一副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哎，既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便好好等着付钱！ 虽说是颜绝尘付钱，但楚嫣然也没有真的什么都买，她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来往的展品被一个个挑走，然后跟颜云絮一起对这个物件品头论足。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楚嫣然一个人在絮絮叨叨。两人靠在窗边，二楼的所有窗户都是对外开放着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两人并未取下面具。 直到展台上来了一只通体白如凝脂，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瞬间吸引了女眷的所有目光，即使是对这首饰没有什么兴趣的楚嫣然，也被吸引了。 连颜云絮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第39章 拉拢 而此时的二楼，梁景肆与颜盛远也在。而颜盛远听到外面报了一下名目，便起身站到了窗边看了一眼。 然后又回去坐着，对身后的洛川说道。“将这个买下。” “是。”洛川应了之后，便拿起属于这个雅间的牌子去了窗边看价。而梁景肆看了一眼颜盛远，嘴角噙着笑意的说道。 “你这是给意中人相看的礼物？” “嗯？”颜盛远抬头看向梁景肆，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是给书瑶买的。” 梁景肆听闻，哦了一声并未有过多情绪，毕竟他这个三妹妹很得他宠爱。可他脑海里却闪过颜云絮的面容。 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同样是你妹妹，倒是书瑶更得你喜爱一般。” 颜盛远一顿，然后淡淡笑道。“或许是她自小不在我身边，没什么感情。” “可我瞧着，你二妹妹的性子与你一般都沉稳有度，看来这双生子的差异还是有些大的。” 颜盛远笑了笑，并未回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说他二妹妹与他相似，除了容貌，连性子也所差无二。 可他心里却只对颜书瑶上心，自从决定将颜云絮接回来，让她日后入主东宫之外，他还有一份私心，便是想将颜书瑶留在身边。 待到事成，他想让颜书瑶取代她的位置，而他的野心可不止是权臣那么简单。 而这边，楚嫣然看着那只镯子，头也没回的碰了一下旁边的颜云絮说道。“云絮，你喜欢这个吗？” 都说玉都讲究缘分，她第一眼便觉得这只镯子确实惊艳，可她还没有喜欢到能为它一掷千金的想法，再者她也没有那么多银钱。 那只羊脂白玉的镯子起价就是一千多两起拍，如今都已经到了五千两了。她摇摇头说道。 “也还好，毕竟这成色属实少见。” 楚嫣然见颜云絮还没她的兴致高，便回头看了一眼颜绝尘说道。“绝尘哥哥，云絮怕是想给你省钱，才故意说也还好！” 颜绝尘闻言放下茶杯轻笑道。“那不是有你吗？” “那是，我觉得这只镯子最是配云絮了。”说着便拿起手边的号牌举了一下。 颜云絮连忙拉了一下楚嫣然，然后回头对着颜绝尘说道。“也不是特别喜欢，玉石虽美，但也不值得如此一掷千金。” “哎，此言差矣，所谓金石有价，玉无价。既然喜欢，就买下来，你哥哥我最不差的便是这银钱了。”说着又看了一眼宋凌云说道。“再说了，你得物，我得名声。也是生意场上一段传奇。” “……”颜云絮拉不住身边举牌的，然后又劝不住要付钱的，只能转头看向台上，只希望这价格不要高的离谱。 可是没想到想要这个玉镯的人大有人在，一开始一楼还参与举牌。价格一飙升到了一万一千两的时候，一楼便没什么动静了，毕竟一个女子的物件，超了原有的价值便不一样了。 可二楼还在举牌，直到价格上了两万两，举牌的人就寥寥无几了。楼下的人也将目光往楼上看去，而颜云絮觉得这个价格已经高出了这个玉镯本身的价值太多，连忙按下了楚嫣然的手说道。 “行了，嫣然，到此为止。” 楚嫣然看着这不断上升的价格然后心里也有些小激动，但她却没有再举牌了。毕竟一个两万多两的镯子，就算是她也觉得高的离谱。 “嫣然，再举。” “啊？”楚嫣然冷不丁听到宋凌云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小声问道。“还举啊？” 颜绝尘看到了楚嫣然有些小怂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可爱。然后笑着说道。“举！” “再说，这镯子虽然贵，但是这银钱也全然不是给这个玉镯，大概会有七成的银钱会用来赈济灾民。所以不用担心。” 楚嫣然其实是知道这个的，说白了就是将这些人的钱放到一个地方，然后再给需要的人。颜绝尘这么说也是为了让颜云絮不要觉得有负担。 然后就在快拍板的时候 ，楚嫣然再次举了牌。而另一边的洛川原本以为这镯子两万两白银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却不曾想又有人举牌。 他回头看了一眼颜盛远，问道。“世子，还举吗？” 颜盛远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声。“举。” 然后洛川就又再次举了牌，而楚嫣然这边在颜绝尘和宋凌云的示意下也不断的举牌。 当价格到了五万两的时候，整个镜楼的人都有些安静了，偶尔也会窃窃私语几句，不知是哪两家这么豪横。 而洛川回头看了一眼颜盛远，他觉得这个价格已经高的太离谱了，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洛川也觉得不应该再继续了。 这时恰逢一个小厮过来添茶水，他添完茶水便准备退出去，却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这举牌的是什么人？” 那小厮抬头一看，颜盛远正看着他，他才知这是在问他，他才说道。“回世子，是颜公子和宋大人。” “嗯，下去！” “世子…”洛川暂停举牌的唤了一声，然后才听颜盛远说道。 “既然是他，那便放了！” “是…” 于是，洛川这边一停牌，楚嫣然那边就以五万三千两拿到了那支镯子。 梁景肆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看向颜盛远说道。“你这堂兄也是个有手段的，竟然能和宋凌云成了朋友。” “…听说宋凌云是在路上随手救过他的命，两人才成了朋友。” “宋凌云也是个人才。只可惜…”梁景肆不止一次想要拉拢这个人，他身后不止有大理寺，还有御林军。就连从边防回来的军队里都有他曾经的部下。若是能拉拢到他，日后成事也能更容易。 可是他从来都是当做听不懂，亦或者懂了却并不愿意参与党争。想到这些梁景肆摇了摇头。 而颜盛远却说道。“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断了他与三皇子那边的可能。” “那是自然，这等人物中立最好，不然就只能………” 两人相视一笑，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心里都清楚，宋凌云不管偏向谁都是块难啃的骨头。 第40章 收下重礼 而楚嫣然没想到对面突然不举牌了，她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牌子，兴奋过后难免有些安静。她没想到这镯子居然五万三千两白银，她有些悻悻的看向颜绝尘。 颜绝尘却一丝反应都没有，仿佛那钱不是他掏的一样。 他当然没什么反应，这钱打着他的名头，实则是眼前这个淡定喝茶的人给。 他能有什么感觉。 直到花娘亲自带着人上来送镯子，楚嫣然才从窗边快步走了过去，楼下的人早就换了，有了这只玉镯在前，后面再上的再也拍不了多高的价。 连楼下的人似乎都失去了举牌的乐趣，毕竟五万多两白银用来买一只镯子，太过于让人震撼了。而花娘作为这个展拍的负责人，当然是笑的花枝乱颤。连忙带上人亲自给他们送来镯子，毕竟她从里面得到的赏钱可不是一星半点。 “云絮，快来看看。”楚嫣然过去时还不忘拉上颜云絮，她盯着花娘从那只雕花的红木盒子里轻柔的取出那只镯子。然后递给了颜绝尘妩媚娇柔的说道。 “颜公子，这只便是您刚刚买下的镯子了，按规矩我们镜楼向来是利润与善款三七开，这些颜公子都知道。” 楚嫣然听着这花娘的声音，只觉得那声音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惹的那花娘看了她一眼。 那花娘似也不在意，只是在心中羡慕不知是哪位美人得了这天价的镯子。而这两人还戴着面具，所以并不识得是哪家的千金。 颜绝尘放下茶盏温和有礼的说道。“规矩自是知道的，还让花娘亲自送上来，属实是客气了。” 花娘娇声笑了笑，正准备说话，便又听他说道。“若是没有其他事，花娘就先下去忙你的，我们四人还想看看其他物件。” 花娘愣了愣，到底是在这地方待的久了的，怎能听不出话里嫌她在这碍事。她也只能浅浅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是是是，奴家就是上来一睹贵人风采，既然物件已经交到公子手里，那我便退下了。” 花娘停顿了片刻，发现坐着的两人并未看她一眼，不禁有些失落，然后不失尴尬的笑着退了出去。 颜云絮近距离看着这个镯子，才发现，这镯子比在下面看着更为精美。楚嫣然小心翼翼的拿起这只镯子，然后便感觉沁骨微凉。可摸着不一会儿，便感觉温润了起来，不由得跟颜云絮说道。 “这镯子可是美幻绝伦，快，云絮你快来试试。” 说着便要将这镯子往颜云絮手腕上套，却被颜云絮轻轻柔柔的按住，然后对颜绝尘说道。 “虽说是大部分用来做善事，但这也太贵重了，我也断不能收。还是留着给大伯母。” 颜绝尘听闻连忙说道。“别别别，你要是不收，我不得脱一层皮…” 颜云絮和楚嫣然都不禁看向颜绝尘，这话说的也太过夸张了。而颜绝尘何止脱一层皮啊！若是颜云絮不收，那子砚便不会认这五万多两。 若是以前，他用了便用了。可如今他们秦家家业才散去一半，要是母亲知道了，怕是不得安宁。再说这女子之物，他拿来有何用，这羊脂玉也不适合秦语蓉那年龄的呀。 他连忙找补道。“你也知你那大伯母那性子，若是知道我花了这钱买了个镯子怕是要念我许久。” “再说，你大伯母又不是戴这等年轻之物的人，若是再为此给我定个亲，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云絮妹妹，听话，你就收下！” “且当它是个寻常物件。” 颜云絮有些语塞，五万多两的东西如何能当寻常物件，而这时宋凌云也出声说道。 “颜二小姐收下！你哥哥也不是在乎这银钱，大抵是怕你大伯母真给他定门亲事。” “这…”颜云絮只是觉得如此贵重的东西实在不该收，但楚嫣然眼疾手快的直接将那镯子往颜云絮手腕上一套。那玉镯像是原本就属于颜云絮自身一般，与她的肤色相得益彰。 颜云絮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越看越是喜欢，她抬眼看了一眼他们，然后说道。“那我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还望哥哥日后不要向我讨要才是。” “这就对了嘛！”颜绝尘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安抚她道。“你不用觉得有负担，银钱本就是死物，若是不换成喜爱之物，那赚钱也没有任何意义。” “再者，你大伯母一直想要个女儿，若是知道我是给你买的，只怕是十万两她也是乐意至极的。” “是，我知道了。”颜云絮何尝不知道大伯母喜爱她，她只是不习惯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在这礼物背后的情谊才是让她最为不习惯的。 而只有楚嫣然注意到了，宋凌云看着颜云絮的手腕，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也不知是在看那镯子还是看人。 楚嫣然正私心想着，抬眼时却和宋凌云目光相触，她心中一颤连忙移开，然后拉着颜云絮说道。 “云絮我们再去看看，你都有中秋礼物了，我也想要…” 说着便拉着颜云絮往窗边走，她才不想再跟宋凌云对视，那种被人看透小心思的感觉真不爽，前一秒还在看他热闹，下一秒便害怕他给自己下套子。 毕竟从小到大，她在宋凌云手里吃了不少亏，不然她何以对他这般恭恭敬敬。 颜绝尘见两人又到窗边论起了那些物件，轻笑着摇着头小声说道。“有你这五万两在前，我想无论这楚小姐看上什么物件，我都不会有花钱的感觉。” 宋凌云抬眼看了一眼颜绝尘，并未说话。只是目光看向颜云絮的方向，他只觉得她配的上这世上任何东西，何况区区五万两。 “不用告诉她吗？” “她连你的东西都收的那么犹豫，你觉得会收我的？” “唉～～除了我母亲送去的，我送去的哪样不是你的银钱。”说着说着，颜绝尘有些八卦的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 “你偷偷告诉我，你哪来那么多钱，别是干了什么贪污腐败的事了？” “你知道的太多，不怕吗？” 颜绝尘看着宋凌云，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撇撇嘴，然后说道。 “不说便不说，何至于吓唬我。” 第41章 流民入城 那晚楚嫣然也得了一把做工精良的短弓，心满意足的带着颜云絮给她的果子回了府。 颜云絮回府后，将给各房带的糕点都送去，然后便回竹苑歇下了，她知道中秋过后就会不再有这么平静的日子了。 她过后的每日，除了与楚嫣然出府相约，中途还去了祖母给她的田产铺子看看收益，其余时间就只是在竹苑看看游记，安排小环在书房陪着她写写抄抄。 连颜书瑶久了不见颜云絮，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那日，楚嫣然约颜云絮去望仙楼回味烤鸭，她们还未入门，就听到街道上骚乱了起来，有快马加鞭往皇城方向赶的城门护卫。他边策马扬鞭，边大声高喊道。 “速速让开，急报。快让开…” 快马驰过，尘土飞扬，来不及避让的行人瓜果蔬菜都撒了一地，但也无人有怨言，只是好奇是什么事让守城侍卫如此匆忙。 颜云絮看着那人绝尘而去，然后并没有停留的跟着楚嫣然进了望仙楼里。早前楚嫣然便跟宋凌云提了一嘴，要与颜云絮去望仙楼再回味回味那日的烤鸭。 都知道望仙楼的鸭子每日都是限量供应，她怕兴致高昂的来了却点不到。可宋凌云跟她说，只管去，报她的名字便好。 这让她心里更加激动了，连忙对引路的小厮说道。“今日的烤鸭还有吗？” 那小厮稍稍回头顿了一顿说道。“今日客多，不是很清楚要去厨房问了才知道。” “你跟你们管事的说一声，就说楚嫣然来了，让他们务必给我上只烤鸭来。” 身后的颜云絮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她怎会不知道这丫头得瑟什么？来的路上便早已给她讲过，如今看她这傲娇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可爱。 那小厮这才抬头看向楚嫣然，只见两位姑娘都带着帷帽，并看不清真容，但是他也十分恭敬的说道。 “若是楚姑娘来了，烤鸭自然是有的。” “不知今日两位姑娘想要坐哪儿？” 楚嫣然一听便知宋凌云真的提早打点过了，不禁心中一喜，她竟也沾着颜云絮的光得了宋凌云的优待，要知道这望仙楼背后的大老板可一直是他呀。 曾多少次，她想来蹭饭都被拒绝，还被他说到母亲那去，受了好大一次训斥呢！ “云絮，你想坐哪儿？”楚嫣然回头问着她。 “我想坐二楼靠街道的位置，还有吗？” 那小厮眉开眼笑道。“当然有，两位这边请。” 两人跟着那小厮走到一间雅间里，颜云絮往窗边走了过去，那窗沿很矮，吃饭时也能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场景。 楚嫣然见她都坐下了，便也快步走过去坐到窗边，上次来的时候正是晚上，也没怎么看过外面，这由高处往下看的感觉可真好。 她见颜云絮盯着街道尽头，也不禁问道。“云絮可是好奇那守城侍卫去报何事？” 颜云絮这才收回视线，然后抬手从桌案上倒了一杯茶说道。“你不也好奇吗？” “额～”楚嫣然摸了摸鼻子然后笑道。“好奇自然是好奇的，毕竟很久没见过快马通报的了。上次见还是凌云哥哥回京的时候。” “……”说到这人，颜云絮有些晃神，她这些日子听楚嫣然讲了太多关于宋凌云的过往，才惊觉上一世从未有过这人的细微末节。 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安，而这些不安虚无缥缈。 望仙楼的小二还没来得及上菜，楼下街道上便传来了铿铿锵锵的盔甲碰撞的声音。街道上的人连忙避让开，这可是皇城的护卫营。 领头的正是四皇子，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有一百多人的队伍随着他往城外赶去。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让皇子带人出城。 楚嫣然看着梁景肆一直消失在街角那头，才转过身对颜云絮说道。 “也不知是什么事，能让梁景肆亲自领着这么多人去。” 颜云絮看着手中的茶水，并无说话。她知道是从渠县的流民到达城外了。 渠县的灾情比报上来的更为严重，因是夏季，大坝决堤造成数以万计的良田损毁。本来中秋前后就要秋收，谁知道却遇上这样的天灾。 可这些以田地为生的人怎么能抗住这次的损失，再加上赋税并未减免，当地官员也没有就灾情来给这些民众一个解决方案， 更别说朝廷的救灾款。 那根本就是一层吃一层，到了地方官员手里也就所剩无几了。这些受灾的人只能背井离乡往都城繁华的地方寻找出路。 梁景肆到达城外时，看到的流民比那报信的侍卫说的还多。他们衣衫褴褛，脏污不堪，幸好守城的官员眼疾手快，发现的时候便拉起了护城河的吊桥，才不至于让他们进来。 可在城边做些过路人生意的摊贩就没那么幸运了。那些流民一路上长途跋涉，本就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看到路边的摊位上有着新鲜的水果，茶水铺子边还有热腾腾的馒头冒着热气。都如同饿狼一样，直直的扑了过去，哄抢了起来。 那些摊主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拉又拉不住，还被一拥而上的流民推翻在地。人在饥饿到失去理智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其他。 待他们将能吃的能喝的哄抢干净后，才看着那高高的城墙和护城河，有些抱着孩子的妇女都低声哭了起来。 她们不远千里跋涉过来，原本是想找一条活路，可这都城的繁华就被这宽宽的护城河隔在咫尺。 若是平时，定有那胆大的会游过护城河上对面去，可如今谁都是面黄肌瘦，哪还有力气。 梁景肆看着这些流民不禁眉头一皱，他不知这流民为何会如此之多。若是几百人，都还好处理，可他看着眼前这些人怕是数以千计，而后面还陆陆续续的还在来人。 他只能转头对守城官员说道。“我先回宫向父皇禀明此事，你先安抚住他们，莫要出了什么乱子。” 那官员只能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可他心里也没底，这些人太多，根本驱赶不走，这都城总不能一直关着城门！ 只能想着朝廷尽快出些政策来解决此事。 第42章 开棚施粥 这事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除了同情都有些后怕，毕竟这些流民若是无路可去，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都翘首以盼的等朝廷出面解决。 而高堂之上梁帝怒不可遏的将案上的折子都往下砸去，大声质问道。 “月前就将赈灾银钱拨了下去，怎的现在流民都入都城了，都没人知道。朕养着你们，你们就是这么为朝廷办事的吗？” “陛下息怒！” 天子震怒，百官连忙跪下俯首。可梁帝看着这群百官更加怒不可遏的说道。 “息怒，这叫朕怎么息怒。就没人能说出个办法吗？啊？” 群臣哪有什么办法，据守城官员的统计，如今流民数都有四五千人，全部停留在了城外，他们间妇孺幼儿不在少数，若是强行驱赶…恐民心难控。 这时，宋凌云起身上前说道。“陛下，如今流民已经到了城下，也无法驱离。” “不如开棚施粥，先安抚流民情绪，然后再了解渠县的真实情况，才好出应对之策啊？” 梁帝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然后坐到龙椅上，看着宋凌云又说道。“可开棚施粥…这人数实在也太多了……” 宋凌云又说道。“这可召集城中愿意开棚施粥的商户，亦或者在座的各位同僚也可出面。这些流民也不是穷凶恶极之辈，若是食能饱腹，衣能弊体何至于背井离乡。” 梁帝这才看向百官，见他们面面相觑，都在心中各种衡量，不禁冷笑一声说道。 “众爱卿还有其他良策？” 百官并未说话，他们也想不出除了这办法还能怎么平息这些流民。而此时三皇子出声道。“父皇，不若让儿臣去召集大家开棚施粥，再请父皇派遣护卫营维持秩序，以免造成混乱的场面，也保证各位大人家眷的安全。” “儿臣也愿与皇兄一同前往。”梁景肆也开口说道。 “嗯。好好好。”梁帝见两个儿子都开口了，便又说道。“那便即刻出发！以免横生变数” 百官其实最关心的哪是什么流民，让他们的家眷去施粥，他们最担心的便是自家人的安危。如今四皇子带着护卫营去，便稍稍心安了些。 于是，全都城的富商和百官都在城外护城河边开设了粥棚，有皇子和护卫营坐镇，也没人敢弄虚作假。待粥熬好之时，那飘着米香的空气到达了对面。惹得流民连连咽着口水。 而三皇子带着的人也站在吊桥边对对面喊道。“今日朝廷派人施粥，若是你们不哄抢不胡来，我们便一直在这给你们提供吃食。” “待你们稳定下来，朝廷会再给你们处理这次的灾情，给你们指明去处。” 而对面的流民听到能保证他们温饱，连连磕头跪拜。 于是三皇子便让人放下吊桥，然后让护卫营的人过去维持秩序。让老弱妇孺先排队打粥。而其他流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毕竟谁家都有老人和孩子。只要到最后都有一口吃的，谁又在乎谁先谁后呢？ 所幸都城富商都还比较积极，虽然百官多数家眷未来，但都派了下人前来熬粥施粥。所以今日这些流民总算是安抚住了。 朝廷还为他们搭建了简易棚子，能够遮风避雨，好在这时节并不算太冷，不然晚上住哪儿也是一大难题。 朝廷组织施粥施了三四日。而四皇子也收集到了流民们背井离乡的大概原因。 梁帝知道后大为震怒，立马派人去渠县了解详情，同时也命朝廷百官不日便想出办法来。 颜云絮也同楚嫣然出去施了几天粥，然后便回自己院子待着了。因为这日朝廷出了一张皇榜，让全城的人都来想应对之策，若是有用，都论功行赏。 颜云絮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便进了书房，接连两日都未出过门，她写了一个粗略的应对之策，画了几张草图。然后又写了一封细致入微的信装好后，便去了大房。 颜绝尘这几日也着实有些忙坏了。他正在厅上喝着茶水， 便听下人来报，说颜云絮来了，他连忙让人请她进来。 颜云絮进来之后，却没有看见秦语蓉，不禁问道。“都这时候了，大伯母还没回来吗？” “她去铺子里看看明日施粥的米还有没有富余。怎么？二妹妹是来找我母亲的，要不我叫人去…” “不，我是来找兄长你的。”说着便将一封信递给了颜绝尘，颜绝尘满脸疑惑的问道。 “这是…” “我想让兄长代为转交。” “给谁？” “宋凌云。” 直到颜云絮走了，颜绝尘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刚刚是说把信给子砚。他们什么时候都开始互通书信了？ 他看着手里的信，有些好奇，想要打开看看，却又觉得非君子所为。只能吩咐下人备马车，他要出去一趟。 他想看看将这信交给宋凌云，他能是什么反应。 可他没来的及看到他的反应就被宋凌云以公事繁忙为由轰走了，这让他好不甘心，早知道便私下看看了。 而到了第二日，颜云絮却没有让小环一起去帮忙施粥，而是在书房帮她继续摘抄。而小环当然乐的自在，不用去面对那些脏兮兮的流民，她当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于是她踏着轻快的步伐进了书房，需要摘抄的每一个，颜云絮都用银杏树叶做了记号。她粗粗看了看，不过就是几页纸，慢些写也就半日功夫。想着她的动作就越发轻快了起来。 直到她抄完所有的东西，准备收拾一下时，却在一旁看到了颜云絮用游记压着的几页纸，她随手翻了翻那草稿，虽然杂乱堪，却字字句句提到灾情。 然后在最下面翻到一张字迹工整，且没有任何草稿模样的纸张。上面竟写着应对之策。 小环虽然有些字看不明白，但大概知道这是颜云絮为治理灾情写的应对之策。她也知道这几天街上贴了皇榜，稍稍一想就知道颜云絮是想将这应对之策写出来，交上去以得封赏。 小环心思一动，连忙提起笔又拿了一页纸将颜云絮的应对之策一字不落的照抄下来。然后轻轻卷进自己的袖口，然后整理好书案轻轻退了出去，快步去了颜书瑶的院子。 第43章 应对之策 碧水阁 颜书瑶在看到小环的时候，不禁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彩蝶。彩蝶这才说道。 “她是从后门过来的，并无人看到。” 而且侯府多余的人都去帮忙施粥了，确实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小环进了碧水阁。但颜书瑶却说道。 “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彩蝶就行了，不用过来。” 小环也知道自己这么过来不合时宜，但她怎么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给彩蝶代为转交呢？她抬眼看了一眼彩蝶才说道。 “奴婢只是有一物想要亲自送到三小姐手上。” 颜书瑶并不觉得她能有什么什么好东西，连眉眼都未曾抬起，便出声随口一问道。“什么东西？” 小环将卷在袖口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拿出，然后走上前去递给彩蝶，才说道。“是灾情的应对之策。” 彩蝶刚接到手里，闻言看了一眼颜书瑶，她也知道她这两天在想这应灾良策，还私下找过四小姐。可四小姐虽然才情过人，这等事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果然，颜云絮一听便立刻精神了起来，连忙从彩蝶手中拿过那页纸，然后看了起来，越看越发狐疑。她不禁抬头看向小环问道。 “你这是哪儿来的？” “是从二小姐的书案上看到的，然后我便照着抄了一份。” 颜书瑶听完，又看看手里的应对之策，没想到这竟是颜云絮写出来的，虽然不是很全面，但就这大概的内容也不应该是一个闭门不出的人写出来的。 她不禁在心里纳闷，那顾氏夫妇究竟是怎么养的颜云絮，为何能比她如此有见识与才情。她也从小环嘴里听过，颜云絮字写的漂亮，还会画画。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小门小户教养出来的人能有这般。 可颜云絮为何会有这般才情，还是要说到顾氏夫妇，他们虽然换养了孩子，也对江梦芹心有怨恨，但他们只是对她冷淡不愿亲近，幼时还请过夫子，给她启蒙。 待颜云絮越长大，顾氏夫妇就越发不喜欢她，因为她与江梦芹长的太像了。日日面对着让他们也生不出欢喜，于是便给了她书籍游记以供她打发时间。 一开始颜云絮还想着讨好他们，后来发现终是无用，好在书中的新奇吸引了她，她便不再拘泥于他们喜不喜爱自己。也慢慢的叫不出爹娘。 “彩蝶，赏。” “是。”彩蝶便从一旁专门用来打赏下人的盒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小环，小环立马接过，不动声色的颠了颠，不禁心花怒放的连忙跪着说道。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 “你先回去，好好看着她，若是她将这对应之策给了何人，立马来告诉我。” 颜书瑶想了想又说道。“小环，你记住，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对应之策。若是以后有什么……想想你那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明白吗？” 小环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知道三小姐这是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可她私心又想着，二小姐无依无靠，大房又是商贾之流，怕是这对应之策也交不上去。 待小环走后，颜书瑶才带着彩蝶去了书房，然后将小环抄来的那份又用娟秀的正楷小字写了一遍。中间停停顿顿，还加了一些自己的见解。最后才满意的将此放进专用的折子里。 彩蝶在一旁说道。“二小姐这对应之策真的能解决这次的灾情吗？” 颜书瑶看着那折子，哼笑了一声说道。“还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满朝文武都没想出办法，又或者这些人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若是我这时候提了出来，就算是这都城第一人。” “可要是二小姐发现小姐你用了她的…” 颜书瑶抬眼看了一眼彩蝶，冷冷的说道。“就算是知道她写的又如何，传出去谁能信，她能写出对应之策。” “可……” “好了，彩蝶不要在这杞人忧天了，快做些准备，先去揭了皇榜，自然有人带我入宫去。” 彩蝶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可要先给世子通个气？” “不用，我要亲自给哥哥一个惊喜。” 于是下午颜书瑶便带着彩蝶去揭了皇榜，而看榜的官员见有人揭了皇榜立马上前去询问，得知是颜侯爵家的千金便恭恭敬敬的将人带去了皇宫。 颜书瑶也不是第一次入宫，她前前后后也来参加过几次宫宴，只是这梁帝的御书房她还是第一次来。 看着眼前金龙缠绕，富丽堂皇的御书房，她面带着微笑从容的走了进去。在宫人的指引下到了大殿中央，然后宫人便快步去了梁帝身边，轻声说道。 “陛下，颜侯爵府的三小姐来了，听说她今日揭了皇榜。” 而书案后坐着的梁帝一听有人揭了皇榜，连忙放下折子看了下去，只见颜书瑶规规矩矩的站在中间，颜书瑶见梁帝看向了她，连忙双手扶额跪了下去。 “臣女颜书瑶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平身。”梁帝见是个小女娃，也不禁语气有些轻柔的说道。“听说你揭了皇榜，可知这皇榜一揭，可是要给出应对之策来的。” 颜书瑶这才缓缓起身回话道。“臣女也是不忍见灾民流离失所，才想到了这应对之策，希望能解陛下烦忧。” 说着，便将事先准备好的折子递给了宫人，然后便低着头等待梁帝看完后发话。梁帝从宫人手中接过折子，看了一眼颜书瑶问道。 “这对应之策是你一人所写？” “不，是臣女一丫鬟因感同身受说到了灾情，臣女一时感悟才写下了这对应之策。” 梁帝听她这么说，也觉得差不多如此，因为这对应之策从安抚流民到赈灾流程大多是在为流民考虑，若说一个生在都城的闺阁女儿能有这般感悟他是不信的。 但她也是从丫鬟那得到启发也就难怪了，毕竟能做丫鬟的大都吃过苦头，对这些流民最能感同身受了。 梁帝细细看来，只觉得写的很好，又觉得写的不够完善，但也如同指路明灯一般给他找到了方向。 他合上折子，只觉得这满朝文武不如一个小丫头，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满朝文武不过是想独善其身罢了。他龙心大悦道。 “赏。” 第44章 时疫 颜书瑶去的时候坐着自家轿子去的，回来时却坐着宫里的软轿回颜府，而街上皇榜被揭早就人尽皆知，都知是这颜侯爵府的三小姐揭了皇榜，如今还坐着宫里的轿子，且身后还有大箱小箱的赏赐。就全都明白了。 定是那应对之策得了梁帝赏识。 而颜府上下也早就有人回府通报了此事，江梦芹也连忙去老太太院子里告知此事，虽说这颜书瑶不是她亲孙女，但毕竟在她眼下长大，如今又得了如此荣耀，怎能不叫人欢喜。 看着一箱一箱的赏赐入了府，夏兰秀看着颜书瑶越发的慈爱，而江梦芹更是喜不自胜的拉住颜书瑶，连连说道。 “不愧是我儿，竟能想出应对之策。瑶瑶，你可真是让母亲太为你骄傲了。” 颜书瑶看了众人一眼，却独独没有看到颜云絮，她真想让颜云絮看看她此时的荣耀。可惜她不在… 夏兰秀让人准备了一桌菜来给颜书瑶庆功，待颜云絮回来之时他们早就各自回各自的院子了，颜云絮回府之后也听下人们说宫里赏赐一事，她听了些并未做停留的回了竹苑。 而竹苑书房里的草稿连同那张纸都全数不见了，她只是粗粗翻了翻，便没有继续找下去了，因为今日实在是太累了。 而今日下午之所以这么累，还是因为流民里有人发起了高热，她不忍看这些流民受苦，便购了一些草药熬给流民服用。 她知道她做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明日怕是这时疫便要蔓延开来，所幸她们几个去施粥时带着帷帽，隔离了一些。回来还督促几个丫鬟喝了药汁才让她们去睡。 而颜书瑶在得知颜云絮回府便睡了，并没有对她得赏赐一事有任何反应。这让她心里有些失落。 而颜盛远也回府问她来龙去脉，虽然不赞同她私自揭了皇榜，但总归还是给颜府添了荣耀。就连最近冷落她的祖母也送来了不少礼物，这让她心里更加怀念以前侯府就她一个嫡长女的时候。 不过快了，明日陛下就会将应对之策给百官传阅，若是实行起来有用还会另行封赏。她只需要静静等待便是，到时候别人提起侯府嫡女只会想到她，又怎么会记得一个默默无闻的颜云絮呢？ 第二日早朝之时，梁帝照例问百官解决之法，百官不语。梁帝不禁冷哼一声说道。 “满朝文武竟还不如一个女娃娃。”说着便让人准备的折子往下给众官传阅，宋凌云是第一个拿到折子的，他只是粗粗看了几眼便合上了。 梁帝在上面看着各位官员的样子，当然也注意到了宋凌云看了一眼便没有继续看的模样，他不禁问道。 “宋爱卿觉得有何不妥？” 宋凌云上前一步，拱手弯腰说道。“臣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好奇写这对应之策之人是哪家千金。” “是颜侯爵府家的三小姐颜书瑶，那可是都城第一才女。” 底下百官都窃窃私语几句，没想到居然是颜世子的胞妹。可宋凌云却不禁冷笑一声说道。 “陛下，臣这也有一份对应之策，想来陛下应该更喜欢这份。”说着便将折子递给了宫人，由宫人转呈梁帝。 梁帝从宫人手中拿过折子，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便面色一变，抬头看了看宋凌云，只见他气定神闲一般也看着他，梁帝忍住心中的疑惑继续看了下去。 这份对应之策详细到官员层级分化，城外流民的安排与后续，可谓是详细至极。反观颜书瑶送来的对应之策，更像是草稿一般。若是没有宋凌云送来的这份，按照颜书瑶的折子，百官也能想出详细程序来。 可如今细致的对应之策就在眼前，他不禁有些心中不舒服，仿佛是被人戏弄了一番。 他抖动着折子问道。“这是何人所写。” “是颜侯爵府嫡长女颜云絮。” 梁帝听闻还是颜侯爵府的，正准备问话，便听外面有人来报。 “报陛下，流民出事了。” 梁帝听闻立马放下手中折子问道来通报的宫人。“又出了何事？” 那宫人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昨日便有不少流民出现高热，都以为是流民在外露宿，感染了风寒。谁知…谁知…” 梁帝听闻不禁皱了皱眉头，然后急切的问道。“然后呢？你倒是快说啊。” 那宫人战战兢兢说道。“谁知今日流民竟病了大半，连昨日施粥的商贾也出现了高热，怕是，怕是时疫。” “什么？”梁帝听闻是时疫，竟往后坐了下来，看着朝上的臣子纷纷议论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可是时疫啊？传染性极强，这都多少年未曾遇到过了？” “………” 梁帝看着朝上忠臣，又问道。“可派医者去处理了？” 那宫人依旧跪着说道。“去了，可是以往时疫大多发生在冬日，如今是秋季，御医说药方还需要商讨！” “混账，御医院的人还需商讨什么？等他们商讨出来是不是整个都城都染上时疫了。” 梁帝怒不可遏的说道。原本颜云絮的对应之策已经让他舒了心，即使那个颜书瑶犯了欺君之罪，他也可不追究，可如今时疫一来，让他前后的怒火一起烧了起来。 “告诉御医院，若是明日还不想出办法，便都提头来见！” 众人见梁帝面色发红，显然是动了真怒，连忙跪地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在朝上，他们心中也不知对这时疫如何处理，倒是那颜云絮，让两兄弟心中都有些好奇，她到底写了什么样的应对之策。 而宋凌云并未跪下，而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想还是可以先召见颜家嫡长女颜云絮。” 梁帝怒不可遏之时听到宋凌云这么说，也有些不耐烦道。“对应之策容后再议，如今最为要紧的便是处理这时疫之事。” 宋凌云不卑不亢的看着梁帝，继续说道。 “臣说的就是时疫的处理之法，昨日出现高热之时，颜家二小姐正在那施粥。她命人熬煮了汤药，臣当时也是防患于未然，将吃过汤药的人单独放到了一起。今晨上朝之时，已然大好。” “真的！”梁帝不禁由怒转喜，连忙对宫人说道。 “宣颜云絮进宫。” 第45章 欺君 颜书瑶一大早便起床梳洗打扮，一身华丽隆重的锦服衬得她娇俏可人，她任由彩蝶给她带上最贵重的首饰。此刻她的心里无比雀跃，想着等早朝一散，对她的封赏怕就要下来了。 江梦芹也早早去了夏兰秀的院子服侍她起床，毕竟昨日桌上便知道，陛下这是赏赐先行，封赏其后。若是真的有封赏下来，自是马虎不得。 所以一行人早早便在前厅等着了，颜书瑶见颜云絮还未出来，便有些不满的说道。“二姐姐可真是忙啊？昨日不见她回来用晚饭，这时候竟也不见人。” 这时夏兰秀才从那份荣耀的喜悦中抽离出来，她看向颜书瑶，只见她喜不自胜的跟江梦芹撒着娇，说的话却明晃晃的指责颜云絮不知轻重。 果然，江梦芹一听连忙拍了拍颜书瑶的手道。“她哪有什么好忙的，今晨便通报各府暂不施粥。她想必是窝在那个院子里躲懒呢？” 夏兰秀并未说话，她只是走到座椅边坐了下来，双手扶着手杖。方嬷嬷哪能不知道老太君在在意些什么？昨日二小姐晚些时候便叫人来说过，那些个流民间有了高热。她便多耽搁了一会儿，今晨又早起出门采购药材了，只怕这时都还未回来。 只是这当母亲的竟一无所知，还真的有些责怪颜云絮不争气一样。夏兰秀心想若是云絮一直养在颜府，定是比颜书瑶的才情还要好些。可惜…… 而颜盛远在一旁听着自己的母亲和颜书瑶说到自己的亲妹妹，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哪有做兄长的样子。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众人都抬眼看去，都以为是宫里来人了。没想到竟是颜云絮，和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她们大包小包的装着不知是什么东西。 江梦芹不禁冷声说道。“你这一大早的出门去干什么了？” 颜云絮一愣，抬头看见江梦芹还牵着颜书瑶的手，而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犯了错的下人一般。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丫鬟，然后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他们之间，对夏兰秀和江梦芹颜永柏福了一礼。说道。 “昨日高热的流民很多，我便去采购些药材待会送出城去。” 长辈还未出声，便听颜书瑶说道。“二姐姐怕不是把自己当医者了，流民若是高热自有御医院的照料。你若是拿着知道的皮毛去熬药救人，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是好。” 江梦芹一听连忙附和道。“一个姑娘家，整日与那楚家小姐在那流民群里瞎跑，哪有一丝侯府嫡女的样子。” 颜云絮听着江梦芹的指责，也不多说话。只是眉眼间带着和煦的春风一般看着颜书瑶，柔声问道。 “昨日我回府的晚还未恭喜过三妹妹，得了陛下赏识，想来那对应之策也是极为有用的。” 不等颜书瑶开口，江梦琴便看着颜书瑶，一脸骄傲的说道。“那是，我的瑶瑶都城第一才女，能得陛下赏识也是情理之中…” “咳咳……”夏兰秀捂着嘴咳了两声，然后看向江梦芹说道。“宫里还没来人，你怎就将书瑶捧上了天，再说云絮也是善良的丫头，见不得流民受苦，又有什么好责怪的？” 江梦芹一听夏兰秀发话，连忙低下头说道。“是，婆母。”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门外便有门童来报，说宫里来人了。夏兰秀才立即起身，带着一行人走到院外迎接。颜盛远也跟在后面，看着江梦芹牵着颜书瑶的手紧紧不放，那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他也从心底里为书瑶高兴。 可那宫人手上并无圣旨，他走到众人跟前细声细气的说道。 “传陛下口谕，宣颜侯爵府嫡长女颜云絮进宫面圣。” 颜书瑶一愣，有些震惊。连忙看向了颜云絮，只见她这时也看了过来，那眼神惊的颜书瑶身形都晃了晃。而江梦芹一听，便问道。“公公是不是搞错了，昨日揭榜的是我家书瑶…” 那宫人看了一眼江梦芹，然后才说道。“这是陛下口谕，我只负责通传。” “还有一事。”那宫人又对着颜永柏说道。“侯爷，昨日送来的赏赐还请尽数清点，以便归还陛下。再者陛下口谕，颜书瑶犯欺君之罪，在嫡长女颜云絮未回府之前不得外出半步。” “什么？欺君之罪？”夏兰秀往后一仰，幸得方嬷嬷搀扶着，她稳了稳身形，看向了颜书瑶，那丫头脸色早已惨白。 颜盛远更是一头雾水，众人看向颜书瑶的目光让她心如擂鼓。还未有反应就听那宫人说道。 “颜二小姐，跟咱家走。” 颜云絮抬脚正要走，回头看着祖母一脸颓然的样子，终是有些不忍。然后出声安慰道，“祖母莫要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夏兰秀这才聚神看向这个孙女，她笃定的眼神让她心里稍稍安定。看着她随着那宫人出了府门，她才看向颜书瑶，咬着牙问道。 “说，你如何犯了欺君之罪。” 颜书瑶哪里敢说？她抬眼看向颜盛远，如同拉住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去抱着颜盛远就哭了起来。 颜盛远看着怀里有些发抖的颜书瑶，心中万般不解，然后问道。“瑶瑶，你告诉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哥…你救救我，我……”颜书瑶看了周围人一眼，如今颜云絮已经进宫去了，必然是纸包不住火的。然后小声说道。“那对应之策是…是二姐姐写的。” “什么？”江梦芹一听，无力的松开了颜书瑶的手，她没想到那让她倍感骄傲的对应之策竟是颜云絮写的？ 而夏兰秀一听，便知道定是陛下知道了此事，颜书瑶拿着自己姐姐的东西去冒领恩赐，这可是欺君大罪啊！夏兰秀眼睛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祖母……” “母亲……” 众人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找府医，又将老太太抬回世安苑。而颜盛远依旧站在院子里，看着颜书瑶，听她哭哭啼啼将事情经过告知他。他听完眉头一皱，这事可大可小。若是陛下追究，全府上下都会获罪。 他看着颜书瑶，有些失望道。“瑶瑶，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她，日后我自会处理 你就这么沉不着气吗？” 颜书瑶听他语气一变，连忙有些惊慌失措的喊道。“哥哥，你救救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压她一头，没有告诉你也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啊！哥哥…” 颜盛远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样哭泣，只能出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现在马上去追她，希望能在她入宫之前劝劝她。” 说着便起身出府，骑快马追赶宫里的马车去了。 第46章 入宫 颜云絮坐在马车里，心里有些担心祖母的身体，毕竟她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如今一顶欺君的大帽子扣下来，怕是也承受不起。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马车外响起了两声马叫，然后便听站在马车旁的宫人说道。 “世子，这样不合规矩！” 颜盛远直接丢了一个钱袋给那宫人，说道。“还望通融一二，我妹妹从未进过宫，我便是叮嘱她几句，入宫门之前就下来。” 然后那宫人便离得远了些，让颜盛远上了马车。 颜云絮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她这算是第一次与颜盛远单独坐在一起。颜盛远上了马车后，就坐在颜云絮不远之处。他并没有先开口，只是沉默着。 直到颜云絮不太喜欢这样沉默的气氛，然后出声说道。“兄长有话不妨直说？” 颜盛远这才抬头看向颜云絮，他从未如此之近的看过颜云絮，确实能在她脸上看到自己容貌的几分神似。他看着她，并未移开目光，然后问道。 “什么时候写的对应之策？” “兄长竟然关心这个？”颜云絮有些自嘲的说道。“难道兄长不该问我，是怎么将对应之策送到陛下手中的？” 颜盛远一愣，看着她平静的眉眼，似乎并不在意他会问些什么。 “我即是你兄长 ，你为何不将对应之策给我交上去，而是找一个外人…” 颜云絮嘴角噙着笑意，不知道他这话是在失落还是质问。她回忆道。“兄长这是第一次与我独坐！我回府这些时日，见你的次数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相比于兄长，外人这词虽不恰当，但也能用。” “若说为何不交给你，不如问问你那好妹妹是怎么得来的？” “兄长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那便下去！宫门就快到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那宫人便在外面唤道。“世子，宫门已到，还请世子下车。” 颜盛远这才知道梁景肆当初说她与自己性子也有几分相似是什么意思了。颜云絮不是感觉不到他的疏离，却也不愿假意亲近。 如今两人都心知肚明，却都没有说到正题上，颜盛远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说道。 “你三妹妹不懂事，大哥向你赔个不是，但欺君是大罪，二妹妹若是念着手足之情……” “兄长。”颜云絮打断他的话然后说道。“与我有手足之情的是你，颜书瑶从未将我当做是她姐姐，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如今却让我念着手足之情。” 颜云絮不禁冷笑了一声，说道。“是不是有些可笑。” 说着便起身准备出去，可帘子抬起一半，她便又停下了，回头说道。“兄长不用担心，虽然她不是我的手足，但颜府还是我的家，我总不会真让欺君之罪落到自家头上。” 说完便下了马车，跟着宫人往宫里走去。颜盛远在车里久久没有回神，他似乎是低估了这个妹妹，她从一开始便什么的清楚明白。 怪不得她对母亲的偏心从未有过半点不满，也从未人前人后唤过他一声哥哥，原来她只是把颜府做家，却没有真的把他们当家人。 他心里不禁有些自嘲，想他一直想把颜云絮当做棋子，以他的了解，颜云絮也无力反抗。所以他对她回府之后并不上心，如今得她冷言相待也是正常。 只是他想不通，她如何会有这样的才情能写出对应之策，还找了旁人代为上交陛下。 颜云絮跟着宫人一路往养心殿走去，一路上她目不斜视，仪态端庄优雅。她不是第一次来，上一世跟着三皇子也来过几次，只是每次来都胆战心惊，宫里的公主们并不喜欢她这种小门小户的人，而王贵妃更是不喜欢她。 三皇子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更谈不上帮她解围。但她在这宫里也曾感受过一丝温暖，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高楼，不知现在的九皇子是何模样，毕竟上一世第一次见他应是两年后。 而城楼之上，有些病弱的九皇子梁景洛看着宫道上走着的女子，并未多留意，便听身后的嬷嬷唤道。 “殿下，天凉了，我们回宫！” 梁景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确实有些微凉，不禁苦笑道。“这才入秋多久，便开始这般怕冷了。” “如今我都是数着日子在过了。” “殿下…殿下鸿福齐天，还是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为好。”嬷嬷是看着眼前的孩子从瘦弱不堪的婴童长到如此的，现在已经远比之前好太多了，至少还能出来走动。 虽然静妃娘娘不怎么管九皇子，但九皇子从小得到的关爱就比其他皇子要多得多。至少陛下是看重这个孩子的。 梁景洛看了一眼嬷嬷，脸色平淡如水的说道。“好了，我们回去！” …… 颜云絮跟着宫人进了大殿，才看到三皇子与四皇子也在，宋凌云也站在一旁。她平步走了过去，站在大殿中间。然后跪地俯首的对书案后的梁帝说道。 “颜候府嫡长女颜云絮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梁帝看着这个女子，惊觉这长相与颜书瑶相差甚远。若不是她们说她与颜书瑶是同胞姐妹，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的。 颜云絮起身后，又对三皇子和四皇子福了一礼，毕竟是在天子面前，便不对两位皇子行大礼了。 而梁景轩也是第一次见颜云絮的真容，他也曾听手下说过，颜家这个女儿长的天姿国色，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原来与颜盛远交好之时，看颜书瑶都带着几分别的情愫，如今看来那颜书瑶也不过尔尔。 宋凌云见梁景轩目光不移的看着颜云絮，眉头有些微皱。好在梁帝适时出声问道。 “宋卿送来的灾情应对之策可是你写的？” “是。” “那你可知你妹妹也递了一个与你一样的应对之策上来，若你说这是你所写，那你妹妹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第47章 升平县主 颜云絮听闻梁帝说到欺君，也毫无胆怯之意，她秀气的眉眼满是风华，她看着梁帝，不卑不亢的说道。 “来时便问过胞妹，是我房中一丫鬟拿了我放在书房的应对之策草稿，然后拿给了我妹妹，还从那得了不少赏赐。” “要说欺君之罪，断不是我那妹妹。何况她也是听信小人之言，且朝廷急于治灾，她才会没有详查便轻信了丫鬟。” “照你这么说来，是你房中那丫鬟搬弄是非？你妹妹是无心欺君了。” 颜云絮看向梁帝，虽然他的语气平和并无生气的痕迹，但君王大都翻脸无情，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 好在宋凌云也站出来说道。“陛下，如今看来颜二小姐那妹妹也就一个失察之罪。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控制时疫之事。” 梁帝没想到宋凌云居然会为颜云絮解围，他原本也不是非要治这颜书瑶欺君之罪。只是想看看颜云絮是何说辞。他看向颜云絮说道。 “你若是真能解决这时疫之事，你妹妹的事便就此打住。你且说来听听，你的时疫药方从何而来。” 颜云絮没想到梁帝竟如此好说话，她看向宋凌云，给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张药方递给一旁的宫人，然后说道。 “这便是昨日我给流民们服用的药方，今晨也购了一些药材，想来现在流民们也已经喝上了。” 梁帝从宫人手中接过药方，他哪里看得懂上面各种药材的名字，又对颜云絮说道。 “你这药方从何而来，有何依据。” “臣女自小便喜爱看一些民间杂文，游记一类的书籍，上次祖母送了我几本游记，我也是无意间看到苏谦苏先生的一本游记上，有关于时疫的记载。” “昨日看流民的症状也有些符合，便与宋大人商议，用这药方一试。” 梁帝一听是苏谦先生的游记，便不由得信了几分，毕竟苏谦先生的名号也不是弄虚作假的，而且他的游记，至今藏书阁都还有这些游记的原本。颜云絮倒不至于胡编乱造。 “你说你来时便购了药材？也是按这药方。” “是，臣女斗胆让自己的丫鬟将药方带去了流民区，那里有御医在那，想来交给他们更为靠谱一些。” “好好好，做事周到。不错不错。”梁帝不禁松了一大口气，毕竟宋凌云说昨日喝过药的人早已大好。 而如今颜云絮也让御医用那药方给流民用上，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结果。如今他就想来听听颜云絮的这个对应之策的细节之处了。 “你现在来说说，你写的这对应之策，到底怎么治理灾情。” “是。” 颜云絮侃侃而谈，并无胆怯之意，她的眉眼之间带着光芒，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剖析到位。听的梁帝连连不住的点头表示赞赏。 而梁景轩和梁景肆亦是被她这对应之策说的心服口服，也从心底对这女子有了新的认识。 颜云絮说道。朝廷派出的赈灾银两早已送到渠县，之所以没有用到灾情上，还是因为上层官员官官相护，贪污受贿，一层吃一层，真正到达渠县的也所剩无几。 如今朝廷可以发话不追究，但是要派钦差大臣直接去渠县收赈灾银，若是数量不够，便一层层查，但凡涉事官员皆抄没家产。 这些官员常年贪污受贿，身上银两可不止赈灾银，为保家产定会吐出赈灾银。同时也不用担心他们压榨平民，毕竟受灾的平民早已逃到了都城。有了钦差大臣的监督，也不会有人顶风作案。 而流民问题才是重中之重。这次灾情主要是因为大坝决堤造成的，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重修大坝，而这些大坝重修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这时候便可以让这些流民回到地方，家里有壮年的就可以去参与修建大坝。这样即有了收入糊口，又不用背井离乡。 而这些受过灾的人修建大坝更不会偷工减料，懒惰怠工。而家中无壮年的，直接减免这一年的赋税，还可先行去官府赊粮熬过这个冬日。待到了春日，万物复苏。总能挨到秋收。 颜云絮一直说着，梁帝也偶尔提出一两个疑问也能被细致的解答，期间梁景轩也时不时问上两句，可颜云絮的回答却有些敷衍，但都无人注意到，除了宋凌云。 待颜云絮将应对之策全部细细说完，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好好好，你这对应之策简直是解了这灾情的燃眉之急，明日上朝之时便决议出钦差大臣，速速去把这事解决了。” 这是外面有宫人快速走了进来，然后跪在地上俯首说道。 “启禀陛下，御医已按照颜家二小姐的方子熬了药，喝了药的流民都已经退热了。” “真的。”梁帝只觉这两天的愁云瞬间散去，连带着看谁都无比顺眼。他高兴的挥手说道。 “拟旨。” “是。”身旁的宫人连忙取来圣旨，平铺在书案上，然后研磨执笔等待陛下开口。 “颜家二小姐蕙质兰心，巾帼不让须眉，且对灾情，时疫有功，特封为县主，赐号升平，俸银百两，禄米百斛。” 说着顿了顿，想起昨日送去颜侯爵府的赏赐，不禁眉头一皱，又说道。“昨日去的赏赐便不收回来了，直接划入升平县主的名下，日后添妆。” “臣女谢主隆恩。” 颜云絮很满意现在的结果，毕竟她是开国以来第一个有封号且只是侯爵府嫡长女的人。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些赏赐，但足以让颜书瑶在颜家举步维艰。 没想到除了赏赐还得了食邑的封号。而这时梁景轩却开口道。 “父皇，这二小姐该赏，可这颜家三小姐可是拿着旁人的对应之策来蒙蔽圣听，就算是丫鬟从中作梗，也难逃她欺君的事实。还望父皇给二小姐一个公道。” 梁景肆眉头一皱，大约是知道梁景轩为何这么做，不过是颜书瑶更得颜盛远喜爱，如今颜云絮得了封赏，他怎么会让颜盛远心里舒坦。 梁帝不禁看向颜云絮，说道。 “老三也是为你抱不平，县主如今可要追究？” 第48章 冥顽不灵 颜云絮抬眼看向梁帝，他并没说这是欺君之罪，而是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公道。她问道。 “陛下若要追究，臣女无话可说。”说完顿了一顿，然后才出声说道。“只不过臣女自小便流落在外，与兄妹之间感情不怎么亲近，若是因我得了荣耀便让姐妹之间反目成仇，着实没有必要。” “若是陛下真要追究。”颜云絮轻轻跪了下去，说道。“臣女愿舍去县主封号，只愿将功补过，望陛下垂怜。” 梁帝听闻默了默，他其实早就不想追究这颜书瑶的罪名了，就算不是如颜云絮说的那般，是丫鬟从中作梗。 “朕开始便说过，若是你能解决这时疫之事，便不再追究。君无戏言，又怎会让你将功补过呢？” “再者你何过之有？至于你那丫鬟，着实是不能留了，便交由你们颜家自己处理！” “谢陛下。” 这宫里的旨意刚下，便有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了侯府，老太太悠悠转醒之际，听闻这个消息虽心里高兴，但看到一旁站着的江梦芹，还是有些不满，虚弱的说道。 “当初我便敲打过你，书瑶再好也是那顾氏夫妇的女儿，怎的你放着自己亲生的不疼爱…” “要说这书瑶的性子着实是你惯坏的，毫无感恩之心，还想事事压嫡长女一头。” 江梦芹听老太太这么说，自己张了张嘴，最后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她还没从颜书瑶冒名顶替意图欺君的事情里缓过来。却又知道颜云絮在宫里竟得了封号，这让她的心里百感交集。 她早上还从心里觉得这个女儿令她颜面无光而呵斥她，但她又觉得怎会是她不愿与颜云絮亲近呢？明明是颜云絮她自己也从未将自己当做是母亲，才让她事事被动，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夏兰秀见江梦芹面色也有些苍白，也没有像平日那般护着颜书瑶，到底是自家媳妇，也不好过多苛责。 幸好陛下明察，否则一个欺君之罪扣下来，满门都要受牵连。她也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 “我知你这些年在书瑶身上花费的精力，我那儿子是个不靠谱的，想来你也是受了许多委屈。可是你要记得颜云絮才是你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的女儿啊！” 江梦芹没想到婆母什么都明白，但平日却从未开口说过颜永柏，更没有关心过她。她眼眶泛着热气，双唇抖了抖，还是未出一言。 夏兰秀看她这样子也有些不忍，也不禁叹了口气。 “罢了，待云絮回来就将书瑶送去城外的庄子好生养养性子。” “不。”江梦芹一听要把颜书瑶送去庄子上，连忙出声道。“婆母，瑶瑶自小在我身边娇养着长大，怎能去庄子上。且她才情过人，若是去了庄子上，日后还怎么在这都城抬得起头来。” “才情？”夏兰秀倚着靠枕不禁冷笑了一声，说道。“她的才情还是丹晨那丫头的才情？老二媳妇，你不能为了压姨娘一头，却苛待庶女？” “这些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你一个当家主母也受了那么些委屈，便派人敲打了姨娘，她也从未越矩。” “可如今颜书瑶既不是我颜家血脉，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要让我得过且过吗？” 江梦芹被斥责的有些站不住脚，没错，这些年她往关姨娘的饮食里放了各种绝育的药材，才会在生下那双生姐妹之后便再无动静。 再说那颜丹晨，她一个庶女如何能与她的瑶瑶相提并论。即使才情过人，但都城谁不知道，有才情的是她的女儿颜书瑶。 夏兰秀见她还是有些冥顽不灵，便有些头疼的说道。“你下去，既然你想不通便别在我面前碍眼。” “婆母，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瑶瑶自幼在侯府长大，虽然娇纵了些，定是…定是……” 夏兰秀闭上眼睛，猛地咳了几声，有些微凉的语气说道。“什么误会？你若是不满我放她去庄子上，你也可以陪她一同去。” 江梦芹这才停了下来，她没想到夏兰秀竟然会让她去庄子上，她怎么能去？要是她去了，那贱人不就明目张胆的在这候府立足了。 她只能转头退了出去，然后等颜云絮回来再说。江梦芹离去之后，方嬷嬷才上前给老太太顺了顺气。安抚的说道。 “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二夫人也是关心则乱。” 夏兰秀睨了方嬷嬷一眼，说道。“关心？她从未关心任何人，她只关心她自己。若是云絮一回来她便端正态度，何至于现在母亲不像母亲，儿女不像儿女。” “是是是，好在二小姐也是个明事理的，断不会做有损颜家的事情。” 夏兰秀想到颜云絮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也是个厉害的，我原本还想着她性格温顺贤淑，在这侯府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怕是那些下人都要敷衍了事。” “要不是她那母亲偏爱书瑶，父子兄弟又是旁观者的态度，又何至于去给自己寻个别的出路。” 方嬷嬷搀扶着夏兰秀下了床，夏兰秀看着门外说道。“梳洗一下，待会云絮回来，好好问问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免不得我这老二媳妇心里不服气。” “是。” 于是二房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前厅，连关姨娘也带着两个女儿坐在最末的位置上。而颜书瑶早已没有早上的容光，她拉着颜盛远的手，躲在他的身后。 那丫鬟小环早就被看押了起来，可堂上的人除了颜盛远，谁都不知道，此刻的小环早已气绝身亡。 而江梦芹如同失了魂一般坐在那，她身边的钱嬷嬷一直柔声宽慰着她，此时的大厅落针可闻。 而颜书瑶拉着颜盛远的手都有些不自觉的发抖，虽然陛下没有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但她如今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看江梦芹的样子就知道是被祖母苛责了的。 如今她能指望的只有她身边这个男人了，她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手。 而颜盛远也回握了她一下，似在无声的安抚她。 第49章 严加管教 宫门口，宋凌云站在那，目送着颜云絮的马车出了宫道。而身后的梁景轩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凌云一眼，说道。 “看来，宋大人对这颜家二小姐很是上心啊！要不要我帮你们撮合撮合…” 宋凌云看都没看梁景轩一眼，依旧看着远方说道。 “殿下还是少操心臣的事为好。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叫王家那些人收着点尾巴。” 梁景轩一噎，没想到宋凌云今日竟这么直接的说出这话，他何尝不知道王家那些人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勾当，只是隐蔽还未被发现。 如今宋凌云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没底，是不是宋凌云发现了什么？ 宋凌云懒得在这跟他虚与委蛇，双手敷衍的揖了一礼，说道。“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根本没等梁景轩开口便直接走了，哪有一丝对皇子的敬畏之心。但纵使宋凌云这般做派，梁景轩也对他无可奈何。 而梁景肆也从宫里慢慢走了出来，站在梁景轩身边看着宋凌云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开口，反倒是梁景轩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没想到，这颜盛远的妹妹还有这等本事。” 梁景肆听闻，并未开口，他们都心知肚明，这颜云絮和颜盛远毫无感情可言，不然怎会让宋凌云转交梁帝。 “四弟，我一直疑惑，颜盛远到底有什么能让你如此看重？” 梁景肆抬眼，凉薄的眸子看向梁景轩。然后嘴角扯起一抹笑意，说道。“好奇啊？可我就不告诉你。” “哼，有什么可好奇的，颜家不过一个落魄侯爵。家族产业也不过一个铁矿，而那铁矿也是父皇直辖。”梁景轩有些冷嘲热讽道。“再说那富可敌国的秦家如今也与他二房划清了界限。” “我就不能单纯看重这个人吗？不然当初为何三皇兄要找上颜盛远呢？” 梁景轩一愣，是啊！他如何会找上颜盛远的？不过也是看重他这个人不择手段的帮他处理了一些头疼的人吗？如今这样一个利爪到了梁景肆手里，随时像一个伺机而动的野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撕咬你一口。 梁景肆也不等梁景轩出声，便离开了，他心里可太清楚了，除了颜盛远这个人，还有他背后的铁矿，那铁矿里可不只有寻常的矿石。 颜云絮带着宫人回到了颜府。待宫人宣读完圣旨后，颜云絮便是名正言顺的升平县主了。 宫人临走之前还对夏兰秀说道。“老太君，陛下口谕，有升平县主为你家三姑娘求情，陛下便不追究贵府欺君之罪了，但还望老太君对三姑娘严加管教，莫要再出什么差池了。” 夏兰秀连忙陪着笑脸说道。“是是是，多谢陛下宽宏大量，日后我必严加管教。公公…” 说着便让方嬷嬷从一旁拿出一盘赏银，递给他道。“小小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那宫人见这么多元宝，眉开眼笑的接过，然后说道。“您孙女这么小的年纪便得了陛下赏识，想来日后前途无量啊！老太君你就只管等着享福！” 夏兰秀听着这话无比悦耳，她面带着慈爱的笑容，让方嬷嬷送宫人出府。待到宫人都出府后，才看向颜云絮，然后招招手说道。 “云絮，快到祖母身边来。” “是，祖母。”颜云絮温顺着眉眼走到夏兰秀身边站着，被夏兰秀紧紧握住双手，听她说道。 “如今你虽得了县主封号，但亦要循规蹈矩，莫要负了天家赏识。” 颜云絮听着这话点了点头，然后又听夏兰秀对躲在颜盛远身后的颜书瑶说道。 “书瑶，你如今犯了这般大错，虽然陛下不追究，但我们不能不当这事从未发生过，你姐姐自从回来，你母亲也从未将你当做外人，如今你居然敢拿着你姐姐写的对应之策去蒙蔽圣听！” “你是没有将颜家上下的性命放在眼里是吗？”说着夏兰秀重重的将手杖砸在地上，那刺耳的声音惊的众人不敢开口。而颜书瑶也惊的跪在了地上，泪眼婆娑的哭到。 “祖母，不是这样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二姐姐写的对应之策，是小环，是姐姐院子里的小环。”说着便手指着颜云絮说道。“姐姐院子的人将这对应之策拿来哄骗我，我也是一时未察才将对应之策给了圣上。” 而江梦芹一听也觉得事有蹊跷，也上前说道。“婆母，云絮一早就将对应之策给了外人代为转交陛下，难道就不可以疑吗？这小环也是竹苑的人，怎会拿着自家小姐的对应之策来给书瑶，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啊？” 夏兰秀看着这两母女话里话外都是想说颜云絮给她们下了套，才促使颜书瑶犯错。可她虽然老了却也不糊涂。她看了一眼堂上的众人，然后开口问道。 “云絮，你来说说，毕竟是你院子里的人，不说清楚，你母亲怕是如何也想不通的。” 颜云絮看了一眼祖母，便知道她心里大抵是明白也是相信她的，便开口应了一声是。 然后看向江梦芹说道。“母亲，我只是有个疑问，这小环明明是你派去我院里的丫鬟，为何看到我书案上的对应之策，会只想到交给三妹妹。” 她又看了一眼颜盛远，说道。“就算不交给母亲，那也该交给兄长不是吗？” “这…”江梦芹一时语塞，她不由得看向了颜书瑶，小环这丫头确实是她院里的人，送到竹苑也是书瑶说这丫头看着机灵，派去竹苑也好照顾颜云絮。 而颜书瑶见江梦芹开始深思连忙对颜云絮喊道。“那你不也将对应之策给了外人，你也从未将哥哥当作自家人不是吗？” 颜云絮呵呵冷笑了两声，看着颜书瑶，然后说道。“我给的可不是外人，我并不知道我那对应之策有用可否，去揭榜并无信心，所以拜托绝尘哥哥将书信转交宋大人代为看看，若是可行便可转交圣上。” 说完又转头看向夏兰秀说道。“祖母，我回府这些时日，与兄长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何谈得上热络。” “再说，我也是想着这对应之策若是行不通便不用去陛下面前，朝廷能人辈出，又怎么轮的上我去出风头。” 颜书瑶有些怨恨的看向颜云絮，她字里行间都是说她揭榜便是动机不纯。她昔日的那些形象在此刻都有些坍塌。她回眸望向颜盛远，只希望他能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第50章 死无对证 颜盛远虽然心里也觉得颜书瑶有些急功近利，但好歹是他疼爱了多年，偏爱了多年的妹妹，怎么可能真的让他袖手旁观。 夏兰秀看了看众人，然后靠在椅背上说道。“既然是那个丫鬟从中作梗，便把她提上来问问。” 于是便有下人下去带人了，颜书瑶心中没底，虽然她事先拿家人吓过她，可生死关头难免会说出其它话来，她不禁在心里有些担心。 而江梦芹心里已经大概明白，这小环原本就是书瑶的人 ，她看向颜书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做，为了不让她心中觉得自己有了亲生女儿便会轻待她，她都刻意不怎么亲近颜云絮，毕竟在她心里，颜云絮即使是亲生女儿，也比不上颜书瑶从小便在她身边的陪伴。 不过片刻之后，那个下人便惊慌失措的跑进了前厅，然后跪在地上，脸色还带着一丝惊恐的说道。 “老太君，小环她…她死了。” “什么？”夏兰秀一听连忙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们是怎么看管的，怎么人都死了？都未曾发现。” “午时去送饭时都还好好的……可……” 而颜书瑶第一眼便看向了颜盛远，她知道小环的死一定是哥哥的手笔，哥哥定然是不会放弃她的。 堂上众人各怀心思，心里即便是知道小环是如何死的，也不会有人开口。颜云絮早已料到小环根本不可能活着等她回来。 颜盛远向来不会给自己制造麻烦，如今死无对证，便是颜盛远对这件事最好的态度。 夏兰秀看着这些人，最后将目光放到颜盛远身上。她心里有些发凉，然后径自开口道。 “如今这丫鬟也死了，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这事啊！是不是得过且过，当做无事发生呢？” 众人都沉默了，如今看来这颜盛远是要保全颜书瑶的，不然怎么会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人。大家心里清楚明白，但却谁都没有说出口。 夏兰秀闭了闭眼，有些力不从心。毕竟是老了，二房这一脉也就颜盛远一个嫡子。往后家族荣辱皆在他，纵使孙女才情过人，得了陛下赏识，又有封号在身，但终究是个女子。 何况待她明年及笄之后，怕是要许了其他家族。 颜云絮看着祖母，也知道她在心里权衡，她知道祖母的为难。她看着夏兰秀开口道。 “祖母何必忧恼，三妹妹如今还是我颜家嫡女，也是我的同胞姐妹。这事错便错在那丫鬟身上，既然那丫鬟已死，便就此打住！” 颜书瑶没想到颜云絮竟然会这么说，但她又听颜云絮说道。“但三妹妹意图欺君是事实，陛下虽未追究，但是也下了口谕严加管教。若是有心人知道三妹妹什么惩罚都没有，难免会传到陛下耳中…” 夏兰秀一听，怎么不是这么个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被人抓着把柄，可就得不偿失了。 “云絮说的对，那便让书瑶禁足碧水阁，院子里的丫鬟仆从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颜书瑶连忙看向颜盛远，颜盛远便问道。“那何时解禁。” 夏兰秀看了这个孙子一眼，有些冷哼的说道。“及笄之时。” “那不是还有小半年之久，到时全城都知道她被禁足在家，这让书瑶如何在都城贵女中自处。”江梦芹也出声说道。 夏兰秀看着这个儿媳妇，不禁有些失望道。“难道要让全府上下赔上性命，才好！” “再说，你以为这事全城上下就不知晓了？她去揭榜之时可是众人皆知！如今想要谁来顾全她的颜面。” 江梦芹被说的说不出话来，是啊，揭榜那日可是人人都看到了，如今…确实颜云絮得了封赏，但凡有心总会打听出些什么。 而颜书瑶心里却觉得自己在都城这么多年的才女贵女形象彻底毁了，就算不禁足，她也无颜在出席任何宴会了。还不如禁足，让人们慢慢将这事遗忘。 待到日后……待到日后……她心里怎么也想不到其他出路了。 颜盛远也觉得禁足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即能让陛下满意，也能让这都城的人渐渐遗忘这件事情。可是如今按这情况，再想要将颜书瑶嫁入皇家是不可能的了。 他将目光移到颜云絮身上，那打量探究的眼神让一旁的颜书瑶心里慌乱不堪。她觉得颜盛远怕是觉得她名声有损德行有亏，日后…怕是也帮不了他了。 她不禁闭了闭眼，觉得她在这个家唯一的依靠都有些动摇了。她出声说道。 “是书瑶的错，书瑶愿意禁足到及笄之时。” 江梦芹何时见过如此可怜无助的颜书瑶，她娇养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因为颜云絮这么低声下气的承认错误，而且还有关姨娘那贱人在一旁看着，这让她的内心无比恼火。 她走上前去抱住颜书瑶，柔声安慰道。“乖瑶瑶，没事的，等他们都淡忘了这件事，你还是侯府最尊贵的嫡女。” “到时候母亲一定给你最贵重的及笄之礼。” 夏兰秀看着颜书瑶在江梦芹怀里低声抽泣着，听着她安慰的话，只觉得这儿媳妇走火入魔了一般，怎就对这颜书瑶如此上心。 所谓慈母多败儿，有她和颜盛远这么护着，她还怎么知错？ 到了晚上，颜书瑶坐在自己的房中，听着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心里一阵阵的疼。她从未觉得如此屈辱，那些丫鬟下人在院子里一个接一个的挨板子。二十大板打下去，那些丫鬟哪里受得住，竟有一些体弱的当场毙命。 颜书瑶坐在桌子旁，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户边透进来。不一会儿，院子里便没有任何响动了。 而站在屋子外面台阶上的正是颜盛远。他看着这些丫鬟一个个被打断了气，没断气的便抬下去修养，只有彩蝶得了照顾，没有受到多少板子，但也被人扶了下去。 颜盛远吩咐人将院子清理干净，然后才转身进了颜书瑶的屋子。 第51章 情难自禁 颜盛远推门进去的时候，趁着月光才看到了坐在桌子旁的颜书瑶，她在黑暗中独坐，并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但颜盛远知道，她定是难过的。以至于向来怕黑的她连灯都未曾点。颜书瑶听到响动，才抬眼看向了门口，她心里的委屈瞬间如潮海一般涌了上来。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颜盛远只是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便抬脚走向了颜书瑶。等他站在颜书瑶的身旁时，颜书瑶才控制不住的一把抱住了他，然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 “哥……哥哥……为什么要让她回来，为什么…我不想她回来……我不要。” 颜盛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我在，我一直在这里。” 可颜书瑶哭的更凶了。颜盛远不会一直在的，他最会权衡利弊，颜云絮只会让这些人越来越觉得她没用。她迟早是要被抛弃的。 想着她抬眼望着头顶的那个男人，想着若是他们之间发生一些什么，是不是就再也没人会将她从颜府摘离。她想着越发的抱紧了颜盛远… 后来颜盛远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碧水阁陪颜书瑶，府里的下人都觉得世子跟三小姐感情也太好了。以至于二小姐即使得了县主的封号也依然得不到哥哥的偏爱。 可只有彩蝶发现，世子一来就待到半夜。有一次她无意撞见，世子三更才离开 ，她以为三小姐有什么事，正准备去看一眼。 便在门口看到颜书瑶坐在床边媚眼如丝，身着单薄的寝衣，那半裸的肩头还有些许青红交错的印子。彩蝶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然后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场景…… 他们虽无血缘，却是名义上的兄妹啊！！ 颜书瑶当然也看到了彩蝶，她理了理衣服，然后唤了一声。 “还愣在外面干什么？给我倒杯水来。” 彩蝶听着这有些沙哑的声音，有些战战兢兢的往屋内走去。屋子里还有一些旖旎的味道还未散去，她努力忽视这些，然后去桌边倒了一杯水，然后朝床边走去。 “小姐，请喝水…”彩蝶低着头，双手往前递，可好一会儿，颜书瑶都没有从她的手里拿过杯子，彩蝶抬眼看向颜书瑶。 只见她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让彩蝶头皮都有些发麻，顾不上递水连忙跪了下去。抖动着双肩说道。 “三小姐，奴婢知错，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颜书瑶倚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丫鬟，不甚在意的说道。“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彩蝶，你从小便陪着我，在我心里你始终是不一样的。”说着，她起身上前一步，拍了拍彩蝶的肩头。彩蝶总觉得这肩头如有巨石一般压的她有些恍惚。 “如今这事就你知我知，日后要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 “不，不会的，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三小姐放心。”彩蝶连忙保证道，其实她心里明白，三小姐毕竟不是颜府亲生的。如今她与世子这事若不被外人知道，便皆大欢喜，待到老太君百年之后，主母也管束不了世子。 到时候再对外说颜书瑶并不是侯府血脉，到时候两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颜书瑶满意的笑了笑，其实她并不担心彩蝶，毕竟跟了她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她如今也只有哥哥这一个依靠而已了。 只要哥哥一直在她身边，江梦芹也不会放任她不管，她只要安安心心待到明年及笄之时。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想到夜里他的柔情，她的脸上不自觉浮上了红云。 而颜盛远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同书瑶…… 但他心里却对颜书瑶抱着别样的情愫，他没想到书瑶对他亦有同样的感情。他还一直苦恼自己对她的情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不可控制。 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他更要好好规划，让她名正言顺的站到自己的身边。 但祖母如今身子健朗，若是待她百年……颜盛远陷入了沉思。 而颜云絮这段时间也有些忙，都城的风向向来都是这样，如今她正得陛下亲封，各家贵女都争先邀请她，更何况颜云絮与楚嫣然交好，邀请她便是邀请了楚嫣然。 从前楚嫣然不爱去这些贵女们的宴会，如今有了颜云絮那便不同了。她愿意跟颜云絮去吃吃喝喝，顺便帮她教训两三个曾与颜书瑶交好来试图为难她的人。 而她也发现最近的颜书瑶安静的出奇，言喜从厨房听来的墙角，据说碧水阁最近的饮食都清淡了不少，而院子里的下人自从那日杖责之后也没有及时补上。 那么大一个碧水阁也不过三三两两的丫鬟。这要是在平日，别说颜书瑶，就算是江梦芹也早就给她安排上了，她只是禁足又不是真的受到责罚。 颜云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 而这日，大伯母也派人来叫她去大房用饭，还说有朋友要来，颜云絮便知道是宋凌云了。 这些时日，她与宋凌云见得不多，毕竟大理寺也有很事情要忙。而她也没什么必要见他，该道谢的话上一次便说过了。 她知道宋凌云对她是有一些特别的，就算楚嫣然不说破，她也能感觉得到。只是她重活一次，实在是不想把精力寄放在这男女之情之上。 宋凌云与她深交不多，要说看上她什么？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这张脸了，所以她心里更不愿意去回应宋凌云。 纵使她也觉得宋凌云这人与他们不一样，但人心往往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 她让丫鬟言善注意一下碧水阁那边，也让她不要太过刻意的去打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而她自己则带着言喜，让她拿着新开的红梅给大伯母送去。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上次她送了大伯母一套官窑茶盏，大伯母虽然喜欢，但却让她不要这么破费，下次来带些院子里的红梅便好。 颜云絮也知道大伯母什么也不缺，这么说的原因，还是想让她不要这么客套。 第52章 不同 颜云絮带着言喜穿过庭院，走到厅外时还能听到秦语蓉清脆爽朗的的声音，门口的丫鬟看见颜云絮，立马上前福了一礼。 “升平县主安好，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那丫鬟快步走进屋内，颜云絮在后面便听见秦语蓉说道。 “还不快让二小姐进来。” 颜云絮面带着笑容，然后抬脚走了进去，抬眼便看到坐在桌子一旁的宋凌云，他也抬眼看着她，那一刻的对视让颜云絮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这是第一次带着感情的注视着她，这让她无所适从。而宋凌云却轻扯了一下嘴角，他怎会不知道颜云絮近来都不怎么见他，据嫣然说，她与颜云絮说到自己时，她都会岔开话题。 偶然在街上遇见，也是客气疏离的打声招呼便离开。他上次便与她说过，两人是朋友，却还是这么避如蛇蝎。那他还收敛些什么呢？ 这都城各家公子谁没有说这颜家嫡长女，姿容绝色，如今又有封号在身。怕是及笄之后，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 秦语蓉看着颜云絮走了进来，眉开眼笑的让丫鬟给她布上碗筷，然后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还未说话便听对面坐着的颜绝尘笑着说道。 “如今见了二妹妹，我是否也要行个礼叫声县主了。” 颜云絮看着颜绝尘，知他是在打趣自己。也饶有兴趣的回道。“那哥哥便行个礼给我看看！” 颜绝尘一愣，没想到这颜云絮还会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身边的宋凌云说道。 “不得了了，我妹妹叫我给她行礼…” 秦语蓉见不得自家儿子插科打诨的劲儿，连忙说道。“好啊，你连你妹妹都要打趣，叫你行个礼有何不妥。” 说着又看向颜云絮说道。“云絮啊！你这有封号的县主，虽无实权，但也是形同二品，你可不要被外人欺压了去…” “嗯，云絮知晓了。” 秦语蓉又吩咐下人开始上菜，颜云絮刚好与宋凌云相对而坐，要是不说话也实属有些尴尬。可她也不知说些什么… 秦语蓉早就眼尖的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她径自笑了笑，然后对宋凌云说道。 “之前便听绝尘说，最近上门给你说亲的人又开始热络起来啦？怎么有没有看上的人啊！跟秦姨说说。” 宋凌云没想到秦语蓉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他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然后说道。“上门的倒是没有看上。” “哦～那是有看上的姑娘了，是哪家的千金啊？”秦语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会不知道宋凌云看上的是她侄女。放眼都城，也就这宋凌云配得上她侄女。 颜云絮听到秦语蓉问的时候，下意识的转移了视线。她早就听说都城各家贵女有多少倾心与他，她当初想到让宋凌云帮忙，也是笃定了他对自己的不同。 可她心里明白，她只是利用他对自己的那份不同。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她从未觉得宋凌云会感觉不到她这段时间刻意的疏离。 “…”宋凌云并未说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身边的颜绝尘适时出声道。 “哎，母亲，哪有追着问人家心仪的姑娘是谁的。” 秦语蓉没有得到回答，转而问道。“那你呢？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与我定亲了。哪像你，这都弱冠之年了还浑浑噩噩，不让我省心。” “母亲。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颜绝尘一听到秦语蓉说道亲事，都有些头皮发麻。连忙指着宋凌云说道。“子砚不也弱冠之年，也不见他娶妻生子，妻妾成群啊！” 秦语蓉看了一眼宋凌云，那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再看看自家儿子，嫌弃之意更加明显的说道。 “若是你像子砚这么有所作为，我何至于操心你的婚事。那踏破他门槛的求亲的姑娘不计其数。哪像你，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 颜云絮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就有些刺激到了颜绝尘。颜绝尘看着颜云絮然后说道。 “二妹妹，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明年待你及笄之后，踏破你门口求娶你的人也不在少数。” 颜云絮一听，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真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但是梁国是这样的，女子及笄之后是要将亲事提上日程。 但她又语气欢快的说道。“无妨，你与我长兄都还未娶妻，哪有妹妹就先行嫁人的。” “怎么我也要先喝了绝尘哥哥的喜酒才好安心嫁人呀！” 颜绝尘没想到她还是将这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无可奈何的听着秦语蓉各种数落，然后跟宋凌云交杯换盏，活生生把自己灌醉了。 这模样更是让秦语蓉絮絮叨叨念了好一阵。然后连忙让人扶他下去，然后又对颜云絮说道。 “云絮，你待会儿送一送子砚，我去看看绝尘。” “好，你去，大伯母。” 颜云絮目送着秦语蓉一边念叨着颜绝尘，一边细心让人扶着颜绝尘往外面走。她回过头时却又与宋凌云视线相对。 如今没了大伯母和绝尘哥哥在，颜云絮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她还是努力克服了一下，然后问道。 “宋大人，我送你出府。” 可宋凌云却没有动，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以为上次你传书信于我，是从心里将我当做你的朋友，亦或者你也知道我对你的那份不同，如今却唤我一声宋大人？” “升平县主，你这是过河拆桥吗？” 颜云絮瞳孔微缩，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她先利用在先，如今却想划清关系。现在四下无人，两人之间静的出奇。宋凌云也不管她开不开口，径自说道。 “你既是知道了我对你那份不同，才会叫你哥哥将对应之策给我。可没想到你这些时日避我如蛇蝎，着实让我有些难过。” 第53章 儿女情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颜云絮也没法继续沉默了。她轻皱着眉头看向宋凌云，有些不解的问道。 “宋大人究竟是看上了我什么？” 宋凌云抬眼看向颜云絮，见她问的认真，不禁笑着出声说道。“就不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颜云絮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旁人这么说还可信，可宋大人可非一般凡夫俗子。自你在朝这几年，有多少人踏着你家的门槛来求娶。怎会看上我一个小门小户养大，在这都城也毫无根基的女子。” “县主何必妄自菲薄，县主自是除了姿色，还有其他地方吸引我……” 宋凌云见颜云絮紧紧的盯着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然后便听颜云絮说道。 “绝尘哥哥是听你的才会在我回府当日，便上门赠礼。那牛乳糖也是你买的是……”颜云絮并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上一世那时候颜绝尘明明就在外面云游，她重生不过是回府之前那一晚。按理说之前的轨迹并不会发生改变。 可宋凌云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我想如果宋大人单单是看上我的脸，也不至于请英国公府的人来给我撑场子。所以…宋大人到底是想要什么？” 宋凌云一愣，没想到这些她都清楚明白，但他如何能说他们上一世见过，这一世他径直改变了小时候的相遇。他想这一世颜云絮对他是没有任何印象的，而现在的轨迹早已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 他淡淡的笑着并未说话，然后看着颜云絮，她亦是看着他，希望从他表情里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她自嘲一笑的说道。“也对，我虽是侯府嫡女，但却犹如没有父母兄妹。宋大人要图谋也不会图谋我。只是我想不通，还望大人解惑。” 沉默了片刻，宋凌云才开口道。“我不过是在各府安插了眼线，刚好查到颜侯府，却意外发现了你的存在。” “或许你不信，但是我对你确实是一见倾心，所以才用了些手段，要查到你爱好什么，在这侯府做了什么，不是什么难事。” 颜云絮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她心里估摸着大概他要查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二。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宋凌云，不管他话里的真假。她也开口道。 “承蒙大人厚爱，我之前利用了你是我不对在先，但我如今并不想接受你对我的这份感情。我……” “县主，不用急着拒绝，我只是做我喜欢一个女子该做的事，并不是一定要你有所回应。”说着又站起身，理了理并无皱褶的衣服说道。“你只管将我与嫣然一般，当做朋友便是。” “天色不早了，县主不如送我一程！”说着便抬脚往门外走去。 颜云絮没想到他能如此坦然，倒是让她自己觉得自己多想了。她也跟着走了出去，将宋凌云送出了府门。 而这一幕正巧被颜盛远看到，颜盛远没想到宋凌云每一次来大房都会叫上颜云絮，任谁看了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禁轻笑了一声，倒是不知道这妹妹居然能得宋凌云倾心。 颜云絮回竹苑的一路上，心绪不宁。她一面想着宋凌云说的那番话，一面又想着宋凌云说他在查颜家，查什么？铁矿之事吗？ 她倒是知道颜盛远手下的那个铁矿，前世便意外听说那铁矿深处，早就挖出了金石，但一直没有上报朝廷。 那里的矿工几乎都是死囚，看守他们的亦是颜盛远培养的死士。如今宋凌云是从何得知的消息，竟会查到这个地方。 她收敛了思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倒是身边的言喜出声问道。 “小姐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叹了好几回气了。” 颜云絮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好几次？有吗？” “怎么没有？自宋大人出了府门，便听小姐时不时的叹气呢。”言喜也在厅堂上，自然是听到了宋凌云那番话的，她打心里觉得开心，宋大人那般人物，竟喜欢自家小姐。 颜云絮走到屋内，然后坐到窗边小榻旁边。抬眼看了一眼言喜，那丫鬟眼带笑意，想来是在为她高兴，她不禁问道。 “言喜觉得开心？” “小姐不觉得开心吗？那可是都城贵女都看重的少年郎呢？” “是吗？可我如今并不想这些儿女私情。” 言喜给颜云絮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然后不解的说道。“可小姐明年开春过后便会及笄。就算小姐不想，老太君和二夫人怕是也会给你议亲啊！” 颜云絮听着言喜这么说道，才觉得确是如此。待她及笄，怕是就算江梦芹和祖母不给她说亲，颜盛远也会想办法让她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毕竟接她回府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如今颜书瑶在陛下面前有了德行有亏的印象，怕是再想入皇家就更难了。怕是颜盛远心中早就将她细细衡量，待她及笄之后便会开始着手。 在这之前，她必须将颜书瑶彻底摘除，这样她这枚棋子才能更重要。 就这么过了几日，宫里的王贵妃差人送来帖子，说是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邀请各家贵女前往赏梅。 而她听楚嫣然跟她说，这次去宫里赏梅，大多是及笄了的贵女。 颜云絮私心想着，怕是赏梅是假，给三皇子相看才是真。毕竟成年皇子就梁景轩和梁景肆。如今两派相争，除了必要的拉拢，姻亲才是最强大的羁绊。 她虽未及笄，但是也在受邀之列，想来也是沾了这个封号的光！ 颜书瑶在碧水阁听闻宫里赏梅邀请了颜云絮，心里嫉妒之余还有些许不甘。若是没有这些事情，她也可以出席这次的宴请。 谁不知道，王贵妃安排的宴会就是给皇子们相看正妃的。若是颜云絮再被贵妃看中…… 她想了想，提笔给王芷兰去了一封书信。这些日子，她虽未出门，但却时常跟王芷兰互通书信，王芷兰一直将她视作亲妹妹一般。而她也将宋凌云出入大房，却让颜云絮作陪之事告知了她。 她本就爱慕宋凌云，如今心爱之人却对他人如此不同，怎么能叫她心中舒畅。更何况，她私心觉得这颜云絮手段非常，竟能让颜书瑶也在家禁足小半年，可见是个厉害的。 她收到信之后便跟贵妃姑姑通了气，想要小小教训她一顿。王贵妃不置可否，只觉得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着实上不了台面，只是让她不要太过火就好。 第54章 为难 转眼就到了贵妃设宴这一天，楚嫣然比颜云絮大一岁，早就及笄了，所以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英国公疼爱她，想多留她两年，且她性子并不似那些贵女端庄温顺，择婿一事还得细细斟酌。但这样的宴会，他们还是愿意让她去见见的。 更何况，颜云絮也去过英国公府几次，深得楚夫人的喜爱。她更愿意让嫣然跟着一起磨磨性子，就算学不到一二，能沾染一些也算好的。 楚嫣然早早便来到了颜府门外，没等上多久便看见颜云絮带着丫鬟走了出来。她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然后绕着她看了一眼。 颜云絮今日穿着一身粉色锦服，外罩一件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素白大裘。上面还有红色的点点红梅，既保暖又应景好看。 连连啧啧道。“怪不得我母亲老说我不端正，就说你这灵蛇髻上的步摇就够我喝一壶了。要是在我头上，指不定变成暗器，到时候划伤几个娇滴滴的贵女可就得不偿失了。” 颜云絮不禁捂嘴轻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倒是觉得你这副样子十分利落干脆，有几分书本上，江湖侠女的模样。” 楚嫣然今日一身红衣劲装，看着不像是去参加宴请，倒像是去郊外骑马射箭的，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同色的丝带系于发顶。唯一的装饰怕就是那丝带尾上那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滴形玉珠子了。 最打眼的便是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后，别着一条明晃晃的马鞭。 她娇声笑道。“出门时还听我母亲念了我好久，非要我穿上那繁复的裙装。可我本就不是娴雅的人，你说要是穿上了那不更显得不伦不类了。” “光顾着说话了，快上马车！我母亲还让我给你带了小厨房做的樱桃煎。” 楚嫣然拉着颜云絮上了马车，言喜跟楚嫣然的婢女元宝一起坐在马车外。言喜跟着颜云絮出来过几次，与元宝也见过，两人年龄相仿，主子交好她们自然也是志趣相投。 两个丫鬟在外面眉开眼笑的说着话，里面两个小姐也说说笑笑的吃着樱桃煎。车子不过行了两刻钟便到了宫外。 言喜和元宝都留在了宫外等候，楚嫣然和颜云絮一起往宫门走去。 两人递交了跟帖，然后在宫人的带领下往御花园走去。此时正值冬季，御花园里的梅花开的正艳。红梅似血，腊梅如月，还有不少名贵的山茶正在争奇斗艳。 楚嫣然一路跟颜云絮说说笑笑，边走边看这御花园的奇景。走了不过一会儿，便听到不少贵女传来的声音，她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不过在看到了颜云絮之后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然后便有些个贵女浅浅行了个礼，问了一声县主安好，便又各自说起话来，仿佛这升平县主并不存在一般。只不过她们时不时打量的眼神可没有显现的那么不在意。 楚嫣然不禁吐了吐舌头，对颜云絮说道。“我一直觉得跟这些贵女相处挺难受的，你说她们即不喜欢你，又不得不给你行礼，既想忽视你，又忍不住打量你。多累呀！” 颜云絮到不在意这些人什么想法，她不过是应邀来这，既不是来交友也不是来交恶。不过她想和平的走过这个宴会，却有人不想让她这么如意。 “这不是新封的升平县主吗？真是今非昔比啊，想以往都是书瑶前来，如今倒是禁足在家，无缘宴请了。” 说话的正是昔日与颜书瑶交好的王家嫡女王芷兰，她身边还有几个姐妹与她站在一起。 颜书瑶听着这话不禁看了一眼王芷兰，她不信她不知道颜书瑶因何被禁足一事。她浅浅笑了一笑，然后说道。 “书瑶如何被禁足，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要搬到台面上，想来王家姐姐与书瑶交好多年，也不是这落井下石之人。” “你…”王芷兰没想到颜云絮竟暗指她，她确实听父亲说书瑶冒领天功，可她如何能信，书瑶的才情全城皆知，倒是眼前这个颜云絮。 本就是家仆养大的，哪有那么大的智谋能写出对应之策。怕就是使了什么不堪的手段，迷的宋凌云帮她出头。书瑶心思单纯，多半是着了她的道。 “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书瑶在我们之中才情最盛，倒是你一回来，书瑶便这犯如此大错，若说没有你的手笔，谁信。” “再者你不过是占了一个嫡长女的名头，可看看你自己，哪里配了？” 楚嫣然可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站在颜云絮的身前然后说道。 “王芷兰，你今日出门没有带脑子吗？” 王芷兰见楚嫣然站了出来，一开口便是这么侮辱人的话，正要反驳却又听她轻飘飘的说道。 “你以为她们姐妹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说谁错就是谁错吗？如今是陛下说颜书瑶错了，要不是云絮大度给她求情，可就不只是禁足那么简单了。再说了，你要是不满，大可以找你那尚书爹爹去与陛下争论一番，何至于来为难云絮。” 王芷兰身边的小姐妹一听，都互相望了望。这陛下口谕，让颜家管教颜书瑶，确实没人敢置喙。王芷兰大概是没想到她们会直接将陛下搬出来压她，她憋着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颜云絮面色平常的看着她说道。“刚刚王家小姐问我配不配？” “我是陛下亲封的升平县主，你可知一个有封号的县主虽无实权却也形同二品。” 王芷兰听到这，不禁眉头一皱，然后便听她说道。 “不如，王家小姐做个示范，让大家看看我到底配不配？” 第55章 出头 王芷兰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颜云絮行礼，她冷笑了两声，然后看了楚嫣然一眼，这才对颜云絮说道。 “县主又如何？还不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连你大哥都不待见你，可见你有多么不堪。你…” “啊…！”王芷兰还未说完，便膝盖一疼跪了下去，那疼痛的劲儿缓都缓不过来，她第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周围的贵女都吓了一跳，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人，下一刻却行了如此大的礼。 楚嫣然放在腰侧鞭子上的手都还未来得及收回，不知是谁人出的手，她差点都没按耐住自己给她一鞭子。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四周，果不其然，不远处宋凌云正站在那看着这边。 颜云絮被她这一跪也吓了一跳，但顺着楚嫣然的视线也看到了宋凌云，便知是他动的手。王芷兰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连忙对身边的姐妹说道。 “还站着干什么，扶我起来啊。”可就在王芷兰起来的那一刻也注意到了宋凌云，只见他身着官服站在那里，眉眼之间带着冷冽。 她心里一慌，不知这副窘态被看去了多少，可她低头之后，又猛地抬头看向宋凌云，只见她脚边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玉珠，那玉珠与宋凌云腰间挂着的珠串同属一种。 霎时她的心就有些酸涩起来。她恶狠狠的看向颜云絮，然后说道。 “倒是不知道，升平县主与宋大人熟识到如此地步了，竟会让他为你出头。” 颜云絮眉头一皱，她并不想在这时候被人误会她与宋凌云之间有什么。周围的贵女们也小声私语起来，大概是没想到宋凌云这么难摘的高岭之花，竟被颜云絮采了去一样。 楚嫣然看着王芷兰，有些厌恶的口气说道。“我凌云哥哥自是跟我们熟识，难不成还要帮你不成。” “你…” “我？我怎么了，我说的有毛病吗？谁不知道凌云哥哥与我青梅竹马一般长大，与云絮的堂兄又是挚友，怎么到了你嘴里，竟成了他们之间有什么一样。” “难不成他要是帮了你，就是与你有牵扯不成？” 王芷兰原本秀雅的五官因楚嫣然这番话而有些扭曲，她父亲是户部尚书，姑姑乃当朝贵妃。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再说她王家的姑娘哪个不是教养礼仪都是极好，让楚嫣然这么说来，显得她心思肮脏一般。 宋凌云只是停留了一瞬，连上前打招呼都不曾。他确实只是路过，何况这御花园本就是出宫的必经之地，就算他不出手，嫣然的鞭子也不会留情面。 王芷兰下意识抬眼看向宋凌云站着的方向，却发现人早已离开。她有些泄气的软了软脚，膝盖的疼痛还隐隐约约。 直到王贵妃身边的宫女过来传唤，让各位贵女入席。 本就是场相看的宴会，虽然王贵妃下的帖子，但柳淑妃却也出席宴会，两人虽然不同身份，但是座位却是平起平坐，距离也不是太远。 两人今日都穿着明艳的宫装，看似和谐却有些暗自较劲。淑妃看了一眼王贵妃，手帕轻移的捂嘴轻笑了声，说道。 “本是不该来凑这热闹的，可陛下说景肆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便跟来看看，姐姐不会在意的？” 王贵妃并不在乎她言语里的得意，陛下已经好些日子未来她的宫里，这赏梅宴不过是打个幌子，她心中的正妃早就有了人选。她淡淡说道。 “妹妹可真是会说笑，即是陛下都恩许的，我又怎么会在意呢？”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抬眼看向入了场的各家贵女，她们错落有致的站在中间，然后跪下行礼道。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王贵妃看着下面的贵女们，面带笑容的温和说道。“本就是叫大家来赏个梅，吃个便饭。各位不要拘谨，各自入座！” “谢娘娘。” 众人起身后，都按照自己的身份高低入了座，楚嫣然与颜云絮一个英国公府一个新封的县主，便被指引着坐到了最靠前的位置。 楚嫣然连忙勾了勾颜云絮的手指，小声说道。“坐在前面，我怕是要消化不良了。” 颜云絮听她这么说，也不禁抬眼看了一下，确实如此。她们的位置刚好在两位娘娘的下面，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不是让人拘谨的慌，更何况，楚嫣然是抱着来一品御膳房美食的心态来的。 本想随意坐在不打眼的地方，吃完就跑。谁知道就在主人家的眼皮子下面，怎么能叫她敞开肚子吃吃喝喝呢？ 颜云絮不禁安慰道。“没事，要是没吃饱，出宫后我带你去望仙楼吃果子酥。” 楚嫣然这才勉勉强强打起精神，倒是身后的王芷兰与另一家的小姐坐在她们不远处。王芷兰看着她们亲昵的挽着手入座，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 待大家都入座之后，王贵妃才安排宫人开始上菜，各种以梅花为题的菜肴一份一份的上来，虽说份量不是很多，但胜在精致美味。 而楚嫣然看到这些精致的美食，哪里还有刚刚担忧的样子，她根本都忘记了上面还有两个娘娘坐在那里，还时不时问问颜云絮吃不吃。颜云絮若是不吃，她便将颜云絮那份也入了肚子。 惹的上面王贵妃笑容满面的说道。“看来这御膳房做的挺合楚家姑娘的胃口啊！” 楚嫣然突然被点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用手擦了擦嘴回了一句。“贵妃娘娘大抵是吃惯了没什么感觉，我倒是觉得这御膳房做的菜肴比宫外最具盛名的望仙楼还好吃。” 她这番实话惹的众人捂嘴轻笑，哪有来参加宴请，只是为了来吃饭的，看她面前那些菜肴，各个都动了不少，有些还光了盘，反观其他人的面前，竟是没有动过的痕迹。 淑妃这时出声道。“喜欢就多吃一些，若是不够，尽管告诉上菜的宫人。本宫就喜欢你这般不扭捏的性子。” “是，淑妃娘娘。”楚嫣然最是喜欢这话，她早就想吃那道梅花制作的糕点了，只是她吃了自己那份又吃了颜云絮那份，着实是不好意思再说。 何况她看了一眼其他人，那小口微张，筷子上沾染了点碎末在那品尝，着实给她看饿了。 还不如云絮呢，要吃就优雅的吃一口，不吃就不吃，做出一副要吃不吃的模样可不就委屈了自己吗？ 第56章 未央宫 宴席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贵妃与淑妃一一看了各位贵女，席间偶尔谈笑几句。倒真的像寻常家宴一般，而颜云絮自然也是被两位娘娘都看到了，两人都惊叹于她的容貌与教养，但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将她收入自家儿子身边的想法。 毕竟她暂为及笄不说，身后的颜侯爵府也大不如前。若是自家儿子喜欢，日后纳为侧妃倒也无妨。 王贵妃为了不让各家贵女拘束，饭后便与淑妃各自回了宫。让她们在御花园赏花作乐，还让人布置了笔墨纸砚，若是有才情的小姐，还可以写词作诗，弹曲作画。 楚嫣然倒是不与她们一处去摆弄才情，何况她自小就不爱琴棋书画。若是给她拿个箭靶子，她还有几分兴趣。她看向颜云絮，有些无聊的问道。 “这花也赏了，饭也吃了，两位娘娘也走了，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出宫了。” 颜云絮轻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你若是想走，我们走了便是。” “真的？可我看这些人一点都没有想走的欲望啊？难不成还要留下来用饭？” 颜云絮看了那些贵女一眼，她们各自聚集在一起比琴斗诗，更有以梅花为画的。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闺阁女儿聚集在一起不就是比试才情吗？不然平日苦学的这些，又何处施展呢！” “唉。”楚嫣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幸好我对这些没兴趣，不然也得加入她们，就跟我学射箭一样，若是苦练多年，却无人知晓。那我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苦练。” “可是她们这样，我又觉得好可悲。干嘛非要比个你高我低，就不能平分秋色，各自美丽吗？” 楚嫣然当然不会明白，各家贵女表面尊贵，但能自主婚姻的少之又少。她们的才情有时候会是她们的筹码，是家人衡量她们带来利益的筹码。今日若是能被选中，或者被宫里的娘娘夸赞，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种荣耀。 越是大的家族越是想将自家女儿送入皇家，宁做皇家妾，不做平民妻。这也是很多贵女内心的想法。 倒没有多少像楚嫣然这般的家世，家中长辈让她肆意生长，却从不干涉她的姻缘，虽然平日埋怨居多，但这样真切的关心却不常见。 王芷兰在不远处看楚嫣然与颜云絮小声说着话，也知以楚嫣然的性子怕是待不到日落。连忙找来姑姑身边的宫人，让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将颜云絮带走。 那宫人走到颜云絮身前，行了个礼说道。“县主安好。” “贵妃娘娘想单独见见县主，若是县主方便，此刻便与我走一趟！” 颜云絮见过这个宫人，那是跟着王贵妃一起过来的宫女。所以她并未怀疑，倒是旁边的楚嫣然问道。 “只是传唤云絮吗？” 那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说道。“是，娘娘只唤了县主一人。” 楚嫣然拉了拉颜云絮的手，颜云絮到觉得没什么，虽然王贵妃比较严苛，但是她这一世并不是她的准儿媳，又何谈得上为难。再说这是在宫里，也不至于有那些肮脏事。 她对楚嫣然说道。“既然只唤我一个，那你就在这等等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宫去吃望仙楼的果子。” “好！” 楚嫣然倒是不担心其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何要单独见见云絮，难不成是看上了云絮，要她做正妃。她不禁在心里有些替宋凌云担心，别到时候看上的兔子被别人叼走了。 而王芷兰看着颜云絮跟着那宫人往那边走了，心里不禁有些暗喜，她虽然不能将她如何，但这皇宫还有一处禁地，若是误闯也是会受到责罚的，到时候那宫人大可以说是颜云絮自己乱走，反正自己早已跟姑姑说了。 小惩罚而已，姑姑也不会在意。 颜云絮一言不发的跟着那宫人，走了不过片刻就发现有些不对了，她上一世可不止一次来过王贵妃的长乐宫。这明显就不是去长乐宫的路。 她放慢脚步并没有开口问这个宫女，反而细细打量这沿途建筑。这里并不偏僻，可是过往宫人却越来越少。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了错落的假山群，但却一个宫人都见不到了，她不禁开口问道。 “为何这去长乐宫的路上宫人越来越少了。” 那带头的宫女一愣，但是脚步未停的说道。“这是去长乐宫的近路，想来今日都在御花园忙着宴请，这边人才这么少。” 颜云絮也没有继续开口问，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果然不过一会儿，那宫女便突然捂着肚子说道。 “县主，奴婢此刻肚子疼痛难忍，可否请县主自行去长乐宫。” 颜云絮冷笑一声说道。“我又没来过这长乐宫，如何一人独去，要不我找个宫人先将你送回去，再让别人给我指路！” 那宫人连忙说道。“不不不，奴婢事小，若是贵妃娘娘久等县主不到，怕是要怪罪。” 她捂着肚子，并没有注意到颜云絮此刻脸上冷凝的表情，还指着假山那边的一条路说道。“县主，长乐宫就在前方，穿过这个园林过去便是了。” “即是如此，那我便一人去！”颜云絮并没有管这丫鬟如何处理她肚子疼，反正又不是真的。倒是这园林过去的地方可不是长乐宫，那是先皇后的寝殿未央宫。 那可是陛下严令禁止不准闲人入内的，只有平日负责清扫的宫人，且都不能大声喧哗，怕扰了先皇后的在天之灵。 上一世便听人说起过这个未央宫，曾有新入宫的妃子不知为何入了这宫殿，还损坏了先皇后一只最喜欢的瓷瓶。后来被陛下知道之后，便是问也没问便直接打死了。 再有宫人无意进入，都会轻则打发到重活最多的夜幽庭，重则直接乱棍打死。 更何况是王贵妃身边的宫女，她如何能不知这地方是不能进的。 第57章 皇宫禁地 颜云絮往里走了不过几米，一个转角。那宫人便连她的裙角都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得意的往御花园走去。 颜云絮走到拐角就停了下来，她断没有知道此处不可去，还要再继续前行的。她抬脚便往假山另一个方向去了，她记得那里是有一个暗道能走到别处去。 她步伐不轻不急的走着，却在假山中间的石洞里看到了他。她不禁眉眼都有些许笑意。 九皇子梁景洛正靠坐在石壁上假寐，他喜欢这处幽静的地方，没有人来打扰，他可以在这一待就是一下午。即使奶娘嬷嬷到处找他也不会想到来这处寻他。 可他却听到了动静，连忙睁眼看向来人，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宫人误闯了进来。可入眼的却是一个身着锦衣的漂亮姐姐，哪是什么宫人。他轻咳了一声，问道。 “你是谁？怎么走到这来了，你不知道这里是皇宫禁地，不许进出吗？” 颜云絮打量着眼前的人，如今他不过才九岁，稚气未脱不说，面色还有些苍白，想来那调治他的名医还未寻到。 而他年纪虽小却装的老成，颜云絮只当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禁反问道。 “那你呢？既是禁地，为何你又在这里？” 梁景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宫里谁没见过他，如今却被人问他如何在这，他总不能说他一直在这，喜欢在这。要是被母妃知道了，怕是又要让嬷嬷对他严加看管了。 他眉头轻皱，然后说道。“你快些出去，若是被人发现了，少不了要受一番责罚。” 颜云絮瞧着他，还是如前世那般温暖为人着想。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弯着身子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说道。 “好弟弟，姐姐我呢，是被宫人带到这里来的，想来她已经回去通风报信准备派人来抓我了，不如你带姐姐出去好不好。” 梁景洛从未与人如此靠近，他看了一眼搭在肩头的纤纤玉手，感觉即亲切又有些莫名的开心。他开口道。 “既是宫人带你来的，怕是你得罪人了！” “你先说说看，你得罪谁了？” 颜云絮放开他的肩膀，然后看着他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应邀来赏个梅，就被人带到这了，要是你好奇我得罪了什么人？不如跟我一起出去看看，也好过在这里无聊的好。” 梁景洛没想到竟被她看出自己的无聊，有些恼怒的说道。“我何时无聊了，我不过是在这停留片刻，我宫……我事情多了去了。” 说着抬脚便要往出口走，颜云絮看着面色微微发红的他，知道他是有些恼火被人看穿的，她轻轻一笑，这性子还是如上一世那么别扭。 梁景洛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又回头看着颜云絮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哦…好，来了。”颜云絮收敛住笑意跟着梁景洛往外面走着，一边走一边听梁景洛说道。 “我并不是想与你去看热闹，倒是你这装扮大抵也是高官贵女，要是得罪了人就好好赔礼道歉，不然在这皇宫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啊，我送你出去之后，你不要跟人说起在这里遇到我的……” 颜云絮听着他在前面絮絮叨叨，哪有那些人说的，这九皇子不爱说话，性格孤僻的模样。 到底是个孩子，病气拖了多年，身边的宫人嬷嬷无不小心伺候，深怕有何差池。他如果不收敛性子，不知道多少人要因此遭罪。 梁景洛也不知道为何就对这女子有莫名的亲切之感，或许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又或者她看向他时，那丝毫没有杂念的眼神。 他不过九岁，但却见多了人情冷暖，要不是父皇看重他，他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从前他性子也不是这般的，只是那些宫人见他好说话，又觉得他是个孩子，母妃又不在身边。在他的宫里各种作威作福，收敛钱财。 他倒是无所谓，可父皇知道后，直接打死了他宫里那些个宫人。又重新给他换了一批宫人，现在的这些人就像是木偶一般，毫无生趣，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但他知道他不过是他们保命的人罢了，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而御花园这边，那引路的宫人快步走到王芷兰身边，悄声说道。 “小姐，她已经进去了。” “真的。”王芷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楚嫣然，她倒是悠闲的又叫来了宫人，拿了些茶点。 “奴婢亲眼看着她进去的，我还在那入口等了片刻，怕是已经走到宫殿后门了。” “办的好，走，去告诉姑姑。” 王芷兰和几个小姐妹一起往长乐宫方向走去了，楚嫣然抬眼便看见她们，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们这是去哪儿啊？” 那帮忙拿茶点的宫人，给楚嫣然拿了几次茶点之后，只觉得这英国公家的小姐毫无架子，对她们说话也不是趾高气昂的，于是觉得亲切了些，她抬头看了一眼王家小姐去的方向，然后说道。 “大概是去长乐宫找贵妃娘娘！” “什么？”楚嫣然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然后指着另一个方向问道。“往长乐宫不是往那个方向吗？” 那宫人顺着楚嫣然指着的方向，然后摇摇头说道。“那方向与长乐宫背道而驰，怎么可能是走那条路呢？” “遭了，云絮不会有什么意外！”说着，楚嫣然连忙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渣，然后朝颜云絮去的方向去了。 而这边王贵妃听闻那升平县主怕是入了先皇后宫殿，有些不慌不忙的说道。 “是吗？那还不派人去找。” “姑姑，那颜云絮好生不要脸，仗着自己有封号竟让我给她行礼。当时那么多人都在，让芷兰好生丢脸。” 王芷兰拉着王贵妃的手撒娇道。“姑姑可要好好教训她。” “好了好了，就算她入了那宫殿也不过是误闯，训斥几句便罢了。可若是她冲撞到什么，那可怪不得我们？那轮到你我教训。” “你这性子可要好好磨磨，别动不动就喜形于色的。” “是，姑姑。” 第58章 别有用心 可王贵妃指派的宫人四处寻找了之后，却没有发现颜云絮的身影，他们也不敢随意进未央宫去找，只能又回到御花园，请示贵妃。 王贵妃坐在御花园里，周围的贵女们都各自站在一旁，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了何事。而楚嫣然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也回到了这里，她看着王芷兰站在贵妃身边，便知道她们联合给颜云絮下了套。 可她们如今也找不到颜云絮，只能在此等待。可这时柳淑妃竟带着梁帝走了过来，众人见状，连忙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不必拘礼。”梁帝带着笑意走到了座位上坐着，然后看着各家贵女站了起身，他一一望去，竟没有看到颜云絮，不禁疑惑道。 “这升平县主此时在何处啊！” 王贵妃听闻陛下一问，眼皮都有些跳。本来她想着抓到颜云絮进了禁地，好给自己侄女出口气，可如今陛下开口问颜云絮…… 王芷兰站在一旁见自家姑姑不开口，心里有些着急，这颜云絮必定是进了禁地的，若是陛下在这，可就不是小惩大诫了。 她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启禀陛下，升平县主如今也不知在何处，刚刚贵妃娘娘也派人四处找过了，还未寻到，可能…” “芷兰！”王贵妃眼皮一跳，连忙喊道。可梁帝一听，有些好奇的问道。 “可能如何啊？” 王芷兰看了一眼贵妃姑姑，见她眼神锐利的看着自己，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又是陛下开口问询，她怎么也收不了口了。于是说道。 “可能是误入了…禁地。” 原本还饶有兴趣听她们说话的梁帝，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他看向王贵妃然后说道。 “怎么回事？” 王贵妃闻言立刻回道。“臣妾也不知道啊，只是听宫人说县主在假山那边不慎误入，且那宫人当时腹疼难忍，又没及时提醒。等到发现时已经找不到她人了。” 柳淑妃在一旁听着，倒是不禁疑惑问道。“这升平县主初次到这御花园，怎会到处乱走呢？” 说着又看到了一旁的楚嫣然，又说道。“再说了，县主与楚家姑娘交好，怎会丢下她一人，自行闲逛。” 楚嫣然正愁怎么开口对陛下说，就听柳淑妃提到她，连忙上前给梁帝行礼道。 “启禀陛下，云絮可不是乱走，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来唤，说是贵妃娘娘想要单独见见云絮。” 王贵妃身后的宫人听闻，腿肚子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她不知陛下竟会亲自过问。原本她还拿着贵妃的打赏，心里沾沾自喜，如今却有些兵荒马乱的害怕了。 王贵妃这时才觉得自己今天这出着实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看着柳淑妃在一旁看好戏的模样，只能对陛下说道。 “陛下，臣妾只是听闻这县主谋略过人，想要见见而已。并不知道她竟跟着宫人走到旁的地方去了。” 楚嫣然倒是不管这些娘娘如何，她冷声说道。“倒是不知道这长乐宫与宫人带云絮去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驰。云絮倒是不想走丢，但怕也是见不到贵妃娘娘的！” 梁帝一听，便知是有人故意将颜云絮带到假山禁地，怒不可遏的说道。“是哪个宫人带的路！” 王贵妃心里一颤，然后她身后那名宫人便腿软不能支撑的坐到了地上。王芷兰这才知道为何姑姑刚刚要拦她，这事情走向根本就不受控制了。 楚嫣然看着那腿软在地的宫人，嗤笑一声说道。“如今才来腿软玩，是不是过早了些。” 柳淑妃见王贵妃面色不虞，心中虽然暗自高兴，但她还是说道。 “陛下，如今还是先找到升平县主！莫要真的入了先皇后宫殿，这样岂不是让县主平白受责罚吗？” 梁帝听闻，岂会不知道这新封的县主是被人算计了，可那是禁地，就算是被人算计也不可进，不然日后人人都以被人算计为由，那还何谈得上禁忌。 他也不愿任何人去扰了她的清静。 “去，派人去未央宫看看，务必找到升平县主。” “是，陛下。” 可那宫人领命之后，转身还未走，便听到有人来报。 “升平县主回来了…” 众人才齐涮涮的看向来人，只见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宛如仙人的模样。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八九岁瘦弱的孩童。梁帝当然也看到了颜云絮，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梁景洛身上。 颜云絮走到梁帝跟前，行了一礼道。“臣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梁帝这才将目光从小儿子身上抽离，然后看着颜云絮说道。“不必多礼，起来。” “听闻宫人说你在假山处迷了路，可是去了什么地方。” 颜云絮哪里不知道梁帝是在问她有没有进了未央宫后殿。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梁景洛语气平和的说道。 “臣女是由宫人带到假山那，她说那里是通往长乐宫的近道，可到入口时她却腹疼难忍先行离开，只叫我独自前往。” “我倒是往里走了几步，可那里太过幽静，臣女自小胆子就弱，不敢往人少的地方走，何况并不熟悉，怕越走越偏。于是便回头想要找个宫人带路。” “没想到路上竟遇到了独自一人的九皇子…” 颜云絮这一翻解释，倒是说清了她并没有往里走，可是一旁的梁景洛却是一愣，喃喃的说道。 “你原来知道我是谁？” 颜云絮知道小家伙心思敏感，安慰他笑着说道。“宫中哪有你这么小的孩子，一身华服，虽然独自一人，但也不难猜出你是谁呀？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梁景洛见她大大方方的说到，他心里那一丝丝不开心也就烟消云散了。他看着眼前的颜云絮，然后微笑着说道。“不会。” 然后又转头对座位上的梁帝说道。“父皇，我是听说御花园举办了宴会，想着来凑个热闹，路上才偶遇了升平县主，听闻她要去贵妃娘娘那里，便想着带她过去。” “没想到…那宫人竟将她丢在假山那处，想来也是别有用心，还请父皇明察。” 第59章 天家儿媳 有了梁景洛在一旁作证，梁帝当然相信颜云絮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他看向王贵妃，只觉得这女人好生胆大，竟拿他心中的禁忌来做文章。 若是今日他不来，怕是这颜云絮也难逃责罚。他不禁深思，贵妃这是为她儿子上次的事情为难她，还是因为旁的…… 王贵妃见梁帝看了过来，连忙跪到地上，有些慌忙的说道。“陛下，臣妾并不知道这宫人竟会背着我把县主带到那里去，她…” “够了，如今都到了这份上了还要辩解什么？你那宫人难道是自己心生怨恨要害她不成。” “我……”王贵妃这次才真的是欲哭无泪，都不知道如何辩白。是啊，颜云絮第一次来后宫，怎会惹一个宫人记恨。 再者哪个宫人敢拿未央宫来当筏子。 那宫人早已抖如筛糠，她就知道自己如今是完了，她抬眼看向王贵妃。希望能有最后一线生机，可王贵妃自己都自身难保，又何谈得上她。 “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梁帝怒声吼道。那宫人抖的不能自已，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便又听梁帝说道。“你若是不说，便送去慎刑司好好审问，要你死都是太便宜你了。” 那宫人一听，哪里还敢不开口，慎刑司那地方去了简直是生不如死，她连忙上前跪倒哭道。“是王家小姐！” “是她说宴前受了气，要好好教训一下升平县主，奴婢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将县主带到那里去啊！” 王芷兰一听，身形一闪，差点站不稳。她指着那宫人开口道。“你胡说……你……” 楚嫣然倒是不慌不忙的看着王芷兰说道。“什么胡说，难不成不是你挑衅在先，如今人证都在这了，还敢做不敢当吗？” “我……啊！”王芷兰还未说话，便被身前的贵妃姑姑转头扇了一巴掌。她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眼里噙满了泪花，喃喃道。“姑姑……” “你好大的胆子，我只知你与升平县主有些不愉快，原想着你只是想让她出些丑便罢了，没想到你竟让我宫里的人带她去那地方…你真是好让我失望。” 然后便又转身对着梁帝说道。“陛下，是臣妾看管不周，才使她犯此大错。所幸县主并未进去，还请陛下饶了她这一次。” 梁帝看着王贵妃，看她声泪俱下，心中不甚冷笑一声，倒不知道她为了把自己摘出来，连自己的侄女都不管不顾了。 他看向颜云絮，然后出声问道。“升平县主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贵妃也没想到梁帝竟然会将处置权交给颜云絮，而其他人也觉得颜云絮大抵是不会放过处罚王芷兰的机会。毕竟大家也都清楚，若是颜云絮中了计，可不单单是处置这么简单了。 可颜云絮却没有依着大家的想法，她如今只是空有一个县主名号，如何能处置贵妃和尚书之女。更何况，得罪了眦睚必报的王贵妃，又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默了片刻，对梁帝说道。“天子脚下，让女儿家的小打小闹扰了先皇后清静，实属不该。” “但所幸臣女并未去不该去的地方，也不曾因这件事受到责罚。所以作为臣女来说并不想追究任何人…” 梁帝不禁皱眉道。“你是说不责罚她们…” 众人都深呼了一口气，谁都不难听出梁帝语气里有些不高兴。梁帝当然觉得不高兴，原本想着宋凌云看重这丫头，便想着干脆交由她处置，可她却不追究，那这事是这么轻拿轻放吗？ 颜云絮不紧不慢的说道。“臣女不追究，并不代表她们没错。王家小姐因一点小事便记恨于我，唆使宫人，也连累了贵妃娘娘。这事可大可小，但凭陛下圣裁。” 梁帝这才勉勉强强收起那份不高兴，想来这颜云絮也是深处闺阁，如何敢得罪贵妃，且这王芷兰背后的王家… 门生众多，在这朝中各处分布。若不是这盘根错节的关系，梁帝早就让王贵妃身降数位了。 他看向王贵妃，见她亦是满眼深情的看向自己，不禁冷哼一声道。“即是王家姑娘德行有失，才造成这事，那便让王尚书将其送往清居庵吃斋念佛三年再回都城！” 王芷兰一听要去往清居庵，整个人都像是没有了精气神一般瘫软在地。她如今及笄一年有余，若是再去吃斋念佛三年再回，岂不是要终身都守着闺阁过完余生。 王贵妃也没想到陛下竟让芷兰去清居庵，那里艰苦不说，芷兰作为王家唯一嫡长女怎能在那渡过三年。 更何况其它贵女，也都觉得这样的责罚可比打板子或是其他责罚更为严重了。女子姻缘就及笄后几年，若她去了，这姻缘便是没了，就算日后嫁人，怕是只能给人做填房了。 王贵妃连忙上前对梁帝说道。“陛下不可啊！” 梁帝睨了她一眼，冷声说道。“有何不可，只是让她去清修，又不是要了她的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贵妃看了一眼一旁的侄女，然后又对梁帝说道。“陛下，臣妾早已选定芷兰为我儿的正妃，万万不可入清居庵的呀。” 其他贵女听闻这话，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血色尽现，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她们原本就是来为了皇子相看，可贵妃却说早已选定王芷兰为正妃，这不是拿她们这些人作乐子吗？一时间众人心中不满至极，却都没有表现出来。 梁国有个规矩，若选为天家媳妇，母家犯罪不予追究，自身犯错可小惩大诫免于处罚。王贵妃这是明摆着要护着王芷兰。 可梁帝很清楚，她不过是为了让她母家更加忠于梁景轩，毕竟姻亲才是关系最紧密的保证。 他不禁冷眼看着她，问道。“你真的要让她当轩儿的正妃？” “是。” 此刻王芷兰头嗡嗡作响，她听到自己姑姑说选她为表哥正妃，可是她心仪之人是宋凌云啊！可她不敢开口，若是不嫁给表哥，便免不去责罚，她一样跟宋凌云没有可能。 她只能愤恨的看向颜云絮，咬紧了自己的牙，使自己尽量平静。 第60章 新年新发现 最后，梁帝还是同意了让王芷兰为三皇子正妃，但需闭门百日，日日眷抄女戒，择日成婚。 而那个宫人直接打死，以儆效尤。连王贵妃都受了梁帝冷落，一连一个多月都未曾去过她的宫里。 而颜云絮并不觉得贵妃这步走的好，虽然保下了王芷兰，却让梁帝对她心生嫌隙，连带着对三皇子都有些别的看法了。 有些政权你暗着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明着来谁会容忍。毕竟梁帝身子还健朗，怎会让自己的儿子们想方设法的拉帮结派。 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楚嫣然便隔三差二的说起这朝中事情，也不是她刻意打听。而是最近好几个官员落马，而且都还是王家门下的门生，都城好多人都说是不是王家与天家结了姻亲，才使得四皇子这边动了手。 可只有楚嫣然知道，这哪里是四皇子，明明就是宋凌云干的，他可不会让王芷兰一家好过。果然那两日上王家祈求庇护的落马官员家眷，络绎不绝。 一开始户部尚书王靖松还以为是四皇子暗中下手，可后来才发现大多数官员都是由大理寺直接拿出的证据，上门抄家。 他原本还以为是上次他上门求亲惹的人不高兴，可细问才知道，自家女儿在宫宴上为难的是宋凌云看重的人。连提个亲都要被细查，还别说动了他看重的人。 这口气就算咽不下也必须咽下去，否则再查下去，怕是会没完没了，夜长梦多。 ………… 转眼就到了除夕，全城上下都挂上了节日气氛的红布灯笼，颜府上下也焕然一新的铺设了起来。 因着过年，颜书瑶也被特许出来一起吃团圆饭，大房二房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长辈们坐了一桌，小辈们也坐了一桌。 颜丹月好久没见过颜书瑶了，看到她人时只觉得禁足这些时日，竟将三姐姐养的如此动人，原本不怎么惊艳的小脸，白皙水润，连性子也收敛了几分娇气。 她坐到颜书瑶身边，小声问道。“三姐姐，近来可好。” 颜书瑶淡淡的笑了笑，看了一眼颜云絮然后说道。“劳五妹妹挂念，挺好的。” 颜丹月一愣，竟有些不习惯这样轻言细语的颜书瑶，但不过片刻她又重新与颜书瑶热络的聊了起来。 颜绝尘看着身旁的颜盛远，虽心中并不喜与他多接触，但今天是举家团圆的日子，也不好各吃各的，他便举杯对颜盛远说道。 “堂弟，来，我们喝一杯。” 颜盛远亦举杯回道。“理应是我敬兄长一杯。” 两人生疏且又客气的喝了几杯，然后又各自尴尬的沉默了，倒是另一桌的长辈们更加有氛围。 老太太时不时提点颜永柏几句，又叮嘱两个儿媳一些，最后连向来得不到两句话的关姨娘都有幸，得到了两句关怀。 颜云絮默不作声的吃着碗里的饭菜，时不时看着对面的颜书瑶，总觉得禁足之后颜书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没有昔日那般看她的眼神。 而颜盛远时不时给她夹菜，她也是笑眯眯的接过，那眼神她太熟悉不过了，前世他们挽手离去时，颜书瑶就是这样看颜盛远的。 就在颜云絮深思片刻的时候，听到颜绝尘唤了她一声，然后说道。 “二妹妹，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过来。” “许是厨房做的菜太过好吃，一时有些入迷。”颜云絮随口一说的话，颜绝尘当然不信，他也不拆穿。只是说道。 “听子砚说，都城来了一批喜乐班子，什么戏都能唱，要是二妹妹有时间，带上楚嫣然，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们？”颜云絮将筷子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看着颜绝尘，那眼神清明的让颜绝尘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额，，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二妹妹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颜绝尘说的我们，不过就是宋凌云想跟着一起，她如何能不知道呢？ 可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对面颜书瑶捂着嘴边轻呕了起来。颜盛远连忙着手给她拍着后背关切的私语了几句。 而这边的长辈听闻颜书瑶有些难受，也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江梦芹一听更是疾步走到了颜书瑶身边，关切的问道。 “书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颜书瑶目光一闪，对江梦芹说道。“没事，母亲，我只是最近胃口不好，突然贪食了几口，胃有些难受。” “要不要紧，要不要传个大夫。” “不用，不用，歇会儿便好。”颜书瑶连忙拒绝道。可谁知旁边的颜丹月却说道。 “都怪我，想着这桂鱼鲜美，三姐姐平日最喜欢吃了，便给她夹了两块。谁知惹的姐姐这么难受……” 江梦芹一听，也看向那桂鱼，这鱼还是她亲自吩咐厨房做的。她知道颜书瑶爱吃，可谁知竟让书瑶如此难受。 颜书瑶见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连忙不在意的说道。“母亲，没什么，桂鱼美味，但是我总感觉没有平日好吃，是不是换了厨子了。” 江梦芹一想，确实是如此，前些日子后厨是换了一个厨子。而老太太看着颜书瑶确实有些不舒服，也关切的说道。 “既然书瑶不舒服，便回去休息！” “是，祖母。”颜书瑶也不矫情，她若是再在这待下去怕是会更不舒服，她看了一眼江梦芹说道。 “母亲，你陪着祖母！女儿先回去休息了。” 江梦芹那里放心她一个人带着婢女回去，连忙说道。 “我怎么放心在这吃饭，要不我送你回去！待会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颜盛远被颜书瑶看了一眼，连忙说道。“母亲，要不我送瑶瑶回去，正好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这样也好。”江梦芹这才放心的将颜书瑶放走，而颜云絮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嘴角偏起了弧度，她转头问了颜绝尘一句。 “兄长，那戏班子如今，可否请入候府搭台啊。” 第61章 猜想 江梦芹面露担忧的坐到了主桌，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夏兰秀不禁眉头一皱，随口说道。 “阖家团圆的时候，你叹气做什么？” 江梦芹似乎没有感觉到老太太言语里的不悦，然后说道。“我只是心疼瑶瑶，大过年的还要禁足，婆母，就不能解了瑶瑶的禁，让她在这府中走动也好啊。” 江梦芹话音一落，桌上的几人都不禁停下了筷子，老太太并未说话，只是轻皱的眉头让她看起来就不是很高兴。 一旁的秦语蓉见老太太这样，连忙出来说道。 “婆母，弟妹也是关心则乱，您可不要动气。”说着又转头笑眯眯的对着江梦芹说道。“弟妹，这可不是老太太不给她解禁，只是这禁足一事大家都知道要到及笄之时，若是单单是老太太责罚倒也罢了，如今是天子眼下，怎可随意解禁。” “这不是阳奉阴违，暗戳戳的打陛下的脸吗？” “我…”江梦芹只是看着颜书瑶如此难受，又想到她的院中如今丫鬟少了一多半，生活起来诸有不便，心中不免想让老太太心软，至少能让她在这府中随意走动，也好比只能待在碧水阁来的苦闷。 夏兰秀并不想因颜书瑶坏了今日团圆的和谐气氛，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听大儿媳不停的打着圆场，席间不一会儿便笑声不断，倒是小辈那一桌有些安静过头。 颜丹月自颜书瑶走后，总觉得这席间坐着有些不自在，自家亲姐姐一副娴静模样，与她说不到两句就要开口教她规矩，反倒是大房长兄和二姐姐时不时说上两句，她连话都插不进去。 团圆宴过后，大家都各自回房守岁。倒是颜云絮回到竹苑之后便叫来了言善，言善这丫头心思最是细腻，平日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便差她去打听一下负责浣洗衣物的丫鬟，最近可浣洗过碧水阁的月事带。 言善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然后便提着一些糕点便去了浣衣房。言喜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小姐让言喜去打听这个做什么呀？” “我只是想看看是否如我心中所想…”颜云絮想起颜盛远对颜书瑶熟稔的关怀，与之前兄妹之间的亲昵完全不同了。两人之间那种感觉，就像是新婚燕尔的夫妻。 夫妻？！颜云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又对言喜说道。“言喜，之前让你们留意碧水阁的事，可有蹊跷之处。” 言喜偏了偏头，想了想摇头说道。“倒是没发现什么？不过就是碧水阁的丫鬟之前被打死了之后，也没有指派新的丫鬟去了。” 颜云絮心想，若是平日，不管是颜盛远还是江梦芹都不可能让颜书瑶的院子缺人伺候。可她还未深想，便听言喜又说道。 “不过，最近言慧去厨房拿膳食的时候，听厨房的人说，三小姐近来胃口不是很好，送去的膳食几乎没怎么动过，连平日最喜欢的鱼羹也月余未吃了。” 颜云絮听言喜这么一说，大概是能确定些什么了，她只是不敢相信，在这个时候，两人居然……真的是大胆至极。 特别是颜书瑶的身份还是他嫡亲的妹妹。当今陛下与先皇后之间，也是由于陛下怀疑先皇后与自己的义兄有不寻常的关系而破裂，尽管事实证明他们二人并未有什么，但是心中隔阂已在，才导致先皇后郁郁而终出了意外。 若是这件事被外人知道，那颜府便是走到头了。 颜云絮心里升起一阵阵的怀疑，这一世，竟这么快就让他们行了苟且之事，让颜盛远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与颜家的荣辱了吗？但又不免担心，若是祖母知道了，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竹苑的丫鬟们守岁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院子里灯火通明，要一直到第二日才灭，所以言善从外面回来时，一眼便看见了立在院中的言喜。她上前一步问道。 “言喜姐姐，小姐睡了吗？” 言喜原本等的瞌睡都来了，听见言善的声音立马精神了起来，然后说道。“没睡，正等着你呢？快进去！” 言喜看着言善进去，然后打着哈欠回房去了，倒不是她偷懒不进去伺候，而是小姐说等言善回来便去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去祠堂拜祭，可马虎不得。 言善进去时，看见自家小姐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桌旁，单手撑着额角。那玉藕一般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只通体柔润的玉镯，颜云絮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才睁开了假寐的双眼，尽管有些困倦，也还是打起了几分精神问道。 “怎么样？” 言善将门关好，然后快步走到颜云絮的身边，然后小声说道。 “我与几个丫鬟吃了些酒，闲话到了最后才打听到。负责碧水阁衣物的丫鬟说，已经有一两月未曾见过碧水阁送去的月事带了。” “丫鬟们也没怎么在意，毕竟这等私密的东西有时候可能是脏污不能用，不然就是院里的丫鬟婆子洗了。” 颜云絮一听，心中猜测便更加确定了。她抬眼看向言善，知道这丫头最是聪慧，既然打听到了这个，多半也能想到这是什么意思。她叮嘱道。 “这不是小事，你就当你今天听到的都从未听过，也不要跟其他人说。明白吗？” 言善怎么会不知道呢？女子一两月都未曾来过月事，若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便是有了身孕。若是前种还好，若是后种… 三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了身孕，那可是辱没门楣的大事。她又怎敢在别人面前说。她连忙低下头说道。 “奴婢知道，必定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也下去休息！” “是，小姐。”言善轻声告退后，还不忘带上了房门。然后回自己房间了，纵使有好奇的姐妹问她两句，她也未曾开口。 颜云絮独自在房中坐了半个时辰，如今颜书瑶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了身孕，颜盛远不可能坐以待毙让颜书瑶继续待在府中。而她也不可放任颜盛远把颜书瑶带走，所以也有必要让祖母知道些什么了。 不然日后东窗事发，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62章 戏登台 转眼到了初四这天，颜云絮通过颜绝尘请了那名动都城的戏班子梨园春，那老班主收了比旁人高三倍的佣金，然后硬生生挤开了别人，优先给颜侯爵府搭台。 可搭台唱戏那日，大房秦语蓉带着自家儿子去了秦家拜祭祖先，也就二房一干人等在，颜永柏向来不喜欢这些咿咿呀呀，便一早出门去了。 颜书瑶也差人来说身子不舒服，便不来看戏了，惹得原本今日无事准备陪祖母看戏的颜盛远坐不住了，坐了片刻便也离去了。 夏兰秀倒是知道这孙儿紧张颜书瑶，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那兄妹之情自然不是云絮这丫头能比的，她拍了拍颜云絮的手说道。 “你大哥向来是这样，对你妹妹比较上心，你不必放在心上。” 颜云絮乖巧的点了点头，她们都不会往那方面想，毕竟勋贵人家，哪会想到这等事情。 倒是一旁的关姨娘坐在最后面，嘴里时不时吃两颗瓜子，她倒觉得从前没什么，自从知道颜书瑶不是侯府嫡女后，总觉得两兄妹之间有些不同寻常。就算是亲兄妹哪有这般不避讳的。 她抬眼瞧了一眼江梦芹，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放着自己的亲闺女不疼，去疼一个没血缘的丫头，才情还是偷她女儿的，真不知道以往那个聪慧明理的江家大小姐哪儿去了。 江梦芹哪里有心思在这坐着看戏啊，自从听到书瑶派人来说她身子不舒服，她的心早就跟着颜盛远去了碧水阁。 不过才堪堪看了两场戏，就也匆忙找了个借口去碧水阁看看去了。 而这时台上才正在上演一出好戏，说的是一勋贵人家，年幼的兄妹之间感情甚好，可一场病带走了妹妹，家人怕他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又给他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冒充他妹妹。 可随着妹妹一天天长大，哥哥对她的人感情却慢慢发生了变化，他想要与她接触，陪她说话，甚至到了娶亲的年纪也不愿成家。直到一日知道妹妹早已不是自己小时候的那个妹妹。 他不仅没有难过，反而庆幸起来。他越发的关心爱护她，甚至在她议亲时，破坏她的姻缘，弄得妹妹苦不堪言。谁知妹妹也对其倾心已久，只是奈何身份有别。 可哥哥哪管这些，不管不顾与妹妹共赴雨云…… 原本看戏的夏兰秀还津津有味，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方嬷嬷，方嬷嬷亦是有些惊讶，台上这戏好多场景都似曾见过，那不就是世子平日对三小姐的模样吗？ 戏的最后，那妹妹珠胎暗结，哥哥却为了这没有血缘的妹妹害了全家。以至于门庭凋落…… 夏兰秀一惊，握住手杖的手都有些发抖，然后颜云絮这时却轻轻的扶住了她的手说道。 “祖母…你还好吗？” 夏兰秀这才看向颜云絮，这孙女眼神清明，似乎对她的怀疑下了定心丸一般。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双唇抖动着有些颤意。她知道这戏园子是颜云絮请来的，那这出戏呢？是为了给她看得吗？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颜云絮，并没有开口，反而是对方嬷嬷说道。 “我们回世安苑！”然后微微偏头有些冷淡的说道。“云絮…你也随祖母来。” “是，祖母。”颜云絮起身扶住夏兰秀，夏兰秀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 颜丹月看着祖母带着颜云絮离去，转头问关姨娘道。 “姨娘，祖母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关姨娘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又看看这台上的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这戏台子是搭给老太太看得，最精彩的一出原是这个。 而一旁的颜丹晨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戏从一开始她便觉得意有所指，如今祖母看完戏便容色有变的回了世安苑，可想而知，祖母是想到了谁。 只有颜丹月一脸懵，看着自己的娘亲和姐姐一副我知道，我就不告诉你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她与姐姐一胎双生，她都怀疑自己也是哪家流落出来的世家嫡女，怎的如此不受待见。 而这边碧水阁，颜书瑶正躺在床上，难受的轻呕，她明明饮食无比小心了，但还是如此难受，都怪今日厨房送来的蟹肉粥，原本她吃着清甜，便多吃了两口，谁知一直难受到了现在。 颜盛远在一旁也关切的给她拍着背，彩蝶在一旁添着炭火。颜书瑶抬眼对颜盛远说道。 “哥哥，如今已有两月身孕，再过段时间我便再也遮不住了。” 颜盛远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过了春便要及笄，解了禁就要在众人面前走动，越往后越遮不住。 他轻声安慰道。“不要担心，哥哥自有安排。” 可他的安排无非就是找个机会把颜书瑶送去其他地方，待她平安生产之后在想办法让她名正言顺的进颜家。而不是现在以颜府嫡女的身份。 毕竟兄不兄，妹不妹的关系才是当今陛下的最大心病。他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去惹恼陛下。 “可…” 门外的江梦芹原本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到颜书瑶说她有两月身孕。她身形都有些不稳，总感觉头晕脑胀的往后一退。 连身后的钱嬷嬷都吓了一跳，她连忙扶住江梦芹，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听到的话，更何况江梦芹… 她伸手想推门进去，但却迟迟不敢伸手，她最爱的女儿竟然与自己唯一依靠的儿子有了首尾。她怎么能接受，这可是乱伦… 彩蝶在屋内见炭火加的差不多，便想着出去拿些新炭进来，可一打开门，却看到了面色复杂的江梦芹，还有身后低着头扶着她的钱嬷嬷。她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喊道。。 “二…二夫人。” 屋内的颜盛远一听，连忙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江梦芹面色异常的走了进来，但却并未往里走，而是在那定定的看着他们。 颜书瑶见江梦芹这样，就知道她必定是听到了些什么，脸色也霎时有些苍白与担忧。也怪她，院里丫鬟都被她遣走了，才弄的江梦芹来了却无人通报。 颜盛远看着江梦芹，虽心中有些震惊但还是面色如常的问道。“母亲不是在前面看戏吗？怎的到这来了。” “怎么？你都来得，我一个做母亲的竟来不得了吗？”江梦芹也算是第一次这么跟颜盛远说话，她心中无比后悔，没有早一些发现他们之间竟有这样的情愫。 而如今看向颜书瑶的眼神也没有往日那般宠爱，这让颜书瑶不禁心里一颤，连忙拉住了颜盛远的手… 第63章 东窗事发 夏兰秀回到世安苑后，然后看着一旁乖巧站着的颜云絮，不禁闭了闭眼，然后让方嬷嬷将一众丫鬟打发出去，然后问道。 “你是何时发现的？” 颜云絮见祖母这么直白的问她，大概也知道这些都是她刻意让她知晓的，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说道。 “除夕那夜。” “原本我只是好奇他们之间为何感情那么好，毕竟都城嫡亲的兄妹不少，断没有像兄长这般不避讳的。” “那夜她有些不舒服却不让母亲为她叫大夫，就有些不同寻常，若是平时，就算母亲不叫，兄长怕是第一个就找来了府医了…” 夏兰秀一听这话，感觉有些气上不来，她原本以为只是两人感情超出了兄妹之间。可听颜云絮这么一说，她竟往深处想了想…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胆寒。她连忙吩咐方嬷嬷。 “去，去碧水阁将他们母子叫过来。” “是。”方嬷嬷正要往外走，却又听夏兰秀说道。 “另外再带上府医，等他们一过来你就让府医去查脉，记得封好府医的嘴。” 方嬷嬷一听，慎重的说道。“是。” 夏兰秀无力的坐在凳子上，然后对颜云絮说道。 “云絮，你是否恨你母亲。” 颜云絮听闻这话，便知道夏兰秀这是当她记恨江梦芹和颜盛远，才搭了个戏台子。 可颜云絮并未任何闪躲，她从容的望着夏兰秀，然后说道。“祖母这是怪我，不该暗自调查他们的事吗？” 夏兰秀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意思无非也是多少有些不满的，毕竟这事不是寻常小事，这个孙女是从何时起疑，动机又是什么？ 毕竟她没在颜家这么多年，到底是何用意还未可知。但她又听颜云絮说道。 “恨谈不上，只是有些不甘而已。”颜云絮坦荡的看着夏兰秀，然后走到她身边蹲下，扶着她的手说道。 “一开始我也曾羡慕颜书瑶能得到母亲和兄长的爱。可是后来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母亲还是不喜欢我。” “祖母，若不是哥哥对颜书瑶有了别样的感情，我想我是有信心得到他们的喜爱的。” “可我不止是她的女儿，还是颜侯府的嫡长女，若日后真的东窗事发，孙女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夏兰秀低头看着这个孙女，不禁叹了口气，她虽然不喜欢颜云絮这般有心机有手段。但若是她今日不知，那日后若是被人发现…… 夏兰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胸闷的压抑住自己，然后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想来你母亲与兄长也快过来了，你先回竹苑！” “今日之事就当你不知情，我权当你是为了侯府着想，云絮，一切都有祖母在这撑着呢？” 颜云絮怎会不知，祖母是为了保护她，若是被他们知道是自己让祖母发现的，怕是对她再也无亲近之意了。 可是祖母总是将人心想的太过美好，就算不是她，她也得不到这些人一点爱。只是现在她不想拂了老人家的意，便起身行礼道。 “是，祖母。” ……… 这边方嬷嬷亲自到了碧水阁传话，颜盛远和江梦芹都互看一眼，没想到祖母这时候竟会让他们去世安苑。 她不是在院里看戏吗？ 江梦芹一看方嬷嬷的神色，便知这时候唤他们怕不是什么好事。她抬眼看向颜书瑶，只见她半靠在床上，半垂着双眸的看着颜盛远，低声喊道。 “哥哥……” 颜盛远便出声安慰道。“没事，我跟母亲先去祖母那一趟，你好生休息。不要多想。” 可如何不多想呢，江梦芹都还没消化掉刚听到的事实，这边夏兰秀又叫她们母子前去…… 可待颜盛远与江梦芹走后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方嬷嬷竟又带着人上了门，彩蝶早已被拉在了一旁，捂住了嘴。 颜书瑶见方嬷嬷身后带着的那人，正是颜府的府医，不禁有些惊慌的情绪上来，但她还是镇定的问道。 “方嬷嬷这是干什么？” “老奴不过是奉老太君的意思，叫府医来给三小姐看看，不然三小姐三天两头的病着也不是回事。”方嬷嬷便让府医上前，可颜书瑶哪肯，怒目圆睁的看着方嬷嬷说道。 “让他出去，不然哥哥回来，我便告诉他，你……” “三小姐。”方嬷嬷不等她说完打断道。“如今是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然后好让我回去有个交代。” “若是世子怪罪，便是挨罚，老奴也认了…” 颜书瑶怎会不知道，祖母让这老婆子趁他们前脚刚走，便叫来府医。怕不是在怀疑什么了，她连忙下了地试图往外跑。 可方嬷嬷哪能如她的意，转头对带来的丫鬟婆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三小姐即是不配合，你们便帮帮她。” 颜书瑶看着她，又看看那些腰粗手大的丫鬟婆子，不禁怒喝道。 “我看谁敢，我哥哥是颜府世子，若是你们敢这么对我，我必定让他打死你们……” 那些丫鬟婆子闻言就有些犹豫了，谁不知道这三小姐是主母和世子爷的心头肉。方嬷嬷见状冷笑一声说道。 “有什么事自有老太君兜着，要打要杀也是老太君说了算，世子爷怎么会管的到世安苑的人？再说侯爷还在，这候府还轮不到世子爷做主。” 这些婆子丫鬟原有的顾虑便打消了，毕竟卖身契也是在老太太手里，她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于是各个都向颜书瑶走去。 颜书瑶惊恐万分的边推边吼道。“不要碰我…不要…” 可她一个娇小姐，如何抵得住几个婆子丫鬟。几下就被制在床上动弹不得，连手腕上的衣袖也被高高挽起。方嬷嬷这才对府医说道。 “去，替三小姐好生看看…” “是。” 那医者连忙放下医箱然后朝颜书瑶走去，颜书瑶挣扎了一下，手腕却纹丝不动，她有些力竭的望着床顶，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医者将手搭在了颜书瑶的手腕上，片刻之后眉头紧皱，抬眼看了一眼方嬷嬷。方嬷嬷见那医者抬眼瞧过来，心里瞬间一凉。看着颜书瑶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嫌恶。她对这些婆子说道。 “好生照看三小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一只苍蝇飞出去，明白吗？” “知道了，方嬷嬷，我们必定将这院子守的滴水不漏。”带头的一个婆子说道。 然后方嬷嬷看了一眼床上的颜书瑶，丫鬟婆子已经放开了她，但她发丝凌乱，眼角通红，看向她们的眼神如同一只恶鬼一般。 方嬷嬷带着府医又往世安苑走去。只留下那些丫鬟婆子在碧水阁守着各处。被放开了的彩蝶连忙扑到床边，看着眼里没了动静的小姐，不禁哭出声来。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颜书瑶闭了闭眼，是啊，这可怎么办啊？当初一意孤行，如今东窗事发，哥哥还能护住他吗？ 第64章 昏倒 世安苑 江梦芹与颜盛远进屋的时候，只看见夏兰秀一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手杖上，那原本挺拔的脊背就像是瞬间年老了一般，有些佝偻了。 而屋内竟无一人伺候，江梦芹屏着呼吸，然后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发现他也是眉眼紧皱，然后走到屋子中央，对着夏兰秀行了一礼。 “儿媳见过婆母…” “孙儿见过祖母…” 夏兰秀这才抬眼看向这两人，可惜平日看这孙儿有多骄傲宠爱，如今看着就有多失望透顶。她直直的盯着颜盛远并未说话，只是那眼神让江梦芹都有些心惊，忍不住开口问道。 “婆母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是…” “跪下！”夏兰秀盯着颜盛远，突然一声怒喝，将江梦芹吓了一跳。而颜盛远并无犹豫的便跪了下去，他知道祖母必然是知道什么了。不然怎会如此呵斥他跪下… 江梦芹见儿子跪下，有些不忍，上前说道。“婆母，盛远犯了什么错，就要让他跪着。” 夏兰秀看着毫不犹豫跪下的孙儿，又冷声对江梦芹说道。“江氏，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拎得清的，如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吗？” “我…”江梦芹一时无语，她不知道夏兰秀知道了多少内情，因为她也是才知道这事，虽然心里震惊，但却依然想要将事情掩下来，也没有想过夏兰秀会知道。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娇惯那颜书瑶，却没想到你竟让他们背着我…背着我暗度陈仓，你可知这是违背伦理辱没先人的大罪。” “还有你！”夏兰秀手指发抖的指着颜盛远，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是我最看重的孙儿，你在外做的事情，我从不过问，想着你总归是为了侯府前途。” “可你如今与你那名义上的嫡亲妹妹……你………你……”夏兰秀都说不出口，她一个大家闺秀，嫁入侯府后也没有小妾与她争夫君的宠，即使到了晚年，除了大儿子意外离世，何时有过这样的波澜。 她死后又怎么去见颜家的列祖列宗… 江梦芹听夏兰秀这么说着，才意识到她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那书瑶有孕的事呢？是否也已经知道了… 她不禁看向颜盛远，可颜盛远看着痛心疾首的夏兰秀，只是低着头，沉默着。直到夏兰秀缓了一口气说道。 “这颜书瑶如今是不能再待在侯府了，现在立刻差人将她送出去，越远越好。早知如此，当初云絮接回来的时候就该把她送走，也不至于到了今天出了这些事。” “不，不能送她走。”颜盛远这时才出声道。 夏兰秀眯着眼睛，轻摇着头站了起来，然后质问道。“怎么，如今你还想让她在这府里待着？” “要知道当今陛下最痛恨的便是你们这种假兄妹暗通首尾，若是外人知晓，颜侯爵府就彻底完了，你在外做的那些事不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吗？” “怎的，现在为了颜书瑶竟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吗？” 说着，一手杖便打在颜盛远的臂膀上，那刺骨的疼痛让颜盛远清醒了些，但如今颜书瑶已有身孕，就算是送出去又能如何。还是会被人发现…… 他咬了咬牙，然后正准备与祖母摊牌，便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他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方嬷嬷带着府医快步上前。颜盛远这时心头一跳，原来祖母早就派人去碧水阁验证了。 夏兰秀看着方嬷嬷带着府医过来，连忙问道。 “说，这三小姐究竟生了什么病？” 那府医看了几眼颜盛远和江梦芹，有些支支吾吾的不敢多说，方嬷嬷怕老太太承受不住，默默站到她的身旁。 “支支吾吾干什么，还不快说。” 那府医一抖，连忙跪地说道。“老太君，三小姐她…并未生病。” “那是怎么了？” “三小姐她……已有两月身孕了！” 那府医一说完便将头埋的低低的，而夏兰秀听到这话，瞬间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一般，她手指了指颜盛远，嘴里嘟囔着。 “不肖子孙…不……”然后两眼一翻，往后倒了下去。顿时屋内乱做一团。 “老太君…老太君…” “婆母……” “祖母……” 老太太一昏倒可不是小事，在外的颜永柏和在秦家祭祖的秦语蓉和颜绝尘也都叫回来了。 颜云絮在竹苑听说了祖母昏倒的事情，然后也匆匆忙忙的往世安苑走去。一进屋就听见秦语蓉小声的质问江梦芹说道。 “哭哭啼啼这么久了，问你什么都不肯说。你倒是要急死我们啊？” 江梦芹哪敢说，只能在一旁轻声抽泣着。 颜盛远也在一旁一言不发，他现在心里乱极了。祖母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若是这节骨眼走漏了风声，那便什么无法挽回了。 颜云絮走到秦语蓉身边，然后挽着她的手臂说道。“大伯母不必着急，府医可说祖母什么时候能醒？” 秦语蓉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夏兰秀，有些眉眼焦急的说道。“府医只说老太太是气急攻心，好在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关姨娘在一旁带着一双女儿也没说话，这种时候她一个姨娘也轮不到她关心，只是她怕她猜想的事情成了真，若是如此，那她这两个女儿日后的姻缘可怎么是好。 一时间众人都各怀心事，屋内都安安静静的，都在等着老太太醒来。 第65章 纳妾 直到傍晚时分，老太太才悠悠转醒，方嬷嬷第一个发现她有醒来的迹象，便轻声开口问道。 “老太君，…你醒了吗？” 夏兰秀艰难的睁开眼睛，淡淡的点了点头，这才听方嬷嬷朝一边说了一声。“老太君醒了。” 众人听闻立刻围了过来，秦语蓉更是第一个冲到她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婆母，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我怎么对得起永松！” 夏兰秀欣慰的看着秦语蓉，反而拍拍她的手说道。“人老了，难免不中用，不用这么担心。” 说完又看了一眼方嬷嬷，方嬷嬷知道她是在顾虑什么，然后说道。 “放心，老太君，从外面回来时便差人关了大门小门，一应仆人也让她们闭了嘴 如今世安苑一个丫鬟婆子都没在。” “好好好，…就知道你是个稳妥的？”夏兰秀有些虚弱的说道。 而其他人一听都不禁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秦语蓉更是开口直接问道。“婆母这是做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兰秀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抬眼看向了颜盛远，然后开口问道。 “如今你准备怎么做？是要保她，还是保我们颜家上下。” 她？除了江梦芹和颜云絮，其他人都看向颜盛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让老太太拿颜家上下来问话。 颜盛远看着夏兰秀，然后上前跪着说道。“祖母，是孙儿糊涂，才会犯下大错，可是如今书瑶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就算你将她送出去，也瞒不了多久啊！” “什么？！” “你说什么？你三妹妹……”颜永柏指着颜盛远，不可置信的问道。但他话都说不完，深怕是自己听错了。 而其他人更是一脸震惊，都不敢相信刚刚颜盛远说的话，颜书瑶居然与他有了…骨肉。 一时间屋内又沉默了下来，这气氛让人着实有些压抑。 夏兰秀看着跪着的颜盛远，冷声笑道。“那该如何？她如今还是你名义上的嫡亲妹子，若是当初云絮回府时，你们便对外说抱错了，又何来这些事。” “如今骨肉都有了，还割舍不掉，你这是让我们全家跟着你们一起去死啊！” “咳咳，，咳咳…”夏兰秀说着说着便猛地咳了起来，秦语蓉连忙上前给她拍着后背顺气，一边消化着这无比震惊的消息。 待老太太缓和过来了，便又看着颜盛远说道。“那你如今想要如何，你倒是给我说说，就算是我死了也好瞑目啊！” “婆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秦语蓉轻声安慰道。又转头对沉默的颜盛远说道。 “虽说你母亲健在，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你，但如今怕是你们两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一时也无力理清思路。”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江梦芹才又说道。“大伯母且问你，颜书瑶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是不要？” 江梦芹看着并不说话的颜盛远，连忙说道。“这可是盛远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侯府第一个曾孙辈，怎么能不要……” 秦语蓉有些不快的看了一眼江梦芹，也未说她的不是，只是定定的看着颜盛远，颜盛远心中思虑了片刻，然后才说道。 “这孩子我要。书瑶我也要留…” “你这是要存心气死我不成…”夏兰秀一下撑坐起来，对着颜盛远怒吼道。却被秦语蓉一把按住，给了一个眼神安慰，然后说道。 “既然你要留，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颜书瑶既当初没有对外说她是抱养的，这辈子她也只能是侯府嫡女，你明白吗？” 颜盛远看了一眼秦语蓉，他如何不知道，若是没有孕，便还能徐徐图之。日后说不定还能名正言顺的待在他的身边。可如今… 而夏兰秀却有些糊涂，她虽知道大儿媳办事稳妥，但还是不免担心的问道。 “可她如今有孕两月，如何才能瞒天过海啊，再说…再说她开春不久也要及笄。这……” 秦语蓉何尝不知道夏兰秀担心的问题，她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在这的都是一家人，都有儿女在，若是这事传扬出去，丢脸事小，若是影响了自家儿女的姻缘可就得不偿失了，何况当今陛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亲疏之间的情感。” 这话说的没错，颜书瑶对外还是侯府嫡女，且不说她未婚有孕，就算是外人不知道内情。传扬出去，也是说侯府家教不严，道德有失，这样的人家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儿女，又有什么人家愿意与他们结亲。难不成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哥儿姐儿的，去找个泥腿子过活不成。 江梦芹正色道。“那大嫂说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语蓉，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夏兰秀如今是想不出什么法子了，她苍老的眼睛有些微红，然后拉着秦语蓉的手都有些颤抖。 秦语蓉拍拍她的手说道。“颜书瑶底下不是有个丫鬟叫彩蝶吗？就让盛远收了做妾室，日后等颜书瑶生下孩子，就给彩蝶养着。这样孩子也名正言顺的成了我们颜家的孩子。” “这怎么行？盛远还未娶妻便有了妾室，还有了庶子庶女，日后还怎么…” “弟妹！”秦语蓉有些微怒的看着她说道。“如今这时候了还考虑这些？难不成你要在都城找一个名门贵女来做正妻？然后让她来养育颜书瑶的孩子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且不说时间来不及，就说哪个小姐愿意来着收拾这个烂摊子，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便抖落出去？” “我……”江梦芹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反驳，倒是夏兰秀瞪了她一眼，然后说道。 “语蓉啊，你继续说。” 秦语蓉这才收敛了语气，然后又说道。“对外便说这三小姐得了怪病，不能出门了。如今碧水阁本来丫鬟就少，干脆就只留彩蝶一人在那，闲人无事便不要随意进出了。” “待她生产过后，我们再来寻个法子安顿她。” 夏兰秀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颜盛远，冷声问道。 “事到如今，你可觉得你大伯母这法子可行？” 颜盛远除了觉得有些亏欠颜书瑶之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至于以后安顿，他想他绝不会让她去嫁给别的男人，就算是养着她在这颜府终老也未尝不可。 “祖母，孙儿并无意见……” ……… 第66章 长远之计 随后颜盛远便去了碧水阁，将那些原先的丫鬟婆子处理了，然后又去了颜书瑶的房间，此时的颜书瑶双眼无神的坐在床边，一听到动静连忙看向来人。 然后起身跌跌撞撞的扑进了颜盛远怀里，哭着说道。“哥哥……哥哥，他们都知道了是不是？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 颜书瑶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她浑身都有些脱力，她在房里想了无数种后果，越想越是绝望。彩蝶在一旁也悄悄的抹了抹眼泪，然后上前扶住颜书瑶，将她安稳的扶到了软凳上。 颜盛远看着颜书瑶，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犹犹豫豫的模样，让颜书瑶更加坚信，自己怕是在这颜府留不住了。 “是不是…他们要将我送走……” 颜盛远摇了摇头，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颜书瑶，颜书瑶见他摇头，心头一冷然后问道。 “难不成他们要……” “瑶瑶，不要多想，你永远都是颜府的嫡小姐。” 颜书瑶一愣，什么叫永远都是颜府的嫡小姐？然后木讷的看着颜盛远，看他蹲在自己面前，然后开口说道。 “祖母发了话，让你待在碧水阁，生产之前不得出门。日后你也还是我侯府的嫡小姐。” 颜书瑶脑子突然有些木讷的转不过弯，她低声问道。“那我们的孩子呢？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吗？” 颜盛远看了一眼彩蝶，然后说道。“我会纳彩蝶为妾，日后我们的孩子也能名正言顺…” 颜书瑶一听，一把推开了颜盛远，颜盛远因为蹲着被这么一推，竟坐到了地上。而一旁的彩蝶也震惊不已，她竟然要给世子做妾？！ 颜书瑶有些低吼道。“做妾？那我们的孩子不就是庶子庶女了？名正言顺？呵呵……你们倒是思虑的周全啊！” 颜盛远起身又站到颜书瑶身边然后，看着她似笑非笑有些疯癫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然后安慰道。 “瑶瑶，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这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又何尝想让他以庶子女的身份，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颜书瑶看着颜盛远，不禁冷笑了几声，她原以为不管如何颜盛远总能护着她的，她才一意孤行在那晚用了催情香，然后有些难过的问道。 “所以你才说，我永远都是颜府的嫡小姐是吗？所以我就要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终老是吗？还是你准备给我说一门亲事，将我远远的嫁出去？” “瑶瑶，这都是暂时的！”他挥了挥手将彩蝶打发了出去，然后待彩蝶将门关好后，才将颜书瑶抱进怀里说道。 “我怎么会将你推给别的男人……” “你也知道当今陛下最是忌讳我们之间这种感情，若是被发现了，别说你我，就连颜府也免不了遭殃。” “如今三皇子生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人，王贵妃的母家背地里做了多少恶事，迟早要被连根拔起。你想想，若是三皇子倒了，谁最有资格成为储君？” 颜书瑶心里当然知道，那九皇子向来病弱，母妃又无依靠。这九皇子能否活到成年还犹未可知。四皇子就成了储君的最佳人选。可这些与她又有何关系呢？ 颜盛远也没管颜书瑶沉默着不说话，然后又说道。 “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娶正妻，我们的孩子也会是侯府唯一的孩子。等到四皇子日后荣登大宝，我便求旨迎你过门…” “到时候没了陛下，没了祖母，谁也不会阻挡我们在一起。” 颜书瑶这才抬眼看向颜盛远，没想到他竟然考虑的如此长远。可是她还要熬多少年？祖母虽然年迈，可当今陛下依然健朗。难不成四皇子成了储君就要逼宫？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转念又一想，四皇子那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在储君的位置上待多年，若是哪个妃嫔在这档口生下一两个皇子，就算构不成什么威胁，那也是够让人头疼的，毕竟皇家这样的地方，变数才是最多的。 她终归是闭了闭眼，眼泪也没在继续流了，她想她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是颜云絮，是她一步步揭开她心底的害怕与担忧，让她不得不紧紧抓住颜盛远，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她害的自己没了退路。颜书瑶平静下来之后，便察觉到这事情有些蹊跷。明明哥哥今日来的时候，祖母还在院子里看戏，怎的突然就知道这些事情了。若说一早便知道，怎么还会隐忍不发。她抓紧了颜盛远的衣服，然后问道。 “哥哥，祖母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颜盛远低头，沉默了片刻，不是很确定的说道。“听说是在后院看了戏之后便突然回房了……” 说起这戏，颜盛远才猛然想到，今日这戏台子原本就是颜云絮请来的，可她如何知道颜书瑶有孕一事，还是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不同寻常。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这嫡亲的妹子属实与他当初了解到的大相径庭。她从来便是胆小，虽然识字念书，但启蒙之后那顾家夫妇便没有给她请过任何夫子。 她是如何有这般胸襟才华写出对应之策的，又是如何与大理寺那个人称活阎王的宋凌云熟识的，再说那宋凌云手段狠毒，平日就是个不近人情，不通情理的人。他在陛下面前都没有一丝敬畏之心。为何单单到了颜云絮这就变了… 要说他单纯的看上颜云絮的姿色，颜盛远是不信的。还有今日这事…… 这桩桩件件都让他心生疑虑，但又无从下手。毕竟颜云絮确实是他嫡亲的妹妹，若是被人调包，还能解释这一切。难道她只是回府之后受了冷落才心生报复？ 还是她早已被外人收买？来对付他的！ 第67章 想通 虽说是纳妾，也不过是在碧水阁旁边的一个偏院安置了彩蝶，那偏院开了一个暗门通往碧水阁。 如今碧水阁不过彩蝶一人，虽为妾，却连妾都不如，只是第二日便换上了姨娘才能穿的锦衣绸缎制的衣裙。 而颜盛远陪在碧水阁整整一夜，安抚颜书瑶，第二日带着满腹的疑虑与担忧从偏院出来，直直的往竹苑走去。 可他经过昨日搭戏台的地方时却微微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些戏班子的人在那忙着拆戏台子。 本来昨日就该连夜拆走，可谁知侯府老太太突然晕倒，连带着这些戏班子也没能来的及撤走。只能今晨一早便来拆台架子。 颜盛远看了几眼这戏台子，然后便抬脚继续往旁边走去，可经过后台时却看到了那戏班子的班主背对着他，身旁还有一个昨日的管事。 那管事疑惑的问道。“这颜侯府耽搁的也太久了，原本今日要去李公爷府上，这一耽搁，明天的又要往后排…” “那就往后排啊！”那班主不以为意，又漫不经心的说道。“若不是宋大人亲自请我，我怎会将那些世家贵族都往后排，独独安排来颜侯府唱戏。” 颜盛远一听这话，原本要走的步伐瞬间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未动，继续听他们说。 那管事又道。“可…昨天便是听了那单独排上来的戏，那老太君才突然离席，后来又听说晕倒了。这要是追究起来……” 那班主闻言不禁冷笑一声。“不过是一场戏，怎会追究到我们身上。” “可……” “好了好了，快些收拾！不然再往后排，这些等着听戏的贵人可得罪不起了。” …… 颜盛远驻足了不一会儿，便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突然想起宋凌云上次给王家使绊子的事，一开始他也以为是宋凌云为了颜云絮，才发难王芷兰的父亲。 可如今看来，怕是没有陛下授意，宋凌云也不会出手，那些证据也不是一时三刻便能拿出来的。 他冷静的想了一想，再怎么说颜云絮也是侯府嫡长女，就算是对他们的态度不满，也断不会针对侯府。 可那宋凌云到底查到了哪一步呢？他有些头疼，怪不得这宋凌云对两个皇子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对他们的拉拢也从不回应，原来他一直都是陛下的人。 想明白了这些，他便觉得今晨去找颜云絮有些鲁莽了。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能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又怎么会联合外人针对自己的家族。 但是宋凌云待颜云絮不同却是事实。他想他还是有必要让江梦芹适当的关心一下颜云絮，而他自己也要调整心态。再不能将颜云絮当做陌路人那般看待了。 …… 可这边的颜云絮并不知道颜盛远因听到的这些，竟想到了那么多。她原本想着以颜盛远的性子，必然会来质问她。 纵使祖母想把她摘干净，但她从未想过要躲着颜盛远，若他真的来质问她，她也不过那几句话而已。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可过了几日都未等到颜盛远上门，反而是受到了江梦芹突如其来的关心。连偶然遇见颜盛远，他也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竟还笑意冉冉的唤她一声二妹妹。 这让她有些诧异，并不知道是为何？为何这么云淡风轻的过了这件事。 但不过几日，言喜便告诉她，那颜书瑶身边的丫鬟脸上竟有伤，她连忙问道。 “彩蝶？何时的事？” 言喜正在给她泡一壶花茶，头也不抬的回道。 “昨日啊！奴婢听闻厨房的人说，原本冬日嫡小姐用的便是银丝炭，可不知怎的，厨房竟给了碧水阁菊花炭。” 颜云絮并不知这炭有什么差别，虽说银丝炭精贵，但是菊花炭也不是一般的人家用的起的，也不至于为了一块炭来为难她。 言喜见颜云絮没有说话，便开口解释道。“小姐可能不知这两种炭之间的差别？” “哦？你说来听听。”颜云絮接过言喜手里的茶，饶有兴趣的听她说道。 “小姐不知道，这炭啊虽然都是精贵的，但是菊花炭有火花，若是丫鬟仔细守着，倒也无碍。” “可这碧水阁就彩蝶那一个人，她又是世子妾室，总不能日日守着三小姐。这炭夜晚若是离得近了，没有丫鬟守着，可不就容易崩着人吗？” 颜云絮竟不知还有这么一说，她想着，若是平日厨房的人哪敢拿这炭去顶替银丝碳。不过是看颜书瑶如今养病，又不知内情，以为世子和主母都不疼爱她了，这才敷衍了事。 然后又听言喜说道。“小姐可不知道，那彩蝶头上磕了好大一个口子，看着像是用什么砸的。” “姐妹们都说，这彩蝶都已经是世子妾室了，穿着都已经如此好了，为何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反而还要去碧水阁照顾一个生病的小姐？” 颜云絮无奈的笑笑，下人之间谈论的可不是这一点点。 这些日子，下人们都说这彩蝶是使了手段才爬上了世子的床，多半是有了身孕才会抬为妾室。不然那流水一般的补品和安胎药怎么会送入偏院。 至于她身边没有丫鬟一事，大概是不得世子喜欢才会无比敷衍她！再说三小姐如今病着，院里的人都遣散了。下人们都私下怀疑，这三小姐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 可不就只留彩蝶一人在那，所以对于彩蝶成为姨娘这事，大家并不羡慕。只是衣着变了，做的还是丫鬟的事，甚至比以往还不如。 颜云絮收了思绪，然后对言喜说道。“好了，我们也出门去看看祖母给我留的那几家铺子！” 言喜听闻连忙放下手上的事情，两眼放光的问道。“小姐可要带上我。” “瞧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走。叫上言善一起去。” “是。”说着欢欢喜喜的去院里叫言善去了，几个丫鬟也会轮流跟着颜云絮出门见见世面，虽说她如今是县主，但带四个丫鬟出门也太过打眼了一些。 第68章 正主 颜云絮带着两个丫鬟去了那几家铺子，祖母给她的总共三家铺子，一家布帛行，一家书肆还有一间小小的酒肆。 她带着丫鬟依次去了前面两家铺子看了看最近的收益，布帛行倒还可以，只不过这书肆最近上门的人多，可是买的人却少。 主要还是书肆太小，一般显贵人家并不会来此处购书，可来这的人大多数是穷苦书生，便只能厚着脸皮来这翻阅，等到掌柜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声制止。毕竟是做生意，这多人翻阅难免有破损，还怎么卖给旁人。 说道这些，掌柜的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书肆月月都是勉强糊口过日，他拿着东家的月银都觉得对不起东家。 如今颜云絮戴着帷帽站在那里看这店内陈设，还有那两个丫鬟时不时的说上两句，掌柜的只觉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这边正愁眉苦脸，那厢言善倒是有些疑问道。 “二小姐，这些书都有些翻阅多次的痕迹，还能卖出去吗？” 颜云絮听闻，看向言善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书页不过是前几页有些卷翘，而后面却依旧服帖稳妥。 一旁的掌柜一听，连忙对言喜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都是附近的人来翻阅时留下的痕迹，若是我们看到了便会出声提醒，可架不住总有没看住的时候啊！” 颜云絮戴着帷帽，并看不清她的表情，掌柜的只听她淡淡温声的问道。 “那这些书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掌柜的摇摇头说道。“还能怎么处理，无非就是贱卖，可即使是贱卖也有更多人挑剔，翻阅更多。” 颜云絮听着掌柜这般说着，抬手摸了摸这书籍，若说这书籍是不赚钱，不开也无所谓。只是这处开了不下十年，附近的秀才书生都会往这来。若是突然不开，怕是做了其他生意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又看了看那些有些破损严重的书籍，杂乱无章的堆放在一旁的书桌上。任谁看了都不会想买的，更何况那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 “既然贱卖又卖不出去，阻止又阻止不了，掌柜不如将这些书籍租出去。” “租？这书籍如何租啊？”掌柜的一脸懵道，且不说这书贵的也就不过银钱半两，那损耗的书籍不过才堪堪十几文。若是租？那该如何收费啊？ 颜云絮看着掌柜道。“西街不是有一家成衣铺子吗？他们就有成衣租借的先例。” 掌柜的倒是知道他们，当初刚出来租借成衣这事时，他还与人笑谈道。说这衣服又不比其他，哪有人会去租借呢？ 可后来才发现租借的人可不少，他们买不起一件成衣，却花了不到两成的钱可以穿走衣服，体面的去办自己想办的事，回来时只需花上两三文钱就能让人洗干净还回去，再退回押金。 掌柜的听颜云絮这么说，想必她心中已然有了办法，便拱手说道。 “还请姑娘指教…” “指教谈不上，要说租借书籍，便将那些破损的和价格本就低廉的书籍租借，一本书籍不过几十文，破损不过十几文。掌柜的不如按照这书籍的破损程度来租借。” “若是一本书多租借五六次，不就相当于卖出去了一样吗？” “可店里也有一些孤本，还有一些贵重书籍啊！也要租借吗？” 颜云絮看了看架子最高处的书籍，可不就是掌柜的口中贵重书籍，为了不让人翻阅故意放的高高的，只能他们来拿。 她轻笑了一声说道。“书籍若是不出去，日子久了也会泛黄，墨色也会淡去，到那时候想买的的人不愿买，想看的人买不起。这也是一种损失……” 掌柜的在一旁也连连点头，但这也没办法啊。但他又听帷帽下的人说道。 “掌柜的，横竖都会亏损，不如一起租借！若是这法子行不通，日后我也不会怪你，即使我不开这书肆了，也断不会辞退你的。” 那掌柜的一听，脸上有些微红，他确实担心这书肆说不开就不开了。他年纪不比以前，且在这待了十多年，又不善于人打交道。天天与这些书生秀才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其他店里。 但东家却能看出他的顾虑，他心下一横说道。 “姑娘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必当着手起来，明日便叫来人写个牌子，今日容我关门和伙计整理一下书籍，明了一个价码出来。” 颜云絮笑笑道。“掌柜办事我自是放心。” 待颜云絮走后，掌柜的立马吩咐两个伙计关了门，在店内清理书籍。花了整整一天才将店内所有的书籍一一归类，按损耗程度进行定价。 原本平日人多卖的少的困境，竟短短几天便改善了，甚至到了后面月月都是之前盈利的几倍，那些租借了不止七八回的书籍，早就回了本，不管它们损耗如何，都已经是净利润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颜书瑶带着言喜和言善一路逛着便逛到了自家酒肆。这家酒肆不过两层楼，也就三个铺面那么大，一般就卖些酒水，冷食小菜。并没有大酒楼那般精致，也不似街边小店那般便宜。 店内有个招牌酒便是掌柜的本家酿制的桂花酒。所以很多爱酒之人都会来这带上两坛。 掌柜的之前见过言喜，所以即使颜云絮戴着帷帽，他也不难猜出是谁，连忙吩咐小二将她们带去二楼，可颜云絮却没有动，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大堂中央坐着的一位老者，淡淡说道。 “不必了，就在下面！让人取些冷食糕点就行了。” “是…是…”掌柜的并不在意颜云絮去不去楼上，唤来小二吩咐了一些便又各自去忙了。 毕竟今日也不是对账的时候，这二小姐来也不过是来看看而已，他也没必要在跟前站着碍眼。 而颜云絮一直看着那老者，所幸她戴着帷帽，旁人并不知道她在看谁。她静坐在那里，时不时吃上一口小食。 然后听着两个丫鬟，不停的说说笑笑。她的嘴角不自觉也露出了笑容。她今日不过是打着幌子来看看铺子，那老者才是她今日的目标。 第69章 急病 那老者正在那喝着杏花酒，桌上还摆着一碟花生米，和两三块卤牛肉。他时而狂饮，时而如同饮茶一般细品，看得那小二啧啧称奇。 毕竟没有谁能一顿喝下两坛酒，还一点醉意也没有。可这老头看着都六七十岁了，却隔三差五来喝，一坐就是一下午，起先那掌柜的都不敢卖酒给他，毕竟带走可以，要是在这店里喝，喝多了出了什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所以一开始店内的伙计都密切注意着他，直到他在这喝了近一年，他们才发现这老者酒量是真的好。 可颜云絮却分明看见那老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黑如煤炭的药丸。看他吞咽的皱眉样子就知他有多嫌弃自己那枚药丸。 那便是他久喝不醉的秘诀了。 她们主仆三人吃了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就从门外听到一妇人慌乱焦急的声音。 “儿啊？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掌柜的连忙差小二出去查看，只见酒肆门口倒了个孩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他身边蹲着一个妇人，瓜果蔬菜散落了一地。 她这么惊慌失措的叫喊，自然将一旁过路的人引了过来。小二见人都围在自家店门口，一时拿不定主意，连忙回来告知掌柜。 那掌柜不过是看了一眼颜云絮也未做请示，便让小二出去将那妇人与孩童带进来，等医者前来。 不然都堵在这门口，他也无法做生意，还会落得个冷眼旁观不近人情的恶名，这对开酒肆的人来说是大忌。 那小二连忙又出去了，店内的小二从楼上休息的房间拿来一床被褥，铺在了一个桌面上。 那妇人见酒肆的人将他儿子抱进店内安置，连连俯身不停的说着谢谢，而那孩童的父亲早就去隔壁街的益元堂请大夫了。 掌柜的见这妇人连连道谢，门口还有些看热闹的没有散去，也不好意思的说道道。“都是街坊邻居的，别这么客气了，好生照顾着孩子才好。” 那妇人这才又凄凄艾艾的去唤她孩子去了，而在大堂喝酒的老者抬眼望了一眼，却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继续喝酒… 只是颜云絮细致的看到，他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杯子，时不时又去瞧上一眼。然后眉头紧皱的停了下来。 那老者看那孩童面色由红转白又转青…分明是心脏急症，怕是等到那医者前来了。果然过了不一会儿，那孩童原本不怎么动弹的身体，突然就抽搐了起来。 这时，那老者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踉踉跄跄像个喝醉酒的人，摇摇晃晃便朝那孩童走去。那妇人一心扑在自己孩子身上，完全没注意有人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那老者已经踉跄着倒在了那孩童身上。 那妇人惊呼一声，然后一把将那老者拉扯起来，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拉翻在地。她又连忙去查看自己的孩子，可他哪有什么反应。她回头恶狠狠的盯着那老者吼道。 “你这酒鬼，干什么要往我儿子身上扑…” 旁边的掌柜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那老者混不吝的说道。 “自是酒喝多了…你这妇人也太大的劲了，我这身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么摔……”说着试图起身，可他毕竟年纪在那了，这么一摔竟起身有些吃力。 颜云絮嘴角轻笑了一声，然后对言喜说道。“去，扶他一把…” 言喜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了过去，然后对那老头说道。“来，我扶你一把。” 那老者没想到竟有个小丫头片子来扶他，他一时欢喜，搭了些力便起来了。他正要往外走又被那妇人一把拉住，说道。 “你不准走，我儿刚刚还有反应，你这么一扑，他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要…我……”那妇人看着这人年迈不已，说着她便哭了起来，若是她儿有什么好歹，这人怎么赔。 反倒是那老者，嘴上嘟囔着。“抽搐也算是反应？…啧啧……” 这时他听后面一女子说道。 “既然老人家横竖走不了，不如在这坐坐，等她丈夫带医者回来再走。” 那老者这才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只见那扶他的丫头也规矩的站在她旁边，他站着没动然后又听她说道。 “不若让掌柜的再给你来一坛杏花酒？” 那老者才眼冒精光，毕竟这酒肆酒虽好，却有个破规矩，每日酒限量供应，奈何他喝了两坛，想要带走那掌柜的却再也不肯给了。 他几步并做一步，坐到了颜云絮那桌。然后果真看着掌柜的抱了一坛酒过来。然后听那掌柜的说道。 “姑娘，这人今日已经喝了两坛，可不能让他再喝，若是出什么事不好办？” “再说…”掌柜的没说完，然后又看向那妇人，那妇人正盯着他，深怕他跑了一般。 颜云絮何尝不知道掌柜的担心，她只是淡淡说道。“无妨，她儿子已经没什么事了，不会牵连到我们的。” 那掌柜的半信半疑，明明那孩子还躺在那一动不动，怎的就说没什么事了，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只好走开了。 那老者原本还沉浸在多得一坛好酒的喜悦之中，听这戴着帷帽的丫头这么一说，不禁抬眼看了一眼那桌上的孩童。然后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他无事，若真是无事，我也不必被这妇人看得牢牢的。唉…” 颜云絮看着他只是面色发红，并无半点醉酒姿态，然后问道。“难道你不是在这等那医者来，然后取回你的银针吗？” 那老者摸着酒坛子的手一顿，目光警惕的看向颜云絮，然后说道。“什么银针？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颜云絮没有说话，隔着帷帽那老者也摸不清这小丫头的神情，不知她是看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旁边两个丫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突然就诡异的沉默了起来，那老者实在是忍不住了，还没来的及开口。 又听门口传来声声着急的声音。 “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第70章 冀博通 那老者同众人一起看向了门口，只见一个魁梧的大汉提溜着一个背着医药箱的花甲老人，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挥了挥手。气喘吁吁的说道。 “唉，你先放开我，先放开……” 那壮汉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连忙赔礼道。“许大夫，多有得罪了，我儿病来的急，我一时…” 那大夫并不在意的摆摆手，只是来的有些急罢了，也不至于怪他。毕竟自家孩子有了急症，如何还能考虑的到他。 许大夫快步走到那孩子身边，连忙放下手中的医药箱，上前查看。那妇人也在小声的抽泣着，着急的看着那许大夫给他儿子看诊。 可许大夫却有些疑惑，明明把脉时能感受到这孩子混乱不堪的脉象，再看这孩子的面色，多半是心脏上的急血上攻导致的昏厥。这种急症一般也挨不到他来…… 他皱着眉头不知问题出在哪儿，可他这模样着实吓住了那对夫妻。那妇人不禁问道。 “大夫，我儿到底怎么了？他…他…” 许大夫在他胸口摸索了一阵，终于在他胸口的位置找到了一枚银针，他小心的拨开孩子的衣服，只见那针头处还有些生锈，他不禁有些皱眉，可见这行针之人多久没摸过这银针了。 那妇人也朝他手边那针头看去，她哪里知道是什么银针，只看到一个发黑发锈的针头，她连忙看向刚刚那醉鬼，指着他气愤的说道。 “是他，刚刚就是他扑到我儿身上的，那针一定就是他扎上去的……” “什么？！”那妇人的丈夫一听，气恼的几步并做一步的冲到了那老者跟前，一把将他从凳子上扯起来，大声质问道。“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往他身上扎针。” 颜云絮连忙唤来小二，拉下这个愤怒的父亲。毕竟这老者已经年迈可禁不住他这么扯。 可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任由他将自己扯起，也任由那小姑娘叫来的人帮忙按住这大汉。 而门口看热闹的人也不禁议论纷纷，大家都看向这人的眼神带着一些鄙夷，没想到一把年纪了，成天酗酒不说，还心思歹毒。 而那许大夫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针头，只见那埋在胸口的针泛着银光。甚至比他医药箱里那副精心打造的银针还要精致。 他细致点查看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惊喜。 他连忙走向那大汉，轻轻的拉了拉那人，可那人怎会轻易放手。他只好先对那妇人说道。 “你快去拉一下你丈夫，这位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你儿都撑不到我到这来。” 那妇人虽不信，但听大夫这意思是她儿子还有救？她连忙去抱住自己的丈夫，将他拉了下来，那老者也随着他的松手落到了凳上，片刻才缓过气来。 那大汉依旧不依不饶，想要教训他。可却见许大夫上前对着那老者拱了拱手，尊敬的说道。 “冀老先生，这夫妇多有冒犯，还请不要怪罪。” “无妨。” “…我……”那许大夫还想多说几句，毕竟这人可是他们行医之人最为崇拜的对象。只是他为人低调，若不是那枚银针，他也不会想起此人是谁？ 可冀博通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莫说这些虚的，你赶紧把我的银针换下来还给我，别耽搁我喝酒。” 许大夫面色一热，连连尴尬的笑笑，立马转身去桌边给那孩子施针，然后将那枚独一无二的银针细致的用锦帛包好。 那两夫妇见许大夫都对这人恭敬有加，一时摸不清头脑，连忙走到许大夫身边问道。 “许大夫，这人给我儿扎针，怎么……” 许大夫忙着施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纵使行医多年，也没有能像冀先生那般一针定乾坤，他稳了孩子的脉象才缓缓说道。 “你孩子是急症，若不是他及时给你孩子扎这一针稳住心脉，你怕是再也见不了你儿子了。” “啊，可…” 那妇人还未说什么，又听许大夫对她丈夫说道。“你也太冲动了些，待会去给人家赔个不是。” “是是是……”那男人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明明是在救他儿子，却险些打了他一顿。他自觉理亏，连忙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些散碎银两，准备上前去赔礼。 可冀博通却看到他连连摆手道。“怎么？你儿都无事了你还要来打我一顿不成。” 那男人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住说道。“老先生，我并不知你是为了救我儿子，我一时冲动才会…” “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请……”说着那男人便上前递上自己手心里放着的银子，可冀博通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只是瞧着许大夫认真将他的银针细致包好，然后开口说道。“包那么仔细作什么？” 许大夫连忙笑着将那锦帛递给他，然后看着他一把将其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各自喝酒去了。 “许大夫…这…”那男人见冀老先生并不理会他，手里摊着银子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许大夫。 许大夫看他一眼，然后说道。“既然冀老先生不收，你便拿回去！快些带着你儿子去益元堂。” 说完便朝冀博通拱了拱手，见他并没有搭理他的样子，然后也淡然微笑的去收拾自己的药箱了。 那两夫妇见许大夫这么说，也向那老先生行了一礼以示感谢，然后抱着孩子跟着许大夫回药铺了。 而门口那些人，却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冀先生是何许人也？竟然让许大夫这么尊敬，还有那大汉，明明都要打上去了，却又赔礼道歉了。 真是怪哉。 只是那两夫妇一走，门口的人倒是没过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掌柜的才唤来小二将桌椅恢复原样，然后继续营业。 颜云絮身边的两个丫鬟见这事情转变的如此之快，都不禁疑惑起来，更好奇这老头的身份。倒是颜云絮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也没有说话。 直到冀博通忍不住了。出声问道。“你认识我？” 颜云絮放下茶杯，淡淡说道。“冀博通冀老先生，我认识你，可你却不认识我…” 冀博通一愣，眼前这姑娘不过十四五岁，要说刚刚那个大夫，也不过是看了他的银针才知道他是谁，他退隐都快二十年了，这丫头怎会认识他？ 第71章 遗愿 冀博通透过帷帽看向颜云絮，那种打量带着一丝好奇与疑惑。他心里清楚这处酒肆是那颜家老太太的，眼前的姑娘大概也是颜家的小姐。 这么想来，她断没有认识她的可能，他不禁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当然是书上识来的，冀老先生比我祖母年龄都大，连我祖母都不曾知道当年的鬼医是何许人也，更何况我。” “呵呵，鬼医？倒是许多年没听人这么说起过我了。”冀博通当年与自己的夫人同为一宗。可他行事从不按常理，不如他的夫人稳重，所以世人一听到他夫人的名字邱素都肃然起敬。 一说到他，便得了个鬼医名号，久而久之便忘了他的本名是什么，只有像许大夫那种年纪阅历的才对他所知一二。 但自从邱素死了之后，他便不再行医了。偶然见不过，才出手搭救一番。他也暗自庆幸自己的名字没有那么响亮，不然怕是喝个小酒都不消停。他抬眼看着颜云絮，问道。 “倒是不知什么书竟然会提到我？” “自是苏先生的游记。” “苏谦？…那老小子什么时候将我写进了书里。”冀博通说起苏谦，嘴角也不禁泛起一丝怀念，但不多，谁叫他命比他短呢？ 颜云絮并未说是什么书，毕竟这冀博通也不是很好奇哪本书，只是好奇她如何知道的而已。果然不过片刻，冀博通就说道。 “你就单单看了一本游记就知道我了？怕是没那么简单！” 颜云絮不禁笑了笑，大方的说道。“只是无意看到好几本苏先生晚年的游记里一笔带过的说过，他有一挚友同行，前段时间我还借了冀老先生考证过的一张药方，缓解了时疫。” 冀博通一顿，原来那药方竟是这丫头提出来的，虽然是他考证的，但能从一本游记里发现这药方，还大胆用来治理时疫，可见她心思敏捷，亦有当年他夫人的半分魄力。 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借不借的与我何干？倒是今日，你在这等着我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啊！” 颜云絮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既然冀博通都直言问她，她也就直说道。 “想让冀老先生出山。” 冀博通抬眼看向颜云絮，她依旧戴着帷帽，但声音带着笃定，她像是知道自己会出手一样，不禁有些好笑的说道。 “我早已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医者，你想让我出山？怕是找错了人。” 说着便要抱着那坛酒离开，心里还有些泛酸，这酒还没喝够，往后怕是再也不能来这酒肆了。毕竟难得的清闲，总不想让人打破。 颜云絮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转身，也不着急，只是柔声说道。 “先夫人生前找的那本医药典籍也留不住先生吗？” 冀博通步子一顿，有些僵硬的转头看着颜云絮，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医药典籍。” “先生不妨坐着说话。” 冀博通心里五味杂陈，他确实在找这本医药典籍，当初便是他夫人的遗愿，他能救众人，却救不了自己的挚爱。 这些年他在各地游历，不过是想找寻医药典籍的蛛丝马迹，苏谦那坏老头起先还带着他到处瞎走，耽误了几年。 他又缓缓坐到座位上，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刚那般满不在意，他有些肃声的问道。 “那典籍在你那儿？” “不在。可我知道它在哪儿？” “在哪儿？” “皇宫。” 当颜云絮这两个字说出来时，冀博通却表情凝重的皱起来眉头。宫里的藏书阁他也找人去查过，连太医院他都没有放过。更本一无所获，而且他并不想与皇宫里的人打交道。 他的夫人生前的挚友也是死在那地方，虽说她挚友小他们许多，但两人相见如故，很快变成了知己好友。 可后来事变，那人却生生死在了那，让他夫人也伤心了好久，以至于病来如山倒。医者不能自医，何况是心病。 可这丫头说那典籍竟在宫里，他实在是不信，所以并未开口，索性就沉默了起来。 颜云絮不知他心里有何顾忌，只以为他是不相信她。毕竟当初以苏谦的名望过，想在宫里找一本典籍易如反掌。 可巧就巧在，那本书籍是苏先生死后才入的藏书阁，当然没被发现。她也是托宋凌云找了人才确定了那书籍确实就在藏书阁。 “冀先生不信？” 冀博通没说话，只是摩擦着手指，他并不想与宫里的人打交道。她既然说典籍在宫里，那要救治的人必定是宫里的哪位贵人。他对那地方不是很喜欢，也不愿去宫里。 但那典籍是邱素生平就想得到的东西，他又不能放弃，只能无奈的问道。 “姑娘所要我治的人是谁呢？” “……九皇子。”颜云絮看着冀博通明显有些意外，他倒是不知这宫里何时添了一位九皇子。他还以为是哪位妃嫔… 然后又听颜云絮说道。“他自娘胎就有些体弱，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年岁，这么多年拿汤药吊着熬到了九岁，还望先生帮帮他。” 冀博通摸着酒坛子，有些狐疑的看着颜云絮，又问道。 “我记得颜侯府这些年并无人入宫，想来这九皇子应该也和你无半分关系。你怎么就求到我这来了。” 颜云絮看着冀博通，想到了前世当初见到梁景洛的第一面，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善意，而这善意让她惦念了好久，支撑她走过了多少欺辱。 她语气带着一丝柔和，微微偏头看向了窗外，然后说道。 “大概是我们有缘！看见他便想让他更好些，至少不是现在这般孱弱的身子。” 冀博通猛地想起当初邱素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她与宫里那位有缘，可奈何缘浅，不过短短数月便天人永隔。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不愿入宫，若是你让我救她，便让他出宫来！” “还有，若是能出宫，我要先看见那本典籍，不然我是不会出手的。” 颜云絮这才放下心来，然后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冀先生说了，我便按先生说的来。” 冀博通盯了她片刻，然后指着怀里的酒又说道。“还有这酒……” 颜云絮弯唇笑道。“自然是先生要多少喝多少。” “只是先生若是继续吃那药丸，怕是我这酒肆都要被你吃垮。” 冀博通听闻前半句还乐的笑开了花，下一秒又垮着个脸一脸尴尬，没想到竟被这丫头看见了。 他要是正常喝，怕是一坛就不省人事了，偏他就是又菜又爱喝。将酒与品茶一般相提并论了。 第72章 接出宫 自冀博通同意给九皇子看病之后，便找人告知了宋凌云。 他自然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还上次九皇子相帮之情。可他依然有些疑惑颜云絮是怎么知道这鬼医是谁？又是如何找到他的。 这些迷让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雾，好似这颜云絮与他了解的颜云絮有了些许差异。至少她不该知道这么多事？还是她也是…… 有了这层想法，宋凌云便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然后准备日后验证一下。 但他一想到九皇子，私心是不愿去救他的，但稚子何其无辜。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去了宫里。 不知宋凌云是如何与梁帝说的，竟真的让他同意了让九皇子出宫。只是让宋凌云寸步不离，看完便又送回宫里。 所以九皇子出了宫，却坐在宋凌云的马车上，车门外还有他自小便跟着的嬷嬷，和几个宫人。 梁景洛正襟危坐的坐在中间的软垫上，看着旁边闭目养神的宋凌云。不禁打量了起来。 他虽在宫里却没有少听别人提起过这个人，一般旁人是怎么说起他的呢？ 说他鲜衣怒马，骁勇善战，在战场上一战成名。以前便听人说若是他不从文，大概会像那些自古武将一般，坐拥天下兵马。然后功高震主，惹的陛下忌惮… 可他回城后竟毅然参与科举，还毅然决然的往大理寺凑。谁不知道，大理寺是个苦差事，虽然身处权力中心，却无真正实权。若是陛下看重，还能像如今这般，若是不看重呢？ 梁景洛看着他，没有年前秋日看到的那般黝黑，倒有了几分贵公子的模样。可他还没来的及细细打量，便猝不及防跌进了他的眼眸。 他的眼睛带着一些锐利，语气也不怎么好的说道。 “九皇子如此打量我干什么？” 梁景洛觉得出宫后这么久，宋凌云就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还明显的不怎么待见他，心里顿时有些酸涩。他小声的说道。 “打扰到大人休息，勿怪。” 宋凌云一愣，这老气横秋的语气着实不像是一个小孩子，他这才端了端语气，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只是不喜被人这么无端的盯着看，你不必放在心上。何况你是皇子，如何也不会是你的错。” 梁景洛闻言却没有苟同，看向一边道。“我只是好奇大人为何带我出宫医治。” 其实他更想问，为何明明对他不喜，却要带他出宫治病。他明明能感受到宋凌云对他的疏离。不同于别人的那种，而是从骨子里就不喜欢他。 他自小就会察言观色，怎会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对他的不冷不热态度。即使如此，又怎么会暗地寻医给他治病。 若说是为了讨好父皇…他不禁笑了笑，也大可不必这么劳神费力，毕竟他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还能怎么折腾呢？ 宋凌云倒是没想到这梁景洛竟然心思这么敏感，他虽然是为了帮颜云絮。可确实没想过那人会治好梁景轩，他也无所谓他治不治好。接他出宫去自己府上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至于治不治的好，要治多久，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许是从不在意。 可他细看九皇子，却能从他脸上看到自己儿时的模样，毕竟那人他按辈分也该称一声小姨。 “升平县主。” 过了许久，梁景洛都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宋凌云冷不防的说了四个字，便又闭上了眼。 而梁景洛却愣在了那里，升平县主……是那日那个漂亮姐姐吗？他以为他们以后都无缘相见了。毕竟就算她入宫也见不到久处殿宇的他。何况他这身体…… 他这一路也不在打量宋凌云，只是看着另一边发着呆。他没想到会是她找来的人，更没想到父皇也会同意。可见她找的这个医者也并非一般人。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疑惑，为何颜云絮对他如此上心，难道是因为上次。可上次即使没有他在一旁作证，她也能全身而退。所以又是因为什么呢？ 到了宋凌云的府上，众人并不知那是九皇子来了，只以为是哪家小公子。毕竟出宫时，宋凌云就提议不要宫里相送，只是让他带了随身伺候的人。 而梁景洛也确实好久没有感受到被正常的对待了。宋凌云府上的人对他如同对待一般小孩一样，并未给他行礼作揖。倒是他身边的嬷嬷想要出言呵斥。毕竟是天家儿孙… 可梁景洛却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他喜欢这样被人当做常人的模样。他安静的跟着宋凌云往前走，跟来的宫人也就嬷嬷跟着一起，其余都在外方站着。 过往的仆人都恭敬的给宋凌云行礼问安，对他身后的梁景洛也只是微微点头，走了不过一会儿，就见管家步履匆匆的迎了出来。面色还带着一丝愁眉。 他走到宋凌云身边，行了一礼说道。“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 宋凌云步子一顿，停下来看着管家问道。“何事？” 那管家瞧了宋凌云身后的梁景洛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大人还是自己去前厅看看！” 宋凌云也没多问，抬脚继续往前厅走，然后便在门口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那大厅正中有一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大快朵颐。那衣着麻衣，简陋的很。要不是颜云絮亲自将人送到了这里，管家的真以为这是哪来的老乞丐。 第73章 看诊 齐管事的本来以为这县主亲自送来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何况一早宋凌云出门时便交代过，他便好酒好菜的给送上来招呼着。 可谁曾想他喝了一小壶陛下御赐的酒，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管家连连摇头道。“大人，陛下赐的酒不过几坛而已，这老先生都喝了两坛不止了……再喝下去……” 齐管家也不是说舍不得，只是哪里见过这般喝酒的人，再说他年龄也大，这喝出了事，可不耽误了正事吗？ 宋凌云手一挥，阻断了齐管家欲言又止的话。他倒是听颜云絮提过这人爱酒如痴如醉，所以倒没什么意外。 “冀老先生，我们大人回来了。”齐管家连忙对那背对他们的人喊道。 冀博通正在往嘴里塞着一个鸡腿，别的不说，这宋府的厨子做鸡还是有一套。配着这酒真是舒服至极。听到管家一说话，他才回过头来，只是手里满是油脂，嘴里还嚼着肉，一点形象都没有。 倒是宋凌云看着他的那一瞬间，就恍惚回到了那年，他想他知道为什么颜云絮会请他来给梁景洛治病了。 可他心中亦有些疑惑，既然他是鬼医，那他夫人不就是传闻中的邱素吗？小时候他还曾见过两面，却不知他们夫妇皆是医者。 也可见他母亲是多么不想活……… 冀博通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被人盯着，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却并未起身，只是懒散的坐着问道。 “我要的医药典籍可带来了？没有它，什么都免谈…” 说完便从旁边扯过一张事先准备的热毛巾，胡乱的擦了擦手。 “那是自然。”宋凌云转头又对梁景轩身后的嬷嬷说道。“嬷嬷，劳烦将典籍给冀老先生。” 那嬷嬷闻言看了一眼冀博通，有些犹豫，要不是这医药典籍没什么值钱的地方。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宋凌云联合这老头骗他们。毕竟眼前这不着边际的人哪像是医者。 但她想归那么想，还是低垂着眉眼将典籍递了上去。冀博通微眯着眼睛，看着上面泛黄的书页封面，竟一时忘了言语。 目光直直的盯着它，找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总不会错过了。他又拿起毛巾净了净手，才从那个嬷嬷手里接过典籍。 然后坐在凳上翻阅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静极了，倒是嬷嬷有些站不住，出声问道。“宋大人…” “嬷嬷莫急，总归是要让他确认是不是是他想要的那本典籍。” 嬷嬷闭了嘴，但心里却不禁有些不满。本来给皇子看病就是莫大的荣幸，怎的到了他这儿，还有诸多要求。但总归是没有表现出来，默默的退到一边。 过了许久，冀博通才堪堪看了一遍，确定了这本书的真实性。然后才将书放到一旁，看着宋凌云说道。 “既然答应我的已经做到了，那便让贵人上前来。” 管家一听，连忙让丫鬟赶紧将桌面收拾出来。然后又对冀博通说道。 “可要准备些什么？” 冀博通一愣，疑惑的看向这个管家，然后说道。“准备什么？” 齐管家不语，他只是见他两手空空的来，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或者医者的望闻问切需要准备些什么？可冀博通这么一反问，反倒是显得他有些多话了。 宋凌云转头看了一眼梁景洛，然后说道。“去！让冀老先生给你看看。” 梁景洛从未见过这样的医者，他一言不发的走到冀博通的面前，然后坐下。默默的将那只消瘦雪白的手臂递了上去。 冀博通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这孩子过分瘦弱，还有些脾弱。他伸出自己的手轻而有力的搭在了梁景洛的手上。然后微眯起了眼睛。 梁景洛只觉得心里一紧，他的手有些粗糙，感觉不像是在把脉，倒像是在捏碎他的手腕一样。这种不适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片刻，冀博通便放开了他。 宋凌云见他把完脉，然后问道。“怎么样，还能治吗？” 冀博通看了看他身后摸摸站着的嬷嬷，直言的问道。 “这吊命的药材用了多久了？” 那嬷嬷心里一颤，腿都有些哆嗦，她没想到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竟一言就问她这句。若是别人倒是不知道，可她太清楚了。 九皇子不到六岁时，御医便诊出他活不过两年。他们上下都怕被陛下治罪，然后便瞒着给九皇子用上了吊命的药材。若是拖着，总归是能拖个十多年，到时候就算是治不好也是他们尽力了。陛下应当不会怪罪。 冀博通见她不说话，然后心里明白了她的顾虑，于是又说道。“你只管说来，我既然这么问，你家主子便是有救的。” 那嬷嬷听闻这句，才连忙说道。“回冀老先生，从六岁起便开始用了。” “六岁……你们胆子倒是大。”冀博通冷漠的笑道。毕竟这种吊命的救法，只会虚空他的身体。若是一般病，便是吊个十年八年也无碍，谁让皇帝老儿有钱经得住造。 可这孩子怕是活不过明年。那嬷嬷心里一急，深怕出什么纰漏，有些担忧的问道。“那还能挽救吗？” “能到是能，就是费时间。” 那嬷嬷一听，心里一喜，费时间算什么？只要能救，那便是极好的。就算救不好，如今有宋大人做保，日后出了什么差池也怪罪不到她们身上。 宋凌云也是没想到，只是把了个脉就说能救，属实有些意外。但这冀博通并不愿意进宫，也就是说梁景洛需要一直出宫治疗。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需要多久时间？” 冀博通却皱眉说道。“一个月。” “啊？只要一个月吗？” 那嬷嬷有些惊呼，这算什么时间久？可冀博通却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一个月还不久吗？若是你们不用那些吊命的药材，虚耗了他为数不多的元气，我哪里需要耽搁这么久。” 嬷嬷一时语塞，原来这老先生只是觉得耽误了自己的时间。可转而又有些担忧，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他却轻飘飘的说一月便可。 她不禁看向宋凌云，而宋凌云却低头一笑，只觉得他与自己儿时相见时的脾性一般无二。既然知道他是鬼医本人，便不再怀疑他的话。 而冀博通看着那嬷嬷的神情，倒是知道她心中的担忧，但是他只负责治病，可不负责给人解惑。然后对宋凌云说道。 “颜家那丫头和你说过，我不会进宫去的，所以……” 宋凌云自是理解的说道。“我会亲自进宫向陛下说明缘由，还请冀老先生在府上小住一段时间。” 他们在一旁客套，倒是梁景洛一时回不过神来。他要是没听错，这个人说他能治？还只需用一个月？ 他心里生起一股兴奋与难以言说的感觉。 第74章 替代品 宋凌云当日便又再次进了宫，告知了陛下，给九皇子诊治之人是传说中的鬼医。梁帝对这人有些许印象，但从未见过。 而他诊治之后居然说月余就能治好，梁帝也不禁心生欢喜，立刻差人将梁景洛必备之物送去了宋凌云府上。 而冀博通说的一月，只是他的治疗时间。而梁景洛身子亏空太久，还需细细养着。但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再日日汤药吊着了。 而梁景洛的生母静妃听闻，自己的儿子被接去了宫外治病，也不甚在意。继续拨弄着手里那串佛珠。 倒是苏颂姑姑看着静妃，有些担忧的说道。“娘娘不问问陛下，是何人给殿下诊治的吗？要是出了什么差池……” 静妃面上并无其他表情，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好似苏姑姑说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她淡淡说道。 “若有差池，也会有带他出宫的人担着，再说他本就体弱，能撑到现在也是陛下怜惜。” “若是真的……也是他命该如此。” “娘娘……”苏颂姑姑有些叹气唤了一声，她心里知道静妃对这个孩子不上心，甚至是淡漠。可这孩子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怀胎十月哪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更何况，当初她也曾满心欢喜的期待过这个孩子。 “苏颂，你不知我每次看到洛儿，心中都有些堵，他与他大哥实在是太像了，何况他是如何被留下来的，难道你心里也不清楚吗？” “叫我如何能亲近他。”静妃闭了闭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起过往，她也曾想过姐姐死了，陛下总能回到她身边。 即使得不到姐姐那样的专宠，就算是雨露均沾的宠爱也够她继续沉迷的了。可是陛下却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连这个孩子也是为了那个死去的人才留下的。 这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对她的惩罚，时时刻刻提醒她，永远是个替代品。可又不能真的让他死，毕竟她身边也就一个孩子能吸引陛下的注意，她一边嫌弃自己的不死心，一边又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得到他的垂怜。 是独属于她的垂怜，而不是一辈子在别人的阴影里残喘。 苏颂何尝不知道静妃心中的苦闷，可九皇子毕竟是个孩童，他才是最最无辜的那个人啊。 可静妃陷在那个旋涡中，哪能说想通就想通的，苏颂只能在心里祈祷，九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平安长大。 而九皇子自从得了陛下恩许，便住在了宋凌云家里，每日晨起施针，午时药浴，晚上又是新一轮的施针。 虽然一日不得消停，但入口的汤药却比在宫里的时候少了不少。他能感受到针扎进肉里那种发紧发胀的感觉，冀爷爷说是他命不该绝，知觉还算好。 只是嬷嬷对此颇有微词，毕竟他们从宫里带来的名贵药材，一个都没有派上用场。甚至连平日宜入口的膳食都换成了一般的饮食，只是依旧清淡。她曾提过给九皇子一些精细的膳食，却被冀博通一顿呵斥，告诫她若是不按他的来，便早早送回宫里去。 嬷嬷才只好闭了嘴，带着担忧日日陪护着，隔了几日竟发现九皇子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连膳食都吃的越发多了。 这可真是神医啊！ 而颜云絮也收到了宋凌云送来的消息，终于放下心来。 碧水阁 最近颜书瑶的情绪很不稳定，老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让彩蝶连日都有些苦不堪言，说起来还是因为彩蝶成了妾室，每次颜盛远来看颜书瑶都是从彩蝶的院子过来。 府里的人自然觉得这彩蝶很受世子喜爱，但彩蝶院子里只有她一人也是事实。颜盛远最近也发现了颜书瑶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于是在离开院子的时候对彩蝶说道。 “书瑶最近心情不好，你好生伺候着。”说完看了彩蝶这一身妾室才能穿的衣裙，默了一刻又说道。 “如今只能委屈你了，日后待书瑶生产，孩子也会落到你名下，到时候会给你安排一个院子，往后一生你都不用担忧。” 彩蝶眼里含着泪水，她能如何呢？身为丫鬟，如今又成了妾室，万不能妄想在出府找一个好人家再嫁了。 她看了一眼颜盛远，心知这一生怕也是独守空闺。这妾室说的好听，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何况她也并无非分之想，只是颜书瑶最近敏感多疑，才对她各种为难。 她诺诺的回道。“奴婢自是会尽心照顾好小姐。” “那便好。”颜盛远说完便又从暗门过去，然后从偏院回自己院子了。 彩蝶看着颜盛远离去的方向，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准备进屋。 却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眼神直直盯着她的颜书瑶。她的目光使得彩蝶浑身一颤，连忙上前准备扶她进去。 却被颜书瑶一把推开，然后就听她幽幽的说道。“倒是没看出来，你对我哥哥这般依依不舍啊！” 彩蝶连忙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急迫的说道。“小姐，奴婢怎么会对世子依依不舍，世子也只是交代奴婢好生照顾小姐啊。” “哼～”颜书瑶冷哼一声，看着彩蝶，脸上嘲讽意味深长的的说道。 “倒是忘了，你如今可是哥哥的妾室，在我面前称什么奴婢？” “依着你的贱身连给哥哥做个通房都嫌不够格，可别痴心妄想些其他。” 第75章 失火 彩蝶听着昔日自己细心照顾的小姐，如今却说着如此侮辱人的话，心里犹如针扎一般。 她缓缓低下自己的头，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然后卑微的说道。 “奴婢必定时刻谨记在心。” 颜书瑶心里依然很不痛快，她从哥哥口中知道了颜云絮的近况，日日在屋内想着颜云絮回府后的一举一动，都觉得是颜云絮就是故意回来抢走她一切的。 她也曾向颜盛远哭诉，让颜盛远疏远颜云絮，可颜盛远却默不作声。她便知道，从他心里是认可了这个妹妹，就算不是认可，短时间也不会再动她了。 还有江梦芹，自从知道她怀了颜盛远的孩子，就再也没来过碧水阁一步。怎能让她心中不胡思乱想，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连她身边的彩蝶都名正言顺的跟着颜盛远了。 虽然她知道彩蝶不过是一个幌子，但日后她若生下孩子给了彩蝶，难保不准彩蝶生出二心。 所以她便是越看彩蝶越不顺眼，特别是颜盛远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她心思敏感，总觉得彩蝶背着她与颜盛远眉来眼去，不然为何哥哥不当着她的面叮嘱，非要在屋外去叮嘱呢？ 颜书瑶看着低头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语气森然又平常的说道。“光谨记有什么用，去院子里跪着，等你真的谨记好了再起来。” 彩蝶低着头，难过的闭了闭眼。然后应了一声是，便再也未说一句的走到了院中央，跪了下来。 可颜书瑶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彩蝶，也只是冷冷说了一声。“真是一个贱骨头。” 然后便进了屋，关上了门。 如今刚刚开春，寒气还未退。彩蝶跪在地上，竟觉得心里比身上还要寒冷。她打了一个寒颤，却没有挪动一步，她想若是她就这么跪死在这里，也算是圆满了。 她日日穿着妾室的衣裳，却依然伺候在颜书瑶身边。对此她从未有过任何怨言，甚至对于厨房和其他人对她的暗里嘲讽，她都不在乎。 可颜书瑶不同，彩蝶从小便跟着她，事事为她着想。却没想到自己的忠心到如今，却成了一个笑话，她又忍不住的想，颜书瑶原本就是那下人之女，又比她高贵多少？ 夜半，彩蝶是被一声声惊叫唤醒的。她实在是熬不住竟昏睡了过去，等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颜书瑶屋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火光大盛。 她心里一惊，连忙起身踉踉跄跄的往屋内跑，可膝盖一阵发麻发疼才让她醒过神来。她有些犹豫了，她听着颜书瑶声声哀嚎，竟生出一丝恶毒的心思，若是她死了…… 可这念头不过须臾又被她按了下去，她还是拖着有些疼痛的膝盖，急急的去推开了房门，只见颜书瑶的床帷都着了火，颜书瑶身上的寝衣也被烧了干净，只留的一双眼睛看着彩蝶，有些凶狠嘶哑的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我啊！” 彩蝶顾不上自己，连忙过去将颜书瑶往中央没火的位置拉，她低头能看见颜书瑶脸上被烧的皮开肉绽，头发也被烧没了。瞬间变得有些可怖起来。 颜书瑶也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一般，浑身火辣辣的疼着，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床着了火，她喊了几声彩蝶都无人应，她想跑却没有火跑的快，片刻就被火势吞没。 这时她腹部又是一阵疼痛，数种痛感突袭而来竟让她昏厥了过去。彩蝶将颜书瑶拖到了门口，看着这火势，又看看颜书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了…… 而颜云絮这边收到消息时，都是快清晨了，言喜快步走了进来。然后看着颜云絮有些沉重的说道。 “小姐，碧水阁失火了……” 颜云絮穿衣的动作一顿，有些惊疑的揪起了眉头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是半夜的时候起的火，三小姐已经昏迷不醒了，听救火的下人说，她身上竟无一处好肉，世子去抱她的时候都无从下手。” “……”颜云絮没想到颜书瑶院子居然会失火，又问道。“可知是怎么失得火？” “还不是上次那个菊花炭，听说是崩了火花子引燃了床幔，现在厨房供给的婆子都快被世子打死了。” “彩蝶呢？她不是该在身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吗？” 言喜上前给颜云絮穿上厚厚的外袍，然后撇撇嘴说道。 “彩蝶昨日被罚跪在院子里，失火的时候她都昏睡过去了。小姐不知道，彩蝶那膝盖都是发着青紫，身上也有好几处烧伤呢。” 颜云絮倒是知道彩蝶在碧水阁不好过，时辰路过碧水阁的人都能听到颜书瑶呵斥彩蝶的声音。偶然还会听言善说起，彩蝶脸上时常会有痕迹。 “走，我们也去碧水阁看看。” “是，小姐。” 颜云絮到碧水阁的时候，丫鬟婆子们正往外一盆盆的端着污水，那污水中还混着一些血水。 而她还未进门，就听到江梦芹声声哭泣着说道。“早就央求婆母给书瑶安排丫鬟婆子，若不是书瑶房中无人，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夏兰秀冷声道。“意思是还怪我了？” “难道是我让她未及笄便有孕？那彩蝶那就是她的近身丫鬟，如何不在她房中，却在院子里跪到两个膝盖几乎毁了的？” 江梦芹并未回话，只是看着颜书瑶低声哭着，颜盛远也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亲眼看着那大夫扒开她沾满血迹的衣服，颜书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让他看得有些心里犯堵。 而赶来的不过也是江梦芹与夏兰秀两人，夏兰秀也有些心疼颜书瑶，毕竟在颜家养了十多年。如今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还成了这副模样，又如何还生的的起埋怨来。 颜云絮迈进屋内，走到了夏兰秀身边，然后唤了一声母亲。可江梦芹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应声，依旧看着那大夫给颜书瑶诊治。 “祖母…” 夏兰秀点了一下头，然后牵住了颜云絮，还未说话便听江梦芹急急的问道。 “大夫，怎么样？” 那大夫抬眼看了看几人，有些摇头的说道。 “外伤需得好好调理，要想恢复怕是难了……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本就不稳，如今吸入太多烟雾，日后恢复也还需用药。怕是留不得了……” 第76章 上药 “什么？” “孩子留不住了？”颜盛远回过神来，抓着大夫的衣襟问道。倒是一旁的夏兰秀说道。 “留不住便是留不住了，你先放开大夫…” 颜盛远抓紧了他的衣襟，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松手，然后又看向颜书瑶，她现在身上已经稍稍处理了一下，浑身裹满了纱布，连头上也没有遗留。 真的是体无完肤。 “我的瑶瑶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江梦芹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这时秦语蓉才姗姗来迟，进门后直直走向了床前，看了一眼颜书瑶，心里都不禁惊了一下，然后轻轻挽住了夏兰秀另一只手。 夏兰秀见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反应，摇了摇头对大夫说道。 “既然不能留，那便请先生先行处理！” “是，老太君。” 说着便去了桌边提笔开始写药方。一旁的江梦芹见状连忙说道。 “婆母，如今瑶瑶昏迷不醒，若是现在拿了孩子，等她醒了知道后如何承受的住啊。” “不如等她醒了……” “江氏！”夏兰秀重重的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心里有些不满。从她一进屋到现在，江梦芹明里暗里都在怪她之前没有妥当安排，才使得颜书瑶出了这样的事情。 而颜盛远大概也是这么觉得，但他比他母亲沉得住气。夏兰秀冷哼一声说道。 “我不知你是真爱你这个女儿，还是只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我不想留，早在当初发现的时候便直接给她一碗打胎药了，何至于拖到现在。” “如今是大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你等她醒，那是何时，等她一尸两命的时候吗？” 江梦芹被这一顿呵斥，瞬间就被点醒了，可是她看着全身裹满纱布的颜书瑶。心里的疼惜更加深切，都怪她这阵子过不去心里这个坎，不愿来碧水阁看她。 才让底下的人以为她失了宠爱，竟拿菊花炭来敷衍她。书瑶本就孕期容易敏感，颜盛远又每日都从偏院入碧水阁，院里又只有彩蝶一人。难免不会多想，以至于去惩罚彩蝶出气。 说到底她也是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 颜盛远闭了闭眼，然后才有些哑声的说道。 “先按大夫说的做！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书瑶的性命。” 这才使得江梦芹彻底闭了嘴。 而颜云絮心里也有些翻江倒海，她倒是没想到颜书瑶会走到这个境地。她原本想着稚子无辜，等到颜书瑶生下孩子之后，她再来对付颜盛远，然后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如今颜书瑶在床上，她心里却一丝快感都没有。总觉得她还什么都没做，便轻易让颜书瑶走到了这一步。 颜书瑶在毫无知觉的时候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夏兰秀也恩许江梦芹排了许多丫鬟婆子来照应她。 毕竟全身烧伤每日都要换药，换纱布。颜书瑶没醒的时候，丫鬟婆子们还得心应手的给她换着药。可她醒了就不同了…… 颜盛远一进碧水阁，就听到了颜书瑶沙哑粗粝的嗓音，有些咆哮着的嘶叫着。期间还有不少丫鬟婆子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他连忙快步往屋内走去，只见几个丫鬟婆子在床上按住颜书瑶，让她动弹不得。她的嗓子被烟熏坏了，嘶哑的吼着却无人搭理她。 颜盛远上前一把抓住一个婆子，将她从床上摔了下来。那婆子惊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躺着，其他丫鬟见颜盛远动怒，连忙放下手里的纱布药碗，纷纷下床跪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吼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不想活了吗？” 颜书瑶没有了钳制，刚刚的挣扎是她虚弱了太多，她看着颜盛远忍不住哭了起来。 “哥哥…哥哥…你总算是来了…” “她们…她们…想杀了我。” 颜盛远一听，怒不可遏的看向这群跪着去的人，还未问话，便听带头的婆子大声说道。 “世子，不是这样的。奴婢们只是给三小姐换药而已。她……” “只是换药？能让瑶瑶这么痛苦不堪吗？” 那婆子连忙抬头继续说道。“世子有所不知，三小姐身上烧伤严重，需得日日换药换纱布，否则感染了就不易好。” “可换药本就是将昨日浸染了血水药汁的纱布换下来。再重新铺上药粉再上纱布。如今姑娘清醒着，自然难以忍受这样的疼痛。所以我才命人将三小姐按住，并不是要以下犯上的啊！世子明察……” 颜盛远听完这婆子的解释，才看向跪着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又看向颜书瑶，只见她身边确实有不少洒了的药粉，身上的纱布因着挣扎，又侵染了血水，有的地方还有些发黄。看得他一阵心惊…… 颜书瑶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烧伤了，但是她躺着并不能怎么动，只能本能的因为疼痛而挣扎。她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情况，自然不知道，这些丫鬟婆子为了给她换药费了多少劲，刚刚换上的纱布又侵染了血水…… 那带头的丫鬟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的说道。 “世子，这种情况还是要重新换药的，不然明日换药时，血水凝固粘连着皮肤，三小姐只会更痛苦。” “哥哥……”颜书瑶小声的抽泣着，而颜盛远闭了闭眼，然后蹲在床边对颜书瑶说道。 “瑶瑶别怕，哥哥就在这陪着你，让她们重新给你换一遍药，这样才好的快。” 颜书瑶听闻，瞳孔紧了紧，有些战栗的说道。“我不要…哥哥，我不要…不要…” 可颜盛远却没有听，对跪着的丫鬟婆子说道。 “继续！” “是…”丫鬟婆子们连忙重新取来了药粉，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颜书瑶走去。 颜盛远也站起身站到了一边，看着丫鬟婆子一个个上了床，按住了她的手脚。给她细致的上药。 颜书瑶被这极致的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丫鬟婆子因着颜盛远在一旁，手脚也不禁放慢了许多，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而颜盛远一开始还看着颜书瑶被上药，后来她喊哑了自己的喉咙，直到吼不出一点声音。颜盛远看着她们将纱布揭开，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还有些黄水浸染了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将头偏向了一边。 颜书瑶眼里尽是绝望，她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忍受多久…… 倒不如直接杀了她多好。 第77章 过往 自那日之后，颜盛远便以公务为由，鲜少去碧水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声嘶力竭的颜书瑶，竟觉得她有些陌生… 还有她换药时那血淋淋的样子，都让他心里极度的别扭。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支离破碎了一样。 颜书瑶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娇憨唤他哥哥的模样，只剩下一身血肉模糊的样子。他有些不敢面对，还有些不敢面对自己…… 中途，江梦芹也去看过几次，都忍不住掉下泪来，她是打心底的心疼这个孩子。那毕竟是她含辛茹苦，日日夜夜带着的女儿啊！ 可颜书瑶日日被这么换药，时时都是昏昏沉沉的。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又怎么会看到一旁真正关切她的江梦芹呢？ 回去的途中，江梦芹也忍不住对钱嬷嬷说道。“我真后悔，当初答应盛远将她接回来。” “若是她一直在顾家，瑶瑶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钱嬷嬷扶着自家夫人，并没有苟同她的想法，毕竟二小姐回来也没有受到母亲兄长的爱护，与在顾府何异。 倒是三小姐，如今走到这一步，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她自己行差踏错，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江梦芹没管钱嬷嬷说不说话，又径直说道。“瑶瑶出事这些天，她也从未来过碧水阁，也没有来我这儿宽慰我一二。倒是时时往大房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大房的子女……” 钱嬷嬷看了一眼江梦芹，忍不住说道。“夫人，二小姐不去看三小姐也挺好的。不然刺激了三小姐，怕是好的更慢一些。” 江梦芹一愣，确实是这样。她在碧水阁看书瑶换药时，即使昏昏沉沉也嘶哑着喊颜云絮的名字。大抵是不愿意见到她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的。 她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老天捉弄，为何她生的一双儿女都如此冷情。让她毫无依靠可言…… 而颜云絮今日并未在府中，而是被楚嫣然接去了望仙楼。送到了之后又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离开了。这让颜云絮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楚嫣然放弃眼前的美味而去。 楚嫣然可不想留在这当碍眼的人，虽说这九皇子梁景洛被冀博通治疗了小半月，已经初见成效，比以往身子骨好了太多。但有宫里那些个嬷嬷看着，怎么可能让他随意出府，更别说来这了。 这明摆着就是宋凌云想要单独见见颜云絮，才找的幌子。 颜云絮随着引路的人到了三楼，到门口时才看见宋凌云的侍卫剑一，剑一见颜云絮来了，拱手行礼道。 “县主来了，里面请。” 颜云絮微微点头，然后准备进去，却被剑一拦住了言喜，言喜不解的问道。 “怎么？” “还请姑娘与我一起在门外等候！” 言喜看了看颜云絮，颜云絮回头微微一笑，说道。 “即是如此，你便在外面等着！等我回去的时候给你们打包这里的烤鸭回去尝尝。” “是，小姐。”言喜一听，连忙欢喜的站到了一旁。倒是剑一看了一眼这言喜，只觉得她因一个烤鸭都欢天喜地，着实不理解。 颜云絮推门进去时，却只看到了宋凌云一人，她愣在原地，任凭身后的剑一从门外关上了门。 宋凌云看着站在原地未动的颜云絮，不禁温和的问道。“升平县主不过来坐吗？” 颜云絮丫住心中的疑惑，然后缓缓走到宋凌云对面坐着，然后问道。 “不是说九皇子在，怎么就宋大人一人。” 宋凌云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是依然平和的执起茶壶给颜云絮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 “九皇子病情还不稳定，嬷嬷怎敢轻易放行。” “可……” “县主可是怪我，打着九皇子的幌子来见你？” 颜云絮心想，就算要怪，难道她还能转身就走不成。两人之间明明就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何况心思敏感如她，怎会不知道如今朝堂动荡，宋凌云虽得陛下特许，暗自调查王家。但可没有让他将手伸到颜家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宋凌云依旧看着她的目光，淡淡的说道。 “宋大人之前答应我，要给的理由想好了吗？” 宋凌云一愣，没想到她竟会直接问他。倒是让他不知从何说起，他想着若是真如他所想那样…… 就这样过了许久，宋凌云才从自己身上摸出一枚铜钱，递给了颜云絮。 颜云絮不知为何，下意识就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她这突兀的动作，也让宋凌云心里翻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接过他手里的铜钱，认真看了看，那枚铜钱上有着与寻常铜钱截然不同的图案，还有一道微微的裂痕。 她才想起，她回府之日便觉得丢了些什么？如今她倒是想起来了，是这枚铜钱。 只是这铜钱这么会到宋凌云手里，那是…那是她小时候一个大哥哥给她的，那大哥哥的模样她都快给忘了，连他的名字都快记不清了。 毕竟那时候一场大病，许多细节都已经忘了，她只对这枚铜钱印象深刻。可上一世她明明时时刻刻都带着这枚铜钱，怎么这一世竟到了宋凌云手上。 宋凌云看她的反应便知她是记得这个铜钱的，但她却好像忘记了他这个人。他的名字都还是她给的，这一世他并没有按上一世那般去遇见她。这枚铜钱他也一直带在身上，这只能说明颜云絮也是跟他一样，是重生而来的。 比他回来的晚一些… “你…” “你…” 沉默了那么久，两人同时开口，却触及对方目光时又沉默了。宋凌云看着颜云絮，淡淡笑着说道。 “你先说！” 颜云絮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枚铜钱是你的吗？” “是。”宋凌云目光不移的看着她，也见她在自己应了一声是之后，瞳孔微缩的震惊，然后沉默了。他继续说道。 “小时候我将它交给了一个人，希望长大之后能够凭这枚独一无二的铜钱找到她。可惜……我找到了这枚铜钱却找不到她了……” 颜云絮心里不知怎么的，猛然想起了过往。 那个寒冬腊月…狗洞…包子…牛乳糖。 第78章 忆起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她看着眼前的宋凌云，有些不可思议的唤了一声。 “凌云…哥哥。是你吗？” 宋凌云不知怎的眼眶一热，他就知道颜云絮记得他，怎么会忘记他呢？他认真的回道。“是我，小云絮。” “可是你怎么……你……”颜云絮可是重生的呀，她才会知道这么多事，可宋凌云呢？这枚铜钱她记得清楚，上一世到死都还在她的胸口。 她心里划过一丝猜测，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宋凌云大概也知道了她的想法。他淡淡笑着说道。 “小云絮，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颜云絮默默的点了点头，她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是她小时候唯一的伙伴。他们相伴半年，直到他被人接走。 宋凌云缓缓讲着他的过往。那是上一世了！他说道。 “我母亲年轻时错爱了一人，总以为那是她的良人。后来出了变故导致我流落在外，然后遇到了你。” “被外祖父接走的那些年，我违背母亲的意愿，毅然寒窗苦读十年，才得以入朝为官。想着日后若是找到你，必要将你从顾家接出来。” 寒窗苦读十年？颜云絮不禁皱眉，他明明是年少入军营，屡立战功才…… 宋凌云继续说道。“可当我找到顾家时，他们早就全门被灭，我也以为你死在了那场祸乱里。” “直到那年在寒隐寺在一女尸身上发现了这枚独一无二的铜钱。我才知晓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寒隐寺？！颜云絮无比震惊的看着宋凌云，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道。 “你……你……” 宋凌云话都说到这了，若是颜云絮还不清楚明白，就真的太过愚笨了。怪不得，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她原本以为她知道上一世所有人的弱点，可她没有背景，没有可依附的权利，只能随着时间线徐徐图之。 其实颜云絮明白，她即使重活一世。也很难一人将他们一一扳倒。她所依靠的不过就是她上一世的所知所闻。 她虽为侯府嫡女，却没有母家滔天的权势任她为所欲为。也没有跟人抗衡的能力，这便是她回府后这么久只能这么伺机而动。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报仇雪恨。 宋凌云如何不知她的想法，他缓声说道。“云絮，我们既然重活一次，就不能在这么畏首畏尾的等待，明白吗？” 颜云絮不禁眼眶一热，她何尝不明白呢？可是她却不是他，能伸手朝堂，甚至的到陛下的信任。 她问道。 “你是何时回来的？” “幼时遇你之前。” 颜云絮没想到宋凌云居然重回了那么早，怪不得那枚铜钱没有在她身上，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说的通了。但她依然有些顾虑，毕竟他们只是年幼相识，这么多年未见，期间发生了多少事。 何况……宋凌云这般守着大理寺，也不单单是为了她！ “我知道你现在无法信任我。” 宋凌云一语道破了她的担忧，她倒是没有任何意外的看着宋凌云，并未说话。宋凌云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有这样的警觉挺好的。也不甚在意的说道。 “我知道你知道许多事情，即使你不说我也能一一查到，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颜云絮心里翻起一阵浪潮，他如何知道的那么清楚伤害她的人都有谁？他们除了自己的兄长还有两个皇子。 天家子孙如何不放过，他们之中总会有一个被立为储君。 颜云絮按下心中的想法，然后问道。“那颜书瑶的事也是你促就的吗？” 宋凌云放松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然后抬头回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颜云絮听他这么说便知道，颜书瑶身上发生的事不是什么巧合，她轻皱着眉头。问道。“从哪件事开始的呢？” “大概是让她意外得了一些催情香的时候。” “他们……是你？” 宋凌云漫不经心的说道。“可不是我，我也不知她会用在颜盛远身上。可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惊讶了一番，想必她是被你气急了的。” 听说？颜云絮总能从他的话里找到一些敏感的词，或许是宋凌云从未想过在她面前隐藏什么，所以才能让她抓到那么多细节。 “你在我身边也安排了人是吗？” “这倒没有。”宋凌云说的是实话，他只是回京之后便陆陆续续往侯府安插了眼线，但是竹苑他确实没有想过插入任何人。“若是你需要，可以排两个影卫给你！” “宋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能随手就能派给我两个影卫。” 宋凌云并没有在意她唤他宋大人。而是说道。“等哪天小云絮能与我知无不言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 颜云絮不愿去猜测他的身份，目前看来他并无敌意，但也不值得她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宋凌云不是在查吗？任他去查，到时候不就知道他今日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吗？ “既然你在侯府安插了人，那颜书瑶院里的菊花炭也是你安排的了。” “那是自然。”宋凌云并不否认，他做的事情从来不怕她知道，只是担心一点。“你可觉得我太过狠毒，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 颜云絮心里或许当时是觉得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可是后来也想明白了。这名门望族的子女最注重嫡庶，颜书瑶的孩子日后就算生下来也是妾室的孩子，何况他们之间是有违伦理才有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她就是太过心善才一直犹豫，想放任着颜书瑶生下孩子。至于颜盛远，她也想尽快爆出大伯去世的真正原因，但她更怕祖母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 宋凌云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当她是默认了。然后开口解释道。 “就算不是我，她的孩子也留不住。” “那催情香不是一般之物，残留的药效会影响她整个人很久，那孩子原本就没有机会出生……” 第79章 买入翻整 颜云絮回到了竹苑时，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很长一段时间，她捏着那枚铜钱将它置于胸口的位置，才觉得曾经丢失的感觉又回来了。 宋凌云将这枚铜钱交给她，让她代为保管。她知道她一收下便是将宋凌云视为自己人了。可她纵使犹豫也依然收下了，宋凌云是她小时候结识的第一个朋友，而他们都是重活一世，这让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何况宋凌云所做的种种都是在为她考虑，她即使心里有所警惕，也不由得想要借助他的能力。 因为宋凌云告诉她，他这段时间在查王家门下的事情，陛下有意打击贵妃的母族。若是王家风雨飘摇，三皇子也难独善其身。 颜云絮知道王家地下在做什么勾当，但她没有明说，只是让宋凌云去买了一处旧宅。她想，一步一步的考验一下他，不然她要是再栽一次，岂不是对不起老天让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 而另一边，剑一跟着宋凌云去了颜云絮所指的那处私宅，一问才知，这是几年前便荒废下来的，据说是不吉利，死过人。 而且宅子也大，没钱的人买不起，有钱的人瞧不上。所以一直砸在手里，那赌场的老板一听有人来看宅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连忙给人介绍道。“这宅子说真的，要不是当初出了些事，早就卖出去了。” “瞧公子你这样的人家，那需忌讳这些，自有福相庇佑……” “好了，好了，莫要吹了。”剑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宋凌云倒是没管剑一在后面如何周旋，径直自己去四处看看了。 “你给我说说，什么事让这院子卖不出去的，总要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那老板见剑一穿着也不是一般侍卫，想来也是说的上话的，倒也没有轻视。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要说这院子，还是当初都城首富之一的韩家名下的，只不过韩家出了一个败家子韩勇，他爹死后，他成日花天酒地，沉迷赌博。 后来竟然听信他人的话，想用剩下的钱去买个官做，好光宗耀祖。乱世买官倒是没人管，毕竟钱能充库，买的也是无关紧要的官。可太平盛世怎可随意买官，所以他因此获罪，而韩勇欠赌场的钱可不就抵了这宅子吗。 可这赌场老板收到这宅子还暗自高兴，毕竟他这宅子可远比欠的钱多太多了。可没高兴多久，这宅子就出了事。 不知为何，买了这宅子的人家，时不时消失两个丫鬟，一开始也没人注意这个问题。直到后来女眷也离奇失踪，这才让这买了宅子的人又找到了赌场老板，要求退钱退宅子。 一开始赌场老板也不愿意退，毕竟钱都到手了。可是架不住这买宅子的人有权有势，闹了好久，不仅退了钱还闹的满城皆知。 以至于这个宅子砸在手里这么多年。 剑一听着他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念叨个不停，大概明白了这个宅子卖不出去的原因，他示意这个老板闭上嘴，然后去请示一下主子。 那赌场老板自然是乐意的，但是也不免担心这两主仆商量过后又不买了。只能隔的远远的，然后看着他们。 剑一走到宋凌云身边，正要说话。就听宋凌云说道。“买下来！” “啊？”剑一还没说话呢？怎么就要买下来了。他悄声说道。“这宅子压在这人手里许久了，怕是有什么…” 宋凌云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冷凝的说道。“怎么平日没见你这么胆小，怎么买个宅子怕这怕那……” 剑一摸了摸头，然后看了一眼那人，只见那赌场老板望眼欲穿的模样。只觉得买这个宅子太过草率。但主子发话，他怎么可能不去照做。 “属下这就去办。” 剑一之前走南闯北的跟着宋凌云办过不少事情，虽然主子有钱，但剑一向来喜欢砍价压钱。只见他眉头微皱的走到那赌场老板身边，那老板见他这副模样便觉得心里一落。连忙问道。 “小兄弟，怎么样，这宅子入手不亏的。” “我家主子没瞧上，不过……”剑一顿了顿说道。“不过我瞧着挺好的，不如老板卖给我，让我日后翻整一下娶媳妇也好用。” 那人原本以为这宅子落了空，没想到竟被他手下看中，看他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侍卫，买个宅子应该也不是问题。 他乐呵呵的说道。“好说，好说，卖给谁都是一样的，这也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这宅子当初抵债时就是五千两白银，这么多年我也不算你多了，你就给我本金就行了。” “啊？五千两这么多！”剑一从怀里搜出三张银票，一张一千两，然后说道。“那怕是我与这宅子有缘无分，我身上只有三千两…” 说着便要抬脚往宋凌云那边走，那赌场老板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冤大头…哦，不对，是金主。连忙拉住剑一说道。 “三千两就三千两，只是我们要说好，这宅子一旦卖给你，可别又来找我退啊。” 毕竟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若又跟之前的人一样，他怕是赌场也开不下去了。 剑一眉开眼笑道。“那怎么会呢！我们银货两讫，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实在不行便签个文书行不行？” 那老板见剑一这么说，哪还有顾虑，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契房契一股脑儿的全给了剑一。拿着那三千两赶紧走了… 他想他日后从这过都要绕着些走，这些年被这宅子影响的财运也愈发的不好了。 剑一收敛了笑容，拿着房契地契去了宋凌云身边，然后说道。 “主子，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了，接下来怎么做，还请主子示意。” 宋凌云看了看这有些杂草丛生的地方，然后淡淡说道。 “既然这里久未住人，那便找人来好好翻整一下！” “是。”剑一当然知道翻整一下，并不是为了住，毕竟以他们的产业何至于屈尊于这样一个小地方。然后又听宋凌云漫不经心但是说道。 “让你的人混进来，仔仔细细的翻整。” 剑一一愣，这是要掩人耳目的情况下细致翻整啊！连忙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去了。 他的人来翻整的话，说明这个院子暗藏玄机，怕不是一般人能翻整的出来的。 第80章 死囚 正月刚过，二月里就时不时飘起了雨，让本就回暖的天气变得湿冷起来。 颜书瑶在碧水阁忍受了半个月的折磨，终于陆陆续续拆掉了一些纱布，只是纱布去掉的地方，长出的粉红色新肉看着有些让人胆寒。 那些换药的丫鬟，每次给颜书瑶换药时都不敢直视她的身子。颜书瑶只知道自己身上的情况，却不知自己脸上才是最可怖的地方，当时她的头皮被烧的皮开肉绽，头发定然是没了的，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枯树一般皱皱巴巴，即使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也因为面积太大而时不时发痒。 颜书瑶的手也被烧了，一直没有拆下纱布，丫鬟们也不敢给她拆，怕她又将身上的嫩肉挠破皮。 她躺在床上忍受着新肉长出来的瘙痒，然后看着丫鬟将她身上的纱布换下来，又重新换上药，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痛苦，只是她直直的盯着这个丫鬟，然后嘶哑着声音尽量温和的说道。 “去给我找一面铜镜来…” 那丫鬟手一顿，头也不敢抬的说道。“三小姐，世子早已命人将铜镜撤走了。” 颜书瑶闭了闭眼，然后问道。“是不是我的脸………” 那丫鬟连忙说道。“大夫说，三小姐如今烧伤严重，要仔细将养着，日后…日后定能恢复如初的……” “撤走铜镜也是为了让小姐好好修养啊！” 颜书瑶其实心里明白，她虽然翻身都成问题，但是她能看到些许长出新肉的地方。若是脸上也是这般…… 她想起颜盛远最近都不怎么来看她了，就算是来了也没有直视过她，眼神都有些闪躲。她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定然是吓着他了的，她如今孩子也没有了，嗓子也废了，真不知道日后还能恢复成什么样？ 倒是江梦芹时不时就来看看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才叫她心里稍稍安慰，她日后还是这侯府的嫡小姐，可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而颜盛远最近确实是因为忙，但他也同样不愿意回府。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颜书瑶，面对她的声声质问，还有她日益可怖的脸。 他记忆中那个娇憨声声唤他哥哥的颜书瑶，好像都有些记不清了，可明明出事到现在不过半月而已。 他不敢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居然如此脆弱，弱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 今日他去了矿山，那是坐落在城郊五十里地的地方。这里世世代代都由颜家接手，而产出的铁矿会按照市场行情上交朝廷，而一些边角便流入市场成为铁铺的原材料。 自从宋凌云卸甲从文之后，边疆连年没有战事，所以这里便不被朝廷看重，连来监守的官员都少了许多。 可这铁矿如今可不止有铁矿，早在几年前颜永松还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铁矿暗藏了金石，可当时颜绝尘不喜这官场，才让颜盛远有机会跟着一起。 可颜永松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侄儿竟然为了权势害他命丧在此。 颜永柏顺势得了爵位，又是个不管事，自然这铁矿便由颜盛远全权处理。当时发现这些金石的那一波人也尽数被处理个干净。 在铁矿深处，监守的乃是四皇子亲养的死士，在那做工的全是死囚。他今日来此，也是因为在这深处劳作，死囚常日不见天日，又劳累过度，死伤近乎过半。 在外挖铁矿的大多也是身负刑罚之人，他们并不知道在这深处暗藏着金石，只知这里面更为艰辛，因为时不时就会有一两个人被抬出来。他们从不敢擅自往里走，待到刑满也再也不愿犯这滔天大罪，这可比一刀砍头还来的痛苦。 可今日外围的人，看着一车车的人拉着出来，着实有些心惊。有些胆大的偷着数了数，竟有四五十人之多。而这些在最里面劳作的人大多都是死囚，没人会管他们如何死去。 颜盛远看着眼前拉出来的人，眉头有些微皱。如今，里面日夜兼程的挖，早就露出来了全部金石。现在只需花上一点时间，就能掩人耳目的运出来。 到时候纵使三皇子母家手握财政，又如何比得过他们。 可如今人少了这么多，又要拖到何时才能将金石运出，而金石还要冶炼才能的到纯正的黄金，又要耗费多久…… 颜盛远看了片刻，转身带着洛川回了城。 而混在外围的矿工里有几双眼睛，悄无声息的看着被拉出来的人。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起来…… 夜深之时，那白日矿工里的其中一人，起身飞跃躲过了看守他们的兵，然后直直朝着乱葬岗而去。 乱葬岗 那人趁着月光看着眼前胡乱堆在一起的尸体，有些微微皱眉。他和几个兄弟来这已经许久了，偶尔才会看见里面拉出几个尸体，像今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他也想试图进到最里面，可是他发现去往最里面的死囚也都经过严厉的筛查，他们更本就进不去。 他走上前去，翻开一具具尸体，这些死囚大多身形消瘦，手指变形，眼眶深陷。可见里面的环境有多么恶劣。 他粗粗翻了几个尸体，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可就在他转身之时，无意晃过一丝亮光。他连忙转头去看，却又看不清楚。 他又蹲下身来，然后细细查看，才终于在一个尸体的指甲缝里看到了闪着微光的石屑。他仔细的捻起揉搓了一下，然后又翻开下面的几具尸体，都从他们指甲缝里发现了这样的碎屑。 他沉了沉眸子，大概知道这铁矿深处到底是什么了。怪不得看守的那么严，还只用死囚，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起身拍了拍手，没有回去，而是转身朝着都城的方向去了。 第81章 想要的人 宫里 梁帝收到梁景洛身边的人，日日送来好转的消息。让他近日的心情都很不错，也去往静妃的甘泉宫越发的勤了。 这让其他各宫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危机感，都知道梁帝喜爱这九皇子。可奈何他自己不争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可如今不同了，他被宋凌云接出去诊治，竟然真的好转了许多。虽然没人知道具体好转了多少，但好多宫人私下里都说，陛下这么多年没有立储，难道是为了九皇子…… 长乐宫 宫人将陛下又去了甘泉宫的消息带来时，三皇子正在长乐宫。王贵妃听闻梁帝又去了甘泉宫，不禁皱起了眉头。 梁景轩见她皱眉，也不禁看向那个宫人，问道。 “陛下近日都常去甘泉宫吗？” 那宫人看了一眼王贵妃，这才低眉顺眼的回道。“是，陛下最近隔三差五便去一次甘泉宫。” “倒是本宫小瞧了她，本以为她吃斋念佛多年，早已无欲无求。原来这咬人的狗不吭声啊！” 王贵妃闺名王若伊，取自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典故。当初她被送进宫里，为的就是皇后之位，可这么多年陛下从未松口。以至后位空悬多年。 她入宫时，那位先皇后早就命郧了。所以她并未见过先皇后。但都知道静妃齐语珠与先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静妃常年茹素都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可见她的姐姐齐静姝有多么动人，可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先皇后死后，这静妃的母家也如同不待见静妃一般，从未进过宫。 哪怕是新年伊始，都没有派人来看望过她。这倒是让不少人都觉得她们母子俩毫无威胁可言。 要知道九皇子的外祖家可是梁国一品齐国公，一门忠烈。若是他们参与进朝堂，怕是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可他们远离都城，誓要跟这里划清界限。而他们这一脉并无男丁，据说先皇后的大哥还是养子… 梁景轩倒是不认同她的话，但也没有反驳。毕竟一个未成年的皇子，一个靠不住的母族，暂时对他们来说还不算什么威胁。 但他们心里没想过的是，若是梁帝有意扶持呢？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详情，所以压跟不觉得什么，只是王若伊心里不舒服。 毕竟那日宫宴过后，陛下也鲜少来她宫里了。陛下的恩宠才是立足的指向标，柳淑妃那贱人不知明里暗里嘲讽了她多少次，如今居然让静妃得了恩宠。 王贵妃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苦恼过多，转头看着梁景轩说道。 “还有不到一月你便要迎娶正妃，怎的还有时间来我这请安。” 梁景轩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他并不喜欢王家那个无脑的王芷兰。可他非王贵妃亲生，若要王家真正忠于他，只能靠姻亲。 他回道。“母妃为了让我与王家亲近，让父皇与你生分，儿子心里十分不安。……” “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与我生分，又不是因着将芷兰指给你作正妃之事。”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家那几个平日行事就有些乖张，暗地里做了多少事，陛下怎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次次劝我兄长管好他那个儿子，他就是不听，如今权利大了，心也大了。若是哪天被人知道他们私下所做所为，王家才真的完了……” 梁景轩知道他们私下敛财，还与一些大臣暗通私交。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不禁问道。 “母妃也问不出舅舅暗地里在做些什么吗？” 王贵妃冷哼一声说道。“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倒是问过他，他只说是为了你日后成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也罢，我们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的越少，日后若是败落也与他们无关。 梁景轩却觉得一无所知的状态是最难受的，总感觉头上悬了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刀。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是王贵妃亲生的孩子，所以王家做事才会对他有所保留。 他的模样当然被王贵妃看在眼里，自在襁褓中时，梁景轩便被她抱到身边喂养。虽无血缘，但养育他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宽慰道。 “轩儿也不必觉得你舅舅这么做，对你有所保留。既然他也同意将芷兰嫁与做正妃，就说明了他的立场。” “而如今，那梁景洛虽然年幼，但也不得不防一下。他如今在宋凌云府上，若他们私下勾结，难免日后横生波澜。” 梁景轩倒是觉得不至于，毕竟宋凌云那人油盐不进，怎会对一个毫无根基可言的皇子尽心。但是若是梁景洛在他府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宋凌云也难逃一劫。 他正色道。“母妃说的是，儿子自会仔细斟酌斟酌……” “近日，颜侯爵府出了不少事情，听说颜盛远最疼爱的那个妹妹，被炭火蹦出的火花子烧伤了。” “颜书瑶一直得颜盛远的疼爱，大抵是会指给梁景肆的，就算凭颜家不够格做个正妃，怕是侧妃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如今，颜书瑶被烧毁了身子，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但可以确定她是入不了我那四弟的府中了。” “那你准备如何？” 王贵妃自是知道这颜侯爵府虽然没什么大权，但是颜盛远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在梁景肆身边就是一把快刀，杀人于无形。 “我想待颜侯府的嫡长女颜云絮及笄之后，便请母妃做主指给我做侧妃。” “什么？”王若伊瞳孔微睁，她倒是瞧得上这颜云絮的沉稳心思，上次她便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即把自己摘离干净，还不忘卖她一个人情。 她看向梁景轩，问道。“你要知道你大婚在即，若是给你说侧妃……不止你父皇会不高兴，连带着你舅舅家也会有微词。” “我知道，但是母妃，颜云絮若是为我侧妃，颜家就与我们有了牵扯。怕是颜盛远再快的刀也架不住四弟的谨慎疑心。” 王贵妃沉思了片刻，又说道。“轩儿，你是要的颜云絮这个人，还是想要离间颜盛远和梁景肆？” “…母妃，我想要颜云絮这个人，也想要离间他们。求母妃成全。” 第82章 锦上添花的婚事 王贵妃自是知道颜云絮那张脸确实有让人沉迷的资本，可是那人决计不能是梁景轩。 但她没有当面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母妃只能想办法让你四弟与她成不了，你大婚在即，等她及笄之后再慢慢商议。” 梁景轩自然知道她心里有些不愿，他也无所谓，只要颜云絮成不了四弟的人就好。 他确实是对颜云絮这样的女子感到向往，她聪明，沉稳，有智谋。这样的女子能让宋凌云都为之倾心，足以说明她的优秀。 可他试图接近颜云絮时，却总觉得她对自己或多或少的敌意，这敌意使得他有种错觉，误认为她是受她哥哥影响。 可后来才发现她对四弟也是如此，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不愿与这些皇子有牵扯。 王贵妃知道了梁景轩的想法之后，心中大抵有了想法，便催促起来他。 “你还是出宫去！莫要在宫里待久了，惹得你父皇不快。” “是，那儿臣日后再来请安。” 梁景轩走后，王若伊躺在贵妃榻上揉着额头，有些微微皱眉。她知道自己这孩子没什么婉转心思，不如老四那般阴狠。 且在这朝中虽说支持梁景轩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数的权力都握在王家本家手里。所以梁景轩对王家的所做所为并不觉得是在为他，而是为了日后的权势。 而他提出的让颜云絮做侧妃，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梁景轩却提醒了她。既然不能自用，又不能推给老四，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如今王若伊最为头疼的是，陛下最近不怎么来她宫里了，这让各宫都觉得她不得圣心了。 而这后宫不得宠，就会让前朝的人都觉得梁景轩不受重视了。 这种局面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梁景肆最近倒是安排了筛选过后的死囚，又送了一批进了铁矿深处。他与颜盛远相约在城郊的一处私宅，说起最近宋凌云买入的那个私宅。 颜盛远最近除了去铁矿，就是在城郊，鲜少回都城。对于宋凌云买了一处宅子一事并不知道，而他心中对于他买宅子一事并不在意，但梁景肆既然说了出来，就必然不是一般的宅子。 他问道。“敢问殿下，是何处的宅子？” 梁景肆坐在颜盛远对面，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想来也是为了颜书瑶之事苦恼。他说道。 “是前首富之一的韩家老宅。” “……”颜盛远听到韩家，沉默了起来，那韩家这代出的那个韩勇，都城人人皆知。乃是个享乐至极的人。 以至于败光了家业还获了罪，可他同样疑惑道。“那宋凌云买这个宅子来有何用？” “盛远是不是忘了韩勇是怎么获罪的了？” 颜盛远一愣，他怎么不知道。当初人人都打韩家家业的主意。这韩勇无脑至极，几杯美酒，几个人美人就能让他与你称兄道弟。 当时买官之事还是王家门下的人……王家。颜盛远突的想起了往昔，不禁也觉得事有蹊跷。那韩家家大业大，就算韩勇日日享乐沉迷赌博，也不会短时间便败光了家业。 买官之事爆出来的时候，那王家门下的人及时将买官的钱财上交朝廷，才免了死罪。只是罢了官，流放外地…… 而韩勇在入狱后不久，便因不堪忍受牢狱之苦而自杀了。 怎么会这么巧呢？ “宋凌云怕是查到王家头上了，可这宅子荒废了多年，还住过一段时间的人。就算有什么证据也早就没了。” 梁景肆倒不这么觉得，宋凌云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既然他开始查，必然就说明这宅子有玄机。他倒是乐见其成，若是真被查出什么，还不用他动手，不是好事吗？ “既然他在查，那便让人送些消息给他。” “…嗯，我知道了。”颜盛远当初也曾查过，但只是知道些许小道消息。王家与他们一样，私下做的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但只要做了就一定有破绽，他查不到不如将以往知道的告诉宋凌云。 沉默过后，梁景肆才抬头看着颜盛远，见他眉头依旧不展的说道。 “你妹妹如今恢复的怎么样了？要不我让宫里的御医来给她看看。” “不用，已经在恢复了，只是烧伤的严重，大夫让她好生将养着。”颜盛远怎会让宫里的御医来给颜书瑶看，把脉过后必然会知道她失了孩子，到时候该如何解释。 “听说你那个妾室也在这场火里烧伤了，孩子也没保住吗？” “……”颜盛远听到这个孩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然后语气淡然说道。 “是啊，没了。” 梁景肆其实觉得以颜盛远的性子，断不会对一个丫鬟起了心思。他这副样子好像只是因为孩子掉了而心生忧虑，然后宽慰的说道。 “不过一个丫鬟，给了妾室名分已经是她的大福气了。不过，盛远，你也该娶妻了。” 颜盛远无奈笑道。“娶妻之事急不得。待我妹妹她们及笄再说。” 梁景肆便想起了他另一个妹妹颜云絮。虽然见过两三面，但他明显觉得这个才跟颜盛远同出一辙。反观颜书瑶，倒像是温养的花朵，不堪一击，当初他也是想过让颜书瑶进他府中。可如今看来，倒是颜云絮更合他的心意。 他与梁景轩不同，他不需要与母族绑定姻亲。若是能娶个正妃智勇有谋，那便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了。 颜盛远怎会不知道，梁景肆在劝他找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子，这样他的势力才会更大。而梁景肆并不会让柳淑妃去给他物色，毕竟他不能像梁景轩那样，将野心暴露在明晃晃的地方。 他可以顺其自然，听从梁帝的安排，甚至可以选择自己钟意的人。 第83章 尸骨 剑一匆匆绕过庭院，急急的往后院走去。 梁景洛最近休养的很好，已经能在宋凌云的府上走动了，倒是一旁的冀博通一脸愁容的说道。 “给你个小娃治病，耽误了我多少时间，我要的美酒没有，美食也是抠抠搜搜的。” 说起来还是前几日，冀博通吃酱肘子吃上了瘾，然后那日命后厨做了七八只肘子，以至于第二天成功把自己吃的上吐下泻。 惹得齐管家眉毛直跳，深怕这贵人病还没治好，便先送走了这治病的大夫。可冀博通却不以为意，草草吃了两碗黑漆漆的汤药，便又要厨房给他做肘子。 这哪能再答应他啊！于是去报给了宋凌云。宋凌云便让厨房每日只送两人份的膳食给冀老先生，还要好克化的，以免生出枝节。 这厨房的人一听，可不就将那些大鱼大肉全部撤下了桌，然后捡着清淡好克化的给他送来。 梁景洛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临时的亭子，既能见到阳光，又免得春日的倒寒流害了病气。他一手执书，一手时不时的翻上一页，倒是对冀博通的话，充耳不闻。 毕竟这几日听都听够了，越是搭话，越是让他无法静心看书，倒是身边的嬷嬷说道。 “冀老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日子眼看过了大半，等我们回宫后，必会让陛下再送些美酒过来。” “那可比宋大人府上的好喝上千万倍。” 冀博通一听，脸上的褶子都笑到飞起，连连点头说道。“还是你这人说话深得我意。” “不像你这小娃，古板无趣，跟颜家那丫头有的一比。” 梁景洛听到冀博通说到颜云絮，目光柔和了下来，看书的速度也放慢了些。他在宋府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想过再见见颜云絮，好当面道谢。 可宋凌云却说，她一女子不宜入府相见。可他那日明明听到，颜云絮常常与他们一起在外用饭，他一个孩子都不宜见面，那他们呢？ 而剑一这边，匆匆忙忙到了宋凌云的书房后，直接推门而入。 然后快步走到宋凌云面前，宋凌云此时抬头放下手中的公文，然后看着剑一。剑一脸色凝重的说道。 “主子，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尸体。” “…”宋凌云凝眉，尸体？又听剑一说道。 “我们的人翻整了整个宅子，发现了一处暗室，那暗室还有一条密道，但是密道里有一断龙石，将密道封了。” “那尸体是密室找到的？” “不是。”剑一想到当时看到的场景，都有些不舒服，纵使他见过很多死人，但从未见过多的尸体。 不，是尸骨。 “是从一座废弃的荒井里发现的。” “荒井？”宋凌云倒是知道，富贵人家大多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若是死了人又要不被人发觉，大多会投入这样的荒井。 可一般数量的尸骨不会让剑一单独来报。他沉眉问道。“有多少尸骨？” “…有女尸四十二具，幼童二十一具。”剑一话语说的沉重，他也没想到这口井里面竟然会那么大，不仅比寻常井大了三四倍，连井口也只有一人入的大小。 宋凌云站了起身，然后看着剑一说道。“继续查，但暂时不要走漏风声。” “是，发现之时，我便将外面的人遣走了，只剩下我们的人在那了。” 宋凌云没想到一处宅子竟有这么多条人命，而那条密道被封，说明这韩勇可不单单是因着这买官才丢的性命。 而前两日，才收到铁矿那边安排的人送来的消息。那铁矿内大抵是有金石的，但颜盛远却没有上报朝廷，反而跟四皇子一起瞒天过海，试图占为私有。 这狼子野心，显而易见。 可是他们的人根本进不去，里面如今是何模样还未可知，也不能贸然行动。宋凌云心想，就算真的是金石，挖掘运出来也需要时间，冶炼更需要时间。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要先查清韩家这个宅子，这六十三条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绝尘最近也苦恼于楚嫣然时时找上门来，找了个借口便跟母亲商议去云游一段时间。可秦语蓉如何肯放他走，一边数落着他，一边说着这府里大大小小糟心的事情。 还有都城大大小小的商铺都需要打理，怎能还和以前一样四处云游。 颜绝尘耷拉着脑袋，然后靠在凳子椅背上，愁眉不展的说道。 “那你就忍心让儿子日后去做上门女婿？” 秦语蓉一顿，连忙看向自家儿子，有些不可置信道。 “哪个瞎了眼的姑娘会看上你，别说上门女婿，就算是让你改姓也未尝不可。” “…”颜绝尘就知道自己这母亲，早就看他闲云野鹤般的过活不顺眼了。但没想到她竟然连改姓都能接受，顿时话都不想说了。 反倒是秦语蓉好奇劲头来了，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颜绝尘身边坐下，看着耷拉着脑袋的颜绝尘说道。 “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你了。” “……” “怎么，她长的不好看？”秦语蓉见颜绝尘没什么反应，又说道。“难不成家境不行？” “母亲，她只是被家里人逼急了才找上我的，更何况 我也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呀。” 想到楚嫣然，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日楚嫣然打着找他二妹妹的幌子，找到了他，然后直言不讳的问他介不介意，日后做上门女婿。 颜绝尘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说颜家又不是一脉单传，有什么好介意的。这让楚嫣然眼里有了精光。而颜绝尘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楚嫣然也是无奈之举，她及笄之后，她母亲便频频让她去相看一些世家子弟。但祖父的意思是想让她留在家里，毕竟英国公府到了她这一脉就她一个女儿。 楚嫣然虽然见过不少人，但是都觉得没有颜绝尘来的惊艳，还是她闺蜜的哥哥。她觉得既然横竖都要嫁人，不如找一个自己看的顺眼的，就算没有感情，日日这么看着也不至于心里隔应。 可颜绝尘怎么可能同意呢！他想要的是两情相悦，如他父母一般的感情，那像是楚嫣然说的这么草率。 “那到底是谁啊？” 第84章 酒醉称兄道弟 秦语蓉的一阵追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索性就不问了。 反而一脸嫌弃的说道。“有人瞧得上你，你就知足，老大不小了，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快当爹爹了。” “再者，你看看跟你同龄的子砚，年纪轻轻又是将军又是大理寺少卿，有喜欢的人也从不遮遮掩掩……” “好了，母亲，我想起我还有事，我先去处理一下。” “哎，我还没说完呢。” 颜绝尘听秦语蓉说的多了，便有些不耐烦，他倒是知道自己母亲也是为他好。可他要是再听下去，怕是会没完没了的扯到陈年旧事，说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赶紧去找宋凌云聚聚了。 可当颜绝尘提着几瓶好酒到了宋凌云府上的时候，却被告知他今日并不在府上。颜绝尘来都来了，又怎会有回去的道理，假模假样的问齐管家。 “那子砚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是没有。”齐管家也是一个人精，见颜绝尘这么问，立马又说道。“不如颜公子去里面等会，待待大人回来也好陪你喝上一二。” “呵呵，那甚好甚好。”说着便提着酒，往里面走去了。 齐管家倒是没跟着一起进去，颜绝尘时常来这，对于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而过往的丫鬟下人见到颜绝尘，都恭敬的行了一礼。更有一些丫鬟喜不自胜的带着笑意，虽说自家大人也是生的英俊潇洒，但比起眼前翩翩公子的颜绝尘，还是少了一些平易近人的感觉。 颜绝尘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从不拿乔充大。当然也真心得这些人的尊敬。 他刚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院里坐着一个孩童，躺着一个老者。身边还有几个丫鬟在一旁。 他便知道这是当今陛下的九儿子梁景洛了。他本就听说二妹妹找了个名医来给九皇子看病，可他看了一眼躺在藤椅上的人，不禁抽了抽眉。这年龄也太大了些。 可他还没来的及转身往另一边走，冀博通鼻子就轻轻耸了耸。然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念叨道。 “是谁提了好酒来？” 颜绝尘看了四周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提着的两坛酒。不禁赞叹这老人家鼻子可真好，隔着酒封，一点酒味儿都能闻到。 他还没反应过来，冀博通便几个箭步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打量了他几眼，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里的酒坛子问道。“你是谁啊？” “小辈颜侯爵府颜绝尘，见过冀老先生。”说着又朝梁景洛的方向行了一礼道。“见过九皇子。” 梁景洛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了，但是余光扫过颜绝尘，只觉他与云絮姐姐一般好看。 冀博通一听是颜侯爵府的，不禁冷哼一声，转头走了两步说道。“原来是那丫头的哥哥，想当初她答应我她那酒肆里的杏花酒随我吃。” “可如今被个小娃困在这里，是酒也不给喝，肉也不给吃。哼……” 颜绝尘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看了两眼自己手里的酒，笑着走到一旁的小桌旁放下，然后说道。 “那便是二妹妹的不对了，我在这给冀老先生赔个不是。” “要不冀老先生来尝尝我带的这酒？” 冀博通背对着颜绝尘，然后脸色落出笑容，语气却依然冷哼道。“光有酒，有什么意思。没点下酒菜怎么能行。” 颜绝尘粲然一笑，然后说道。“好说好说，那便差人去厨房取就是了。” 可没等冀博通高兴一会儿，便听一旁的嬷嬷说道。 “可今日冀老先生已经用过膳食了，再用怕是又要……” “哎，往事莫提哈。”冀博通深怕这嬷嬷又拿他之前吃坏肚子的事情说事。连忙打断道。 倒是颜绝尘挥挥手说道。“去，取些膳食来，有什么事我担着。” 那宋府的丫鬟才应了一声好，转身往厨房走，然后又听到冀博通在身后大喊道。 “记得让厨子做两只酱肘子。” 那丫鬟跑的更快了。 嬷嬷只能看着冀博通一把拿过颜家公子带来的酒，隔着封口细细嗅着酒香。她默默走到梁景洛身边站好，不再理会那两人在那把酒言欢。 素了些日子没有喝酒，冀博通喝起酒来也毫无顾忌。直到喝到中途，才想起身上并未准备那药丸。可看着眼前这后生，又停歇了去房里拿药丸的心思，总归觉得比这后生能喝。 喝到后来，颜绝尘带来的酒也喝的精光，两人竟有些意犹未尽。连忙唤来丫鬟去拿酒来，惹得嬷嬷赶紧喊来了齐管家。 齐管家过来时，两人已经称兄道弟的谈天说地了。他叹了口气，架不住颜绝尘的要求，只能吩咐丫鬟去拿酒。只是那酒里加了不少水，反正两人喝的差不多了，也喝不出来。 果然不过一会儿，冀博通喝着丫鬟拿来的酒，说道。“啧，这酒真淡，不如你那酒来的舒畅。” 颜绝尘喝的有些醉了，哪里喝的出来这是加了水的酒，只是大笑道。“那是，我秦家本就有自己的酿酒师傅，这酒可是市面上都买不到的。” 冀博通一听，连忙说道。“我说小兄弟，这么好的酒，竟然买不到，若是日后我馋这一口了，岂不是……” “哎，你我兄弟之间，说什么这么见外，日后想喝了，尽管来找我就是。” 齐管家在一旁看得连连摇头，也惹得那嬷嬷在一旁浅笑着低头与梁景洛说道。 “这人喝了酒竟是这般模样，两人差了不止三辈还能兄弟相称，你聊天，我说地竟然也能说道一起去。” 梁景洛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他觉得宫里待久了实在是没有外面来的舒畅，光看着别人喝酒聊乐都觉得人生值得。 可惜再过数日，他就要被接回宫了。 第85章 终于知道 碧水阁 颜书瑶这几日稍稍能下地走动了，但是身上还有些地方伤口没愈合。所以不能出房门，以免风吹以后又感染了。 她在房中四处走动，试图找出一面镜子来 可她翻遍了整个屋子别说铜镜，连一个反光的东西都没有。 正在这时，丫鬟端着早饭往屋内走。颜书瑶心里一动，伸手打翻了了梳妆台上的一瓶脂粉，手上也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一些脂粉。 那丫鬟见状，连忙放下膳食匆匆过来，将地上未碎的盒子捡起来。然后对颜书瑶问道。 “三小姐无碍！” 颜书瑶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么可怖，她扯起嘴角，她尽量温柔平静的说道。 “没事。”然后伸出染了脂粉的手指说道。“只是手脏了，你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洗。” 那丫鬟草草看了一眼颜书瑶的脸，又连忙低下头。 颜书瑶也不恼，只是语气淡然嘶哑的说道。“怎么？我现在连让你打盆水来清洗一下都不行了吗？” 那丫鬟连忙抬起头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奴婢这就去打水来。” 说着快步跑了出去，怪不得原本来送早膳的人推脱不来，她只是堪堪看了一眼三小姐，就觉得心生胆寒不敢再看。 真是有些心疼平日给三小姐换药的那些人。 颜书瑶看着像是落荒而逃的丫鬟，心里其实大抵是能想到自己这张脸，毁的可能不是零星半点。 她有些害怕，直到那丫鬟打了水进来，然后将水盆放在了门口的位置，将帕子沾了些水然后走到颜书瑶身边给她净手。 待她给颜书瑶净了手后，正要起身将帕子和水盆一起端出去时，便听颜书瑶说道。 “将地上也擦拭干净。” 那丫鬟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又应了一声是，然后俯低身子将散落的脂粉一一捧起，再用帕子细细擦拭。 完全没有注意到颜书瑶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那盆水…… “啊！……啊……” 那丫鬟听到颜书瑶嘶哑着嗓子叫喊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颜书瑶正低头看着水盆，准确的说是水盆里她的倒影。 颜书瑶终于知道颜盛远为何日日不来了，也终于知道每次江梦芹看她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了，也想起平日给她换药的丫鬟婆子从来不肯正眼看她，她原以为是她嗓子坏了，又对她们非打则骂的态度，让她们心生畏惧。 原来…是因为她竟可怖到这般程度了。 她甚至不敢去触摸自己的脸，那脸上红白交错的皮肤，还有有些变形的耳朵。头上的头发只有稀稀拉拉刚长起来的毛桩。而那头皮就像是癞皮狗一样坑坑洼洼，她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身子，想着日后总会好转的吗？ 她怎么那么天真？ 那丫鬟见颜书瑶看到了自己的面容，也不由得脸色一变，突的就后悔今日来送膳食了。要是世子知道了，她还不得被乱棍打死吗？ 要知道偏院的彩蝶姨娘可就是个例子，至今还在床上起不来呢？ 她向着颜书瑶走了几步，然后问道。“三小姐，你还好？” 颜书瑶猛地一下回头，吓得那丫鬟停住了步伐，手里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随后就听到颜书瑶犹如恶鬼索命一般的声音。 “你觉得我好吗？” “还是你们都觉得我挺好的？” “三小姐，你不要激动，我去…我去叫人过来。”那丫鬟连连后退，看着颜书瑶因为情绪激动，脸上长出的粉色新肉都有些如血一般鲜艳，更衬的她可怖起来。 “不准去！”颜书瑶盯着她，恶狠狠的说道。“你去叫谁？我哥哥不会再来看我了。” “你想去叫谁来看我笑话！啊！” 那丫鬟看着步步逼近的颜书瑶，吓得连连摇头，绕着桌子往门口走。这一举动更加惹恼了颜书瑶，竟让她忘记了自己手上依旧有伤。 掀起刚送来的早膳，便朝着那丫鬟砸了过去，那丫鬟只顾着往门口走，压根没注意这膳食朝她砸了过来，那滚烫的粥瞬间扑在了她的身上。 “啊…”可那丫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朝外跑去。边跑便喊着。 “来人啊，三小姐疯了……” 颜书瑶见丫鬟跑了，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这里原本就不是她的房间，她原本的屋子早就被火烧的面目全非。 如今这里只看的到敷衍和寒酸，就如同她现在的处境。 她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用力而撑开的伤口，连身上也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可她除了有些发颤，竟没有感觉一丝痛感。 颜书瑶冷声笑了笑，喃喃说道。 “都是颜云絮，都是她害的，是她……” 江梦芹到碧水阁的时候，正看到颜书瑶颓然的坐在地上。在看到她来时缓缓抬头，然后努力的笑了笑。唤了一声。 “母亲……” 这声母亲唤的江梦芹步子都放缓了许多，她看着昔日疼爱的女儿，如同一个破旧的娃娃一般，瘫坐在地上。连忙走上前去轻轻的抱住了她…… 颜书瑶在江梦芹怀里小声的哭泣着，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江梦芹的心瞬间如同刀绞。夏兰秀自然是知道了碧水阁这边的事情，可经历了这么些事，她着实没有精力来假意关心这个孙女。 毕竟她有一个一心向着她的母亲就够了。 过了好久，颜书瑶才缓了过来，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的感觉，她抬头看着江梦芹，低声说道。 “母亲，瑶瑶好疼……” 江梦芹看着怀里的女儿，哪里会觉得她面容可怖，只觉得自己的孩子遭了如此大的罪，简直是将她的心放在火上炙烤。 “瑶瑶不哭，母亲马上命人给你换药。” 钱嬷嬷见状立马吩咐丫鬟拿来往日用的药膏，将颜书瑶扶到床上坐好。又差使丫鬟迅速将砸坏的物件收拾干净。 江梦芹一直拉着颜书瑶的手，看着丫鬟们轻手轻脚的将她身上的纱布揭开，因为用力，好多地方都裂了开来。流出了黄黄的液体，换药的丫鬟忍着心里的恶心，将那些液体擦拭干净，再敷上药膏。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颜书瑶一言不发，这模样落在江梦芹眼里，又让她的心狠狠地战栗了一下。 第86章 忘情 “…” “母亲，要是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江梦芹给颜书瑶换上干净寝衣的手一顿，她吸了吸鼻子说道。“胡说些什么？你本就是我的女儿。” “母亲，若不是我跟二姐姐换了人生，怕是我也会在我父母膝下，也不会出这么多事情。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都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胡说，那顾家夫妇如何配做你的父母。”江梦芹一直觉得颜书瑶才是她心里最想要的女儿。若是颜云絮从小便养在身边，或许性子也如她哥哥一般。她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是她厌恨的下人的女儿。 颜书瑶闭了闭眼，然后颓然的说道。“早知如此，当初二姐姐回来，就该将我送走。何至于现在这般…” “书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竟说这些话来气我。”江梦芹紧紧握住她重新缠上了纱布的手，痛心的说道。“你知道，你向来要什么，母亲都会给你寻来。” “即使你二姐姐回来，我对你的偏爱也从未改变。” 颜书瑶抬眼，泪眼婆娑的望着江梦芹，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我要颜云絮死，母亲也会去做吗？” 江梦芹闻言，瞬间松了她的手。颜书瑶冷不防被松开，手无力的砸在床沿上，然后刺骨的疼痛使她皱了眉。 她低了头，大概知道自己这般说定然让自己平日的形象大打折扣。然后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江梦芹说道。 “瞧把母亲吓得，我只是说胡话呢？我怎么会想要二姐姐的命呢？” 江梦芹虽然震惊，但也觉得情有可原，大抵是她今日受了刺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她从小养大女儿虽然娇纵，却也是良善之辈。 “……” 江梦芹陪着颜书瑶在碧水阁待了半日，等到她情绪稍稍稳定才离开。而江梦芹一走，颜书瑶便收起了那副小女儿的姿态，对一旁的丫鬟说道。 “去哥哥院子里等着，若他回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过来一趟。” “…是。”那丫鬟硬着头皮应道，可谁人不知道，世子近日很晚才会回来，等不等的到还不知道。可她宁愿去世子那等着，也不愿在碧水阁待着。 可她刚准备抬脚出去，就又听颜书瑶轻飘飘的说道。 “若是请不来哥哥，那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那丫鬟浑身一抖，竟觉得三小姐这话让人生寒。连连点头应了一声跑了出去，但愿今日能请来世子。 其他丫鬟婆子在颜书瑶房里战战兢兢的站着，颜书瑶抬眼看了过去，那些丫鬟婆子也连忙低下了头。 “今日便别在院子里待着了，都去院外守着！” “可二夫人她……” “如今我说的话也不好使了是吗？”颜书瑶打断那丫鬟的话，有些冷哼的说道。“母亲那我自会去说，让你们出去就出去，难道要用轿子抬你们出去吗？” 那些丫鬟婆子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才说道。 “是…奴婢告退。” 颜书瑶见人都退了出去，才缓缓起了身，然后走到了梳妆台前，拿出了压在装在妆盒最下层的一小盒香来。 她轻轻握在手里，心里不免有些悲戚。江梦芹虽说是侯府主母，可实权仍旧在祖母手里。她如今能靠的只有颜盛远，可是颜盛远呢？ 他日日以公务为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碧水阁了。其实她心里知道，颜盛远不来，无非是对她产生的滤镜破裂了。 他见过各色美人，为何会对小家碧玉的她情有独钟，说起来还是男人的劣根性。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若是颜盛远再远离她，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她要让颜盛远与她再也脱不了干系。 夜色渐浓，颜书瑶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也未听到颜盛远回来的动静，不禁心里有些失落。可就在她想着今夜怕是等不来颜盛远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响动。 颜盛远在门外站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进去。一进门便闻到了往日颜书瑶换药时的味道，甚至更浓。 他也听来请他的丫鬟说起今日的事情，对于颜书瑶，颜盛远的情绪是复杂的。 就像现在，他推门而入就看见颜书瑶身披一件外袍坐在桌子旁的，手里拨弄着一个香炉。 颜书瑶抬眼，目露惊喜，然后看着颜盛远说道。 “哥哥，你终于来了。” 若是平日，颜书瑶这么唤他，他必然会心生别样的情绪，可如今她的声音不复从前，依旧扮着娇柔，反而让他听着心生反感，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往颜书瑶那边走去。 颜书瑶细致的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手上将那香置于快燃过的熏香上，她看着新的香缓缓燃起，然后才又说道。 “我以为，今夜又见不到哥哥了。” “书瑶，对不起。”颜盛远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今日矿上出了点事情，确实忙了一些，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必会回来陪着你。” 颜书瑶转头看着颜盛远，明显看到看向他时，他眼神的闪躲，可这下意识的闪躲有些伤了她的心。她失落的说道。 “想来哥哥也会对着瑶瑶这张脸心生厌恶！” “我今日才知我竟成了这般模样，难怪哥哥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颜盛远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连忙解释着说道。“不会，哥哥只是不习惯而已。” “日后，我定会找到名医，让你恢复如初。” “要是恢复不了呢？”颜书瑶迫切的问道，然后又自嘲的自己答道。“不会好了，呵呵…这辈子瑶瑶都不会好了。” 颜盛远看着颜书瑶，不知怎的，竟然会觉得颜书瑶此时的脸又回到了从前那般，记忆中的模样，他摇了摇头，又看向颜书瑶。说道。 “就算恢复不了，哥哥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颜书瑶看着颜盛远目光有些迷离，便知他已经吸入了气息，产生了幻觉。连带着对她说话的语气都无比温柔。 她柔声唤道。“哥哥～” 颜盛远整个人就像是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那晚，那种心理与生理的刺激让他的感官都得到了舒展。 他看向颜书瑶，只见她依旧面容如初，皮肤白皙水润，便情不自禁的将手伸了过去，一把将颜书瑶拉进了怀里。 ……… ……… 第87章 亲眼目睹 第二日 世安苑 今日颜云絮和两个庶妹一起来给祖母请安。近来事多，祖母身体也有些疲乏，已经免了她们很久的请安。 可她们陪着祖母叙话不过一会儿，就听到门外的方嬷嬷急急走来。 夏兰秀也从未见过方嬷嬷如此匆忙的人样子，方嬷嬷快步走到夏兰秀身边，然后俯身近耳的对夏兰秀说了话。 颜云絮和两个庶妹就看到，祖母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怒不可遏的抬手挥开了手边装着糕点的碟子。 那破碎的瓷碟，吓了三个姑娘一跳。只听夏兰秀咬着牙，不停的杵着手杖说道。 “孽障啊！孽障……” 然后起身时，身子还一晃险些栽倒下去。 “老太君…” “祖母……” 颜云絮连忙上前和方嬷嬷一起扶住夏兰秀，颜丹月和颜丹晨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夏兰秀。方嬷嬷说道。 “老太君，要不别去了，在院里好好休息一下。” 夏兰秀看了一眼方嬷嬷，然后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还怎么休息，走，去看看。” 不过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颜云絮说道。“云絮，你陪祖母一起去。” 虽然颜云絮不知要去哪里，但大抵是知道如今能让祖母如此动怒的，也就碧水阁那地方了。于是点头应了一声是。 颜丹月看着祖母只带了颜云絮和方嬷嬷去，不禁有些好奇的对姐姐说道。 “姐姐，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祖母看起来有些不好。” 颜丹晨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祖母去的方向，心里也有些担忧。她小娘时时让她往世安苑走，无非是怕江梦芹日后在她们的婚事上动手脚。 可如今，祖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日，能否撑到她们议亲都犹未可知。以前她小娘还风头正盛，灭了主母好些威风，可祖母向来不许颜家宠妾灭妻。 所以便由着江梦芹给了小娘一碗绝子药。要知道这样的大家族，没有儿子才是最没有根基的。事后她也央求着颜永柏给她做主，可是有夏兰秀在那，如何做的了她的主。 所以这么多年关咏荷也低调了许多，只是父亲的爱护始终让江梦芹对她心生厌恶。如今最怕的人就是待她们及笄之后，江梦芹打着母亲的幌子随便给她们指个人家，悲惨度日。 可颜丹月从来都是没心没肺，如何能懂小娘的用心，还时不时亲近江梦芹。 颜丹晨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些不是我们该关心的，到时候自然便知道了。我们还是先回去。” 说完便抬脚往门外走，颜丹月在她身后撇撇嘴，并不觉得她不该关心。昨日她便知道三姐姐知道了自己的现状，想来多半是碧水阁出了什么事。可她一个庶女，也没有资格跟着一起去瞧瞧。 只能不甘心的跟着颜丹晨往自己的小院走。 而去碧水阁的路上，方嬷嬷大概给颜云絮说了情况。 原是今日江梦芹想着昨日颜书瑶知晓了自己的情况，怕她一时想不开。一早便让钱嬷嬷带人去送些平日她最爱的物件。 可钱嬷嬷到了碧水阁，才发现院里的丫鬟都在院外守着，不禁有些疑惑。 后来才知道，是颜书瑶将她们差使出来，且…且那世子半夜就入了碧水阁，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钱嬷嬷觉得有些不对，便让那些丫鬟守在门外。然后自己进去瞧瞧，可当她入了内院，在颜书瑶门口唤了几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推了门进去，可眼前的一幕让她惊的连忙又合上了门，脸色凝重的往院外走。吩咐丫鬟们守好碧水阁，不准任何人进去。 钱嬷嬷本来是准备回到江梦芹那里去的，可转念一想，又转身往世安苑走，将此事告诉了方嬷嬷。 最后才匆匆往枫溪院跑去。 听到方嬷嬷讲了事情的经过，她心里觉得颜盛远大抵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就算是真的情不自禁，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 夏兰秀边走边黑着脸，心里满是对这个孙子的失望透顶。她早就该在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了结了颜书瑶，也不至于越发的不可收拾。 等她们三人走到碧水阁时，钱嬷嬷扶着江梦芹也匆匆而来，江梦芹脸色同样不好，看到夏兰秀的脸色时，连忙行了一礼说道。 “母亲安好。” “哼，安好？我看你们不把我气死不罢休，让我如何安好。” 江梦芹僵在那里，她来的路上还没消化掉钱嬷嬷说的事情，对于夏兰秀的这番话，她实在是没有话来回。 所幸方嬷嬷在一旁劝道。“老太君，还是先进去！” 夏兰秀看了江梦芹一眼，拉着颜云絮便走了进去。江梦芹身子一软有些站不稳，钱嬷嬷连忙扶住她，宽慰道。 “老太君也只是气昏了头，才说话这么冲。走，我们一起进去。” 江梦芹知道，这不会是宽慰她的话，若真的盛远与颜书瑶…… 那她过往的坚持才是最大的笑话。她一言不发，灰败着一张脸往里面走着。 院外的丫鬟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钱嬷嬷命她们在院外守着，她们也只能在外面不敢胡乱走动。 她们一行人步履匆匆往院内走。到了门口时，夏兰秀却又顿住了。她手微抬却又没有触碰到门，倒是一旁的颜云絮开口说道。 “方嬷嬷，推门！” “…是。” 方嬷嬷轻轻推开房门，然后退到了一边。夏兰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抬脚往里面走，可她刚入门，便看见一地散落的衣裳。 她有些抖动着眼眸往那床上看，只见颜书瑶身上的纱布也都松松垮垮。而颜盛远身上并无衣物，他的手还覆在颜书瑶的胸口… 明明屋子里有着一股荼靡的味道，但这场景因着颜书瑶的身子看起来有些骇人。夏兰秀声音颤抖着对方嬷嬷说道。 “方嬷嬷，去取一盆水来……” 而颜云絮看着眼前的场景，默默的偏过了头，她心里是觉得这样挺不正常的，撇开颜盛远做这事合不合理之外，他们此时都未醒来，就足以说明这场鱼水之欢没那么简单。 第88章 中药 方嬷嬷端着一盆水过来时，江梦芹还在床边唤着颜盛远，可他却并无反应。只能动手将他的衣服草草给他套上。 夏兰秀在桌子旁坐着，背对着床。并没有说话，只是此刻有些冷静下来，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方嬷嬷端着那盆水，缓步走到老太君身边，夏兰秀抬眼看了一眼方嬷嬷。然后声音都无比苍老的说道。 “将他们泼醒…” 江梦芹一听，连忙拦住正要上前的方嬷嬷，还未开口，就听夏兰秀冷冷的说道。 “江氏，如今这个时候，你再来说些维护的话，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江梦芹猛地就呆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方嬷嬷将一盆凉水泼在他们两人身上。 那寒冷的水一刺激，倒是颜盛远先醒来了，他浑然不知这房里有这么多人，更不知道他自己还躺在颜书瑶身边。 他坐起身揉了揉头，只感觉头疼欲裂。还未来得及看向其他地方，就听见身下传来一声沙哑至极的声音。顿时浑身一抖。 “哥哥……” 颜书瑶依旧昏昏沉沉，昨晚她孤注一掷，将所有的香料都投入了香炉，以至于他们精疲力竭之后昏睡了过去。如今她都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连带着身上传来的疼痛感都不那么强烈。 颜盛远猛然睁眼，便看到颜书瑶身上被水浸泡的骇人模样。那些松松垮垮的纱布还有些血水黄汁，他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都有些紧绷。 终于，他意识到了什么，胡乱披了衣服便往床下走。可这时他才看到一旁泪眼婆娑的江梦芹，而祖母和颜云絮以及那两个嬷嬷都背对着他。 他步子一沉，竟抬不起脚。任由江梦芹哭哭啼啼的来将他的衣物草草穿起。而他回眸看了一眼床上的颜书瑶，竟觉得无比恶心，他昨夜怎会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缓了片刻，然后抬脚往夏兰秀那边走去，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动静惹得夏兰秀忍不住回头，见自己最看重的孙子狼狈的摔倒在地，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出声让人扶他起来。 “盛远！”江梦芹连忙蹲下去，扶住颜盛远，只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并不是很好的样子，担忧的问道。“盛远，你这是怎么了？” 颜盛远摇了摇头，他只觉得自己有些无力，不知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有些严重的不适。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都沾染了颜书瑶身上的血水。 明明昨夜，他怀里的颜书瑶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怎么一觉醒来便成了现在这样。 夏兰秀看着眼前的颜盛远，冷声问道。“怎么，还没有清醒吗？” 颜云絮拉了拉夏兰秀的袖子，说道。“祖母，不如找府医来瞧瞧大哥！” “嗯？” “大哥这样看着，有些不对劲。” 夏兰秀也看出了颜盛远的不对劲，但她心里着实不想让人再看到这样的丑事了。可这时，颜书瑶又在床上传来呓语。 虽然听不真切，但明显是还未清醒的。夏兰秀这才偏头对方嬷嬷说道。 “去，将大夫找来。” “是。”方嬷嬷转身便匆匆往院外走去了。只留下几人都有些沉默，钱嬷嬷上前与江梦芹一起将颜盛远扶到了一旁坐着，又取来了水给他清洗一下脸上沾惹的血迹。 江梦芹转头又看了一眼还在呓语的颜书瑶，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忍不住从一旁拿起了衣物，上前给她穿上。 只是掀开被子的那一刻，看到颜书瑶身上露出来的肌肤都有着各种痕迹。顿时眼里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她最疼爱的女儿竟和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情，偏偏每次出事，她都毫无保留的维护颜书瑶。这让她心里更加酸疼无比。 她转头看了一眼夏兰秀身边站着的颜云絮，她目光清冷的看着自己。让江梦芹仿佛觉得自己过往的偏爱都是一场笑话。 她给颜书瑶盖好了被子，才走到颜盛远身边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颜盛远。 颜盛远此刻头都还有些嗡嗡作响，时不时传来一丝抽疼，但他脑海里闪过昨夜的一些片段，不禁有些恶心。 他现在连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方嬷嬷便带着府医来了。那府医进门之后便轻嗅了两下，微微有些皱眉。他低垂着眉眼听着老太君说道。 “府医既然来了，便给世子看看！” “是，老太君。” 府医提着药箱便朝着颜盛远走去，他目不斜视，只是专心将手放置于颜盛远的手腕上把着脉，然后抬眼看了看颜盛远的面色，只见他面目发白，眼眶有些发青。明显是虚耗了精气… 府医收了脉，又将一根银针轻轻点入他的穴位，颜盛远这才感觉头疼的没那么厉害了。一旁的江梦芹连忙问道。 “我儿他到底怎么了？” “二夫人莫急，世子只是中了些药，还有些许残留而已。” “什么？” 夏兰秀用力的拄着手杖，站了起来。就又听府医说道。 “世子应当是误食或者误吸入了一些东西，使得神志不清，幻觉连连。” “如今毒素还未完全排除，自然是头疼欲裂，精神不振……” 江梦芹听到府医这么说，连连说道。“我就知道我儿不会这么不知分寸。” 然后又对夏兰秀说道。“母亲，必要严查，是何人这么狠毒，让我儿受了这么大的罪。” 夏兰秀虽然心里震惊，但是她并没有理会江梦芹的话，而是问道。 “那如今可知晓是何毒？” 那府医看了一眼颜盛远，说道。“这要问世子，昨日吃过什么，或者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了？” 颜盛远摇了摇头，昨日他与四皇子一起，断没有可能误食什么。他是何时出现幻觉的呢？ 他抬眼看向床上的颜书瑶，突的想到，昨日便是进了这屋子之后不久，就出现了幻觉，以至于将颜书瑶看做了从前的模样…… 他闭上眼认真回想了一下，猛然看向桌上那只香炉。那是昨日来时，颜书瑶就在手上摆弄的东西…… 是她…… 第89章 颜书瑶燃香下药 那府医见颜盛远目光看向了桌上那只香炉，便想到了些什么，于是抬脚便走了过去。 他拿起那只香炉，细细嗅了一下，确实比他来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子味道更加浓烈。揭开盖子之后，见里面的香灰并不似平日的香，燃烧过后发着白，而是呈暗绿色的香灰。不由得心中一震… 转头对夏兰秀说道。“老太君，应是这款香的问题。” “香？”她看向江梦芹，怎会不知江梦芹这些日子给颜书瑶送来的正是她常用的安息香。江梦芹连忙解释道。 “怎么可能？这香我一直在用，怎么可能有毒，再说我也断不会给书瑶用这香啊！” 府医自然知道二夫人江梦芹一直以来用的是安息香。他也说道。 “老太君，这并不是二夫人常用的安息香，而是……而是…烟花之地用来行房事的香，用了此香便会产生幻觉，这香灰这么多，可见昨日世子吸入了不少……。” “什么？”夏兰秀往后一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的人。 而颜盛远更是无比震惊，他心里也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突然想起他与颜书瑶的第一次，也是这般昏昏沉沉就沉迷了进去，只是当时这般的感觉并不明显，他以为是他情不自禁…… 他颓然的坐在凳子上，有些分不清当初他到底喜欢她什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夏兰秀如今倒是明白，一切都是因为颜书瑶燃了这香。这院里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大胆，胆敢给世子下药。没想到颜书瑶竟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 “方嬷嬷！” “老奴在。” 夏兰秀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江梦芹，然后说道。“将碧水阁封了，所有丫鬟都不得进出，再去将侯爷叫回来。” “江氏，带上你的儿子，回世安苑。” 那一声江氏喊的江梦芹浑身发寒。她看着夏兰秀被颜云絮扶着往外走。不由得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一般失落，她捶打着颜盛远说道。 “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可颜盛远竟有些冷漠的看着江梦芹，并未发出一言，也准备往外走。江梦芹见颜盛远要走，连忙喊道。 “你就这么走了吗？书瑶怎么办？她如今还昏迷不醒，府医也被遣走了。是要让她自生自灭吗？” 颜盛远早就回过味儿来了，纵使他从前如何喜爱颜书瑶，这些日子被磨平的爱意都抵不过今日对他的冲击。他冷冷的说道。 “母亲，你以为，祖母还会让她活着吗？” 说完便步伐还有些虚浮的往世安苑去了，江梦芹如何不知道，夏兰秀走之前副模样，怎么会让书瑶再活着。 可纵使颜书瑶犯了这种错，江梦芹也不愿意就此放下她，而一旁的钱嬷嬷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夫人，莫要糊涂了，三小姐毕竟是与你没有血缘。难不成你要为了她，将世子爷前程尽毁吗？” “钱嬷嬷。”江梦芹看着颜书瑶，喃喃自语的说道。“可这血不血缘的又有什么用呢？” 钱嬷嬷一时语塞，她当然知道江梦芹这话的意思。二小姐也就罢了，本来回府之后就没得过夫人一丝关爱，也谈不上母女情深。 可世子爷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依然是冷情至极，但凡这父子能施舍一点关心，二夫人也不会在颜书瑶身上找寄托。 “可二夫人，你日后总是要依靠世子的，总不至于让关姨娘在身后笑话你。” 江梦芹一听，哪里还顾得上颜书瑶。愤愤的说道。“那个贱人，如今装的温顺贤淑，背地里早不知道笑话我多少回了。” “可我还有儿子，她女儿的婚事日后还是要我来做主，总不会让她太顺心的。”江梦芹对颜书瑶有多爱，对关姨娘就有多恨。 这也让钱嬷嬷心里一松，连忙劝道。“二夫人能这么想便是了，走！莫要让老太太久等了。” 江梦芹起身离开之际还回头看了一眼颜书瑶。可她心里也知道，颜书瑶这么做一但被人发现，外人可不会觉得是颜书瑶使心机给兄长下的药。 只会揣测他们早就暗度陈仓，乱伦过头。到时候颜家不仅会声名狼藉，连陛下对这种感情的禁忌来说，也不会放过他们。 “走！去世安苑。” ……… 颜永柏到的时候，便听方嬷嬷将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除了震惊，没有其余什么感受。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夏兰秀见他们两口子都在这，便说道。“如今颜书瑶是不能再留了。便命人去处理了！” 江梦芹还抱着一丝幻想，接着说道。“是，母亲，我必将书瑶送的远远的，不…” “送走？”夏兰秀眉毛一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江氏，事到如今，你还想护着她。难不成今日之事还没有给你一个警醒吗？” 说完便不再看她，然后看着一旁低着头的颜盛远，深叹了一口气问道。 “盛远，今日之事虽然事出有因，我也不愿再责怪你，只是祖母问你，你现在打算如何？” 颜盛远其实到世安苑来的路上就衡量好了，颜书瑶既然敢给他下药拿捏他，日后便还会有更多的变故。 他不愿意承认是他自己冷情，而是将这一切归结于颜书瑶自己作。他朝着夏兰秀微微低头，然后说道。 “孙儿自知犯下大错，无话可说。至于颜书瑶……但凭祖母发落。” “盛远！”江梦芹没想到颜盛远竟直接放弃了颜书瑶。可当初，明明是他要自己将颜云絮接回来，日后好给颜书瑶铺路。明明是他，让自己觉得自己的偏爱没有错。 夏兰秀冷冷的看着江梦芹，默了片刻才说道。“江氏，我的意思你应当明白。颜书瑶本就不是我候府血脉，如今她胆敢给盛远下药，也足以说明她的心思不纯。” “偏你一意孤行，处处维护。” “母亲，书瑶在我身边待了十多年，让我如何忍心……” “江氏。”夏兰秀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说道。“若是你还想维护她，那便让江家来人接你们母女回去！日后你们与我们侯府互不相干！” 江梦芹难以置信的看向夏兰秀，婆母这意思是要休她回娘家？一旁的钱嬷嬷连忙扶住江梦芹劝慰道。 “夫人，莫要再糊涂了…” 江梦芹泪如雨下，看着一旁冷眼旁观的丈夫，和一言不发的儿子… …还有站在夏兰秀身边，毫无感情看着她的颜云絮。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应了一声。 “是儿媳糊涂。” “儿媳自会亲自去处理此事……” 第90章 不可置信 颜云絮没想到，颜书瑶竟会把自己逼入末路。她看着江梦芹带着钱嬷嬷出去，还带着从世安苑厨房熬的一碗汤药。她知道颜书瑶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上一世从她身上受到的委屈，忽视，凌辱好像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她心里清楚，若是凭她自己，她也不过是让颜书瑶做不了四皇子妃。凭她自己，也不过是让祖母压着她，让她无法光明正大的站在颜盛远身边。 可若是祖母不在了呢？她想凭颜盛远的性子，必定会将颜书瑶护的极好。 颜云絮这才觉得自己有多么无用，即使重生一次，她没有权势，也无法一一将他们全部拉下水。只有宋凌云，只能靠宋凌云……… 江梦芹带着钱嬷嬷进碧水阁时，就听到颜书瑶屋内传来声声哀嚎。她脚步停了不过须臾，便立刻快步往屋内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满屋狼藉，比之前那次更甚。颜书瑶此时也是面目狰狞，在看到江梦芹进门后，快步冲了过去。然后又似哭似笑的说道。 “母亲，你总算是来了。” 江梦芹看着眼前的人儿，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听颜书瑶自顾自的说着。 “母亲，她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女儿身上好疼…母亲……” “不行，我要让哥哥将她们全部拉出去打死……” “母亲…哥哥呢？” 江梦芹没想到颜书瑶竟能面不改色就要打死下人，她看着颜书瑶，能从她眼睛里看到昔日不曾看到过的狠厉。 倒是一旁的钱嬷嬷见江梦芹犹豫不决，连忙将手里的药汁端到桌上放好，转身又过来将颜书瑶扶到桌边坐下，安抚道。 “三小姐先将这碗药喝了缓缓，老奴再命人来给你换药。” 颜书瑶没有从江梦芹那得到回应，转头盯着钱嬷嬷，似乎并不喜欢她打断她的话。可钱嬷嬷只是笑着说道。 “世子知道你怕苦，还特意叮嘱给你带了杏肉脯，喝完药再吃一块，老奴保证一点苦味儿都没有。” 颜书瑶一听，看向那木质托盘上，确实放着一小蝶杏肉脯。刚刚醒来的时候，她便发现颜盛远不在房内了，她连忙看向桌面，那只香炉也还在，一切都没什么变动的样子。 只是她身上药效过后，阵阵撕裂和刺疼，让她忍不住想叫人进来处理。可无论她怎么喊，门外都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里有些不安，是不是哥哥生气了，又或者…… 等她到门口时，却发现门也从外面锁上了。她这才烦躁的将屋内的东西又砸了个遍，试图让外面的人进来，也不至于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接过钱嬷嬷递给她的汤药，心里觉得颜盛远大抵还是爱着她的，昨夜的事情他可能无法接受，所以才不敢面对自己。 但只要她慢慢好了，日后总会好起来的。这样想着她便将药碗往嘴边送了送，却听到江梦芹出声唤她。 “书瑶！” “…？”颜书瑶抬头，看着江梦芹，只见她眼里噙着泪水，满是不舍得看向自己。颜书瑶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母亲。” “我…”江梦芹还未说话，便又被钱嬷嬷打断道。 “二夫人想必是怕三小姐你觉得苦，毕竟小时候为了不喝药，三小姐可是哭了好久的鼻子呢？” 颜书瑶宛然一笑，那脸上的伤痕看起来都有些扭曲。她低头看了一眼药汁，然后说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我都长大了，怎会再哭鼻子。” 说完，便将药碗放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江梦芹这才有些脱力的坐在凳子上，便看着颜书瑶喝完药往嘴里递了一块杏肉脯。 边吃边说道。“钱嬷嬷说的没错，这果脯入口后果真没有苦味儿了。” 可她说完却迟迟得不到江梦芹的回应，饶是再迟钝，她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伸手拉了一下江梦芹道。 “母亲今日怎么了，竟不怎么理会我了？” “瑶瑶……”江梦芹想着颜书瑶都已经喝了药，再瞒着也于事无补了。于是有些低落的说道。“你祖母已经来过了…” “…”颜书瑶想要再吃一块的手一顿，看向江梦芹，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什么时候？” “…书瑶，你应当猜到了的，昨夜的事你祖母都知道了。” “书瑶，这次母亲终是护不住你了……” 颜书瑶霎时觉得嘴里的杏肉脯都不似第一口那么清甜，而是酸涩起来，她抬眼看向钱嬷嬷。冷笑了一声，说道。 “所以这杏肉脯根本不是哥哥让你送来的……” 说完，又猛地看向了一旁的药碗。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梦芹。喃喃自语的说道。 “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可以缓解疼痛的药。是吗？” “母亲，你想让我死……是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梦芹才敢直视着颜书瑶的脸，她有些失望的说道。 “母亲何尝不想一直护着你。可你实在不该……不该给你哥哥用药。事已至此，你让母亲如何护你……” 可颜书瑶却用力的推了一把江梦芹，幸得钱嬷嬷在一旁扶着，不然江梦芹早就跌落到地面上去了。 江梦芹不可置信的看着颜书瑶竟如此用力的推她，还声嘶力竭的喊道。 “什么护不住？不过是看我如今这样子，都厌恶我罢了。” “祖母这样，颜盛远也这样。连你也不过如此……” “……” 第91章 颜书瑶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 “书瑶…” 江梦芹往前走了一步，似要抬手去触摸颜书瑶的脸。她心里何尝想过，他们她们母女会走到如今这样。 可颜书瑶却一把打开了江梦芹的手，恶狠狠的盯着她说道。“你的女儿从来都不是我，若你当初没有严惩顾氏两个，他们也不会心生怨恨将我留下。” “若你真的护我，当初就不该听颜盛远的，将颜云絮接回来。” “若你真的护我，又怎会时时都想着弥补颜云絮……” “呵呵，她和颜盛远一样，都对你冷情至极。说起来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啊！哈哈…哈…” 江梦芹看着颜书瑶，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么多。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平日在她心中便是这般的，她靠钱嬷嬷撑着她的身子，才不至于承受不住。 她手指微微颤抖的抬起，指向颜书瑶。质问道。 “难道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养育之恩？呵呵～”颜书瑶手撑着桌面站起身，然后朝着江梦芹一步一步走去。边走边冷笑道。“到底是你对我的养育之恩，还是我对你日日夜夜弥补的慰籍。若不是父亲以前专宠姨娘，儿子又与你不亲，你怎会对我上心。” “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不然怎么会权衡利弊，听从颜盛远的话接颜云絮回来？” “又怎么会今日竟让这个贱奴给我一碗毒药……” 颜书瑶此时可怖的样子，步步朝她逼近，江梦芹只得跟着钱嬷嬷一步步往门口退去。 就在她们退无可退的时候，颜书瑶却软了身子，摔在了地上。钱嬷嬷知道，这是药效上来了，果然不过一会儿，就看见颜书瑶口鼻都冒出了乌黑的血迹。 可江梦芹看着眼前的人，却没有来时那般疼惜她，她满眼都是失望和后悔。她的一对儿女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没有血缘的颜书瑶呢？ 她竟然妄想在她身上寻求寄托。 颜书瑶此刻的脏腑比身上的疼的何止百倍。她趴在地上，呵呵的笑着，抬眼看向江梦芹。只觉得自己当初为何非要想做这侯府唯一的嫡女…… 她在地上蜷缩起来，血迹染红了江梦芹给她穿上的寝衣。钱嬷嬷见她没有动静，这才对江梦芹说道。 “夫人，她怕是去了……” “……”江梦芹眼里没有一丝亮光，只是微微偏头，抖动了两下唇，还未说出一句便倒了下去。 “夫人……” “来人啊！快来人……” ……… 颜书瑶死了。 对外说是伤口感染，高烧不退以至于无力回天。 江梦芹也病倒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养育了十多年的人，轻易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病了也好，也不用面对夏兰秀的责难，更不用去面对一双冷情的儿女。 更别说，那毫不在意她的丈夫…… 王家 王芷兰最近在筹备与三皇子的婚事，她虽然不愿嫁入三皇子府，可生在权贵之家，哪有她说不的余地。 只是今日她收到颜侯爵府的消息，才知道颜书瑶前些日子竟被火烧伤，又不治身亡了。她呆坐在桌旁，想起与颜书瑶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不禁落下泪来。 她自出生，父亲就是六部之首，姑姑更是宫里的贵妃。兄长虽未入朝为官，但与各部私交甚好。说起来，她在一众贵女中显得更为身份贵重。 就是这样的贵重身份，使得她从小便不把这些都城贵女放在眼里。以至于她们私下都觉得她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平日相处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没有一人真心与她交好。唯有颜书瑶……是她时时在自己身边，与自己成了挚友。 她是万不敢相信，书瑶就这么死了。可来送信的是颜候府主母的人，她断不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来作假。 所以……颜书瑶是真的死了。 可她仍旧在禁足期间，连去见颜书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想到这里，她更没有心思听从母亲的安排，在房里准备出嫁的物件了。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房中一个丫鬟也没有。” 王芷兰抬眼瞧去，正是她那嫡亲的哥哥走了进来。她泪眼朦胧，惹得王修宇快步走上前来问道。 “怎么还哭了？是谁惹你了？” “哥哥。”王芷兰一把扑进王修宇的怀里，声声抽泣道。“哥哥……书瑶她死了。” 王修宇当然知道颜书瑶死了，那棺木从颜侯府抬出去的时候，还惹得众人议论万分。因为那日出棺，竟无一人送别，后来才知道是当家主母病了，而几个女儿都未及笄。 可颜盛远依旧没去，都城谁不知道他最是宠爱这个妹妹。后来有人私下看见过颜盛远，只见他脸色苍白，比之前的样子更过冷漠。 便有人为他辩解，说这疼爱的妹妹去世对他打击太大。这不，那侯府主母至今都还病着呢。 王修宇并不喜欢自家妹妹与颜书瑶走的太近，毕竟那丫头心思可不单纯。再说她哥哥从前在三皇子面前假意亲近，保不准颜书瑶接近自己这个傻妹妹也是有所图。 如今死了便死了，倒不用他日后劝妹妹离她远一些。可他又听王芷兰说道。 “书瑶那么单纯一个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肯定是她那个嫡姐，要不是她，书瑶怎么会被禁足，还丢了性命……” 王修宇倒是知道颜书瑶的嫡姐颜云絮，毕竟妹妹禁足也是因她而起。他轻声安慰道。 “好了，你都要做新娘的人了，怎还这般胡言乱语。” “哥，我没有乱说，你不知道，颜云絮长就长了一副狐媚样子，她回府之后惹得她祖母偏爱，处处苛责书瑶……”王芷兰抬眼看向自家哥哥，他们一母同胞，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她并不觉得自己比颜云絮差，凭什么宋凌云就对她青睐有加。 “哥哥，我……” “你不要想。”王修宇自然知道他妹妹想说什么，且不说那颜云絮如今有了封号。若是像以前对待其他看不顺眼的贵女还行，可那是颜盛远的妹子，就算不得他喜欢，若是动了她，免不得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难道哥哥就看着我受这委屈，甘心出嫁吗？” 王修宇自然是不忍心的，默了片刻，才说道。 “也罢，既然惹了你，那就该得些教训。” “你不必担心，只管放心出嫁，剩下的交给哥哥便是……” 第92章 如何亲近 剑一最近都忙的有些不可开交，他命手下的人将那几十具尸体，一一查验，可累累白骨，身无长物。连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被腐肉腐蚀干净了。 也就一具大概七八岁的尸骨，身上有一银质的铃铛，那铃铛内外都藏了脏污。剑一派人将其洗干净后再拿来看，却发现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银铃铛。 若非要找出些许不同，大概便是这铃铛上结的络子有些特别！ “剑一，你说这韩勇哪来的的手段，能悄无声息弄死这么多人？” “…”剑一眯了一眼，看着说话的剑二说道。“没大没小，从前不是叫我大哥吗？” “……”剑二忍不住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那不是当初受了他的忽悠吗？不然如今待在主子身边的怎么会是他？ “还有其他发现吗？”剑一也没管他叫不叫，横竖都被叫了十多年。也不差这一天的… “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可用的物件！”说着眉头一皱，想到手下的兄弟说的话，不禁眉头一皱的说道。 “倒是这些尸骨，大都死时姿势各异，面部骨头狰裂，有些小的……骨头都不完整，倒像是被人暴力折断的。” “……”剑一一听，眉头也微皱，大家都是男人，这里的尸骨都是女人和女童。生前受过什么折磨，通过查验也能知道一二。 可他们看着眼前的几十具尸体，不禁疑惑，这些人到底是从何而来。过往几年也没有这么多人失踪啊！ 再者，她们身上身无长物，衣服都被腐蚀，找不出证据，如何能一一验证她们的身份？ 剑一将那银铃铛连着络子一起装进了小盒，捏在怀里对剑二说道。 “既然找不出，便将这些尸骨安放到屋内，免得风吹日晒…待日后主子给她们查清楚了再安排下葬。” …… 颜府 最近江梦芹缠绵于病榻许久，并未有人前来看望过她。她心中悲凉，不知这侯府主母竟能做到她这个地步，不得子女尊敬，不得夫君爱护。 连夏兰秀也因着颜书瑶一事对她都失望至极。钱嬷嬷在一旁看得着急，只得对江梦芹说道。 “夫人，要不我去请二小姐过来一趟！” “请她？”江梦芹苍白着脸色倚靠在厚厚的枕头上，看着钱嬷嬷自嘲一笑道。“她与我生分，怎会来看我。” “夫人，无论如何，二小姐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母女亲情哪是说生分就生分的……” 江梦芹闭上眼睛，颜书瑶死后这几天，她何尝不想亲近于她。可她如何拉的下这个脸，再说了，她病了这些日子，颜云絮也不过是叫她的丫鬟送来一些补品，自己却从未上门。 难不成让她一个长辈拉下面子去亲近她？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何尝不知道江梦芹心中的别扭。她劝道。 “二小姐马上就要及笄了，还要你这个母亲为她行及笄礼。难不成你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亲近，要看关姨娘那边两个女儿嫁入高门，日后压你一头吗？” “…”江梦芹这才精神一震，是了，她何尝忘了她的一切悲剧都是关姨娘造成的。她的一双女儿怎能姻缘圆满，从前是她错爱了人，如今再来弥补应该也为时不晚。 “对，我要赶紧好起来，钱嬷嬷，去将我之前准备的物件全部处理了。” “我要重新为我女儿置办，最好的及笄礼。” 钱嬷嬷就知道，只要把关姨娘搬出来，夫人必然会重振精神。她可太知道年轻时候，夫人在关姨娘那吃过的亏。 而颜云絮一早便被夏兰秀唤去了世安苑。夏兰秀知道自己的孙子，在外为四皇子做事。如今颜书瑶死了，他大概会将主意打到颜云絮身上。 可颜云絮与他关系并不是很亲近，虽有血缘，却如同陌路。她今日便想问问颜云絮的意思，毕竟不到两月之后，她就要及笄了。 颜云絮坐在夏兰秀的下方，看着欲言又止的祖母。其实心中早已知晓她唤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祖母是有话对孙女说吗？” “…”夏兰秀看了一眼方嬷嬷，然后才对颜云絮，嘴角带笑的说道。“祖母听说，近日你与大理寺的宋大人走的很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对他有意。” 颜云絮抬头直视着夏兰秀，并不回避这个话题，大方的说道。“是，宋大人文武双全，很难让人不为之心动。” 夏兰秀没想到颜云絮竟如此大方的便承认了，她心里有些担忧，毕竟两位皇子，也就三皇子定了一位侧妃，当下适龄的贵女中，能出挑的并不多。 若是只为衡量权势倒也无妨，可四皇子却是不用考虑靠姻亲来扩大权势的。 “祖母是否怕日后哥哥会让我入四皇子府？” 夏兰秀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很聪明，但没想到她能知道自己问她的真正意图。她慈祥的看着颜云絮，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云絮呢？你是否想过入皇家。” “孙女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祖母也不会让我入皇家的！” “哦？”夏兰秀是没想过让颜云絮参与进这样的党争，可她好奇颜云絮是如何想的。便问道。“你是如何觉得祖母不会听从你大哥的安排？” “孙女自知家族并不如表面这般体面，以颜家如今的地位，就算能入皇家，也不过是一个侧妃而已。” “可若是孙女能与宋凌云这般的人物在一起，想必比入皇家更容易让家族制衡。宋凌云原本可以入朝拜相的人物，可他却守着个大理寺。为何？” 颜云絮轻缓了一口气，想到嫣然对她说的话，不禁心生感慨的说道。“各位皇子既拉拢不了他，又要忌惮于他。他效忠的只有当今陛下，如此中立，就算日后哪个皇子成事都不会牵连到他。” “祖母，世事难测，你怎会让我大哥孤注一掷的将我也送入皇家，日后我们颜府便是退无可退啊。” 夏兰秀心惊，没想到颜云絮竟能想到这么多。 而她确实也如颜云絮这般想的。 第93章 楚嫣然的改变 自那天颜云絮被唤去世安苑过后，夏兰秀心中便有了谱。若是四皇子成事便也罢了，若是不成…… 再说，入了皇家哪有转圜的余地。当今的王贵妃不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吗？如今的王家当初也是陛下当初的拥护者，后来妄想让自己女儿成为皇后，才会将她送进皇宫。 谁不知道，王家的势力根深蒂固，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可陛下可不是一般人，他若是不想惯着，王家就走向了末路。 自古君王，多的是卸磨杀驴的。何况她清楚自己颜侯府的地位，虽然不知颜盛远是靠什么让四皇子对他信任有加，但以颜盛远的性子，日后难免不会步王家后尘。 颜云絮与祖母说开以后，倒是不担心夏兰秀会站在颜盛远那边。一早便梳妆好去赴楚嫣然的约，当然也是宋凌云的约。 当她带着言喜走到门口时，颜绝尘早就等在那里了，可她往外看看，却没看到向来积极的楚嫣然，不觉得心中疑惑。 “绝尘哥哥久等了！” “不久不久，我也是刚到。”颜绝尘其实并不想跟着一起去，可他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想来楚嫣然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渐渐也就作罢了。 就当他以为楚嫣然今日定是一人先去的时候，英国公府的马车缓缓而来。当马车在他们面前停好却不见楚嫣然如往常一般，出来热情接他们，反倒是她的丫鬟元宝笑吟吟的说道。 “让颜公子与县主久等了，快上车！” 颜云絮微微点头便走了上去，可掀开帘子那一瞬间呆愣了片刻，才又继续抬脚坐了进去。 颜绝尘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二妹妹停顿了片刻，虽然疑惑，但也紧跟其后。 …… 马车行至半路，楚嫣然终归是忍不住了，她时不时就觉得这两兄妹在看她，偏她有些坐立不安，端的一副淑女模样。只是微微偏头问道。 “颜公子，我这样可是哪里不对？”被颜云絮看也就算了，可被颜绝尘这么看着，她总感觉身上像是有小虫子在爬，酥酥麻麻，又觉得自己这样哪哪都不对劲。 颜绝尘一愣，倒是从未听她口中唤过她一声颜公子，时时都是颜绝尘。他无奈笑笑说道。 “倒是没有哪里不对？” 楚嫣然撇撇嘴说道，“那你为何总是看我？” 颜绝尘又看了一眼楚嫣然，说道。“只是见惯了你平日的装束，倒是第一次见你着裙装。” 楚嫣然就将裙带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何止他这般第一次见，连她自己都不怎么习惯。 以至于她穿上这裙装以后哪哪都觉得不习惯，还在母亲的指导下练习了好一会儿，这才来晚了。 平日里她高高扎着马尾，穿一身简约的骑装，方便她跳脱的性子，也适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眼下裙子勾勒着腰身，头发也放下来了，挽了个半髻，簪着简单的步摇簪，露出光洁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轮廓既不似弱柳扶风的女子那般尖细，又不过于圆润，但骨相是极好的，加上冬日日头没那么足，肤色也极为白皙。 楚嫣然抬起头时，马车外的晨光便打在了她的脸上，显得她别样温柔。这一刻，颜绝尘的心都猛地漏掉了一拍，继而又猛烈的跳动了起来，惹的他慌乱的转向了一边，不再看他。 颜云絮看着两人，也听大伯母日前问过她，她大概也知道楚嫣然对她这个大哥有意。如今看来，颜绝尘也不是对楚嫣然毫无感觉，不然怎会眼神飘忽的看向窗外。 这时的气氛倒是有些诡异，颜云絮便出声说道。 “嫣然这般装扮，想来出门时楚夫人必然是十分欢喜的。” “那是，你不知道她看我这样子，恨不得将她准备的所有首饰都往我头上插，要不是我跑的快，一时半会儿怕也出不了门。” 楚嫣然想起自己被母亲翻来覆去的打扮时，她就觉得心惊胆战。平日看她怎么也不顺眼的母亲，竟每一刻都停不下的夸她。 甚至还想趁着女儿外出，便想将她衣橱里所有的衣服都换成裙装。但是她知道这么做怕是会惹得楚嫣然反感，便又放弃了。 “…不过这裙装也太难受了，我的鞭子都没地方放，只能放在家里了。” 颜绝尘听着她这话，表情有一些龟裂。想着她一身裙装，挥舞马鞭的样子，倒是有些别样的感觉。 他们三人到了镜楼，倒是颜云絮疑惑道。“怎么今日约到了这？” 楚嫣然连忙拉住颜云絮然后低声说道。“凌云哥哥没告诉你吗？这镜楼本就是他名下的呀，若是去了望仙楼，总是怕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我们的话。” 颜云絮上次来，只是知道这镜楼的人对宋凌云客气有嘉，竟没想到镜楼竟是宋凌云的。 可看向颜绝尘，他并无惊讶，可见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宋凌云如今也是把她当做自己人了，才会让嫣然告诉她吗？ 带路的人无比恭敬的将他们带到了专属的房间，宋凌云早就在屋内等候多时了。宋凌云抬眼看向颜云絮时，却被她身边的楚嫣然吸引了目光。 可那目光不过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嫣然，便移开了，这让楚嫣然心里很不舒服。连忙上前说道。 “凌云哥哥，你这是什么眼神？是觉得我这样装扮很奇怪吗？” 宋凌云淡淡一笑，说道。“只是觉得稀奇，看了一眼，不必在意。” “你……”这稀奇二字可真是让人鬼火直冒，但面对宋凌云，她又不敢发火，心里只想着日后再也不穿这劳什子裙装了。 颜云絮正想上前安抚，可颜绝尘却在一旁小声对楚嫣然说道。“我觉得今日你穿这裙装很是别致，子砚说你稀奇，不过是看你过往都与今日不同。” 说完便抬脚往宋凌云身边坐去了，楚嫣然以为颜绝尘对她这副装扮也不是很欣赏。但此时他的话无疑是对她的赞美，看来颜绝尘果真是喜欢这等大家闺秀的模样。 就是不知自己还要装多久才能将他收入囊中。 第94章 丽春院背后之人 楚嫣然的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颜云絮入了座，朝着宋凌云做了一个鬼脸。扭头又跟颜云絮叙话去了。 可过了没一会儿，宋凌云却唤了颜云絮一声。 “县主，可知我上次买入的院子挖出了几十具尸骨。” 颜云絮一时无话，她怎么会不知道。不然怎么会让他去买入这个院子，只是上一世即使挖出了这些尸骨，依然查不到任何结果。 倒是一旁的楚嫣然一脸惊讶的问道。“什么？几十具？那找到凶手了吗？”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说呢？子砚，你不会没有走明路去查！”颜绝尘也出声问道。 “此事不宜大肆宣传，只能先暗中查探，以免打草惊蛇。”宋凌云确实没有将此事上报大理寺，他还有个上司大理寺卿。事到如今还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那如今有什么线索吗？” “有，却又没有。”宋凌云这么说着，又从旁边拿来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放到桌子中间，然后又说道。 “那些尸骨身无长物，只有一人身上有这银铃。” 三人都朝那铃铛看去，只见那铃铛颜色有些发银灰，看着就像是埋在地下多年。还有那铃铛上系着的一个络子，呈青灰色，还不是都城这般惯用的络子形状。 颜绝尘看了几眼，连连摇头。“怪不得你说有，也算没有。这银铃是好几年前都城时兴的小挂件了，可算是烂大街了，要凭这银铃确定一个人的身份，怕是难上加难。” 可颜云絮却盯着那个络子一言不发，她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记忆像是有缺失一般，竟一点都想不起来。 “若是这银铃确定不了人，那这络子呢？这络子看着不像是都城惯会打的络子形状。” “县主说的没错，这络子我们找人查过，这是沿海一路的人才会打的络子。”宋凌云将那只络子拿了起来，可上面除了能看清颜色之外，也无其他特别之处了。 “可是…六年前从沿海过来的人不计其数，若是一一排查，怕是难上加难。” “且那院子还有一密道，却被断龙石封住，如今也不知那密道通往何处。” 颜云絮看了一眼宋凌云，却并未说话。倒是宋凌云会意，然后对楚嫣然说道。 “嫣然，望仙楼的厨子如今就在楼下，你要不去看看……” 楚嫣然一听，哪里还想听他们说什么尸骨证据的，连忙起身就想跳，可一想到自己的裙装，又生生矜持下来，然后看向颜绝尘说道。 “颜公子，不如跟我一起去！” 颜绝尘哪里不知道，宋凌云就是想支开他们。他心里疑惑，到底是何事？为何要与二妹妹单独谈，难道以他的见识和智谋还不如二妹妹吗？ 可是想归想，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应了一声好，然后跟着楚嫣然一同下去了。 颜云絮等他们两人关上了房门，才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 “宋大人想要问什么便问！” 宋凌云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如今还能听你唤我宋大人，总觉得有些生疏。你为何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或者像嫣然一样，唤我一声凌云哥哥。” 颜云絮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她如何能像楚嫣然那般顺口的喊他凌云哥哥。倒是不在意的说道。 “若真的生疏，宋大人还会留我一人在这吗？” “…”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宋凌云也不想再纠结她如何叫自己，只是表情凝重的问道。 “那县主可知这断龙石那头通往哪里？又或者知道这银铃是何人的？” 颜云絮看着盒子里的银铃，确实不知那是谁的，可她却是知晓断龙石那头去往哪里？只是淡淡问道。 “宋大人可知道王尚书的儿子王修宇？” “…略有耳闻。”听说此人八面玲珑，却不愿听从王靖松的意愿，入朝为官。但他虽未入朝为官，却和那些世家公子打得火热。 有人曾说王家手下的人当年卖官之事，王靖松出面都没用，还都是王修宇出面找的人，这才没有牵连到王家。 “那王修宇如何能在都城无官无权还能混的风生水起，皆因他手里有一本花名册，记录了各个官员背负的人命。” “韩家那个老宅只是一小部分，宋大人若是要查，不如先从丽春院开始查！” “青楼？”宋凌云倒是想过这些尸骨死时大都受了凌辱，也想过查查烟花之地，可烟花之地的人更为复杂，就算是死了也无人会在意，更不会报官，有些人连户籍文书都没有，更是不好入手。 可宋凌云最想不到的是王修宇竟会是丽春院背后的人？ 那丽春院是都城最大的青楼，自古百姓都是笑贫不笑娼，所以烟柳之地也不是人人都谈之色变。 丽春院除了自愿入的，还有被家人买卖，人牙子买卖，更有犯罪官员的妻妾女儿。 颜云絮看着宋凌云，不禁笑道。“怎么？宋大人不信？” “若不是嫣然说，我怕是也不信宋大人竟是这镜楼的主人，还有望仙楼，那望仙楼日进斗金，连厨子都能带过来只为我们四人做饭，怕这望仙楼也是宋大人的。” “…”宋凌云倒是从未想过要瞒着颜云絮，所以任由楚嫣然告诉她。只是颜云絮多疑敏感，如何相信他一介武夫，就算当初战功累累，又哪来的这么大的产业。 “所以王修宇是丽春院的东家也不是很稀奇啊！”颜云絮倒是没有纠结宋凌云的事，她想是人都有秘密，他当初能在做乞丐时就被家人找到，她就该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他重生之后改变了自己上一世的轨迹，更说明他的不简单。若是要说，他自然不会瞒着，她如今大仇未报。知道太多又有什么好处呢？ “县主通透，是我自愧不如。”宋凌云自然知道颜云絮为何点到为止，他端起茶杯与她轻轻一碰，然后说道。 “此事我会立刻着人去查。” 也会尽快将王家拉下马，这样三皇子没了靠山，就让他们彼此去狗咬狗就好了。 第95章 草率 楚嫣然在前面克制着自己的步伐，不然早就飞起到楼下了，那繁复的裙摆因她步伐轻快也飞扬了起来。 颜绝尘在她身后默默跟着，总觉得楚嫣然不该是这般模样的，看她别扭的时不时扯一扯四处飘扬的裙摆，一会儿又抬手扶一扶头上的步摇。 那步摇上的珠子摇摇晃晃，险些晃花了颜绝尘的眼。 楚嫣然就守在镜楼的厨房，看着望仙楼的厨子忙活起来，一边不忘回头跟颜绝尘说着。 “早前在望仙楼我就想去看看，这做出绝味好鸭的厨子到底是什么模样。”楚嫣然看着眼前身材微胖，脸型微圆的厨子，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以为是个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大爷，没想到竟是一个小胖墩子。” “楚姑娘莫要打趣我，不然待会我手一抖，味道可就不如从前那般美味了。”那厨子不过二十一二，看着确实没有其他酒楼的厨子看起来那么德高望重。 毕竟做的一手好菜，且让望仙楼日进斗金也不是什么小厨子。只是这年纪也忒小了些。 楚嫣然双手叉腰，忍不住说道。“果然是跟着宋凌云的人，这嘴可真是不让人。” “嘿嘿，楚姑娘其实并没有猜错，以前做菜的是我爹，这不，我爹年纪大了，这些事情便交由我来做了。”那胖厨子老实巴交的笑道。 “原来如此……” 楚嫣然倒是不与他计较，只是今日她穿着裙装也不好在这厨房穿梭，只得对颜绝尘说道。 “要不我们去外面等等，等菜好了我们再一同上去。” “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厨房，倒是默契的没有提要不要上楼去，只是在一旁找了个雅座便坐了下来。 镜楼一般下午才开始待客，所以现在的一楼，并没有多少人。只是一些伙计在清扫地面，有人眼尖见他们在一楼坐下，连忙给他们端来消遣的茶点，便又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颜绝尘其实并不想与楚嫣然这样单独坐一起，毕竟她的心思，日前已经说的很清楚明白了。果然不到片刻，就听楚嫣然出声问道。 “颜绝尘，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颜绝尘正端起茶杯往嘴边送，听到楚嫣然这么问，顿时觉得茶也不香了，连忙放了下来。然后看着楚嫣然期待的目光，反问道。 “为何楚姑娘非要我不可，以英国公府的地位，都城自有大把好儿郎供你挑选才是。” “可是他们都没有你好看啊？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颜伯母没有催你吗？” “…”颜绝尘心想，如何不催，连他日后会不会上门入赘，她都觉得无所谓。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我并不想草率的成亲。” “哪里就草率了？”楚嫣然一脸懵懂的问，她今日这么穿着，难道颜绝尘都看不出她的改变吗？ “我想着你或许是不喜欢我平日的装束，便想着若你觉得我还可以，我就算是装一辈子的淑女也未尝不可。” 颜绝尘看着楚嫣然清澈的目光，只觉得这人单纯的可爱，若不是知她对自己毫无爱意，倒是觉得这番话像是在真情告白一般。 他轻轻摆了摆头，看着楚嫣然说道。 “我是否喜欢你，跟你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情都无关。你不用为了我，这般改变自己。” 楚嫣然眼里的光突的就暗淡了下来，她低下头有些低落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你不喜欢我是吗？”楚嫣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颜绝尘，有些难过的说道。“都城儿郎都知我娇蛮任性，言语无状。比起那些世家贵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说的没错，以我家的地位，就算是请陛下为我赐婚都未尝不可。可是那样的姻缘得来也只是相看两厌，我如何能对着不喜欢的人，日日将就？” 颜绝尘从未见过楚嫣然如此低落的模样，到底有些慌了，出声安慰道。 “谁说你娇蛮任性，言语无状的？”可夸赞的人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转而说道。“总之，你之前就挺好的，不用为了谁改变自己。” 楚嫣然眼里原本亮起的光，突然又有些灭了。看，果然人人都觉得她是这样的，不然颜绝尘怎么连一句夸赞的话都说不出来呢？ 她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今日竟然破天荒但是穿上这别扭的裙装，只觉得有些好笑。罢了，颜绝尘不愿意便不愿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这瓜根本对她没有意思。 她脸色突的又变了一个样子，欢快的说道。“既然颜大哥不愿意，那我便慢慢物色物色，总归能找到一个顺眼的夫婿。” “…嗯。”颜绝尘不知道为什么，听楚嫣然这么说，他竟然没有半分欢喜。他忍不住的想，看，她果然是心血来潮，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放弃了。 可他的心除了有些失落，竟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他又看了一眼楚嫣然，只觉得她这般穿着其实也挺好看的，但不如她平日那般洒脱自在，倒是无端生了许多拘束。 ……待厨子将饭菜备好，才让人上去通传一声，得到同意后才将准备好的饭菜一一送入屋内。 颜绝尘跟着楚嫣然一起进了屋，楚嫣然穿着一身裙装却如同往日一般，毫无端庄可言，快步走到颜云絮身边，说道。 “云絮，你可不知道，我这一身难受死了……” 颜云絮笑笑，她见楚嫣然这般不讲究自己的形象，两眼放光的看着这些饭菜。心里就明白，她定然是又被拒绝了。 只是看着楚嫣然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没受影响，反而是颜绝尘有些情绪不高。颜云絮作为旁观者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子砚，听说在你府上的九皇子就快回宫了？” “嗯。”宋凌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梁景洛确实大好了。只是身子有些虚，还要调理半年多，也不用再日日夜夜再喝那大补的苦药了。 颜绝尘一听，又问道。“那冀老先生呢？” “冀老先生？”宋凌云挑眉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不是你异父异母的兄弟吗？” 颜绝尘一愣，便看见旁边两个姑娘捂着嘴低笑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上次在子砚府上喝醉与冀博通称兄道弟一事，怕是要成为他的黑历史了。 第96章 相见她 那日过后，颜绝尘便时时去宋凌云府上找冀博通。除了找他喝酒之外，还觉得最近楚嫣然竟真的没有再单独找过他，而感到失落。 冀博通那日失算，在几个小辈面前喝醉了酒，自此时时将那消酒的药丸子带在身上。既能过过酒瘾，又能久喝不醉，倒是颜绝尘醉了几次，次次言语无状，像个话唠子。 惹得那宫里的嬷嬷都有些看不下去，可奈何殿下看他们拿酒作乐看得津津有味，倒是难得见九皇子如此开心。便也不再说些什么…… 梁景洛今日便是最后一天在宋凌云府上了，他竟有些舍不得这里。虽然宋凌云平日对他并没有十分热络，但他却能感觉自己是个寻常的小孩，还有这冀老头。 虽然时时拿他耽误事来说道他，但给他治疗时却从不马虎。还有升平县主…… 出宫快一个月了，竟还未见过她人。梁景洛不甘心，于是带着嬷嬷去了宋凌云的书房。 只留下冀博通和颜绝尘在院子里继续饮酒作乐。 梁景洛站在宋凌云的书房门口，让嬷嬷轻轻叩了一下门。 “宋大人，九殿下来了，还请开一下门。” “…”嬷嬷很有礼仪的站在一旁，可等了一会儿，并未听见什么声响，以为宋凌云没听见，于是便抬手准备再敲一次。 可手刚一拿起，便听里面传来声音。 “门没关，进来便是。” 其实嬷嬷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九皇子身份贵重，而宋凌云只是一个正四品。但在宋府的这些日子，不仅主人家对他们没有半分敬畏，连下人也将他们当做寻常做客的人而已。 她虽心里不忿，但却从未表现出丝毫，只因九皇子一个正主都没说什么，她又能说些什么呢？何况，这宋凌云虽然是个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却是前任宣威将军，如今的军中都还有他的亲随。他确实有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的资本，何况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弱皇子。 收起这些心思，嬷嬷轻轻推开了门，然后站在书房外，看着梁景洛走了进去，便又合上了门。 梁景洛进屋后，只见宋凌云在书案前坐着，翻阅着面前的书页。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这让梁景洛有些不自在，他径直走到一旁坐到凳子上，想着等他忙完再说。 可宋凌云这时却抬眼看了一眼梁景洛，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闲话家常一般的问道。 “九皇子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明日便要回宫了。”梁景洛不疾不徐的说道。然后看着宋凌云盯着他的眼神，不由得觉得他待自己半分热络都没有就算了，连基本的客套也不做。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局促不安。 “…”宋凌云自然知道他明日就要回宫，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放平自己的心态，尽量将他当做寻常孩子一般对待了。 注意到宋凌云不解的眼神，梁景洛心里有些不安，他想若是现在不说，日后回了宫，不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颜云絮了吗？ “想托宋大人一件事，我想见见升平县主。” “……”宋凌云将手上的文书放下，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着眼前的梁景洛。轻笑着出声道。 “下官斗胆问一句殿下，是否想跟你两位哥哥一样，想要太子之位。” 梁景洛瞳孔微缩，面上震惊无比，不知道宋凌云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且不说他常年卧病，年纪尚小，他的母亲早就被外祖父放弃了，他的身后并无一丝一毫的权势。又如何去争… 再说，他并不羡慕父皇那般的地位，也不喜两位皇兄暗地里勾心斗角。他长大后想像颜绝尘那般无拘无束，云游四方，广交挚友。 宋凌云见他没说话，也不甚在意。只是从桌边站起了身，看着他道。 “你可知升平县主的哥哥在为谁做事？你来我这治病，除了几个熟识的人知道，是颜家二小姐给你找来的名医，谁都不知道。” “连你父皇也不知道。” “所以…你想要见升平县主，以什么理由呢？” 梁景洛并没有想到这些，他只知道，他回了宫就再也见不到颜云絮了，若是日后她嫁了人，他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当面对她致谢。 他苍白着脸色，喃喃道。“我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 宋凌云面前的毕竟还是个孩童，与他幼年时也十分相似，怪不得梁帝对他十分特殊。他闭了闭眼，又坐了下去，缓声说道。 “见与不见都对她没什么影响，我劝殿下还是不见得好。” “…”梁景洛闻言有些失落，他有何尝不明白，若是他去见了颜云絮，对外人而言。她为何会找名医给他治病，明明她的哥哥效命于他的皇兄，他若是见了… 岂不是给她平添麻烦…… “殿下想必是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虽县主一介女流，但她身后依然是颜侯爵府。纵使颜侯爵府不如从前，但廋死的骆驼比马大，难免外人以为你是在暗自结党…” 梁景洛眼里没有了来时的光亮，低下了头有些失落的说道。“是我思虑不周……” 宋凌云看他如此失落，倒也没再说些什么，梁景洛坐了片刻，便又离开了书房。 嬷嬷在门外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其实她心中倒是不赞同宋凌云的话，虽说九殿下没有母族势力，可是她那日当值之时，确实听见陛下曾对静妃说过。 让她好生照顾九皇子，若是他身子骨好了，还想给他请太傅教导。可静妃却说想让九皇子日后做个闲散王爷…… 都在宫里待久了的老人，怎会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九殿下… 以前是九皇子身体不好，如今已然看见好转。就算与他两位皇兄争一争，也未尝不可。 第97章 不得章法 梁景洛最终还是未见上颜云絮一面便回宫去了，冀博通给他施完了最后一次针，叮嘱了日后的调理方法便头的也不回的去颜家找颜绝尘去了。 他可念着他家的私酿好些日子了，如今典籍已经找到，他也没了什么可追寻的事情。便想赖着颜家这两兄妹，日日喝上两壶美酒便开心至极了。 三月初三 是三皇子娶亲的日子，皇子大婚满城同乐。今日没有宵禁，城中小贩可做生意至半夜。没人会放着赚钱的机会回家睡大觉，于是这一天从早到晚都是热热闹闹的…… 王尚书嫁女，何况又是入三皇子府为正妃。作为家中有未婚子女的官眷都带着自家女儿前去赴宴，而男子则是去了三皇子府赴宴。 这日，江梦芹拖着好转了不少的身体，让钱嬷嬷给她上妆。她今日也是要去赴宴的，因为连带着关姨娘的两个女儿也会去，所以她就算身子不适也要强撑着去。 不然自家女儿被人压一头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脸。何况她知道上次宫宴，这王家女儿便是被颜云絮得罪了，若是她不去，颜云絮被欺负了该如何是好。 她到了前厅，夏兰秀与颜云絮还有关姨娘的两个女儿都站在那了。 颜丹月一如从前那般花枝招展，恨不得把最好的首饰和衣裙装饰在身上，反观颜丹晨，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身上也只是比平日稍稍繁复了些。 而看向颜云絮时，她目光清明，眉目如画，一身淡淡的紫色衣裙，衣摆上绣着逼真的金莲花，她站在夏兰秀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很恬淡，淡得像天边的浮云，淡得毫不沾染眼眸。 看到江梦芹来了，这才看向江梦芹行了一礼，唤道。 “母亲安好。” “母亲安好。”两个庶女也顺着颜云絮一起行了个礼，可江梦芹竟是看也没看的走到了颜云絮跟前，先是对着夏兰秀请安道。 “让母亲久等了！” “无妨，你今日气色看着好了许多，不然我都想让你再多休息几天。” “谢母亲关心，儿媳已经无碍了。”说完又看向颜云絮，朝着她走了两步说道。 “今日怎穿的如此素净，钱嬷嬷，去将我准备的披风拿来。” 钱嬷嬷连忙从一旁丫鬟手里拿过一件淡粉色披风，上面重工刺绣了些祥云花草，虽不繁复，却显得精致至极。钱嬷嬷笑着说道。 “本来二夫人想着过些日子带二小姐去春游的时候准备的，没想到今日竟就派上了用场。” 夏兰秀看着江梦芹眉眼温和的将那披风给颜云絮穿上，脸上终是笑出了欣慰的笑容，朝着她们母女说道。 “看见你们母子现在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颜云絮看着江梦芹离自己如此之近，还亲自为她系上带子，竟没有觉得心中感动，反而是波澜不惊。她笑着对江梦芹说道。 “女儿谢过母亲为我准备的披风。”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这本就是母亲该做的。走我们出门！” “是。” 若是颜书瑶还在的话，江梦芹这么对她，她可能真的还会如上一世那般想要亲近与她。 可现在才来关心她，不过是因为权衡利弊的选择罢了。她不是没有看到，江梦芹看向关姨娘两个女儿时，那副轻蔑的样子。怪不得关姨娘如今都不敢在明面上争宠，这两个女儿就是她的软肋，只要江梦芹在，她的软肋就永远在。 她们四人坐在宽敞明亮的马车内，由于是去参加婚礼，并没有带上丫鬟和嬷嬷。颜丹月坐在车里的下方，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她发现江梦芹很不对劲，她从前也会对颜书瑶好，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刻意，还有些用力过度。而她看向自家姐姐，却恬静的坐在一旁，毫无她这般坐立难安的感觉。 颜云絮也觉得眼前的江梦芹有些过于关心她了，一刻不停歇的时时问她喝不喝水，吃不吃东西，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颜云絮有些反感。因为太过刻意，所以江梦芹都没发现，自己的表情都带着一些讨好。 可她哪里需要讨好颜云絮，只是想要亲近却不得其法罢了。 好在去王家的路程并不远，母女二人都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她们四人一下车，便迎来了众人打量的目光，那些女眷贵女们尽管心中想法各异，但除了有诰命在身的女眷，其余人都朝着颜云絮行了一礼。 “见过升平县主。” 颜云絮也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这些人与她并不相熟。只是别人都与你客套，你也不好疏离起来。 而站在颜云絮身边的江梦芹感受便大为不同了，她原以为颜云絮这县主之名不过尔尔，可如今那些高于她的官眷也朝着她们行礼，她的内心竟觉得荣光无限。 她来时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颜家的三小姐说没就没了，她这个女儿又一直养在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看她笑话，可如今看来她们纵使心中各怀心思，也不敢明面上发难。这便是给她最大的体面了… 这样想着，她的身姿都越发的直挺起来，那精神气色竟比之前来时更好。 “云絮，云絮……” 一声声的呼喊让江梦芹不免皱了皱眉，可回头一看，竟是英国公家的马车。颜云絮也微笑着往那马车走去。 楚嫣然站在马车外朝着颜云絮挥手，又恢复了往日的装扮，一身红色黑边的劲装显得她越发的英姿飒爽。颜云絮走的近了，才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温柔呵斥的声音。 “楚嫣然，教你的规矩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谁让你大声喧哗的？” 楚嫣然朝着颜云絮吐了吐舌，然后才掀开帘子弯腰说道。 “是，母亲说得对，是女儿莽撞了。” 从马车内出来的是一位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带着异域风情的脸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更显的身份贵重。 那便是英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魏南笙了，她乃是边塞女子，其父是边塞首领，为表忠诚，当初便将她送入大梁。 原以为她会入朝为妃，可前去接她的英国公家嫡子楚州牧对她一见钟情，恰逢当时的梁帝与皇后感情好，便不在意这人是否入宫。 便赐与南笙郡主，以名为封号。将她许给了楚家。 第98章 添妆 众人都惊讶，英国公家竟然让她来了，平日谁家大事也不见楚家两夫妇，倒是差使她这女儿出来挡挡，今日怎的就来了。 她们看着颜云絮笑着走向楚夫人，然后行了一礼道。 “见过南笙郡主。” 众人便看魏南笙脸色一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上次便说过你了，你不要叫我楚夫人，如今倒好，客套的同外人一般叫我郡主了？” 颜云絮道。“魏姨说得对，是云絮不长记性。” 楚夫人心里明白哪里是她不长记性，明明就是个守规矩的，不由得心生喜爱，上前将她挽住，倒显得旁边的楚嫣然像个外人。 好在楚嫣然不甚在意，乐呵呵的跟在身后，那些官眷贵女个个都惊呆了，毕竟这楚夫人可比楚嫣然更难巴结。 江梦芹也在心里惊叹，她这个女儿竟能和楚家这两母女关系如此融洽？她也随着众人朝着楚夫人行了一礼。 出嫁从夫，她们也不好再唤她郡主。那些贵女也不能像颜云絮能亲昵的唤上一声魏姨。 待她们三人走到了江梦芹身前，楚夫人这才看向江梦芹，笑意盈盈的说道。 “怪不得这云絮长的如此可人，原来都是遗传自颜夫人啊！” 往些日子，楚夫人并不爱出门交际，她性子豪爽，但嫁给楚州牧之后便收起了性子，专心研磨做一个端庄贤惠的妻子。 所以她并不记得这江梦芹是谁，即使她们曾经也见过几面。可楚夫人并不记得。江梦芹只能回道。 “楚夫人说笑了。令爱也长的如花似玉，不遑多让。” “她？”楚夫人听见有人夸她女儿，心里没什么欣喜，反而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楚嫣然，说道。“她若是有云絮半分的沉稳，我都谢天谢地了。” “倒是颜夫人，有这么个女儿，真是让人羡慕。” “…”江梦芹只能表面呵呵的笑着，她就不相信楚夫人不知道她之前疼爱的是颜书瑶，如今她说羡慕？竟让她觉得有些嘲讽。 王家的夫人听闻英国公府的夫人来了，连忙放下院里的宾客，匆忙出来迎接。 “楚夫人！”王夫人有些体胖，但好在皮肤白皙，见谁都是一副笑脸。所以一直受各个女眷的喜爱，她对着魏南笙说道。“楚夫人快里面请。” “还未恭贺王夫人，今日嫁女大喜。” “同喜同喜。楚夫人不如先进去再叙话！”王夫人脸笑的如同一朵花一样，她女儿如今高嫁为皇子正妃，日后可能还会是大梁国的皇后，想想都觉得开心。 如今她对着这些个比她位高的女眷客客气气，日后她女儿身居高位之时，这些人都要来给她见礼。 “王夫人不必客气，你去招呼其他宾客，我与颜家夫人一同进去就好。” “好…好……”王夫人看着她与颜家那个一同进去，不禁有些纳闷，这两家夫人何时这么要好了… “王夫人，恭喜啊…” “王夫人……” 可王夫人还未多想，身边对着她贺喜的人就围了上来，纷纷向她祝贺起来。她连忙收起思绪，招呼着陆陆续续来的女眷入府。 王芷兰此刻正在闺房内，由年长的姑姑给她上妆，身边的丫鬟细细将她的发髻挽起，带上各种名贵的珠钗。 她一早就被唤起，各种折腾。可她一想到今日哥哥就会为她出气，不由得出嫁的心情都舒畅了起来。她这些日子想了想，父亲说得对，如今她嫁入三皇子府为正妃，日后若是成事，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区区颜云絮，不用放在眼里。倒是宋凌云……他不识好歹，待她日后登上高位，必定让三皇子好好整治他。 待王芷兰准备好了，王修宇便才进来将妹妹背出去。王芷兰办趴在王修宇的肩头，盖头将她的脸全部隐去，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哥哥，你可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放心，我自会让她吃些苦头。” …… 这场婚宴热闹无比，虽然楚夫人不怎么出席宴会，可如今她与颜候夫人坐在一起。平日与颜候夫人客套几句的人也不免得更加热络起来，连带着那些贵女都簇拥在一旁。 楚嫣然撇撇嘴，她最不喜欢这些人的虚伪面孔了。明明那日在御花园这些贵女还不屑跟颜云絮说话，今日便个个笑靥如花。 这时有夫人问道。 “听说升平县主马上也要及笄了？” “嗯，是，还有一个多月。”江梦芹不像楚南笙，对这些人爱搭不理的，她笑意冉冉，只觉得今日通体舒畅，别人对她及颜云絮的夸赞她都照单全收。 “到时候可一定要邀请我们前去观礼啊！” “…就是，及笄可是大事。” “…” “楚夫人应该也会去的？” 正在和颜云絮说话魏南笙被这么问道，也停下了叙话，看向了那问她的人。她并不认识，连名字都记不起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魏南笙怎会去一个小辈的及笄礼时，却见她嫣然一笑道。 “刚刚也有人说了，这及笄可是大事，我不止那日要去观礼，还要给云絮添妆。” 颜云絮心里一惊，添妆？这可是家中长辈才会做的事。而其他贵女女眷更是无比震惊。 楚夫人可不管别人如何惊讶，或者疑惑。她拍了拍颜云絮的手说道。 “我自见你，就觉得心生喜爱，这添妆一事我也是跟嫣然父亲说过的，你可不要推辞啊！” “那云絮就先谢过魏姨了。”颜云絮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只是一旁的江梦芹心里却有些许不舒服。 大房的秦语蓉对颜云絮也如同亲女儿一般，可她知道是因为秦语蓉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女儿，奈何丈夫去世的早。而大房一个妾室都没有，她对颜云絮好，她还能理解。 可魏南笙是谁？边塞首领的女儿，嫁的还是英国公府，自己也有女儿。她实在是想不到她为何会对颜云絮这么好…… 而这些人对颜云絮好，她并不觉得心里欢喜，而是觉得脸上挂不住。以至于那些官眷对她投来羡慕的眼神，她也觉得刺眼。 第99章 相邀同游 将王芷兰送嫁之后，宾客尽欢。一直在院中你来我往的奉承闲聊，直到太阳西垂，有人提出要回府之后，便陆陆续续有人跟着拜别了。 当然除了心思敏感的江梦芹，她有些后悔今日来这，看着颜云絮和楚南笙母女聊的热闹。她却像一个旁人一般插不进话，旁边也有往日交好的夫人，前来跟她闲聊，她也兴致全无。 而那些家中有未娶妻的儿子的女眷，更是瞧着颜云絮和两个双生姐妹心生欢喜。有些低阶的女眷竟也觉得颜侯府的庶女也不错，至少这长相也能稳住自家儿子。 可看向楚嫣然时却皱了皱眉，都知道这楚嫣然是英国公府的独女。她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娃，而魏南笙当初生她时大出血差点没保住性命，所以后来楚州牧便再也不愿意再要孩子了。 老国公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生不生，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只是放话日后要招一个上门女婿，以免国公府无后。 倒是也有愿意上门的人，毕竟国公府家大业大。可这些怀着别样心思的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能入眼的又不愿意让自家孩子上门。 再说这楚嫣然虽然也长的貌美，可她终日一副男子气的打扮，哪有一丝名门贵女的样子。 …… 婚宴结束之后，王夫人便开始送客。江梦芹原本是想带着她们三人回府的，可还未上马车，就听到楚嫣然在后面叫道。 “云絮…云絮…” 江梦芹掀帘子的手一顿，回头看去，只见楚嫣然快步走来挽住颜云絮的手道。 “云絮，今日街上没有宵禁，要不我们去凑凑热闹！” “…”颜云絮微笑着看着楚嫣然，然后又回头看着江梦芹唤道。“母亲。” 若是平时，可能江梦芹就应了，可是今天在宴席上她心里实在是不舒服。于是并不是很赞同的说道。 “街上人来人往，就算没有宵禁，你一个女子在外招摇过市也不好。” 接着又对楚嫣然说道。“不如你们明日再约！” 颜云絮看在眼里，她自是知道江梦芹有些不高兴，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明显不愿意让她跟楚嫣然一起上街。 而楚嫣然眼神黯淡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母亲，便听魏南笙笑着说道。 “颜夫人不如上我的马车！上次颜老太太得封诰命，我与我夫君都不在都城，正好去拜访一下老太君。” 说着便上前宛若熟人一般挽住江梦芹的手说道。 “再说云絮也马上要及笄了，这热闹日后等她嫁了人，便是想看也不会去凑那热闹了。何必拘着她们呢？” 江梦芹脸色一僵，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表面笑笑的应了一声。 “楚夫人说的是。”然后便对颜云絮叮嘱道。“既然楚小姐邀你去逛，那便去！” “是，母亲。”颜云絮温顺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话说，但旁边的颜丹月可按耐不住，她以前也爱跟颜书瑶出门看热闹，可如今她还当颜书瑶在的时候，连忙说道。 “母亲，我也想跟着二姐姐一起去。” 江梦芹闻言，上下打量了颜丹月一眼，并没有说话。倒是颜丹晨轻轻扯了一下颜丹月的衣角，对江梦芹说道。 “楚小姐与二姐姐是好友，相约而行，我们也不便打扰，还是随母亲一同回府。” 可颜丹月哪愿意，正要反驳为自己争取出游的机会，便听到楚夫人说道。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嫣然能与你们一起，沾染一些女子端庄稳重的气质也是蛮好的。” “再说了，颜夫人与我同行回府，你们两个小丫头跟着多无聊啊。” 其实楚夫人哪里知道这庶女姨娘和江梦芹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私心觉得，都是女儿，一起逛个街赏个景无伤大雅。 虽说这颜丹月有些不够头脑，但她姐姐看着也跟云絮一般惹人喜爱。她想嫣然能与这些人一起，也多少能沾染一些气质。 可这话落到江梦芹耳中便有些刺耳了，好像她是个苛待庶女的主母。再者，她府上的事情何时轮的上魏南笙要插手，她抬眼看向颜云絮，心中暗自想着，会不会她在这楚夫人面前说了些什么？ “颜夫人…颜夫人……” 江梦芹被魏南笙这么一唤才回了神，魏见她脸色有些不对，有些歉意的说道。 “是不是我不该说这些话的，总归是颜侯府的女儿，我在这安排实在是不合规矩。” 江梦芹连忙笑着摆手道。“不不不，哪里的话？我只是想着这两个丫头确实好久没出过门了，怕她们给楚小姐添麻烦。” “不会不会，云絮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会觉得会添麻烦，人多也热闹嘛。” 虽然她也不喜欢颜丹月，但她那个双生姐姐瞧着还是不错，同行也无所谓。 江梦芹只能冷淡的对两个庶女说道。“既然楚小姐愿意带着你们，你们便一同去！” “是，母亲。” 虽然颜丹晨知道江梦芹嘴上这么说，但看她的面色便知道并不乐意她们同去。颜丹月开心的挽住姐姐的手，小声说道。 “看，若不是我，你还去不了呢？” 颜丹晨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目送着江梦芹跟着楚夫人一起上了英国公府的马车，临上车时还不忘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她们四人坐在颜府的马车上，虽不及英国公府的马车宽敞明亮，但坐她们四个还是促促有余。 颜丹月也时不时打量着颜云絮与楚嫣然相处，她心里暗自欢喜，她一个庶女竟然与楚嫣然同坐一车，还要一同上街游玩。 这在都城也算是独一份。不禁又想到颜书瑶，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枉她昔日还处处巴结她，结果今日王芷兰出嫁。她连入门恭贺的资格都没有。 她抬眼又看了看颜云絮，心里私自盘算着，日后还是要多多跟着这个二姐姐，总要为她日后的婚事做些筹谋。 她的时不时看过来的小动作自然引起了颜云絮的注意，连楚嫣然都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丹月妹妹这么盯着我们干什么？” 颜丹月心中正起心思，冷不防被这么一问，有些结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颜丹晨在一旁看着，连忙解围道。 “想必妹妹跟我一样，羡慕楚小姐和二姐姐相处如此融洽。” 第100章 拉错人 对于颜丹晨这番说辞，楚嫣然倒是认同的，毕竟她性子直爽，见不得那些一句话说出几个意思的贵女。 若不是颜云絮，她怕是不会这么频繁的出门。有这逛街游玩的时间不如去城郊驾马来的痛快，想到驾马她眼里闪耀着星光，连忙对颜云絮说道。 “云絮，你会骑马吗？” “不会。”颜云絮就算是上一世也未曾骑过马，哪怕是皇家狩猎那一次，但她却是有些向往的。 “等几天我带你去城郊马场去玩。” “可我不会骑马，去了不耽搁你骑马的兴致吗？” “这有什么？到时候我找…额，…找人人教你就是。”想到身边有她两个妹妹在，她生生咽下了脱口而出的名字。但颜云絮知道她找的人不过就是宋凌云罢了，想当初楚嫣然的师傅还是宋凌云呢。 可听她说起过往教她骑马的事情，都还是有些瑟瑟发抖。可见宋凌云教人多么严厉，不知为何，颜云絮倒是觉得这马不骑也是可以的。 但她还是应下了。 四人到了街道，下了马车，两两并行而走。 今日难得没有宵禁，夜色渐渐初显，白日里的各种摊贩都将自己最拿手的绝活都摆了出来。只为了今日赚取比平日多几倍的钱。 颜云絮虽没有楚嫣然这般喜形于色，但她也喜欢这样热闹的街道。跟着楚嫣然挨个摊位的逛着，时不时往头上试戴两只首饰。 颜丹月好久没有出过府门，对于这些也看着心生欢喜，只是她身上银钱不多，不能像二姐姐那样。 身边的颜丹晨倒是看出了妹妹的心思，有些宠溺的说道。 “若是喜欢什么，便和我说，我带了钱的。” “真的？”颜丹月双眼明亮但是看着姐姐，然后见她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她连忙接了过来。细细掂量了一下，眉开眼笑的说道。 “还是姐姐靠谱。” “…”颜丹晨看着她将荷包拿了过去 ，立马朝刚刚那个摊位跑了过去。 她无奈摇了摇头，快步走到颜云絮身边说了一声。 “二姐姐，我妹妹去那边看小玩意去了，我想跟她一起去。” 颜云絮自是知道颜丹晨想看着她妹妹，她笑着说道。 “嫣然的马车停的地方你们应该找得到，我们最多逛一个时辰就回府。你们只要在这之前回来便好。” “谢过二姐姐，我们定会准时回来。”说完又朝着楚嫣然行了一礼，道。“那丹晨就先过去了，两位姐姐慢慢逛。” 待颜丹晨往颜丹月那边走了之后，楚嫣然才说道。 “你这两个妹妹，一母同胞却是两个性子，还是丹晨妹妹看着顺眼一些。” 颜云絮轻笑了一声，出声说道。“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四妹妹确实要比五妹妹心思细腻，稳妥的多。” 楚嫣然想到了前段时间意外死了的颜书瑶，不免唏嘘道。“说到一母同胞，至少这两妹妹长的还几分相似，倒是你与你三妹妹，啧啧啧……” 其实颜云絮知道，以楚嫣然的心思，自然是知道颜书瑶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可她并没有对楚嫣然说过，颜书瑶的事情。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被不远处突然而来的舞狮队伍吸引了。 那队伍庞大，有两只舞龙的朝她们而来，身后竟还有喷火变脸耍牙的绝技艺人。楚嫣然两眼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耍牙的人，嘴里频繁变化着，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声音都有些激动的说道。“这舞狮的队伍还是过节的时候见过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见的这么齐全。” 颜云絮心里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不逢年过节的，为何会有舞狮和各种杂技艺人。就算是没有宵禁，今日他们并没有带班的人在一旁要赏钱，那他们为何上街？ 难道也是来凑热闹？ 楚嫣然拉着颜云絮往舞狮的地方走，人都喜欢看热闹，何况这种规模的表演一般也就过年才会出来表演，不一会儿，楚嫣然和颜云絮就感觉不是她们在追着舞狮的跑，而是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颜云絮扯了扯楚嫣然，在她耳边说道。“嫣然，人太多了，我感觉有些不对。” 楚嫣然也感觉到了，一开始人流将她们往舞狮的队伍推去，但后来发现那舞狮的队伍走走停停，竟就在她们周围打转儿。 她点了点头，然后紧紧抓住颜云絮，准备往人流边走去…… 混在舞狮队伍里的头头看见颜云絮两人往外走了，便朝那边喷火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边喷着火，边往颜云絮的方向走。旁边还有几个杂耍的人打掩护。 正当颜云絮和楚嫣然马上要走到边缘时，那人群中突然一阵惊慌起来。颜云絮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便看到，那喷火的人将火苗喷向了她们这边，那些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便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人流乱动起来冲断了颜云絮与楚嫣然紧紧拉住的手。楚嫣然正要回头去拉颜云絮，便有一双手轻柔的放进了她的手心，她便紧紧握住，然后拉着手上的人便往边上走。 颜云絮眼睁睁的看着楚嫣然拉着一个并不认识的人，被慌乱的人流挤了出去。她正要大声唤她，便有一双手往她嘴上捂了过来。 那人手中还有一方手帕，颜云絮不过挣扎了须臾，便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楚嫣然终于出了人群，这才放开手上的人，拍着胸口边说边回头道。 “太可怕了，这些人，差点把……”可楚嫣然回过头之后却发现，被她拉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颜云絮，她眉头紧皱，然后厉声问道。 “你是谁？……干嘛拉我的手？” “云絮呢？…” “快说……” 第101章 初音 那名陌生的女子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与自己相公看个热闹，便被这人牵了出来。 楚嫣然还未动手，便有一个男子匆匆而来，一把将她眼前的女子揽入怀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夫人，你没事？” “无事。只是这姑娘着实有些吓人，将我拉了出来不说，还问我是谁？” 楚嫣然这下真的懵了，眼前的两人互相关切，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防备。是她…拉错了人…… 她连忙往刚刚的人群看去，哪里还有什么舞狮的队伍，连带着颜云絮都不知了踪影。她心下一急，顾不得一旁还想要质问她的男子，飞身上了屋檐。 站在屋顶看向各处，都没有那个人舞狮队伍的踪影，她心道遭了。这明摆着是冲着颜云絮来的，连忙又飞身下来匆匆往马车的方向赶去了。 到了马车那，楚嫣然抬眼便看见云絮的四妹妹五妹妹已经等候在那里，看到楚嫣然独自一人回来，都不免心生疑惑。 颜丹晨上前一步问道。“楚小姐，我二姐姐呢？” 楚嫣然不知如何作答，但现在要紧的是要去找颜云絮。她说道。 “云絮会与我一同回英国公府，我让车夫送你们先回去…” 颜丹晨见楚嫣然表情凝重，自是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一旁的颜丹月却出声问道。 “那二姐姐怎么没和你一起……” “丹月！”颜丹晨上前一步拉住颜丹月，然后又对楚嫣然说道。“楚小姐放心，我们会回去同母亲说清楚，二姐姐与你一同回了英国公府。你快些去，莫要让姐姐久等了。” “…”楚嫣然见她明白事理，便不再多说，转身便朝着宋凌云的府上去了。 颜丹月还有些不满，转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们打什么哑迷呢？二姐姐若是要去英国公府，干嘛不和楚嫣然一起过来同我们说？” 默了片刻，她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不会是二姐姐出了什么事？” “丹月！”颜丹晨从未如此严肃的对着颜丹月说过话，倒是将她唬得噤了声。“先上车再说。” 上了车，颜丹晨才对有些沉默的颜丹月说道。“既然楚小姐说二姐姐去了她府上，那便是去了。知道吗？回府之后若是母亲问起，也要这么说。” “可是……” “你莫要忘了，你也不过半年就要及笄了。难道你不想有一门好亲事吗？” “明显二姐姐是出了什么意外？可这意外并不是侯府嫡女一人的意外，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们两个日后也别想好过。明白吗？” “…” 颜丹月怎会不明白，以前有颜书瑶在，她想着她讨好她三姐姐，会不会日后在婚事上能得母亲一点眷顾。 她的小娘这些年被祖母磋磨了性子，又被母亲一碗绝子药断了生育的可能。不然凭借小娘在她父亲身边的宠爱，何愁没有个儿子做依靠。 虽然不知道二姐姐出了什么事，但能让楚嫣然都有些急色，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 而另一边，颜云絮被人捂晕过后就混在舞狮队伍里被带走了。她隐隐约约的被人抬进了房间，浑身无力的被人换上了衣物，她想要睁开眼，却睁不开，只听到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你们两个就在这守着她，若是她醒了，便让人过来叫我。切记不可让任何人进来，明白吗？” “是…初音姐姐。” 初音？为何这名字那么熟悉，奈何架不住药效，颜云絮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 约莫着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颜云絮的药效终于有些过了，她揉了揉有些晕疼的头，然后缓缓坐了起来。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早已换过了，换成了一身透着肌肤，有些暴露的衣裙。她心里不禁紧了紧，然后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 可还未看仔细，便见旁边有两位女子，姿态妩媚，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媚态。那其中一个女子呵呵的笑道。 “总算是醒了，我先去告诉初音姐姐。” “快去！” 留下的那人细细的看着颜云絮，见她愁眉紧簇，不由得轻笑出声道。 “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是将你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你们都将我绑到这里来了，却让我不要害怕？这是什么道理。”颜云絮语气平和，并无一丝惊恐。 那看着她的女子并不知她是谁，只知道上面有人要教训她，便将她绑了来，让她待会儿出去接客见见场面。没准还能看到这样美丽的女子面露惊恐，也别有一番风味。 颜云絮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们将我绑来是要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还是明知我是谁，却还敢这样绑我来这里，你们的主子授意？还是你们私自做主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那女子面色一紧。正在这时，一声媚骨天成，声音娇得令人酥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姑娘有什么只管来问我，可别让我的小姐妹们为难。”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身着一袭红裙，手执长柄大红团扇，头上偏髻簪珠钗大红芍药，浓重的色彩没有半分俗气，衬的她那带着泪痣的脸越发的明艳。 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魄，一举一动皆具风情万种。 她将团扇半掩着嘴角看着颜云絮，轻笑着，说道。“果然是沉鱼落雁之资，也不枉我花了五百两将你买下来。” 颜云絮这才想起这人是谁？这是王修宇身边那个红颜知己初音啊！上一世便是她惹得王家两父子反目成仇，后来在三皇子府还见过她几面，只是那时的她没有了现在的明艳妩媚。 初音见她并不说话，也自觉自己这番话有些拙劣，毕竟看眼前这姑娘的样子，心里倒像是明镜一般。 她翩翩然走到一旁坐下，然后抬眼看向颜云絮。出声问道。 “姑娘刚刚不是问题很多吗？如今怎么一言不发了。” 颜云絮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打量了这房间一眼，随后才说道。 “之前是有很多疑惑，不过你来之后，我便没有什么好疑惑的了。” “不如说说，你主子将我绑来是想要作什么？” 第102章 不愿提及的过去 初音想要去端茶的手一顿，倒是没想到这人这么剔透。 可惜了。 得罪了人，就得受些教训。虽说她也知道这颜云絮是颜侯府千金，又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可是她完全不知情啊，只是正常买卖了一个被拐来的女子罢了。 她娇娇柔柔的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花了银钱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姑娘，何谈得上其他。” 颜云絮瞧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她想王修宇既然敢让人将她绑到此处，就想好了若是被发现之后的措辞。 初音见她没开口，也不着急，只是唤来旁边的姐妹说道。“去，给我们这新来的妹妹寻个银铃戴上。” “是…” “姑娘竟不好奇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初音原本是接到王修宇的指示，来吓唬这个女子。新入楼的姑娘都要穿的这么单薄，去大厅给众人围观打量，出价高者便可以与之春宵一度。 她自然知道不可能真的让她与人春宵一度，但就怕这样的经历都会让她终身难忘。若是寻常女子，怕是出了这丽春院便自尽了。 当然，在初音看来，眼前的女子并不是无脑的人，又怎会寻了短见。她定是知道此行不过是有些屈辱，并不会真的出什么事。 可初音知道，哪有那么简单，被人牙子卖到这地方，能有多少独善其身的。公子要得便是颜云絮到过这里，日后被人知道后，她的贞洁怕就要被人诟病。 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大山，就是源于偏见。 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颜云絮回头看着初音，然后淡淡的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如何想，如何问，你也不会将我放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言。” “姑娘好生脾气，我还想着看姑娘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呢？” 初音轻笑着说道。门外去取东西的人又回了来，然后将那铃铛递给了初音。 颜云絮这才看了过去。银铃…… 她之前便觉得这银铃有些眼熟，但让言喜去打听过，听说这烟柳之地都喜欢用这银铃，毫无特殊之处。如今看见初音才恍然大悟，她当初觉得那银铃眼熟是从何而来了。 初音见她看了过来，轻轻晃了晃银铃说道。“来，将这银铃给姑娘系上。” 颜云絮看着身边的女子将初音手上的银铃接过，缓缓走到颜云絮面前，正准备给她系上时，便听颜云絮出声问道。 “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戴这个吗？”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女子说道。“为何她的银铃上还有络子装饰。” 初音倒是觉得好生无语，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却对一个银铃心生好奇。她随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不过是寻常络子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若是你喜欢，我也可让她们给你打一个。” “那倒不必，看着也不过如此。”颜云絮闭了闭眼，任由那人将银铃给自己系在腰间。然后说道。“见惯了都城这种形状的络子，倒是喜欢沿海一带的络子。” 初音一顿，她缓缓摸向腰间那颗银铃，倒是很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这络子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那络子也是沿海一带惯打的，可打法复杂，楼里的姑娘都懒得学。 更何况她也不喜教她们… 她轻轻将腰间的银铃取下，轻轻晃了晃，那鲜红色的布条打出来的络子确实跟颜云絮之前看到的那个一样，只是形状更新，颜色更鲜艳。 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倒是很少有人提醒我，这络子与你们都城的不同。” “初音姐姐打的络子，自然是最最独特的。”旁边的女子立马奉承的对初音说道。 可颜云絮瞧了那络子几眼，却轻声说道。“这有什么好独特的，又不是你初音姐姐一人会打。” “你……” “莹儿！”眼见那叫莹儿的女子，就要指着颜云絮骂回去。初音连忙制止道。“不用与姑娘为难。” “这络子确实只有我一人会打，虽然这沿海一带都实兴这样的络子形状。但这打法却各有千秋，何况…” “一个络子而已，没必要在这争执个高低。” 颜云絮倒是知道，这络子确实与沿海一带相似却不尽相同。不然宋凌云也不会这么久也找不到出处。她似乎并不在意的说道。 “是这莹儿姑娘说这络子独特，我并不想争执高低。” “毕竟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络子，相比你这鲜艳的眼色，我更喜欢之前看到的那只青灰色的络子。” 初音一听这话，手里的银铃拍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的声音都有些不可置信，她问道。 “青灰色的络子？姑娘在何处见过。” 颜云絮心道，果然如此。她不慌不忙的将腰间的银铃取下，想着宋凌云说，那女孩死去的时候大概也就七八岁，想来如今若是活着的话…… 初音见颜云絮并不说话，看了身边两人一眼，然后说道。“莹儿，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跟这位姑娘说。” “可是姐姐，马上就要开始了，若看不到人出去……” 初音那妖媚的眼眸瞬间变得冷凝起来，看了颜云絮一眼，然后说道。“若是有什么岔子，我自会承担，你们先出去。” “…”莹儿和另一名女子都看了看颜云絮，然后才对初音恭敬的说道。“是。” 待她们出去将门关上之后才抬眼看向颜云絮，此时的她并没有半分来时的明媚。而是表情有些凝重的问道。 “姑娘如何知道我在找这络子？”初音毕竟在这风月场合待了这么多年，话都说到这了，怎么会不知道颜云絮是故意递话茬子给她，扯出了这络子本身来。 “当年你便是去大理寺报的案，可大理寺嫌你只是丢了一个妹妹，又是青楼女子，将你打了二十大板，受尽屈辱才将你放出。” 初音眉头紧皱，那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去之一，都城看重权贵，她当初找了不少人，都不了了之。无奈之下才去了大理寺… 颜云絮见她脸色微变，淡淡但是解释道。 “我兄长与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至交，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初音姑娘不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103章 暗道 “她现在在哪儿？” 初音倒是听出来颜云絮的意思了，既然能查到她的过去，想必是现任的大理寺少卿在查些什么？ 若是平时，她可能还会担心是否查到丽春院，如今她却只想知道她妹妹到底在哪儿？ 颜云絮站起身，从一旁拿过一件披风披在身上。然后对着初音殷切想要知道她妹妹下落的目光说道。 “若是我说的答案并不符合你所想，你还会让我离开这儿吗？” “…”初音心里一惊，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妹妹的消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却突然又却步了。 “既然初音姑娘做不了我的主，那便不用再问我了。” 初音看着颜云絮，没有言语，就这么僵了半炷香的时间。她便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支金步摇，在颜云絮平静的目光下狠狠地将步摇插进了自己的手臂。 颜云絮有些震惊的看着初音，不知她为何这么做，有些担忧的问道。“你这是为何？” “那儿…”初音用手指向床边一处花盆，目光却没有丝毫偏移的看着颜云絮说道。“有一处开关，打开之后有个暗道，能通往街道一处成衣铺子。” “今日，你伤了我，想必日后公子定会找你麻烦。而我…只想知道，她到底在哪儿？” 颜云絮自然知道她说的公子是谁，她看着初音说道。 “听说初音姑娘与锦绣阁的老板是闺中密友，若是想知道她在哪儿，日后便差人来找我，必然会为姑娘解惑。” “也罢，今日就算问你，你也不会说的。我心中也知些大概了，你快走。”初音掩去眸子里的一些失落，背对着颜云絮说道。“衣橱里有幕离，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 “…”颜云絮倒是没想到她竟会考虑如此周到，她抬脚走向一旁，打开衣橱拿出了一面幕离，那幕离比一般帷帽还要长，能遮掩半个身子。 她看着初音的背影道了声谢，然后才转身去拨弄机关，果然，那床边便开了一处暗门。她便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了…… 初音在凳子上坐了片刻，脑子里闪过不少片段。那青灰色的络子是她从亡父身上取下的衣料做的，络子一般都以鲜艳的颜色来做，所以她做的也算的上是独一无二。 当初她便是父母意外去世，她便独自一人带着妹妹，来都城投靠姑姑。可那姑父终日烂赌，如何有多余的钱财来养活她们姐妹两个。 纵使姑姑不说什么，但她也心里清楚这个家待不久。就在她准备给她和妹妹寻一个去处时，那可恶的姑父竟将她和妹妹以五两银子，便卖给了人牙子。 那人牙子原本是要将她们卖给别人做妾室的，可见她长的漂亮，便以高价卖给了丽春院的管事。 她当时胆子也大，央求着当时丽春院的管事，将她妹妹一同买下，她想，如今妹妹还小，待自己在这里站稳脚跟总能给妹妹赎身。 可她终究是晚了一步，等她成了丽春院的头牌，有了自己的屋子和婢女，更有了贵人的青睐。妹妹却失踪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动用了这些年认识的所有人脉，竟一无所获。 连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王修宇都避而不见，她便知拐走她妹妹的不是寻常人。无可奈何之下，才去了大理寺。 可官官相护，历来就是如此。她心里清楚，可没想到在那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屈辱，她闭上眼睛都还能在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情形…… 后来王修宇见她终日愁眉不展，只是告诉她，她妹妹在某个贵人家中。并答应她，日后必定会让她们姐妹二人相见…… 这一等就是四年… 门外不断有人来催，初音都没有理会，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她才缓缓站起身，使劲捏了一下伤口，任由手臂上的鲜血顺着流下。 “快来人啊，快来人…” 门外的人一听到初音呼救的声音，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初音捂着手臂，那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的围了上去。 “初音姐姐…” “初音姐姐，你没事！” 也有人抬眼看了一眼周围，却不见今日买来的那个女子，也问道。 “初音姐姐，那姑娘呢？是不是她伤了你。” 初音被人扶住，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那姑娘好生厉害，一言不合便刺伤了我，然后开了密道跑了。” 旁边一女子皱眉回头，连忙对门口的小厮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是，妙思姑姑。” 初音看着那些人顺着暗道追去，心想过了这么久，应当是追不上了。便放心的倚在自家婢女怀里，让人帮她包扎伤口。 而那被人换作妙思姑姑的人，却上下打量了一眼初音，有些冷凝的问道。 “姑娘为何被人刺伤不吭声，倒是让一个从未来过丽春院的人从密道跑了？” 初音忍着疼，抬眼看向了妙思，然后冷淡的笑道。“怎么？” “妙思姑姑，是在怀疑我故意放走了她？” “…”妙思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初音，那意思很明显，但她语气不显的说道。 “姑娘如何做，我等怎有资格怀疑，只是怕公子那不好交代。” 初音冷笑一声，倒是知道拿王修宇来压她。她将那只刺伤她的钗子随手抹了下，便抬手插进了原来的位置，抬眼媚眼如丝的哼笑道。 “这就不劳姑姑费心了，这是初音自己的事情。” 狐媚子！妙思姑姑的心中就划过这样三个字，谁不知道她如今能在这丽春院横着走，就是仗着公子喜欢她。 也不知道一个一条玉臂千人枕的人，怎会被公子瞧上。虽说初音早已不接客了，但在这样的烟柳之地，哪有清清白白的人。 她哪里配得上… 而初音自己知道，她对于王修宇来说，不过是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若是她没入这丽春院，或许她还能成为他的妾室。又或者她妹妹没有失踪这事的话，她或许也会心怀幻想，日后能在他身边留有一席之地。 可四年前她就知道，男人皆是凉薄寡性之人，哪有什么倚靠可言。 他能在床上与你一时欢愉，却不会在你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伸出援手。她与旁人唯一的不同，便是王修宇对她这副身子还有眷恋。 而她心思玲珑剔透，正适合在这丽春院为他奔走。 第104章 是你 颜云絮跟着暗道摸索着走了出去，那出口正在初音说的那家成衣铺子的后院。 那掌柜的在前厅招呼，根本不知后院进了人，再者他的东家也从未说过这铺子后面还有一处暗门。 今日没有宵禁，便是那成衣铺子也没有关门，依然有人在选购衣裙。 她趁人不注意，便闪身进了一旁的试衣间，将一旁还未悬挂的衣裙拿来换上，整理完整后，再戴上幕离，用从丽春院带走的银铃抵了钱，在掌柜一脸疑惑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也不怪他疑惑，毕竟店里的人都不知何时接待过这样一位客人，但总归付了钱。那银铃是纯银打造，可比那身衣裙值钱多了。 颜云絮出了铺子，才看向天上，此时月亮隐在云后，半挂西垂。怕是已经快到子时了，她竟在丽春院待了整整两个时辰，怕是嫣然早已急坏了，如今她不知她们是如何回去说的，也不敢贸然回府。 只得往宋凌云府上走去…… 而此同时，宋凌云戴着一副半掩面的面具正踏入丽春院内，身后还跟着几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黑衣侍卫。 那迎客的姑娘们见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连忙花枝招展的围了上去，还未说话，便被那些侍卫拿着刀剑吓退。 “哟，这是哪来的贵人，这么大的阵仗啊？” 那些姑娘听到声音，连忙求助一般看向来人，那人正是妙思姑姑。 她身着一身淡绿色的纱裙，脸上带着笑意，扭着腰往宋凌云身边走去。可还未靠近，便被旁边一个侍卫拦住，冷声问道。 “你可是丽春院管事的？” “…”妙思心想，初音那受了伤正在休息，她可不就是这个丽春院管事的。轻轻将那未出鞘的剑点开了些，对着戴着面具的人说道。 “我是，请问贵人是要……” “哼，都说丽春院的管事，媚骨天成身姿曼妙，你……”那侍卫打断妙音的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若你是，那这丽春院可算是开到头了。” “你…”妙思听闻这话，瞬间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她确实没有初音那贱人年轻，但也不过花信年华。 可这烟柳之地，向来都是这样，纵使她还年轻，但跟下面的人比起来确实过于年长，不然怎会被人唤作姑姑。 可她纵使愤怒，也不敢多言。毕竟眼前的这群人一看就不好惹，她只能悻悻的说道。 “奴家确实不是管事的，但今日管事的身子抱恙，只怕无法来接待贵客。” 宋凌云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只是冷声低沉的说道。“只是身子抱恙而已，又不是死了。剑锋，带路。” “是。”那名叫剑锋的侍卫抬脚便往上走，妙音见他们来者不善，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姑娘上去拉扯道。 “贵人，初音姐姐今日抱恙不宜见客。” “还请贵人见谅…啊！” “啊……！” 剑锋直接将上来拦路的姑娘，用剑打到一旁，冷着眉眼对一旁的妙思说道。 “本是不想劳烦你的，如今看来，还请你带个路。” 说着便将剑出了鞘，斜搭在妙思脖颈前，妙思惊恐着眸子说道。 “我带路就是，不要伤我。” 剑锋只是点了点剑，妙思便觉得脖子上的皮肤一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能乖乖带路。 而从后院匆匆而来的丽春院护卫见此情形，大声呵道。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丽春院闹事。” 说着，还试图往前逼近一步，可剑锋只是紧了紧手上的剑，眼前的女人便发出一声惨叫的吼道。 “还不退后，没看到我脖子上的剑吗？” 那领头的护卫，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并没有退后的意思。不过是一个老姑娘，如何能有这丽春院的安危重要。 剑锋见这些护卫没有投鼠忌器的感觉，便冷声说道。“原来你这二管事也没什么份量啊？” 这话刺的妙思的心有些酸疼，但她也知道，这些护卫终于丽春院，又不是忠于她。他们何尝会管他们的死活。 就在两方有些僵持的时候，二楼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姑娘说了，来者是客，不必这么刀剑相向。” “若是来找姑娘的，便上楼来。” 听闻这话，那群后院过来的护卫才收起了刀剑，剑锋见他们收起了武器，也将妙思一把推开，将剑插回了剑鞘。 在妙思无比愤恨的目光中，一群人往楼上走去。而她转头看向那些护卫，他们竟像是没看到她一样，转头又回去了。 毕竟姑娘都发话了，他们也没有留下来守着的道理。 而妙思此刻只觉得在这些人眼里，她往日的些许威信都土崩瓦解。她只能愤愤的扫了周围人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临走还不忘回头看了看楼上，心思恶毒的想，要是待会一言不合，一剑杀了初音，那才叫好。即便不死，等公子来了，也有她好看的。 而留下来的姑娘，也眼疾手快的去安抚刚刚受了惊吓的客人。她们也是见多了这种上门找事的人，只要是妙音姐姐出马，她们便不用担心。 二楼 宋凌云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初音正懒懒的靠在贵妃塌上休息。她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原本慵懒的眉眼变得有些清明。嘴角微微上扬的说道。 “是你？” 剑锋和几个兄弟都在门口守着，他关门的那一瞬，也听到了初音说的那句是你。他却毫无波澜的关上了门。 初音，确实是熟人了，不过……她只识得这张面具，却不认识宋凌云本人而已。 第105章 亲自来要人 宋凌云只是抬脚往桌边站了站，径直问道。 “你们今日绑来的人呢？” 初音愣了片刻，才从起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痴痴的笑着说道。 “阁主是来问我？” “…”宋凌云回头看向初音，她早已没有了小时候那般可爱，也没有了几年前看到他时的落魄。他的眼神冰冷没有温度，让初音想要打趣的心思的歇了。但还是忍不住嘴硬道。 “我们丽春院虽说是青楼，但也从不做拐人之事，阁主是不是……” “我只问你，她人呢？”宋凌云冷凝的声音传来，便让初音有些下意识的害怕。见初音不说话，只是与她对视着。 初音原本对这人是有些怨恨的，暗影阁的人处处安插了眼线，当初便是去求过他的，希望能帮她寻到妹妹。可他却丝毫没有帮她的意思，反而是警告她日后不准接触暗影阁的人。 可她也知道，她的怨恨毫无意义，她和妹妹能活着到都城，本就是他格外开恩。原本他就不欠她什么，只是她年少无知，总以为当初阁主为她父母报仇之后，也会同样帮她找到妹妹。 她喃喃问道。“竟不知道，阁主竟然也与颜家小姐有关系。” 宋凌云听到颜云絮的名字，快步走到初音身边，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厉声问道。“所以确实是你们绑了她是吗？她人呢？现在人在哪？” 初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阁主，虽然他戴着面具，但她能从小时候看到的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感受到什么是恐惧。 她的呼吸骤然发紧，但依旧没有告饶，只是说道。 “她早就……走了……” 宋凌云一听，这才松开了手，重新回到榻上的初音，有些脱力的呼吸着，脸色也有些发白。她抬头看着他继续说道。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她便刺伤了我，从丽春院的暗道离开了，阁主倒是想英雄救美，也晚来一步。” 宋凌云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不甚在意的说道。“她若是真刺伤了你，怕是离不开这丽春院。” “初音，当初我初回都城，眼线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通广大，所以你妹妹一事，我确实无能为力。” “再者，你父亲虽为暗影阁办事，但我们没义务帮他照顾你们，明白吗？” 初音如何不明白，当初她父亲为暗影阁暗信，可暴露之后却遭到仇家屠戮，她们姐妹两个也差点惨遭杀害，是阁主那日只凭他一人便杀掉了几十人。 她藏在暗房，隔着门板看见他手起刀落杀红了眼，那原本玄色的衣袍被鲜血染的发亮幽深。后来她才知道，作为阁主，却亲自上门去寻仇，不过是因为他的师父便是在那一次的暴露中受了重伤。 而她们姐妹两个也是破例在暗影阁的保护下，才能平安到达都城寻亲。保护她们到都城的人，声音没有温度的告诫她们，日后不要对人提及与暗影阁之间的关系，以免惹祸上身。 初音看着宋凌云，惨淡的笑了一声道。“所以，以阁主在都城这些年的窥探，能否告诉我，我妹妹在哪儿？” 宋凌云没说话，只是转身往门口走去，要开门时才说了一句。“颜二小姐，既然能从你这离开，想必是有你想要的答案，不如让她告诉你！” 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初音在身后默无声息的抽泣着。她知道，她妹妹怕是回不来了… 宋凌云带着剑锋一行出了丽春院，不论是丽春院还是来客都无一阻拦，任他们如同来时那般轻松的离开了。 其实丽春院也不是只有后院护卫，只是他们开门做生意，不能什么人都去得罪，若是初音解决不了，自有人会来解决，不然丽春院在这都城这么多年，不就人人可欺了吗？ 剑锋跟在宋凌云身后，见他步履有些轻快，像是在着急一般。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道。 “阁主，不是去寻人？可是没找到。” 他的眼线没有问题，从宋凌云传信给他，到查到舞狮队伍，再查到丽春院，也不过一两个时辰，按理说是不会有误的。 “她已经离开了，想必现在应该在往我府中的路上。” 她是和她两个庶妹，还有嫣然一起出来的，她脱险之后必然不会贸然回府。眼下她能去的地方不过英国公府，还有他府上。 剑锋默了默，没有说话，倒是宋凌云察觉到他的情绪，停下脚步说道。 “你不必自责，既然选择当初让她们姐妹二人来京寻亲，便与我们再无瓜葛。” 剑锋抬头，情绪有些复杂的说道。“可我没想到她妹妹竟然是……她父亲当初也是为了我才……” “就连义父他……” 说到剑锋的义父，宋凌云眼里也划过一丝狠厉，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放心，等真相大白的那天，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剑锋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身后的兄弟闪身进了一旁的胡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宋凌云快步飞檐而上，往自己的府邸飞去…… 颜云絮到了宋凌云府上时，只见这时的宋府依然灯火通明，而在门口徘徊的剑一，紧皱着眉头焦急的等待着。 他原本是想跟着去的，可是他如今是宋凌云明面上的侍卫，若是跟着去了倒是不妥，只能在府门口等着。 当颜云絮带着幕离出现在剑一面前时，剑一还想挥剑将她赶下去，却听到颜云絮问道。 “剑一，你家大人呢？” “县主？”剑一看着眼前戴着幕离的人，有些不敢相信，但也往外看了几眼，好在他们的府邸并不临街，这个时候几乎看不到人。他低声说道。 “县主先等等！我家大人去了丽春院，若是没找到你，自会回来的…” “大人临走时便说过，若是你回来，便将你送去英国公府，想必楚小姐应该是等着急了…” “有劳你了。” 颜云絮站在门口，任剑一去唤来齐管家套了马车，她道了声谢，才上了马车去往英国公府。 齐管家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碰了碰剑一说道。 “这便是颜家二小姐了吗？” 第106章 焦急的等待 剑一转头看了齐管家一眼，有些语气揶揄的说道。 “齐老头，我可警告你，没事别去打小报告。” “你……”齐管家瞪着眼睛问道。“我像是那种人吗？” 剑一没说话，但那默认的态度可不就是认同他是那样的人吗？就在他还想为自己辩白两句时，宋凌云已经回来了。 “她来过了吗？” “来过，刚刚便差人送县主去英国公府了。”剑一说道。 宋凌云转头看向齐管家，齐管家也连忙说道。“大人放心，我让人套的是英国公府的马车，且那姑娘戴着幕离，无人能知她是谁。” “嗯。”宋凌云轻声应了一声，便抬脚往府内走去。 齐管家还有些不服气的看着剑一，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府门口传来宋凌云的声音。 “剑一，去挑个暗卫送到她身边。” “……”剑一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低头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齐管家站在原地，看着剑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又回头看着宋凌云的背影笑着说道。 “这身边终究是要有人了。” 紧接着眉头一皱，心里想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主子，可转念又一想，那姑娘是颜侯府的人，听说还未及笄。 若是主子一高兴，非要回到都城来看看，岂不是乱了大人的计划。不妥不妥… 颜云絮坐在马车内，看着这马车竟与早上看到的英国公府的马车一般无二。心中有些微动，若是她坐着宋凌云府上的马车去了英国公府，不论是对嫣然还是对她都不好。 虽然今夜没有宵禁，但毕竟是夜里，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都是这么被造谣起来的。 她今日虽被绑了去，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那具女童尸首的亲人是谁。而初音… 她在丽春院为王修宇做事多年，即便是对初音有所隐瞒，但大多数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等马车在英国公府停下的时候，颜云絮才发现，英国公府与宋凌云府上一样，灯火通明。 而等在门口的元宝看见马车徐徐停下，连忙面带微笑的迎了上去。将颜云絮从扶了下来，贴近耳边说道。 “县主，你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和小姐都等的着急了。” 颜云絮边往里走，便问道。“我那两个妹妹呢？” “四小姐和五小姐一早便回府了，说是我家小姐与你意犹未尽，还想叙话家常，便将你接来了。”元宝边说着，又说道。 “县主也不必担心，夫人回来时，便亲自差人又去颜府赔罪，说是我家小姐不懂事留了人。这个时候也早早歇下了，明日再亲自将你送回去。” “嗯，我知道了，魏姨总是考虑的周到，快走，莫要让她们等急了。” 英国公内院 楚夫人端着一杯清茶，看着眼前不停走来走去的女儿，有些头疼。自宋凌云差人来送信，让她好好在家等着，她就这么在她面前晃悠了一个时辰了。 饶是淡定稳重的楚夫人，也有些头疼不已。被人在眼前绕来绕去，眼睛都快花了。 原本英国公想要陪着自己夫人的，可魏南笙想着毕竟这是姑娘家的名声，他若在此，怕是有些不妥，便让他去睡了。 老国公自交权之后，便不怎么过问府上的事，楚夫人也没有去叨扰他。若是让他知道那放在宋凌云心尖尖上的人被人绑走，怕是胡子都要气的飞起来。 楚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将茶杯放下，叹了口气对楚嫣然说道。 “你莫要再这么走来走去了，晃的我头晕。” 楚嫣然步子一听，转头面带急色的望向自家母亲，然后说道。 “母亲，我这不是着急吗？什么事都做不了，光在这等着太难受了。” “不然你还能怎样，满大街敲锣打鼓的去寻她不成？” 楚嫣然哪里敢，这晚上被人绑走的姑娘，就算是没有出什么意外，要是被人知道了，怕是清誉都会被那些嘴碎的毁干净。 恨只恨她不是男儿身，不然也能随着宋凌云乔装去寻人，魏南笙见她焦急也不忍心，只得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既然子砚出马，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要知道你凌云哥哥又不是什么寻常人，就算大理寺查不到，他还有其他方法。” “既然他叫你好好等着，必然会将云絮平安送回来的。” “可是母亲，若不是我拉错了人，云絮也不会被绑走…”楚嫣然有些失落，她就是太马虎了，没有说回头看一眼，要是看一眼，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傻孩子。”楚夫人拍拍她的手，又摸着她脸，轻声说道。“他们今日便是冲着云絮来的，就算当时没有得手，回府路上也难免会遭意外。” “你想想，若是她带着两个庶妹回府，路上出了什么事，后果会是如何？” 楚嫣然性子虽然大大咧咧，也知道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 若是在路上出事，她两个庶妹只会回家找颜家人出面，到时候人还没找到，就满都城都知道颜侯府嫡女被绑走了。 她低着头，看不清情绪。但魏南笙知道她是听进去了。 如今，两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颜盛远又是为四皇子做事，难免会有人会对他身边人下手。又或者是颜云絮上次在宫宴上得罪了人，是今日出嫁的王芷兰，还是禁足在宫里的王贵妃…… 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便是要将颜云絮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就在这时，门外的丫鬟匆匆快步进来，对着楚夫人说道。 “夫人，县主回来了…” “真的？”楚嫣然一下跳站起身，吓了楚夫人一跳。惹得楚夫人使劲拍了她一下，又对丫鬟说道。 “她可是一个人回来的？” “是。元宝姐姐说，县主是坐着我们府上马车，一人回来的。” “那便是极好的。”楚夫人放下心来，即是一个人坐马车回来，那便是没有什么意外了。 第107章 欲言又止 楚夫人正要往门口走，身边的女儿就如同箭离铉一般飞了出去。她在楚嫣然身后无奈笑了笑，也跟着出去了。 楚嫣然飞奔至门口，便看见元宝领着一戴幕离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颜云絮露出来的衣角并不是今日赴宴时所穿，不由得步子都缓慢了起来。 颜云絮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将幕离取下，看着眼角通红的嫣然，笑着问道。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楚嫣然见她说话还能打趣她，只能压下心中异样的想法，拉着她的手臂说道。“怎么会不认识，你怎么……” “嫣然。”楚夫人在后面打断她的话，又说道。“更深露重的，让云絮进来说话。” “是是是，瞧我兴奋过了头，快，快进来。”楚嫣然拉着颜云絮就往里走，路过楚夫人身边时，颜云絮行礼道。 “魏姨，让你担心了。” “无妨，你平安回来就好。快进去再说。”秦夫人看着自家女儿与颜云絮走了进去，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声音严厉的对着门口一干仆从说道。 “今日之事，都不准泄露半个字出去。不然各位应当知道后果。” “奴婢知道了。”丫鬟们都低着头应道，她们在这英国公府多年，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今主母亲自警告，自然没有人会出去嚼舌根子。 “行了，都下去休息！” “是，奴婢告退。” 秦夫人看着这些丫鬟转身离去，这才回头走进屋内，一进屋就听到嫣然歇不下的嘴，不停的问这问那，特别是她一身衣裙已然不是白日所穿，更是让人担忧。 “云絮，莫要理嫣然，她就是关心则乱。” “母亲，这怎么是乱呢？我只想知道云絮有没有受到伤害。”楚嫣然坐在颜云絮身边，恨不得将颜云絮扒个精光，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这可是她第一个闺房朋友，若是真出了事，于心何安啊。 “嫣然，我真的没事。”颜云絮心中温暖万分，她能感受到楚嫣然对她的关心，但事关重大，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是，你凌云哥哥既然能让她一人回来，自然是无事的。” 听到这，楚嫣然才终于放下心来，但她依旧追问道。“云絮，那你可知是何人绑走你的？” 颜云絮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楚夫人说道。“嫣然，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和云絮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回去。” “可是母亲，我还不困…”楚嫣然嘟着嘴，哪里知道楚夫人的良苦用心，颜云絮没有主动说，就说明这绑她的人背后复杂，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呢？何况现在确实太晚了，明日若是让颜云絮一人回府，怕是光她那个母亲就会问东问西，还是得她去走一趟。 “你不困，云絮也不困吗？” “快去休息，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楚夫人边说边推着嫣然回房，颜云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中温暖。她何尝不知道楚夫人这是在为她解围，毕竟这其中内情也不好言说。 楚嫣然虽说没有困意，但母亲说得对，折腾了那么久，云絮也该是累了。于是也不在说什么，带着云絮回她房间了。 待两人拆了首饰妆发躺倒床上时，颜云絮看着欲言又止的楚嫣然，不禁失笑道。 “你要听我给你说说吗？” “嗯？”楚嫣然转头也看向颜云絮，她是很想知道，但又怕云絮觉得自己太过好奇，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她忍不住询问道。“可以说吗？” “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是我朋友呀。”颜云絮看着她，笑着说道。 于是颜云絮将被绑之后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楚嫣然越听越皱紧眉头，她上次便听宋凌云说到那具幼童尸体，如今竟阴差阳错成了颜云絮脱险的筹码。 她想，若是没有这件事呢？岂不是… 楚嫣然并不知道那丽春院身后是谁？颜云絮也没有将此事告知于她。毕竟这事牵连过大，若是知道是王芷兰让她哥哥出手，怕是以嫣然的性格，怕是会亲自上门帮她报仇。 可现在还不是将一切扯破的时候。 “那你还要去见她？” “去，当然得去。” 楚嫣然默了片刻，抬头说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去！万一……” “没有万一。”颜云絮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毕竟是在烟柳之地摸爬滚打了多年，怎会一点凌厉手段都没有。嫣然也是怕她吃亏。 “她既然敢背着她的主子放我离开，便不会将这事告知别人。你大可放心。” “那你今晚岂不是没有见到凌云哥哥的面？” “…”颜云絮看着楚嫣然，心里其实很想问她，宋凌云没有动用大理寺的人，是怎么查到她被绑去丽春院的。 可她不敢问，嫣然不管知不知情。她都想等宋凌云亲口告诉她。 “我到宋府的时候，只见到了剑一和管家……” “唉，你不知道。我当时跑到凌云哥哥府上，告诉他你失踪的事情。他的表情有多么担心。”楚嫣然还是第一次见宋凌云那么着急，可见他将颜云絮看得多重要。 “他让我回府等他消息，可你不知道，在家里等消息有多么难熬……” 颜云絮轻轻抱住了楚嫣然，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声。“谢谢你，嫣然。” 楚嫣然回抱了一下，有些好笑的说道。“谢我做什么？要说谢也是该我谢谢你。” 若不是认识了颜云絮，她怎会有了第一个闺中密友。她怎么会觉得除了骑马射箭，还可以跟朋友品鉴美食，逛街游玩。她甚至对她大房哥哥有了非分之想。 只是这想法还没萌芽多久，便被颜绝尘掐了。若是没有颜云絮 ，她或许会死藏烂打一段时间，但她知道那样的话日后相处便更尴尬了，所幸大家都没有陷的太深，所以也不算伤心难过。 两人絮絮叨叨的讲了好久的话，才睡去。 第108章 亲自送回 第二日，清晨 颜云絮早早便起了，换上楚夫人为她准备的新裙装和首饰。待她收拾好后才去将半梦半醒的楚嫣然拉了起来。 楚嫣然半闭着眼睛将衣服穿好，才跟着颜云絮一起去前厅用饭。厅上，英国公楚州牧早已和魏南笙等在了那，看到颜云絮带着一脸昏昏欲睡的人儿进来时，魏南笙不禁眉头一皱的说道。 “嫣然，你昨夜是不是缠着云絮没睡。” 楚嫣然闻言，努力睁了睁眼看着父亲母亲说道。“哪有？我怎么会如此不知分寸。” “云絮，快来坐下用饭。”楚夫人一改刚刚严肃的口气，温温柔柔对颜云絮说道，旁边的楚州牧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好的，魏姨。”颜云絮坐下后，又对着楚州牧，斟酌了片刻还是唤了一声。“楚伯父。” “嗯嗯，好好。快些用饭！”楚州牧终于知道为何夫人对嫣然和颜云絮的态度如此差别之大了，任谁也喜欢这样端庄娴静，稳重大方的姑娘。 只是楚州牧是个男人，并没有那种拿两个女孩比较的心思，对于他来说，各花入各眼，他就觉得他女儿这性子极好，至少没人敢欺负她。 他们四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颜云絮才知道，老国公最近身子不是很硬朗，所以才会没跟他们一起用饭。 饭后 楚夫人带着她们准备一起出门，坐着马车往颜府去。而此时的颜府却有些人并不平静，就如此时在屋内的江梦芹。 她身边除了站着的钱嬷嬷，还有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颜丹月。 颜丹月也不知为何，今晨，钱嬷嬷一早便差人唤她来给母亲请安。独独没有叫上颜丹晨。 现在她站在旁边都快半个时辰了，看着钱嬷嬷为江梦芹梳妆换衣。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一样，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直到江梦芹收拾好了，坐到一旁时，才抬眼，有些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冷声说道。 “站了这么久了，可想好如何说了？” “……母亲，说…说什么？”颜丹月冷不丁听到江梦芹这么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梦芹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说道。 “你不会以为你们昨晚那套说辞，我会信！你二姐姐到底去哪儿了。” 颜丹月一惊，低下了头，不敢言语。她昨晚跟姐姐按着路上的说辞跟祖母说了，祖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去休息了。没想到江梦芹竟找她来问话，她此时才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结巴的说道。 “昨夜……二姐姐…她与楚家姐姐一同回去了，说是……” “嘭~” “啊！”颜丹月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碎落在脚边的茶杯碎片，险些掉下泪来。 江梦芹看着她这样胆小如鼠的样子，冷笑着说道。“她楚嫣然是谁？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你觉得她会不知分寸，那么晚了还将你二姐姐接回去？” 原本江梦芹听说楚嫣然带云絮回英国公府就觉得奇怪，但是婆母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多说。 但是回了院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若说这楚嫣然不讲规矩便也罢了，可魏南笙呢？怎么会让楚嫣然将未出阁的女子留宿家中。 “还不老实交代，非要让我发火是吗？” 江梦芹声音猛然拔高，吓得颜丹月一颤，脚下一软便跪了下去。哭哭凄凄的说道。 “母亲……我也不知道啊。” “什么叫你不知道？你二姐姐与你们一同去的，怎么会不知道？” “我们一开始是在一起的，后来分开了一会儿，等准备回去的时候就只看见楚家姐姐回来了……二姐姐……她就…不见了。” 江梦芹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哭着诉说昨晚的经过。她也有些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心中只觉得有些心塞，一个女子夜晚失踪，能是什么好事？ “此事你可告诉你笑了姨娘了？” “没…没有。”颜丹月连连摇头道。“昨晚回来时，便与姐姐说好，不讲此事。” 江梦芹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厌恶更甚。但如今之计是要找到颜云絮，她想必须要将这事告诉颜盛远，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颜府的颜面，她的颜面可就彻底没有了。 “钱嬷嬷，去将世子请来。” “是，老奴这就去。”钱嬷嬷连忙快步往外走去。 可颜丹月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也不敢抬头，只觉得时间无比难挨。她只希望二姐姐能平安回来，不然她和姐姐怕是日后都不好过了。 不过片刻，钱嬷嬷又匆匆走了进来，江梦芹看着回来的钱嬷嬷有些诧异的问道。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夫人，二小姐…她回来了。”钱嬷嬷一改刚刚着急的面色，又缓缓说道。“是英国公夫人亲自送回来的。” “什么？亲自送回来的。” “是啊，现在就在门口。夫人我们先去迎客！” “快走…” 江梦芹连忙带着钱嬷嬷往外走去，颜丹月见她们一走，这才软下了身子，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掉下泪来。 二姐姐…总算是回来了。 江梦芹到了门口时，魏南笙才带着颜云絮下车，此时周围还有不少百姓。江梦芹不禁有些脸色微变，但还是快步迎了上去。 还未说话，便听到魏南笙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百姓都听的清楚的说道。 “侯爵夫人见谅，我女儿实在是太过没规矩了，昨日留了云絮在府上过夜。原本昨夜我便要将她送回来的，奈何这两姑娘睡的沉，我也不忍心叫醒她们。所以亲自上门向你赔罪…” 江梦芹那微变的脸色才好转起来，楚夫人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即给足了颜家体面，又将颜云絮夜不归宿之事轻描淡写的带过。 即便是日后人们说起，也只会说楚家小姐与颜云絮关系好，才不顾规矩将人留宿，何况那是英国公府啊！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何必为了一个女子来说慌。 “楚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她们两人情同姐妹，虽不合规矩但也是感情甚好才会这样，又怎谈的上赔罪二字。” “嗯，既然云絮送回来了，便不叨扰了。”楚夫人回头又对颜云絮说道。“云絮，有时间又到府上来玩。” “好的，魏姨…” “嫣然，走，我们回去。” “楚夫人慢走…” “魏姨慢走……” 第109章 如何做主 英国公府的马车前脚一走，百姓们便又都陆陆续续的散开了。 颜云絮走到江梦芹面前行了一礼，说道。“让母亲担心了。” 江梦芹上下打量了一下颜云絮，她今日所穿已经跟昨日全然不一样了，但好在看着并无什么事。她轻缓了一口气说道。 “先去，给你祖母请安，再来我这儿，我有话问你。” “是，母亲。” 颜云絮看着江梦芹带着钱嬷嬷往府内走去，也自觉跟在身后，她知道以江梦芹的心思，必然不会相信嫣然留宿她的事情。 但她依然要先去给祖母请安。祖母才是那个最清明的人啊！ 世安苑 颜云絮站在门口，由方嬷嬷引领着去了屋内，夏兰秀早就等在了那里。 “老太君，二小姐回来了。” 方嬷嬷一提醒，夏兰秀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孙女，细细打量着，关切的问道。 “没受伤。” 颜云絮只觉得心中无比感慨，看，祖母真的什么都清楚明白。她上前几步，回道。 “回祖母，没有。” “那就好，想来英国公府既然出面送你回来，想来也没什么事。”夏兰秀昨夜听到颜丹晨她们说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但她没有明说，只是淡定的回房休息。 她知道，若是让江梦芹去办，怕是不出事也会让颜云絮声名受损。所以她只能等… “去，想来你母亲也是担忧了一整夜。” “是，祖母，那孙女就先退下了。” 夏兰秀看着颜云絮离开，不禁叹了一口气。旁边的方嬷嬷却疑惑的问道。 “老太君为何不问问二小姐出了何事？可知是何人所为？” “…”夏兰秀抬眼看了一眼方嬷嬷说道。“她既然没有主动说，便是不能说。” “她与那位大理寺少卿平日便走的近，再加上她哥哥又在为四皇子办事，想来想对她下手的人大有人在。我问不问又有什么用？” “那总归要告诉世子爷，不然日后若是真出什么事就晚了。” “放心，我不说，自然有人会去说。”夏兰秀自颜书瑶那事之后，其实对于颜盛远是有些失望的，现在她私心是不愿意让颜云絮与她哥哥交好，就像现在这样不温不火才好。 方嬷嬷自然知道那人是谁？毕竟颜书瑶已死，二夫人也就二小姐这一个女儿了，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颜云絮到了枫溪院，进了屋子，便看见江梦芹目光直直的看着她，那种打量与窥探，让她有些不舒服，但还是上前行礼道。 “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江梦芹一时间没有说话，钱嬷嬷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着眼前的人，眉眼都与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甚至更美，她开口道。 “给你祖母请过安了？” “回母亲，请过了。” “你祖母没说什么吗？”江梦芹不信以老太太的资历，会察觉不出昨晚的不同寻常。可颜云絮却说道。 “祖母并未说什么，只是让我过来给母亲请安，让母亲不必担心。” “哼？不必担心？”江梦芹冷哼一声倒是没在说什么，然后又对颜云絮说道。 “先坐！我有话问你。” “是。”颜云絮规矩的坐在下方，任钱嬷嬷给自己倒上茶水，端来糕点。 江梦芹看着眼前看不出心思的女儿，只觉得有些心累，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看着她今日的衣裙说道。 “昨日，我给你做的披风呢？怎么没见你穿回来。” “……”颜云絮倒是忘记了，昨日江梦芹让钱嬷嬷给她换上的披风，那披风此刻怕是在丽春院。但她还是回道。“应是在嫣然府上，今晨，楚夫人给我送来新衣，说是之前给嫣然准备的，她却不穿，便让我试试，以免浪费她对嫣然的一片心意。” “女儿不好推辞，便换上了，出门的急，怕是忘记带走了。” 江梦芹见她轻飘飘的说着，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她还在说谎！她不禁有些失望的说道。 “如今你还要对我扯谎吗？” 颜云絮抬头看向江梦芹，只见她眉眼间尽是失望，好像真的是她做了什么让人失望的事情。 她缓缓开口道。“母亲觉得我在扯什么慌？” 江梦芹原本想让她自己主动说，可她发现颜云絮似乎并不想对她说。她只能压下心中的难受说道。 “纵使楚家小姐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照你的性子你也不会同意留宿她家。何况英国公府更不会留宿一个还未及笄的人过夜。” “虽说楚夫人今晨亲自送你回来，但也只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所以你告诉我，昨晚你究竟去哪了？” “……”颜云絮没有说话，她心中有些冷笑，好一句照你的性子，她是什么性子，江梦芹真的知道吗？ 江梦芹看她毫无想对她说的样子，不自觉拔高了声音说道。“你五妹妹今晨都已经说了，昨晚你明明就是失踪了，你为何不告诉我。” “…”颜云絮看着这时有些生气的江梦芹，然后笑着开口道。“若是我说了，母亲会为我做主吗？” “…”江梦芹一愣，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她还会去帮外人不成？ “就算我做不了主，还有你哥哥在呢？他也不会让人欺负到自家妹子头上。” “是呢？我都忘了我还有个哥哥。”颜云絮自嘲般的笑道。“那我便告诉你。” “昨晚是王修宇将我绑了去，意图羞辱我，损坏我的声名。所以母亲现在要如何做主？” “王修宇？”江梦芹飞快的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才想起昨日出嫁的三皇子妃，不就是王修宇的妹妹吗？“竟是他绑的你？” “母亲想好如何为我做主了吗？”颜云絮第一次这样问江梦芹，似乎真的想知道江梦芹想要怎么做。 可是江梦芹思忖了好久，才问道。“你呢，受了什么伤害没有，或是有没有被旁人知晓你被绑走？” “……”颜云絮闭了闭眼，启声说道。“若是我没有受伤害，母亲是想轻拿轻放吗？” “我……” 第110章 说开之后 江梦芹看着颜云絮这样子，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可面对她这样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由得心中怒气上升，她说道。 “她为何会让她哥哥去绑你？还不是年前你得罪了她，若不是你高调行事，怎会有昨晚的事情发生？” 颜云絮听到江梦芹这么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高调？她回道。“若是我不反击，当初在宫里受罚的可就是你女儿我了。” “若是我当时受了责罚，母亲又当怎么说？” “我…”江梦芹只觉得自己是一时口快，本意本不是这样的，一旁的钱嬷嬷见状立马解围说道。 “二小姐，夫人也是关心则乱。昨夜整夜都不能安睡，一早便将五小姐唤来问话，属实是担心小姐你出事啊？” 颜云絮看着江梦芹，并没有将钱嬷嬷的话放进心里，毕竟她担心的整夜没睡，也不过是担忧自己和侯府的颜面而已。她继续说道。 “母亲只凭眼前所见便觉得我没有事，却不问问我被何人绑走，如何脱险？有没有受伤？” “……”江梦芹只觉得自己此时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她的每一句都是在指责她不够关心，可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对她好了。 “如今母亲知道是谁人所为，却指责我当初得罪了王芷兰？所以昨夜我被绑走也是我活该是吗？”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我是你母亲。”江梦芹实在是忍无可忍的说道。 钱嬷嬷见她有些发怒，连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胸口，自颜书瑶死后，江梦芹时时晚上失眠，连带着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她开口安慰道。 “夫人，不要急。二小姐昨夜必定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说话。”其实连钱嬷嬷自己也觉得颜云絮说的并没有错，只是她不知夫人心中的痛苦，两母女都不了解彼此才会这样。 钱嬷嬷也不止一次劝诫过江梦芹，可是她像是入了死胡同，根本听不进去，如今能这样对颜云絮，已经是最好的进步了。 “钱嬷嬷不必为我说话，我并未受到惊吓，所言即是所想。”颜云絮这话说完，便看到江梦芹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起来。 但她已经无所谓了，之前还想着保留母女彼此的体面，如今话都说到这了，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你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枉我还想试着对你好。你真的不值当我为你这么改变……”江梦芹抬手指着颜云絮，一字一句都如同恨不得颜云絮从未来过这世上一般。“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任你在顾家生死由命，我的瑶瑶也不会…” “夫人慎言！”钱嬷嬷紧了紧自己的手，连忙制止道，这话已经不是什么指责了，是明晃晃的嫌恶颜云絮了。这样一来，母女感情还如何修复。 颜云絮冷笑一声，想着这些日子她别扭的关心，与呵护，只觉得都是笑话。 她自嘲笑道。“确实是养不熟的，母亲从前便养不熟颜书瑶，更何况我了……” 这话着实有些扎心窝子了，江梦芹嘴唇都有些发白，抖着手指厉声对钱嬷嬷说道。“瞧瞧，你还天天让我去亲近她，说什么血浓于水，她这是怨恨我呢？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女儿，如何亲近也是空事。” 颜云絮看着她，目露轻视与不屑，倒是与上一世瞧她的模样一般无二。可是凭什么呢？她觉得她低下姿态来就该得到回应，可江梦芹做的桩桩件件都让她觉得恶心，所以她便点破道。 “母亲亲近我？可了解过我喜欢什么，不喜什么？” “你命人送来的衣裙首饰全是颜书瑶喜欢的，而并不是我。你只知道盲目的对我好，却从未了解过我的喜好，却拿颜书瑶来隔应我。” “我…”江梦芹没想到她能这么细致的指出她送的东西，她确实没大花心思，毕竟她觉得女儿之间都差不多。颜书瑶喜娇嫩的颜色，首饰也喜欢闪耀至极的。她却从未想过，颜书瑶的性子与颜云絮一点也不相同。 可是在江梦芹看来，颜云絮心中定是怨恨她的，不然怎么会如此敏感，她喃喃道。“说到底，还是你从不将我当做你的母亲，所以我做什么你都无动于衷。” 颜云絮觉得这话属实听着好笑。她反问道。“母亲呢？你可将我当做过你的女儿…？” 这反问让江梦芹眉头一皱，她觉得她应当是当她是自己女儿的，不然怎会整夜难眠，不然怎会听从钱嬷嬷的话，去试着对她好。 “从我回府前一天开始，管家便刻意晚来一晚，难道只是因为颜书瑶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到后来给我送来的丫鬟也是临时买来调教三两个月的，母亲一直嫌我不上台面，不合规矩，却没想过我才回府，没有当家主母安排，我又有什么能撑得起这侯府嫡女的排场？” “在母亲心中，让我住在竹苑也是无上的恩赐。连大伯母给我添置东西也会惹得你心生不快。既然如此，母亲当初又为何接我回来……” “你一直怪我不该回来，可若不是你们灭了顾家上下满门，我又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期期艾艾的想要得到虚无缥缈的亲情？”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顾氏两个是怎么死的？”江梦芹一直以为颜盛远做这事不会被人察觉，以至于顾家上下满门死了，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可颜云絮竟然知道… “即是山匪，又怎会只留我一个活口，管家又怎么会那么巧的来接我？” 江梦芹看着眼前淡定说着话的女儿，只觉得她跟她哥哥一模一样，顾家夫妇虽说该死，但也养育了她多年，她却没有一丝感激之情，仿佛死的是陌路人一般。 她有些踹不上气，觉得自己这一双儿女就是来报仇的，让她在这侯府毫无倚靠可言。还不如关姨娘那个贱人来的痛快…… 第111章 疯魔 江梦芹听着颜云絮的字字句句，只觉得无比无力，就连钱嬷嬷在一旁规劝她都听不进去半句。 她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冷着眸眼的女儿，只觉得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有些可笑。她自以为是放下心中隔阂，别扭的对她好，可能在颜云絮里的眼里就是笑话一般。 江梦芹只觉得自己赤裸裸的摊开，被人看的透彻，但她嘴上依旧说道。“你难道忘了，你马上就要及笄了，若是没有我的主持，你的礼如何完整？你非要这时候与我闹翻吗？” 颜云絮倒是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了，她还能拿自己及笄之事来裹挟她，可她根本就不在乎及笄礼。 “若是母亲今日不先说起，我想我们之间还是可以保持从前那般互不干涉的关系。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母子情分呢？” 是啊，之前只是表现的不看重这个女儿，如今却是将话摆到了台面上。如何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江梦芹只觉得身体有些发凉，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生出如此忤逆的儿女来。钱嬷嬷在一旁看着她们越说越远，怕是隔阂也越来越深，连忙在中间劝和。 可两人都听不进去，特别是江梦芹，她看着与自己年轻时候一般容貌的女儿。心里竟觉得，昨夜若是她再也回不来是不是也挺好。 这样的念头一起，她就像是疯魔了一般，手从自己头上拿下一支珠钗，然后向颜云絮扑了过去。 钱嬷嬷连江梦芹的衣角都没拉住，嘴里惊慌失措的喊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呀？” 颜云絮一直看着江梦芹，早就注意到她眼里的狠厉，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从头上取下一支珠钗，直直的向她扑来，她一时躲闪不及，只能用手去挡一下。 刺啦一声。 那珠钗划破她的衣袖，扎进了她的肉里，那刺破血肉的痛感让颜云絮不禁皱了眉头。她抬眸看向江梦芹，那笑容带着一丝破碎感，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倒像是解脱了一样的轻松。 江梦芹猛地扯出珠钗，那尖锐的一头还沾染着血迹，她竟有些癫狂的笑着说道。 “你本就是我的女儿，就算是我要拿回你的命也是理所应当的。” 钱嬷嬷连忙上前抱住江梦芹，她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呀？二小姐是你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伤她？” 江梦芹不知哪里来的劲，一把推开了钱嬷嬷，钱嬷嬷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毕竟年纪大了，一时间竟有些爬不起来。 颜云絮看着眼前的江梦芹，眼神不冷不热，只是淡漠至极 ，仿佛她刚刚伤的不是自己。她看着江梦芹手里紧紧捏着珠钗，一步一步走向颜云絮，然后自顾自的说道。 “你与你哥哥一样，都是冷情至极的人啊！我在这颜府这么多年，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是谁都不如，你们都想看我的笑话，就像关咏荷那贱人一样，随时想要咬我一口。” “你说我不将你当亲生女儿？颜云絮，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女儿？” “你们从未想过我的处境？不然我又怎会对那个下人之女如此上心……” 说着说着，江梦芹如疯魔了一般，颤抖着身子朝颜云絮再次扑去。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颜云絮，就当从未有过这个女儿…… 若不是当初她怀着颜云絮，关咏荷又怎么会乘虚而入？又怎么会勾走颜永柏的心？还生下一双女儿。 颜云絮这次有了防备，在她扑过来之时便错开了去，并无碰到她分毫。反而是江梦芹用力过猛，没收住力，直直的撞向了门板。 江梦芹只觉自己头疼欲裂，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钱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时，江梦芹已经撞过去了，她惊呼一声，连忙过去扶她。 可江梦芹额头的血迹着实有些吓人，钱嬷嬷抬头看着颜云絮，声泪俱下的说道。 “二小姐，无论如何，夫人也是你的母亲……” 颜云絮并不想听这些大道理，只是淡淡说道。“与其说这么多，不如先去找大夫来看看！” 钱嬷嬷一顿，看了看怀里的江梦芹，那撞到门板上的头还冒着鲜血，着实有些骇人。可她有些不放心的看向颜云絮，一时有些犹豫，都怪她进门时将婢女都遣到外院了。 颜云絮看着钱嬷嬷的眼神 ，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淡漠的说道。“怎么？怕我会像她一般失心疯了，杀了她吗？” “…不，我怎会如此想！”钱嬷嬷只得将江梦芹扶到门边靠着门框。她这样昏昏沉沉，也不知伤到了哪里，不敢随意挪动。 “我马上去找大夫……马上去……”说着快步往外走去。 到了院外，也不忘让婢女去找世子爷，还有老太君。如此大的事情，怕是瞒不住的。 颜云絮看着门边痛苦呻吟的江梦芹，并没有心疼的感觉，她缓步走到江梦芹身边蹲下看着她。 江梦芹只觉得血有些模糊了眼睛，可依然看的见颜云絮蹲下身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或许是有些失血，竟让她觉得有些畏寒。她凸自说道。 “真可惜，就差一点，我就能杀了你。” 若是从前，听着这话她还会觉得心痛，可如今听着却觉得心里平静极了。她开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杀过我？” “…”江梦芹有些模糊，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只是半睁着眼睛听着颜云絮继续说道。 “你说我与颜盛远一样，才使得你对我亲近不起来？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着亲近过你？像颜书瑶那样！” 想起前世，她谨小慎微，学着颜书瑶那般想要亲近她，可是江梦芹怎么看她的？ 说她小家子气，不上台面，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从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她何尝没有憧憬过，只是这些憧憬都如同一个噩梦，让她时至今日都觉得自己都不配得到爱。 江梦芹说她无情，连养育她的顾家夫妇惨死都无动于衷。可自打她记事起，便被他们关在院内，从不让她叫他们爹娘。更何谈得上感情。 她从未了解过她的过去，却想让她像颜书瑶这种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一样。若不是重活一次，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天生冷情，才会不得她喜爱。 第112章 失心疯 江梦芹听的云里雾里，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颜云絮第一次回府的模样，那时的她完全不像现在这样冷漠说话的人。 她唯唯诺诺，像个下人一样，站在角落，若不是那样的容貌，怕是她都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女儿。 她脑海里全是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她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那些片段像是真实存在过一样，搅的她脑仁疼痛不已。 她闭上眼睛，想要努力抓住那些片段，却又不得不睁眼看向眼前的颜云絮，她目光清明，肤如凝脂，身着锦衣，比脑海中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是她清明的眼神里满是冷漠，刺的她有些不敢面对。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眼前这个不知是否真实的人，却见她偏头一躲，站起了身。 江梦芹伸在半空中的人手蜷缩了一下，只觉得眼前尽是重影，那曾经唯唯诺诺的人儿，哭着控诉她，问她为何对她如此冷漠，为何她才是亲生女儿，却要受那么多的屈辱… 颜云絮看着她在门边双手托着头，像是入了梦魇一般，但她没有上前关切一句，只是站在一旁，等着钱嬷嬷带大夫来。 可等着等着却听到一声不真切，却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 “云絮，对不起……” 颜云絮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梦芹，喃喃道。“你说什么？” 江梦芹神色有些不对，呆呆愣愣的念叨着。“云絮，对不起……云絮……” 颜云絮连忙低头去听，可又听江梦芹恶狠狠的转变了脸色，双手掐住颜云絮的脖子，说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颜云絮没有防备，再加上江梦芹精神状态根本不对劲，那力气大的一下就将颜云絮按在了地上。江梦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道。 “你要是死了多好……我这就杀了你，我们就…都解脱了……” 颜云絮一只手臂受了伤，只能用另一只手臂去推，可根本推不动。江梦芹眼睛发红，像是失去了理智。 就在颜云絮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时，钱嬷嬷及时带着大夫来了，身后还有夏兰秀。钱嬷嬷一声惊呼，让老太太连忙对旁边的人说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二夫人拉开。” “是。” 那些丫鬟婆子匆忙上前抱住江梦芹，往一旁拉，可江梦芹就像是发疯了一般，想要去挠破颜云絮的脸，她甚至分不清这是谁的脸。疯癫的叫喊着。 夏兰秀看着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气血突突的往天灵盖上走。这时颜盛远也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连忙上前去将江梦芹拉了起来。 而江梦芹乱舞的手回手就抓到了颜盛远脸上，那指甲划过，瞬间就染了鲜血。颜盛远按捺着脾气唤道。 “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梦芹原本疯癫的样子瞬间僵住了，她转头看向颜盛远，看着他脸上的血痕，又慈母般的抚摸着关切的说道。 “盛远，你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 颜盛远看着江梦芹眼里的关切，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血痕是她自己造成的。他抬眼看了一旁钱嬷嬷叫来的大夫。 那大夫连忙上前查看，可还未近身，众人就听到江梦芹说道。“书瑶呢？她不是今日要去做春装，这都什么时辰了？” 颜盛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问道。“赴什么宴？” “当然是赵太傅他府上的春日宴啊！”江梦芹一脸疑惑，这宴会请柬还是他拿回来的呢？怎么就忘了呢？ 一旁的夏兰秀才是真的明白，这老二媳妇，怕是真的疯了，这宴会还是去年颜云絮没回来之时，她竟时间错乱至此了？ 颜盛远哄道。“母亲莫急，书瑶可能还在收拾，我们先让大夫给你看看。” 说着便将江梦芹往床上扶，可她边走却边说着。“我又没病，为什么要看病啊？” 钱嬷嬷在一旁红着眼睛说道。“夫人忘啦，昨日你便说春日犯困，夜间又有些失眠。瞧，世子这不就放在心上了…” 江梦芹这才老老实实躺倒了床上，任由大夫上前给她把脉。夏兰秀站在门口并未往里走一步，而是看着颜云絮手臂上的血迹，让方嬷嬷将她扶去前厅。 方嬷嬷取来伤药，将颜云絮的伤口，细细包扎，好在衣袖挡了一下，并未伤到筋骨。夏兰秀坐在一旁，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 她来的路上便听钱嬷嬷粗粗讲了来龙去脉，听到后来，只觉得这老二媳妇着实没救了，既然无法给颜云絮出头，那便好生安慰关心，扯什么前尘，让人恒生隔阂呢？ 江梦芹居然还想杀了颜云絮，这……到底是多么不喜欢，可颜云絮毕竟是她亲生女儿啊！唉… 夏兰秀只觉得最近心力交瘁，全然没有一丝精气神。 过了好一会儿，颜盛远才从屋内出来，来到前厅时，有些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颜云絮。他也听钱嬷嬷大概说了一下这事情的经过。 他才知道昨夜颜云絮被人绑走，但他看着安然无恙回来的颜云絮，没有担心她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好奇她如何脱险的？ “祖母…” 夏兰秀听见颜盛远但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声音黯淡的问道。 “你母亲如何了？” “…”颜盛远想起大夫说的话，委婉转述了一下。“大夫说，母亲精神不济，怕是要静养了。” 夏兰秀看着颜盛远，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时候，你竟会为你母亲说话了，我看怕不是静养那么简单！” “我瞧着倒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大夫究竟是如何说的？” 颜盛远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大夫说…母亲她思绪混乱，时而产幻，时而记忆错乱，怕是……” “怕是得了失心疯…” ……… 第113章 兴师问罪 江梦芹疯了。 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但她清醒的时候记忆依旧停留在颜云絮未回来之前，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颜云絮这样一个女儿。 偶尔疯魔的时候又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夏兰秀命人将她看管在枫溪院，不得外出，不然不知道会在外面说出什么话来。 颜永柏后来也只是去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去过了，他当初并不喜欢自恃清高的江梦芹，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貌。 可是后来怀了颜云絮时，却愈发的脾气暴躁，敏感多疑，甚至将他身边的婢女都一一责打，只是因为她觉得丫鬟长的有些许美貌，怕私下与他…… 他虽不及兄长，但也有傲骨，被人这么管着，难免心生反骨。而就在这时，他结识了关咏荷，她身世凄苦，性格温柔体贴，没有江梦芹那般自恃清高。 他便央着母亲，在她身怀六甲之时纳了关咏荷。富贵人家在主母有孕之时都会主动纳妾，何况是侯爵人家。可江梦芹不依，她觉得颜永柏在下她面子，为何大房能做到不纳妾，他就做不到？ 那秦语蓉还是商贾之流呢！ 于是在江梦芹百般阻挠之下，颜永柏还是纳了妾，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了裂痕。颜永柏几乎也不怎么去江梦芹院里了… 即便是生产那夜，江梦芹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没等到颜永柏的守候。甚至在她月子里就听闻关姨娘有了身孕…… 所以对于江梦芹来说，怀着颜云絮才让关姨娘有机可乘。但那时她一人独守空房，守着一个嗷嗷待哺时时需要她的颜书瑶。她竟又母爱泛滥的将满腔热情给了颜书瑶。 颜盛远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跟颜云絮拉近关系，可是颜云絮并不与他说这件事情的细节。而颜云絮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也无法去找王修宇的麻烦。 但他还是给她安排了四个护卫，若是她出门便要跟着，保护她的安全，对此颜云絮并没有拒绝。 至此，江梦芹的院子就更是无人靠近了… 丽春院 初音的↑并不严重，只是伤了皮肉，并未达筋骨。只是她心情低落复杂，并不想出门去迎合那些达官贵人，借着这次受伤便想着好好休息休息。 王修宇嫁妹妹，本就要安排的事情挺多，在听到丽春院的事情后也立马赶了过来。 只是他并没有从丽春院前门进入，而是从暗道来的，毕竟他不是这丽春院明面上的老板。在这不迎客的清晨，也要防止被有心人看到。 但丽春院知道他是这幕后老板的人少之又少。他一进门，入了大堂，便看见妙思在那里等着了，周围并没有闲杂人等。 而妙思一看见王修宇，立马笑着迎了上去，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胸口也紧贴着他的臂膀说道。 “公子，你来啦。” 王修宇低眉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但妙思却知趣的放开了一些，她知道他是不喜自己这么靠近他。 “初音呢？她伤的怎么样？”王修宇便走着，便问道。 “姑娘在楼上躺着呢？不过是伤了皮肉，今日就没见她起来过。”那语气听着就像是在指责初音偷懒，小题大做。她见王修宇没有说话，又开口说道。 “前儿个晚上绑来的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运气，竟能碰到机关，自行逃走了。” “谁不知道，我们院里也就那几个地方有暗道，要说是运气好，不如说是……” “妙思！”王修宇停了下来，打断她的话道。“你今日话有些多了。” 妙思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身子抖了一抖，连忙放开王修宇。低垂着眉眼说道。 “是，我不该这样揣度姑娘。”但又不甘心的说道。“可是，公子。初音放走她是事实啊！” 王修宇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说道。“我说过，丽春院的大小事情都由她做主，若是做错了自有我来管教。” “明白吗？” “是，我明白了。”妙思如何不知道，初音自上位以来，便没出过差错，深得王修宇的信任。当初那些不服管教的姑娘们是什么下场，她可是看的真真的。 但她看着王修宇留下她，独自往楼上走去的身影，不禁在心里想着，若是这次初音解释不清，是不是也会受到惩罚，对此她还有些期待，完全忘了刚刚王修宇对她造成的恐惧。 王修宇推开初音的屋门时，初音正躺在床上在跟莹儿说着话。而进门后，王修宇并未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了桌边坐下。 莹儿看了一眼王修宇，又看向初音。初音知道莹儿也有些害怕王修宇，淡淡笑着说道。 “没事，你先下去！” “好。” 莹儿便抬脚往王修宇那边走了几步，然后对着王修宇说道。“公子，莹儿先退下了。” 王修宇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莹儿回头看了初音一眼，见她点了点头，她便福了一礼走了出去。并将门关上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都没有说话。初音看着王修宇挺拔的背影，有些酸涩的笑笑，他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王修宇喝了半杯茶过后，才站起身往初音那边走了几步，坐到了床沿边，看着面色有一丝苍白的初音，又看了看她轻薄纱衣下缠着纱布的手臂，问道。 “伤的严重吗？” 初音一双狐狸眼轻笑着抬了抬手臂，说道。“皮肉伤而已，能有多严重。” 王修宇便又沉默了，初音不习惯他这么内敛，忍不住说道。“公子难道不该问我，为何私自放走她吗？” 王修宇这才抬眼看着她，神情并无一丝不爽的问道。“所以，确实是你放走了她？” “那你便告诉我放走她的理由是什么？” 初音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慵懒的说道。 “公子只想知道我为何放走她，却不想问问那晚后来的那拨人是做什么的吗？” 王修宇当然知道，那晚颜云絮被放走之后，丽春院来了一拨黑衣人，为首的带着银制面具。 虽然未与他们交手，但却让院里的护卫有些忌惮。若是真动起手来，怕是将地下那些人叫上来也不一定打的过。 “你知道他们是谁？” … 第114章 邀约 “知道啊！” “那便是江湖上人人忌惮的暗影阁啊！” 王修宇听闻，有些不可置信。暗影阁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不在官场，自然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 暗影阁是近几年才到都城的，以前都在大梁各地建立分部。做的都是人头买卖，卖的便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亏的是他当初建这丽春院之时，为时尚早，参与地下建造的人都被埋在了地下。 而地下那些人都是死士，更谈不上被外人所知。就算是涉事其中的官员也不敢爆出丽春院的事情，毕竟他们的手段可比砍头掉脑袋还来的凶狠。 “暗影阁？” “你如何知晓他们是暗影阁的人？” 初音并不想在不知道妹妹全部情况之前让王修宇起疑，便只能将往事说出。 “我记得我与公子说过，我跟我妹妹离开老家，是因为遭贼人屠门。” “…”王修宇并不知道她说这事，跟暗影阁有何关系，但还是耐心听着她说道。 “我父亲从前便是暗影阁的人，所以见过他们并不奇怪。” “你父亲是暗影阁的人？那你……” “我？公子是怕我是暗影阁的暗线？”初音笑着解释道。“公子可能不知暗影阁的规矩，我父亲虽为暗影阁办事，但作为家人却是毫不知情的，直到他死的那天，我才知道为何仇人会找上门来。” “原本我与妹妹，也是会被斩草除根的，大概是念着我父亲的缘故，他们没有杀了我们。” “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连我妹妹一面都见不着？” “…”王修宇听到初音提及她的妹妹，不由得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只是瞬间。他自初音入了这丽春院就认识她，要说她是暗影阁的人，他是不信的。 但他却在心中有些思量，没想到颜云絮竟然与暗影阁有关系。但他又忍不住的想，既然颜云絮与暗影阁有关系，是不是意味着暗影阁已为四皇子所用？ “公子？公子！” “…嗯。”王修宇收了思绪，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她眼中蓄泪惯是他心疼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说到妹妹，公子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让我见我妹妹一面，知晓她过的好不好？” “…”王修宇避开了她那双勾人的眼睛，说道。“过几日，我便安排你们见一面！” “真的？”初音没想到他竟然一口便答应了，王修宇又说道。 “只是她如今已为人妾，只怕不好与你相认，你若是相见，我便让你们见上一面。” “…”初音看着王修宇，脸上有些期待的笑着，但是心里却酸涩极了。那只属于她妹妹的银铃已经找到了，昨日那颜家姑娘便差人将其送了过来，如今正躺在她的枕头下面。 可王修宇却说要安排她们姐妹见上一面。她倒是想看看，他如何安排她们姐妹见面。 王修宇并不知道初音已经知道了她妹妹的下落，他信任初音这个人，并不是单纯因为她能干，处事利落。而是对她有几分爱意在里面的。 但是对于王修宇来说，这份爱意并没有让他觉得初音有资格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何况这样的烟柳之地出来的女子，带在身边也会让他面上无光。他的喜欢可能会随着初音年老色衰便会消散，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陷进去。 至于她妹妹，他早就找了一个与她妹妹小时候相貌相似的孩子养在了外面。就想着有一天若是她想要相见，便让他们见上一面。 他私心觉得自己这么做，不过是体恤下属，虽然她与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暧昧关系。 王修宇在屋内坐了片刻，对初音也关怀备至了一下，便又匆匆离开了。颜云絮与暗影阁有了关联，便不好对她下手了，但若是让她入了四皇子那边，更是得不偿失。 初音自王修宇走后，便收敛了神情。她想，她也该去见见颜云絮，好好问问她妹妹的下落。 于是便唤来了莹儿，与她说道。“约一下锦绣阁，现在春日正浓，我也该为你们做些春衣了。” “…可此事不是一向都是妙思姑姑出面去的吗？”莹儿说的也没错，过往院里的姑娘们换季的新衣，都是由妙思姑姑来做。现在初音却要揽过去，怕是妙思姑姑那也不好相与。 “她？”初音想着这两日她在自己面前明里暗里的幸灾乐祸，怕是王修宇这么早便来找她也是妙思找人去报的。她不禁冷笑道。“这丽春院还轮不到她做主，若她不满意，只管来找我便是。” “…是。我这就去转告妙思姑姑。”莹儿说着便抬脚往楼下去了。 妙思听到莹儿来告诉她此事时，她脸色也微变了变，毕竟每季做衣裙的油水可都是进了她私人的腰包。如今初音却要自己去做，保不齐是她因王修宇这事来报复她。 但她也无话可说，也无法去找初音的麻烦，毕竟王修宇走的时候，并没有处置初音。那便说明，初音放走人一事过了。 她不禁在心中冷笑道。虽说初音得宠那又如何，她那如心肝宝贝一样的妹妹，还不是被公子送去给人把玩。 若不是公子，她真想把事情经过告诉她，然后好好看看她知道真相后癫狂的样子。可她还不蠢，这个秘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第二日 颜云絮便收到了锦绣谷的老板的邀约，说是秦语蓉给她定制的软烟罗到了，请她前去挑选。 而夏兰秀不放心，特意让人去问了秦语蓉，是否有这回事，才同意让颜云絮出门，但必须带着颜盛远给她的侍卫。 颜云絮倒是觉得带着也无妨，锦绣阁又不会让他们进去，只是在外等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让言喜将之前宋凌云送来的卷宗，细细包裹好，带着便出了门。 第115章 传闻 锦绣阁 一体态丰腴，面若桃花的女子正在给初音量着尺寸，她保养得宜的手将她的腰围一圈，啧啧称赞道。 “你这腰怕也是这都城独一份了。” 初音轻推她一把，走到一旁坐下，哼笑道。“你惯会打趣我，你也就羡慕我这身材了。” 那女子收起量尺，对她这话倒是认同，容貌上她对自己还是自信的，只是这身材并不是都城人人都喜欢的纤瘦模样。她施施然走到她身边坐下，说道。 “你刚刚叫我的丫鬟穿着你的衣裙，带着帷帽出去干什么？难不成有什么事要背着你家主子。”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近来才发现，我虽在这丽春院说一不二，但出了门还是有人盯着，不得自由。” “得了！就你还不自由？你不知那妙思次次来我这都明里暗里说你多少次，怕是哪天你落魄了，恨不得将你扒皮吃肉。” 初音无可奈何的笑笑，并没有说话。那妙思原本就对她敌意很深，可能是女人天性善妒。又或者是其他，但只要不到她面前来找麻烦，倒也无碍。 “锦姝，你可见过颜侯府嫡女颜云絮？” “她？”名为锦姝的女子念道。“升平县主吗？不曾见过，可却时常为她做些衣裙。” “…”初音只是听说这颜云絮是去年才接回来的，并没有养在颜府上。但她能得阁主护着，必然两人是之间是有渊源的。 锦姝又说道。“说来也是奇谭，这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大理寺少卿宋凌云，也对她青睐有加，我这好多名贵的布料，可都是他手下买走的。” “…宋凌云？”初音倒是听王修宇说过几次，这人刚正不阿，为人处世毫无破绽，以至于两位皇子想将其收入麾下，都不得章法。 “对啊，起先也不知道他是宋凌云身边的侍卫，这不是有次偶然，一个贵女说这人眼熟，像是宋大人身边的人，我这才稍加留意。” “也不知这颜云絮长的是何等姿色，竟让这人都上了心。” “…”初音看着锦姝有些八卦的眼神，想着第一次见颜云絮时的模样，倒是名副其实的美人胚子。她轻笑一声，说道。“确实貌美！” “哈？你也说她貌美？”锦姝倒是鲜少听到初音夸人，想当初自己虽然体态丰腴，但这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却也只得她一句尚可。 “不行，我得去门口等着，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好看。” 初音淡淡笑着，并不说话，看着锦姝起身便出了屋门。她有些无奈，谁叫这人是个贪颜的人，若不是她有丈夫孩子，怕是都会被人诟病，她是否有其他不同寻常的癖好。 颜云絮坐着马车在锦绣阁停下，下了车正准备往里走，身后那四名护卫也跟着准备进去。 颜云絮停下脚步，看了言喜一眼，言喜便朝身后的四人说道。“二小姐还要选衣裁样，你们也要跟进去吗？” 四个护卫顿了顿，为首的才拱手对着颜云絮说道。“二小姐勿怪，我等也是奉命保护二小姐，实在是不敢离得太远。” 颜云絮并没有为难他们，她若是强行不让他们进，说到颜盛远耳边，怕又是惹人怀疑。她说道。 “那便跟着！” “是。” 锦绣阁的人也从未见过哪家小姐出门还带着护卫的，一般都是带几个丫鬟。但看着眼前的人非富即贵，那忙着的店小二连忙过来招呼道。 “贵人，今日需要看些些什么？” “我们是受你们邀约前来挑选布料的。”言喜说道。 那小二一听，今日邀约的客人有些多，也不知道她们是谁，只能问道。“请问贵府是？” “颜侯爵府。”言喜报上府邸来，那小二才面色一喜道。 “原来是升平县主，东家早就在等您了，给您准备的软烟罗早就备好了，还请楼上走。” 周围的贵女们一听，是颜侯爵府的人，也都投来打量的目光，有见过颜云絮的，也有从未见过的。 但大多数都投来羡慕的眼神，那软烟罗稀少又贵，并不是她们想做就能做的。而颜云絮居然能得锦绣阁老板的邀约上楼挑选，可不是让人羡慕。 可就在颜云絮踏上台阶之时，那店小二却拦住了那四个护卫。有些歉意的说道。 “四位劳烦楼下等会儿，这二楼只对女眷开放…” “……”那四个护卫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反而是堵在楼梯口，一副我就是要上去的样子。这让店小二有些无奈的看向颜云絮。 颜云絮这才开口道。“既然店家有规矩，你们便在楼下等着！” “二小姐，莫要让属下们为难。……” “哟…是谁呀？这么大的阵仗？” 楼上传来一声干练成熟的声音，颜云絮转头往楼上看去，只见那人体态丰腴，肤白貌美，身上穿着精致的绫罗绸缎。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单髻，斜插了一支海棠红的步摇。 锦姝在颜云絮回头的那一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她看着眼前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竟觉得人间春色也不过如此。 那店小二一见锦姝站在楼口，立马上了两三步对她说道。 “东家，你看这……” 锦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才对着楼梯口站着的四位说道。 “这二楼只接女眷是一直便有的规矩，便是公子王孙来了也是这样，若是你们不遵，那便带着你家小姐回去！” 那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倒是知道这锦绣阁与各个官宦女眷交好，若是因此生了矛盾，怕是世子就不会饶了他们。 于是那带头的护卫便对颜云絮拱手说道。“那我们便在此等候二小姐。” “……”颜云絮并未答话，而是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锦姝看着缓缓走近的颜云絮，面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连忙挽住她的手道。“早就听闻县主天姿国色，没想到今日一见，倒觉得传闻皆不真实。他们哪里说出了你的万分之一呀！” “……”颜云絮着实不习惯这样的热情款待，想要将手抽出来，却动弹不得。只能无奈的转头看了一眼言喜，言喜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觉得自家小姐得人喜爱而已。 锦姝带着颜云絮到了屋外，这才对身后的言喜说道。 “小丫头，你且在外等着些，我带你家小姐进去就好。” “啊？”言喜竟没想到，自己也不能陪同左右，这是什么道理？连忙看向颜云絮。却听颜云絮说道。 “入乡随俗，言喜便听她的！” “是，小姐。” 第116章 自会验证 锦姝推门进去时，初音也正好抬起头看了过来，看着锦姝挽着颜云絮并不放手的模样，便知她也是被这人的美貌所折服了。 颜云絮走到初音身边，淡淡的笑着说道。“倒是让你久等了。” “无妨，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初音看着颜云絮，眼里的情绪看不真切，倒是一旁的锦姝适时说道。 “站着做什么？快些坐着说话！” “倒是我考虑不周，县主请坐。”初音语气抱歉的说道，却未见抱歉的面容。可见是有些敷衍的。 颜云絮坐了下来，并没有在意初音言语上的敷衍。她将从言喜身上拿来的卷宗递给了初音，而初音看着包裹的东西，眉头微皱，疑问的说道。 “这是什么？” 而此时锦姝见颜云絮直入正题，并没有寒暄半句，也知趣的走到一旁的小榻旁坐着，细细欣赏颜云絮。 颜云絮尽量忽视了锦姝看她的目光，对初音说道。“这是卷宗，还未上报，只是整理出来了。” “卷宗？”初音唇色发白的看着那包裹好的卷宗，有些被压的喘不过气。她不知其他，只知上了卷宗的人都是……死人。 她小心翼翼的翻开卷宗，细细看去。上门记录了验尸的细节，她一个一个看去，从字里行间都能看出这些尸骨生前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最后在一处顿住，她看见上面写着，无名女童，年八岁，多处骨折，头骨破裂，鼻梁塌陷…… 身无长物，只遗一青灰色络子装饰的银铃……… 银铃…… 初音脸色突的惨白起来，她曾想着她妹妹或许没死，就算过的凄惨，至少也还活着。后来她又设想了很多结果，却没想到她妹妹死了，还是这种惨烈的死法。 她嘴唇有些发抖看着颜云絮的问道。“你们是在何处发现她的？” 颜云絮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锦姝，锦姝见她看了过来，连忙收起痴痴的笑，转而和善的微笑着。 初音亦是看了锦姝一眼然后说道。“锦姝不是旁人，县主只管说便是。” 颜云絮这才说道。“初音姑娘，应该还记得韩勇这个人！” “韩勇？”初音怎会不记得，当初也是她的裙下之臣。他的家业大半都入了王家私库，最后却被算计进了牢里。惨死狱中……“他死了几年了，怎么说起他。” “这几十具尸骨皆是从他后院的一口枯井中挖出来的。” “什么？不可能！”初音猛地站起身，看着颜云絮，但片刻她又坐了下来，心里却想着，如何不可能呢？ 韩家老宅不就是一个据点吗？当初绑来来的良家女子不就是送到这些地方被糟蹋的吗？可她妹妹怎么会在哪儿？是谁将她送去的？ 她的心猛烈的跳动着，过去她也帮着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也是这样的下场？ 她抬眼，眼眸里猩红之色尽显，死死的盯着颜云絮，厉声问道。“你以为你这么随口一说，我便会相信吗？” “你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 颜云絮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今日从未想过你会因为我的话而相信我。初音姑娘，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韩家老宅那样的地方是干什么的，那暗道的断龙石是怎么封上的。” “我虽然很想从你身上知道些什么？但不是现在。你不如去验证一下我今日跟你说的话。看看你妹妹是不是如卷宗所写。” 初音定定的看着颜云絮，锦姝见初音情绪有些不对，连忙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安抚道。 “初音……” 初音这才抬起头，看了锦姝一眼，泪眼朦胧的说道。“我如何去验证，我问他，他是不会跟我说的，他明明答应我……” “他明明答应我…过几日便让我们姐妹相见……” 颜云絮看她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她知道初音口中的他是谁。王修宇当然不会亲口告诉她，可这件事又不止是王修宇一人知道。 她开口道。“若是你口中的他不会告诉你，那便还有一人可以给你解惑…” 初音转头看向颜云絮，心中有太多疑惑，但她都尽量忽视了，转而问道。“谁…” “丽春院的前任管事。” 前任管事？那便是妙思。在初音之前，便是妙思管着丽春院明里暗里的事情。她也有参与？她有些不敢相信，她甚至觉得颜云絮在挑拨离间。 她稍稍平静了一下，然后才对颜云絮说道。“今日之事，我自会去验证，若那真是我妹妹……” “放心，那具尸骨已经单独收了起来，等你验证了心中疑惑，再来找我拿去。” “……”初音低头转向一边，并不想看见颜云絮。手指将那卷宗捏的死死的，对锦姝说道。“锦姝，送客！” “好。”纵使锦姝很喜欢颜云絮，但与她有深交的毕竟是初音，她只能淡淡的对颜云絮说道。“县主自便！过两日我再亲自将软烟罗送到府上。” “那便有劳了…”颜云絮并不久待，她要告知的事情已经说了，剩下的就交给初音自己去查。 初音在丽春院待了这么多年，凭她的一面之词，本来就很难说服她。而颜云絮今日前来也没准备从她口中知道一星半点。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长出参天大树。那人不是别人，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是她暗黑时光里的支撑。 而颜云絮能做的便是等待。 颜云絮走后，初音才软软的倒在了锦姝怀里，她强撑着自己不去相信这样的结果。但……她心里知道，妹妹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锦姝抱着怀里的初音，也不禁感慨这两姐妹的苦难，为何就不停歇呢？若是初音真的去验证，结果如那升平县主所说，那初音又该如何做呢？ 第117章 回门 今日是三皇子妃王芷兰三日回门的日子。 王家上下都在门口等着，直到看见三皇子府的马车缓缓映入眼帘，而马车后面还有几箱笼回门礼，周围围观的百姓面露羡慕，让王家面上都带着荣耀的笑意。 三皇子先行一步下了马车。王芷兰穿着一身宫装，华丽无比，也从马车上由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走到了王家上下面前，王靖松带着全家朝着三皇子和王芷兰行礼道。 “拜见三皇子，三皇子妃，三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三皇子说完，上前虚扶了一下王靖松。说道。“岳父不必如此多礼。” “母亲。”王芷兰也快步走到王夫人身边，扶着她，眼眶微红道。“女儿不孝，竟让母亲向我行礼。” “瞧你说的什么话？还像个孩子似的。”王夫人看着女儿一身华丽的宫装，不禁心生欢喜的说道。 “三皇子，家中备了便饭，还请里面请。”王靖松笑意吟吟的说道。 “岳父先请…” 一群人又乌泱泱的往王家内院走去，王芷兰挽着母亲的手，却看向了一旁的王修宇。她这几天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也不知这颜云絮到底有没有被哥哥绑去羞辱一番。 王修宇亦是注意到了妹妹投来的目光，只是现在人多，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要找个机会再跟她细细说。 他们在内院吃饭，从一开始的闲谈客套，到后面讲到了如今局势。毕竟三皇子如今成了他王家的女婿，他们日后必定是为他而谋划。 王芷兰识趣的拉着母亲到自己原来的闺房去谈话 ，留下他们三人在饭桌上。 到了屋内，王夫人这才细细打量着王芷兰，与她说道。 “三皇子他对你可好？” “他对我还好，现在府上中馈都交到我手里了。” “那便好。”王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说道。“当初你对那宋凌云情有独钟，我便央着你父亲前去求亲，奈何他那人不识好歹，竟一口回绝了，母亲就是怕三皇子因此对你……。” “也好，不然今日你也成不了三皇子正妃。” “…”说到过往，王芷兰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都城众多贵女都入不了她的眼，却独独对一个养在外面的侯府嫡女情有独钟，怎叫她心中舒畅。 但凡他看上的是都城众多贵女中的一个，她也不会这么不甘。在她看来，颜云絮也就不过就一张脸出色些罢了。 “母亲不必担心，那都是过去了。”王芷兰心里明白，如今她已为皇家儿媳，怎还能肆意妄为，但她如今贵为三皇子正妃，若是日后有机会，为难一个小小的侯府嫡女又有何难。 两人在房内叙话了许久，才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大公子过来看望三皇子妃。 王夫人虽觉得这于礼不合，但两兄妹自小感情就好，又是在自家院里，便让丫鬟叫大公子进来。 王修宇踏进屋内时，王夫人并没有离开，还拉着王芷兰叮嘱着。王芷兰见哥哥进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出嫁那晚，颜云絮到底有没有事。便对王夫人说道。 “母亲，我与哥哥有话要说，你要不先去前院！” “…”王夫人笑着看着两人说道。“怎么，你们兄妹两个如今大了，对我都有不能说的了？” 王修宇坦然坐到一旁，倒是没在意母亲打趣，而是说道。 “母亲不去前院看看妹妹今日带回来的回门礼吗？若是被祖母看到了，那可就没母亲你亲点的份了。” “……这，那我可要马上去看看。”王夫人一听王修宇这话，哪里还坐的住，她婆母虽未和她们一房住在一起，但也是个惯会打秋风的。眼里全是金钱玉帛，要是让她先一步看见王芷兰带回来的回门礼，怕是又要吵闹着昧下一些。 看着王夫人带着丫鬟匆匆离开，王芷兰才笑着说道。“还是哥哥深知母亲怕什么？” 王修宇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将其打开，里面是一枚鸡蛋大小的东珠，洁白无瑕。他说道。 “今日你回门，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 王芷兰只是堪堪看了一眼，礼物虽贵重，但她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只是径直问道。 “我出嫁那日，哥哥便答应我，要帮我教训颜云絮，可这几天过去了，妹妹我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王修宇轻轻的合上盖子，将锦盒放置在桌面上，然后看着眼前的妹妹说道。“现在颜云絮还不能动……” 王修宇将那日的事大概与她讲了一遍，听的王芷兰眉头紧皱。不甘心的说道。“照哥哥这么说，我便要得过且过了？” “怎么会？”王修宇自然知道妹妹的脾气，若是不让她发泄一下，怕是这辈子都带着这个心结。他说道。 “我只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即能让你出气，还能让四皇子与颜盛远心生隔阂。” “是吗？那你给我说说。”王芷兰这才来了兴趣，认真听王修宇说道。 “我想让颜云絮入三皇子府为侧妃！” “什么？”王芷兰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哥哥，他居然要让颜云絮为侧妃？ 王修宇见她有些激动，连忙将她拉下来坐好，又说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 “若是等她及笄之后，颜盛远必定会将她送入四皇子府，就算退一步讲，她不入四皇子府，以宋凌云如今对她的青睐。” “颜盛远难免不会为了权势，将妹妹许给宋凌云。无论她嫁给谁，背后的暗影阁都会到四皇子手下。那她可就不止压你一头了……” 王芷兰此时有些沉默，王修宇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说道。 “但若是她成了三皇子侧妃，一切便又不同了。” “她为侧妃，自然会在你手下过活，只要你不过分，磋磨她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再者，她入了三皇子府，宋凌云这边没有念想，三皇子也会对颜盛远心生隔阂，毕竟颜云絮是他亲妹子，就算感情不好，那也是血浓于水。他颜侯爵府也脱不了干系。” 王芷兰这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她却叹气道。 “可如今她身为县主，还有封号，怎会入府做一个侧妃？” 第118章 谋划 “这便要妹妹你自己谋划了……” 王芷兰抬眼看了一眼王修宇，其实也明白，他说的谋划，不过是让颜云絮退无可退，只能甘心为侧妃。 而办法只有一个，便是让她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与三皇子最好有个首尾…… 而能帮她从中成事的，还有个人。那便是颜书瑶之前身边跟着的那个庶女妹妹，那人无脑且爱慕虚荣，让她来办此事最为稳妥了。 只是颜书瑶死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她了，想来还要找个时间约见一下。 而王修宇今日除了找王芷兰说这事之外，还想将一直养在府上的通房丫头带去丽春院。 那丫鬟取了一个与初音妹妹一模一样的名字，初晓。那人养在外面又不放心，只能放在身边收为通房，原本是想着派不上用场的。 可是初音不止提及一次了，已经拖了四年了，再拖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毕竟现在对初音的兴趣还在，也不想让她这么快便被抛弃。 何况她为人处世玲珑剔透，倒是帮他处理了不少难处的人。 王芷兰回门之后，便将她哥哥跟他说的事情，与三皇子说了。三皇子本就对颜云絮有着浓厚的兴趣，此事一举两得，他还能抱得美人归，自然是乐意配合的。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王芷兰便借由思念颜书瑶为由时不时邀颜丹月上三皇子府去做客，美其名曰是颜丹月与颜书瑶姐妹情深，应是最了解颜书瑶的人，与王芷兰也有共同话题。 可颜丹晨和颜云絮知晓后，都这么觉得若是真是如此，那无脑的便不是颜丹月了。可颜云絮却没有在意，只是让言喜她们注意些便是。 丽春院 同样是不接客的清晨，初音却起的格外的早，今日王修宇说要带她妹妹来与她相见，她坐在妆台前，细细描着眉，那双狐狸眼里尽是风情，今日见过之后便了结了这些年的执念，她也能安心查查她妹妹究竟如何死的。 楼下妙思看着王修宇带着一个身形娇柔的女子往楼上走去。她远远看着那人的面容，竟觉得有些眼熟，唤来一旁正要端些茶果点心上楼的莹儿说道。 “公子身后那是什么人？” “……”莹儿是初音身边的人，对于妙思有着疏离，并不愿意多说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姑娘没说。” 妙思打量了莹儿一眼，转身便往一边走了几步，才猛然惊觉那人像谁？片刻她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没想到公子竟会找来一个替身敷衍初音…… 然后带着笑意，往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王修宇推门而入的时候，初音正坐在妆台前细细打扮着，她听见响动，转头望了过来。 绕开王修宇看向他身后的女子，那女子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却身段带着韵味，久经烟柳之地的初音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细细打量着那女子，目光扫过她的眉眼。这人确实与她妹妹几年前有些相似，但她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看向了王修宇。 王修宇将那女子往她面前轻轻一推，对她说道。“你不是日日都想盼着与你妹妹见上一面，如今到了面前，怎的不见你欢喜？” “…”初音看着眼前有些胆小的女子，她低垂着眉眼，似乎并不喜欢在外走动，这倒是与她妹妹的性子一样，她对着那人问道。“你是初晓？” “嗯。”那女子听到初晓二字，自然的抬起了头，就像是她原本就叫初晓一样。 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初音仿佛看到了她妹妹小时候，也是这边唯唯诺诺胆子小。她想，或许她妹妹本就没死，或许那银铃只是颜云絮从别处捡来的。 她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初晓却胆怯的退了一步，她从八岁就被公子带到身边，她知道她眼前的女子便是她要代替之人的姐姐，她这四年便是照着她妹妹原来的性子养着，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初音觉得她就是她的妹妹。 毕竟那年逃往都城的路上，妹妹便病了一场，脑子也比旁人开智的晚一些，且胆子又小，初音上前抱住她，有些哭音道。 “初晓，别怕，姐姐在这呢！” 初晓微微瑟缩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王修宇，这才回抱了一下初音，小声的说道。“晓晓不怕……” 王修宇见初音貌似接受了这个人，便也没开口说话，径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初音轻轻推开她，上下细细看了一遍，却在她的腰间看到了那只青灰色络子装饰的银铃，那银铃上的络子与她打的一模一样。 她心下一惊，轻轻抚摸那个络子，然后问道。“晓晓一直带着它吗？” 初晓双眼有些懵懂，看着初音说道。“姐姐送给晓晓的银铃，自然一直带在身边啊！” 初音又轻抚了一下那络子，心中冷笑了一声，倒是差点就相信了呢！闭了闭眼。转头看了一眼王修宇说道。“公子有心了。” 王修宇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开心便好。” 开心？初音转头看着眼前的妹妹，如何开心的起来，那青灰色的布料乃是她母亲亲手所制，旁人根本不知道她在里面加了麻丝，只是为了让布料结实耐用。 可眼前的络子，只是她们老家寻常的布料，虽与都城不一样，但与她母亲所制更不一样。 她眼里重逢喜悦的光便突的黯淡了下来，以至于后来初晓拉着她说话，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后来直接借口身子不舒服，让王修宇将人带走了。王修宇虽然心里疑惑初音这前后情绪的变化，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两姐妹几年未见，初晓又是心智不如常人，如何热络的起来。 王修宇走后，初音坐在屋子里良久未动，她将颜云絮给她的卷宗又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的刺疼也越来越深刻。 她虽很少送这些女子去各个地方，但是此事她是知情的，都城多的是癖好独特的显贵，他们惯会折磨人。 初音闭了闭眼，想着既然初晓当初便是这样去的，那便先从妙思下手！看看到底是谁将她妹妹送入魔爪，王修宇又参与了多少，还是冷眼旁观者。 第119章 隐卫剑五 宋凌云从颜云絮那知道了她与初音之间的来往，便暂时放下了王修宇这边，转而去查探颜盛远这边。 据下属来报，近日铁矿深处又送进去了大批死囚。也有被装的严严实实的板车，一车一车的从里面拉了出来，却不时去往该去的地方。 而是辗转去了兵部，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将士们制兵器。 宋凌云知晓兵部原本就是四皇子手下，而这样多的金石混进的矿石，送到兵部也不过一笔小数目，就不怕被人知晓吗？还是其他各部有人从旁帮助。 而这夜，负责颜云絮安危的隐卫却回了宋凌云身边，然后递上一物。 宋凌云将其打开，看着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玉扣，装饰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上，而荷包上花草刺绣都比较普通，最为显眼的还是角落里绣着一个祥云。原本祥云应该绣在上面，绣在角落便说明这是女儿家的名讳。 他道。“这是从何而来…” 那名隐卫拱手道。“今日，颜侯府的五小姐借口去县主院子做客，她的丫鬟趁四下无人，从县主屋内拿走的。” “她拿这个做什么？” “属下不知，那丫鬟前脚拿走此物，我便将其拿回来了。” 毕竟这是女儿家的私物，怎可随意被人拿走。宋凌云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这个荷包后，才说道。 “给她送回去！” “…”隐卫不知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送回去？他在颜云絮的院子待了好几天了，从未现身，出门也暗中跟着，如今主子说送回去，不知是不是他心中所想那样。“属下愚钝……” 宋凌云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将你安排给了她，自然事事以她为先，今日这事做的极好，但你也该在她面前露个面，让她心里有个数。” “属下明白。” “那便去！” “是。” 竹苑 颜云絮坐在屋内，翻着妆台，对一旁的言喜说道。“上次你给我做的那个荷包放哪儿去了？” “不就在妆台抽屉里吗？”言喜走上前，将抽屉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也不禁疑惑道。“我明明收捡到这里了啊？” 言喜将妆台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个荷包，她都怀疑自己是否将荷包都没放到过这里了。颜云絮到觉得没什么，一个荷包而已，只是辛苦了言喜做了几个晚上。 “没事，找不到就算了。” “那我再给小姐做一个！” “好……” 言喜心里欢喜的给颜云絮拆着妆发，正要扶她去休息时，去看到门口有个影子站在门口，那影子倒映在门窗上，看着有些高大，并不是其他几个姐妹。 她心中有些害怕，连忙低声喊了一声。“小姐，你看…” 颜云絮顺着言喜手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微皱，夜晚这个时候，是谁会站在门外。她取来旁边的披风将自己裹住，然后拿起嫣然给她的匕首放到手心。 上前走了两步，见那影子低着头，并没有任何动作，于是出声问道。“是谁？” 那隐卫在门口还有些踌躇不前，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任务，且对方又是女子，白日人多不好出来，可夜晚又太过轻浮。他本来想着找机会再说，没想到颜云絮竟出声质问。 他连忙说道。“属下剑五，是宋大人派我来保护县主的。” “…” 剑五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声响，又说道。“我本是隐卫，今日也是因为有事才现身求见，望县主见谅。” 颜云絮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宋凌云便问过她，要不要派给她一个隐卫。她当时还委婉拒绝了，想来也是前几日，王修宇差人绑走她一事，才会让宋凌云安排隐卫。 “何事需要这么晚了才来见我？”颜云絮并不放心，虽说是隐卫，但也是男子。也不可让他进房里来，只能隔着门扇问道。 而一旁的言喜警觉的拿起一个圆凳，若是这人不怀好意，她便准备随时对着门口砸去。 那隐卫四下看了一眼，才说道。“今日县主的五妹妹前来，带走了县主一样东西，属下不知有何用处，但毕竟是女儿家的私物，还是归还县主为好。” 说着便弯腰将那荷包往上一递，颜云絮看着门上透过来的影子，他恭敬的举着那东西，不知是何物，但心里总归是没有怀疑了，毕竟他若是想进来，破门而入便是。 “言喜，去看看。” “是，小姐。”言喜没有放下凳子，而是小心翼翼的走向门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将门打开，可入眼而来的却是她给小姐做的荷包。 言喜看向那人，他低着头并没有抬头看她，言喜转身对颜云絮说道。“小姐，是那个荷包。” “拿进来！” “是。”言喜将荷包拿了过来，转身想要进屋，却又回头重重的将门关上，那关门声有些突兀，剑五也猛然吓了一跳，待他抬头时，门已经关上了。 他倒是知道这个说话的小丫头，名叫言喜，没想到她还有些谨慎。 颜云絮见言喜关门关的利落，也看到了剑五抬头时一闪而过的窘迫，不禁轻笑了一声。接过言喜手里的荷包，对门外的人说道。 “你说你叫剑五是？” “是。” “宋凌云送你来，可还有其他交代。” “…”剑五默了默，说道。“大人让我暗中保护好县主，从今以后县主便是我的主子。”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 剑五说完便隐匿了起来，言喜看着消失的影子，对颜云絮说道。 “小姐，这个人武功是不是很高啊？” “应当是厉害的，不然怎么会无声无息在这院里待了几天，也没被人发现。”颜云絮看着手里的荷包，不禁想着，颜丹月拿这个做什么？ 言喜想着，就算武功厉害，难道不吃饭不如厕吗？她想，她总能逮到他一次。她低头看向颜云絮，见她在看那个荷包，不禁说道。 “早知道不在上面绣云朵了，倒显得是小姐你的私物一样。” “私物？”颜云絮这才明白，颜丹月拿这个做什么了，大概也是想着这荷包是她私物。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枚铜钱被挂在那里，这才算是她的私物。 看来王芷兰找颜丹月叙旧，也是冲着她来的了。 第120章 动用私刑 “什么？不见了。” “奴婢明明拿回来了，可就是找不到了。”那丫鬟也着急的说道。看着颜丹月在屋内走来走去，她也有些着急，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去偷拿东西，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颜丹月心里才郁闷，最近王芷兰频繁约她参加各种宴席，一开始她也以为是王芷兰念着颜书瑶的关系，才想要亲近她。 可后来王芷兰让她寻一件颜云絮的私物，她才知道原来找她不过是为了颜云絮。可她心有不甘，明明她与颜书瑶一同与王芷兰交好，怎么会想着让颜云絮入三皇子府。 她坐了下来，平静了片刻。想到母亲近日都不见好转，自家小娘又因着祖母不敢出头，她与姐姐下半年若是及笄了，怕是婚事也草草了事。 倒不如…… 她看向一旁的妆台，走上前去拿出一块平安扣。上面的流苏坠子，还是她小娘亲手给她挽的。她一直嫌弃这平安扣太过低廉，一直没有带在身边。但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东西是她的…… 她想，若是到时候王芷兰真要设计颜云絮，自己是不是可以阴差阳错的成为被算计的人，只要入了三皇子府，哪怕是侍妾，也比做普通人的正妻要好。她轻声说道。 “不用找了，已经不需要那东西了…” 颜丹月将自己的平安扣送去了三皇子府，王芷兰收到时，随手便丢给了身边的丫鬟收好，面露嫌弃的说道。 “果真是寒酸至极，也就这东西配得上她。” 这话让颜丹月心里泛着难受的酸意，更加坚定了想要入三皇子府的决心。 三月二十六日便是颜云絮及笄的日子，夏兰秀想着江梦芹神志不清，也无法给颜云絮持礼。便让大房秦语蓉代为执礼，秦语蓉自然是乐意的。 她原本就想有个女儿，如今还能为颜云絮持礼，更是高兴得很，恨不得将全都城最名贵的东西拿到颜云絮面前。 只是距离及笄还有十来日，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秦语蓉便热络的忙起来了。 丽春院 地下室一处暗室内 妙思醒来之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她睁了睁眼看了看周围，只有昏暗的烛火在闪烁。她这才知道这是哪里？ 她曾在这里折磨过不少不听话的女子，她站起身，虚虚扶了一下墙。不知自己怎会到这个鬼地方来…… “妙思醒了呀。” 黑暗中妙思听到初音那曼妙的声音，可惜是在这暗室，有些突兀，听着有些慎得慌。妙思朝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昏暗烛火下，初音的脸看不真切。她质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敢将我抓到这里？” “呵呵…呵…”初音捂着嘴笑道。“莹儿，将烛火点亮一些，免得你妙思姑姑看不真切。” “是，姑娘。” 莹儿将初音身边几个烛台都点亮了，这个狭小的暗室便瞬间亮了起来。挂在墙上的刑具各式各样，墙上还有多年来侵染的血迹，早已发黑发黄，空气里也尽是难闻的腐败味道。 妙思看着她坐在那儿，慵懒又随意，身后还有两个后院护卫穿着的人。一时胆大说道。 “你将我关在这里做什么，就不怕公子知道了怪罪于你吗？” “你不会觉得他们两个是公子的人？”初音冷笑道。“我可不像你，这么多年连个自己人都没有。” “你……”这下妙思才有些怕了，她看着初音，忍住战栗的身体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初音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刑具边，随手拿起一个刑具说道。“你说我们无冤无仇，我今日便是来与你结仇的呀！” “……”初音的话让妙思一愣，平日也没有得罪她，怎的今日就对她发难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听初音说道。 “听说四年前，你便是负责那些人的去向，我今日便是想从你嘴里得到一句真话，我妹妹被你们送到哪儿了？” “你妹妹？前两日公子才带她来见过你，你发什么疯要来问我。” “无妨，原本也没指望问你你便会说。”初音将那刑具王地上一扔，又慵懒的坐回了凳子上。并朝着身后的护卫摆了摆手，那两人便上前去拉妙思。 妙思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两个男人，眼里惊恐尽显，她如何不知道，这暗室里的隔音极好，当初修建之时便为了防止惨叫被外面听到。 而这暗室里的刑具大多是为女子量身定做，她自然知道这些刑具有多可怕。她躲避着两人朝她伸来的手，却甩不开。惊慌失措的朝着初音嘶吼道。 “你到底发什么疯？你难道不想活了吗？若是公子知道你在暗室私自动刑，可知道后果…” 初音看着他们将她手脚绑住，横躺在空中，四周拉起的铁链将手脚牢牢固定住。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她笑道。 “想当初我初来这楼里，虽没试过这些刑具，却听闻旁人说过这刑具的妙用，想来你见多识广，不如好好试试！” “你敢…初音，你让他们将我放开……你竟敢背着公子…” “公子！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指着他来救你不成。”初音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对莹儿道。“堵上她的嘴，让他们好好伺候伺候她。” “是。”莹儿便从一旁拿来不知放了多久的帕子，走上前去强行塞到了妙思的嘴里。想当初，她被父母卖到这里，也是反抗无果之后被关到这里受过非人的折磨。 那帕子塞过多少女子的嘴，又从未更换过，上面除了口水，还有斑斑血迹。 妙思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她嘴里的帕子吐不出来，那股无法言说的恶臭让她心里泛呕。可她除了这样的不适，还有其他的惊恐。 初音已经转过了头，只有莹儿目光灼灼的看着妙思， 看着那两个护卫拿起一旁的刑具一个个往妙思身上试。 她看着她的身体发着颤，连带着铁链也发出声声响动。原本她从未想过要报当初羞辱之仇，但姑娘给了她机会，她便不用在害怕了。 反正妙思今日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第121章 亲手送给袁太傅 一个多时辰过后 妙思从一开始的挣扎到现在，有些奄奄一息，她意识还在之时，以为初音只是让她稍受刑罚便会问她。 她在心里想了好几种借口来搪塞，可是这场刑罚却持续了这么久，几乎将挂在墙上的每一个道具都给她试了一遍，而初音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她才终于知道，初音并不想让她活着出去了。 莹儿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她的身上的薄衣因为挣扎与汗水紧紧贴合在皮肤上，而那皮肤也呈现出不同寻常的绯色，在她身下还有樱红的血迹。 而妙思她早已没有了挣扎的痕迹，莹儿示意他们停下，然后走上前去，拂开她脸上黏腻的发丝，扯下她嘴里的帕子，轻轻将手放在她的鼻翼之下，还有气，只是晕过去了。 她回头对初音说道。“姑娘，她晕死过去了。” 初音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她裸露在外的大腿根处，全是鲜红的血迹，脸色亦是平静的吩咐道。 “将她放下，泼醒她……” “是。” 那两名护卫将她放下，草草靠在墙边，然后便起身退了出去。莹儿从一旁拿来一盆凉水狠狠地朝她泼了过去。 “咳…咳……咳咳……”妙思被冷水这么一刺激才算是活过来了，但她宁愿她从未活过来。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干痒难耐，身子甚至有些麻木，她想要站立起来，却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她的下半身像是被搅碎了一般疼，又说不上来的难受，像是被蚂蚁片片爬过，咬过…… 她虚弱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初音，此时的她再也没有勇气提及公子，也再也不敢出言顶撞。这样的刑罚本就不是一个女子所能承受的…… 初音垂眼看着此时虚弱无比的妙思，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狼狈不堪。她往后一坐，淡淡的说道。 “如何？想到如何对我说了吗？” “…”妙思其实心里知道，大刑过后，怎会给她活命的机会。可她不愿意就此死在这里，她还想活…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你妹妹本就被公子妥善安排了，你也见过她了。为何非要来为难我？”妙思的嗓子有些沙哑，即使是这样，她也想大声质问她，怎么敢这么对她。可是她没问。 “看来这些惩罚对你来说，还不够。”初音嘴角扯起一抹难以言说的笑意，骇的妙思想到刚刚才过去的刑具，脸色惨白的说道。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不如先说说，你将我妹妹送到哪家去了？” “…”妙思不可置信的抬头，她怎么会这么问？她妹妹一直是按公子说的给人做妾养着了。而如今初音却问她，她送走的姑娘可都是有去无回的。她战栗着嘴唇问道。 “你知道她不是你妹妹？” 初音没有说话，但妙思知道她心里肯定是知道了的。她正想要编些什么样的理由让初音相信时，初音却说道。 “妙思，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会放你一条命吗？” 妙思身子一抖，她自是知道她不可能放过自己，但初音嘴里说出来像是判了她死刑一般。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索性也就闭口不谈了。可初音如何会这么放过她，她笑意冉冉的说道。 “你知道丽春院这地下室里，除了这些刑具可以使你欲仙欲死，还有其它更为刺激的，你难道也想一一试试吗？” “你放心，就算是让你死，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快便死去的，多的是你生不如死的事情。”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尽！可是妙思……”初音低下身子媚笑道。“你是最不可能自尽的，对！” 妙思抬头看着烛火映照下她的脸，就像是深渊里爬起来的幽灵。妙思是不敢自尽，她这人最爱自己，怎么会对自己下手。 “呵呵…呵…”妙思冷不防开口笑了起来，笑到后面却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到眼里都蓄满了泪花。她抬头看向初音，说道。 “你早就知道那人不是你妹妹，却让公子带她来与你相见。你明明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却来问我。怎么？想让我亲口承认吗？” 妙思想要爬起来，却双腿无力，只能往后靠着，背上的冰凉刺的她骨头都疼，可她依然紧紧靠着，有些癫狂的说道。 “你妹妹，我当然是送到了袁太傅家中了呀？袁太傅你知道是谁！也对，你如何不知道呢？他儿子曾经也是你的裙下之臣呢？” 初音听到袁太傅时，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扶手。她如何不知道，袁太傅私下最是喜欢幼童，听闻他儿子便说过，他爹是个老变态，连他娘都早早入了庵堂念佛，想来也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你…竟敢将她送到那儿？” “我？”妙思看着她突变的脸色，这才有些兴味儿，她趁热说道。“我如何敢动你妹妹，那可是公子亲手将她诱骗上了马车，亲自送去的太傅府啊！…” “哈哈哈……偏偏你还去求公子帮你找你妹妹？现在想来是不是觉得你傻的可以。” 妙思说着便笑了起来，她看着初音脸色一点一点的惨白，心里不禁生起一阵快感。 一旁的莹儿连忙上前抱住初音，恶狠狠的看着妙思对初音说道。 “姑娘，不要听她胡说，公子对姑娘最是喜欢，怎会让初晓去那变态手上…” “哈哈……最是喜欢？”妙思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不禁冷笑了起来。说道。“他的喜欢不过三两年而已，当初他也曾这样喜欢过我。可是你来了他便不喜欢我了。” “我一直以为他对你最为不同，可是初音啊！是他亲手将你妹妹交到我手里的呀！他对你，如同对我一般，哪有真心可言。” “等哪天他厌倦了你，你也会被他权衡利弊送去给权贵把玩，不过都是工具罢了。” 初音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独独没有想过会是王修宇亲手将她妹妹送走的，她想，或许是妙思私自做主，王修宇只是给她善后。 她不禁冷笑了起来，想起过往，竟觉得自己一直被瞒在鼓里。 王修宇也真是好耐性，竟然还找了个容貌相同的人来冒充她妹妹…… 呵呵…亏她还抱有一丝幻想。 第122章 彻底 初音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妙思心里有些忐忑，沉默良久之后，她才又说道。 “初音，我从未想过害你，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你妹妹也不是我害死的啊！” “……”初音回过神，看向妙思，她原本慷慨赴死的样子，又变成了苟且求生的模样，她知道妙思这人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她最为惜命。 初音看着周围的刑具，堪堪扫了一眼，然后说道。“你可知我妹妹死的时候，肋骨断了几根？生前受了什么罪？” “你怎么有脸来跟我说，让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一女子，我只知道有仇必报！” “…”妙思一听她这话，便知自救无望，又大声吼道。“报？我只是帮凶而已，你便要我的命，那公子呢？” “他的命你敢拿吗？” “…哼，为何不敢。”妙思冷哼一声，看着眼前面容都有些狰狞的人说道。“只是他的命可不好玩，他要好好活着，看着他的一切慢慢化为虚无，这才是最要他命的。” “…”妙思软软摊了下去，初音她竟真的想报复公子，那她是彻底没有活路了。只是软声说道。“那你行行好，杀了我！” “…死，太简单了。”初音起身往门口走去，然后对身边的莹儿说道。“当初她怎么对你的，如今你便怎么对她，等她死了，便将她丢去乱葬岗就行。” “是，姑娘，我知道怎么做了。”莹儿自跟着初音起，便没有受过任何非人的待遇，她早就将初音当做她自己的姐姐来看待。今日还知道了初晓当初的的真相，更是心疼初音。 妙思看着初音头也不回的出了门，不过一会儿，那两个护卫就押着几人走了进来。那几人一看便是明显被下过药的，事后清醒之后便会什么也不会记得。 妙思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当然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眼里的惊恐不言而喻。她甚至说不出话来求饶或者辱骂。连莹儿在一旁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 莹儿站到了门口，让护卫将那几个人推了进去，不多时，便听到了混乱不堪的声音，还有妙思微弱的嘶吼。 她关上门，闭了闭眼，想着当初在这里受到的屈辱，她便觉得心理平衡了些，只是可怜姑娘。 她最是心善，从未来过这里。也不愿沾手楼里姑娘的惩罚事宜。初音今日到了这里，也被那些刑具吓了一跳。 莹儿想起姑娘看向她的眼神，什么也没说，却只是心疼的抱了抱她。她想这便足够了，日后就算是为了姑娘去死，也是值得的了。 妙思没有撑到午时便去了，她的尸首草草被一张旧草席裹起来，从暗门送了出去，外面没人会关心这里面包裹的是谁？ 丽春院从暗门出去的尸首不计其数，何况是地下出去的，更不会有人过问。 初音回到房间后，将之前颜云絮给她的卷宗拿出来，沉着一张脸将其烧毁，又从枕后摸出那只银铃…… “妹妹……你且等着，我自会让他们给你赔命。不过不是现在……” 初音转而看着妆台上，王修宇送给她的各色首饰，目带嘲讽的说道。“他们这样的人，死有什么可怕的，一无所有功败垂成才是最最可怕的。” “等着！等姐姐处理好这些事情，便带你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初音便不像以前那般慵懒了，游走于各大权贵之间，她游刃有余的处理中着他们的各种需求，对于王修宇的事情更是事无巨细的关注着。 而王修宇在知道妙思不见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仿佛这个人从未在他的生活中留下过痕迹。只是地下那些肮脏的事情，一时间竟找不到人去管理。 初音就自告奋勇去接了过来，她嘴上说着要报答公子对她妹妹的看顾之恩。而王修宇曾经本意便是想让她连带着下面一起接管，奈何她没有妙思那般心狠手辣，于是便亲自带着她到地下去过几次。 每一次初音都对那些施以酷刑的人都无动于衷，甚至还会上手去亲自行刑，这让王修宇很是满意。 而初音这才知道，这地下并不是单纯惩罚那些丽春院的人，还有江湖中，朝堂上，不为自己所用的人，为了套到更隐秘的消息，每日从各个暗道送过来的人不计其数。 而初音也悄悄将这些人记录在册…… ……… 最近颜绝尘也有些苦恼，自那次过后，楚嫣然便真的没有单独再找过他了，甚至连与他们一同去吃饭都不在看他了。 他此时坐在望仙楼的二楼雅座，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暗自神伤，总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劲，明明是他自己拒绝了楚嫣然，怎的现在真的不来找他了，他却有些失落了。 “唉……”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冀博通手里端着酒杯，眉头紧皱看着颜绝尘说道。“你这都叹了几十声气了？若是不想请我吃酒，便不要带我来，怎的一坐下来就让我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死样子。” “冀老先生这是什么话？我怎会不愿。”颜绝尘连忙回头说道。 “那你这哀声叹气的做什么？难不成你秦家家业破产啦？”冀博通觉得能让他愁眉苦脸的必然是生意上的事了。可却听颜绝尘说道。 “冀老先生，我只是觉得有些失落而已。” “失落？”冀博通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细嗅了嗅，然后看着颜绝尘说道。“若不是生意场上的事，那便是情场失意了？” “说说看，是哪家姑娘让你如此忧神啊！” “……”颜绝尘觉得这并不是情场失意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未起意，所以才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失落。虽然很不想与眼前的人说道。 可他也不好对其他人说，便低头小声说道。 “我就是想知道，若是一个女子之前吵着要嫁给你，结果你却不愿，她按照你的意思不纠缠之后，你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是怎么了呀？” 冀博通抬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咋舌道。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你贱啊！” “……” 第123章 终于想到送什么 颜绝尘觉得冀博通在骂他，但冀博通面色无异，倒像是在说一个事实一样，所以第一时间他竟没有反驳回去。 冀博通见他没有反驳，反而有些呆愣，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颜绝尘觉得自己是有些贱，可他觉得这种落差不过是不适应罢了。他说道。“也不过是一时想不通罢了，也说不上贱！” “嘁…”冀博通抬手便递给他一杯酒道。“那你倒说说，你如何想不通。” 颜绝尘接过酒，认真想了一想，便将楚嫣然这事的前前后后大概说了一遍。冀博通听的津津有味，最后还是吐槽道。 “这不是贱是什么？” 颜绝尘一下就噎住了，他皱眉说道。“早知道就不该与你说这话，多余让你骂我！” “小子，你必定是对那小姑娘有了感觉，只是觉得她先你一步开口，你便觉得不好意思罢了。”冀博通虽然大他好几轮，可是年轻时也是爱过恨过追寻过，自然知道他在扭捏些什么，何况… 那人还是英国公府的嫡女，那老英国公他倒是略有耳闻，是个顽固不化的人。他要是让他孙女在家，那便是不会出嫁，而是招婿了。 “你不信？”冀博通见他不说话，明显就是不赞同他的说法，便又开口说道。 “那要不你这样想，若是她过段时间就要成亲，凤冠霞帔一身红衣嫁与他人，日后他们举案齐眉，儿孙满堂……这样的场景你可欢喜。” 颜绝尘竟然真的随着冀博通的话想深了去，越想眉头越紧皱，以至于之后的想象都让他强行掐住了。 冀博通见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也只是哼哼笑笑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而颜绝尘却再也喝不下去酒了，他想，楚嫣然之所以找他不过是因为及笄已经两年，若是再不议亲，怕是家里人不催，外人也会诟病她。 他也无法去想她将来会嫁给怎样一个人…… ……… 而一边的楚嫣然此时此刻，确实是在与自家堂哥一起逛街。 她想着颜云絮马上就要及笄了，母亲已经准备了各种礼物，她若是再送奇珍异宝，便显得没有心意了。 刚巧，今日楚家旁支的堂亲上门拜访，而母亲也有意撮合他们，毕竟外姓人不好找，反倒是都是楚家子孙，也不存在入不入赘的说法。便让楚天朗带着楚嫣然去走走。 一路上，楚嫣然倒是有些兴致不高，她看这街上大大小小的铺子，竟没有能让她拿的出手的东西。 主要还是怪宋凌云和她母亲，一人掌管镜楼，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而她母亲历来眼光独到，选的珠钗裙裳都赏心悦目，倒是显得她拿不出什么别致的礼物了。 一旁的楚天朗自然注意到了楚嫣然一路上心不在焉，眉头也紧皱着，不由得关切的问道。 “嫣然妹妹怎的一路都没什么兴致？是没有想到送什么礼物吗？” 楚嫣然向来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出门时便说过要送自己朋友一件礼物，现在逛了一大圈都没什么感觉，便开口说道。 “何止没想到……我连送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也不必这么苦恼，毕竟你与县主的交情，你送什么她都会开心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是我最珍视的人，定然要有些心意的。”楚嫣然自然知道无论自己送什么 ，她都会无比开心，可是她不想这么敷衍。 “那不如另辟蹊径…”楚天朗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道。“你本就非一般女子，既然能与你做朋友，想必性子也有些相同，不如按着你的喜好来准备贺礼！” “我的喜好？”楚嫣然喃喃道。“我不过是喜欢骑马射箭舞鞭子……” “骑马？”楚嫣然突然想到，她之前与颜云絮说过会带她去马场骑马，当时她眼里的期待也是有的，也说明颜云絮也喜欢骑马。 倒不如送她一头马驹…… 楚天朗看着她眉开眼笑，自然知道她想到送什么了，但是他没有问，只是在一旁默默跟着，而楚嫣然却对他嫣然一笑道。 “谢谢堂哥，我已经知道要送云絮什么礼物了。” “只是…我想约云絮去马场骑马，并不想带凌云哥哥……” “是要让我作陪？”楚天朗如何不知，当初嫣然想要学马，便是这位宋凌云亲手教的，据说是严厉之余还不懂得怜香惜玉，害的楚嫣然学马一日要卧床几日才能起身。 “对啊！堂哥骑马也骑的不错，到时候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有人帮忙嘛！” “可…县主马上便要及笄，若只有我一个男子，怕是不妥……” “……”楚嫣然倒是没想这么多，但若是让宋凌云知道……她连忙说道。“她还有两个妹妹，到时候我一同叫上！” “这样也好。” 而楼上正往窗外看的颜绝尘，一眼便看到了街道上那红衣似血，一身清爽干练的楚嫣然，只是她笑意冉冉的朝着身边人，那人一身锦衣，看着不像是什么侍卫下人。 他们之间亲昵的说说笑笑，让楼上的颜绝尘只觉得呼吸都一度放慢了许多。但不过片刻，他扭头不再看他们，心里同时也有些心酸的想。 看来楚嫣然是换了一个对象了，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而等他心里吐槽完，再朝楼下看去之时，街道上哪里还有他们两人的身影，他四下打量，却连个衣角都没看到。 顿时便有些焉了，冀博通见他这样，又皱眉说道。 “怎么又这副样子？” “……”颜绝尘抬眼看他，冀博通脸颊通红，却没有丝毫醉意，不禁有些不开心道。 “冀老先生又吃那解酒的药了？” “…咳咳…咳…”冀博通一口酒就呛在了喉咙里，咳的老泪纵横，自那次颜绝尘喝的伶仃大醉，被众人明里暗里笑过之后，颜云絮便告诉了颜绝尘，他就喝不醉的秘密。 这当场被抓包的感觉真是不好，但颜绝尘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说道。 “给我来一颗试试……” “………” 第124章 不请自来 颜绝尘看着冀博通从怀里掏出一颗乌黑的药丸，表情有一瞬间是龟裂的。 他接过那颗药丸，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然后抬头问道。“你不是鬼医吗？怎的不将这药丸子做的精致一些？这颜色不好，连着味道闻着也令人作呕。” 冀博通苦拉着一张脸，看着他对自己的药丸子评头论足，不由得说道。 “你小子懂什么？爱吃不吃，不吃还我。”说完便要去抢过来，可颜绝尘却一把塞进了嘴里，哪里还抢的到。 不过一会儿，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刚刚那般难受，好似没有喝过酒一样，才总算是相信这颗药丸子确实厉害。 而冀博通却想到自己已逝的夫人，要说制药，他夫人才是制的一手好药，可她从不准自己喝酒，最多一日喝个一两二钱。 这药丸子还是她去了过后，自己给自己做的。原本也想学着她将其制成精美没有异味的药丸，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本就是药，本就是苦的，她也没在了，也没人在乎他喝与不喝，既然如此便没什么差别了。 两人各怀心事，竟在药丸的作用下，都感觉有些微醺了。 过了两日，颜云絮便收到楚嫣然的邀请，前往城郊英国公家的马场游玩，也叫上了她的两个妹妹。 可到了这日，颜丹月却没有跟着颜云絮去，而是与王芷兰一起去赴了其他贵女的宴请。 只有颜丹晨和颜云絮一起出门。 颜丹晨看着她们身后的四个护卫，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倒是知道那夜之后，大哥便给二姐姐安排了护卫，可是她们出游，带着四个护卫，是不是有点太过招摇了一些。 可偏偏颜云絮就跟没事人一样，当他们不存在，言喜和言善在身后提着准备好的食盒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庶女是没有贴身丫鬟的，所以今日言善便也跟着一起出府。 可走到了府门时，却看到了大房的颜绝尘，一身利落的骑装已经等候在了那里，颜云絮一顿，倒是不知道嫣然竟然还邀了他。 颜绝尘看着两位妹妹看过来的表情，知道自己今日这样属实有些不对劲，但他依然淡笑着对颜云絮说道。 “听闻二妹妹今日要去城郊马场，我便想着一同前去，反正我在家也无事。” “嗯，那便一同去！”颜云絮倒是不在意多一人少一人，总不能一口回绝！可身后这几人跟着确实有些不舒服，便回头说道。 “既然有绝尘哥哥陪我们一同前去，你们便不用去了。” “这…”那护卫头头看了看颜绝尘，有些为难的说道。“可世子他…” “哎，云絮说的对，盛远派你们不过是保护她的安全，如今我都去了，还怕什么？”颜绝尘也接话道。 “再说了，那城郊马场可是英国公家的私地，你们即便是去了也进不去。” “……是。”那几名护卫只能留在府中，任由他们几人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内 “绝尘哥哥，嫣然也邀请了你吗？怎么没听她说过。” “……”颜绝尘原以为，以颜云絮的性子应该不会问他，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道。“这不是想跟着去见见世面吗？” “再说了，我若是不去，那四个护卫怕是要紧跟着你们一起去，那多不自在啊！” 话虽这么说，但颜云絮和颜丹晨都深知，这个大房哥哥哪里需要见什么世面，他在外云游之时，见过塞北的孤烟，也骑过草原的烈马，怎会对一个圈起来的小马场感兴趣。 但两人都没说破，而颜云絮却心里却觉得，颜绝尘这次可不是为了她才去的。 毕竟他与嫣然的事情，她也知情，也知道好长时间，嫣然都不怎么搭理他了。按楚嫣然的话来说，既然处不成一家人，便好好保持距离。不然影响了她与颜云絮的感情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路上，几人都没在说话，一直到了马车门口，颜绝尘才率先跳下马车，将两个妹妹扶了下来。 今日本就是为了骑马，所以两位姑娘都穿上了清爽的骑马装。几人下了马车，门口便快步走来一位中年管事，笑着问道。 “请问，是升平县主吗？” “我是。”颜云絮亦是微笑着回应道。那老者连忙弯腰行了一礼道。 “县主里面请，小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几人便跟着那管事往里面走，颜丹晨从未来过马场，看着这空旷的草场，时不时从远处传来一两声马鞭声。她的内心有些澎湃的激动，倒像是关在笼中的鸟，突然看到了广阔的天地。 而颜云絮并没有什么感觉，前世便是去过大大小小的马场，她不会骑马，也无人教她，颜书瑶曾经还差使人骑马吓过她。 可如今看着这马场，她并没有害怕。 一旁的颜绝尘倒是兴致缺缺，只是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鞭声，才远远的看了过去。 只见迎面跑来了两匹高头大马，那马矫健飞扬,马辔两边红绸飘。楚嫣然一身艳丽的红色骑装，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迎着风四散飘扬。 好一个英姿飒爽，肆意的女子。 可她身边还有一个身着骑装，与她并肩同行的男子，这让颜绝尘眉头微皱，跟着她们一同往那边走去。 那管事将她们带到马场边的凉亭下，恭敬的告了退，便去命人准备糕果茶点了。 楚嫣然远远也看到了颜云絮，高兴的挥舞着马鞭跟颜云絮打着招呼，同时驾着身下的马儿，快速朝颜云絮跑去，只是离得越近，才发现她身边站着的一人，面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不禁脱口而出道。 “他怎么也来了？” “你说什么？”身边一同驰骋的楚天朗没听清，问道。 “没…没事，我说云絮来了，我们过去！” 说着便加快了速度，将马停在了凉亭外，任手下的人将马牵去补给食物和水。 第125章 踏雪 楚嫣然收起马鞭，快步走到颜云絮身边，欢快的说道。 “今日我便没去接你，先来马场跑了一圈，好久没来了，先熟悉熟悉。” “我知道。”颜云絮笑着回道。 楚嫣然又看向她身边的颜丹晨和颜绝尘，轻笑着招呼道。 “四妹妹好，你五妹妹怎么没有一起来啊？” “她与三皇子妃去赴宴去了。”颜丹晨道。 颜绝尘看着楚嫣然跟他两个妹妹打了招呼，最后才堪堪看了过来，淡淡说道。“颜公子也来了，倒是没想到。” “……”颜绝尘有些语塞，他确实是不请自来，但还是大方笑道。“我这人素来喜欢凑热闹，便不要嫌弃我今日不请自来。” “来者便是客，何况还是县主的兄长。”楚嫣然并未开口，说话的乃是她身后的楚天朗。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在下楚天朗，是嫣然的堂兄，见过县主和颜四小姐，颜公子。” 姐妹二人亦是回了一礼，倒是一旁的颜绝尘并没有反应，直直的看着楚天朗，心里暗自腹诽道，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而楚天朗扫过众人的时，却独独在颜丹晨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眼看向了一边。 楚嫣然拉过颜云絮的手道。“走，云絮，四妹妹 我带你们去挑选待会要骑的马。” “嗯。” 楚嫣然带着她们两个朝马厩走去，留下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原地，一时有些安静如鸡。 楚天朗毕竟算是楚家旁支，也不免得冷场，便问道。“颜公子不去挑一匹马吗？” “…”颜绝尘看着楚天朗善意的笑脸，只觉得心中膈应，刚刚楚嫣然并未开口叫他去挑马，他又怎好一起跟着去，所以觉得眼前这人有些揶揄他。 但他心思又想，自己何时这么小人之心了，真是令人咋舌。他走到一旁坐下说道。 “我对骑马倒是不怎么感兴趣，这里有没有其他好玩的东西？” “…”楚天朗看着眼前这人，明明身着骑马装，却说自己没有什么兴趣。结合刚刚对自己的那份打量，还有嫣然妹妹走时也并未叫他，显然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 他便顺着说道。“到了马场，不跑几圈反而遗憾，不如我带颜公子去挑马！”说完看着颜云絮的方向说道。 “嫣然她们去的马厩都是温顺的母马，倒也不适合颜公子。” 颜绝尘这才晴朗的缓了过来，原来如此，他就知道楚嫣然怎会独独留下他一人。这不是故意晾他吗？ “那便有劳楚公子了。” “客气客气，颜公子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天朗便是。” “是是，天朗兄也不必唤我颜公子…” “那绝尘兄，这边请。”楚天朗摆手示意道。 “请。”颜绝尘也客气回了一句。 两人便一同前往另一边挑马。 而颜云絮这边，楚嫣然给颜云絮和颜丹晨介绍着这些马儿，目光却时不时往那边瞟一眼，直到看到表哥将人带走了，才回过头认真说道。 “这些小母马最适合你们这种新手了，它们温顺脾气好，虽然没有高头成年大马那般威猛，但是跑起来也是一样的肆意。” 颜丹晨看着眼前快一人高的马，并不觉得这些马是嫣然口中的小母马，在她看来，它们都能带人在草地上肆意的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摸摸那马匹棕红色的毛，笑着问道。“嫣然姐姐，我可以要这匹马吗？” “可以啊！但是你得先牵着她在草场上走上一圈，建立一下基础。不然待会儿它可不乐意带你跑哦。”楚嫣然俏皮的开口说道。 “嗯，我知道了。” 颜丹晨第一次这么情绪外露，看着马厩的人将她选的这匹小马牵给她，她连忙接过，跟两个姐姐说了一声，便牵着小马去联系感情了。 颜云絮看着颜丹晨走远，才回头对楚嫣然说道。“倒是没听说，骑马之前还要跟马联络感情？” “额……”楚嫣然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想要单独送你一件礼物吗？” “…”颜云絮看着楚嫣然，笑着说道。“你要送我什么礼物，竟然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楚嫣然说完，便让人去将礼物带过来，不过一会儿，便看见一头通体雪白的马儿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那马匹身上的毛发,四肢,鬃毛和尾毛的毛发皆为白色。而白色毛发下的皮肤却是呈粉红色，那双眼睛也有与别的马极为不同，是一双极为浅淡的瞳色。 这真的是一头极为漂亮的马，它极其优雅的朝着颜云絮走过来，脖子上的铃铛也发出悦耳的声响，颜云絮也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摸摸它。 而那马儿也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径直将脸蹭到了她的手上，它的毛发扫在她的手心，竟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忍不住回头问道。 “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是啊！这马可是极为罕见纯种白马，它的母亲可是当今陛下曾经的坐骑，后来给了我祖父……”楚嫣然滔滔不绝的讲着这马的来历，见颜云絮这般爱不释手，自己也跟着高兴道。 “我想着你必定会喜欢它，便将它送给你做及笄礼物！” “嗯，我很喜欢……”颜云絮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匹比一般小母马要高上许多的白马，又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它？小白啊！” “小白？”颜云絮喃喃说道。 “额，这不是随便叫叫吗？现在是你的马儿了，你便给她取个名字！”楚嫣然当然知道这么纯种的马儿叫个小白，太过敷衍，可她已经有了飞絮那匹汗血宝马，小白又不舍不得送人，自然没有在意它叫什么名字。 “…”颜云絮轻轻抚过它的脸颊，那马儿轻轻眨了眨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也扫在了她的手心，让她声音温柔的对它说道。 “那便唤你踏雪可好。” “嘶、”那马像是有所感应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话。一旁的楚嫣然便说道。 “看来小白很喜欢踏雪这个名字喔。” 第126章 上马 颜云絮对踏雪爱不释手，也让楚嫣然心里开心不已，连忙拉着她牵着踏雪去走安上马鞍。 她们站在一旁，看着下人将马鞍套到踏雪身上，又将它的马蹄修整。这时，颜云絮才回头问了一句。 “我听你刚刚叫他堂哥，怎么他也姓楚？” “…因为她随我姑姑姓啊！”楚嫣然看着踏雪说道。“而我姑姑也不是嫡亲的姑姑，只是楚家旁支而已嘛！我姑姑当初与我姑父成亲的时候，姑父还是一个穷秀才。我堂祖父是万分不情愿的，可架不住我姑姑喜欢啊！” “便为难他，让他入赘，可那姑父原本就父母早亡，入赘或者孩子跟谁姓他都无所谓…所以，就变成了同姓的堂哥啦。” “原来如此……”颜云絮倒是明白了，但片刻又问道。“你母亲不会是想…” “…嗯？”楚嫣然回头，看到颜云絮欲言又止的话，淡淡笑着回应道。“她是有那想法，可我和我堂哥都对彼此没有那种感觉啊！” 颜云絮默了默，虽然说没有感觉，但是以老英国公的性子，怕是不会让楚嫣然在家留太久的，更何况，楚夫人一直觉得嫣然没有长大，也跟没有定亲有一定的关系。 若是两人到最后都没有选择，或许也会在一起，过上相敬如宾的日子。 更何况，楚天朗还不是外姓人…… 很快，踏雪便上好了装备，由下人恭敬的牵到了颜云絮面前。颜云絮接过缰绳，转头问道。 “我现在就可以上马了吗？” “去啊！我牵着你们走一段再跑。” 颜云絮今日这身素色的骑马装，显得人格外的精神，除去繁复的裙摆，她单脚踩上马鞍，试了几次之后，便成功上了马。 好在这匹马并没有其他马匹那么高大，上马也不会太困难。 此时颜丹晨也转了两圈回来了，她远远便看见这匹洁白无瑕的马，二姐姐此刻还坐在马上，便知楚嫣然刚刚不过是支她离开一会儿而已。 她心里没有任何不舒适，反而羡慕二姐姐能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四妹妹，快来，我们真准备上马走两圈呢？”楚嫣然看到颜丹晨走了过来，连忙大方的喊道。 “好。” 她也在楚嫣然的帮助下，战战兢兢的上了马，她的心口狂跳，虽然牵着马走了几圈，但是上了马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她有些害怕的看向颜云絮，却见二姐姐也有些僵硬的坐在马背上，两人目光相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楚嫣然看着这两个人，不禁轻笑出声。“没事，我帮你们牵着马，等熟悉了再跑呗。” “第一次嘛，难免紧张，不怕不怕啊！” 听着楚嫣然哄孩子一般的口气，两人总算是轻松了许多，抓着缰绳的手都放松了下来。 楚嫣然牵着两匹马慢慢的绕着草场走着，时不时问问她们两人的感受。三人说说笑笑，慢慢的，马上的两位姑娘竟一点也不紧张了，甚至想要拉一拉缰绳，跑起来。 大概是看出了两人的蠢蠢欲动，楚嫣然朝着另一边走来的两人喊道。 “天朗哥哥，快来帮个忙？” 楚天朗听到楚嫣然对他喊道，应了一声，然后朝着颜绝尘说了声失陪，便快步牵着马走了过去。 而颜绝尘看着他们四人慢慢聚在一起，冷哼一声，翻身上马便朝着马场跑了起来。 路上他便试探过了，这楚天朗明显就是楚夫人钟意的女婿人选，如今只是让他们培养感情。看来楚嫣然也真的只是对自己心血来潮而已… 颜绝尘翻身上马的利落劲，让一直偷偷看他的楚嫣然，心里一动，但片刻又回过神来。 他并未过来与他们一起，怕是真的只是来这马车跑跑马而已的。 “嫣然要我帮什么忙？”楚天朗走近了才问道。 “她们已经走了两圈了，想跑跑马，我想着我一个人怕是拉不住两匹马，不如哥哥帮我带带四妹妹！”说着，便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楚天朗。 楚天朗接过缰绳，对着颜丹晨说道。“四小姐可曾骑过马？” “不曾。”颜丹晨还不习惯与陌生的男子交谈，甚至他还随着楚嫣然叫她四妹妹。 “那我从头教你！”说着便将马儿牵着往一边走了走。颜丹晨回头看了一眼颜云絮，只见楚嫣然还认真给她讲着抓握的要领。只能回道。 “那便有劳楚公子了。” ……楚天朗只觉得这四小姐说话温温柔柔，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给她讲解这骑马要领的时候，她听的极其认真，却在跑起来时老是忘记，以至于马跑着跑着便停了下来。 让原本就有些拘束紧张的她，更加僵硬起来，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适，楚天朗便骑着马，牵着她的缰绳慢慢的跑着。 那小马也灵性，有大马在一旁，竟也老老实实的跟着…… 过了许久，颜丹晨才敢一个人拉着缰绳慢慢的跑，只是身后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楚天朗，这让她无比安心。 颜云絮在楚嫣然的帮助下也能自己驾马了，但她注意到楚嫣然虽然乐呵呵的在她身边骑马跟着，但她骑的马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缓慢的速度，时不时发出一声嘶吼，想要前进几步又生生被楚嫣然拉了回来。 颜云絮看了看自己的马，又看看她那棕红的发亮的高头大马，说道。 “嫣然，要不你先去跑两圈！” “啊？怎么…”楚嫣然一头雾水的问道。 “你的马可跟我们不一样，它还是得跑快些才肆意，你不用担心我，踏雪很温顺，我慢慢骑便是。” “可是……”楚嫣然虽然很想骑快马，可是颜云絮第一次骑马，总不能抛下她独自去潇洒！虽然不远处，颜绝尘的马鞭声抽搭的如此吸引人。 “真的不用担心，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些紧张，让我跟踏雪好好建立一下感情！” “那好！那你一定不能骑快马啊！若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再骑。” “好，我知道了，快去！”颜云絮摆摆手，是真的希望她去肆意的跑马，而不是在这里陪她。 “驾……”楚嫣然一挥长鞭，她的马便犹如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那火红的衣角翻飞起来，着实让颜云絮有些羡慕。 但是不得不说，上一世的影响还在，她确实有些紧张和局促。以至于踏雪在草场胡乱的慢跑着，她也不加干涉…… 第127章 再给一次机会 楚嫣然骑着飞絮，那棕红色的鬃毛随风翻飞，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嘶吼，这才是马儿的乐趣，也是楚嫣然的。 可是这场人与马的快乐没有延续多久… 楚嫣然隔着不远，就看见颜绝尘骑着马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她，目光一动不动。楚嫣然心下有些紧张，不自觉看向另一边。 她并不认为颜绝尘是专门等在这里的，于是便与他擦肩而过，并未做停留… 可颜绝尘原本以为楚嫣然看到他停在这里，至少会客套的打声招呼，可他却没想到她竟然完全忽略他，扬长而去。 原本颜绝尘觉着自己既然无意，楚嫣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他骑马策跑在这草场，却越跑越不甘心。他不甘心什么呢？大概是觉得楚嫣然不该这么快就放弃他，他明明有些松动。 他当初问他母亲，也不全然是因为自己当时有些苦恼，而是真的想试探母亲的想法。 这么一想，他便拉了拉缰绳，驾着马朝着楚嫣然的方向狂奔而去… 楚嫣然听到身后的马嘶嘶的声响，却不敢回头看，她知道身后的人只会是他，这马场也没有其他人，而楚天朗还在教颜丹晨骑马。 她不禁皱紧了眉头，明明自己已经按他的想法放弃了，怎么又来她面前晃悠，难不成是想让她离颜云絮也远些吗？ 这样一想，她眉头皱的更紧了，但片刻又松弛下来，颜绝尘是谁？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可还没等楚嫣然想通他为何紧跟其后之时，颜绝尘骑着马已经追上了她，甚至超过了她，将马横陈在她跟前，楚嫣然不得不紧急拉住缰绳才不至于撞上去。 而飞絮跑的正欢快，被同类这么一拦，有些不高兴的摇头摆尾，前后踏了几步，鼻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马上的两人一时间对视着也有些无话。片刻之后，楚嫣然才忍不住问道。 “颜公子这是做什么？” “我……”颜绝尘明明想了很多种话，想要开口，可是看到她眉头微皱的望着他，竟一时不知从哪句开始。 楚嫣然就这么盯着他，颜绝尘那吞吞吐吐的样子，着实与他平日差别太大。但还没等楚嫣然开口，便听他声音极小的问道。 “你如今换你表哥了是吗？” “嗯？”楚嫣然一头雾水的看着颜绝尘，什么叫换？她与楚天朗又没什么，换什么？ “你是不是想让你堂哥做你夫婿？”颜绝尘见她一脸懵懂，便闭了闭眼说道。说了之后却不敢直视楚嫣然，微偏着头看着眼前不断鼻孔发出声响的飞絮。 “…”楚嫣然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想不想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沉思片刻，楚嫣然倒是觉得颜绝尘今日很不对劲，难不成他对自己…… 颜绝尘见楚嫣然迟迟不说话，脑子平静下来后便觉得有些冒昧了，便开口道。 “是我多问了……抱歉。”说完便要拉着缰绳，驾着马离开。可楚嫣然此时知道他话里其他的意思怎能轻易让他走，笑着说道。 “怎么？颜公子是觉得我跟我堂哥不相配吗？” 颜绝尘拉着缰绳的手一顿，有些僵硬的回头看了一眼楚嫣然，木木的开口道。 “所以……你们确实是……” “我与我堂哥只是兄妹而已，现在是，以后也是。”楚嫣然做不来那种弯弯绕绕的话，便直接解释了。但她又开口问道。 “可颜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 “我……”颜绝尘一下便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楚嫣然，她的眼神此刻熠熠生辉，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楚嫣然翻身下马，轻轻安抚了一下飞絮想要狂奔的心，然后走到颜绝尘马前，由下而上的看着他，说道。 “怎么？这很难回答吗？” “…”颜绝尘不知道楚嫣然是装不懂还是其他，但他此时的做法本就是有违常理，当初是他自己百般不情愿的让楚嫣然放弃，如今见她身边有了新的人，却又不甘心。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品行有了怀疑。 “你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是随口一问，只是日后无论我身边的是张三还是李四，你还是不要这么随口便问了。”楚嫣然有些不喜他这副样子，明明他这么问便是对她有意，可这般模样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他不要自己，还不许她去寻别人做夫婿不成。 她正要转身牵着飞絮上马离开，却听闻身后传来颜绝尘说道。 “我…我并不想你身边待什么张三李四。”颜绝尘看着楚嫣然缓缓回头，他看着她棱角分明，甚至有些英气的脸庞说道。“若是非要待个人，我想…不如是我。” “…”楚嫣然闻言，心里猛烈的一颤，然后又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看着颜绝尘此时有些严肃认真的脸说道。“你是认真的？” “嗯，之前是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来可想着日后你若是成婚生子，我便觉得有些苦不堪言。” “嫣然，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楚嫣然没有说话，只是翻身上马后才对颜绝尘说道。 “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不如你来追追看，等追上了，我便答应你。” “驾～”说完，便骑着飞絮，如同脱了僵的弦一般，飞了出去。 颜绝尘愣了一下，这便是答应了吗？他从未想过在跑马上会输给楚嫣然，即使她的师傅是宋凌云。 他嘴角扯起一抹笑意，也驾着马追了上去。 两人一开始还是一前一后，到后来颜绝尘骑着马超过了楚嫣然，不过片刻又慢了下来，与她并肩同行。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却又心知肚明…… 而另一边，颜云絮已经适应了慢跑的踏雪，便轻轻夹了一下踏雪的肚子，想要加快速度，可是踏雪没什么反应，依旧不紧不慢的跑着。 她想着是不是自己夹的太轻了，还是没有拉扯缰绳，一时身边也无人可问，就自顾自的试探了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马儿喘息的声音，她知是有人来了，便回头看去，还未看清便先听他说道。 “你力度还是稍轻了一些……” 第128章 称谓 “你怎么来了？” 颜云絮身后的宋凌云骑在一匹黑色的大马上，闻言不禁笑道。 “怎么？怕我来？” “…”颜云絮转过了头不再看他，马儿似乎也感受到来自身旁男人的威压，竟慢了下来，两人一人骑着一马，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就这样漫步在草场上。 宋凌云从侧面盯着她的后脑勺，嘴角弯起一抹笑意，他最近忙着收集四皇子炼金的证据，本想在及笄之日送她一份大礼，可事与愿违，怕是赶不及她及笄了。 但有了初音那边的线索，他们反而是更好掌握王家的罪证，既然暂时动不了四皇子，不如拿三皇子开开刀也不错。 颜云絮感觉身后的人一直在看她，可她没有回头，而是看着手里的缰绳，让踏雪慢慢的走着。 “云絮。” “嗯？”颜云絮猛然一听宋凌云唤她云絮，而不是从前那般叫她县主。有些迟钝的回头看着他，闷声问道。“怎么了？” “你可有想过你及笄之后，会有什么局面？” “我？”颜云絮其实知道自己其实无关紧要，只是有了颜盛远这一层关系，三皇子怕是不会让她婚事顺遂。 毕竟按颜盛远的性子，就算不送她入四皇子府，也会将她嫁给有势的一方，比如眼前的宋凌云。 宋凌云一直是两位皇子难以啃下的硬骨头，他的背后除了有些私交甚好的，比如英国公府之外，还有远在边疆的军队。 虽然宋凌云回朝便交了兵符，但谁不知道他在军中的威信，当初原本要直接交往陛下手里的文书，都是先经的宋凌云的手。 而那些蛮夷之地，依然忌惮这位少年战将，即使他现在入朝为官。 宋凌云见她没有说话，便开口说道。“颜侯爵府虽然没什么大的根基，但绝尘兄祖母家是富商，你母亲江氏背后是大儒世家。若是你哥哥有意，将你送进四皇子府…” “他不会。”颜云絮笃定的说道。继而看着宋凌云道。 “难道宋大人不是也相信另一种可能性吗？若是大人愿意，他怕是想让我嫁给你，给他带来利益最大化。” “宋大人？” “…”颜云絮明明在同他分析，他却抓住她的称谓。她也知道之前宋凌云便与她说过，让她唤他名或字，只是… 她开不了口。 “罢了，你愿意这么叫便这么叫！”宋凌云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想让她唤自己名字了，虽然两人之间距离拉近了许多，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疏离。 她的疏离就像是刺猬身上的刺，时不时扎他一下，但他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他们之间除了心照不宣的默认，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也是重生回来的，多少与旁人不同。 而她现在需要的助力太多，他便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若是你哥哥真如你我所想，将你嫁给我。或者其他更利于他帮助四皇子扩张势力的人，你可愿意嫁给我。”宋凌云目不转睛的看着颜云絮，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只见她淡淡笑着回应道。 “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宋凌云便是觉得这刺又刺了他一次。 是啊，她没有选择… 只能选择他…… 如果颜盛远放弃了他这边，他也同样有办法将他的想法逆转过来。所以颜云絮的选择真的是没有选择。 可是她语气里的悲凉，让他都有些难受，他的小云絮不该是这样的性子。 他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只想拖他们下水。 他忍不住道。“你可以有选择。” 颜云絮回头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但她看向宋凌云的眼神带着期待，她能有什么选择呢？ “我就是你的选择，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其他，我都可以是你的后盾。” “你不用畏首畏尾，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颜云絮心下一惊，他的话在她的心里翻起阵阵涟漪，他能清楚明白她的担忧，她怕行差踏错，又重蹈上一世的悲剧。 她之所以这么没有棱角，不过是她没有依靠罢了。能走到现在，除了她知晓事情的真相之外，只能说是天时地利的原因了。所以她不敢冒进。 而如今，宋凌云竟然说了这样的话。杀人放火？这样的罪他也能轻松应对，只能说他背后的势力不止表面这么一点。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宋凌云也没有强求她一定会有所回应。日后她会知道的，她想做的一切都可以做到。 就算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只要她开口，他也可以杀了那几个罪魁祸首。只是他知道，她不愿。 她想要的是要看他们一步步走向末路，这会比死还难受。 两人都没有说话，两匹马挨着一同前行。只是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 颜云絮远远看去，只见颜绝尘和楚嫣然虽骑着快马， 却不相上下。两人之间明显与来的时候大相径庭。 两人骑着快马到了他们身边，楚嫣然率先下了马，然后快步走到颜云絮马下问道。 “云絮，你累不累？要不要下来歇一会儿？” “…”面对着楚嫣然熠熠生辉的目光，颜云絮怎会不知道她是急于想跟自己分享。她看了一眼颜绝尘，然后笑着回道。“好啊！” 宋凌云先一步下了马，走到颜云絮马下，虚扶着她下了马，惹得旁的楚嫣然吐了吐舌头说道。 “凌云哥哥可真是偏心，想当初教我骑马时，我下马都是自己下的，差点摔倒都没见你假意扶我一下。” “到了云絮这，就变了个模样。” 宋凌云倪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这便是你，今日不请我来马场的原因？” “…”楚嫣然闻言大眼一瞪，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想着大理寺事多，便没有叫你罢了。” 她怎会承认，是她对宋凌云教她骑马有阴影，才不敢叫他一同前来。 说完便拉着颜云絮朝一边的凉亭去了。 第129章 震惊 转眼就到了颜云絮及笄的前一天，颜侯爵府便热闹的布置了起来。 因着江梦芹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夏兰秀便让她好生休养，明日便不必出来了。 但侯府主母病了，总不能让一个妾室来操持，而颜盛远又还未娶妻，这颜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便由秦语蓉一手安排了。 她最是财大气粗，这些日子将颜府上下都翻新了一遍，趁着婆母让她管事，她便将那些平日里看不惯的花草树木，碗筷桌椅一应换了个遍。 要不是夏兰秀及时叫方嬷嬷带话给她，莫要铺张浪费，她怕是要让这侯府改头换面一样。 不过秦语蓉心里还是有数的，她改变的不过是府内自己人的舒适度。在其他方面还是稍显克制了…… 锦绣阁也是今日派人来的，只不过没有派平日送衣物的管事，而是锦姝亲自上门送的衣裳。 今日一共送来三套衣服，一件及笄之前穿的素雅白衣，一件及笄时换装的满绣锦服，还有一件便是及笄后需要见客的常服。 这些衣服一件比一件复杂，一件比一件名贵，就连那第一件要穿的素衣，都是上好的蚕丝底衣，外衣都是菱锦所制。 但即使是这么名贵的衣服，也犯不上让锦姝亲自上门。 而锦姝上门的原因，除了初音交代她的事情，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极其喜爱美貌之人，虽然不知她与初音之间到底是敌是友，但也不妨碍她想多看看颜云絮。 这可比看那些名贵精美的布料，来的赏心悦目。 秦语蓉在前院忙着，无瑕带着锦姝去竹苑，便让丫鬟将她们引了过去。 一路上锦姝看着越发偏僻的院落，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看这府内的摆设，也是很看重这次的及笄，怎的嫡女的院子竟在这么远，还这么偏僻。 但她也没有多话的询问带路的丫鬟，毕竟与她无关。 颜云絮在院内，听闻锦姝要来，便明白了她的来意，怕是初音有话要带给她。她便让言喜将几个大房来帮忙收纳的丫鬟，打发去了外院。 内院就只留了她们几人值守，当然还有一人隐在了暗处，即使是白日也很难发现他的踪影。 锦姝跟着言喜被带进屋内时，屋内只有颜云絮一人，她回眸看向锦姝，淡淡笑道。“有劳你亲自上门，倒是没想到。” “县主这般姿色，我怎会让旁人来，定是亲自上门才显诚意。”锦姝笑呵呵的说道。 但一旁的言喜却有些皱眉，若不是这锦绣阁的老板是个女子，这话说来难免孟浪。 颜云絮也有些不习惯，这人说话直白，明晃晃的说她就是念着自己的容貌，这让人始终有些膈应，但还是笑着对言喜说道。 “言喜，看茶！” “是，小姐。”言喜会意，看了一眼锦姝带来的人抱着衣物，上前接过衣物说道。 “这位姐姐跟我一同去！我也不知你这东家喜欢吃什么？” “我？…”她回头看了一眼锦姝，锦姝却面带笑容的说道。 “去！顺便选些美味的果子，好给我解解馋。” “是…”主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跟着言喜走了出去。 出去后，言喜便将门顺手带上了。锦姝看着言喜那利落干脆的动作，也不等颜云絮叫她坐下，便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将桌面上原本就备好的茶倒入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才说道。“县主这丫鬟可真是聪明的很。” “…”颜云絮也坐到她的对面，接过她倒的茶，淡淡说道。“今日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锦姝端茶的动作一顿，没想到颜云絮真如初音所说，毫不拐弯抹角的暗示。她也喜欢跟这样直白的人说话。 省事又不费力… “今日除了送衣物来，确实是受初音所托，来给你带个东西。”锦姝站起身，走到她带来的衣服身边，翻开衣物，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转头对颜云絮说道。 “虽说你们是各取所需，原本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但我还是想问问你。” “若是日后东窗事发，初音能否全身而退…” “…”颜云絮看着她，锦姝眼里有着担忧，她知道她与初音相交这些年，已然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初音自不会事事瞒着她，但锦姝知道的事情也只是皮毛，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 锦姝见她不说话，往她这边走了几步，将那册子紧紧抓牢道。“县主不说话的意思是什么？” “这要看初音姑娘如何选择？” “嗯？”锦姝看着颜云絮，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初音如何选择，她既然将这册子交了出来，自然是选择相信了颜云絮，如今她说选择？ 选择什么？ “初音姑娘若是现在便想离开，我自然有办法帮她，可她若是不愿呢？”颜云絮看着她手里的册子说道。 “她既然交来这个册子，便想让这些人从高台落下，即是如此，她又怎么甘心这个时候全身而退。” “若是想为她妹妹报仇，她只管杀了罪魁祸首便好，她也不是没有机会不是吗？” “…”这下轮到锦姝沉默了，是啊，初音这些年的期盼便是与妹妹团聚 ，如今她妹妹已经死了，尸骨还没到她身边。她如何甘心…… 她还想让颜云絮劝劝初音，就此收手，还有一丝生机。不然日后东窗事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我冒昧了。”锦姝上前几步，将册子放到了桌面上，然后转头看着门口说道。 “但我还是希望，县主若是可以，还是想请你帮帮她，她真的太苦了……” “…我自会尽力。”其实颜云絮这话不过是在安慰她，初音只要将这册子亲手交给她，再将她妹妹的尸首带走，从此天高任鸟飞… 可她选择让锦姝待为转交，便是不准备离开了…… 锦姝走后，颜云絮才拿起那本册子翻看了起来，看了不过两三页，便有些震惊的闭上了眼睛。 上面记录着这些年，送往各个官员家中暗室的女子，幼童。丽春院除了送人，还负责毁尸灭迹。 而那些官员除了享受这些，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捏在王修宇手里，以至于没人敢声张。 而册子里记录的官员不计其数，贪污受贿皆有证据，若是按照这册子上的人来一一查开，怕是会朝廷动荡… 第130章 及笄 一大早侯府便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竹苑里的几个丫鬟也不停的在房内走来走去，将需及笄礼上需要的物件一一准备好。 今日主礼的人是秦语蓉，一早她便梳妆好，穿着颜色深沉庄重的衣裙早早来了竹苑。站在颜云絮身后看着她身着那素色的襦裙，任身旁的丫鬟将她的长发抹上顺滑的花油。 她长发乌黑，直直的到达腰后，身上头上无一丝饰物。整个人清新脱俗，美的不可方物。 秦语蓉在她身后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她心里欢喜，没有女儿的遗憾，也能从这个侄女身上找补回来。 只是想到她的母亲，又有些觉得对不住颜云絮。毕竟及笄礼本就该由母亲来主持，就算没有母亲还有父亲代为主持。 可颜永柏与颜云絮的感情不过尔尔，甚至不愿意与她说上几句话，却独独对那姨娘的两个女儿嘘寒问暖。 也不知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回事，父兄无情，母亲又错将鱼目当珍珠。 但颜云絮心里知道颜永柏是为何，他是怕…他比江梦芹更甚，他内心害怕颜盛远，连带着颜云絮也有些惧怕。 他本就无意做这个侯爷，是颜盛远非要弄权，才将他放到这个位置的上。他知道若是有朝一日，颜盛远不愿他占着这个爵位了，他便会像对待兄长那般对付他…… 颜云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从未有过的期待。她从未过过生辰，就连及笄也是沾着颜书瑶的光，草草了事。 她看了一眼铜镜里倒映着的秦语蓉的模样，看着她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只觉得心中温暖。 秦语蓉见她收拾好了，上前走去，双手搭在她的双肩，然后低头说道。 “紧张吗？云絮。” “原本是有些紧张的，大伯母这么一问，我便没那么紧张了。”颜云絮微微弯唇笑道。 “女子除了成亲那日，便是今日最为重要，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走！莫要误了吉时。”秦语蓉顺势牵起颜云絮的手，将其放在手心。又对一旁的言喜说道。 “将你家小姐的衣裙饰物再细细检查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 “大夫人放心，奴婢必定好生检查细致。”言喜眉眼带着喜色答道。 几个丫鬟端着所需物件，跟在她们身后一起往前院走去。 今日及笄，也只有女眷前来，除了侯府的男子之外，也并无其他人。江梦芹的娘家也来了几位长辈，在看到颜云絮一身素衣款款而来时，都在心里默想着，这江梦芹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智，放着这样的女儿不疼，非把自己搞得疯魔起来。 而目送着颜云絮一路走向起礼位置的那些贵女官眷，也大都投来各种目光。今日原本三皇子妃也不愿来的，但想着日后的筹谋，便也抛下心中的不快，带着厚礼前来观礼了，她收敛娇纵的脾气，和颜悦色的看着颜云絮，也让身边的那些贵女有些吃惊。 毕竟王芷兰在颜云絮手上吃过亏，而她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见她面带笑容，目光并无攻击性，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转念一想，也觉得她这样无可厚非，毕竟她已经成了三皇子妃，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再与颜云絮计较，倒显得刻薄了。 颜云絮走到起礼处，楚夫人早就等在那里了，今日她也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锦服，带在喜庆却又不夺目，身旁的楚嫣然端着盘子也笑意吟吟的看着她，她今日又穿上了那日的裙装，给楚夫人做赞者。 颜永柏见她们已经都准备好了，便起身上前去，站在台前面对宾客道。 “今日小女颜云絮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光临观礼，下面小女颜云絮的笄礼正式开始…” 说完，并未回头看颜云絮一眼，便起身走了下去。那样子真像是完成任务一般，但他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毕竟颜云絮身边站着的可比他更来的吸引人。 楚嫣然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颜云絮在秦语蓉的示意下走出来，走到场地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再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由楚嫣然为她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楚夫人也起身上前，秦语蓉作为主人随后起身相陪。楚夫人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后。与秦语蓉相互揖让后作为主人秦语蓉各自归位就坐。 笄礼开始之后，楚夫人最先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跪坐下为颜云絮梳头加笄，再起身起身，回到原位。 颜云絮朝着观礼的众人行了一礼才回到一旁准备好的厢房换衣…… 一拜… 二加… 二拜… 三加… 三拜… ……成人笄礼的环节多到无味，但台下的人也无人说话，只是看着颜云絮一层一层越来越繁复的礼服，头上越来越多的首饰，皆叹这笄礼真是豪华至极。 而颜云絮从未有过这么复杂的感受，就算是上一世，她都感觉颜书瑶那日都没有这日的繁复，当然她知道，越是繁复越是表明家里对她的重视，也不会让外人轻看了去。 她心里万分感激秦语蓉和楚夫人两母女，补足了她前世的缺憾。 颜云絮最后加笄完成之后，身着隆重的大袖礼服，在秦语蓉和魏南笙的带领下，回到女客之间见礼。 “县主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啊…” “就是，都城中谁家姑娘能有今日这般繁复的笄礼。” “县主真是好福气啊！…” “…” 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魏南笙难得会出来交际，她居然肯为颜云絮当主宾，那便是极为看重这个人。 看来日后来侯府提亲的人，怕是会络绎不绝了。 第131章 干女儿 笄礼完成之后，宾客们都在前院用饭，各个女眷，长辈，家人送来的贺礼也单独放了一间屋子。 就在饭吃完后，从府外又鱼贯而入一群人，这些人身着英国公府的衣服，一箱一箱礼品的往宾客之间的空地上搬，让周围的宾客都不明所以。 颜盛远眉头微皱的看向魏南笙，他与父亲接礼时就已经收到了英国公府的大礼，如今又来这么多人抬着箱子，不知是什么意思。 夏兰秀坐在主桌，也是一头雾水，她抬眼看了看秦语蓉和颜云絮，见她们也是有些疑惑，便起身朝着楚夫人道。 “楚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太君。”魏南笙大方的起身朝着夏兰秀说道。“那日三皇子成婚，我便说过，日后云絮及笄，我是要来添妆的。” “这……”夏兰秀不知道有这回事，但添妆乃是自家长辈才做的事，虽然楚嫣然与颜云絮交好，也不是这样的规矩啊。 再说，这空地上的十二箱珠宝玉器，也远超了添妆的数量啊。 那些女眷听闻这些都是给颜云絮做的添妆，不禁都看红了眼，只怪自己女儿入不了楚嫣然的眼，不然就这豪气的添妆不就入了自家了吗？ “老太君不必担忧。”魏南笙自然知道夏兰秀是在担心什么，颜云絮父母双全，根本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添妆，可是她今日依然送来了这么多物件。她缓缓走到颜云絮身边，看着她说道。 “我对这孩子一见就喜欢的紧，虽知这样于礼不合，但是我还是想征得老太君同意。” “我与我夫君都商量好，要收颜云絮为我英国公府的干女儿，这些添妆就当是我这个做干娘的提前给置办的。” “老太君意下如何？” “…”夏兰秀没想到，魏南笙竟然会让颜云絮做她的干女儿，要知道与英国公府沾亲是多么大的荣耀。 下面的女眷更是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都没想到魏南笙会这么做。 而王芷兰一听，心里竟不禁欢喜起来，若是颜云絮成了英国公府的人，日后她嫁到三皇子府，这些添妆就会一同入三皇子府，而三皇子也会多一份助力。这样想着，她便觉得她的筹谋真是一举多得，不由得眉眼都带上了喜色，好像这些添妆已然是她囊中之物了。 颜盛远也紧紧盯着颜云絮，他竟不知他这个妹妹得了封号的县主，还能得到魏南笙的喜爱，竟要收她做干女儿，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夏兰秀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能得楚夫人的喜爱，自是我这孙女的福气。” “只是这事还得看云絮是否愿意。” 颜云絮早就有些震惊了，她看了看楚嫣然，见她眉眼带笑的看向自己，心中已然温暖触动。 而魏南笙握着她的手从未放开，那手心传来的温热，让她有些动容。她轻声说道。 “承蒙魏姨厚爱，云絮何德何能…” “什么何德何能？”魏南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道。“都是因为你值得。” “…”颜云絮心中一暖，这种被人肯定的感觉让她鼻尖都有些发酸，她大方的笑道。 “是，是我妄自菲薄了。” “我愿意做魏姨的干女儿。” 邻桌的一官眷说道。“县主，还叫什么魏姨啊？该叫干娘了。” 其余人也都附和道。可却听魏南笙说道。 “现在还是叫魏姨！今日只是送来添妆，我与嫣然父亲都商议好，若是你同意了，便选个吉日去英国公府，在诸位长辈的见证下再叫我干娘！” 所有人都更加震惊了，原本以为收颜云絮为干女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可魏南笙竟然还要请宗族长辈来见证，那便是格外看重这个颜云絮了。 一时间连颜家的几个都没有反应过来，而江家来的几个长辈更是涨红了脸，颜府上下皆知，江梦芹对这女儿不喜，可她却能得陛下赏识，还能让英国公府请宗族见证，收颜云絮为干女儿。 可惜这样的荣耀，因着江梦芹不在，江家几个长辈也觉得面上无光，只是不尴不尬的笑着。 看着那些宾客在一旁阿谀奉承，将所有赞美的话都说了一遍。而魏南笙今日也格外的好说话，无论是谁夸赞颜云絮，她都笑脸回应。 而楚嫣然也紧紧拉着颜云絮，开心的说道。 “怎么样，喜欢我母亲的这份大礼！” “喜欢，谢谢你，嫣然。”颜云絮看着她们在宾客间热闹的说着话，也真心的对楚嫣然说着。 “谢什么？日后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妹妹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楚嫣然摆摆手说道。又朝着另一边的颜绝尘看了一眼，只见他亦是同样的看着她。 她顿时便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转头看着颜云絮的侧脸心想，日后我不仅要做你的好姐姐，还想做你的亲亲嫂子呢。 寒暄客套之后，众人已然变了态度，有些只是碍于家里才来观礼的一些人，也对此时的颜云絮有些羡慕了。 随后的乐者也上前演奏着，宾客们三两聚集寒暄客套。夏兰秀也拉着颜云絮在一旁叙话，她拍了拍她的手道。 “云絮，今日你母亲并未出席，你可心中难过。” “…”颜云絮心里知道，祖母这是在关心她，毕竟女子及笄母亲若是健在，必然是会出席的，若是寻常百姓倒也罢了。可他们是勋爵人家，主母疯魔了出席这样的场合实属不合适。 可知情的人又少之又少，总不能处处跟人说。索性今日魏南笙给足了颜云絮风光，让这些人才没有扫兴的提及江梦芹。 那江氏娘家的长辈，虽说面色尴尬，但总归还是她们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好为难。颜云絮回道。 “有祖母在，云絮并不觉得有什么缺憾！” “嗯，那便好。”夏兰秀不知颜云絮是不是真心这么说，但对于颜云絮来说，除了大房，这个家也就祖母让她感受到家人的感觉，她确实觉得没有什么缺憾了。 相比于前院的热闹，枫溪院便冷清太多了…… 第132章 江家姑姑 枫溪院 钱嬷嬷一脸忧愁的看着院子中间呆坐着的江梦芹，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从她被大夫断言疯症之后，老太君便让她在这枫溪院闭门不出了。江梦芹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此时却呆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枫溪院的大门打开，为首的乃是江梦芹的姑姑及两个嫂子走了进来。钱嬷嬷连忙走上前去，迎道。 “姑奶奶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通传？”江家姑姑一个不屑的眼神扫过来，让钱嬷嬷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不尴不尬的僵住了。但江家姑姑可没这么好的脸色给她看。 冷哼一声，看着江梦芹道。“就你这院子，不过三两仆从，还用的着通传吗？” 江梦芹听着亲姑姑语气里的嘲讽，这才有些回神看了过来，她的姑姑平日虽不算是慈爱，但也从未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过话。 她并未起身，只是喃喃道。“姑姑怎么来了？” 江家姑姑带着她两个嫂子上前道。“我再不来，你怕是要被休弃回家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容颜憔悴，精神不振，哪有一丝侯府主母的样子。” “你那亲生女儿今日及笄，风头大盛，连英国公府那两夫妻都愿意认她做干女儿，你呢？” “你竟是非不分，把自己女儿往外推，还把自己逼到如此模样…” 江家姑姑有些憋屈的站在那指着江梦芹的鼻子骂，可到底是大儒世家，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但这话也已经让江梦芹脸色都有些发白。 她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她的书瑶已经死了，她哪里会记得今日是颜云絮的生辰，也是她办及笄礼的日子。 更不知道魏南笙竟然愿意让她做自己的干女儿…… 原以为那日三皇子大婚，魏南笙只是随口一说要给她添妆，可颜云絮父母健在，长辈也多，怎么会轮得到她来添妆，原来是要收她做干女儿。 江家姑姑见她脸色发白，也有些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她便开口道。 “罢了，事已至此，就算是打你一顿也于事无补，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解了这禁足！” “云絮那丫头看着也不是个心肠冷硬的，你多与她亲近几分，自然…” “不。”江梦芹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连忙摆头打断了她的话，愤然说道。“她不是我女儿，我为何要亲近于她。” “你…”江家姑姑没想到江梦芹说变脸就变了，此刻她面容发红，似乎是对颜云絮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旁边的嫂子上前拉了一下江梦芹道。 “妹妹难道想让侯爷休了你不成……” “颜云絮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生女儿，今日她的风光原本有你一份，可你却关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难道你就这么甘心？” “她哪里是我女儿？”江梦芹瘫坐在椅子上，然后目光有些呆滞，她突然想到那日她是如何发了狠想要置她于死地，是如何伤了她，是如何瞧着她冷眼看自己躺在地上…… “她也从未将我当做她的母亲……” 江梦芹又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夜里做的梦，与现实截然相反，梦里的颜云絮对她百般讨好，她却从不放在眼里。 现在想来，自从颜云絮回府，她便从未真心像梦里那般唤过自己一声母亲。却对那些个外人和颜悦色，人人都喜欢她，人人却不知颜云絮从未对她有过真心。 她们本就不该是母子…… 江家姑姑和她两个嫂子见她如此模样，竟不知如何劝说，只能看向钱嬷嬷。 “钱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她会如此……” 钱嬷嬷看着精神萎靡的江梦芹，走到一旁，小声的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们。江家姑姑听完眉头紧皱，回头看向江梦芹，竟不知这侄女竟走火入魔到如此地步了。 竟然想要杀了颜云絮…… 而两位嫂子也是无比震惊，虽说她们与颜云絮并不亲近，也没见过。但今日来看，颜云絮也并非不尊长辈的孩子，怎的会在江梦芹这里受到如此伤害。 怪不得她们今日都不提及江梦芹，怪不得颜云絮也没觉得没有母亲出席及笄礼多么遗憾，原来是这样…… 江家姑姑停留了片刻道。“钱嬷嬷好生照顾你家夫人！” “姑奶奶，你就不管夫人了吗？”钱嬷嬷连忙拦住抬脚要走的她说道。“夫人已经这样了，怕是解禁无望，姑奶奶你们帮帮夫人！” “哼…”江家姑姑甩开钱嬷嬷的手，有些生气的说道。“这事要我如何管？她已经是你们颜府的主母，做出这样的事情，没有被一纸休书休回江家已经是万幸了。” “我原以为是她舍不下颜书瑶那丫头，原来她根本就是瞧不上颜云絮。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脸去让她与她母亲和好。” “但只要她还活着，我们自然不会让她被休回江家。” 江家姑姑说完，便带着两个媳妇离开了枫溪院，连去给老太君拜别的心情都没有了，急匆匆便坐上了马车回了江家。 钱嬷嬷回头看向江梦芹，她还是那般呆滞模样 ，最近夫人老是发呆，像刚刚那样也不过是听见了颜云絮的名字。 她这些日子已经不敢在她面前提及颜云絮了。只要不提，夫人便还是那样，没有疯魔的迹象。 钱嬷嬷想着，总会好的…… 竹苑 颜云絮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丫鬟们将大大小小的贺礼搬进了一旁的库房。除了魏姨送她的添妆，本来其他贺礼是要交由主母的，可江梦芹如今那副模样也不好再交由她管理。 而夏兰秀也觉得既然是颜云絮的及笄贺礼，那便交由她自己保管，日后都当做她的嫁妆就好。 颜云絮收拾完后，便唤来了隐卫剑五，将那册子递给了他，郑重的说道。 “务必将这册子送到你家主子手里。” “是…” 第133章 干亲 及笄礼过后，都城有些望族确实有些有意与颜府结亲。可老太太对外放话道，这孙女刚回府不过一年，不想这么早便将她嫁出去。 其实夏兰秀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冲着颜云絮来的。而是都听说英国公府要收她做干女儿，这才来攀亲。 都城人人都说，颜家嫡女及笄那日真是风光无限，光那贺礼便堆了一间屋子，还别说英国公府送来的添妆。 而魏南笙也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找人算好了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五。她还特地给颜云絮下了帖子，请她过府，在宗族见证下成为英国公府的干女儿。 而就在颜云絮确定那日会去英国公府后，王芷兰也打着春日宴的名义宴请各大世家官眷到三皇子府一聚。当然帖子也顺理成章的到了颜云絮手中，顺便带上了她的两个妹妹。 颜云絮看着手中的帖子，心中倒是知道如今王芷兰打的什么主意了，自己又不可能不去，横竖有剑五在，也出不了什么问题。便将此事告知了夏兰秀。 夏兰秀自然愿意颜云絮多与这些贵女走动，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在这弄权的时代，总归是好的。 而颜丹月这些日子有些惶恐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是她若是不这么做，事后兄长也会查出此事有她一份，也不会放过她。不如拼一下…… 宋凌云自从收到那本册子，便着手忙碌了起来，这里面牵连的人物太多，受贿皆有。若是一锅端起，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他不得不细细斟酌，将损害降到最小，对三皇子的打击达到最大。 还要暗中查验真假，寻找证据。所以他私下与颜云絮的见面甚少了。 转眼到了四月十五这天，英国公府一大早便差管家亲自上门接颜云絮了。 今日不同往日，颜云絮只带了言喜一人前往，临行前夏兰秀还不断叮嘱她，让她莫要拘谨，就当是寻常一般。 可颜府上下都知道，待颜云絮回来时，那身份俨然也不一样了。不仅仅是县主，还是英国公的干女儿，连老英国公都默认的干孙女。 下了马车，颜云絮便看见门口站了一干丫鬟婆子还有家丁在门口站着。她从容不迫的往府内走去。 一旁的管家也不过见过颜云絮几面，对于她不甚了解，但主母是何等人也，一般的人怎会入了她的眼，只是心中也是万分不解。 毕竟颜侯爵府与英国公府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真犯不上让他们的嫡女来做自家干女儿。就只是平日走动，都是莫大的荣幸了。 可管家毕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纵使万般疑惑，也是十分恭敬的带着她进了府内。 大厅上，老英国公坐在一侧，英国公两夫妇坐在另一侧，楚嫣然则站在父母身后，而大厅两侧坐着的乃是楚家旁支宗族长辈。 他们面上不虞，心里都想着，这两口子实在是犯不着认干女儿，虽说她有县主封号，但那又如何… 又觉得这老英国公也是糊涂了，居然纵着他们两个做这事，虽说众人各怀心思，但面上也没人质问，毕竟他们也是靠着英国公府吃红利。 而老英国公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见过颜云絮两面，也没怎么交谈，一切认知都来自儿子儿媳还有孙女，原本他是不愿收这么个干孙女的，但奈何宋凌云那小子喜欢。 这么多年，他在战场厮杀，在官场周旋从未求过他什么，也没有让他办过什么事。自从那次请嫣然出府去参加宴席开始，他才对这个颜云絮关注了起来。 这次的认亲，也不过是让她在这都城地位高些，让那些想要欺负她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管家带着颜云絮踏进了大厅，那些宗族长辈才抬眼看了过来，那打量的眼神不在少数，颜云絮缓缓走进去，站在了大厅中央，朝着他们行了个礼，问了安。 这礼仪仪态让众人挑不出毛病，但众人的脸色沉着，目光也不怎么友好，老英国公语气一沉道。 “都哑巴了吗？平日里吃吃喝喝都吃傻了不成？” 这话相当不留情面，那些长辈才如梦初醒一般醒悟了过来。是了，他们如何也改变不了今日的事实，纷纷站起身站起身，换上一副热络的神情，朝着颜云絮说道。 “这便是颜家嫡女！” “的确是个可人儿，难怪能与嫣然成了好友。” “咋一看，与阿牧还有两分相似……” 他们干巴巴的挤出一些夸赞的话来，让颜云絮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老英国公觉得这些蠢货着实有些丢了他的脸，本就是让他们来充充场面，以示此事并不是儿戏。便开口道。 “都坐！” 这些宗族长辈才面色有些古怪的坐了下去，心里也有些不满，毕竟在他们看来，颜云絮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让老英国公在他们面前立威。 这时英国公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之后才缓声说道。 “今日，我与夫人有意收颜侯爵府嫡女颜云絮为干女儿，请各位宗族长辈来见证一下。” “来人，上茶。” “是。”管家亲自将茶双手端给了颜云絮，然后笑着说道。“姑娘请，今日起，姑娘也是我的主子了。” 管家这话无形中也更加巩固了她在这英国公府的地位，毕竟他也是这英国公府的老人了，这些宗族见了他也是恭敬的唤他一声，楚管家。 颜云絮轻轻眨了眨眼，没有说什么不分主仆之类的话，这是英国公府给她的尊荣，若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倒是认不清局势了。 于是她笑意吟吟接过茶，走上前去，丫鬟连忙上前放上柔软的蒲团，颜云絮托着杯盏，朝着楚州牧跪了下来，脆声道。 “拜见干爹。请干爹喝茶…” “好，好…”楚州牧接过，轻轻喝了一口，将一旁准备的红包递给了她。颜云絮又接过一杯茶递给魏南笙说道。 “拜见干娘，干娘请喝茶…” “好孩子。”魏南笙笑着接过茶，也将事先准备的红包递给她，然后说道。 “愿你今后事事顺遂，你与嫣然两姐妹相互扶持。” “是，干娘…” 第134章 祖父 颜云絮笑意吟吟的看着老英国公，说道。“我也敬您一杯茶！” 老英国公道。“好。” 颜云絮双手从管家手上接过了茶，又双手奉到了英国公面前。然后脆声道。 “祖父，请喝茶。” “好。”老英国公笑意吟吟的接过，喝了一口，对着颜云絮慈爱的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英国公府的人了，若是遇事不必瞻前顾后，只管凭性而为，事后你干爹干娘自会为你做主。” 这话让一众宗亲都有些哗然，这是明晃晃的要给这丫头做后盾啊！不问对错，是让她凭性而为，这不是给了她肆意妄为的资本吗？ 但是这些宗亲不敢多言，只是咬紧牙关听着颜云絮低垂着眉眼，应了一声。 “是，祖父，云絮知道了。” 老英国公再次听到这声祖父，内心升起一股子优越感。要知道齐家那老头子连颜云絮的面都没见过，他却先他一步得了一声祖父。 若是日后两人真的能修的圆满，那他岂不是高了姓齐的一头，想想，心里就觉得舒坦。连带着看颜云絮的目光都越发慈爱了。 事后，颜云絮留下来用饭。也就只有颜云絮坐的这桌其乐融融，其他宗族紧皱着眉头，有些难受的坐着吃完了饭。 老英国公倒是不在意这些人什么感受，吃过了饭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了。颜云絮却被楚嫣然拉去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两个女儿相互挽着离去，楚夫人也眉眼舒展的对老英国公说道。 “父亲瞧，这两姐妹虽无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姐妹。” 老英国公看了魏南笙一眼，冷哼哼一声道。 “你光觉得她们两个感情好，可知道你那宝贝女儿自己在外拐了个夫婿啊？” “咳…咳…”一旁正在喝酒的英国公楚州牧一口酒闷在了喉咙口，咳的停不下来，魏南笙连忙上前轻拍几下，一时竟没有反问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楚州牧缓和过来后，对自己父亲问道。“父亲这是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嫣然怎么会拐个夫婿？” “是啊！我们也从未听她说过啊！”魏南笙也在一旁问道。 老英国公自是知道这两口子毫不知情，毕竟自己也是悄悄派人查的，若不是那日楚嫣然心血来潮想要换上淑女装束，他哪里会想道，自己留了这么久的孙女想要嫁人了。 也只有这两夫妻，总觉得嫣然还小不懂事，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甚至想按他的意思找个同宗同族的夫婿。 魏南笙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这公公哪哪都好，就是喜欢先人一步，站却先机。此刻他心里一定是沾沾自喜，觉得他们两口子还没他一个闭门不出的老者来的消息灵通。 魏南笙看了楚州牧一眼，楚州牧便正色道。 “父亲，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这并非小事，你快给我们说说，她柺的…她看上的是哪家的儿郎啊！” “还能有谁？她这一年不就跟颜家这两兄妹打的火热吗？难不成还能看上宋凌云那小子。” “这…”魏南笙倒是知道，他说的颜家两兄妹并不是颜盛远，而是颜家大房，那秦氏之子颜绝尘。她喃喃道。“不会！那孩子看着……怎就被嫣然看上了。” “你这是什么话？”老英国公有些护短的说道。“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孙女配不上他一个商贾之流？” “……哪里是这意思！”秦语蓉见过那孩子，确实是一表人才，可就是因为长的太过好看，她才觉得自家女儿可能只是因为容颜看上人家。可要说这颜绝尘看上嫣然什么… 说真的，作为母亲的她也一点自信也没有，毕竟这些富家子弟什么人间尤物没有见过，更何况，他身后的秦家富可敌国，他自小便是在金玉堆里长大的。 他那个母亲在都城也是惯有财大气粗的名头… “哼。”老英国公冷哼一声，幽幽说道。“虽说是商贾之流，但若是嫣然喜欢便也不是不可，有时间好好问问你女儿是个什么想法。” “父亲，这颜家大房也就颜绝尘那么个独苗苗，若是让他上门做赘婿，怕是……” “你是说他会不愿？”老英国公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眼底倒是有着贵族睥睨众生的高傲。淡淡的说道。 “若是他不愿，我也自有办法让他愿意。” “哪怕是他对嫣然一点情意也没有，要想让他就范多的是办法。” “…” “…”楚州牧和魏南笙听着老英国公这话，都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神里的担忧都有些明显。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护短。若是嫣然不喜欢倒也罢了，可若是喜欢得不到，怕是剥皮抽筋，这人都会将人给嫣然绑回来。 还是空了问问嫣然，这两人什么地步了。若是皆大欢喜还好，若是…… 楚嫣然拉着颜云絮回了自己院子，让丫鬟们在外守着，两人关上了房门说起了悄悄话。 颜云絮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楚嫣然，楚嫣然一懵，有些皱眉道。 “颜绝尘给我的？” “…”颜云絮轻轻点了点头，要说送信这事也确实是有些繁琐，本来两人之前还能大方自在的一起谈天说地，但那时两人还未将彼此情意说开。 反而现在说开了，却有些畏首畏尾了。毕竟楚嫣然已经及笄快两年了，若是平时三四人一同出游也还好。可如今，宋凌云忙着收集证据，楚家表哥忙着秋闱，颜云絮刚刚及笄也有一大堆事情… 反而他们两人，刚刚互同情意，却又不得不按耐住想要见面的心情，只能靠着书信来往几日。 “所以说，这样的封建思想要不得，即使是我这样放荡不羁，自由散漫的人，一到了这情感上面，都会觉得作为女子的悲凉。” “…”颜云絮也有些无话，毕竟这是事实，流言是最恐怖的利器。 所以如今的她与宋凌云更不会私下单独接触，以免给对方带来困扰。 第135章 突然的友好 到了四月十五这天，由于楚嫣然与王芷兰并不对付，以至于王芷兰并没有给楚嫣然下帖子，更何况她今日要筹谋的事更不能让楚嫣然在场。 而她也深知，即使下了帖子楚嫣然也不会出席她组织的宴会。 楚嫣然虽说有些担心颜云絮去了之后受欺负，但是她两个妹妹也去，身后还有一个隐卫跟着，应当是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颜盛远之前送的几个护卫，也因颜云絮及笄之后，并不怎么出门，且出门也是与各家小姐一起，带着显眼的护卫反而不合群，便又撤下了。 颜丹月跟两个姐姐坐在马车里前往三皇子府，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时不时打量一眼颜云絮，很难不被颜云絮发现。 但颜云絮不动声色的当没看见，与颜丹晨说着话。 颜丹晨最近收到了楚嫣然堂哥送来的邀约，想请她与妹妹一起去参加他们的诗会。她想让二姐姐陪她去，可是颜云絮已经及笄，且又有封号在身，那样小的场合若是去了，反而让其他人拘谨。 再说了，颜云絮知道那楚天朗对四妹妹有意，又怎会去当个碍眼的。颜丹晨有些犹豫，便听颜云絮说道。 “不必担心什么，如今母亲病了，她大概是无心管你们的，只要是不出格，不越矩，便去！” “可是……我与他们并不熟识，去了怕是……” “楚家公子有意邀请，你还不明白吗？若是你无意便不去了。”说完又看了一眼颜丹月，又转头对颜丹晨说道。 “你们两姐妹再过几月也要及笄，若是将自己封闭在后院，如何能让别人见识到你的才华学识。你虽是庶女，但也是侯爵府的庶女，不必自卑。” “二姐姐……”颜丹晨抬眼有些动容的看着颜云絮。她什么都知道，颜书瑶在时，她便收敛自己的才华，给颜书瑶做嫁衣。没人知道，颜书瑶才女的名头都是因为她。 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庶女，对于姻缘也只能看主母的心情，但如今江梦芹已经病了，怕是好不起来了。 而祖母只要在一日，就不会让她小娘冒出头来，她的姻缘也只有祖母或者兄长做主。她本来想着得过且过，可是她遇到了楚天朗，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尝试着改变一下自己的以后，只是有些犹豫而已。 既然二姐姐如此说了，自然坚定了她的心。 而一旁的颜丹月听着她们的话，并未出一言，但她的内心难受极了。没想到楚家堂哥居然看上了自己的姐姐。 这更加坚定了她今日想要桃代李僵的想法，是啊，主母病弱，若是她不努力一把，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她们到的并不算早，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了。三皇子府的下人也是眼尖的，看见有马车停下，便立刻差人上前恭候着。 在门房的带领下往内院走去，前院都是一派安静，三皇子府也不是金碧辉煌，只是比一般府邸奢侈一些罢了。 不过走了片刻功夫，她们三人便听到了从内院传来的声声嬉笑。听起来人还有些多呢！ 颜云絮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妹妹，一起款款朝里面走去…… 不知是谁眼尖的看到了颜云絮，说了声。 “升平县主到了…” 那一众贵女突的就没有了声音，都回头看向了颜云絮。谁人不知，颜云絮那日在英国公府获了老英国公的认可，她如今是这都城数一数二的贵女了。 尽管有看不上她的人，面子上也不敢多言，也随着众人见礼，齐齐的唤了一声。 “见过升平县主……” 这只是见礼，也不必让人起身，颜云絮也只是回笑点头，以示友好。她的目光扫过，寻到今日的主人，只见王芷兰身着一身华丽的锦服，面带柔和微笑的朝她走来。 热络的拉着她的手道。“原以为颜家妹妹不会来了呢？” “臣女见过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安好。”颜云絮并没有觉得她这番热络有些不妥，毕竟她心里明白，今日这宴席便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一旁的的众人大惊，毕竟王芷兰的性子谁人不知，年前还在颜云絮手里吃过亏，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能和颜悦色，不计前嫌的与她如此热络。 “好好好，你来便是最好的了，快入座！”王芷兰心里想着，今日便会敲定一些事情，现在与她和谐一点也并不难做。 “是。”颜云絮被王芷兰牵着，并未甩开，任由她将自己拉到她主位不远处。 颜丹晨与颜丹月相视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着颜云絮身后，一同入席。 待众人都入座后，王芷兰便唤来婢女，将事先准备好的歌舞乐者叫了上来。那些舞者在奇花异草的氛围里跳着舞，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在座的都是女子，并没有多少人欣赏。只是乐者上来时，才堪堪认真欣赏了起来。 王芷兰见颜云絮并未怎么吃喝，朝着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说道。 “颜家妹妹。”王芷兰举起手上的果子酒说道。“往日是我任性妄为，借着今日的宴席，还请颜家妹妹大度原谅我。” 话落，那婢女便拿着酒壶往颜云絮身边走去，往她杯子里倒上了果子酒。 颜云絮抬眼看了一眼那婢女，倒不觉得她会在自己这酒里下药，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是太过明显。 她笑意吟吟的端起酒杯，朝着王芷兰说道。 “三皇子妃客气了，原本就没什么过去，又何谈得上原不原谅。” 王芷兰听她这么一说，更加的温和了。两人举杯隔空共饮了一杯，让其他人都不禁有些咋舌。 看来这颜云絮如今的地位，让三皇子妃都有些忌惮，都要放下任性妄为的性子，与之和好。 但也有聪明的人有些嗤笑王芷兰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芷兰是什么人，都城谁人不知，就算外人不知，她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还不清楚吗？ 她最是呲牙必报，何况还有一个手段不同常人的哥哥。她如今对颜云絮这般友好，不过是有所图罢了。 可纵使这些聪明的人心里明白，但是却面上没有任何展现，毕竟这都城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可瞧，只要不会祸及己身，她们便能顺着王芷兰的意，让她如愿以偿。 第136章 更衣 这场宴席异常和谐，全程大家都在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时不时王芷兰也会同颜云絮说上两句。 而一旁的颜丹月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颜云絮，她心里有些忐忑，并不清楚王芷兰会在哪里设下陷阱，就连颜云絮吃喝的这些东西，颜丹月都有些提心吊胆。 生怕她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而在这三皇子府，又没有丫鬟护卫在身边，厉害的楚嫣然更是不在，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事情的发展，反而害了颜云絮，最后连累到自己。 好在全程都没有什么意外，直到有下人来通传道。 “三皇子回府了…” 众人才连忙起身，朝着路口看去，只见梁景轩，身着一身玄红色锦袍，头戴冠玉，渡步而来。 “臣女拜见三皇子，三皇子万安。” “都不必多礼。” “谢三皇子。”众人起身后，便看见王芷兰施施然往梁景轩身边走去，面带微笑的说道。 “殿下今日怎的回来的这么早，可曾用过饭了。” “已经用过了，只是路过这里，来给你说一声。”他的声音算不得温柔似水，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倒是觉得这三皇子对王芷兰这个王妃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可他抬眼时却独独看向了颜云絮，不过须臾，又转过了头对王芷兰说道。 “我在这你们也玩的不尽兴，晚点再陪你用晚饭。” “嗯。”王芷兰有些娇羞的应道，然后目送着梁景轩离开，然后才转身对这些赴宴的贵女说道。 “虽说三皇子回来了，但还是希望各位玩的尽兴一些。” 说罢，便摆手让丫鬟们端来了各种甜点小吃上来，连院子中央的乐者舞者都换了一轮又一轮。 就在颜云絮有些好奇，今日怎会如此风平浪静之时，一丫鬟带着一个甜品碗托呈了上来。可颜云絮还未让开，那丫鬟竟直直的将手里的碗托朝着颜云絮泼了过来。 “…”颜云絮看着自己胸口粘腻的衣裳，觉得有些好笑，这么拙劣的计谋而已吗？那丫鬟见状连忙跪了下去，低声求饶道。 “县主饶命，奴婢一时不稳，是奴婢的罪过……” “大胆丫鬟，怎的如此粗心大意。”王芷兰还未等颜云絮开口，便出声呵斥道。“来人啊，将这大意的丫鬟拉下去，好生罚罚。” “王妃饶命啊！王妃……”那丫鬟惊慌失措的叫喊着，片刻便被拉了下去，一旁的贵女不禁出声嘲讽道。 “一个丫鬟而已，不至于处罚，县主也该大人有大量一些。” 颜云絮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那粘腻的触感，抬眼看着说话的那名贵女，温声说道。 “这丫鬟是三皇子府的人，何至于让我来大量一些，这话，姑娘该是对着王妃说道才是。” “你…”那贵女突的说不出话来，这话不是暗里说王芷兰没有大量之心，她连忙看向王芷兰。 王芷兰暗道一声蠢货，然后笑意吟吟的说道。“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不然日后若是冲撞了贵人，可不这么轻松了。” 这话倒是真的，毕竟三皇子府也是皇家，这样大意的丫鬟属实要不得。王芷兰又看向颜云絮说道。 “县主这衣裳都脏了，不若去后院换身清爽一些的衣服再来。” “不必。”颜云絮回道。“本就在此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 “……”王芷兰可不想就这么放她回去，有些黯然的说道。“县主可是因三皇子回府了，才不愿在此多留？” 众人一听这话都有些疑惑，不禁都默声听她们说话，而颜云絮却淡淡笑道。 “三皇子妃说的是哪里话？…” “我知你兄长与殿下的过往，想必若不是因此，怕是这三皇子妃的位置也不一定是我。” 颜云絮没想到王芷兰竟然会这么说，但都城谁人不知，当初颜盛远与三皇子走的很近，而颜书瑶那时与颜盛远同进同出，很难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复杂，如今颜书瑶死了，若是他们还像以前那样，或许这三皇子妃怕是真的会是颜云絮。 可颜云絮并没有搭话，而是说道。“想来是我这么早离席让三皇子妃多想了，那便让人带路！” “剪秋，去，带县主前去更衣。” “是，主子。”说罢，那名叫剪秋的嬷嬷便带着颜云絮去了内院。 而留下的众人见颜云絮这么坦荡的前去换衣，倒是没觉得王芷兰那话的真实性，毕竟两人并未有过交集。有交集的那人又早早的死了…… 颜丹月看着颜云絮离开，心里乱如一团麻一样，她这样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引起了颜丹晨的注意。她悄声问道。 “妹妹，怎么了？” “…”颜丹月瞧了她一眼，总不能告诉她，二姐姐这趟去，怕是有危险。她看了看主位的王芷兰，然后说道。 “我有些尿急，想如厕…” “…”颜丹晨一顿，但片刻又反应过来，说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说着便起身往一旁走去，其实她哪敢让颜丹晨陪同，若是她一起，王芷兰必然会派人跟着，可她一人去就不同了，王芷兰知道她是自己人，根本不怕她去捣乱。 颜丹晨看着妹妹离去的方向，不禁眼皮子直跳，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一个庶女，与王芷兰并不熟识，也不敢随意乱走，只能呆在原地静静看着面前的表演。 而王芷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禁嘴角扯起一抹笑意。今日事成之后，颜云絮便会成为这个都城的笑话，若是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纵使英国公府要追究，那又如何，总不能让一个失贞的人留在家中，辱没先人。 想着日后，颜云絮若是入了三皇子府，她便可以随意揉捏她，以报昔日所受的委屈。 还有颜书瑶，那般体贴的人儿，竟然早早的去了，怕是这其中也有颜云絮的手笔。 她心里早就将颜书瑶的死怪到了颜云絮头上…… 第137章 我知道 颜云絮随着嬷嬷到了客房，一旁的丫鬟适时将准备好的衣物递给颜云絮，嬷嬷笑着问道。 “县主可是需要我来帮忙。” “…”颜云絮打量了这个屋子一眼，然后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那我便在外面等候县主。”说完便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走了出去。 那丫鬟镇定的走到桌旁，掀开香炉的盖子的，往里燃了一小支香，在颜云絮注视着的眼神下说道。 “县主勿怪，这客房好些年未用了，有些陈旧味道，奴婢燃一支香去去味。” “…”颜云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住了呼吸，然后趁丫鬟不注意，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药丸。那是收到请帖后，宋凌云让人送来的解毒丸，毕竟这一趟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丫鬟燃香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到门口，将门轻轻关上了。 嬷嬷看着丫鬟出来，便小声说道。“你在这守着…” “奴婢明白。” 剪秋嬷嬷转身便往三皇子的书房快步走去，那香可是市面上难得的好香，无论男女吸入之后都会失去理智，一心只想着苟合。 而那香并不会被寻常医者察觉，所以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颜云絮看了看还在冒烟的香炉，不禁冷笑一声，看来那嬷嬷已经去叫梁景轩了，她可不能坐以待毙。她缓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人说道。 “你不去给我打些水来吗？” “这…”丫鬟冷不防听到门后传来声响，有些吃惊，随后又淡定的说道。“县主勿怪，嬷嬷有事走开了，不如等嬷嬷回来…” “为何要等她回来？”颜云絮倒是觉得这丫鬟没一点机灵劲，又说道。“难不成还怕我跑了不成……” “…”那丫鬟听闻有些皱眉，但片刻又舒展下来，那县主身上衣物脏污，总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就出去，于是说道。“县主稍等，我马上去取水过来。” 颜云絮在屋内听到丫鬟脚步声渐远，才打开房门准备离开，可刚将门掩上，就听到身后的人问道。 “二姐姐？你可还好。” “你怎么来了？”颜云絮回头看了看，是颜丹月，她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而颜丹月上下打量了一下颜云絮，确认她没有什么事后才说道。 “我有些担心二姐姐，便来瞧瞧。二姐姐这是要离开吗？” “五妹妹心知肚明，就不用拐弯抹角了。”颜云絮说着便抬脚往一旁走去，她可不想在这浪费时间。若是被人发现，怕是不用那香也可以让她沾染分毫。 “…二姐姐，你知道了。”颜丹月没想到颜云絮竟然知道，但是她并不心虚，她从未想过要害颜云絮，所以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颜云絮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想着这一世，颜丹月并未对她有过什么恶意，不禁问道。 “你准备进去？然后顶替我？” “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 “我知道。”颜丹月从未有过如此笃定的眼神，她继续说道。“我没有二姐姐那么好命，也没有四姐姐那么有才情，我只能这么搏一搏，毕竟作为庶女，能入三皇子府，哪怕为妾也是好的。” “…”颜云絮默了默，见她如此坚定但是眼神，也不想再说什么，毕竟人各有志。只是在颜丹月将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忍不住提醒道。 “里面燃了香，你若是想要成事，便捂着你的口鼻…” “…”颜丹月回头看了看颜云絮，她已经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她只能喃喃道。“谢谢你，二姐姐。” 颜丹月从怀里拿出手帕捂住口鼻，单手推门进去，看着桌案上还冒着烟的香炉，又看了一眼旁边放着衣物，便知那是给二姐姐准备的了。 她轻轻走了过去，将衣物拿起走到床边换上…… 丫鬟打水回来时，在门口唤了几声，却没人回应。她有些不放心，便捂住口鼻轻手轻脚推开门，只见床上背对着她躺着一人，身着她们准备的衣物，她心下想着，怕是药效上来扛不住躺下了。 丫鬟并不知那是什么药，所以并不知道反应是什么，所以没过多怀疑就退了出去。 颜丹月在床上躺着，她不敢将手拿下来，纵使有手帕格挡，也掩不住这药效来的凶猛，她有些意识昏沉，头上也微微冒着汗意。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若是三皇子再不来，怕是就撑不住了。 好在不过一会儿，颜丹月便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梁景轩跟在剪秋嬷嬷身后，并未出一言，只是眼神忍不住往屋内看去。只是隔着一扇门，他根本看不到什么。 “县主呢？” “睡下了。” “睡了？”嬷嬷有些皱眉，这药怎会让人昏睡？于是低声问道。“你可曾离开过？” “没…没有。奴婢片刻都不曾离开过…”丫鬟急忙说道。她可不敢说她私自去打水了… “…”嬷嬷看了那丫鬟一眼，确定她应是不会说慌才回头对三皇子说道。 “殿下，现在已经准备妥当，可以进去了。” 梁景轩正准备推门而入时，又听嬷嬷在一旁说道。“屋内燃了香，不过殿下放心，这香对身体无害，事后也不会被人发觉。”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梁景轩倒是很相信剪秋嬷嬷，毕竟她是宫里来的，办事稳妥又找不到出处。 “你们先下去！不用在此守着，约莫着时间就去前院禀报！” “是，殿下。”剪秋嬷嬷带着丫鬟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梁景轩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往日见到颜云絮的第一次，便觉得她惊为天人。若不是与她兄长…… 他想即使颜云絮做不了正妃，侧妃也是非她莫属。如今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她，怕是事后…… 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能隔应到他们，又能防止他们将宋凌云收入手中，他还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反手就将门关上了，转身时便闻到了香炉里传来的轻微香味，他缓步上前，看着颜云絮的背影，并未说话，他也不知这样的情形下他该说什么。 他头有些昏沉 甚至有些幻影，坐到床边时都有些不稳……… 第138章 是你！ 颜云絮出去之后，隐卫剑五便现身出来了，他上前说道。 “县主，现在这地方没什么看守，若是出去，可以从这边后门出去。” “嗯，好。”颜云絮不可能就这么走了，她得去她马车上换身衣服。再说两个妹妹还在这里，她总不能不管不顾。 …… 后院席面上 颜丹晨总觉得二姐姐这一去也太久了一些，而颜丹月去如厕也一直未回。她有些担忧，可还未等她说话，就听上面的王芷兰说道。 “这升平县主换身衣服也太久了些，来人，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奴婢这就去看看。”身边一丫鬟便抬脚往客服那边走去。 颜丹晨觉得有些蹊跷，换个衣服而已，何必耽搁这么久？而王芷兰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根本就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颜丹晨心中忐忑，莫不是…… 不过一会儿… 那前去瞧瞧的丫鬟，慌慌忙忙的就跑了回来，且跑的太过匆忙还差点摔了一跤。王芷兰眉头一皱，呵斥道。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没点规矩。” “三皇子妃，这……这…”那丫鬟似乎是被什么惊住了一般，有些吞吞吐吐。惹王芷兰大声说道。 “有什么事情就说，不是让你去看看县主换好衣服没有，怎的这般吞吞吐吐的。” “奴婢并没有看到县主，可是……可是那屋内似乎是有人在…在做……”丫鬟有些难以启齿，闭着眼说道。“皇妃还是亲自去瞧瞧！” “剪秋嬷嬷呢？”王芷兰心道怕是事情成了，倒是没有表现太过，只是问到嬷嬷去哪儿了。 “奴婢并未看到嬷嬷…。”那丫鬟低着头说道。 “……”王芷兰沉思片刻，便对下面的人说道。“各位也随我去看看！若是县主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说不清楚。” “是……” 众人附和道，便随着王芷兰一起往客房那边走去，颜丹晨走在最后面，心中也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再加上颜丹月一直没有回来…… 王芷兰走到半路，正好遇上剪秋嬷嬷带着那丫鬟迎面而来，看见她们连忙慌张的跪了下去。 “三皇子妃…” “不是让你们带县主去换衣裳，怎的人不在跟前伺候着，反倒是在这？”王芷兰沉声质问道。 “皇妃，是县主她说身子粘腻不清爽，便差使我们去给她打水…” “那你们怎么还在这。” “奴婢…奴婢…”剪秋嬷嬷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倒是一旁的丫鬟说道。 “启禀皇妃，我与嬷嬷取了水回来时，屋内已经有别人在了，嬷嬷大惊，立刻便带着奴婢来找皇妃了。” “别人？谁在里面。” “是…是三皇子。” “混账！”王芷兰呵斥道，拂袖而去。 身后的众贵女终于明白今日这场宴会的目的了，但是她们又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可颜云絮若是今日着了道，怕是日后这都城都会诟病许久了，对于她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都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终于到了客房屋外，隔着门窗都能听到里面传来荼靡的声音，未出阁的女儿就算从未经历过也知道这是什么动静。 而王芷兰本来心里做好了建设，可真的听到这样的声音，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没想到有一日会将自己的夫君送到别的女人身上。 她停下了脚步，并没有上前，里面的男人是三皇子，她总不能不顾颜面的推门而入，但她身后的人却小声说道。 “里面的真是县主吗？” “不是她还有谁呀？没想到这光天白日的，竟敢……” “……真是不知廉耻。” “…” 颜丹晨听着她们小声说着颜云絮的坏话，不禁脸色都白了白，反驳道。 “不可能是我二姐姐，绝不可能。” “那你说，不是你二姐姐还有谁啊？”一人有些不屑的看着颜丹晨，倒是忘了她是那颜云絮的妹妹呀。便不怎么友好的说道。 “谁不知道你二姐姐一直养在外面，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就是……” “不，不会是我二姐姐……”颜丹晨脸色发白的说道，但周围的人哪里会听她说什么，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疑惑声音的问道。 “各位是来寻我的吗？” 颜丹晨听到声音，心里一松连忙跑到颜云絮身边拉住她的手，颜云絮轻笑着点了下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那些贵女转头看着颜云絮，也有些不可思议，她们刚刚说的那些不会是被她听到了…… 而最震惊的还属王芷兰，她有些僵硬的回头，便看见颜云絮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站在那里，眉眼带笑的看着她，在她看来像是嘲笑一般，让她有些皱眉。 她喃喃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颜云絮轻笑着回道。“我不过是不喜欢三皇子妃为我准备的衣裙，便回自己马车上换了一身，怎么？你的嬷嬷没有告诉你吗？” “…”王芷兰立马看了一眼剪秋嬷嬷，而嬷嬷一脸菜色，她也不知颜云絮为何会在外面。 可她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谁？ 王芷兰咬紧了牙齿，冷声说道。“嬷嬷，去看看里面是哪个不要命的贱蹄子。” “……是。”虽然这样于礼不合，但是嬷嬷也算是看着三皇子长大的，此时也不敢让其他人去看。 可嬷嬷刚刚走到门口时，屋内却传来嘭的一声，还伴随着一声怒吼道。 “你怎么在这？……” 王芷兰连忙推开嬷嬷，推了门进去，其他人都在屋外不敢移动半步。王芷兰进屋后，便看到三皇子慌忙的套上衣服，嬷嬷眼疾手快的将门窗全部打开，而那香炉里的香早就灭了…… 随后王芷兰在看到床上人的时候，脸色都有些扭曲的吼道。 “颜丹月，竟然是你！” 颜丹月？屋外的人听到那声怒吼，都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是颜云絮的庶妹颜丹月，而颜丹晨听到，想要上前去，却被颜云絮轻轻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颜丹晨便有些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第139章 胆敢 “嬷嬷，送客！” “是。” 剪秋也没想到床上的人竟然是颜家的庶女，也明白王芷兰不想让这些人在场，便去了屋外将那些贵女打发走。 可那些贵女虽然没有多留，颜云絮与颜丹晨却不为所动，嬷嬷紧皱着眉眼，看着颜云絮，恭敬的说道。 “县主不要为难奴婢。” “我如何是在为难嬷嬷，里面的人并非是旁人，而是我的庶妹，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让她在这任你们发落吗？” “…”剪秋无言以对，谁让颜云絮如今身份不止是颜侯爵府嫡女，若是屋内人是她，还好拿捏一些，如今…… 颜云絮见她没有说话，便拉着颜丹晨走了进去，进屋后，那股子不可言说的味道还在，颜丹月在床上只着片缕低声抽泣着，梁景轩看到颜云絮进来，也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似乎是没有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过来，而王芷兰却有些冷哼道。 “我倒是小瞧你了，颜云絮。” “三皇子妃客气了。”颜云絮淡淡的笑着回道。这话气的王芷兰脸色都十分不好，她恶狠狠的朝着床上的颜丹月说道。 “没想到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你。” “……”颜丹月如今与三皇子生米煮成了熟饭，她不知道日后会是怎样的一份光景，便不敢轻易开口，任由王芷兰羞辱于她。 颜丹晨快步上前，将洒落在各处的衣裙收起，走到床边为颜丹月为她穿上，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这屋里没有其他人，王芷兰也知道颜云絮必然是知道了她的意图，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颜丹月换了上去。 她也不再装什么好人，看着冷静的颜云絮，冷着脸说道。 “即使你逃过了又如何，如今你在我府内，还能全身而退不成。” “哦？三皇子妃想要如何？”颜云絮看着她，并没有王芷兰想象中的害怕，而是反问道。“难道三皇子妃是想留我在这？她们虽然走了，但却知道床上之人并不是我，你要如何留我？” “…”王芷兰气极，但颜云絮说的是实话，不仅不敢留，还不能对她做什么。不然便是将把柄送到她兄长手上。但是她心里怎会甘心…… “今日之事，三皇子若是不给我颜侯爵府一个交代，怕是我那哥哥也不会善罢甘休，虽说丹月只是我侯爵府一个庶女，但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又无错处，怕是不能轻易敷衍了事！” “你……”王芷兰素手指着颜丹月，对着颜云絮说道。“她一个庶女想要什么交代，颜云絮，你以为你们侯爵府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那便走着瞧…”颜云絮站在门口，看着颜丹晨将衣物给颜丹月穿好，便说道。“四妹妹，带上丹月，我们走。” “你敢走…”王芷兰想要上前拉扯颜云絮，却被剪秋嬷嬷一把拉住，劝道。 “三皇子妃息怒！” “我不仅敢走，三皇子妃，明日你若是不来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便去陛下面前分说分说，今日之事到底是谁之过？” “…”王芷兰见她目光往香炉上瞟了一眼，便身子一松，不再往前拉扯，目送着颜云絮，带着她两个妹妹出了门。 她心中揪着一团气，难受的想要爆炸，可还没有来得及发作，便听到旁边冷不丁传来的声音定住。 “这便是你与我说的万无一失？” “…”王芷兰看着刚才一言不发的梁景轩，现在看过去才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还有隐隐约约的怒气。她下意识便说道。 “我如何知道颜丹月竟然敢私自…” “够了！”梁景轩抬眼看向王芷兰，心中懊恼至极，心里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正如颜云絮所说，他们怎会不给那个庶女一个交代。若是到陛下面前分说，怕是就算没有今日这香，也会有其他来证明今日之事是蓄谋。 而梁帝最见不得这样不上台面的把戏… 他闭了闭眼，瘫坐在凳子上，软软的说道。“你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善后。” 王芷兰虽然气极，但是冷静之后还是明白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可是她并不想这么放过颜云絮，便说道。 “殿下放心，我还有一物能让颜云絮入府，就算她不入，我也能让她声名狼藉……” “……”梁景轩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事到如今，便由着她去，左右不过是多个侍妾，一个庶女也成不了侧妃。 … 颜云絮回府后，并没有让颜丹月回房，而是带着她去了前厅，让人去唤了祖母和颜永柏父子，而颜永柏刚好在关姨娘院子里，听闻颜丹月出了事情，关姨娘也不顾礼节便跟着一同去了前厅。 前厅，众人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都有些大惊，没想到王芷兰竟如此大胆，但更惊讶的是，颜丹月竟然胆大包天上了三皇子的床，如今她未及笄便失了清白，又是一个庶女，怕是入了三皇子府也不过是个侍妾。 夏兰秀看着下面跪着的颜丹月，重重的拍了拍桌子说道。 “成日便不学好，今日竟然敢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照我说，合该打死，免得让三皇子府的人来羞辱。” “祖母……我错了……我……”颜丹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求饶道。而一旁的关姨娘虽然对这个女儿有些失望，但是也是心疼的，她不敢对夏兰秀开口求情，只能对着颜云絮说道。 “二小姐，求求你，救救丹月！她也是一时糊涂，且她也从未想过要害你呀！” “…”夏兰秀看着求情的关姨娘，眉眼都带着一丝嫌恶，她冷哼一声道。“求谁也没用，这都是她自己做的孽。” “祖母，今日之事错不在五妹妹，倒也不用如此忧心。不如看看三皇子府是什么态度？” “这如何知道他们的态度。”夏兰秀惆怅着说道。就在这时，下人来报。 “老太君，三皇子妃来了……” 夏兰秀看了一眼颜云絮，心道没想到这态度说来就来了，看来这孙女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便有些放松下来。 而颜盛远听闻三皇子妃上门，也有些吃惊…… 第140章 诬陷 王芷兰依旧穿着今日宴席上的锦衣，可她却没有颜云絮离开之时的愤怒，转而带上一副温和的模样。 她身后跟着剪秋嬷嬷，和几个丫鬟，三皇子也并未前来。 颜家众人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恭迎道。“见过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安好。” “都免礼！”王芷兰并未等他们开口，便直直往主位坐去，她虽年龄小，但却身份高，坐主位也是应当的，只是这般做派着实有些傲慢了。 夏兰秀抬眼看了看颜云絮，并没有说话，而是抬脚也走向了另一边的主位。刚刚坐好，便听王芷兰说道。 “老太君想必是知道我此时来是为了什么？”王芷兰依旧有些不屑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颜丹月，语气漫不经心的说着。 “……”夏兰秀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王芷兰，她那眼神满是对颜丹月的瞧不上，怕是根本不是来给颜侯爵府交代的。 “老太君，今日之事虽说是发生在我府上，但这其中也有误会…”王芷兰并未理会夏兰秀说不说话，她抬眼看向颜云絮道。“原本三皇子就钟意的是贵府的嫡女，却没想到被一个庶女给钻了空子。” “不过呢？既然与三皇子有了首尾，我们也不好就这么算了，若是县主嫁过去，我便会劝三皇子纳了颜丹月，也不是不可以。” “…”夏兰秀没想到，事到如今，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还敢提出让颜云絮嫁过去，在她眼里，颜侯爵府难道真的没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颜云絮见祖母脸色变的有些不好，连忙上前按压住她的手臂，抬头看向王芷兰，淡然的笑道。 “三皇子妃怎会如此天真，玷污了我颜家的女儿，却还想要娶我？” “你……”王芷兰每次听颜云絮这不温不火的调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挑衅道。“若是县主不嫁，那我便让都城的人都来看看，你私下与三皇子暗中往来，早就有了私情……。” “三皇子妃慎言！”颜盛远忍不住开口，虽说颜云絮与他并不亲近，但好歹也是颜家女儿，怎能平白被人这么诬陷。 “大哥……”颜云絮向颜盛远使了一个眼神，转头又对王芷兰说道。 “哦？想必三皇子妃也不是凭空捏造事实的人，不如你来说说，我如何与三皇子有了私情…” “…”王芷兰心中冷笑一声，怕是这颜云絮还不知自己的贴身之物被人拿走了，她对剪秋嬷嬷说道。“剪秋嬷嬷，将东西拿上来。” “是。”他们便看见，剪秋嬷嬷从身上拿出一个平安扣，上面还有一个精致的流苏。 夏兰秀看此物，嘴角不禁扯出一个淡漠的笑意，都有些嘲笑这王家怎就生出一个这样蠢笨的女儿。 而其他人在看到这个东西时，心中便明白了大概，感情这王芷兰将这物件当做是颜云絮的私物，不过若是真的是颜云絮的私物，加上今日发生的事情，怕是真的会对颜云絮的声誉造成困扰。 可如今…… 王芷兰见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她细细斟酌语言的时候，便听到夏兰秀说道。 “我原以为今日之事是我这孙女，为了攀龙附凤，虽说事有蹊跷，但我仍旧不愿意相信，以三皇子的做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三皇子妃，你就想拿着这东西想诋毁我侯爵府的嫡女？若是这样的交代，那三皇子妃便请回！” “老太君这是什么意思，你孙女的私物在我手里，难道你就不好奇如何到我手里的？就算你不好奇，府外那些人又怎会相信你孙女的清白？” 事到如今，王芷兰还想靠着这东西要挟他们，就算娶不了颜云絮，也不愿将一个庶女带回三皇子府，哪怕是侍妾。 一旁的关姨娘终于是忍不住说道。“三皇子妃莫要诋毁我候府嫡女，这平安扣乃是我给我女儿亲生做的，那上面的流苏还是我亲生绑的……” “你胡说……”王芷兰听闻一个姨娘都这么开口，有些怒不可遏的对夏兰秀说道。“你们为了逃避，竟容忍一个姨娘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没有胡说八道。”夏兰秀混浊的眼眸有了些许光亮，她虽瞧不上这姨娘，但她说的却是事实。“丹晨丫头。” “是，祖母。” “将你的平安扣拿出来给三皇子妃瞧瞧。” “是。”颜丹晨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平安扣解了下来，那平安扣除了流苏颜色与之不同，其他地方一模一样。 颜丹晨怕王芷兰不信，还细心的说道。“这是我姨娘给我们姐妹同时做的，为了区别，平安扣的内部还有记号。” “我的是圆日，我妹妹的则是弯月…” “…”王芷兰从看到颜丹晨拿出平安扣时，就知道此物不可能是颜云絮的东西了，剪秋嬷嬷拿起平安扣细细看了看，在里面拐角确实有一轮弯月，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三皇子妃，你构陷我的孙女，还想让我颜侯爵府的女儿去做侍妾，虽说丹月是庶女，但也不是随意被人欺辱的。” “…老太君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让她一个庶女入我三皇子府做侧妃不成。” “哼…原本是不想的。”夏兰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老到让人家觉得颜侯爵府如此好欺负一般，她冷声道。 “明日我便着宫服，带着诰命去面见陛下，让陛下来为我做主，总不能让我们吃了这个哑巴亏，还要求着你们。” “你……”王芷兰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敢去面见陛下，但是她忘了，夏兰秀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她身后也是大家族，虽然不昌盛，但也决计不是好惹的。 颜云絮也说道。“祖母一人去怎行，将我也带上！我得了陛下封号，却被人如此构陷，也不知是任性妄为，还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你…你们威胁我！” 王芷兰没想到，她来的时候想要狠狠拿捏住颜云絮，却没想到从一开始，颜丹月就拿的是她自己的贴身之物，亏她还觉得颜丹月头脑简单，没想到竟然有着这样的心思。 她如何敢真的让颜云絮带着她那有诰命的祖母去面见陛下…… 第141章 心甘情愿 王芷兰气急败坏的离开了颜侯爵府，她恨不得马上就迎颜丹月入府，然后狠狠收拾她，可是如今看来，颜丹月一个庶女入府后，怕是也不能随意拿捏了。 可一想到要让一个庶女成为侧妃，她心中便难受极了，颜丹月虽然无脑，但却是生的貌美，与梁景轩一起久了难免不会生出感情。 光是想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今日这事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芷兰走后，颜丹月依旧跪在地上，她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如今听到祖母和二姐姐为她筹谋到了侧妃的位置，虽说日后这侧妃之事能不能成还是问号。但她心中依然是感激的…… 夏兰秀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起来！” “快，丹月，快谢过祖母。”关姨娘一听夏兰秀发话，连忙上前去扶起颜丹月，她跪了许久，膝盖发麻，若不是关姨娘扶着，她都险些站不起来。但嘴上仍旧恭敬的说道。 “谢过祖母……” “盛远跟你爹都先下去！今日之事，且看他们如何交代再来商议。” “是，母亲。” “是，祖母。” 颜永柏最先出去，他脑子一团乱麻，总觉得这个家时不时就冒出一些事情来，他虽然宠爱关姨娘，但是根本不在乎颜丹月能否嫁入三皇子府，反而觉得这爵位坐着越来越不稳当了。 而颜盛远出门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颜云絮，又一次刷新了他对颜云絮的认知，今日之事虽然漏洞百出，但若是颜云絮稍有不慎就会入局，怕是牵连的不止她一人。 反观王芷兰早就布局，颜云絮却能这样安然无恙的回来，足以说明颜云絮身边定是有人相助，无论是谁，都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也幸好颜书瑶早早的便死了，不然以颜云絮的本事，怕是日后与他为敌，还不可低估。 待他们父子二人离开之后，夏兰秀才缓缓开口说道。“丹月，你可知错。” “孙女知错。”颜丹月低着头，任由关姨娘扶着，低声说道。“可我并没有想过要害二姐姐。” “哼，若不是因此，你觉得我会容你做下此事？”夏兰秀冷哼一声，心里也明白，若是颜丹月不临时倒戈，稍有不慎，今日出事的便是颜云絮。 而今好了，王芷兰手上拿着的是颜丹月的私物，对外便可说是两人暗生情愫，毕竟都城谁人不知，颜书瑶生前总爱带着颜丹月四处赴宴，与王芷兰本就交好。 虽然今日之事，本就是伤风败俗，辱没门楣，但那人是谁，是皇子。谁人敢在面前说什么，何况颜丹月一介庶女，若是真能去了三皇子府做侧妃，那便是极好的事情了。 “今日之后，你若是去了三皇子府，不论过的好坏，都不可抱怨，皆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若是他朝家族遇事，你也不可独善其身，不管不顾，明白吗？” “孙女……明白了。”颜丹月总是脑子不好使，也知道祖母这意思是想让她以后偏帮侯府，但她过的好坏皆是自己的选择，莫要回来抱怨摆谱…… 她闭了闭眼，并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夏兰秀拍了拍身边颜云絮的手道。“云絮……” 颜云絮懂她的欲言又止，及时说道。“祖母莫要担心，今日之事本就是王芷兰一手造成的，五妹妹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再说她捏在手里的物件本就是五妹妹的私物。这侧妃之位怕是定了。” “话虽这么说，但王家是何等人也，光那宫里那位就不会善罢甘休…” 是啊！颜丹月只是一个庶女，若是做个侍妾都算是高攀，毕竟三皇子也是争储之人，身边的每一个位置都是要与之匹配。 而颜丹月一个庶女，根本就撼动不了颜家分毫。关姨娘在一旁听着有些忧心，她并不愿意让颜丹月去三皇子府，不管是侍妾还是侧妃，她上前跪下，朝着夏兰秀说道。 “老太君……” “你这是做什么？”夏兰秀见她跪下，有些反感的蹙眉道。“有话就说，不用这么哭哭啼啼的模样。” “……”关姨娘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说道。“今日是丹月行事糊涂，才造成这个局面。” “可…可我并不愿丹月嫁入三皇子府，哪怕是侧妃。” “姨娘……”颜丹月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关姨娘，可却被关姨娘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呆住。她只能不甘的看向祖母…… “老太君也看到了，这三皇子妃实在是个不好相与的，原本他们就是设计二小姐，如今事败，怕是三皇子也对丹月心有怨怼。” “老太君，丹月若是入了三皇子府，怕是……怕是……” “早知今日，平日便该好好管教，若不是你平日散漫，又怎会教出这样的女儿。”夏兰秀当初便不愿意这双生女儿养在妾室身边，是颜永柏猪油蒙了心，这颜丹晨还好，可这颜丹月自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是是，是妾身的不是，可是老太君，丹月也是您的孙女啊，你就救救她！” “救？这是她自己求来的，又何必求我救她，又何谈的上救？”夏兰秀转头看向一边，并不愿意与她多说。 关姨娘见老太太行不通，便还想开口说几句，却被颜丹月打断道。 “姨娘，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去三皇子府，无论日后是何光景，我都心甘情愿。” “你……”关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颜丹月，有些忧心的说道。“你还未及笄，知道些什么？” “你这样，就算入了三皇子府又如何，主母不待见，夫君不亲近，你要如何度过这余生？” 夏兰秀虽然不愿听关姨娘说话，但颜丹月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女，断没有看她要去受苦却无动于衷的，所以才会任由关姨娘劝说她的女儿。 可是颜丹月根本不在乎，她要得是富贵的身份，哪怕是不得待见，那又如何，等她入了三皇子府，自然会有机会。 可是不入三皇子府，以她如今的残破之身，也只能嫁个寻常人家。那样的日子如何有盼头呢？ 第142章 侧妃之礼 晚上，剑五便回了宋凌云府上，禀报了今日在三皇子府上发生的事情。 宋凌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时，那眼里藏不住的暴戾惹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他沉声问道。 “三皇子府如何处理的？” “…”剑五想了想说道。“三皇子妃上门去提出想要让…让县主入府。” “啪～” 宋凌云手上捏着的一只狼毫瞬间折成了两半，剑五心里一惊，连忙说道。“但后来不了了之，侯爵府让他们迎五小姐去做侧妃……” “哦？”宋凌云将那折断的狼毫拂到一边，不甚在意的说道。“看来三皇子妃还做不得主，不如帮帮她！” “是…”剑五应道。 宋凌云心里清楚，颜丹月的身份做个侧妃属实于礼不合，但既然颜云絮有意帮她这个妹妹，他便推波助澜一下。 他从一旁拿出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证据，和官员名册，轻蔑的笑了笑道。 “既然他们想要上赶着送人头，那便送他们一程！” 宋凌云连夜便将东西送到了梁帝面前，梁帝本就暗中让宋凌云查探王家，而大理寺卿一直称病避着，想来也是不想牵连其中，梁帝不愿让宋凌云只是屈居在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所以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也暂时没有动他。 可当梁帝看到宋凌云呈上来的证据和名单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这名单上不仅有王家的人，还有他意想不到的人。 他脸色凝重的说道。“宋卿，你觉得这如何办才好……” 宋凌云看了一眼梁帝，并不觉得他是在询问自己意见，毕竟这名单上的人牵连甚广，而秋闱还有半年…… “陛下只管动王家便好，那些附属的党羽，受到震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可这些蛀虫始终是个隐患……”梁帝当然知道如今看来，只能动王家这棵大树，和一些无足轻重的官员。可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难免不会成为下一个王家。总不能等他们养成之后才连根拔起。 “陛下现在已经知道是哪些人了，还愁日后不好清理吗？秋闱不过半年，到时候新鲜的血液注入朝堂，便可以将这些人慢慢换下来。” “……”梁帝闭了闭眼，只觉得有些心累，他看着眼前的名册，有些忧心的说道。“宋卿还准备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坐多久？” “……”宋凌云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的看着梁帝，只见他轻声叹了一口气道。 “若你能早日坐到丞相的位置，我也不至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也不用处处受限……” “陛下，臣…并不想步那功高震主之人的后路。” “……”梁帝一顿，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别人都是向往权势，而他…从文之后便有意提拔他入朝为相，可他本就身有军功，且在军队还有余威。 宋凌云打心底里明白，梁帝是想让他做自己手里最快的刀，可这刀若是有一天不受控制，便会被丢弃。 梁帝淡声说道。“你是怕朕日后像对王家一样对你吗？” “陛下。”宋凌云抬眼说道。“身居高位自有欲望，我并不想涉身其中。而陛下是天子，若是想取臣性命，臣也无话可说。” “可如今朝堂未清，臣若去高位，怕是无法专心为陛下做事。” “罢了。若是以后你想通了，便告诉我。”梁帝也不再强求，毕竟这事说了不止一次两次了。转而他又说道。 “既然事已至此，便明日开始肃清！” “就是不知我那儿子知不知道王家的所作所为？” “应是不知的。”宋凌云便将白日发生的事情与梁帝大概说了一遍。惹得梁帝也有些眉头紧皱的说道。 “他这脑子也不知随了谁，怎的就如此不知分寸。” “陛下，那颜侯爵府的庶女入府做侧妃确实不妥，但颜家好歹也是侯爵世家，老太太也是有诰命在身，若是这么不了了之怕是让人心寒。” “哦？”梁帝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打趣的说道。“宋卿是为颜侯爵府抱不平，还是为了升平县主？” “陛下圣明。”宋凌云被拆穿也并没有否认，而是说道。“臣心悦县主，心上人遭此构陷，实在是心难平。但臣虽有私心，但若是此时给三皇子纳侧妃，也是为了他好。” “毕竟王家大厦将倾，三皇子再怎么说也是陛下亲儿子，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他母妃的母族做下如此大恶不赦的事，怕是对三皇子也是一桩苦恼的事情。” “……”梁帝沉思片刻，确实如此，虽说王家罪无可恕，但是老三是他亲儿子，且平日并无什么过错。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王家这些年干下的坏事…… 过了好一会儿，梁帝才缓缓开口道。“明日传旨，既然他们两情相悦，又有信物为证，那便成全他们，以侧妃之礼迎进门……” “臣，谢过陛下。”宋凌云弯腰拱手道。梁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 “要不，连同你的婚事一同指了…” “陛下。”宋凌云抬头淡淡笑着说道。“臣虽心悦县主，但也在意她的想法，若是陛下赐婚，她便不得不嫁，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你呀，倒是想的天真……”梁帝若有所指的笑着说道，他如何不知道颜云絮的兄长与老四走的很近。 这颜云絮作为颜家唯一的嫡女，自然有她肩负的家族使命，若是他不赐婚，日后是何光景还有未可知。 而梁帝其实心中也有顾虑，怕自己看重的人，与自己儿子暗中勾结。 而梁帝其实不仅仅是欣赏宋凌云，而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先皇后身上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气质。 而他看久了宋凌云，竟隐约觉得宋凌云长的也有些像……像她…… 可他摇摇头，他的挚爱和儿子早在那场大火里去了，他还亲手为他整理遗容，换好衣物…… 第143章 倒台 第二日 王家家无论本家还是旁支，悉数被拿下。 王靖松穿着朝服还未出门，便被禁军拦在了家里，他看着自己的府门被贴上封条，并不知这是为什么，下意识的反抗了两下。 可禁军出动，哪会给他反抗的机会，等他被带到梁帝面前时，半边脸上全是擦痕。 “陛下！求陛下严查，此次的事分明是构陷……”王靖松须发散乱，试图唤起皇帝一点心软。 “宣旨！”梁帝站在高台上，并没有看王靖松一眼。 王靖松脚一软便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帝。 宣旨？这就宣旨了？ 他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此事还未查明…” “朕能给你一个在此喧闹的机会，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梁帝的声音再度冷漠的开口道。 王靖松无力的撑住地面，他只觉得自己脑子发胀，不知为何就到了这个地步。 而他身后还有其他官员，竟无一人哭喊，似乎早已认命，或许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一旁的内侍很快便宣完了旨意。 梁帝看了这些人一眼，淡声说道。“让王贵妃见上一面！” 王靖松旁边一个堂兄便开口说道。“陛下仁慈，多谢陛下。” 王靖松差点冷笑出声，这算什么仁慈，怕是早就想给他们王家安上罪名，才会拿到一点证据便迫不及待的将他们流放。 流放？自古就是最严酷的刑罚，多少人都到不了流放地就死了。王靖松闭了闭眼，任由身边的禁卫军将他们扯起，一把拉下他们身上的朝服，和头上的乌纱帽，只着一件白色的里衣，推搡着往外推去。 而王贵妃早早的便等在了外面。 她站在空旷的走廊上，身着华丽的宫装，满头的珠翠似乎将她压的有些呆滞一般。她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一旁的嬷嬷拉住。 “娘娘…莫要上前去了。” “…”王贵妃心中难受，一早便收到王家上下被抓的噩耗，她匆匆赶来，可陛下却根本不见她，只是让她在外等着，会让她见兄长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这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她等在外面，心都凉了半截，在看到兄长身着里衣被推搡着出来时，她更是忍不住的发抖…… 王靖松一眼便看向了自己这个妹妹，见她想朝他走来，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即使见了又能如何呢？陛下存心要让他们王家倾覆，又怎会真的好心让他们兄妹见面，不过是让她看清楚而已罢了。 殿内 “再下旨。王贵妃降为嫔，免去两年月例，移居翠轩阁。无旨不得出…” “武昭仪德才兼备，温顺贤淑，即日便升为贤妃，暂代六宫之事。” “是。”内侍连忙应道。 这武昭仪，不，如今是贤妃了，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想来陛下是不愿将权利交由柳淑妃。 圣旨很快便传了下去。王贵妃听闻旨意，痛哭着想要面见陛下。可梁帝心冷意绝，直接便命人将她拉回了宫里。 当晚她便病了… 但她还是挣扎着起来，想要继续去求见陛下，她们王家如此繁盛，怎能说倒就倒呢？ 可她闹腾了一会儿，又浑浑噩噩发着高热睡了过去。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什么东西搬进搬出的声响。 王贵妃…不，如今已然是王嫔了，她喉间如同火烧一般，艰难睁开眼的问道。 “什么声音？” 嬷嬷抹着眼泪，看着虚弱脸色苍白的王嫔，答道。“咱们要搬去翠轩阁了，今后便不住在这里了。” 翠轩阁是离皇帝的居所最远的地方，基本与冷宫无异。 若是没有陛下传召，她怕是见梁帝一面都难了。 而今王家倾覆，又被免了两年月例，过不了两年，她若是没有金银打赏宫人，宫人又见她失宠，怕是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过上落魄的生活… “嬷嬷…可还记得李才人。”王嫔死死抓住嬷嬷的手，哑着嗓子问道。 “她初入宫时，我还曾讥讽她娘家没落，举止寒酸。她二十多岁，才被陛下召寝过一次……” 嬷嬷也似乎想起了这个人。 那李才人，在这宫里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说是才人，却过的如掖庭宫女都不如… 王嫔闭上眼睛，喃喃道。“我如今也快过上那样的日子了吗？” 她心口一痛，指甲都陷进了掌心，痛心疾首道。“不…嬷嬷…我不要…我不想过上那样的日子。若是在这冷宫般的地方在蹉跎两年，怕是再见陛下，他都认不出我来了。” “轩儿，对景轩呢？三皇子呢。没有人告诉他吗？”王嫔有些疯狂的拉住嬷嬷的手摇晃道。 “嬷嬷，我还能见见景轩吗？” “娘娘。”嬷嬷有些不忍，她自小便跟着王嫔，见她此时这样，实在是心疼，但不得不说破如今的局势。 “殿下他……不日便要纳侧妃了。” “……”王嫔无力的松开了嬷嬷，不可置信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纳侧妃……” 嬷嬷抹着眼泪说道。“娘娘，您还不明白吗？这是陛下的意思，不然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纳侧妃。” “陛下是不愿让三皇子再与王家有任何关系啊！” “……”王嫔这才真正无力的瘫软了下去，她双眼无神，喃喃道。“那我岂不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吗？” “娘娘，不要这么悲观，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的，三皇子养在您膝下多年，母子情分怎会说没就没…” “对，本宫不能这么倒下去，景轩一日是皇子，便还有翻身的机会，我要好好等着这一天……” 嬷嬷看着眼前自欺欺人的主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如今看来，三皇子巴不得顺着陛下的意思，与王家划清关系。 又怎会帮她呢？ 母子情分，是这皇宫里最靠不住的东西，何况三皇子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又何谈得上指望，只是如今，她们也只能将希望飘渺的寄托在梁景轩身上。 希望他良心未泯，还能记得王家对他的好，记得王嫔对他的养育之恩。 可到底经历了大起大落，王嫔在搬进翠轩阁之后，便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像是脱了一层皮一般，没有往日趾高气昂的气势。 而宫里的人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 这边刚一失宠，各方用度便急剧减少了下来…… 第144章 出卖 三皇子府并无任何动静，他们准备着不日便要迎娶侧妃。 王芷兰在自己房里，已经砸了不少物件，她不敢相信一夜之间，王家居然说倒便倒的一干二净。 当她收到消息时，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全家上下都被流放千里之外，日后再见面怕是再无可能了，她这个三皇子妃做的也毫无根基可言。 而梁景轩，将自己关在书房一直没有出来。往日帮他的门寮都一一离开，能利用的官员全都因这次的事情丢了官职。 他现在无一人可用…… 最可怖的是，他知道梁帝并没有赶尽杀绝，但他却不知道这朝中还有多少是王家的党羽。 都怪他太过自信，总以为母妃会为他摆平一切，王家所做的一切都将是为了他。可如今…… 他只觉得自己毫无用处，拿什么跟四弟斗，又有什么资格去坐那个位置。 如今父皇竟然让一个侯爵府的庶女来做他的侧妃，这不是摆明了让他绝了上位的心吗？ 他看着书房的门，第一次觉得脚步如此沉重，竟迈不开想要出去的脚。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众人，甚至连府里的下人，他都觉得无法面对… 梁帝在宫里，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老三，事发至今，梁景轩竟然躲在府中不出来，虽然梁帝不愿他与王家有瓜葛，但再怎么说也是他母妃的母族，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竟然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也不知是否是心中有所怨怼，但如果没有半分怨怼，难免太过绝情。可若是心有怨怼，却隐忍不发，那便得重新审视这个儿子了。 王修宇在得到父亲离奇被陛下传召的时候，便知道出事了，不然也不会出动禁卫军。 所以一出事，他便早早的去了丽春院，收拾细软，将地下那些侍卫遣散至流放队伍，让他们护着自己的父母无虞。 而他并不想去往这流放之路，他在这都城待不下去，便想着去能去的地方。 可临走前，他依然想带上初音…… 丽春院 初音今日并没有穿着平日浓艳的衣裙，而是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她处在丽春院里，当然知道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这些日子，日日夜夜都在等着他们动手，原本以为还会等待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一夜醒来，都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丽春院到了下午这正是迎客的时候，竟无一贵胄上门，只有稀疏几个散客。 初音倚在二楼护栏边上，手中的团扇一摇一晃，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应该快到了！” 不过片刻功夫，楼下步履匆匆上来一人，此人正是王修宇。他在看到初音那一刻，竟有些恍惚，似乎是很久没见过她这般素净的模样了。 他按捺住心中冒起的阵阵疑惑，一步一步朝着初音走去。 初音手中团扇一停，并未起身恭迎，只是淡淡笑着说道。“公子，怎的还在这？” “你都知道了！” “公子忘了，丽春院原本就会收集情报，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又如何不知。” “…”王修宇看着她，总觉得今日的她分外不对劲。但他却上前一步问道。 “初音，你愿意跟着我走吗？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查到这里来的…” “公子，你若是想走，就不该来这儿的！”初音转头看向楼下稀疏的人，她不知王修宇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这，她其实是不相信他竟没有怀疑自己。 又或者不相信在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带她离开… “……”王修宇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太久，看着初音此时的态度，一瞬间恍惚是明白了些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往四周看去，她的贴身丫鬟莹儿也不在。 他皱着眉眼，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今日之事，你也有份？” “…”初音这才回头看向王修宇，这时候了，才怀疑到她头上吗？真不知道他是愚蠢还是太过信任她。 王修宇见她眉眼冷淡，虽然叫着他公子，却能听到她声音里的冷漠与嘲讽，他退后一步，问道。 “为何？初音，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敢出卖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承认你对我很好，可是……王修宇。你不该对我妹妹下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王修宇心里一惊，问完之后瞬间又想到了什么。妙思！她离奇失踪的事情便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吗？ 他看着倚靠在护栏边上的初音，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与平日并不一样，但与王修宇第一次见她时所差无二，只是她眼里的冷漠深深刺痛了他。 他原本觉得初音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暂时有兴趣的女子，可今日祸临己身之时，他竟然想带走的是她一人而已。 对于她妹妹，他无力狡辩，毕竟那是他亲手送到袁太傅手上的。 “王修宇……我们姐妹原本就如草芥，可你不该骗我，不该让我妹妹如此屈辱的死去，却告诉我，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就该放下过往，跟你一起继续作恶吗？” “今日之事，所有的人，所有的证据，都是我提供给宋凌云的。我就想看看高台已毁，大厦已倾，等到你一无所有之时，会不会也如草芥一般。”初音一字一句的说着，脸色是王修宇从未见过的漠然表情。 “你……”王修宇从未想过自己用女人做了一辈子交易，到最后竟然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他手握成拳，一步一步走向初音，他此时此刻只想杀了她，可他手慢慢抬起时，初音却直直的看着他并没有一点闪躲，这样的决绝，似乎是认清了自己的宿命，慷慨赴死一样。 他手一抖，竟然扶上了她的脸颊，然后轻轻滑动了一下她脸上的皮肤。轻声说道。“初音，你妹妹的事情，我无话可说，身在这个位置，死些人在所难免。” “可是…初音。你难道这些年在我身边，就没有一日想过要永远跟着我吗？” 初音看着他眼里的深情，觉得有些嘲讽，若是从前，她或许真的想过。可是… 男人啊，总是对得到的东西毫不珍惜，她不愿步妙思的后尘，也不愿自己踩着妹妹的尸体跟王修宇在一起。 她退后半步，仰头说道。“我从未想过要待在你身边…无论我妹妹是不是死在你手里，我都不会呆在你身边。” 第145章 离开 王修宇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语气，竟一时间红了眼眶，不知是难过，还是恼羞成怒的气愤。 他一手握住初音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便会让初音死在他手里，可是他的手却有些无力，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狠绝这么多年，竟然对她下不去手。 初音并不想看他猩红的眼睛，只是闭上了眼睛，她想，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也好，也算是对得起他这些年对她的偏爱。 可就在王修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突然从一旁冲出一人推开了他，他一时不稳竟被撞的踉跄了几步。 莹儿迅速上前扶住初音，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没事！” “…”初音只是摇了摇头。而站定的王修宇还未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淡漠的声音。 “王公子，别来无恙啊！” “…”王修宇缓缓转身，便看到了一身红色官服的宋凌云，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初音。惨淡的冷笑了两声，才又看向宋凌云道。 “没想到，宋大人竟然能这么快查到这里来……” “倒是小瞧你了。”王修宇从宋凌云回京，便想从他身上找到破绽，可他对美人无感，对钱财不看，据说当初梁帝还让他选择官职，他却只选了一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他妹妹之前对这人情有独钟，母亲央求着父亲去提亲一事他也是默许的，可没想到他谁也瞧不上，倒是瞧上了颜家那个养在了外面的女儿。 “王公子谬赞了，请！”宋凌云侧身让路道。“再不启程，怕是与你父亲相隔甚远了！” “…”王修宇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凌云，他身边站着若干禁卫军，那些护卫他早早便打发去了流放队伍里，他现在怕是想要逃出去也是难上加难了。 但他走之前仍然回头看了一眼初音，他忍不住的想，当初若是能护她周全，不至于让她对自己心灰意冷，如今是不是不一样的局面。 可一切又怎会从头再来…… 初音目送着王修宇下了楼，从未想过以王修宇的性子竟然真的没有杀她。她眼眶微红，毕竟曾经也是生出过一些期待的。 莹儿在一旁扶着她，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宋凌云并没有走，而是让人呈上来一个木箱，那木箱不大，但是却盖着灰白的麻布，初音便知那是什么了。 “这是升平县主答应你的，如今已经交到你手里了，这丽春院今日便会查封。你若是收拾好了，就赶紧离开！” “…谢过大人成全……”初音缓缓接过旁人递来的木箱，那箱笼没有重量，可初音却觉得沉重万分，她抬眼望去时，宋凌云已然下了楼去。 只留下禁卫军驱赶着楼里的姑娘和恩客。初音看着那些人慌不择路，到处尖叫着乱跑，回头对莹儿说道。 “你的卖身契我放在你包袱里了，你也走！” “不…姑娘…我不走…”莹儿满含热泪，她被卖到这里时，就已经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了，是初音护着她这么多年。她不愿意离开，再说她又能去哪儿呢？ “我只想跟着姑娘…” “可是我也不知能去往何处…”初音抱着木箱，迷茫的说道。 “姑娘，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从新开始！” “带着初晓，她想必也是喜欢姑娘你远离都城的……” “…晓晓。”初音低头看着木箱，喃喃说道。“是啊！晓晓必然不喜欢我留在这里的…” “我们带她离开……” “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流放路上 王修宇已经不知道听闻身边的父亲骂了他多少遍了。他都充耳不闻，另一边的女眷更是哭哭啼啼，何时受过这么大的罪。 王修宇麻木的走着，王靖松还在一旁喋喋不休道。 “早知你对那贱人那么上心，当初我便不该只是给她一碗红花，该给她一瓶穿肠毒药…” “你居然栽到了一个女人手里……” “…” 那碗红花王修宇是知道的，当初还是他亲手给初音的，待在他身边的女人历来都会断了她们的念想。 可如今看来，当初便是步步错了，若是他从一开始就狠心一些，又或者对初音如同对妙思一般，纵使梁帝不满他们王家，也断然不会这么快让他们倒台。 流放不过几日，那些女眷都已经受不了了，有些甚至被同行的官差羞辱而死。王靖松破口大骂，可是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 而王修宇麻木的没有再说一句，他知道这些人会这么做，敢这么做，必然是上面交代。 他们是走不到流放地点的…… 都城的人，与王家曾经沾染了分毫的人，都岌岌自危，深怕陛下将那砍头的刀落到自己头上。 而那些犯事的官员一一贬职，甚至有些重者直接砍头。而王家这次是彻底的在都城没了声响… 王芷兰这三皇子正妃也突然没有了威仪，她能逃过一劫，全然是因她是皇家儿媳。可她心里也知道，三皇子是彻底被放弃了。 而赐婚的圣旨到了颜侯爵府，全府上下竟没有多少欢喜，虽是高嫁，但如今的局势，也多少让人有些担忧。 关姨娘此刻正坐在屋内，看着颜丹月欢喜的将那圣旨翻来覆去的看，颜丹月没想到她一介庶女，竟然能得到陛下赐婚。 颜丹晨站在一旁，看着愁眉苦脸的姨娘，又看看异常欢喜的妹妹，无奈的叹了口气。关姨娘忍不住说道。 “丹月，你真的想好了吗？如今人人都避着三皇子，你这个节骨眼嫁过去…就不怕……” “姨娘，你怕什么呀？”颜丹月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好歹也是陛下的亲儿子，而且女儿是去做侧妃的呀！” “可他如今……” “姨娘，不必担忧。”颜丹晨不愿她们两人说不到两句便吵架，说道。“陛下明显还是护着三皇子的，不然也不会这个节骨眼让他纳侧妃。” “再说，纵使三皇子失了势，他也是皇子，日后还会成为王爷，一旦去了封地，妹妹一个侧妃无论如何也会好过很多。” “再说，王家已经倒了，那王芷兰也没那么大本事再为难丹月。” 第146章 局势 “姐姐说的没错！” 颜丹月小心翼翼将圣旨收了起来，乐滋滋的想着日后若是去了封地，以她侧妃的身份，还愁过不好吗？ 若是将来有个一儿半女，她的地位便会更加稳固。她憧憬的说道。“等女儿日后站稳了脚跟，便将姨娘你接过去，再也不用被祖母压着，事事受限制了。” “……”关姨娘见劝她不得，也不再说了，再说，这是陛下赐婚，就算她有万般不愿，也无法撼动分毫。 城郊 四皇子站在廊下，看着颜盛远进门走到他身边，朝着他行了一礼。 两人才一同进到屋内，梁景肆刚一坐下，便说道。“原以为王家本就是个不好处理的，没想到一夜之间便成了这样的光景。” “这几日，朝堂动荡，想来父皇也是早就想对王家下手了。” “殿下，怕吗？”颜盛远一针见血的说道。 梁景肆一顿，怕吗？当然怕，他与梁帝先是君臣，才是父子。王家这一倒，他没有任何欢喜，只觉得唇亡齿寒，就算筹谋再多，只要梁帝不愿，他就什么也得不到。 他抬眼，看向颜盛远，有些苦笑着说道。“只是觉得有些无力而已，想我们筹谋再多，还不如父皇一声令下，便彻底颠覆了王家。” “谁知道我母族会不会也像王家一般，说没落就没落了…” “所以…殿下才要改变思路了。”颜盛远并不觉得这是坏事，虽然梁景肆比梁景轩做事更为决绝，但是他依然太过保守。 “如何改变？” “殿下，你不妨想想，为何陛下迟迟不立皇后…” 梁景肆默了默，他如何不知道，因为齐家那个，所以梁帝从不肯松口。 “殿下不要忘了，宫里还有一个与先皇后一母同胞的静妃娘娘，她的儿子据说与大皇子年幼时一模一样。” “早前九皇子身子不好，御医断言是活不了多久的，可如今…他已然大好了。” 梁景肆如何不知，只是静妃常年吃斋念佛，早就淡化了她的存在。颜盛远又说道。 “陛下迟迟不立太子，有没有可能是在等九皇子长大呢？” “…”梁景肆被这一点，瞬间清明了许多，是啊。以梁帝那性子，怕不就是在等九弟长大。就算不是，未来也太多变数了。 “那按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想逼宫？” “有何不可。”颜盛远这随意的口气，像是在说寻常话语一般，并未大逆不道的样子。 “…”梁景肆沉默，逼宫就意味着造反，就算成了皇帝也会被后人诟病，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轻易想这一条路的。 可是梁帝的态度确实让人摸不透，还有那康复中的九弟。他的母妃虽不染事事，但架不住梁帝非要强加给他啊！ 若是再过几年，九弟长大了，自己也想坐上那个位置…… 他的外祖父可是齐国公啊！ 虽然齐国公不在都城，但都城老一辈的人，谁与他没有交情。若是他想，怕是梁帝都会乐呵呵的将太子之位给年幼的九皇子也犹未可知。 “殿下……”颜盛远见他不说话，出声唤了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你真的愿意等？等到陛下身子骨不行了，又或者等九皇子长大再与他斗上一斗？”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梁景肆想到父皇对梁景洛的态度，确实等不到他长大了，正如颜盛远所说，梁帝的身体硬朗，不出意外，可能这十几二十年都不会退位。 与其提心吊胆的谋划着，不如大胆一些，只是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可莽撞行事，若是失败，怕是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殿下，这事急不来，既然你下定决心，我们便要养兵屯钱了。必要时，还要与烨国……” “烨国？那可是通敌卖国的大罪呀！”梁景肆不可置信的看向颜盛远，只觉得这让人的计谋一个比一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殿下不必担忧，只是必要时，让我们好行事而已，毕竟这个天下也会是殿下的天下，我又怎会让别人染指。” “…”梁景肆笑着端起眼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倒是无比放心的说道。“那便一切交由你筹谋。” “是，殿下。” 两人又细细说了些话，梁景肆才想起三年一次的秋闱不过还有三四个月。不禁问道。 “今年盛远可要参加秋闱？” “嗯，要的。”如今朝堂大换血，还有些余党还未根除，想必梁帝也想借着这次秋闱，招揽更多有才有志之士。 他虽有爵位在身的父亲，但他也可以参加秋闱，这样一来，若是入了榜，有个一官半职也是有益而无害。 “今年怕是各方势力都会派人来参加秋闱，就算闭门不出的齐国公，也被陛下去书一封，让他务必排人参与这次秋闱。”梁景肆说道。 “齐国公？”颜盛远倒是不知道这事，齐国公本身就门徒众多，但他离开都城多年，怕是不会轻易回来。 “嗯。”梁景肆其实并不想齐家的人涉足朝堂，若是他们入世，那些人说不定会转而去拥护九弟，毕竟那静妃可是先皇后一母同胞的妹妹。 “那殿下还是要早做打算，不然等他们入了朝堂，这局势怕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 “淑妃娘娘那边，还要请她多多留意一下静妃，虽说她常年吃斋念佛，但如今九皇子身子已经大好，难保她不会出什么其他想法。” “嗯 ，此事我自会知会母妃，王家便是树大招风，王嫔之前在宫里本就树敌无数，如今我母妃必然有所警醒，绝不会步她的后尘。” “……” 颜盛远看着窗外，想起颜云絮从三皇子府回来后，便淡定的安慰祖母，甚至算到了梁景轩会不得不纳一个庶女为妃。 他不知颜云絮与宋凌云深交到何地步，竟让宋凌云处处帮她，而颜盛远自己本意想要亲近颜云絮，好让她为自己所用。 可她对自己向来冷冷淡淡，他将之归结于之前对她的冷落，毕竟没人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去亲近一个没有血缘的人，从而忽略她。 可…他竟找不到办法补救。 第147章 振作 王家的事情过了不过半月，都城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王家犯下的罪孽也一一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那些枉死在各个府邸的人，也极少数被人认领回去，剩下的由朝廷出面，妥善安置。 一时间，都城人人谈论起丽春院都有些色变。毕竟当初抄丽春院时，可搜刮出不少金银财宝，甚至那些密室里隐晦的刑具也被一一曝光在世人眼皮子底下。 骇的一些胆小的人做了好久的噩梦，而作为王嫔膝下养着的梁景轩，百姓们也私下谈论，不知他在其中做了多少恶事，只因是陛下儿子，才逃过责罚。 甘泉宫 九皇子梁景洛已经大好，时时来给静妃请安，苏颂姑姑看着眼前给静妃请安的九皇子，眼里满是慈爱的笑容。 “九皇子快起来！你们母子之间何须这么客套。” “…”梁景洛看了一眼，背对着他而跪坐的母妃，似乎是习惯了每次都是苏颂姑姑请他起来。便淡淡的点了点头道。“谢谢苏颂姑姑。” 梁景洛起身，将身后嬷嬷端着的课业递到静妃身后的桌案上，抬起头说道。 “母妃，这是夫子这些日子给我布置的课业，已然完成，还请母妃查阅。” “放着！”静妃闭着眼，手里的佛珠一刻不停的转动着，对于她这样的反应，梁景洛有些失望，但却又习惯的应了一声道。 “是。母妃…” 母子两人之间又沉默了起来，苏颂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些忧心，她撑起笑容，对梁景洛说道。 “九皇子可能不知道，你外祖父过不了多久就要回都城了。” 静妃拨弄佛珠的手顿了一顿，然后又重新转动了起来。而梁景洛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 毕竟对他而言，外祖父实在是太过遥远，一年不过见上一次面，甚至有些时候根本见不上…… 外祖父那冷峻的面庞比母妃都还要冷漠，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会这样不得母妃喜爱，可明明父皇很重视自己，他明明也很努力…… “…”苏颂没想到，告诉梁景洛齐国公要来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反应，梁景洛坐在那里静静的陪着静妃不过一炷香的时候，便被身旁的嬷嬷催促着，该回宫吃药了。 梁景洛走后，静妃才放下佛珠，缓缓转过身，拿起桌案上的课业，草草看了几眼，便又重新放下了。 苏颂上前扶起她，有些忍不住说道。“九皇子如今看着已然大好了，娘娘，你就不要拘泥于往事，这般对九皇子。” “…”静妃瞧了一眼苏颂，又看向门口梁景洛离开的方向，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好生待他……” “可是…苏颂，我看着他就仿佛看见了…”静妃忍不住闭了闭眼，想起那孩子曾在她身前身后唤着她姨母，她便有些难受极了的开口道。“景洛真的跟他太像了…” “…”苏颂沉默了，静妃与先皇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两兄弟又是同一个父亲，如何不相像呢？ 想必陛下也是因为九皇子长的像故去的那位，才会格外重视他的健康。 才想要让他快快长大… “这次的秋闱，父亲也会回来，可他就算是回来，怕是也不会到宫里来看我一眼，在他心里，或许早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娘娘不要这么说，再怎么样，齐国公也是您的父亲，他只是不能接受先皇后那样死去。……” “…他定是怪我的，从小他便偏爱姐姐，事事都以姐姐为先，姐姐死了，他便连我也舍弃了……” “…”苏颂在这件事情上确实不知为何宽慰她，毕竟这么多年，齐国公确实很少回来，即便是入宫觐见陛下，也只是去先皇后的宫里祭拜，从未来过甘泉宫。 他们父女二人见面不过是宫宴上打个照面罢了，而齐国公更是冷漠，都是唤她静妃，与先皇后的称呼差距甚远…… 要不是先皇后临终前，叮嘱齐国公，让他好好照顾静妃，怕是他连陛下传召都不愿入宫相见。 “苏颂，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为何姐姐那么受人喜欢，义兄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连陛下也对她情有独钟…” “而我…却只能靠着她，在陛下这里获得一丝怜爱…” “这让我如何能对景洛喜欢的起来……” 苏颂没有说话，她不愿提及先皇后，毕竟她的过往不幸都是她造成的，跟静妃不同的是，她对先皇后只有恨意。 “娘娘，你不该在这么放任自己不争不抢。你可知如今王家倒台意味着什么？” “陛下有意给九殿下铺路，娘娘你难道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上高位吗？再说了，若是殿下坐上高位，百年之后，与陛下同穴而眠的可就是你了。” “…等到了地下，你便可处处压她一头，若是你不争不抢，日后不过是随着九皇子去往封地，死后也无法与陛下葬在一起，不是吗？” “…”静妃此时的眸子才算是亮了起来，是啊，她为何要拘泥于一个替身，她日后要是做了太后，便可以追封。等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她不一定比她的地位低…… “是啊！是我蒙了心，竟与一个死人争个高低…” 她放下自己的佛珠，重新拿起桌案上的课业，冷声笑道。“既然陛下有意，那便顺着他的意，将九皇子往那位置上推。” “是…”苏颂这才放下心来，早就该如此了，本来静妃母族就是了不得的存在，虽说她与齐国公有隔阂，但九皇子毕竟是他外孙，若是陛下也有意，那九皇子便是内定的皇储。 苏颂抬眼瞧向那墙后面，眸子里尽是恨意。她不想她在泉下安宁，苏颂活着的这后半生，日日夜夜忍受着折磨，时时刻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儿子与亡夫。 凭什么，她齐语姝死后还能追封谥号，还能受到陛下日复一日的想念，凭什么还能受到齐国公的爱护。 但苏颂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她丈夫儿子那件事，她也是喜爱这位先皇后的。 可…人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148章 不会看脸色 很快，颜丹月便会如愿以偿的入了三皇子府去，正如颜云絮所想，如今王家倒台，王芷兰便再也没有威仪来找颜丹月的麻烦。 只是颜丹月本就不光彩的得到了这个侧妃之位，所以也不受三皇子待见，心里知道一个月也就能见上三皇子两三面，不过这对颜丹月来说，已经足够了。 而那日之后她便有了身孕，这是成年皇子间的第一个孩子，格外的让人看重，连带着梁帝都对三皇子宽容了几分，甚至派了宫里的嬷嬷上颜府中给颜丹月安胎…… 这也让梁景轩对颜丹月改了观，毕竟她有了身孕，才让这绝境有了转机。 而他们的婚期也提前了不少。 而王芷兰纵使心中愤恨，也不敢搞些小动作，她赌不起…… 转眼便到了夏日，颜云絮回府都快一年了，便约着楚嫣然母子，还有秦语蓉和颜丹晨前往庄子上避暑。 原本是想带着夏兰秀，可夏兰秀觉得暑热难耐，去了反而处处不舒适，还不如在府中待着，再说她一个老妇人，去了反而让其他人玩的不尽兴。 而秦语蓉与魏南笙已经知晓了自家儿女有了情意，两人性格又有些相似，便是相见恨晚的一起去游山去了，留下颜云絮三人在这偌大的庄子上。 楚嫣然幸好还是有些点子的，早早的便让马场的人，将她的马牵了来，而颜云絮的踏雪也早就养在了庄子上。 颜丹晨一脸苦恼道。“两位姐姐都学会了骑马，可我还有些胆怯，怕是不能与你们一起了。” “哎～四妹妹若是不去，那有些人该多无趣啊！” “有些人？”颜云絮有些好笑的问道。“难不成你将你那堂哥也带来了…” “云絮，你可不知道，我这堂哥对你这四妹妹可是上心了，前些日子男女同席的诗会，都想尽办法带她去呢！” 楚嫣然八卦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颜丹晨有些微红的面颊。她这些日子是跟着去见了见世面，也让旁人知晓了她一个颜侯爵府庶女竟然如此有才华。 可是她还是有些自卑，毕竟她一个庶女，哪有这般资格入了世家公子的眼。 颜云絮轻轻拍了拍颜丹晨的手道。“四妹妹，走！我们一同去看看！” “……好。” 楚嫣然可不仅仅是叫了楚天朗，还有颜绝尘与宋凌云。她们这一片庄子不止她们一家在这避暑，不过两三里地就有一处庄子，只因这处离都城最近，又是避暑胜地。 所以颜云絮骑着踏雪与她们一同上路时，也难免遇到都城的些把贵女，她们都恭敬的与她打着招呼。 倒是一旁的楚嫣然八卦的给她讲道，这是谁家嫡女，那是哪家千金。又说了她们各自的八卦，惹得颜云絮一路都忘了骑马的恐惧。 而一旁的颜丹晨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下，也没有刚刚那般拘谨，偶尔也附和两句。 等到了马场，颜云絮才发现这地方除了他们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他们或多或少的围在宋凌云周围，不远不近的保持着热络和客套。 也有不少贵女在一旁看着宋凌云，经历一冬的沉淀，这个夏日的宋凌云已然褪去了黝黑的皮肤，更显得他贵气逼人… 颜云絮不禁皱了皱眉，只觉得宋凌云有些沾花惹草的模样，可她并没有意识到她一出现，那些世家子弟也对她投来了各种目光，同样惹得宋凌云脸上都有些不好起来。 宋凌云身边的公子们还在那打着哈哈，眼尖的见他面色比刚刚更加冷酷起来，便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但总有些人看不见宋凌云的脸色，玩笑般的说道。 “这升平县主越发的楚楚动人了…” “哈哈，都说颜侯爵府的人不论嫡庶都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哈哈……这升平县主怕是求亲无望，倒是她那庶妹…” “哦？她那庶妹如何了？”宋凌云冷不丁的插言一句问道。那人见宋凌云搭话，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连忙说道。 “她那庶妹也生的不错，据说也是才情过人，若是……” “咳咳…咳…”旁边一公子见宋凌云嘴角带着嘲讽之意，连忙扯了扯说话的那人，再说了，人家大房的兄长还在一旁，怎就不懂得收敛，还滔滔不绝的议论人家的妹妹。 那人受到提醒，这才抬头看去，除了宋凌云脸色更加冷酷之外，旁边的颜绝尘与楚天朗也脸色越发的不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太过了，连忙闭了嘴。 可宋凌云似乎觉得没有听过瘾，还追问道。“怎么就不说了？” “哑巴了吗？” “…”那人这才惊觉宋凌云语气里的不耐，一言不发的在一旁当鹌鹑。而刚刚与他一起附和讨论的人也都闭了嘴。 他们倒是忘了，这颜云絮与这阎王私交甚好，再说人家兄长也在这，他们竟然口无遮拦的说起颜云絮和她那庶妹，真是胆大的很。 “与其有时间在这，不如回家好好温习书卷，今年的秋闱，各位难不成还想在家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吗？” “…” 这话说的便有些难听了，这些人都是高官，或是世家子弟，平日调戏调戏良家妇女，没事街头逗猫遛狗，怎会想到在秋闱里出人头地。 可他们怎么敢说，他们就是想浑浑噩噩享受人生。于是便有人打着哈哈说道。 “秋闱还有三四个月，又不急在这一时，偶尔出来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啊！” “哦？”宋凌云回头看了一眼身边这些站着的人，不禁冷笑出声道。“剑一。” “属下在。” “将这些人一一报上名去，今年的秋闱不可缺席！” “是。” 那些人听闻，又见那剑一真的拿出一本册子，往上写着名字，脸色都白了，连忙摆手道。 “宋大人，我家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我也觉得今日来避暑，属实有些浪费时间，我这便回去。” “李兄，等等我，不如我们一起！” “……” 不过片刻，这些人便走的一干二净… 第149章 不安 楚嫣然带着颜云絮两人往宋凌云那边走，原本他身边还围了那么些人，等她们快到跟前时，竟然走的一干二净。 不禁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颜绝尘看了一眼宋凌云，笑着对楚嫣然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子砚让剑一给他们报个名而已。” “报名？”楚嫣然一脸懵的说道，颜云絮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好心提醒道。 “应该是秋闱的名。” “啊？就他们？”楚嫣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跑的那般快了。 今年的秋闱，陛下亲下的旨意，让各世家子弟都可参加秋闱。可走的那些人，平日就是些不学无术的草包，让他们去参加秋闱，怕是老祖宗都要从坟里跳出来揍他们一顿。 但楚嫣然更好奇，他们是如何惹了宋凌云这人了，怎就只是吓吓他们，便让他们走了。 可楚嫣然其实没有猜错，宋凌云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呢？ 那些人骑马至半路，马儿便无缘无故发了狂，颠跑起来，将他们一一摔下了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等他们被人发现时，早就因伤势过重昏了过去。 有些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有骨折骨裂的迹象，这下还真的不用参加秋闱了，只能在家躺着休息几月。 宋凌云骑着马走到颜云絮身边，启声问道。“如何，现在敢不敢跑两圈了？” “…”颜云絮抬眼看看他，点了点头，说道。“不是很复杂的路况，还是敢骑的。” “那干脆我们比一场得了。”楚嫣然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主要是宋凌云骑马技术虽好，但颜云絮不熟练啊，若是她与颜绝尘组队，不就轻松赢了宋凌云吗？ “你想比吗？”宋凌云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颜云絮，颜云絮回头看了一眼楚嫣然，看着她亮闪闪期待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我与颜绝尘一队，你们一起！”说完又转头看着颜丹晨，正要开口，便听她连忙摆摆手说道。 “嫣然姐姐，你可放过我。我可不想骑那么快的马，上次骑完回去都疼了好些天呢！” “额……”楚嫣然想着一起来的也不好独独留下颜丹晨！一旁的楚天朗出声道。 “你们去！我在这陪着她就好…” 楚嫣然眉眼带着八卦的样子说道。“那我便放心啦！” “走！” “嗯…” 他们四人便骑着马往山那边跑了去，颜丹晨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这才觉得她与楚天朗留在这里有些不妥，但也不好开口，自行离去。 楚天朗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局促，骑着马走到她旁边问道。“走走吗？那边有条河，如今两岸的荷花都有些开了，要不去看看…” “…嗯。” 颜丹晨骑着马沉默的跟在楚天朗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更觉得自卑了起来。 而他们身后，那些贵女们更是眼红的说道。 “你们听说了没有，上次的事情过后，这颜云絮的妹妹便要去三皇子做侧妃了。” “怎么不知道，圣旨都下了…” “一个庶女，竟然都做了侧妃…啧啧，真是什么菜都能上席了。” “可不是…你看那楚家表哥居然也对这个庶女特别的很。难不成也想…” “得了！那楚天朗的母亲可是出了名的强势，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庶女做她儿媳妇…最多做个妾！” “…” 可众人也就敢议论一下颜云絮两个庶妹，毕竟参加过上次三皇子府宴会的都心里清楚，上次的事情根本就是冲着颜云絮去的。 虽然不知道这颜云絮与三皇子是否有关系，但目前看来，这宋凌云是对她上了心的，不然颜云絮出现的地方怎么总能见到宋凌云。 要知道这人冷面阎王一样，什么时候会与楚嫣然他们一同出来游玩，又什么时候身边待过女子。 说起来，她们还是有些眼酸，毕竟颜云絮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可在她们眼里，漂亮又有什么用，家世才情才是最为重要的，而颜云絮不过是运气好，得了封号，又得了楚家认她做干女儿。 但她们虽然羡慕嫉妒恨，也不敢随意在颜云絮面前去说什么，就光她身边那个冷着脸的宋凌云，就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 颜丹晨坐在马背上，跟着楚天朗往河边走着，她心里其实乱极了，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着一同来这看什么荷花。 这个季节荷花也不过冒出了些圆盘绿叶，哪有什么荷花可赏。想起这些日子楚天朗频繁约她参加各种诗会宴请，她清楚楚天朗是对她有意，可她只是一个庶女…如何敢高攀？ 虽然二姐姐也鼓励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 她并不想像她小娘一样给人做妾，也不愿像妹妹那样去攀高枝。 她想要的即使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是正头夫人，而不是卑贱的妾室。 楚天朗时不时回头看颜丹晨一眼，不知如何开口。他昨日才将他母亲说服，若这次秋闱他能进前十，便可婚事自己做主。可他并不知颜丹晨是否与他一样，与自己心意相通。 两人就这么骑着马静静围着河道缓慢走着，河两岸确实有不少荷叶冒出了头，那清爽的圆盘一般的叶子看着赏心悦目，可颜丹晨却无心赏叶…… 直到两人走了一路，太过沉默，让楚天朗也感觉到了颜丹晨越来越不对劲的情绪，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对她说道。“颜丹晨，我有话对你说…” “…”颜丹晨一愣，第一次从他口中听闻他唤自己的名字，他都是唤自己四姑娘，或者颜小姐。 所以此时的她有些错愕，不知道他为何这般郑重其事的叫她。但还是礼貌的说道。 “楚公子请说。” “我…我之前从未跟你说过我的家世，我父亲是士大夫，虽无显耀官职，但也是很有名望的读书人，我母亲是楚家旁支堂亲，我自幼便随我母姓…” “说起来我父亲也算得上是入赘，但他们夫妻恩爱，我父亲也从未纳妾……” “下半年我便要参与秋闱，决意入朝为官…” 颜丹晨听的越发不安，他絮絮叨叨说着的便是他的家世，小到家里门房，大到他父母亲的事情。 可越是听的多，越是局促的不知如何回应… 第150章 输赢 … 等楚天朗这么说完他家里的各种关系之后，又看向颜丹晨时，只见她眉头微蹙，很是纠结的模样。 便觉得自己这么一股脑的说完，好像是有些吓着她了，便又开口说道。 “四姑娘，是不是我说的太多……” “楚公子，你跟我这些做什么呢？”颜丹晨打断他的话问道。 “四姑娘…”楚天朗也感觉到她言语中的不耐，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但他话到嘴边若是不说，怕是过后便没有勇气了。 “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 “…”颜丹晨这下真的呆住了，他说的不是妾，而是妻子…… 颜丹晨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天朗，他的眼神从没有如此认真，仿佛闪耀着星光。他说完便定定的看着她，也不急着等她回应，而是默默的等着。 两人的马儿也识趣的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去吃河边上的嫩草。 颜丹晨紧紧捏着手里的缰绳，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想要答应，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毕竟她的身份，做一个正头大夫人真的不够格，除非是什么小门小户。 她喃喃问道。“妻？” “对，明媒正娶的妻，入我楚家族谱的妻，死后也是与我长眠的妻…”楚天朗倒是明白了她为何这般反应，都怪他没有说清楚。 虽然她才情过人，但她姨娘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一二，她如今的不安，完全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 果然，颜丹晨听完之后，并没有多大欢喜，而是问道。 “那你如何说服你的父母呢？他们能接受我吗？” “所以你是愿意的，是吗？”楚天朗听闻她这样问，便知道她也是愿意嫁给他，也是对他有意的，这样一来，他便不是一厢情愿的了。 “…”颜丹晨并没有说话，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这个朝代，并不是相爱就能在一起，阶级就让他们之间变得遥不可及。 楚天朗欢喜片刻便又说道。“我父亲对我我娶谁并无一意见，只是我的母亲……” “但她已经答应我，若是这次我能进榜十，便会让我婚事自己做主。” “是吗？”颜丹晨苦笑着撑着说道。不是她悲观，也不是她不相信以楚天朗的才情进不了前十，而是不愿给彼此太大的希望，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她想的很多，楚天朗的母亲当初便是看重他父亲的才情，可自古男女便有差距，她的才情对于男子最是无用。 何况他母亲提的这个条件其实算不算多难，可就因为不难，她才觉得在一起更难。 可楚天朗并不觉得，他追问道。“四姑娘，你愿意吗？” “我还未及笄，这些事情都是由母亲或者祖母做主，我的意愿并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对我而言，你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颜丹晨心中一暖，眼眶也有些发热，但她确实没有做主的资格。 两人沉默了许久，楚天朗才终于等到她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脸色的笑容便一刻也没停下来过，他说道。 “等开榜那日 我便让我母亲来提亲。”楚天朗自信的说道。 颜丹晨见他如此高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他，也以他要认真备考为由婉拒了他的邀请。 但在楚天朗看来，颜丹晨这是为了他能顺利金榜题名，所以并没有看懂颜丹晨眼里的情绪，或许对于嫡子女来说，他们从来都是看自己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而她却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她不能…… … 另一边，楚嫣然与颜云絮很快就拉远了距离，颜绝尘便知道宋凌云根本不想跟他们赛马，而是借口此事与颜云絮相处罢了。 偏偏楚嫣然不明白，回头看了看被甩在后面的宋凌云，大声逆着风对颜绝尘说道。 “多亏有你，我才能赢凌云哥哥一把，就这都够我炫耀一整年了。” “…你该谢谢云絮妹妹。”颜绝尘好笑的说道。 “什么？”楚嫣然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可颜绝尘见她如此高兴，便不想告诉她真相了。 “没说什么，我说你很厉害。” “那是，不如接下来我们去赛一场！”楚嫣然还没从赢了宋凌云的兴奋中缓过来，又想与颜绝尘分个高下。 “好啊。”颜绝尘哪有不陪的道理，便应了下来。 “驾…驾…” 两人便如同一阵风一样飞奔了出去，带起的尘土混合着草碎翻飞起来。一人白衣飘飘，一人红衣似血……就像是江湖上的儿女一般肆意。 而宋凌云这边便慢了许多，他骑着马与颜云絮并肩而行，颜云絮时不时看看宋凌云的侧脸，只觉这时的他多了一些人气，而不是刚刚那般冷酷的模样。她不禁轻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宋凌云看着轻笑的颜云絮，有些不解，虽然他知道颜云絮时不时在看他，但这突如其来的笑意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笑什么，只不过是觉得你与先才在人前的模样有些差别，现在的宋大人才有些凡人的味道。” “我本就是凡人。”宋凌云转头看着前方说道。 颜云絮却轻轻摇了摇头，不赞同的说道。“不，你不是凡人。” “你不知道你在这些人心中有多么恐怖，都说你铁面无私，冷酷无情。你看那些贵女虽然对你有意，却无一人来与你说话。” “若是绝尘哥哥算得上九天嫡仙，那你应当就是……额…是……” “阎罗王吗？”宋凌云觉得有些好笑的说道。颜云絮一时找不到什么词，但他活阎罗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但她此时竟然在正主面前说这些，属实有些大胆了，但宋凌云并不在意，反而问道。 “那你呢？你可曾害怕过我？” “我？”颜云絮想了想，纵使是在未知宋凌云之前她也不曾害怕过，何况现在。便说道。 “你从未害过我，我又怎会害怕？” “可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人，你就不怕我会对其他人那般对待你吗？”宋凌云转头认真的问道。 颜云絮一愣，也看向宋凌云，他眼里的神色让她心安。并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大概也是我再一次眼瞎心盲了，怪不得旁人。” 第151章 关心 “我不会，永远都不会……” 宋凌云郑重其事的在她耳边说道。这一世他完全有能力护她周全，就像小时候那样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 时间过得很快，几人很快便玩到了下午，本来宋凌云三人想要回城了，可魏南笙却差人来请，让他们三人一同去庄子上吃个便饭。 长辈请，怎敢辞。 于是他们又骑着马往庄子上走去，可楚嫣然却意外的安静了下来，要知道她母亲已经知晓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这样去吃个便饭，就像是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既视感，虽然她和秦语蓉早就见过了，可颜绝尘和她一起在大人面前出现，这感觉就让她很抓狂。 但其他人并没有觉得任何问题，谈笑风生的骑着马，悠闲的说着话，除了颜丹晨，她也像楚嫣然一样，一言不发，甚至可以说是情绪有些低落。 惹得一旁的颜云絮问道。“四妹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啊？”有些走神的颜丹晨看向颜云絮，连忙摇了摇头，片刻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只觉得身子疲乏的很，回到庄子上便想回房休息了。” “晚饭还是要吃的呀，吃完再去休息！”颜云絮有些关切的说道。 可一旁的楚嫣然却接话道。“云絮可不知道，我第一次骑马的时候，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别说吃饭，连水都不想喝一口…” 说完，还看了看宋凌云。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可他一点愧疚都没有，只是专心的看着前方。 “那我让丫鬟将饭菜送到你屋里，你好歹吃一些。” “嗯，好，谢谢二姐姐。”颜丹晨知道颜云絮关心她，倒是不再拒绝她的好意。可抬眼又对上楚天朗关切的眼神，连忙装作不经意的看向一边。 楚天朗原本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毕竟两人之间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处理好，对她关系太过也是一种困扰。 他全当她此时的别扭当做是她真的累了，毕竟她骑马确实没有那么适应，稍快一些都还有些紧张。 等到了庄子上，几人一同去了前厅，颜丹晨与秦语蓉打过招呼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而楚天朗的眼神一直都在颜丹晨身上，这让魏南笙留意到了，只是心中虽然喜欢颜丹晨这孩子，可她总归是个庶女，楚天朗那母亲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怕是这堂侄儿有的是难关要过。 几人落座之后，便热闹的吃了起来。席间，秦语蓉也难掩对楚嫣然的喜爱，虽然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她儿子并没有正式引荐，也没有媒人上门，也不好太过让人觉得轻浮。 而她与魏南笙相见恨晚，私心里都觉得这两个孩子若是在一起，也挺好的。 但都心照不宣的没有主动提及，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正式场合，怎能轻易认下亲家。 饭后，几人陪着长辈说了会话便离开了，而颜云絮却去了颜丹晨的屋子。 颜丹晨在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她想起今日楚天朗与她说的话，心里其实是很心动的，但是她想起姨娘对她的期望。 那日颜丹月的婚事定了下来，可姨娘却闷闷不乐的对她说道。 “丹晨，娘一点也不希望你们嫁入高门，我们这样的身份嫁入高门无非是为妾，若是主君疼爱，生下一儿半女日子还尚好。” “可你看看你的父亲，虽然疼我爱我，却护不住我，任由我被灌下红花，所以这男人的爱并不靠谱。” “我希望你找一个家世清白，哪怕穷一些也无碍，至少能过上我向往的日子。” 而颜丹晨也如关姨娘那般想的，她饱读诗书，并不想日后以色侍人。更不想做一个没有地位的卑贱的妾室。 可如今楚天朗说要娶她为妻…… 妻… 若是寻常人家，或许她会欢喜，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他母亲是老英国公兄长的女儿，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楚家小姐。 即使她如愿嫁给了文采飞扬，但是官阶不高的丈夫，但她依旧在这都城心高气傲。虽然她也答应楚天朗，可她答应的并不是楚天朗，而只是想要稳住楚天朗。 她太了解像这样的高门大户的人，骨子里都是瞧不起她们的，不是她低看自己，而是很清楚事实。 所以才会情绪低落，因为她也对楚天朗有意，但却不愿意将自己陷的太深。日后若是她真的看错了，她母亲是真的愿意楚天朗娶她，那便罢了。 若只是敷衍，那她太过欢喜，日后便会有多么失落与自卑… 扣…扣扣 “四妹妹，你歇下了吗？” 门外传来颜云絮的声音，颜丹晨才收回思绪，应了一声。 “没有。” 她起身去给颜云絮开了门，却见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连忙伸手接过，说道。 “怎敢劳烦二姐姐亲自送来，快进来。” “没事，不过是顺手带上了。”颜云絮跟在颜丹晨身后走了进去，见她将食盒放到桌上，然后拿出火折子点了灯。 颜云絮这才看到，她还是白日那身衣服，便知她并不是真的不舒服，而是借口而已。 她走到桌边，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拿了出来。不过是一些精致的糕点，却不出意外都是颜丹晨喜欢吃的。 颜丹晨看着眼前的马蹄糕，晶莹剔透，忍不住拿起一块正要朝嘴里放，便听颜云絮说道。 “说来，还是该谢谢楚家堂哥，这马蹄糕还是他命人送来的。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便让人从都城送了过来，可见对你的用心。” “…”颜丹晨准备入口的马蹄糕瞬间就僵在了嘴边，她放不下，也吃不下。只是看着那一食盒的糕点沉默着。 其实颜云絮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看她今日的模样，肯定是楚天朗对她表明了心迹。 颜丹晨不似颜丹月，她有清高傲骨，不是依附于大树的菟丝花。像楚天朗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心动，但光庶女这一条就足够压着她。 毕竟楚天朗要参加秋闱，若是入榜必然会做官，而楚天朗的母亲是决计不会让颜丹晨一个庶女成为他的妻子。 第152章 惊觉 “二姐姐，我…” “我知道。”颜云絮见她欲言又止，便开口说道。“如今楚家堂哥大概是觉得他真能娶你为妻。四妹妹为何要将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呢？” “若他诚意够，他的母亲他自会解决。” “可若是他处理不好，四妹妹又怎敢入他的门呢？” “我不知道……”颜丹晨知道楚天朗必然是认真的，但正如颜云絮所说，他若是处理不好，不论日后她是为妾为妻，她都不会好过。 “四妹妹不如再等等，给他一个机会，等他秋闱之后金榜题名，看看他母亲是否能像他所说上门提亲。” “若是不能，四妹妹也不必自恼，这满都城多的是好儿郎。”颜云絮宽慰她道。 “是，二姐姐说的是，时间未到，我确实是想的太过多了。” 颜云絮看了他片刻，然后又笑着说道。“四妹妹不必自卑，你不比任何人差。” “…” 颜丹晨这才眼角有些微红的看向颜云絮，这才是她最大的问题所在，她愿意相信楚天朗能做到，可她不相信自己。 纵使她是颜侯爵府的庶女，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她依然是低贱的。 “你虽说是庶女，但才情过人，这满都城都找不出比你才情好的贵女，你饱读诗书应该知道，妄自菲薄才是最大的悲剧。” “可是…二姐姐，女子自古生来就是附属品，没人会在乎我的才情，以前是颜书瑶，可颜书瑶死后，依然没有人承认我。” 如何承认呢，这些贵女自命清高，又怎会容忍一个小小的庶女比她们还有才情。而楚天朗即使带她去了几次诗会，也不过受到了一些赞誉，事后也没有任何人记得她。 她的低落与失望被颜云絮看在眼里，这等级高低确实是让人跨越不动。可她还是想宽慰她道。 “可人这一辈子并不是为了谁而活，如今母亲病着，你的婚事也不会随意了之，你还有机会，也还有选择。不用这么悲观……” 是啊，江梦芹若是在，别说楚天朗的正妻之位，哪怕是个妾，她也决计不会允许。 可如今…祖母做主，秦语蓉管家。一切都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就连颜云絮，因祖母一句想留她两年，颜盛远也不敢妄议。 颜云絮在颜丹晨身边宽慰了许久，才让颜丹晨没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份，但从那以后，她便不再接受楚天朗的邀约了。 即使跟着楚嫣然与楚天朗见上面，也不过客套的问候几句。楚天朗只当她是为了避嫌，自己反而更加努力的夜读日写，想要秋闱之时，名次能更加靠前。 这样，他便能指使他的母亲上门提亲了… 颜云絮回了自己的房间，却闻到了不属于自己房间的一股冷香。她让言喜先下去了，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子，然后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宋大人，就这样在我的房间不好！” 话音一落，宋凌云便从角落阴影处走了出来，看着颜云絮背对着他的身影，不禁轻笑道。 “看来你对我还是在意的，竟然能知道我在这里…” “…”颜云絮其实并不担心是别人，剑五几乎是她在哪儿，他便在哪儿，若是这人被放进来了，那除了宋凌云便不会有旁人了。 宋凌云径直走到颜云絮身边坐下，看着她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竟显得格外温柔，这让宋凌云的心里一热，只觉得此时此刻长久一些也挺好。 但颜云絮见他不说话，微蹙着眉头问道。“这么晚了，宋大人就是为了来喝一杯冷茶吗？” “…”宋凌云看了一眼眼前冷却了的茶水，说道。“当然不是。” “我只是来与你说，四皇子暂时不能动了。” “哦？为何。”颜云絮抬头不解的问道。三皇子已经暂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梁景肆为什么不能动了呢？ “因为…他给自己找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宋凌云端起那杯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有些微苦，又说道。 “那批从矿里拉出来的金石，被秘密送走了，虽然查到些线索，但并不能足以让他跌倒。反倒是他的人最近频繁游走于军中，大概是想要豢养私兵。” “私兵？”颜云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梁景轩便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在没有摸清陛下的想法之前，会任由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可陛下若是不容忍，就会将你连同身后的大树连根拔起。 对于梁景肆来说，他等不起，也不愿意就这么心惊胆战的等着。 “可他若是在军中找不到人扶持？” “不会，他会找到的。”宋凌云知道颜云絮的担忧，转而笑着说道。“他找不到，我便送一个人去他手上。” “…”颜云絮看向宋凌云，不觉得他的话无法相信，只是想要在军中找一个人，还要位高权重，手握重兵，那谈何容易。 就算是有，又怎么会听宋凌云的话。 宋凌云看着她，知道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有些不相信，是啊，谁会相信他一个少年将军在军中会有如此威望。 可他并没有解释，也没说会让谁会去做这件事，颜云絮也没有多问，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除了这件事，宋凌云还有一件大事要说，他沉思片刻，就在颜云絮忍不住想要问他时，便听他问道。 “你可知道，颜绝尘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大伯？”颜云絮不知宋凌云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细细的想了一下。 颜永松是怎么死的，只记得依稀听大伯母讲过，是因为颜家管辖的那个矿洞发生了坍塌，刚好大伯就在那里，等救出来时已经人事不省了。 还是颜盛远派人送回颜府的，可送回来没过多久便不治身亡了。期间从未醒过，连宫里但是御医来看了都摇头，说是伤了心脉才久睡不醒，就算不死，怕也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颜盛远？对，是颜盛远送回来的。颜云絮不禁有些胆寒，想到从未见过的大伯，竟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不是意外死亡的是吗？” 第153章 暗涌 宋凌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颜云絮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起来，原本颜绝尘就不愿意做什么世子，所以大伯才让颜盛远跟着他一同管辖矿山。 大伯死后，颜永柏便袭了爵，颜盛远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世子。 虽说是世子，可是颜永柏也是不喜做这侯爵的，从不去人前交际往来，慢慢的，外人都觉得这侯爵府没落了。 只剩下颜盛远一人撑着… “所以…大伯是颜盛远害死的吗？”颜云絮不可置信的问道。 “嗯。” “他怎么敢？那是他亲大伯啊！”说完不过片刻，她又自嘲的笑笑道。 “呵呵，有什么不敢的，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狠心杀死，何况一个大伯。” 宋凌云看着颜云絮自嘲般的笑意，不禁有些心疼。被自己的亲人伤害，这种苦楚他也能明白，纵使一切都重来，也改变不了那些事实。 “没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不过是下属调查的时候偶然听里面一个做工的劳力说过。你大伯被救出来时还是有意识的，只不过身边一个医者上前查看了片刻，便没了动静。” 宋凌云其实没有说的那么仔细，那人其实说的是，前颜侯爵被救出来时，只是轻伤，根本没什么大碍，至于后面如何失去意识的，他们也说不清楚。 但宋凌云私心不愿意让颜云絮知道其中的细节，怕她被刺激一时冲动，更怕颜绝尘提前知道了此事。 可能颜云絮自己都不知道，她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静。特别是遇到这种被亲人伤害的事情… “如今什么证据也没有，那大伯不就白死了吗？”颜云絮知道自己此时有些不冷静，她想到自己前世，也是这么被颜盛远残忍的伤害，弃之敝履一般。便有些忍不住的发抖… 宋凌云伸手压在了她放在桌面上发抖的手背，那温暖的温度让颜云絮缓缓的平复了下来。只是听他温柔的说道。 “不会白死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会找到他杀人的证据，一定能还你大伯一个公道。” 也是还你一个公道。 颜云絮抬头看向宋凌云，此时的她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那种酸涩又甜蜜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但是她知道她心里是信任宋凌云的，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她知道他完全可以做到的。 … 日子过得很快，快到一晃便是一个多月，原本是要等到颜丹月及笄之后再嫁去三皇子府，可意外的是颜丹月竟然怀孕了… 这可是皇家第一个孙辈，自然引起了陛下的注意，亲自派了宫里的管事嬷嬷前去照顾，力保这孩子平安降生。 而王芷兰听闻这样的事情之后，气的在自己的院子里砸碎了所有的瓷器。嘴里不停的辱骂着。 “贱人…贱人……” 这般疯狂的模样惹得旁边的丫鬟嬷嬷都胆战心惊。剪秋嬷嬷将此事告诉了三皇子，希望他看在夫妻一场能够去看看三皇子妃，可是梁景轩如今又怎会对她上心，只是说了一句。 “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剪秋嬷嬷只能悻悻的离开，在嬷嬷离开之后，梁景轩才目光阴鸷的看向手里的写了无数次的名字，喃喃自语道。 “颜云絮…颜云絮……” “纵使得不到你，我也一定要毁了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梁景轩有些痴狂的看着那些重重写下的名字，将宣纸揉成一团，砸向了门板。 梁景轩这些日子闭门不出，胡子拉碴的脸上也毫无血色。他思前想后，只觉得颜云絮与颜盛远不合不过都是假象，这颜云絮跟颜盛远一般，都是心思恶毒的人。 呵呵… 既然如此，那便别怪他无情了。不过是娶一个庶女而已，怀着孩子又能怎样。他要的是颜云絮，要让她嫁进三皇子府。 等生米煮成熟饭了，父皇又能拿他如何呢？左不过一顿责骂而已，反而是颜云絮，若是入了三皇子府，便可说她本就与自己情愫暗生，不过是被颜丹月钻了空子。 梁景轩越想越觉得兴奋，他要让颜盛远后悔，要让颜云絮匍匐在他的身下，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颜云絮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他。 就算他与皇位无缘，他也要让这些人都不要好过… 三皇子侧妃入门定在了十日后，因着庶女入府为侧妃，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以迎妻之礼接入，所以到时候并不会有什么人来贺喜。 之前那些扶持三皇子的人这些日子也夹着尾巴，深怕皇帝旧事重提，拿他们开刀。 王芷兰坐在前厅，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准备着迎侧妃的物件，不由得火气便上来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过是个庶女，竟用这般正红。” 剪秋嬷嬷在一旁却并未说话，虽说是庶女，但皇家侧妃可不是一般人家纳妾，用红也是常事。 只是这阵仗确实有些太过隆重了，毕竟三皇子之前的态度可是不怎么待见这个未来侧妃。 所以准备婚礼当天物件的丫鬟婆子，都觉得三皇子大概是真的看重这侧妃肚子里的子嗣。 而王芷兰看着那些重金打造的凤冠霞帔，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将其扯翻在地。 吓得一众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三皇子妃，不可啊！”剪秋嬷嬷看见王芷兰想要用脚去踩踏那嫁衣，连忙伸手去拦住她。劝慰道。 “三皇子妃，何必动怒，三皇子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如今你们夫妻二人，一荣共荣，一辱俱辱。可不要在这关键时候出乱子啊！” 剪秋嬷嬷说的没错，如今王家没落，王贵妃被贬为嫔，三皇子府如今在外人看来早已没有夺嫡的资格。 可这侧妃如今有孕，陛下也格外看重，说不定将来事情会有转机，也犹未可知。 但王芷兰如何听的进去，她看着这刺目的红，竟生出一丝悲凄之感。 她的父母兄长，叔伯姐妹都在流放路上受尽折磨，可她却因是皇家儿媳免去一劫。 但她感觉好无力，在这诺大的宅院竟无法找人打探父兄的消息，更无力的是，她要忍受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 第154章 出阁这日 到了颜丹月出阁这日，全家上下都出来相送，毕竟是侧妃，日后回府便要行礼了。 颜丹月看着众人，有些不舍，尽管心里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她真到了这一日，却觉得心有不安。 她轻轻摸了摸腹部的位置，孩子不过一月多有余，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她依旧觉得这孩子日后便是她的依靠了。 她依依不舍的与众人告别，然后上了三皇子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移动，要先去皇宫宗庙去祭拜，再入三皇子府的门。 夏兰秀看着远去的马车，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今日之后，这个孙女便与他们再无关系了。 日后无论她荣华富贵还是失意落魄，对于颜家来说，都不再重要了。这本就是颜丹月自己选的路。 而颜丹月的马车却在去皇宫的路上突然转了个弯，直接驶向了三皇子府，而车里的颜丹月还一无所知… 而这边，颜云絮正准备出门，却在大门口遇到了前来通传的内侍。他在看到颜云絮的那一瞬间，连忙行了个礼道。 “升平县主，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请县主入宫。” “现在？”颜云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内侍，她并没有在梁帝身边见过，但她一个小小县主，也轮不到身份高的内侍来请。 只是今日她妹妹出阁，能有什么理由来请她… 那内侍见她有些怀疑，连忙解释道。“属实是因为颜侧妃入宫时，突感不适，冲撞了陛下。要是去请侯爵大人也有些不妥，毕竟是个外男，只能请县主去一趟了。” “…”颜云絮虽觉得怀疑，但她觉得这人应该不会胆大包天的犯欺君之罪。便回头对言喜说道。 “去跟祖母说一声，我们再走。” “县主。”那内侍连忙说道。“事关皇嗣，实在是耽搁不得，要不等回来了再去禀明老太君，以免她老人家担忧不是？” 颜云絮思忖片刻，看了几眼那个内侍，见他低眉顺眼的等着，便只好说道。 “那好！我跟你去一趟。” 颜云絮便上了软轿，言喜站在轿外跟着一同前去，一路上，颜云絮时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眼，确实是去往宫里的路，也开始放下心来。 何况剑五暗中还跟着的，可颜云絮不知道的是，剑五到了宫外即使功夫再好也进不去了。 而颜云絮从入了宫门，便不再掀开帘子往外看了，时不时与言喜说上一两句，直到突然感觉轿子换了个方向，而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颜云絮才感觉有些不对劲的问道。 “言喜，为何这样急促，是出什么事了吗？” “言喜…”颜云絮唤了两声，没人应她，便掀开帘子去看，只见刚刚还是红砖高墙的宫内，转眼便变成了不熟悉的路。 轿子的速度之快，快到她完全没办法跳下去，只能冷着声音说道。 “你们到底是何人，这是带我去哪儿？…” “…” 可根本没有人回应她，她用力拍打着轿子，想要让他们停下来，却听到刚刚那名内侍在轿外出声道。 “县主不必担心，我们只是送你去该去的地方，等到了自然会停下，还请县主不要着急，莫要伤了自己。” “…”颜云絮见他们不为所动，便知他们是不怕陛下怪罪的，而她掀开帘子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道路，她大概知道她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了。 可就在她想要留下什么记号的时候，从帘子处传来一阵香气，她隐约听到那名内侍说道。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得罪了。县主。” 颜云絮在失去意识前，还在想，言喜现在人怎么样了… 宋凌云…这次，你还能救我吗？ 而这边，言喜醒来时已经在宫外一个隐蔽的角落了，她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脖子。再看向宫门口，她明明进了宫门，为何会在这里。 二小姐……她连忙爬起来，往宫门口跑去，可是宫门的侍卫去拔出大剑指向了她，大声呵斥道。 “什么人，竟敢擅闯，不要命了吗？” “我…我家小姐刚刚进了宫门……大哥行行好，能不能放我进去。”言喜着急的摸了一把眼泪，可那些侍卫冷眼看着，那刀剑往她眼前逼近了一步 说道。 “什么小姐？要找人便去报官，再在宫门口嚷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言喜被这么一吓，怎么还敢上前，只能退后几步，转身便往外跑去。 刚跑到半路，便遇到了等候在外的剑五，剑五见她只身一人，又泪流满面，赶忙上前问道。 “言喜？你怎么一人在这里，主子呢？” “剑五…”言喜泪眼朦胧的看到了剑五，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然后拉住了剑五的袖子说道。 “我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我醒来时她就不见了，这不是皇宫吗？为何小姐会突然就不见了。” “不要着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人，你先不要回府，就在宫门口等着。” 说完便飞身走了，只留下言喜一人站在原地，她只能等在宫门口，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深怕错过颜云絮的身影。 三皇子府 颜云絮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不适，只是有些无力罢了。她起身环顾了一周，满目的大红。 这是…婚房。 她来之前便知道自己要来什么地方了，可看到这正妻才会使用的大红，也着实有些吃惊，想必这已经准备了很久。 看今日那个内侍亳不害怕的将她送来，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红色的嫁衣，竟不禁苦笑起来，上一世她也是这般身着嫁衣，只是没有这般正红，也是坐在这床上。 可如今…竟还是回到了这里，但其实很多都不同了。她站起身，有些缓慢的往妆台走去，看着铜镜里被精心装扮过的自己，呆愣了片刻。 这房内没有任何人看守，可能是知道她被下了药，根本就跑不出去。她从头上取下一只珠钗藏到手心，用宽大的袖子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才传来一声恭敬的声音。 “三皇子，人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里面。” “嗯，知道了。”梁景轩正准备推门而入，又回头说道。 “将院门看好，没什么事便不要进来打扰。” “是…” 第155章 就范 吱～ 门一开，梁景轩便看到了颜云絮一身红衣站在桌前，眼里满是淡漠和冷静。他停顿了片刻，才转身将门关上，缓缓走向颜云絮。 边走边说道。“你今日真是漂亮。” 颜云絮见他一步步向她走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这样的动作有些让梁景轩不舒服，但他没有再上前，而是坐在了桌前。 何必步步紧逼呢？颜云絮中了药，只会越来越无力，他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没必要看她挣扎而感觉到刺激。 反而在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过后，心中想到的竟然是想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 颜云絮见他坐下，并没有放松，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力的感觉，只能紧紧抓住珠钗，试图找到一丝平衡。 梁景轩看着她，有些自嘲的笑道。“本意是不想这么将你拐来的，你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颜云絮觉得他属实有些好笑，说的好像上次设计她的人不是他一样，颜云絮只觉得他此时虚伪极了，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嫌恶的盯着他。 “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该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可惜，你兄长背叛了我，不然，这正妃的位置本就该是你。” “…”梁景轩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般深情的模样，说的好像真的对颜云絮情有独钟一样。 可颜云絮却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这让梁景轩再也说不下去。 “三皇子，何必又当又立呢？你今日做这些事情就不怕陛下知道？” “怕？我为何要怕，明明是你对我有意，才会跟随你妹妹来我三皇子府，试图与我有染…”梁景轩原本深情的模样，在听到颜云絮说他又当又立的时候便变了。他冷笑道。 “就算我犯了再大的错，他也是我父皇，难道会为了你一个女子，杀了我不成？” “…”颜云絮看着他脸色阴鸷的面容，突的就与上一世的脸重合了起来。她的手心也微微出了汗，她觉得她应该能再撑一会儿，或者再拖延一会儿。 可梁景轩却站起了身，径直往她面前走了两步，颜云絮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连手上的珠钗都有些抓不稳。 “你想跑？”虽然颜云絮动不了，但她的动作和眼神，无不在避开梁景轩。梁景轩上前抬起颜云絮的下巴，轻笑道。 “你与世人一样，是不是都觉得我一个宫人所生的皇子，远没有梁景肆那般尊贵？” “你想逃？颜云絮，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颜家养在外面的女儿，你看看你自己，连你父母亲都那么低看你。你与我又有什么差别？嗯？” “…”颜云絮看着他有些疯狂的样子，眉头紧皱，感觉他与平日真的差距太大，难道这闭府的时日，让他性子变得怪癖了不成，不，她不能惹怒他。 颜云絮尽量放缓语气说道。“你为何会觉得自己不如梁景肆，你们都是陛下的儿子，历朝历代帝王庙，有谁的生母是高贵的女人。” “你在安慰我？”梁景轩呵呵的笑了两声，竟然像是看穿了她一般，说道。“你想拖延时间？想等着宋凌云来救你？” “…”颜云絮心里一落，没想到梁景轩软硬不吃，她索性就闭了嘴，可梁景轩的手却从下巴往她脸上游移，然后自顾自的说道。 “他就算今日来救你没用，你注定是我的人了，等他到了看到的是我俩颠龙覆凤的场景，你说他会不会还要你？” “颜丹月呢？你将她如何了？”颜云絮被他的触摸，恶心的打了一个寒颤，又转移了话题问道。 “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过问她？”梁景轩轻轻拉住颜云絮的衣口，将她带到了床边，轻轻一推，她便无力的倒了下去，任由她惊慌失措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你的好妹妹怀着我的孩子，我当然妥善安排好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说完，梁景轩便覆了上去，轻轻的挑开她的外袍，看着颜云絮发着抖，战栗着唇说道。 “梁景轩，你别碰我…” “我为何不能碰你，我是皇子，你不过一个臣女，难不成你想要宋凌云碰你？” “…梁景轩，你若是今日这么做了，便没有回头路了，难道你不想登上高位了吗？”颜云絮再也无法镇定了，梁景轩的脸近在咫尺，那脸上势在必得的模样让她心生绝望。 “呵呵，你以为…如今的我还有回头路吗？就算我没有了希望，我也要让你们这些人都不好过……” 说着梁景轩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的战栗，慢慢游移到了她的手心，却不出意外的碰到了她手里的珠钗。他将她的手拉起，露出那截尖锐的一头，梁景轩低头看着她，问道。 “你还想杀我？”梁景轩看着那枚珠钗，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兴奋起来。将颜云絮无力的手抓住，珠钗的一侧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想要杀我，你有这力气吗？不如我帮帮你…” “梁景轩…你别欺人太甚。”颜云絮眼看着他将那珠钗紧紧挨着他的脖颈，可她的手却丝毫没有力气，梁景轩看着她红着眼瞪着她，只觉得她眉目间满是风情。不由得说道。 “怪不得，宋凌云对你这般着迷，颜云絮，你可不是一般的人间尤物，可惜…” 梁景轩不再看她通红的眸子，也不再管她嘴里不停的叫喊，举着她的手低头就要去亲吻她的唇瓣。 “梁景轩…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颜云絮闭上眼，偏过了头，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脖颈，身上便恶心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着若是今日这样屈辱的就范了…她也无颜再活着了。 “现在你可是做鬼都难…啊！”梁景轩话未说完，脖子那根珠钗就重重的插进了脖子。 颜云絮感觉不对，就在转头睁眼的瞬间，一股鲜血喷到了她的面颊上，她看到梁景轩睁大的瞳孔，早已放开了她的手，而他的手却死死捂住那还在冒血的伤口。 梁景轩缓缓转头便看到了满身冷意的宋凌云，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道。 “宋凌云…是你…” 第156章 三皇子死了 可宋凌云根本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手一使力，便将他掀到了一边。他上前扶起颜云絮，问道。 “没事！是我来晚了。” 颜云絮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那泪水混着鲜血显得格外妖娆。 而一旁的梁景轩睁大眼睛，只觉得自己身体的力量在渐渐流失，他捂着脖子，转眼看到了放置在床边的宫灯，他不能坐以待毙，这样下去会死的。 “嘭…” 宫灯倒塌在地的声音重重响起，惊的外面的人连忙跑到门口问道。 “三皇子，没事！” 梁景轩捂着脖子，不敢大声说话，但他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宋凌云用力将那珠钗往里又送了一步，这下梁景轩睁大眼睛，彻底没了气息。 而门外的人，问了两声没有回应，怕出意外，连忙推门而入，就在那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宋凌云扯过一旁的喜被将三人盖的严严实实。 “三皇子，你…” “滚出去！” “是…是…”那人只是堪堪看了一眼，只是宫灯倒了而已。而说话的声音不是三皇子还有谁？ 而被子里的颜云絮此刻更是震惊无比，她除了听到宋凌云的嘴里发出了梁景轩的声音，还从他的侧脸都看到了梁景轩的影子，这在她的心中惊起了波澜。 等到关门声重新响起，宋凌云才掀开被子，将颜云絮再度扶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没有气息的梁景轩，眉头微皱。 “宋凌云，他死了吗？”颜云絮不敢看，只能看着宋凌云的表情问道。 “死了。” “…”颜云絮身子一顿，就这么没动了。死了？就这么死了，那可是皇子啊！若是她一人便罢了，可是宋凌云怎么办？ “宋凌云，趁他们没发现，你快走！” “走？”宋凌云回头看向颜云絮，她的眼里满是担忧，他不禁用手拭去她脸上的血水，毫不在乎的说道。“不过一个皇子，死了便死了。” “可是…” “没有可是。”宋凌云看着她身上鲜红的嫁衣，这身衣服原本不该这个时候穿的，他忍住情绪，说道。 “你要相信我，我自有办法…” “剑五…” “属下在…” 王芷兰在院内迟迟没有等到颜丹月前来给她敬茶，不禁问道下人。 “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侧妃入府都不来给我这个正妃行礼敬茶吗？” “…”那下人战战兢兢，不敢回话。一旁的剪秋嬷嬷见王芷兰动怒，也问道。 “三皇子妃问话，你便说。” “是…是。侧妃娘娘她早已入府了。” “那人呢？”王芷兰怒目圆睁的看着那个下人，仿佛都在欺负她娘家没人一般。 “…三皇子让人送她回院子里了……” “什么？”王芷兰没想到梁景轩竟然敢让颜丹月直接回房，难不成真怀了皇嗣就能不顾她的颜面了吗？ 她起身正准备去颜丹月那个院子，却又听到下人来报。 “禀三皇子妃，大理寺来人了！” “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来干什么？”王芷兰听到大理寺只觉得心中无比烦躁。 “来人说，说三皇子掳走了升平县主……” “…”这下王芷兰才明白，梁景轩为何不让颜丹月来给她行礼敬茶了，原来竟背着她… 她回头对剪秋说道。“去，将他们拖住，我去后院看看。” “是。” 王芷兰说完便只身一人往后院走去，她路上边快步走着，边在心里冷冷想着，颜云絮今日竟栽到了她手里，她必然要去看看，是否已经成事。 可她到了院门口，却被下人拦住，为难的说道。“三皇子妃，殿下有令，不得进。” “混账，我是三皇子妃，哪里是我不能去的，何况大理寺的人都到了跟前，你还敢拦着我？” “大理寺？”那下人知道里面的便是颜云絮，自然也不敢怀疑王芷兰说的话，又听王芷兰说道。 “你就在院门口守着，等他们来了，能拖便拖一会儿。” “是是是……” 王芷兰这才抬脚往房间走去，可这院子一个人都没有，她走到门口时也听不到一丝响动。 “梁景轩……梁景轩……” 她唤了两声没人答应，连忙推门而入，只见地上倒了的宫灯，和躺在床上闭着眼的颜云絮，以及背对着她的梁景轩。 “梁景轩，你真是大胆至极，竟然背着我做这事，我倒是小瞧你了。” 王芷兰看着颜云絮，她身上衣物还完好无损，又冷声笑道。“不过，梁景轩你这是在做什么？大理寺的人都来了，你竟然还什么事都没做吗？” 那背对她而坐的梁景轩一言不发，惹得王芷兰心中一阵不快，快步上前大声说道。 “梁景轩，我问你话呢？…啊！”王芷兰轻轻一推梁景轩，他便直直的倒向了一边，那眼睛还睁的大大的，完全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吓得她连忙后退几步。 可她稍稍镇定了片刻之后，便又大着胆子往颜云絮那边走了几步，伸手想要看看颜云絮是不是又断气了！可就在她靠近之时，颜云絮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府门外，三皇子府的府兵根本拦不住宋凌云，他手握令牌，无人敢上前一步，只能步步退后，等宋凌云带着一队人马入了府中。 剪秋嬷嬷到的时候，宋凌云带着人已经入了前院，她连忙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上前呵道。 “宋大人，这是做什么？今日三皇子纳侧妃，你怎么敢带人这样擅闯…啊！” 剪秋嬷嬷的话突的就梗在了嘴边，只见宋凌云身旁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拔出剑来，直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丝毫没有情面的模样，只听宋凌云说道。 “既然…两位主子不在，那便劳烦嬷嬷带路，让我等前去看看，这侧妃是否真的是陛下指婚的那位。” “若是嬷嬷怠慢些，我这手下一个不稳，伤了嬷嬷可就不要怪我了。” “宋大人，这么做就不怕陛下怪罪？”剪秋嬷嬷虽说是害怕，但依旧这么问道。却被脖子上的剑往前逼近了些，险些让她尖叫出声，宋凌云面无表情的说道。 “陛下那我自会请罪，嬷嬷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带路！” “…” “走…” 第157章 赐婚 等到宋凌云带着人到了侧妃所在的院子，那看守的下人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再看到剪秋嬷嬷脖子上的佩剑，更是不敢上去阻拦。 任由他们入了内院… 只是到了屋门口，众人都没听到屋内有任何声响。剪秋嬷嬷怕王芷兰在里面没有听到动静，连忙大声说道。 “三皇子，宋大人带人来了……”可片刻之后却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宋凌云冷笑一声，提溜着剪秋嬷嬷的衣领，将她拉到了门口。用力推开了门… 剪秋立马看向里面，却看到倒在了一旁的梁景轩，和一旁昏迷不醒的颜云絮。 而王芷兰却背对着他们，手里高高举起了一支珠钗… 可剪秋还未来得及看清细节，从耳边飞过去一只佩剑，直直插入了王芷兰的后背 那力度之大，竟将她直接打倒在地，吐血不止。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保护三皇子。”这话不知是对他自己的属下说的，还是对剪秋说的，剪秋连滚带爬的冲向了王芷兰，她嘴角流着鲜血，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枚珠钗，睁大了眼睛将剪秋盯着，她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剪秋看着这三人各自的模样，连忙回头对宋凌云说道。“宋大人，你竟敢杀人？” “嬷嬷此话何意，明明是你这主子手持武器，我们大人不过是为了救人心切。”宋凌云身边的剑一说道。 “你…你们…”剪秋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个境地，她转头看了一眼颜云絮，她至今还昏迷不醒，但旁边的梁景轩已然是断了气了。 “嬷嬷，还请随我们进宫一趟，毕竟今日所见所闻都要嬷嬷亲口对陛下说。” 剪秋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能说什么？若所见，那便是王芷兰杀了三皇子吗？不，绝不可能…… 宫内 “陛下…陛下…” “大事不好了…” 梁帝正在批折子的手一抖，那朱红色的笔迹便生生顿了一个污点。他不耐的抬眼看向来报的内侍，说道。 “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陛下，三皇子他…”那内侍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得说道。“三皇子他…去了。” “什么？！”梁帝的笔瞬间掉落在地，打了几个滚顺着台阶便滚落了下去。一旁的内侍连忙扶住梁帝，对着下面的人问道。 “什么情况，好好说来。” “是，是宋大人差人来说，三皇子在府内被…三皇子妃刺死，宋大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让他进来。”梁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虽说对这个儿子没多少感情，但毕竟是他亲儿子，今日又是他纳侧妃的日子，突然死了，谁也接受不了… 过了不多时，宋凌云便抬着两具尸体 盖着白布上了大殿，身旁还带着仵作，御医。 可梁帝却一眼看到了在一旁软着身体，靠坐在软轿上的颜云絮，不禁眉头一皱。 众人朝着梁帝行了一礼，梁帝看着盖着白布两具尸体，眉头紧皱的问道。 “宋爱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陛下，今晨升平县主的妹妹出阁，可却有人冒充陛下身边的内侍将县主骗至宫门，又打昏了她的丫鬟，将县主带去了三皇子府。” “什么？”梁帝不可置信，梁景轩竟然敢这么做，这颜丹月是他亲自下的旨指的婚，他这么公然将颜云絮掳去，明显是对他不满。 可又听宋凌云说道。“臣收到了消息，便立马赶去了三皇子府，可入门便看见三皇子妃高高举着珠钗想要行凶，而此时的三皇子已经没气了。” “臣情急之下，便失手杀了三皇子妃，有剪秋嬷嬷在一旁作证。” “老奴惶恐，虽然是如宋大人所说，但是…但是宋大人不问缘由竟直接杀了三皇子妃，陛下，此事必有蹊跷啊！” “……”梁帝按着心中愤怒，看向一旁的颜云絮，她的模样到不像是装的，可在场的有三人，颜云絮也难逃不了嫌疑。 “嬷嬷所说极是，可是臣抓到了假扮陛下身边的内侍，他承认在去往三皇子府上的时候便给县主下了药，此药能让人全身无力，药效只会越来越强。没有四五个时辰根本恢复不过来。” “御医，你来说说。”梁帝并不怀疑宋凌云会说谎，但还是想要看到到底是否是如宋凌云所说。 那御医战战兢兢的走上前说道。“确实是若宋大人所说，县主吸入的药量并不少，怕是入府不久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何况是杀人…” 剪秋嬷嬷没想到颜云絮竟然被下了这么重的药，这样看来，在场也完全排除了嫌疑。可她却无法淡定，她的下场肯定也基本是必死无疑了。 梁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地上躺着的梁景轩，竟然没有刚刚那般悲戚了，他能这么做，完全是没有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然而他也不怕事后怪罪，反正也只是责骂而已，他…这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缓缓抬头，看着意识不清的颜云絮，有种迁怒想要发泄，可是如今受害人是她，没有嫌疑的也是她，就算是想怪罪也无从下手。 只能对宋凌云说道。“按大理寺的流程办，至于王芷兰，除去她三皇子正妃的身份。那些胆敢背着我助纣为虐的人，通通赐死！” “是，陛下。”宋凌云知道梁帝心中不爽，但依旧说道。“可县主怎么处置呢？” “她？”梁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凌云，只觉得心中无比烦躁，随口说道。“既然她已经及笄，又总是有人想要对她下手，那便赐婚你们两人，免得夜长梦多…” “多谢陛下宽容。”宋凌云说的没错，死的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若不给颜云絮一个名分，怕是梁帝也会对颜云絮心生不满。 而面对梁景轩这次的死，梁帝除了一开始的悲恸，到现在毫无波澜的看着，只觉得心里越发疲惫。 到底还是因为立储…… 第158章 流言四起 对于陛下草率赐婚之事，颜府众人都觉得是因祸得福。 这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全都城，对于颜云絮因祸得福这件事，除了有羡慕的，更多的声音还是说她红颜祸水，再者宋凌云去找到她时，她已经身着嫁衣，谁知道她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而放任这些流言的正是梁帝，他虽然给颜云絮宋凌云赐婚，但是却并没有偏袒他们，任由外面这些人议论纷纷。 而三皇子纳侧妃当日，与三皇子妃一同殒命的事也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都有些唏嘘，一个皇子竟为了一个女人与正妃发生隔阂，从而失去了性命。 而侧妃颜丹月因为怀着皇家子嗣，只能从此独守空房，若是孩子平安降生，她也能母凭子贵，后半生富贵无虞。 可若是有人不想让她的孩子平安降生，那最过悲惨的可能就是她了。 宫里那位在得知了梁景轩死了的消息时，竟一时承受不住，病来如山倒，过不了多久也就跟着去了。 这让同为皇子母亲的柳淑妃唇亡齿寒起来，带话让柳家做事低调一些，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正在谋划着更大的事情。 竹苑 颜云絮看着手里赐婚的圣旨，已经几日没有出过门了。祖母开导过她，毕竟这事不能全然怪她，而颜云絮却并不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才闭门不出。 她能想起梁景轩那日压在她身上的模样，那说话的语气，那轻浮的动作。 还有那温热的鲜血洒在脸色脸上的感觉… “小姐…，小姐。” “嗯？”颜云絮回神过来，看着一旁的言喜，一边将手里的圣旨放进盒子，一边问道。 “怎么了？” “楚小姐今个一早就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颜云絮不解，若是楚嫣然一早就来了，为何没有来她这里。而言喜却说道。 “如今还在老太君院子里叙话呢？” “哦？怎么会在祖母那儿，走，去瞧瞧。”颜云絮这才起身，往世安苑去。 世安苑 楚嫣然正绘声绘色的跟夏兰秀讲着昨日发生的事情，惹得近几日愁眉不展的老太君喜笑颜开。 颜云絮到的时候还能听到楚嫣然和祖母哈哈大笑的声音，不由得步子快了几许。 “你是不知道，我祖父那暴脾气……” “嫣然姐姐又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竟惹得祖母这么开心。” “…”楚嫣然听闻颜云絮的声音，连忙回头去看，她脸色如常，丝毫没有老太太这般刚来时看到的愁苦模样。她笑道。 “原本还以为你真就闭门不出，安心待嫁了，这才来叨扰你祖母呀！” “祖母，孙女给祖母请安。”颜云絮回笑了一声，才朝着夏兰秀行了一礼。 “快来坐下，听听你那干祖父为你出气的事情。” “？”颜云絮抬眼看了看楚嫣然，只见她一脸笑意，心有疑惑的往夏兰秀身边坐。 其实都城这些流言蜚语，只要她愿意，宋凌云便能解决。可是……梁帝毕竟刚死了一个儿子，她又是涉事其中，就算没有过错，梁帝也看她不顺眼，既然这样，还不如放任这些流言，让梁帝顺顺气。 楚嫣然见颜云絮坐下了，才又重头给颜云絮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一日前 老英国公受老友相邀去了望仙楼吃饭，旧友重逢，难免多喝几杯。 那天望仙楼人多，虽说地盘是宋凌云的，也断没有将其他客人赶走让他们去雅间的道理，就在大堂入座了。 两人寒暄了不过半个时辰，老英国公便听到隔壁有人议论前些日子，宋凌云被赐婚的事情。 原本老英国公是不愿意管的，毕竟这陛下的意思，一点流言蜚语，小年轻都不在意，便与他没什么干系。 可这些人说着说着便越发大胆了起来… “要说这升平县主，可真是有能耐的，就连这英国公府都收她做干女儿呢！” “谁说不是呢？可这干爹干女儿的，谁有说的清呢？他们这些富贵人家乱的很咧。” “你是说…” “大家都心知肚明嘛！不然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养女儿，怎就这么好的运气。” “哈哈哈……” “就是…就是…” 这话听的老英国公当场就砸了酒杯，也不顾老友还在一旁，猛地起身走到那桌人面前，二话不说便掀了桌子，抓起他的衣领，一把将人提溜了起来。震怒道。 “你们算些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背后议论老夫的家人，是都不想活了是吗？” 老英国公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那横眉冷对的样子，骇的这些人不敢说话，旁边几桌也停下了筷子，看了过来。 有认识老英国公的人，小声说道。“这不是老英国公吗？” 那几个呆愣的人这才连忙跪将下去，磕着头说道。 “老英国公息怒啊！我们并不知你老人家在这，实属无意冒犯啊！” “可笑！”老英国公环视一周，那些看热闹的人和这些被当面议论他的人一样，不知在背后说了多少诋毁的话。 虽然他一个男人，流言蜚语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可这流言传着传着就会成真。他怒喝道。 “你要是知道我在这就不说了？你可知老夫我年轻时杀过多少人，立过多少功？让你们这些市井之人随意诋毁，当我英国公府是吃素的吗？” “老英国公饶命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们！” “…”几人见他真的发怒，更加卖力的求饶起来，谁不知道老英国公最是护犊子，往些年也有人诋毁过他的儿媳妇魏南笙，可他怎么做的，当场就把人打的半死，那人不服去报官，可是陛下怎么说的。 陛下说，老英国公为国为民，如今他的家人受了诋毁还不能护着，那还有什么颜面。事后还将那人关进了大牢，以儆效尤。 如今，老英国公的模样，可不就是要打死他们这群人的样子吗？ 就在众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候，老英国公身后传来一声温厚而不失威严的声音。 “远征老弟，你这脾气也该好好收敛收敛了…” “哼，那你说说，这些人怎么办？”老英国公头也不回的哼哼道。 “那便让他们将自己的罪行在这望仙楼门口讲上一日再说！” “……” 第159章 齐国公 所以那日望仙楼门口热闹极了… 除了那几人之外，英国公府的府兵还在都城各处找出了随意诋毁颜云絮的人，一同拉到了望仙楼门口，将自己如何诋毁颜云絮的话语说上一遍。 一直重复，连水都不给喝一口，直到太阳西垂，嘴皮都起来白皮才作罢。 而那些围观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便没人明面上再诋毁颜云絮了。 颜云絮听到这，不禁心中一暖，热气腾腾的。她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实在不是由于流言蜚语。 可在楚嫣然和祖母这些关心她的人来说，这流言蜚语就像是一把把武器，最是伤人于无形。 颜云絮问道。 “那祖父他如今人呢？” “他？”楚嫣然想了想，才抬头说道。“陪他那老友去了呗！” “老友？”颜云絮没再多问，只是与她们闲话起了家常。 虽说陛下已经赐婚，宋凌云的定亲礼当天便送了过来，但是秋闱在即，实在是没有那么仓促的时间来举办婚礼。 而宋凌云也不愿这么草率的成亲，于是与长辈商议，待秋闱过了，再来商议婚期。 … 英国公府 老英国公年轻时杀伐果断，到老了却喜欢安静一些的地方，所以他住的松鹤院在英国公府最东边，临山而建… 此刻他与那老友正在山脚处的凉亭，离那凉亭不过百米距离，便有不少侍卫背对他们，身姿挺拔，目不斜视的站在那儿。 楚远征看着眼前皱纹都比他少了不少的老友，不禁哼哼道。 “我就说这都城的水不养人，倒是你早早便寻了去处，也不晓得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那语气羡慕的让人一听便泛着酸味。他对面的人端起一杯清茶，缓缓吹开上面的浮沫，浅浅喝了一口，便吐槽道。 “何止水不养人，连茶也不堪入口…” “你…”楚远征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挑剔的模样，不禁直接叫道他的名字道。“齐江逸，你别太过分啊，这可是宫里头的茶，能有多差啊？” “哦？”齐江逸看了一眼楚远征，径直将手里的茶泼了出去，不置可否的说道。“倒不知道，这么些年没在都城，这宫里的品味越发的低廉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他过往做过不少荒唐事，不过近些年越发的清正廉明，倒是个好皇帝了。” “…”齐江逸转头看向一边，并不觉得梁帝那人有什么好皇帝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容忍王家作恶多年才下手，说起来还不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楚远征见他不说话，便知他并不想说起这个皇帝女婿，便又转移了话题。喜笑颜开的说道。 “说起来也是缘分，你这未来的孙媳妇，竟先唤了我一声祖父，你啊！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听到一声呢？” “难道不是你暗中示意…”齐江逸说起来便觉得郁闷，虽然没见过那姑娘，但被他孙子看上的，应当不会是很差。 但这老小子竟然来信告诉他，楚州牧那贤侄竟然收了个干女儿，那信里字里行间都满是炫耀，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这人的得意嘴脸，比如现在。 “哎，这跟我没关系啊！他们两口子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只是去厅上坐了一会儿便得了一声祖父而已。” “话说回来，你回来几日了，没去见见你孙儿吗？” “没见。”齐江逸双手抱在腹前，半闭着眼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见了反而对他不好。” “也是…”楚远征轻叹了一口气，齐江逸自先皇后死后便自请离开，去了远在他乡的廊州，一去便是十几年，没有陛下旨意，竟从未回过都城。 哪怕宫里还有一个女儿…… “如今看陛下的意思，本来他应该是入朝为相了，可却屈居于大理寺，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查清当年的事情！” “…”齐江逸这才睁开眼睛看向楚远征，想起过往，也脸色不好的说道。“这孩子自小就有主意，他要做的事情，定是要一步一步去做。” “当年的事情，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我也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让我这孙儿一直漂泊在外…” “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能查到吗？”楚远征有些担忧，毕竟当初傅剑就是查到关键时候便被发现，从而受了重伤。 他不知道宫里那位出了多少力，但至少是参与其中的，不然也不会让齐江逸这么些年都没有进宫看过她一次。 “雁过留痕，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齐江逸说道。 两人叙话片刻，便有管家快步上前来报道。 “齐国公，宫里来人了…” “嗯。”齐江逸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在意，仿佛不过是寻常人来一般。 楚远征撇撇嘴道。“来了就来了呗，让他们前厅候着，等我们什么时候聊尽兴了，再去。” “……是。”管家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还是应下了。 可那毕竟是宫里来的，怎么可能让他们干候着，只能去安抚安抚，免得去到陛下面前，说他们拿乔。 管家虽然内心活动挺多，但两个当事人却无所谓的继续聊着，这么些年没见，可不得好好叙话！ 然而两人多年未见，平日一直靠着书信来往，确实有很多话要说，即使宫里来的内侍在前厅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待着，也不敢冒然来催。 两人从天明聊至黄昏，楚远征虽然知道这老友并不想入宫，可是即为君臣又怎能真的不去呢？ 他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行了，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你快进宫去，以免那小心眼的陛下记到我头上，我虽年迈不怕他迁怒，可底下还有多少儿孙呢！” “…”齐江逸抬眼打量了他一眼，倒是知道他不是真如话所说。只是想到要进宫，他的眉头终究是皱的厉害了一些。 “去，总归是要见的，你以为他是你那乖孙？说不见就能不见吗？” “你多喝两杯茶，话这么多…”齐江逸起身，漫不经心的说道。转身将两手背到身后，大步流星的往前厅去了。 只留下楚远征在亭子里不住的摇摇头，说道。 “到底是老了，坐这么一下午便腰腿不行了……” 第160章 怨恨 宫道上，领路的内侍不住的擦擦头上的冷汗，他今日第一次当值，便被叫去请齐国公，可这尊大佛硬是等到了太阳西垂才出来。 他不知回宫之后这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而齐国公一直背着手，抬着头目视前方，并没有什么情绪，也不曾问他话，那内侍僵着身子只想着快些到陛下身边复命。 齐江逸淡淡的眉眼扫过这些宫墙，深吸了一口气，每每到了这里，便会想起当初将大女儿送入宫廷那日。 这高高的宫墙困住了他的女儿，也困住了他的夫人。若不是因此，他夫人也不会就此整日后悔伤心，早早便离他而去。 转眼他便到了甘泉宫，他看了一眼宫门口的牌子，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但他还是跨步入内。 等内侍进去通报之后，他才进了宫殿。 入眼便是古朴简单的宫殿，倒是与从前大相径庭。也难怪都是他这个小女儿整容日礼佛，已经淡泊名利多年。 他抬眼看向那圆桌上坐着的人，几步上前，虚虚向梁帝行礼道。 “臣齐江逸拜见陛下，拜见…静妃娘娘。” “快免礼平身！”梁帝笑意吟吟的说道，又转头看了一眼静妃，对齐国公说道 “今日是家宴，不用将这么多虚礼，你我之间除了是君臣，还是家人。”梁帝语气平缓，并没有因他来迟而动怒。 “是。陛下。” 等齐江逸坐下后，坐在他对面的静妃才端起酒壶往他身边走了几步，将酒倒进他的杯盏之中。可齐江逸却连头也未抬，仿佛是一个内侍给他倒酒一般。 “父亲…”静妃看着眼前的老人喊了一声，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心中不免苦涩，但也面带笑意的关切道。 “父亲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辛苦了！陛下早早便命御膳房的人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菜…。” “…”齐江逸抬眼看了一眼这桌上的美食，确实是他从前爱吃的菜，可惜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他并没有搭理静妃，而是对梁帝说道。 “陛下有心了，可我已经去廊州多年，口味早就变了，怕是辜负了陛下的用心。” “无妨…齐国公要是想吃廊州菜 也可让他们速去做来。”梁帝并不在乎齐江逸这个态度，毕竟当初是他对不起姝儿，才让这个国丈爷一气之下自请去了偏远的廊州。 “不必，就这样也挺好的。” 完全被无视的静妃，忍住心中的酸涩默默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梁景洛看见母妃这样，不禁有些皱眉，他不知为何外祖父对她如此冷漠。 就如同她对自己一般…… “外祖父……” 一声外祖父，齐江逸才将目光看向了梁景洛，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这孩子长的与他大外孙小时候几乎一样。他按压住心中的情绪，看着眼前还是消瘦但是明显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的孩子说道。 “景洛如今都这么大了啊？身子骨好些了吗？” “回外祖父的话，景洛如今已经大好了，只是平日稍加调理，便没什么大碍了。” “好…好好。”齐江逸在这时才露出了第一个笑容，虽然对他母妃不喜，但是这孩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语调都与他小时候一般无二。 怎能不让他心生欢喜，可静妃抬眼看着齐江逸眼里的笑意，也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不禁抓紧了手里的筷子。 他与陛下一样，都将她的儿子当成了他的替身…… 因为有了梁景洛的存在，吃饭间气氛还算是比较和谐圆满。只有静妃食不知味，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饭后，梁帝该说的说完后，想着他们两父女多年未见，便带着梁景洛先离开了。只留下齐江逸和静妃在桌前沉默不语。 齐江逸觉得在这继续坐下去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只得淡声开口道。 “静妃娘娘若是没什么话要说，我便先走一步了。” “…”齐语珠看着冷声对她说话的父亲，不禁悲从心来，喃喃问道。“父亲何必与我这么说话呢？” “难道父亲多年未见女儿，就不关心女儿过得好不好？” “你哪里不好？”齐江逸出声反问道。“如今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要的，你还要我关心你什么？” “父亲还是不肯原谅我？”静妃惨笑着看着他，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甚至连她的家书都避之门外。 “…”齐江逸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什么资格不原谅你，是我当初央不住你的哀求，才将你送进宫，本想着你们姐妹二人能辅佐明君，在这后宫相互帮助，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你兄长被误会与你嫡姐有染，你并没有出面解释，任由陛下对她猜疑心生不满。你那侄儿又有什么错，病重之时你却袖手旁观？” “还有那苏颂？她是怎么到你身边来的？啊！” 齐江逸从未想过这个小女儿竟然对她嫡姐如此不满，以至于齐语姝到死都孤立无援。只能绝望带着他的外孙假死… 而齐江逸最不知道的还是眼前这个女儿，才是一切背后的主谋。宋凌云也从未告知过他实情，可怜的齐国公还只是以为齐语珠只是冷眼旁观者而已。就算是帮凶，也不是什么狠毒之辈。 静妃眼角通红，就单单以为她是旁观者便这般对她，若是知道她才是主谋，是不是早在十多年前，便大义灭亲，毫不留情的将她杀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都喜欢嫡姐… “明明是我先认识陛下……明明是陛下先答应让我入宫…”齐语珠抬眼看向齐国公，声声控诉道。“可你与母亲却非要将嫡姐送入宫里当皇后，她本就不喜欢这高墙围起来的地方，明明是你们，将我们逼到如此地步，现在反过来要怪我吗？” “你……”齐国公没想到，她最怨恨的不是齐语姝，而是他与已故的夫人。他扶了扶胸口。有些力不从心的说道。 “你真是糊涂啊？你以为陛下真的是为了你？” “若只是我与你母亲一意孤行，陛下怎会让姝儿一入宫便是皇后，一宠便是多年……” 第161章 错爱 齐国公走后，齐语珠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心里实在是乱到了极点。 是梁帝… 他一开始接近她便是将她认成了姐姐，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实实在在的替身，从来不是她姐姐横刀夺爱… 怪不得，怪不得啊！ 她从怀里拿出一只龙纹祥瑞的玉佩，那是嫡姐小时候便给了她的，一直被她宝贝着带在身上。 她从未觉得如此滑稽…… 早在二十多年前，还身为皇子的梁帝便被人刺杀，意外被齐语姝所救，梁帝那时意识模糊，没有看清她的面貌，为了日后好找到她，便将自己这枚玉佩给了她。 可那年齐语珠的身体不好，齐夫人去寺庙祈福时便听方丈说她八字太软，需要至阳之物压着。所以齐语姝便将那人所赠的玉佩给了她…… 齐语姝一开始便知道他是皇子，可是她并不愿沾染皇家之人…… 所以也未对齐语珠说过这事。 梁帝是如何发现的呢？大概是发现齐语珠只会文不会武！ 毕竟齐语姝虽为女儿身，却在及笄之后随父出征，在战场上英勇杀敌，骁勇善战。她谋略过人，性情豪爽，任谁都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子。 可知道真相的齐语珠，却并不觉得她这嫡姐死的冤枉。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痴情错付，若是一开始便告诉她，这玉佩的由来，在梁帝找到她时，便不会被认错，又何至于出现后来的事情。 一切都是她自己，自命清高… 明明不愿入宫，却又入了宫，与梁帝恩爱有加…… 她越想，心中的妒火越重。手里的玉佩紧紧抓在手心，那冷硬的质感让她的心更加的难受。 苏颂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她这般样子，她连忙上前，将她手里的玉佩拉了出来，而静妃的手心已然起了红痕。她忍不住说道。 “娘娘这是何必呢？” “苏颂，我好恨…”静妃眼睛通红，却没有泪水，只是恨恨的看着门外早已黑尽的天色说道。 “这么多年，我自己竟活成了一个笑话。” “父亲多年未见，却还是一副对我冷漠如初的样子，他是将姐姐的死全然归于我的身上了。” “娘娘……”苏颂对此并没有什么话安慰她，虽然自己对齐语姝有恨意，可是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位好皇后，也是一个惹人亲近的女子。 齐国公之所以这么对静妃，除了齐语姝的死，还因为当年齐国公夫人想要入宫，却被人拦之门外。 而静妃当年就在宫里，陛下不在，中宫皇后病重，母亲带着医者进宫却迟迟得不到恩许…… 怎能不怪？ 尽管事后，静妃解释了，陛下也宽宥她情有可原。但齐国公夫妇却不是好糊弄的…… 以至于后来齐国公夫人病重都不愿再见这个小女儿一面… 而陛下当时误会了皇后，两人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才对此事没有过多的追究，到后来误会解除的时候，却又因为太过思念成疾，将静妃当做了替身。 “父亲他…出宫了吗？”静妃问道。 “齐国公他…他…”苏颂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静妃不禁冷笑了一声自嘲道。 “我倒是忘了，他怎么会这么早出宫呢？既然来了，怕是不去他那宝贝女儿那看一眼是不会走的。” “呵呵……”静妃苦笑之后，竟落下泪来。她母亲至死都不肯见她一面，而父亲这么多年对她亦是不满。 到底还是偏爱姐姐的…… 未央宫 这是先皇后的宫殿，虽然十多年未住人，却依然名花环绕，一年四季都更替不跌。而殿宇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齐国公得了陛下的恩许，才可进未央宫去祭奠亡女…… 这殿宇即使到了晚间也是灯火通明，只是宫女甚少，见到齐国公只是低着头行礼，都没有说话。 齐江逸知道她们不是不说话，而是开不了口，在这未央宫的都是曾经的旧人，大都因陛下一怒拔了舌头，毁了听觉… 事后又觉得对不起先皇后，才饶她们一命，让她们终身守着未央宫。 齐江逸缓步踏进宫门口，看着眼前名花紧簇的景象，心里不禁冷笑道，不知这梁帝到底是想弥补些什么？ 人都已经去了，又来做这些虚无作什么？ 齐江逸踏进主殿，那正位上放着他大女儿的灵位，他眼含热泪，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抚摸了一下牌位… “姝儿，爹爹来看你了……” “姝儿，你与你母亲在泉下可还过的好啊？” “……” “你定是埋怨我的，以至于这么多年连入梦都不肯。” 齐江逸这时才放下来时的冷漠，竟像一个孩子一般，跌坐在牌位前… 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又孤独…… 齐语姝可能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年少时救了还是皇子的梁帝。以至于后来被召进宫…… 齐江逸也无比后悔，他以为梁帝会是一代明君，想着齐语姝的性子辅佐他，必然会让国家越来越好… 却亲手将女儿送进了深渊…… 那些昔日的宫人，守在门外，听不见齐国公的声音，却能从他身上看到悲伤的感觉，都不禁心里悲凉起来。 她们的皇后是何等的人物，竟然带着大皇子绝望赴死… 她们几乎都是心甘情愿守在未央宫，虽然说不了话，听不见声音，但是守着未央宫，竟觉得比去任何地方都心安。 齐国公在未央宫待了半个时辰便出宫去了，带他出宫的内侍不止一次提醒道，让齐国公去给陛下说一声。 可齐国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平视前方的往宫外走去…… 送走齐国公后，那名内侍才心惊胆颤的去给陛下回话。 好在梁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退下了，那内侍才擦擦头上的冷汗赶紧退了下去。 “赵全。” “老奴在…” “你听见了吗？我这老丈人连面子都不曾给我留…”梁帝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说道。身边那位名为赵全的内侍说道。 “陛下，齐国公一直便是这样的性子，若是阿谀奉承之辈，也不会生出先皇后那般了。” “你倒是会说话！” 梁帝倒是很是受听这话，他的姝儿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不然又怎会容忍齐江逸这般没大没小。 第162章 灵溪公主 在颜云絮被赐婚给了宋凌云后，颜盛远虽然忙，却时不时送些物件到竹苑来，府上的人都觉得世子是对颜云絮这个妹妹上了心，可只有颜云絮知道，他不过是没想到原本是想自己促成这门婚事，却被陛下赐了婚。 他若是一直与颜云絮这般冷淡，怕是到了日后也不会帮他… 而颜云絮并没有将他送来的东西拒之门外，毕竟他想要修复是他单方面的事情，她又怎么会还傻乎乎的需求他这样的哥哥呢？ 可很快颜盛远便没有时间来打扰颜云絮了，因为边疆的烨国来了使臣…… 自四年前，宋凌云在边疆领兵以来，烨国节节败退，将之前侵占了的梁国土地一一归还。本来朝廷上的人见烨国这般，便想乘胜追击，可却被宋凌云拦下… 烨国边境山脉众多，过了山脉又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国民大多以放牧为生，若是打起来，赢不赢都是小事，关键是这样的地方打过来不过是阔充了版图，对梁国来说形同鸡肋。 而两军交战多年，早就虚耗了太多，若是强行推进，惹怒了烨国人奋起反抗，怕是也得不了什么好。 何况大战本就劳民伤财，梁国也需要喘息。 烨国下了降书，愿意归顺大梁，并每两年上贡珍宝无数，今年便是上贡的第四年。刚好赶在了秋闱之前… 而都城也热闹了起来，都知道烨国使臣出手大方，带来的随从回去时，除了带走陛下赏赐的回礼，还会大量采购一些梁国的特产。 这些商人看准了商机，任谁都想从这些人身上大赚一笔…… 而颜盛远也找到了在军中颇有名望的将军袁绍…… … 使臣进都城那天，街道两边都站满了人围观，虽有官兵维持秩序，但这等国泰民安的场面自然要让烨国的人看到。所以便并没有强行维持… 而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除了使臣之外，还来了烨国的二皇子和三公主。据说这两人皆是正宫皇后所生，这次前来也是表达对梁国最大的诚意。 二皇子耶律齐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的漫步在路中，他身后跟着一撵八人抬的轻纱步辇。那轻纱影影绰绰，里面的人儿身着一身紫色的异域风情锦衣，额间装饰以闪亮的宝石，轻纱掩面，身姿曼妙，就光那身影都惹人遐想… 她眉眼舒展，那漂亮的丹凤眼带着异域风情，微紫色的瞳孔看着轻纱外，街道两旁的百姓朝她与兄长投来好奇与惊艳的目光，不由得想起四年前战场上看到的那一抹光。 宋凌云……我终是来到了有你的地方，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我… 由于烨国使臣入了都城，各方防守也戒备了起来，毕竟入朝的随行的还有烨国最为尊贵的皇子与公主，更何况梁国与烨国才刚刚化干戈为玉帛，万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楚嫣然第一时间就策马去了颜府，直直便往竹苑去了，府里的人见是楚嫣然，都没有阻拦，而是恭敬的行着礼。 她入了竹苑，才看到凉亭边正在看着杂文游记得颜云絮。她快步走到她身边，对着旁边的言喜说道。 “言喜，快去给我弄点果子茶来，一路策马可真真的累死人了。” “是，奴婢这就去！” 言喜欢喜的往小厨房去了，颜云絮抬头慵懒的放下手里的书籍，看向楚嫣然，不禁笑道。 “怎么？不是去看热闹去了吗？怎就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云絮自是知道今日街头巷尾都热闹非凡，那烨国的人足足有百余人，那进贡的珍宝皮毛也不计其数，更何况还有烨国的二皇子与公灵溪公主一同前来。 楚嫣然摆摆手，自然而然的往旁边一竹编椅上一躺，悬空的脚一摇一晃的好不悠闲，她八卦的说道。 “热闹看完了呗。所以来给你讲讲嘛…” “你可不知那烨国的二皇子长的真是人模狗样……咳咳，不是，那可真是丰神俊朗，伟岸不凡…” 颜云絮听着她滔滔不绝的描述她看到的烨国皇子，不禁笑出了声，她自然知道这二皇子容貌出众，毕竟他的声名本就在外。可从楚嫣然的口中听到这么多的赞美词，她倒是觉得稀奇。 这时，言喜端着几碟子茶果点心走了过来，听闻楚嫣然讲的眉飞色舞，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碟，好奇的问道。 “怎么只听楚小姐光夸那烨国皇子，不是说还有个什么公主吗？她又是什么模样啊？” “额…”被言喜这么一问，楚嫣然倒是话头一止，看着颜云絮挠挠头道。“这不是没看到吗？” “没看到？”颜云絮以为是人没来，结果却听楚嫣然说道。 “她坐在步撵里，轻纱隔着，就算那风吹开一点，也是面上带着面纱，确实是看不到啊！” “一国公主，想来也不会让人随便看了去。”颜云絮倒是觉得很正常。 “可依我看，这皇子都长的这般好看，那一母同胞的妹妹，怕是差不到哪里去。何况她步撵旁有四个婢女模样的人，长的也是不是一般的好看？” “…”颜云絮倒是不在乎她说的好不好看，而是抓住她说的话问道。“婢女模样的人？什么意思？” “那四个婢女走起路来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样子，倒像是去战场上厮杀的女将军。” “嫣然，你可知道这灵溪公主是何人？” “啊？”楚嫣然一头雾水，不是在说她的婢女吗？怎就扯到她身上去了。“她…她不就是一个公主吗？” “你可知烨国有一个女战神。据说是烨国的某位公主，可是烨国里成年的公主只有这灵溪一人，你说她身边的婢女若是女将军是不是也不足为奇！” “是…是吗？”楚嫣然是听过这个事情，可她想着那轻纱隔着的人，腰身盈盈一握，并不像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战功赫赫的女战神啊！她突然就来了兴致，有些激动的说道。 “啊！！我觉得若她真是那位女战神，我可要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模样了，我一直想跟随宋凌云上战场，可奈何我祖父不让，不然我也可能是女战神呢？” 随宋凌云上战场？ 第163章 耶律凝华 楚嫣然在竹苑待了不久，便按耐不住好奇的心，跟颜云絮告了别又匆匆去了宋凌云府上，她想知道这灵溪公主是不是那位女战神？ 而楚嫣然走后，颜云絮却再也看不进去书籍，她久久都未翻开下一页。而是在脑海里想着宋凌云。 楚嫣然说当初想随着宋凌云一起上战场，可在颜云絮看来，宋凌云在都城的一切都是从战场下来之后才结识的。 如今看来，他与老英国公早就认识了，而能让英国公都护着且给予面子的后辈，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虽然她从不过问宋凌云的过去，但如今事情慢慢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的思路慢慢也就清晰了起来，甚至在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想必，楚嫣然所说的楚远征的老友便是刚刚回来的齐国公齐江逸！ 怪不得…怪不得… 想起上一世，烨国也曾有使臣这个时候来 ，可那时并没有皇子与公主随行。所以这次来 是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是为了联姻？ 可那灵溪公主可是烨国女战神，怎么会在曾经的敌国皇室找一个如意郎君？ 而那二皇子…… 他是名正言顺的正宫所出，若是想要联姻，只管让两国文书往来便好。犯不上千里迢迢的到梁国来。 既然想不通，颜云絮索性也就不想了，她将胸口挂着的那枚铜钱拿了出来，细细抚摸，上面的裂纹还清晰可见，这枚铜钱瞧着与一般铜钱没什么差别，可能唯一的差别，便是这裂纹了。 而这裂纹并不是人为所致… 她已经在心中有了大概思绪，对于宋凌云送她的这枚铜钱，大概知道应是什么私密的信物。 她将那铜钱细细放回原处，轻轻压了压，便觉得无比心安。 不多时，言喜便拿着宫里来的帖子到了颜云絮跟前，说道。 “小姐，宫里来的帖子。” “宫里？”颜云絮回过神，将那帖子拿到手里一瞧，原是梁帝为了给烨国兄妹二人接风洗尘，准备的国宴。 作为公爵人家的颜府，自然要出席的…… 国宴定在了三日之后，都城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出席。这场面之大，都快赶上上次梁帝大寿了。 而烨国兄妹这两日并未到处游走，而是在驿馆闭门不出。主要还是耶律齐的样貌太过出众，出门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那灵溪公主耶律凝华对着都城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她要得是见到宋凌云，不知他在见到她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想来也不会太过惊讶，她可领教过宋凌云的冷漠，那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耶律齐带着都城特色的糕点进了屋门，便看见自家皇妹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她手握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弯刀，细细擦拭着上面的纤尘。听到响动，她只是微微一个抬头，看了一眼耶律齐，便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嘴里却不免吐槽道。 “皇兄这两日，像是对我投喂上了瘾，整日拿这些来给我。” “怎么？你不喜欢？”耶律齐将手里的糕点放下，顺势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手里的弯刀拿了过来，叮嘱道。 “这刀太过锋利，小心别伤了自己。” “…”耶律凝华眸光一暗，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不禁自嘲般的说道。“怎么，皇兄是觉得我如今是个废人了不成？” “凝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耶律齐柔声安慰着。 都知他这皇妹是烨国女战神，但却在烨国与梁国最后一役中，身受重伤，几乎毁去了一身武功。 外人不知，连父皇也不知，若不是梁国步步紧逼，让父皇放弃了反抗，他这皇妹怕是只能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他这皇妹有着铮铮傲骨，失去了一身让她引以为傲的功夫，比杀了她还难受。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若不是心中记挂着宋凌云，怕是这次都不会到梁国来。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宋凌云的近况吗？他如今弃武从文，在大理寺做着一个四品大理寺少卿。” “我知道。”耶律凝华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相信，以宋凌云的谋略与才华，怎么可能弃武从文后只屈居于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不禁吐槽道。“这梁帝也真是大材小用！” “这并不是梁帝的意思。”耶律齐将那弯刀放置于一旁，说道。“当初破例让宋凌云参加秋闱，没想到他直接突袭成了榜首，梁帝让他自己选的官。” 没错了，本就是战场上下来的将军，不可能从五六品的官职从头做起。可宋凌云却独独选了大理寺，而那大理寺卿虽然称病卧床多时，但做事并无错处可言，便没有罢免或者调职，只让他好生休养。 “这倒是稀奇。”耶律凝华想着宋凌云年纪轻轻便在战场上厮杀，必然是想靠战功官爵加身的，可没想到竟然选了个不痛不痒的官职。 “还有一事。”耶律齐有些不愿开口，毕竟他这妹妹来梁国便是冲着宋凌云，若是知道了，怕是…… “皇兄有事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耶律凝华并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兄长便恭敬，她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早就有一股子不怒自威，不苟言笑的模样。 纵使她的容颜带着异域风情，眉眼皆是动人模样，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不过是个蛇蝎美人罢了。 “宋凌云他…被赐婚了。” “…”耶律凝华皱着好看的眉眼看向自家兄长，不可置信的问道。“赐婚？宋凌云他同意了？” “是他自己求来的，何来的不同意之说。” “是谁家的女子？”耶律凝华不相信那般的人物，居然瞧得上这都城闭门不出的贵女。定然是这女子有什么不同常人之处… “颜侯爵府嫡女…颜云絮。” “颜云絮…”耶律凝华嘴里喃喃的来回念着这三个字，冷哼一声道。 “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 “凝华，不可胡来，这里不是烨国…” “皇兄是想说，我已经不是昔日的女战神了是！”耶律凝华不可一世的睥睨了他一眼说道。 “可区区一个女子，我就是去看看而已，又不是想要杀了她。” “……” 第164章 配不上 入夜 刚入夏的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热，颜云絮并没有早早的入睡，而是在院子里赏月，几个丫鬟都在一旁轻松的陪着。 剑五隐没在暗处，看着那几个丫鬟说说笑笑，特别是那个叫言喜的，声音最大，吃的又多，时不时还朝他这边看上一两眼。 剑五知道这丫头肯定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有些炫耀罢了，他环抱着自己的佩剑，靠在树干上，闭眼养神… 可片刻之后又猛然睁开了双眼，有人… 剑五屏气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手也不自觉的握到了剑柄上。 耶律凝华身着一身黑衣，头戴黑巾，连头发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分不清是男是女。她站在屋顶，看着院子里那群巧笑嫣然的女子，一眼便看到了颜云絮。 “颜云絮…”耶律凝华喃喃道。 纵使从未见过面，耶律凝华一眼看去便知这就是皇兄口中那个绝色的侯府嫡女。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原来天下男子都一个样吗？竟然都喜欢这样华而不实的花瓶…… 她站在屋顶没动，而剑五早就看到了她… 剑五不知道这人站在屋顶干什么？身着黑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却站在那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上前，或是到处走动。 而颜云絮她们还在热闹的说笑，并不知道自己院子里来了“客人”。 耶律凝华即使功夫失了大半，但依然感受到了潜伏在暗处的人，她朝着剑五的方向看了一眼，让剑五不禁心惊了一下，更是无比谨慎的看着她。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那黑衣人便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仿佛她来这只是路过而已，可剑五却知道她必定是冲着颜云絮来的。不然又怎会在那屋顶站了那么久。 可人来了，却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实在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可剑五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颜云絮，毕竟她一个女子，知道了也只是担惊受怕，但却不妨碍他去告诉宋凌云。 驿馆 耶律齐坐在桌边，平静的喝着手里的茶，梁国的茶与烨国完全不一样，梁国茶入口微涩，回口却甘甜生津，而不像烨国重味儿，入口便是清苦，虽然提神，但是却不如梁国这般闲逸的感受。 他并不担心耶律凝华真的会去杀了那个叫颜云絮的女子。何况以她现在的身手，区区一个侯爵府，自然是来去自如，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他并不希望这个皇妹太过意气用事，若不是她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他也决计不会让她下战场，虽然是一母同胞，但自古皇宫之中又有多少感情可言。 也是幸好凝华是一个女子，战场上无用，还可以用于联姻。就算是宋凌云不能作为联姻的人，也可以让凝华嫁给哪位皇子，用于牵制。 吱— 屋门推开，耶律凝华身着那黑衣走了进来，在看到兄长的时候，不禁眉头一皱的问道。 “皇兄怎的还不去休息？” “你看过了？”耶律齐并没有在意她语气的不耐，反而是好奇她怎就这么快便回来了。 “看到了。”耶律凝华脱下外面的黑色衣服，穿着里衣，当着耶律齐的面便套上了外衣。两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她又常年混迹于战场，对于男女大防并没有什么感觉。 换好了衣服，她才走到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干净，在耶律齐好奇的目光下才说道。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哦？能让你这么心平气和的说出这样夸人的话，可真是稀奇。”耶律齐笑笑道。 可耶律凝华却冷笑一声道。 “不过一副好看的皮囊罢了 。” “凝华，天下男子皆一样，一副好看的皮囊就已经够了…” “不，宋凌云可不是其他男人。”耶律凝华并不认同他的话，她见识过他的冷漠，也见识过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英勇无畏的模样。 初回梁国时，她还曾派人打听过宋凌云，当初上门想与宋凌云结亲的名门望族不计其数。难不成就只有一个颜云絮长的好看吗？ 若是真的只是喜欢一副皮囊，那又为何回朝四年之久都没有娶妻，身边连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不管他如何不同，他也终究是个男人！” “皇兄…”耶律凝华眉头一皱，看着耶律齐有些不耐烦道。“你为何处处看他不顺眼，是不是我看上的所有男人你都觉得配不上我？” “我…”耶律齐有些语塞，他在这个话题上从来没有什么立场。毕竟她当初本是有个意中人的。 “皇兄，你要知道，若不是你我是亲兄妹，我必然不会向着你的。感情的事，我不希望你干涉太多，若是他真的不配，我自然会随你回去。”耶律凝华闭了闭眼，想起那有些模糊的过往，她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提点他两句，不要自作主张，再坏她事了。 “…”耶律齐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了看她，沉默了，倒是听她又凸自说了一句。 “两日后，我便要看看这颜云絮有什么过人之处？” “……” 耶律齐走后，耶律凝华坐在床头想起在那候府嫡女的院子里发现的那名暗卫，虽没看清是什么人，但能刻意让她发现也不是什么普通暗卫。 若说是这候府安排的暗卫，也不至于在一个女子的院子里，毕竟梁国不比烨国，男女有大防，这只能说明这个暗卫是外面的人安排的。 外面的人… 宋凌云吗？ 耶律凝华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便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像是被自己看中的猎物，头也不回的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她眉头紧皱，想着今夜看见颜云絮的模样，那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她依旧不信宋凌云是只看皮相的男人。 怀着满腹的疑问心思，她辗转反侧了多时才终于睡了过去。 而深夜过后，宋凌云也知道了这夜发生的事情。身边的剑一说道。 “要不要给县主再派两个暗卫？” “…”宋凌云抬眼看了一眼剑一，摇摇头道。“不必，让剑五好生注意着，若是不对便发信号就好。” “是。” 宋凌云不知今夜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来颜云絮的院子，却没有任何行动。但绝不是因为剑五在的原因，就像是特意来看一眼而已。 会是谁呢？ 第165章 打探近况 转眼就过了两日，都城各个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一大早便起来准备了。 毕竟这国宴还要带上自家女眷的时候并不多，在陛下下旨那日，都城各个出名不出名的裁缝作坊都爆满。 各个贵女都争抢着各种名贵的布料，连夜赶工着各种时兴的式样。 连珠钗的铺子都遭到了难得一见的火爆场面…… 颜云絮并不想在这样的宴会上出众，毕竟上次三皇子的事情过后，梁帝对她的印象算不得好，甚至还有一些怨气。 她实在没必要招摇过市… 可是秦语蓉可不这么想，这是国宴，官员女眷穿的好坏关乎一个国家的面子。在这个时候若是想平淡的度过，倒是有些不识大体了。 于是一大早便差人送来了云锦制成的锦衣，那淡淡的粉色锦衣衬的颜云絮清冷的模样多了几分青春的活力。 言喜在一旁给她梳了个飞仙髻，配上一整套的桃粉色水晶头面，显得人更加的灵动可人。 秦语蓉在一旁不禁赞叹出声道。“瞧瞧，这多好看啊！” “你啊，就该穿些娇俏的颜色，本就是个小姑娘，干嘛总穿的那么平淡无奇的。” “大夫人说的是。我家小姐啊早上还想穿那套水蓝色的锦衣，若不是大夫人送来的早，怕是都已经换上了。” “哦？”秦语蓉看向一旁衣架上挂着的衣服，那衣服虽然也是难得的好衣料，但是样式太过普通，颜色也太过平淡，怕是没有她这侄女这张脸，落在那些贵女人群里，连看都看不见。 “大伯母，莫听这丫头胡说。”颜云絮笑着嗔怪了一眼言喜，又对秦语蓉说道。 “只是不想那么打眼而已，毕竟上次的事陛下也还耿耿于怀。” 秦语蓉倒是觉得她这话有些不对，从一旁取下一只七巧玲珑球，里面放了防治蚊虫的药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将其悬挂在颜云絮的腰间，挂好后又摸了摸上面丝滑的流苏。淡笑着说道。 “那有什么？你本就是打眼的存在，要知道，你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不会被人轻视。” “是，大伯母，是云絮想的太过浅显了。” 是啊，如今陛下赐了婚，都城贵女里谁还能忽视颜云絮。就说那梁帝为何对颜云絮不满还能忍着，还不是因为他还用的上宋凌云… “好了，你也收拾妥当了，快去，想必你父亲兄长在外等候多时了。” “是，大伯母。” 虽说秦语蓉身有诰命，但依旧是个商贾之流，出席这样的宴会是不妥当的。 颜云絮出了府门，就看到平日不怎么见到的四人乘的马车停在了门口，看样子颜盛远和颜永柏已经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她顿了顿脚步，这才缓缓朝马车那边走去… 在颜云絮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也只有颜盛远朝她看了过来，反观颜永柏，微闭着双眼，双手抱着手臂，仿佛身边没有颜盛远一般，甚至连颜云絮进来的响动都没能使他抬一下眼皮子。 颜云絮顿了顿，朝着他们喊了一声。 “让父亲，兄长久等了！” “无妨，我们也是刚刚上车。”颜盛远温和的说道。而这时颜永柏感知到颜盛远语气里的温和，也不得不将眼皮子睁开，淡淡的说道。 “既然来了，就快些坐下，不要误了时辰。” “是，父亲。”颜云絮提着裙摆，坐到了颜永柏的另一边，与颜盛远相对而坐。 马车缓缓起步，这车里的气氛又有些尴尬了起来。颜永柏干脆的又闭上了双眼，横竖他出席这样的国宴，也没什么存在感。 在这双儿女面前也做不来什么好父亲，索性就当个陌生人一般闭眼不闻。 颜盛远看着眼前身着粉色锦衣的颜云絮，她与刚回府时的气质完全不同了。如今看着更像是一个侯府嫡女。可惜江梦芹所期盼的女儿模样，是再也见不着了。 颜云絮能感觉到颜盛远打量她的眼神，虽然不适，但她知道，如今对于颜盛远来说，她不过是更有利用的筹码罢了。 “二妹妹，那日可曾去看过烨国的使臣进城。” “…”颜云絮正准备闭目养神，却听闻颜盛远开口说话，她心头一晃，抬眼看向颜盛远，只见他无比自然的说着，仿佛他们感情一直很好似的。 “不曾去过。” “也是，二妹妹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颜云絮有些不解，不知颜盛远为何就说到这话题上，且说的不尴不尬，让她根本找不到什么言语来对付。 可能颜盛远也觉得自己没话找话的太过尴尬，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 “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可曾听宋凌云说起过这烨国的女战神？” “灵溪公主吗？”颜云絮问道。 “没错，她与宋凌云交战过多次，甚至最后一次战役，还曾被宋凌云救下…” 这…倒是没听说过。 “想来这灵溪公主来梁国 ，不单单是陪她兄长一起来，怕是冲着宋凌云来的。” “…”颜云絮微微皱眉，不知颜盛远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但她没有说话，任颜盛远给她讲着。 说起来颜盛远本在这都城也是有关系网的，要说两国之间，情报往来都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从宋凌云入朝为官以来，便有一拨烨国细作打听宋凌云的日常传回烨国。 通常这种细作也不会被人发现，毕竟他们并没有打探宫里， 或者布防一些阴谋。 可颜盛远却早就知道了，原本以为是宋凌云暗中与烨国有联系，可后来却亲眼看到宋凌云抓了几个烨国细作遍布在他府外的眼线，这才知道，原是那灵溪公主，想要知道宋凌云的近况。 “大哥，与我说这个做什么？”颜云絮听完他说的话问道。 “只是想提醒二妹妹，这灵溪公主对宋凌云有意，你现在作为宋凌云的未婚妻，难保今日她不会为难你。” “那便谢过大哥提醒，今日又不是什么小场面，乃是大国之间和睦相处的国宴，犯不着为了些儿女情长闹得不好看。” “总归留些心眼是对的…” 第166章 为何要吃醋 颜云絮沉默不语，一直到了宫门口，才起身出了马车。 而颜盛远也紧跟其后，颜永柏见两个儿女都头也没回的出了马车，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悠闲的拂了拂衣袖，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三人刚一下车，便有人来跟他们打着招呼，颜盛远游刃有余的应付着，而颜永柏却只是在一旁呵呵的赔笑脸。 颜云絮并不喜欢看他们带着假笑在那热络的客套，她抬眼看向四周，入眼的皆是都城各个府邸的马车，她虽然认识却不熟识。 也有些贵女带着家眷来给她见礼，她也是客套的回应，刚刚还不喜欢看自己的父亲兄长这般假面客套，到了她这，也不得不顺波逐流起来。 好在这样陌生尴尬的场面没过太久，颜云絮便听到了此时如同天籁般的声音。 “云絮…云絮……” 颜云絮带着笑意看向来人，今日的楚嫣然并没有像平日那般穿着随便，虽然不是什么繁复的衣裙，却也比她平时穿的更有女孩子气息。 只是她虽然挽着灵蛇髻，但头上却只是斜斜簪了一支玉质兰花。楚嫣然快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双手转了一圈，不由得回头对魏南笙说道。 “瞧瞧，云絮这打扮才是极美的。”接着又回头对颜云絮小声说道。“你可不知道，母亲一早便给我送来些娇俏粉嫩的颜色，要不是念着你，我都不想来了。” “难道不是念着宫里的糕点才来的。”颜云絮打趣道。 “哎…可不兴说认真的哈。”楚嫣然早早就跟颜云絮说过，这宫里的厨子可不比一般，做的糕点除了赏心悦目还味道绝伦，当然惹人喜爱了。 “云絮见过干娘，干爹。”颜云絮朝着魏南笙和楚州牧行了一礼，这才又看到他们身后不远，老英国公与一同龄老者并肩而行，两人谈笑间便到了他们跟前。 她看了一眼齐江逸，便对楚远征喊道。“祖父安好。” “好好好…”楚远征摸着短短的胡须，笑着应到，然后朝着齐江逸挤眉弄眼了一番，介绍道。 “这是齐国公齐江逸，你也可随嫣然叫一声齐叔公。” “…”颜云絮行了一礼道。“齐叔公安好！” “…”齐江逸看着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气质清冷，倒是个好的，在他看向颜云絮时，发现她的手腕上竟带着那只白玉镯，不禁笑意从眉眼漫了出来，慈和的说道。 “好好好，不必多礼。” 身后的一干官员何时见过如此平和近人的齐国公，除了惊叹之外，只能说齐国公与老英国公关系太铁，才会爱屋及乌！ 颜盛远见齐国公与自家妹子说话，便没与那些官员客套，转而走向颜云絮。颜永柏最害怕与官阶比他高的人客套，可颜盛远已经过去，他还站那不动也太过突兀，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一阵客套的寒暄过后，齐国公倒是发现这颜云絮与这颜家两父子关系不怎么亲近，所以客套了两句便不再说话了。 倒是一旁的老英国公说道。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进去。” “是是是，英国公请，齐国公请。”颜永柏早就不想在这外面与人交谈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入座，将自己缩进一个龟壳里。 几位长辈拱手作揖的走了进去，那些想要与齐国公客套的官员也一同走了进去。 倒是楚嫣然拉了拉想要紧跟其后的颜云絮，对颜盛远说道。 “颜家大哥哥先进去！我与云絮说两句话。” 颜盛远瞧了瞧楚嫣然，知道这女子与他那大房的兄长好事将近，不日应当就会成为他们府上的新妇。所以语气柔和的说道。 “你们姐妹两个说私房话，我自然不会旁听，那我先进去了。”说完又朝着颜云絮说道。 “今日我与你说的，你莫不要不当一回事。” “…”颜云絮并没有多说，只是看着颜盛远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颜盛远这才满意的转身朝里面快步走了进去。 楚嫣然放开了颜云絮，朝前走了两步，看着颜盛远离开的背影，撇撇嘴道。 “往日怎的没见你这兄长这么温文儒雅的模样。”说完又转头看看颜云絮，不解的问道。“你与你兄长关系好啦？” “…”颜云絮上前走了两步，拉着楚嫣然就往里走，她并不觉得颜盛远对她说话温和，便真当她是妹妹，他只不过是怕，在自己没用之前出什么乱子而已。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再不说，可就要入座了。” 两人慢慢的往御花园宴客的地方走去，入座之后都是按照品阶高低来排座，颜云絮即使与楚嫣然要好，也不能越过梁帝，与楚嫣然坐一起去。 楚嫣然这才想起，要跟颜云絮说的话，看了看周围，然小声的对颜云絮说道。 “那日你不是跟我说过这个烨国女战神的事吗？我便回去问了问我母亲…你猜怎么着？” “…”颜云絮并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听着，楚嫣然也不是真的要等颜云絮反问她，径直说道。 “这灵溪公主当初在战场上厮杀，最后一役时身受重伤，还是凌云哥哥救了她，毕竟她是敌国公主，若是杀了，这战役怕是不得不继续。” “…你听到这就不好奇吗？”楚嫣然讲着讲着，发现颜云絮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目光专注的看着这御花园繁盛的模样。 “好奇什么？”颜云絮这才回过头看着楚嫣然，两人脚步缓慢的往里面走着，远远的，还能听到会场上你来我往的声音。她淡淡的说道。 “你是想说，为何我不好奇，这灵溪公主为何这次会跟来一起？亦或者她本就对宋凌云暗生情愫？” “…”楚嫣然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说着别的女人，那女人还有可能觊觎她的男人，就觉得颜云絮这反应有些不对。“你难道不吃醋吗？” “吃醋？”颜云絮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为何要吃醋？” 第167章 较劲 “她……”楚嫣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让颜云絮有种吃醋的感觉，难道不该吃醋吗？ 颜云絮却淡淡的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怕我吃亏，也怕我对你凌云哥哥爱的不够。” “可是嫣然，这灵溪公主入都城已经好几日了，宋凌云从未亲自，或者差人来与我讲过这灵溪公主一事，可见他并不觉得这灵溪公主有必要解释。” “若是我就因为他救过她而吃醋，那这满都城的醋我怕是吃不完了。” 颜云絮说的没错，若是两人过去真有什么，宋凌云不可能不会不跟她解释，可他却什么也没做。 那只能说明，这灵溪公主不过就是与这些都城贵女一样，只是单方面喜欢宋凌云罢了。 再说了，这敌国公主在战场上，若是死了怕也是个麻烦事，宋凌云不过是顾全大局饶她一命罢了。 “唉，我终于知道为何你们两人如此相配了。”楚嫣然看着就快要到了的会场，说道。 “你们两人都太过清醒，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反倒是没什么阻碍了。” “…” 今日的宴会一早便开始了，虽有陆陆续续进来的官员家眷，但会场中间，歌舞升平，早就不知换了多少个节目。 梁帝坐在最上面，左边坐着新管辖后宫的贤妃与她的女儿，右边坐着柳淑妃和景华公主。 其余各嫔妃都按照品阶高低依次在后面排开，而静妃只带着苏颂一人坐在角落，并不想引人注意，而九皇子由于在养身子，便没有来这里。 颜云絮与楚嫣然到了之后，便分开了，毕竟两人座位相距甚远，并没有挨在一起。 她走到颜盛远身边坐下，颜盛远也只是抬手给她递过来一个酒杯，里面装满了清甜的果子酒。而她放眼看去，便与斜对面的宋凌云目光相撞，两人都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又各自移开了目光。 待到众人都入座之后，梁帝才摆摆手，让内侍将这场中的歌舞停了。舞姬乐者退下去之后，颜云絮才看到了对面那一边坐满了烨国的使臣，还有为首的耶律齐，他身上的衣服与旁人不同，一眼便看出他是二皇子。 再者他这人长的便是一副天姿国色的模样，而他旁边坐着的应当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灵溪公主了，只见她红裙摇曳，紧身的衣裙衬的身材姣好，面上虽带着一块面纱，却能看出她的美貌不输她的兄长。 而颜云絮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灵溪公主的视线，她的眼神带着攻击性和侵略性，让颜云絮的心头一愣，这么快便把把自己当做敌人了吗？ 但片刻又当做没看见一般移开了视线，耶律凝华看着那一身粉色锦衣的颜云絮，比那夜看到的模样更加绝色，耶律齐发现了身边的妹妹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 眼里惊艳了一瞬，才低声开口道。“这便是颜家那个嫡女吗？” 耶律凝华转头看了一眼兄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直到梁帝在上面说道。 “今日宴会是为这烨国使臣接风洗尘特备的歌舞，二皇子可还喜欢啊。” “…”耶律齐这才起身，朝着梁帝行了一礼道。 “我们兄妹二人自来都城开始，便感受到了大国风范，百姓们也对我们友好和谐。怎会有不喜欢之处。” “只是…”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耶律凝华，便又说道。“只是一直欣赏梁国的歌舞，我也有些按耐不住，想要给百官看看我烨国的风采。” 梁帝看了一眼耶律齐，这话说的是想展示烨国风采，不过是想艳压一下梁国营造的盛世而已。 说起来这次的宴会虽说是给他们接风洗尘，但众人心里都知道，两国之间肯定是存在攀比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既然二皇子准备了，哪有不让你们展示的道理，也让我们得百官们都好好欣赏欣赏。” “是。”耶律齐朝着一旁的人摆了摆手，那人便吹了一声口哨，从入口处便进来了一群 ，身着草裙的汉子，半裸着上身，小麦般黝黑的皮肤，他们手持棍棒，脸上画着彩色的图案。 他们站在舞台中央，形成一个圆圈。这时耶律齐身边的一位使臣说道。 “启禀梁国陛下，本来他们应当是持刀剑才有磅礴的气势，可这皇宫森严，带着刀剑反而有些不妥。” “…”梁帝一听这话说的，眉头微皱，好像是这舞若是不好，便是他宫里规矩多才影响的，但他还是给足面子的说道。 “无妨，并不影响观感…” “那便开始！”耶律齐说道。 那中央的十多名身着草裙的汉子才动了起来，比起梁国歌舞，这烨国的舞蹈确实具有阳刚气和侵略性。 可在场的百官却欣赏不来，毕竟衣着不整，且露着胸膛，虽说是男子，但也不好叫这些贵女们直勾勾的看着。 只是那舞到了中场，突然更加激昂高亢了起来，那些舞者嘴里还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声音，着实有些振奋人心。 烨国毕竟是游牧居多，人们普遍皮肤黝黑，大多数都呈小麦肤色。他们这舞看的久了倒是能感受到他们国家的人不拘一格的性子。还有粗矿野性的呼唤…… 这舞大概舞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些舞者除了汗流浃背的模样，丝毫没有大喘气的模样，这样收纳自如，一看便是有些功夫底子在的。 这些舞者退下后，使臣们又抬上来一尊尊奇珍异宝，特别是最靠前的一副比成人手臂还长的象牙，那象牙最粗的地方足足有手腕那么粗。 通体雪白，弯如月，是难得一见的完整的象牙。 后面还有更多的奇珍异宝，虽然梁国并不少见 ，但烨国送来的这些，以大为主，着实少见。 这时耶律齐起身又朝着梁帝行礼道。 “这是我父皇这两年收罗的奇珍异宝，虽然知道梁国地大物博，但这次送来的象牙，珊瑚还有东珠都是普天之下难得一见的巨物，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梁帝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想要告诉他，烨国财力雄厚罢了。 还真是处处较劲呢？ 第168章 作画 梁帝也只能笑着应了。 而后也有朝臣建议，让烨国使臣见见梁国都城女子的本事。于是便由各个贵女自行请命，有独舞的，弹琴舞乐的，更有诗词歌赋各显神通。 而就在各贵女发挥自己所学特长时，却有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都说梁国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是觉得看的多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正在台上献舞的女子动作瞬间就停了下来，那话里的轻蔑之意让人很是反感，但她却不敢反驳，毕竟说话的正是那蒙着面纱的烨国公主耶律凝华。 场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梁帝也皱着眉头看向耶律凝华，耶律齐轻轻按了按自家妹子，但眼神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而是起身面带歉意的对梁帝说道。 “陛下见谅，我这妹妹在战场上厮杀惯了，说话有些不分场合。但她向来直来直往，并不是对各位有什么不满。” 直来直往？这话一出，各个贵女更加面色难看起来。意思是他这妹妹说的还是实话不成？ 但梁帝没有发话，谁也不敢去说烨国公主。 耶律凝华起身朝着梁帝淡淡的行了一礼道。 “陛下勿怪，我只是觉得这歌舞实在无趣的很，一开始还觉得赏心悦目，可这都城的贵女们似乎舞也只会跳一种，舞来舞去都是同一模样，看着确实无趣。” “…”梁帝见惯了这些舞，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细细想来这些舞确实同出一辙。可看得出来是一回事，说出来便有些让梁国失了面子了，梁帝按耐住心中的情绪，问道。 “那依灵溪公主的意思，想要如何看呢？” “我只是不想同一舞蹈反复看而已。”说完又看向那些席中的贵女，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颜云絮，只见她悠闲的喝着果子酒，并没有什么表情。 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这场上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说道。 “不如各位献才艺之前都商量一下，莫要重复就行。” “……”梁帝看着她，见她眉眼带着笑意，并没有像是在为难一样，只好点了点头道。 “既然灵溪公主想要继续看看，那便开始，刚刚献过才艺的便不要再上了。” 这下，各贵女更加卖力的献才艺了，毕竟这样的场合，可不是单单为自己，还是为了梁国颜面，可不能让烨国小瞧了去。 可一轮一轮的才艺过后，灵溪公主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颜云絮，丝毫不给面子的说道。 “这位贵女为何只是坐着喝酒，是没什么才艺？还是根本不屑上场啊？” 众人听闻这话又沉默了起来，她指着的正是颜侯爵府的颜云絮，百官和众女眷都不知这颜云絮有何才艺，只知道从前是养在外面，纵使有些谋略，但这个场合如何展示啊。 便有贵女有些担忧起来，反观颜云絮却平淡的抬起头直视着耶律凝华的脸说道。 “云絮自知学艺不精，就不上场献丑了。”说完又朝梁帝行礼说道。“还请陛下见谅。” “我瞧着你的穿着也不是一般小官，怎就会学艺不精，难不成是觉得我不配看吗？”耶律凝华没等梁帝说话，便径直说道。 她这话明晃晃但是就是在针对颜云絮了，梁帝眉头一皱，大概知道这烨国为何会独独选了颜云絮来说，无非就是知道了颜云絮已经指婚给了宋凌云。 难不成当初在战场上那一放，还放出感情了？ 梁帝余光看向宋凌云 却见他悠闲的喝着酒，并未看那灵溪公主一眼。 此时又无比庆幸他给两人赐了婚，不然，若是这烨国公主执意要跟着宋凌云，还不好处理。 颜云絮瞧了梁帝一眼，见他眉头微皱，但却没有说话。场上的人也都各种担忧着，包括颜盛远和颜永柏。 他们两人深知她哪里会什么才艺呢？ “灵溪公主不是想要看看独特的才艺吗？我来…” 楚嫣然不顾她母亲的眼神制止，径直走到了颜云絮身边，然后又说道。 “又何必为难别人。” “为难？”耶律凝华轻笑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长的姿色过人，想必看起来也会赏心悦目一些。” “都说这梁国女子皆善琴棋书画，难不成这姑娘什么也不会，空有其表而已？” 这话一出，让众人都脸色难看起来，在她们看来，这灵溪公主可不是单单在说颜云絮，分明是在打她们的脸。 难不成刚刚那么多贵女献过的才艺都入不了她的眼？ 宋凌云坐在那里，只是静静都是看着颜云絮，见她神色自若，便知道他自有应对之法。 只是…这耶律凝华针对性太过明显，他想他知道那夜的人是谁了？那放在腹前的双手不禁握了握，嘴角也扯出了一抹冷意。 “灵溪公主既然想看，那便看看。”颜云絮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拍了拍楚嫣然的手，拉着她走到了场中，朝着陛下行礼道。 “陛下，臣女不才，自认没有各位在座的贵女有舞乐的天赋，唯有书画还能抬得台面，还请陛下派人准备笔墨纸砚。” “…” “…来人。”到了这个时候，若是梁帝不答应也不行了，毕竟都被指名点姓了。可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但又见颜云絮胸有成竹自信的模样，心想，只要马马虎虎的画完，他也自有办法搪塞过去，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可颜云絮却转头又对耶律凝华说道。 “作画需要时间，若让百官和众使臣只看我一人作画难免枯燥，不若让我这好姐妹给大家舞一曲尽尽兴。” “…”耶律凝华并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自的回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嘴角却冷笑了一番，作画？在这样的场合画些花鸟鱼虫，可真真是抬不上台面。 而楚嫣然却低声对颜云絮说道。“云絮，我哪里会什么舞啊？” “那你还自告奋勇的上来？”颜云絮笑着说道。她知道楚嫣然是为了她，自己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只是从她腰后扯下那只玲珑鞭子递给楚嫣然道。 “你就舞上一鞭，让她们瞧瞧，我们梁国儿女也不是各个都娇弱的。” “行…！”舞鞭子，楚嫣然最是在行了，说是舞，其实也是耍功夫。这可难不倒楚嫣然。 “还缺一位乐者…” “我来……” 第169章 赞许 颜云絮看向说话的那名女子，并没有见过她。楚嫣然却对着那名女子笑着说道。 “有世安姐姐出马，自然是极好的！”楚嫣然拉了拉颜云絮说道。“这是邱御史家的千金邱世安。” 邱世安？是了，都城第一才女是颜书瑶，那是因为这叫邱世安的姑娘常年养在家里，据说是母胎带毒，身子一直不大好。连名字都是她母亲给她取名世安，但求她一世平安。 但她前世也是听说过这个人的，毕竟她一乐名动天下，师承的又是乐仙管伯贤，由她来作乐，简直是锦上添花。 颜云絮友好的朝着她点头示意，待笔墨纸砚上来后，颜云絮才放开了楚嫣然，自行过去研墨，铺开桌案那么大的宣纸，这让场上的人都不禁有些疑惑。 不知她到底要画些什么？怎么铺了那么大一张宣纸！ 而邱世安身边的宫女抱过来一把琴时，邱世安的母亲却有些担忧的问道。 “安安…莫要逞强…” “放心，母亲，只是弹一曲而已。”说完还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双手接过琴走到了一旁坐下，顺便调试一下琴弦。 待她调好后，才看向楚嫣然问道。“不知嫣然妹妹想要什么样的乐曲？” “…”楚嫣然哪里懂得这些，连忙转头看向颜云絮问道。“云絮，要什么乐曲啊？” 颜云絮看了邱世安一眼，面带着柔和的笑意道。“行军令如何？” “行军令？”邱世安念了一遍，这首太过激昂高亢，但是配合楚嫣然舞鞭的话，也不会太过突兀，可是… 邱世安并不知颜云絮要作什么画？毕竟她才是被针对为难的那一个，若是真的画些花鸟鱼虫，倒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更何况还要配上这样的乐曲。 但她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手便拨了两下琴弦。道。 “那我便先一步开始了。” 这琴声一起，像是厚积薄发款款而来，惹得下面坐着的耶律齐都不禁坐直了身体。 这琴声空灵浑厚，场上的人听着无不心神一震。仿佛看见了闲云野鹤般的任意舒展，又感受到了孤舟星河荡漾的悠悠场景。 可随着音调的一转，眼前瞬间出现了气势磅礴的行军景象，也就在这时，楚嫣然的玲珑鞭划破长空，那破音配合着琴声，相得益彰。 时而相互交锋，时而又高低转换，听琴的人却是澎湃激荡、豪情万丈，成成败败，不枉天下征战一场。 邱世安手指在弦上翻飞捻动，袖摆迎风鼓动，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起了一层薄汗。 到底是身子弱了一些，奏这样的琴还是吃力了一些。 可她并不想收力，而是醉心其中，酣畅淋漓，嘴角不自觉浮出一抹微笑。 而众人都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时，只有宋凌云与耶律凝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颜云絮。 只见她手持狼毫，一会儿泼墨肆意，一会儿用细细的狼毫勾勒，那气势并不比场中央的人弱。 而齐江逸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颜云絮，然后装作无意的看向了宋凌云，见他如此专注的看着那作画的人，不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曲将终时，万般波澜皆渐渐收拢，终将化为平淡。可人们激昂的心却久久都未平复… 终于，随着邱世安的手指按在琴弦上，那琴声戛然而止。 而耶律齐却看着这奏琴之人久久不能平复，想他也是爱乐之人，但却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欣赏到如此动人心魄的琴音。 楚嫣然收了鞭子，先去将邱世安弹的琴抱起，扶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邱世安的母亲见她满头薄汗，心疼的说道。 “安安，你还好！” “没事，母亲，女儿好久没有这般尽兴了…”尽管有些无力，但邱世安还是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又转头看向了颜云絮，只见她还在画着。 “我去看看…”楚嫣然也有些担忧的说道。转身快步朝着颜云絮走去，但到了颜云絮跟前还未说话，便被她的画惊的不知说些什么。 而耶律凝华看不见颜云絮画的什么，只是嘲讽道。 “原来梁国也有这般动人心魄的琴音，倒是显得之前那些舞乐都太过小家子气了。” 这话一出，让众人脸色又是一变，这人真是仗着自己一个公主和女战神的身份说话毫无顾忌。 梁帝虽然不满，但是这么一对比确实显得之前的歌舞太过平凡，且又是两国和睦，也不好出言怪罪。 可这时，颜云絮却放下手中狼毫，抬眼看向耶律凝华说道。 “公主此言差矣。” “我梁国儿郎众多，也轮不到我们这些闺阁女子上战场去厮杀。只能在强盛的羽翼之下做朵娇柔的花儿。”颜云絮带着笑意说着，言语也丝毫没有贬低谁的意思。又继续说道。 “但也不是我们只能做娇柔的花儿，若是想，人人都可以带着锋芒做个肆意的人。” 这话说的便有些针对性了，但耶律凝华针对在前，颜云絮这般说辞虽然不妥，但也让那些使臣无话可说。 毕竟那般弱的女子都能奏出气势磅礴的行军令。 耶律凝华看着并无胆怯之意的颜云絮，冷哼道。“你倒是伶牙俐齿，那便让我们看看你到底画了些什么？让诸位见见你这温室里的花儿，有什么风范？” 颜云絮这才对一旁等候多时的内侍说道。“拿起来！” 那内侍上前一步，看着那画作，也不禁惊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一眼颜云絮，钦佩之意溢于言表。 而楚嫣然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上前拿起宣纸的另一边说道。 “我也来。” 楚嫣然与那内侍将宣纸立起来先朝着梁帝一面，梁帝与各宫嫔妃皇子公主第一时间便见到了颜云絮的画。 梁帝双手拍了拍，赞许的说道。“不愧是我梁国的儿女。” “来，给众爱卿看看，也让灵溪公主看看我梁国的风采，到底是何模样。” 能让梁帝赞不绝口，场上的人都好奇这颜云絮到底画了些什么，便都探着头看向那幅画。 只见那副画缓缓转了过来，众人才知到底是何让梁帝如此赞许了。 第170章 哪国地界 那是一幅山水画… 也不全然是，那是梁国的地貌图… 上面泼墨肆意的地方群山环绕，细毫笔勾勒的地方大好河山，都城繁华三千的景象大气磅礴。实在是很难想象，颜云絮只用了短短时间便画出了这样一幅地貌图来。 灵溪公主看着这画，微微皱眉，那上面边界分明，足以看出梁国有多大。山河湖川不计其数，倒显得他们献来的宝物不值一提。 毕竟如此地大物博的梁国，要什么没有，这是在告诉她，他们梁国的强盛啊。 宋凌云看着那幅画，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就知道，颜云絮不会坐以待毙，她本就该这样自带锋芒。 而老英国公挨着齐国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瞧瞧，我这干孙女不错！” “…”齐国公看着那幅画，也有些赞许的说道。“不错不错。” 颜盛远更是觉得心惊，没想到颜云絮竟然会画出这样一幅画，原本他以为颜云絮不过是小打小闹的画点就敷衍了事。没想到… 可是很快，烨国使臣便有人出声道。 “升平县主这幅画怕是不妥！” 说话那人看了看灵溪公主，得到示意后，才起身走到场中，看着那幅画对着梁帝行了一礼道。 “陛下，虽然这幅画气势磅礴，让我们见识到了梁国的地貌之大，可是…”那使臣手指向左下方一处山河隔断的地方说道。 “这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属于我们烨国的地方，怎就被升平县主画到了梁国的地界上，难不成升平县主还想挑起事端吗？” “什么？” “这也太不严谨了，怎能把烨国的地方画成我国的地界…” “可能是没注意…” “……”众百官窃窃私语，语气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怕颜云絮一人过失，导致两国失和，便是大罪了。 可就在众人担忧的时候，梁帝见颜云絮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的模样时，便知其中必定有原因，于是便说道。 “升平县主，你是否真将这烨国地界画到了梁国地界上？” “启禀陛下，臣女并不觉得自己画错了，只是想问问烨国使臣一句。”说完，便朝着那说话的使臣问道。 “是不是别人的东西，用的久了便会以为是自己的。” “胡扯，我们现在在说这个地界…” “请烨国使臣为我解惑！”颜云絮直接打断他继续问道。 那使臣冷哼了一声，极其轻视的说道。“若是这样，便与强盗无异，怎能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 “也不算强盗！”颜云絮巧笑嫣然的说道。“毕竟烨国也算是大国，怎能如此说自己呢？” “你…你…”那使臣用手指向颜云絮，只觉得她是在侮辱烨国。耶律凝华怎能坐的住，厉声道。 “升平县主好生嘴利，竟拐着弯的骂我们烨国？”说完又朝着梁帝说道。 “难道梁国陛下就能容许臣子出言侮辱烨国？。” “灵溪公主不必动怒，也不必急着让陛下定我得罪，等我解释完，若是陛下也觉得我有罪，我便认了。”颜云絮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对烨国使臣的愤怒一无所知。 梁帝也紧皱着眉头，他虽然觉得颜云絮说的让人很舒适，但是也怕真的影响两国和睦，于是轻咳一声说道。 “升平县主快些解释来听听 ，以免伤了两国和气。” “是，陛下。”颜云絮应了一声，然后走到自己那幅画面前，对着担忧的楚嫣然轻笑了一下，才对烨国说道。 “你说的这处地方应当是烨国现在的布林！” “没错。”那使臣面带得意，看来这颜云絮还是知道这地方的，那便是他烨国的地界。 “可这布林早前可并不叫布林。”在那使臣不解的眼神下继续说道。 “这布林原本叫洛水部，在四十年前本就属于梁国地界，但此处隔着梁国一处山脉，作为梁国地界，管辖起来也有些难。” “你胡说…”那使臣面带红色的反驳道。他不过三十多，怎知道四十多年前的事，难不成就靠这女子胡说八道吗？ “你莫要着急，等我说完。”颜云絮不急不忙的笑着继续说道。 “烨国的皇帝，也就是你们的先皇，便请书梁国先帝 ，希望能将此处有偿借给烨国。毕竟那处地方水源充足，草也肥沃，更适合烨国游牧的特点。” “先皇想着百姓能安居乐业，便同意了，此事一开始就延续了好几年。可是烨国之后经历了一些事，新皇上位，便整顿朝纲。却将这等小事抛诸脑后了。” “此后也再也没收到烨国的租金，梁国也没有追究你们借走了我们的地界。”说完才朝百官说道。“因为那时，我们的新皇也登基了。” “你简直胡说八道，布林一直就是我烨国的地界，居然被你说成是你们的，怎么？你空口无凭，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耶律齐和耶律凝华相看一眼，并不知道这事情的真实性，但是此事考察起来非常简单，两国之间的文书能证明，甚至老一辈的朝臣也能证明。 可他们唯一吃亏的就是，这次来梁国带的都是新的使臣，并没有年纪大的人在。 梁帝虽为皇帝，但是当初先皇去世的突然，他登基的也急促，哪里知道这事？只能将目光看向了楚远征和齐江逸。 可他们两人淡定如斯的在那坐着，梁帝便知道这事确实如颜云絮所说了。于是便开口说道。 “升平县主平日就喜欢看些奇闻异事，想必宫里珍藏的几本游记都被你看完了！” “陛下圣明，臣女不才，平日喜好不如都城各贵女雅致，所见所闻也皆是书中看来的。” “虽然是游记，但臣女也曾问过家长祖母，这事的真实性，当年确实是烨国的当朝宰相亲自送来的文书，想必宫里应当也是有备案的。” 场上的百官，上了些年纪的听这么一说，确实想了起来，只是时隔遥远，一时竟都忘记了这么一回事。 第171章 故去的丈夫 这时，齐国公也站起身，朝着梁帝行了一礼，对烨国使臣说道。 “不错，当初你烨国宰相来我朝求让洛水部，以每年进贡牛羊若干，皮草千计为补偿。这文书如今还在宫里珍藏着，做不得假。” “若是二皇子不信，大可回朝之后，好生考量，不然便做了你们使臣口中的强盗之名，那便不好了。” 齐国公这话明晃晃就是在说这烨国不是强盗，又是什么呢？那使臣气的脸红脖子粗，没想到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他激动的指着他们，还来不及说话，便被耶律齐呵斥道。 “还不退下，莫要放肆…” “…”那使臣这才偃旗息鼓，狠狠的瞪了一眼颜云絮，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事到如今，连齐国公都出来说了，这事便没有什么真假可言，百官们也算是扬眉吐气一般，看向烨国使臣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 耶律齐虽然心下难堪，却面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对梁帝说道。 “待我们回国之后自会考证此事的真假，若是由于我们的疏忽导致，而后我们会补上这些年的缺失的东西，还望陛下圣明。” “无妨，无妨。”梁帝此时面带微笑，这狠狠地压了烨国一头不说，连那趾高气昂的灵溪公主也偃旗息鼓。不由得说道。 “本就因两国朝代更迭，才会遗漏这些事情，只要烨国上下都清楚，是我们割了洛水部给你们的事实就好。” “…是，是。”耶律齐脸色都有些僵硬的应道。 而那幅地貌图也由内侍小心的卷了起来，收到了一边。等到颜云絮与楚嫣然回了座位，梁帝这才开口道。 “你们三人今日的才艺各有特色，且相得益彰，不得不赏。” “来人，将这象牙送与英国公家小姐楚嫣然，巨型珊瑚赏给升平县主，那几颗东珠便赐予邱御史家的千金邱世安。” “臣女…谢过陛下。” 三人同时起身，朝着梁帝谢恩。梁国百官都暗自高兴，可反观烨国使臣就满脸憋的通红，那可是他们烨国费尽心力送来的礼物 就这么随随便便就当成赏赐送给了这些女子。 这不是在打烨国的脸吗？可这时，再也没有人出来说这样做不妥。耶律凝华抬眼看向宋凌云的方向，只见他端起酒杯对着颜云絮的方向遥遥举杯，与之共饮。 这让耶律凝华有些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酒杯，而这时梁帝又让人唤来歌舞上场，这次就只是梁国的狂欢。 烨国的使臣都心不在焉的看着，耶律齐这才低声对身旁的耶律凝华说道。 “怎样？是不是低估了她，没想到这样一个闺阁女子，竟有这般见识…” “哼…”耶律凝华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她想起当年在战场上那一次。 她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的无力，纵使她身受重伤，也不愿投降，若是守不住，便城破人亡，她也算是为国捐躯。 可宋凌云救下了她，跟她说，女子本就不该在战场厮杀，多年战役不管是对谁都是无止境的消耗。 她听他规划降后便归还烨国城池，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他们只是收复属于梁国自己的地界… 她想，自己在宋凌云眼中注定是不一样的，他们才是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雄鹰，而不是颜云絮这种困在后宅争风吃醋的金丝雀。 可如今看来，这只金丝雀也不同于她的想象，怪不得能得宋凌云青睐。她闭了闭眼，看向了颜云絮，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颜云絮落落大方的回了她一个微笑，端起手中的酒杯敬了她一杯。 耶律凝华目光直直的看着颜云絮，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次确实是她低估了… 但颜云絮的模样显然是对她很是了解，耶律凝华不禁在想，是不是宋凌云提前与她说了许多，才会让她提前防备。 这样一想，耶律凝华便又觉得自己在宋凌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若是没了颜云絮… 若是没了颜云絮… 会不会宋凌云心中的特别就只剩下自己。 可她不能自己动手…… 耶律凝华一直看着宋凌云的方向，很难不被其他人注意到。颜云絮觉得这人一旦落入感情的事，好像也什么往日风采也不在了，风度也没有了。 比如现在。 宴席过后，御花园繁盛的景象让众人大饱眼福，梁帝也在兴头上，便许了这些人在御花园走动。 但走动的无非就是些年轻一辈的，毕竟梁帝还在那坐着，怎么可能拍拍屁股就去赏花。 耶律凝华看着颜云絮被楚嫣然和那个弹琴的女子拉走，目光往宋凌云这边停顿了片刻，才起身。身旁的耶律齐却看了她一眼道。 “莫要生事…这里不比外面。” “…”耶律凝华深深地看了一眼耶律齐，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便径直朝着颜云絮的方向去了。 烨国公主起身，哪能不被人注意到。连梁帝也看了过去，但他其实心里也有些谋划。 若是这烨国昔日的女战神嫁入大梁，那便是举国一大幸事。至少在各国之间便提高了不少地位。 但是… 宋凌云这般不求高官厚禄的人，梁帝着实没有把握控制好他。若是这耶律凝华真的有本事入了宋凌云的眼，他又怕他们暗中勾结…… 而席上的宋凌云往颜云絮那边看了一眼，便朝梁帝身后的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趁着百官敬酒之际往颜云絮那边去了。 静妃常年静谧在宫里，本就觉得这里吵闹，她时不时看向齐江逸，却并没有得到他的一个眼神，反而让自己的心情更加的黯淡了。 便拿起手中的果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这样的她很是少见，让一旁的苏颂也无可奈何。 只能在一旁稍稍注意一些… 可就在她抬头之际，却看到一个侍卫穿着的人从对面走过，她本没有在意，可那人的侧脸像极了她故去的丈夫。 她眉头一皱，给静妃倒酒的手一顿，惹得静妃问道。 “怎么？你也觉得本宫喝多了吗？” “…”苏颂收回眼神，看了一眼静妃，笑着回道。“娘娘怎会如此觉得，只是果子酒虽然甜美，后劲却大，娘娘还是不要贪杯的好。” 静妃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而苏颂再看过去时，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半个身影。 第172章 透彻 邱世安很少与都城这些贵女来往，一则身子不好，平时鲜少出门。 二则，她性子本就冷清，也很少有合得来的人。楚嫣然与她也是有过多次见面，虽算不得闺阁朋友，但也十分亲近。 她在家里也没少听说过这升平县主的事，今日见了面，才觉得往日所见所闻都太过狭隘，在她眼中也是很欣赏这样的女子的。 楚嫣然一手拉着一个，仿佛像个红娘一般，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也熟稔了许多。 就在她们三人走到御花园一处河边亭子时，却看到了耶律凝华，楚嫣然忍不住顿下了脚步，直说道。 “真是晦气，想要休息会儿，都要遇到影响心情的人。” 原本楚嫣然来之前还对这烨国女战神有些崇拜心理，可今日一见，呵呵… 什么美好滤镜都没了。 不过是又一个觊觎凌云哥哥的人… “我们走…”楚嫣然这就要拉着两人往回走，却发现两人皆没有动，而邱世安轻轻按了按楚嫣然的手说道。 “嫣然，这灵溪公主怕是在这等人的。” “我管她等谁呢？我…”楚嫣然一愣，这才看向耶律凝华，她隔着不远，目光直直的看着颜云絮。而身旁的颜云絮并没有目光闪躲，亦是看着她。 “你是说，她在等云絮。” “嗯…”邱世安轻轻的应了一声，可楚嫣然觉得这人定是刚刚在场上吃了亏，想来找补，便抽出自己身后的鞭子捏在手里，对颜云絮说道。 “云絮莫怕，她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好。”颜云絮笑着应道。而凉亭处的耶律凝华并没有走动，也没有说话，身旁也没有一人，颜云絮拍了拍楚嫣然的手，淡然的朝耶律凝华走去。 楚嫣然和邱世安都站在不远处，楚嫣然更是眼睛都不移的看向耶律凝华，深怕颜云絮吃亏，她这般紧张的模样，让邱世安不禁打趣道。 “嫣然，你不要这么紧张啊！这是宫里，她是不敢胡来的。” “我知道……”楚嫣然当然知道她不敢胡来，只是害怕颜云絮吃亏而已。 耶律凝华看着颜云絮款款而来，并没有一丝惧怕和慌乱。就像是笃定她不敢做什么一样，她便自顾自坐在了凉亭处的石凳上，看着颜云絮，有些不屑的说道。 “升平县主倒是胆子大，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我为何要怕…”颜云絮反问道。 “…”耶律凝华一时无语，是啊，颜云絮为何要怕，且不说她们如今在这宫里，再说她又以什么立场让颜云絮害怕。 沉默良久之后，耶律凝华看着背对着她，看着河边风景的颜云絮。终于出声道。 “宋凌云应当是同你说起过我！我们一起在战场敌对厮杀多年，临了他还救下了我…” “灵溪公主。”颜云絮转身打断耶律凝华的话，她并不想知道过去他们如何，何况根本就没有什么，耶律凝华说这些无非是想让她心生醋意而已。 可她为何要吃一个毫无根基的醋… “凌云他…从未跟我提起过你。”颜云絮说完这句，在耶律凝华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或许她觉得今日颜云絮能如此淡定，不过是宋凌云提前跟她说过，这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耶律凝华却听颜云絮说道。 “虽然不知凌云他做了什么让公主误会，但我还是有必要为他说说。” “他与你在战场厮杀，不过是两国战乱。他救你，也不过是不愿烨国再以你的名义挑起事端。两国休战，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而不是你口中想要说的…凌云他对你有意。” 耶律凝华其实心里也知道颜云絮这样说没错，可宋凌云从未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除了她… 如今又多了一个颜云絮。 她看着颜云絮这般说辞，冷哼了一声道。“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你们终究是不配的，你一个破落侯爵府的嫡女，能给他的官途带来什么好处？” “更何况…”耶律凝华上下打量了一下颜云絮，那眼里的轻蔑之意溢于言表。她不屑的说道。 “更何况…你从小便流落在外，族中谁又视你为亲人？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还不是沾染了旁人的光…” 纵使耶律凝华说话不留情面，但颜云絮依旧面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耶律凝华说的并不是自己。 她反问道。“那公主你呢？” “什么？”耶律凝华一愣，并不知道颜云絮问的是什么意思。 “你又能给宋凌云带来什么？”颜云絮朝她走近了两步，继续说道。“公主要知道，宋凌云身边就算不是我，也不可能是你。” “你…” “公主不会以为若是没有了我，宋凌云便会喜欢你！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宋凌云会喜欢你，可是陛下会准他娶你吗？” “你父皇又会让你嫁给他吗？”颜云絮不温不火的声音徐徐道来，打破了耶律凝华的一切遐想。 “你们都不是普通的公主与朝臣，两国君王也不会让你们联姻…所以为何公主要在意宋凌云身边的女子是谁呢？” 耶律凝华眉眼一皱，她为何要在意？若是一般女子便也罢了，可是宋凌云明显对这个颜云絮动了心，这对她来说才是最不能接受的。 耶律凝华早就知道，就算两人两情相悦也不可能在一起，除非她不做这个公主，他亦是不做这个权臣。 “…你倒是看的透彻。”耶律凝华皱着的眉眼散开，看向颜云絮时都少了一分锐利。 “公主难道想的不透彻吗？”颜云絮淡淡的笑着回道。 耶律凝华这才重新打量颜云絮，她美则美矣，对她来说，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子，一辈子都是困在后宅争风吃醋。 可颜云絮并不是那样的小女人，她有主见，有胆识… 可越是这样，耶律凝华越是心里难受，毕竟她来梁国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宋凌云，哪怕一面。 宋凌云甚至连半分眼神都没给过她… 第173章 人头 耶律凝华觉得在这里继续聊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她刚要起身，便见那原本等候在那的楚嫣然瞬间出现了在她的面前。 那护犊子的模样，让耶律凝华一时呆了片刻。她看了一眼楚嫣然，这才对颜云絮说道。 “你身边倒是有真心护着你的人，是我太过狭隘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楚嫣然一头雾水，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 但颜云絮知道，大概是在耶律凝华的眼中，自己被兄长父母冷待，到底是没人护着的… 而楚嫣然不过是看在宋凌云的面子上与她交好… 她拉了拉楚嫣然的手，捏了捏她紧紧抓着鞭子的手道。 “走！也是时候回去了。” 三人又重新回到了席面上，这时的耶律凝华却再也没有看向颜云絮了，她知道要是自己还想要争取，那便只能从宋凌云身上着手。 她一国公主，怎能屈尊降贵的去找一个女子，她不该如此没有分寸，但若是让她放弃，她又怎么能说放弃便放弃了。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她在宋凌云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她所有的期盼与遐想，都是她一人单方面的遐想。 … 入夜之后的夏日总是有些让人烦躁，耶律凝华今日喝了不少酒，那酒当时喝着没事，可后劲却足。 她回来之后便早早就上床安歇了，她的屋外有她贴身的丫鬟，说是丫鬟却也不是。 那可是她昔日战场上的左膀右臂，功夫了得，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放松的闭上双眼。 快四更时，耶律凝华醉过之后醒来有些口干舌燥，便起身唤道。“秋霞，秋霞。” 可屋外寂静 ，却连一丝响动都不曾有，她有些疑惑，又唤道。 “夏雨……”耶律凝华起身，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袍，正准备出去看看时，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一人。 那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了四年的人。 “宋凌云…”饶是再欢喜的再次见到了宋凌云，她也知道今夜此时诡异的气氛。她看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他，这才看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微微皱眉道。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怎么，如今我人都来了，你却问我为何在这儿？”宋凌云言语没有一丝温度，屋子里灯光黯淡，并看不清宋凌云脸上的表情。 但是耶律凝华知道，这人可不是来找她叙旧的…… “耶律凝华，你应该庆幸你那日没有动手，否则…”宋凌云朝身后的人伸了伸手，那人便往耶律凝华面前一丢。 耶律凝华皱眉往后退了两步… 那东西如同圆球一般，散落在耶律凝华四周，不多不少，正好四个，惨白的脸色，血红的脖颈… 还有一人还未来得及闭上眼睛 耶律凝华这才看清脚下的人头竟是她的四个丫鬟，她目眦欲裂的看着宋凌云，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竟敢这般动我的人，宋凌云，你…” “嘘…”宋凌云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手指在薄唇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 “你最好不要招惹到其他人来，不然，死的可就不止这四个了。” “你…你……”耶律凝华自然知道宋凌云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做得到。 “你在我的地方杀了人，就不怕再次挑起事端？宋凌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连家国都不顾了吗？” “家国？耶律凝华，你觉得我真是那般为了黎民百姓的好官？你难道忘了我是谁了吗？” “还是…你觉得四年未战，你都快忘了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样冷漠的话语让耶律凝华不禁打了个寒颤。宋凌云…从来都是杀伐果断… 她断然想起，他是如何劝慰自己投降的，她只记得他宽慰的话，只记得他说众生无辜，只记得他说，你一个女子，不在闺阁等着嫁人，上什么战场？ 可他最后说了什么？ 他说。他倦了，不想继续跟烨国耗下去… 若是她不降，他便将她做成攻城的旗帜，号动三军，一举拿下烨国。 他从不考虑梁国的战备补给，他的战绩非凡，梁帝也从未克扣过任何东西。所以宋凌云回朝之后能置办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产业，都是靠军中来源，可见他的心有多大。 可是他从未亏待每一个将士，耶律凝华知道，若是宋凌云想，攻下烨国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他觉得没必要……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耶律凝华，你若是想让你哥哥好好活着回到烨国，那便收起你的爪子。” “我刚刚的话没有说完，你若是那晚就动了手，今日死的就是你，而不是你身边这几个丫鬟了。” “……”耶律凝华咬着牙，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情绪，她看着眼前被自己惦记了多年的人，竟这般轻飘飘的想要杀了她的话，仿佛她与地上的人并无差别，不禁悲从心来。 “何况…你一个再也上不了战场的公主，下场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与其在这谋划不属于你的东西，还不如想想如何在烨国站稳脚跟。” 所谓杀人诛心说的应该就是宋凌云这种了，烨国的公主都是用来联姻的筹码。耶律凝华之所以没有用来联姻，除了她是正宫所生之外，还因为她武功高强，还有谋略，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 可如今…… 若不是耶律齐瞒着，怕是也逃脱不了去别国联姻的结果，更何况她常年征战，与各国都有新仇旧恨，她无论嫁到哪里都不会好过… 宋凌云带着身后那人走了之后，耶律凝华坐在凳子上，脚边的人头还散发着血腥齐，饶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面，也忍不住有些恶寒。 她想起她们四人陪着自己征战四方的时候，那是何等的肆意快活，她是怎么鬼迷心窍想要得到宋凌云的青睐的。 “呵呵…呵…真是愚不可及！”现在冷静下来，回想与宋凌云一起对战的那些年，他何曾有过别的情绪，他就像是一个地狱来的使者。 但她更想不通，为何就独独对颜云絮有了心思。 她就这么坐着直到天明… 直到耶律齐早饭时都没有看见耶律凝华出来，而她的四个丫鬟也不知踪影。 而昨日，自己的人几乎都喝的尽兴，谁也没有想到会在梁国的驿馆里，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掉了耶律凝华身边武功最好的四个。 耶律齐吃过饭，才亲自端着食盒往耶律凝华的房间走去。 可站在门口，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第174章 看清与贪婪 “凝华…！” “嘭~” 耶律齐单手提着食盒，一把推开了房门，担忧的唤了一声。可入眼却是坐在桌边凳子上，一言不发，神情颓废的耶律凝华。 他往前走了两步，四下打量，寻着这屋内的血腥味来源。可他目光扫至她的脚边，却不禁眉头一皱。 那四颗人头散落在她的脚边，那切口完整血迹也已经干涸发黑。惨白的面容让耶律齐都为之一震，他快步上前将食盒放下，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秋霞她们…她们……” “这到底是谁？敢这么大胆…” “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呀！凝华…”耶律齐问了许久也不见耶律凝华说一句。不由得有些着急，可耶律凝华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的说道。 “还能是谁？是我低估了自己，竟天真的以为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是啊！耶律凝华一向便是骄傲的人，当初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架不住母后的权威，只能放弃等她回朝便结婚的念头。 匆匆找了个寻常女子便成婚了，她从战场下来时，听闻这样的消息，也从未有过如此难过的样子，她甚至还亲自前去送了贺礼… 可见宋凌云终归是不同的… 她甚至天真的认为，宋凌云跟她才是一样的人，可事实并不是那样。 “……”耶律齐没见过如此颓废的她，哪怕是那人移情别恋娶了别人。哪怕是当初御医战战兢兢的说她再也恢复不到从前，她也从未有过这副神情。 他皱了皱眉，问道。 “宋凌云？是他…”他又低头看了四周的人头，心里更是觉得这人的恐怖。 能不知不觉的杀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四人，且她们武功并不低，在战场厮杀多年，怎么可能被瞬间毙命，又不被任何人发现… 只能说明这人的强大… “可这是梁国的地界，他就不怕梁帝治罪于他？” “两国刚刚休战，他怎么敢？” “他如何不敢？”耶律凝华喃喃说道。“他原本就不是个忧国忧民的人，难不成你指望他顾及大局忍气吞声？” “到底是我自命清高了…” 耶律齐倒是听之前的军师说过，宋凌云在战场如同一只发了疯的狮子，哪怕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 他这种打法，激进且不给自己留后路，任谁都扛不住。若不是他及时收手，怕是烨国才真的岌岌可危。 他原本是不信的，谁会将自己的性命系于刀剑之上，自古今来，想要上位者，谁不是小心翼翼，徐徐图之。 而宋凌云让人摸不透，看不透，仿佛他对这权利无所谓。 可他做了这么多，难不成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大理寺少卿？ 若他想当一个上位者，就不会回朝便上交了全部兵权… 耶律齐想不通，他看着眼前的妹妹，其实当初私心带着她来，还是想看看宋凌云是否对她不同，若是能搅乱梁国的朝局，又或者让宋凌云回烨国做他们的驸马，也是极好的事情。 可如今看来，摸不清宋凌云想要什么，便没了掣肘的筹码。 就在耶律齐分神多想之时，却听耶律凝华说道。 “哥哥，我们回去！”耶律凝华闭了闭眼，无比后悔的说道。“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回去意味着什么，耶律凝华知道。宋凌云不会就此罢休的，很快父皇便会知道她再也上不了战场。 而后便会像那些出嫁的公主一样，被当做两国联盟的棋子送出去… 她想，她在战场肆意了多年，也该认命了，这才是一个公主该走的路。 “回去？”耶律齐倒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便等到耶律凝华说要回去。可如今看来，不回去也是不行了。 梁国秋闱在即，必然不会让他们在这里多留，可是他不甘心。他想起那日的密信，他觉得既然有人愿意搅动朝局，他又何必在这里留着趟浑水，不如回去，顺水推舟，坐收渔利… “好，皇兄带你回去。” …… 夜间，颜盛远便收到了烨国二皇子耶律齐的回信，愿意回去之后挑起韩国与梁国的冲突，但烨国刚刚与梁国签订了休战的契约，便不会以烨国的名义来祸乱。 颜盛远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果然，只要自身利益不受损，能看到梁国朝局动荡，任谁都愿意的。 他也不是非要挑起战乱，只是没有战乱，驻扎在都城外的军队不会离开。还有宋凌云… 他虽然将袁绍变成了自己人，可军中并不止袁绍一人，若是不将宋凌云引开，会有很多不可控的意外。 …宋凌云，这人只要不留他在这都城，事情就好办的多… 何况有了耶律齐的帮助，他们不必沾手，也不会落得个通敌卖国的把柄。 但最最重要的还是要等秋闱结束。 毕竟经过王家那一次，朝廷急需新鲜的血液流入。还有那几个老顽固，他们最好也能在这次的事情里被移除，往后的朝堂就是他一人独大…… 颜盛远将看完的信件，轻轻的将信纸往一旁的油灯上一点，那火苗瞬间就将信纸吞噬的一干二净。 那火焰映照下的颜盛远，嘴角带着笑意，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满意的看着那团黑烬，眼里全是对权势的贪婪。他这些日子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个母亲一直闭门不出，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甚至忘了自己要与颜云絮修复兄妹感情，在他看来，修复感情不如从根源直接拔起，何必在一个女子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颜云絮也敏感的感受到了，颜盛远最近又回到了当初那样冷漠的状态，越发的早出晚归起来… 她想，怕是预谋的事情，即将要上场了…… …… 第175章 分府 大房今日也很是热闹。 楚嫣然与颜绝尘之事就像是水到渠成，双方父母都非常满意，魏南笙想着楚嫣然早已及笄两年，便上门与秦语蓉商议婚事。 而前些日子，秦语蓉也早已将提亲的聘礼送去了英国公府，那天的阵仗真是全城难得一见，毕竟大房是皇商，家底之厚，着实让人心惊。 可老英国公的意思是让颜绝尘上门入赘，秦语蓉虽然觉得无所谓，但架不住老太太偏爱大儿子，虽然大儿子已死。 但若是将他唯一的儿子上门入赘，那百年之后入了黄泉还如何面对颜永松啊！ 魏南笙今日坐在厅上跟老太太商议此事，一时也说不出更好的办法，楚嫣然与颜绝尘也沉默不语，这个时候，他们无论怎么说也不合适。 倒是一旁的颜云絮，看了几人一眼，这气氛僵着的样子，出声对夏兰秀说道。 “祖母，孙女有一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哦？是什么法子？”夏兰秀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她亦是不想让颜绝尘上门入赘，但两人明显情投意合，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不好强拆姻缘，那才是造孽。 “快说来听听，这厅上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 “是，祖母。”颜云絮应道。 她走到魏南笙身边，笑着对她说道。“干娘，祖父他让绝尘哥哥入赘，无非是不愿让嫣然受婆媳之苦，妯娌之难，还有家中长辈各种…” “没错。”魏南笙倒是知道秦语蓉会是个好婆婆，但他们二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颜盛远还未娶妻，若是将来娶一个泼辣不讲理的新妇，麻烦事更多。 而她的嫣然虽说性子直率，但太过纯良，怕是应付不好这些关系。她又听颜云絮说道。 “祖母也是想着我大伯本就这一个独子，虽然大伯已故，也不好让人诟病。” “云絮，你说的这些，大家都明白，快说说，到底有什么法子能两全其美啊？”秦语蓉也有些焦急的问道。 她也不是对上门入赘一事毫无异议，只是…颜绝尘从未对一个女子上心，她甚至都以为这个儿子不占女色是有断袖之癖… 如今能有个让他主动要成婚的人，怎能轻易拒绝。 “分家。”颜云絮看着众人说道。 “分家？”夏兰秀喃喃道，而一旁的秦语蓉也说道。 “这怎么行，婆母尚在，怎么能分家呢？” 颜绝尘深深的看了一眼颜云絮，他还从另一人嘴里听过分家，他不知他们两人是真的因为要自己与楚嫣然成亲，还是别的原因。 颜云絮又走回夏兰秀身边，拉着她的手道。 “祖母，大房与二房本就一个为官，一个为商，互不干扰。如今大伯不在，若是在怕是早就分府了，想来祖母也是念着大伯已故，怕对大伯母不利。” “可如今大伯母身有诰命，又是皇商，谁又敢低看她，分府之后，既没有复杂的长辈关系，又无妯娌问题，想来祖父他老人家也不是非要绝尘哥哥上门入赘不可。” “…”夏兰秀微低着头，沉默不语，她当然知道现在没人敢低看秦语蓉，何况她找的这个新妇还是英国公家的嫡女。 她抬眼瞧了瞧秦语蓉，这才对魏南笙说道。 “楚夫人，若是分府，不知你们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老太君，两家能结两姓之好自是天大的喜事，我公公虽说想要绝尘这孩子上门，但若是能分府别住，怕也是能接受的。” “他那边我自会去说服他，老太君不用太忧心。” “好好好…”夏兰秀连说了三个好字，她又看向秦语蓉说道。 “老大媳妇，你可有异义？” “婆母…”秦语蓉眼泛泪光，说道。“婆母尚在，怎能就分府了。” “若是永松他泉下有知，怕是会怪我…” “怕什么？他早早撇下你们母子，要怪也是怪他自己。如今你身有诰命，又是皇商，自然没人敢低看你，我也放心些许。虽然分府，但你依旧是我颜侯爵府的大夫人。” “再说了，我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永松的孩子成亲，日后若是还能见到曾孙，到了泉下我也得好好气气他这个不孝的儿子…” “婆母……”秦语蓉听着很是感伤，是啊！颜永松说走就走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最痛苦的莫过于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她轻轻擦了擦泪水，这样谈婚论嫁的时候实在是不宜哭。 “好了，若是你只是担心我，那便不用犹豫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若是老英国公同意了这事，便分府！”夏兰秀直接便拍板了此事，魏南笙也喜笑颜开的说道。 “是是是…这两孩子的婚事还是得早早定下来，不然秋闱过后又有皇家狩猎，各种祭祀，怕是拖的更久，不若就在秋闱之前就将此事敲定了！” “这秋闱不过还有一个多月，会不会太急促了一些…”颜绝尘看了看楚嫣然，总觉得不太真实，怎么不是说定亲，怎么就突的要成亲了。 秦语蓉上前使劲拍了一下颜绝尘，惹得一旁一直没说话当淑女的楚嫣然吓了一跳。她便听这个未来婆婆说道。 “急促什么？难不成你还要等到明年开春去？” “乖孩子！”说完又对一旁的楚嫣然和颜悦色的说道。“虽说一个多月是有些快，但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婚礼，让全都城都羡慕你的出嫁。” “秦姨，我一切都听你们的安排。”楚嫣然难得娇羞的回应长辈。她并不觉得成亲这是仓促，毕竟秦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富商，准备什么都极快极好，何况她背后还有英国公府。 只是她与颜绝尘一样，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甚至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可能会跟一个长辈满意的人凑合过一辈子，她抬眼看向颜绝尘的侧脸，忍不住嘴角也漫出笑意。 “好好好…”秦语蓉满意的看着楚嫣然，心里不知将自己这一辈子想要女儿的心思，婉转了千百回，如今，她儿媳妇也有了，日后便就多了一个女儿，真是美哉美哉。 魏南笙看着楚嫣然被如此重视自然心里高兴，她立马告了辞，回去劝说楚远征了。 而夏兰秀坐在那看着他们谈着各种对成亲那日的安排与布置，不知不觉就心情低落了起来，她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杖。 一旁的颜云絮轻轻拍了拍夏兰秀的后背，温柔的说道。 “祖母，大伯也希望看到绝尘哥哥成婚生子的，您不要感伤…” “是，是祖母老了，太过悲情，永松他泉下有知必然是高兴的……” 第176章 筹备婚事 分府之事在第三日就敲定了下来，楚远征被楚氏两口子缠了两日才终于松口同意这桩婚事。 但他有一个唯一的要求就是，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要上英国公府的族谱，跟着楚家姓。 对于这事，秦语蓉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不管跟着谁姓，都是她嫡亲的孙儿。而夏兰秀却心中有些膈应，但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紧接着，两家便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了。 而分府这事也就在这时也被定了下来。 原本两房不一样，一个为官一个为商，分府也不是很麻烦的事情。本来大房这边只需将门庭换一个方向，开个府门，这样也算是分府。 可楚嫣然却提出她有一个陪嫁正是离颜家不远的一处宅子。若是分府不如分个彻底… 夏兰秀起初还有些不同意，毕竟男方怎么能倚靠女子的嫁妆立府。 可颜绝尘不知是与谁商议了一番，坚决的同意了楚嫣然的提议，只是并不是以她的嫁妆。 而是以高于都城两倍的价格买下了这个宅子，重新翻新，作为新房。 百姓都觉得两家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婚事应当是筹备很久，可这世道本就是天下无难事，只要肯花钱… 这置办的速度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颜盛远自夏兰秀同意分府之后，便细细排查了自己身边的亲信，让人暗中查探颜绝尘，确保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才分府这才作罢。 … 与往常一样，楚嫣然一到颜家就如同回了自己家一般，虽然两人成亲在即，不宜见面。 可外面的人都知道两房已经分开，而颜绝尘与秦语蓉早就搬进了新置办的宅子里，所以楚嫣然到访颜侯爵府，也没人说闲话。 她直直的往竹苑去了，到了院里还不忘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门口的言善，说道。 “这是我给祖母买的六合园的糕点，麻烦言善你跑一趟送一下。” “楚小姐说的是哪里话，这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这就去送。” “去！”楚嫣然笑嘻嘻的看着言善提着糕点快步去了夏兰秀的院子，便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她穿过院子时才发现，那池塘里的睡莲早就开出了粉粉的花苞，边角还有许多荷花争先开放。 池塘的水也清澈见底，红白相间的鲤鱼在那游来游去。她停住了脚步，第一次没有快步进去寻颜云絮，而是坐在了池塘边，看着水里倒影的自己，还有那些睡莲的模样，都觉得心生欢喜。 可是从前，她最瞧不起的便是女子这般矫揉造作的姿态，如今到了自己，却… “嘭~” 一块小石子轻轻砸进了池塘，泛起了一丝又一丝的涟漪，惊的那些鱼儿都躲到了荷叶下面去了。 楚嫣然这才回头，看向丢石子的人，只见她巧笑嫣然的看着自己，而颜云絮身边的言喜也不禁轻笑着，楚嫣然不由得有些恼怒的说道。 “瞧瞧，言喜这丫头现在都开始笑话我了。” “楚小姐冤枉啊！”言喜连忙收起了笑意，连连摆手又摆头的说道。 “奴婢只是见楚小姐喜上眉梢，女儿姿态十足，倒是比平日好看的多呢！” “就你会说话，难不成我平日不好看？还是脾气不太好？”楚嫣然难得打趣到这个小丫鬟，见她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解释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好了，她同你说笑呢！”颜云絮看着言喜涨红的双颊，开口说道。“快去将言慧今日做的荷花酥还有莲子露拿来，给嫣然尝尝。” “是，奴婢这就去。”言喜立马应道，转身便匆匆去了小厨房。 楚嫣然看着言喜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走到颜云絮的身边，与她并步朝着屋内走去，边走边问道。 “我最近变化很大吗？我早晨出门时我母亲还夸我有了女子的姿态，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啊！” “是吗？”颜云絮轻笑道。“难道这些日子你没感觉你都没有将你那玲珑鞭子放在身边了？” “啊？”楚嫣然停下步子，这才细细朝身后摸去，那身后空无一物，哪有什么鞭子啊！她倒是忘了这些日子，陪着自家母亲清点自己的嫁妆，还要选成亲那日的喜服，头饰。 原本她以为成亲而已，不过就是红衣金钗，哪里需要选什么？可真到了她身上，选起来那才是头疼不已。 特别是她母亲让她自己给自己绣一双鸳鸯枕套，她硬是扎破了手指，也才绣出来两只奇形怪状的东西，像炸了毛的母鸡，就是不像鸳鸯。 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两剪刀就剪坏了她熬了几夜做好的枕套，把元宝都吓了一跳。 楚嫣然低着头说道。“我原来不知道成亲这么麻烦，真是复杂又繁琐。” “先进去歇歇。”颜云絮拉着她，往屋内走去。 等两人坐在了桌前，楚嫣然端着颜云絮给她的茶水，听颜云絮问她。 “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楚嫣然看了颜云絮一眼，说道。“准备的七七八八！只是从前见别人准备的时候甚是有趣，怎么到了我自己就觉得繁琐至极了。” “可能是心境不同！”颜云絮继续说道。“从前你是客，看别人成亲，又无需操心什么，如今你是主，当然得事事上心。” 过了一会儿，颜云絮又问道。“那绝尘哥哥那准备的差不多了！” “他！”听闻颜云絮问到颜绝尘，便觉得心头一梗，无比羡慕的说道。 “我倒是羡慕他，事事都只需花钱，置办最好的东西，又不用费心挑选，更何况有秦姨在，他能有什么好准备的。” “成亲这事，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会发现还是做男子的好，成亲只需花钱，生子只需出力，以后相夫教子，管教后宅都是女子的事。” “你这是…” “恐婚了吗？…” 第177章 秘密 恐婚？ 楚嫣然细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 “倒不是恐婚，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我以为我与别人不同，肆意盎然，无拘无束。可最后还是难逃女子要走的路。” “可最恐怖的是，我这些日子竟然还乐在其中…” “…”颜云絮没有这种心境，也说不出宽慰的话，只是说道。 “绝尘哥哥也不是什么安分待的住的人，你们婚后亦可以策马扬鞭，周游列国啊！” “真的吗？”楚嫣然倒是听过颜绝尘从成年之后便四处游走，看过不少地方。她也想，可次次都是纸上谈兵。 “当然，大伯母也不是什么拘你在家的婆母，想来你们想去哪儿，她都不会干涉。” “那倒是。秦姨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楚嫣然笑着说道。 随后想到什么，又说道。“云絮，成亲那日，你可要来送我出嫁啊！” “嗯，我一定会来的。”颜云絮说道。 其实颜云絮本该是接亲这边的，可英国公是她干爹，她也算是英国公府的人，两边都可以去，只要楚嫣然愿意，她当然会优先自己的姐妹。 “那我便放心了…” 两人聊了一些婚礼的事情，楚嫣然却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颜云絮与宋凌云都不约而同的跟她说，趁着成亲将两房分开。 她虽然疑惑，但总归还是觉得两人都不会害她，可事情解决之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她微皱着眉头，拉了拉颜云絮的手。偏这时，言喜带着早晨刚做的莲子露和荷花酥走了进来。 楚嫣然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停顿了，她看着言喜将莲子露放到她的面前，那清明的汤碗里还有些许未碾碎的莲子，想来也是解暑的很，她又看向那粉白相间的荷花酥，层层叠叠，一看便是酥脆可口。 言喜放下食物，将托盘抱在怀里，笑着说道。 “楚小姐快尝尝！这是今晨，言慧姐姐刚做的呢？除了小姐，就属楚小姐你最有口福了。” “哦？”楚嫣然看向言喜，见她喜笑颜开，不禁想要打趣她两句，便说道。 “那可不见得，你言慧姐姐怕是要先喂饱你这个小馋猫才是。” “…”言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连忙抬头看向颜云絮，见她也低笑着，便知道楚嫣然又在打趣她，便壮着胆子说道。 “我…我没…吃。”顿了片刻又道。“言慧姐姐做的时候，就让我就尝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嘛。” “哈哈哈哈…”楚嫣然见言喜小心翼翼的解释着，那小表情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一旁的颜云絮知道这丫头虽然嘴馋，但脸皮一向是薄，便开口说道。 “好了，你去找你言慧姐姐，让她也给你做些，我与嫣然有话要说，没事便不要来打扰了。” “是，谢过小姐。”言喜又喜笑颜开的抱着食盘开开心心的往外跑去了。 楚嫣然见言喜一走，便收起了笑容，看向了颜云絮，问道。 “我们要说什么？还不能让着丫头们听到？” 颜云絮看了她一眼，说道。“难道不是你有话要问我？” “……”楚嫣然一顿，她是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问道。 “云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颜家要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成亲这事并不需要分府别住，可你跟凌云哥哥…”楚嫣然顿了顿，看了一眼颜云絮，这才继续说道。 “可你与凌云哥哥却将那套宅子过到我的名下，那原本就不是我的嫁妆…” 确实，现在颜绝尘买下的宅子并不是楚嫣然的嫁妆，而是宋凌云的私产。而这个私宅却是以颜云絮的名义送给她的… 楚嫣然并不清楚，这两人为何非要让两房分开，对她来说，处不来的人际关系，不处就好了，关起门来过日子，难不成他们还敢上门生事不成。 既然不怕她吃这些亏，那便是这颜家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云絮，你就告诉我，不然，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颜云絮看着楚嫣然，她又何尝想要瞒着她，只是兹事体大，这事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她只能说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能让绝尘哥哥知道。” “那你告诉我呀！”楚嫣然急忙说道。 “嫣然。若是你知道了，绝尘哥哥不可能不知道的…” 颜云絮知道楚嫣然的性子，大伯的死刚刚有了眉目，若是楚嫣然知道了，却不能对颜绝尘说，这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楚嫣然这才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事，若是知道太多，被颜绝尘知道了，怕是三两句就套了真话来。 颜云絮见她有些低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嫣然，你就好好的做你的新娘子，到了日后，你与绝尘哥哥必然会知道的。” “可我现在知道你们藏着关于颜绝尘的秘密，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是真的有些担心啊！” “可是…可是…我也知道我藏不住话，总归你们是不会害我的，我听你们的就是。” “……”颜云絮不语，她也不想瞒着楚嫣然，两人感情这样要好，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若是颜绝尘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颜盛远害死的，怕是这亲也要搁置了。 以颜绝尘的性子，怕是要与颜盛远来个鱼死网破。虽然颜绝尘淡泊名利，平日性子又极好，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让他们知道！ 除了大房，还要考虑夏兰秀，她毕竟年纪大了，若是知道这事，怕是对身子也不利。 楚嫣然与颜云絮一聊聊了一下午，吃过了晚饭才堪堪回了英国公府。她走之前还细细叮嘱，让颜云絮在她成亲那日一定要早点来，她平日深交的朋友不多，颜云絮算是独一份的。 虽然邱家嫡女也是与她私交甚好，可邱世安身子不好，总不能早早便把她拉来。 第178章 成亲（1） 很快就到了楚嫣然成亲这天。 前院里热闹非凡，但凡是这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前院宴客还搭了戏台子，那戏台子周围围了满满当当道理小孩子，他们看的饿了，又去一旁寻些吃的。 大人们围坐在戏台子周围，客套的打着招呼，看着杂耍戏剧。 宾客们陆陆续续的来，英国公带着颜绝尘在门口迎客，还有一些英国公府的旁支兄弟也来帮忙。 原本是要入赘英国公府的，但老英国公松了口，便只是在英国公府过礼，礼成再回到他们的新宅子。 所以颜绝尘今日一早便来与准岳父一起接待宾客。 后院 楚嫣然在屋内问刚刚进门的元宝。“外面热闹吗？” “当然热闹啊，都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前院还搭了戏台子，可比平日的好看多了。” “那你看到颜绝尘了吗？”楚嫣然又问道。 “姑爷啊？当然看见了，他与老爷在门口迎客呢！” “他今日是怎么样的？” “额…”元宝回想了一下，说道。“今天姑爷一身红衣，就跟小姐你的衣服一样红啊！” “那当然，成亲定然是红色的嘛！”楚嫣然原本站起身想要朝门口走的步子又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她又问道。 “那他穿红色的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 “那跟平日比起来，哪个更好看？” …… 颜云絮在一旁看着她与元宝你一句我一句，甚至恨不得亲自去到门口好好看看今日的颜绝尘究竟有多好看。 她忍不住说道。“你要不要好好坐好，不然喜娘待会头发给你梳歪了！” 楚嫣然这才作罢，喜娘见新娘子按耐不住的喜悦表情，便开口说道。 “小姐今日也是顶顶的漂亮，与新姑爷自然是极好看的。” 楚嫣然笑了笑，对颜云絮说道。“待会儿就要拜堂成亲了，我怎么坐的住啊！” 颜云絮拿过一旁的口脂，又说道。“离拜堂还有一两个时辰，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要是吃得下就好了。” 楚嫣然昨晚兴奋到了凌晨才逼自己睡着，晨起的早一点饿感都没有，完全被兴奋劲取代。 颜云絮不禁打趣道。“没想到，平日你最爱的就是吃东西，也就成婚这日让你食不下咽了。” 楚嫣然回头看向颜云絮，说道。“我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感觉，反正现在感觉做什么都没劲，又什么都想亲力亲为。就感觉有一口气压在心里提不上来一样。” “你那是太紧张了。” “是，可能是真的紧张了。”楚嫣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 “来，先吃点东西，眼下才半日，最费力气的是下半日和晚上，要是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应对。” 楚嫣然一听，这才坐到桌前，神色莫名的说道。“对，还有晚上。” 颜云絮也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不久，喜娘给她梳好了头发，便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下她们两人，楚嫣然这才开口又说道。 “云絮，你知道洞房花烛夜是怎么回事吗？” 颜云絮给她布菜的手一顿，脸色有些莫名，但还未等她说话，便又听楚嫣然说道。 “唉，瞧我问的什么话，你都还没成亲，怎么会知道。”楚嫣然说完之后热血上头，习惯性道理就想去挠挠头，被颜云絮阻止道。 “刚梳好的头，不要弄乱了。” 随后又听颜云絮说道。“昨夜听干娘说，有位宫里的嬷嬷来给你讲这新婚的事宜，你给拒绝了，怎么？现在急了是吗？” 楚嫣然往嘴里塞了一块鱼羹，这才说道。“我以往也是看过不少话本子，还女扮男装去过烟柳之地。嬷嬷讲的那些，我能不懂吗？” “既然你懂的，那有什么好问的，今晚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颜云絮见她呆愣了一下，便提醒道。“再吃一点。” 楚嫣然哪里还吃的进去，她一想到晚上要与神仙一般的人睡一个被窝，还是亲密接触那一种，她就有些胆怯起来了。 “嬷嬷说，第一次疼的很，还会流血…” “你害怕？”颜云絮问道，随后又宽慰道。“你自小习武，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闺房女儿，应当是嬷嬷夸张了些。” “你这么说，我心里便有谱了…”楚嫣然拍拍胸口说道，可她还没平静下来，又听颜云絮冷不防说一句。 “更何况，绝尘哥哥也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这一提到颜绝尘，楚嫣然的脸色就热哄哄的烧了起来。 颜云絮知道她是太过紧张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往她碗里布菜时，楚嫣然也食不知味，她匆匆吃了饭涑了口，便坐到梳妆台前，由着喜娘又进来细细为她补了口脂。 她这才往床榻边一坐，手里端着喜扇，突然就有一种灵动与沉静交织的美，颜云絮知道，楚嫣然本来就是极为漂亮的，只是她平日不大打扮，做事又有江湖女儿的气质，这才让人忽略了她本来的美貌。 快到吉时的时候，后院还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哗声，还有隐隐约约的鞭炮声。 楚嫣然微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看向颜云絮，问道。 “云絮，你听到了吗？在放鞭炮了。” 颜云絮笑了笑，回道。“听见了，快坐好，应该是快来人了。” 楚嫣然这才又拿起扇子，坐的端端正正。 很快，就有嬷嬷进来叮嘱楚嫣然，待会儿出去了之后，喜扇要一直这么端着，千万不要放下来，可不要让宾客和新郎官瞧见了。 楚嫣然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放下来的。” “待会儿我就不搀着你出去了，让元宝和言喜搀着你出门。” “知道了，云絮。你就在一旁好好的看着我就行。” 颜云絮已经定了亲，不宜再搀着楚嫣然出门了。 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人喊道。“吉时到，请新娘子出阁。” 随后便有稀稀拉拉道声音朝着这边来。 那些官眷家的小孩，看戏归看戏，吃东西归吃东西。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极其谨慎认真的。 他们手里拿着装着花瓣和糖果的篮子，走在前面，一路走一路撒。 这时，喜婆眉开眼笑的带着元宝和言喜进来，一左一右搀扶着楚嫣然。楚嫣然连连说道。 “不用扶不用扶，我自己走。”颜云絮知道她端着扇子被人扶着有些不自在，便说道。 “那你们左右看着她一些。” 于是两人又往后退了一步，留意着楚嫣然的嫁衣裙摆。 第179章 成亲（2） 楚嫣然走出院子，孩童们在前面一路撒花撒糖果。 她端着喜扇，走在落满了花瓣的小径上。火红的裙摆摇曳着，凤冠步摇，环佩叮当，极是艳丽浓烈。 就是喜扇下的那双眼睛有些按耐不住，左看看右瞧瞧，依稀都是都城熟悉的人影。 她问道。“颜绝尘呢？他如今在哪里？” 元宝回道。“不要急，姑爷就在花园里等着你呢。” 这小径宽窄有限，两侧栽种着花草树木，边上来来往往都是观礼的宾客们，并且女眷偏多，不好拥挤，等到了花园，地势方才敞阔开。 楚嫣然手里的喜扇上绣着凤穿牡丹图案，绣纹泛着丝丝流光，光彩夺目。 透过喜扇上绣纹缝隙间的红纱，楚嫣然看见前方人影簇拥着，有一人站在正中间，他们见着她这头过来，顿时就起哄热闹起来。 喜婆还欢天喜地地吆喝道：“新娘子来喽！” 楚嫣然隔着喜扇透过的微光，看向对面的人，又问道。 “颜绝尘是不是在对面。” “是啊！小姐。” “正中间那个是不是他。” “是。” 等到了回答，楚嫣然顿时就觉得心里一阵紧一阵激，像是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实在是没忍住，头轻轻偏了一些，也只是依稀看见一抹红色道理衣角。 她似乎并不满足，她一点点的偏，全然忘记刚刚嬷嬷的叮嘱，直到她终于看清了那一身吉服的颜绝尘。 他一身红衣，站在日光下，红衣似火，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公子，而是真真切切入了凡尘的人，他也与普通人一样，都有新婚大喜，春风得意的这天。 而今天，他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夫婿。 楚嫣然就这么看入了神，身后的颜云絮适时点了点她的后腰，提醒道。 “喜扇！” 楚嫣然这才回神，连忙端正了喜扇。 可站在颜绝尘的角度，不难发现楚嫣然正在探头打量他，微微露出的鬓角和一只眼睛，别有一番只有她才有的生动之感。 只是片刻之后又被人提醒端正了回去。 要平时，她的心思和她人早就飞蹿到他身边去了，但今日这条路却是走得慢之又慢。 颜绝尘一直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将她的好奇、焦急，还有不得不循规蹈矩，都收进眼底。 嘴角也不禁漫起一丝笑意。 他看见她绯红的裙角，随着她的步伐一摆一荡，看见她凤冠上的步摇在喜扇外轻轻摇曳。甚至连她红色的绣鞋上纹绣都多看了两眼。 他将人从头至尾深深地打量，像是要刻画到脑海里一般。 直到人到了跟前，两人隔着喜扇上的透纱，视线交汇，楚嫣然知道颜绝尘在看她，不由得脸颊升起一股温烫之意。 随着喜婆在一旁吆喝，他们两人才并肩而行，往前方喜堂去了。 那喜堂上满目喜红，魏南笙和楚州牧，还有秦语蓉就坐在正堂上，两边长辈满座，看着这两人缓缓走进喜堂。 喜娘在一旁唱喝着，给两边父母敬了茶，改了口，两位母亲也是各自嘱咐自己的孩子日后要如何和谐美满。 不知怎的，向来冷情的颜云絮，竟有一片热意涌上眼角，逼得眼尾通红。她回来之后没少见过成亲的场面，可如今这喜堂上站着的，一个是她兄长，一个是她好友，实在是情难自禁。 她也是一个女子，怎会不曾憧憬过自己成亲的场面，只是上一世… 她缓缓抬头看向一旁的宋凌云，此时他也看了过来，低头在她耳边轻语道。 “絮儿，等事情了了，我也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不必羡慕旁人…” “…”颜云絮听完，脸颊飘上一朵红云，并没有回应宋凌云，但她此时的心跳动的让她没办法好好观礼，她想她也是期待的。 宋凌云看着眼前的人儿，嘴角扯起一抹笑意，他知道上一世她对成亲一事都有阴影，他不愿她在这样的阴影里过一辈子，他要给颜云絮最为盛大的婚礼，满足她对成亲最好的期望。 听完长辈训话后，喜婆一脸喜色的唱喝道。 “两位新人就此礼成，从此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相携到老，不离不弃。” 宾客们亦是祝贺欢呼声不断。 喜婆又吆喝着送入洞房，只是这洞房在新宅，于是一群亲朋好友就走拥右簇的跟着他们一同去颜家新宅了。 今日的新宅门扁都是老英国公亲自题的，单单一个颜字。 虽然这个院子楚嫣然来过好多次，但今日的感觉又大不相同。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她的家了。 她踏进新房，满目喜红，案台上龙凤烛燃着，铺着红锦，果盘里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装得圆圆满满的。 床帐挽得整整齐齐，床上铺叠着大红的龙凤被，灯火嫣然下，可见龙凤交织，美轮美奂。 一路跟来的孩童脱了鞋袜，高兴的跑到床上滚来滚去。他们听从大人的话，要将这床铺滚的完完整整，这样才能早生贵子。 所以孩童们都将此事当做无比神圣的任务。 新房里热热闹闹，孩童们滚完了床，而后就是却喜扇、吃合卺酒，照喜婆和嬷嬷们的提醒一步步来，对此楚嫣然也不全然陌生，毕竟之前就听嬷嬷们说过好多次了。 前来新房这边观礼的女眷们热闹一阵后就离去了。 转眼间，新房多余的人都撤去了，就只剩下颜绝尘和楚嫣然两人，楚嫣然眼神四处飘忽就是不敢落在颜绝尘脸上。 颜绝尘却是一直看着她，问道。“刚刚不是偏头也要来看我，怎么？而今我人就在你面前，你反而不敢看了？” 楚嫣然嘟嘟嘴，说道。“刚刚不过是好奇。” “现在就不好奇了吗？” 楚嫣然看了他一眼，又飘忽到其他地方，她总不可能说自己不好意思了。 她承认一开始便是冲着这张脸去的，公子世无双，可她好不容易将人哄骗到手，习惯与他相处，如今一成婚，她又觉得有些拘束了。 “我现在也好奇…” “那便好好看看我。” 第180章 成亲（3） 楚嫣然缓缓抬头，从颜绝尘的鞋和衣角缓缓往上移。 从他鞋到腰间的距离，便是看不见他的腿，也可知他腿有多修长。 腰间挂着一枚绿穗腰佩，在正红衣色下极是点睛。 再往上，那衣襟照例是叠得整整齐齐，黑色发丝落在那衣色上，黑得冷清、红得火烈，映衬得十分分明。 她见着他脖颈的喉结，见着他的下巴，再往上移，见着了他的模样。 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眼前这让她朝思暮想了许多日的男子，终于成了她的夫婿。 心头似有百般话语，却堵在喉间，说不出口。 颜绝尘也同样深情的回看她，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感受到流动的情感。 颜绝尘轻轻在她额头，克制有礼的吻了一下，问道。 “累吗？” “…”楚嫣然还没从那样的触感里缓冲出来，便回道。“不累，我想着今日便要嫁给你，就一点都不累了。” “待会儿你就在房中休息，我去前面宴客。” “我不用去吗？”楚嫣然问道。 “今晚不用。”颜绝尘轻轻的将她头上繁重的凤冠取了下来，然后说道。“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 … 颜绝尘一走，楚嫣然便觉得呼吸都轻松了几分，他刚刚的话，她不是没听清楚，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她非常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此时的她，脸颊都透着诡异的红。 只不过她环视打量这新房，脑子里仍旧是紧张亢奋，片刻都坐不住。没多久，有人到院里来了。 元宝在外守着，见到来人，打开门请人进去。 “云絮，你怎么来了？前院不热闹吗？” “热闹。可是闹哄哄的，不如我来这陪你吃，反正绝尘哥哥还要很久才会回来。” 说完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元宝便上前来将食盒里的东西一点一点拿出来。 楚嫣然看着精致美味的菜肴，却摇摇头道。 “我这会一点想吃东西的感觉都没有。” 颜云絮摆弄筷子的手一顿，看向她说道。“中午便没吃，这个时候你居然还不饿？” “完全没觉得。” 颜云絮笑了笑，说道。“等你这股子兴奋劲过了，便会觉得饿了，快来！多少吃一些，不然半夜要吃的可是会被人笑话。” 楚嫣然一听，脸色更是红了几分，这才坐到桌前端起碗筷。楚嫣然有颜云絮陪着，横竖有个伴儿，再没心思吃饭也能吃几口。 元宝也默默的退到了外面去了。 饭后，颜云絮这才说道。 “嫣然，回门之后，你跟绝尘哥哥便离开都城去游历段时间！” “啊？”楚嫣然净了手，转头不解的看向颜云絮，问道。“为什么…” “等你们去了新的地方记得给我来封信，让我知道你们在哪个位置，到时候好让你们回来。” “…”楚嫣然擦了擦手，快步走到桌前坐下，看着颜云絮问道。“为何非要支开颜绝尘。是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是吗？” “嫣然，你信我吗？” “…”楚嫣然看着颜云絮的眼睛，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相信你。可是…” “没有可是。嫣然，你已经成亲了，若是顺利怕是很快就会有孩子，到时候你再想出去也没那么方便了。” “不如趁着刚成亲，与绝尘哥哥去好好过过二人日子，不好吗？” “好…好是好，可是你们什么都不说，这样瞒着我，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怎么出去玩啊！”楚嫣然低着头说道。 楚嫣然心里明白，颜云絮来说这件事，必然是凌云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别想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楚嫣然听到这话，又想起颜绝尘临走时说的话，瞬间脸色爆红，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思绪都飘到前院去了。 颜云絮临走之前，又给她重新抹了口脂，又将妆容整理了一下，让她看起来依然，光彩照人，美艳无方。 等到前院的喧嚣渐渐平息，楚嫣然便知道，过不了多久颜绝尘便会回来了。 她能依稀听到门口颜绝尘口齿不清的对送他回来的人说道。 “我…还能喝些…莫要推…我。” “我…” “新姑爷快进去！你喝的这样醉，怕是里面的祖宗明日不将我们扒皮抽筋才怪。” …楚嫣然一听，便知道这人是那旁支的一个表兄，看这架势，颜绝尘必然是被灌醉了的，她虽说有些坐立不安，但也没有直接去门口。 “嘭~” 那些人可能是真怕楚嫣然出来怪罪，竟真的将人往里一推便匆匆将门关上，迅速逃离了。 楚嫣然这才担忧的看向颜绝尘，可颜绝尘在关门的那一刻，哪还有半分酒醉的模样，他目光清明的看向楚嫣然。 听着门外的人已经走远了，这才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对楚嫣然说道。 “要不是我装醉，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这几个亲房可真真能灌酒啊！” 楚嫣然见他喝完了水，径直朝她走来，心不免得跳的快了些，她问道。 “那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难受吗？” “不难受。”颜绝尘坐到了楚嫣然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道。 “我吃了冀先生给我的解酒药，不会醉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楚嫣然就有些不自在了，她扭了扭身子，往一旁坐了些。让颜绝尘看清了她的嫁衣，这才说到。 “喜婆说要等你回来了仔细看过了，才能换上寝衣。”楚嫣然咽了一下口水问道。“颜绝尘，你看清了吗？” “没看清，不如嫣然转两圈让我看看。” 楚嫣然以为就这么坐着他看不仔细，就起身当真在他面前转了两圈。 那凤冠步摇早已取下，她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却赛不过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裙摆衣带都飘扬起来，宛若展翅的蝶、绽开的花。 楚嫣然还问：“怎么……” 结果话都没问完出口，颜绝尘冷不防伸手就卷过她的腰肢，将还在转身的她一把勾了回来。 那力道使得她一下撞进他怀里。 她便听他轻声在耳边说道。 “我看的清楚，嫣然今日极美…” “…” 第181章 暗中保护 也不知楚嫣然是如何与颜绝尘说的，竟然真的说服了他一同去云游几月。 反正颜绝尘也不用参加秋闱，新婚燕尔，秦语蓉与楚家夫妇也乐的见他们去培养感情。 他们回门之后，便启程出发了。 这让颜云絮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宋凌云也派了暗卫，暗中保护他们。 秋闱在即，都城各大客栈都爆满，甚至有些官僚家中也入住了不少赶考的人。 全国各地的学子都希望在这一次的秋闱之中拿到名次，光宗耀祖。 而这次监考的人就有宋凌云巡场，他带着虎卫军，在大考之前便日日巡视。确保没人鱼目混珠，科考舞弊。 颜盛远最近也闭门不出，专心待考。全家上下还是很期待他能为颜侯爵府争得一个有实权的官职。 他早早就与袁绍私下沟通好了，袁绍这人没有妻儿，一心想要权势，这种人最是好拿捏。 四皇子也承诺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袁绍的部队从休战之后便驻扎在了都城百里之外。是离都城最近的一支军队，到时只需将宋凌云支走，便万无一失了。 只是…… 只是这个时候，颜绝尘竟然带着新妇远游，让他有些按耐不住。 他想要的不止是权势，还有富贵。 他唤来了洛川，问道。“可查到颜绝尘往哪边去了？” 洛川抬头回道。“世子，属下并未查到他们去了哪儿？” “嗯？”颜盛远停下手中豪笔，抬眼看去，那眼神凌厉，似乎是有些不满。 洛川连忙说道。“世子，原本他们两人是要去南笙郡主的母家，可我派人沿途跟去，竟未发现一丝痕迹。” “可能…可能…他们临时更换了路线。” “…”颜盛远皱眉，这两人确实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临时改变主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为好。 “多派些人分散查探，若是发现了其踪迹！”颜盛远顿了片刻，这两人都有功夫在身，颜绝尘武功虽不高，但楚嫣然却很是厉害，怕是一时半会也无法将其诛杀。 “带上几个死侍，让他们看好时机动手，切记不要让他们发现是冲着他们去的，以免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洛川知道，主子是怕万一刺杀失败，反而让他们心生警惕，再要动手就难了。更何况颜绝尘此人也很多疑，要是被他发现端倪… “最近也要留意宋凌云的动向，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都要一一告诉我。” “是。” 洛川出去后，颜盛远紧皱的眉眼才放开来。他知道袁绍曾与宋凌云一起上过战场，虽说袁绍与宋凌云关系并不好，但这事太过顺利反而让他心生警惕，总归是多防备一些才好。 虽说颜云絮与宋凌云已经指婚，但若是事成之后，宋凌云对颜云絮的感情甚笃，便能拿颜云絮来牵制住宋凌云。 颜盛远想到此处，不禁冷笑了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宋凌云也是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而这一边，楚天朗为了早日上门提亲，更是勤奋苦读。但他丝毫不知自己的父母并不会因为他这般而放松心思。 楚依蓉是楚远征哥哥的掌上明珠，她及笄之时，都城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她却是一个也瞧不上，偏偏看上了出身寒门的相公张正修。 当时多少人反对，偏她就要嫁过去，好在张正修父母双亡，也没什么婆媳关系可相处。再者他本就孤身一人，所以对于上门一事并不排斥，儿子随谁姓他也无所谓。 楚依蓉站在门边看着对面书房里，埋头苦读的楚天朗，欣慰的带着笑意。可身边的张正修却叹了一口气道。 “你别看这孩子如今勤奋，他若是事后知道你并不会答应让那个女子进门，怕是…” “怕是什么？”楚依蓉回头看向自己的相公，不屑的笑道。“我是他母亲，难不成还会害他不成，一个落魄侯爵的庶女，也想入我楚家的门庭，怎么可能。” “那你当初不也瞧上了我。”张正修不解，为何她能看上自己，却瞧不上一个庶女。对他而言，他不比一个庶女高贵多少。 且他也打听过，那个女子虽为庶女，但是品相极好，且才情横溢。他自然是满意的，更何况是天朗喜欢的人。 楚依蓉走向张正修，嗔怪的说道。“她如何能与你比。” “你是男子，才情在身总归是往上走的，可她…”楚依蓉眉眼都带着嫌弃的说道。“她即使才情再好，也是后宅之人，又是个庶女，嫁个普通人还好，可要嫁给天朗，能帮他什么？怕是会被人耻笑。” “…你也不用这么说，颜侯爵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她还有个大哥这次也会参与秋闱，若是高中…”张正修话还未说完，就被楚依蓉打断道。 “她大哥？且不说他们嫡庶有别，就是颜盛远他的亲妹妹，也不见得他有多重视，更何况一个庶女。” “反正我是不会让天朗娶她的，若真的入榜，便当纳个妾也好。” “…”张正修无奈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了，横竖说了也没什么用。他抬眼看向对面书房的方向，心里也不禁想，若是天朗用情不深，便是错过也就错过了。 实在不行就纳个妾，总归是到他身边就好。 楚依蓉坐到一旁，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楚天朗自小便没要过什么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她提要求，想要娶妻。 她当时一听颜府，一直以为是颜家那个嫡女颜云絮。那时她还未被指婚给宋凌云，她想，若是那个女子，倒也勉强。 可楚天朗却说不是，而是她那个庶出的妹妹… 楚依蓉并不觉得楚天朗是什么见色起意的人，在她心里，这庶女与那些勾人的姨娘一样，不择手段，怕是天朗也是初尝情窦，被迷住了。 她从得知他想要的是那个庶女之后，便暗中查过，她那姨娘年轻时就以色侍人，还是颜府的老太君出面打压才消停。 更何况，她那个同胞的妹妹是何手段入的皇家，谁人不知。 身边的人都是这般品行，颜丹晨又能好的到哪里去？ 第182章 入榜 很快便到了秋闱这天。 考试分三场，每场都要考三日，都需提前一天入场，这三天的吃喝拉撒都在原地，不能中途离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 期间也有受不了这样严酷的制度中途放弃的，也有被发现舞弊者被赶出去的… 最离谱的是，有几个考位坐着的是上次被摔断了腿的公子，他们愁眉苦脸不知如何下笔，他们也想中途放弃。 可他们不能… 他们几人是宋凌云派人亲自接来考场的，他们身边无人伺候，由于身子不便，硬是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三日考试过了之后被人来接时，那脸色如同苦瓜，身上也散发出不可描述的异味。 此后也没人敢暗地里说三道四了，深怕被有心人听见，招来了活阎罗报复。 过了半月就到了放榜的时候，夏兰秀便让颜云絮带着颜丹晨一同前去看看，看看自家兄长得了什么名次。 三人一同去了放榜地时，早已是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 颜盛远站在马车前头看着人群里的人头攒动，不禁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来，他知道自己志在必得，就是不知自己排在什么名次。 一旁的颜云絮看着颜盛远这般有把握，转头对言喜说道。 “你也去看看…” 言喜明白，颜云絮让她看的并不是颜盛远的名次，而是楚公子的名次，便匆忙挤了过去。 颜盛远回头看了颜云絮一眼，以为她是要去看自己的名次。不由得嘴角轻笑道。 “二妹妹也关心兄长的名次吗？” “…”颜云絮瞧了颜盛远一眼，又看向人群，淡淡的说道。“兄长与我一母同胞，自是关心的。” “放心！我不会令你们失望的。”颜盛远看向人群，洛川已经从里面挤了出来，快步朝他走来。 “世子，榜上第四。” “嗯？”颜盛远看向那人群挡住的榜单，眉头微微一皱，居然没有进前三甲。他问道。 “榜首是谁？” “是威远侯家的嫡子吴越。” “吴越？”颜盛远皱眉，这个人不曾听说过，只是威远侯… 那可是齐家的人，怎么齐家如今将手伸回都城了吗？颜盛远又问道。 “齐国公府的人有没有上榜的。” “有。”洛川知道颜盛远会问，于是多看了几眼，齐国公这次就带了两个齐家的儿孙，一个榜三，一个榜九。 “…”颜盛远此时的面色就没有刚刚那么好了，颜云絮听着他们的对话，对颜盛远说道。 “恭喜兄长，如愿以偿。想必祖母也会很高兴的。” “…”颜盛远这才回头看向颜云絮，只见她嘴角上扬，像是真的在恭贺他入榜。“走！先回去与祖母报喜。” 说完转身就欲回马车里，可却听颜云絮说道。“兄长先行回去！嫣然临行前还让我帮她看看天朗堂兄是否进榜。” “…”颜盛远皱眉，看了一旁低垂着眉眼的颜丹晨，又放下手中的门帘下了马车道。“那便将马车留给你们 ，洛川，去牵马来。” “是，世子。” “多谢兄长。” 颜盛远骑着马带洛川走后，颜丹晨这才敢抬起头看向攒动的人群，那些人热闹极了，密切的关注着上了榜的人。 有的甚至家中还未婚配夫婿的人家，在那拦住上了榜的人，问是否娶妻。只要一上了榜，日后便是前途无量，还愁女儿过不上好日子吗？ 但是像颜府这般的马车，他们是不敢来问的，架着马车来的几乎都是都城的权贵，本就无法高攀。 他们要的是寒门贵子…前途无量，又好拿捏。 “丹晨…” 一声高呼惹得颜云絮两人都回头看去，只见楚天朗面带笑容，身边的小厮也是眉开眼笑，想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名次了。 “二小姐。”言喜好不容易挤了出来，站在颜云絮身边，看着那边打着招呼的楚天朗说道。“楚公子榜上第七。” 颜云絮回头看了言喜一眼，带着笑意又对颜丹晨说道。 “看来，他确实是认真了。” “…”颜丹晨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楚天朗穿过人群，快步朝她走来，那飞扬的衣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她想她应当是想过这一天，也期待过这一天的。 “丹晨。”楚天朗站在颜丹晨的面前，眼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颜丹晨了，若不是想着这次上榜之后，才能求得母亲上门提亲，他想他应当是受不了这么久不见她的。 “还未恭喜楚公子入了前十。” “…啊！同喜，同喜。”楚天朗这才看向颜云絮，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他过来时眼里只看见了颜丹晨，倒是没注意到颜云絮。 好在颜云絮并没有打趣他，而是说道“你们要是有话说，变快些说！兄长已经回去报喜，我们若是迟迟不归总是不好的。” “是…是是。”楚天朗一早就来了，当然知道颜盛远也入了榜，还是第四。颜云絮站在一旁，转头看向一边，留给他们叙话的空间。 楚天朗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千言万语，在看见颜丹晨的一瞬间就变得土崩瓦解。 颜丹晨见他迟迟不说话，便先开口道。“恭喜你，如愿以偿。” “丹晨，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愿望。”楚天朗灼灼的目光看的颜丹晨有些不自在，她知道他说的愿望是指她自己。 但她不敢回应… “我马上便会回去，让我母亲上门提亲，聘礼我一早便准备好了，我定会按我说的，迎你入门为妻。” “…”颜丹晨听见他这么说，血液似乎有些沸腾起来，她点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楚天朗带着小厮兴高采烈的回去了，颜云絮也带着颜丹晨回府。 颜云絮看着神色莫名的颜丹晨，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道。 “想必很快就知道楚天朗母亲的态度了，你不必紧张。” “我知道，二姐姐。” 第183章 求亲 此时的楚家，楚依蓉站在厅上，探着头往外看，时不时说上一句。 “怎么一早就去了，这么久也还不见人回来。” 张正修无奈的看着眉眼都带着焦急的夫人，说道。 “今日放榜，想必是人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正常。” “…”楚依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忧的说道。“你说，会不会朗儿他考的…”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楚依蓉还未说完担忧的话，便听门外有小厮喊道，顿时回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楚天朗眉目带笑，脚下生风，快步进了院子，楚依蓉这才心一落，想必是榜上有名了。 她上前两步，拉住楚天朗的手臂，边往里走，边问道。 “如何，榜上第几啊？” “你先让天朗歇口气再说。”张正修看着急忙回来的楚天朗，额头还有薄薄的汗意，连忙说道。 “是是是，是我太过着急，天朗，来先坐下再说。” 楚天朗面带笑容，目不转睛的看着楚依蓉道。 “母亲，榜上第七。” “第七？”楚依蓉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张正修，那眉眼间的喜色让人看了都有些动容，她知道这次的秋闱与以往不同，连身有爵位承袭的人都参加了，更别说齐国公此番回来带回的人。 能上榜七，已经是足足的优秀了。 “好好…不愧是我儿，能上榜七已经是很厉害了。”张正修大笑着说道。 “我马上去给你祖父报个信，告诉他你如今高中了…”楚依蓉转身就要去差人通知她的父亲，可却被楚天朗一把拉住了手腕。 楚依蓉回头，有些不解的望了过来，只听楚天朗说道。 “母亲，此事先不急。”楚天朗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提开衣摆便跪了下来。楚依蓉见状连忙去扶。 “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却被楚天朗笑着拦住她，说道。 “母亲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我…”楚依蓉看着自己儿子眼里的希翼，眉头微皱，那面上的喜色一下就冷却了下来，她并未说话。 可楚天朗如今哪里看出母亲的不情愿，径直说道。 “母亲曾答应我若是进了前十，便为我上颜府提亲，母亲可还记得。” “当然…当然记得。”楚依蓉有些讪笑道。 “如今我不负母亲期望，望母亲也为天朗去颜家上门求亲。” 面对楚天朗这样诚挚的目光，楚依蓉的脸色有些不好，她往旁边一坐，看了张正修一眼，对楚天朗说道。 “今日你才高中，就上门提亲，是不是太过匆忙了。” 楚天朗起身往楚依蓉身边走了两步，说道。“怎会匆忙呢，儿子早已准备好了聘礼，只等今日揭榜便央求母亲上门求亲。” “还望母亲成全。” “…”楚依蓉没想到，前些日子，楚天朗置办的那些东西竟是给那个庶女的聘礼，她声音有些冷了下来。说道。 “好，母亲这就上门去为你求亲。” “谢过母亲。”楚天朗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他却不知道，母亲的这一去，差点断送了他与颜丹晨的姻缘。 … 楚依蓉坐在去往颜侯爵府的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十二抬聘礼，不禁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去，将聘礼留下四抬，剩下的等我回去之时再做打算。” “…”那丫鬟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于是楚依蓉便带着那四箱聘礼上了颜侯爵府的门。 颜侯爵府今日也很是热闹，世子高中第四，是天大的喜事。可这时门外却有人来通传道。 “老太君，楚家来人了。” “楚家？”夏兰秀看了一眼身旁的颜云絮，便知道这个楚家便是那楚天朗的家，此事她也是知道一二，她问道。“来的是谁。” “是当家主母。” “哦？那便快快请进来。”夏兰秀一听，这当家主母亲自上门，想来是真的是来娶她孙女的。 她看着厅上的众人道。“既然有女眷前来，盛远你便先去忙你的，晚些时候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吃个饭。” “是，祖母。”颜盛远对楚天朗的母亲到访并没有什么兴趣，如今颜云絮被指婚，未婚的不过就是颜丹晨一人，他确实没兴趣留下来看。 于是便跟着颜永柏一起走了出去。 夏兰秀又看向颜丹晨，只见她也有些惊讶，怕是也没想到这么快楚天朗的母亲便上了门来。 “四丫头，既然她是为了你来的，你便到后室去等着，云絮在这陪着我便是。” “是，祖母。”颜丹晨知道这种正式的场合无论是她还是姨娘都没有资格站在厅上。 她退到了厅后，虽然看不见前厅的场景，却能将前厅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她也是心如擂鼓，没想到楚夫人竟然真的来了。 楚依蓉踏进厅堂的时候，看着厅上的夏兰秀与颜云絮，带着笑容便见礼道。 “见过老太君，升平县主。” 楚依蓉虽与英国公府带着点亲，但终究没有什么身份，见到有诰命和封号的人，还是要客套的行礼。 夏兰秀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被小厮抬进来的四抬东西，说道。 “楚夫人多礼了，不知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闻颜世子高中榜四，还未恭喜老太君，有这么个光耀门楣的好孙儿呢！” “哈哈…同喜同喜，听云絮说，楚家公子也高中了，以后都是为朝廷效力，都是光耀门楣的喜事。” “是是是。”楚依蓉看了一眼夏兰秀身边的颜云絮，这丫头才是生的一副花容月貌，性子也是极为稳重，不然怎会入了她那堂弟的眼，收了做干女儿。 只可惜… 被陛下指了婚。 她坐在凳子上，又说道。“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便是为我儿求娶府上的四姑娘颜丹晨，听闻她才情横溢，姿色过人。我儿对她一见钟情，便央求我来求亲。” “以全了我们做父母的一桩心事。” 第184章 妾 夏兰秀听完眉眼笑开了说道。“我这孙女确实是才情横溢，是难得的才女。” “只是不知楚夫人想要求娶丹晨为妻还是…” “…”楚依蓉没想到夏兰秀竟然会问的这么直接。 也是，她今日前来求亲，一没带庚帖文书，二来…这求亲者都是六抬聘礼往上，如今她身后不过四抬。 夏兰秀也不是什么无知妇人，怎会不知她的意图。 颜丹晨不知前面什么场景，只觉得楚夫人亲自来求亲，应当是娶她为妻的，可是没想到却听前厅传来楚夫人的话。 “天朗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是希望他一切都好，他喜欢贵府的四姑娘，可四姑娘是庶女，我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不会让一个庶女为妻。” 夏兰秀脸上的笑意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看了一眼颜云絮，便说道。 “这么说来，楚夫人是想让我孙女为妾室了？” 厅后的颜丹晨心底一凉，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觉得无比难堪。 “老太君，明日不说暗话，今日前来，确实是为我儿纳妾。” “楚夫人是觉得我颜家的女儿只配与人为妾了吗？” “老太君是哪里的话？”楚夫人看着夏兰秀带着并不达眼底的笑意，继续说道。 “四姑娘与我儿一同参与诗会多次，也曾私下一同出游，也足以说明四姑娘也是对我儿有意，两人情投意合，我也不好棒打鸳鸯，只是我家是这样，正妻之位只能留给正房嫡女来做。” “…”夏兰秀冷哼了两声，这人话里话外意思不过就是颜丹晨倒贴，迷的楚天朗为她着迷。她能上门求娶为妾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一旁的颜云絮有些听不下去，便说道。 “楚夫人，按理说，我也应该随嫣然唤你一声姑姑。” “…”楚依蓉颔首，默认了她这一说法，又听她说道。 “只是我四妹妹从未单独与楚公子一起出游，次次都是有我们几人作陪。参加诗会也是男女同席，并无不妥，楚家姑姑不要说的模棱两可，让我四妹妹名声有损。” “…”楚依蓉一愣，倒是没想到这颜云絮能这样说她，但在她心里，若不是这颜丹晨使了手段，天朗又怎会迷了心智要娶她为妻。 “升平县主此言差矣，虽说她是侯爵府的庶女，给我儿做妾是委屈了些，但万一她也是愿意的呢？” “何不叫她出来，问问四姑娘自己的意思呢？” 夏兰秀这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这人好生无耻，意思不过是她们在这瞎操心，架不住颜丹晨自己要嫁过去做妾一样。 她将手杖用力的人杵了一下地面，说道。 “既然想要问问她的意思，那便问。”说完又朝内室喊道。 “四丫头，你也听明白楚夫人的话了，出来告诉祖母你是否愿意？” 颜丹晨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她早就该知道楚依蓉是瞧不上她的，亏她还抱有希翼，觉得自己总归是不同的，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她走到前厅时，楚依蓉才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但在楚依蓉看来，这不过是皮相迷人的妖精罢了。 她是万不会将此人收入自家做正妻的，那样一来，自家儿子还有什么心思入朝为官，怕是只会止步不前，沉浸在温柔乡里。 颜丹晨从内室走出来，并未看楚依蓉一眼，而是径直去了夏兰秀身前，夏兰秀原本不好看的脸色，在看到她眼角通红的时候，便有些心软了。 是了，颜丹晨不是颜丹月，这丫头也是有心气的，万不会做出那些事来。 她语气放缓的问道。“楚夫人今日来为她儿子求亲，祖母问你，你可否愿意去她家…为妾。” “…”颜丹晨抬头看向夏兰秀，低声说道。“孙女不愿。” “四姑娘，你难道还想做我儿的妻子不成。” 颜丹晨身子一僵，是，曾经是想过，可如今… 她淡淡的转身，抬眼看向楚夫人，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颜丹晨尽量平静的说道。 “楚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虽为庶女，却从未想过与人为妾。” “再说，我从未答应过楚公子要嫁与他为妻…”颜丹晨忍住心中的疼痛，又说道。“原本一开始便想着拒绝他的情意，是他说他要参与秋闱，也是与楚夫人做了约定。” “我本就对他无意，但却不愿见他为了我便无心大考，便没有明面上拒绝。” “你是说，我儿是一厢情愿了？”楚依蓉没想到这庶女竟然说她对楚天朗无意，她面上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仿佛刚刚的话都是对自己闪亮的耳光。 “楚夫人，你非要这么避重就轻吗？我与楚公子出游都是因为我二姐姐与嫣然姐姐交好，至于陪同他去诗会，也是想开阔眼界，提升自己。” “想必楚公子对我，也不过是觉得我才情尚可而已。” “自从他表露心意，我便再也没有接受过他的邀约，甚至没有与他见上一面。这事我嫡姐也可证明。” “没错，楚夫人，若你不信，大可问问楚公子身边的小厮，是不是邀约我四妹妹，次次都被拒绝了。又何来道两情相悦呢？”颜云絮也从一旁附声说道。 “…”楚夫人脸色不好的看着这两姐妹，心里有一股无名火险些冒了出来，她倒是不知这庶女竟然心气之高，竟说她儿子一厢情愿。 “那你是不愿与我儿在一起了。” “…”颜丹晨看了一眼楚依蓉，坚定的说道。“不愿。” “好，好，既然四姑娘不愿，那我也不强求，若是日后我儿问起，我只管说是四姑娘对我儿无意，是他一直以来自作多情。”楚依蓉冷笑着又说道。 “也祝四姑娘早日得遇良人。” “…”颜丹晨直直的看着楚依蓉，也说道。“也祝楚公子前程似锦，得遇佳人。” “…”就这样，几人都沉默了片刻，楚依蓉才朝着夏兰秀说道。 “既然四姑娘说了这是误会，那我便先回去了，老太君，这番实在是叨扰了。” “无妨，还望楚夫人莫要放在心上才是。”夏兰秀嘴上虽说客套，但语气并不客气。 楚依蓉这才派人又将这四抬东西搬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第185章 外祖父 楚依蓉走后，厅上一阵沉默… 颜云絮不忍见颜丹晨如此低落，便走上前去，轻轻将她抱住，温声安慰道。 “左右也是想过这个结果的，不必太过难受。” “我知道…”颜丹晨自然是早就想过这样的结果，可是真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强大。 她实在是忍不住的低落，也无法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来回馈颜云絮与祖母。 夏兰秀看着她们，不禁叹了一口气。要说这颜丹晨，给楚家做正妻并不为过，只是… 只是他那个母亲太过强势，又瞧不上庶出的女子，怎会轻易同意此事。 “好了，既然楚家无意，你也不愿与他做妾，此事就此作罢，日后也莫要与他来往见面，以免横生口舌。” “是，祖母…”颜丹晨心里明白，楚依蓉已经说的如此明白，她又怎么会再见楚天朗呢？ 夏兰秀又说道。“横竖你也及笄了，虽说是庶出，但你是我颜侯爵府的女儿，如今你大哥哥也高中了，你的婚事自然是草率不得。” “便让你大伯母帮你留意相看着…” “孙女谢过祖母。”颜丹晨低垂着眉眼，如今江梦芹做不了主，她的与姨娘的处境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至于亲事，总归是不会太差的，她也认命了… 楚家 楚依蓉回到自家，刚一入门，就看见楚天朗从座椅上站起来，快步朝她走来，还未开口，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她身后那十二抬聘礼。 他目光一凝，皱着眉头说道。“母亲…这是…这…” 楚依蓉拍了拍他的手，往里走了几步，边说道。 “都城好姑娘多的是，天朗你如今才高中，还是将亲事暂时放一边。” 楚天朗听闻，拉着楚依蓉的手一松，惹得楚依蓉回头看了过来，只见楚天朗看着她道。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是丹晨她不同意？还是…” “丹晨？你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竟直言叫她闺名？”楚依蓉皱着眉头，一想到那丫头说她对楚天朗无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坐到座椅上，冷哼着直言说道。 “她与我说，她对你并无情意，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所以日后你就不要再念着此事了。” “不…绝不可能。”楚天朗直接反驳道，他不相信颜丹晨对她无意，明明在揭榜处，便得到了她的回应，怎会是像母亲所说，对他并无情意？ “怎么？这是她亲口说的，难不成还以为是我诓骗你的不成？”楚依蓉皱着眉头看着楚天朗道。 “不…不…我要去亲口问问她。”楚天朗说着就要往外走去，却被楚依蓉一声厉喝喊住。 “站住。”楚依蓉站起身，看着楚天朗转身欲走的身影，心中满是不满的说道。“她都明确拒绝了，你还要去问什么？给彼此留个体面不好吗？” “再说了，你以什么身份去问？你这是想要气死母亲我吗？” “我…”楚天朗面带难色，他不愿相信母亲说的，他想亲自问问，可是母亲的态度让他心生退意。 是啊！他如今以什么身份去问颜丹晨，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未正面回应过自己。 从未…… 楚依蓉见他停住了，便上前将他拉住，细细劝道。“天朗，你如今刚刚高中，都城大好女子多的是，何必要拘泥于一个对你无意之人？” “…”楚天朗闭了闭眼，终是没有迈出一步。 …… 转眼又过了几天，原本是要论功名行官职，可今年不知怎的，竟推到了围猎之后。 年年围猎都在九月初十，横竖也没有几天，倒是没人觉得有什么。 入夜… 齐江逸入都城之后，虽然住了几天英国公府，但他自己也是有府邸的。 只是久未住人，规整了一阵子，如今早已带着两个小辈住了进来。 他这次带来的这两个小辈，一个是齐铭，榜上第三，一个是齐钰，榜上第九。 两个小辈都在厅上，齐铭善与对弈，与齐江逸正在下棋，而齐钰在一旁看着，并未说话。 此刻的大厅，落针可闻。 唯有落子的声音。和棋盒里玉石制成的棋子碰撞的清脆响声。 不过一会儿，齐江逸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凌云，他手上的棋子一顿，目光变得慈和起来。问道。 “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齐钰齐铭顺着齐江逸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片刻又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里。将棋盘往一旁轻轻一放，对齐江逸说道。 “叔父，那我们兄弟二人就先退下了。”齐铭低头说道。 “好，去！等这小子走之后你再进来与我将这盘棋下完便是。”齐江逸说道。 “是，叔父。” 两兄弟退下走到宋凌云身边时，只是微微颔首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话语，但是眼神仪态里的恭敬之意溢于言表。 宋凌云抬脚走了进去，站在齐江逸面前，行了一礼道。 “外祖父！” “…”这声外祖父齐江逸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自从他师傅带着他回到齐家，过不几年，便又一意孤行的上了战场，这声外祖父便快十年未闻了。 “你这猢狲，竟还知道我是你外祖父？” “你一去战场多年，竟一封家书都未与我带过，你背离你母亲的遗愿，非要往这都城里趟浑水，如今你轻飘飘的叫我一声外祖父，便就罢了吗？” 齐江逸其实心里知道，这孩子不过是想要还他母亲一个清白，还有当年事情的真相。 可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一切都无从考证。即使是他那个女儿做的，如今大女儿已死，即使做的再多又有何用呢？ 宋凌云看着眼前的老人，只觉得他脾气越发的不减当年。他淡笑着说道。 “外祖父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大脾气。” “你…”齐江逸知道自己就算摆出生气的姿态，宋凌云也是不怕的，他与他母亲一样，惯会察言观色，又有自己的主见。 他无奈说道。 “快坐！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坐下吗？” “…是。外祖父…” 第186章 筹谋 齐江逸看着眼前的孙儿，不禁想起他刚到齐家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瘦骨嶙峋，很难想象在宫里长大的孩子，还是正宫所出，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对外封锁了消息，只有身边几个亲信知道他的身份。 齐江逸一直以为，他这孙儿能在他的庇护下健康成长，可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私下打探他的消息。 那些人来势汹汹，并不是陛下派来赶尽杀绝的，毕竟那时候姝儿已死，若是梁帝知道这个孩子还活着，必然会接回宫中。 可是…又会是谁呢？ 当初傅剑带他回来时，他们便怀疑过是不是齐语珠暗地里做的。可是她一介宫妇，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权势能千里追杀一个孩子。 再说了… 她身边有些什么人，齐江逸最是清楚，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若真的是她，那她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宋凌云坐在椅凳上，看着齐江逸紧皱的眉头，说道。 “外祖父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不也没有来见过孙儿吗？” “你这是怪我咯？”齐江逸冷哼一声，这人倒是会倒打一耙。说道。 “你如今身为大理寺少卿，我如何能见你？这都城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混得很。若是被人发现……” 是啊，梁帝当初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被烧死在宫里，若是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在真相还未大明之时，怎能让宋凌云深陷险地。 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与背后的暗影阁，几乎没人伤他分毫，但他如今有了未婚妻，有了软肋… “外祖父这么想，难道不知孙儿也是这般想的吗？”宋凌云何尝不想在战场时便给他报平安，又何尝不想与他商量着回都城，入朝堂。 可傅剑上次被暴露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他如何又能冒险将年迈的祖父拉进来。 他平静的说道。“外祖父要怪我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么些年让你担惊受怕实属不该。” “外祖父说到我的母亲，她虽然希望我闲云野鹤般的远离都城，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可我母亲含恨九泉，我实在是做不到听从她的遗愿…” “…”齐江逸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孩子的不易与困苦。只是…万般担忧他日后的处境，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梁帝又怎会轻易放他离去。 他想起自己的大女儿，那是最是向往自由的凤。可是为了心中大义，义无反顾的入了宫，原本想着辅佐新君，成就太平盛世，让所有梁国的人都能像她想象的那般自由自在。 可惜事与愿违，终究是沉寂在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 更何况自古君王便多疑，何况是梁帝这般。 “罢了，我也老了，就算你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住，还不如全力配合你。” “谢过祖父体谅。” “那如今查到哪一步了？”齐江逸又问道。 “…”可宋凌云却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齐江逸便知道他查到了，却不能对他说。 齐江逸问道。“怎么？是不能对我说吗？” “外祖父…”宋凌云确实查到了很多，但目前看来是不能让齐江逸知道的。他有些为难的说道。 “日后自会告诉外祖父的。” “…哼。”齐江逸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又问道。“既然这事说不得，那便说说颜云絮那丫头！” “她？”宋凌云不解的问道。“她怎么了？” “哼，你跟颜云絮是何时认识的？我听说她回府不过才一年多，你便提前一年多便让人将你母亲为你备下的镯子要了去，要说没有预谋，我都不信。” “…”宋凌云沉默。 这镯子确实是他母亲备下的，知道的人不过就齐江逸两夫妇，再有便是傅剑。 如今在齐江逸看来，自己这孙子对颜云絮是蓄谋已久，可是颜云絮之前一直闭门不出，被那顾家人豢养在家中，又如何与宋凌云结识的呢？ 齐江逸见宋凌云又不说话了，便好笑的说道。 “怎么？这也不能说？” “外祖父是不满意她吗？”宋凌云反问道。 “…”齐江逸一愣，不满意？仔细想想，除了家世之外，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可是这是满不满意的事吗？他拍了拍桌子，震的旁边的棋盘上的棋子抖了一抖。 “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那丫头与你在不相识之前便被你惦记上了，我也是好奇，你是何时对这人上了心，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 “你不愿说？还是不能说？”齐江逸说道。 “都有一些！”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确实不愿对其他人说。 “既然你这也不愿说，那我问你能说的。”齐江逸又问道。 “明明秋闱放榜之后便要行官职，你为何让梁帝推迟到围猎之后？” “…” “怎么？这也不能对我说吗？”齐江逸这下属实有些不高兴了，这孙儿藏了太多秘密，这也不说那也不说，憋的他面色都有些难看。 “能说。”宋凌云沉默并不是因为不能说，而是不知从何开始说。 干脆就将梁景肆暗地里筹谋的事情一股脑的全跟齐江逸说了，齐江逸听完之后，眉头一皱道。 “那陛下可知这其中内情？” “他不知。”宋凌云道。 “不知？”齐江逸又问道。“他不知，不知又如何能答应将此事推后。” “因为我告诉他，秋闱之前会有战事。” “战事？”齐江逸皱眉道。“这太平盛世，何来的战事？” “没有，我就给他造一个便是。” “…”齐江逸眉头皱的更紧了，造一个？说的像是安排一场游戏一般。 可宋凌云淡定如斯的模样，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事到底要怎么造，才能不算是瞒天过海，欺君罔上？ 可这边塞的战事确实起了，可并不是宋凌云安排的，而是由烨国暗里挑拨，由韩国出面挑起的。 驻守的部队一退再退，连连让了两座城池… 这让当地的将军连忙让人上报朝廷，只是通报朝廷的士兵前脚一走，后脚韩军就被驻守的部队解决了，又连连夺回了城池。 所以传回都城的消息也算不得假… 而宋凌云要借着这次的战事重新拿回兵权。 第187章 带兵出征 战报传回朝廷的时候，百官哗然，没想到驻守的部队这么不堪一击，竟然丢了两座城池。 梁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上窃窃私语的百官，问道。 “现在大敌当前，又接连丢了两座城池，众位爱卿可有何对策啊！” “启禀陛下，如今之计只能派人挂帅出征，让韩国知道我们大梁不是好欺负的。”一言官说道。 “…”梁帝看了一眼宋凌云，只见他微闭着双眼，仿佛此事与他无关，是了，当初回朝为官，他便交了兵权，想来也是不愿意再上战场的。 梁帝又看向其他人问道。 “那可有愿意挂帅出征的人啊！” 百官面面相觑，这么多年，这朝堂上的人谁又上过战场啊！前有齐江逸楚远征年轻时保家卫国，后来又有宋凌云这般后起之秀。 朝堂上的这些人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哪里敢毛遂自荐上战场啊？ 而最前面的四皇子梁景肆心底却有些担忧，没想到韩国这次竟然连连夺了两座城池。他不禁有些担心若是镇压不住，那不是将自己的版图拱手让人吗？ 他抬眼便看向了宋凌云。 可这时，却有朝臣说道。“启禀陛下，随宋大人回朝的将军里有一个名为袁绍的将军，如今驻守在都城百里之外。” “此人也是身经百战，想来更为适合。” “哦？”梁帝也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抬眼看向宋凌云，问道。 “宋爱卿觉得此人可行吗？” “当然可行，袁将军当初在战场也是骁勇善战之人，想来挂帅出征也是极好的。”宋凌云语气平淡的说道。 可四皇子却眉头一皱，袁绍，那不是颜盛远搭上线的人吗？若是他一走，这之后的事还怎么进行下去。 梁景肆便朝着一旁的言官示意了一眼，那人接收了眼神，便知他是什么意思，连忙上前对梁帝说道。 “启禀陛下，袁绍将军是好，也不如宋大人。” “宋大人在战场之威名如雷贯耳，怕是出征还未到就会震慑敌军。如今已经接连丢了两座城池，实在是不能马虎啊！” “…”梁帝何尝不知道此事就该宋凌云去，前些日子推迟封官之事，也是宋凌云说，前线密报韩国蠢蠢欲动，怕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没错啊，陛下。如今秋闱已过，若是耽误封官之事，也影响朝廷大计。” “…既然如此，宋爱卿以为如何？”梁帝问道。 “臣自当是听从陛下安排。”此话一出便是自己毫无意见，全凭梁帝定夺。 可梁帝也有梁帝的担忧，他又说道。 “那这封官之事，还是等宋爱卿凯旋归来之时再行定夺！” 可梁帝此话一出，百官们又面面相觑道。 “陛下三思啊！” “陛下…”一官员上前跪下行礼道。“封官之事兹事体大，怎能拖延。再说前线战事向来说不定时间，难道让这些中了榜的人在都城无官无职的等着吗？” “是啊。陛下，若是被他国知道，怕是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连这等大事也被延后。” “…”梁帝沉默了片刻，他也知道，王家的事情过后，朝廷急需新鲜的血液进入，可是大敌当前，如何能放心的让宋凌云带兵前去，他们在后方大肆庆祝呢！ 似乎是看出了梁帝的担忧，宋凌云这才缓缓上前一步，对梁帝说道。 “陛下不必担忧。” “年年围猎都是在九月十五，贸然因一小国推迟确实有些让人小看。更何况秋闱已过，中榜的人才已在都城多日，若是迟迟不行封官之事，又如何安顿这些人呢？” 是啊！这些人不禁有达官显贵之子，还有寒门学子，且不说这宋凌云上了战场何时回来，就说他们在这都城毫无根基的住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 众人都附和道，确实都这么认为，梁帝思忖了许久，这才最后说道。 “那便依各位爱卿所言，围猎照常举行，事后便行封官之事。”随后又看向宋凌云说道。 “宋爱卿便即日启程，收复失地，好好让韩国看看我大梁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是……” 当日下午，宋凌云便拿着兵符领着兵去往了袁绍的驻地，将其手下的士兵交接之后便带着往边境去了。 而袁绍将军因围猎在即，便带着一万人马提前去了围猎的地方安防。确保围猎的安全性… 宋凌云并未与颜云絮告别便出发了，但他却让剑五将这事告诉了颜云絮，以免她担心。 颜云絮看着手里楚嫣然传回的书信，听着剑五在一旁说着宋凌云的计划，她将信纸收起，说道。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你不必在暗处，只管穿上颜府的护卫服，跟着就是。” “是。”剑五恭敬的回道，便转身出去了。 颜云絮看着手里折好的信纸，想着楚嫣然在信中所说，他们去了广阔的草原策马扬鞭，又去了巍峨的黄山攀登看日出… 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那个名为邬思道的医者，那人善于行针，在这十里八乡颇具名气。 她瞒着颜绝尘，让宋凌云暗中跟着的人将其带回了都城，想必要不了几日就会到了。 这人便是当初初次接手大伯的医者，事发之后，他不知怎的逃过了颜盛远的追杀，躲到了穷乡僻壤做起了赤脚医生。 也是宋凌云暗中查探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这人的所在之处。 “小姐。”言喜快步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楚家公子又派人来了…” “哦？怎么？四妹妹不是说了不会相见吗？”颜云絮也有些无语，楚天朗的母亲说的那样明白，他怎还会有脸上门来找人，难不成真想劝服颜丹晨为妾不成。 “不是的，这次不是来找四小姐的。”言喜停顿了一瞬才说道。“这次他是来找小姐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么？”颜云絮并没有想出去相见的意思，两人到了这一步，她一个感情的外人去凑什么热闹？ “是，那人说，他家公子在后门马车上等着，若是等不到小姐，他便一直在那等着。” “那便让他等着！” 第188章 问个明白 眼见日头渐浓，颜云絮原本是不愿去的，可那马车也不是什么普通马车，虽然停在后门，但难免不会被人看见。 便让言善去与夏兰秀说了一声，颜云絮这才起身缓缓朝后门走去。 后门 自小跟在楚天朗身边的小厮，焦眉愁眼的看着在日头下暴晒的马车。不禁又去敲了敲后院的门。 可是根本没人来应一声，更别说让人再去通报颜云絮了。 那小厮快步走到马车前，对着里面说道。 “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她们是不会来的。” “再等等！”楚天朗的声音都有些疲惫不堪，这入秋的日头依然不减夏日，他在马车里如坐蒸笼。 可他并不愿离去，这些日子他日日想要见上颜丹晨一面，日日都被拒绝，前日竟听说秦语蓉在外给她物色新婿。 可那些人无论家世才学都不如他，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单单不愿跟他在一起。反而去听从别人的安排，找一个什么都普通的人过一生。 他今日见不到颜丹晨，便也想见见颜云絮，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 可颜云絮竟然也不愿来见他，这让他心中疑惑渐起，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原因。 而不是一味的相信母亲说的。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十一莫要多说了，再等等！” 十一还能说什么，只能站在马车外看着后门，希望县主她能出来见上一面。 就在楚天朗以为今日等不到人的时候，便听到十一在外面小声对他说道。 “公子，县主她出来了。” 楚天朗这才起身，拉开帘子走了出来，他看见颜云絮身后站着一个丫鬟，而她只是站在门槛内，并未踏出一步。 而她的眼神满是疏离与淡漠，仿佛他们不曾结伴出游，可就算嫣然不在，也没必要与他这么生疏。 颜云絮看着出了马车的楚天朗，见他脸色通红，额头还有微微汗意，想必是天气太热，在马车里闷的太久了。 可她并不觉得他可怜，反而觉没什么必要在这受罪，她不是颜丹晨，没有为这段感情做主的权利。 她与他不过是因为嫣然才认识，如今嫣然不在，他母亲与自己的妹妹又那般不愉快，她实在是做不到礼貌而热络的跟他打招呼。 楚天朗下了马车，往后门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看着颜云絮这样的眼神，他竟唤不出一声云絮妹妹。只得拱手喊道。 “升平县主。” “…”颜云絮这才认真看了他几眼，几日未见，楚天朗也没了那日揭榜时的意气风发，反而是有些憔悴颓然了。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楚家堂哥这又是何必呢？你即便是找我，我也做不了丹晨的主啊！” “我知道。”楚天朗如何不知，起初他以为是颜丹晨的祖母或是别的什么人不同意。可是后来才知道，夏兰秀是问过颜丹晨的，是她自己不愿。 他不甘心，只问道。 “今日我只想问问升平县主，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愿嫁给我？” “…”颜云絮看着楚天朗脸上痛苦的表情，其实也猜测过，或许纳妾之事他并不知情。可是… 就算是不知情那又如何，他母亲态度强硬，绝无让颜丹晨为正妻的可能，即使楚天朗再爱颜丹晨，难不成还会与父母反目成仇不成。 “你与其来问我 不如问问你母亲。此事她最为清楚。”颜云絮说道。 “…难道真的是因为四姑娘对我毫无情意，只是为了让我安心考取功名吗？”楚天朗不止一次问过楚依蓉。可得到的回答次次都是如此，这必然是问不出什么的。 “你母亲就只对你说了这些吗？”颜云絮倒是知道，为何楚天朗执着于要问个明白。 虽然颜丹晨之前从未明确过心意，也没有正面回应过楚天朗，可明眼人都知道颜丹晨也是对他有意的。 更何况是楚天朗本人… “求县主明示！”楚天朗拱手低头说道。 “你母亲那日带着四抬聘礼上门，当着我祖母的面要纳丹晨为妾。” “什么？”楚天朗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四抬，他明明准备了十二抬聘礼。 “看来你是不知情了？我祖母也曾试探过，可你母亲说，绝不会让一个庶女为正妻。” “楚公子，你也知道，丹晨这人虽是庶女，但也有几分傲气，她如何会上门与你为妾，就算是为妾，有你母亲在，她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颜云絮看着楚天朗，只觉得他把男欢女爱都想的太过简单，总以为相爱便能在一起，可是他没想过，嫡庶尊卑自古就是难以跨越的阶级，更何况他母亲又是个极为看重嫡庶有别的人。 “我明明准备了十二抬聘礼，是要迎丹晨为妻的。我…” “楚公子，日后还是尊称一声四姑娘！”颜云絮打断道。如今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他母亲一日不同意，楚天朗再多的情意也如草芥。 “我…”楚天朗此时有些痛苦的样子让颜云絮都有些不忍，但还是狠下心命人关了后门。 话已经说开，再听他狡辩也于事无补… 楚天朗看着颜云絮差人将门关上 他只觉气血逆行，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猜测，压抑一股脑儿的全部涌了上来。 两眼一闭，竟然直直便倒了下去。 “公子，公子……” 十一在一旁着急的呼喊，也没见他醒来，甚至能感受到他升高的体温，十一怕他是中了暑热得了伤风，赶紧让车夫将楚天朗送了回去。 楚天朗回府之后，楚依蓉便差人叫来了大夫。 大夫只说是热气上头，昏厥之症，只要细细调养，必然就好了。 楚依蓉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儿子，心中满是心疼，张正修也在一旁安慰道。 “没事了，大夫都说是热气上头了，没什么大碍。” “我竟没想到，他对那个庶女如此上心，竟然日日都去颜府等她。” “那个狠心的女人竟然一次也不出来相见，今日这么大的日头，竟让我儿等了足足一天。若是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你要如何？”张正修此时也有些不满的说道。 “明明是你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她这样避嫌不见不是正合你意吗？难道非要让她出面说说你是如何要纳她为妾，如何羞辱她使了手段才使你儿子这般模样吗？” “我…” 第189章 心狠手辣 楚依蓉从未见过张正修这般模样，她此刻呆愣的模样，也让张正修有些无奈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又何必去埋怨别人，且等天朗醒来，再做打算！” “可是…”楚依蓉揪着衣角问道。“若是他醒了还是要娶那个庶女为妻，那可如何是好啊！” “母亲……”楚天朗虚弱的声音传来，才让楚依蓉六神无主的心落回了原地。她连忙上前扶起楚天朗，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天朗，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让你父亲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母亲，我很好。”楚天朗靠坐在床头，看着一脸担忧的楚依蓉，他竟问不出质问的话来，而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楚依蓉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天朗，你可是在怪母亲？” “…”楚天朗没有说话，这默认的态度让楚依蓉眼眶都有些微红，她望着沉默不语的儿子，有些心痛的说道。 “天朗，你也莫要怪我，要怪便怪她自己是个庶女，你祖父本就依附在你叔祖父的权位上生存，若是你再娶个庶女为妻，日后还如何在这都城立足？” “若是我们楚家能像本家那般强大，自然不用在意什么嫡庶尊卑，天朗，你明白吗？” “…”楚天朗自然是因为明白，才没有质问楚依蓉，为何只送去了四抬聘礼，为何要提出纳她为妾，为何要上赶着说颜丹晨使了不光彩的手段。 自然是因为明白，母亲想急于真正变成世家大族，而不是依附在英国公府的蛀虫那般活着。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可是这都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却不能平衡家族。他苦读十年，不能辜负祖父，不能辜负父母… “儿子明白。”楚天朗只觉得自己的心绞痛无比，甚至有隐隐针刺之感。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楚依蓉欣慰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 一旁的张正修看着如此痛苦表情的样子，也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如今看来，这对谁都算是好事，至少母子没有因此而产生裂隙。 可殊不知，就是因为这样一来，楚天朗险些丢了性命。 … 围猎前一天 宋凌云的部队早已往边境去了，而袁绍也堂而皇之的布防管控起这次的围猎地点。 而就在袁绍再次巡查回到帐篷里的时候，却看到颜盛远坐在里面，看他面前的茶，想必是来了多时了。 袁绍抬眼瞧了瞧身后，挥了挥手，跟在身后的人便转身出去守着了，而他带着向来大刀阔斧的笑容大步走了进去。 边走边说道。“盛远老弟这个时间过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有何好怕的？”颜盛远淡笑着回道。 “那倒也是。”袁绍再次大笑道。“想必这次来，盛远老弟还有别的安排？” “…没错，是有一些变动。”颜盛远在规划这件事情之时，就没想过全身而退，成，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败了…那便一条命交代出去就是，若是一直这样犹犹豫豫，怕是难成大事。 “哦？不如说来听听。”袁绍收起了笑容，面色严肃的等着颜盛远说。 颜盛远在说完之后，惊的袁绍严肃的面色又紧了几分，他有些皱眉的问道。 “四皇子可知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颜盛远抬眸瞧了袁绍一眼，淡淡说道。“他不必知道。” “这…事关重大，若是稍有差池…”袁绍还是有些不安的说道。 毕竟之前只是让他接应四皇子，用武力镇压住百官，逼迫梁帝让位… 可如今，颜盛远竟然让袁绍背着梁景肆暗地里安排杀手，直接弑君… 这可是与逼宫全然不同的路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四皇子知晓，怕也是下不去手。”颜盛远又说道。 “再者，梁帝不死，日后便会有更多的变故，与其逼宫，不如直接了当的杀了他。横竖如今成年皇子也唯有四皇子一人。” “可是…我上哪儿去找杀手啊！”袁绍一直在军中，手下的士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是要在人群中准确无误的杀了梁帝，怕也是难上加难。 “你不必安排，只需暗中掩护我就行。”颜盛远说道。 “看来世子早就准备好了，那我便安心些许了。”袁绍又再次拾起笑容，他的态度让颜盛远很是满意，这种想要权势的人最好拿捏。 颜盛远在驻地与袁绍聊了许久之后才离去… 颜盛远走后，帐外却走进来一个普通衣者的士兵，他身材威武，气质不凡，只是脸上有着难看的刀疤，从额头前一直延伸到脸颊，这样分渭的刀疤，掩盖住了他真实的面貌。 袁绍一回头便是看到他的这副模样，饶是见了多次，也不禁吓得拍了拍胸口，跳脚道。 “我就说给你配个好看一点的脸，你非要这么个又丑又大的刀疤，真是丑刹我也。” “…”此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早已带兵前往边境的宋凌云。他径直走到主位，提了提身上厚重的盔甲坐了下去，说道。 “多看看不就习惯了。” “…”袁绍倒不是真的害怕看到这张脸，只是觉得这人癖好十足，也不说给自己搞得美观一些。 罢了，横竖他生的英俊，丑不丑也就这两天的事。 “你这大舅哥可不简单呐。”袁绍快步走到宋凌云身边坐下，八卦的说道。 “竟然背着梁景肆想要杀了他老爹，啧啧，要是梁景肆知道，身边养了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人，怕是日后上了高位也胆战心惊！” “他向来都是这么心狠手辣。”宋凌云将颜盛远喝过的茶嫌弃的拨弄到一边，又问道。 “他除了想杀梁帝，还想趁着混乱杀了齐国公和英国公这些朝中老人是。” “那可不～”袁绍不禁觉得这颜盛远想的真是太过简单，且不说这几人都是开朝元老，身上本就有功夫在的，身边谁没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他咋舌说道。“他胃口之大，看来是想事成之后一人独大…” “…” 第190章 针对 围猎地点一直都是在梁国都城城郊一处猎场，这里名为木兰围场。 围猎当日，众官眷都骑上了自家最好的汗血宝马和各个名贵的马种，都想在这次围猎中拔的头筹。 更何况宋凌云也不在，能独大的人寥寥无几，便是普通的官僚也想猎的些许猎物让人刮目相看。 由袁绍与管围大臣，带领布围的千余名骑兵和宫廷黑羽军等分头布围。布围后形成严严实实的形如铁桶一般的包围圈。 布围后，梁帝在护从大臣和侍卫的簇拥下从营地来到围猎制高点，登上城楼观看。 随着梁帝对此地部署的无比满意之后，才一声令下，让众人争相追逐起来。 而代表梁帝的人出猎时各班近卫尾随其后，有牵狗的、有的驾鹰、有递箭的、确保梁帝的威严不被人追上。 猛兽如果负伤逃跑，皇帝则命令一两个侍卫追杀。 梁帝站在城楼上看着策马奔腾的大臣和入榜的人，用于考察皇子，王公、大臣及将士的表现，作为赏赐、任用、提拔的依据。 齐江逸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陪同在梁帝的身后，其他官僚家眷都在城楼下围观。 马术精湛者早就快马去追逐猎物去了… 颜云絮一身干练的红色骑装，将头发高高束起，虽然她并没有想要去追赶猎物的想法，但总归是围猎，也不好穿的太过繁复。 今日，她们只是陪衬，主要的还是要看这些儿郎英勇猎杀的场面和胆量。 但也有少数的女子，在边缘游走，猎来一些兔子和燕雀，过过瘾。 颜云絮这人虽然清冷，但声名在外，许多贵女也簇拥在她身边，时不时与她说上两句，几番对话下来。 这些贵女们倒是没觉得这人如传言般不好接触。 “县主，不去试试吗？” “不了，我才刚刚学会骑马，还是不去献丑了”颜云絮说的也是实话，她骑马虽然不再害怕，可是要去追赶猎物，还是不可行的。 “也是，年年都是宋大人拔的头筹，今年虽说不在，却没想到县主竟什么也不会…”说话的这人，正是谭御史家的千金，她此前与王家交好，此时的她嘴角带着嘲讽，一看便是来找茬的。 其他贵女一听，便知她有心说这话，横竖是说这颜云絮与宋凌云不般配罢了。 可是反观颜云絮，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未给过这谭家小姐。这让她有些愤然的又说道。 “县主不觉得惭愧吗？” 颜云絮这才抬眼看向这人，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谭家长辈难道没有提醒过她不要在外高调行事吗？ 毕竟王家出事以后，谭家也是要坐罪的，只是朝廷空缺要确保运行，怕是这次行官之后便会将他们下狱了。 周围的人都一片寂静，谁也没敢出来说上两句，她们这群年轻的小姐们站在一起，并没有与家中长辈在一起，也没人提醒谭家小姐谨言慎行。 只有城楼上，两位公主在那看着… 颜云絮原本不想理会这人，没想到她却并不想放过她，她只得看向此人，有些平淡的说道。 “听闻谭御史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才情横溢…” 这话一出，谭晶晶身体一顿，她父亲…她父亲当初是如她所说，但她母亲却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 颜云絮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便又说道。“你若非要问我，是否觉得惭愧，那我倒想问问谭小姐，你母亲又觉得惭愧吗？” “你…你也配与我母亲相提并论。”谭晶晶有些恼羞成怒，都城谁都知道，她母亲是祖父指婚，婚后又汲汲营营照顾了瘫痪在床的祖母十几年。 这孝道之人连陛下都曾称赞，颜云絮竟然敢将她母亲与自己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颜云絮并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妥，只是说道。 “且不说我过往做过的事情，就算是这婚事也是陛下做主指婚。” “若真要问，谭小姐不如上去问问陛下，为何偏要将我指婚给宋凌云？” “你…”谭晶晶闻言也不知为何反驳，她是陛下指婚，与她们这些曾经央求父母上门提亲的人不同。 身边一位贵女便说道。“县主才谋过人，且不说对防治疫情有功，上次众姐妹在国宴不也狠狠地出来一口气吗？” “是啊！人都有所擅长有所不擅长，总不能央求别人事事精湛，自己却一无是处！”另一位小姐也看不过去了，直言说道。 这些贵女总有一些明事理，不和稀泥的人。 就说这谭晶晶自己，本身就不是个好学的主，上次国宴，不也没敢上台去表演吗？ 事后还曾冷嘲热讽她们这些人出尽风头。 谭晶晶没想到，平日里对颜云絮颇多意见的人，现如今竟没有一个出来为她说话。 骑着她的马驹站在原地，面色涨红的停留了几刻，便再也待不住往长辈人群去了。 “县主，不用搭理她…” “就是，她这般针对，也不分场合，若是宋大人在，她怕是不敢上前挑衅。” “…” 众贵女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让颜云絮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些人的善意。 可为何从前感受不到，大概是因为这些人与她一样都明白，在这都城，最不能施舍的就是自己的善意。 她微笑着回应每一个与她说话的人，时不时听她们说起这都城的事情。 又说起哪家小姐说了亲 哪家小姐又快及了笄… 城楼上，站在边缘栏杆处看着颜云絮这边的两位公主，见谭晶晶走远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梁景华看着远处追逐猎物的皇兄，不知是他猎到的第几只猎物了，她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目前看来还是皇兄最为厉害…” 一旁的梁景杭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并未说话。惹得梁景华有些不屑的冷哼。 这个皇姐原本就如她母亲一样平静如水，本就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父皇提了她母妃的位分，她也轮不到在这站着。 梁景杭听到了那声冷哼，也并没有在意，只是目光看向围猎的人群，那人群中最为耀眼的便是威远侯家的嫡子。 今年的榜首状元—吴越。 第191章 围猎事变（1） 围猎足足持续了三个多时辰。 宫人们适时给各位参与围猎的人送去干粮水源补给，而梁帝与一众官眷吃着前方送回的猎物，涮着铜锅。 那肉类足够新鲜，只需一锅清水就能品出最原始的美味。 而梁帝吃着锅里的涮肉，却想着宫里并未出宫的静妃和梁景洛。便对一旁的赵全说道。 “我看刚刚不是猎了一只幼鹿吗？这肉最是温补，让人给洛儿送回宫里去。” “陛下慈爱，老奴马上便差人送回宫去。” 说着便转身下去了，梁帝身后的贤妃倒是说道。 “静妃姐姐多年茹素，倒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然也能出来走走。” “嗯，她向来不喜欢热闹…”梁帝说道。 而另一边的柳淑妃却觉得口中的肉，没有半分美味可言，这些日子，因着齐国公回来，梁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她宫里了。 再加上王家的前车之鉴，她也怕自己再像以前那般娇纵，反而给自己的儿子添乱，但如今看着梁帝对静妃母子的关心，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出口说道。 “静妃姐姐可真是好福气，未曾出宫还能得陛下惦记…” 这话说着就有些醋意了，但梁帝并未说话，只是专心吃着赵全给他挑起来的肉。 柳淑妃见梁帝并没有想要跟她说话的意思，在这众多嫔妃面前，也不由得憋红了脸，又说道。 “九皇子如今也大好了，臣妾前些日子还曾见过他，看着面色如常，想必静妃姐姐也着实上心了许多。” 宫里谁都知道，静妃性子冷，不与谁多来往，甚至对这个孩子都有些不冷不热，她这话一出，倒是让人觉得静妃以往都是装的，不然九皇子怎会突然大好了。 梁帝这时才抬眼看向柳淑妃，那眼里带着冷意，他将筷子放置在一旁，说道。 “淑妃要是觉得这肉食不合胃口，倒是可以先回大帐休息。” “…”这下淑妃的脸色彻底灰白了下来，她不知怎的，总感觉今日的梁帝对她态度有些不对。 以往就算对她言辞不满，也不曾苛责半句，如今竟打脸让她无比尴尬起来。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梁帝看了柳淑妃几眼后，又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他也不愿这时候说她，只是来围猎场的时候，宋凌云暗中给他又派了些黑羽军的人。 这种大围猎场合，怎会会动用黑羽军，他不是个傻子，不可能猜不到。 可宋凌云如今远在天边，纵使安排妥当，也难免会出意外。 他只能好好看看，他这个儿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柳淑妃到底没在那待上多久，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大帐，梁景华也紧跟着上前扶她。 两人带着宫人离开后，席面上才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齐国公与老英国公坐在最后面，丝毫没有在意前面在说什么做什么。倒是老英国公一脸遗憾的说道。 “若不是我那儿子拦着，我都想下场去看看，我这身子骨还能不能猎些东西。” “呵呵…你还是算了！”齐国公端起酒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怎么就算了？”楚远征皱着眉头看着齐江逸，有些不满他这瞧不起人的态度。 齐江逸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瞧不起人，只是说道。“没怎么？只是觉得我们两个都老了，何必去场上伤筋动骨的。” “…”楚远征看他笑意满脸，不禁打趣道。“有意思，还能听到你说自己老了。” “你去年给我送来的那件熊裘，难不成是你下面的人打来的？” “…”齐江逸一顿，那熊…当然是他打的，一剑穿喉… 但他此时又不想显摆了，不然这老小子会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难不成真的带着他去打猎不成。 他上下打量的眼神深深地伤害了楚远征并不多的自尊心，他有些恼怒的说道。 “姓齐的，你可别欺人太甚啊！你这是什么眼神，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去骑马来…” “哈哈哈哈……”齐江逸见他真的恼怒起来，不由得大笑出了声，惹得前面的梁帝回头看了过来。 能在这样与君同食的场合大笑出声，也就只有这些个老臣能做的出来了。 梁帝见齐江逸大笑着，而他对面的老英国公早就放下了筷子，双手抱胸，有些愤慨的看着齐江逸，便出声问道。 “两位爱卿在说什么，说来让朕也听听。” 楚远征依旧是那副样子，倒是齐江逸面对梁帝和颜悦色的问话，只是淡淡的说道。 “不过是远征想要下场去跑几圈马而已…” “哦？”梁帝看着两人，想起昔日关于他们年轻时的传闻，不禁笑着说道。 “老英国公还是不要去了！你要是去了，哪里还有这些小辈的份…” 这话听的楚远征的脸色大好起来，他瞪了齐江逸一眼，对梁帝拱手道。 “陛下英明，我也不过是看着他们这些小辈策马扬鞭，好不自在，便一时技痒。”楚远征虽说与齐江逸斗嘴，但面对这些人还是很会说话的回道。 “可我们终究是老了，下场去还得小辈们看顾我们，要是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扛不住啊！” “哈哈哈……老英国公着实是谦虚了。”梁帝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毕竟谁都希望朝廷一直都有新鲜血液，一浪更比一浪高。 像他们这样的老臣，若是还能上线杀敌，事事出头，那还有这些年轻小辈们什么事情。 待到众人吃饱喝足后，梁帝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往下面走去。 宽阔的草地早已围好了场子，梁帝坐在最上方，宫里的嫔妃也依品阶坐到身后，大臣们也依着顺序坐到两侧，中间空出来的场地上摆满了猎来的野兽。 由袁绍将军站在前面依次清点猎物，由内侍一一记录在册。 此时的梁景肆站在场中，看着眼前他猎得最多的猎物，不由得嘴角扯起一抹笑意。而他抬眼间却与颜云絮的目光相撞。 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心中一拧，原本带着的笑意悄无声息的缓了下来。 而颜盛远看着自己安插的人早已混入了护卫军之中，而上面的梁帝还一无所知的看着袁绍清点猎物。 第192章 围场事变（2） 最终梁景肆是场上猎得最多猎物的人，而他身边的吴越还有齐铭齐钰这些榜上有名的人都也有不小的收获。 按照以往的规矩，狩猎最多的人可以向梁帝提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都会被恩赐。 梁帝在知道当场猎物狩的最多的是梁景肆后，便目光看了过去，他站在那里，身上穿着黑色的四爪金蟒，头戴冠玉，面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让梁帝的情绪瞬间清冷了下来。 他看着这个儿子，不知道他今日所提之要求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 很快，护卫军将这些猎物拉到了一旁去，梁景肆这才走到场中朝着梁帝跪拜下去。 梁帝坐在最上方，居高临下的问道。“景肆今日夺得第一，如今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啊？” “回父皇，儿子只愿山河无恙，朝廷稳固如汤。”梁景肆抬头说道。 “…”梁帝看着他，又问道。“这是身为皇子的愿望，我是问你呢？” “…”梁景肆这才起身，看着梁帝问道。“儿臣想要的，都可以吗？” “你想要是一回事，我愿不愿意给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你觉得我不会同意，那便不要说了。”梁帝最后一次提醒道。 “…”梁景肆听出梁帝语气里的提醒，但他有些不确定，难道梁帝察觉到了什么？他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颜盛远。 可颜盛远只是回了一个淡淡的笑意，这让梁景肆更加坚定的说道。 “父皇，我想要的是大梁国的…太子之位。” “…”梁帝心里一冷，果真如此。 而场上听到这些话的臣子个个都大惊失色，只有梁景肆的党羽淡定如初的坐在原地，似乎是早有准备。 “四皇子怎可要这样的赏赐…” “这立储可是大事…” “怎能凭借狩猎便草草立了，这真是于礼不合…” “四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 这些朝臣窃窃私语，而梁帝沉默一直没有说话，要是以往怕是早就发怒问罪了，也让场上的人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而场上的人，除了吴越和齐家两个后辈，也都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立储。 楚远征碰了碰齐江逸的肩头，八卦的问道。“嘿 老头，你觉得这事怎么看？” “…”齐江逸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那两父子的对视，轻飘飘的说道。“我能怎么看，当然是跟你一样，坐着看！” “你少皮，你跟你那孙子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楚远征不相信齐江逸不知道今日之事，更何况宋凌云的身份可不一般，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带兵出征。 “静观其变，知道吗？”齐江逸斜了他一眼，又说道。“你刚刚不是跟梁帝说你技痒吗？待会打起来的时候，可别拖我后腿。” “…” 楚远征一愣，打起来？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他默默将自己脱到一边的鞋又捡回来穿好，又看向场上。 沉默良久的梁帝终于说道。“你可知你今日所提之事，若是我不答应又当如何？” “…”梁景肆这才挥了挥手，一旁的袁绍会意，他们身后便涌入了一群身穿盔甲的护卫军，手上拿着长矛护盾对着他们，一幅要上战场的模样。 他们将这个场地围的如同铁桶一般，里里外外足足三层。 梁帝身边的黑羽军见状连忙也掏出刀剑防卫着… 可梁景肆是有备而来，之前帮忙设围的黑羽军早就被袁绍的人解决了，如今梁帝身边只剩下宋凌云派给他的黑羽军。 势单力薄… 还未等梁帝说话，其中一个言官便起身怒斥道。 “四皇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逼宫吗？” “咻～” 一只冷箭直直的射穿说话的这人，让那些女眷都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 其他大臣再想要说什么，看见只是质问了一句的言官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谁还敢大声质问。 梁景肆身边的吴越却大胆的问道。“四皇子今日怕是孤注一掷了，难道不怕日后被人诟病吗？” 梁景肆看向此人，笑道。“状元郎不必担忧，我又不会杀你，尔等都是朝廷新秀，若是日后我登上高位，还要望各位辅佐，来人，先请他们下去。” 梁景肆的人才上前来将这些人拉了下去，梁景肆说的没错，这些人都是秋闱上来的，日后也是为他所用，他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他又看向高台上坐着的梁帝，问道。“父皇，儿臣提议的这个赏赐如何？” “你怕是不是单单只要一个太子之位！”梁帝对他心灰意冷的说道。 梁帝不知宋凌云此刻在何处，是否知道他如今的处境，又想到边境怎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出事，他不禁冷笑着又问道。 “韩国这次挑衅，也是你干的？” “你竟为了权势，置黎明百姓于不顾，你又有什么脸跟我要求太子之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皇，你还没回答我，应还是不应。” “你是要这太子之位，还是我身下这个皇位？” “父皇英明。”梁景肆并没有否认，他为了今日事成，将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山下，就是为了防止宋凌云中途回来。 他甚至将宫里御用的玉玺都带了来，他挥了挥手，颜盛远便将身上包好黄色锦缎的玉玺，还有事先准备好的退位诏书放到了梁帝面前。 黑羽军人少，只是举着刀剑防止颜盛远靠近，但梁帝没有说话，谁也没有上前去驱赶。 梁帝看着眼前的玉玺和诏书，只觉得今日的事情还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他看向袁绍，那人正站在梁景肆身边，一幅马首是瞻的模样，他便知道这人已经被梁景肆收买了。 他冷声说道。 “我要是不应，难不成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梁景肆一愣，杀了他，这倒是没想过，诏书和玉玺已经放到了他面前，纵使是他不愿意，也会熬到他同意。 “既然陛下一心想要殿下杀他，不如就遂了陛下的意！” 第193章 围场事变（3） “？”梁景肆一脸疑惑的回头看着颜盛远，不知他此言是何意，便看见袁绍身后站出来一排手持弩箭的弓箭手，他们各个拉着满弓，对着梁帝。 那架势怕是真要让梁帝命丧当场。 梁景肆心中大惊，一把拉住颜盛远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谁让你…” “殿下，臣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莫要优柔寡断，犹豫不决。”颜盛远说道。 “可他是我父皇…” “殿下也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你真的希望他只是让位于你，安心去做他的太上皇吗？” “…”梁景肆这才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就算梁帝退位，自己登上高位，怕是朝中还是有很多艰难险阻。 若是梁帝活着，即使他登上高位，他也知道自己难以高枕无忧。 事到如今，不管是颜盛远的决定还是他的决定，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已经不是逼宫，而是弑君的乱臣贼子了。 “四皇子，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莫要听信奸佞小人的蛊惑…啊…”此人还未说完便被颜盛远身边一人乱箭射死。 但还是有一些正义的大臣起身怒斥，不出意外都一一命丧当场。 这下这些官员女眷还怎么坐的住，纷纷起身逃窜，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尖叫声，桌椅被撞翻的声音，唯有梁帝面前一派祥和，只是他身后的黑羽军蓄势待发，在前面护起来半片盾墙。 而趁着混乱，颜盛远的弓箭手却将箭矢对准了齐江逸和楚远征。 楚远征撇撇嘴说道。“怎么改朝换代这破事，要拉着我们两个老东西去死？” 话音一落，便空手接住了一支箭，反手又丢了回去，齐江逸拿起酒杯也丢至半空挡住了射来的箭矢。 不多时，一群武功高强的人便围住了两人，楚远征又忍不住的撇撇嘴，说道。 “真是瞧不起老夫，净找这些虾兵蟹将来对付我。” “少说点，早点打完，我酒还没喝完呢！”齐江逸说完便将其中一人手里的刀夺了过来，与他们打了起来。 而这边，由于女眷都在梁帝这一边，跑起来难免被误伤几个，颜云絮原本是不愿意跑的，本来针对的便是梁帝和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 跑起来反而容易被当成靶子，可架不住别人要来拉她，她只能无奈跟着往梁帝身后躲，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是谁推了谁，那些人就像是一堵堵墙一样朝梁帝身前的黑羽军砸去，硬生生将梁帝暴露在了箭予之下。 “保护皇上…”赵全在一旁失声喊道。 颜云絮还未来的及转身往回走，便被身后一人重重一推，直直倒向了梁帝… “咻～” 那支箭予划破长空，直直朝着颜云絮射来 她还是呈倒下去的姿态，眼看着那支箭予离她越来越近… “嘭～” 颜云絮被重力砸倒在地，也将身后的梁帝护在了背后。 颜云絮紧皱着眉头，摸着胸口插入的箭，陷入了沉思… 颜盛远见梁帝倒了下去，身边的黑羽军也几乎全军覆没，便命人停了下来。 梁景肆刚刚混乱中并没有看清，梁帝有没有被箭射中，他慌忙走上前去，才看见颜云絮胸前插了一支箭，紧皱着眉头，那箭头处还有丝丝血迹。 赵全在一旁连忙将颜云絮拉开，将梁帝扶着坐在了地上。 梁帝此时心有余悸，那种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还历历在目，他看了一旁的颜云絮一眼，若不是她，怕是自己这命就没了… 梁景肆见梁帝没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问道。 “父皇，如今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应吗？” “…”梁帝冷哼了一声，看着他说道。“如今我应不应又有什么差别？” “梁景肆…”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柳淑妃步履不停的朝着梁景肆走来，看着死伤一地，和惊慌失措的众人，看着他厉声喊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大逆不道…” “母妃！这事你别管，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柳淑妃看了一眼梁帝，他头上的金冠已经偏了，还有几缕碎发散落了下来。而一旁的颜云絮竟然缓缓坐了起来，只是面色有些发白… 连梁帝都忍不住看了过去，只见颜云絮将自己胸前那支箭往外一拉，却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她也有些惊诧。 颜云絮只得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细细系着的链条，那下面正是那枚铜钱… 那枚铜钱中间的圆孔卡住了射来的箭头，只是尖锐的箭头伤了她的表皮，侵染了一些血迹。 梁帝本没想注意颜云絮，但眼前的这些人实在是让他不想入眼，可就是这样的不可入眼让他看到了一旁的颜云絮将那枚铜钱从箭头上取了下来。 不知怎的，梁帝就跟定神了一般看着颜云絮，不，准确的来说是看着她手里的铜钱，直到她将其擦拭干净，又放到了手心。 梁帝这才转头看了一眼柳淑妃。 柳淑妃被他寒凉的目光惊的退了一步，在得知梁景肆谋逆之后，她便匆匆跑来了，梁景华也在身后扶着她，但始终没发一言… 她心里知道，已经到了这一步，便是再无回头路了 ，若是她皇兄登了高位，她便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她有什么好说道的。 只是对柳淑妃道。“母妃，皇兄自有她的打算…” 柳淑妃猛然回头看了一眼梁景华，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这女儿的心思，她有些无措的看向梁帝，她并不想这么做，可是梁帝并没有给她一个希翼的眼神。 她知道，纵使是她不知情，也被当作是其中谋逆的一人了。 “殿下，不可在犹豫了。”颜盛远看了一眼没什么大碍的颜云絮，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松了一口气。 若是改朝换代之后，颜云絮却死了，怕是宋凌云回来也不会善罢甘休。 “…”梁景肆这才从一旁凌乱的矮桌上拿起玉玺和诏书，递到梁帝面前。看着他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说道。 “父皇，请…” “…”梁帝抬头看着这个儿子，满场的臣子都被压制在原地不能动弹，女眷们也披头散发毫无仪态可言。 第194章 护驾 “你可知你这样做，即使登上高位也会被人诟病…” “呵，自古哪个君王上位，又有多干净的。”梁景肆语气凉凉的说道。“更何况身在皇家，总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身不由己？”梁帝冷笑了两声，不过是狼子野心罢了 谈什么身不由己。“朕自幼待你不薄，你今日此举真是令人心寒。” “父皇，真正令人心寒的是你！”梁景肆直起身子，将那玉玺细细看着，说道。“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让中宫空闲，立储之事也一拖再拖，又何至于让我走到这一步。” “…”梁帝没有说话。 “放眼后宫 成年皇子就只有我和三皇兄两人而已，可他如今死了，我不觉得我没资格坐这个位置。” “既然你知道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你为何还要这么做？”梁帝语气凉凉的质问道。 “为何？”梁景肆总不能说是因为梁景轩死了，让他觉得唇亡齿寒！他说道。 “父皇，你这太子之位是给谁留着的心知肚明，又何必到了这个时候还来诓骗于我。” “…”梁帝知道不管是他这些儿女，还是后宫的妃子，都在怨怪他，怪他将一个死人放在高位。 而在他心里他的妻子只能是齐语姝… 他顶着满朝的压力将这个位置空置了多年，从前是梁景洛身子不好，纵使他想让梁景洛当太子，怕也是无济于事。 可如今，梁景洛已经大好，他从前的遗憾与期望都可以在梁景洛身上实现。 说起来，他确实在诓骗众人，也在骗自己… “殿下 ，不必与他说那么多，事不宜迟，高位近在咫尺，不要拖延了。”颜盛远又再次提醒道。可梁帝却冷笑着说道。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便直接动手！还搞什么诏书？” “这满朝文武皆在此处，都知道你是乱臣贼子，又何必假惺惺的走个过场。” “…”梁景肆看着并不配合的梁帝，只得退坐到一旁，对颜盛远说道。 “动手！” “是，殿下。”颜盛远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拿过刀剑，直直的往梁帝面前走去。 刀剑放置到梁帝面前时，梁帝却转头看向了颜云絮，问道。 “升平县主可否将你手中的东西拿给朕看看。” “…”颜云絮眉头一皱，她并不愿意。梁帝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愿，也只是慈爱的笑了笑，说道。 “就当是我临死前的遗愿！县主可否给我看看…” “…”颜云絮紧了紧手里的铜钱，不知怎的，她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宋凌云如今在哪儿，是否已经赶了回来。 她抬眼看了一眼颜盛远，只见他也看向自己，仿佛在好奇梁帝临死前到底想看的是什么，颜云絮将那枚铜钱缓缓递到梁帝面前。 梁帝极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然后细细摸着那枚铜钱，那手指都有些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就知道，齐语姝不会那么狠心将他们唯一的孩子带走。 颜云絮见梁帝这个反应，便知道她之前的猜测全然是真的。 而颜盛远看见梁帝只是拿了一个铜钱，便情绪波动起来，不由得感到奇怪，但他现在没时间问。 他要杀了梁帝，这是最直接了当的方式。 他提起剑，用力的朝前刺去… 柳淑妃当即捂住眼睛偏头到了一边，场上的大臣也觉得此时的天彻底要变了… 可… “咣当～” 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让梁帝都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抬起了头。 只见袁绍一支长枪挑落了颜盛远的刀剑，那巨大的震力震的颜盛远虎口发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绍。恼怒的大声喊道。 “袁绍，你这是做什么？” “嘿嘿。”袁绍摸摸头，有些笑意的脸满是嘲讽的说道。“当然是护驾啊！” “你……”颜盛远这才看向身后，那原本属于他带来的杀手死士早已被制服在原地不能动弹。 梁景肆也被此时临阵倒戈的袁绍心生不满，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说道。 “袁绍，区区你这点兵力就想护驾，你还是小瞧我了。” “不敢不敢。”袁绍面带着笑意，收起刀剑站到了梁帝前面，不急不慢的说道。“四皇子母家乃是掌管兵部的人，当然不缺我这点兵力…” “可是真是不巧呢！宋凌云这阵子应该在山下解决了你的兵，现在正在往这来呢？” “殿下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全身而退！” “宋凌云！…”梁景肆猛然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便看向了颜盛远，而颜盛远此时才察觉到这个袁绍根本就不是护驾，而是宋凌云的人。 一开始就被他带入了圈套，让他们把事情做绝之后，才出来保护梁帝。 现在梁景肆不管做什么都无可弥补… 颜盛远心下一横，目光直直看向梁帝，他还坐在原地，身前也只有袁绍一人，他想，他可以孤注一掷，杀了梁帝，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但就在他杀机毕露，飞身上前准备一招毙命时，膝盖处猛然的疼痛袭来，让他瞬间跌落在地，他的剑离梁帝不过咫尺。 他的膝窝出插着一支箭，那箭力道之大，直接穿过了颜盛远的膝盖想让他跌坐那，无法动弹。 梁帝这才看向来人，只见宋凌云身穿铠甲，手握弓箭，骑着马朝着他们走来… “太好了，宋大人回来了。” “是啊，我们有救了…” “…” 百官前所未有的带着看救命恩人一般的神情，宋凌云于他们就像是神兵天降，妙不可言。 而女眷里的谭晶晶看着骑马而来的宋凌云，不禁心下一凉，她转头看向颜云絮，她没死… 她原本想趁着混乱推颜云絮一把，让她死在乱箭之下… 可为什么她这么好命，那支箭不偏不倚就被挡住了… 梁景肆看着宋凌云，这才颓然的软坐在地上，任由宋凌云的人将他押住。宋凌云抬脚从颜盛远身边走过，在他不甘心的眼神下朝着梁帝跪拜道。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梁帝从未如此认真的看着宋凌云，他的手心还捏着那枚铜钱，能让颜云絮随身携带之物，必然是重要之人所托。 而她在颜府的处境一目了然，这枚铜钱，除了眼前的宋凌云，还会是谁的。 这样一想通，宋凌云这副身穿铠甲的模样便与记忆中那个心爱的女子重合到了一起。 他喃喃道。“姝儿…” 第195章 问罪 宋凌云离得近，自然是听到了那极为小声的名字。 他浑身血液都有些凝固，缓缓抬头看向梁帝，只见他眼里全是血丝，但看向他的目光慈和又友善。 他提醒道。“陛下受惊了，赵全，将陛下扶坐起来。” “老奴…来了。”赵全刚刚在混乱中不小心受了一箭，只是未及要害，去了箭予后才上前来扶着梁帝，让他稳稳的坐在最上方。 这下，满朝的文武百官，女眷都松了一口气，而颜盛远看着颓然在地的梁景肆，知道此事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心有不甘的问道。 “宋凌云，从一开始，你便算计我？” “…”宋凌云看了一眼颜云絮，确认她并无大碍之后，才转身看向颜盛远，冷漠的看着他道。 “我如何算计你了？” “袁绍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人，你却让他假意投诚，为的就是让我们走到现在这样的绝路。” “哦？颜世子竟然将你们的谋逆，轻描淡写成我算计你。哼…”宋凌云并不想与颜盛远多说什么，他转身看着梁帝说道。 “启禀陛下，韩国这次挑衅，完全是因为颜世子暗中勾结烨国导致，他通敌卖国，却只是为了今日之事。” “宋凌云，你还说你没有算计，边境连丢两座城池，你竟然罔顾圣意，折身而返，不是早就预见此事，却未告知陛下分毫…” 一旁的柳淑妃一把推开梁景华，指着宋凌云说道。这时的梁帝才从梦里醒过来一般，他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柳淑妃，不禁眉头一皱，出言呵斥道。 “闭嘴，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颠倒黑白不成，你们柳家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要质问谁？” 被人看押住的兵部尚书柳其文叫冤道。“陛下明察，今日之事，臣毫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那老四的私兵从何而来…”梁帝怒斥道。 宋凌云看着不住磕头的柳其文，说道。“陛下，这山下的私兵确实不是朝廷的，而是四皇子豢养的私兵。想来柳尚书应当是不知情的。” “…”梁帝眉头一皱，私兵？梁景肆哪来的那么大的资金豢养私兵，大概是看出了梁帝的思虑，宋凌云又道。 “不如，将颜世子押回大理寺，让我好好审审，必然会为陛下解惑。” “也好。”梁帝此时对宋凌云的态度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好，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四皇子也被看押一同进大理寺，柳家其他人连坐也被押入了大牢。 柳淑妃与梁景华也被遣送回宫严加看管，事后下来处置。 梁帝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完后，又问道。 “那韩国那边…” “陛下不必担忧，早在我与袁将军交兵之时，就传回捷报说已经收回失地，且韩国已经退兵了。” “好好好…”梁帝这才放下心来。 梁帝又看向颜云絮，若不是她，想必自己早已命丧黄泉，何况她还是宋凌云的未婚妻。 可是…犯事的是她嫡亲的各哥哥，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陛下，颜云絮可是颜盛远的嫡亲妹妹 ，今日之事她也难逃干系…”此时的谭晶晶大声的说道。 宋凌云抬眼看了她一眼，谭晶晶便鸦雀无声的沉寂了下去。 梁帝眉头一皱，今日颜云絮护驾有功，可是… “启禀陛下…”宋凌云走到梁帝身边，将颜云絮扶了起来，看着她说道。“且不说今日，我未婚妻救驾有功，就连他哥哥今日所行之事，也是她与我说的，我才有所防范。” “若是这样还要实行连坐，那岂不是日后谁都不敢再大义灭亲了？” “…”梁帝看向两人，不解的问道。“升平县主说了什么？” “颜家直辖的那座矿山出了金石！”宋凌云平静的说道。 场上的百官这才又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铁矿吗？怎么还出金石了？” “颜家出了金石的矿，却没有上报朝廷，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难怪四皇子不用母家的兵，倒是自己豢养起了私兵…” “…” 梁帝这才将目光放到了颜云絮身上，她此时倚靠在宋凌云怀里，并没有目光闪躲，而是大方得体的看向了自己。 梁帝问道。“升平县主，真如宋大人所说吗？” 颜云絮道。“回陛下，众人皆知我与兄长关系并不融洽，从前也一直养在外面，回府后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个事情。” “但我势单力薄，就算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反而在颜家举步维艰。好在…遇到了宋凌云。” 颜云絮看向宋凌云，他的怀抱让她无比安心，她带着笑意看着宋凌云对梁帝说道。 “是他让我放下心防，将此事告知了他，这才发现了我兄长与四皇子暗中勾结，将金石据为己有。” “…”梁帝看了两人片刻，这才说道。“既然升平县主毫不知情，今日更是护驾有功，此事便功过相抵，便不追究你的罪了。” 可颜云絮却没有谢恩，只是跪了下去，对梁帝说道。 “陛下，臣女不敢独善其身，今日之事，颜家上下都不知情，我祖母年迈，更是不知兄长竟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还望陛下开恩，饶颜府上下死罪。” 场上百官哗然，梁帝能饶颜云絮一命已是莫大的恩典，竟还敢为颜家上下求情。 自古以来，谋逆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怎能就此开了先河… “怎能功过相抵？陛下能饶县主性命已是大恩，莫要得寸进尺才是。” “就是，若是谋逆不行连坐，日后罪不连家人，那不是人人都可效仿？” “就是…” “…” 百官全然忘了要不是颜云絮挡了那一箭，梁帝此时早已命丧黄泉，要不是宋凌云提前防范，这在座的百官又有多少能全须全尾的回都城。 他们头上的刀被撤走，又将利刃指向了颜云絮，就在百官喋喋不休之时。老英国公楚远征和齐江逸缓缓走上前来。 楚远征看了一眼这场上的百官，冷哼一声道。 “那是不是要连同我这个老不死的一同坐罪啊？” 第196章 坐享其成 谁人不知，楚嫣然已经嫁给了颜家大房为妻，这颜云絮也是英国公府认下的干女儿… 还别说她还是宋凌云的未婚妻，是陛下亲赐的婚… “…”梁帝看见齐江逸走了过来，紧了紧手中的铜钱，他倒是忘了，这两人从前便是交情不浅，情同手足。 宋凌云与楚远征，说来是莫逆之交，各种欣赏。可细细想来，何人能让楚远征放下身段与一个小辈交好？ 他此刻的心里一股一股的劲往深处蔓延，他恨不得上前去拉住齐江逸，好好问问他… 有了楚远征这么一说，宋凌云也适时说道。 “陛下，云絮乃是臣的未婚妻，若是要治罪，臣愿与她同罪…” “…” “…”梁帝百般的情绪波动之下，竟丝毫听不进去他们几人和百官在说什么，最后竟一口热血吐了出来… “陛下…” “陛下…” 瞬间，再也没人去追究颜云絮是不是该治罪，因为梁帝吐血昏迷，场面一度又有些混乱了起来。 宋凌云命人将梁帝送回宫里去，而颜云絮回府与颜家上下不得进出，等梁帝醒来，再做定夺。 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可人群里的谭晶晶却有些后怕，颜云絮临走之时看向她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颜云絮定然是知道刚刚是她推的… 按宋凌云那眦眦必报的性子，怕是不会放过她，可是颜云絮并没有告诉宋凌云，她也是因祸得福，虽然有些皮外伤，但是去找谭晶晶的麻烦也不至于。 毕竟谭家这次也逃不掉… … 宫里 梁帝躺在榻上足足昏睡了半日，御医诊断是气血攻心，郁结所致。 众嫔妃皆以为是梁帝对今日之事耿耿于怀，才气急攻心… 贤妃在混乱中亦是受了伤，如今宫中为妃者便只有齐语珠了，她紧皱着眉头看向梁帝，他还没醒来，今日之事，她也听这些人前前后后的讲了些。 不过就是四皇子谋逆，她并不意外，毕竟她早已知晓他们暗中勾结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袁绍竟然是宋凌云安插给梁景肆的… 她眉眼望去已然没有昔日对梁帝的痴恋，她这副冷清的模样倒显得一旁的嫔妃个个都聒噪的很，她坐在床头转头看向这些人，说道。 “各位妹妹都劳累了，此处便由太医与我在这守着，你们都各自回宫休息！” “可是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我等不在床前候着，怎么能回宫休息。” “…” 众人虽经历了今日之事，心力交瘁，属实有些累了，可是陛下是她们的天，若是这天塌了，她们这些无一儿半女的嫔妃又怎么在这宫里立足。 任谁也不敢离去… 齐语珠闭了闭眼，只觉这些人在这叽叽喳喳闹的人心不安，苏颂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便带着笑脸上前对各位嫔妃说道。 “各位娘娘的心意，我们娘娘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陛下如今昏迷不醒，等陛下醒来看到各位娘娘还是如此…”苏颂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各位嫔妃，这才又说道。“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等陛下醒来，再去通传各位娘娘。” “…”各宫嫔妃这才彼此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彼此衣衫不整，头饰歪斜，甚至有些灰头土脸。 若是梁帝醒来见她们这个模样，怕是形象也会大打折扣。于是便有些动摇起来… 不过片刻，便有嫔妃说道。“那便有劳姐姐照看，我等先去换洗一番再来。” “嗯。”静妃不冷不热的，甚至连头都没回的应了一声。 众人都知静妃性子冷清，也不在乎她这样冷淡的回应，各自回宫去了。 太医也退到了门外等候… 静妃这才从床头起身，走到了桌前坐下，太医说了，要等他那里郁结散了才会醒。所以静妃也不想在那装模作样的守着。 苏颂跟在身边，一直注意着梁帝的动静，却听齐语珠说道。 “原本还要筹谋的事情，如今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完成了。” “…”苏颂知道她在说什么，无非是现在的宫里皇子只剩下了九殿下，即便什么都不做，日后的太子之位也非他莫属。 原本今日四皇子谋逆，她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等到他一会宫便会被刺杀。可惜了… 梁景肆没什么脑子，竟然入了宋凌云的圈套。倒是让齐语珠省了不少力气，她又问道。 “人都安排好了吗？” “…”苏颂看了一眼梁帝，说道。“好了，都已经让他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原处待命。” “嗯，那便好。”齐语珠转头看向梁帝的方向，冷笑着说道。“也是真是可怜，被自己的亲儿子设这么一场。” “…” 颜府 颜云絮一回府，便有兵部直接将其府邸上下围了起来，整个颜府都是只能进不能出，颜家上下皆不知出了何事，但会被围成铁通一般，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颜云絮回了竹苑，让言善言喜帮忙给她处理伤口，几个丫鬟虽然好奇，但个个绝口不问，专心帮她上药。 胸口那处伤口并不深，只是一个出血点，但是却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印子，那印子红的发黑，看着有些骇人。 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大碍。 等到颜云絮换洗一番之后，方嬷嬷快步入了竹苑，看了这几个丫鬟一眼，还有桌面还未清理的，沾了血迹的帕子，关切的问道。 “二小姐受伤了吗？” “无碍，一点小伤，已经处理好了。”颜云絮说道，但看方嬷嬷来时步履匆匆，想必定是祖母知道了这件事，便问道。 “祖母此时怎么样了？” “老太君…老太君她一听说世子出了事，已经是六神无主，如今在屋里躺着，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方嬷嬷着急的说道。 颜云絮一听祖母这般情况，连忙让几个丫鬟就在院里，她跟着方嬷嬷一同前去世安苑。 原本颜云絮是想着，祖母并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情，才会先回竹苑，竟没想到… “我父亲呢？” “候爷也在老太君身边，还有…还有大夫人也回来了…” “…” 第197章 六神无主 世安苑 颜永柏带着关姨娘在一旁，一个眉头紧皱，一个低头不发一言。只有秦语蓉坐在夏兰秀床头轻声安慰道。 “婆母，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一切还有转圜之地，不要太过伤心。” “谋逆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夏兰秀痛心疾首的说道。“我们颜家上下都难逃一死。这让我怎么有脸去见颜家的列祖列宗啊！” “…”秦语蓉也知道这事不过是因为梁帝昏迷才暂时搁置，但要说诛连九族…怕是除了颜家还有英国公府和宋凌云也难逃关系。 可是…颜云絮并未过门，宋凌云若是放任颜家不管，怕是也能独善其身。 她不免得有些担忧绝尘，他们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突然来信说要回来。 此刻的秦语蓉真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一旁的颜永柏久久不发一言，他不知怎会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在这侯爵之位上坐的心惊胆颤，这次围猎他并没有去，可当消息传回都城，他竟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颜盛远如今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牢，怕是不日便会爆出更多的事情，他忍不住看向秦语蓉，紧紧揪着的心想要说什么，却如同哑了声一般，不敢提起。 颜云絮到了屋子里时，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安静的可怕，而床头靠坐着的夏兰秀看见颜云絮，突的就坐直了身体，伸出双手向她揽去。 颜云絮快步上前接住她的双手，亦是紧紧将她的手臂拉住。夏兰秀看了看颜云絮，问道。 “云絮，你大哥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我们颜家上下是不是…是不是…”夏兰秀老泪纵横，有些泣不成声，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放任颜盛远参与党争。 “祖母。”颜云絮不知梁帝醒来后是否会念着她护驾有功，又或者因为那枚铜钱饶了颜家上下。但此刻看着夏兰秀，也于心不忍的安慰道。 “放心，祖母，宋凌云不会不管我们的，如今只是让我们颜府上下不得进出，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祖母莫要太过忧心…” “这让我如何不忧心？”夏兰秀紧紧捏住颜云絮的手，低落的说道。“自古谋逆便是大罪，如何能说免就能免的…” 夏兰秀混浊的眼睛满是泪水，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活到这个岁数，死不死其实早就无所谓了。 可是这些小辈们才正是年华尚好的时候…一想到这些，她就心痛不已。 秦语蓉在一旁也情绪低落，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夏兰秀，她也无法诓骗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颜家是否还能保住。 颜云絮看着痛苦不已的祖母，心也不由得揪紧，这般祖母便受不了，若是让颜盛远那边再传来消息，怕是祖母这身体根本就扛不住啊。 她不禁眉头紧皱，只得紧紧回握住夏兰秀的手… … 另一边，楚嫣然与颜绝尘已经策马到了都城，楚嫣然的马跟在颜绝尘的后面，她心中也很是不安。 颜绝尘发现了她暗中与宋凌云派去的人联络，抓走了路途中遇到的那个大夫。 颜绝尘问她原因，她只是说是顺路帮宋凌云抓个犯人，可颜绝尘不是傻子，一路上楚嫣然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感觉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严问之下，楚嫣然终是扛不住告诉了他，那大夫便是当初参与抢救他父亲的人… 都城这次围猎也将出事… 颜绝尘便马不停蹄的往都城赶，毕竟颜绝尘要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颜家上下包括立府在外的他也难逃干系。 他策马到了颜府跟前时，却发现颜府早就被围的如同铁通一般。他想要下马进去，却被楚嫣然一把拉住。 “绝尘，不要去。” “…”颜绝尘回头，那好看的眸子满是红血丝，这两天他没日没夜跑死了两匹马才回到都城，可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他喃喃道。 “我若不去，我祖母，我母亲怎么办？” “你即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啊！”楚嫣然知道他想要进去，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在她们身边，就能让她们稍稍心安。 可楚嫣然也知道，祖母与母亲在这个时候是不希望他回来的… “你在外面还能为此事奔走，你若是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颜绝尘这才将马调头，又回望了一下府门，万般无奈的跟着楚嫣然身后离开。 英国公府 齐江逸与楚远征坐在主位上，楚牧州也皱眉坐在下方，而魏南笙，满脸焦急的看着这三个沉默不语的人，有些心焦的说道。 “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这颜府如今是什么样子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那云絮的祖母年迈，万一…万一……” 楚牧州拉住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不要着急，现在陛下未醒，等他醒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怎么不迟？谋逆乃是大罪…”魏南笙不知两个长辈怎么能如此淡定，那颜绝尘是她女婿，颜云絮是她干女儿，就连齐江逸，颜云絮日后也要随宋凌云叫他一声外祖父… 可他们此刻沉默不语的模样，让魏南笙心里没底，难不成，他们是想要放弃颜云絮不成。 那宋凌云呢？ 一想到此，魏南笙便有些坐不住，齐江逸这才抬头看着焦急不安的魏南笙，说道。 “侄媳妇不必担忧，等梁帝醒来，我自会进宫去，颜家不会有事，颜云絮更不会。” “…可谋逆乃是大罪，陛下怎会轻易饶过…”魏南笙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宋凌云身份并不明朗，要如何劝服陛下不治罪颜家啊。 齐江逸将手心那枚从梁帝手里拿来的铜钱，放到桌上，低垂着眉眼说道。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子砚的身份。” “什么？”楚远征抬头看向齐江逸，又看向桌面那枚铜钱，他将其拾起，那洞口还有弓箭留下的痕迹，他细细摸着，叹气道。 “你这孙儿看来是对云絮那丫头用情至深，不然怎么会将这物交给她。”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是她母亲的遗物，竟早就给了她。”齐江逸叹了口气道。“想必梁帝也是因此才昏迷不醒的。” “那这么说来，颜家上下也可逃过一劫了？”楚远征道。 “若是梁帝还在乎他这个儿子，自然不会降罪颜府上下…”齐江逸说道。 第198章 和离 “夫人，小姐她回来了！” “什么？”魏南笙抬头，看着楚管家快步进来对她说道。她立马站起身，去到门口看去。 只见楚嫣然虽然面带愁容 眉头紧皱。但眼里依然光彩，肌肤也白里透红非常有光泽，整个人明艳动人，还透着女人妩媚的味道。 “妩媚”这个词，以往魏南笙是万般不会往自家女儿身上用的。 而今看来，体现在她身上也真真是毫不违和。 她可以灵动跳脱，也可以娇美妩媚。 只是现在来不及细细问她新婚后的感受，魏南笙满脑子都是，她怎么回来了？ “岳母。”颜绝尘抬手给魏南笙行了个礼，又往内厅，给另外三人见了礼。 魏南笙一把拉过楚嫣然问道。 “你们不是去了外祖家，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楚嫣然不敢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暴露了那些人的行踪，让颜绝尘寻到了蛛丝马迹，这才匆忙赶了回来。她看向颜绝尘，颜绝尘这才说道。 “岳母，我只是将嫣然送回来…” “你干什么？你要去做什么？”楚嫣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一把拉过颜绝尘，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绝尘，颜家的事我们不会放任不管，你不要意气用事…”魏南笙也在一旁关切的说道。 可是颜绝尘却淡淡的笑着摸了摸楚嫣然的头，然后对魏南笙说道。 “我自认没有子砚和在座长辈的能力，可以为了颜家这次的事情走上一遭，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我父亲的事。”颜绝尘苦笑着对楚嫣然又说道。 “我并不怪你瞒着我，只是作为儿子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我需要知道真相。” “我…”楚嫣然抬头看着颜绝尘，眼里满是担忧，可她无法阻止，身为人子的他去探寻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 可就在楚嫣然想要与他一起之时，颜绝尘却走到楚牧州面前跪了下来。 “绝尘，你这是做什么？”魏南笙连忙上前去扶，可是颜绝尘却轻轻的避开了，直直的看向楚牧州说道。 “岳父，回来的路上我便拟好了和离书，这次我颜家谋逆，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我不能连累嫣然…” 长辈们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颜绝尘竟然想要和离，让楚家好全身而退。楚嫣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颜绝尘，也跪坐在他身边，一把拉过他的身体，问道。 “你要与我和离？” “…”颜绝尘看着此时的楚嫣然，心中疼痛难忍，他又何尝想和离，可是如今的颜家就像是肉在刀俎之上，何必再拉上楚家呢？ “你我和离，才能保你安然无恙…” “我不需要你保我安然无恙，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要与我和离？”楚嫣然看着颜绝尘的眼睛，让他没有办法说出违心的话来，只能沉默… “颜绝尘，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虽然你初心是好的，但是我楚家的女儿难不成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成？”魏南笙上前扶起女儿，对颜绝尘说道。 “若是你担心颜家出事会牵连我们，大可不必，颜家的事，不论是因为你还是因为颜云絮，我们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颜绝尘闭了闭眼，他又何尝想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与楚嫣然成婚不过一月不足，又怎会真的相与之和离… “颜绝尘，若是你再说一次和离，我就要认真了。”楚嫣然有些按耐不住自己，一路上他沉默寡言，虽然对她依然体贴照顾，但总归心里惦记着事情，让向来大大咧咧的楚嫣然都觉得难受，有些带着哭腔的说道。“就算颜家难逃一劫，我也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真的不要我了。” “对不起。嫣然…”颜绝尘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能起身一把将楚嫣然抱入怀中，带着歉意的说道。“是我思虑不周，是我太过低看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对不起…” 几位长辈都有些沉默，颜绝尘这样的做法虽然伤人，但是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了。 “好了，你要去找凌云哥哥，就快去。待会儿我便去颜府看看祖母和母亲…”楚嫣然松开他说道，毕竟颜绝尘回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 “嗯…等我问清楚了子砚，便马上回来找你。” 颜绝尘说完，又向长辈们道了别，才转身快步朝外面走去。 颜绝尘一走，楚牧州这才问道。“绝尘这孩子说什么他父亲？他父亲怎么了？” 楚嫣然收回看着颜绝尘离去的目光，走到她母亲身边，对楚牧州说道。 “颜绝尘的父亲，前侯爵不是意外死亡的，这次出游，凌云哥哥让我顺便帮他带回一个人，只是我藏不住事，才让绝尘知道了。” “…”楚牧州想起那个芝兰玉树，行事温文儒雅的人，不禁有些惋惜，竟没想到他不是意外死亡。便又问道。 “可知是何人所为？” “…之前并不知道，可如今想来，应该是那颜盛远干的。”楚嫣然愤愤的说道。 这事，楚管家走了进来，走到楚远征身边，对两位说道。 “老爷，齐国公，宫里那位醒了…” 楚远征和齐江逸相看一眼，又听楚管家说道。“宫里派了人来，接齐国公入宫觐见。” “哦？只说是见他吗？”楚远征问道。 “是，来人只说召了齐国公。”楚管家恭敬的说道。 齐江逸看了一眼桌面的铜钱，将其又重新放入手心紧紧捏着，才说道。 “走！” “你就这么去了…”楚远征站起身，有些莫名的担忧道。“不通知你那孙子一声？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齐江逸没有回头，只是说道。“他心里什么都知道，何必让他进宫去惹人注目呢！” “…”楚远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是啊，知不知道又如何呢？只要梁帝已经知晓此事，必然不会放任他流落在外的。 可齐江逸和他们并不愿意宋凌云这么快恢复身份，毕竟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第199章 遗憾 颜绝尘骑着快马去了宋凌云府上，却被告知宋凌云不在府上，管家对他说道。 “大人知道颜公子有很多事要问，便去大理寺找大人问清楚！” 颜绝尘心里一惊，其实他也有想过就算楚嫣然粗心大意，宋凌云的人也不会让他发现那名叫邬思道的医者被抓走。 宋凌云是故意的… 等颜绝尘到了大理寺门口时，一眼便看到了剑一早已等候在那了，看见他来，点头说道。 “颜公子，主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跟我来！…”说完，剑一便在前方领路。 “…”颜绝尘看着剑一的背影，跟在身后，忍不住问道。 “你知道我会回来是吗？” “从颜公子决定回来开始，就知道了。”剑一毫不隐瞒的说道。 “所以…你们是故意把行踪暴露给我的？从一开始便是想将我支开，然后又让我回来…”颜绝尘眉头轻皱，停下了脚步。 剑一见他步子停了下来，也停下转身对颜绝尘说道。 “主子也是怕颜公子知道后冲动行事。” “…”颜绝尘却是冷哼一声道。“那如今又如何不怕我知道了？难道不怕我也冲动行事吗？” “颜公子说笑了，主子也是看在朋友一场，不想让颜公子抱憾终身而已。” 说着又往前走了，颜绝尘心情复杂的跟在后面，他知道剑一的意思，无非就是从前没有证据，若是他知道了些蛛丝马迹，必然会去找颜盛远。 或许颜盛远会像对他父亲一样对他！ 如今证据确凿，颜盛远又犯了谋逆大罪，已经毫无反抗的资本… 作为朋友，宋凌云并不想等颜盛远死后才让他知道真相，那样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颜绝尘跟着剑一一路走入大理寺内狱，内狱在地下，昏暗潮湿，常年点着油灯。 一路进去，那种阴森诡异的气氛便充斥了他的感官，他一路能看到那些关在牢房的犯人，目光呆滞，浑身遍布血迹。 有的甚至吱吱呀呀的胡言乱语，也有些不服的人拼命叫喊着冤枉… 他想，颜盛远那么自命不凡的人，到了这里也会感到崩溃。 很快，剑一便带着他来到了深处一个审讯室，剑一站在门口说道。 “颜公子进去！” “…”颜绝尘看了一眼剑一，没有说话，抬脚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见漆黑的书案前坐着宋凌云，他亦是抬头看向他。颜绝尘往旁边一看，那十字木架上绑着的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听到动静也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抬起头来。 是邬思道… 邬思道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求救般的看向颜绝尘，说道。 “公子？是你？” “快救救我？” “…”邬思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求救，他在山脚行医几年，早已攒了不少民声。 恰逢这位面善的公子带着新妇出游，与他结识，他私心里觉得这人是极为良善的，而不是坐在书案前的这人一般。 将他抓来便一阵严刑拷打，并未问过他过往做过什么。 颜绝尘看着他，没有说话，对他的求救毫无反应，只是目光直直的看向宋凌云。 大概是觉得太过吵闹，宋凌云说道。“邬思道，你可知你面前的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邬思道听到宋凌云的声音，身子忍不住一抖，他哪里知道颜绝尘姓甚名谁，这些贵人出门在外，谁会用自己的真名。 他细细回想，难不成自己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公子… 宋凌云好心的提醒道。“他父亲是前颜家主公颜永松，他母亲乃是商贾秦氏。这样一说，你可想起来了？” “…”邬思道这才目露惊讶的看向颜绝尘，喃喃道。“你姓颜…” “你是颜侯爵的儿子…” 邬思道这才像是被拔去了精气神一般，再也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怪不得宋凌云将他抓来便从未审讯，直接用刑，原来他隐姓埋名还是躲不过… “邬思道，你当年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今日颜公子来，便由你为他解惑！” “…”邬思道不再明亮的眼睛看向宋凌云，冷笑道。“我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看来邬先生是觉得我拿你无可奈何了，难道你是想带着这个秘密去地下与你弟弟相见吗？” “你…你把我弟弟如何了？你…”邬思道原本没有求生欲的眼睛，瞬间睁大瞪向了宋凌云。 他说，地下？ 意思是他弟弟已经…… 颜绝尘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到了一旁轻轻坐下，他突然想起来，这个邬思道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有些眼熟，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是颜盛远送父亲回来那日，带来的大夫，说是此人行针精湛。当时他与母亲的注意力都在父亲身上，谁还能注意到他的长相与名字。 “…你弟弟四年前便死了，你不知道吗？”宋凌云道。 “不，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被治好…他不可能死的…”邬思道像是疯魔了一般，不停的摇头。他不相信… “当初，颜盛远找上你，不过是因为你弟弟的病需要一记药材，那便是南笙郡主当年带来的灵溪角。那灵犀角极为珍贵，千金难求，这世上可以说再也找不到另外一根。刚巧，陛下将那灵犀角赏赐给了四皇子。” “他承诺你帮他办成了事，便救治你弟弟，唯一的要求便是待你弟弟好了之后，你一个人远离都城。” “…你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邬思又说道。“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三年前，陛下失眠犯了头疾，四皇子便将这灵犀角又送回了宫中。此事满朝文武皆知，我又如何不知呢？” “不…不可能，我亲眼看着那灵溪角入了药，亲眼看着我弟弟喝了下去。”邬思道回忆起四年前那日，又说道。 “不过两三日，我弟弟便能下地行走了，难不成都是我的臆想不成。” 宋凌云看着他，冷声说了一句。“你自己便是医者，那灵犀角入药，就算有奇效，又怎能俩三日便让你弟弟下地行走。” “不过是下了重药，让他回光返照罢了。” “我又何必诓骗你。” 第200章 求死 邬思道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身上的疼痛感袭来，让他感觉自己一阵一阵的发抖。 当初他也是质疑过的，可是他弟弟当时确实是能下地行走了。而灵犀角从未见过，它的功效他从未考证过… 弟弟一好，他便起身离开了都城。而在都城他弟弟本就还有亲戚照应，他也无须担心。 “我不相信，若真是这样，他们何必骗我，事后直接杀了我不是一了百了吗？” “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靠谱。”宋凌云说道。 邬思道有弟弟作为软肋，自然投鼠忌器不愿揭露颜盛远。若他突然死了，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邬思道这才抬头看向颜绝尘，只见他白衣似雪，坐在那里与周围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冷声笑道。 “是我太过相信颜盛远，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带走我弟弟…” “…”对此，宋凌云并没有说话，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此时的屋子里安静极了，过了好久，邬思道才缓缓抬头对颜绝尘说道。 “没错，当初颜侯爵并不是死于意外。”此话一落，颜绝尘才看向邬思道，又听他慢慢说道。 “当时矿山出了事故，很多伤员都从里面出来，我混在医者当中，一同抢救伤者。” “颜侯爵当时怎么受伤的我不清楚，只是…他不是伤势过重，而是被我从心脉处插了一根银针…” “嘭～” 颜绝尘猛然起身，那凳子受到重力往后倒了下去，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看向这个杀了父亲的罪魁祸首，双拳紧握，恨不得当场就上去将他杀死。 “…”邬思道被这声响惊了一惊，隔了片刻又说道。““此针一下，便会闭塞五感，掩脉闭气，让人形同死人一般。”。” “你说什么？”颜绝尘猛然上前拉住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厉声问道。“所以当时我父亲并没有死，是吗？” “…是。”邬思道知道这样很残忍，但还是如数说道。“来颜府的太医都是四皇子的人，谁都不敢说他还活着啊！” “那我父亲…他下葬之时也是活着的。”颜绝尘不敢相信的抓紧了手里的衣服，看着邬思道脏污的脸问道。 “…”邬思道感觉自己有些踹不过气，只得点了点头。 那一刻，颜绝尘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有些凝固。他没想到，父亲竟是被活埋的… 父亲死后，他的遗体还在厅堂上放了两日，因为正直夏日，所有人都劝他们娘两让父亲入土为安。 现在想来，不过是为了不被发现颜永松还活着的事实。 颜绝尘松开了手里紧紧抓住的衣服，退后了几步，竟觉得自己都有些脱力，父亲被人封住了心脉，如同死人。 但他意识还在，他能感受到妻子儿子的悲鸣，颜绝尘无法想象，父亲下葬之时，心中是怎样的绝望，他是否能感受到痛苦。 一想到此，他就忍不住发抖，他快步走到外面，甚至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宋凌云，直接从剑一身上拔出了佩剑，直直就往里走走去。 他步履不停，挨着牢房一间一间的寻了过去… 剑一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颜绝尘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宋凌云随后也走了出来，剑一连忙问道。 “主子，颜公子他…” “不必管他，让他去！只要颜盛远不死就行。”宋凌云说道 “是。”剑一心想，颜绝尘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哪里还有颜盛远活命的机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不会放过仇人。 … 颜绝尘提着剑，终于在最后一间牢房找到了颜盛远，他此刻头发散乱，衣着还有些脏污的坐在铺满稻草的硬床上，低着头，并看不清他的神色。 或许是地牢本就比较嘈杂，颜盛远并没有注意到颜绝尘到来的声响。 颜绝尘站在外面，提着剑，满腔道怒火在看到颜盛远时达到了顶峰，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手紧紧的握住剑柄。 看了颜盛远片刻之后，才喊道。“颜盛远。” 颜盛远听到声音，这才抬眼看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颜绝尘手里的剑，便知道他应当是知道过往的事了，颜盛远起身，并不害怕的往颜绝尘面前走去。 两人之间隔着牢房的墙，像是被分离成了两个世界。颜绝尘看着他，冷声问道。 “你若是要这侯爵之位 ，大可以直接告诉我父亲，他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般，你竟然为了一座矿山就杀了他。” “…”颜盛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以对，毕竟对他来说，成王败寇，他如今已经无法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颜盛远，我要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颜绝尘说着便直接将剑抵到了颜盛远的脖子上。 颜盛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朝前走了半步，让颜绝尘的剑离他更近一些，他这般求死的模样，让颜绝尘瞬间清醒过来。 冷笑着说道。“我倒是忘了，你如今最想要的便是一死了之。” “可惜…我偏不遂你的意，我要让你一无所有，在世人面前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的死去。这样才对得起你对我父亲做的事！” “颜绝尘！”颜盛远这才开口道。“你现在不动手，日后便不能亲手为你父亲报仇了。” “要知道谋逆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也逃不掉的。哈哈哈…” “…”颜绝尘从前只觉得颜盛远性情冷漠，甚至有一点心狠手辣，现在看来是一点良知都没有。 “所以，你一开始就想着若是失败，便拉着全家给你陪葬？” “你连你父母兄妹，还有祖母都不管不顾了吗？” “呵呵…”颜盛远转过头，看着漆黑的墙上被前面关着的人刻满了字，冷声说道。“不是你父亲经常说，一个大家族本就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事成你们便跟着我鸡犬升天，若是不成，难道你们还想独善其身不成？” 颜盛远这样冷漠的表情让颜绝尘心惊。 第201章 安慰 “可惜…我们并不是你。” 颜绝尘收回了剑，冷眼看向颜盛远，冷声说道。 “说起来，你也可怜至极，你的父母对你，也如同你对他们一般，冷漠至极…” “唯一对你还有期望的便是祖母，可是颜盛远，你杀了她最看重的儿子，你说，要是祖母知道了，会不会拍手叫好，让你死的干脆？” “…”颜盛远闭了闭眼，他从来都知道，颜永柏窝囊，江梦芹也不过是为了日后有依靠，夏兰秀更是把他看作家族兴衰的棋子一般。 他在这个家若是没有这事，可能还是有几分温情，可他知道他这一房都是冷情至极的人。 颜绝尘见他表情落寞，并没有说话，又看了看他身后所处的环境。说道。 “你想拉着全家给你陪葬？可惜…宋凌云不会放弃二妹妹，英国公府也不会。他们会全力保住颜家，而你…” “只配在这阴暗腐败的地方死去。” 颜绝尘不想再看见他，他怕自己忍不住真的一剑杀了他，颜绝尘的手指捏的有些发白，极力控制了自己才往外走去。 可颜盛远此时却突然感觉自己又有了期望，若是梁帝真的能饶了颜府上下，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免去死罪？ 只要不死，哪怕是流放，收监。只要活着他就还有机会。 颜云絮是他嫡亲的妹妹，她定然不会看着自己去死的。 … 颜绝尘走到了刚刚的屋子外面，剑一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剑，看了一眼，还好没有沾染血迹，便安心的放回了剑鞘。 宋凌云看着颜绝尘，只是问了一句。“没动手？” “…”颜绝尘冷哼一声，说道。“你就这么放心我，万一我冲动之下杀了他，等梁帝醒了，你如何交代？” “这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宋凌云道。 “…”颜绝尘没有说话，他不是不知道宋凌云的用意，只是事实真相摆到了面前，他很难再平常心对待宋凌云。 但他也忍不住问道。“颜家这次还能逃过一劫吗？” “能。”宋凌云道。 “…能告诉我，如何让颜家脱困吗？”颜绝尘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看向宋凌云，见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便知道自己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就算你说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先替颜家上下谢过宋大人了。” 说完便抬脚想要出去，却听宋凌云在身后说道。 “颜绝尘，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当你是我朋友，所以并不觉得我这么做对不起你。” 颜绝尘步子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宋凌云看着颜绝尘再次抬脚走了出去，便也没做停留的离开了大理寺，他也要进宫，他知道梁帝应该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 颜绝尘到了颜府，看守颜府的官兵都有些惊讶，前脚英国公府的小姐才进了门，怎么这自立门户的颜家公子也回来了。 且不说进去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出来，就是这个节骨眼，也不是该躲着一些吗？ 但惊讶归惊讶，在细细检查了他之后，也将他放了进去。 颜绝尘一路往世安苑走去，路上遇到的下人虽然跟他请安问好，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愁容。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如今的颜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一开始还有几个下人蠢蠢欲动，想要翻墙出逃，可刚上墙头就被外面的官兵一个长矛打了回来… 这下还有谁敢想着逃跑… 颜绝尘抬脚进了院子，院子里鸦雀无声，连个下人都没有，他缓步走进屋内，只见颜永柏和关姨娘坐在桌边，颜云絮与楚嫣然站在床尾，母亲秦语蓉坐在床头扶着祖母… 他快步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祖母，你怎么样了？可有看过大夫了？” “绝尘？”夏兰秀撑坐起来，看着颜绝尘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你糊涂啊！” “祖母…”颜绝尘知道祖母此刻无比希望自己与楚嫣然出游在外，不要回来。 秦语蓉却安抚道。“母亲，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绝尘怎么可能不回来。” 虽然秦语蓉也不愿意颜绝尘这个时候回来，可是如今人已经回来了，再说也没用了。更何况楚嫣然也在，楚家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唉…唉…”夏兰秀不住的叹气，用手锤着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颜永柏，更是觉得无比难受。 她问道。“你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事先就一点也不知情吗？你这个父亲到底是怎么当的？” “我…我…”颜永柏抬眼看向她们，不知为何回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和颜盛远之间哪里是什么父子关系啊！ “祖母，不要担心，我来之时陛下便已经醒了，齐叔公也入宫面圣了，我们颜家还不至于穷途末路。”楚嫣然安慰道。 颜云絮在一旁并没有做声，从她知道齐国公亲自入宫面圣开始，她便知道，她的猜测是真的。 宋凌云就是大皇子… 不然凭他一介武将怎会突然得到楚远征的赏识，并处处维护着他。 她前世今生都听说过不少后宫里那些传闻，若是宋凌云真的是大皇子，那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怪不得迟迟不愿揭露自己的身份… 一想到此，她就有些同情宋凌云，他生而高贵，前世却如同乞丐一样与狗乞食，只因梁帝的猜疑妒忌… 今生宋凌云走了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路，想必是不愿意再循着他母亲的期望，而是想找到他母亲死亡的真相。 而颜云絮不禁有些担忧，是不是这一次给宋凌云添了麻烦，原本他可以不用这么快便暴露自己的。 即使有这么多人安慰着夏兰秀，她依旧是情绪低落，愁眉不展… 而颜绝尘却回头看向颜永柏，在对视的那一刻，颜永柏不知怎的，下意识便避开了颜绝尘的目光。 这让颜绝尘心中一冷… 看来有些事他并不是毫不知情的… 第202章 求证 相对于颜家此时低迷的气氛，宫里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因为梁帝醒了… 他此刻正坐在桌前，静妃给他喂着一些清淡饮食，梁帝此时的面色苍白，但是精神尚好，只是他时不时就问一句。 “齐国公来了吗？” “启禀陛下，齐国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赵全也有些无奈的回道，毕竟这已经是陛下第六次询问了。 一旁的静妃将手里的碗放下，唤来宫人将膳食撤下，问道。 “陛下为何要急着召我父亲入宫？是为了颜家吗？” 也不怪静妃这么问，毕竟皇子谋逆，直接便交由大理寺管，事后再由陛下定夺。 只是颜家这次不同，他虽然身后没什么大的根基，但是却与英国公府有着干系，何况如今宋凌云还与颜云絮有着婚约。 若是强行株连，怕是牵连甚广。 “…”梁帝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静妃，他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发现。 他的眼神让静妃一愣，有那么片刻时间竟然感觉梁帝在防备着她。她笑了笑，又说道。 “是臣妾僭越了。” 梁帝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目光看向门口，这让静妃更加疑惑。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人通传齐国公来了，梁帝一反常态的站起身看向门口。 齐国公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梁帝身边的静妃，步子一顿，片刻才又朝梁帝走了几步，行礼道。 “老臣叩见陛下。” “快快免礼平身。”梁帝迫不及待的上前扶起齐江逸，静妃在一旁也对着齐江逸喊道。 “父亲。” “…给静妃娘娘请安。”齐江逸又朝着静妃行礼道。 只是这声静妃娘娘让齐语珠的心又有些刺痛了些，她还未说些什么，就见梁帝转头对她说道。 “静妃先回宫！我与齐国公有要事商谈…” “…”静妃看了一眼梁帝，又看看齐江逸，他低垂着头，并没有在意她，她只好告退道。 “是，陛下。” 静妃走到门口时，回头不过看了一眼，就见梁帝迫不及待的将他父亲，拉到了跟前坐下，那神态急迫，根本不是商议，仿佛是为了求证… 但她也只能回宫… “赵全。” “奴才在。”赵全快步上前应了一声。 “将殿里的人都打发走，谁来都不要打扰…” “是。” 赵全匆匆出门，将门轻轻掩上，这才将门口伺候着的宫人太医，一一遣送出去，而他自己也离得远远的… 待这大殿内外都安静如斯的时候，梁帝才急忙问道。 “国丈，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东西。” “…”齐江逸一愣，这声国丈让他有些恍惚，大概是十多年没听梁帝这么叫过他了，他片刻恍惚之后，才将手拿上来摊开… 那枚铜钱便露出了它的真容。 梁帝看着那手心的铜钱，手指都有些颤抖的指着，想要上前拿起，却觉得无比沉重。他问道。 “所以…他没死是吗？” “…”齐江逸见他原本发白的脸，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不知是同情还是无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梁帝一边不停的说着，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才从齐国公手里拿起那枚铜钱。 他细细抚摸上面的每一道裂纹，可能别人认不出来，他却能一眼便认出来。 那是他登基之后，监督铸造的第一批铜钱，这是出产的第一枚，因为冷却不及时，它的身上有着独特的纹裂。 原本是要被丢弃的，可齐语姝说，这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枚铜钱，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梁帝便将它送给了齐语姝，希望日后有了孩子，再给孩子留作纪念。 他喃喃道。“你们为何骗了我这么多年…” “陛下。”齐江逸终是看不过他这般悲泣的模样，好像是他的姝儿对不起他一般。 可明明当初就是他一步一步，将姝儿逼到绝望… “所以…宋凌云就是我儿子，是吗？”梁帝猛然抬头看向齐江逸，可齐江逸并没有直接点头，而是问道。 “是与不是，陛下又当如何呢？” “姝儿当初便不愿他困在这都城，如今他违背他母亲道理遗愿回来，想必陛下应当是知道为什么？” “…”梁帝看着齐江逸，又低头看着手里的铜钱说道。 “他也怪我。” “所以…从未想过要与我相认…” 梁帝有些痛苦的回忆起，宋凌云小的时候，那时的他不过两岁多，最爱黏着自己，时时用他稚嫩的小脸去触碰他满是胡茬的下巴。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亲近他的呢？ 大概是宫人之间突然说起大殿下与姝儿的兄长相像的时候。 又或者是他知道姝儿的兄长根本就不是齐江逸的嫡亲儿子，而是养子的时候。 一个养子，与齐语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容貌怎会与自己的孩子相像呢？ 从那之后，梁帝便次次带着打量的眼神来看他，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父皇对他的态度变了还是怎么的， 梁景询每次看到梁帝朝他走来，就忍不住的害怕颤抖…像是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齐语姝也不知为何儿子变得突然敏感起来，梁帝每一次想要抱一抱他，他都会拼命挣扎，甚至哭的面红耳赤… 直到一次，大皇子梁景询熟睡之后，梁帝才进了内室，想要与齐语姝说说话，却在走近之时，突闻床上的梁景询呓语道。 “舅舅…舅舅…救我…” 齐语姝并没有觉得什么，反而让梁帝站在原地未动，上前去哄他道。 “询儿乖，舅舅过些日子就来看你…快睡。” 梁帝当时的表情可谓是五味杂陈，他甚至忍不住的想起那些宫人私下的议论。 更是看向床上的梁景询，越发觉得这孩子与他舅舅长的像，梁帝像是魔障了一般，步子朝他们母子走近了两步。 可就快要到床边时，床上的梁景询却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不停的呓语道。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小小的脸上满是痛苦的模样，让齐语姝也心生疑惑，为何梁帝走的近了一些便让熟睡的儿子这般。 而梁帝此时的心里更加坚信，这个孩子可能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