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孤女的我在六零当赤脚医生》 第1章 蔡平 田蔡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嚯~” 多亏自身强大的心理素质,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没叫出声。 感受到头和身上传来的痛感,田蔡强忍着支起身体朝四周望去。 满是碎石的泥土地映入眼帘,周围都是杂乱无章的树木和野草,再顺着眼前陡峭的山壁抬头向上看,她有些懵,这好像不是公路下面,难道被炸飞了? 还没等她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脑袋就传来一阵更猛烈的胀痛,大量陌生的画面涌入脑海。 “呕”猝不及防的眩晕感,让她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等这股胀痛伴随着恶心终于过去,她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自己这是赶上了穿越大军。 她这个东市唯一的女特警,居然因为救人被炸到了几十年前。 田蔡将手抬起来看了看,也算不上纤细柔美,可跟自己原来那因为常年训练而骨节粗大的糙汉手也是相差甚远。 看来她不仅仅来到了几十年前,还被迫换了个身体,不知道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个女孩,有没有在这场爆炸中活下来。 田蔡忍着头晕挣扎着站了起来,按照原主的记忆,现在旁边的这具尸体应该就是她的师傅蔡平,一个温柔坚韧,一直被她当做母亲的女人。 她伸手抚向蔡平的脖子,人还有余温,但颈动脉已经停止跳动了。 原主的记忆里,那男人刀子捅过来的时候是蔡平帮她挡了,而且她从崖顶掉落的时候,也是蔡平毫不犹豫的扑过来当了她的人肉靠垫。 田蔡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检查,后脑勺有个大包,左腿伤到了骨头,没有明显弯曲,应该只是骨裂,她又动了动身子,虽然浑身疼,却并不妨碍她的动作,其他地方大多只是剐蹭破皮。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告诉她,她脸上应该有至少一道,不浅的伤口。 还没等她继续动作,就听到上方山崖传来说话声。 “……去了,上面……说了……死活不论……东西……” 田蔡赶忙小心挪动身子,侧身靠在山壁上,竖起耳朵仔细听,恰巧这山壁有点倾斜杂草又多,从上面往下看,很难看到她。 几个人走到崖边,停住身子往下看。 “亮哥,上面究竟是要找什么,你给我们透个底呗?”平头男人嬉皮笑脸的朝着后面的刀疤脸问道。 听到这话另外一个男人也看了过来,刀疤脸抬了抬眼皮没说话,不过神情倒是放缓了几分。 “就告诉告诉呗,毕竟咱哥几个找这女人也找了好几年,”另一个男人看刀疤脸这样就知道有门,赶紧跟着道,“这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就是好奇,不就是个娘们吗,无非就是比普通娘们好看点,上面究竟找她干什么?” “当然是拿回她不配有的东西,”刀疤脸刚要说,脑海里倏然划过那男人狠厉的双眼还有鼓囊囊的后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朝他们挥挥手,“ 行了,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赶紧下去看看,到嘴的肥肉可别飞了。” “这地儿也没多高,别没摔死再跑了,”平头男人见打听不着,就换了个话题,“我看你刚才直接就朝着那小姑娘捅过去了,要是捅死了咱玩儿啥,不如留着,到时候呵呵呵呵——” 说着忍不住吸了吸口水,一边猥琐的搓搓手。 另一个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心神一荡,赶忙拍马屁,“到时候亮哥先上,等亮哥完事儿了咱们再一起!上次那小娘们,我还没爽够呢就撞墙了,当时血就崩了我一脸,差点没给我吓软了!” “呸!你个怂货!”刀疤脸想起当时他傻了唧的样子就瞧不上,“干死的小娘们都多少了你还没练出来?” 见亮哥要戳自家兄弟伤疤了,平头男人赶忙打圆场,“我看那个年纪大的也挺带劲,要是没死到时候俩就一起,让她们死前好好爽一把哈哈哈哈!” 三人又用各种猥琐下流的话互相调侃了一会儿,听得田蔡火气蹭蹭上涨。 听着几人越来越远的说话声,她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挪动到蔡平身边。 妈的,敢yy老娘,就算之前占着这身子的不是自己也不行,最是瞧不起这样的渣滓,看老娘一会儿不让你们几个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过这帮人究竟为什么要追杀他们师徒? 她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她是四年前被师傅捡到的,灾年时候扔孩子的多如牛毛,她当时都已经十多岁了,被亲妈狠心扔在了逃荒路上,就为了能省下来口粮给弟弟吃。 原主在马上就要饿死时被路过的蔡平捡走,一碗米汤救了她的命,从此以后她就跟着蔡平生活在这座大山里。 开始每个月师傅都要去镇里一趟,带回些粮食之类的必需品,后来在周边村子里认识了几个人就没再出去了,都是拿药丸跟他们换。 田蔡回想着脑海里看到的画面,蔡平是个大夫,而且应该是个技术非常不错的大夫,很多中医古籍和做好的药丸还放在两人居住的木屋里。 既然找到山里来了,就证明已经查到两人的落脚处,如果要那些古籍,直接去小木屋就行,难不成蔡平身上还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师徒俩几年没下山就能看出来,蔡平并不想让这东西落在他们手里。 田蔡将她扶靠在山壁上,在身上翻找了一圈,除了蔡平脖颈上戴着的白珠子就只剩下一把挺普通的匕首,不知道这些人要找的究竟是哪个。 想到那几个人的话,田蔡将白珠子摘了下来,挂在自己手腕上,拿着匕首扶着山壁往前走。 那些人在找下来的路,那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她得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以免自己到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田蔡刚走了没几步就在地上又看到了师傅的药锄,过去拿起来掂了掂,握在手里做了几个劈砍的动作,也还算趁手。 又找了根y字型的枝丫掰下来,随便削了几下就做了个弹弓,又将绑头发的皮筋扯下来系在上面,用手拽了拽调节好长度再试试松紧。 她从地上捡了个石子瞄准飞窜的老鼠射了过去。 “咻——啪” 刚刚还窜飞快的老鼠瞬间不动了。 田蔡走近看了看,准头还行,不比自己的身子差。 就是没觉得自己使了多大劲儿,老鼠却来了个对穿。 随手揪了根藤蔓将散落的头发系好,田蔡开始收集石子,往兜里装了一把,又挑了个还不错的狙击位置,借着茂密的树丛将自己隐藏起来。 第2章 反杀 田蔡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有个眼熟的男人走进了她的视野里。 她在崖顶见过这个平头的小个子男人,确切的说是原主见过,等他又走近些,见后面没有其他人跟来,田蔡直接用弹弓朝着他的头瞄准,拉紧——松手。 “咚” 男人一声没吭倒下了。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动静,田蔡才将弹弓别在后腰,拿着匕首过去了。 走近一看,男人头上破了个大洞,伤口正在汩汩流血,人已经没了呼吸。 田蔡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个力度有点不对啊。 在她的预期中,用刚才的力度打出这颗石子,顶多能给男人造成颅骨损伤,但是绝对不会要了命,然而现在的情况是,这男人他断气了! 就算这绑头发的皮筋是蔡平从村里换的真牛筋也不对。 田蔡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了远处传来说话声,另两人过来了。 她赶忙轻手轻脚回到刚刚的位置藏好,没多会儿就看到了另外两人。 不说之前朝着师徒俩动刀子,就光听刚才他们的对话,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奸淫掳掠甚至杀人的事儿都没少干,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前世犯罪分子都不知道制服多少了,每年总得干掉几个负隅顽抗的。 不过如此轻松的干掉第一个是因为对方没有防备,这剩下两个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打头的高壮男人左脸有个非常明显的疤,之前朝原主捅刀子的就是他,看蓝衣男人给拨开树枝的狗腿样子,这个刀疤脸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亮哥,自己想要问的怕是只有他知道。 但她要的仅仅是问话而已,只要保证嘴能说话就可以了,田蔡直接将弹弓对准了刀疤脸的大腿。 “咻——啪” “啊!”刀疤脸只觉得腿上一股剧痛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一边栽倒。 倒地的时候正巧对上草丛里平头男人的尸体,当下就是一惊。 “亮哥!”蓝衣男人赶忙伸手要扶,眼睛却慌乱的朝着刚才暗器过来的方向看去,生怕再射来一发把自己击倒了。 “……咝,”刀疤脸一只手摁着腿,疼的一脑门子汗,“妈的,有埋伏。” 蓝衣男子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躲,假借搀扶刀疤脸的身体来遮挡自己。 “你他妈是不是傻!”他用力推开蓝衣男人扶着自己的手,“现在扶我起来不就是活靶子,不赶紧趴下等死呢?” 就在他说这话的同时,田蔡的下一个石子已经射了过来,这次她放轻了力道,成功击中刚刚因为刀疤脸挣扎露出来的蓝衣男上半身。 刀疤脸一看唯一剩下的同伴也倒下了,更加慌乱,从后腰将刀子抽了出来,匍匐在地上,虚张声势,“谁?是谁?赶紧给老子出来!” 田蔡缓缓从树丛中走出来,停在了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刀疤脸看到她一愣,“是你!” 田蔡也不想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刀疤脸心念电转,现在自己大腿受了伤,局势明显对他不利,“我、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放了我。” 田蔡看了一眼他大腿上的伤口,嗤笑一声,“可以。” 刀疤脸还是觉得不放心,深山老林的,这要是自己说出来再被灭口怎么办,而且眼前的女人给自己的感觉和之前很不一样,现在的她看着十分危险,“你得把我送到山下的村子里我才能告诉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将手里的匕首握紧了。 “不说?”田蔡挑了挑眉,走过去直接一脚踩在男人握着匕首的手腕上,使劲碾了碾,“那就不用说了。” “唔——”刀疤脸额头的青筋顿时鼓了起来,汗水密密麻麻的渗出来,不一会儿便凝聚成黄豆大小,顺着两鬓滑下脸颊,原本因为失血而泛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姑奶奶!姑奶奶饶命、饶命啊!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 田蔡微微放轻了脚下的力道,毕竟自己是腿受伤的人,总用力也挺疼的,“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接下来刀疤脸就把自己当年是怎么接的这个活儿,对方长什么样,给了多少钱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田蔡听了若有所思,按照他说的,这些年一直在找蔡平的人就没少砸钱,在这个吃饱都困难的年代还能掏出大笔钱来找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刀疤脸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不过每月都有个中年男人来找他询问有无蔡平的消息,田蔡询问对方的姓名和长相。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让我们喊他全哥,他说找到这个女人后直接将人做了就行,但是要将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带回去,还有那女人身边的书也要,”刀疤脸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觑了一眼田蔡的神色,仔细回想几次见面的细节,“他大概四十多岁,总穿着中山装,背头,长相就、就、就普通男人的长相。” “对了!”刀疤脸突然想起一个重要事情,“他有枪!” 这点让田蔡更确信了自己一开始的推测,她打听完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朝着他抬了抬下巴,“滚。” “多谢姑奶奶!多谢姑奶奶!我这就滚这就滚。”刀疤脸顿时狂喜。 田蔡倒是不怕刀疤脸给自己假消息,何况就凭这些年的从警经历也能轻易分辨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按照刀疤脸说的,那男人每个月来一次,而蔡平出现在北山的消息上次见面的时候刀疤脸还不知道。 之前她不是没想过将这几个人交给公安,可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去了公安局是不是羊入虎口,如果放了人就是陷自己于危险境地。 她看着刀疤脸一只手捂着腿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往回走,“啧啧”两声,慢慢抬起了手里的弹弓,勾着唇角,“我反悔了。” “咻” 田蔡这边刚一打出去,就听到身后有微弱的衣物摩擦声传来,她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滚,成功躲过后面射过来的匕首。 蓝衣男人看自己一击未中,顿时慌了,爬起来就往反方向跑,他其实一开始就只是受伤,晕过去也是装的,刚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本以为自己从后面偷袭,干掉这丫头片子和受伤的亮哥,再将消息卖出去,那一千块酬劳就是他的了。 田蔡可不想浪费时间,到时候如果刀疤脸的血腥味引来什么野兽,自己不玩完也得玩完。 她捡起匕首,朝着蓝衣男人的胸口就射了出去。 “咻” 第3章 破相 确定解除危机后,田蔡重新返回蔡平身边。 眼前这个无声无息的女人,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原主的影响,总觉得眼眶热热的,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你俩应该,已经汇合了,”田蔡按了按眼角,给她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将领子上的褶皱抚平,“那这个身体我就借用了,不过我这人恩怨分明不喜欢白占人家便宜,你们的仇我也接手了,安心投胎去。” 田蔡刚说完,就有一阵微风拂过,仿佛是在对她的话给出回应。 她将蔡平扶到自己背上,打算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回林中小屋,将她埋在那里,埋在他们师徒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应该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别看她这具身体个子不高,还瘦瘦小小的,力气倒是不小,蔡平怎么也得九十斤,她却轻轻松松就背了起来。 等田蔡路过那几个男人的尸体时脚步顿了顿,她想到自己得在这个世界生活,那钱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而她暂时还没有能挣钱的门路。 于是她将蔡平放在一边,在两个男人身上搜刮起来,两人身上加起来才一块多,田蔡毫不犹豫的将钱塞进了自己兜里。 还有刚刚两人手里的刀子,她也都没收了,没记错这时候铁器应该都挺贵的,可以卖了换点别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刀疤脸倒在地上,脸色青白已经没了气息。 田蔡毫无负担的上前在他身上翻找。 看着手里的一沓钱,忍不住感叹,“果然还是领头的更有钱。” 有两张五毛的粘上了血迹,她想到师徒俩的穷困程度也没舍得扔,卷卷都收起来,重新背上蔡平离开了这里。 等她终于到小屋外面时,天边仅剩了一缕阳光。 她将蔡平放在树下,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朝着小屋走去,她得看一下这个地方还安不安全,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打算在这养伤。 低矮的篱笆围成了一个不算大的院子,几垄应季蔬菜整齐的分布在单独翻出来的菜园里。 穿过篱笆门走进院子,木门把手上缠着的那根头发一如往常。 这是师徒俩的习惯,每次离开时候都要在门上挂一根头发,如果有人在两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去过,这根头发是否断掉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田蔡打开门,里面整齐的摆设映入眼帘。 不大的小屋被隔成了两间,一间小一些的是师徒俩的卧室,另一间稍大些的就是集客厅、书房、药房于一体的综合区域。 小屋没有厨房,师徒俩都是在外面扎的草棚子里做饭,冬天最冷的时候才端回屋里。 田蔡用柜子里的竹筒倒了一大杯水喝了,又在里面翻出一个黄了唧的馒头,闻了闻,确定没问题才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要知道从她醒来到现在已经大半天了,滴水未进不说,还背着蔡平走了那么远。 等她强噎着吃完了这个馒头,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走回去将蔡平再次背起来。 田蔡看了看方位,直接朝着东边向阳的那片小山坡走去,在那选了个地方将人埋了,她将坟包上面的土压实,又采了把野花放在前面。 “就不给您立碑了,毕竟您应该也不太想被人找到。” 田蔡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回到小屋,用火柴将桌上的两个油灯都点上,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她将灯罩扣在一个上面,拎去了草棚里的灶台边。 师徒两人生活用品还是比较全的,草棚子里靠墙放了一堆干树枝,被打成一捆一捆的堆放在一起,田蔡从屋里将铁锅拿出来架好,又在门口的大木桶里舀了半锅水,点火烧水。 她从旁边拽了个树墩子过来坐着,一借着微弱的火整理原主的记忆。 她觉得这种感觉挺神奇的,虽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不过一旦想要查看某一时间段的记忆,只要一想,脑袋里就会自动播放,跟放电影似的。 原主以前的名字叫田二丫,是被师傅捡回来以后才改名田蔡的,正好跟她一样,其实田二丫想直接姓蔡,不过被蔡平拒绝了。 田蔡想了想原主之前的家人,记忆里的样貌已经模糊不清了,既然已经将孩子扔了那就是没关系了,只希望以后也不要扯出什么事来麻烦到她,当然,就算他们麻烦到了她也不会管的。 至于以后的打算,暂时还没有想法,不过怎么也要在山里先住一阵子。 外面究竟安不安全先不说,她的腿也经不起折腾,别管以后,她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留存实力保全自己。 见锅里的水开了,田蔡赶忙盛出来倒在木盆里晾着,又兑了两瓢凉水,她打算简单擦洗一下再上药,脸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看呢。 还有左腿的伤,她已经尽量不用力了,但今天毕竟背着蔡平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只觉得越来越疼。 田蔡将木门用棍子顶住,拿了身原主的衣服,又找了双草鞋,盘起两根粗辫子,就着小木盆匆匆擦了个热水澡。 穿上衣服,又舀水洗了盆,重新兑好水,又避开伤口简单清洗了头上的泥土和草叶。 她一缕一缕搓洗头发时候忍不住感叹,这个发量真是让她无比的满意呢! 田蔡端着油灯从卧室里找出一块镜子,将油灯放在桌子上,第一次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现在这张脸。 ……田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想想自己前世,虽说算不上肤白貌美,但是大长腿她可是真的有。 就不说刚刚洗澡时候看见的一马平川了,现在镜子里女孩脸上的那道伤口,直接从颧骨快划到了嘴角,血淋淋十分吓人。 田蔡从药柜里拿出一瓶白酒,这是蔡平一次出去时候带回来的,现在自己正好用来给伤口消毒。 之前从崖顶掉落,脸被划伤以后也粘上了不少泥土,不消毒不行。 她深吸口气,直接用镊子蘸着白酒一点点擦伤口上粘染的泥土。 个中滋味,简直不要太酸爽。 第4章 豆芽 田蔡快手快脚的给自己处理了伤口,又拿了一瓶蔡平药柜里的药粉敷在上面,没有医用胶带,伤口在脸上也不好包扎,只能先这么晾着腾出手来处理其他的。 她拿镜子照了照后背,也有几道划伤,不过都不严重。 又拿药酒给自己揉了揉淤青的后腰和膝盖,折腾的身上都泛起了一层薄汗。 田蔡从柴堆里找了根竹筒劈成竹片,简单围着小腿给自己打了个夹板,靠坐在床边晾头发。 要说处理伤口的手法为什么这么专业,一部分要归功于自己的职业——特警,无论是日常训练还是执行任务,跌打受伤都是难免的,正常人时间久了自然练就一手处理伤口的本事。 可田蔡不仅仅是这样,这手艺还得从她的家世说起。 田家算是个医生世家,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有涉猎。 田爷爷自己就有一间中医诊所,平时来问诊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一手号脉的本事十分有名,甚至还有不少外地病人慕名而来。 田奶奶是西医,主攻妇产,一辈子接生的孩子无数,退休以后偶尔会在田爷爷的诊所帮忙,后来干脆在那设立了一间单独的诊室。 田爸田妈也都是医生,一个心外科一个儿科,所以田家是纯粹的医生世家。 田蔡算是在爷爷的诊所长大的,小时候玩最多的游戏,就是当医生治病救人,也练就了她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将针头扎进血管的技能,就连她小时候的摇篮曲都是爷爷念的汤头歌。 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将药柜里的所有药材认全了,个子不够高,经常是踩着梯子帮田爷爷抓药,常来的病人都说,田大夫有个小孙女,颇有“乃爷之风”。 不过大学她报考了警校,直接惊掉了一地下巴。 而原主这些年被蔡平手把手教着,也学了不少的中医知识,学都没上过几天的小姑娘,却能无障碍阅读小木屋里的所有古籍。 桌子上的油灯突然发出“啪”的一声,惊醒了正在沉思的田蔡,她这才发现外面刮起了不小的风,想起刚才就阴沉不见一丝月光的夜空,估计晚上要下雨。 一场大雨正好可以遮盖那几人出现在山里的痕迹,也能让自己更加安全。 田蔡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忽视身上的疼痛,吹灭灯,微皱着眉缓缓睡去。 睡着了的她没看到,那个沾染了她血迹的白珠子在手腕上闪了闪,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一道绿光消失在她的左手上。 早上田蔡醒来时,天还阴沉沉的,这时雨已经停了,她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作用,睡了一觉后,身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疼了。 等洗漱完,田蔡才开始准备早饭。 她在小木屋的柜子里只翻找出一把挂面,一袋子玉米面和一袋子微微发红不认识的面,除此之外倒是有不少红薯。 田蔡从菜地里揪了个茄子,简单切丝上锅炒了炒,就着煮好的挂面吃了起来。 她的手艺算不上好,不过也能做熟将就着吃。 吃完饭洗好碗,她又闲下来,左右无事就打算上床再睡一觉,结果抖被子的时候看到手掌心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田蔡赶忙将左手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只见左手掌心划的那道伤口上,有一根绿芽破肉而出。 那小小的一点绿色,就在她的目瞪口呆中,迅速长成了一株颤颤巍巍的豆芽,无论田蔡怎样眨眼都没有消失。 她面色铁青,仿若见了鬼,心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该不会这具身体已经是死了,尸体上长出什么植物,好像并不奇怪? 田蔡赶忙跑进屋拿出镜子查看自己的脸色,究竟是不是死人的青白,昨晚她光顾得看伤口去了,根本没注意别的。 可她对着脸左照右照,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无非就是昨晚还血淋淋的伤口有了结痂的倾向。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颊、甚至咯吱窝,都是温热的,并没有死尸的冰冷。 田蔡重新将视线调回到那根豆芽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豆芽”跟普通的豆芽可不一样,虽然也是两片豆瓣,不过人家这豆瓣泛着绿莹莹的光,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而豆瓣在田蔡的注视下,还微微抖动了下。 虽说没见过这个东西,不过她却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东西不仅对她无害,反而很有好处,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转念一想,就连她自己的重生都无法用科学解释,遇见这种诡异的豆芽“着床”,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田蔡用右手食指小心触碰了一下它,却见它扭着身子蹭了蹭自己的手指头,仿佛是在用实际行动诠释“撒娇”这个词。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太神奇了,难道是个花妖? 天马行空想了一大堆,甚至前世看过的怪诞小说都想了个遍,没一个能解释眼前这情况的。 田蔡试图将它从掌心拽出来,可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不是这小东西不配合就是根本拽不动,没办法,她只能安慰自己,实在不行以后就弄个露指手套,将它遮住。 不过田蔡还是隐隐担心,万一它从豆芽长成了那么大一棵豆秧子,手套也遮不住啊! 晚饭她给自己简单做了个面疙瘩汤,换完药继续躺在床上研究豆芽。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个东西原来是没有的,也就是在田蔡到了以后这豆芽才长出来。 她突然想到从蔡平身上摘下来的那个白珠子,之前被她挂在手腕上,后来就给忘了,现在自己的手腕上除了根红绳什么都没有了。 第5章 金手指 田蔡在小木屋住了快一个月,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都多亏蔡平留下的那些药。 这段时间她对这颗豆芽的作用也有了些猜测,每天它都会产出一滴露水,田蔡实验了大半个月,到现在也不能断言它的具体功效。 她在小木屋抓了两只老鼠,给其中一只喂了滴露水,观察了几天都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她本以为这玩意得跟小说里的灵泉或者神仙水似的,虽不至于喝一口延年益寿,怎么也得容光焕发,结果那个灰扑扑的老鼠依旧灰扑扑。 甚至毛色都没有光滑一点点。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豆芽产出的露水没有毒,是可以喝的。 又观察了几天,田蔡决定自己喝个试试。 接连喝了三天,无论是从伤口恢复情况还是整体状态,都没有任何变化。 有天她突发奇想,将露水掺在一盆水里浇了菜地,没想到很快就看见效果了。 同一片菜地的韭菜,浇了露水的明显比旁边高出一截,而且看起来也更加鲜嫩可口。 当晚她就做了韭菜盒子,那味道是缺油也挡不住的鲜香美妙。 不过田蔡也就敢奢侈那么一回,小木屋里的存粮并不算多,她得尽快养好伤,不然伤还没好自己先饿死了。 还好住在山里偶尔能猎点野味加加餐,才不至于让粮食消耗太快。 小木屋里各种常用药都有存货,不过外伤药因为这段时间使用太多没剩多少了,前几天田蔡按照记忆里蔡平教的方法重新尝试着配了一瓶。 这个配方据说是他们家祖传的,主药就是三七,但是还添加了其他的几种药材,等她按比例一一配好,用药碾子碾药的时候突发奇想,如果把露水加入到配好的药材里,能不能增加它的药性? 因为之前的韭菜毕竟是有根的,而药材已经被采摘下来晒干研制,能不能起作用她还真不知道。 说干就干,按照之前的经验,就算不起作用也不会有什么伤害,田蔡就在当天做的外伤药膏里加了一滴。 她现在倒是用不上外伤药了,身上不严重的伤口大多痂皮已经脱落,长出粉嫩的新肉,只是脸上的痂还没掉,不知道这张脸能毁成什么样。 田蔡抓了只兔子,将在它后背割了两个口子,一个涂抹新做的药膏,另一个什么都不涂。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涂抹药膏的地方有了明显好转,本就不大的伤口只有细细一条红印了,跟旁边依旧泛红的血印子形成鲜明对比。 田蔡狂喜,这效果,不就是老天特意给自己开的金手指吗?再加上原主自带的大力属性,她对在这生活越来越有信心了。 她打开药瓶仔细观察里面的药膏,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效果翻了n倍,看来以后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是应该将露水稀释再用。 既然已经知道这露水的作用,田蔡就开始重视起来。 她找了个蔡平装药的小瓶子,将每天的露水都收集起来。 这段时间在小木屋养伤,田蔡实在无聊了,就用柜子里的医书打发时间。 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照比以前有了很大提升,许多晦涩难懂的内容,只需要看两遍就能记下来了,而且隔几天再想依然记忆犹新。 不知道是因为原主已经学习过还是她的记忆力确实变好了。 这天,田蔡翻过山头在向阳坡上捡柴,遇见一个背着竹筐的年轻男人过来打招呼。 “妹子,”王松柏见到人眼前一亮,正想着怎么找他们母女呢就碰到了,“你娘在家吗?” 田蔡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之前这人在山里被蜈蚣咬了一口,还是蔡平用自家的解毒丸救了他一命,不过他一直误会两人是母女。 后来听他说是山下靠山村的,距离两人居住的小木屋并不算远,翻过两个山头就能到,所以好几次蔡平直接找他帮忙跟村里的人换粮食。 现在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是生产队分的,有些人分的粮食多就会拿出一些换别的。 头些年灾荒时候,半袋子糙米都能换回一个媳妇呢,不过现在可不行了。 听田蔡说没在家,王松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我看你们挺长时间没换粮食了,就、就过来问问。” 田蔡想到自己的存粮也不多了,于是客气道,“换点也行,我今天没带药丸,只能拿钱换,先跟你少换点。” “哎哎哎!”王松柏连声答应,药丸子家里还有换钱也挺好,“少换点也行,我这就背过来了,大妹子你看现在换不?” 蔡平从未将他带到过小木屋,两人交易也大多是在村子附近的山上,她力气有限每次换的也不多,有时候就师徒俩一起过来背。 见田蔡点头,王松柏赶忙将身后的竹筐放在地上,里面除了田蔡吃过的玉米面和高粱面以外,还有一袋子看着灰扑扑的粉状物。 高粱面就是之前颜色发红那袋子,刚开始吃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细粮吃惯了吃点粗粮挺好的,健康。 可是时间久了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现在想吃白面!大米! “有白面吗?”田蔡没忍住问了出来,这些天给她吃的,看见这两样东西就生理性反胃。 “那没有。”王松柏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不明白之前不也是这样换的吗,怎么这次要白面了。 “这个是什么?”田蔡指着那袋不认识的问道。 王松柏伸头一看,“这是红薯面。” 看她不懂,又给她讲了这东西的做法。 田蔡听的眼前一亮,红薯那么甜,红薯面肯定也好吃,“这个我要了。” 说到红薯,小木屋里那些她都忘了吃,回头可以烤点。 又看了看另外两样,想想自己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就这俩,高粱面我就不要了,不过我这次没拿布袋子,这俩你就算卖给我了,价钱一起算。” “好嘞!”王松柏痛快的答应了,反正都是自家织的土布,也没花钱。 最后这十多斤粮食加上布袋子,田蔡一共花了一块两毛钱,顺便请他明天再帮忙带一些盐和酱油之类的调味料。 两人交易完,田蔡借着闲聊暗暗从他那打听了他们生产队平时都干什么,还有村里干部的脾气性格。 现在已经是1965年了,接下来很快就是十年动荡,山里实在是物资匮乏,她又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这,得找个靠谱的村子待着。 至于怎么能进到村里,就得凭本事了。 第6章 准备下山 跟王松柏分开后,田蔡拎着捡好的柴背着粮食往回走。 一路看到的小动物不少,这时候的山林还没被破坏,也发现了好几样自己认识的野菜和草药,甚至还有一大片木耳,她随手采了几样放在装粮食的竹筐里。 她的腿已经好多了,正常走路完全没问题,不知道是归功于蔡平的伤药好还是原主的身体素质强,反正恢复的速度比预期的快多了。 田蔡将打好捆的柴放在草棚子里靠墙码好,又带上刀拎着木桶,想了想,又将竹筐背上,往河边去了,她今天想吃鱼。 在河边观察了一会儿,还别说,别看这条小河碎石多,鱼还不少呢,而且河边还有田螺,辣炒田螺应该很不错,不过想到家里的辣椒所剩不多她还是算了。 田蔡挑了个鱼还算多的小塘,挪动旁边的石头将出口堵的只剩一点,再用石头将竹筐压在出口处,拿着竹梢搅动里面的水,将可能藏鱼的地方都扒拉个遍。 这种方法只适用于小水塘,而且也抓不到什么大鱼,田蔡的腿还不适合下水,她只能用这种方法给自己打打牙祭。 等小塘里的水都被她搅浑了又过一会儿,她才将竹筐从水里拽出来。 “嚯,还不少呢!” 田蔡只挑了几条稍大些的装在桶里,其他又扔了回去,说是大鱼,实际也就巴掌大小,家里的盐不多了,不然腌点咸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将竹筐清理干净放在一边晾着,田蔡又换了个水清的位置,将几条鱼倒在地上,拿着刀,一条条去鳞去鳃,再划开腹部去除内脏和黑膜。 小木屋用水还是不太方便,田蔡将几条鱼一一清理干净重新装在桶里,收拾了东西拎着往回走。 于是这天晚上,她喝到了久违的鲜美鲫鱼汤,这鱼汤的做法还是跟同事妈妈学的,先将鱼煎一下再添水炖,做出来的鱼汤鲜香无比,颜色还好看。 另外挑了比较大的两条做了烤鱼,调料不多,仅仅是撒了点盐和辣椒面,味道也很不错。 田蔡用帕子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纯野生鲫鱼,果然美味,就是刺有点多。 吃饱喝足,田蔡拿出今天在山上采的野梨子洗了洗,这些梨子长的不太好,有些被虫子咬过而且个头都不大,她特意挑了几个还算熟的摘回来尝尝味道。 张嘴咬一口,嗯,也没有想象中酸,味道还不错,就是个头太小了皮还厚,吐了皮没两口就吃完了。 晚上洗漱完,田蔡站在药柜前沉思,要是想让靠山村的人接受她这个黑户,就肯定要拿出点别人没有的本事,武力值高不适合拿出来说,她思来想去,觉得会看病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而且她今天特意跟王松柏打听了,他们村里的老大夫前年去世了,现在靠山村的村民要看病都要到公社的卫生室或者县卫生院,很是不方便。 不过田蔡自己就是个半吊子中的半吊子,她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也有不少诊所实战经验,可是独立看病开药还差得远。 以前看医学院的学生,至少要上个本科五年,如果本硕连读就是七年,出来还要在医院实习好几年才能正式出诊,所以田蔡觉得自己也就是个半吊子。 一名大夫是靠山村现在的刚需,而她就要想办法让自己符合条件。 原主跟着蔡平学习了五年,看一些小病早就不是问题,田蔡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原主的技能一点点融会贯通变成自己的。 第二天,拿着调料瓶子从王松柏手里倒了酱油和盐以后,田蔡就闭关学习了,她得抓紧时间在冬天来临之前搬到村子里去。 说是闭关,实际上偶尔也要出去,一些这山里就有的药材,她去找出来,观察它们的样子,了解生长环境和习性,还要采回来按照书里的方法学习炮制,晾晒。 没有手机和网络,也没有人来打扰,田蔡静下心来一点点熟悉原主留下来的记忆。 自打知道露水掺在药膏里也能提高药性,田蔡就开始使用升级版的骨伤膏,腿也在飞速的愈合着,不过十多天就已经完全恢复。 脸上的痂也掉了,只剩下一个大约半指的粉嫩疤痕,蔡平留下的药中就有一小瓶祛疤膏,田蔡直接将露水滴进去了两滴,希望效果加倍再加倍。 就是不知道这一小瓶能不能将她脸上的疤痕去掉,田蔡不是没想过自己再做,可是有好几味药这边的山里都没有,现在这个世道买都不知道去哪买。 即将开始的大运动,首先要打击的就是中医和知识分子,所以山上的这些古籍她都不能带出去。 不过治病不能用中医,她这个大夫要怎么当呢,总不能一根针管走天下?光有针管没有药也白扯啊!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打击中医之前,施恩于人,让村里人坚定相信她的医术能救命,这样真闹起来那天,才会想办法保住她。 不过田蔡自小独立惯了,也不习惯将自己的安危系在别人身上,若是自己有让人无法撼动的本事,才是最保准的。 而且田蔡从王松柏那打听过了,靠山村地处偏僻,周围三面环山,距离县城也远,以后定是个连红小兵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在这样的山沟沟里,只要大队长不管,村民不说,她即使没有户口,也足够安全。 说干就干,田蔡决定尽快去找靠山村的大队长谈谈,不过谈判的资本她得提前准备好。 既然是山边的村子,毒物肯定不少,估计一年到头不少被蛇虫咬伤中毒的,解毒丸首先就要准备出来。 山里虽然不热,不过靠山村也有不少田地,很快就要到秋收的日子了,秋老虎的热度一般人也受不了,解暑丸也要准备着。 日常止泻的、退烧的、止痛的、去火的、消炎止血的都要一一准备着。 看着收拾了满满一筐的药瓶子,田蔡忍不住吐槽自己,“我这算不算是医术不够,药丸来凑?”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太上赶着,于是只在竹背篓里放了几样救急的就出发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田蔡就到了之前跟王松柏交易的山头,站在山顶上朝着南边看去,按照他的说法,翻过一个山头就能看见靠山村了。 她拿出水壶喝了口水,继续出发。 第7章 救人 田蔡在心里估算着大概距离,翻过山就看到山下一片错落有致的房屋,她找了块大石头,打算歇会儿整理整理衣裳再往下去。 刚咬了一口饼子,就听到山脚下一堆人吵吵嚷嚷的簇拥着什么人快步往前走去,还有个人跑在前面带路。 田蔡现在耳聪目明,很轻松就看到中间的那人根本不是被簇拥着,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人,旁边几个都是帮着搭把手的,一行人的速度不慢,拐过了村口小桥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他们的架势,应该是有人受伤了,田蔡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坐不住了,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吗,当然她也不是自大的人,先得跟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不过凭借她的经验,不是被毒物咬了就是受外伤了,比如摔下山或者被什么砸了之类的,如果没什么内伤,这两样她都有药! 田蔡将饼子随便包上就朝着刚才他们离开的小路飞奔过去。 山下的靠山村,张宝才面色苍白的被几个壮小伙轮流背着,今天他跟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山,本想打点野物回来解解馋,结果却被毒蛇咬了。 张宝才半睁着眼,急促喘息着,能趴在罗大强的背上全靠旁边几人抓着,他现在胳膊根本没有力气,自打被蛇咬了他看什么都有重影。 张宝才身为队长唯一的儿子,清楚的知道从靠山村到县里究竟有多远,就算东子先跑回去找他爸安排驴车也没用,驴车到县卫生院跑得再快也得三个多小时,那时候自己早就凉了。 心里不禁暗暗后悔,怎么就不听话非得往山上去,自己还没结婚,也没给老张家留下个一儿半女,他要是没了他爷奶爸妈都得疼死。 想到他爸的笤帚疙瘩,张宝才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下。 刚进村,张宝才的奶奶就扑了上来,她看着自家奄奄一息的孙子的趴在人家背上,小腿青紫肿胀还冒出黑色的血,旁边还有好几个血泡,这一幕差点没让她撅过去,抱住张宝才就开始嚎。 “我的宝才啊——” 还是宝才的娘能沉得住气,赶忙张罗着人将他放在拆下来的门板上,之前的老大夫就说过,被蛇咬了切记不要多动,不然会加速毒发。 村里唯一的驴车去送修农具还没回来,只能先找人抬着往北山大队的卫生室去,没准路上还能碰见驴车。 从东子那得知自家儿子被蛇咬了,交代他在村口拦着人,张德发着急忙慌的往回赶,以前老大夫给他讲过几种解毒的草药,其中一种叫半枝莲,因为村子紧挨着山,他知道哪里有。 他将捣碎的半枝莲汁液喂进张宝才嘴里,过了一会儿,张宝才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无力的眨了眨,还是看不清。 不行,毒性还没完全解开,想到去年被蛇咬了一口就丢了性命的赵家大小子,张德发转头又拿起一把半枝莲,“继续!” “我这有解毒药!”田蔡从他喂半枝莲的时候就在旁边了,看他们备有解毒草药还觉得自己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结果发现他们只知道半枝莲,虽然不能完全将蛇毒解开,但是撑到去医院还是可以的,“你光喂半枝莲不行,还缺好几味药材呢。” 张德发看着眼前这个面生小姑娘,也顾不得问她是谁,“你真有药?” 面对他紧迫盯人的目光,田蔡镇定的点头,“真有。” 她刚才跟另外几个小伙子打听了,按他们说的,咬人的蛇应该是蝮蛇。 田蔡从背篓里拿出装解毒丸的药瓶子倒出来一颗,蹲下身塞进张宝才嘴里,又在他脖子上按了按,就见奄奄一息的张宝才将药丸咽了进去。 见他咽了,宝才娘抹了一把泪拉住想要阻止的婆婆,自家没什么值得人图谋的,而且宝才已经这样了,没有其他几味药,蛇毒根本没办法彻底解开,万一去了卫生院也治不了呢。 “她说有药就有药吗?她也不知道宝才哥被什么蛇咬了,万一药没用反倒耽误时间。” “她刚才问了大强哥,据说是什么蝮蛇,反正剧毒。” “不然怎么办,咱们村里也没有大夫,被毒蛇咬又来不及去卫生院!” “哎呀别说了,先看看!” 吃完药没一会儿,张宝才就觉得自己好多了,浑身动弹不得的那种感觉也消失了,麻木的左腿也渐渐有了知觉。 这下子,就连不懂医的人也知道,他身上的蛇毒解了。 人们看田蔡手里药瓶子的目光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田蔡将手放在张宝才的手腕上仔细感受了一下,这不是她第一次给别人诊脉,却是决定从医后的第一次,搭配上日益灵敏的五感,周围嘈杂的环境一点都影响不到她。 轻微的骤起骤落,对应的就是医书上说的中毒症状,“还有点余毒,一会儿我再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 张宝才也有力气说话了,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自己活不过今天了呢!” “竟胡说!”高慧娟没忍住打了他一下,宝才奶也跟着点头,难得没有拦着自家儿媳妇打孙子。 几个刚刚一起上山的小伙子见人被救回来了纷纷松了一口气,七手八脚的用门板将张宝才抬回张家,宝才奶奶急匆匆跟了上去。 田蔡想着自己刚刚这一手应该已经惊动了生产队长,到时候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更容易达成?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被高慧娟一把拉住,圆脸上满是热情的招呼道,“好闺女,跟婶子到家里吃口饭,你救了我儿子我们还没谢谢你呢!” 田蔡拒绝,“不用了婶子,我还得去村长家呢!” 高慧娟一听这话,哟,村长家不就是自己家吗,不过现在叫法不一样了,她转头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闺女,你找村长家干嘛?” “我想问问怎么能搬到村里来。” “搬到靠山村?”高慧娟替张德发问了出来,“那你原来是哪个村的?” “我哪个村的都不是。”接下来田蔡就跟她解释了一遍自己准备好的理由,甚至故意将队长叫成村长,尽量从一些细节上证明自己确实一直生活在山里。 末了田蔡又问道:“婶子,你就告诉我村长家怎么走就行。” “现在都不叫村长了,改叫队长!”高慧娟想着既然这姑娘之前一直生活在山里,肯定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你要去大队长家就巧了,跟着我走就行!”说着就拉着田蔡往家走。 张德发跟在后面,他在想刚刚田蔡手里的那瓶解毒丸,要是将人留在村里是不是以后就不用怕被蛇咬了? 第8章 靠山村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队长家。 张宝才被抬进了西屋安置好,帮忙的几个人见没什么事也都离开了,宝才奶张罗着给大孙子换衣服端水。 田蔡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洗手,从背篓里拿出匕首烧了烧,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对着伤口反复挤压,直到流出来的血变成鲜红了才停下,“好了。” 高慧娟赶忙端着盆过来让田蔡洗手,自己回正屋拿了纸笔出来。 田蔡洗完手将几种药材都写上,熬制和服用方法她都在上面一一标注了,“都是咱们常见的药材,如果不会弄再找我。” 想了想,又留下了两粒解毒丸。 高慧娟拿着这张薄薄的纸和两粒药丸连连道谢,这闺女今天救了她儿子的命,就是她高慧娟的大恩人!正要拉着田蔡说什么张德发就过来了。 见正主来了,田蔡立马站了起来,“大队长好,我叫田蔡,我想”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张德发打断了,他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会治病?” 田蔡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还不算正式出师,只会治一些小毛病,常用药都会做。” 张德发点点头没说话,田蔡可不可以在靠山村落户这件事他根本不需要考虑。 他在考虑这姑娘的户口应该怎么办,从他听这闺女说之前一直住在山里就知道她肯定没上户口。 人民公社刚开始实行的时候,规定一百户以上才能组成一个大队,靠山村只有不到五十户人家,旁边青山村倒是有七十多户,于是公社拍板,让两个村子合并成北山大队,不过各自还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每年上交粮食和分配任务都放在一起算,两边各一个队长,一个正一个副。 原来靠山村的村长张德发就成了现在的北山生产队副队长,不过正队长李铁刚很少管这边的事,只是在春耕和秋收这些重要的事情上来露个脸。 靠山村三面环山,进出山只有一条主路,而青山村就好多了,所以这几年陆续有不少人家跟那边结了亲搬过去。 户口的事暂时没有办法,不过靠山村缺大夫,他肯定要想办法将人留下的。 就连公社卫生室里的小刘大夫,也只是去县卫生院学了半年多就回来坐诊了,谁叫人家会打针呢,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发烧感冒的,打一针就好了。 “闺女啊,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张德发问道。 “田蔡。”田蔡提醒道,“田地的田,蔡就是姓蔡的那个蔡。” “小田啊,这个事儿你等我跟队员们开个会,”张德发见田蔡目露疑惑才解释道,“又不是光搬过来就完事儿了,口粮问题也得跟着解决,到时候都按照生产队员算工分,但是工分怎么算,还得大家表决一下。” 田蔡刚才还在想怎么侧面打听一下工分的事情,结果人家先说了,她真心实意的道谢,又嘱咐了几句张宝才的药该什么时间吃才离开。 张德发是退伍老兵,向来做事公正,从不偏袒任何一方,所以之前的村长下去以后他就被推举出来,一干就是十多年。 田蔡一路慢悠悠的往回走,刚才队长跟她说队里每三天开一次会,明天正好有,让她后天再过来听结果。 回去的路上她才有了到处看的闲心。 因为靠山村紧邻着山,而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和木头,所以村里的房子多数都是石头砌的,看着倒是十分结实。 从屋顶的瓦片就能看出家庭条件,除了队长家还有两户人家用的瓦片,剩下大多都是茅草顶。 靠山村地处北方,四季分明,冬天还是比较冷的,原主的记忆里冬天最冷时虽不至于泼水成冰但也差不多了。 所以每年冬天都是师徒俩最难熬的时候,原主也提过找人帮忙盘炕,可是蔡平说什么都不同意,没办法俩人只能硬扛,好在山上木头多,一直不停歇的烧着这些年也平安过来了。 也多亏蔡平的药好,不然手上的冻疮就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了。 田蔡看着自己手掌心的豆芽,不知道那些人追杀蔡平是不是因为这个。 进山以后她找了个平坦开阔的地方吃了午饭,歇了一会儿才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顺便将路上看到的草药都认一遍,背一背它们的功效。 蒲公英,清热解毒,清肝明目,除湿利尿。 艾草,温经止血,祛湿寒,平喘镇咳。 五味子,收敛固涩,益气生津,补肾宁心。 龙葵,活血消肿,解热镇痛,抗菌消炎。 …… 采了几种家里也没有多少库存的药材放在背篓里,天擦黑的时候她才回到了小木屋。 田蔡并不是反感学医,当初选择上警校无非是追随年少时的白月光,结果在同一所大学两人之间也没擦出爱的火花,反倒渐渐陌路。 她也没什么后不后悔的,只是觉得重来一次自己再也不会为了别人更改志愿。 现在穿到这里再次接触中医,总让她有一种站在当年高考岔路口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她选择另一种生活该有的样子。 这样想以后,田蔡看医书更加认真了,当晚一直学到深夜,老天爷既然给自己机会弥补遗憾,她总要好好用功才对得起。 而且她既然想以此谋生,肯定要多学多练,努力提高自身的实力,不然觉得对不起自家爷爷当年的教导。 第二天她又看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拎着背篓出来,她准备去北边的山里转转,那边的林子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吃的,顺便下几个套子抓点野鸡野兔。 之前她用的弹弓上那根皮筋来自头绳,没用几次就断了,一半会儿她也没有牛筋可以用,只能恢复比较原始的捕猎方式。 将裤脚用布带扎紧,还有领口的扣子也扣到最上面,防止衣领里进虫子,衣服下摆也扎进裤腰里用绳子紧紧勒住。 背篓里除了绳子和匕首以外, 她就只带了两个面饼子,如果能抓到猎物就回来做好的,不能就啃饼子。 第9章 开会 小木屋往北走没多远就是一片缓坡,面积不算大,没什么太高的树,大多是一些灌木杂草,简直就是师徒俩的天然柴场,这里的杂草割下来晒一天就干透了,可以引火用,十分方便。 直接横穿柴场,山里的地面没有那么平整,有不少碎石隐藏在杂草下面,稍不注意就会被绊倒。 越往上越陡峭,杂草丛生,这边还有挺大一片竹林,竹子一丛丛挤在一起,有的地方密实的根本没法走人,田蔡七拐八拐的穿过这片野竹林。 别看这片野竹林不好走,这里却是野鸡最喜欢来的地方,他们师徒俩经常在这边捡到野鸡蛋,不过今天她的目标可不是它们。 田蔡按照地上的鸡爪印在几个地方用细藤蔓下了套子,至于能不能捉到就不一定了。 现在正是夏末秋初,山上食物多的是,不像冬天,所以现在的野鸡没那么好抓,她也就是碰碰运气。 如果能抓个一只两只的,可以给队长家送去,到时候就说是给张宝才补身子用的,夫妻俩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也能对她的事上点心。 田蔡觉得自己去靠山村定居的事肯定不是问题,送礼无非就是想让队长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在工分上照顾点,再给她挑个稍微好些的房子。 好房子说的不一定是房子盖的好,而是周围的邻居怎么样,这时候人家都不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要是弄个糟心的邻居她还不如住在山上。 慢慢的太阳就升到了头顶上,她抬头看了眼,估算了下时间觉得还不饿,又继续朝着山的另一边走。 那边长着一片树藤,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那些树藤细长韧性还特别好,小木屋有几个筐都是蔡平用这种藤条编的,如果她要搬到村里肯定要将木屋的一部分东西拿过去,这种藤筐装上背带就是天然的行李箱。 田蔡拖着一大捆藤条往回走,刚拐回竹林就听到扑棱扑棱的响动,应该是自己下的套子捕到了东西。 她高兴地丢下藤条就往那边飞奔,拐了两个弯,就在草丛中发现了第一只脖子被套住的野鸡,还在不死心的扑棱着。 田蔡上前将野鸡摁住,摘下它脖子上细藤条捆在脚上,想了想,将翅膀也捆上了。 等这只野鸡安静了,扑棱声还是没停,她直接乐得咧开了嘴,看来这片野鸡挺多嘛,今天有口福了。 将另一只野鸡也捆好一起塞进背篓里,这都是自己的战利品,顺便捡了点新鲜的蘑菇摘了几片大竹叶,田蔡背着背篓拉着一大捆藤条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回走。 回到小木屋,先在架上锅烧水,等水开的功夫就将其中一只稍小点的鸡杀了。 野鸡的血她都挖了坑埋起来,其实这东西也能吃,不过田蔡自己不喜欢。 褪掉鸡毛,她将野鸡的内脏都掏了出来,鸡肝、鸡胗还有鸡心她都留下了,将鸡的几种吃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决定还是做叫花鸡。 田蔡拿着个网格细密的藤筐在小溪边装了些黄泥回来,将调料和蘑菇都塞进鸡肚子里,用荷叶包好后抹上黄泥,最后涂抹成一个黄泥蛋放在火堆里埋好。 这种吃法是她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具体需要烧多久她也不知道,反正时间久点总比没熟强,大不了就晚上再吃。 将鸡埋好以后田蔡又去处理刚刚的鸡毛还有丢掉的内脏,都被她埋的远远的。 回来就简单吃了个面饼子就黄瓜对付一下,之前她以为肯定好吃的地瓜面,实际吃起来跟高粱面半斤八两。 地瓜根本不是她以为的甜糯品种,而是非常普通的白瓤地瓜晒干磨的面。 要不是存粮不多她真想都扔了。 吃完饭就开始收拾带回来的藤条,将上面本就不多的叶子都撸干净,她按照记忆里蔡平编织的样子,很快就编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藤筐。 看着自己的第一个手工艺品十分欣慰,虽然藤筐有的格比拳头还大,大小也能装点东西不是。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自己那对总是自诩手巧的父母,夫妻俩都很忙,田蔡小时候大多时间都在爷爷的诊所里度过,大了以后自己穿梭于各种兴趣班,再后来就喜欢上了独处。 偶尔一家三口都待在家里,就听那夫妻俩抬杠,谁也不服谁,总觉得田蔡的某个优点是遗传了自己,顺便贬低一下对方。 田蔡想起他们就忍不住翘起嘴角,现在自己到了这,等运动结束可以去老家看看,没准还能看到年轻时候的父母呢。 想到这,田蔡觉得自己还是得解决户口问题,不然这时候没有介绍信往哪去都是痴人说梦。 收起藤条继续看书,她看的速度不快,这本书她都已经背下来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原主的记忆拿出来跟书里的内容融会贯通,还要了解人体穴位图。 靠山村。 吃过晚饭后,生产队员们估算着时间从家里出来,三三两两往队部去。 公社要求每天晚上生产队都要开会,读报学习,评记工分,但是张德发觉得那样太麻烦了而且一堆人凑在一起聊天打屁,经常因为一个半个的工分弄的脸红脖子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相争执不休。 于是他把队员分成五个小组,每组一个小组长,记录生产队员当天的工分晚上过来报一下,然后每三天再一起开大会。 今晚就是开大会的时间,等各小组长清点过自己组的人数,张德发讲了几句以后就让读报员张维忠上去给大家念《农村大众》,学习上面的科学知识和实用技术,谁要是哪个地方听不懂还能让张维忠给讲讲。 张维忠是村里唯一的初中生,这个最有文化的工作就交给他了。 等读报学习结束后,张德发公布这三天的工分情况,大家也可以跟自己手里的工分手册核对一下。 批评完偷奸耍滑的,再表扬好的,等大家因为工分的事情讨论完了再安排接下来几天的工作,眼瞅着就要进入八月,不少粮食要到收割的季节了。 第10章 工分 所有的都说完以后,张德发才讲了田蔡要在村里落户的事,然后简单介绍了下田蔡,又把宝才被蛇咬让她救了的事情说了,“小姑娘岁数不大,不过跟着她师傅学了好几年医,看点小病不是事儿,我想着咱们村自从老王大夫没了,这两年看病都成了问题,就寻思问问大家伙儿意见。” 底下的人一听说要有大夫来村里住了都特别高兴,不病不知道,这村里没个大夫大家都不敢生病,就是再不敢,两年多怎么也病过一两场,去县里或者北山大队看病究竟有多费劲都深有体会,对田蔡的到来纷纷举双手赞同。 “人家小姑娘到这来了,看病不要钱,药材也都需要她自己上山采,大家怎么也得适当给点药费,咱这北山里面究竟有多凶险大家伙儿在这住了这么多年都是知道的,所以我就想跟你们商量下这闺女的工分怎么算。” 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底下坐着的生产队员立马讨论起来,大多数人还是赞同多给点工分的,就算有不愿意的也不敢吱声,谁也不愿意得罪大夫,以后有个头疼脑热还得求人家呢。 一群人吵嚷个没完,半小时过去了也没有结果。 “我同意给满工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头发花白的赵大娘,都沉默了。 赵大娘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掷地有声的重复道,“我同意给满工分。” 张德发喉头一动,朝她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满工分倒用不上,其他人呢?” 大家这时都想起了赵家那个爱笑的大小伙子,天生的热心肠,谁家有点什么事都去给帮把手,就因为被蛇咬了没有药,年纪轻轻就那么走了。 赵大娘才四十多岁,因为这一夜白头。 谁都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对田蔡工分的态度空前一致,纷纷举手同意多给点。 于是张德发就定为平日里给五个工分,春耕和秋收时候需要跟着上工,到时候给分配点轻省的活计,再多给点工分。 晚饭田蔡吃的叫花鸡,经过一下午的烘烤,鸡肉里混合着香菇的鲜美,好吃的她差点没把舌头吞进去。 野鸡本就不大,再去掉内脏,总共还能剩不到一斤,一顿就吃的干干净净。 田蔡意犹未尽的吮了下手指,觉得下次可以做两只。 吃完饭收拾干净继续看书,她认为自己照比这时候的乡村医生还是有优势的,毕竟什么心肺复苏、海姆立克、人工呼吸之类的,虽说是后世就连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救治方法,可放在现在都是很厉害的。 早上田蔡照例在背篓里装了几种常用药,又把野鸡的双脚和翅膀捆了放在里面,拎着自己的午饭和水壶出发了。 刚到队长家门口,就见前天中蛇毒的半大小子懒洋洋的坐在院子晒太阳。 张宝才今年十七,比田蔡这个身体还大一岁呢,她说人家是半大小子,完全是潜意识还以为自己快三十了。 田蔡敲了敲门,“请问张队长在家吗?” 张宝才听到声音抬头看去,见是个不认识的姑娘,还没等他问对方是谁,就见自家娘从屋里出来了,“小田,快进屋来,就知道你得中午才到,大家都过来等着你呢!” 然后转头拉下脸来骂自家儿子,“见着救命恩人不知道站起来打招呼,真是惯的越来越没样了!” 张宝才这才知道眼前的姑娘就是救了自己的人,那天他被蛇咬了没多久眼睛就看不清了,所以还真没注意救命恩人长什么样,没想到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姑娘。 趁他发呆的时候,田蔡朝他点点头,小跑几步跟上高慧娟,掀开门帘进了屋。 只见堂屋里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女,看着岁数都不小了,见到她纷纷笑着站了起来。 高慧娟赶忙笑着上前将人拉过去,让大家伙儿坐着说,跟几人介绍,“这就是我说的田蔡同志,别看人家年纪小,我家宝才就是小田同志救回来的,医术很不错呢,以后咱们在家门口就能看病了!” 其中一个圆脸妇女接话,“可不是,这之前小病都得硬挺着,挺着挺着就成大病了!” “正好俺家大孙子这几天有点咳嗽呢,田大夫你什么时候给看看呗?” “还有俺家男人的腿晚上总疼……” 见田蔡有点懵,张德发才想起来还没跟这姑娘说呢,赶忙将昨晚大会上大家的投票结果告诉了她,他小声道,“就是你的户口我暂时没什么办法,不过公分的事已经商量好了,平日里就给五个公分,春秋忙的时候你看情况跟着上工,到时候给你分配轻省点的活计,一天按照十个公分算,这事大家都同意了。” 田蔡听说平日也有工分,顿时笑眯了眼,自己没有户口不算正式的生产队员,还有这么多公分拿,“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高慧娟正好听到这句,接话道,“以后大家伙儿治病用的药都得你自己上山采呢,咱这北山都多危险了,而且秋收你也闲不着。” 北山是当地人的叫法,全称是北麓山,绵延数十里,深山里有老虎、黑熊、野猪、还有成群的野狼,他们只敢在外围的一两个山头活动,那还每年都能听说有人被野兽攻击的事儿呢。 姑娘家家的独自一人去山里采药,面对的危险更多,不给工分就有点欺负人了。 田蔡倒没觉得山上多危险,先不说她本身武力值就不低,再配上原主的力气,那就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要是真碰上个野猪,也是来给自己送菜的。 高慧娟介绍田蔡跟几个小组长认识了一下,个子不高的大叔是一组组长罗福利,瘦高不爱说话的是二组刘金发,圆脸妇女是三组李广霞,只有一只眼的是四组曲文学。 张德发让几人相互认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发他们去上工。 “其他人你处久了就认识了,还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小田你直说就行。”张德见几人走了,便要领田蔡去选房子。 靠山村的房子原本就有多余的,后来有几家搬到青山村去,空着的就更多了。 张德发一边跟田蔡介绍几栋房子的大概位置一边往村里走,这房子名义上是租给田蔡的,到时候对外说队里收取房租,但是实际上并不收钱,如果不这么说,那几间房子早就被人占了。 第11章 房子 两人先去了第一家张德发比较看好的房子,这间正好在村里靠中间的位置,他觉得这个地方离谁家都近,真有个什么意外过来也方便。 房子是四间,院子不太大,旁边有个菜园子,没有院墙。 田蔡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在前世楼房住惯了觉得这样的房子没有隐私。 见田蔡的表情不是太满意,张德发又要领她去另外几个稍远些的院子。 “队长,不用一个个看了,”田蔡拦住张德发,“有没有离山近点的院子?我来回采药什么的也方便。” 张德发立马想到了一个地方,不过自己又给否了,那房子也太偏了点,何况还不只是偏。 “离山近点,院子不太大也没关系,我可以重新扩,院子大了方便晾晒药材。”田蔡看张德发的表情,应该是有合适的。 果然。 张德发领着田蔡往她下山的那条路走去,“这个房子有点偏不说还死过人,村里人都忌讳没人愿意过去住,就一直空到现在。” “不过我爹说这里当年盖房子用的都是好料子,院子也宽敞,要是没什么忌讳也挺好。” 两人从村里穿过,遇见不少从家里出来上工的人,大家也算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田大夫长什么样。 等两人过去了,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看着年纪这么小,能会治病吗?” “就是的,脸上还有道疤,真有那两下子怎么没把自己脸上的疤去了呢。” “谁说大夫就都会祛疤了,我看这小田大夫就挺好,看着就沉稳!” “嗯嗯,我看也不错,最起码看着就比大队的那个卫生员强。” …… “到了,你看”张德发正要推开面前破旧的木门,结果那木门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田蔡赶忙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下意识的挡在他前面。 张德发被田蔡这么一挡,惊吓过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一下子热乎乎的,觉得小田大夫真是个好姑娘。 他乐呵呵的说道,“这门挺多年没人碰了,现在都风化了,回头你过来住我就找人给你重新打一个。” 田蔡搬开破碎的门板跟着他进了院子。 这间房子是分前后院的,前院还用石头铺了地,不过现在上面落了不少的树叶和泥土,目测应该是多年累积的。 院子的东南角上有一棵枯树,树干很粗,粗到她一人环抱都有些困难。 正房三间,侧边还有一间土坯的已经垮塌了,看样子应该是柴房或者厨房之类的,跟院墙连在一起。 田蔡顺着正屋旁边铺好的路去了屋后,后院是很开阔的一片地,跟山坡连在一起,看不出哪里是菜园子。 “之前后院都是用木篱笆围的,后来木头风化倒了就被人拾走当柴烧了,你要是就要这个房子了,到时候自己再圈就行,就是费点劲。” 田蔡倒是无所谓费不费劲,她对这个地方的大小和位置都挺满意,很多地方简单收拾一下就行。 两人又转回前院,这次她进屋看了看,门已经没有了,从残破的屋里能看出来,之前两边都是卧室,中间是堂屋,主卧房的炕从中间破了个大洞,看样子应该是塌了,另一间也没好到哪去。 田蔡围着屋子里里外外转了几圈,虽说需要修改的地方不少,不过很多都可以住进来以后慢慢折腾,她真是越看越满意。 “就这个了!” 张德发刚才见她里里外外的看就猜到了,但他觉得还是应该将这房子空置的原因告诉她,“这房子的前主人是个孤女,后来这姑娘在成亲前被土匪糟蹋了,未婚夫也被杀了,她受不了打击吊死在了屋里,那时候也才五几年,后来就总有人传这闹鬼,再破除封建迷信也没人肯住,就一直空到现在。” 田蔡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自己穿越跟鬼也没差,“没事儿,我不信这个,我觉得这就挺好,我自己住也敞亮。” 见田蔡满意,张德发就没再说什么了,又给她介绍了大队办公的地方,“要找人修房子就说一声,趁着还没秋收能抓紧干出来,如果你要自己动手干点啥也可以到大队借工具,看仓库的老李头这几天请假了,时候找王会计登记一下就行。” 田蔡觉得大多数她都能自己干,就是盘炕和修屋顶这种技术活需要支援,“我看屋里的炕需要重新盘,到时候队长帮我找个会这活计的帮帮忙,不过我没多少钱,工钱可以用药丸子抵吗?” “那感情好,他们乐不得呢,估计都得抢着来。”张德发笑起来,眼角的褶子都成了一朵菊花。 田蔡也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决定今晚就回去收拾点东西明天过来,到时候先在院子里搭个简易的棚子,装修时候就住在棚子里,应该住不了太久。 田蔡又问了张德发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比如修房子用的木头去哪弄,可不可以自己去山里砍,钉子怎么买之类的。 “树就得找人去山里砍,咱们村就有木匠,到时候你要打什么都可以找他,不过得付些工具磨损费……”张德发絮絮叨叨交代了不少。 这房子修整起来不是一两天能干完的,先不说她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就说她想麻烦也没钱。 跟队长分开时,田蔡硬是将野鸡塞给了他,怕他没法拿回去,干脆将背篓里自己的水壶掏出来背在身上,连同背篓一起塞了过去,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飞快跑掉了。 张德发在后面追了几步没追上,这才停下了,“这孩子!” 田蔡看了看天色,加快了脚步,估摸着差不多快三点了,肚子有点饿,下山之前她在山坡上急匆匆解决了午餐,现在抓紧点,还能有时间去套个野鸡野兔之类的加加餐。 这条路她走三次了,田蔡直接将水壶带子勒紧,热了热身,拿出参加越野拉练的劲头一路小跑回家。 按照她的估算,小跑回家大概能一个半小时,主要是山里有不少石头地不好走,跑步也不会快多少。 路过一片竹林的时候忍不住慢下脚步,没钱打木柜子是不是可以考虑用竹子做? 第12章 狼嚎 晚上吃完饭,田蔡又拿出上次没用完的细藤条编起了筐,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动起手来就整齐多了。 将最后一根藤条弯折下去藏好,田蔡打量着自己的新作品,满意的不住点头,果然心灵手巧。 将油灯拨亮一点,她又找出针线把今天衣服划破的地方重新缝了缝,就是针脚不太整齐,之后找出蔡平的破衣服裁开缝成带子系在藤筐上。 缝好以后,她才开始收拾东西,将需要带到新家的东西都装在藤筐里。 粮食得带过去一部分,不然干活的时候吃饭还要去别人家换。 扫把肯定要带,小木屋正好有两把,都是蔡平用晒干的地肤自己做的。 等东西装的差不多了,田蔡才洗漱完上床睡觉,明天肯定是忙碌的一天! 早上吃过饭,田蔡就背着藤筐朝着山下出发了,走熟了以后她觉得自己一天两趟来回不是问题,只是现在房子还没怎么收拾,东西都拿下去也没地方放。 下了山,田蔡直接拐过小桥回了自己家,她发现就算这附近没井自家取水用水也挺方便,距离她家不远处就有一条河。 至于这河水是用来洗衣服还是喝的,她以后可以找村里人问。 这栋房子另一个十分明显的优点就是它的院墙很高,足有一人多高,据说当年是为了防止山上的野兽下来。 她将东西拿到院子里放下,看了眼那棵光秃秃的树,据张德发说这是棵海棠,就是自打这房主人没了没人打理渐渐枯了。 田蔡寻摸着回头可以试试用豆芽上的露水浇一浇,还是活不了再将它砍了当柴烧,不过这件事并不适合现在干。 她觉得自己应该先收拾屋里,最起码收拾到可以住人了再一点点弄院子,而屋子里最需要收拾的就是那两个报废的炕,其他缺胳膊少腿的桌子凳子破败的不成样子都能劈了当柴。 田蔡将藤筐放进屋里,拎着桶去打了半桶水回来。 放好水,田蔡拍了拍身上蹭的土,朝着昨天张德发告诉自己的大队部走去。 因为是上工时间,大队部只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在,听田蔡说借工具就拿了钥匙招呼他往后面走,“你就是队长说的田大夫?工具都在后面仓库里呢,” 因为王会计说工具每天用完都要送回来,田蔡想了想,借了铁锹、铁镐和一个锤子,还有手推车,今天用主要是为了拆炕,这些应该就够了。 签完字她跟王会计打了招呼就拿着东西回去了,她得抓紧时间,不然今天都干不了多少。 田蔡到家以后直接拿着铁镐哐哐一顿刨,将两边的炕都砸稀碎,木窗户更是干脆用锤子敲掉,很多地方都已经被虫子蛀了没法再用。 正干的起劲儿,高慧娟拎着个篮子过来了。 她在院外就听到刨炕的声音,进院就从大敞四开的窗户里看到田蔡抡着铁镐热火朝天的干着,“你怎么自己就干起来了,村里小伙子有的是,你张叔还等着你用人的时候吱声呢!” 田蔡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打了个招呼,十分上道的回,“不用麻烦了高婶,大家伙儿白天还得上工呢,我这点活儿自己多干几天就干出来了,没多累。” “你这孩子,”高慧娟心里更加喜欢田蔡了,小姑娘有眼色还知进退,也没说掐着对他们家的那点恩情要这要那,看来以后倒是可以常来往,“没吃饭,婶子给你拿了点饭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将就着吃点!” 田蔡赶忙道谢,用桶里的水随便洗了洗手就蹲下吃了起来,顺便将高慧娟的手艺一顿猛夸。 高慧娟听的这个开心哟,被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真那么好吃啊?那下次婶子还给你送!” 田蔡可不敢白要,赶忙从藤筐里翻出解暑的药丸子递给她,“这个您跟我张叔可以试试,这几天日头猛,觉得自己被晒的不舒服了就赶紧来一颗,不够了再管我要!” 虽说这个解暑丸高慧娟还没试过,不过她也十分开心的装在了带来的篮子里,又跟田蔡聊了几句才带着空碗离开。 田蔡本来想洗完碗再还回去的,结果高慧娟非说是跟她客气,再客气药丸子也不肯要了。 等她走了田蔡也没歇着,继续拿铁镐刨炕。 按理说火炕都是用泥砖砌的,可这个炕的泥砖都已经碎裂开了,她根本不用费多大力就都拆下来了。 拆完炕田蔡又用手推车将碎土砖一趟趟运到后院,等将两个卧室都清理出来天色也暗了下来。 想到自己什么过夜的东西都没带,她赶忙先去大队还了工具,顺便将自己带来的几样工具都寄放在了队长家。 得知她晚上还要回山上去,高慧娟非要留她在家里住,田蔡说什么也不肯,再说也没多远。 张德发见田蔡不肯在家住,回屋将手电筒拿了出来递给她,“你一个姑娘家家自己上山不安全,让你在家住你还不听,那就拿着电棒,照点亮,路上也小心点。” 田蔡顿时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非亲非故的却肯把这么贵重的家用电器借给你。 她背着空藤筐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过今晚天气好,月光照射下来也基本能看清路,田蔡可不打算一直开着手电筒,她记得以前听爷爷说过这年头的电池很贵呢。 夜晚的森林还是挺吓人的,以前师徒俩晚上从来不出去,就在小木屋周围活动。 不过漆黑的夜里,树叶被风吹发出的沙沙声都挺渗人,何况偶尔树林里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扑棱声。 “嗷呜” 田蔡脚步一顿,是狼嚎,不过听声音距离挺远的,她赶忙加快脚步朝着小木屋飞奔,现在她饿的够呛,可不想跟野狼对上,不过这也是她头一次在自家山头附近听到狼嚎。 田蔡到家后,随便给自己炒了个茄子下了点挂面吃完就睡下了,她决定明天在村里住,就不来回折腾了。 之前她担心别人看到她手上的豆芽会觉得害怕,没想到就算她将手掌心张开在别人眼前他们也看不见异常,似乎豆芽只有自己能看到。 第13章 人情味儿 第二天天刚亮,田蔡就起床了,她简单洗漱后将被褥打成卷用绳子系好放在一边。 继续用藤筐装能用上的东西,做饭用的铁锅、锅铲、还有两个大碗她也都打算装走,再将两套换洗衣服装上,木盆也拿着。 这些东西看着多,其实并不多沉,就是都挺大的占地方。 田蔡将装满东西的藤筐背在身后,被褥系在胸前,手上再拎着铁锅和小木盆,晃晃悠悠的朝着山下走去。 她打算将东西先放在自家院里再去队长家拿昨天的工具,结果刚拐过小桥没多远,就看到自家的院墙上站着个人。 听着传过来的笑闹声,怕是院子里还有。 王松柏推着一车土坯从村里的岔路口拐过来,离老远就看到了大包小包的田蔡。 “大妹子,你回来了啊,”王松柏看到田蔡就满脸笑容的朝她打招呼,“你修房子也不叫我一声呢,这还是听队长叔过来说你要用土坯才知道。” 他之前就听队长说有个大夫要来村里住,当时还想着要是山上那对母女肯下来就好了,她们的药丸子那么管用肯定医术也厉害。 后来听队长说来的大夫叫田蔡,那不就是山上的那个小姑娘吗,当时就跟他娘说了,结果今天一早就被撵过来帮着干活。 这时正巧有个瘦高的男人从院子里走出来,他听到王松柏的话就扬起个大大的笑脸,“就是啊,田大夫你要缺什么就吱声,千万别见外,咱们都想你早点修好房子有个住的地方呢!” 王松柏给她介绍,“这是罗叔家的老二罗大壮,今天跟我一起来的。” 田蔡赶忙道谢,进了院子发现前院已经放了两堆半人高的土坯砖。 院子里帮忙的人见田蔡回来了,纷纷朝她打招呼,田蔡也一一回应再道谢,她都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了。 “田大夫,我们也不知道你要怎么砌炕,就先帮你把院墙修一修,你看看想砌个什么样的,一会儿罗二叔来了让他给你研究研究。” “田大夫,之前这里的棚子你是不是还重新盖上,我看用它当厨房挺好的,砌个灶台直接能跟屋里的炕连着烧。” “田大夫,体力活你就过去说一声,我们别的不会就有一把子力气!” 田蔡看着这一张张热情的笑脸,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这真是在后世很难体会到的人情味儿,听他们说了才知道,今天驴车去公社取修完的农具还没回来,大家一合计,有空的都过来帮忙了。 经过罗大壮的讲解,田蔡才明白几种火炕的优缺点,于是最后她综合考虑决定主屋按照当地的习俗,靠着堂屋这面墙弄成火墙,顺便在前面掏个洞弄成炉子,砌个炕连着厨房的灶台,到时候弄个高粱秸秆的炕席铺在上面,干净又暖和。 厨房要在原来草棚子的位置重新盖,昨天她用了半天时间才将两个炕拆干净,现在几个大小伙子一上场,不出一个小时,原来厨房那一片废墟就被彻底清空,干干净净连个草叶子都没剩下。 快清干净的时候东子就去将盖房好手罗二叔叫了过来。 罗二叔就是罗向利,他哥生产小组的组长罗福利,之前田蔡在队长家见过。 两兄弟个子都不高,一打眼看上去还挺像的,他来了以后围着屋子转了两圈,将田蔡叫过去指着房梁说道,“这房梁都得换,原来的木头都朽了,要是着急你就找陈木匠买现成的,他一般都有备着的,换完房梁再修屋顶。” 田蔡赶忙答应,这些东西她都不懂,拿了个本子将罗二叔说的事记下来。 她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拿了钱出去找队长媳妇高慧娟,田蔡手里钱不多,但是怎么着也得给这些人安排顿可口的午饭,顺便问问工钱怎么算。 结果从高慧娟那听说,这些人都是自愿过去帮忙不要工钱,而且给她盖厨房的土坯砖也是村里人送过来给她用的。 高慧娟领着她去了几户人家,花钱买了些粮食,菜都是从人家菜园子里摘的,又借用距离比较近的罗福利家厨房,给大家伙做了顿还算过得去的午饭,再帮着将装饭菜的盆子搬过去,招呼大家吃饭。 没有桌子,几人就用拆下来的破板子简单拼了一个,摆好饭菜,一桌子人,没有凳子,大家都是直接坐在土坯上,饭桌上热热闹闹的。 罗二叔不爱说话,他也没留下吃饭,只将要注意的地方交代了几句就回去了。 几个大小伙子都有点拘束,先不说田蔡是个姑娘,就说她的大夫身份就让这帮小伙子不敢孟浪。 这段时间她在山上虽说吃的都是粗粮,不过因为身手好隔几天就能吃顿肉,原本干瘪的小姑娘跟吹了气似的丰盈起来,脸上的疤痕也不影响什么。 下午还要上工,田蔡给每人倒了一杯水,“现在也没有酒,我就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的帮忙,田蔡不胜感激!” 杯子不够,田蔡拿了个碗,也是装的水,和他们一一碰杯。 “谢谢大家!” 村里也有不少性格爽利的姑娘,但是像田蔡这样落落大方说话还中听的真没有,几个小伙子起哄着一起干了。 一顿饭,大家边说边吃,速度一点都不慢,很快就吃的干干净净。 田蔡收拾了碗筷,端着去村里的井边清洗,这井旁边铺了几块大石板,就是方便来这清洗东西的人。 她刚打了半桶水,罗叔家的小女儿罗秀艳就过来帮忙了。 小姑娘看着十七八岁,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褂子,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后,一张瓜子脸,圆杏眼,模样瞧着很是清秀。 两人年纪差不多,罗秀艳又特别爱说,跟田蔡边聊边洗碗。 “田大夫,你今年多大啊?”罗秀艳好奇的问道,田大夫看脸觉得年纪应该不大,可看着还挺稳重的。 “叫我田蔡就行,我今年十六。”田蔡报出了原主的年纪。 “好嘞,那我就叫你田蔡,你岁数真小啊!”罗秀娟感叹,“年纪这么小还这么厉害,我听松柏哥说你做的药丸可管用了!” 田蔡:“嗯,我跟着学了五年了,不过只会看些小病。” “那已经很厉害了,对了,田蔡你能帮我看看吗,我不知道这里长得是什么?”说着,罗秀艳左右看看,见院子里没人才将田蔡拉到墙边,解开领子给她看自己胸前起的那一片东西。 第14章 备菜 田蔡一打眼看过去,“之前是不是发红,长小疹子,后来变成小水泡,你觉得痒都给挠破了?” “对对对!”罗秀艳惊喜,“你知道是什么?能治吗?” 田蔡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了,“湿疹。” “那我为什么会长这东西?你不知道它长在这有多尴尬,痒了我又不好挠,只能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挠个够,真是痒死个人。” 罗秀艳想起自己这两年因为这玩意受的折磨就心累,她不是没想着去县卫生院看看,可是之前跟他妈去了,那卫生院看病的是个男医生,而且听说长在这个地方眼神还怪怪的,吓得她说什么也不肯看了。 “这东西说不清因为什么长,因为它形成的原因太多了,比如接触了会让你过敏的东西,好比花粉啊,虫子啊之类的,再比如什么东西上的细菌被你沾上了,还有可能是天太热捂的,或者身体太累精神也太累都有可能,成因真是千千万万。” 田蔡简单跟她介绍了下湿疹的成因,这个蔡平的医书上也有记载,不过她前世在爷爷诊所见过不少来求医的湿疹患者,长的地方真是多么千奇百怪的都有。 “啊,那能治吗?”罗秀艳听了田蔡说的,觉得自己哪个都有可能。 “当然能治了,弄点药膏抹几天就好了,我那就有配好的,一会儿给你拿着。” “太谢谢你了田蔡!”罗秀艳没想到困扰自己两年的病在田蔡嘴里如此轻松,这两年她因为这个病都不敢说亲,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来自外界的压力。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随便找个大夫都能看出来。”田蔡真没觉得这是什么事,一点难度都没有。 罗秀艳想起之前自家二嫂跟大嫂偷偷嘀咕,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长在这个地方怕不是得了什么脏病,还说让小侄女离这个姑姑远点,别再传染了,当时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委屈,只是怕她妈打上哥嫂家门去才没敢跟她学。 罗秀艳领着田蔡将借来的碗盆都送了回去顺便认认门,又带她去了陈木匠家里买了房梁,罗二叔说的没错,陈木匠家里确实有现成的房梁木头,只需要运过去重新安好就能用了,不过上梁肯定得等明天了。 村里原来的习俗是上梁当天要摆酒,现在世道不好也都不摆了。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来帮忙的乡亲们纷纷上工去了,跟田蔡约定好了晚上再过来帮忙。 田蔡见留下的都是技术活,自己也干不了,干脆拎着匕首上了山。 刚刚她坐那算了算,明天自家上梁加上修房顶肯定还需要他们帮忙,晚上干脆先安排饭,她手里的钱还得留着置办其他家具,等干完了还应该给点回礼,桌子上都是素菜也不好看。 这让一直不愿意占人便宜的田蔡觉得十分别扭,这才打算上山打点猎物,不说卖钱,好歹能加个菜。 田蔡轻装上阵一路飞奔,朝着之前和蔡平遇到野猪的那片山头飞奔,她知道这片有个野猪窝。 之前就听老一辈说过,野猪这玩意都是晚上出来觅食,白天不喜欢出来活动,一般都在窝里睡觉,而野猪喜欢将窝建在人迹罕至的山洞里。 田蔡翻过几座山头,按照地上的脚印和粪便找了一会儿,就在一个石壁侧面隐蔽的的石洞里发现了野猪的身影。 健壮的躯体目测得有二百来斤,短粗的四肢,还有露在外面呲出来的獠牙,无不昭示着这是一只战斗力在线的大家伙。 田蔡在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其他野猪的踪迹,又伏在洞口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洞里没有其他野猪,才开始学猪叫,交替的呼气吸气会产生类似野猪的呼噜声,果然,没几声那头猪就被吸引出来。 等那头野猪靠近一些到了田蔡的攻击范围,她才突然暴起,狠狠一刀扎在野猪头上,匕首的刀把部分因为太过用力也嵌了进去。 一击得手在它甩过来的同时飞速跳开,野猪发出痛苦的嚎叫声,田蔡生怕叫声会引来其他野猪,冲上前又将从刀疤脸那收走的刀子对着野猪两眼中间使劲扎了进去。 嚎叫声戛然而止,那野猪倒在地上蹬了蹬腿就彻底不动了。 她这才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抬起袖子抹了把脸,上前将匕首抽出来用树叶擦干净,双手一用力,将二百多斤的野猪轻松扛在了背上,赶忙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给野猪找个死法,田蔡干脆扛着野猪上了个比较高的陡坡,看准方向将它扔了下去。 野猪一路翻滚着掉下山坡,期间数次撞在凸起的石头上,田蔡看着野猪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又重复摔了一遍,可怜的野猪最后千疮百孔的被田蔡扛了回去。 她在距离村子还有两个山头时将野猪放在地上拖行,就为了制造点痕迹,又翻过一个山头才将它放在隐蔽处跑回村里叫人。 田蔡“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跑到大队部叫人,“队长,我弄到了一头野猪,你找几个人跟我去抬!” “野猪?”张德发一惊,赶忙起身跟她往外走,“在哪?” “就在我家往南翻过一座山头的地方,已经摔死了,但是我抬不动。”田蔡看他脸色难看的样子,赶忙解释野猪是死的。 张德发这才觉得心跳恢复了点,自动忽视“是死的”几个字,他上下打量了田蔡几眼,见她身上的血迹都是蹭上去的,才呵斥道,“胡闹,看见野猪还不赶紧跑还敢上去,真是不要命了!” 田蔡赶忙认错,“我这不寻思村里这么多人去给我帮忙,我也没啥可招待的,才上山碰碰运气,哪知道就撞上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地头,张德发朝地里喊了一嗓子,几个小伙子就都过来了。 大家一听去山上抬野猪都特别兴奋,纷纷自告奋勇回去拿棍子绳子,一行人吵吵嚷嚷的进了山。 “田大夫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这么厉害,自己都能打野猪呢!” “可不是,咱村里就没有几个敢去招惹那玩意的,听说青山村每年都得被野猪祸害不少庄稼,可恨人了!” 不一会儿田蔡就领着他们到了自己藏野猪的地方,她掀开树枝,当几人看到这只二百来斤的“庞然大物”时不约而同倒吸了口气,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田蔡。 田蔡还不知道,这一刻,几个对她稍有好感的小伙儿心里,某种朦胧想法的小火苗,“呲~”就灭了。 第15章 分肉 在山里住的人都知道,野猪这东西即使受伤了也十分难对付,有的甚至战斗力比之前还要强。 田蔡也想到了这点,解释道,“我碰到的时候它就已经倒在山下了,当时就只剩一口气,我拿棍子捅它都没力气起来,没多久就咽气了。” “回头再说,”张德发笑着挥挥手打断她,“赶紧将野猪绑了抬走,血腥味太重别引来其他的,动作都快点。” “好嘞!” 几个小伙子立马动了起来,快手快脚的将野猪四只蹄子分别捆在前后两根棍子上,四个人一起抬着往回走。 东子因为体型太过瘦小没捞到扛野猪的机会,路上一直兴奋的在后面蹦来蹦去,看田蔡明明也瘦瘦小小,却能打一头野猪,忍不住佩服道,“你可真有两下子。” 田蔡笑笑没说话,今天她是故意出这风头,为的就是展示实力起到震慑作用。 一行人拐过小桥,张德发就指挥着大家将野猪抬到田蔡那。 “不不不。”田蔡赶忙小跑几步上前拦着。 这么大一头野猪有多让人眼红,她又不是傻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你打的野猪”张德发还要说什么。 “队长叔,这头猪给我留点后腿和排骨就行,我的房子明天上梁,正好给来帮忙的乡亲们加个菜,其他部分您就做主给村里的人家分了,我家房子也没少麻烦大家。”修房子用的毛坯砖都是村里人给她凑的,田蔡不好给钱,不如直接换成肉。 反正这头野猪众目睽睽之下弄回来的,拿出去卖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在也不允许私人买卖。 而且张德发不欺生,不像是田蔡以前听说过的黑心大队长,按这时候来说,山上的野猪也是集体财产,他没说队里没收了去已经很不错了。 “闺女,你确定要把这么大一头野猪给大家伙儿分?”张德发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让出来看野猪的不少队员都听到了。 之前张德发领着这帮小伙子上山抬野猪,田间地头干活的人都听见了。 于是他们抬着野猪回来就被围观了。 现在听说野猪是田蔡猎到的,而且她要将野猪给大家伙儿分,人群顿时炸了。 这年头肉有多珍贵谁不知道,村里养的猪大多都是要年底交任务的,根本不舍得宰了吃肉,现在新来的田大夫靠一己之力弄了头野猪回来分给大家,心里对田蔡平日也拿那么多公分的小芥蒂纷纷消散了。 “行!”张德发赞赏的看了田蔡一眼,这姑娘是真通透,他之前还想着怎么能说服她拿出一部分猪肉来做人情,结果人家做的可比他大方多了,“咱们今晚就把这猪宰了分肉!” “太好了!” “分肉啦分肉啦!” “要杀猪了,来看杀猪啊!” 几个体格强壮的汉子上前要将小伙子们替换下来,结果四个人都不肯,他们兴奋劲儿还没过呢,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等一群人到了大队部外面的打谷场,野猪才被放在地上。 生产队员们围了好大一个圈,几个小孩子在大人的腿缝边来回穿梭,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满溢。 以往村里杀年猪也是在这里,杀猪好手大老王也将自己的家伙事儿拎了过来。 村里已经许多年没正式杀过野猪了,这次来了好多人,除了在家做饭的妇女和比较小的孩子,几乎所有人都到场了。 “安静安静!”张德发走到野猪旁边清了清嗓子说道。 “在开始杀猪前,我说两句啊,这野猪是田大夫在山上猎到的,刚刚过了称,足足一百八十八斤!” “田大夫想着咱们一年到头肚子里都没点油水,马上农忙又要开始了给大家提前补补,她主动说要拿一大半出来给大家分!” “田大夫家明天上梁,到时候剩下的猪肉就招待去帮忙的人家!” “这猪是田大夫猎的,怎么分自然要听她的,经过商讨,我们决定按户分,不论你家是十口人还是两口人,只要是一户就是一份,咱村人少,就定一份两斤半!村里一共是四十六户,正正好好一百一十五斤!” 分配方式一出,家里人口多的就不乐意了,有的人家一大家子十多口人不分家,天天吵吵嚷嚷打个没完,张德发明示暗示了多少次让分家都不同意,这次分肉,他们可算吃到没分家的苦了。 这人多不肯分家的以老丁家为首,丁家老两口一共四个儿子,都结了婚又生了下一代,全算上整整十八口人。 一听这个分肉方式丁老二就不乐意了,他将嘴里原本叼着的草杆都吐了出来,“不行,这么分不合理!我就不同意!” 罗福利站出来怼他,“别人都同意就你家不同意,野猪你家打的啊事儿这么多?” “你!”丁老二气急败坏,这个罗福利他早就看不惯了,还没自己高天天管的倒是宽,从他当上小组长就总给自己穿小鞋,“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们就是欺负我家人多!” 张德发都要听不下去了,但是有些话他这个队长不适合说,给了自家小舅子一个眼神。 高老二马上心领神会,“你们家人多挣的工分不是也多吗?每次队上分粮食也没见亏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属蚂蚱的,天天蹦跶的咋那么欢呢!” 丁老三气的就要过去打高老二两拳,被陈木匠拦下了。 这时候张德发站出来了,“既然有人对这种分配方式不满意,那大家伙儿都在这就举手表决,现在同意按人头分配的举手。” ……只有老丁家的人举起了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八票,”张德发数了数又让放下了,“现在同意按户头分配的举手。” 刷刷刷,除了老丁家的都举起了手。 丁家几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其实也不怪村里人故意跟他家对着干,这老丁家在村里就不得人心。 之前就说过,公社让百户组成一个大队,当时的村长就是张德发,因为不想让别人过来管村子就想出个办法,能分家的尽量都分家,这样起码在户口上登记的就多些能好看点。 第16章 农村土茅楼 当时村里就有几户没分家的现场分了重新登记户口,偏偏这个老丁家,老两口非得死死将几个儿子攥在手里,说什么都不同意分家。 丁老太太在家就跟慈禧太后似的,恨不得吃饭都得儿媳妇过来喂,平时更是对几个儿媳妇呼来喝去,她给儿子找的也都是性格绵软好拿捏的。 谁叫人家两口子能生,一溜四个儿子全养住了,就在饥荒年月也没说饿死哪个。 田蔡就看着他们吵吵嚷嚷闹的不可开交,她还没见过农村老爷们扯皮呢,这回可是好好见识了,真是让女人都甘拜下风。 张德发最后拍板,“行了别废话了,就按户分!不愿意就别要了。” “哇哇哇!” “耶耶耶!” 村里人欢呼起来,纷纷笑眯了眼睛。 杀猪好手大老王主刀,罗大力辅助,大野猪很快就被肢解分开。 大老王是村里人给王屠户起的外号,他杀猪杀鸡几十年,那手法真是别人没得比,下刀不带一丝犹豫的,又快又稳,那么大一头猪分分钟切成几十块,每块拿在手里掂掂再上称,误差不超过一两。 王屠户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大家招呼的多切点肥肉之类的话充耳不闻,只专心在野猪身上飞快下刀。 杀猪切肉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张德发和王屠户、王会计一起给大家分肉。 要分给田蔡的那部分,王屠户早就问过她并切好了放在了一边,她要了半个猪腿和整扇排骨。 王会计在旁边做记录,一家派一个人过去,领了肉的在单子上自家名字后面按个手印。 王会计实际上是大家自发这么叫的,并不是在大队里有什么职位,大队承认的会计在青山村,姓李,王会计算自是村里人对他的尊称。 很多人回家拿了藤篮或者盆子,都是自带工具过来领肉,队伍有秩序很快就分完了,大家都端着自家肉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田蔡是最后领的,张德发怕她拿不了特意让罗大强帮她将那些排骨和半个后腿送回去。 丁老二脸色难看的瞅了眼分给自家的猪脖子肉,想到不少人家都是四五口人分两斤半肉,一人就能吃上半斤,甚至秦家小子一个人就能吃两斤半,胡家也是那兄弟俩吃,嫉恨的目光从他们身上刮过。 张德发现了也没功夫管他,分完了肉又张罗几个妇女同志打水将打谷场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猪下水他让田蔡也拿回去,“到时候清理干净了炖上,大小是个肉菜。” 田蔡拒绝,她厨艺本来就一般,清理肠子这种高难度的工作她可做不来,而且一想到里面都是猪屎,她就对这东西提不起胃口。 “哎呀,败家孩子,这猪下水用草木灰就能洗干净,回头用青椒爆炒老好吃了,保证你吃了就忘不了!”高奶奶忍不住说道,猪大肠都是他们抢破头的美味,这孩子居然还不想要,“明天我过去给你掌勺,不是我跟你吹,我做的爆炒猪大肠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吃!” 田蔡尴尬的笑笑,她又不能说自己从小就不吃猪肠子肚子之类的东西,只好借口给罗大强带路跑了。 “这孩子!”高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被这闺女气笑了。 田蔡想着明天还是得借用罗秀艳家的厨房,干脆将猪肉送到那边,家里又没人,万一来个老鼠把肉啃了,她会忍不住扔了的。 晚饭田蔡是在罗福利家吃的,杜婶子听闺女说田蔡能治她胸前的病不知道多高兴,见田蔡过来借地方放肉干脆不让她走了。 “今天就在婶子家吃,婶子家也没什么好菜招待你,一会儿让你尝尝我最拿手的红烧肉!”杜婶子热情的笑道,“更何况今天这顿肉还是沾了你的光,更得在这吃了!” 田蔡想拒绝,这年头的粮食都金贵着呢。 看她的样子杜婶子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忙接着道,“你那房子还没收拾好根本不能住人,今天又这么晚了再回山上不安全,你就跟秀艳睡一个屋将就一晚。” 田蔡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回去将自己的被褥都搬了过来,顺便送了些粮食过去,当这几天的口粮。 吃完饭田蔡家重新热闹起来,村里的汉子们又过来帮忙了。 罗秀艳、罗大强陪着田蔡又跑了趟陈木匠家,帮着推了一车木板回来,今晚她要解决的就是厕所问题。 白天她们两个姑娘在这,村里人都是出去解决的,这要是自己以后住这了,后院的篱笆还没架上,上个厕所也太没安全感了。 田蔡借着还没黑透的天,在后院选了个合适的地方,直接拿着铁锹挖起来,她去罗家的厕所看过了,都是挖个坑再用木板撑在上面,讲究点的人家还会用石头垫高。 “田蔡你歇着,我去叫我哥过来挖。”罗秀艳站在一边说道。 “不用麻烦罗大哥了,他们都忙着修厨房呢,就这么点活儿我一会儿就干完了,”田蔡想让罗秀艳回去,可她非要过来帮忙,没办法只好让她在旁边看着,“再说罗大哥也不知道我要什么样的厕所,我手脚快,一会儿就能好。” 罗秀艳听她这么说,才不再坚持,心想这可能就是田蔡今天说的那什么参与感。 田蔡按照自己的想法,先是挖了个斜向下的长土坑,又在外面捡拾了一些扁石头平整的码放在里面,长土坑的斜下面她又挖了个一米多深的土坑,虽然很难接受,但依然得忍着,这大概就是自家以后的粪池了。 她想了各种方法,都没实力做出冲水马桶,就算她能弄出冲水的厕所,可是将排泄物冲到哪里去又成了问题。 她之前问过罗秀艳,山坡下的小河,是村里人平时洗衣服的地方,大家刷洗尿桶都是在下游。 将土坑处理好,田蔡将木板抬过来钉上面的架子,她刚刚就请教过陈木匠了,这个厕所至少要架起半米以上,那还得是底下的坑挖的够深。 “这么深够不?”田蔡问罗秀艳。 罗秀艳拿着油灯靠近看看,“够了,我家还没这个深呢!也用了这么多年了!” 田蔡恨不得挖出两米深,最好以后都不需要清理粪池,算了不能想了。 田蔡将胳膊粗的棍子削尖插入四角,做整个厕所的支撑柱,然后在离地四拃的地方钉木板,不一会儿整个厕所的框架就出来了。 接下来的就好干多了,田蔡三两下将木板整齐钉好,再给厕所加个顶,顺便架个台阶。 大功告成! 田蔡看着自己亲手弄出来的农村土茅楼成就感爆棚。 第17章 上梁 回去洗漱完,田蔡从兜里掏出药膏递给正在梳头的罗秀艳,她刚刚回去拿的,顺便跑了趟村长家,将手电筒还了,“一天两次,擦洗完了就抹上,大概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 “田蔡你太好啦!”罗秀艳就差抱着田蔡亲一口了,她赶忙出去打了盆水进来,背对着田蔡将衣服解开仔细擦洗了,才对着镜子一点点将药膏抹匀。 田蔡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了看。 她之前只是透过罗秀艳的领口看见了一点,现在一看,她胸前的湿疹足有两个巴掌大小,集中在两胸之间。 罗秀艳脸颊红红的任由田蔡打量,羞涩道,“原来只在中间长了铜钱大的一小片,后来越挠越多,就成了这样。” 田蔡见她胸前的皮肤有很多都已经挠破了,肯定是抓挠时将渗液的带出,导致其他地方的感染,“我这药里有止痒的成分,抹了以后就不会痒了,你这么大一片,半个月应该好不全,药膏用完了再管我要,最多不出一个月就能好。” 想了想还是决定吓唬她,“千万不要再挠了,已经要留疤了。” 罗秀艳果然被吓到了,一想到要留疤整个人都不好了,自此连上药都轻手轻脚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田蔡就起来了,今天上梁,很多东西她都要提前过去打理好。 跟正在厨房做饭的杜婶子打了个招呼,就朝着自家院子去了。 其实严格来说,她这根本算不了上梁,顶多算是换房梁,不过陈木匠说最高的那根中柱也需要更换,就跟上梁没两样了。 现在讲究破除封建迷信,香烛纸钱之类的仪式都没有了,不过还是选了个上梁吉时——上午六点。 田蔡一直在自家院子忙活,早饭都没顾上吃,还是杜婶子送过来的。 “一会儿你再接着忙,”杜婶子将葱油饼子递给她,又给盛了一碗粥,“今天晚上的饭菜就交给我了,到时候还有几个婶子能过来帮忙,一会儿咱看看都要做啥菜,绿叶菜就从俺家园子摘就行。” 田蔡知道的菜式倒是不少,就是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做,“还是婶子你看着定,差不多就行。” 杜婶子自诩组长媳妇,张罗这种事的经验多了去了,当下也不推辞,吃着饭就思考起来,“大碴粥就行,红烧肉肯定要有,再来个排骨炖豆角,辣椒炒肉,让老二去河里捞两条鱼,然后拍个黄瓜……” 田蔡从兜里拿出五块钱递过去,“需要什么您就用这个钱买去,可能还得买点酒,我也不知道要用多少钱,您不够再跟我说。” 杜婶子:“不用不用,肉都是现成的,一顿饭能用几个钱。” 田蔡又将钱推了过去,“您就别跟我客气了,饭要钱、油盐调料都要钱,没的说我盖房子还要您家搭钱的道理。” 杜婶子见田蔡这么说,才笑着将钱接了过去,“那我就先拿着,回头剩下的再给你。” 田蔡点头,心下悄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人情债都是越欠越多了。 不到六点,来帮忙的村民就到了田蔡家,很快就商量好了分工,有继续盖厨房的,有砌火炕的,一群人干的热火朝天,院子里码着的土坯砖以极快的速度减少着。 现在刚进入八月,早晚都挺凉快,大家伙都是趁着还没上工过来帮忙,也不耽误白天挣工分。 田蔡从带来的药材里捡出几样消暑的,熬了一大锅药汤,放温以后倒在木桶里,打算一会儿直接拎到地里去,大家早上的时间都用来帮她修房子了,上工只能赶上热时候。 今天的上梁仪式由张德发和高传明一起主持,到时候房梁的垫片要田蔡跟着一起拔出来。 高传明是张德发的小舅子,嘴皮子十分利索,高家在村里也是大户。 六点一到,高传明往地上倒了一杯酒后就开始念上梁词。 说是念还不太贴切,还有调调,更偏向唱。 田蔡没注意听,反正都是些期盼美好的词。 到最后一句,“紫微高照,正好上梁”唱完看了田蔡一眼,她马上心领神会跟着扯住木片,微一使力将它拔了出来,横梁微微一动,之后停稳在梁架上不动了。 梁停稳以后,高传明又继续唱了几句才算仪式彻底结束。 接下来大家继续热火朝天的干活,反倒是田蔡这个房主人最闲。 田蔡家的工程量并不大,还没到七点,一帮汉子就干得七七八八了,炕已经砌好了,罗二叔亲自过去点烟试过了,烟道没问题,一点没有反烟,又交代田蔡,“这几天你多烧烧,不出三天就能干透了,到时候再铺垫子。” 田蔡赶忙道了谢,拿了凳子给罗二叔递过去,又端了一碗水过来。 罗向利接过水砸了一口,忍不住多说几句,“房顶你要用茅草,那就每年都得修整两次,将缺的地方重新修补,这活儿春秋两季都得干,懂为啥?” “懂!”这个田蔡想想就明白了,春天换茅草防止雨季漏雨,秋天换茅草也是一个道理。 罗二叔站起来往后院望了望,“晚上让他们直接帮你把后院的篱笆架上。”说完,也不给田蔡拒绝的机会就招呼了几个人去上工。 白天的时间田蔡自己收拾院子里拆出来的废品,快中午了才将早就凉透的解暑汤送去地里。 晚上的席面是杜婶子和村长老娘帮着张罗的,一共是六道菜,桌子是从别人家借来的,留下吃饭的却只有十几个人,正好坐满了一桌。 悄悄离开的那些,都是觉得昨晚拿了田蔡的二斤半肉,今天不来帮点忙心里过意不去,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蹭顿饭的。 到最后原本打算的两桌合并成一桌,一群人围坐在院子里,更加热闹。 罗二叔不爱说话,田蔡给他倒了杯酒,他就自己一个人吃菜喝酒,高传明却是个热闹性子,非要大家一起干一杯。 田蔡刚想说自己不会喝酒,就听张德发说话了,“干什么干,晚上还有不少活呢,都少喝点,一人就这一杯的量,再多就耽误事儿了。” 张德发在村里一直比较有威信,而且还是自家姐夫,听他这么一说,高传明也不再起哄,老老实实吃起了饭。 第18章 烫伤 吃完饭,田蔡在杜婶子的帮忙下,快手快脚的将借来的碗筷清洗干净,挨家还回去的时候顺带盛了碗没上桌的菜做谢礼。 今天的菜量挺足的,村里人好不容易吃上口好的,端上桌那些全都吃的干干净净。 刚刚吃饭时候她看见刘金发的儿子拿着筷子,在排骨炖豆角里一顿神扒拉,然后将筷子放在满是大黄牙的嘴里吮吸一口又换下一盘。 田蔡确定自己没有洁癖,但是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这样她是真吃不进去,所以这顿晚饭她只混了个半饱。 后来还是下了桌又跑到灶房混了一顿才算完。 好在今晚的月光不错,田蔡又借了几个气死风灯点在院子里。 八点多的时候,田蔡家后院的篱笆就全部用半人多高的木头架起来了。 她家的修整工程也算大部分完工了,剩下一些零碎的需要慢慢做,田蔡在陈木匠那订的窗户和门大概需要天时间,到时候做完哪个就直接送来,钱都从工分里扣。 窗户就是普通木窗,跟小木屋的一样,一寸见方的木条纵横交错,到时候再找点旧报纸旧书之类的糊在上面。 这时候不是没有玻璃,先别说有多么难买,就是那价格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田蔡这两天晚上都跟罗秀艳一起住,白天也没闲着,只要有空就收拾后院的菜地。 之前的菜地荒废时间太久,野草都长了半人多高,田蔡将它们都割了下来,趁着晴天没出两天就晒的干干的,都用来引火了。 杜婶子说烧完的草木灰就是菜地里顶好的肥料,根本不用去供销社买,而且现在将地开出来,还能赶上种一茬秋菜。 田蔡拿着铁镐一下下翻地,过会儿再蹲下身捡拾刨出来的草根,扔到地头摊开晒干。 接连半个月没下雨,队员们都忙着挑水浇地呢,她除了每天早上需要熬好一大锅解暑药汤就没什么别的事儿了,解暑丸也给每个小组备上了,就放在各组的组长那。 田蔡毫无形象的岔开腿坐在地上,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想着晚上要不要搬回来住。 昨天陈木匠和他儿子过来帮她将大门和几个屋门、窗户都装上了,还有田蔡定制的那块一米见方的木板。 这栋房子有个地窖,就在塌了的那间毛坯厨房下面,大概有两个平方,是用来存放过冬粮食和蔬菜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东西,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地窖上的木板被虫蛀烂了,田蔡就自己重新订做了一个。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拿着刀去山上的竹林砍了几根小腿粗的竹子拖回来放在院里晾着备用。 还有炕上要用的高粱秸秆席子,也请村里人帮忙编好了打成卷放在院子里,田蔡打算在炕上铺层报纸再放席子,这样就不会有土灰渗到上面来,能干净些。 她记得小时候去爷爷的朋友家,炕上铺的是一层薄薄的合成板,刷了黄色的油漆,擦洗都方便,可惜这时候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不过倒是可以问问有没有竹编的席子,应该会比高粱秸秆更耐用些。 田蔡在陈木匠那询问过打一套家具的价格后,就放弃了用竹子将就的打算,农村木头不值钱,需要掏的也就是人工费。 当晚她将席子铺在炕上,又去罗家将被褥抱回来。 洗漱好,换了自制的睡衣,田蔡提着水壶进了屋,随手放在炕边。 想了想,又将水壶推远一些,防止翻身的时候被子给带倒了。 还缺个小炕桌,不然以后吃饭也不方便。 田蔡躺在炕上思量着怎么做一个简易的小炕桌,大概尺寸和高度,还有需要什么材料。 想着想着觉得缺的东西有点多,堂屋还缺套待客的桌椅,还有药房也缺药柜、书桌、凳子、还得有个置物架…… 第二天一大早田蔡吃过饭,就去找村里的婶子换菜种,现在种白菜有点晚了,不过她有露水在,一点都不怕,而且还有一些菠菜茼蒿小白菜水萝卜之类的,都是一个月就能成熟,天冷之前就能收一波。 这些生活常识慧娟婶子和杜婶子都已经给她普及过了,他们生怕田蔡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再没吃的过冬。 这就是他们多虑了,先不说原主每年都要跟师傅囤过冬的物资,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每年秋天原主师徒就跟仓鼠似的,漫山遍野的采集山货,有时候她师傅去县里用山货跟人换粮食,师徒俩一直都过得挺拮据,蔡平即使医术再好也不敢出去行医,究竟是为什么她却不肯说。 田蔡出去一趟,成功在村里换到了想要的菜种,用稀释的露水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分片种在菜园子里,又浇了一大桶稀释得不能再稀释的露水。 当天晚上,青青的小嫩苗就长出了一指长,看样子没几天就能追上别人家的进度。 中午田蔡煮了一锅稠稠的玉米碴粥,就着杜婶子给的鸡蛋酱,再配上自制的爽口腌黄瓜,味道好极了。 刚吃完饭,碗还没来得及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中间还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声。 田蔡赶忙放下手里的碗迎了出去,是村里的余家大叔抱着个哭嚎不止的三四岁小娃娃过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对面带急色的男女,看样子他的儿子儿媳。 “余叔,怎么了?”刚问出口田蔡就看到孩子胳膊上一大片明显的红肿,“热水烫的?” “没看住孩子他把暖壶弄倒了,热水撒了一身。”余国庆焦急道。 田蔡赶忙回身将木桶里的半桶水倒盆里端过来,“烫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得有十多分钟!”孩子的爸爸余学林插嘴道。 田蔡让余国庆抱住孩子低下身,将他大半条被烫伤的手臂浸泡在微凉的井水里,“再去井里打水,一会儿这盆不凉了还得换。” 几个大人被孩子的哭声弄的六神无主,听到田蔡的话赶忙照做,井离这里并不远,很快余学林就拎着一桶水回来了。 又过了几分钟,田蔡将孩子的手臂从水里拿出来,把水泼在院子里再用新打的井水倒满继续浸泡胳膊,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浸泡了将近半个钟头才停下。 第19章 粗布 从换第三盆水的时候孩子就不哭了,胳膊的温度降下来他就没那么难受了,小孩子不会装假,稍微舒服了淘气的本质就露出来了,那只小手在水里不住的扒拉。 田蔡将孩子的手臂拉到近前仔细看,水泡还没起来,她回屋取了烫伤膏出来,拿白棉布将它手臂上的水渍擦净,均匀涂抹上一层后用干燥的棉布缠上。 她缠的并不厚,只是为了防止孩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乱动把药膏蹭在被子上。 “应该没什么大碍,水泡也没起来,抹几天药看看,”田蔡用自制的竹罐挖了些烫伤膏放在里面,忍不住叮嘱几句,“别碰水,如果水泡起来了也不用害怕,再抱过来我给处理,每天记得换药,睡着以后看着他别抓挠就行了。” 收了药钱,送走了余国庆一行人,田蔡继续收拾刚才还没洗的碗筷,下午她还要去陈木匠那定制中药柜和书桌,明天她要回趟山上,将木屋里的东西再往这搬搬,都买新的她可没那钱。 刚从家里出来,就看到张德发往罗家去,田蔡赶忙打了招呼。 “哟,小田啊,房子收拾的咋样了?”张德发接连两天都没在村里看见田蔡,上次见她还是前天晚上在队部的大会上。 “我这两天把菜地翻了翻,已经差不多完事儿了,就等陈叔的家具到位了。” 张德发点点头,“挺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来找我。” 田蔡:“村长,县卫生院或者公社的卫生室能不能有什么西药分给咱们,还有针筒之类的。” 张德发一直以为田蔡会的是中医,毕竟前几天她给出的药丸子也都是手搓的,结果这姑娘一开口居然就是要针筒,“你会用?” “会点,起码打针啥的没问题。”田蔡谦虚的道,“以后碰上觉得药丸子见效慢的可以扎一针,有些病扎一针好得快。” 张德发想起那几瓶效果贼棒的药丸子就高兴,前几天自家老娘头风病犯了,痛的吃不下饭,他就想起家里还有田蔡给的止痛药,拿出来给吃上了一颗,结果没有五分钟,他老娘就从炕上起来了,说不疼了。 张德发也想田蔡获得公社甚至县卫生院的许可,可是这姑娘的户口是个问题,“再等等,等我问问公社里能不能给咱配。” “行,”田蔡也就是问问,让她的这项技能过个明路,以后真打击中医的时候能有人站出来替她作证改个行医方向。 两人分开以后田蔡接着往陈木匠家去了,这次她要订的是药柜和书桌,顺便再弄点木板回来,家里空荡荡放点什么都不方便。 田蔡从之前架篱笆剩下的木头中挑出个形状比较规整的,拿竹片比量出一样的长度,然后一点点锯成四个桌腿,再用稍细的木头做横撑,木板当桌面,没用多久一个长方形的茶几就做好了。 “就是毛刺有点多。”田蔡伸手碰了碰几个边角,决定暂时就这么扔着,等冬天干不了农活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再慢慢用刀刮。 她又用剩下的木头做了两个条凳和一个小板凳,丑是丑了点,但是不耽误用。 田蔡跟几个婶子换了些粗布,都是各家自己种的棉花,然后自己动手纺成线再用织布机织成粗布,杜婶子说刚织完都是米白色的,现在田蔡买来的这块浅绿色,是她们在集上买的染料回来自己染的,头几次洗肯定会掉色。 那染料还拿给田蔡看了,小小的一袋,就能染不少布,现在的人都节俭,反正颜色有点就行,只有深色的才需要多放,而且染出来的布都是自己做衣服或者被面窗帘的。 高奶奶手巧,还扎染了不少花布,田蔡红色的粉色的都没敢要,只要了两块浅绿色和一块浅蓝色。 她打算将蔡平之前的旧棉衣拆了做垫子,放在客厅的凳子上,冬天还能暖和点。 浅绿色的那块,田蔡请村里手最巧的东子妈给做了件棉衣,过一阵子冷了正好能穿。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晚上田蔡用菜园子里新长出的菠菜做了个菠菜鸡蛋汤,就着玉米面饼子吃的饱饱的。 因为这房子之前都没有柜子,家里有什么东西简直就是一览无余,田蔡打算明天将蔡平之前的那些东西都搬过来,到时候就放到地窖里,她将地窖一侧墙上的石头抠开,又往里多挖出来了大概一个平方的位置,再拿东西挡住,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至于刀疤脸说的那个背头男人,她只能以后慢慢打听了。 第二天一早,田蔡吃了饭就背着藤筐往山里去了,大门她用麻绳栓了一下,村里人都这样,只要看到门上挂着绳子就是家里没人,有事儿的也会回头再过来。 不过鉴于自己是当大夫的,她还是绕去了罗福利家,跟杜婶子说了一声自己上山了。 等田蔡走了,杜婶子的小姑子罗福英才从屋里出来,她是昨天过来的,晚上睡在了秀艳那屋。 “嫂子,刚刚跟你说话的是谁啊?”罗福英抻着脖子往田蔡离开的方向瞅了几眼,“面生呢,我都没见过。” 罗家之前就一直在靠山村住着,后来罗福英嫁去了房山大队,不过两个生产队属于同一个公社,离得并不远,一年她总得回来几趟。 罗家老两口还在的时候罗福英回来就住家里,现在罗老太太也没了,她回来就住在大哥家,兄妹几个感情好,每年都要回来几次。 “那姑娘叫田蔡,是村里新搬来的,”杜婶子提起田蔡就忍不住露出笑容,自家闺女胸前起的那玩意,据说叫什么疹的,现在都消下去了不少,而且秀艳说也不咋痒了,“你别看她年纪轻轻的,人家可是个大夫呢!” “哟,还是大夫呢!那可真不错,结婚了没?”罗福英没忍住问了句。 杜婶子跟这个小姑子关系一直不错,闻言轻拍了她一下,“人家才十六,结什么婚结婚,结婚那么早干什么,天天干不完的家务,我都想多留秀艳几年呢!” 罗福英被拍了也不生气,促狭道,“你可拉倒,老话说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秀艳要是有了心上人,你可别当那绊脚石。” “我又不是傻的!”杜婶子白她一眼,“正好你不说兵兵总是肚子疼吗,等田蔡回来了让她给看看。” “那就看看。” 第20章 搬家 清晨的山林里,薄薄的雾气夹杂着凛冽的冷意,欢快的鸟叫声在四周回荡。 山脚下有几块高低不齐的大石头,都是以前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四周多是杂草灌木,其中夹杂着不少榛子树,翻过这片岩石区就是平整的山坡,此时,田蔡顺着山坡爬到了山顶上。 看着一望无边的绿,她深呼一口气,仿佛排尽了胸中的浊气,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起来。 今天田蔡不着急,她没有直接朝着小木屋去,而是先往深山里走了一小段。 举目四望都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绿,林中有鸣叫不停的鸟,但是茂密的树叶遮挡着,根本看不到具体位置。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一条色彩斑斓足有胳膊粗的蛇从面前经过。 田蔡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没敢动,直到那蛇在草丛里消失不见才继续往前走。 面前一闪而过的野兔,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没了踪影。 她今天的目标是找找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忙完秋收,大家伙就有时间上山了,靠近村子的几个山头肯定不剩什么好东西了,还不如自己往深山里走走。 刚翻过两个山头,就看到一棵粗壮的板栗树斜斜生长在半坡上,还微微泛着绿的毛刺球结的满树都是,只是还没到采摘的时候,而成熟了自然掉落的板栗才最好吃。 看到板栗,田蔡就想到了板栗烧鸡、蒸栗子、烤栗子、板栗焖排骨……瞬间,脑海里就掠过一堆跟板栗有关的菜名。 可惜,现在还没成熟,不然今天非要弄回去一筐不可。 田蔡继续往里走,没多远又看到一棵很高的皂角树,这东西的果实用来做肥皂是个很好的选择,蔡平每年都带着原主一起做,不过最好到十月份时候再采摘,那时候皂荚都熟了。 紧接着田蔡又看到了野山楂树、野山枣、还有梨子,她挑了几个稍小些的树苗挖了,打算都种在后院的菜园子里,围着篱笆种几棵,以后自己想吃了在家就能吃到。 虽说现在不是移栽树木的季节,不过田蔡有露水,这些对她都不是问题。 见收集的差不多了,她才找了个山头上去,辨认了一下方向往小木屋走。 不出一小时,她就到了地方,小木屋还跟她离开时候一样,只不过院子里的落叶多了不少。 田蔡将身上的藤筐卸下,拿着给蔡平准备的几样吃的去了墓地。 看着向阳山坡上那个孤零零的坟包,这才没几个月就已经长满杂草,田蔡将吃的摆在坟前,又将杂草清理干净才离开。 小木屋的铁锅已经被她拿走了,她又绕去了野竹林打了只野兔回来烤。 兔子皮田蔡都留了下来,以后可以硝了做护膝或者棉鞋内里,好像做衣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野兔毛色都灰扑扑的,可以做在里面,不打眼还暖和。 吃完午饭,田蔡才开始装东西,她先将蔡平一直紧锁着的藤箱打开了,见里面还有两个稍小些的藤箱,田蔡上手拎了拎,其中有一个还挺重,她打开那个轻一些的,里面用棉布包裹着两个木盒子。 田蔡打开一个,是一套金针,针灸用的,下面的那套是银针,银针田蔡爷爷也有一套,据说也是祖上传下来的,田蔡小时候还好奇过,不过被自家爷爷扎了一回就老实了。 这两盒针看样子得有个几十年了,应该也是蔡平祖上很宝贝的东西,田蔡也不会针灸,她依照原样将东西又装了回去。 就算某一天她要学习针灸,肯定也是拿蔡平那套最普通的钢针练习,这些高端的她也用不上,而且她还想以后看看蔡家还有没有人,只要不是害了蔡平的人,这些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她都要交到人家手里。 田蔡打开另一个藤箱,看到里面的东西直接倒吸一口气。 除了一堆小黄鱼外,还有不少的黄金首饰,其中有一个古装电视剧里经常能看见的,古代小姐插在脑袋两边还能晃悠的,她也不知道叫什么,上面还镶嵌了红色的宝石,放在盒子里这么久不见天日依旧璀璨耀眼。 这个头饰是一对,应该就是正好插在两边的,华丽的让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做工和纹样就知道是老物件。 田蔡小心翼翼的将头饰放了回去,数了数小黄鱼,一共二十条。 她就奇怪了,既然蔡平有这么多小黄鱼,为什么不拿出来换点东西呢,明明随便换点钱也不至于让她们在山上吃这么多苦,衣食无忧根本不是问题。 想不出,她就将东西又原封不动的装回了藤箱,然后将箱子整个放在藤筐里,空隙的地方就塞了医书。 她之前不知道蔡平的柜子里有这么贵重的东西,还将它们扔在山上,现在知道了只觉得身上的藤筐都千斤重,好像放在地窖里也不太安全了。 田蔡将师徒俩剩余的被褥也都打包,药柜里的各种药材全扫光,药碾子装在另一个藤筐里,甚至两人的砧板她都没放过。 菜园子里能采摘的蔬菜也都摘下来用竹簸箕装着,为了防止掉出来她还找了个床单兜住。 田蔡把两个藤筐一个放在身前一个放在身后,上面还捆着被她拆开的竹架子,都是晾晒草药用的,手上拎着案板和竹簸箕往山下走。 小木屋的边边角角甚至房梁上她都找了,应该没漏下什么东西,这回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来了。 两个藤筐都塞的满满的,里面的东西满溢得就像要将她淹没,偏偏藤筐后面还绑着竹帘,两边手里也都没闲着。 走了一多半路的时候,闷闷的几声“咔嗒”过后,田蔡身后的藤筐好几个地方断裂,里面的药碾子、案板、还有一些零了八碎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她手里一堆东西,根本来不及接着,这个藤筐是她最开始编的,用了几次都没出什么事就一直用了,结果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田蔡呆住了。 正考虑怎么办呢,如果将东西放在这,就得先下山将东西放家里,蔡平的东西都那么贵重单独放在家里她还不放心,可是不放的话,是真没法拿。 她正考虑将床单里装的菜扔掉,铺地上当包袱的时候,林子里传来枝叶抖动的沙沙声。 田蔡循声看过去,没多会就见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男人看到身上挂满了东西的她也愣了一下,又低头看看地上散落的那些,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什么都没说,将身后装柴的竹筐卸下来,把柴重新捆了背在身上,竹筐往田蔡这边推了推,转身离开了。 第21章 蛔虫 田蔡远远的朝着男人喊了声谢谢,这才蹲下身将散落的东西装在竹筐里重新背在身上,一路有惊无险的下了山。 田蔡到家以后,第一时间将蔡平的藤箱送到了地窖里,再用木板死死挡住洞口,就连厨房里盖地窖的木板上,她都堆满了引火用的稻草。 回头再买几个坛子放在地窖里,里面腌上咸菜。 几本医书田蔡都藏在了被子里,其他的东西暂时就放在堂屋,那个男人她之前没见过,只好先将竹筐放在一边,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 等田蔡借着天光将树苗都栽好了,又往水桶里加了两滴露水,这才拎过去浇树。 紧接着收拾背回来的东西,将它们各自归位放在应该待的地方。 田蔡环视了一圈,这个房子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按照后世的说法,她家走的应该是乡土风。 晚上刚吃过饭,杜婶子就领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过来了,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个眼圈红红的小男孩。 “怎么了?”田蔡迎上去问道。 “孩子总是吵嚷着肚子疼,”在罗福英还没开口前,杜婶子就替她说了,然后跟田蔡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姑英子,嫁到了房山大队现在回来看看我们,这孩子是她儿子,孩子总说肚子疼,田蔡你给看看开点药啥的。” “他还不是一直疼,就是偶尔疼,我领他去公社的卫生室看的时候它又不疼了,那大夫也没看出来究竟是因为啥,只说让吃食上注意点,要给孩子吃点好消化的。”罗福英在旁边补充,孩子的情况没有谁比她这个当妈的了解的更清楚了。 肚子疼,田蔡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阑尾炎,她本想让孩子躺在诊床上,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东西,只好让孩子进屋躺在炕上。 “来,我们平躺着,阿姨给看看小肚肚怎么了。”田蔡见小男孩有点怕生,赶忙说话逗逗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兵兵看了看妈妈,见她还在旁边陪着自己,胆子大了些,“我叫兵兵。” “叫兵兵呀,名字可真好听,”田蔡伸手在他身上阑尾的位置按了按,“那兵兵你能告诉阿姨肚肚疼是哪里疼吗,是这里吗?” 兵兵摇摇头。 “那是这里?”田蔡又换了个地方。 兵兵又摇摇头。 两侧都不疼,田蔡又轻轻按了按中间,“那是这里吗?” 兵兵点点头,睁着大眼睛也不说话,就软乎乎的看着田蔡。 “脐周痛,”田蔡脑海里晃过一个想法,她抬头看向英子,“孩子有没有恶心、呕吐、食欲不振的情况?” “有有有!”罗福英听了赶忙点头,她之前一直以为孩子是吃了不好消化的东西才没胃口,于是换着花样做了,见他不难受了才领着来了大哥大嫂家,没想到昨晚又开始了,这大夫真是神了!“田大夫,我儿子怎么了?” 田蔡没回答,脑海里略过去蛔虫的药方,最关键的一味药就是使君子,这种药本地的山里根本没有,她还不知道在哪能买到。 “带孩子去县里的卫生院,跟大夫说肚子里有蛔虫,大夫就给你开打虫药了,”田蔡又将孩子肚子里生虫的可能原因都跟她讲了,“以后要注意孩子的卫生习惯,吃东西之前要洗手,水也要喝烧开过的。” 听说是肚子里有蛔虫,罗福英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有什么大病呢。 见她不以为意,田蔡只好说的严重点吓唬她,“正常肚子里有蛔虫他也应该没什么感觉,可是他现在肚子疼了,就意味着身体里的蛔虫已经多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它们没有地方活动了才开始攻击肠壁,等它们将肠子钻个洞,你儿子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真、真的吗?”罗福英听了这话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你就抓紧带孩子去县里的卫生院看看,你就祈祷吃了药能将虫子打出来。” “那、要是吃了药也打不出来呢?”罗秀艳在一边弱弱的问道。 田蔡这才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最坏的情况,如果实在打不下来,就只能动手术一根根从肚子里拿出来了。” 罗福英双腿一软,差点就栽倒了,被杜婶子一把拉住,“英子,英子,你先别瞎想,田蔡也说了那是最坏的情况,明天咱就往县里去,吃药肯定能好使!” 这年头人们觉得需要动手术的就肯定是大病,罗福英缓了一会儿才哭道,“我就说不让他奶直接喂生水她非不听,这要是打不下来虫子可咋办啊,我的兵兵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有什么命苦的,以后注意点就是了,十个人里有八九个都有虫子,”田蔡随口安慰了几句,肚子里生虫是乡下十分普遍的病症,“你尽早带他去卫生院买打虫药就行了,这都是小病。” “真是小病?”罗福英双眼含泪的看着田蔡,“那田大夫你就给开点药不行吗?” “其他几味药我有,可是没有做主药的使君子,就算配了药也没用啊!”这孩子的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了,田蔡记得这时候卫生院都是有打虫药卖的,“咱们普通人也是,定期要吃打虫药,在虫子还小的时候就将它排出来,不然你吃再多好吃的也都被虫子吸收了,不信他拉出来你看看,肯定一根根都白白胖胖的。” “呕——”罗秀艳听不下去了,捂着嘴跑开了。 杜婶子尴尬的笑了笑,跟田蔡道了谢就抱起孩子,拽着自家小姑子回去了。 田蔡洗洗手去了厨房,原本晚上打算吃面条的,现在也不想吃了,嗯,还是煮个玉米碴子粥。 刚才也忘了问杜婶子那个借给他竹筐的男人是谁,老是没还竹筐惦记是回事。 将玉米碴子用热水泡上,田蔡又去打水洗黄瓜,她今晚要拌个黄瓜,再炒个油菜,中午吃兔肉有点油腻了,晚上吃点青菜正好刮刮油。 玉米碴子没那么快泡好,田蔡洗完菜又去院子里劈柴,她不喜欢每天劈一点,都是提前很多天劈好整齐的靠墙码着。 有时候强迫症犯了,还得将突出来的某根柴锯成一样长的。 第22章 看病 第二天田蔡又上山了,昨天她就在山里看到了不少药草,想着天冷以后就不能采了,不如现在趁着天好多采点。 田蔡拿着小药锄,看见认识的药材就采下来放进背篓里,没出一个小时背篓就装满了,她使劲压了压又装进去一些才往山下去。 她这次采的都是常用药,柴胡、桔梗、川穹等治疗风寒的药物更是要多准备点,天冷以后感冒频发,到时候药不够就不好了,还有一些止痛的消炎的。 而且这次的所有药丸她都打算加露水进去,药材不够的情况下就质量来凑了。 昨晚生产队大会结束的时候张德发来找她,农忙马上就开始了,让她在农忙之前给村里人看看,有病的治病,别耽误过几天收庄稼,顶多再有半个月,地里的谷子玉米就可以收了。 田蔡又采了些主打活血化瘀的药材,这两天她就得炮制好了磨出来,工程量实在不小。 她在自家后院和前院各放了几个竹帘,下面的支架是用砍回来的竹子重新做的,将药材简单清洗过就分开晾晒在几个竹帘上,趁着中午日头足,隔一会儿就翻翻面。 正翻捡着药材,陈木匠和他儿子推着平板车过来送她的药柜和书桌。 两人又帮田蔡抬进屋里,按照她指定的地方放好。 柜子一放进去,整个房间立马就不一样了,当时她定制药柜就跟陈木匠说好,一点花纹不需要有,就每个小抽屉上有个能拉开的把手就行,外面也不需要贴药材名,以她的记忆力放多少都能记住。 田蔡的药柜和书桌都是自己量的尺寸,现在两件家具正好填满了一面墙,越来越有老药房的味道了。 陈木匠看到堂屋里放着田蔡自己做的茶几和条凳,问她,“自己做的?” 田蔡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 “我那有刨子,你要用就过来拿,这板子上的毛刺都得处理干净,”陈木匠碰到擅长的忍不住多说几句,“先把木板上的毛刺刨干净,确定平整了再往一起钉。” 田蔡一听他肯把木工工具借给自己用,赶忙咧着嘴道谢,她之前还想呢,要是有刨子,自己是不是也能比划比划,正好还缺个诊床,干脆自己动手试试。 田蔡干脆跟着陈木匠父子俩回了家,将她觉得能用上的工具借了个遍,陈家不是只有这一套工具,借给田蔡的也都是他初学时候用的。 田蔡将药材翻了个面,饭也顾不上吃,拎着锯子就上山找合适的木头去了。 等到田蔡拉着一捆小腿粗的木材回来时,也才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她将药材都挪到后院,工具铺了一地,开始沉浸在木头的海洋。 下午罗秀艳过来找田蔡玩,见她要自己做个诊床主动留下帮忙,罗秀艳自己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她娘跟小姑姑一起带着兵兵去县里了。 两人比比划划的,用了半下午时间,将诊床大概的样子做了出来,剩下的一些细节可以慢慢弄。 虽然床有点晃悠,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做,有点瑕疵很正常。 地上已经攒了一地的刨花,田蔡让她装一些回去,“回去先晒晒,这东西引火特好用。” 她将诊床放在院子里晾晒,去去木头的湿气,其实应该将木头晒干再用的,但她是急性子,可等不了。 田蔡到后院看药材,发现经过大半天的暴晒,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有桔梗还有点潮,收起来明天继续晒。 晚上吃完饭,田蔡的工作继续是倒腾药材,有的需要上锅蒸,有的需要用炒制,再将只需要晾晒的药材碾成粉,等要制成药膏的时候再加入露水。 第二天重复前一天的流程,先上山采药,然后回来晾晒炮制,接连几天下来每种都积攒了满满一布袋子。 这天吃过早饭天就开始下雨,田蔡上不了山,生产队员们也都不能下地干活,于是张德发让田蔡将常用药搬到大队部,大家轮着过来看病。 “ 眼睛充血、耳鸣、耳胀,有时候还流鼻血,”田蔡简单把过脉询问症状,然后对症下药,“大爷您这是上火,凡事想开点,自己弄点蒲公英煮水喝就行,我就不给您开药了。” “腰腿疼痛,以前没有这几天有,大娘您这是累的,无论是家务活还是地里的活都让别人分担着点,别给自己累坏了,您这个也不用开药,多歇歇就好了。” “头晕脑胀,脑子不清醒,容易气喘、咳嗽,婶子你这是湿气重,我给您开点去湿气的,您回去熬了药吃几天再看看。” …… “哎呦,小田大夫可真厉害,我这毛病可是有年头了!” “可不是,我都没发现自己哪不对劲,人家小田大夫两句话就看出来了,以后咱们可有福喽!” …… 一连几天,来大队部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大家也算见识到了田蔡的医术,有时候自己都没发现的症状,田大夫一口就说出来了!自己才发现,真是这么回事,原来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都是这病的症状。 原本觉得自己没病不愿意过来的人也纷纷围了过来,有病的看病,确实没病的得到田蔡的肯定才能心安。 送走总是胃痛的陈大爷,田蔡抻头往外面看了看,见已经没有人了,才松了口气,伸手揉揉自己肩膀,呼,这几天可累死她了,说话说的嗓子都哑了。 看看基本清空了的药材,田蔡有点脑袋疼,这还欠着好几家的药呢,天晴了还得上山去。 经过这几天的实战,她也受益匪浅,原本只在医书里见过的脉案,很多她都得到了验证,不过还是有拿不准的,回去翻看了医书后续再去家里看看。 好歹没有疑难杂症,现在的乡下人日子不好过,都是些比较常见的病症,要么是累的,要么是营养不够,高血压高血脂脑梗死之类的她还没听说谁得了。 跟陈德发打了声招呼,田蔡就顶着毛毛雨回了家,这雨接连下了三天了,只是一直下的不大,队长说晴天以后再晒几天,就要开镰了。 第23章 淋漓不尽 方铁柱拿着药回家时,正好看见自家媳妇在院子里搓洗裤衩子,他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慢慢消失,“大白天怎么就洗这玩意?” “弄裤子上了不洗?不洗穿啥?”孙雪莲没好气的道。 “还出血?”方铁柱将药往堂屋的桌子上一放,出来就拉着孙雪莲往门外走,“走,咱让田大夫给看看去。” “哎呀你干什么!”孙雪莲使劲儿往回抽手,但是她又没有男人劲儿大,“我不去!我说我不去!大队部都是人,去了还不够丢人的,回头村里指不定多少老娘们嚼我舌根子,我不去!” “不去不行!你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还出血,我不是大夫都知道不正常,你看看你那脸色,天天刷白的,命都要没了还管它丢不丢人呢!脸重要还是命重要!”方铁柱被拉扯的没法往前走,甩开孙雪莲的手气急败坏道。 孙雪莲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能怎么办,之前她想着去县卫生院看看,结果是个男大夫给看的,她好不容易克服了羞耻脱了裤子给他看,可是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顿就说完事儿了,这些话她都憋在心里不敢跟自家男人说,不然这个虎了唧的男人肯定过去跟那个大夫拼命! 他看个屁的病,他就是欺负人!可是孙雪莲一想到如果这件事闹出来,那村里人该怎么看她! 那个大夫长得人模狗样,根本不缺要跟他谈对象的人,自己一个农村妇女,即使被他占了便宜说出去也没人信,反倒会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故意给人家泼脏水。 村里的老娘们就得说她不守妇道,都给别的男人摸了,还得笑话方铁柱被戴了绿帽子! 她各种药都吃了,卫生院也看了,下身一直血流不止,量倒是不大,可是每天这么流,最近她都觉得身体越来越差,总是提不起劲儿来,经常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 “反正我不去,我就是脸比命重要!”她靠在墙上,小声却坚定的说道。 “你!”方铁柱简直要被这个女人气死,可是他知道孙雪莲是个犟脾气,你来硬的她只会跟你犟着来,还是得来软的,“你想想咱家儿子,他才十岁,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他可咋办!” 孙雪莲不说话。 方铁柱见她还是不为所动,于是说了句更狠的,“我告诉你孙雪莲,你要是没了可别想着老子给你守身!我肯定要再娶一个,娶不着黄花大闺女也要找个漂亮的小寡妇,就像青山村于寡妇那样面皮儿白净的!到时候你儿子就有后娘了,我还得跟新媳妇再生几个” “我草你大爷!”方铁柱话还没说完,孙雪莲就拎着烧火棍抽了过去,“你敢给我儿子找后娘,我就敢把你老二废了,我让做不成男人这辈子都没个找!” “哎呦!哎呦!你轻点,轻点!”方铁柱也顾不上贫了赶忙躲闪着抽过来的棍子,“我让你去看病你不去,你就是想早点死了让我再找!” 孙雪莲手里的烧火棍一松,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方铁柱一看真把媳妇气哭了,赶忙过去哄,“媳妇,媳妇你别哭啊,我就是故意气你的,我错了,你抽我,抽我!我这把保证不躲!谁躲谁是孙子!” 孙雪莲不搭理他,接着哭。 方铁柱围着她急的抓耳挠腮,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刚才脑袋里究竟是哪根弦儿搭错了居然敢那么说,这要是雪莲哭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就在方铁柱要去将丈母娘搬过来时,孙雪莲停下了,她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你说的对,我得去看病,有你这个败家老爷们在,我可舍不得我儿子在后妈手下讨生活!我得好好活着!” 方铁柱可不管媳妇说什么,只要她肯去看病就行,当即拉着她往大队部走去。 到了地方却只有张德发和老王会计在说话,方铁柱问道,“队长,田大夫呢?” “没人来看病了,我就让小田先回去了,”他朝着眼眶红红的孙雪莲看了一眼,猜测两口子应该是闹别扭了,也没多问,“你们要找她看病直接过去就行,应该是在家呢!” 两人道了谢,就朝着山脚下的田蔡家去了。 田蔡正做饭呢,听到有人拍门,等她打开门就见到了之前过来看病的方铁柱。 看到田蔡疑惑的视线,方铁柱赶忙解释了上门的原因,“田大夫,我还想让你帮我看看我媳妇。” 田蔡的视线跟着移到了旁边的孙雪莲身上,只见她青白着一张脸,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气色看上去十分不好。 田蔡让两人进门,等在堂屋落了座,她才道,“方家嫂子,你先跟我说说你的症状,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孙雪莲局促的看了一眼自家男人,见到他鼓励的眼神,才鼓了鼓勇气声如蚊蚋的说道,“我下面一直流血。” 要不是田蔡现在听力异于常人的好她还真听不清说了什么,问了最初流血的原因和其他症状后,田蔡摸了摸脉,让她进屋在诊床上躺一会儿。 “嫂子你现在心跳太快,躺在这平静一会儿我再给你把脉,不用担心啊。” 田蔡见孙雪莲身上的衣服针脚密实,就连袖口的补丁也都用黄色的棉线绣成了一朵花,就回屋拿了自己的枕套过来请教,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孙雪莲身上的紧张就去了大半。 田蔡这才将枕套放在一边重新把起脉来。 浮脉,相对较弱,有气虚血瘀的表现,“嫂子之前去县里的卫生院看过没?” 田蔡这话一出,就感觉到手下的脉搏有了变化,孙雪莲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面色刷白呼吸急促。 田蔡赶忙假装不经意的转移话题,“你之前流产没调理好,有宫内感染才会淋漓不尽,卫生院一般会开些消炎的药给你打,看来你根本没去看过,这才拖了这么久。” 孙雪莲听到这话脸色才变好一些,呼吸也慢慢放的平缓,“是呢,之前去了,没好意思跟那个大夫说,就耽误了。” 田蔡假装没发觉问题,她点点头,“你的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咱们得分好几个阶段。” 见夫妻俩投来不解的目光,田蔡才缓缓解释。 第24章 谢礼 “本来流产以后身体受到的伤害就很大,需要好好调理才能恢复,而流产后一直出血多是因为淤血未净,流产致使血室大开,邪毒趁虚而入才导致子宫瘀阻,迫血外溢。” 方铁柱和孙雪莲听的一脸懵,什么血室,什么邪毒,他们都听不懂,好像特别严重的样子。 田蔡将医书上的内容背出来后才惊觉不对,他们可能听不懂,于是赶忙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因为流产导致细菌进到了子宫里产生病变,造成里面淤血出不来,淤血太多了压迫到子宫,这才导致子宫往外溢血。” “不过嫂子你气血亏的厉害,所以第一步咱们要先补气血,一会儿我给你开点归脾汤,回去按疗程吃一阵子,身体好点了咱们再来化瘀止血。” 孙雪莲见田蔡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将她的病症说的头头是道,而且也没因为她的毛病有任何嘲笑或者瞧不起的眼神语气,整个人看上去超越年龄的沉稳,让人无端端的信任。 这让她原本忐忑的心渐渐放下,对自己能把病养好有了更多信心。 田蔡回到药柜前,拿了张纸按照医书上的药方抓药,她现在还没实力酌情增加或减少药材,不过为了保证有效,她决定第一次药还是在这煎。 “嫂子您家有没有煎药用的小锅?”田蔡看向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孙雪莲,“第一次我给你煎,让铁柱大哥学着点,下次就可以自己煎药了。” 孙雪莲点点头,“有,我这就让他回家拿。” 那边方铁柱在田蔡说下次自己煎药的时候就起身往家去了,不一会儿就带着个小锅回来。 田蔡趁着转身的功夫偷偷往水瓢舀上来的水里里滴了一滴露水,然后倒在拿来的小锅里,一步步示范给两人看,等到都教完了才让他们端回去。 两人付了药钱,这才千恩万谢的相携离开了。 当天晚上雨就停了,到了早上,就听各组小组长挨家挨户通知上工。 山上的泥土还没干,田蔡今天也不能去采药,只好在家里捣鼓给孙雪莲的药丸子,她觉得还是将药做成药丸子更保险,如果是汤药汁子她没法保证每次的药材里都有露水的成分。 那药效就要慢很多了。 傍晚有人过来敲门的时候,田蔡才停下手里的药碾子,揉捏着手腕去开门。 门外的东子见田大夫终于开门了,赶忙将手里的篮子塞在田蔡怀里,“田大夫,这是我奶做的腊肉香菇包子,特意让我送过来谢谢你的药!” 田蔡摆手拒绝,“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你快拿回去,吃点白面不容易。” 东子拒绝,“你快尝尝,我一路跑着过来,还是热乎的呢!” 田蔡见推拒不了,这才掀开上面的盖布闻了闻,“可真香,我这就洗洗手吃,你在这陪我一起吃。” 东子可不肯在这吃,他奶一共就给装了三个,自己再吃了田大夫还吃什么,他撒腿就跑,“田大夫你自己吃我也要回家吃包子去了!筐放着就行我明天过来拿。” 田蔡招呼他回来,他却越跑越快,很快就看不到人影了。 “这小子!”田蔡这才关好门,进屋洗了洗手,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嗯,真香!” 中午她就没好好吃饭,干到现在早就饿了,刚刚一闻到包子的香味,肚子就忍不住咕咕叫了。 不得不说,农村土猪做出来的腊肉,再配上鲜美的香菇做的肉包子,是真好吃! 一口咬下去,包子里的香菇汁都要淌出来了,田蔡连忙低头嘬了一口,香菇沾上腊肉的油汁,进嘴里的感觉,那叫一个油而不腻咸香四溢。 她一口气将三个都吃了还意犹未尽,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不用腊肉能不能行。 田蔡收了东子奶奶的东西以后,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总有村里人过来送东西,这家送几个鸡蛋,那家送两个饼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田蔡也去问过张德发,自己这样拿着队里的工分也收了药钱,再收大家的东西是不是不好。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收就收了,村里人的一点心意,”张德发看田蔡苦恼的样子,安慰她,“你要是不收他们下次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再说治病是你的本分,可是能治好就是你的能耐了,收就收了!” 既然有了队长的首肯,田蔡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她也不是不知道礼尚往来的人,自己准备了驱虫药粉给送东西的人家做了回礼,靠山村在山边上,历来蛇虫都多,撒上驱虫药粉,五米之内它们都不靠近了,就连家里的蚊虫都没了。 “别说,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两下子!”丁老太太跟丁老头说道。 丁老头耷着眼皮嗯了一声。 “你说要不要让她给……看看?”丁老太太小心翼翼的问道。 “再说。” 之前田蔡给丁老头看过腰,所以在村里大多数人都上门送谢礼的时候也让自家大儿子过去意思意思送了一把蔫蔫的菠菜。 虽然田蔡菜园子里的菠菜比她家的鲜嫩多了,不过还是收了下来,给村里人送回礼的时候也没落下老丁家。 很快又是十多天过去了,这些天几个需要复诊的病人田蔡也都治个七七八八了,孙雪莲也早就进入了第二疗程,开始排淤血了。 晚上开大会的时候,队长说后天就要正式开镰,明天可以给大家一天时间休息,他正好要去趟公社。 损坏的农具都修好了,镰刀也重新磨过,这次秋收田蔡也打算加入进来,为此她特意找出了两件旧衣服,上面都已经挂满补丁了。 原本用空了的药柜都已经被重新填满,北山上别的不多,药材那真是数不尽,而且品质还都挺好,田蔡趁机挖了一些常用的回来种在菜园子里,她还研究着分株,偶尔用露水浇浇,一个个也都长的挺好。 她还打算打个木箱子,回头装上土,冬天就放在主卧里种。 结果让大家歇着的这天中午,张德发沉着脸领着几个人回来了。 第25章 知青 当时田蔡不在,这还是听罗秀艳跟她学的,说是公社派拖拉机送了一批知青过来,这还是公社第一次往靠山村送知青。 据说这批下来的知青太多,其他几个大队都装不下了,有人提出靠山村闲置的房子多,可以往这边多送点,于是这次来的知青足足有十人。 十人中,倒是挺平均的,五男五女。 “你没看到,当时队长叔那脸拉老长了,说是弄一堆知青过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年底还要分大家的工分,差点没半道儿给那几个知青扔下。”村里人对那几个知青也没好脸色。 “不过那个打头的男知青,长的可精神了,看着文质彬彬的,”罗秀艳双颊红红的跟田蔡分享今天看到的城里知青,她没上过几年学,不知道除了用文质彬彬形容以外,还能用什么,“其他几个男知青也不错,都看着挺文气的,跟咱村里的小伙子不一样,就是没有打头那个好看。” 田蔡没说话,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听她在那絮絮叨叨。 “那几个女知青也挺好看,有一个长的可白净可好看了,就、就比你差一点点。” “噗嗤,”田蔡笑弯了眼睛,“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这还叫好看?你怕是没见过好看的。” 罗秀艳反驳,“你怎么不好看了,在我心里你最好看!” 田蔡平时装稳重不太笑,不过一旦笑起来眉眼弯弯,显得年纪更小了,“那我就谢谢您瞧得起了,就凭我脸上这一道疤,绝对跟好看挂不上边。” “你脸上的有疤也挡不住的好看,那个小知青脸虽然还不错,不过个子有点太矮了不好找对象。”罗秀艳可记得自家奶奶以前就说过,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所以老罗家娶媳妇坚决不找个子矮的,怕影响下一代。 田蔡难得被人当面夸好看,是个女人就会介意自己的容貌,她也一样,自打穿来看到这个身体的大致长相后,田蔡除了换药那段时间就再没照过镜子,现在冷不丁一下,都想不起自己究竟长什么样了。 不过伸手摸摸,留疤的地方还是能摸出来。 “你也好看!”田蔡夸罗秀艳。 “我当然也好看,”罗秀艳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你没来之前,我敢说我是咱们村最好看的姑娘,你来了以后嘛,我倒是甘居第二。” 田蔡更想笑了,她还真不知道秀艳有这种想法,“你要坚信现在你也是第一好看!” “啧啧,不行了,”罗秀艳摇摇头,“要是只论脸,新来的那个女知青确实更好看一点。” 见她再次提起那个女知青,田蔡也有点好奇了,不过她还有几味药没碾完,实在没时间出去晃悠。 她甩甩酸痛的手腕,伸手将两边的柴胡扒拉到中间,继续碾。 “你这个我都看会了,我帮你弄个试试?”罗秀艳早就想试试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张口,生怕田蔡觉得自己想偷师。 “可以啊,给你,”田蔡将位置跟她交换了一下,坐在刚刚罗秀艳坐过的小凳子上,“这是柴胡,疏肝解郁,退热、补阳,主要用于治疗感冒发烧还有月经失调。” 田蔡一边给她介绍柴胡的功效一边教她使力的方法,不过这些罗秀艳都不敢兴趣,她还想继续跟田蔡八卦新来的那几个知青。 “你猜队长叔讲他们安排在哪了?”罗秀艳神秘兮兮的道。 田蔡摇摇头没说话。 “给他们分的就是村西边原来老董家那两个房子!”罗秀艳道。 之前田蔡就听杜婶子说过,这个老董家兄弟两家都搬到了隔壁青山村,村里的房子就空下来了,两家当时的人口都不多,好像都是三间房,田蔡有一次路过还往里看了呢,院子里用的泥土地,没人住野草都挺高了。 不过石头房子多少年都不会坏,简单收拾收拾就能睡,“那房子里的炕是不是都得重新弄?现在也没法住人啊。” “哪能今晚就住,都打散了住去村民家里了,我二叔家里还有个女知青呢。” 田蔡挑挑眉,如果分散住在村民家里,那队长怎么没送人过来,要说村里哪还有比她这更合适的地方?她一个独居的姑娘,顺便接手几个知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没送过来更好,田蔡也不会上赶着让送过来,她就这么一个炕,要是送过来了还得睡在一起,她又得好几天才能习惯。 田蔡哪里知道,张德发跟几个小组长开会,决定分配知青晚上去哪住的时候,三组的李广霞第一个就提出让女知青都去田大夫那睡,立马就被张德发给否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田大夫每天忙着给村里人做药,药碾子经常要响半宿的,早上可能就会起晚,如果知青过去住了打扰到她,休息不好,回头给村里人配药配错了就不是人家的责任了。 一句话将李广霞堵的死死的,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于是田蔡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躲了过去。 当晚几个知青就被打散了送到村民家里,就连张德发家里都住了一个男知青,等忙过了秋收这几天再给他们处理房子的事。 第二天就是正式开镰的日子,张德发体谅几个知青一路长途跋涉,让他们再休息一天,可以到田间地头看看其他生产队员是怎么干活的,不过当天不需要他们下地。 田蔡一早上就起来了,早饭特意没吃稀粥,而是烙了比较耐饿的饼子,又熬出一大锅解暑药汤装在桶里,整整装了两大桶,吃完饭背上水壶挑着盖好的桶就朝着晒谷场去了。 今天她的装备也算齐全了,头上戴的是余国庆按照她的头大小专门给编制的草帽,其他的草帽田蔡戴着都有点晃悠,这个戴上刚刚好。 她还特意穿了长袖长裤,并且将裤脚和袖口用布带子紧紧扎住,身上破旧掉色的衣服和草帽配在一起,这身形象实在是不咋地,不过实用性绝对是no1。 不知道自己会被安排什么活儿,突然有点小期待呢。 等田蔡晃晃悠悠来到晒谷场,就看到很多人都已经到了,见到田蔡大家纷纷打招呼。 “田大夫来了。” 第26章 学习 田蔡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才道,“我给大家准备了解暑汤,一会儿麻烦哪个大哥有空帮抬到地头,有需要的自己过去喝!” “我去抬,田大夫的解暑汤老好使了!一会儿上地我就先干它一大碗!” “你可滚蛋你,都让你干完了回头谁真中暑怎么办?” 田蔡的解暑汤大家都领教过,往年总有几个干活中暑的,自打田蔡来了就再没有人因为中暑倒下过。 田蔡看到晒谷场边上有几个面生的男女青年,肯定就是罗秀艳昨天说的知青了。 毕竟正常下乡人知道要下地干活,谁能打扮的这么油光水滑,田蔡估计他们是觉得第一次在村里人面前亮相,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这才将自己的好衣服都穿出来了,当然,也没准是人家平时就这么穿的。 田蔡刚和罗秀艳汇合,正打算讨论今天要干什么呢,大队长张德发就来了。 “今天队里就开始秋收了,今年的粮食都长得挺好,大家今年的辛苦都没有白费,接下来的几天大家伙儿努努力,咱们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将粮食都收到仓库里,跟以往一样,五个小队看哪队收的又快又好,等收完粮食把该交的都交了咱就开始分粮,各小组长都给我记好了,谁要是迟到早退偷奸耍滑,可别怪我扣他工分!” “开镰!” 张德发一声令下,人群就分散开来,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去了,田蔡这才知道他们早就分完片了,晒谷场上只剩下了田蔡和几个知青。 她四下望了望,还是朝着罗秀艳那组跑去,反正没给她分配,她就一组干一天。 今天的工作是割稻子,不光大人出来了,就连小孩子都跟着来了,他们主要负责捡大人落在田里的稻穗。 田蔡按照杜婶子教的动作拿着镰刀弯下腰,一下下割了起来,刚开始几下在找感觉,所以速度比别人要慢得多,没几下她就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姿势,动作也越发熟练起来,速度很快就提上来了。 等她一路头也不抬的割到终点,才发现已经远远将罗秀艳甩在后面,赶忙又回过头来帮她一起割。 对自己的速度有了大概认知,田蔡就保持在跟别人差不多程度,不会太快也不慢,还能保持体力。 几人很快将一亩地割完,说出去可能要遭人恨,她连汗都没出。 田蔡不知道自己体质变好是不是因为每天吃露水灌溉过的青菜,反正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不用武器直接干掉一头野猪应该不是问题。 割完以后几人歇了口气,又开始将被捆好的稻子挑到地头上的指定位置。 接下来捡稻穗的可以下场了。 田蔡喝了口解暑汤,她在捡稻穗的小孩里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余国庆家的小孙子,就是之前烫伤的那个小男孩驴蛋儿,他居然也在里面,拎着个小篮子撅着屁股努力跟在其他小孩后面捡。 将这亩地清理出来以后,组长罗福利又指挥着大家伙去了另一块地,继续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张德发指挥之余,还有自己的那部分稻子要割,他站起来歇口气捶捶腰,正巧看见田埂上三三两两站着的几个知青,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最近他都没关注公社里的消息,所以根本不知道昨天开会是要决定知青的分配问题。 知青名头好听,可是干活根本不行,两三个都不一定能顶一个乡下人,来了还要占队里的名额,没人愿意要。 可是这几个都是公社硬性要求必须分过来的,他尝试过不接收可是都被拒绝了,没办法才领了回来,却连介绍都懒得给大家介绍。 结果你看看,现在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的,就会傻呆呆跟个柱子似的杵在地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气得他脑袋疼。 地头上,邱小环微皱着眉头,眼睛被热辣的太阳晒的睁不开,整个人莫名的烦躁。 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原本可以听从家里的安排不用下乡,可她偏偏要跟着严旭东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从村里一路走来,脚上的小皮鞋早就已经变得灰扑扑看不清本来样貌,她的心情就跟这皮鞋一样,蒙上了一层阴影。 “咱们明天也要跟着一起干活了吗?”李丽丽看着田里不知疲倦挥动镰刀的生产队员们,担心的道,“看着就感觉好累啊,而且就这么晒着,几天不就得晒黑了!” 何玉珍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软软的道,“咱们下乡来不就是支援农村建设的嘛,咳咳,再苦再累也不怕的!” 徐兵帅赞赏的看了一眼何玉珍,见她还在捂着嘴咳嗽关心道,“你风寒是不是还没好,不然我去跟队长说一声,明天你还是接着养病!” 何玉珍赶忙摆手拒绝,“还是不要了,刚来就请假,不好的。” 徐兵帅还要说什么,被严旭东打断了,“让咱们学怎么割稻子呢,都站在这干什么,下到地里去在村民身边学。” 说完他就率先走下了田埂,朝着一个正在割稻子的大爷走去。 严旭东走了以后,第二个动的是刘艳青和刘艳林姐弟俩,两人奔着田蔡过去了。 刚刚刘艳青就观察了,村里人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都挺尊重的,而且他们的称呼也让她知道,这个小姑娘居然是村里的大夫。 刘艳青下乡没有别的念头,就想多挣点粮食,再好好护着弟弟长大,如果还能有富余再给爸妈大姐寄点。 剩下的几人也觉得傻呆呆在这站着确实不好,也分散开朝着地里干活的村民去了。 田蔡正优哉游哉的割着稻子,冷不丁感到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动声色的顺着视线瞄了过去,是一男一女两个知青,没多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她面前。 见田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刘艳青赶忙开口做自我介绍,“田大夫你好,我叫刘艳青,这是我弟弟刘艳林,我们都是下乡的知青。” 田蔡点点头没说话,她对任何一个故意靠近她的陌生人都抱有怀疑态度。 第27章 秋收 “刚才队长让我们跟着咱村的人学怎么收稻子,我们就想着过来跟您学学。”刘艳青不知怎的,面对田大夫沉静的目光忍不住用了“您”这个称呼,而且自己的小心思仿佛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让她后背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暂时也看不出这两人究竟什么目的,田蔡就当做他们确实是过来学习割稻子的,“我也是今天刚学的,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旁边看着,一会儿看的差不多了我再给你们镰刀试试。” 刘艳青闻言顿时感激的连连道谢,拉着刘艳林在旁边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 田蔡这才低头继续割稻子,不过这回她可不敢太悠哉了,假装费力的割着,装的还挺累。 刚刚几人说话罗秀艳就看见了,这会儿割到跟田蔡并排的地方,朝她眨眨眼小声道,“我也可以教一个!” 田蔡顿时就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这姑娘明显是想偷懒,于是抬头朝着刘艳青招呼道,“让你弟弟过去跟着她学,一会儿你俩一起试试。” 刘艳林听到这话,十分上道的去了罗秀艳身边。 罗秀艳顿时稻子割的更加卖力了,很有做师傅的样子。 两人又割了十多分钟,就让姐弟俩过来接手,纠正了下姿势,见他们割的有模有样,才放手让他们自己干,两人一起去地头喝解暑汤。 “有个小徒弟也不错,还能偷个懒!”罗秀艳喜滋滋的道。 田蔡的水壶里放的是加强版的解暑汤,她还拿了两个竹杯子,原本是想和罗秀艳分享的,想到那姐弟俩两手空空的样子,决定还是不用了,一会儿用这个给他们一人端一杯普通的过去。 两人在地头上喝了几口,又打好给姐弟俩的,才返回地里。 这时候两姐弟已经割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了,刘艳青没干过什么重活的胳膊酸得要抬不起来了,还有一直弯着的腰。 罗秀艳招呼两人停下,将解暑汤递过去,“喝,田蔡蔡特制高效解暑汤。” 田蔡没说话,这姑娘熟了以后给她起的各种外号,她都懒得反抗了。 这是刘艳青姐弟俩到了乡下接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她赶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来,又递给自家弟弟一杯,才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两人即使学会了也没离开,当天一直跟在田蔡和罗秀艳身边替换着割稻子,到后来一组提前干完才跟着收了工。 回去的路上,刘艳林看着自家姐姐一直在揉捏酸痛的胳膊和腰十分心疼,“姐,你今天干嘛非得干活,队长不是让咱们今天学会了就可以接着休息吗?” 刘艳青轻拍弟弟的肩膀,“咱妈以前就说过,别人家说什么你就当真,队长说让你歇着,你就敢歇着了?姐告诉你,多干点累不死,凡事勤快点,不过不是你的活儿你也别逞能,再给别人留下你好欺负的印象,中间这个度你自己掌握。” 刘艳林点点头,反正他妈说了,下乡了就老老实实听他姐的话,他姐比他聪明多了,说的准没错。 田蔡干了一天并没觉得多累,只是穿着长袖晒太阳,胳肢窝出了不少汗,还有身上稻草刮多了总觉得痒,她回家先烧了一锅水,然后顶上大门好好洗了个澡,又用剩下的水将今天干活穿的衣服洗了。 等收拾完,田蔡披散着潮湿的头发重新挑回了两桶水,又去菜园子里摘了把韭菜,她打算今晚烙韭菜盒子,正洗着呢就见张德发带着两个知青过来了。 那个女知青被男知青抱着,小腿上布条捆着的地方渗出鲜红的血迹。 田蔡赶忙拿了凳子过来让他放下,进屋拎了药箱蹲下就要解开布条。 “你手干不干净啊,都没洗过就要碰她伤口。”那个男知青叫唤道。 田蔡听见这话抬头看过去,她还没说什么呢,张德发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刚洗完,正要做饭呢你们就来了。” 徐兵帅这才注意到这个姑娘的脸,虽然没有城里姑娘的白净,但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清凌凌的看过来时,连他都呆了呆。 见男知青闭嘴了,田蔡才伸手去解布条,手还没碰到呢,那女知青就开始抽抽搭搭的哭,“疼!疼!你轻点呜呜呜” 声音呜呜咽咽的,没有让人怜惜,反倒无端端觉着烦躁。 田蔡没搭理她,用巧劲儿制住她的腿快手快脚的将布条解开了,小腿上有一道斜着的伤口,大约一指长,看样子是用镰刀割的,伤口看上去还算干净,不过她还是用镊子将旁边的血迹清理了。 正打算沾了白酒给消消毒,结果白棉布刚一接触到伤口,那女知青就发出一声尖叫,吓得田蔡手一抖,重重的在伤口上摁了一下。 徐兵帅心疼的够呛,急的在旁边直绕圈,不停的让田蔡轻点轻点再轻点。 消完毒,她又在药箱里翻找出药效普通的外伤药撒了上去,剩下的直接递给了女知青,“我这没有纱布,你回去可以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每天自己换药就行了。” “可、可是、小腿上我也够不到啊怎么换?”女知青哭唧唧的道。 田蔡:“你们一起的不是还有其他女知青吗?他们都可以帮你换。” “那我现在怎么回去,我走不了路了呜呜。”女知青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控诉的看着田蔡。 田蔡瞟了一眼旁边的男知青,“你怎么来的可以怎么回去。” “那、那要是感染了怎么办?”继续哭唧唧。 田蔡耐心所剩不多了,“只要你不碰水,也不住在狗窝猪圈里,没那么容易感染。” 那女知青还想说什么,张德发就发话了,指着男知青道,“你给她送回去。” 徐兵帅也是这时候才察觉,这个女大夫好像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惹,付过钱,赶忙把何玉珍打横抱起来道谢离开了。 “这都是怎么养的,这么娇气!”张德发叹气。 田蔡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不知人间烟火的娇娇女到了这地方,开玩笑道,“您总得给人家点成长的时间不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张德发才背着手离开了。 第28章 搂被窝里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田蔡就没看到那个受伤的女知青,据说是在村民家里住着养伤呢。 原本的十个知青只剩下了九个,之前张德发还打算不偏不倚,一组分两个,一男一女,现在少了一个,刚好让田蔡顶上。 于是田蔡和一个男知青一起被分到了三组李广霞手底下。 田蔡也不管自己是归哪个组,反正她不拖后腿就行,到了地方就按照组长的分配下田干活。 跟田蔡分到一起的男知青叫李胜,是个能说会道的,不一会儿就打入了小组内部,跟几个小伙子称兄道弟起来,田蔡干着活就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她就特别佩服这种性格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吃得开,这才来了两天,看他的样子仿佛从小就跟大家生活在一起。 等干到第三天,李胜身上的活力满满也下去了大多,一开始还可以当做挺有意思,后面发现这种累死人的活计每天都没完没了,人就有点丧气。 第五天时,那个伤了腿的女知青何玉珍,也被张德发赶出来了,让她在地头给大家发解暑药汤。 田蔡去喝水的时候,那姑娘脑袋上搭着件外套,面无表情的坐在一件深蓝色的衣服上,见到有人来了才招呼着给队员们倒解暑汤。 田蔡在旁边找了个田埂坐着,拿起水壶刚喝进嘴里就听到一声尖叫,“啊!!!老鼠!!!” 她朝着何玉珍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疾手快的拿了块土坷垃砸过去,大灰耗子瞬间倒地不起,结果就听何玉珍尖叫的声音更大了,“啊!!!你居然打死了它!!你太残忍了!那也是一个生命啊呜呜!你太残忍了!” 田蔡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蹦了蹦。 何玉珍还在那叽叽歪歪,“老鼠也是一条生命啊,你怎么能把它打死了呢你真的太残忍了,你这么残忍居然还当医生!” 田蔡忍无可忍,“你要是觉得我残忍,可以把它拿回去搂被窝里养着,不然过一阵天冷了它们没吃没喝冻死饿死了就是你的罪过了!看见没,那还有一窝,我帮你抓回去放被窝里?” 何玉珍看到另外几只体格更大的老鼠从脚边飞速窜过,吓得瞬间闭嘴,也不叽歪了。 田蔡扔下一句“什么毛病!”转身拎着自己的水壶离开了。 留下何玉珍一个人脸色难看的待在原地。 忙碌的秋收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大家伙儿都累的快要脱一层皮,才将地里的稻子、玉米、黄豆、高粱陆续收完,摊开晒在两个晒谷场上。 张德发见粮食都收完了,这才有心思找几个人过去帮着知青们收拾房子,老董家的这两栋房子都不算老,最起码房梁不用换,把炕扒了重新盘一下,再贴上窗纸就可以了,院子里的杂草和翻菜地的活儿就交给他们自己了。 南边这栋房子给五个女知青住,北边那栋给男知青住。 房子的大概构造都差不多,前院大多都是泥土地,只有常走的地方铺了石头路,后院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园子。 何玉珍的腿也早就好了,现在五个人看着破败的院子沉默不语。 “修房顶和炕大队就包了,剩下的活计就得你们自己来,反正秋收也完事了有的是时间。”张德发围着两个院子绕了一圈,顶着张黝黑的脸说完就走了,他原本就不白,秋收完更是晒成了黑煤球。 这里比当初分给田蔡的那个院子不知道好了多少,最起码房梁不用换,这就省了多少钱。 无论邱小环有多么后悔下乡,她都得面对现实,之前在老乡家里住的时候就各种嫌弃人家被褥不干净,土炕不干净,厕所太恶心,吃的不好睡得也不好,恨不得赶紧搬去给他们分的房子,到时候几个女生好好收拾一下勉强也能住。 结果现在才发现,这破房子还不如老乡家呢。 “小环,要不咱们还是找邱伯伯说说情,回去就不用遭这罪了,这么长时间没人住的房子,会不会有老鼠和蛇啊!”李丽丽挎着邱小环的胳膊说道,她跟邱小环以前是一个中学的,后来邱小环她爸升官调到了京市,就再也没见过,结果这次在下乡的火车上碰见了。 虽然不知道邱小环她爸到了什么职位,不过肯定不会低就是了。 邱小环被她说的也挺害怕,想起严旭东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却还是壮着胆子说道,“没事儿,咱们找个树枝敲打敲打,成语都说打草惊蛇呢!” 李丽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打草惊蛇,也不怕窜出来个毒蛇咬你一口,面上却还是道,“我还是好害怕啊小环,我要是出点什么事没关系,我家好歹还有我哥哥姐姐呢,你家就你一个姑娘,你可不能出什么意外,要不咱们找邱伯伯换个大队也行啊,最起码不要挨着山的。” 邱小环还是摇头拒绝了,她下乡就是为了严旭东,如果自己换到别的大队去,那下乡还有什么意义。 刘艳青见其他几人都不动弹,就自己回大队部找队长借了几把镰刀割草,经过这几天干农活,她手上的水泡破了起,起了破,都磨出茧子了。 现在拿着镰刀割草都成了小菜一碟,刘艳青一边割草一边想着,真想不到自己之前啥也不会,短短半个月就把镰刀使用的这么熟练了。 邱小环见刘艳青割了一小片都没有毒蛇出来,也去拿了个镰刀割草,还给大家分了片,剩下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效仿着干起活来。 等将院子里的草割的差不多了,又蹲下身拔草根,不然只割草却不清理草根,还会继续长出来。 泥土地因为之前被踩实过,杂草并不好拔,不多用点力气都拔不出来,几人都是女的,互相监督着谁也没法偷懒,何玉珍也知道没法像对男知青那样撒撒娇就有人帮忙,这帮女人都不吃她那套。 徐兵帅和刘艳林过来时,刘艳青和牛菲菲已经将自己那片干完了,正一边用脚给地上的泥土找平一边甩手休息。 徐兵帅一过来就看到何玉珍还蹲在地上,微微泛红的手用力拔着草根,白嫩的手掌心上红色的几道勒痕分外明显,脸颊也蹭了一道泥印,活像是受了什么虐待,他赶忙上前帮忙。 “我来我来,你快松开,你腿刚好呢,要是手再受伤了可怎么办。”徐兵帅从第一次在火车上看到这个娇弱的姑娘就保护欲爆棚,总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就该是被人捧在手心的,“领导人都说了,团结就是力量,就你们仨干,力量也不够啊!” 说着,眼睛还不满的从刘艳青和牛菲菲身上扫过。 第29章 板栗 牛菲菲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来反应过来嘴也不是吃素的,“有些人要是瞎就去卫生院好好治治眼睛,按片分配先干完的反倒有错了?怎么的,天生残废啊同样有手有脚还用别人帮忙,我又不是你妈我凭什么惯着你。” 徐兵帅被说的脸上青一阵一阵,但是偏偏他一句都不能反驳,只怪自己没了解情况就替别人打抱不平,结果踢到铁板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牛菲菲的脾气居然半点委屈都不肯受。 何玉珍今年十八岁,长脸,笑起来偏甜美,身材瘦弱属于比较娇弱的类型,再加上身体不太好脸色一直是苍白的,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从十五六岁开始,就不停的有男同学向她示好,想要什么,只要随便暗示几句,就有人巴巴的送到自己面前。 本来她还因为徐兵帅对自己另眼相看隐隐得意,现在看他不看形式上来就为自己打抱不平,还这么直白的得罪人,脸色难看了一瞬就赶忙上前打圆场:“对不起对不起,徐大哥只是好心照顾我,他刚来也不知道咱们是分片的。” 徐兵帅眼含爱意的看了何玉珍一眼。 牛菲菲也懒得跟这两人废话,哼了一声就接着干活了。 刘艳林一直没说话,来就奔着自家姐姐去了,帮她姐一起平地面。 天擦黑的时候院子里的草根就全都被清理干净了,何玉珍缓过了刚才的劲儿又开始作妖,眼睛看着一点都不平整的地面悠悠叹气,“这要是跟田大夫家一样的石头地面该多好啊!不然以后下雨了,一走一过都得沾一脚泥,还容易摔倒。” 徐兵帅非常上道的接话,“明天我找村里人问问看,问到了就找人来铺。” 何玉珍马上无比崇拜的看着他,“徐大哥,你真的太厉害了!” 徐兵帅深深陶醉在女神的崇拜里无法自拔,直接将男知青那边的院子也揽下了,“到时候这两边院子的地面就包给我了,反正我带的钱足够花,不够我妈还能给我寄!” 刘艳青没眼看这个二傻子,拉着自家弟弟去老乡家里吃饭了,其他几人也识趣的离开,只剩下何玉珍和徐兵帅。 知青的粮食跟田蔡一样,都是从大队赊欠的,等到秋收后分了粮食是要还的,如果到时候粮食不够还,还可以补钱。 男知青那边,大家隐隐以严旭东为首,不知道是因为他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还是他身上自带的那种领导气质,反正就连话最多的李胜都愿意听他的。 几个人下午将院子收拾干净,严旭东就让徐兵帅和刘艳林过去给女知青帮忙,剩下的他们三个则是继续修整院子的围墙。 后院的菜地严旭东今年并不打算翻出来,他问过队长,等进了十一月天就冷了,很快就要上冻,就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种不了什么菜,不如今年就在老乡手里买点,明年再自己种。 严旭东进屋给炕洞里添了两块劈开的树根,据说这个比较耐烧,这炕连续烧个两三天就能住人了。 而这两三天的时间,他打算给大家分工,两个屋都需要炕席,还有铁锅也得买,再就是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用两天时间准备齐全应该不是问题。 至于以后的做饭问题,几个男人没一个会做饭的,他需要跟几个女知青商量,看看要不要一起吃。 知青那边忙着收拾房子,这边干完农活的队员们也没歇着,纷纷投入采山货的大军里。 田蔡也一样,只要天气过得去,都是早早的背着藤筐上山,后来更是带着罗秀艳一起去了她之前瞄准的那棵,歪脖子板栗树所在的山头。 田蔡嫌板栗自己掉的太慢,在底下敲还够不到树梢,干脆直接拿着竹竿上了树,噼里啪啦几棍子下去,罗秀艳在底下差点没笑歪了嘴。 “蔡蔡,跟你一起上山也太好啦!你太太太厉害了!” “快捡!”田蔡一个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拎过来自己的竹筐带上粗布手套就低头开干,“动作快点一会儿装满了还能再来一趟。” 罗秀艳一想也是,这地方比较远,一来一回就得不少时间,于是也两只手一起划拉。 罗秀艳本来就是乡下人,从小干农活习惯了十分麻利,田蔡也不遑多让,两人没多会儿就将竹筐装满了。 将板栗往里塞了又塞,后来干脆上脚踹,实在装不下了才背着竹筐往回走。 “板栗吃不了可以存起来,还可以跟人换别的,而且板栗可以做菜,人家说板栗炖鸡可补身子了,坐月子的小媳妇都喜欢呢!”沉甸甸的竹筐压得罗秀艳肩膀生疼,可她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一想到这一筐的板栗的价值,她就笑眯了眼。 “嗯,关键还好吃!不过大补也分人,板栗炖鸡在医药方面来说,比较适合脾胃虚弱的人进补用,如果坐月子的人是湿热体质,那就不是进补而是有害了。”田蔡给她科普,“很多所谓大补的东西都不能瞎吃。” “那什么样的算是脾胃虚弱?”罗秀艳也是个非常好学的小姑娘,在她看来,田蔡治好了她的湿疹就是县城大夫都没法比的厉害,而且这时候大家都没钱治病,多知道点总有好处。 田蔡就给她讲什么样的是脾胃虚弱,什么样的是湿热体质,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脚下的步子却一点都没受影响。 回家将板栗倒在后院的竹席上,田蔡又背着空筐出来了,想了想还是回去又拿了两个麻袋。 站在大门口的时候再次感谢自己选的房子位置,距离村子还有点距离,来回经过都不会有人看见。 等了一会儿就见罗秀艳也背着空筐过来了,两人又一起快步往山上去。 剩下的板栗又装了满满两竹筐连带两个大麻袋还有剩。 往回运这些板栗就费劲儿多了,两人背着竹筐翻过一个山头,将竹筐放在山上再返回去扛麻袋,然后将麻袋的口扎的死死的从山上轱辘下去,这样还能节省一些力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呼哧带喘的才将板栗运回去。 傍晚时候村里活动的人多,罗秀艳怕人看见,就将板栗都寄放在了田蔡家,自己背着大半筐回去了。 就这大半筐还被村里人追着问在哪捡的呢,毕竟附近几个山头的板栗都已经被捡拾干净了。 田蔡将这些板栗也都运到后院,属于罗秀艳的那部分她都没动,一边哼着歌一边将自己那些平摊在竹席上晾晒。 跟田蔡这边的悠闲不一样,丁二嫂拽着金成媳妇一直跟着罗秀艳到家,假装看不懂这小妮子不欢迎的表情,硬是从门缝里挤进去找杜婶子聊天。 “嫂子你家秀艳是真能干,”丁二嫂一边说着话一边在院子里四下打量,看看今天他家都弄回来了什么山货,“这板栗早几天山上就见不着了,也不知道秀艳是在哪捡的这么多?” 第30章 皂荚 “我家秀艳,不是我自己夸,那是真能干。”杜婶子可是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人,何况自家闺女是她一手养出来的,优不优秀她心里还没数吗? 见杜春燕不接自己的话茬,丁二嫂也不是那么容易算完的人,她就这性格,想知道的消息要是问不出来,那就不带走的,于是直接望向罗秀艳说道,“可不,是真能干!秀艳,婶子问你,你板栗是在哪捡的?” 杜婶子也知道丁老二媳妇什么性格,知道她今天问不着肯定要没完,于是给自家闺女个眼神,“在哪捡的,说给你丁二婶听听,不然人家今晚能睡着觉吗?” 丁老二媳妇没觉得有半点不好意思,反倒是跟她一起过来的金成媳妇被这话臊得脸通红。 罗秀艳接收到自家老娘的眼神,秒懂,“附近没有不代表深山里没有啊,我今天又往里走了两个山头就看到了一棵板栗树,树下的大多数板栗都被野猪啃了,我就又拿竹竿打下来了一些给捡回来了。” 丁二婶还要说什么,杜婶子先“勃然大怒”了,到处找烧火棍要揍罗秀艳,“好啊你个臭丫头,我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能往深山里去不能往深山里去,你是拿你老娘的话当放屁啊你,你看我今天不打的你满头包,我烧火棍呢?我烧火棍呢?” 丁二婶还想继续问,比如往哪个方向的深山去之类的,可是金成媳妇使劲儿将她往外拽,不得已才跟着一起离开了。 两人走出去十多米远,还听到罗秀艳传来的惨叫声,才不甘心的离开了。 屋里杜婶子估摸着两人已经走远了,才将烧火棍扔在一边,对着大声惨叫的闺女说道,“行了,应该走了。” 刚刚还在惨叫的罗秀艳立马收声,拍了拍身上的土,“真烦人,天天盯着人家的那点东西,也不知道咋的眼皮子这么浅,幸亏我聪明,把大部分板栗都放在田蔡那了。” 杜婶子斜睨了自家闺女一眼,“进深山了?田蔡领你去的?” “那当然!”罗秀艳想起田蔡三两下就爬上树的英姿就星星眼,然后跟她娘的无脑吹就开始了,“娘我跟你说田蔡老厉害了,嗖嗖嗖几下就上了树……” 第二天田蔡跟罗秀艳又一起进了山,刚走没多远田蔡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有人跟着我们。” 罗秀艳就要回头看,被田蔡制止了。 “肯定是丁二婶,真是不咬人膈应人。”见田蔡投来不解的目光才将昨晚的事跟她讲了一遍。 这点小伎俩田蔡根本没当回事,拉着罗秀艳拐了个弯,“跟我来。” 于是罗秀艳这个自诩在山里从未迷路的人也被田蔡绕成了星星眼,更何况是丁二婶和金成媳妇了,早就不知道被两人带到哪个山旮旯里了。 不过田蔡很有分寸,并没将人往深山里带,只要她们爬到山顶上就能发现,实际待的地方离村子并不远,只是跟以往常去的是两个方向。 甩掉了人,田蔡才重新领着罗秀艳往昨天的板栗树那赶,两人将剩余没装的板栗都装进筐里,顺便拿上昨天抽打板栗的竹竿,又往里走了一段,这次的目的地是田蔡早就看好的皂角树。 皂荚都已经成熟了,像一个个干豆角高高悬挂在树上,风一吹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小心点,这下面不少掉落的皂荚刺,扎一下可有你受的。”田蔡提醒东张西望的罗秀艳。 她目测了一下高度,看树干的粗细这棵树应该有年头了,田蔡将背上的竹筐摘下来,又撸了撸袖子,活动一下身体就往上爬去。 好在树干上的皂荚刺只有稀稀落落几个,田蔡小心避过去停在了中间偏下的位置,招呼罗秀艳将准备好的竹竿递给她。 田蔡将竹竿绑在手腕上又往上爬了一段,直到觉得位置差不多了才停下,再往上树枝就有点承受不了她的体重了。 她往下看了看,大声招呼罗秀艳,“找个地方躲着,我要开始抽了!” 确定罗秀艳躲开以后,田蔡用双腿和一只胳膊攀在树干上,腾出的那只手拿着竹竿抽向悬在树枝上的皂荚,顺带也抽下了不少皂荚刺,这东西也是一味药材,能消肿排脓、行气理气,正好趁这机会多弄点回去。 抽打皂角要用巧劲儿,如果竹竿抽在了皂荚上,已经干透的皂荚很容易被抽得断裂开,田蔡头几下弄碎了不少,之后才慢慢找到感觉。 将几个方向都照顾到以后,她才将竹竿抛下去,自己慢慢悠悠的下来。 罗秀艳陪着田蔡小心翼翼的在附近的地上找掉落的皂荚和皂荚刺,皂荚装了满满一麻袋,皂荚刺有点占地方,田蔡都将他们掰成了小段放在竹筐里,看着挺多实际并不算沉。 罗秀艳要帮她分担被田蔡拒绝了,“你筐里还有那么多板栗呢,我自己来就行,回去做好了肥皂给你几块。” “一言为定!”罗秀艳美滋滋的跟田蔡一起抬着皂荚下了山。 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再上山一趟时间来不及,两人才分开各自回了家。 田蔡将一麻袋皂荚倒在竹席上,找了个细密的竹筐把干透的放进去,她做一次肥皂也用不了多少,剩下的可以放在地窖里慢慢用。 将前院的石头地面清扫干净,田蔡直接将皂荚和皂荚刺晾晒在地上,除了留出来的过道,其他地方都被铺满了。 而另一边那些知青也都住进了知青院,正式开启搭伙的日子。 没过几天院子就打理的差不多了,东西也基本置办齐全,石板地面因为村里人没时间暂时还没安排上,不过这件事徐兵帅一直记着呢。 冷不丁闲下来的刘艳青这才发现,周围老乡家院子里都晾满了山货,有山核桃、蘑菇、榛子、松子、甚至有的人家还有板栗,她看得十分羡慕,之前在城里时候这些东西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起,她家孩子多,很多东西爸妈买了回来分也只够尝尝味道。 现在和弟弟下乡支援到了这里,没想到还有这好事!两人就想也跟着上山碰碰运气,不过刘艳青觉得过集体生活,有好事不叫着大家不好,她又是个不愿意得罪人的性子。 第31章 上瘾 邱小环并不想去,之前秋收就给她累得脱一层皮,好不容易趁着修房的机会偷懒歇了几天,她是有多想不开又给自己找活干,“你们愿意去你们去,我什么都不想吃,就算我想吃了也能找老乡买。” 李丽丽家条件一般,她也挺想弄点山货回来,不是为了自己吃,她是想给家里寄回去,没准她妈一高兴能多给她寄点钱票,于是她直接戳在邱小环的软肋上:“去去,没准男知青那边也都去呢,一起去还有意思!” 邱小环一听这话立刻不累了,假惺惺的说道,“那、那大家都参与的活动我还是不要缺席了,你们出去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来。” 她喜欢严旭东,总是想着跟人家说话,可是严旭东从小就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高不可攀也有高不可攀的好处,最起码没有女生能靠近的了他,这次邱小环跟着他来了靠山村将近二十天了,能说上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秋收时候她特意找给队长送了一斤糖调换到跟严旭东那组,可他一直埋头干活根本不搭理自己,就算说话也是跟那几个乡下人,只要她一参与进来立刻就不说了,人前都这样更别说独处了,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 牛菲菲撇撇嘴,这邱小环对严旭东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刘艳林回去男知青那边一问,大家也都对上山捡山货很有兴趣,纷纷表示要去。 一行人背着竹筐在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邱小环才穿着一身军装常服挎着军绿背包姗姗来迟。 严旭东看了她一眼对几人说道,“走。” 邱小环见心上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脸颊瞬间飞起两团红云,只觉得心如小鹿乱撞,手心都渗出汗来,正低头忙着害羞呢,猛然听到一句走,还以为在跟自己说,赶忙答应小跑着跟上。 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前一阵天天干农活把自己皮肤晒黑了些,不然该被看出脸红了。 刘艳青和刘艳林走在后面,刘艳林悄悄附在姐姐耳边说道,“姐,邱知青是不是这里有问题?”用手指了指脑袋。 刘艳青憋笑着拍他一下,“闭嘴!” “本来嘛,哪有人干活穿成这样?”刘艳林小声嘟囔。 因为这帮城里来的知青都没上过山,而且听说北山上蛇虫遍布,甚至深山里还有各种猛兽,所以严旭东特意去王松柏家找了他们兄妹俩当向导。 秋收的时候王松柏和严旭东在同一组,一开始他也对这帮城里来的知青有不小的意见,不过接触了几天,这个严旭东虽说长得斯斯文文的,干起活来却挺卖力,手掌磨破了也没见他皱过眉头,还挺有个老爷们样的,这才开始熟悉起来。 这次严旭东找他,就是想找个本地人领着他们,先熟悉熟悉,以后就可以自己上山了。 王松柏负责领着几个男知青,他妹妹王松花领着女知青,一行十几人从村里经过还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田蔡和罗秀艳背着皂荚和板栗往回来时,正好在山头上碰到了这些人。 互相打了个招呼,田蔡就拉着罗秀艳下山了,她还急着将皂角清洗浸泡呢,要做肥皂还有不少工序,而她这几天都得挤时间做,毕竟她还要漫山遍野的屯粮呢。 早上田蔡将浸泡在水里的皂荚拿出来搓了搓,清洗干净晾晒在院子里的竹席上,吃过饭正大光明的又背着竹筐去找罗秀艳了。 两人这几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激情。 继那棵歪脖子板栗树以后,她们又在一处山坳里遇见一棵稍小些的,这棵树掉落的板栗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不少,所以田蔡继续爬上去往下打,两人一筐又一筐的往家运。 有时候真的是一天得上下山好几个来回,田蔡不禁感叹自家的地窖挖小了。 她感觉自己有点上瘾,这种每天都丰收的感觉超级棒!!一点都不累! 白天装回来放在院子里晒一天,那层扎人的毛刺外壳就裂开了,轻轻一扒栗子就掉出来了。 村子南边的陡坡上都是榛子树,一开始就被村里人摘的干干净净,田蔡直接领着罗秀艳进了深山,当天又背着满满的榛子出来了。 他们每次走的都是田蔡发现的小路,闷声往家里划拉,不然让丁二婶知道两人采回来的山货这么多,非得红眼病不可。 这娘们上次被田蔡整一回老实了不少,再不敢随便跟着两人上山了,不过一点不耽误她在家里眼红。 “蔡蔡,幸亏有你,我今年采到的山货比我娘和大嫂加起来都多得多!回头我给你做双棉鞋,我娘纳的鞋底特别好!”罗秀艳喜滋滋的说道,要不是有田蔡领着,这边她根本就不敢来,更不会知道深山里山货居然这么多,还都没有人采! 田蔡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不过棉鞋她还是没客气,毕竟供销社的棉鞋她也买不起。 两人算是互帮互助,她是个蘑菇废,认识的蘑菇就那么几种,有罗秀艳帮着讲解才知道看起来大同小异的蘑菇居然分了这么多种类。 “这是榛蘑,炖鸡特好吃,我们平时吃的小鸡炖蘑菇就是用的榛蘑。”罗秀艳扒拉开一片落叶,指着底下那一簇簇偏棕色的蘑菇说道,“别看它长的不好看,但是好吃啊,采回去晒干了好好保存能吃一冬天。” “这个是马粪包,应该是种药材,我娘说能止血。”罗秀艳指的东西田蔡也认识,这东西确实是一味药材,俗称马粪包,学名马勃,能消肿止痛、止血、治疗冻疮,搭配的药不同,作用也不同。 田蔡蹲下身将这几个圆包小心翼翼的摘下来放在了篮子里,到底还是不小心弄破了一个。 “这个小的是花脸蘑,大的是油蘑,油蘑一长就是一片,这附近肯定还有,咱俩再找找。” 果然,两人在相隔半米的草稞子里又找到了好几片大油蘑,一人装了半篮子。 而且山上的毒虫再多她也不怕了,自打戴了田蔡给做的驱虫包,别说蛇了,就连个虫子都不会靠近。 一连折腾了半个多月,田蔡家的后院晒了满满的山核桃、榛子、蘑菇、还有未脱子的松塔,前院只象征性的晒了一少部分。 第32章 去县城 这些天大家伙儿忙着上山采山货,来看病的社员都少了,田蔡白天上山晚上就点着油灯收拾。 将最后一个板栗壳抠下来,她摘下手套揉了揉手指,总算是将板栗都清理完了。 用竹筐装好靠墙码放着,这东西又需要通风储存,家里没那么多地方,她自己也吃不了,还不如用这些板栗换点过冬的物资。 村里人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至于那些知青,在没彻底了解之前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思来想去,她还是得往县里去一趟。 田蔡将剥好的板栗用布袋子分装好,堆在一起装了满满一竹筐,又重新做了弹弓上山,一番折腾后成功捕获三只野鸡,第二天一早带着这些东西坐上了去往公社的驴车。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忙,一大早驴车上也没几个人。 晃悠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公社,田蔡跳下车,偷偷伸手揉揉僵硬的屁股,跟驾车的老陈头道了谢,问清往县里怎么走就离开了。 老陈头还问她去县里干什么,田蔡说给母亲的娘家人寄点特产糊弄了过去,看来以后为了逼真点,可以给自己适当的“安排”个亲戚。 田蔡走到公社小学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大队里的拖拉机手往县里运粮食,得知田蔡要往县里去,热情 的邀请她搭顺风车。 这个拖拉机手叫孙爱国,是北山大队的拖拉机手,不过人家是青山村的,之前去靠山村拉秋收粮食的时见过田蔡,小伙子还是单身,看见好看的女同志总是印象深刻,何况田蔡还是村里的大夫。 孙爱国在有好感的姑娘面前卯足了劲儿表现自己,还学着村里最受欢迎的男知青样子甩了甩不长的头发,结果自己在这边搔首弄姿了半天,人家女同志眼神都没往这边瞟一下。 田蔡一路思绪都在乱飘,这是她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出村子,其实外面也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大多数房子都是土坯的还不如村里,无非就是比靠山村交通更便利些。 来之前田蔡大致了解过,县里就有家机械厂,她这些东西可以拿去机械厂的家属院寻找买家,没准就有要的,而她的目标很明确,无论是钱还是票她都需要。 田蔡并不打算去黑市,先不说她一个外来人口根本没法知道黑市的位置,就说这种地方肯定有可多双眼睛盯着了,而她的背景并不适合被深挖。 谢过拖拉机手以后,田蔡就背着竹筐拎着袋子往刚刚问到的机械厂方向走,好在离得并不太远,只是跟拖拉机手要去的县政府不在一个方向上。 机械厂就在县边上,当时盖的时候应该选择的也算是郊区,后来在厂房和县里之间建起了家属区,随着家属区的扩大,慢慢就跟县城越来越近,现在干脆快连上了。 她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头巾包上,将两边的头发往中间扒拉一些挡住眉眼,又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木炭,在脸上应该长皱纹的额前、眼角、法令纹位置分别画了几道,又试着压低嗓音说了几句话,到时候东北味儿在重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田蔡靠着打听一路找到了家属区,因为从没干过这个也不知道怎么推销,干脆背着竹筐在这一片溜达,看见人就状似无意的整理整理竹筐,“不小心”掉些板栗下来。 没一会儿就有个中年妇女凑了过来,见田蔡拉到墙边低声问道,“姐妹儿,你这筐里有板栗?” 田蔡马上笑眯眯的点头,唯一从头巾里露出来的眼睛朝她眨了眨,“不只有板栗,我还有野鸡。” 中年妇女双眼一亮,赶忙抓住田蔡的手腕,问道:“有多少?怎么卖?” 田蔡打量了一下这个妇女的衣着,整齐干净,知道是条肥鱼,就试探着说道,“反正这东西什么价格你也知道,我一点不愁卖的,而且我这都是今年秋天新采的板栗,昨天刚扒出来嘎嘎新鲜,还有野鸡也是扑棱乱飞的嘎嘎新鲜!” 那妇女一听更是笑眯了眼,正好儿媳妇要生了,到时候板栗炖野鸡,就算是丈母娘来了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你把筐打开给大姐看看,要是东西真好我找人都给你包圆了!” 田蔡一听,大主顾啊,直接大方的从竹筐里掏出一把递过去,“我的板栗个个都这么大,保证再挑嘴的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四周,将手里的袋子解开一点,袋子一动,里面的野鸡顺势扑棱了下,吓了那妇女一跳。 看着手里铮亮浑圆的大板栗,中年妇女更满意了,不过买东西不压价不是她性格,“你这板栗虽说是新鲜的,可是新鲜的水分多才压秤呢,我还得自己晾,还有野鸡肉柴,炖汤要多费不少柴火。” 田蔡一听这话就笑了,“板栗水分多营养才充足,而且没经过暴晒的更容易储存,好好放着怕是能吃到过年,野鸡虽说个头不大可是营养全面啊,多少孕妇产妇老人喝了都大补呢!我可不能再便宜了,您要是不要我就再溜达看看。” 说到溜达看看,田蔡就假意整理竹筐要离开,那妇女一看人家真要走,这才改了口,“行行行,就按市价给你!” 两人在墙边说话又拉拉扯扯,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那妇女见状赶忙领着田蔡往自己家方向走,路上还不甘心的讨价还价。 最终两人在到达妇女家之前敲定了价格,板栗就按照五分钱一斤,这是用工业券的价格,没有券就翻倍,田蔡手里什么票证都没有,天冷之前她还需要买个暖壶,买暖壶需要工业券,而且她还想要点粮票,就为了她心心念念的大米白面。 拐过巷子,快到那妇女家时,旁边的门突然开了,出来个年纪稍大些的妇女,“刚回来啊凤云,呦,你领的这谁啊?” 中年妇女十分自然的道,“这是我家乡下的亲戚,过来看我还特意给拿了不少东西,这不寻思带回家好好歇歇。” 那人略带怀疑的目光在田蔡身后的竹筐上扫视了一圈,见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里面才略带不甘的走了。 第33章 采购 中年妇女打开大门让田蔡进院,然后将大门半敞着,从门口路过的人只会觉得是亲戚之间的寒暄。 等妇女见识了田蔡竹筐里究竟有多少板栗以后,才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吹牛了,这么些板栗她自己肯定是吃不下的,只好让田蔡在院子里等着,她去找自己的小姐妹了。 走之前还不忘给田蔡端了碗热水。 田蔡确定没问题才喝了一口,早晚天凉,她怕坐驴车冷特意多穿了件薄棉衣,现在快到中午只觉得身上热的直冒汗。 刚喝了没几口,那女人就领着好几个差不多岁数的妇女回来了。 几人一进院子目光就黏在了田蔡的竹筐上,看这架势,田蔡莫名觉得自己带的这些板栗恐怕不够分。 果然,在几人见识了品相以后,都是十斤二十斤的要,最开始的中年妇女急了,这要是都被他们买走了自己还剩下个屁了,赶忙率先抢了一袋子。 “这些我要了!” 之前田蔡为了好卖,用粗布缝了好几个袋子,找罗秀艳帮着称过了,十斤一袋,这会儿就直接整袋倒进妇女们的篮子里。 没一会儿,竹筐就见了底,甚至还有人意犹未尽,连连追问田蔡下次什么时候来,到时候自己还要多少斤云云。 三只野鸡也都卖掉了,最开始的中年妇女欲哭无泪,早知道她就买完以后再找她们过来了,现在自己只抢到十斤板栗,野鸡毛都没捞到一根。 将手里的货都清了,田蔡看了看手里的钱票,工业券倒是收到两张,可是粮票就几乎等于没有了,想想也是,现在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怎么可能拿出来换别的。 手里有钱都恨不得出来买高价粮食呢,她觉得自己的方向错了,是不是应该选择用露水种粮食? 拿来的这些东西一共卖了十八,外加两张工业券一张布票和一张二两的粮票。 想到地窖里满满的板栗,田蔡仿佛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在朝自己招手,偷偷看着手心里的豆芽吐槽,既然老天都给自己金手指了,为啥不能直接给个空间之类的,那样卖货多方便。 豆芽在田蔡的视线里扭了扭自己已经略微粗壮的腰身。 竹筐既然已经空了,钱货两讫,田蔡也就打算离开了。 那中年妇女出来送田蔡的时候依旧十分热情,弄得田蔡差点以为自己真是她家亲戚,“大妹子,下次有什么好东西再过来,大姐肯定让你满意而归,咱们常来常往啊!” 田蔡也上前握着妇女的手,“嗯呢,我都记着呢,回头我再过来看你啊大姐!”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立马喜笑颜开,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东西已经卖完了,接下来田蔡就要开始采购了,不过想到那可怜巴巴的二两粮票,她决定还是先去国营饭店买两个肉包子。 田蔡也没介意人家国营饭店的同志看见她这副尊荣后的态度,用这张二两的粮票买了两个包子,还补了两分钱。 吃完包子,田蔡打听了县供销社的位置后就离开了。 距离供销社没多远的地方就是粮站,田蔡正打算进去打听打听粮食的价格,正巧看到了之前借给她竹筐的人和几个男人一起从粮站出来。 他低声在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没看到田蔡,她也就没过去说话直接进了粮站。 打听完粮价真的是冰冰凉透心凉,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要粮票,更别说她心心念念的大米白面了。 前世最普通的白面,现在还没那么精细的工艺,现在面粉中富强粉就已经是品质最好的了,仍然照比前世的差许多。 看来粮食的事还是得回村里想办法,鸡蛋的价格倒是跟村里一样,不过村里不用票而这里需要。 田蔡看了一圈,觉得自己今天大采购的机会好像是没了,自己身上有再多的钱也花不出去,除非去黑市,不然没有票全白搭。 田蔡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要穿到这么个穷困潦倒的年代,啥啥都没有,生活质量都低成什么样了。 她垂头丧气的继续往供销社走,既然吃的买不了,不是还有工业券和布票呢吗,依然可以花光光。 简陋的玻璃展柜里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售货员悠闲的坐在柜台里面打毛衣,看见有人进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不过田蔡还挺喜欢这样的,她对后世那种看见顾客就扑上来热情招待的反倒很不适应,就是说话能再和气点就好了。 田蔡一样样看过去,觉得自己什么都缺,蜡烛牙刷牙膏香皂卫生纸,可是问了一圈,这里卖的东西竟然全都要票。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时候的黑市屡禁不止了,这是妥妥的供不应求啊! 田蔡觉得自己大约是混的最惨的穿越女了,居然穷到什么都买不起! 她在暖水壶的柜台前看了一会儿,挑中一个深蓝色上面有印花的暖水壶,看着比另外几个更敦实,问了问价格,四块五,旁边的搪瓷缸子看着也不错,可那不是必需品暂时还是不要买了。 听售货员的意思,这些东西都比较紧俏,今天只是因为刚到货还有剩余,不然有钱票都买不到呢。 暖水瓶是肯定要买的,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喝水洗脸洗脚都要用热水,她干脆一口气要了两个。 两张工业券分分钟就被花掉了,田蔡将暖水瓶装在竹筐里又朝着布料柜台去。 她其实需要纱布,可是自己不是正规的医生根本弄不到,只能准备一些白棉布洗净晾干再上锅蒸,用这种笨方法消毒。 田蔡手里的布票不多,只买了两尺白棉布,她还想拿其中一些做内衣裤。 穿习惯了后世贴身的小内内,现在这种晃晃悠悠的大裤衩总让她没有安全感。 不过田蔡自己的手工活不怎么样,到时候还是得找罗秀艳帮忙指导一下。 之后在副食品柜台买了块人家不要的猪胰子,那售货员没要票,田蔡只花了五分钱,这东西城里人不觉得是好东西,然而确是乡下人家必备的护肤品,她打算按照古书上的方法做一些润肤膏试试。 县城不大,能买的都买了,田蔡也没心思继续逛了,直接找人打听孙爱国告诉她的地方。 田蔡在约定好的路口等了快半小时,才看到孙爱国驾驶拖拉机的身影。 第34章 肥皂 “田大夫!”孙爱国也看见了田蔡,热情招呼着将拖拉机停在了旁边,就要下车帮田蔡抬东西。 田蔡赶忙摆手拒绝,东西并不多而且也不沉,她自己将竹筐先放了进去,然后翻身坐进了车斗里。 路上两人聊了几句田蔡才知道,拖拉机手也不是那么好干的,这几天他们在各个村子大队之间穿梭,每天往县里拉粮食至少趟,震的胳膊都疼,厉害的时候疼的都睡不着觉。 这还没用他们装粮卸粮呢,每年春天和秋天就是最忙的时候,春天到各个村子送粮种,秋天收粮食,风里雨里的也挺不容易。 不过这年头谁又容易呢? 孙爱国将田蔡送到公社就接着干活去了,抓点紧天黑之前还能再跑一趟。 田蔡找公社门口那大爷问了问,得知靠山村的驴车中午刚过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线她都知道,看来得靠自己了。 田蔡将两个暖水壶紧紧捆在一起,又从道边折了些稻草围在旁边,用白棉布固定好,这样即使竹筐再晃悠也不会对里面的暖水壶有影响。 不然暖水壶内胆要是磕破了,这个壶也就差不多等于报废了。 这个身体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虽说体质还是赶不上她前世的,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田蔡调整呼吸,匀速奔跑在回靠山村的路上。 想着回去可以配点缓解胳膊酸痛的药膏,送给公社的拖拉机手,方便她以后往县里去,至于怎么送,她还得考虑考虑。 比如她的第一个攻克目标就是孙爱国,方便去县城有车蹭,他们现在每天往返着拉粮食,她就正好可以趁着现在将该卖的都卖一卖,不然地窖挤得满满登登人都要进不去了。 想着下次可以丰富下山货的种类,把榛子山核桃山楂之类的都加进去,能卖点就卖了,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了。 天黑之前,田蔡到了靠山村,她进村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起了烟,不知道谁家烤了红薯,空气中都弥漫着红薯的诱人香味。 闻着这香味田蔡更饿了,使劲儿吸了吸才摸着扁扁的肚子回了家。 晚上田蔡将今天挣到的钱都放进了之前装钱的小布袋里,重新藏在药柜的最上面。 老话说的不错,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她现在就有点那感觉了,不过还得继续努力啊。 第二天一早,田蔡起床后先找出纸笔,将记忆里做肥皂的流程都写了下来,以免开始动手以后出现什么纰漏。 然后用之前做诊床剩下的木头做了两个木盒子模具,一会儿肥皂做好了倒进去定型用的。 早饭就是土豆丝配一小碗糙米饭,吃完就开始整理之前晾干的皂荚,将它们掰成小块放在药碾子里,碾压到只有小指甲大时再上锅小火煮一小时,之后过滤出渣子放在一边备用。 又从灶台里掏出来一小盆的草木灰备用,这是最简单的提取碱的方式。 田蔡将豆油放在瓦盆里加热,这期间将草木灰放到刚刚做好的皂荚水中,等油温差不多七成熟了才将混合液体倒进去疯狂搅拌。 这个过程是最累人的,田蔡换了好几次手直到感觉阻力越来越大,这就是快成功了,等搅拌到能挂壁的程度才可以停下。 之后倒进准备好的木盒子模具里,放在后院阴凉通风的地方等待阴干就行了。 阴干至少得十多天,原主记忆里,有时候都得半个月。 田蔡看着自己的成品有点不满意,这颜色也太难看了点,黑灰里面还夹着黄。 想到以后还要用这个洗头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改进改进,功效能做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改进的只有颜色。 田蔡将用过的两个盆子洗净收好,抬头看了看天色,决定还是上山溜达一圈碰碰运气。 田蔡背着小号竹筐拿着药锄往山上去,正巧碰到背着一捆柴禾回来的罗旭东,两人相互点了点头。 她得承认,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而且看样子来了这段时间一直在积极适应下乡的生活,非常难得的就是这人一看就知道从小在优越的家庭条件长成的,来了这里居然没叫苦叫累,反倒在一帮知青中起到了带头作用。 田蔡直接翻过外围朝着深山走去,很快就到了她发现第二棵板栗树的地方,这附近已经有了不少动物活动的痕迹。 甚至田蔡还在小溪边看到了鹿的脚印,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了。 现在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再过不久就要上冻了,森林里随处可见黄色红色的落叶,风一吹落下来一片。 田蔡顺着小溪又往里走了一段,她今天特意带了弹弓,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晚上加个餐。 刚绕过一个一米多高的大石头,就听到旁边的灌木丛传来了树叶抖动的声音。 “簌簌……” 田蔡心下一紧,眼睛紧紧盯着刚刚发出声音的灌木丛,握着药锄的手紧了紧。 “簌簌”的声音更大了。 田蔡用手中的药锄扒拉开树叶,往抖动个不停的灌木丛里看了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冒了出来,随之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缓慢地爬了出来。 田蔡瞪大了眼睛,居然是一只小熊猫! 这小家伙看到人也不害怕,反倒喘着粗气往这边挪动。 田蔡靠近了才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低头仔细一瞧,是这小家伙身上传来的。 只见它红褐色的背毛被大片血迹浸染成了黑红色,还沾了不少泥土,后腿也不自然的耷拉着,看样子受了不轻的伤。 田蔡手指动了动,都这时候了还想着rua人家脑袋一下,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克制了又克制,她还是没忍住rua了一把,嗯嗯嗯手感太棒了! “我也不坑你,咱俩做个交易,既然你让我摸了一把,我就救你,但是你不能咬我!”田蔡蹲下身,看着它说道。 小家伙哼了哼,湿漉漉的眼里满是乞求。 “嘿,还挺通人性。”田蔡伸头往它后面望了望,后面的山坡上还有散落的血迹,想必是从那边一路爬过来的。 这东西一般都生活在深山里,很少能在外围看到它们。 第35章 分粮1 “我没带伤药,你跟我回家,我给你治伤。”说完,她试探的伸出手去,捏住它的后脖颈。 见它没挣扎反抗,才使力将这家伙拎起来,另一只手小心托住它的屁股放进竹背篓里。 别看它这会儿挺乖的,田蔡可是知道这东西凶着呢,那锋利的爪子可不是摆设。 真够胖的,肚子上的胖的都鼓起来了,据说这东西体重应该跟家猫差不多,只是毛长蓬松看着比较胖,但是这只,绝对超重。 长这么胖难怪被天敌盯上。 田蔡用药锄将旁边的泥土刨过来盖住地上的血迹,又在小溪里洗了洗手,这才加快速度往回赶。 回到家,田蔡没关屋门,将它从背篓里倒出来放在地上,又去端了一盆温水过来,进药房取了镊子和白棉布、伤药。 出来的时候就见那个小家伙还保持着被倒出来的姿势没动过,歪歪扭扭的趴在地上,看着只觉得弱小无助又肥胖。 田蔡先拿了块湿布将它身上粘着的泥土清理干净,擦到后背时却见小家伙身体抖了抖嘴里发出哼唧声,她小心扒开被血黏住的背毛,才发现这小家伙后背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伤口前半段比较深,已经深入皮肉了,主要出血的位置就是这里,后半段都只是表皮伤。 田蔡避过伤口继续擦,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只小熊猫好像不是单纯的胖,这圆鼓鼓的肚子越看越像是怀孕了。 她用手轻轻在肚子上按了按,脂肪都是软乎乎的,这小家伙是硬的。 田蔡托着它放在诊床上,后背的伤口需要先消毒,她将白酒拿到小家伙面前给它闻了闻,“这个一会儿擦在你伤口上会比较疼,忍着点。” 小熊猫哼哼唧唧,失血太多让它越来越没有精神了。 田蔡快手快脚的消完毒,拿加强版的伤药在它伤口上厚厚涂了一层,将伤口用白棉布紧紧缠住,全缠完就收获了一只白胖的大粽子。 处理完后背的伤口,田蔡又找了几块竹片,将它后腿的骨头校正后抹好骨伤膏,跟竹片缠在一起。 小家伙仿佛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躺在那一动不动,一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田蔡。 田蔡将它身上的伤全处理完,才腾出手在它毛茸茸的耳尖上摸了摸,大耳朵一抖,躲过了田蔡的手指。 “行啊,你个没良心的,刚给你上完药就翻脸不认人了!”田蔡点点它的脑门吐槽,“等你好了就赶紧滚蛋,反正在这也不给摸。” 田蔡拿了个空木箱子倒着放在屋檐下给它当窝,箱子口朝着院子,将稻草垫在里面又把它抱过去。 反正翻过自家篱笆就是北山了,如果这小家伙要走随时都能走。 田蔡拿着锯子将后院的一根篱笆贴地锯断,留了个半米多高的缝隙。 处理完它的事,田蔡接着将背篓里的药材倒出来,有不少已经沾染了小熊猫的血,她都打水一一清洗干净。 田蔡做这些的时候,那小家伙一开始还睁着眼看她,等她洗完药材晾在竹席上,眼睛就闭上了。 田蔡放轻手脚,拎着桶出去打水准备做晚饭,她打算今天早点做饭,烙点茄子馅的饼子,将明天的早饭也都做出来,这样明天还能再往县里去一趟。 晚上张德发过来了,他这几天总咳嗽,田蔡检查了发现是感冒引起的,给他拿了药丸子以后两人又聊了几句。 她这才知道明天在晒谷场开会,给大家伙分今年秋收的粮食,之前小组长挨家通知的时候她正好上山了。 她来的时间这么短肯定分不了多少,不过别人家粮食多了她也能换点。 张德发走的时候正巧看到木箱子里睁着眼睛呈防御姿势的小熊猫,脚步一顿,伸头过去仔细看了几眼,“红猫熊?” 田蔡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当地人对小熊猫的叫法,于是点点头,“受伤了我就给拎回来了,正好问问,叔你知不知道它吃什么?” 张德发以前就在附近山里见到过红猫熊,不过这东西怕人的很,每次老远看见有人就躲进山里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 “还怪好看的,”张德发往前走了两步,见它弓起背眼里满是防备才停下脚步,“应该就是吃素,毕竟这玩意长在树林里,你拿点树叶子什么的给它试试。” 送走张德发,田蔡独自回来时,那小东西见只有她一人才慢慢将弓起的背放下来。 田蔡回菜园子拔了几棵油菜放在它面前的稻草上,这小东西耸着鼻子闻了闻就大口大口吃起来,也不知道是油菜好吃还是饿坏了。 她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小熊猫一直狼吞虎咽,看上去精神恢复的倒是不错,看着看着猛然想起,会不会因为这些菠菜是被露水浇灌过的? 田蔡怀疑了,证实的办法也有,回头去罗秀艳家揪点一样的菜叶子喂给它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村里人纷纷聚拢在晒谷场,手里拿着自家的布袋子,还有的拎着竹筐带着担子,都等着分粮食呢。 田蔡也装了几个小布袋子在竹筐里,她怕发的粮食种类不一样。 晒谷场的前面已经摆上了两张桌子,没多会儿张德发跟几个队上的干部就一起过来了。 同行的还有几个田蔡没见过的人,据说打头的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李铁刚,后面的都是大队干部。 李铁刚长了张国字脸,看上去就挺可靠的,张德发笑呵呵的跟在他后面,紧接着是王会计和几个小组长。 等一行人就位了,张德发抬手示意大家静一静,这才开口,“大家伙儿静一静,听我说。”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大家伙儿最关心的事儿今天也要办了,前几天咱们把粮食都交上去了,今年的任务完成的很不错!大家呱唧呱唧!” 这时候的粮食都是先留足明年春天当种子的,然后完成国家交给的任务,留足储备粮、饲料粮,剩下的就可以按劳分配了。 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跟着鼓掌,没有什么比任务完成的好更开心的了,任务完成的好就意味着大家伙儿能分的更多。 张德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几天都在给大家核算工分,老王你们也都知道,这么些年了,他算的就没快过,还得是咱们李会计出马!” “哈哈哈对,王叔算账确实慢!” “哈哈哈,慢不要紧,算对就行!” “李会计年轻有为,算账还是得李会计!” 王会计拿手无声指了指他们几个说话的,好几个都是自家的子侄,平时跟他没大没小习惯了。 第36章 分粮2 张德发又抬手压了压,等底下安静下来才接着道,“今年之所以这么早算完,还得感谢李会计和严知青,大家伙再呱唧呱唧谢谢他们!” 李会计大家都熟了,所以底下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站在侧面的知青队伍上,纷纷鼓起掌来。 严旭东伸手推了推眼镜,朝着大队领导的方向鞠了一躬,又朝着底下坐着的乡亲们鞠了一躬,“这是我应该做的。” 邱小环昂首挺胸的站在一边,她非常受用这帮农村人惊叹、羡慕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就应该生活在这样的目光里。 “今年收成好,”李会计按照之前算的那张纸念,“十个工分顶半斤粮!折算成钱,就是一毛五分,还有村里今年集市上卖副产品挣的钱跟着一起分。” 大伙一听十工分就是半斤粮都激动坏了,去年核算下来,十三个工分才能分半斤粮食。 “接下来,记分员念大家的数量,听到名字的准备好家伙事儿上来签字,领钱领粮!” 话音刚落人群就响起了欢呼声,张德发和李铁刚退到一边,将桌子腾给记分员和李会计,还有过来帮忙的严知青。 记分员拿着本子站在桌子旁边,开始给大家念数,确认无误各家出一个人上来签字。 有些人家的壮劳力和孩子都多,分的粮食就多,这时候就算是小婴儿,大队也会给分一份口粮,所以人们常说“紧干慢干,不如生个肉蛋”说的就是生的多分得多,有的人家孩子多都比两个壮劳力都分的多,甚至还有结余可以分到钱。 有些人家懒或者人口少分到的就少,生产队不是强制你上工,但是不上工不挣工分就没有粮食发,如果饿不死可以不上工。 懒汉包金山就是其中翘楚,以前靠老娘和姐姐供养,后来老娘去世了,他就靠媳妇供养。 偶尔也会去上工,但他只要上工就偷奸耍滑,这疼那疼,从没有能上一整天过。后来田蔡来了,他知道有大夫不敢装病了,再上工就在地头磨洋工,人家拔一亩地的草要用一上午,他就能拔两三天,而且拔的还不干净,经常将麦苗也跟着拔了。 田蔡还在排队领粮食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借给她竹筐的男人,高高的个子,脊背挺直,站在哪里就比别人高出一个头来。 “田蔡。” 田蔡正听罗秀艳跟她八卦呢,冷不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头看过去,见张德发朝自己点点头,这才拎着竹筐走上前去。 李铁刚也抬头打量了她几眼,看看这个新来的大夫长什么样。 田蔡来了以后过了一个多月才秋收,秋收半个月,因为之前说的就是平日按照五工分计算,秋收表现好一天十个工分,所以田蔡一个半月多一共三百一十五公分。 记分员是靠山村的人,说完还跟她解释了一下这工分的组成,怕她因为太少了不高兴。 田蔡可一点都没不高兴,她以为只能按照一个月给自己计算呢,毕竟刚来的那些天她光顾着收拾房子去了,虽说照比别人家动辄几千工分,自己的三百一十五根本不够看,可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十工分能换半斤粮食,换钱就是一毛五分钱,并不是全年都给工分,有活的时候干活给工分,农闲时候不干活是没有工分的。 田蔡是因为当村里的大夫给了平日工分,但是也不高,其他人都是有活的时候去干,干了就给计工分,比如早上有拔草的活,去干就是四公分,如果不干就没有,冬天几乎没什么赚工分的机会,去年公社上冻前挖水渠他们也去出力挣了不少。 田蔡刚来时在大队里赊欠的粮食也要还了,还有她修房子欠队上的钱,都从里面扣,全算上她只能领两斤粮食。 这个数字一出,田蔡尴尬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竹筐和数个布袋子,果然是她想多了,之前欠了大队的粮食和钱都给忘了,这回彻底需要跟别人换粮食了。 村里人看见田蔡拎着可怜巴巴的两斤粮食回来也都善意的笑起来,东子朝着这边大声道,“田大夫别怕,俺家分的粮食多,到时候跟你换!” “俺家也能换!” “俺家也能!” 一时间,大家伙纷纷安慰起她,田蔡刚刚还失落的情绪瞬间被这暖暖的关心治愈,于是也笑起来,调皮道,“我可记住你们几个了,明天我就上门去换,不换给我可要赖你家不走了!” “哈哈哈哈,”东子妈笑起来,“就在俺家别走了,正好俺家缺个儿媳妇呢!” 田蔡跟东子对视一眼,惊恐的叫道,“不要啊!!” “哈哈哈哈” 村里人被两人活宝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稳重的田大夫也有这样逗趣的时候,不过想想也是,人家田大夫今年才十六,正是活泼的时候。 转眼粮食就已经分了过半,晒谷场上还有不少人,大家领完了自己的粮食还忍不住看看别人分了多少,比自己多的羡慕嫉妒一阵子,比自己少的就想跟人家显摆一下。 知青们也都分了些粮食,各小组长给他们都是按照上工日期算的,除了何玉珍腿伤请假,邱小环生病请假以外,其他人大多都跟着干完了,分的最少的要数邱小环,比田蔡多不到哪去。 刘艳青拎着自己的十多斤粮食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才半个月她就挣了十多斤粮食,再加上刘艳林的,差不多就有三十斤,他们两个再拿钱找村里人换一些,省着点吃这个冬天就不用愁了。 田蔡没直接回家,她还得继续听听,看谁家的粮食多,到时候好找人家说换粮的事,她刚才来的时候特意带了钱。 罗秀艳看见以后风风火火的冲过来,留下一句“你先别换等着我”就跑了,田蔡就看着她从人群里东拐西拐到了前边,跟她爸嘀嘀咕咕了一阵子,中间还往田蔡这边指指,过一会儿回来兴奋的跟她说,“刚才我跟我爸说好了,让他多要粮食,到时候换给你!” “太好了!”田蔡忍不住上前抱了抱罗秀艳,“你可帮我解决了大难题!” 罗秀艳脸颊红红,突然被抱住有点不好意思,“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还给我把湿疹都治好了呢,不过我家不想都换成钱,我爸还想要点药丸子。” “行!”田蔡答应的十分爽快,“只要我有的药丸子都可以,没有的会做也行。” 第37章 砍柴 田蔡看了一会儿就回家了,今天去县里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回家又拿了点白菜叶子喂小熊猫,今天这小家伙精神明显好多了,趴在窝里也不老实,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田蔡喂完换了件干活的衣服,背着竹筐拿上麻袋和工具进了山。 现在已经十月底了,看这天气早晚的样子,过不多久就要下雪了,她要在这之前进山多弄点柴火。 田蔡一路朝着山里走,现在村里的人烧火大多从山里砍,不要以为这么多人砍树过不多少年树就被砍光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今年你在山上砍了几棵树,明年开春就要种几棵,所以这些年过去了,北山依旧郁郁葱葱。 田蔡在树林子里挑了棵粗细差不多的直接开锯,等锯到仅有一点相连时再对着上面踹一脚,大腿粗的树轰然倒下。 她比量了一下树干的长度,又拿锯子锯成了四长段,将多余的树枝砍掉,横七竖八的放在一边。 田蔡拿出竹筐里的麻绳将其中一根树干捆上,如法炮制又捆了第二根,拽着两根绳子往回拖。 这里距离田蔡家的小院并没多远,很快她就将两根树干运到自家后院篱笆外,返回去将剩下的两根也运过来。 田蔡将篱笆抽掉两根,将几根木头从这里弄进后院,这才重新背上竹筐奔着山里的松树林去。 松树林的地上有厚厚一层松针,这东西晒干了可以引火用,田蔡掏出麻袋装了满满一麻袋,又将背着的竹筐装满,然后把麻袋牢牢捆在上面,背着回了家。 接下来又折腾了两趟,于是田蔡家的厨房里靠墙码着四个大麻袋的松针,一个冬天引火尽够了。 之后两天田蔡又上山几次,一共砍了三棵树外加一棵松树,将砍回来的树锯成半米长的树段放在后院晾晒,松树干里有大量的松油,特别容易点燃,也是引火的好材料。 田蔡之前本以为收完玉米剩下的秸秆就会给村里人分了回家烧火用,然而实际上是队上还要留着,冬天给牲畜当饲料吃。 田蔡之前让人在火墙边砌了个炉子,既然没有煤烧,到时候整宿的烧木头,这几棵树能不能够还不一定呢,还是能多准备就准备出来。 想到家里除了厨房以外就没有存放东西的地方,田蔡又将目光放在了屋后的那片空地上。 不过这次她并不打算麻烦村里人,只是一个简易的棚子,她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田蔡先将屋后这块地清理出来,这里之前应该是种东西用的,地面不是很平整,田蔡借了铁锹来将地一点点铲平,然后去山上砍竹子。 一棵一棵竹子哗哗倒下,地上很快就铺满横七竖八胳膊粗的竹竿,田蔡将多余的枝叶砍掉,然后拖回家扔在后院等它们自然风干。 趁着晾竹子和柴禾的时间,田蔡又装了一竹筐的山货拎着两只野鸡两只野兔去了县城。 到了县里她就直奔上次的大姐家,距离她上次过来已经间隔了一个星期,田蔡敲门的时候那大姐正好在家。 跟上次一样,她自己吃不下这么多东西,不过跟上次不一样的是,她先自己把想要的东西都买完了才去叫的小姐妹,等她们到了,田蔡的东西又被一抢而空。 “妹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一个圆圆脸,看起来就十分面善的大姐说道,上次的板栗回家一煮,香的呦,她旁边的几家都被馋的不行,纷纷过来打听在哪里买到的。 田蔡想了想家里还没晒干的木材,“明天应该还能过来送一批。” 几个妇女听了眼前一亮,纷纷表示明天这个时间她们还过来等着,到时候可要多卖给自己一些。 田蔡拎着空竹筐照例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又去了供销社,这次她要买些棉花,原主去年冬天的棉衣她前几天试了,已经短了一截,她都得找人帮忙拆了重新做,到时候再加点新棉花进去。 田蔡回到村子的时候猛然想起自己之前说要找人换粮食,这几天忙着囤过冬的柴火都给忘了,现在正是饭点过去不好,还是明天早点回来过去换了。 这边田蔡正想着忘换粮了,那边罗家也在嘀咕田蔡这说要换粮的人怎么一直都没来呢。 “他爹,你说田蔡一直没来换,是不是已经有人跟她换完了?”杜婶子忍了几天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那他家可就亏了啊,当初明明可以多换点钱的,自家偏偏要了粮食。 罗福利端起大麦茶喝了一口,咂了下嘴,“应该不能。” “那她怎么没来呢。”杜婶子拨了拨织布机的梭子,重新咔咔动作起来。 “我前天看见她正忙着囤柴火呢,从山上一趟趟往家拉。”罗秀艳接话,她家这些活计都用不上她,两个哥哥结婚了也不耽误他们回来干活,再说还有她爹娘呢,“我这几天都没好意思过去找她玩。” 杜婶子听到这忍不住停下了织布机,皱着眉头念叨,“玩玩玩就知道到玩,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了,都快结婚的年纪了天天脑袋里还想着玩!” 罗秀艳瞬间噤声,她长得好看家里条件在村里也算不错的,上门说亲的不少,之前因为胸前湿疹她一直没同意过,她娘也由着她,可是现在湿疹治好了,再有上门说亲的她娘就开始考虑了。 这几天因为人家给说了个丰产大队的小伙子,据说条件不错长得也一表人才,她嫌太远了一直没同意相看,然后她娘接连三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吓得她吃饭都不敢多吃,生怕又被她妈拽出来说道。 “那个,田蔡让我帮着做双棉鞋我还没纳完鞋底呢!”说完就赶紧闪身跑了。 杜婶子刚要继续说就见不到人影了,气得锤了织布机一下,“你说你也不管管她,谁家好好的姑娘眼瞅着十九了还不说亲!” 罗福利装作没听见,往炕上一躺就打起呼来。 “姓罗的!!”杜婶子更生气了。 没办法,眼瞅着自家媳妇要生气,罗福利急中生智转移话题,“你说咱们都从田大夫那换点什么药丸好?” 杜婶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慢慢平复情绪,也顺着自家男人的思路走,“就常用的就行呗,治个头疼脑热的,难不成还有啥灵丹妙药?” 第38章 换粮 “什么灵丹妙药?”罗福利一开始还没听懂自家媳妇说的反话,等反应过来才道,“嗨你瞎说什么,我是想让田大夫帮老大媳妇看看,自打生了小阳到现在都五年了,也没说给老罗家再添一个。” 杜婶子的心神被转移到这件事上,说起来可不是嘛,自家的大儿媳叫孙红英,真没什么可让她挑毛病的,性格模样都好,就是在生孩子方面。 明明比罗老二家的大牛结婚还早两年呢,人家都生了三个儿子了,自家这个八年了才生一个。 要说不能怀孕,人家还生下了小阳,要说能生又这么多年没动静。 “要不,让田蔡给看看?”杜婶子迟疑道,“可她自己还是个大姑娘呢,能懂吗?” “懂不懂的,看看再说。” ------------------------------------- 田蔡到家后直接将空竹筐扔在院子里,安抚了下急躁想要爬过来的小熊猫,先去厨房烧上一大锅热水顺便将炕也烧热,然后才又扒了几片白菜叶丢给小家伙。 因为不知道这个小不点究竟是跟猫一样吃肉的,还是像熊猫一样吃素,田蔡为了省事就当它是吃素的了,看它每天白菜帮也啃的挺开心。 烧好水她先洗了个澡,然后将今天穿的衣服换下来洗干净晾在院子里,这才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做饭。 吃完饭,她又下了趟地窖,这次换了更大一些的竹筐装满,明天再去县里田蔡不打算带野味了,总是带的太勤人家该以为这东西得来很容易了。 这几天的忙碌让田蔡累的刚铺好被就睡了过去,根本顾不上头发是不是还没干透,反正炕上热乎,没多会儿就晾干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坐着队里的驴车去了公社,然后坐汽车去县里,东西卖空以后没多逛直接回了家。 田蔡刚进村就背着竹筐直奔罗福利家,她要换粮食,到的时候罗秀艳和杜婶子正好在家,田蔡就跟她们说了来意。 “先进屋坐,”杜婶子让罗秀艳去大队部找罗福利,自己拉着田蔡坐下,又给她端了一碗大麦茶,“尝尝这个,你罗叔愿意喝的,我尝着味儿也行。” 田蔡将竹筐放在脚边,接过大麦茶坐在条凳上,“前几天一直忙着储备柴火,这不是刚闲下来就赶紧过来了。” “我听秀艳说了,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跟婶子吱声,到时候让俺家老大老二去帮你打柴火。”杜婶子热情道。 田蔡赶忙拒绝,“不用不用,家里就我一个人,也烧不了多少,我是怕不够才多存点。” “对,我跟你说咱村里冬天可冷了多存点柴火行,大不了烧不完明年春天继续烧。” 两人东拉西扯又聊了会儿,田蔡就觉得杜婶子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不好意思说,言语间总是遮遮掩掩的,她也就没多问,配合的聊到罗叔回来。 罗福利是个没什么废话的性子,他进屋后两人直接谈正事,田蔡要换一百斤稻谷、一百斤小麦、五十斤玉米,还想要一些红薯。 罗福利沉吟,自家的不一定能够,但是还有老二那呢,“行,今晚我就找人给你抬过去。” 田蔡大喜过望,她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可是她想要吃大米和白面,都需要二次加工,去掉稻壳和麦皮也得损耗不少 。 罗老二家应该是要钱,至于罗福利家要什么药丸,他说送粮食的时候再说。 田蔡带着一脑袋疑问回了家,有点不理解,如果要什么药丸子直接说就得了,弄的神神秘秘的。 她回家将今天挣的钱收在盒子里,想了想,还是从里面数出了三十块钱,这些钱应该就够换的了。 趁着时间还够,田蔡将被褥拆了端着木盆拿到河边去洗,她去后院看了看之前做的肥皂,还是没太凝固好,不过看那样再有个天就差不多了。 田蔡到河边的时候还有几个村里的妇女在洗衣服,也不知道刘桂花说了什么,引得其他几人惊呼出声。 她脚步一顿,有点不想过去了,实在是这个刘桂花的嘴就跟老太太的棉裤腰似的,一点事就嚷嚷的全村都知道,光知道也就算了,毕竟谁家没点让人说道的事,可她还会添油加醋歪曲事实。 就因为这张嘴多少次被人打上门去,还是没脸没皮。 人倒是挺能干的也有一把子力气,她家男人就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包金山,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全靠她一个娘们拉拔,也算不容易了。 她说的话大家都当成乐子听,倒是编故事的一把好手,田蔡觉得她生在这个年代都白瞎了,要是在后世,妥妥的娱乐八卦记者,能给你编出花花来。 田蔡正要转身回去,孙雪莲就看到她了,赶忙招呼,“田大夫来洗衣服啊,来来我这有地方。” 旁边几个妇女一看见田蔡也纷纷打招呼,还自发的挪了挪,腾出一个空地给她。 得,不去不好了,田蔡挨个谢过这才将盆放下。 她之前就看到村里人洗衣服愿意用棒槌,试过以后自己也弄了一根,肥皂还没好现在用的是竹筒装的皂荚水,就是煮皂荚的水,清洁力也不错。 何况家里的床单洗的比较勤,实际也没有多脏。 跟几人寒暄了两句她就没再开口了,大家的话题又回到刚刚刘桂花讲的八卦上。 她将床单在河水里浸湿,捞出来倒上皂液开始敲打。 此起彼伏的“邦邦”声里,田蔡也被迫知道了村里有一个克父克母克全家的老秦家小子,在刘桂花嘴里,人家隔壁的母鸡都被克死了。 他们说得这个人田蔡不认识,也没见过。 听了这帮妇女八卦她才知道,这人有个双胞胎哥哥,兄弟俩六岁的时候父母意外去世,两人就被家住丰产村的舅舅接过去养,估计在那边也受了不少虐待。 兄弟俩十岁的时候自己跑回了靠山村,当时那个哥哥已经傻了,之前明明挺正常的,倒是那个弟弟没傻。 就这么回来舅舅家死活不同意,好不容易养到十岁了,正到了能干活的年纪,人却跑了,因为这多次来靠山村闹。 第39章 河边洗衣 两兄弟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他舅家就是让他俩回去,说是养他们,实际不过是想当白工使着,老大的傻病据说就是因为那时候发烧不给治耽误了。 明明以前可聪明的一个孩子了。 后来还是张德发看不过去,主动去跟丰产村的村长商量后村里出了些粮食赔给他舅家才算完,两兄弟也保证自己养活自己,借的粮食肯定还,这件事才算完。 刘桂花伸手捋了一把头发,“对外都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嘛啧啧,当时我刚嫁到村里,又住他家旁边,对这可太有记性了。” 说着刘桂花学着当初秦家老二的样子做出个挟持的动作,“当时那小子才十岁,就这么死死勒着他舅舅家的小儿子,手里拿着个碎瓷片顶在那孩子脖子上,都顶出血了,跟他舅舅舅妈说:‘你要是非把我们兄弟俩带回去,最好看住了,看不住我就弄死你儿子。’当时他舅妈就吓傻了,哭着嚎着答应不把他俩领回去,你说说,这才十岁的娃多狠。” 旁边几个小媳妇纷纷感叹这小子确实够狠,难怪克父克母。 田蔡可不这么觉得,将一个十岁的孩子逼到这份上,肯定是快要活不下去了,如果不这么拼了命,真一直在他舅手里,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 田蔡自己的姥姥以前就被寄养在舅舅家近十年,当时她的爹娘都有给生活费,但是她在舅家也受了不少委屈,据说才十六的年纪就已经满手老茧。 所以后来她姥姥就说,孩子一定要自己养,哪怕带着要饭也要自己养,不要满嘴讲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如果真的为了他好,就不要让他吃寄人篱下的苦。 “自打他们回来,那个傻哥哥都是秦家二小子自己干活养着,早些年还饥一顿饱一顿的,自打他十四五个子长起来了,该说不说这小子是真能干,养活他哥俩完全没问题。 去年他那个傻哥哥也被他克的淹死了,你说他不是克父克母克全家是什么?”刘桂花拎起洗好的衣服拧干水,扔进盆里,“他今年也得、嗯得二十三四了,按说长得也不差条件也还行,就这命硬啊,哪家敢把姑娘说给他,再让他给克死了咋整?” “要是不说命硬光说长相,二小子是真没话说,那个头,那腰条,看着就有劲儿!” “光看身子啊,那脸长得有点娘们了,不过我公爹说是随了他娘,他娘长得好看。” “当然光看身子就行了,那吹灯上炕,你还看他脸长得好不好啊哈哈” “哈哈哈可不嘛,要说找老爷们还是得看这个,我晚上就总能听见老王家娘们” “咳咳,”孙雪莲听大家越说越下道,赶忙咳嗽两声提醒道,“都说什么呢,这还有小姑娘呢!” 田蔡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话赶忙低头憋气,直到将脸憋红了才敢抬头。 几个老娘们一看她害羞了就互相打趣几句,又说起别的话题。 她听够了八卦才抱着盆回家去。 田蔡打开院门就看到小熊猫瘸着一条腿在自家前院溜达,门一响,就警惕的看过来,看到回来的是田蔡眼神瞬间恢复如常。 “呦,都能溜达了?”田蔡将木盆放在地上,伸手逗了逗它,之后拿抹布将晾衣绳擦了一遍才把床单晾在上面。 都晾完以后,才进屋拿了药箱出来,将小熊猫抱过来,拆开它身上的棉布条,用镊子小心将后背的伤药擦掉,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重新在上面涂了一层药膏,这次没有再包扎,伤口已经不会感染了没必要绑着,不过她觉得小家伙需要一个耻辱圈。 没有塑料片,田蔡只能做了一个太阳花形状的项圈,用旧棉花塞的鼓鼓囊囊,套在它脖子上。 小熊猫对这个桎梏住自己的东西十分不满,戴上以后就躺在地上不起来,过了一会儿见田蔡确实没有要给它弄下来的打算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 天黑之前,罗福利和罗向利来了,两人各带了一个儿子帮着挑粮食,将东西往田蔡家院子里一放,当着她的面就要再上一遍称。 田蔡拒绝了,“不用这样,两位叔都帮过我那么多,更不可能在这点小事上坑我,你们这么做不是埋汰人嘛!” 两人听了这话十分受用。 “两位叔还没说都要我拿什么换呢?”田蔡打开堂屋门,让几人进屋坐,又给端了四碗野菊花茶,“尝尝,清热下火。” 罗福利看向自家二弟,罗向利点点头先开口了,“我换钱。” 田蔡进屋拿纸笔出来将罗二叔家的粮食核算成钱,当面点钱付款,零头都给凑了整。 这个价格肯定要比他们直接在生产队兑换贵一些,不过照比县城肯定是便宜很多,原本罗二叔家也没这么多粮食换,可是今年他家多添了个小孙子多领一份口粮。 罗二叔父子俩拿着钱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罗福利和他大儿子罗大强。 “田大夫,能请你帮个忙吗?”罗福利沉声道。 “叔您可别说请我帮忙之类的话,给咱们村出力是我份内的事,有事您直接吩咐就行,能办到的我肯定不推辞。”田蔡一听这话,赶忙表明自己的立场,治病没问题,能治的肯定治,治不了的我也不是神仙。 罗福利也明白这么回事,但是他的目的可不光是治病,“无论治好还是治不好我都不怪你,但是这件事关系到我家的名声,叔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这您更得放心了,就凭我跟秀艳的关系我也不会乱说,何况我也不是嘴上没把门的人。” 罗福利原本凝重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这才点了头,转头看向罗大强。 接收到自家老爹的视线,罗大强挪步到田蔡跟前,将手腕放在桌子上,低垂着头闷声道,“那就麻烦田大夫帮我看看了。” 田蔡早就猜到要让她看病的人是罗大强,当即也不废话,直接将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一上手,田蔡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难怪让她保密呢。 尺脉微沉,肾虚的很严重,而这种严重的肾虚都会带来性功能障碍,最直接的就是阳痿。 罗大强看着放在自己手腕上的细长手指不敢抬眼,他怕,怕看到对面人鄙夷的目光,这会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羞耻,过度的紧张让他的面部跟着抽搐,呼吸都忍不住加快。 “不用紧张,”田蔡带着安抚的声音传来,“这是很多男人都会有的病,又不是不能治。” 罗大强豁然抬头,双眼紧紧的盯着田蔡,“你、你说什么?” 第40章 男科 田蔡将手撤回来,直视这个眼里满是希冀的男人,“性功能障碍,我说能治。” 罗大强自动跳过田蔡那句让他羞窘的“性功能障碍”,急切的问道,“真的能治,田大夫,你不是哄我的?” 田蔡看着父子俩急切的目光,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罗大哥这是肾虚引起的功能障碍,而肾虚又分为好几种,症状有很多,你可能觉得都是简单的不舒服或者累的忽略过去了。 平时感觉累,腰和膝盖酸、冷、痛,小便不通畅或晚上尿频,手心、脚心发热、自觉心胸烦热、爱出汗,甚至遗精、阳痿。 ” 说到这,田蔡眼见面前的男人瞬间涨红了脸,却还是顶着羞窘点点头。 田蔡继续说,“ 不过这不是吃一顿两顿药就能见效的病,这个病需要慢慢养,个月甚至年都有可能,但是这期间肯定会见好就是了。” 罗福利神色激动,他也是今天上午刚知道老大夫妻俩没有孩子是儿子的原因,原本他和媳妇的意思是让田蔡给大儿媳看看,结果跟儿子说的时候,却被儿子极力阻拦,罗福利当时就觉得不对。 在他的不懈追问下罗大强不得不说了实话,原来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当下他就白了脸,杜婶子更是觉得天都塌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居然不行,那大儿媳生的孩子是哪来的? 后来罗大强跟爹妈在屋里嘀嘀咕咕了一下午,晚上来给田蔡送粮食就父子俩一起来了,就现在他娘还在家坐立不安的等着呢。 经过这件事,老两口对大儿媳更加歉疚了,就凭她这些年都没对外说过一句自家儿子的不是,默默顶着催生的压力,他们老罗家就得记着她的大恩大德! 治疗肾虚的药材田蔡这还真就有,她让两人在堂屋坐着,为了保证准确性又回卧室翻了翻医书,最后斟酌着给开了个五子衍宗丸。 五子衍宗丸,顾名思义是由五种名字带“子”的中药材组成的,包含枸杞子、五味子、菟丝子、覆盆子和车前子。 枸杞子平补阴阳,益肾填精,为君药,就是主药。 五味子、覆盆子滋阴固肾,涩精止遗;菟丝子既可益阴,又能扶阳,温而不燥,补而不滞,这三种共为臣药,就是辅药;而车前子利水,可泄肾中虚火,为佐药。 “我手里没有现成的药丸,你明天下午过来取,别太早,我白天给你做出第一个疗程的先吃吃看。”田蔡定好了药方说道,“到时候咱们每周来把次脉,根据情况调整药方。” “哎哎哎!”罗大强激动的眼含泪水,这是他这些年的痛,让他根本没法抬起头来,即使媳妇一直安慰他他也觉得愧疚。 现在好了,田大夫说他的病能治好,“ 哈哈哈能治好!”罗大强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挺大个老爷们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呜呜呜能治好……” 田蔡能理解他的心情,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药丸的药效提高一些,心里这关,就得他自己过了。 等罗大强情绪平复了,父子两人对田蔡再三道谢,他们并不打算用粮食换钱,只要能将儿子的病治好就行,但是田蔡不这样想,就凭她来靠山村以后,罗家一直对她颇为照顾,人就得记恩。 两人离开后,田蔡将粮食抬到卧室就去洗手做饭,还在懊恼刚才忘问哪里能磨面了。 这边父子俩回了家,杜婶子看两人相似的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容,才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能治?” 罗福利点点头,“进屋说。” 杜婶子赶忙打发了正在屋里做活的罗秀艳回她自己屋。 “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哼!”罗秀艳生气自家爹娘这几次总背着自己说话,好像她不是家里人一样。 杜婶子瞪眼:“废话那么多呢!” 等屋里就剩一家三口了,她才迫不及待的问出来,“田蔡怎么说?” “什么田蔡,叫田大夫。”罗福利现在可是对田蔡信服的很,再不肯让自家婆娘乱叫。 “行行行,叫田大夫,那田大夫怎么说?” 罗福利朝自家儿子抬了抬下巴,“自己跟你娘说。” 罗大强就兴奋的将田蔡的话一五一十的给自家老娘学了一遍。 “诶呦我的天老爷啊,可真是菩萨保佑了!”杜婶子忍不住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拜了又拜,“以后田大夫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那是废话!” 因为下午洗的床单还没干,晚上又起风了,田蔡怕半夜下雨就将它们都拿到堂屋里挂着,就像个大门帘。 小熊猫的窝也被她拿到了堂屋门口,没管后院晾晒的木头桩子,反正也不是现在烧的,冬天之前肯定能晾干就是了。 田蔡围着院子检查了一圈,确定没落下什么才关好门窗回了药房拿出药碾子。 将几种药材按比例准备好,昏暗的油灯下,手脚利索的一样样研磨成粉。 第一声闷雷响起的时候,田蔡正揉着酸痛的手臂起身,这声音吓了她一跳。 等她兑了点热水洗脸洗脚,洗完开门往院子里泼水的时候,才发现雨点已经下来了。 这个季节下雨可不像夏天时候,现在的雨淋在身上要冻死人,田蔡泼完水又钻进厨房添了块粗树干,天这么冷她怕半夜把自己冻醒,放个粗树干能多烧一会儿。 回屋后摸了摸之前就铺好的被窝,还是温热的,她脱完衣服就赶紧钻了进去,里面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舒服的喟叹出声。 一夜风雨,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没停,田蔡明显感觉到气温又下降了,回屋套了件棉衣棉裤披了件旧衣服小跑着去上厕所。 小熊猫也在屋里憋了一夜,见田蔡开门也赶忙瘸着腿往外冲。 等一人一兽解决完生理需求,才慢吞吞的回去准备早饭。 药碾子声一直到临近中午才停下,田蔡给罗大强搓药丸用的水,都是她滴过露水的,稀释了也会增强药效。 半下午的时候雨又下大了,她以为罗大强不能过来了,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大门,人家冒雨来了。 田蔡赶忙将人迎进堂屋,将装在竹筒里的药丸递给他,“一天两丸,吃完过来让我把把脉,还有,最近多休息,不要吃凉的、油腻的、还有辣的。” 罗大强接过药瓶道了谢却不走,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那我还能跟我媳妇睡在一个炕上吗?” 田蔡秒懂他的意思,点点头,“可以,但是要减少次数。” 第41章 降温 这场秋雨以后,气温一夜之间降到了零下,隔天田蔡出来就看到地上已经出现了冰碴子。 想着再不把棚子架起来,等地面上冻就更没法弄了,她这才将后院的大竹竿都利用起来。 田蔡选择紧挨着房子又避开厨房的屋后盖棚子,先是在地面画上确定大体尺寸的线,整个棚子的宽度大概有两米,长度她直接画出了四米。 画好线再用铁锹挖坑,尽量越深越好。她在画好的线间隔一米的地方做点,因为靠着自家房子,所以一共画出七个点,这七个点都要埋进去大竹竿支撑,它们是这个棚子最主要的承重部分。 竹竿插进去以后一层层埋土再踩实了,然后踩梯子搭顶棚,因为考虑到棚子里放的都是木柴也需要遮雨,田蔡特意按照家里的茅草屋顶做了简易版的,也带一定坡度,冬天及时清理上面的积雪就不是问题。 棚子的框架搭起来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做“外墙”,甚至棚子里面还有好几个地方她都找了粗壮的竹竿支撑,取放柴火的时候稍微小心点就行。 框架做好以后她用手摇了摇,轻微晃动,也还算稳固够用。 接连几天,田蔡只要有时间就花在竹棚上,前前后后用了将近四天才全部弄好,并且将后院晾好的木桩子都放进去。 她将棚子里的空间划成两部分,一部分放完整的木段,另一部分放劈好的柴火,后来干脆将堆放在厨房里的松针麻袋也搬了过来。 棚子的门朝着厨房,来回取柴都方便,还不会因为厨房里的水蒸气受潮,门口她还特意留了块用来劈柴的地方。 围着棚子看了一圈,田蔡越看越满意,只觉得自己果然心灵手巧,是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 棚子盖好以后,田蔡就带着自家一半粮食去村里的磨坊二次加工,稻谷脱壳变成大米,小麦则需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能变成面粉,虽然最后的颜色不太好,但她也很知足了,当晚就和面包了饺子。 田蔡伸筷子夹了个微黄的饺子咬了一口,“咝——好烫!”白菜的清甜味道在嘴里炸开,好吃的让她眯起眼睛,这是她到村里以后吃到的第一顿饺子,即使再烫也要咽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田蔡又在村里换了不少土豆、白菜、大葱、萝卜等过冬的蔬菜,她都堆放在地窖里,又去集上买了几个小坛子打算腌咸菜。 田蔡本来以为自己会的那点腌咸菜手艺在村里不算什么,就打听了几家腌的好吃的人家,带着礼物上门学习怎么腌,最后失望而归。 不知道是这个地方的习俗还是怎么的,咸菜除了盐、蒜、葱、酱油、醋以外,他们很少有其他的配料放进去,而且她尝了以后对芥菜疙瘩的味道敬谢不敏。 田蔡将自己在集上买回来的辣椒面拿出来,按照记忆里同事妈妈说过的做法,尝试着自己做。 同事的妈妈是朝鲜族,每次做的咸菜都看着红彤彤一片让人特别有胃口,但是田蔡只听她说过辣白菜的做法,其他的应该有共同之处。 她做的咸菜配料里除了正常要放的以外,还要放苹果梨、虾酱、糖,偏偏这些配料都是这个年代的紧俏物资,根本不会有人舍得往咸菜里放。 苹果梨不用想,但糖想想办法还能弄到,买糖需要的糖票田蔡没有,后来还是刘艳青姐弟俩帮着介绍,让她用山货从严知青那换了两斤糖票。 经过田蔡几次三番的折腾,总算是做出了让她还算满意的辣白菜和萝卜条,刚做好她就给刘艳青和罗秀艳分别送去了一碗。 之前准备的木箱子也装好了土放在屋里,撒上菜种浇上露水,过冬的蔬菜算是基本搞定了。 小熊猫脚上的夹板也被田蔡拆掉了,动物本就复原的快,再有田蔡的骨伤膏加成,刚拆下夹板就活蹦乱跳了,当天这小家伙就从后院的篱笆洞走了。 田蔡本以为它会在这呆到下崽,自己家当个月子中心,没准还能留下一个跟自己作伴,结果这个没良心的都没说跟她好好告个别就离开了,接连几天她一有空就担心这个小家伙。 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温打破了田蔡的多愁善感。 村里有不少人因为猝不及防的降温感冒了,大人还好一些,顶多就是打喷嚏流鼻涕还有轻微咳嗽,不吃药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但是小孩子抵抗力弱,有几个就因为家里人没注意发烧了,有天晚上拍门找大夫的田蔡就碰上了三家,折腾的她也没怎么睡。 好在她之前就考虑到这方面因素,提前准备了足够的感冒用药,一般都是一颗退烧丸下去,体温就能降下来,然后按照各自的病症开药吃药,用不上天就痊愈了。 而且田蔡考虑到小孩子吃药费劲的问题,将特意给他们准备的药丸里都加了甘草进去,吃到嘴里淡淡的甜味,一点都不难咽。 田蔡对小孩子有耐心,这次流感过去,更是一跃成为最受他们欢迎的大夫。 之前孩子生病严重了,家长都将他们带到公社卫生室看病,这年代崇尚西医,感冒发烧就是打针见效最快,现在的针又都挺粗的,还扎在屁股上,每次打完针屁股得疼好几天。 简直就是小孩儿们的噩梦,对于大人也是,所以不严重他们都绝对不肯到卫生院去。 田蔡这里只需要按时吃药,没几天就药到病除,大家纷纷感叹:还是老祖宗的中医最靠谱!而且更加庆幸田大夫落户在了靠山村。 经常有为了表达谢意的乡亲给她送吃的,鸡蛋之类的她大多都拒绝了,让他们留着给孩子补身体,只看着留一些不贵重的。 实际上并不是田蔡的药丸配方有多好,她都是用的医书上传下来的药方,不过是加了露水,药效翻倍效果自然看得见。 田蔡并不打算所有的药丸都加入露水,有些没必要快速见效的都选择了不加,她也不想因为药丸效果太好引人注意。 现在手掌心的豆芽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看起来脆弱的仿佛一碰就要断了,随着时间的增长,豆芽茎的颜色从嫩绿变成翠绿,直径也粗了不少,而且豆瓣中间冒出了一个小尖尖,看着像是一片新叶子要出来了。 第42章 罗娟 这场流感结束的时候,第一场雪也下来了。 雪下了一天一夜,最开始是雨夹雪,到了下午气温下降才变成雪,原本湿乎乎的地面渐渐上冻,后来下的雪就堆积在上面,所以表面看上去是雪,实际下面全是冰,稍不注意就会摔个跟头。 田蔡昨天下午就爬梯子将房顶的积雪往下划拉,还有后院竹棚上面的,她怕雪太厚了再将茅草屋顶压坏,半夜还起来过两次。 这天罗秀娟拿着自己的针线篓子过来了,田蔡之前找她帮忙做棉鞋,她已经做完一双了,现在就穿在田蔡脚上,但是怕她没有替换的又给做了第二双。 田蔡左右没什么事,就在罗秀艳的指导下学习做衣服。 现在学的据说是最简单的棉坎肩,就是棉马甲。 看罗秀艳量出自己的尺寸记在纸上,又拿粗布丈量出要用的布料,什么地方应该开多大的口,胸前需要怎么剪裁才能留出前胸的位置,还有扣子应该钉在哪里,后身应该有多长之类的,一点点教她。 田蔡还将自己之前打的兔子皮找出来,一块块在炕上铺平整,胳膊腿这些地方的碎皮子都裁下来放在一边,只将最大块的地方拼接在一起,按照布料的形状缝合在上面。 这样的棉坎肩罗秀艳自己也有一件,同样是兔子皮的,当时她娘做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所以现在指导起田蔡来有模有样。 不过田蔡并不打算只做简单的兔子皮坎肩,她打算再加一些棉花进去,而且坎肩也要做能够包住肩膀的,领子还要高一点。 两人一边做活一边聊天,田蔡住得远也很少出去逛,村里很多消息都是从罗秀艳和来看病的村民嘴里知道的。 村里人妇女大多都忙着搓草绳呢,这些各个公社都是有任务的,到时候供销社统一收购,不过这活儿小姑娘干不了,太费手了。 “前天邮递员来了,”罗秀艳想起什么突然说道,“来了就打听知青院的位置,说是好几个知青的家里都给寄来了东西,包裹都不小呢。” 田蔡点点头不置可否,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很多下乡都是为了自保,而且时局马上要开始动荡,家里有聪明人的现在就应该察觉到苗头了。 想庇护自家孩子的当然赶紧趁着手里权利还在找个不那么穷山恶水的地方将人安排过去,能给的物资赶紧给齐了,后面的日子会怎样谁都不知道呢。 “你怎么对那些知青一点都不好奇?”罗秀艳疑惑道,村里的姑娘们都对他们感到新奇,毕竟这些知青来自他们向往的城里,又漂亮又有文化,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说话方式都跟村里人不一样。 “有什么好奇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田蔡不以为意的答道,“而且他们指不定在村里待多久呢,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他们跟村里人没什么不一样。” 那倒也是,罗秀艳觉得田蔡说的也有道理,“昨天罗娟还跟我打听严知青有没有对象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罗娟?”田蔡一时想不起来这个罗娟是谁。 “就是我二叔家那个堂姐,罗秀娟,她觉得罗秀娟不好听,特意求我二叔去大队给改成罗娟了。” 田蔡这才想起这个人,她刚来村子里的时候这个罗娟据说去县里走亲戚去了,秋收之前才回来,她见过一次,据说这堂姐妹俩其实一样大,但是看上去罗娟明显成熟不少。 “你姐不是说了个城里的对象吗?”田蔡记得罗秀艳以前跟她说过。 说到这个罗秀艳也挺奇怪的,“之前她那个二姨来我叔家好几趟,就说要将罗娟带到县里去,给介绍什么厂子车间主任的儿子当对象,我二婶一听就崩了高的同意,那几天嘴咧的就没闭上过,逢人就臭显摆罗娟要嫁到城里去了。” “她那个二姨你也认识?”田蔡听到这就竖起了耳朵,根据她多年从警经验,有猫腻,咱就说车间主任的儿子还能找不到对象?那这人指定是有点毛病。 “我没见过,肯定不是我二婶的亲姐妹,她那几个亲姐妹我都见过,后来我还回去问我娘了,她说那是我二婶的表姐,我二叔二婶成亲以后她见过几次。”当时她娘提起这个表姨的态度就挺奇怪的,还让她离那女人远点。 “那个表姨当时还说想给我介绍对象,但是我身上不是起湿疹了吗,就因为这不想说亲,后来就我堂姐一个人跟着去了县里。 至于再后来因为什么回来就不知道了,反正她跟我打听过好几个男知青,次数最多的就是那个严知青,你说她是不是想当城里人想疯了?” 田蔡无语的看了一眼罗秀艳,这孩子怕不是傻,这种“家丑”都敢拿过来跟她分享,让她说什么好。 罗秀艳也不是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她只是想找个人吐槽一下,这些天因为她爹娘和大哥有秘密瞒着,她有话都不想跟她娘说了。 田蔡没想到两人今天八卦的正主她在第二天就见到了。 这天田蔡晚饭吃得早,见没什么人来就坐在炕上看医书,等到大约七八点的时候就听到自家大门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并不大,但田蔡家附近没有人家所以听着特别明显,敲门的人好像也察觉了,除了第一声声音比较大以外,后面的就小多了。 田蔡披上棉袄过去打开门,是秀艳的二婶朱翠花,她还领着一个包了头巾的女人。 那女人的脸被头巾包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田蔡也没多问领着两人进了屋。 “田大夫,真不好意思大晚上过来打扰你,想让你帮我这个外甥女看看身子。”朱翠花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来。 “哪里不舒服?”田蔡将条凳拉过来给两人坐。 朱翠花:“我这外甥女她不是刚结婚几个月嘛,就想问问身子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怀孕,用不用多吃点好的补补之类的。” 田蔡让那个一直没开口的头巾女人将手放在桌子上把脉,刚一上手她就明白了,脉象圆滑如珠,是有了。 人家这哪是让看看身体,不过是早就感觉到了来确定一下而已,田蔡又摸了一会儿,确定大约怀了有一个多月。 从她将手放上去开始,两人就一直紧紧盯着她,直到她将手拿开。 第43章 山里救人 田蔡也没卖关子,“已经怀上了,大概一个多月,身体还不错,注意休息适当补充营养就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写满了惊喜,朱翠花更是激动的握着田蔡的手一个劲儿道谢,末了走的时候偷偷往田蔡手里塞了五毛钱,“田大夫,你看我外甥女好不容易怀孕,人家都说头三个月不能往外说,请你也帮着保密,大晚上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明白。”田蔡没有拒绝,在刚才这个头巾女人转身时,落在一侧的手背上那块明显的胎记让她想起了这人是谁,那么这钱她就当封口费了,自己收了罗二婶还能安心点。 这人根本不是朱翠花嘴里说的什么外甥女,明明就是她亲闺女罗娟。 田蔡之所以能看出来,还是因为罗娟手背上的这个胎记形状太特殊,像个褐色的蝴蝶结,她第一次看见就印象深刻。 可是罗娟这个大姑娘居然怀孕了!不是说连对象都没有呢吗,还是说这孩子是那个所谓车间主任儿子的,这年头敢未婚先孕,田蔡就是大写的佩服,真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风波。 这件事她并没打算往外说,甚至都没打算告诉罗秀艳,倒不是没将她当成朋友,而是这件事牵连太广,一旦罗秀艳知道了就等于杜婶子夫妻俩都知道了,以罗叔的性格肯定要找罗二叔说道说道,到时候消息从哪出来的不言而喻。 田蔡前世那么多保密条例不是白背的,涉及案件或者被害人隐私的事情根本不会去当做八卦讨论,这是她的职业素养,现在同样适用于医生。 病人的隐私她同样不会到处宣扬,无论这个病人是未婚先孕,还是什么让人羞耻的病。 何况这件事捅出去对谁都没好处,罗娟未婚先孕就是作风问题,而现在虽然不像古时候一样浸猪笼却也没强到哪去。 田蔡将大门重新拴好又回炕上看书,现在天冷了空闲时间多,她打算继续精进自己的医术,也可以学习学习蔡平留下的针灸书。 田蔡没有人体模型,只能按照医书在自己身上辨认穴位,有时候罗秀艳来了就用她的认,反正一开始的认穴都是用手指点,哪能上来就拿针扎。 没多久她就将周身常用穴位都认了个遍,又按照医书上的下针方法在自己身上尝试。 每次看她那么认真罗秀艳都不好意打扰,总觉得这时候的田蔡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气息,让人看着看着就跟她一样平和下来。 挑了个好天,田蔡穿上棉袄棉靴,背好竹筐拿着工具往山上去了,走之前以防中午回不来还顺手带了两个烤地瓜。 她想打点野物改善改善伙食,不然天天吃素她可受不了。 田蔡从南边的山坡往山里走,这边的积雪都已经化了,虽说下过雪山里的路不好走,但是却更加方便打猎了。 树林里因为照不到太阳,地上还有不少积雪,什么动物的脚印走过都能让人一眼就瞧出来,田蔡见到最多的就是山鸡了。 她无视飞过去的山鸡接着朝里走,有之前多次进山的经验,干脆一口气翻过三个山头才放慢脚步。 田蔡打算在这边的山里布置几个陷阱,以后隔几天就过来看上一回,没准有些小猎物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抓到呢。 她挑了个山鸡脚印多的地方挖了两个一米多深的陷阱,下面还插上了削尖的竹片,好在现在的土地还没冻实,挖起来并不费劲, 将陷阱上面布置好以后她在旁边的树上扎了块布条做标记。 很快田蔡就走到了之前遇见小熊猫的河边,看河边的脚印就知道这条河有不少动物过来喝水。 田蔡又在河边不远处布置了个陷阱,同样在底部插了削尖的竹片,全都做完以后,她才顺着这条河的流向往下走,路上顺便猎了两只野鸡扔在竹筐里。 距离河流不远的地方,有座不算高的山,那边的山她还没去过,打算趁着今天还早过去看看,将这附近都踩熟了。 河岸边的路很不平坦,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碎石灌木,她不得不拐到距离河边更近一些地方踩着石头走。 “……嗯?” 田蔡的视线在朝着河边扫过去时被一块漂浮的物体吸引住了目光,她又走近几步,对面的河岸上好像趴着个人,一半的身子还在水里泡着。 这天气,泡在水里,怕不是尸体? 田蔡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准一块河滩浅的地方,找了块半大的石头扔过去当做垫脚,踩在上面迈了过去。 她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先用手在颈动脉上试了试。 刚一接触到皮肤就给她冰的浑身一抖,仿佛摸在了冰块上,这温度,真不一定能是活人了。 结果田蔡在这人冰凉的脖颈下捕捉到了十分微弱的跳动,人还没死。 要不是她五感灵敏,这点不明显的跳动真的就被错过了,一条人命也就彻底完了。 她将这人翻了个面从水里拽出来,凌乱的头发和泥沙粘了不少在他脸上,露出的皮肤都泛着青白色,额头上有块非常明显的肿包,伤口也被泥水泡得刷白,看样子是受了伤才倒进河里的。 她一眼认出,这是那个借给她竹筐的男人! 田蔡拽过他的手腕号了个脉,这人至少冻了好几个小时! 身上穿的夹袄已经湿透了,她环视四周,想找个稍微能避风的地方给他烤烤火暖身子,过低的温度会导致身体正常器官供氧不足,再配上额头的伤,不昏迷才怪。 田蔡在周围没见到合适的地方,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到自家的距离,然后将身上碍事的竹筐扔在一边,试图将男人背在身上。 男人的个子很高,手长腿长,田蔡这个身体的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将人背了起来。 唯一比较难的是他没有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使力,田蔡双手托在他的大腿上就顾不上别的了,她刚走了没几步人就开始往下滑,没办法还是将竹筐上的带子解下来,把男人的上半身跟自己的系在一起。 试了试松紧,并不影响什么,田蔡这才背着人朝山下飞奔起来。 第44章 秦岭 田蔡一路不停歇的将人背进了村里,刚进村就碰见了张德发。 “这是怎么了?”张德发见田蔡背着个人赶忙迎上去,一打眼他就认出了田蔡背上的人是谁,顿时急道,“秦小子怎么了?来给我,我背。” “不用了叔,”田蔡用下巴点了点自己和这人绑在一起的绳子,“换人太麻烦了,您在前面帮我把院门打开,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行行行,我这就去开门!”张德发本来想让田蔡将人送到他那去,转念一想还是这里更近些,现在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万一需要什么药材也更方便,赶忙小跑着去开门。 田蔡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屋,让张德发将诊床拽离火墙边,然后在他的帮助下解开带子将人扶到诊床上倚靠着,这才有空擦一把额上的汗。 蔡平以前教过她,受了大寒以后不能立刻烤火或者到特别暖的地方,容易急火攻心,温度需要一点点提升上来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田蔡回屋拽了条旧被子放在一边,“张叔,你帮他把湿衣服脱了再拿雪搓搓身子,我去熬点姜汤给他驱驱寒。” “行行行,你快去,交给我。”张德发朝她挥挥手,确定秦岭不会倒才去屋后装了一盆底的雪回来。 这场雪都化的差不多了,只有屋后还能看见点雪粒子。 田蔡从碗柜里拿出两块姜,切成小片后上锅熬水。 反复烧开几次,田蔡怕这人救不回来,添了滴露水进去,估摸着屋里应该差不多完事了她才端着走进堂屋。 张德发将男人的上衣脱掉,又拿雪在他前胸后背都搓了搓,就连脸上的泥印也找了块抹布擦干净了,田蔡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借给她竹筐的男人五官长的很是不错。 刚才张德发叫他名字的时候自己没注意听,叫什么来着? “来,给我,”张德发将田蔡手里的姜汤接过去,“我摸着体温回来点了,你看看?” 田蔡将手放在露出来的苍白手腕上,感受了一会儿,“是强点了,再把姜汤灌下去应该能更好一些。” 两人合力将男人从床上扶起来,田蔡按着他颈间的穴位迫使他张开紧闭的双唇,将一整碗姜汤一点点灌了进去。 等将人重新放回床上,张德发才有空问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蔡就说了自己上山溜达碰到这人趴在河边,然后又说了当时的情况,一边说一边将男人额头的伤处清理干净包扎上药。 从喝下姜汤到田蔡处理完伤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男人身上的温度就回升了不少,田蔡再将手覆上去的时候,脉搏也强了许多,她笑着道,“起作用了。” 张德发闻言这才放下从刚刚就一直提着的心,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这小子命已经够苦的了,现在老秦家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有个好歹,我都不知道死了以后怎么跟他爹交代,唉!” 田蔡一听这人姓秦,就知道是谁了,村里只有一户姓秦的人家,这不就是那个被刘桂花说成克父克母的人吗? “他今晚肯定得发烧,家里既然没人照顾,那就让他先在我这待一宿,反正诊床也有地方。” 她本来就是村里的大夫,晚上一旦有点什么突发状况还能及时处理。 张德发皱眉思索了一阵,看秦岭现在的情况,他还真不一定处理得了,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行,先让他在这养着,好点了就弄到我那去,我明天再跟村里的人说清楚,免得有人吃饱了撑得乱嚼舌根。” 送走张德发,田蔡才发现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她去厨房熬了一锅地瓜粥,然后将这人的衣服挂在火墙边烘烤。 至于上面那些泥巴,等烘干一些敲打敲打,回头让他穿回去自己洗好了。 等粥好了,她又盛了一小碟辣白菜,就着白天剩下的烤地瓜吃了起来。 田蔡睡前又给这男人灌了点治风寒的药,今天一天也给她忙够呛,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秦岭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刚醒来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神放空。 好半天才眨眨眼睛,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还活着? 他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轻轻动了动身子,身下的床跟着咯吱响了一声,周围黑漆漆一丝风都没有,应该不是在树林里。 田蔡在诊床发出声音的那瞬间就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她安静的听了一会儿。 堂屋那人呼吸声变了,可以确定人已经醒了,于是出声问道,“你醒了?” 突然传来的女声让秦岭一惊。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出声的时候,田蔡已经披着衣服翻身下炕,她摸黑走到桌前点亮油灯,端着朝外面走去,刚掀开门帘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之前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现在睁开了,让人难以想象,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下居然有一双可以称得上漂亮的眼睛。 扇形的双眼皮,浓密的睫毛。 “你在山上受伤昏倒了被我带回来,这是我家。”田蔡也不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回应,将事情交代清楚才接着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垂下眼皮,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低声道,“谢谢。” 田蔡随手将已经烤干的夹袄放在他床边,估摸了下时间,“既然醒了,就先吃点粥垫垫肚子,一会儿再把药吃了。” 说着,也没等他拒绝就去厨房将一直在锅里温着的地瓜粥端了过来。 她回来的时候,这人已经坐起身将旁边放着的上衣穿好了,肩膀靠在墙上不知道想什么。 男人闻到地瓜粥的香甜味道,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开始造反了,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 原本到嘴边的拒绝也说不出口了,轻声道谢后将碗筷接了过去。 第45章 什么情况 秦岭虽然很饿,吃饭的速度飞快,但吃相并不难看。 都说灯下看美人,其实看帅哥也是。 摇晃的烛光下,一脸苍白的小伙子坐在床上,凌乱的头发被包扎伤口的白布条束缚住,清俊的五官露在外面,透出点病美男的味道,仿佛比村里那个好看的男知青更胜一筹。 田蔡等他吃完才将碗接过来送去厨房,再回来时他已经摇晃着下了床,“你要去哪?” 刚问完,就见那人朝着一边栽倒,田蔡赶忙上前将人扶住,重新将他扶到诊床上。 “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田蔡原本到嘴边的斥责在触及他的面容时,忍不住放缓了语气。 脸色苍白的男人躲开田蔡的手,嘴唇张了张,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回家。” 秦岭靠在墙边,缓过那一阵的眩晕又朝外走去。 “你现在的身体,回去了没人照顾也不行,先在这住一宿,明天队长过来接你。” 他摇摇头,扶着墙开门出去,借着月光找到大门的方向,抬脚就要过去。 “你先等会儿!”田蔡也不指望他留下了,不过想到这人的身体和张德发的交代,“你身子还没好,既然不在这待,就拿着药回去慢慢养。” 见他停下脚步,田蔡回屋取了瓶驱寒的药丸子出来,又仔细交代了吃法。 秦岭伸手修长的手接过药瓶,朝她道了谢就开门摇晃着走了。 “可真是个怪人!”田蔡嘟囔了一句,不过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好看的怪人,想着那瓶子里的药丸都被加过露水效果翻倍,只要全都吃完肯定能好,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她重新将院门和屋门关好才躺回炕上,温暖的被窝让原本消散的睡意重新聚拢,彻底睡着之前还想着明早要跟张德发说一声,让他有时间过去秦家看看。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田蔡就去了队长家,过去的时候张德发的儿子张宝才正好在院子里刷牙,看到田蔡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嘴里还都是泡沫呢就含含糊糊的朝屋里喊,“爹!田大呼来了,泥快来。” 张德发在屋里根本没听清自家儿子在说什么,掀开门帘从屋里出来正要训斥儿子,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田蔡,“是小田啊,进屋坐。” 田蔡拒绝了,“队长叔,我想找你说点事儿。” 张德发一见她过来就猜到是要说什么了,当即就问道,“那小子怎么了?” 张宝才这时候也漱完口了,闻言疑惑的插嘴,“那小子,哪小子?”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秦二哥?” “他昨晚半夜醒了,吃了碗粥就走了。” 张德发闻言,皱眉想了想,“应该是回家了,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田蔡将事情交代完,婉拒了张家吃饭的邀请就回家了,这时候没有农活,很多人家都只吃两顿饭,田蔡有点不习惯,还是按照三顿吃的。 接连两天她白天都没出去,就怕秦岭再出点意外送来的时候家里没人,直到第三天一直没见人来才背着竹筐上了山,不过还是放了点能用上的药在罗秀艳那。 田蔡进了山就直奔自己挖的陷阱,三个陷阱一共抓了一只野鸡和一只后腿被竹刺扎伤的野兔,她扯了根半干的藤蔓就将野兔捆了起来,跟野鸡一起装在竹筐里。 田蔡穿的布鞋不小心踩进了泥坑里,鞋里也进了不少泥水,一走路就咕叽咕叽响,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有点冻脚。 不过已经进山来了,田蔡还是打算先将猎物都收完了再回去,只能忍着脚丫子的不适继续走。 河边的陷阱也被破坏了,里面的竹刺上有血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以后又跑了,看来自己的陷阱还是挖小了。 田蔡重新将几个陷阱上面的伪装布置了一下才背着竹筐下山。 现在气温还没彻底降下来,晚上外面能冻住但是白天会再化开,又没有冰箱,肉类根本放不住,她就打算将这只鸡宰了炖上,到时候放上点秋天采的蘑菇一起吃。 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鞋换下,用热水烫了脚换了双鞋。 田蔡给野鸡褪毛的时候罗秀艳拿着放在她那的药盒子过来了。 “看到你家烟囱冒烟就猜到你回来了,”罗秀艳将药盒子放在堂屋的桌子上,拽了个板凳坐在田蔡对面看着她的动作,小声道,“前几天我大哥也上山猎了只兔子回来,不过我娘没让宰,让我大嫂回娘家走亲戚的时候拎着了,就为这,我二嫂还到家里闹了一通。” 杜婶子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罗大强和罗大壮,还有一个小闺女就是罗秀艳。 罗大强的媳妇是家里给说的,人挺本分的,又勤快老实,杜婶子夫妻俩对这个儿媳妇就没什么不满意的,在得知儿子儿媳两人结婚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孩子是罗大强的原因后,对这个老实的儿媳妇就更满意了。 老二罗大壮的媳妇叫田芳芳,是罗大壮自己搞上的对象,娘家就是旁边青山村的,杜婶子在跟人打听了这姑娘后说什么都不同意,但是罗大壮喜欢,父母哪有拗的过孩子的,最后两人还是结了婚。 先不说这个田芳芳娘家有多穷,就说她只要手里有点好的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拿回去给娘家,这些年不知道从老罗家划拉回去多少了,后来杜婶子忍无可忍干脆将两个儿子都分了出去。 分家后田芳芳再往娘家划拉东西就非常明显了,但是养成的毛病哪那么容易改去,后来被罗大壮教训过几回才收敛了些,家里东西拿不了就想办法从别人那抠。 所以村里人都知道罗福利家的二儿媳妇是个雁过拔毛的货色,就为这差点没给要面子的杜婶子气出个好歹,干脆让两人没事儿少过来碍眼! “你二婶闹个什么劲儿,有本事让自己男人也上山猎啊,山上有的是肉!”田蔡想起那个三角眼的女人也觉得烦,秋收前给大家看病时候她还胡搅蛮缠一顿,明明没病非让田蔡给她开药,不给开就不算完,坐地上撒泼打滚的。 “噗嗤”罗秀艳掩着嘴笑起来,“对啊,大野猪好几百斤呢,就看她能不能弄回家了。” 田蔡将野鸡毛拔干净,将内脏掏出来扔在一边,把整个的鸡剁成小块放在一边的盆子里继续清洗,总要将血丝都洗净才算完。 罗秀艳看着田蔡的动作,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道,“蔡蔡,你觉得……松柏哥怎么样?” 田蔡看过去,就见罗秀艳微垂着眼,两颊飞起一团红云。 嗯? 田蔡眨眨眼,什么情况? 罗秀艳的脸在田蔡的视线里越来越红,后来干脆羞恼的瞪了她一眼,田蔡打趣她,“他跟你表白了?” 第46章 急诊 “也、也没有,”罗秀艳期期艾艾的道,这些话她不知道跟谁说,田蔡没来之前她跟陈木匠家的姑娘陈香关系最要好,后来陈香嫁人了,她就没人说话了,这种小女孩的私密话总是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的,“他就是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处对象,如果愿意就让他娘来我家提亲。” “那你怎么想的?”田蔡觉得这时候的姑娘真是纯情的可爱,还没怎么着呢就羞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松柏哥人还挺好的,他妹松花我也认识,小时候都在一起玩的,而且松柏哥他娘跟我娘也挺熟,对我也不错。”说到这罗秀艳也渐渐放下了害羞,她倒是没有特别喜欢的感觉,只是想着嫁到同村离父母近一些,而且靠山村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在这更有底气。 田蔡不知道怎么说,这时候嫁人都是一辈子的事,在村子里也没听说过谁家过的不好要离婚,仿佛离婚是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就像村头李大生天天打媳妇不也过着呢,她好几次看见他家媳妇鼻青脸肿的在河边洗衣服,不离婚不就是怕人家戳自己脊梁骨吗? 这种事,当事人不追究谁也管不了。 两个人正聊着呢,就听杜婶子在院墙外喊罗秀艳回家,说是她姑姑来了。 罗秀艳这才跟田蔡到了别,回家去了。 田蔡从地窖里拿出几个土豆,洗净切块,跟野鸡一起炖上,又做了玉米面饼子锅贴,做好以后端了一碗送去罗家。 这顿晚饭成功让田蔡撑着了,坐着不舒服,她干脆早早脱衣上炕躺着看书,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田蔡是被突然的拍门声惊醒的,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田大夫!田大夫!” “田大夫!救命啊!” 田蔡蹭的一下从炕上坐起来,套上棉裤,拿过上衣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打开门,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满脸焦急,初冬的夜晚沁凉沁凉的他却一脑门汗,见田蔡打开门他直接给跪下了:“田大夫求你救命啊!求求你帮帮俺们,俺真的没办法了啊田大夫!” 田蔡拽了一下人没拽起来,“有话好好说,到底什么情况你先别慌,说清楚了我才知道该怎么办!” 那汉子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现在手软脚软根本站不起来,“是俺媳妇,她生孩子,可是下面流了老多血了,俺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周婶也说她接生不了,俺没法子,要怎么办,求求你,该怎么办啊!”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 田蔡倒是差不多听明白了,“你等着!” 她回屋拿出蔡平留下的竹编药箱,又捡了几味生产能用到的药材,想了想还是将钢针也装上了,真要是需要剖腹产的她也没办法,她是个野路子,可没有正经外科医生的实力。 这汉子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一脸期盼的看着田蔡背着药箱出来。 “你家是不是不住靠山村?”村里的人田蔡都见过,这汉子面生的很,应该不是村里人。 那中年汉子点点头,双目通红,他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才道,“俺家是青山村的。” 青山村,距离靠山村也有半个多小时路程,她将药箱背在身上,“那就跑快点,别耽误时间了!” 汉子连连应着,脚下也渐渐提起速度来,心里升起隐隐的希望,也许翠花还有救呢! 两人很快跑出了靠山村,拐上了更近一些的小路,幸亏今晚月色还行,田蔡的视力好,晚上跑山路一点影响都没有,反倒是那汉子一时没看清路摔了个跟头。 “你媳妇怀孕多久了?是怎么难产的?之前找大夫看过没有,怀相怎么样?” 汉子喘息着往前跑,他有点跟不上田大夫的速度,真不明白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体力还不如女人了。 他抹了一把再次流出来的眼泪说道:“俺媳妇怀孕七个多月了,这是俺们第一个孩子,以前去公社的卫生室看过那大夫说挺好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俺早上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这条小路还是田蔡之前去县里的时候孙爱国告诉她的,当时田蔡只记下了大概位置,青山村好像也没有专门的大夫,只有个姓周的婆娘懂点草药,偶尔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 这汉子叫张大牛,他跟媳妇翠花住在青山村,因为家里就两个人,张大牛为了多挣点工分,这才在农闲的时候报名去清理村里的牛棚。 今早去牛棚之前他媳妇还好好的,傍晚回来吃饭就看见人倒在地上,下半身的裤子血糊糊一片。 他当时就吓得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等反应过来赶紧将人抱到炕上,胡翠花却一直昏迷着不曾睁开眼睛。 他安置好媳妇就去找村里的周婶过来看了,可是周婶看了半天却来了句她治不了,让张大牛将人送到县里去看。 他去找队长,想借队上的拖拉机将媳妇拉到县卫生院去,可是、可是队长说,拖拉机被送到公社维修去了根本没在村里。 他当时就觉得天都要塌了,这不是让他们夫妻俩去死吗,后来还是大队长媳妇说靠山村的田大夫医术很不错,让他过来找人。 田蔡从这话听出,他家媳妇应该是在家发生什么意外导致的出血,可能面临的就是早产,甚至难产,而现在产妇是没有意识的。 “跑快点!”田蔡道,她忍不住做出最坏的打算,万一产妇在家发生意外的时间距离他回去已经很长了,那救回来的希望就很渺茫,田蔡不禁暗暗着急,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张大牛提起麻木的腿紧紧跟在田蔡旁边,原本应该半小时的路程,两人抄近路又一路飞奔,十多分钟就到了。 田蔡问完了产妇的基本情况,后面跑着的时候一直在考虑关于女人难产的治疗方法,还有可用的药方,结合自己有的药草,用量应该是多少,一遍遍在脑海中演练。 说实话,她虽然看过蔡平留下的所有医书,甚至其中好几本都倒背如流,也有原主被教导医术的全部记忆,但真正救治这种疑难杂症还真没有过,要说把握也只有三成,有了露水的加持,大概能增加到五成。 第47章 生产 很快两人就到了张家门口,一间很普通的小院子,进到院子里田蔡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屋里透出光亮,借着这光亮,田蔡看到院子里一摊十分明显的血迹,已经微微有些凝固了。 两人进院子的动静惊动了屋里人,一个穿着深色褂子的中年妇女推门出来。 “嫂子!翠花咋样了?”张大牛问道。 “还是没醒!”那妇女好奇的看了田蔡一眼,“这就是田大夫,我是李铁刚媳妇,热水我已经烧好了,还要用什么招呼我就行!” 田蔡这才知道,眼前这妇人竟然是大队长李铁刚的媳妇,两人打完招呼一起进了屋。 里屋的炕上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瘦小的身子,脸色惨白,肚子却很大,田蔡走到炕边,先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发现她的出血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只有一点点外渗,这才拉出女人的手把起脉来。 李嫂子凑过来看着,让张大牛去打一盆热水过来,再弄一盆温水。 田蔡给这个女人仔细把了脉,无论是这个女人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还有微弱的气息,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女人昏迷着根本没办法用力,羊水已经不多了,再不出来这孩子迟早要憋死。 她让张大牛找个能熬药的小锅,从药箱里捡了几种药材按比例配好,往里面倒水煎药的时候偷偷加了一滴露水,希望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让张大牛看着药,也顾不上三碗水煎成一碗了,直接大火熬煮,到时候倒在碗里晾凉些端过来。 田蔡请李嫂子帮忙将女人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都脱下来,然后用准备好的温水将女人下身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这才找好穴位按压下去。 她打算先用第一种方法:按压穴位,尝试将产妇唤醒,如果第一种方法不奏效,才考虑第二种:针灸。 田蔡在人中、百会穴、涌泉穴、内外关、长强穴分别揉按,每个穴位要用的力道不同。 李嫂子在旁边看着,心里渐渐涌起怀疑,没听说生不出孩子在身上随便揉按几下就能生的,而且田蔡看起来这么年轻,怕不是靠山村的人吹牛,有点后悔自己嘴快跟人家推荐了这么个有名无实的大夫,如果害得胡翠花丢了性命自己不是也有责任? 田蔡揉按了一会儿,就见胡翠花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李嫂子蓦然瞪大眼睛,神了,居然真醒了!她赶忙招呼张大牛过来,“大牛快来快来,你媳妇醒了!” 张大牛闻言跌跌撞撞跑进屋来,扑上去握着胡翠花的手就哭了起来,“翠花!翠花!你可算是醒了!” 胡翠花面色惨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田蔡将张大牛拨到一边,“她现在最好不要说话,积攒着力气生孩子,刚才的药熬好没,好了就赶紧端过来,喝完了抓紧生孩子。” 见胡翠花看着自己目露乞求,田蔡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于是安慰道:“你放心,你和孩子都没事儿,但是咱们必须想办法赶紧将孩子生下来,不然。” 后面的话田蔡没有再说,胡翠花自己也明白,自己摔的这一下子,孩子还能在就已经是奇迹了,于是感激的看了田蔡一眼,暗暗积蓄力气。 她今天根本不是自己摔倒的,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下,至于下手的人是谁,她也基本能猜到,等她好起来,肯定要打上门去要个说法,不扒下来对方一身皮她都不叫胡翠花。 这时张大牛端着黑乎乎的汤药进来了,刚刚他为了能让药尽快凉下来特意隔着碗放在了井水里,现在温度正好。 田蔡让张大牛将他媳妇扶起来,正要拿着勺子喂给她,就见胡翠花自己接过碗一口干了。 田蔡……看起来很爽利的性子。 这是催产的药,药性温和不会伤害产妇和孩子的身体,田蔡又在里面加了露水提升药效。 喝完没多久宫口就会开,胡翠花的胎位没什么问题,只要宫口开了,就一定能将孩子生下来。 等候宫口开的这段时间,田蔡让李嫂子帮着给胡翠花弄了点吃的,不然宫口开了却没有力气生产一样白搭。 要是有人参就好了,人参最是补气血,很多补身子的药方里都能用到,但是田蔡从未在北山上碰到过,倒是以前蔡平遇到过一根五十年份的,当时师徒俩穷困潦倒,那根人参换了不少钱。 这边胡翠花的娘听说闺女早产,大晚上就跑来了,两人住一个村子,张大牛去找田蔡之前去过丈母娘家,当时丈母娘没在家他就给邻居留了话。 丈母娘踏入院子的时候正好听见婴儿微弱的哭声传来,还有自家女婿的着哭腔的说话声。 她松了口气,看来翠花是跨过了这道鬼门关,这才有心情骂女婿一句:尿憋子。 她缓了缓颤抖的身子,等稍微平复了呼吸才推门进去。 一进到屋子,一股血腥混合起来的奇怪味道扑面而来,炕上的胡翠花已经盖上了被子,身下弄脏的稻草也都被扔在地上,脸红涨涨的有点充血,但看上去应该是没事了。 田蔡跟胡翠花交代了几句后又叮嘱张大牛照顾产妇的注意事项,“你媳妇这次伤了身子,往后得好好调养几年,最起码五年之内不要想着再生孩子了,我再给配点调理的药后天送来,多吃一段时间再调整药方,往后几年都是隔一段时间过去让我看看。” 张大牛擦干净眼泪连连点头,努力记着田蔡说的每一句话,丈母娘来了都不敢分神打招呼,只恨自己脑瓜子不够灵光,一边听着一边嘴里还要嘟囔着复述一遍。 田蔡回到炕边,伸手在胡翠花的脸上按了按,她按下去的地方刚开始红色消下去不一会儿就又起来了,“你脸上的红点是刚才使力过度造成的淤血,之后的一两天会显露出来更多,不要害怕,这种淤血没几天就能消下去,先好好坐月子什么都别想。” 胡翠花神色疲惫的轻轻点头,田蔡见她睁开的眼睛里白眼仁上都有淤血,可见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第48章 叶子 “而且你这次生产身子伤的厉害,月子里可得好好养着,除了上厕所以外最好不要下地,不要因为身子虚就大补,首先不是所有大补的东西都适合你,虚不受补,你得慢慢调养,一会儿我留下个菜单,上面都是你可以吃的东西。” 田蔡又看了眼炕上那被包裹着的小婴儿,瘦小的身躯比他爹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早产又在娘胎里憋狠了脸色微微发青,她给这孩子简单检查了一下,虽然虚弱了点却没什么别的问题。 “也不用太担心孩子,他毕竟是早产难免看着瘦弱了点,以后你身体好些有营养了,再奶孩子,他的身子骨很快会好起来。”想了想,没有落下什么,田蔡就拿了纸笔在炕桌上斟酌着写了几个不那么超出这家条件又有营养的菜单。 她将菜单递给了胡翠花的娘,然后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离开,翠花娘赶忙跟着出来送。 “田大夫,刚才当着我闺女的面没好意思问,她生的娃是不是个带把的?”翠花娘将田蔡送到门口,确定屋里听不到才问出来,她来的晚没看到。 田蔡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是个男孩。” 翠花娘这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看田蔡不解的神色,才解释道,“你不知道,我一辈子生了四个闺女都是自己拉扯大的,人家就都传我们老胡家专生闺女,翠花是家里老大,她要是生的也是个闺女,我家剩下的几个怕是都不好说婆家。” 田蔡对此不置可否,也知道跟这时候的人解释不通为什么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只是有点想象不出,眼前这个头发已经半白的妇人居然还没到五十岁,也许是独自抚养孩子累的。 果然,女人要是想年轻漂亮还是不要结婚,也不要生孩子。 回靠山村的路她都认识,也不怕走夜路,张大牛要再将她送回去被田蔡拒绝了,“你媳妇那离不了人,我自己能走,天天采药走山路都习惯了!” “那,那田大夫,你路上小心点!”张大牛也不放心自家媳妇,听她这么说就没再坚持。 田蔡朝他挥挥手,自己背着药箱往村外走去。 凌晨的山上温度不是一般的低,田蔡裹紧身上的衣服,又觉得两只耳朵冻的生疼,干脆将头发披散下来挡着点,重新将药箱背在身上,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田蔡回家后将身上这件蹭了块血迹的衣服脱下放在一边,往灶里又添了些柴,舀了盆热水烫脚,重新洗了手脸,爬上炕,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田蔡目光呆呆的看着房顶,一时有点没醒过来。 又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洗漱,顺便打水将昨晚脱下的衣服洗了,血迹本就不易清洗,田蔡用自己做的肥皂也是反复搓了好一会儿才洗干净,拧干后晾晒在院子里。 早饭吃的是昨晚剩下的野鸡炖土豆,收拾干净厨房以后她才去药房给胡翠花配药,配的都是补血补气的,她原本的身体就一般,这次生产更是大伤元气,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离不开药丸子了。 田蔡昨晚将一整滴露水加在药里,药效直接翻了几倍,现在补身子的药她可不敢加那么多了,不然没出一年半载就彻底养好了,人人都来求药怎么办。 人家当了医生都是想办法扬名,而自己却是绞尽脑汁不太出众。 家里的露水存货还有不少,田蔡拿出小瓶子正打算接豆芽今天的产出时却愣住了,那原本只有两片豆瓣半片叶子的芽苗上颤颤巍巍的长出了完整的第三片叶子,如果之前的豆瓣算是两片叶子的话。 这片叶子的尖尖早就出现了,但是一直不曾整个冒出来,前几天出来了一截,今天就彻底出来了,中间都没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有一种突然出现一半,又突然全冒出来的感觉。 以前的每次变化用的时间都比较长,这次叶子长出一半到整个长出来才间隔没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像找到这两次生长点的共同之处了。 冒出半片叶子,是她将山上遇见的秦岭救回来以后,长出整片叶子,是因为她救了胡翠花? 两次的共同之处,就是她都救了一条人命,难道这东西的生长成就需要靠她救人来达成?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长出叶子对她有什么好处?想起之前两片豆瓣时候每天产出那一滴露水的效用就已经很逆天了,不知道第三片叶子能带给她什么,难不成是露水加量? 田蔡赶忙重新拿了个小瓶子接在下面,就见每次渗出露水的地方一如往常凝结着晶莹剔透的水状物,她倾倒进小瓶子里,依旧是一滴。 不应该啊,难不成是功效更厉害了?田蔡决定做个实验。 她将之前的露水稀释后浇在卧室木箱子种的菜上面,又弄了今天新接到的露水按照同样的比例稀释浇在另一个里面,等晚上看看效果。 结果还没到晚上家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田蔡低头看着一边蹭自己腿一边哼哼唧唧的小熊猫,笑着打趣道,“哎呦,还知道过来呢,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 小熊猫才听不懂田蔡说什么,它就知道这个人肯定能救它,这才拖着身子一路来到这里。 看它不舒服,田蔡在它头上安抚的摸了摸,这才将之前的垫子拿过来铺在地上,又拿了两个油灯过来照亮,清洗完手以后拨开小家伙身下的毛,看清了怎么回事当下就是一惊。 小熊猫的屁股下,露出一只血糊糊的小爪子。 田蔡赶忙按照昨天胡翠花吃的催产药重新熬了一份,等药凉了些就给一直在哼唧的小熊猫灌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开始发动了。 第一只生下来就没动弹过,她试着用两个拇指力度适中的交替按压在胸口上,没有反应,又给做了人工呼吸,还是不行,见小崽子确实没救了,田蔡就将它放在了小熊猫身边。 小熊猫好像也知道这个孩子不行了,低头在它身上舔来舔去,好一会儿,见小崽子一直没有反应才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第二只倒是没什么问题,红彤彤的一团,眼睛还是闭着的,呼吸和心跳都很正常。 第49章 露水升级 田蔡拿了两片白菜叶过来给它补充力气,小熊猫在叶子上嗅了嗅就低头吃起来。 家里的这些白菜都是用稀释过的露水浇灌长大的,所以吃起来比普通白菜更清甜美味,每次只是简单清炒一下也美味无比。 小熊猫吃完白菜叶子继续在崽子身上舔来舔去,田蔡将它身下沾染的血迹都清理干净,又将垫子拉到火墙边,免得夜里降温太厉害将小家伙冻坏了。 那只已经死掉的幼崽,被田蔡埋在自家后院篱笆不远处,这些都做完以后才洗手做饭。 吃完饭,田蔡回到书房,找出一个蔡平的本子,打算以后用来当做病例本,她将秦岭和胡翠花的症状、脉案,还有自己的治疗方式、药方都写在了上面。 虽然胡翠花确实是救回来了,但田蔡也从这件事中感到自身知识储备的匮乏,碰到紧急情况无法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病情和治疗方案,所以她决定从今晚开始,每天都要抽出几个小时继续学习医书。 自己虽然还没想好以后要不要把行医当成主业,最起码现在要靠这个生存,如果因为自己学艺不精导致了什么严重后果,她觉得自己这被子都良心难安。 而且她之前一直暗暗觉得自己有前世在爷爷诊所打下的基础,还有蔡平教授原主的记忆,这些都让她觉得自己获得了捷径,所以心态就摆的不正,这都是自己面临亟需纠正的错误。 田蔡将医书拿到堂屋,靠着火墙认真研读起来,以前她看医书仗着记忆力好,以为背下来就是吃透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狭隘。 心态摆正以后,她再看起医书来就放慢了很多,不吃透这部分肯定是不会翻页的,田蔡还将蔡平祖上留下的行医记录拿出来,找到相似的病例就仔细学习人家的诊断和开药方式,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受益匪浅。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用一上午的时间将胡翠花的药配出来,全部捣碎后加水搓成药丸,放在竹筒里,她直接做了一个月的量,又加了些露水进去增加药效,吃完午饭就往青山村去了。 给胡翠花送过去的时候,她还躺在炕上,刚一天,脸颊上淤血还是很明显,唇色浅淡,张大牛昨天将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熬汤给胡翠花补身子,每天还要看着她吃一个鸡蛋。 田蔡看端过来的鸡汤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拦住正要往嘴里送的胡翠花,“这上面的浮油都要撇下去,尽量只喝下面的清汤,一顿一碗就够了,其他的饭菜也都要清淡点,你现在身体虚,这种油腻的反倒难会给身体造成负担,吸收不了堆在身体里也是问题。” 张大牛自田蔡救了自家媳妇后,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当即连连答应着将鸡汤端走回厨房撇油去了。 田蔡将竹筒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来递过去,“这是我给你配的药,每天吃一粒连吃一个月,等你出了月子再找我来,到时候咱们看情况调整药方。” 她看向旁边炕梢上躺着的小婴儿,脸色还是发青,但是照比刚出生已经好多了,而且脸上的皮肤也长开了一些,小小的一只躺在那,就连呼吸都是清浅的,她小心抱过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用担心孩子,有什么情况就让人去靠山村找我。” 这个孩子的肤色应该是随了胡翠花,要是跟张大牛一样黑早就看不出脸色发青了,头发也紧紧贴在头皮上没有几根,不过早产儿身体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田蔡交代张大牛:“将屋子烧热后给孩子洗洗澡,不要因为是早产儿就不敢洗,一直不洗澡孩子也不舒服,只要注意别受凉就行。” 胡翠花感激的道:“田大夫,真是多谢你,你这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往后有什么需要的,田大夫你尽管说,我跟大牛绝对没有二话!” “说什么呢,我是大夫,这些都是应该的,”田蔡可不敢居功,见没什么事了才起身离开,“你就好好养身体,别的事儿慢慢来。” 那天来的时候胡翠花一直虚弱着,两人也没交谈几句,看她喝药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性格爽利的人,她听之前那意思摔倒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推的,只是暂时身体还没恢复不适合追究,但是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田蔡在路上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垂眸算了算时间,就赶忙加快脚步往家跑。 到家以后关好门脱了衣服查看,果然,大姨妈造访。 即使她已经来过好几次月经了,也很难习惯这时候的月经带,田蔡一边给自己换衣服一边怀念前世的苏菲、七度空间、abc、护舒宝…… 简单清洗后换了衣服,又打了盆温水将沾染血迹的裤子清洗干净,她这才感觉到肚子传来隐隐的不舒服。 田蔡刚开始来月经的时候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还是蔡平给她开药调理了一年多才渐渐好了,现在每次倒是不疼了只是依然不舒服。 她往灶里加了点柴火,打算将炕烧的热乎乎的趴在上面,还能顺便烫烫肚子,可等她路过种蔬菜的木箱子时却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两个木箱子里,蔬菜生长的情况显示出了两种露水的不同,用原来露水浇灌过的那箱蔬菜,个头拔高了大概三厘米,另一箱却直接翻倍,而且叶片更加肥厚,就连里面的萝卜都粗了一大圈! 田蔡瞬间觉得她之前累死累活的囤秋菜就是有病,明明自己有这么好的金手指,一个冬天都不会缺菜吃。 转念想到之前的露水她喝了没任何作用,不知道升级后的会不会有,田蔡毫不犹豫的将今天的露水滴在了手心里,抬起手闻了闻。 非常清淡的味道,不是花香或者果香,跟之前无色无味的露水还不一样。 田蔡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一种满含生机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 她低头将手心里的露水吮进嘴里,入口竟是带着淡淡的清甜。 因为一滴实在太少,田蔡还喝了口水顺一顺,又静静感受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感觉,这才忍不住唾弃自己,果然是仙侠电视看多了。 第50章 搓泥 当晚田蔡依旧看医书到很晚,不需要出诊的夜晚总是十分安静,她也享受一个人的独处时光,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更能让人静下心来学习。 一直到月上中天,田蔡才感觉到困乏,将医书放在一边滑进被窝睡了。 跟田蔡这边一个人的温馨静谧不一样,知青院这天晚上迎来了到靠山村以后的第一波冲突。 都是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难免以自我为中心,第一次体验集体生活磕碰肯定少不了,每次闹别扭也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 之前严旭东因为考虑到男知青不会做饭,就将大家聚拢在一起开了个会,将做饭的任务交给女知青,挑水劈柴这些重活就由男知青来做。 大家各自的粮食袋子都自己保管,每次做饭前上交自己要吃的那一部分口粮就行了,但是这些米都是混在一起做的,难免会出现谁多一口谁少吃一口的问题。 有些人觉得自己吃亏了,一次两次还能忍,但两个多月过去了,长期积压的矛盾就爆发出来了。 这天开饭的时候,牛菲菲看着自己碗里的半碗饭实在忍不住摔了筷子,朝着今天做饭的李丽丽说道:“姓李的,你追男人喜欢倒贴我管不着,但是你能不能别用我的粮食倒贴?” 李胜刚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噎住,刚开始她以为牛菲菲嘴里的“姓李的”是自己,刚想说自己什么时候倒贴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李丽丽涨红的脸。 “你、你乱说什么?”李丽丽在大家看过来的目光中慌乱的解释,“你就舀给我半碗粮食有什么少不少的?” “你撒谎!”牛菲菲气的拍了下桌子,“我舀给你半碗粮食,加了水蒸熟还能是半碗?水都蒸哪去了?” 因为牛菲菲刚才说李丽丽追男人,但是没明确点出这个男人的名字,大家这时候都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瞥向几个男知青的饭碗,一个个看上去都不少,不知道说的是哪个。 李胜见其他女知青的目光扫过来,赶忙举起手解释,“我这可没谁倒贴啊,我碗里都是自己的粮食,我饭量大特意跟老乡多换的,每顿我都交一碗粮食的,可别往我身上瞎赖。” 李丽丽听到他加重语气强调“倒贴”,脸色瞬间扭曲,心里直骂这个二愣子,倒贴谁也不会倒贴你。 她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邱小环和严旭东的动作,见邱小环的视线落在严旭东碗里,心下就是一咯噔,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严旭东今天去队长家帮着算账回来的晚,也没注意自己碗里的饭是不是比交上去的多,而且他刚才在想事情还没开始吃呢。 “你、你少把污水往我头上泼,我家好歹也是工人家庭又不缺你那一口吃的,”李丽丽还试图狡辩,“再说别人都没觉得少就你少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针对我?” “你敢不敢跟我当面煮半碗米饭,看看煮出来的量是多少?一次两次我没说话,还没完没了了?”牛菲菲气得直跳脚,这都不是第一次了,只要轮到李丽丽做饭,自己碗里的饭就肯定会少,这都第几次了。 李丽丽不吱声了,她可不敢真的当着大家伙的面重新煮饭,半碗米到底能煮出来多少她心里还没数吗? 牛菲菲也知道之前的账当时没吱声现在也算不清了,她也不怕得罪谁,直接在饭桌子上就放下话,“我不跟你们一起吃了,我要分出去单吃。” 虽然每顿都要自己做饭麻烦了一些,但是男知青那边和女知青这边都有锅,大不了等他们做完饭她再自己做,反正冬天也没有农活麻烦就麻烦点,只要能吃饱就行了。 刘艳青和刘艳林对视一眼,“我们也要分出来单吃。” 剩下的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严旭东先开口了,“也好,自己开火好歹方便些,厨房里的东西都是咱们一起置办的,错开做饭时间也不耽误用。” 邱小环看着严旭东,眼里满是期盼,她也想分出去跟严旭东一起单吃,可是看他那样就不会同意的,刚才摆饭的时候她就掂出来了,李丽丽给他盛的饭表面上看着不多,里面指不定压的多结实。 想到李丽丽这么照顾严旭东的目的,邱小环的脸色难看起来,目光不善的看了她一眼,决定晚上要好好问问,要是她敢觊觎自己看中的男人,她可翻脸不认人。 女知青的院子也是两个房间,五个人分两间房,邱小环就跟李丽丽单独住在稍小一些的那间,大一些那间里住了另外三人:何玉珍,刘艳青和牛菲菲。 不知道邱小环和李丽丽晚上是怎么说的,反正另一边住着的三个人在她们回屋没多久就听到了清晰的巴掌声,紧接着就是李丽丽的哭声,几人谁都没睡,黑暗中一双双眼睛都闪着八卦的光。 邱小环家究竟是干嘛的没听她自己说,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只从偶尔的对话中猜到应该是家里有当官的,而且权势还不小,李丽丽的父亲是人家下属,这才一个劲儿捧着。 一直到半夜没了声音,大家才睡着。 田蔡生物钟十分规律,只要不半夜出诊,总是天刚蒙蒙亮就会醒来。 微弱的光透过厚厚的窗纸照进屋里来,田蔡睁开眼睛,觉得身上有点不舒服,像是太久没搓澡了那种皮肤都不会呼吸的感觉。 她记得前天才洗过澡,难不成昨晚睡着以后出汗了? 田蔡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汗味但也并不好闻,想着时间还早,也不会有人这时候上门看病,她才起床烧水洗澡。 木盆里兑好热水,田蔡关好门,直接在灶台旁边洗了起来,正好厨房刚刚烧过水,这附近正是最暖和的地方。 因为正来着大姨妈不敢泡澡,田蔡站在浴桶里拿温水往身上淋,过一会儿在胳膊上轻轻一搓,就出现了细小的泥卷,要不是自己清楚记得前天刚搓过澡,差点被身上的这层泥骗了。 这两天自己连山都没上,只是去了两趟青山村,哪来这么大灰? 第51章 祛疤 将身上彻彻底底搓一遍,又将头发搓洗干净,田蔡擦干净身子出来换好衣服,觉得浑身都清爽了,她用棉布将头发包裹起来,又浴桶里的水倒在门口的水沟里。 田蔡回屋拿了之前做好的猪胰膏出来擦脸,这东西她以前毕竟从没做过,第一次做就浪费了一半,只用剩下的也做了一大盒,里面添加了露水,每次抹完脸都润润的,即使天天往外跑脸蛋也没有任何皴裂迹象,前几天罗秀艳还过来挖了一些回去。 田蔡擦之前先用手摸了摸脸,然后就呆住了,她不敢置信的重新在刚才的位置反复摸索。 自己脸上的这道疤变小了! 原本伤口从颧骨贯穿到嘴角,后来痂皮脱落,那些比较浅的地方重新长平了,凸起的疤痕大概只有三厘米长。 哪个女生不爱美,即使田蔡很少照镜子,每次洗脸还是忍不住在这条疤上多摩挲几下,它的形状自己一清二楚。 蔡平之前留下的祛疤膏她一直在用,也往里面加了露水,那一小罐用了这几个月已经见底了,最大的效用也只是脸上的疤痕凸起小了一圈,颜色跟本身的肤色更近一些,全消掉不知道还要用几罐。 可是她刚刚摸到这条疤变小了!!要知道她每天都摸的东西,任何一点变化都十分明显! 田蔡赶忙进屋将蔡平留下的小镜子翻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对着脸上照过去。 真的小了!这条疤现在顶多两厘米长,凸起也下去了很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其他地方的皮肤好像也变白了一点。 真的太意外了! 田蔡饭也顾不上做,开始在院子里回忆这几天都干了什么,最后目标定在昨晚喝的那滴升级后的露水上。 等她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了,才去思索这东西追杀蔡平的人知不知道。 以前蔡平配药原主经常在旁边帮忙,两人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白珠子一直挂在蔡平脖子上从未摘下来过,甚至很多次搓药丸子的水都是原主去打的,也就是说蔡平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白珠子会沾血认主。 如果蔡平不知道,那追杀她的人会不会也不知道?毕竟当初幕后那人追杀蔡平,要求的是将她身上所有东西都带回去。 田蔡怀疑这人应该从什么渠道得知蔡平手里有一件异宝,但是不知道它的具体样子和用法功效。 现在那异宝认主消失不见,只要田蔡不暴露自己跟蔡平的关系就没人会找到她头上。 这样,她也算相对安全了很多,总算不用再每天小心翼翼的了,虽说敌人还是未知的,但自己也没那么容易暴露。 田蔡哼着歌慢悠悠的晃到了厨房,看了看篮子里的剩余食材,觉得自己明年有必要养只鸡,不然吃蛋都成了问题。 到现在她只吃过野鸡蛋,人家看病给的谢礼她都没收,这时候鸡蛋太珍贵了,只有老人小孩和坐月子的人才能吃,村里人大多都靠攒着它换东西呢。 鸡屁股银行可不是浪得虚名。 时间进入腊月后,接连下了两场大雪,最大的那场下了一天一夜,外面的雪一脚踩下去就没过了小腿。 田蔡之前就找陈木匠拿了块薄木板钉在粗细适中的木棍上,做成最简单的雪铲,雪一停,她就用雪铲将自家院子清出了一条路,连通厨房、堂屋、大门口和后院厕所,清理出路以后才继续清理其他地方,将雪全都推到大门两边,还将侧面切平,显得十分规整。 清完院子里的,雪田蔡转战门外,刚出来就看到张德发戴着个狗皮帽子朝这边艰难走来,手里还拿着个盆,一路走一路敲打,让家里闲人出来清雪。 再往这边就是田蔡家了,看她已经出来了,张德发朝她挥了挥手又调转方向朝村子里去。 远远的就听到知青院那边传来吵嚷声,走近了才知道,好几个南边来的知青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在外面闹上了。 几个年轻人忘记了前一阵子因为吃饭闹的不愉快,围着院子打闹起来,邱小环家就是京市的,看到雪并不稀奇,所以她和严旭东都没加入进去。 邱小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在雪地里撒欢,小声叨叨了一句:“都有病,一群土老帽。” “啪”一个雪球正正好好砸在了她的脸上,崩起的雪直接溅进了邱小环衣领里。 “啊!”她被冰的尖叫一声,慌忙弯腰将领子里的雪往外扒拉,但是已经有不少刚接触到温热的皮肤就融化了,邱小环只觉得脖子周围冰凉一片,“牛菲菲你有病啊!” 牛菲菲刚才就在邱小环旁边,听到她那句骂他们的话,直接就飞起一个雪球砸过去,不过她可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于是学着何玉珍平时说话的样子,“哎呀对不起啊小环,我不是故意的,一时玩的太开心了没看到你,你没什么事儿?” 正巧这时候严旭东的目光望了过来,邱小环刚要骂出口的话就憋了回去,但是表情一时还没能调整回来,就显得十分怪异,“我、我没事儿,你下次、小、心、点。” 最后几个字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也忍不住加入了打雪仗的大军里,照着牛菲菲脖领子一个劲儿下狠手。 张德发来的时候就见到一群知青,头发衣服上都是雪,还有个男知青在地上打滚,好像那边还有两个女知青,一个压在另一个身上,就连脸上都是雪看不清是哪两个。 “都收拾收拾多穿点,戴好帽子手套出来清雪,一会儿直接在大队部集合。”张德发可不管他们在院子里怎么打闹,只要不耽误干活就行。 田蔡把家门口的雪清除干净,回家喝了口水,将帽子手套装备带齐,又重新出来去大队部,按照队长的分配加入清雪大军。 道路上的雪都被清到两边,一群人干的热火朝天,帽子手套都热的戴不住了,将近中午才将村里的几条主路都清理出来,下午还要将靠山村到青山村的大路清理出来,回头两个村子的人汇合了再继续清理去公社的路,每年都是这么个流程。 田蔡又跟着干了半下午,脚都快冻僵了,后来还是张德发看差不多了才让女同志先回去。 第52章 杀年猪 中午田蔡回家吃饭的时候顺便和了一盆二合面,用小被子盖好放在炕上,打算晚上蒸馒头。 炕的温度够,再加上还有小被子保暖,傍晚田蔡掀开的时候面发了满满一盆。 她端着发好的面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现在倒是觉得厨房还缺套桌椅,不然每次都要将饭菜端到堂屋来吃,就她自己在厨房反倒更方便。 田蔡将面板也拿到堂屋来,揉面醒面再揉面,这手蒸馒头的手艺还是跟田奶奶学的,他们都是河省人,习惯吃面食,田蔡受他们影响也更喜欢面食。 家里没有表很是不方便,干什么都要估摸着时间,田蔡倒是想买一块手表,可是现在买手表都要手表票,自己到这以后混的一直不怎么样,距离能戴上手表好像还有挺长一段距离。 晚饭田蔡吃的是香喷喷的二合面大馒头和小咸菜,天天绿叶菜和小咸菜也有点吃腻了,想着今天听村里人说过了小年村里就会挑一天杀年猪分肉,到时候就可以开开荤了。 田蔡跟村里人一样,数着日子期盼杀年猪,随着春节的临近,大家除了不时要到大队部进行思想学习以外,基本上都在忙着置办过年的东西,靠山村里到处都是越来越浓的年味儿。 别看现在大家都挺穷的,但是过年从不马虎,哪怕再没有钱,年夜饭的桌子上也要有鱼有剩,图个来年的好兆头。 今年的年猪照例是在打谷场杀,大老王也已经磨刀霍霍。 村里的任务猪早就都交上去了,现在剩下的这两头就是要给村里人分的。 年猪的分配和田蔡分野猪可不一样,分年猪是按人头分的。 想到之前吃的东子家送来的肉包子,田蔡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这时候的猪都是农村养的,没有饲料全靠猪草和粮食喂,肉是真的香,不像几十年后的猪都是吃饲料激素催肥的。 田蔡之前打听过猪肉的价格,一块钱一斤自己倒是买得起,但是最关键的肉票她没有。 跟上次分野猪肉一样,几乎全村的人都到了晒谷场,这次照例大队长李铁刚带队过来坐镇。 张德发之前就将杀猪的、逮猪的、烧水的、褪猪毛的,还有其他打下手的全部安排到位,没事儿的人就围着晒谷场看热闹。 随着猪“嗷嗷嗷”的叫声,杀年猪正式开始了。 这边叫声一开始,没来的人也赶忙欢天喜地的过来围观,有的拿着筐,有的拿着盆,准备分肉。 田蔡也跟罗秀艳站在一起看热闹,这边给猪褪了毛,开完膛以后队长就会安排人给猪过称,之前给大家分田蔡打的野猪是按户分配,每家的肉都是有好有孬,但是年猪却不能那么分。 这两只猪都不算大,跟后世动不动就三四百斤的猪真没法比,甚至都没有山上的野猪大。 一过称,果然,一只一百二十八斤,另一只一百一十五斤。 然后田蔡就又见到了跟分野猪肉不一样的部分,因为猪肉身上的肉有肥有瘦,还有猪头猪蹄,身上各部分的肉每个人喜好又不同。 这都是自己工分换来的,跟白给的可不一样,大家会斤斤计较很多,不分得人人满意可不行。 于是各个大队就有了各自的分配方法,北山大队就是抓阄。 大老王将猪杀好以后,猪头猪蹄跟肉按照一定比例换算,然后将猪从中间割开一分为二,割成一条条的,过称后计算每人要分的数量,依次排开放在桌子上,从前往后拿。 然后大家挨个上前抓阄,抓到哪条就是哪条,不能反悔,就算抓到的是不好的肉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最后剩下的猪下水一般都给了大老王作为酬劳,之前田蔡打来的野猪猪下水哪里去了她不知道,但是当时作为酬劳给的是猪头和猪蹄。 每个人领完自己的猪肉都欢欢喜喜的回家了,有的人家当晚就做上一些给家里人肚子添点油水,还有些会过日子的就将猪肉做成肠,这样储存的时间长一些。 田蔡就听罗秀艳说她家每年过年分的猪肉都能吃到开春,据说杜婶子都是做成腊肠,每次炖菜的时候放进去几片借借味。 田蔡低头看了看手里不到一斤的猪肉,有点无法想象这点猪肉吃一冬天是什么感觉,反正她肯定做不到。 她先是高估了现在猪的体重,以为能跟野猪似的,自己怎么也能分上斤。 而且按人头分肉她这种一户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就完全不占便宜,那可真是家里人越多分的越多了。 按人头分配猪肉,老丁家全家都咧开了嘴,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味道,一群人呼啦啦拎着肉回去,每个人都是昂着头的,田蔡简单替他们算了算,这一家子就分了十七八斤猪肉啊,要是她她也能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分完猪肉正好是中午,田蔡下午走在村子里就闻到到处都是香味,勤快朴实的妇女们已经开始各显神通了,如何能让有限的猪肉吃的时间尽可能长也是一门学问。 田蔡看着自家门口丝毫没有化冻迹象的雪堆有点惆怅,她倒是有把握能打到野猪,可是山上都是雪行动受限也是个问题。 回了家,早就做完月子却死赖在这不肯走的小熊猫,丢下孩子过来围着田蔡装肉的篮子绕圈,被她用脚轻轻踢到一边“你可上一边去,我自己都不够呢吃没你的份,你就啃白菜叶得了。” 小熊猫才不管她说了什么,直接翻身躺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仿佛在说:“来摸,摸完了分肉!” 腊月二十七,村里的小子们又有新活动了,田蔡家附近的这条河里有鱼,因为靠山村地处偏僻,只要这边的人自己不往外透露消息,是没人知道他们挖没挖社会主义墙角的。 所以每年冬天在河里捕鱼也都各凭本事,张德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都是上游下来的鱼,谁捕到了就是谁的。 田蔡站在自家后院往河边看,一片白茫茫的冰面上,早就有小伙子凿开了冰,洞里也下好了各种各样的网。 田蔡一眼望过去,不算多宽的河面上光冰窟窿就被砸出了十来个,这点上倒是大家都有默契,抓个三两条够过年吃的就收网了。 她看着冰窟窿密集的河面,还总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旁边跑来跑去,看着就挺危险的,而且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想还是走了过去。 第53章 冰面 越走近越觉得胆战心惊,这条河是活水,今年冷的晚所以河面刚上冻没多久,田蔡从砸开的洞口侧面看了下冰层的厚度,靠近岸边的地方只有十厘米左右,越往河心去冰层只会越薄。 她右眼皮不停的跳,田蔡招呼几个在上面打出溜滑的半大孩子下来,“快下来,都下来,这冰还没冻结实呢,万一掉下去就危险了!” 几个孩子都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有个十来岁看上去面生的听到田蔡这么说就故意气她,“就不下去就不下去,我娘都不管我呢你算老几!再多管闲事小心我揍你!” 田蔡气的想将这小子拽过来揍一顿,可她看着薄薄的冰层根本不敢上去,生怕自己的体重将冰面压垮,就朝着几个认识的小孩招呼,“栓子,狗剩,豆花你们几个都赶紧下来,这冰太薄了,掉下去一个个都得冻成冰棍!快点下来!” “冰棍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几个小孩都去田蔡那看过病,也都挺喜欢她的,因为有了田大夫给开的药丸就不用去卫生室打屁股针了,也愿意听她的话,于是笑闹着从河面下来,他们想的倒也简单,就是等田蔡一会儿回家了他们再重新上去。 田蔡怎么会不知道这几个小孩子想什么呢,她将三人都抓在手里,直接拽离了河边,等到了稍微远些的地方,才问这几个小孩,“现在剩下那两个都是谁家的孩子,你们谁告诉我我就奖励给谁一颗糖丸。” “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 田蔡指了栓子回答,“你说。” “那个红衣服的是胡大爷家的外孙子,跟他娘回来走亲戚的。” 田蔡又点了狗剩询问另一个刚刚跟她犟嘴的孩子,“那他是谁家的?” “他是李大生家的!” 田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李大生,那不就是村头那个天天打媳妇的吗,看这样子孩子也没比他爹强多少,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豆花因为没抢到回答问题的机会急得团团转,田蔡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那豆花一会儿帮田姐姐去通知他们的家人行不行,就说田姐姐说了,河边太危险让他们把孩子领回去。” 她之前一直自称田阿姨,结果孩子们的家长都让他们叫姐。 见豆花点头了,田蔡才从兜里掏出一瓶助消化的药丸子,一人给了一颗,这药丸子的主药是山楂,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她平时都当零嘴吃。 刚给几个小的分完糖,罗秀艳就站在田蔡家后院喊她,说是张德发让她过去一趟。 正好田蔡也要找队长说说冰面的问题呢,就赶忙撵着几个孩子去找李大生和胡家人过来,栓子和狗剩都七八岁了,豆花小一些,不过有什么事儿也能说明白。 田蔡走的时候又招呼了一遍,这俩孩子玩的正起劲儿根本不搭理她。 她一路小跑去了队长家,才知道找她的是高慧娟。 “高婶,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我张叔去哪了?”田蔡从刚才进院就没看到张德发,心里有点急。 “可能去大队部了,这几天不是要扎帐,一会儿你过去找他就行,”高慧娟将田蔡拉到里屋炕边,指着一个局促的女人说道,“我弟妹小菊最近有点不舒服,想让你给看看。” 田蔡朝她点了点头,女人红着一张脸,悄悄往高慧娟身后躲了躲,她觉得自己病的地方有点难以启齿。 田蔡心里存着事儿,就想速战速决,但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小菊嫂子,我现在要找队长有点急事,你看看今天晚上方不方便,要不你晚上去我那我给你好好看看?” 小菊嫂子她知道,性子比较腼腆,怕她们以为自己推脱,于是将河边的情况解释了一下,两人这才知道田蔡是真有事。 “那我跟你去大队部,你张叔应该在那呢!”听明白了怎么回事,高慧娟哪还顾得上小菊的病了,赶紧拉着田蔡往大队部跑去,心里暗骂这些不着调的爹妈,要是孩子真出点什么事,这个年她家也别想过消停了。 两人刚到大队部就碰上了出来上厕所的张德发,田蔡将情况跟他说完,张德发的脸就是一沉,招呼了正在大队部的几个人朝着河边去了。 田蔡之所以非要找张德发,一方面他是队长,在村里一直很有威信,孩子们受家长的影响都怕他,另一方面就是不许大家往冰面上去还得他这个队长发话。 田蔡作为一名特警,游泳是必须会的技能,但田蔡这项并不优秀,当年体能测试的200米游泳需要在六分钟之内完成,她都是将将合格。 几人刚拐过田蔡家院子,远远的就看见那个红衣服的孩子趴在冰面上,另一个孩子不知所踪,然后在几人的视线里,这个红衣服的孩子突然消失。 “不好!”田蔡率先朝着河边飞奔,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快救人!” 张德发带着人紧追在她后面,顺着刚才红衣服男孩掉落的方向跑去。 这条河是活水,水流不大不小,田蔡直接飞奔到顺着河流往下距离掉落点五十米左右的冰面处,现在她也顾不上会不会游泳了,从旁边捡了块石头就对着冰面砸。 接连几下,就砸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窟窿,她挑的这个地方是个出水口,如果往下漂去肯定要经过这里,这时听到前面分散盯着冰面的人传来呼喊,“漂下去了漂下去了,去下面拦着!” 田蔡头也没抬,朝着前面大声道,“我在呢!” 等视线里刚一出现那抹红色,就快速出手将它抓住,用力一提直接拽了起来,扔给了旁边等着的人。 严旭东一把抱住冰凉的孩子,这孩子是后掉进去的,还有意识,只是呛水了,被张德发倒提着拍了拍,咳嗽了几声就哇哇大哭起来。 被栓子叫过来的孩子妈当场就吓得跪下了,这可是她家的根啊,要是在这出了什么意外,她就得跟着去了,一时间母子俩的哭嚎声此起彼伏。 甩完第一个,田蔡不敢分神,继续盯着流动水面,暗暗祈祷那个孩子不要沉底。 第54章 劫后余生 河水还算清澈,不然靠山村的人也不会一直在这条河洗衣服,田蔡余光瞟到又有一抹黑色进入了视线,但是速度很快,田蔡飞扑过去在它即将从这个冰洞消失的一瞬间抓住了,整个人因为冲过去的惯性趴在了冰面上,半个身子都浸到了水里。 严旭东想上前帮忙,他的脚刚踏上冰面,就听到细微的“咔嚓”声传来。 湍急的水流声遮住了这点细微的声响,旁边几人都没有注意,严旭东刚要迈出第二步,就被人抓住后衣领从冰面上拽了回来,他恼怒的转过头来,见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气恼道,“你干什么!” “冰裂了。” 其他几人听说冰裂赶忙低头看,果然,刚才严知青踩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非常明显的裂痕,如果他刚刚继续走下去,不止他自己要掉进河里,恐怕会连累田蔡和另一个孩子。 严旭东这才觉得后背一凉。 田蔡趴在冰面上,一只手死死抓着手里的孩子衣服,另一只手撑在冰洞边上,只有这样能抗击一部分水流的压力才不至于松开手。 冰面太薄,其他人上来会加重负担,到时候没准一起掉进水里。 李大生和他媳妇也被狗剩叫来了,一眼望过去在冰面上没看到自家儿子,心下就是一咯噔,见下游河边有不少人,还有哭闹声传过来,李大生觉得有点腿软。 他惨白着脸,想伸腿却伸不出去,还是他媳妇过来将人搀住,两人才跌跌撞撞的往河边去。 李大生到的时候,就看到老胡家一帮人抱着个被棉袄包起来的孩子往回走,听他们说还有一个在水里没救出来呢,都老半天了。 他的腿更软了。 田蔡不敢一下子太用力,怕冰面禁不住两人的重量,这个出水口往下尖锐的石头就比较多了,在水流的冲击下很容易划伤,于是趴在上面慢慢使力,将黑衣服的小孩一点点往外拽。 秦岭看着奋力救人的田蔡,眼眶一点点泛红,视线也渐渐模糊。 如果当初大哥掉下去的时候,有人像她一样伸出援手,大哥是不是不会死。 那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即使痴傻了也心心念念保护他的大哥。 他坚信大哥不会自己靠近河边,究竟是谁害死了他,他一定要找出来! 田蔡慢慢将小孩从冰洞里拽了出来,这孩子就保持着被拽出来的样子,躺在冰面上一动不动。 岸上的李大生“嗷”一嗓子就要往这边冲,被反应过来的张德发一把抱住。 “让我过去!那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啊!!”李大生看着毫无动静的儿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虽然他一直挺混蛋的,可这个儿子绝对是心头肉。 “大生子!大生子!!”张德发死死抱住他的腰,用力往后拖拽,“不能去啊大生子!那冰太薄了,你要是上去,你儿子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李大生家媳妇也在一边抽抽噎噎的哭,嘴里还念叨着“大宝,大宝。” 张德发说完,明显感觉李大生挣扎的力度小了,这才慢慢松开了,还有理智就行,就怕失去理智冲上去害人害己。 严旭东看田蔡到岸边的距离,跑去旁边的林子里,找了根长木棍过来,伸向她:“你抓住棍子,我们使劲儿就能把你俩拽回来。” 田蔡一只手抓住了木棍,另一只手将那孩子拉到身边抱住,两人借着他和秦岭的帮助,很快就到了岸边。 岸上的人一窝蜂冲过来,李大生和他媳妇率先将儿子揽了过去,见孩子手脚都软塌塌的,顿时哭嚎起来。 “我的儿啊!我的大宝啊!”男人一哭起来,真是震天动地。 田蔡已经被冻的浑身发抖,刚才扑过去的时候半个身子都被冰凉的河水打湿了,不过她顾不上自己,缓了口气就赶紧过去查看孩子的情况。 他们过来时这孩子已经掉到水里了,所以被淹的时间应该挺长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 田蔡试了试,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 李大生听说过,说是脖子侧面能试出来人还是不是活的,他微颤着将一只手放在大宝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感受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大生白眼一翻,直接撅了过去。 “先把孩子给我。”田蔡从李大生媳妇那拽过孩子放地上,自己跪在旁边,一手抬前额,一手压下颚,将他口鼻处的泥沙都清理干净。 然后用两指捏住他的鼻子,低头往他嘴里吹气,连续吹了五次以后,田蔡将两手交叠,开始给他做胸外按压。 听到消息往这边来的村里人越来越多,几个知青听说这边有孩子溺水也都过来了。 邱小环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田蔡低头往那小男孩嘴里吹气,她知道这是在进行人工呼吸,依然嫌弃的撇撇嘴,恶心不恶心,什么脏的臭的都救呢。 罗秀艳也过来了,看到田蔡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她赶忙往家跑,准备拿个被子过来。 村里人都没见过这种救人方法,但田蔡一直以来都挺靠谱的,这才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只有一些人窃窃私语。 “你看大生子家的婆娘,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光知道抹几滴眼泪,假惺惺的。”刘桂花早就来了,作为靠山村八卦第一人,她必须活动在事件前沿,掌握第一手八卦资料。 “能抹出来眼泪就不错了,这个兔崽子跟他那个混蛋爹一样,天天对她非打即骂的,还能有多深的感情?”刘金发媳妇抠了抠鼻屎,她家就在李大生家旁边,天天都能听见他们家的吵嚷声。 “挨打挨骂不都她自找的,活该。” 田蔡没管旁边的人说什么,她默默在心里数着,按压三十次吹气五次。 时间好像停了下来,周围的声音也都远离了,她只机械的重复着救人的步骤,一下一下。 胸外按压进行到第五次的时候,那小孩呛咳一声,醒了。 还没睁眼,就“哇”一声哭了出来。 可能是父子连心,李大生听到这声音也醒了过来,扑过去紧紧抱着他儿子,“大宝!大宝啊!你这倒霉孩子!你可吓死我了啊!!” 田蔡看着这一幕,正为两人的父子情深感动呢,结果看到李大生因为哭的太投入,鼻涕泡“啵”就破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围观的村民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笑了起来。 大家没有恶意,劫后重生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第55章 后续 田蔡用罗秀艳拿来的被子裹着身子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暗骂自己狗改不了吃屎又多管闲事,明明已经不是警察了还忍不住,两条棉裤都湿了接下来的几天自己穿什么,而且大姨妈期间沾了凉,以后且有的受了。 两人回家后罗秀艳就忙里忙外的帮着田蔡烧水,她关上门将身上的湿棉衣脱下来重新拿被子裹住自己,等水烧好了才去厨房泡澡,罗秀艳就背对着她坐在灶台前等她进到浴桶里才转过来。 之前青白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好歹没那么吓人了。 “你说你,以后来那个有你肚子疼的,都知道自己什么情况还敢过去救人,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罗秀艳自打看到田蔡还用着月事带就忍不住训她几句。 她每次来这个的时候她娘一点凉水都不让她碰,三令五申跟她说了后果有多严重,甚至都会对以后生孩子有影响! 田蔡无奈的摸了摸鼻尖,她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光想着救人去了。 为了转移罗秀艳的注意力,田蔡假装好奇询问关于李大生家的八卦,“我听说,李大生媳妇不是大宝的亲娘?” 罗秀艳瞪了她一眼,明白她打什么主意,却还是回答了田蔡的问题,“不是,她是李大生后娶的。” “那他亲娘呢?” “早就跟人跑了。”罗秀艳见田蔡实在好奇,才给她讲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李大生年轻的时候并不打媳妇,最起码不打大宝娘,那时候他性格比较窝囊,李大宝的娘嫌他没个男人样儿,生下孩子没两年就跟人跑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过。 后来人家给他说了现在的媳妇王英,当时王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村里人都说李大生个二婚的还能找到黄花大闺女是祖上显灵了。 之后刘桂花娘家嫂子的妹妹嫁去了王英他们村才知道,这个王英早就不是什么大闺女了,头几年跟村里一个家里有媳妇的搞在一起过,后来人家媳妇发现打上门去了,家里嫌丢人就给找了婆家远远的嫁了,说是王英每次回娘家两人还得一起钻苞米地呢。 刘桂花知道的事一般就等于全村都知道了,于是李大生成了全村皆知的绿头王八,他的性子也慢慢变了,没事儿就对王英非打即骂,儿子长大些了也有样学样。 村里人没人觉得王英可怜,据说她之前还给那男人怀过孩子,后来被李大生打掉了,不知道真假。 田蔡嘴巴张成了o形,真是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果然艺术源于生活啊。 想到刘桂花之前是说秦岭克父克母,她就觉得没准王英的事儿也有水分,“这事儿能是真的吗?” “那不知道,我娘他们就说无风不起浪,反正李大生媳妇从来没辩解过。”杜婶子跟几个邻居聊这事儿的时候以为避开罗秀艳了,不知道她早就偷听到了。 水不太热了以后,田蔡就起身穿上衣服,她没有太厚的了,只能先用薄棉袄棉裤将就一下。 罗秀艳将田蔡撵到屋里躺着,她打水将田蔡的衣服重新洗了一遍晾在院子里,又一桶桶将她的洗澡水提到外面倒掉。 田蔡趴在被窝里,只觉得身上和心里都暖暖的,将今天的露水吞进肚子里,慢慢在温暖的被窝里迷糊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罗秀艳也早就回了家,田蔡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没觉出有什么不适,这才出去将院子里晾着的棉衣棉裤拿进屋。 衣服已经冻上了,硬邦邦的,田蔡在火墙边扯出一条绳子搭在上面,烤一晚上差不多就能干了。 晚上田蔡吃完饭,拽了个小凳子靠坐在火墙边,一边抚摸着小熊猫一边看书,小崽崽也在乖巧的睡在一边。 小熊猫现在对田蔡非常放心,有时候会将孩子放在这自己回山上,第二天溜达够了还会回来,就像是在家憋疯了的孩子,偶尔要出去放放风。 小崽崽早已满月,原本粉嫩嫩的身上也长出了细密的浅棕色绒毛,经常被小熊猫妈妈叼着在屋里到处走。 它身上的这层绒毛软软的特别好摸,罗秀艳来的次数多了小熊猫也不怕她了,偶尔被摸一下也不会炸毛,但是小崽崽只允许田蔡一个人摸,其他人靠近都不行。 第二天李铁刚、张德发和高秀娟一起来看田蔡,想将这次田蔡英勇救人的事迹上报公社,到时候会在队里的社员大会上进行表彰。 这时候好像都是这样,不会给什么物质奖励,但是会各个地方表彰、演讲,甚至登报,田蔡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觉得麻烦。 “大队长,还是不用表彰了,”田蔡推脱道,话还不能说的太直接,不能伤了大队长的面。 ,“您之前一直告诉我们要团结一心,我这行为也实在算不上见义勇为,当时还有那么多队员一起过去救人呢,只是我跑的最快才被我抢了先,其实大家都应该受到表扬。” 李铁刚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熨帖,觉得果然不愧是自己的队员就是有觉悟,但是,“表彰还是要的,号召大家都向你学习嘛!” 田蔡一听,头都要大了,“队长,你看,我连户口都没有,回头被人挖出来都好说不好听。” “户口不是问题,回头我就去公社给你办了。”李铁刚有个老朋友现在被调到县里了,负责的就是户籍方面的工作,到时候队上给开个证明,再跟他说一声,很快就能办下来。 田蔡顿时两眼放光,如果户口的问题能解决,她也不是不能去演讲。 张德发这时候轻咳了一声,将李铁刚拽到一边窃窃私语,“我觉得还是不要去演讲了。” “怎么?” “小田医术很不错,村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她都能治,开的药吃着也管劲儿,回头你让她在各个大队露面,有人再动了心思,将人弄过去,亏的就是咱们了,你可知道,整个公社也没个像样的大夫。” 张德发话没说的太明白,但两个人都是老搭档了,李铁刚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田蔡现在已经十七,马上到婚嫁年纪了,到时候在各个大队亮相,将人挖过去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娶回去,一个医术好,觉悟高,长的还不错的姑娘,哪个大队嫌多呢? 第56章 拜年 之后队里就不考虑让田蔡去各个大队宣讲见义勇为事迹了,除了北山大队自己人外也没人知道田蔡救了人。 不过她户口的事李铁刚留了话,等县里上班了就给她办,办完再找人把她的户口薄送过来。 两位领导来过的第三天,被救的红衣小孩跟他父母一起拎着东西上门了,同行的还有张德发。 除了给田蔡道谢以外,还让那孩子给他磕头,田蔡想拦都没拦住,那脑袋磕在地上哐哐的,她听着都觉得疼。 “田大夫,这都是他应该磕的,要没有你,他早就没命了,真要是出点啥事我跟俺家他肯定得疼死!”胡晓琴说着又想起那天的凶险,没忍住落了泪。 胡晓琴的丈夫是公社干事,这孩子是在两人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而且胡晓琴还因为这个孩子伤了身体,以后都不能怀孕了,要是孩子真出什么意外就是让他家绝后了。 小男孩名叫东东,落水受凉病了一场,昨天在公社的卫生室打了一针才见好,这不刚好了就跟父母来了田蔡这。 东东是个非常有礼貌的孩子,磕完头起来,他又朝着田蔡鞠了一躬,“咳咳,谢谢田姐姐。” “不客气。”田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男孩长的很好看,大眼睛双眼皮,还有卷翘的睫毛,不过这额上的温度不太对,而且从刚刚开始就不时咳一声。 田蔡将东东的手拿起来,手指压在脉搏上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又让他张嘴看了看舌苔,看向东东爸妈道,“这孩子是不是肺不好?” 东东爸一愣,看了自家媳妇一眼,以为是她告诉的。 胡晓琴:“我没说过。” “东东应该是原本肺就不好,这次又冻着了,你们注意点他的情况,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去卫生院看看,现在有点低烧。”这孩子应该有肺炎,但是以她的能力还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先天的,她只能看出这肺炎是陈旧性的,并不是因为这次落水。 先天的肺炎有的是肺部组织先天性发育不良,一般都是新生儿疾病,也有一些是因为孩子在母亲体内时,出现了粪便吸入性感染,或者分娩时吸入了羊水导致的,这种在孩子小的时候应该是可以治疗的,只是现在乡下的医疗水平不一定能发现的了,田蔡以前在爷爷诊所时候遇到过。 胡晓琴一愣,突然想到她爹说的话,“田大夫医术很好,东东总是咳嗽你可以带过去让她看看。” 是她自己不相信乡下村子里能有什么好大夫,毕竟县卫生院的大夫都没办法保证能治好呢。 “田大夫,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儿子看看,或者开点药?”胡晓琴突然开口说道。 东东爸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咽回去了。 田蔡也是一愣,“东东这病去卫生院就行,见效最快的方式就是打针了。” 胡晓琴听她这么说反倒越发坚持,如果田蔡马上就去给开药了她才会觉得别扭。 田蔡见推脱不掉,这才将东东带到桌边,仔细检查了一番,听音的时候因为没有听诊器,只能尴尬的将耳朵附过去,最后她斟酌着按照他的症状给开了药,“药丸需要明天再取,每天吃一颗就行,大概要吃半个月。” 将几人送走以后,田蔡看了眼堂屋桌子上放的东西,有桃酥、红糖还有一瓶麦乳精,都是好东西。 那边刚离开的夫妻俩也一肚子话想说,等跟张德发分开了才说起来。 “你怎么找她配药了?”孔宪伟问道,不是他瞧不起人,一个乡下大夫能有什么治病的本事,真有本事早就去公社或者县里了。 胡晓琴就知道丈夫得问这个,她伸出手疼惜的在儿子头上抚摸了一下,“我爹说这个田大夫看病还行,反正咱们领着东东也看过不少大夫了,不差这一个,万一真碰上个好的,他也能少遭点罪。” 也是,万一呢,孔宪伟这才不再说什么,心里想着过完年还是得带东东去市里的医院看看,这边的卫生院除了打针还是打针。 田蔡将东西都收到了炕柜里,又洗了手回药房捡药,将要用的几种药材分别研磨成粉,又在配药的时候使用了稀释的露水,现在她搓药丸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没多会儿就搓了满满一盘子大小相同的药丸,等稍微晾干就可以装在竹筒里了。 第二天胡晓琴领着孩子过来取药的时候,硬是留下了两毛的药钱。 倒是李大生家的,一趟也没过来过,听罗秀艳说他家儿子当晚也发烧了,但是两口子给灌了点药,结果没见好,就带着孩子去公社的卫生室了。 田蔡也就没再关注,反正当时那个小孩是最没礼貌的一个,要不是当警察习惯使然,这种嘴欠的熊孩子她真不想救。 过年前几天田蔡跟着村里的驴车去了公社的大集,在集市上买了不少过年要用的东西,之后又跟着村里人一起回的,正月里她就不打算出去了。 初二时候,罗福英带着丈夫领着孩子回了靠山村,当天晚上一家三口就过来给田蔡拜年了。 罗福英是罗福利的妹妹,之前她儿子兵兵肚子疼找田蔡看过,但是田蔡诊断是肚子里有蛔虫,因为没有对症的药材,让他们自己去县里看了,到卫生院人家大夫检查完确诊,确实是肚子生虫引起的,叫蛔虫肠梗阻。 不过兵兵的情况还可以,肠内蛔虫团并不算大,如果再严重就得手术了,后来吃了卫生院开的药,连着排了好几天才干净,就为这夫妻俩非常感激田蔡,特意趁着过年走亲戚来给田蔡道谢,顺便拜个年。 “田大夫,真的太谢谢你了!”罗福英之前还对村里的大夫还不信任,现在也都改观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自己动手给你做了件衣服。” 罗福英从拎过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件衣服,是一件白色的衬衣,小翻领。 田蔡一眼就看上了,这件衣服的款式跟现在的不太一样,腰身往里收了一点点,显得整件衣服没有那种肥大感。 第57章 妇科 她迫不及待地回屋试穿了一下,刚好合身,对着小镜子照了又照,自从来了这里,真是多么土气的衣服都穿过了,跟那些一比,简直不要时髦太多。 罗秀艳啧啧两声,“我姑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前我小时候就愿意穿她做的衣服,小碎布头都能给我拼成头花,村里的小姑娘们都老羡慕我了,后来换成我娘给我做了就不羡慕了。” “就你最皮,这么说你娘小心回去揍你。”罗福英被自家侄女夸的心花怒放,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几个人说说笑笑,待了一会儿才离开,等人走了以后田蔡爱惜的将衣服换下来放在木箱子里,冬天穿在棉袄里白瞎了,等天暖了再穿。 罗福英的到来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接下来的几天来给田蔡拜年的人都是在这看过病的,就连青山村的胡翠花两口子都带着孩子来了。 田蔡顺便又给胡翠花把了脉,“身子还是虚,我给你那药丸别停,快吃完的时候记得来拿。” 两人的儿子也起好名字了,叫张光宗,胡翠花说是找队长起的,以后生了老二无论男女都叫耀祖。 等田蔡这边空闲下来,时间已经滑过了正月十五。 这天上午,她洗完衣服就开着厨房门在后院劈柴,之前囤的那些木头,到现在已经烧掉一半了,因为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家待着,就忍不住让屋里热乎乎的。 这边劈的正来劲呢,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招呼她,田蔡探头一看,正是之前说晚上过来看病的小菊嫂子。 “小菊嫂子,我在这呢!你先进屋坐,我马上就好。”田蔡伸手朝她挥了挥,加快速度将手里最后一块几下劈出来了。 田蔡戴上粗布手套,将劈好的柴靠着墙一层层码好,又拿扫帚将地上的木屑都扫到了簸箕里放在一边,这才摘了手套进屋。 她洗了洗手,拿出杯子给黄小菊倒了杯水,“嫂子先喝点水,身子哪里不舒服?” 黄小菊微红着脸,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想要看的是女人病,可是想着田大夫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跟她说自己的病症羞耻的说不出口。 而且她大姑姐说了,看这样的病还得脱裤子,心下更是觉得羞窘,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就要走,“我、我不看了。” 田蔡刚要劝两句,她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黄小菊在大门口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脸颊通红,头撇到一边看着桌子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做了很大决定,抬头看向田蔡,声如蚊蚋“田大夫,女人病、你、你能看吗?” 女人病?应该就是说的妇科,田蔡没有大包大揽,“这个得看情况,简单些或者病症轻微的我能看,如果太严重的我也看不了,得去卫生院或者医院。” 田蔡提到卫生院,黄小菊的脸就是一白,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坐回凳子上,将手腕递给她。 田蔡挑挑眉,没有号脉,“嫂子能先跟我说说症状吗?就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黄小菊咬咬唇,“就是、痒,疼,还、还往外流、流东西。” 要不是田蔡听力过人,还挺难分辨她说的是什么,不过按照黄小菊形容的,有点像是妇科炎症,这种病在脉搏上应该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田蔡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流东西,有颜色吗?”她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黄小菊一愣,点点头,“有,黄色的,嗯,黄绿色的。” “有没有味道?” “有,有、有臭味。”黄小菊慢慢放松了一些,没有感受到异样眼光让她觉得舒服了很多,也在田蔡的提醒下想到了更多细节,“是粘的。” 田蔡已经基本了解了,为了更加确定,“来,张嘴,把舌头伸出来。” 黄小菊的舌头明显比正常的更红一些,而且舌苔厚还发黄,这是典型的体内湿热,“尿黄不黄?那里有没有灼热的感觉?就是火烧火燎的胀痛。” “有!而且尿也黄!”黄小菊自己都没特别注意过这点,但是田蔡一说她就想起来了,胀痛的感觉确实有,只是她没当回事,每次都以为是她家男人的关系,但是有时候两人不睡一个炕她也觉得烧的慌,还疼。 田蔡让她进屋脱了裤子躺在诊床上,仔细看了看,“穿上。” 田蔡在自己的脉案上写下黄小菊的症状和体表特征,“那你有没有觉得身子重总是觉得累,或者膝盖、脚踝这些地方关节肿痛?” 黄小菊过了刚才的羞耻劲儿,听了这话猛点头,田大夫真神了,自己都没觉得是病她就都说出来了!“那我这还能治吗?” “能!”这没什么难的,湿热下注引起的,开点清热去湿止带的就行了,“我给你开药,不过药丸得明天再过来取了,我争取今天下午做出来。” 田蔡回书房拉开药柜,按照药方抓药,猪苓、茯苓、赤芍、丹皮、泽泻、黄柏、栀子、白果、车前子、生甘草,她将这些药摊开放在书桌上,指给还没走的黄小菊看,“这些都要研磨成粉,然后在按比例配好揉成药丸子,所以我说得明天才能取药。” 黄小菊看着这一桌子药材,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忍不住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田大夫,要不、要不你告诉我怎么磨,我帮你干活!” 田蔡想着自己弄也挺枯燥的,就同意了,拿出药碾子洗了手教她怎么用,这东西用着很简单,掌握巧劲儿就行。 黄小菊虽说性格比较腼腆,干活却是一把好手,田蔡只教了一遍她就学会了,没多会儿就磨的有模有样,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她紧张的情绪也慢慢去了,才跟田蔡说起身体出现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这段时间的种种不舒服,这才想着要来看看。 “这种病都很正常,我娘以前就说过,十个女人九个有妇科病,而且这九个人轻重程度还不一样,这都是避免不了的,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第58章 出名 不过田蔡还是将这病形成的原因简单说了一下,这时候的人都不太讲卫生,尤其是办那事儿之前,讲究点的人家还知道先擦洗一下再上炕,不讲究的脱裤子就上,要么说这时候的女人妇科病多呢,而且她们还不好意思找大夫,拖的久越来越严重。 “这病不是一下子就能好,需要吃一段时间药,好了以后同0房的时候也注意着点,不然还会复发。”田蔡这只有一个药碾子,即使黄小菊帮忙也没什么用,她觉得有必要找人再打一套,反正这东西用石头做就行,靠山村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田蔡又给开了些中药汤剂,“回去煎一下,不过这个是外用的洗剂,清热祛湿、杀菌止痒,这期间不可以同房。” 她自己说着没什么感觉,倒是黄小菊听到“同房”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心想,这田大夫年纪不大,倒是什么都敢说。 田蔡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找村里的老石匠帮忙打了一个,药碾子没什么技术含量,一个稍微扁些的凹槽,上面有个大小合适的石头滚轮就行了。 新药碾子到位以后,田蔡打了桶水将它洗刷干净,随便找了点药材碾了一会儿才正式干起活来,这第一份药材就是罗大强的。 他的肾虚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已经有了起色,夫妻生活也和谐了许多,罗大强为了感谢田蔡,又给她介绍了一个房山大队的兄弟。 田蔡脑壳痛,她并不想因为会治男科出名。 好在这个房山大队的人情况跟罗大强差不多,药方稍微调整就行,但是这人不是北山大队的,连带着诊费和药钱,她一共收了一块钱,这一块钱只是这次的价格,以后再买药还要付钱。 等人走了,田蔡看了看手里的钱,好像也不是不能出名,只是这事儿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没过几天,李铁刚让张大牛来取药的时候就把田蔡的户口簿捎来了,上面只有田蔡一人的户口,有了这东西,她就再也不是黑户了,以后想去哪,只要公社开了介绍信,就都很方便了。 田蔡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担心的看男科没出名,先出名的反倒是看妇科。 起因应该还是黄小菊,她吃药吃了大概半个月,病症就几乎没有了,也将这件事告诉了高秀娟,高秀娟自己也有点小毛病,只是跟黄小菊症状不一样,于是她也来找田蔡看。 接下来就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村里的女人们排着队过来,因为田蔡每天都有工分拿,给自己队上的人看病是不收诊费的,药丸子也就意思意思收个几分钱,比较难采的就多收点。 家里来的人多了以后,小熊猫就带着孩子回了山上,偶尔会下来看看,顺便蹭点露水浇灌的小青菜吃。 田蔡光妇科看了将近半个月,每天都是问诊、号脉、躺下看患处、开药,有些比较严重的还需要坐浴。 田蔡十七岁的生日也是在忙忙碌碌中过的,也没怎么过,只是晚上下了碗面条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最近甚至有了青山村和其他大队的人过来看病,这些妇女来的时候都不是空手,有钱的就给几毛钱,没钱的就给粮食、菜,还有捞鱼捉鸡送来的。 田蔡地窖里的东西已经很多天没动过了,光是这帮妇女送的都吃不完,有些放不住的,她干脆给罗秀艳和村长家各送一些,就连别的大队来来人看病收的诊费和药费,田蔡都上交了一多半给大队。 这件事她和张德发商量过,觉得这部分钱还是应该交到队里,日后真有什么也好交代。 别管田蔡上交了多少钱,至少表面看去,络绎不绝来看病的人少有空手来的。 这些都被村里人看在眼里,有些人就渐渐动了心思。 张德发这些天嘚瑟的走路都带风,他觉得自己当初把田蔡留在村里的决定真是太对了,不光自己村里的人看病有了着落,现在其他大队的人也都慕名过来。 他隔几天就在村口溜达一圈,这些天来看病的都是女人,他不好过去就派自己媳妇偶尔去田蔡那看看。 这天听来看病的人说田蔡要不接诊了,赶忙过来问问原因。 “张叔,你来的正好,我正想着过去找你呢!”田蔡看见张德发过来,赶忙道,“药材不够了,接诊了也没法开药。” “咋没了呢?”张德发不解,转念想到现在山上的情况,也明白了,之前田蔡只需要准备靠山村自己用的药材就够,现在其他大队的也过来,可不就没药了,“我找大队长想想办法。” 隔了大约一个星期,张德发就带着李铁刚找公社给开的介绍信过来了。 “县里有家药材收购站,不光收购药材也卖,你带着公社给开的介绍信去,缺什么直接在那买就行,到时候药钱回来找李会计报,以后你要是在山上采到多的,他那也收。” 这个收购站在县里很多年了,就因为这边挨着北麓山,有的生产队农闲时候组织队员上山采了药材过去卖,挣的钱算在副产品收入里,年底大家伙一起分。 北麓山绵延数十里,山里好药材无数,甚至人参灵芝之类的都有,只是因为内围有不少大型野兽,才没人敢往里去,但外围还是能采一些的。 于是三月中旬时,田蔡又去了一趟县里,这时候到处的乱象已经慢慢出现了,上面要求学生们走出校门,学工、学农、还有军事相关的,学校正常的课程和教学秩序都被打乱了。 一部分学生进入工厂,学习操作机床,学车、钳之类的工人技术,一部分扛着被褥下到生产队,跟当地的农民一起插秧种田,拔草锄地,就像现在村里的知青一样,在村里跟农民同吃同住。 还有一部分直接进入了部队,学打靶训练以及各项军事技能。 田蔡这次去县城带了不少钱,除了买药材,她还想将能买的东西都买一些,乱象最起码需要两三年才能平稳一些,这几年她并不打算再到县里去了。 田蔡依旧是背了不少山货,说是看亲戚,她秋天时候囤的太多,一个冬天也没吃多少,这次干脆又背了一筐来。 上次她记得家属院那个面善的大姐说她亲戚在供销社工作,田蔡想找她帮忙引荐一下,听说供销社有些瑕疵品是内部优先的,还不要票,到时候田蔡打算多给点钱。 她费劲啦弄点票,买不了什么东西就都花光了。 田蔡按照张德发给的地址,先去收购站将需要的药材都选了,这里并不大,从门口经过都能闻到明显的药味,她也先交了介绍信才被允许进去。 将常用的药材都买了,田蔡顺便顺便买了点山里采不到的,反正这种事她不说没人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夹带私货夹的明目张胆。 第59章 杜春燕 将买好的药材都放在驴车上,田蔡就按照上次大姐留的地址找过去,她也是住在家属区,不过这片胡同七拐八拐,她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地方。 家属区这片的房子都差不多,田蔡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在外面喊:“有人在家吗?” 接连喊了两声,才有人出来开门,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媳妇,问田蔡,“你找谁?” 之前那个大姐说她姓赵,于是田蔡说:“我是附近村子的,我找赵大姐,上次她说让我送来点板栗,这是赵大姐的小孙女,长得可真可爱。” 小媳妇听了这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孩子往上掂了掂,这才伸头看向田蔡筐里的板栗。 是她婆婆之前买回来的那种板栗吗?想起那些板栗的味道,小媳妇赶紧让田蔡进了院子,等人进去还朝着两边巷子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人才关上门。 田蔡进门后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跟之前那个大姐家差不多户型,三间房,一间堂屋,两间次间,旁边还有个小间应该是厨房,靠近大门角落的地方有个厕所,整体看上去很干净。 院子中间晾着的工服还在滴水,看样子是刚洗完。 赵大姐听到声音出门来看,见到田蔡,立马热情的迎上来,“你可老长时间没来了啊大妹子!我过年之前还以为你能再来一回呢,等得我简直望眼欲穿,你说当时我也没问问你是哪个村的,回头这个后悔哟!” 说着就招呼田蔡进屋坐下,又要去倒水。 “过年家里头忙,没腾出功夫来,这不一有空就赶紧上大姐这来了。”田蔡见赵大姐要去给自己倒水,忙道:“赵大姐,别忙了,我一会儿还要跟着村里的驴车回去呢,你看看我这次带来的东西,有没有想要留下的。” 一听田蔡一会儿还要回去赵大姐也不忙着客气了,视线顺着田蔡掀开的竹筐,定格在那颗颗饱满的板栗上。 “还是上次那种?那这些我都要了!”赵大姐这次谁也不想给分,上次她从田蔡这拿的板栗,过年时候给厂领导家送了一些,结果领导的媳妇隔天就问她在哪里买的还想再买一些孝顺老人。 当时赵大姐就后悔没留田蔡的联系方式,现在逮到人了,可不得多买点。 她知道田蔡的规矩,一部分用钱买,剩下一些就拿家里多余的临期票证换,“大姐这有一些临期的工业券,你看看你能用上哪个,放心,我肯定按规矩多给你添点钱。” 田蔡今天本来就有事儿求人,当下拒绝道,“大姐,不用那么麻烦,其实我今天也有事想找您帮个忙。” 田蔡组织了下语言,接着道:“上次听您说,您家有个亲戚在供销社,我想问问能不能弄到一些瑕疵品,我花钱买!当然,规矩我还是懂的,您看?” 赵大姐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也愿意当这个中间人,她抬手看看表,“我亲表妹就在供销社,现在这个点儿肯定上班呢,咱俩现在过去正好,而且她也爱吃你家的板栗,什么规不规矩的,你就给她拎两斤板栗就成。” “那、那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田蔡之前没想到赵大姐会将所有板栗都包圆了,为难道。 “这有什么,你称两斤出来给她就是了,下次再有了直接送到我这来,我肯定不会亏了你。”赵大姐平日里为人就比较和善,而且他们家俩工人,日子虽不算是多宽裕但也绝对不穷,想吃点什么还是能买得起,自己也不差那三斤两斤的便宜,再说跟田蔡搞好关系,以后好东西还能少了吗? 田蔡再三谢过,才将竹筐里的东西给称出来交给赵大姐,那两斤的板栗她单拿出来了,还额外送了些榛子和松子给赵大姐。 田蔡就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临期的工业券也都要了,并没少算钱,反正今天都打算用上,一会儿可以买茶缸子买搪瓷盆,啥也不耽误。 赵大姐将板栗都放进屋里,又交代了小媳妇几句,这才带着田蔡往供销社去。 到了地方,赵大姐让人去供销社后面的办公室叫她表妹,两人拿着板栗在一边小声说了几句,之后就一起朝着她走过来。 赵大姐的表妹叫杜春燕,身材微丰,大圆脸盘看着跟赵大姐有几分相似,不过她戴着个帽子,刚才看见了自家大姐手里的板栗也有意跟田蔡交好,这就直接领着两人去了仓库。 到了地方,杜春燕打开仓库大门,问道,“都在这里了,你打算要点什么?” 田蔡看了看里面,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杜春燕,“春燕姐,我在村里什么都缺,想多要点行吗?” 杜春燕想了想,说道,“也不能太多,你先挑,我看看最多能给你多少,太多了也不行,我们供销社那么多人都等着分呢!” 田蔡赶忙说道,“谢谢春燕姐,我不多要,就挑几样自己需要的。” 田蔡挑了一匹有些晕染了其他颜色的白棉布,又挑了两双鞋带孔打歪了的黄胶鞋,还有两条字印歪了的毛巾,剩下的就没再要了,上来就要太多东西会让人觉得贪得无厌,即使这些东西都是要给钱的。 “就要这些?”杜春燕有点意外,以往她见过同事领来的农村女人,但凡知道能不用票买瑕疵品,恨不得将仓库都搬空,没想到田蔡看着还是个知足有分寸的,心里高看了她一眼。 田蔡点点头,问清了价格,利索的将钱交了。 送两人出去的时候,杜春燕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田蔡的两条粗辫子上,这可真是让人羡慕的发量啊,那一个辫子能赶上自己两个脑袋多,关键发质看着还怪好的,又黑又亮,衬得脸都白净了不少。 杜春燕天生头发少,自从过了三十,脑袋上的头发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纷纷离她而去,每天睡醒看到枕头上掉落的一根根她都恨不得拿浆糊重新粘在脑袋上。 这使她一看见头发多的就忍不住打听人家的保养方法,“妹子,你这头发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啊?” 田蔡刚刚就注意到她衣服上有不少掉落的头发,现在看她落在自己头上的视线,心里一动。 第60章 脱发 她刚刚还想着怎么维持两人的友好关系呢,也不能每次来都送山货,现在好像找到了方法。 田蔡假装不在意的说道,“就用自己配的洗头膏随便洗洗,之前头发少还好洗点,自从换了这个生发的,头发就猛长,下次得重配了,一点生发的东西都不能加,要不真受不了,坠的头皮都疼。” 她这也不算说假话,原主刚来的时候头发确实不多还跟枯草一样,当年正好是困难时期,家家饭都快吃不上了谁还有精力养头发,后来还是蔡平给她开了生发的方子配合特制洗头膏双管齐下,增加发量又内调补充营养。 田蔡原本以为,原主头发变好是因为跟着蔡平以后就能吃饱了,蔡平又讲究养生、营养均衡,所以身体好了头发自然就好了,这几天正好看医书看到这部分,肝肾有问题就会导致脱发。 杜春燕一听到这话,顿时双眼放光,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拉着田蔡的手说道,“下次直接过来找姐就行,以后有什么抢手的好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咱们就当正经亲戚走动,千万别跟姐客气。” 田蔡也上道,顺着她说道,“好嘞,春燕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也吱声,咱都别客气。” 杜春燕就等田蔡这话呢,当即就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妹子,姐也不跟你客气,你看你那能生发的洗头膏能不能给姐用用?我这头发你也看见了,再少下去就要掉光了。”说着,杜春燕就摘下帽子给田蔡看自己的头顶和后脑勺,已经隐约能看见头皮了。 杜春燕也不是没找人看过这头发,可是中医也看了,西医也看了,也没说出她这个脱发是因为什么,人家也没什么治疗办法,弄得她现在经常出去要戴帽子。 田蔡仔细查看了杜春燕的头发,发现她的发质细软不说,头皮还容易出油,有头皮屑,没有特别明显的整块秃,就是发量稀少。 正常人一个毛囊能长两到三根头发,她差不多一个毛囊就长一根,坐落在同样的头皮上,看着可不就比别人稀疏很多。 田蔡又给她把了把脉,肝肾不足,气血两虚,气血不供不到头顶,肯定会导致发质稀疏甚至脱发。 杜春燕见田蔡又是号脉又是查看头皮,弄得煞有介事,也有点拿不准了,等她看完才问道,“怎么样?” “春燕姐,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等我回去给你配了药再找人捎来,你得内调加外用,到时候我把吃法和用法都给你写上,你坚持用一段时间看看效果。”田蔡跟这姐妹俩接触过以后觉得还行,不过暂时还是没将真实身份透露出来。 “好好好!”杜春燕笑容满面的满口答应着,她对任何一个能生发的偏方都抱着极大的热情。 田蔡跟姐妹俩分开以后,直接往驴车停靠的地方去,却见车上多了个人。 这人她在村里见过并不熟,好像叫什么亮,田蔡朝他点了点头,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一边。 陈大爷说是还要等一会儿,办事员出去了,公社订的报纸得等人家回来才能取到。 田蔡见还有时间,这才重新折回供销社,将那几张临期的工业券都用了。 牙刷牙粉、搪瓷缸子、搪瓷盆,还有手电筒,一个都没落,统统打包带走。 就这手里还剩了两张工业券呢,还有两天到期,田蔡打算回去给罗秀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回到车上田蔡将自己的东西都归拢到一起,紧挨着坐在车尾,那个什么亮坐在前面跟陈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飘过来 驴车将田蔡拉到大队部,她得将买药的单子给张德发送过去,那人见状也在大队部下了车,走的时候还磨磨蹭蹭着朝田蔡的东西看了好几眼。 “大爷,刚那人叫什么来着?”等男人走了,田蔡问道。 “大亮,大号张传亮。”老陈头在村里住了一辈子,这村里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田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个老张家跟田蔡家正好是两个方向,他们家好像孩子挺多的。 陈大爷一直将田蔡送到了家,还帮她将东西都搬进院子里才驾着驴车离开。 田蔡将自己的东西都搬进屋放在炕柜里,开始给带回来的药材分类,一样样装进药柜里,多出来的那些用布袋子分别装了起来,看了一圈决定放在柜上面。 正收拾着呢,罗秀艳就大呼小叫着跑来了,“蔡蔡!蔡蔡!!我堂姐要结婚了!” 田蔡刚在凳子上站稳,罗娟?她算了算,距离她来已经快三个月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应该显怀了,“什么时候结?” “就后天,”罗秀艳从桌子上拿起一包药材,“都递给你?” “嗯。”田蔡站在凳子上点点头,她都要放在柜顶上。 “我们都还没见过那个人长什么样呢,连亲家都没会,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罗秀艳奇怪的道。 这边的男女一般都是先相看,相中了媒人帮着两边拉线,聘礼彩礼什么的谈妥了要会亲家,到时候双方的长辈亲戚一起来女方家吃饭,商量结婚的日子和聘礼,实际这些已经提前约定好了,会亲家就是走个过场亲戚间相互认识认识。 但是罗娟要嫁的这家城里人也不知道是看不上他们一家子农村亲戚还是怎么的,连亲家面都没见着就要嫁闺女了,“我二叔在家一顿不乐意,那男的都没来过呢,就要结婚了,不过听我二婶说聘礼可是没少给,足足三百块呢,还有三转一响。” 说到聘礼罗秀艳可是真羡慕,现在村里虽说聘礼也不少给,但是照比三百可是少多了,之前陈香嫁的那家条件就挺好了,聘礼才一百,外加一个缝纫机,那都是全村小姑娘羡慕的对象呢,现在罗娟这聘礼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家羡慕的红了眼睛。 就连她自己都是,罗秀艳犹犹豫豫的道,“我跟松柏哥的事差不多要定下来了,我娘觉得他踏实肯干对我也不错,嫁得近了他们还能看顾着点。 你说我堂姐都要了这么多的聘礼呢,我是不是、也不能低太多?二嫂说,要是比三百少,我娘就被二婶压一头了!” 还没等田蔡说话,她又接着道,“可是松柏哥家肯定拿不出这些,蔡蔡,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61章 买一送一 田蔡并不想对罗家的家事发表意见,可是秀艳的这个二嫂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打的主意田蔡都能猜到,无非就是觉得让小姑子多要点彩礼,她好占点便宜。 “我觉得你还是别听你二嫂说什么了,有什么话不如直接问问你娘,她肯定把你放在第一位。”田蔡委婉的劝道。 罗秀艳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而且她娘以前说过,她嫁闺女不是卖闺女,到时候要了多少彩礼都给她带过去当私房,但是她二婶肯定不会。 虽说上面的大牛哥已经结婚了,但是罗娟下面还有个弟弟呢,罗聪聪才十四,以后娶媳妇的钱她二婶还打算从闺女身上挣回来呢。 这么一想,罗秀艳觉得自己之前就是魔怔了,没事儿跟人家攀比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有那功夫不如多收拾收拾屋子。 想开了又继续跟田蔡八卦起来,“我听说后天结婚人家男方也不过来,到时候直接在县里办酒席,我二婶说村里再随便摆两桌意思意思收收礼,我这个姐夫真的好神秘啊!” 田蔡有点好奇这男方家到底什么情况了,不过罗娟肯定是见过真人了,不然怎么怀上的孩子。 她不知道的是,罗娟还真没见过那人。 村里人听说罗老二嫁闺女纷纷上门恭贺,顺便打听打听男方家是干嘛的,罗二叔沉着张脸压根没从屋里出来,倒是罗二婶穿得像个花蝴蝶似的,屋里屋外蹦跶的欢。 还得跟人显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亲家给买的。 罗二婶这些年一直跟自家妯娌别着劲儿,当年老罗家前后脚娶的媳妇,大儿媳妇没多久就怀孕了,后进门的罗二婶生怕老大媳妇生出个大孙子来,到时候两个老不死的难免偏心,于是卯足了劲儿追赶,可算是相差两个月也怀上了孩子。 那段时间真是给他们家罗老二累的脸色刷白,一提上炕都腿软。 第一胎两人平手,都是生的儿子,老罗家一下子添了两个大孙子。 生完第一个没几年老大媳妇又怀上了二胎,反倒是罗二婶接连几年都没有动静,结果人家又生了个儿子,这下子罗二婶自觉比妯娌少了个儿子,一口气憋在心里好多年都不顺,后来怀上罗娟才觉得扬眉吐气。 结果没出俩月,她大嫂也检查出了怀孕,两人生孩子又是前后脚,不过这次先生的是她,生了个闺女。 原本她生闺女挺生气的,甚至都不想奶孩子,总觉得人家两个儿子,她却生了个闺女,这点上彻底矮了一头。 罗家两老因为上面已经有了三个大孙子,罗二婶生的罗娟是家里第一个女孩,受到了两老的一致宠爱,结果没出俩月,她大嫂也生了个闺女,就是罗秀艳。 这下子,罗二婶更觉得自己跟大嫂天生犯克,什么都要跟自己争。 好在后面她大嫂没再生孩子,而她也是时隔五年生下了罗聪聪,自此两家都是两儿一女打成了平手。 后来罗家二老过世,罗福利将家产平分,谁也没占谁便宜,妯娌两人在村里就像普通亲戚处着,关系不远不近,反倒是那哥俩一直都挺亲厚。 这次是她娘家二表姐帮着给罗娟在城里物色了个对象,人家男方的爹是机械厂车间主任,她表姐也跟她明说了,人家男方要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不可能找农村媳妇。 不过毛病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据说她这个新姑爷小时候调皮摔断过腿,没好好养落了点残疾,走路有点跛,不过慢点走看不出来。 后来她跟着去远远看过,一点都看不出腿脚有问题,大高个精神着呢,当下就同意了。 她表姐说双方培养感情,男的在县里有工作不能往村里来,再说小年轻男女搞对象在村子里影响也不好,成了还好说,万一没成总有好事的说三道四,就要将罗娟带到她家去住一阵,给两个孩子培养感情的机会。 毕竟车间主任的儿子找对象,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即使不是门当户对也要情投意合才行,两个人不相处怎么能有情投意合的机会。 罗二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才给收拾了东西让罗娟去表姨家住,刚开始罗娟说自己跟那男的见过一面,人家挺冷淡的,她得留在县里想办法增加相处的机会,然后还跟罗二婶夸了一顿那男的条件多好长得多俊,罗二婶这才放心。 前一阵子她表姐送罗娟回来,说是已经将车间主任的儿子拿下了,她跟那小子生米煮成熟饭了,没准肚子里都揣上了。 罗二婶一点没觉得闺女未婚先孕丢人什么的,她现在有点疯魔了,为了闺女嫁到县里去简直什么都能答应。 等罗娟确定怀孕就去逼着他家负责,罗二婶和她表姐这几个月都在跟张家媳妇掰扯,他们家也没想到罗娟居然这么容易就怀了孕,这个孩子他们家肯定要的。 但是据她表姐说,人家的意思是,罗娟已经未婚先孕了,就想将聘礼和彩礼的标准往下压一压,想法倒是也好猜,无非就是觉得反正你闺女已经被我儿子睡了,肚子里还揣着我们老张家的种,你也不可能嫁给别人,还不是随便我们拿捏? 但是罗二婶坚决不同意,在她看来,姑娘嫁给你们家我又买一送一还送个外孙子,你们家占了多大的便宜,到时候娶了媳妇没多久就又能办满月酒,说到底都是你们老张家占便宜,嫁女儿的规格肯定要按照城里的高规格来,毕竟我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你儿子给睡了,你们家不负责谁负责? 不负责就去公安局告你们家儿子强x良家妇女,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她表姐去说了好几次,男方家这才不得不做出让步,按照县里的标准,将彩礼定成三百元,还必须准备出来三转一响,回头老婆婆到年龄了,工作空缺也要给罗娟。 两家谈妥就开始筹备结婚了,但是这个姑爷子的人长什么样还没人见过,两家闹的时候他也没出现。 他妈说儿子从小性格害羞,不喜欢人多,熟了就能好了,还指着一起来的另一个小伙子,说两人是双胞胎,长的那是一模一样。 罗二叔想亲自相看女婿都不成,再说他就是个朴实的农村老爹心态,姑娘过的好就行,彩礼按照行情,有就多给,没有就少给,并不指望自己那姑娘能高嫁到哪里去。 第62章 张传亮 夫妻俩想法不一样,为这事也没少吵架,但是罗二婶坚决忍不了矮大嫂一头,必须在儿女亲事上争个先。 这次罗娟嫁到县里去,可是让她扬眉吐气了一回,据她所知,秀艳可是要跟王松柏议亲,嫁个在土里刨食的跟嫁个工人能一样吗? 以后罗娟嫁到县里,就能拉拔着聪聪,没准哪天也能在厂里给儿子安排个工作,那他们家可就起来了,跟村里人可大不一样了,没准以后自己家也能变成城里人呢。 罗二婶笑得一脸褶子,哎呀,她都想好以后有人求上门怎么拒绝了,。 田蔡拿了一张工业券给罗秀艳,后天罗娟要结婚,她只能明天去县里,顺便还能帮田蔡把给杜春燕的东西捎了。 村北边老张家。 张传亮一进家门,就被在院子里晾衣服的老娘吴招娣拉着进了堂屋。 “咋样?看见了没有,”吴招娣急切的问道,“她都买什么了?” 张传亮回忆着在车上看到的东西,“我看拿回来的有整整一匹布,还有好几双黄胶鞋、搪瓷盆、搪瓷缸子,娘,你说她买这些得花多少钱?” “我滴个乖乖,”吴招娣越听眼睛越亮,嘴也咧的老大,“买布都论匹的,那别的肯定也少不了,大亮,赶明儿你就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多往她那跑跑,有点眼力见儿,嘴甜点!哄骗个小姑娘还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吴招娣看着自家的大高个儿子,心里涌起一阵阵自豪,要说她这个儿子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大高个又壮实,人长得还精神,村里的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对着他脸红呢。 “你跟于寡妇也赶紧断了,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把这事儿搅和了!”吴招娣想到青山村的那个寡妇还跟自家儿子掰扯不清,就不放心的叮嘱几句,男人嘛,有几个能老实的,再说他家大亮也就是过去纾解纾解,又不可能真娶她。 “娘,你就放心。”想到田蔡弄回去的那些东西,张传亮忍不住挺起胸膛,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那些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罗二叔家摆酒那天,田蔡没过去,让人帮着捎了两毛钱。 一开始田蔡不知道该随多少份子,看村里人有给两个鸡蛋的,给钱的也都是一毛两毛,她在混在人堆里一点都不起眼。 后来听来看病的婶子学,他们在罗二叔家的酒席上也没看见新郎官,说是当天有领导来视察要他跟着,现在他是厂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前途好着呢,大家对这个神秘的新姑爷更好奇了。 村里人都说,大概只有结完婚三天回门的时候,才能见到罗老二家的新姑爷子了,不过正日子好像还要好几天呢,现在罗娟都是住在县里她表姨家,到时候直接从那出嫁。 田蔡并不关心人家姑爷子长什么样,这几天她一直躲在家里,将几种常用药材都碾碎成渣,方便以后配药直接取。 挑了个好天,她背着竹筐拎着锄头往山上去了,天气暖了不少,向阳坡的草和树都发芽了,她想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挖到春笋,回来换换口味。 野菜现在也是刚发芽,个头还有点太小,就算挖了也没什么可吃的。 田蔡没打算走太远,就从小桥拐过去直接上了山,奔着不远处的竹林去了。 原主每年春天都要挖春笋,田蔡将竹筐放在一边,慢慢按照竹子生长的方向寻找,地上有微微隆起又开裂的土包,这种地方十有八九有笋子。 沿着笋尖轻轻往下挖,边挖边扒开泥土,等差不多到底的时候,只需要拿锄头用力来一下,一点也不费力,不过现在还是有点早了,林子里的隆起并不多,田蔡找遍了这片竹林也才挖到四根。 今天的天气好,她又是穿着薄棉衣出来的,干了没多久鼻尖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田蔡解开两个扣子扇了扇,为了避开太阳往林子里退了两步。 茂密的竹林挡住了她纤瘦的身影,正当田蔡歇够了准备走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她天天在家待着也不出门,我上哪那么容易碰上去,我总不能天天往她家跑?我又没有病,”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我都说了找她还不如找那几个知青,我看那几个知青都挺有钱的。” “你懂个屁,”另一道略有些粗哑的女声说道,“那几个知青现在靠的都是家里给钱,能给多久,他们嘴里说的以后回城,还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事儿呢,那丫头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天天都有公分领。 娘给你算了一笔账,这丫头光一年的工分就赶上你累死累活挣的了,别说还不停的有人给送东西送钱,你看那些过来看病的,哪有空手来的,那还是你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指不定给了多少呢!” “不是说钱都交给队里了吗?” “要不说你小子还是经历的太少呢,怎么可能全交,队长肯定给她留点儿,让驴干活不得让驴吃饱啊,你老娘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饭多,这种事听我的准没错!”那道粗哑女声洋洋得意的说道。 田蔡:你才是驴,你全家都是驴。 她悄悄从树丛后看过去,想看看这个大言不惭的人是谁。 树枝掩映下露出两道身影,高个子那人就是前几天田蔡去县里时跟自己坐一辆车的男人张传亮,矮一些的好像是他娘。 “可是她没有邱知青好看……”张传亮早就看上了邱小环,那姑娘脸长的白嫩水灵,胸脯高耸,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他一看就心里痒痒,比于寡妇可好看多了。 “娘知道你们男人都爱颜色,再说我儿这么优秀哪个女的都配不上你,这也就是解放了,不然你把两个都娶了也没啥不行的,到时候一个在外面挣钱,一个在家伺候你。”吴招娣解放前就是地主家的丫鬟,那地主老爷长得还不如她儿子,人家也没见少娶。 “哎呀娘,现在都是新中国了只能娶一个,偷偷说说得了你可别出去乱说。”张传亮嘴上说着不行,心里却忍不住按照他娘说的想了一下,当即就是一热。 “我又不傻,还用你说。” 第63章 不得劲儿 接下来两人又说起了春耕的事,脚下没停绕过竹林,朝着山上去了。 等人影看不见了,田蔡才背着竹筐慢慢往山下走。 自己都已经尽量低调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看来以后得再低调点。 不过这对母子也是真奇葩,田蔡记得张传亮他娘看着挺正常一人,之前她在大队给村里人看病的时候,他娘还在一边跟人聊天来着,好像是有人要给她儿子说亲。 至于说的张传亮优秀,田蔡也不知道当个普通的民兵有什么可骄傲的,这要是当了民兵队长还不得飘上天? 不过鉴于这两人还没做出什么事,田蔡也不好直接出手对付人家,只能将这事暂时放在一边,提醒自己小心着点,别再着了什么道。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不经意间就到了该下地干活的时候。 田蔡在开始干活前几天独自上了趟山,猎了只狍子和几只野兔回来,将狍子宰了以后,分别切了一斤最好的肉给张德发和罗秀艳送过去了,想了想,又切了几斤出来,一家送了半斤。 之前田蔡在冰面上救人,后来被严知青和秦岭用棍子给拽回来了,当时帮忙的几个人她都记着呢,这次的肉就给这几家送了,也算是感谢当初的一拽之恩。 至于当时最先将棍子伸过来的严知青,田蔡特意多给添了一块肉。 严旭东本想拒绝的,可是想着一个多月没尝过肉味了,而且早就听村里人说过,狍子肉吃起来细嫩美味,正好趁这机会尝尝。 至于田大夫说的什么谢不谢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当时的状况无论是谁都会伸手帮一把的。 这些肉他就当做是借的,下次去公社买了肉再还上。 刚刚田蔡来找严旭东,知青院的人都看见了,等看到他拎着肉回来,纷纷打听原因。 “是不是田大夫也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了?”李胜朝他挤挤眼,嘴角扯出一丝坏笑。 “瞎说什么,是上次冰面那事,田大夫说谢谢我们这些帮忙的人。”严旭东本来不予多说,可是想着不说清原因这些人再乱猜,到时候传出点别的来反倒不好了。 “哟!你说当时我怎么就没在呢,我要是也帮着拽一把,今天这肉不就有我一口了吗?”李胜这个不怕死的继续贱贱的道,眼睛还一个劲儿朝着肉上瞟。 自从知青点分开开火以后,他就跟严旭东、于明江三人一起吃了。 严旭东看他那副活宝样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好心情的点点头,“放心,今天怎么也有你一口肉。” “就等你这句话呢!够哥们儿!”李胜目的达到,乐颠颠去洗手帮忙,他将肉拎起来看了一眼,“咦?不是猪肉,颜色不对呢?” “嗯,狍子肉。” 于明江听了也笑着道,“那可真是有口福了,早就听家里长辈说这边的狍子肉好吃,这回咱们也能尝尝了。” 男知青因为这一斤肉乐呵的像过节,女知青这边恰恰相反。 刚才田蔡过来送肉的时候正好被出来倒水的邱小环看个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可是田蔡递东西给严旭东她还是看见了的,最重要的是严旭东他收了!! 看着田蔡离开的背影,邱小环眯了眯眼睛。 田蔡给严旭东送完肉又往秦家去,她拍了好半天的门都没人应声,应该是没人在家。 没办法,她又给拎回了家,想着以后再说。 村里的老老少少已经闲了一个冬天,一开春就纷纷下地挣工分,毕竟不挣钱心里没底,赶在春耕前将地翻一下。 今天队里给安排的是刨榨子,这榨子就是苞米榨子,是去年收完苞米杆子剩在地里的根部,有一部分是支在地上的,春耕之前得全部清除干净,不然就会影响之后的播种。 村里人去大队领了工具就去地里干活了,这活儿有的人家跟自家孩子搭配着干,大人将榨子从地里刨出来,小孩将上面的泥土打掉,这东西晒干以后可以拿回家当柴火,队里是不管的。 不过干这活的多数都是男人,毕竟这可是个力气活,田蔡跟大多数女人一样,分配的是地里的除草任务。 带领他们干活的是唯一的妇女组长李广霞,田蔡和几个女知青以前都没干过,还是李婶子一步步教着,很快她们就都掌握了除草技巧。 到中午下工的时候,几个女知青的手上都磨起了水泡,田蔡还好一些,这个冬天也一直没闲着,劈柴碾药都是磨手的活儿,她的手上早就长了一层薄茧,现在反倒成了保护自己的东西。 田蔡回家快速解决了午饭,又简单擦洗了身子躺在炕上睡午觉,干了一上午,再不费力也出了不少汗,她决定下午还是少穿点。 听说去刨榨子的男知青,干完第二天连手都举不起来了,还有手掌水泡破皮的,那几天每个知青都来找田蔡买过药,有外伤的,也有药油,不过最多的还是外伤药。 邱小环打听了田蔡家的位置,独自一人往那边走,一旦跟村里人走个对面就不自在的拽拽衣服下摆,她今天穿的是件新做的肥大衣服,不合身的衣服将窈窕的身段遮的死死的。 她自己带来的衣服都是之前在城里穿惯的,虽然表面看着宽松,却在一些小细节的地方动了心思,穿着最能衬出她的腰条。 本来她是打算穿给严旭东看的,可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才知道,这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村里那帮老爷们打量自己的眼神,就仿佛她没穿衣服一样,所以她平时都待在知青院不出来,后来干脆找村里的婶子帮忙做了件灰色的粗布衫。 邱小环的脸也从一开始的羞窘渐渐变成恼怒,“什么破地方!真想把他们眼珠子都抠出来!” 带着一肚子气到了田蔡家,进门就看到田蔡坐在院子里看书,“行啊田、大、夫,我们累死累活的下地干活,你在这优哉游哉的看书,真该让村里人看看你这幅狗屁不干白拿工分的嘴脸。” 田蔡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你有病啊?我这几天跟你在一片地里,干没干活你还不知道,我看你是瞎。” 田蔡脾气好不代表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又不是你妈什么都得惯着你,她是不惹事又不是怕事。 邱小环一噎,她也是气昏了头,明明这几天都在同一片地里拔草,她刚从地里回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田蔡却一身清爽,看那头发滴水的样子就知道是刚洗完澡,想到这她心里又不得劲儿了。 第64章 炸了 邱小环臭着一张脸拽了张凳子坐下,将双手往前一伸。 她倒是想气势十足点,可是两只手都伸过去的动作怎么都让人气势不起来。 田蔡垂眼看了看,脏兮兮的白嫩手掌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水泡,右手虎口处的水泡最大,而且已经磨破了,啧啧,小手够嫩的。 田蔡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屋檐下的木盆,“先去把手洗了。” 邱小环举着两只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手都这样了你让我洗手?有没有点医学常识,我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难不成你要顶着一手的土上药包扎?”田蔡反问。 邱小环不说话了,拉着脸去洗手,洗的时候还能听到吸气声,田蔡起身进屋拿了药箱出来放在院子里。 天气回暖以后她大多数时候都在院子里,没有玻璃,屋里的采光实在一般,还是院子里更亮堂一些。 院子东南角的海棠树在田蔡多次用露水浇灌后,终于在春天发出新芽来,村里的人啧啧称奇,都说这年份长的树就是有灵性,直说田蔡是有福气的人,枯死多年的老树都能被她养回来。 等邱小环重新坐下,田蔡拿了块白棉布将她手上的水吸干,然后特意找了根最大号的缝衣针。 “你干嘛!!”邱小环看到田蔡给这根大号缝衣针消毒整个人都不好了。 田蔡没说话,伸手将她的手拽回来,在邱小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水泡一个个挑破挤干净,流出来的脓水滴在了地上,之后又用自制棉签蘸了白酒消毒。 “咝~”邱小环的手忍不住回撤,却又被田蔡一把拽住,狠狠消了遍毒。 疼的邱小环眼泪差点没下来,心里在她给严旭东送东西这件事后面又记了一笔。 隔天一早,田蔡吃完早饭就麻溜的出门上工去了。 她手上的豆芽现在产出的露水,有那么一点洗精伐髓的味道,只要田蔡晚上喝了一滴,第二天身上准有一层附着的灰色东西,洗掉以后人就会白一点点。 田蔡这具身体长相原本就还可以,之前因为瘦弱脸色不太好,经过她这一个冬天各种白面、大米、肉的供养,已经胖起来了不少,再加上白嫩了许多的皮肤,现在也算是小美女一个。 不过田蔡可不敢继续喝了,在村里好看的太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事。 即使她的武力值足够保护自己,也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这天他们的工作是种苞米,一个人负责刨坑,另一个人负责点籽儿再埋土,这工作就需要两个人一起干了。 很快大家各自找好了搭档,领了种子站在地头上。 “你没种过,这次我刨坑,你把苞米籽儿扔进去踢上土就行了。”罗秀艳道。 田蔡没两下就找到节奏了,她本就准头好,距离近了更是一点不带偏的,两人干得又快又好,将那些知青和村里人远远甩在后面。 到了中午十二点下工回去吃饭,田蔡和罗秀艳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晌午给休息的时间,吃完饭还有时间睡一觉,下午两点再上工。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村里走,刚进村就看不少人都往南边去,说是有热闹看,走在两人旁边的几人也纷纷加快脚步过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罗秀艳一脸八卦的拽起田蔡也往那边跑,顺便问着旁边的人,饭可以晚点吃,热闹不看可就没了。 “不知道,陈婆子说那边闹起来了。” 田蔡无奈的被她拉着走,她一点都不想去,有这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家洗洗吃饭顺便睡一觉。 拐过去没多远就听到吵嚷声,看热闹的人也都停了下来渐渐围拢在一起,罗秀艳越靠近越觉得懵,这地儿不是她二叔家吗? 到了近处,果然,这次热闹的中心人物真的是她二叔罗向利家。 两人挤开人群到了最前面,哭嚎的是据说已经嫁去镇上的罗娟,此刻她身上还穿着一身红衣服,跪坐在地上哭的好不伤心。 罗娟旁边还站着几个面生的男男女女,其中几个男的穿着机械厂的工服,中年女人昂着下巴站在一边,后面还有个矮小的男人畏畏缩缩。 罗二叔沉着脸一言不发,罗二婶没在,田蔡刚刚回来之前看她还在田里,应该会比他们晚到一会儿。 在罗娟的一声声哭诉和那几个男女说的话里,围观的人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田蔡知道的更多一些,也算是捋出来了事情的经过。 如她所想,罗娟和罗二婶果然是被她那个表姨坑了。 这个所谓的机械厂车间主任姓张,家里有对双胞胎,两个都是儿子,大儿子叫张玉喜,二儿子张玉龙。 要跟罗娟说亲的就是老大张玉喜。 之前罗娟每次去县里,看到的听到的关于自己相亲对象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弟弟张玉龙,张玉喜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老大张玉喜天生小儿麻痹,很少出来见人,认识张家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常见,倒是小儿子也在厂里,还挺受重视。 哥俩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时候讲究个顺序,老大要是不说亲就没办法给老二说,偏偏老大的情况但凡是个四肢健全脑瓜子正常的姑娘就没有愿意嫁给他的,所以他们就想出高价娶个农村媳妇。 张家自己没什么农村亲戚,所以放出消息去找个中间人给介绍,到时候好处肯定少不了,就有心思活泛的人家愿意把姑娘送过来。 至于罗娟怎么怀孕的,田蔡怀疑要么是弟弟代劳,要么就是趁罗娟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而现在结完婚了,张家才敢显露出真面目。 罗娟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嫁的人长什么样,矮小瘦弱不说还明显是个跛子,跟高大帅气的小叔子在长相上没有一毛钱关系。 婆家也看出罗娟不愿意吃下这个哑巴亏了,这不,回门的日子明明是新姑爷子陪着就行,他们全家却一起过来了,不就是怕儿子在这受委屈。 村里人听明白怎么回事都炸了。 第65章 罗家闹剧 “这家人也太不是人了,这不是骗婚吗?” “就是!娟子好好个大闺女,在村里什么样的小伙找不到,非找这么个跛子,就是欺负咱们村里人!” “……那也怪他们两口子,都不打听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家,光看给的彩礼多就着急忙慌把闺女嫁过去了,现在,啧啧。”说话人的口气微微发酸。 “那两人没同房也算不上结婚了?”金成媳妇忍不住道,罗娟那丫头也算她看着长大的,虽说被她娘养的有点虚荣,但是小姑娘家有几个不虚荣的。 “你当是什么年代了,现在都是扯证的,扯证了就是结婚了,政府可不看你同不同房!再说你咋知道人家没同房,你看见了?” 金成媳妇不说话了。 青山村前些年也出过一个差不多的,当晚知道骗人,那姑娘连洞房都不肯进就回娘家了,村里人可不管你洞房没有,办酒了就当你嫁过了,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一直不停,后来不得不远嫁了个鳏夫。 罗娟听到扯了结婚证,哭得更伤心了,想起自己之前当宝贝收着的那张纸,真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她就说张玉喜他妈怎么那么急着让两人领证呢,甚至都没用他俩过去,直接就给办下来了。 现在的结婚证就是一张纸,上面除了两个人的名字和自愿结婚的字样,就没什么多余的了,照片是没有的,这也就给了很多人冒用的机会。 罗大牛下了工往回走,老远就看到了自家门口围着一群人,“咋了?都围这干啥呢?” 罗二婶比她更早发现不对劲儿,拽着儿子就往里冲。 围观的人群看到罗二婶回来了立即让开路,“罗老二媳妇回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罗老二媳妇,你家闺女回来了,吵着要不嫁了呢!” 有通风报信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你新姑爷子也来了,看那长相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呢,老二媳妇赶紧劝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说人家给了那么多的彩礼呢,没准睡了一宿娃都揣肚子里了呢,再找下家不是让人当绿头王八吗?” 罗二婶心一颤一颤的,挤开人群往里去,刚挤进去就见罗娟哭得满脸是泪。 而院子里还站着十来个不认识的,为首的就是自己那城里的亲家,亲家母微抬着下巴,老神在在的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罗娟,“儿媳妇,你可得想好了,刚结完婚就说不过了,你也不想想,你都跟我儿子睡过了,要是肚子里……” 罗大牛看他们这样欺负自家妹妹怎么可能同意,当即就冲到那女人面前挡住罗娟,看看地上哭泣的罗娟,又看看周围的人,凶神恶煞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代方红在厂里的后勤部工作,这些年主要负责的就是厂职工的思想问题,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一点都不带怕的,她上下打量了罗大牛一眼,就明白这人的身份了,“我们要干什么,你得问问你这个好妹妹了,看看她想干什么。” 罗大牛转头看向罗娟,“娟子,咋回事?” 罗娟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 代方红见了,嗤笑一声,直接走到罗二叔面前,“亲家,您家这村子这么偏僻,我们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咱们赶紧商量出个解决办法,你一直不说话,耽误的是大家时间,如果折腾到了晚上,我这些侄子外甥们回不去,您家这小院子好像也住不下。” 罗二叔脸色越发铁青,“这件事,是你家骗婚在先!” 代方红是个要面的人,她可不愿意担骗婚的名头,“我儿子什么情况在最开始议亲的时候我就对外交代过了,我也自知孩子条件差了点,我家可是诚意满满的说亲,花五百块娶个媳妇够有诚意了,三转一响我也都安排上了,那锃亮的自行车还停在你家院子里呢! 怎么着,收了我家的钱和聘礼,刚结婚就翻脸不认人了?老哥你做人有点不地道了!总不能因为您家在这村子里住的年头多,就弄这么一帮人过来吓唬我,我老张家也不是吓大的,哪能钱花了东西买了,睡了一宿媳妇就没了?就算是旧社会那出来卖的也没有谁敢出这个价!”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嗡嗡声更大了。 “你、你、你说聘礼、是、是多少钱?” 罗二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她那个亲表姐坑了她,聘礼三百的事儿是她说的,也是她劝自己答应的,两家传话一直都是她表姐在做,这件事里她表姐究竟担了什么角色她都不敢想,一想到这五百的彩礼钱都要自己出,她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找我表姐,找她,找她。” “聘礼是五百呢,罗老二家那婆娘不说是三百吗?” “这么多聘礼,买个媳妇都够了,何况娶个村里姑娘了!” “后面那就是他们家儿子,看那样不给这么多也真说不着媳妇啊,不过罗老二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这不就是卖闺女呢吗?” “卖闺女的多了去了,可是这不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吗?” 罗二叔听了这话气得手脚发颤,他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现在被气得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到代方红说自己是出来卖的,罗娟又羞又恼,差点没将他们家趁着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睡了自己的事喊出来,她只能用苍白的手死死抓着罗二叔的衣服下摆,哀求道:“爹,我不要嫁过去了,爹,求求你了,把彩礼退给他家行不行,我不想嫁人了爹……” 罗二叔看着自己唯一的闺女匍匐在脚边可怜的求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看到瘫软在一边的罗二婶,大步过去,拎起她的衣领子吼道,“钱呢,把钱拿出来!我闺女不嫁了,老子自己养着!” 罗二婶傻呆呆的,只摇头不说话,完了,全完了。 见罗二婶不说,罗二叔直接一个巴掌呼过去,“钱呢!?” 罗二婶被打的一愣,终于说话了,开口却是,“我草你大爷罗向利,你个王八羔子敢打我,看老娘不跟你拼命!” 说完就扑过去跟罗二叔撕起来,她嫁过来这么多年,罗老二一个手指头都没敢碰过她,现在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自己,看她不挠烂他的脸! 第66章 一巴掌又一巴掌 这边闹起来之前,就有人去找罗福利夫妻俩了,因为罗福利是组长,下工都是最后一个走的,去找的人也是在地里见着的,这不拽着人就过来了。 罗福利和杜婶子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罗二婶扑过去打罗向利,刚要过去拉架,就被罗秀艳拽住嘀咕了几句,弄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一眼,顿时觉得头大! 罗福利知道这种事女人都是打前锋的,究竟要怎么解决,还是得看一家之主,他看了眼站着的那几个穿工服男人,让杜婶子过去拉架,自己径直走到了其中的中年男人面前。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罗家四口人、张家夫妻俩,还有两个当事人一起进了屋,而罗大强、罗大壮、罗大牛三人商量过后,客气的过来赶人。 “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下午还要上工呢,别因为我们家的事耽误咱中午休息,各位都先回。”罗大强站在院子里,朝着围观的人群说道,人家来看自己家的热闹,还得好声好气的劝人走,不然回头就能将这点事儿传的更加难听。 罗秀艳见两个哥哥都过去了,也跟田蔡说了一声,去厨房给几个跟着张家夫妻过来的人倒水,先不管别的,老罗家最起码礼数得到位。 再说这件事儿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没准两家都是受害人,中间的便宜都让那个表姨占去了。 罗二婶虽说不怎么样,平时也喜欢掐尖要强,不过还真没谁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再加上过来赶人的是罗福利的大儿子,罗福利在村里人缘一直不错,大家伙也愿意给他家这个面子,三三两两的散开回家了。 田蔡朝罗大强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这件事情经过一个中午的发酵,村里人全都知道了,下午罗家人无论老小都请假没来上工,在地里干活的人们更是肆无忌惮的讨论起来。 “看着罗老二平时挺老实的,没想到也是个卖闺女的!” “我看这人呐,没卖闺女那都是人家开的价不够高,周老二,要是有人想娶你家闺女,开价五百,就问你嫁不嫁?” 周老二呲着个大黄牙,笑眯了眼睛,“别说开价五百了,就是二百我都嫁!” “就是不知道罗老二要怎么整,我听那意思,五百当中他家就拿着了三百,剩下的那二百怕是让人吞了,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办了。” “要是罗娟真不嫁了,那五百都得退回去不说,我估计人家那几个大件的钱也得让他家掏了。” “可不,这回罗老二家可是赔大发了!” “要是当初好好找个村里的小伙子嫁了,也没那么多哩个啷,还不是自己贪财,以后这闺女砸手里看他家怎么办,我估计罗福利剁了老二媳妇的心都有,这不也影响秀艳名声吗?” “啧啧,要么老话说娶妻娶贤,妻贤夫祸少啊!” 罗福利可没空管外面的人说什么,再三确定过,侄女就是不肯嫁了,那他们老罗家就得凑出五百的聘礼还给人家。 这么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见罗福利说话办事都挺利落,人家男方爸张永强也没多废话,爽快的摆出两个解决办法。 第一个就是罗娟跟他们走,以后就是老张家媳妇,为他们老张家生儿育女不能有二话。 第二个就是罗娟可以回来,但是罗家必须返还那五百块的彩礼钱,至于聘礼三转一响,自行车已经被骑过了,他家肯定不要了,罗老二得照价赔偿,剩下的三件他们拉走。 罗二婶一听,“噗通”坐在地上哭嚎起来,那钱进她兜里还没捂热乎呢就又得退回去了,关键退回去还得倒搭那么多,她一听钱都没了就心口疼。 “我的老天爷啊,没天理啊,我清清白白的大闺女都被人睡了,还管我要彩礼钱啊,简直不给人活路啊,这是要我去死啊” “啪!”罗向利忍无可忍,用尽力气又一个嘴巴抽过去。 世界安静了。 “咳,”罗福利对这个弟弟也是恨铁不成钢,早有这打媳妇的两下子,家里家外还能被个娘们把持了这么多年,要他说这个弟媳妇就是欠收拾。 代方红轻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罗二婶,就这么个娘们,给自己儿子当丈母娘她都觉得丢人,什么玩意。 罗娟看了一眼被打趴在地上的娘,还有坐在堂屋的几个长辈,不敢吭声也不敢过去扶。 罗向利将罗二婶装钱的匣子找出来,又从她身上抢过钥匙,将匣子里的钱都拿出来数了一遍,傻了。 匣子里大团结只有二十一张,将所有的毛票和分票都算上,也才二百三十多,剩下的钱哪去了? 罗向利看向罗二婶,只见她眼神闪躲,他也被今天的事逼出血性来了,又过去薅着罗二婶的头发问,“剩下的钱呢?” 罗二婶被拽住头发,疼的龇牙咧嘴,却不吭声。 “啪”罗向利气急败坏,又一巴掌下去,“老子问你,钱都他妈哪去了?” 要知道在这娘们手里的钱可不只是罗娟聘礼的这些,还有他们家这些年攒下的钱,虽说前几年大儿子娶媳妇花去了大半,但这几年攒下的,也得大几十块钱了,现在都哪去了。 罗二婶不说,他就一巴掌一巴掌打下去,巴掌打累了就换成拳头,到最后给罗二婶打的鼻青脸肿,就连罗福利都看不下去了。 “行了,老二,她不肯说你就算把她打死了也没用,”罗福利转向张永强,语气恳切道,“老哥,你看能不能宽限我几天,你也知道还有二百落在了中间人手里,我家怎么也得把这个钱要回来,五天,五天后我们亲自把钱给你送过去,行吗?” 张永强看向代方红,这跟他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 见代方红点点头,张永强这才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们少还点,就是不知道你们家愿不愿意,当然,我不是说让罗娟嫁去我家。” 既然不是让罗娟嫁过去,罗福利也愿意听听看,“老哥你说。” “罗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她要是肯生下来,我就同意少要二百。”代方红扔出这句话,就看到罗老大夫妻俩震惊的表情。 第67章 活动筋骨 这件事的后续是什么样的,外人无从得知。 不过自那以后,罗二婶在罗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除了正常上工以外,家里的活计也要都包了,吃饭可以,但是回碗不行,就连最重要的财政大权也落到了儿媳妇手里。 还有罗娟,也算是离婚回来了,杜婶子领着她去了一趟县里,回来后就没再见她出过院子。 罗家的这点事很是被村里人讨论了一段时间,毕竟繁重的春耕任务,讨论八卦就是大家忙累中的唯一调剂了。 不过都还算有分寸,最起码没当着罗福利和杜婶子的面讨论。 这些天罗福利家气氛也很压抑,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都被他借给老二还债了,本来自家两个儿子都结婚了,手里也就是这几年才攒下的钱,正想留着给罗秀艳结婚置办嫁妆呢,就出了这么一桩事。 杜婶子对罗向利家的怨气不是一星半点,把钱借走,她闺女的嫁妆没了着落,她去找王松柏家商量婚期往后延一延的时候,王家那老娘们居然说要考虑考虑,还没定下来要不要秀艳给他们家当媳妇呢。 气得杜婶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什么叫还没定下来要不要秀艳给他们家当媳妇呢,当初巴巴托人到家里的来求娶的又不是他家了? 现在看他们老罗家闹笑话了就不同意亲事了? 杜婶子一股火上来,人就病倒了。 罗秀艳将这几天自家发生的事都跟田蔡说了,又请她过来给杜婶子看看顺便宽慰她几句。 “罗娟怀孕既然不是自愿,为什么不想着去公安局告他家强奸?”田蔡之前真不知道罗娟怀孕不是“情不自禁”。 罗秀艳叹了口气,“我爹怎么没想过,可是找人去县里打听了,公安局长也是他们张家人,根本没地儿说理去,再说我堂姐,也不是完全不愿意,里面咱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田蔡点点头没再说话。 田蔡来的时候,杜婶子脑门上放了块毛巾,正脸色泛红的躺在炕上。 见她来了,也只是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 田蔡上前号了脉,又看了舌苔。 “是上火引起的,我给婶子开点败火的,”田蔡低头在药箱里找药,想了想还是劝了两句,“婶子想开点,眼下毁亲不见得是坏事。” 杜婶子知道秀艳跟她关系好,而且田蔡是个嘴严的人,在外面从来不会乱说,当下抬眼看向她,“怎么?” “那王家因为这么点小事毁亲,在我看来就是大好事,你想啊,本来两家要结亲的事村里人也大多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毕竟议亲不成的大有人在,” 翻出药丸,田蔡又从药箱里翻出了点干菊花,这东西也是泻火的,可以泡水喝,“最重要的是,现在看清这家人总比秀艳真嫁过去以后才看清好得多!这叫及时止损!” 杜婶子仔细品味着田蔡的这句话,越品越觉得有道理,可不就是嘛,这要是真把闺女嫁过去了,知道是这么个人家,她才要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么想以后,立时觉得心头的大石去了大半,人也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罗秀艳感激的看了一眼田蔡,蔡蔡就是厉害,总能说到点子上,她跟她娘说了多少遍了自己没喜欢上王松柏,不介意退亲她娘都不听,还是蔡蔡说话最好使! 田蔡跟罗秀艳交代了药的吃法,这才背着药箱离开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又有点阴,虽说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也差不多了,田蔡药箱里就带着手电筒,想着到家也没多远懒得拿出来。 走着走着,就觉察出不对劲了,后面有人跟着她。 田蔡无声的笑了起来,就连眼睛里都带上笑意,她特意放慢脚步,生怕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自己就到家了,顺便打开药箱摸了块白棉布出来在手里团了团。 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自从到了靠山村,自己都大半年没活动筋骨了。 田蔡忍不住掰了掰指关节,又活动了下肩膀,听到骨骼发出的咔咔声,只觉得兴奋异常,希望后面的家伙抗揍点。 她等了好半晌,才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加快了,心道,来了! 一双手突然从后面绕过胸前想要抱住她,身体也贴了过来。 田蔡将整个身体的力量往下压,脚后跟用力蹬在来人的前脚上。 “咔”一声过后,就是身后人的闷哼声。 就普通人来这么一下,被踩的人都会非常酸爽,何况田蔡这个大力女。 哪能这么一下就完了,田蔡脑袋微微前倾,然后用力撞向后面人的头部,侧身,用肘关节击向他胸腹,在他松开之际,转身抬起膝盖顶向来人胯下。 田蔡的这套动作十分迅速,全都做完不过一息的功夫。 她飞快将手里的白棉布塞进这人嘴里,生怕他发出惨叫招来村里人,自己还没打够呢,来人了就没意思了。 “唔唔呜、唔、” 接下来田蔡就让这人好好感受了一把什么叫爽。 躲在暗处的秦岭,悄悄将自己原本迈出去的脚伸了回来。 田蔡下手很有分寸,她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了,所以并未下死手,无非就是让对方好好吃点苦头。 等她打够了,直接拖着宛如死狗的男人去了队长家。 张德发看到田蔡大晚上过来敲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开门让她进来,却见她手里还提着个人。 “这是怎么了?” 张家几人都没睡觉呢,听到声音也纷纷从屋里出来。 田蔡将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扔,云淡风轻的道,“不好意思大晚上打扰您了,这人想对我耍流氓,被我打了。” 张德发:“……” 原谅他都没看出来这个面目全非的人是谁。 后来还是张宝才认出来了,“爹,这是张传亮!” 张传亮虽然也姓张,但是跟张德发家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他家是逃荒时候来的,在靠山村没待几年。 张德发知道田蔡没必要说谎,招呼张宝才去将大亮他娘叫来。 等大亮娘的这段时间,张德发从田蔡这了解了事情经过,当然,经过就是田蔡刚从罗家看诊出来,独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突然被身后扑上来的张传亮抱住,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姑娘家被人抱住,“惊慌失措”下,“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虽然田蔡说自己是惊慌失措+不小心,脸上却一点惊慌的样子都没有,反倒双眼发亮。 得,他是看出来了,这田大夫就是连装都懒得装,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她就是故意揍的。 第68章 抗揍就行 偏偏人家是正当防卫,你还不能怎么样。 这边大亮娘一见张宝才过来说队长找她,心里就是一咯噔。 大亮干什么去了,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清楚,他今天出去还是她怂恿的。 一连这么多天,大亮都没什么进展,她生怕田蔡将手里的钱都花光了,这才给儿子出主意,让他趁着晚上田蔡落单的时候上去,最好将生米煮成熟饭,再弄点把柄在手里,让这个小娘们不敢声张,乖乖嫁到他们家来。 大亮娘怀着忐忑的心到了张德发家,刚进院子就看到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张传亮,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了,你这是要娘的命啊,究竟是哪个天杀的给你打成这样,简直没有天理了啊!” 这时候大概不到八点,不少人家还没睡,就算村子里人都住得远,也架不住大亮娘嗓门大。 附近的人家听到声音纷纷披上衣服出来看,见声音是从张德发家传来的,虽说看队长家笑话不好,还是有不少不怕死的悄咪咪过来躲在墙头下面。 田蔡耳朵一动,趁没人注意将大门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缝,省的一会儿外面人看不清里面。 张德发沉着脸看大亮娘哭,等她哭够了歇气儿的时候才问,“嚎够了?嚎够了听我说说怎么回事。” 然后将田蔡刚才说的陈述了一遍,目光如电看向明显心虚的大亮娘,“现在,我倒是想问问你的好儿子,大晚上不回家跟着田大夫干什么?” “他、他、以前田大夫给他看过病,我儿子就不知道怎么谢谢她好了,肯定是看、看她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才、才跟着的,”大亮娘胡乱编了个理由,越说越觉得这个理由找的好,末了更是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我早就跟俺儿子说过,咱庄稼人得记恩,人家帮咱了咱得报答人家,哪知道、哪知道好好的送个人就被打成这样了啊啊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田蔡听了却直接笑出了声,“那我还真没见过,上来就从后面抱住我的报答方式,也不知道跟哪家学的,莫不是在哪学了洋人那套?” 大亮娘的哭嚎瞬间消声,脸色白了青,青了白,“你没有证据,你说他抱住你他就抱了啊,我还说你上杆子往我儿子上扑呢!你个小娼妇,你就是看上我儿子了想赖着让他娶你!不要个死脸你嫁不出去就想赖上我儿子,我儿怎么这么倒霉啊我的儿啊!” 田蔡一点也不生气,蹲在大亮娘面前,慢悠悠的问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怎么变成这样的?” “怎、怎么变的?”她觉得田蔡的目光太有压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田蔡轻笑一声,觉得还是不要说了,“行了,不想跟你废话了,说说怎么解决,他今天吓到我了,我向他索要精神赔偿不过分?” “什么玩意?”大亮娘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我儿子为了保护你被打成这样,你不说给点营养费还管我要什么神经赔偿?” 田蔡来了兴致,想看看这家人还能不要脸到什么份上,她饶有兴致的点点头,“你说的对,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报答他?” 大亮娘一听这话,顿时激动的双眼放光,“老话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咱也不能太差了,要我说,你就应该嫁过来伺候他!” 院墙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咔”声,紧接着“噗通”声过后,就听到有人“哎呦哎呦”起来。 田蔡没管外面的人怎么想,抿着嘴就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她点点头,“可以。” 大亮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更是直接激动的手都抖了,没想到臭丫头这么容易就同意嫁给她儿子了,肯定是早就看上了却端着架子,还让儿子平白挨了顿揍,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给他儿子打的面目全非,眼皮都抽抽了。 田蔡看着兴奋的大亮娘说道,“不过我嫁人也有条件的,他要是能满足我的条件才可以。” 大亮娘不屑的呸了一声,“可别跟我说彩礼什么的,我们大亮为了保护你才被打成这样,彩礼你要是还能张嘴要可就是丧良心了!丧良心可会天打雷劈的!” 田蔡摇摇头,“我不要彩礼。” “那你什么条件?” 田蔡拿过刚刚就看好的木头桩子,轻轻在地上磕了磕,然后在几人不解的视线里,一掌劈了上去。 “咔嚓” 大腿粗的木桩子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田蔡不在意的拍拍手,在大亮娘惊惧的视线里笑眯眯的说道,“当我的男人,就一个要求:抗、揍、就、行。” “噗、咳、”张德发没憋住笑,呛咳出声,觉得自己这样不好,马上调转视线朝着天上看去,嗯,今天晚上看不着星星,看来明天的天不太好,正好春播完了来一场及时雨。 大亮娘看着这样说的田蔡,瞬间明白了儿子鼻青脸肿躺在这的原因,也明白自己是踢到铁板了,当下再不敢提让田蔡报答的事儿,手忙脚乱的就要将自己儿子扶起来。 可是张传亮个子有一米七多,块头又不小,怎么是大亮娘一个中老年妇女能弄起来的。 田蔡也不介意,直接上前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一只手将人提了起来,靠放在老太太身上,“怎么样,我嫁过去这种报答方式您老还算满意吗?” “不、不用了!”大亮娘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再不敢提一句报答的话。 田蔡继续逗弄她,“不用报答了正好,但是我这边的精神赔偿却是一定要的,我也不多要您家的,十块钱,我明天下午去你家取。” “你家打的什么心思别当我不知道,要是废话太多,我可不介意再给您儿子松、松、筋、骨。”最后这句话,田蔡是靠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的。 其他人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反正看大亮娘仿佛后面有鬼追一样,搀扶着她儿子飞快离开了。 第69章 西医 这件事的传播速度飞快,不出一天,村里人都知道张传亮想对田大夫耍流氓,结果被人家揍的他妈都快不认识了。 田蔡也因此一战成名,颠覆了村里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 “原来田大夫身手这么好!看着文文弱弱个小姑娘没想到还有这两下子,张传亮可已经算是咱们村里比较高的了,都能被她揍的还不了手。” “你是不是傻,你忘了去年田大夫家修房子时候,她猎回来给大家伙分的那头野猪了吗?” “之前就听队长说田大夫一直住在山里,这北山的外围咱都走遍了,你什么时候碰到过她,那她住得肯定更靠里,你想啊,要是没点实力人家敢住深山里吗?” “以后跟田大夫说话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什么时候招了顿打自己都不知道因为点啥。” “张传亮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因为这么点小事挨顿打,田大夫有点太狠了!!” “你可拉倒,人家田大夫没给他报公安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前一阵子甩湾子公社有个男的耍流氓被公安抓走了,直接就是死刑!人家只是打了他一顿,就已经是饶命了!” 刚才说田蔡狠心的人瞬间不吱声了。 大多数人都觉得打的好,原本有点小心思的人家也夹起了尾巴,再不敢在田蔡面前蹦跶。 田蔡无所谓村里人怎么想,无论是现在的社会还是以后都一样,你要是没点本事再有两个钱,什么人都想上来占你点便宜。 她从未考虑过要报公安,现在对这方面的刑罚太重了,有些只算是作风问题,比如包二奶,跟寡妇通x之类的明明罪不至死,现在都是死刑。 而且她还受前世的影响,潜意识里仍旧觉得自己就是警察。 当天下午,田蔡如约去张传亮家要钱。 她晃晃悠悠的走在村里的泥泞小路上,昨晚就看着天上有乌云,后半夜果然下起了小雨。 雨一直下到今早还没停,因为下的不大,村里人都是披上蓑衣穿着草鞋下地干活,这时候可不敢耽误时间。 田蔡现在就是黄胶鞋外面套草鞋,这样能挡掉大部分泥,脚还不容易打滑,要不说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可小觑呢。 她找到张传亮家,漫不经心的伸手拍了拍院门,“砰、砰、砰、张大娘,我来拿钱了。” 屋里的大亮娘俩只觉得田蔡每一下都拍在了他们心口上,心也跟着“噗通、噗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抗拒。 张传亮这次遭的罪可不止他娘看到的这些,也不知道田大夫是不是会什么功夫,他脱了衣服身上连淤青的地方都少,可就是特别的疼,疼得翻身都困难。 他总是喊疼,脱了衣服身上却没伤,几次下来他娘都以为他是装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家里就咱家自己人,你不用装了!” 张传亮差点没被气吐血。 两人都不敢出去送钱,又怕田蔡等急了闯进家里来再把他俩揍一顿,干脆将一张大团结从门缝里塞出去。 自此有田蔡的地方除非不得已,否则绝对看不到这两母子的身影。 这场春雨让干涸了很长时间的土地变得湿润,这之后就可以种小麦了,紧接着水稻、高粱、土豆,田蔡每天都早出晚归,即使戴着草帽人也明显晒黑了。 当天要是干完的早,田蔡还得抽时间翻翻自家的菜园子,顺便将韭菜菠菜小白菜小葱这些绿叶菜都种上,杜婶子还给了她几棵南瓜苗,院子边上去年移栽的果树也都成活了。 田蔡的后院,肉眼可见的变化着,进入五月份就已经一片郁郁葱葱。 五月初种黄豆,这个干完,地里的活就告一段落,接下来多是日常的除草施肥,田蔡也总算有时间松口气了。 当村医就是这样,农忙的时候要跟着一起干活,晚上偶尔还要出个诊,经常休息不好,要不是田蔡有露水在身,早就累垮了。 这天田蔡看诊回来,就遇见几个半大的孩子背着行李卷从拖拉机上下来,送他们回来的拖拉机手依旧是孙爱国。 这几个孩子田蔡都见过,有的在公社上小学,还有在县里上中学的。 见到田蔡,孙爱国非常热情的打招呼。 田蔡朝着那几个孩子的背影看了看,“这不正是上学的时候吗,怎么都回来了?” “别提了,”孙爱国叹了口气,“现在外面不太平,学都没得上了。” 田蔡刚想问怎么个不太平,猛然想起现在的时间住了嘴,是了,她天天忙着下地干活都给忘了,现在不就是五月份了吗,大运动开始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孙爱国才突然想起来个事,“对了田大夫,县里有个姓杜的大姐找你,让你有空进城一趟。” 姓杜,田蔡立马想到了杜春燕,距离自己上次去县里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给她配的药应该用完了,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田蔡身份的,估计是上次问的秀艳。 “好,我知道了。”谢过孙爱国,她径直回了家。 自打知道运动开始了,田蔡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总有种不踏实感,毕竟在这场运动中,中医大受波及,她得再想想办法,跟队里申请增加西药。 午饭田蔡想吃刀削面,自己动手揉了面,又用青菜和肉丝做了汤头,稍微加点辣椒面,鲜香微辣。 菜园子里种的好几种绿叶菜都可以吃了,剩下的豆角、茄子、黄瓜都刚种下没多久,还得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加了辣椒的刀削面让田蔡吃的胃口大开,本来这阵子春耕就累瘦了,她更有理由明目张胆使劲儿补了。 午睡醒来,田蔡站在药柜前,还是决定再给杜春燕做点洗头膏,反正也不是白做的。 田蔡从地窖将皂荚拿出来,洗净浸泡在热水里,又把几种能用到的药材一起放在石碾子上研磨,这都是蔡平留下的医书记载的,制作生发膏方子里需要用到的。 忙忙活活了一个下午,才做出来两竹罐,她放在手里掂了掂,差不多有一斤,杜春燕自己用半年都够了。 这边田蔡念叨的人也在念叨她。 杜春燕照着镜子,小心翼翼的拿梳子一点点梳着头发,那眼神那表情,就跟看自己的心肝宝贝似的。 他男人下班刚进门就看到她这幅样子,顿时觉得牙酸不已,“我说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杜春燕眼神都没离开镜子,“你看我这头发一长出来,人都年轻了好几岁,不然再过几年跟你一起出去,人家都得以为我是你妈呢!” “哪有那么夸张!”他也知道老婆对头发少比较介意,这两年头发越发稀少了,她就一年四季都带着帽子,夏天时候热的汗都流一脸也不肯摘。 “怎么没有,上次你那个青梅看我的眼神,哼!”杜春燕一想到让自己看见生发希望的洗发膏用完了就觉得难受。 提到青梅,男人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不然一会儿遭罪的还是他。 第70章 孩子呢 既然决定要增加西医业务,田蔡晚饭后又去找了张德发,她刚到靠山村的时候就找队长说过这个问题,当时没通过是因为田蔡没有户口,跟公社里不好交代,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张德发也愿意帮着协调。 两人说好第二天一早坐村里的驴车去青山村找李铁刚,正好他们明天要到公社开会,到时候田蔡再跟着干活的拖拉机往县里去,这样路上耽误的时间少,快的话当天就能都办完。 有李铁刚和张德发的担保,公社又听说她有行医经验,找了卫生室的大夫过来考试,见田蔡确实会打针会听诊也会认药,二话没说就给开了证明,毕竟大队的大夫多几个,还能给公社的卫生室减轻压力。 他们可以到县卫生院领取常用药品和针管,这些东西公社的卫生室也是隔一段时间到县卫生院领取。 李铁刚和张德发留在公社开会,田蔡带着证明去县里。 路上,孙爱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田蔡唠嗑,之前田蔡给他的药膏特别好使,周围几个大队的拖拉机手都想买点,不过熬过那段时间就给忘了,前一阵春耕,他们到处送种子、化肥,空闲了拉石子修路,胳膊又开始遭罪了。 他旁敲侧击询问药膏的事,没几句田蔡就明白了,“那药膏我那没有备用的,你要是想要就过几天来取,我给你现配。” “行行行!”孙爱国高兴的呲着牙笑起来,“田大夫,到时候你多做点,我好几个兄弟都想买呢!” 田蔡点点头,上次她做的给了孙爱国一罐,看他没什么反馈就没再做了。 刚进县城,就看见大道上的行人数量是之前的几倍,人们脸上都带着笑,成群的唱着歌,旁边还有跳舞的。 田蔡看在眼里,越发惆怅。 到了县里,正好是中午,孙爱国将田蔡放在卫生院门口就先走了,田蔡过去找门口的大爷一问,自己领这些东西必须在办公室登记,不过现在是饭点,办公室的人吃饭去了,让她下午再来。 田蔡这才去了国营饭店,用为数不多的粮票点了碗面条吃了。 吃完面条,她看时间还剩不少,这才朝着供销社去,送洗头膏。 杜春燕主动塞过来了两块钱,“关系是关系,东西是东西,这洗头膏都是好药材做的,我可不能白用,姐也不知道多少钱,先给你这些,不够再跟姐说。” 她既然能在供销社上班,家里肯定是有点实力的,而且根本不缺钱。 一开始田蔡找人捎来药和洗头膏她没用,后来偶然打开发现这个洗头膏味道还可以,洗完了头皮特别清爽,丝毫没有以前每次洗完头的那种黏腻感。 连续使用了两个多月,头发底部就长出了许多细小的绒毛,虽然不长还在头顶炸着,但是真真切切的效果看得见。 田蔡也没推辞,两人又聊了聊最近县里的情况。 “你这两个月没来不知道,现在县里可那啥了,工人不上班、学生不上学,我们供销社之前的那个领导都被拽下去了,底下的人都夹紧尾巴,这阵子你也别往县里来了,不安全!” 说完这话杜春燕也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自己不方便到村里去,现在县里这个情况,她也不想让田蔡到县里来。 田蔡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等跟杜春燕分开,田蔡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又朝着县卫生院去了。 门口还是之前那位大爷,田蔡跟他打了个招呼,确定办公室的人已经上班了这才进去。 卫生院占地面积可不小,里面还有不少病房,田蔡路过一间诊室正好看到有人在针灸。 那大夫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坐在椅子上的是个老太太,一边被针扎一边嘴里还“诶呦诶呦”,田蔡前段时间一直在看针灸的书,忍不住靠着旁边看了一会儿。 神门穴、少海穴、曲泽穴、内关穴……按照那大夫扎的穴位,老太太应该是心脏病。 田蔡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大夫的针灸手法,发现他手特别稳,下针也十分利索,一看就是从医多年并且十分擅长针灸。 一直到这个病人扎完了田蔡才恋恋不舍的出去,要是能到这里来观摩就好了,这里的病例多,练手的机会也多。 不过田蔡也知道自己这身份,只能想想算了。 卫生院的办公室审核了田蔡的资料以后,给开了个条子,田蔡成功领到了体温计、听诊器、消毒盒、针筒和一些常用药物。 针筒一盒是四支,都是2l的,交叉着放在纸盒里,另外给了一盒针头,十支,配套的消毒盒是铝制的。 玻璃制作的针筒都是要反复使用的,如果消毒不彻底就会造成交叉感染,不过同样的,也给了酒精、纱布、碘酒,拉拉杂杂也装了不少。 至于给分配的常用药物,实际全都是消炎药,其中的青霉素这时候应用最是广泛。 田蔡想起田爷爷以前说过,他们当地有个老人一辈子没打过针,后来生病了让赤脚医生给打了一针,人直接就去了。 等他自己学医了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卫生院多数消炎药都是青霉素,而打针之前并不进行试敏,有些对青霉素过敏的人一只注射进去,肯定会出事故。 这时候虽说推崇西药,但是国家的条件在这,这些东西都挺珍贵的,也不可能为了试敏就浪费一支药。 田蔡看着手里老式纸盒装着的青霉素,将他们放在背篓的最底下,然后把其他东西一点点摆好,毕竟多数都是玻璃制品,怕磕碰。 她拿着这些东西哪都不敢去,直接回到约定的地方等着公社的拖拉机手。 房山大队的拖拉机手将田蔡捎到公社,等了一会儿她又坐上村里的驴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田蔡快到家的时候,正巧看到罗娟抱着一盆衣服从家里出来,朝着河边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河边早就没了人。 田蔡眼神好,借着微弱的天光清楚看到,罗娟的腰身照比前一段时间细了不少。 嗯??孩子呢? 第71章 挖野菜 隔天,罗秀艳一大早就来找田蔡,招呼着她上午一起去山上挖野菜。 田蔡也正有此意,之所以不选择一大早去,是因为早上的露水太多,还没到山上鞋子就湿了,糊在脚上不舒服。 田蔡背了个竹筐,里面还放了个小一些的手拎筐,她打算顺便看看药材,到时候可以跟野菜分开装。 这时候正是立夏时节,山坡上到处都是野菜,田蔡也认识好几种,以前爷奶最喜欢吃的就是柳蒿芽,每年都要在早市山买几斤,吃不完还要冻起来冬天吃。 两人一边往里走着,一边探讨村里哪个婶子做的大酱好吃,到时候用水焯一下蘸酱吃,简直不要太美味。 荠荠菜,刺老芽,刺五加,小叶芹,罗秀艳挨个教田蔡辨认,很多她以前吃过的野菜,听名字觉得耳熟但是根本没见过它们没正常生长的样子。 田蔡每种都采了一些,可以换口味吃吃,家里就她一个人,多了也吃不了,而且现在也没有冰箱存不住。 罗秀艳道:“你多采点,回头过去帮你收拾,焯水后晾干,冬天泡一泡就能吃了!” “。。再说。” 将小筐装满后,田蔡就在这片林子里挖起了草药,春天正是挖一些根茎类药草的好时候。 她看到了几棵威灵仙,这是一味祛风湿药,有祛风湿、通经络的功效,田蔡拿着药锄刨了好一会儿才将下面的大根茎都挖出来,上面已经有了白色的小花苞,她将茎叶统统去掉,入药部位就是根茎。 这东西算是她的常用药材之一,山里本就湿气重,村里的老人们十之八九有风湿病,田蔡又在附近找到三棵,统统清理干净放在背篓里。 继续往里没走多远又碰到苍术,看品种,应该是关苍术,具有健脾燥湿,祛风胜湿的功效,可以治疗腹痛泄泻、恶心呕吐、食欲不振、疟疾等病症,继续拿药锄挖,刨出来的大块根茎上有个伤口,是刚才有一下不小心刨在了上面。 之后还挖了好几棵升麻,这个可以治疗风热头痛,咽喉肿痛等病症,其中有一棵根茎上已经发出了七八个芽,田蔡感觉可以直接栽在园子里试试,到时候浇点露水,没准就养活了呢,正好也是常用药。 她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大根茎的药材放在背筐里,继续在这片林子里翻找。 冷不丁在一片绿叶子中看到了一株直直的橙色茎秆,上面还有一些颜色发黄的穗穗。 田蔡愣了一下,然后猛然睁大了眼睛,是天麻!赶忙蹲下身用手一点点拨开下面的泥土。 顺着根茎往下挖,一颗像土豆一样的大块茎出现在视线里,上面连接着竖起来的茎秆。 将泥土拨干净就会看见,天麻的形状类似纺锤,田蔡倒是觉得它更像土豆,都是长在地底下的,有的年份长的甚至分布好多层。 这东西没有根没有叶,不能进行光合作用,都是依靠伴生的蜜环菌提供营养来生长繁殖。 天麻是一味平肝息风药,具有息风止痉、平抑肝阳、祛风通络的功效,一般用于小儿惊风、癫痫抽搐、破伤风、风湿痹痛等病症。 因为天麻独特的繁殖方式,这时候还没有人能成功养殖,所以野生天麻价格很高,即使在后世那么多养殖成功的了,野生天麻价格依旧居高不下。 田蔡将半人高的杂草扒拉开,又发现了好几根天麻苗,这几个都是刚从底下冒头,杆子还比较短所以不容易发现。 多数时候,一颗天麻苗下面都会伴随着大大小小的崽子,如果遇到三四颗长在一起的,那崽子就更多了,没准今天的小半筐地方都得匀给它了。 田蔡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小心翼翼的将这片土一点点拨开,捡出来的天麻崽子统统装走,只放过了几个小颗的。 今天一点都不白来,以前她只在小木屋那片找到过天麻,没想到这边也有,而且比那边更多,田蔡环视了一圈这片林子,也没什么特殊的,她可算是撞了大运了。 罗秀艳的野菜也将竹筐装满了,她刚才又往里面的草甸子走了走,采了小半筐牛毛广,笑得合不拢嘴。 “走,咱俩先回去,明天再来一趟。” 田蔡也正有此意,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多上山几趟,都是的药材,做成药丸子可是能换钱的! 两人说笑着往山下走,田蔡想到昨天看到的罗娟,问了几句。 “反正她之前病了一阵,还是我娘领着她去的卫生院,回来躺了些天,现在已经没啥事了,之前可能也是被那家人气病的!” 罗秀艳顺手揪了一朵喇叭花插在自己辫子上,美滋滋的摆弄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我二婶到现在也没说那钱拿去干嘛了,在她表姐手里才追回来了一半,这回罗娟出嫁比我哥娶媳妇花的都多,关键我哥还能落下个媳妇,她啥也没有还惹一身骚。” 田蔡一听这话,就知道秀艳根本不知道罗娟怀孕的事。 她猜,应该是杜婶子领着罗娟去县里将孩子流掉了,这样也好,她还想着要是罗娟怀孕四五个月的消息爆出来,名声就全完了,万一以后有红小兵到村里来,没准会被拉出来当典型。 两人回去的路上遇到一条山溪,水质清澈,田蔡正好热了一脸的汗想洗洗,她将竹筐放在一边,刚把手放到水里就看到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田蔡赶忙将手抽回来定睛看过去,在水底的石头旁,那道青褐色的身影露出两个大钳子,是蝲蛄。 蝲蛄,也叫大头虾、东北鳌虾,跟小龙虾看起来很像。 不过区别也很明显,首先两者的颜色就不同,蝲蛄是青褐色的,小龙虾则是暗红色,蝲蛄的壳不厚,但是小龙虾外壳厚实不说还有硬刺。 蝲蛄喜欢生长在水质清澈的溪水中,对水质的要求极高,田蔡家旁边的那条河因为很多人洗衣服,所以这种东西都是没有的。 田蔡以前就听自家爷爷说过,蝲蛄的味道鲜美独特,就是做起来费劲,它的美味致使自己遭到了大量捕杀,而且后世环境污染,符合它生长条件的水源越来越少,这种生物算是濒临灭绝。 第72章 心虚 罗秀艳也看到了水里的蝲蛄,她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我想吃蝲蛄豆腐了。” “好吃吗?”田蔡没吃过,只听爷爷说蝲蛄好吃,究竟是怎么个好吃法她还真不知道。 “好吃!!”罗秀艳猛点头,她家上次吃也有好几年了,那时候是她二嫂怀孕,非要吃这么一口,她二哥用了一天功夫也才抓了一盆,她娘给做了一顿,罗秀艳也是那时候蹭了一碗尝尝,那可真是人间美味。 田蔡想象了一下,蝲蛄炖豆腐没吃过,不过小龙虾不是跟它差不多嘛,小龙虾炖豆腐能有多美味,应该也就还行,反正这时候的人没吃过多少好的。 罗秀艳看田蔡不以为意的表情就道,“蝲蛄豆腐可不是简单的蝲蛄炖豆腐,人家做起来可费劲了,要不我娘都不愿意做呢!” 这蝲蛄豆腐,得先将蝲蛄的壳和沙线去掉,然后放在石臼里捣碎过滤,用细纱布过滤好几次,将过滤完的蝲蛄汁放在一边备用。 热锅烧油放姜片爆锅,添水,等水开再放蝲蛄汁,还可以放个蛋清,不多会儿就能看到锅里像开花一样浮出一朵朵粉色白色的花,加点盐调味,再切点葱花撒进去,就可以了。 “那汤里融合了蝲蛄、葱花的香味,一点都不腥,后来我再让我娘给做,她就说太费劲了等我定亲会亲家的。” 田蔡听她形容完,觉得蝲蛄豆腐更像是一道汤,只觉得味道应该错不了,“要不咱抓点,回去试试?” 罗秀艳当即眉开眼笑点头说好,转念想到现在的季节又收住了,“不行啊,现在才五月份,正是蝲蛄下崽的季节,我爷爷说这时候不能抓蝲蛄,有伤天和。” 这时候人们虽然不懂什么是可持续发展,但是都懂得涸泽而渔,还有村里那砍几棵树种几棵的规矩,不过说到种树,她好像还没去呢,“我下午得去南坡上种树,去年砍的还没补种呢。” 罗家的上个月就已经补完了,当时田蔡忙着捯饬自家菜园子呢。 两人匆匆回了家,田蔡随便热了个饼子就着咸菜就糊弄了中饭,将竹筐里的药材倒在后院的竹簸箕上。 要是以往她收拾干净把药材倒上面也就不用管了,但是这次田蔡可不敢掉以轻心,天麻的价格太高,她不敢赌,万一有个认识的给她顺手牵羊了,那她得心痛死。 田蔡将晾药材的竹簸箕拽到后院的柴禾棚子里,这样只要不是特意过来肯定看不到,见没什么问题,这才重新挂上门拎着水桶和药锄上山去了。 田蔡想着种一次不如多种几棵,干脆将今年的也种出来,找了十棵小树苗分开种了下去,又去山溪里提了一桶水浇透,当然,为了防止这几棵小树苗活不了,水里都加了露水。 田蔡之前存的几小瓶露水,经过这段时间做药、种树、种菜用下来,就还剩小半瓶了,空余的瓶子她用来装第二阶段的露水,也存了一小瓶了。 人家都是三月四月种树,她五月份再种不知道会不会晚,田蔡怕种不活,干脆带着露水一起来了,她之前给自己做了个小布包,别的干不了,装点常用药还是没问题的。 看看天色,应该不是太晚,而且现在天长了,她有更多的时间在山上晃悠,田蔡又扛着锹、拎着桶溜溜达达往里走了一段,她想试试能不能弄条鱼,但是之前跟罗秀娟一起碰到的那条山溪太小了,里面都是小鱼小虾,能吃的没有什么。 结果田蔡往里走的路上看到了不少药材,一时没忍住将用得上的都挖出来了,也没带个竹筐什么的,只好暂时放在桶里,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辨认方向,但是这些对田蔡来说都不是问题。 又翻过一个山头,田蔡灵敏的听到前方有声音,她将桶藏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扛着锹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确定前面只有一人后,田蔡才拨开树丛走过去。 扶着树干的人,还是个熟面孔,是秦家那个小帅哥。 “秦岭?”田蔡将手里的匕首收起来,看着他血淋淋的小腿,眉头皱了皱,“受伤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跟树林子犯冲,她两次在这边的山里碰到他,第一次差点命都没了,这第二次也没好到哪去。 男人看到田蔡也微微放松了紧绷的神情,沉默了一下才道,“不小心踩进了陷阱里。” 田蔡迈开的脚步一顿,陷阱? 她往周围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地方眼熟,莫名有点心虚,试探着道,“陷阱那么深你还上得来就不错了。” “不深。”秦岭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蒲扇了两下,又抿了抿苍白的唇,不想再说话了。 田蔡见状也不好再问,她蹲下身查看他受伤那条腿,只见右腿从脚裸开始自下而上被划开了个长约二十厘米的口子,还有一部分竹片在扎进肉里没拔出来。 另一条腿也没好到哪去,大腿上还有好几道划伤。 田蔡:“……” 更心虚了,越看越像是自己陷阱里的竹片,她当时都是将一面削尖倒插在底部,后来雪下的大了就没再过去,想着没准被什么东西撞破了就扔在那不管了,再说也很少有人往深山里去,没成想出了现在这事。 田蔡今天只带了露水没带药,也不敢直接将竹片拔出来,万一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 “我身上没带药,先扶你回去。”田蔡找了个柔韧的藤蔓在秦岭大腿上打了个结,希望能减缓血液流速,这才将人搀起来,扶着他往回走。 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抓住他胳膊,秦岭素来淡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僵,感觉腿都有点迈不开了,他还是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 上次不算,上次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田蔡原本的意思是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脖子架着他走,但是这人也不知怎么的总是不肯往自己这边靠,几步路给田蔡走的这个别扭。 “干脆我背你下去得了。”田蔡另一只手还得拿着铁锹,这样走下去太费劲了,到家不得半夜了。 秦岭拒绝,他不觉得自己伤得有那么重,完全可以自己走下去。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又走了一会儿,到了田蔡刚才藏水桶的地方,她实在是受不了,就让秦岭帮他拎着水桶铁锹,自己半蹲下身子轻轻松松将人背了起来。 田蔡没看到,那一瞬间秦岭的眼睫毛像是受惊的兔子,耳朵一下红了个彻底。 第73章 掰开 秦岭的两条腿分开卡在田蔡身体两侧,两具身体靠在一起,甚至人家姑娘脖颈里的头发都因为自己的呼吸一动一动。 秦岭觉得自己就要烧着了,鼻尖都是田蔡身上的草木香味。 听着她背着个大男人依旧毫无变化的呼吸声,秦岭倒是很想下去自己走,但实力不一定允许。 他只能尽可能的往后靠,可是他都被人家背在身上了还能往后到哪里去,他一动,田蔡就被勒着往后一点。 本来背着人的时候,下面的人都要微微弯着背才是最舒服的姿势,田蔡本身的核心力量够强不用弯下太多,那也得身后的人配合,秦岭的后靠直接拉扯着田蔡身子往后倾,再拽下去就要失去平衡了。 “你能不往后使劲了吗?”田蔡实在忍不住出声了,“你再往后拽我要躺下了。” 秦岭一僵,耳朵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了,不过却不敢动了。 田蔡将人往上掂了掂,重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顺便避开伤口将身后人死命夹着的大腿又往两边掰了掰,她被夹的不舒服。 秦岭:“……” 根本反抗不了。 田蔡好歹是出力的,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后面的是个大活人又不像上次毫无意识,总不能清醒着还跟个木桩子似的。 讲真,要不是因为这次人家受伤的罪魁祸首是自己,这小子又长得精神,她真不想跟受刑似的,背这么个僵硬的骨头架子都不如背个死人,想怎么摆楞就怎么摆楞。 田蔡在心里默默吐槽,到底是顾全人家的面子没说出来。 两人就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一路下了山,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正是家家户户吃饭的时间点儿,路上也没看见什么人,田蔡直接将人背到了自己家。 刚将人放在凳子上坐好,她就迫不及待的舒展了下筋骨,可难受死她了,总有一种孙悟空背着红孩儿,结果红孩儿变成的石头山那感觉。 明明没个野猪沉,怎么背着就那么难受呢! “你先坐着别动,桌子上有水要喝自己倒,我去拿药。” 田蔡拿木盆打了一盆温水过来,又进屋拿了处理外伤要用到的镊子、纱布、酒精。 她将两盏油灯都点亮放在一边,又要伸手去脱秦岭的鞋袜。 秦岭心中不适,伸手挡住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丝窘意,“我、我自己来。” 鞋袜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一脱,一股莫名的味道散发开来。 田蔡跟特警队那帮糙老爷们在一起混习惯了,什么脚臭味没闻过,一点没当回事儿,再说不光他们,就是她自己,训练一天下来那鞋里能是什么好味道。 秦岭抿着唇,这辈子就没这么窘迫过。 田蔡拿镊子夹着纱布,一点点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后重新洗了手。 她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将秦岭的脚放在面前的小板凳上,决定先处理这个还插着竹片的伤口。 田蔡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伤口虽说看着挺吓人的,但是竹片插入的不算太深,距离主动脉还有一段距离。 足弓侧面也扎进去了一块竹片,看样子是扎穿了布鞋进去的,小腿伤得最重,竹片自下而上直接扎了进去。 按说这样的伤口需要缝针,要不是田蔡手里有加强版的伤药,还真没把握,她打算抽出竹片后里面的部分就用加强版的,外面用普通的,这样好歹表面看上去还是挺严重的,伤口没那么容易愈合。 她集中注意力,用小钳子夹住竹片的一头猛的一拽,鲜血瞬间淌了出来。 田蔡动作迅速的扒开皮肉消毒,然后将加强版的药粉用小竹片送进伤口里侧,血才慢慢止住。 又在伤口表面撒了普通伤药,叠了块纱布盖在上面,再包缠起来。 处理好这个最严重的伤口,田蔡抬头看向坐着的人,只见秦岭颊边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全程都没吭一声,田蔡笑了一下,朝他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可以啊!” 昏暗的灯光下,面前姑娘的眼里凝聚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层层叠起,水润的眸子仿佛浸染了星光。 秦岭看了她两秒,依旧没说话,微垂着眼侧过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苍白的唇。 他的心扑通扑通的,只觉得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脸颊也不自觉的发热。 田蔡咂咂嘴,行,也别指望闷葫芦说话,啧啧,白长这么帅。 接下来收拾其他几个伤口就容易多了,没多会儿她都处理的利利索索,木盆里的水也换了两盆。 想到秦岭回去以后接连好些天都不能碰水,而且这个伤口还是自己挖的陷阱造成的,田蔡良心发现,重新打了盆温水过来,让他自己擦洗。 等秦岭洗完,她又端着水去倒掉,重新背对他半蹲着,她拍拍自己肩膀,道:“上来,我送你回去。” 秦岭的耳朵又不受控制的红了红,不过好歹一回生二回熟,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被田蔡背了回去。 秦岭家在村子的西南方向,如果从河滩走,距离田蔡家距离不超过二百米,不过河滩夜路不好走,还是得从村里绕过去。 这边田蔡很少过来,大体谁家在这还是知道的,她让秦岭拿着手电筒,没多久就看到一座孤零零的院子。 推开虚掩的破旧木门,太久没上油的门合页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房子跟田蔡家的差不多,也是三间,一间堂屋一间卧室,另一间看样子是厨房,院墙也是石头的,不过院子里的地面就是压实的泥土地,不下雨时候看着倒也整齐干净。 田蔡一路将人背进屋放在炕上,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秦岭一人坐在炕上,怔怔的看着田蔡离开的背影,微不可查的抿了抿嘴角,努力忽略心底的丝丝异样。 第74章 打针 第二天田蔡在大队借了把铁锹,进山以后按照记忆里的位置一一找过去,将自己挖的三个陷阱都填死了。 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这回是自己运气好,正好碰上秦岭受伤,要是下次自己没能及时过来真出点什么事就晚了,以后可再不敢随便挖陷阱了。 她下山时正巧碰到两个村里的女知青往山上来,为首的就是之前被镰刀割伤的那个姑娘。 何玉珍唇紧紧抿着,一张脸崩的死紧,她原本就是长脸,只是刘海挡掉了一部分,再加上平时都笑盈盈,衬的面部柔和还能增加几分甜美,可这么一拉下脸就成了驴脸。 她要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可装不出柔弱善良了,也不知道碰上什么事了能让这个乐山大佛都装不下去了。 何玉珍平时最是注重外表,就算家里的条件没有多好也从没在这方面亏过她,再说她向来有手段,总是能勾的不同男人心甘情愿给她买东西。 何玉珍爱打扮,也懂得扬长避短,知道自己容貌上长得不是顶好看,平时特意对着镜子练过,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是惹人怜惜,她可是从小就无师自通,对付男人就要以柔克刚。 今天在严旭东那可是给她气得不轻,之前她本来打算多认识些人,到时候在几个男知青当中挑个条件差不多的先吊着,徐兵帅是京市来的,年纪跟自己一样大,看穿戴谈吐都还不错,就这么入了她的眼。 人家给东西她就收着,给吃的就接着,给干活她就同意,对他的那一套跟之前对其他男人的没什么两样,果然勾得他死心塌地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头。 结果从李丽丽那听说,村里人都说她在跟徐兵帅谈对象,何玉珍这才觉得坏菜了。 她在城里,城里人多也没人总盯着她,再说那些人也都是打着同学、干哥哥、邻居大哥之类的旗号关心照顾她,她也一直很享受的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现在靠山村屁大点个地方,跟徐兵帅走的近了一点,其他几个男的就不看她了。 甚至她身上,还被打上了徐兵帅对象的标签!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才发现自己当初走了眼,几个男知青里,家里最是有钱有势的就是严旭东,不过邱小环从一开始就表现的跟护食的狗一样,她才按下了自己的心思。 其次应该是于明江,有次她听到于明江和严旭东聊天,这两人居然从小就认识,还生活在一个大院里,那于明江家就肯定不能差了。 剩下那两人,李胜虽然平时爱闹爱说话看着也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实际上想从他嘴里知道点事儿还挺费劲,人家愣是能跳过你话里的所有陷阱,只能证明人家段位比你高,还是不要上去找羞辱了。 在不知道李胜家里什么情况的条件下,徐兵帅只能排的上第三,只怪她这次着急了。 而且徐兵帅这个王八蛋,指不定在男知青那边怎么说的,不然别人也不会觉得两人正在谈对象,她还能用到这个傻子,也不能贸然撕破脸,前几天她就将人约出来隐晦的提了提,反正意思就是让他注意影响,别总离她那么近,村里人都误会了云云。 往常这个二百五听了也就听了,没想到那天就跟抽风一样朝她大呼小叫,于是两人大吵一架就各自回去了。 何玉珍以为这事儿暂时就这么着了,没想到今早严旭东过来找她了,那意思是让她和徐兵帅谈对象就好好谈,有什么事可以明说,别便宜占了个够还翻脸不认人,虽说原话不是这样的,但是归根结底就是这个意思。 还说什么徐兵帅生病好几天了一直不肯去看大夫,让她去劝。 何玉珍那个气啊,她劝个屁啊劝,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已经被严旭东踩在脚底下了,什么叫自己占了便宜翻脸不认人,她占了什么便宜,不就是一点粮食,一点肉,还有偶尔的一点吃的和布料吗?那都是徐兵帅自己愿意的,她什么时候主动张嘴要过! 她气得差点在严旭东面前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最后还是硬憋着气出来了。 李丽丽看见两人在屋后说话,但是声音极小,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等何玉珍沉着脸出来就赶忙跟上去了。 “哎呀,他说什么了给你气这样,他们男的气头上说话都不过脑的,你别往心里去。”李丽丽假意劝说实则打听,她现在跟邱小环闹掰了,刘艳青和牛菲菲也不搭理她,她只能想办法跟何玉珍凑一起。 虽说她要跟何玉珍凑一起,但她还真挺看不上这人的,天天勾搭的徐兵帅连自己老娘是谁都快忘了,自己啃窝头也要省了钱给她买东西,也是真有手段。 不过别以为她不知道何玉珍那点心思,不都是看上了严旭东吗,谁又比谁高贵呢。 何玉珍不说话,继续埋头往山上冲,看到扛着铁锹下山的田蔡也没搭理,她现在看见谁都烦,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喊两嗓子。 李丽丽看到田蔡,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挺直胸膛微抬下巴,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田蔡:“……” 怕不是有病。 田蔡到家时,严旭东和于明江已经搀着徐兵帅在这等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了?” “他发烧得有两天了,之前一直低烧今天突然就高了。” 田蔡打开门让几人进屋,让他们将徐兵帅扶坐在诊床上,又从抽屉里拿了个体温计给他,“除了发烧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比如咳嗽、打喷嚏、头疼之类的。” “嗓子疼,想咳嗽咳不出来。”徐兵帅沙哑着嗓子,一边说着还咳了两声。 田蔡掏出听诊器听了听,又给号了脉,有了初步诊断,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症状,不过现在田蔡也算中西医都有了,可以让人家选择个治法。 等时间差不多了,田蔡让他将体温计拿出来一看,395c,“体温这么高了,还是打针,见效快。” 徐兵帅犹豫了一下,主要是田蔡是个女医生,打针肯定要往屁股上打,让他看到自己脱裤子总觉得难为情。 “不能吃药吗?”他磨磨蹭蹭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也可以,就是见效要慢一些,”田蔡垂头思索了一下,一脸跃跃欲试的建议道,“我的针灸虽然还不太好,或者你可以试试?” 徐兵帅果断的选择了打针。 田蔡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拿出针管和针头,一起放在消毒盒里用酒精消了毒,然后拿出一支退烧药准备好,用下巴点了点诊床,“趴下。” 第75章 大肚子 隔天,田蔡打算在自家门口种两棵树,正清理水沟的淤泥时,张德发过来了。 “我看秦岭腿摔伤了,他来过了?”张德发一直都挺关心秦岭的,这些年兄弟俩的事儿他都没少关照。 田蔡正要说秦岭受伤是因为自己挖的陷阱,突然有人跑过来,朝着张德发喊道:“队长,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张德发赶忙问道:“怎么回事?” “大根叔要把他家槐花打死!都要把人吊起来了!”来人气喘吁吁的回道。 “好好的姑娘,赵大根又抽什么风!我去看看。”张德发说着,大跨步的跟着离开了。 田蔡想了想,将铁锹收进院子,跟上去了。 这个赵大根田蔡也认识,去年秋收时候给大家看病,他当时拽着他家媳妇过来让田蔡看,说看看他婆娘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才不会生儿子。 因为赵大根是家里的独苗苗,就想多生几个儿子给老赵家留根,结果生了一连串的闺女,全都是用花命名的,田蔡记得好像桃花、杏花、菊花、梨花、梅花什么的都有。 现在的男人生不出儿子总觉得是女人的问题,非要让田蔡给开点能生儿子的药,当时张德发的小舅子高传明还开玩笑,“家里都有了七仙女了咋还不知足?” 赵大根家外面已经围满了人,都是看热闹的,也有心善的上前劝说。 “大根,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可不兴打杀孩子,她要是犯了什么错你说她就是了,孩子还小慢慢教,你打死了孩子,可是要坐牢的!”张德发挤进人群拉开赵大根,又劈手将他手里的棍子抢了下来,大声斥责道。 “她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不打死她就得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她怎么不想想她这样败坏的是全家的名声!”赵大根黑着脸,气急败坏的道。 赵大娘上前拉开赵大根,“你之前在咱爹坟头保证过的,不论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都一样疼,要是儿子犯了错你还一样打杀吗?槐花不懂事就是你这个当爹的没教好,哪有孩子天生就什么都懂的,你老糊涂了!” 赵大娘是赵大根的亲姐姐,而且这个弟弟跟她年龄相近从小两姐弟就关系好,现在见自家姐姐也向着孩子说话,赵大根这才忍不住捂着脸蹲下身,“姐,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秋霜啊,你别管了,我看大根打的好,这女娃娃就该打死!”赵大根家邻居冯老头站出来说道。 “打死什么打死,哪个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都是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她要是有错政府就判她了用你在这说什么打死不打死的!管的倒是挺老宽!”赵大娘受她娘的影响,以前就看不过这个冯老头,就不说怎么对他亲姐的,打从年轻时候就打媳妇,狗屁能耐没有脾气倒是不小。 “你!”冯老头气得指着赵大娘说不出话,想着不跟个女人计较,但还忍不住叨叨,“这槐花丢人啊!还没嫁人的姑娘,才小小年纪就让人搞大了肚子,不打死她还留着丢人现眼咋的?” 赵大娘不信,看着被弟媳妇和几个侄女护在中间的姑娘,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村里人大多也是不信的,槐花特别能干,经常能在村里看见她们姐们几个洗衣服、打猪草、采山货,其他时候就下地挣工分,根本没见她跟什么男人说话,怎么可能说怀孕就怀孕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不时还指指点点,赵大根的婆娘只知道搂着姑娘哭,地上还有根绳子,槐花被保护在中间一脸惶惶不安,喃喃着,“我没有,我没有。” 面对看热闹人的指指点点,娘几个抱成一团坐在地上哭,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酸。 赵大根家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是几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能干,最小的才五六岁就知道跟着干活,所以几个女孩身上洗的发白的衣服就能看出来,都很爱干净。 听村里人说槐花排行第二,比她姐小两岁,跟骷髅架子差不多少的身板,脸色也不好,枯黄的头发,摞了不少补丁的衣服下面,小腹微微凸起。 赵大娘想的是,怀孕也不是女方一边的事,肯定要将男的找出来,让他负起责任,没必要因为这就要打死孩子,“槐花,那个男的是谁,你告诉大姑,大姑把他找出来给你讨个说法。” 槐花哭得满脸是泪,听到这话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她摇着头,“没有,大姑,真没有!” “死丫头,就是嘴硬,没有野汉子你孩子怎么来的!”赵大根过去劈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要是让他找到这个混蛋,非他妈阉了他,敢糟蹋自己闺女,“老子一辈子的好名声都让你霍霍完了!你快他妈说,那个混蛋究竟是谁!” “她爹,槐花真没有,她一天到晚不是在我面前就是跟桃花他们在一起,真的没出去瞎胡闹啊,真的没有啊,你这样是要逼死她啊!”槐花娘紧紧搂着孩子哭嚎道。 “放你娘的狗屁,没出去胡闹肚子自己就大了?你还好意思喊,你当别人眼瞎啊,要不是刘桂花看出来了,我还蒙在鼓里呢!今天你要是说不出来,你看老子不打折你的腿!”赵大根说完,又在柴火垛里找了跟趁手的棍子就冲了过来。 张德发上前将他拽住,拎到一边去了。 “事儿还没弄清楚呢就喊打喊杀的,就你这样槐花有什么事儿也不敢说啊,你这爹当的还不如个外人!”再说刘桂花是什么好东西啊,张德发看她就是闲的,天天盯着别人家那点事儿。 “这可不是我要喊打喊杀,队长你也知道,我家可不止这一个闺女,那桃花都要说亲了,槐花给我整这么一出事儿,她不嫌丢人人家不嫌吗? 这让桃花以后怎么说婆家!我天天起早贪黑的下地忙活着,他们姐儿几个都交给俺家婆娘管着,好嘛,管着管着肚子给我管大了,我没连着她一起打就不错了。 我赵大根也算在靠山村住了有年头了,我可是个要脸的人啊,自己闺女肚子大了还是人家告诉我的,这事儿早就传的整个大队都知道了,让我以后出去怎么做人?人家都得指着我脊梁骨骂,说我赵大根不会教闺女,养出来的闺女还没结婚就知道偷汉子啊!”赵大根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柴火垛,咬牙切齿的道。 第76章 野汉子 张德发看了眼围观的村民,有不少刚听到信儿的也赶了过来,他走到院门口朝着大伙摆了摆手,“活儿都干完了?都糊人家门口干什么,散了散了!” “队长,可不能散啊,咱们村几十年了也没有过偷汉子的,何况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偷汉子,可得给我们查清楚了,要不然咱们靠山村的名声要不要了,以后村里的姑娘都不好说人家了!”刘桂花手里拿了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撇着嘴说道,可不能就这么散了,都散了她看什么新鲜去。 “就是的,真要怀了野汉子的孩子,可是咱们村的耻辱,就得报到公社去,现在正好严查乱搞的呢,到时候都拉出去p,可不能你们私自瞒下来,就得当着俺们的面光明正大的处理!”冯老头脸也不要了,不依不饶道。 张德发知道今天这事儿必须得掰扯明白,不然槐花这孩子就毁了。 “赵大根,你闺女这奸夫要是实在找不到,不如嫁到俺大舅哥家去,俺那个傻侄子不在乎媳妇是不是被别人搞大过肚子,到时候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就成!”村里有名的懒汉包金山在后面嬉皮笑脸的吆喝道。 刘桂花在前面听到了,直接一口“呸”出来,“不行,我大哥家又不是废品回收站,可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那划拉。” 赵大根的婆娘哭着道,“你们别瞎说,你们都别瞎说,俺家槐花不是那样的孩子,俺家槐花肯定是生病了,她只是生病了!你们这样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不为别的,就为咱们村所有女娃娃的名声,也坚决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在场的几个冯老头那辈的人意见倒是挺一致,必须从严处理,杀鸡儆猴。 “呦,槐花娘,你说病了就病了,你可别说槐花肚子里不是孩子是个瘤子,现在咱村可是有有大夫呢,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了!是不是瘤子,那得人家大夫说了算!”冯老头的儿媳妇之前就因为自家鸡跑到赵家去下蛋的问题跟槐花娘拌过嘴,现在就想借机踩一脚。 “我槐花肚子里就是个瘤子,你再瞎叭叭,我就撕烂你的嘴!”槐花娘也不是个软乎性子,之前一直哭也是心里没底,但是咋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闺女。 “你还撕烂我的嘴,等让大夫看出来你姑娘真是怀孕的时候,我看你脸往哪搁,到时候你那个小小年纪就勾搭男人的烂货闺女就被拉到大队去挨批,我肯定掏一勺子大粪甩过去,半点不带不舍得的!”冯家儿媳妇刻薄道,只要槐花娘难受她就高兴。 “你个黑心烂肺的,你心这么坏小心不得好死!”槐花娘忍不住骂道。 张德发看两人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赶忙喝道:“吵什么吵,找大夫看看就得了!” 赵大根有点犹豫,他一方面想让大夫看,一方面又害怕听到真怀孕了的消息。 张德发说完了也有点后悔,万一真的是怀孕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不是逼孩子去死吗? 不过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才不得不妥协,朝着在人群里的田蔡招招手,“小田啊,你来给她看看。” 田蔡点头,从人群里挤出来,朝着她娘说道,“婶子,我给槐花看看!” 槐花娘赶忙松开怀里的槐花,将手在身上蹭了蹭才伸过来抓住田蔡的手,“田大夫,求您可得给槐花好看看,俺们槐花没怀孕,千万不要看错了啊!” 七姐妹当中一个看上去没到十岁的小姑娘非常有眼力见,进屋搬了两个板凳出来,放在田蔡脚边,“田大夫,你坐着看,求给俺姐好好看!” 田蔡谢过,这才拉着槐花坐下来,让她伸出手,将手指扣了上去。 围观的人群这时候也渐渐安静下来,赵大根一只手紧紧抓着棍子,慢慢蹲坐在墙根边,心里担心、害怕,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田蔡三指扣在槐花的手腕处,过了一会儿,她又让槐花换了只手,又把了一会儿。 “是不是怀了?看这大小,有五个月了?”冯家儿媳妇在旁边不怀好意的道。 “没怀。” 张德发也好奇,问道,“没怀孕那是瘤子吗?” 田蔡摇摇头,“也不是。” 槐花刷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只要不是怀孕就行,长什么她都不怕,哪怕明天就要死了,也得清清白白的死。 槐花娘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起了头,一边磕一边哭道,“青天啊!我槐花是清白的啊,你们都听到了没有,槐花她没怀孕啊啊啊!”。 赵大根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站了起来,拿着棍子走到人群前面,对着刚才嚼舌根子的几个人喝道:“老子的闺女清白着呢,以谁再乱说坏我们家闺女名声,别怪老子打上他家去!” 冯老头和几个刚才叫唤最欢的几人却是不信,觉得田蔡就是张德发弄来打掩护的,“你说不是瘤子,那她好端端的肚子怎么就大了?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怕事,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顶着呢,你说实话就行!” 田蔡正思考这种病症还有什么症状呢,就听到了冯老头说的这话,当即就气笑了,冯老头这话就差直说她是惧怕张德发才瞎说的,田蔡朝着张德发看过去。 果然,张德发的面色黑沉如水。 “她不是长瘤子,但也没怀孕。”田蔡将又解释了一遍,转向槐花,“我还需要检查一下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你跟我进屋里一趟。” 槐花娘赶忙从地上做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跟了上来,领着田蔡往几个闺女的屋子去。 冯老头朝自己儿媳妇抬了抬下巴,冯家婆娘心领神会也跟过去了。 张德发见状,让自家媳妇也过去看看,省得一个两个不省心的闹幺蛾子。 槐花心惊胆战的跟着田蔡进了屋。 进屋以后,田蔡就让她先在炕上躺平,等她躺好,才将她的上衣拉起来,按压她的腹部,接连按了几个地方她都没感觉,等按到上腹部的时候,槐花突然痛呼一声。 田蔡又让槐花坐起来,接着问道,“之前有没有发热、肚子痛、拉肚子,甚至大便有血的情况?” 槐花娘听了这话赶忙点头,“有!她最近总是拉肚子,我说让她去你那看看她也不去。” 田蔡看向槐花,槐花看着田蔡声如蚊蚋的“嗯”了一声。 第77章 血吸虫 田蔡看向冯家儿媳妇和高慧娟,澄清道,“槐花确实没怀孕,她这是一种病。” “什么病能让人肚子大的跟怀孕似的!你还说不是长瘤子。”冯家儿媳妇还是不太信,总觉得田蔡就是向着他们家乱说。 看了一眼神色紧绷的槐花母女俩,田蔡道,“肚子里有寄生虫了,虫子太多出不去肚子可不就大了,一会儿跟我回去开点驱虫的药,吃上一阵子都排出来就好了。” “呀,那不跟罗福英家儿子似的,那得赶紧排啊,要是排不出来还得去医院做手术往外拿呢!”高慧娟之前听杜婶子说过,她小姑子家兵兵就是田蔡看出来肚子有虫的,后来在县卫生院治好的。 母女几个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肚子里长虫了还好,吃了药肯定能拉出来,只要不是怀孕就好。 “那我一会儿就带着槐花去你那开药,田大夫,我们现在去行吗?”槐花娘一脸渴求的看着田蔡。 “行,一会儿人都散了就过去找我就行,我今天都在。” 高慧娟先出去的,将槐花只是肚子里虫太多才肚子胀得像怀孕,经她这么一宣传,围观的人这才知道了,原来肚子里有虫一直不打掉是会大肚子的,这才纷纷问起田蔡驱虫药的事。 “回头我配一些,大家有空过来拿,有虫没虫的都吃点,平日里用的水也都要烧开了再喝,河里的东西捞回来也要多煮一会儿,确定熟了再吃!”田蔡顺便宣传了一下驱虫的必要性,加强村里人的卫生安全意识。 “可不嘛,回头咱都去田大夫那拿点药,这要是莫名其妙肚子大了,老爷们不得炸了!”刘金发媳妇开玩笑说道。 “可不嘛,咱们这结了婚的媳妇们还好说,小姑娘家家的肚子大了可真要命,没看赵大根要打死槐花呢嘛!哎哟哟可不敢不注意了!”东子妈这话一出,臊的赵大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刚刚已经相信了槐花没怀孕,可是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又觉得怪没脸的,赶忙躲进屋里去了。 张德发也松了口气,要是村里真出了未婚先孕的丑事,影响的可是整个大队的形象,以后他可没脸再到公社开会了。 田蔡倒是没觉得松口气,她招呼着槐花母女有空赶紧过去,这才掉头几步追上张德发,朝着他小声说了几句后兀自离开了。 张德发听到后,心里“咯噔”一下。 田蔡到家就开始翻找医书,她记得蔡平留下的医书里有一篇是关于大肚子病的,跟今天的病症十分相似,上面也记载了几种药方,还有防治办法。 田蔡刚刚在村里人面前说是肚子里有寄生虫,可肚子里究竟是什么虫她却是没说,从一开始她就怀疑不是蛔虫,而是血吸虫! 只是十分奇怪,l省地处北方,按理说并不符合血吸虫的生长条件,从发现这个病开始,北方人感染血吸虫病的寥寥无几。 血吸虫的生活史比较复杂,成虫寄生在哺乳动物的肠系膜静脉血液中,人和这类动物就成为了成虫宿主,虫卵会从宿主的粪便中排出,如果粪便进入水中,虫卵便在水中孵化成毛蚴,毛蚴会钻进钉螺体内寄生。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钉螺一般不会在北方出现!!那么,槐花身上的血吸虫究竟是怎么感染上的? 一条毛蚴在钉螺体内可发育、繁殖成上万条尾蚴,尾蚴离开钉螺后在水面下活动,接触到人或哺乳动物的皮肤便趁机钻入身体进入血液,使人或动物感染血吸虫病。 而它们呆过的水,也被称为疫水,传染性是相当强的! 自尾蚴钻入人体引起感染,到血吸虫在体内寄生,被感染的人会产生不同阶段的症状和后果。 它的症状可以分为急性血吸虫病和慢性血吸虫病,症状也是不同的,据她刚刚对槐花的观察,这姑娘应该属于慢性的。 急性血吸虫病一次或短期内感染大量尾蚴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潜伏期,患者便开始发病,一般表现为发热、咳嗽、上腹部疼痛,腹泻时可能出现血便。 而急性期患者未经治疗会转为慢性,主要症状为轻重不同的腹痛、腹胀、腹泻,大便长期带有黏液和血,肝脾明显肿大。 血吸虫病在这时候是已经被攻克的难题,只是这种病在南方和长江流域广为人知,北方因为感染的比较少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不过田蔡记得,许多地方大规模扑杀钉螺这事,肯定是上过报纸的,也就是北方这边很少看见钉螺关注不多。 中医治疗血吸虫病有不少方剂,田蔡结合槐花的情况,决定给她用逍遥散,主药就是柴胡,白芍,白术,茯苓,广木香,党参,扁豆,枳壳,延胡索,甘草,此方有疏肝健脾的功效,主要就是用于慢性期血吸虫病的治疗。 不过治病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村里既然出现了第一例血吸虫病,那就得加强大家的预防,她刚才特意借着这件事宣传了一波,让大家过来领药丸子,喝煮开的水,接下来田蔡还要弄点杀菌杀虫的去处理赵大根家的茅厕,幸好村里人并不让大粪直接流进河里。 不过也不能完全肯定,毕竟也有在下游刷马桶的。 田蔡根本顾不上吃饭,先将要用到的药丸都配出来,赵家的几个人她都要问诊,然后看情况开药。 不过血吸虫病适用的药方也就那么几个,她大不了就全配出来。 一过晌,张德发就来了,他刚刚没敢过来,生怕村里人怀疑什么,等回家吃了中饭才假装有事过来了,没多一会儿槐花娘也领着槐花来了。 这时候没有外人,田蔡就将槐花的情况跟两人说了,并且将血吸虫病的症状和传染方式都讲了一遍,然后看向槐花,“槐花,你仔细回忆回忆,这几个月你有没有遇到我说的那几种情况?我们先尽量找到有虫的水域,不然感染的人会越来越多。” 第78章 防治 槐花听到这话,当即心里发慌,她忍不住低头啃咬自己的手指甲,这是她的习惯,一紧张就想咬指甲。 田蔡怕吓到她,拍拍肩膀安慰道,“你别着急,慢慢想,除了咱们村这条河还有没有在别的水边呆过,比如水边的草甸子,或者吃没吃过跟以往不一样的螺。” “螺,水,螺”槐花努力回忆着。 毕竟是乡下孩子,每天要跑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在野外渴了看到清透的水捧起来就喝,不会想水里会不会有虫卵的问题。 不过血吸虫这个东西,张德发却是知道的,当年他没退伍的时候,有战友在f省参加水上训练,当时队里近三万人没多久就出现了发热腹泻的症状,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感染了血吸虫病。 这个东西是从日本传过来的,被人们称为“瘟神”。 所以一听到田蔡说槐花肚子大是因为血吸虫病导致的腹水,他心里就是一咯噔。 几人之间的气氛正严肃着,门外响起了拍门声。 “请进。”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等抬眼看过去,先进来的是一根拄在地上的棍子,紧接着就迈进来只包裹着纱布的脚,田蔡就猜到是谁了。 秦岭一进院子就看到里面四人望过来的视线,他面无表情的淡声道,“换药。” “坐这。”田蔡指了指一边的凳子,然后回屋拿药箱。 田蔡这次没再给他用酒精消毒,毕竟给的不多,大多数时候还是用沸水煮煮消毒的。 她将秦岭腿上的伤药擦干净,伤口上已经混合了一些干涸的血迹,看来这两天又用力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这人正透过额前的头发盯着自己,跟自己的视线相撞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再说一遍,伤腿这段时间不要用力也不要沾水,虽然骨头没事,也不能掉以轻心。”田蔡嘱咐道,这种不遵医嘱的病人简直气死个人。 张德发伸头过来看了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下次再不听话,我就让田大夫用盐水给你洗。” 秦岭:“……知道了。” 等人走了以后,田蔡和张德发继续讨论血吸虫病的防治问题。 她要先给村里的人看一看,看有没有谁出现发热、腹泻、头痛、肝肿大等症状,排除其他原因所导致的,就要考虑血吸虫病了。 田蔡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上报给大队甚至公社知道,靠山村出现了吸血虫病,没准其他地方也出现了,早发现早治疗,以免出现更大面积的传播。 张德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要跟李铁刚商量一下才能决定,而且这件事还得看田蔡能排查出多少得病的人,不可能只有槐花一人。 槐花挎着她娘的胳膊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围静悄悄的,她忍不住小声道,“娘,田大夫可真是个好人!” 槐花娘爱怜的看了一眼闺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还是多年的邻居呢,张口闭口就要人命,可人家田大夫一个外人就没有,所以咱们要知道感恩,跟你姐妹几个说一声,以后看见田大夫家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就过去搭把手,她一个姑娘家自己生活也不容易。” “嗯娘,我记着呢!”槐花想起那几人的眼神,忍不住抖了抖。 从田蔡这离开以后,张德发就借了罗二叔家的自行车去了青山村。 在大队部堵到李铁刚以后,他就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李铁刚学了一遍。 两人都算是大队干部,不可能不知道血吸虫病的重要性。 李铁刚沉吟了一下,最后拍板决定,“先排查,靠山村和青山村的人都排查一遍,找出其他感染者,再上报公社。” 之后的十多天,田蔡一直在忙活血吸虫病的事情,整个大队一共筛查出了九例,之后这件事上报到公社,开始全公社的筛查,那段时间给田蔡忙的脚打后脑勺。 田蔡所在的北山大队隶属前进公社,公社下面像北山大队一样的生产队一共有四个,总人口大约二千三百人。 公社领导一开始也不愿意这样大费周章的排查治疗,但是张德发和李铁刚是亲眼见过血吸虫病的恐怖,他们又找原来的老战友邮寄了几份h省的报纸,有一张报纸上关于血吸虫病的报道就有三篇,只是不知道这个在南方城市十分猖獗的病种究竟怎么来的北方。 等领导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才开始正式排查,正好现在是农闲时候,不然队员的生命都受到威胁了还怎么保障生产。 几个大队筛下来,房山大队也有几个,其中有一例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上个月刚上吊死了。 跟槐花差不多的情况,但是那姑娘已经定亲了,结婚前肚子大了,被男方家以不检点的理由退亲,受尽了村里的风言风语,姑娘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现在才知道有可能是感染了血吸虫病。 田蔡他们到房山大队的时候,那姑娘她娘拉着田蔡询问完,确定她姑娘之前的症状跟这次的虫子病一模一样,当时就背过气去了,被田蔡掐人中救醒以后就傻呆呆的,嘴里一直喃喃着,“怎么不早点来,你怎么不早点来。” 这大概就是基层医疗队伍缺人的悲哀。 这时候治疗血吸虫病主要靠着西医疗法,田蔡看过,用的都是靠着含锑类药物治疗,但是每一种都有这样那样的后遗症,没办法大规模推广。 不过去年就已经研发出了血防846这种广谱驱虫药,一个疗程是七天,轻症直接就能治愈,公社向县卫生院提出了这种药品的申请,不过从南边城市调药需要时间,而且毕竟这边病例并不算多,能不能调来还是个问题。 自打田蔡知道西药不一定能弄来,就决定用中药丸代替了,配药的时候里面加了非常少量的露水,她找人试了下,大概能在半个月左右将人治愈,至少这样不会效果太好引人注意。 经过公社领导研究决定,田蔡按照指示给所有的感染者发放药丸子。 怕这时候有人感染了但是症状还没显现出来,田蔡又在每一个大队都留了足够的药,如果有人需要可以到大队领药,不够再到靠山村找她。 紧接着公社开展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卫生防疫宣传学习,只有田蔡和公社的卫生室小刘大夫肯定是不够的,张德发干脆让田蔡给大队里的十几个知青做了培训,然后分别将人派到各个村子给大家科普防治办法。 一圈折腾下来,北山大队算是在整个公社出名了,这次抗击血吸虫病田蔡算头号功臣,公社给予了表彰和物质奖励——一个搪瓷缸子。 等这件事差不多过去,时间已经到了六月末,进入了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第79章 猫崽 黄县,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一道灰色的人影匆匆关上大门进了屋。 “权哥,放在前进公社的那批货被控制住了,我派人去查,是被一批药丸子治好的。”灰色人影神色恭敬的站在屋子中间,朝着桌前的人低声道。 那批货可是他们费了不少财力从h省运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藏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蔡平,以那女人的家训,这种事只要被她发现了就一定会出手,可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 之前派出的人打探到蔡平就藏身在黄县,但那几人之后就没动静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来已经不在人世。 以亮子几个的性格,有没有消息肯定都会回来通报一声,就算有线索了也至少会派一个人回来报信,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暴露了。 这行事手段不像是她,那女人从小连个鸡都不敢杀,出去的几个人究竟是怎么没的。 蔡平的性格做不出这事,那她身边就是有了别的帮手,有实力又跟蔡平交情不错的人,头一个值得怀疑的就是卞老二。 之前他得到消息,卞老二躲去了港市,以现在的形势要想回来根本不可能,那究竟是谁呢? “想办法把中药丸子弄回来点。”椅子上的人唇角轻勾,他倒是想看看蔡平能躲到哪去。 ------------------------------------- 田蔡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平日来看诊的人更多了,不过有些人并不是单纯的过来看病,话里话外都是打听田蔡的年纪,有没有对象之类的。 她有时候为了躲清静,就背着竹筐往山上去,一走就是一天,不是本村的人一般也就不等了,村里人可以晚上再过来看病。 接连几天,白天过来的人就少了,一些有眼色的就看出来了,田大夫对谈对象没兴趣,想变着法给她介绍对象的就不要折腾了。 这天,田蔡去小木屋那边祭拜蔡平,下山的时候怀里抱着个小猫崽,这小家伙是她在山上捡到的,看着也就四五个月大,不知道猫妈妈咋这么不靠谱给孩子弄山上去了,田蔡陪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母猫,地上倒是有不少的猫毛,她怀疑母猫已经不在了,这才抱着下了山。 这小猫崽是只花猫,身上的毛色斑斑点点,耳朵上的背毛是黑色的,可怜兮兮的一直叫着。 可能是在山里叫的时间太久,嗓子都有点破音了,想着自己也是一个人,不如养个小家伙跟她作伴。 田蔡带着它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动手给它编了个窝,里面放上了一件自己的旧衣服,希望它能尽快熟悉味道。 田家是医生世家,所以家里人几乎都有洁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掉毛的动物出现。 不过拜互联网所赐,她知道猫科动物都是肉食主义者,晚上田蔡做的是大碴粥,这年月的粮食没有化肥,吃起来特别有粮食味儿,很香,田蔡又蒸了一小块腊肉,打算切碎了拌在大碴粥里,幼崽应该吃着没问题。 以前田蔡每天都抠抠搜搜的用露水,这次血吸虫的事情过后,手心里的豆芽一下子长出两片叶子,更重要的是露水的产量直接翻倍,已经从一天一滴变成了三滴,还都是升级版的露水。 田蔡在集上跟人换了个小水缸,里面存的水都是用来平日里做饭喝水用,她两天往里面滴一滴,这次煮粥直接就用的小缸里的水,所以煮出来的大碴粥香得小猫咪都拒绝不了。 田蔡检查过小猫的牙,小乳牙刚冒头,应该还在吃奶呢,她就把大碴粥多煮了一会儿,软烂好嚼。 一人一猫吃的津津有味,腊肉最后还是进了田蔡的肚子,就着咸菜大葱,农家菜虽然简陋,吃着却格外香。 那一小碗没多会儿就被它吃光了,肚子也迅速的鼓了起来,蹲坐在地上舔起了毛。 “咪咪,吃饱了吗?”田蔡忍不住在它头上摸了摸,小家伙被她摸舒服了,抬起脑袋在田蔡手上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倒是一点都不认生。 田蔡趁着它舔毛的时候去药房捡了几样药材研磨,她要做个驱虫的药粉,泡在水里给这个小家伙洗洗澡。 倒是没想给它弄点奶回来喝,看这体型,猫崽子也有四五个月大了,这么大的小猫完全可以吃泡软的饭了,何况她给准备的饭里还给放了露水,比母乳还要补。 现在田蔡脸上的疤痕只剩下了一小点,一打眼看过去都发现不了的程度,再加上她在整个公社的名声,别的大队打听过来的人就多了。 村里人大多是知道田蔡脾气的,遇到上门打听的,也不敢说什么不好,人家说什么他们就应着,反正田大夫除了打人那出事儿,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 医术好,长得也不错,其他硬件条件也不错,没有父母亲人,虽说让人借不上娘家的势但也没人拖累,嫁了人就会全心全意为婆家考虑,挣多少钱和工分也都是婆家的。 有的人找儿媳妇不喜欢这种孤女,觉得命硬,但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介意的。 这不,田蔡刚洗完衣服,正端着盆往家走的时候,迎面就遇上了余国庆的儿媳妇孙艳红,她刚到靠山村正式接诊的第一个就是孙艳红的儿子驴蛋儿被热水烫伤,后来驴蛋儿好了她还领着孩子来道过谢。 孙艳红看到田蔡眼前一亮,赶忙凑上前说道,“田大夫,总算碰上你了,我过去好几次你都没在家。” “不好意思了孙嫂子,这阵子天好,我都一大早就上山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哪里不舒服?”田蔡也不想这么问,可是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人突然来找你,除了不舒服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孙艳红脸上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我这个事儿不太方便过去,能麻烦田大夫明天下午过来我家一趟吗?” 田蔡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脸色红润双目晶亮,一点都看不出哪里有问题,想着也可能是她家里人有什么毛病不好意思过来,她点点头,“可以,那我明天吃完饭再过去。” “哎哎哎,好嘞,谢谢田大夫!”孙艳红站住没动,笑着谢过田蔡以后才转上回家的路。 进了家门,她就招呼在后院劈柴的男人:“学林,你找人往我娘家传个信儿,让小伟明天过晌来一趟,到时候骑车来,千万叮嘱他,穿的精神点!” “你看中谁了?”余学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要自家婆娘早好几天前就叨叨要给孙伟找对象的事。 “你别管,就把话带到了就行,且等着明天的。”孙艳红一想到田蔡的性子,就忍不住咧着嘴乐,以后真要成了,娶回去这么个儿媳妇有她大嫂受的。 第80章 肾虚 田蔡回家的时候,咪咪在院子里追着蝴蝶到处跑,小短腿闹得自己隔一会儿摔个跟头,就在这样还不死心接着扑。 她将盆里的衣服晾在绳子上,又拿了双黄胶鞋去井边刷洗。 前一段时间血吸虫闹得,在河边洗衣服的人都少了,正好井边上也有石板,大家都改成在这洗衣服了。 田蔡刚走这一会儿的功夫地方就被人占了,她见状干脆打了一桶水回去洗。 中午吃完饭,田蔡就穿着白大褂朝着孙艳红家走去,这件衣服还是前一阵子公社派人给她送来的,跟卫生室的几个大夫的一样,也算是正式承认了田蔡基层医务工作者的身份。 刚拿到她就迫不及待的穿上了,不知道对于别人是什么感觉,田蔡看到这身白大褂特别亲切,而且这件白大褂是她的,是她凭借自己的努力换来的,穿上只觉得自豪。 田蔡往孙艳红家走的时候就看到张德发手里倒拿着个笤帚,气急败坏追在张宝才后面打,一路上遇见的村里人也没忘调笑两句,实在是这个场面每年都要出现几次。 田蔡看张宝才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这么顿了一下就被他爹追上了,抡起笤帚就是一通揍,根本不管是不是在外面。 田蔡也没好凑过去看热闹,拐过路口就看到孙艳红家院门口有个男青年推着自行车在那,附在孙艳红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 孙艳红也看到田蔡了,她发现田蔡穿上白大褂以后,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特别信服,比穿着平日的衣服更有距离感,伸手招呼道,“田大夫。” 田蔡点点头,“孙嫂子,我过来了,病人在哪里?” 孙艳红旁边的男青年自打看到田蔡以后,一双眼睛在她身上就没离开过。 孙艳红看到侄儿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脸上的笑容都热情了三分,她指着旁边的男青年说道,“田大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孙伟,现在是丰山大队的会计。” 孙艳红的侄子比田蔡高点不多,肤色跟村里普通小伙子一样黑,头发稀疏,脸上还长了不少疙瘩,单眼皮小眼睛,鼻子扁平,长相勉强够得上普通的标准。 田蔡朝他点点头,只觉得这个人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田大夫,之前就听我小姑说,驴蛋儿的烫伤都是你帮忙治好的,要不他小小年纪身上就要留下大片疤痕,以后找媳妇都成问题了,我们全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孙伟将自行车停下,走到田蔡面前说道。 田蔡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为了掩饰自己下意识动作产生的尴尬,她摆摆手道,“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我也没白治,药费还是收了的。” 田蔡看向孙艳红,“孙嫂子,病人到底在哪?我一会儿还要上山呢,要是不方便现在看可以改天。” 孙艳红刚才看到田蔡躲开就不太高兴,听了这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哪里有什么病人,不过是她编了个理由让自家侄子相看罢了,现在又不好直接挑破,只好指着孙伟说道,“就是我侄子,这段时间一直说身体不太舒服,想让你看看。” 孙伟一愣,待见到小姑给自己使的眼色,这才赶忙点头,“对对对,我不舒服,田大夫你给我看看。” 田蔡把视线放回他身上,“那你都哪里不舒服?” 孙伟哪有什么不舒服,不过为了逼真,“我也说不上来哪里难受,反正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田蔡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走到自行车边上,指着车座子道,“把手放这我看看。” 孙伟和孙艳红对视一眼,这才走过去将手放在车座子上。 田蔡伸出三指扣住他的脉搏。 “孙伟同志,你心跳有点快,用不用先平静平静?”田蔡这话一出口,就见面前的男青年脸颊爆红,感觉整个人都要烧冒烟了。 “好、好的,我就是有点紧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孙伟窘迫的道,努力止住刚才那双白皙小手放在自己手腕上时脑子里的想入非非。 东子这时候正好拿着个饼子从家里跑出来,看到田蔡几人在这站着,乐颠颠的过来,笑着道,“田大夫,干嘛呢?” 田蔡看到他也笑了笑,“孙嫂子的侄子说是身体不舒服,让我给看看。” “哦。”东子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个遍,马上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他就站在一边不走了,嘴里叼着饼子看起了热闹。 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孙伟才重新将手腕放在车座子上。 田蔡重新把脉,把完左手把右手,“行了。” “田、田大夫,我没什么事儿?”孙伟整理了一下自己,假装无意的偷偷抻了抻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后背。 “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田蔡拿出药箱里的帕子擦了擦手,脸色严肃的看着两人说道,“不过建议你还是尽早治疗,你现在感觉到的身体乏力,精神不济,甚至男性功能障碍都是肾虚引起的,肾虚的情况严重了可不仅仅是这些,建议你还是在病症比较轻的时候尽早治疗,不然会影响夫妻生活和生孩子。” “噗,咳咳咳”东子在旁边听到肾虚,一口饼没咽下去给自己呛的咳嗽起来。 原本愣住的孙伟被东子的咳嗽声惊醒,只觉得尴尬的整个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田大夫刚刚说什么?肾虚?谁?他吗?他肾虚? 孙艳红在旁边也不自在极了,要说她还真不知道侄子有这个毛病,这看病去哪看不好,看到相看的对象面前去了,这以后还发展个屁了,谁家小姑娘看了知道这个男人身体有毛病还愿意跟他相看的。 “那、那、”孙艳红抛给侄子一个询问的眼神,既然相亲没戏了,用不用开点药治治? 最后孙伟顶着爆红的脸在田蔡这开了药,约好了第二天来取,田蔡跟两人道别以后就背着药箱离开了。 东子见没什么戏可看了,这才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撒开脚丫子朝着村西头跑去。 他得找人分享刚刚吃到的瓜。 第81章 抵债 靠山村西南头,秦家老房子。 “二哥,二哥,你在家吗二哥?”东子一边喊着人一边推开秦家大门。 待看到院子里的人影才忍不住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在家怎么喊你都不吱声的。”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赶忙将刚才孙艳红家门口发生的一幕对着秦岭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你说这个男的好不好笑,明明是来相看的,结果让田大夫看出来肾虚了哈哈哈哈,我一想起他当时那表情我就想笑,我要是他我都没脸在那站着了他居然还能想着开药哈哈哈哈……” 秦岭眼神动了动,紧抿着嘴角没有做声,只是垂在身旁的右手轻轻捏起了拳头。 田蔡进屋以后,将白大褂挂在墙上,洗了手才回来抱起咪咪撸了一会儿,这个小家伙刚到新环境,正是对家里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不喜欢在屋里待着,前院后院来回跑。 在村里住很少有人白天关着门,大多时候只要她在家,门都是敞开的,为了防止小猫跑出去,田蔡弄了块木板挡在在自家大门口,猫现在小跳不过去,大了就不一定挡得住了,不过那时候已经养熟了就不怕乱跑了。 田蔡拿着根刚才回来的路上折的柳条逗猫,一人一猫正玩的不亦乐乎,罗秀艳甩着手迈过木板进来了。 “玩着呢,还是你这清净,我过来躲躲,”这几天罗秀艳被她娘追在屁股后面念叨,无非就是觉得她岁数大了还不找对象,劝她今年之内赶紧嫁出去,不然到二十岁再找婆家好说不好听,“你说我堂姐那事儿才过去俩月,我娘又精神起来了。” 田蔡看她那副仿若被催命的样子啼笑皆非,“你自己有没有相中的啊,要是有就自己跟杜婶子说,她肯定会考虑的。” “我有没有相中的有什么用,我看上的人家也看不上我。”罗秀艳突然哀怨的来了这么一句。 田蔡一听,有情况啊这是,“什么情况,看上谁了?” 她却扭扭捏捏的不肯说了,“哎呀你就别管了,我过来就是想躲清静的你还问!” “不会还是王松柏?” 罗秀艳瞪大眼睛,“当然不是!” 田蔡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只要不是王松柏就好了,那种自己拿不了主意什么都要他娘说了算的男人,真嫁了才是苦逼的开始。 田蔡将手里的柳条递给罗秀雅,有她逗猫玩,自己就进屋捡了几样给孙伟的药材在院子里磨起来。 罗秀艳拿着柳条在手上晃了晃,咪咪的视线马上被吸引过去了,弓着身子做出扑食状,等枝条甩过来的时候,笨拙的小爪子迅速出击,精准的扑到上面,甚至还挠下了一块柳树皮。 罗秀艳一看手里的柳条少了一块皮,转过去指着罪魁祸首,“行啊,爪子还挺厉害呢!以后把劲儿都使在耗子身上也算没白养你。” 咪咪正玩的起劲儿,听到这话就“嗷”了一声。 “这叫声,咋跟猫不一样呢?”这几年村里也没人养猫,罗秀艳还是之前去赶集的时候看到过人家养的大黄猫。 田蔡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溢出来的药材往中间扫了扫,“可能小奶猫都是这么叫的?我也没养过。” 罗秀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这小家伙不是普通的小猫,但是究竟哪里不对还不知道,遂丢在一边不管,安心逗弄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要养鸡吗,听我娘说李大生家孵了一窝,她跟王英嫂子说好了到时候要换两只,你呢?” 田蔡其实并不想跟李大生家打交道,上次救了他家大宝连个屁都没放,不过好不容易碰上个孵蛋的,她不想打交道也得打了,“要是她家到时候还有剩,我也换两只。” 现在这个年月每家只能养三只,这三只可以是鸡鸭鹅任意一种,但是田蔡看村里人多数养的都是鸡。 如果养鸭子就得在有水的地方,山脚下的这条河村里人还要洗衣服呢,如果鸭子多了里面都是鸭粪,水就不能用了。 田蔡家就她一个人,养多了实在招人眼。 田蔡正向罗秀艳学习小鸡仔拿回来要喂什么呢,秦岭来了。 经过这一个月的休养,他的腿已经基本痊愈,比较幸运当时没伤到骨头,好了以后干什么也不耽误。 田蔡给他检查完,见他恢复的挺好,才笑着道,“已经差不多了,等上面的痂皮自然脱落就行了。” 秦岭点点头,他抿了抿唇,第一次说谎让他有点不自在,只干巴巴的道,“药钱我没有,就给你干活抵。” 田蔡一愣,赶忙摇头,她之前都没提药钱的事儿,就是没脸要,“我都没好意思说,害你受伤的陷阱是我之前挖的,所以你这伤完全是因为我,哪还需要什么药费,不让我赔给你就不错了。”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秦岭却是不肯再听她说了,转头看到厨房门口的水缸里只剩小半缸,拎起放在一边的水桶就出去打水了。 “哎?真不用,你放下就行,我能自己干。”田蔡追上去,要抢他手里的水桶却被他躲过去了。 秦岭两步绕开田蔡,拎着水桶往井边去了。 “这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田蔡见实在拦不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算了,他愿意挑水就挑,大不了就帮她挑这一回。 她一转头,就对上了罗秀艳写满了八卦的眼神,那眼神的意思简直瞎子都能看出来,“什么情况?” “还不是我去山上种树那回,正好碰到他踩进陷阱受伤了,后来我给他背回来包扎上药,现在快好了就非要给我干活。”田蔡又捡了几片熟地黄放在药碾子里,继续研磨起来,“关键扎伤他的那个陷阱还是我上冻之前挖的,后来下大雪就给忘了。” “我娘说以前我二哥跟他们兄弟俩总在一起玩,后来秦叔两口子没了,他们去了丰产村,这才断了联系,再回来秦二哥就没空玩了,”罗秀艳叹了口气,想到这些年秦二哥照顾傻哥哥也挺不容易的。 “他天天都想着怎么能挣口吃的,不过秦二哥能吃苦手还巧,日子也算是慢慢好起来了。” 没多会儿,秦岭就拎着两桶水回来了,将大水缸都装满以后,又拎着桶去打水装小水缸。 没打水真不是田蔡懒,白天在井边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多,她就习惯了傍晚再去打水,那时候人都回家做饭去了,所以白天家里就只留下半缸水够用就行。 小水缸也装满以后,秦岭眼一扫,又看到厨房里还没劈开的树墩子,拽了个小板凳过去“咔咔”劈了起来。 第82章 大雨 没用一个钟头,田蔡家院子被秦岭收拾的利利索索,水缸里的水满了,屋后竹棚靠墙整整齐齐的码着一人多高的柴火,海棠树下掉落的花瓣也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她做饭的时候秦岭还没走,想着人家给她干了这么多活儿,田蔡干脆将他那份晚饭也做出来了,等到他走的时候用盘子盛好了给他带着。 秦岭心里还挺想要的,不过为了给姑娘留下个好印象还是拒绝了,再说他本就是来干活抵债的,走的时候再拿着饭成什么样子了,那他倒是不介意越欠越多。 “你这是嫌我饭做的难吃?”田蔡不喜欢推来推去,再说都做出来了她一顿吃不了也得坏了。 秦岭听田蔡这么说,这才伸出双手将盘子接了过去,里面有田蔡做的酱辣椒,还有一碗糙米饭。 她本身对吃方面也没有太高要求,自己的手艺也就那样,厨艺水平不太稳定,有时候好吃有时候难吃,甚至同一道菜,每次做的味道都不一样。 等人走了,田蔡借着天光缝补衣服,这衣服上山的时候被树枝刮坏了,她手艺一般,干活的衣服简单缝上不露肉就行了。 咪咪的晚饭就是一碗糙米饭泡水,小家伙闻了闻,还是乖乖吃了。 田蔡看它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忍不住在它头上摸了两把,嗯,小奶猫太好摸了! 自己吃青菜也就算了,让一个肉食动物跟着自己吃素,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田蔡决定明天一定要上山猎点山鸡野兔之类的,改善改善伙食。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就阴沉沉的,田蔡往远处看了看,觉得短时间内应该不能下雨,这才拿着草帽背好竹筐上了山。 这次她的目标很明确,直接朝着靠里的那片竹林去,那边山鸡多。 这边田蔡刚走没多久,张德发就哼着小曲拐去了秦家。 推门进院子时正好看见秦岭在往屋里抱稻草。 “这是干啥呢,都抱屋里去干什么?” 秦岭心里不由一紧,仿佛自己藏着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他假装淡定道,“补屋顶用的。” 秦家的屋顶刚开春时候就补过了,当时张德发还看见了。 他一看秦岭那神色,再联想到昨晚在媳妇那听说的,“给小田家弄的?” 秦岭不说话,耳尖却悄悄红了。 “小田可是个有能力的好姑娘,你不是对人家——”张德发看他的样子狐疑道。 秦岭搬稻草的手一顿,“你想多了,我就是想谢她之前救我,没想别的。” 张德发半信半疑,却也没再说什么。 田蔡砍了根顺眼的长树枝拿在手里,比划了几个抽打的动作,觉得还挺顺手的,这才继续往山里走。 自打上次在山上碰到蛇,她每次上山身上都会带驱虫药粉,蛇虫闻到远远地就会避开,所以田蔡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窜出来的蛇虫咬了,而且她上山也都带着解毒丸。 往日里在山上经常能看到野鸡的影子,今天她特意来打了反倒一个都看不见了。 等田蔡到了竹林所在的那片山头,树丛里的动静明显频繁起来,走着走着她突然朝着旁边的树丛用力抽去,树枝所落之处断枝碎叶,一只毛色艳丽的野鸡飞起又被抽落在地上,扑棱了几下不动了。 田蔡走近了拎起来一看,只见这山鸡的脖子上血肉模糊,她第一次这么抽打有点用力过猛了,下次稍稍放轻一点,不然放在背篓里滴答的到处都是血。 田蔡如法炮制,一共猎了四只野鸡,看天比早上来的时候阴沉的更加厉害了,偶尔还能感觉有雨点掉落,她这才扔了手里的树枝装好山鸡,往山下狂奔。 刚翻过两个山头,大雨就落了下来,没多会儿田蔡身上的衣服就被淋湿了,她头上戴着草帽能遮住一部分,但是身上和脚上避无可避。 田蔡一点不敢放慢速度,不知道家里那个小傻猫下雨了知不知道进屋去,也怪她非得今天上山,再说猎一只就行了她还贪心的猎了四只,这么大的雨,要是一会儿再来几个雷,哎呀不想了不想了。 田蔡一路飞奔,总算是在闪电下来之前平安到了家,打开院子一看,她以为会被浇的湿淋淋的小傻猫一点也不傻,人家趴在厨房的灶台前取暖呢,而且从田蔡的角度看过去,那迷迷糊糊的样子,绝对是刚睡醒。 行,果然是白担心了。 田蔡将装山鸡的竹筐放在厨房地上,先舀了一锅水烧上,她身上都淋湿了要先洗个澡,而且一会儿褪鸡毛也要用热水。 田蔡将大门从里面顶上,又回屋拿了干净的衣服放在灶台边,这才脱去衣服在厨房洗起了澡。 “呼。”田蔡泡在温暖的水里忍不住长吐口气,虽说六月份正是热的时候,可她淋久了依然觉得凉飕飕,一时没忍住多泡了一会儿。 咪咪已经围着装野鸡的竹筐转了起来,好几次试图将它推倒都没成功,急的在旁边“嗷、嗷”的叫。 想着还有山鸡要收拾,田蔡这才加快速度清洗了头发出来,借着洗澡水洗了上山的衣服,又重新打水漂洗了第二遍。 田蔡用热水给几只野鸡烫了毛,这才开膛破肚将内脏清理出来,鸡头鸡屁股都剁掉扔在地上。 结果她去舀水的功夫,地上的鸡屁股就被咪咪叼在了嘴里。 “咪咪!!那个不能吃!太脏了!”田蔡看见以后赶忙将手里的水瓢扔回去,朝着小家伙抓去,“你要吃我给你弄好肉,赶紧吐了!” 小猫咪可不听田蔡说什么,它只知道这人是来抢自己好不容易到嘴的肉,围着浴桶绕了两圈以后就咬着鸡屁股贴着房檐下的一小条空地往堂屋跑。 气得田蔡在后面想拿鞋底子抽它,“让你吐了你不听,放着好好的肉不吃吃鸡屁股,你再这样以后就把鸡屁股都给你!” 小家伙一路顺顺利利的跑到了堂屋,还故意屁股对着田蔡,美滋滋的趴在堂屋门口啃起鸡屁股来。 田蔡脑壳痛,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咔咔几刀将两只山鸡剁成小块,又从地窖里拿了几个土豆出来,清洗干净放在一边,过会儿跟山鸡一起炖。 刚刚拔掉的鸡毛也都被她塞进了灶坑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剩下的两只吃不了是个问题,现在也不是做风干鸡的时候,田蔡打算拿着去知青院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人拿钱票跟自己换。 白给是肯定不可能的,一码归一码,该还的人情她都已经还完了,再说严旭东也肯定不会白要,两人之前就这样合作过几回了,双方都很满意。 往锅里又添了根柴,田蔡光着脚丫子套上草鞋,将两只鸡装在竹篮里盖好,这才披上蓑衣朝着知青院去了。 第83章 交易 等田蔡到知青院的时候,正看到烟囱往外冒着烟。 她最初不是没考虑过跟女知青做交易,可是女知青那边还算能说上话的只有刘艳青和牛菲菲,这两人的条件都挺一般,平时肯定是不舍得用钱票换一口吃的。 男知青那边就不一样了,以严旭东为首的几人家庭条件都比较好,不在乎那点,而且田蔡个把月才能供应一次量还不多,所以每次都交易的很愉快。 今天也是,田蔡过去的时候正巧于明江打着伞从后院出来,见到田蔡一愣,紧接着就朝她挤挤眼,热情的招呼道,“田大夫,是来给李胜送药了吗?哎呀这多不好意思,下着雨还让你跑一趟,快进屋快进屋!” 田蔡也上道,附和着说道,“这不想着拉肚子跟别的不一样,早治早好,不然好不容易长出来那点肉都拉没了。” “对对对,还是田大夫想的周到,他本来想着雨停了再过去呢,”于明江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朝里面的李胜比了个手势。 李胜刚才就听到两人说话了,这时候接收到于明江的信号,马上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等两人进了屋,声音才慢慢小了下去。 隔壁女知青住的院子,李丽丽做完饭出来正巧看见田蔡过来,听于明江说是来送药的才收回视线推门进屋了。 田蔡进了堂屋,跟几个人相视一笑,原本不熟的几人,在经过了去各个公社宣传吸血虫病以后,飞快的熟悉起来。 “田大夫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李胜压低声音迫不及待的问道,鼻子一耸一耸的,双眼也紧紧粘在篮子上。 田蔡配合的压低声音,“今天弄了两只山鸡,看看你们要不要?” 一边说着一边将藏在蓑衣下的竹篮子掀开,露出里面色泽鲜红的野鸡肉,上面一根毛都没有,清理的非常干净。 “要要要!”李胜高兴的直接蹦了起来,“今天我还跟老严他们说呢,要是能弄点肉吃就好了,田大夫你肯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能这么刚好就送过来了。” “咦!”田蔡做了个反胃的表情,“你才是蛔虫。” 李胜也想起了在厕所看到的蛔虫,晃了晃脑袋,将那恶心人的画面从脑袋里赶走,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错了我错了。” 严旭东开门出来,他刚才在给家里回信,写完最后几句就出来了,正巧看到田蔡掀开竹篮子露出来的肉,推了下眼镜,声音也含着笑意说道,“这次要什么票?” 田蔡还真没想好要什么票,布票她现在也不需要了,上次买的那一匹瑕疵白棉布,她让罗秀艳帮着在集上捎了一小袋染料,回头染了颜色就能做衣服自己穿,粮票他们自己都不一定够用,自己现在也没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今天不要票了,就钱。” 供销社一只鸡的价格是两块到三块之间,当然,这是需要肉票的价格,黑市大概四块甚至更高,不过野鸡照比家养的鸡要小一些所以也便宜,严旭东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张大团结递给她,“够吗?” “足够了!”田蔡乐颠颠的接过来,又找了他四块,这么贵的鸡,果然只有这几位爷能吃得起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钱不是严旭东自己出,都是几个人平摊的,至于人家怎么分就跟她没关系了,反正隔一段时间她就可以来挣点外快。 想到锅里炖着的鸡肉,田蔡拎着篮子一路小跑回了家。 她到家以后蓑衣都顾不上脱,就赶忙拿铲子翻了翻锅里的鸡肉,拿筷子捅了捅见鸡肉已经差不多了这才洗了手将土豆切块倒进去一起炖。 晚饭的时候,田蔡又给咪咪盛了一小碗土豆炖鸡,一放到地上它就扑上去大口吃起来,一直吃到肚子都被撑的圆鼓鼓了才停下,从背面看上去就显得特别滑稽,她算见识过什么叫吃得肚子都横过来了。 吃完饭小家伙就坐在地上舔爪子,等田蔡洗碗的时候它又守着灶台睡着了,真是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 田蔡趁着现在有时间,将已经短了一截的衣服修改了一下,把袖口和裤腿上之前卷进去的布料放出来,遮住露出的手腕脚腕,看样子又能再穿一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服用露水的原因,自己都快十八了,身高居然还能往上长一长。 这场雨接连下了两天,家门口水沟里的水险些没漫到路面上来,好在前几天田蔡刚清理过,而且她家后面没多远就是河,大多漫过来的水都从旁边的沟里淌下去了,住在村子里地势低一些的人家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不,雨刚停,村里就热闹起来了。 “周老二,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掏干净你家那粪坑你一直不动弹,现在下个雨都冲我家菜园子里了,你让我家菜以后怎么吃,恶不恶心啊?”杨大山看着菜园子里漂着的一朵朵屎花,还有空气中飘来的臭味,只想将罪魁祸首拽过来狠狠打一顿。 周老二刚从茅房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着裤腰带,听到这话往杨大山家园子里看了一眼,吊儿郎当道,“我还没收你肥料钱呢,这大粪我媳妇要留着浇菜地的,现在倒是都肥你家地去了,不行,你得补给我两个鸡蛋!” 杨大山听到这话被气得跳脚,当即指着周老二的鼻子骂上了,“放你娘的屁,你家用大粪浇萝卜地啊?我家早萝卜都要起了让你大粪一浇还能要吗?还鸡蛋,我看你还没睡醒呢,白日做梦!” 附近几家人听到吵嚷的声音纷纷看过来,周老二一看有人围观,更是不肯吃一点亏了,他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当即就扯着嗓子骂了回去,越骂越难听。 两家房子挨着,菜园子中间就隔着个木头栅栏,这么多年邻居住下来,对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都能听个大概,骂着骂着就开始揭对方老底。 “你还有脸说老子,自己跟个软蛋似的还有脸说别人,当别人没上你家炕不知道你什么人是不,就他妈放个屁的功夫就完事儿了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你的!”周老二也是气性上来了,根本不管自己骂的是什么,只知道什么难听骂什么。 杨大山听了这话当即就涨红了脸,这可不是就他俩,周围还有那么多邻居呢,而且他都感觉到那些老娘们的视线朝着自己下半身瞟,当即觉得头脑一热,在地上捡起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嗷” 第84章 周老二受伤 两只野鸡,田蔡和咪咪也只吃了两顿就没剩下什么了,看锅里还有点汤,她穿上草鞋去地里拔了颗萝卜,打算用那点汤炖萝卜,也算是有点肉味了,可以糊弄糊弄猫。 正拎着萝卜从后院出来,就听到院墙外传来喊声。 “田大夫,田大夫救命啊!” 田蔡一听这声音,心中霎时一惊,赶忙丢下手里的萝卜就跑了出去。 在大门口,正好撞上了抬着门板要进门的几个人。 就见周老二被方铁柱和另一个叫不上名的中年汉子放在门板上抬着,头上脸上满是血,闭着眼睛头侧在一边,看样子是晕过去了,她赶忙上前检查伤势。 “周老二被杨大山用石头给砸了,当场就晕了过去。”方铁柱将伤势的来由简单讲述了一下。 自家婆娘孙雪莲听到吵架声就出去看热闹了,等她惊呼出声方铁柱才出去看,那时候周老二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这一路抬过来都没醒。 周老三就说要把他哥送到县卫生院去,就算他不懂也知道,伤在头上可是会要人命的,村里大夫看点小毛病还行,这样的看不了再耽误了时间。 但是方铁柱还是很相信田蔡医术的,毕竟他媳妇雪莲去年下身一直出血就是田大夫给看好的,再说天马上就黑了,刚下过雨的山路泥泞不堪根本没法走车,没等到县里人就得咽气了,这才说服周老三先将人抬了过来。 伤口在右额角和太阳穴之间,血肉模糊的看上去就很严重。 周老二的婆娘跟在一边,看着田蔡检查,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哆哆嗦嗦颤抖不停。 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哪里经历过这些,就算周老二在外面再混,对她也是挺好的,从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气急了也就是骂几句。 田蔡看了伤口觉得还算有把握,这才让方铁柱两人将周老二抬到诊床上,从药柜里找出包扎用的外伤药。 这伤势看似很重,其实不算多难,只需要清创、消毒、止血、包扎就行,不过她估算了一下,周老二最轻也是个脑震荡。 田蔡打了盆水过来,先仔细清理了自己的手,又将要用到的工具一一消毒,这才用镊子夹着纱布将伤口附近的脏东西都清理干净,之后再清洗伤口,消毒包扎。 周老三见二哥这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他也插不上手,这才跟二嫂说了一声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他还要去找杨大山算账,以为打了他二哥就完事了?不扒掉你家一层皮他都不姓周。 方铁柱一看周老三那架势就觉得不妙,见这边也用不上他了,就赶忙追上去,刚才他就让媳妇去找张德发了,现在人应该就在杨大山家,周老三这时候过去可别再闹出什么事。 这周老二浑名在外,人人都觉得周家最混的就是他,他跟这哥俩从小一起长大,可是最知道了,周老二是浑在表面上,周老三才是浑在骨子里。 伤口都处理完以后,田蔡才觉得松了口气,伤口是处理完了,但这只是第一步,同样重要的还有之后的护理,如果不好好护理导致感染,一样能要了人命。 这些都做完以后,田蔡拽了个凳子过来坐在旁边,伸出三指扣在周老二的手腕上,想看看能不能把出头里面的情况。 两只手都把了一遍,有点不太确定,但是大脑内部的伤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她交代周老二家的婆娘,“今天晚上最关键,而且他现在也不能动,就将他放在这别回去了,你也在这陪着,晚上他要是醒了或者有什么状况方便叫我。” 周家嫂子坐在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周老二,顾不上跟田蔡道谢就难过的哭起来,万一,万一,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田蔡倒了颗补血的药丸子塞进周老二嘴里,又给他灌了点水,等了一会儿,见他将药丸子咽下去了才觉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知道往下咽东西,还有意识就是好的。” “真、真的?”周嫂子泪眼朦胧的看着田蔡,满含希冀的问道。 田蔡肯定的点点头,将刚才用过的几样东西分别消毒后收起来放在药柜里锁好,又将事先装好的帘子给他们放下来,看周嫂子一直在抹眼泪忍不住给她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嫂子,这边有水盆,你拿帕子给周二哥擦擦脖子和身上的血迹,记得别移动他就行。” 周嫂子赶忙擦干净眼泪,“好,好,我现在就给他擦。” 田蔡又叮嘱了几句才去厨房做饭,她得赶紧吃完来替周嫂子,到时候也算有个替班的人。 咪咪最喜欢跟在田蔡身边,刚才家里来那么多生人,它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一直老神在在的趴在药房门口。 一人一猫抓紧时间吃了饭,田蔡才过去叫周嫂子回家吃饭,这年月粮食都珍贵,她也只是个大夫,没义务留人在这吃饭,再说如果赶上饭点的都要留,那她挣的那点工分都不够倒搭的。 “嫂子先回家吃口饭,今晚就得辛苦点一直陪着,等周二哥醒了慢慢养总会好的。” “嗯、嗯!”周嫂子其实一点也感觉不到饿,不过她也知道不吃不行,她还得看着点她家老周呢,晚上他一定会醒过来! 等周嫂子走了,田蔡才偷偷给周老二喂了一滴露水,伤在脑袋上,不这样她心里真是没底,大脑是最精细的地方了,容不得一点冒险。 咪咪吃饱了就前后院的乱跑,看见个蝴蝶麻雀就忍不住追,田蔡也不管它,安静的坐在周老二旁边看书。 没多会儿,周二嫂就回来了,还顺便带了个薄被过来给周老二盖,又拿了帕子一点点给擦手擦身,把脸颊上的血迹也清理了。 看着她温柔贴心的动作,田蔡觉得,也许周老二只是在外面混蛋,看人家媳妇这表现就知道了。 第85章 稻草 杨家这边,杨大山将石头扔出去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等看到周老二满脸是血的倒下才觉得慌了,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脸色刷白,看着周老三冲过来要揍他,被方铁柱拦住了,看着他和方铁柱将门板卸了抬着周老二往外去,等人都消失不见了,他还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传来的指指点点,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浆糊。 张德发被孙雪莲喊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杨大山傻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手上染血的石头。 “大山,怎么回事?这么多年的邻居,多大仇怨,你这一石头下去,想没想过自己?!”张德发是恨铁不成钢啊,村里好不容易因为田蔡发现血吸虫获得了公社的表彰,这要是因为村里人打架出了人命,先不说自己的脸往哪放,就说他这个副队长也算是干到头了。 杨大山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这把人打了,周老二要是没什么事也就算了,你大不了赔点钱,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想过没有!”张德发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皱着眉呵斥。 “你瞅瞅你那死德性,你现在把家里的钱带上,跟我去田大夫那看看,”张德发往前走了两步,见杨大山还是没动静,忍不住回头骂了起来,“没长耳朵咋地,听不见啊?” 杨大山这才不甘不愿的将石头扔了,把手在身上蹭了蹭,直接往院外走去。 “我让你回去拿钱没听见?”以前怎么没发现杨大山这么轴呢。 杨大山憋了好半天,才瓮声瓮气的说道,“没钱,大不了我给他赔命!” 气得张德发一脚踹了过去,给杨大山踹的踉跄了两步才站住,他却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没钱是,行,药钱我做主了,直接从你工分里扣!”见杨大山要反驳,张德发直接怼了一句,“别跟我叭叭些没用的,信不信老子脸都不要了,亲自去县里找公安来抓你!” 张德发平日里自诩是个基层干部,从不说脏话,但是兵痞子出身,再装斯文也只是装,气狠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两人刚走出家门,就碰到来势汹汹的周老三,张德发一看这架势,赶忙挡在杨大山前面拦住他,“老三,老三,冷静!你先冷静!” “冷静,我冷静个屁!”周老三推开张德发,上去就照着杨大山脸上给了一拳。 杨大山虽说将人脑袋开瓢了心里也挺慌的,但是并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听到周老二那么说都得动手,所以现在被周老三打上门来当即也是暴怒,挨了一下后就冲上去跟他厮打起来。 不管这两人打的多么难分难舍,也不管张德发是不是心急火燎,周老二算是安安稳稳的过了一晚上。 天刚蒙蒙亮,田蔡就被周嫂子的惊呼声吵醒,一骨碌爬起来就朝外跑去,她还以为周老二出了什么事,掀开帘子见人睁开眼睛了才觉得松了口气。 她上前给号了脉,这一关算是挺过去了,“别急着起身,感觉头晕或者恶心都是正常的,你这情况得好好休养一阵子才能好,这段时间就尽量静养。” 周嫂子双眼含着泪却高兴的合不拢嘴,对她来说,周老二醒过来了她就有了主心骨。 “再观察一阵,没什么问题今天就可以抬回去了,一会儿我给他开点药,回去按时吃,不出一个月就能好了。”田蔡说着,就拉开抽屉拿出纸笔,斟酌着开了个药方,然后又拿着小簸箕一样样捡药材到门外去磨成粉。 搓药丸子的时候,她照例用了小水缸里的水,然后将一小竹筒的药丸子递给了周嫂子。 快到中午了,张德发才拉着脸带着几个村里人过来,将周老二抬了回去,又让田蔡记好账,回头从杨老二的工分里扣。 等人都走干净了,田蔡低头去看从刚刚就奇痒难耐的左手,只见原本在她手心里生根发芽的小东西越发茁壮,经过将近一年的生长,体型已经大变样。 两个一开始就有的豆瓣在田蔡注视下缓缓干瘪、脱落,剩下的四片叶子边缘渐渐泛起金光,同时手上搔痒的感觉也消失了,最上面的两片叶子中间又伸出了一个嫩黄的小花苞,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弱不禁风。 感受到田蔡看过来的视线,小花苞动了动,却没再有露水滴出来。 “嗯?”田蔡不死心,又倒了倒,依然什么都没有,她很确定自己今天还没接过露水,是生长所需都消耗完了,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了? 一想到以后都不会有了,田蔡莫名心里有点慌,自己这段时间做大夫做的稍有起色,都是靠着这个小东西增加药效,要是哪天没有了,她都不敢想。 她也知道自己太过依赖这东西不对,可是走捷径习惯了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自己努力。 田蔡反复尝试了几次,豆苗都没再倒出一滴露水来,她努力压下心底的焦灼,打算明天再试试。 随便对付口了中饭,田蔡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海棠树下看医书,偶尔还要分神看看手掌心的豆苗,但是一中午都没有任何动静。 下午秦岭又推着个平板车过来了,上面装了满满一车的稻草。 等他将车停在院子里,田蔡才发现车上的稻草都已经编好了,弄成了一片片的,这形状有点眼熟,“……这是屋顶用的?” “嗯,”秦岭将平板车放在院子里,又熟门熟路的去后院搬来梯子架在房檐下,“你的该换了。” 秦岭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件背心,田蔡注意到,他身上的肌肉很结实,不是后世网络上常见的那种在健身房练出来的硬疙瘩,而是精壮的结实。 只是,田蔡看看天又看看自己,今天还是挺凉的,她还穿着长袖呢,秦岭穿这么少,不冷吗? 田蔡见他爬上去还要下来拿稻草,干脆帮忙递过去,没多会儿秦岭就将屋顶上面需要撤换的稻草都扔下来了,重新一层层铺上新稻草。 紧接着又戴上手套从布袋里掏了点什么粉末出来撒在上面,拎了桶水上去泼洒在屋顶上。 田蔡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看得脖子都疼了,也不知道他撒的是什么,一脸茫然道,“你撒了什么?” “生石灰。” 这个田蔡听罗二叔说过,说是撒了生石灰防腐防虫,关键是不容易着火。 第86章 海姆立克 田蔡就没再管秦岭做什么,兀自回到海棠树下看书。 如果以后都没有露水了,她总觉得应该多看一点多学一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以往看个两三遍就能记住的东西,现在看一遍就行,而且她刚刚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一看到医书上的某句话,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跟它相关的部分,甚至她都觉得有人在给她讲解,只是一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退出来就立刻消失不见。 田蔡将医书翻过来扣在腿上,默背刚刚看过的《伤寒杂病论》人体经络篇。 “经脉即手三阴(肺、心包、心),手三阳(大肠、三焦、小肠),足三阳(胃、胆、膀胱)……” 没多一会儿,刚刚看过的这一页就被她顺畅的背诵出来,脑海里浮现出一幅人体经络图,背到哪里经络图就指向哪里,甚至局部的内里组织都她的脑海里一一呈现,田蔡有点懵,这算是给她关上了门又打开了窗? 还是说,这是豆芽的一项隐藏技能?田蔡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东西怎么就没个说明书之类的。 想到这一年多豆芽发生的变化,每次都是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看了看半开的花苞,开始期待起来。 秦岭就看那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海棠树下,低垂着眼睑,膝盖上扣着一本书,过了一会儿将倒扣的书翻起来看了一眼,看完之后就开始发呆,呆着呆着又笑起来。 旁边的凳子上趴了只半大的花猫,在夏日的午后悠闲自在。 他没有多做打扰,将屋顶修整完,环视了一圈,见水缸里的水又不多了,拎着水桶去重新打了倒满,直到没什么要干的活了,这才推着平板车离开,全程都没惊动树下沉思的姑娘。 秦岭刚走出去,就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在往这边跑,他停下脚步。 等到几人近了,秦岭才看到跑在前面的是刘桂花,头发散乱一脸焦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孩子的脸都憋成了青紫色。 秦岭将手中的平板车推到一边,轻轻在大门上扣了扣,朝着走神被惊醒的田蔡轻声道,“有人来了。” 田蔡也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喊声了,刚把书放在一边,就看到刘桂花抱着孩子冲进来,她一眼看过去就判断出这孩子的症状了,微张着唇,明显是被东西卡住了,这才导致呼吸困难脸颊憋成这个颜色。 “快给我!”田蔡立马将孩子从她手里接过来,然后一条腿顶着小孩子的后腰。 两只手从后面环抱住她,找到肚脐上方两指处,拳心向内按压,另一个手掌捂在拳头上,快速的双手用力向斜上方冲击腹部。 这是后世几乎人人都会的海姆立克急救法,针对的就是意外吞入异物导致呼吸困难的情况。 但是这种急救方法后世都知道不代表这时候的人能接受,刘桂花见田蔡没从嘴里抠,反倒抱着孩子往上颠,当下就急的跳脚,“你干什么啊啊?你到是从嘴抠啊,这样颠那不越颠越深吗啊啊我的囡囡啊!” 刘桂花就算再长舌,母亲的本能也让想要把孩子抢回来,直接朝着田蔡就冲过来了。 她还没等开口,秦岭就已经闪身过来了,他用身体在两人之间隔开,任由刘桂花拍打也不肯让开半步。 “你要干什么!快把囡囡给我!我的囡囡啊!” 跟刘桂花一起进来的赵大娘,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拉住,“先别闹了,田大夫救人还没失手过,她这么救孩子肯定有她的道理,万一这办法有用,你不是耽误孩子的命吗?” 刘桂花拍打秦岭的手慢了下来,是啊,抠要是有用她刚刚就抠出来了,可是她抠也抠过了,水也灌过了,囡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是赵大娘看见了让她抱孩子过来找田蔡。 田蔡没管这边的动静,连续冲击到第六下的时候,“噗”,一个半生的杏子从孩子嘴里吐了出来,骨碌碌掉在地上。 “咳咳咳,哇哇娘哇呜呜!”囡囡咳了两声,紧接着便大声哭了起来。 看到那个掉落的绿色杏子,刘桂花才猛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紧接着便觉得手脚发软,一下子朝着地上跌去。 赵大娘赶忙上前将人扶住,“吐出来了吐出来了,囡囡没事儿了!” 田蔡将手里的孩子抱到刘桂花身边,囡囡把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以后呼吸顺畅了,脸色一下子就好了很多,她也吓坏了,挨到刘桂花就赶忙钻到她怀里大哭,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 “好了,一会儿过来我给看看喉咙有没有卡坏,要是坏了就得喝几天粥养养。”田蔡道。 “对对对,看看!”刘桂花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泪,赶忙安抚了几句,等小囡囡不哭了才将孩子抱过来给田蔡看,一脸担心道,“田大夫,你快给看看,囡囡的喉咙有没有事儿?”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水,还有点惊魂未尽,紧紧依靠在刘桂花身边眼泪汪汪的看着田蔡。 “来,乖,张嘴给姐姐看看。”田蔡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她眨巴眨巴眼睛,张开了嘴,“啊——” 刘桂花低下头,跟她一起看到了囡囡喉咙的那一块破皮,有些讪讪的道,“我、我还以为能抠出来呢!” 田蔡没说什么,仔细看完了才让小姑娘合上嘴巴,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事儿了,回家喝两天粥就行了。” 刘桂花这才欢欢喜喜的道了谢,没开药就不用花钱,当即就要领着孩子回家。 “慢着,”田蔡将人拦住,指了指刚刚被她拍打后略显狼狈的秦岭,冷声道,“道歉。” 刘桂花脸上的笑容一僵,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这才收了笑,别扭着小声道完歉就赶紧拽着孩子离开了。 田蔡看了看秦岭更乱的头发和故作冷漠的样子,眼睛弯了弯,“刚刚多谢你啊!” 秦岭怔了一下,眼睛眨了眨,不自在的看向一侧。 第87章 s样儿 等人都离开了,田蔡继续坐在院子里看书,一直到被咪咪跳到腿上惊醒,她才从那种境界中退出来。 “怎么了?”田蔡伸手给小家伙挠了挠下巴,问道。 “嗷——嗷——呜嗷”小家伙对着田蔡张嘴嗷了几嗓子,还在她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见田蔡依旧没有动弹又更大声嗷呜起来,看样子十分生气。 田蔡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它了。 不过看看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难不成是,“饿了?” “嗷——” 看来是饿了,田蔡收起书去厨房做饭,小家伙就紧紧跟在它身后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嗷呜。 田蔡觉得咪咪肯定在骂她,而且骂的特别难听。 她装做没听见,从厨房拎起篮子就去了菜园,黄瓜架上的黄瓜有几根已经长到一柞长了,正是爽口好吃的时候,摘了! 茄子太长耷在地上,摘了! 辣椒,也摘了! 挎着篮子回去又从地窖拿出了两个土豆,洗净削皮切块,简单做个地三鲜,又拍了个黄瓜。 田蔡用玉米面烙了几个薄饼,卷菜吃味道很是不错,给咪咪准备的是一样的饭菜,饼都被她切成了小块,泡在菜汤里。 只要是用露水做的饭,它都喜欢吃,只是想到以后就没有露水可用了,田蔡觉得手里的饼子都不香了。 咪咪可不管田蔡在想什么,它就看眼前好不容易有饭吃了要抓紧吃饱,等它吃完,田蔡把自己剩下的饭菜倒在它的小饭盆里,这小家伙半夜还要起来吃一次。 之前她还打算弄两只鸡养着,去李大生家问的时候才知道他家的鸡都已经订出去了,现在没有鸡,反倒弄了只猫养,也很不错。 田蔡看着啊呜啊呜吃得香的小猫咪想,以后吃鸡蛋还是跟村里人换。 炎炎夏日,虽然不是农忙时候,地里的活儿却一点不见少。 “活儿怎么没完啊,不下雨就旱,下了雨就长草,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李丽丽用袖子蹭了把脸上的汗,皱着眉抱怨道。 她是真在乡下呆的够够的,前一阵子就忍不住给她妈去了信,结果听说她家那边现在闹的厉害,别说回城了,能在这地方消停当知青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妈说,隔壁的妍妍,分派去了南省的一个偏僻村子,当初跟她是前后脚离开家的。 妍妍爸是高中老师,一闹起来,就成了第一批下去的人,直接就被从家里拉出去了,妍妍妈不得已跟丈夫离了婚。 月初的时候妍妍给家里去信说是结婚了,男人是村里的一个二流子,听一起的其他知青家里人说,刚去了没多久就被人家糟蹋了,好像那个二流子还是大队长的什么亲戚,上面还有人,反正是在当地一手遮天那种,根本不管你到没到结婚年纪。 李丽丽知道以后才觉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李妈不知道,当时去南省的应该是她,是临出发之前她看来l省的队伍里还有自己的同学,这才央了妍妍跟她换的,如果没换,她根本不敢想。 想到北山大队的队长李铁刚和张德发,据说两人原来都是当兵的,行事正,眼里容不得沙子,虽然也嫌弃他们这些知青干活不行,最多就是嘴上骂两句,占便宜或者仗着身份强娶却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丽丽自打收到信之后,就老实了许多,接连好些天都没偷奸耍滑,分配的除草任务也完成的像模像样,生怕再给她换回去。 直到过了好些天都没什么动静,她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 何玉珍听见了,嘴里应着,“就是呢!”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男队员那边看去,在里面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徐兵帅的身影,不禁有些恼火。 最近这个狗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突然开始拿上乔了,自己不主动找他他都不再过来了,而且以前她暗示缺什么东西徐兵帅都会很快就准备好送过来,现在自己说什么他都装听不懂。 何玉珍气恼的踢了一脚地里的黄豆秧子,正巧被路过的小组长李广霞看见,她当即就拉下脸来。 “干什么呢何知青?是对今天分配的工作有意见?有意见可以提出来不要拿庄稼撒气,我就先扣你两个工分长长记性!”李广霞沉着一张脸说道,她是最看不惯这几个狗屁不是的知青了,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周围人意味不明的视线都望了过来,何玉珍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只觉得从没这么丢脸过。 恰巧这时候,田蔡背着背篓从地头经过,她今天去青山村出诊完,顺便看了看胡翠花耽误了点时间,见她恢复的确实不错,才把药停了改成食疗,因为还没彻底养好,李铁刚给她安排的活计是喂猪,干活的时候就将孩子绑在胸前一点不耽误。 离开时候被她硬塞了两个粽子,两人推辞了半天,最后田蔡扔下了两毛钱赶紧跑了。 从青山村到靠山村正好要经过大家干活的豆子地,临近中午,还有不少人在地里拔草,有直起腰休息的看到田蔡就打起了招呼。 “田大夫!” “田大夫出诊去了?” 田蔡笑着朝打招呼的人点点头,她自己不知道,阳光下的她,脸颊白白嫩嫩的像块豆腐,梳着两个麻花辫子,微微一笑的时候,太阳光仿佛给她罩上一层金色薄纱,灵巧的像是林间小鹿,清透而富有神采。 直接看呆了几个村里的小伙子。 田蔡对自己现在的漂亮程度一无所知,在她心里,自己还是那个小麦色皮肤脸上还有道疤的样子,所以也很少照镜子。 “一会儿我回去给大家熬点解暑药汤来,下午谁有空上工之前过来提一下。” “我去提,我力气大!”王松柏双目灼灼的看着田蔡,大声道。 田蔡的视线转向说话的人,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点点头就离开了。 她之前觉得王松柏人老实肯干,结果跟秀艳退亲那事他们家干的这叫一个恶心,也让她知道果真人不可貌相,对王松柏的感官下降了不是一星半点。 何玉珍看田蔡都走远了,一群男青年还满脸回味,其中还包括几个男知青,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被泡在了酸水里,忍不住小声骂了句,“骚样儿!” 第88章 兔子 田蔡到家的时候咪咪又没在院子里,她一边叫它的名字一边里外找,一连找了好几圈都没看见,心下不由的有些着急。 原本她以为自己捡回来的是只普通野猫,可养了不到半个月它就大了一圈! 这才觉得有点奇怪,有一天秦岭来干活的时候她随口问了句,才知道这居然是山猫。 山猫是当地人的叫法,这小家伙的学名是猞猁。 小时候跟家猫长的没什么差别,但它可比猫的体型大多了,成年山猫能长到六十斤,战斗力爆表,单挑野狼都不是问题,被称为猎狼高手。 田蔡自打知道它是山猫以后心情就挺复杂,这玩意现在还没那么多说法,后世却是挺刑的。 其实这就是个放大版的猫咪,性格跟猫也没什么差别,喜欢在高处睡觉。 高处? 田蔡抬头看向海棠树。 却见她刚才里里外外找了半天的某只猫咪,正老神在在的趴在上面看着她,短短的尾巴摇啊摇。 “我找你这么半天你就不能叫一声?” 田蔡都被它气笑了,敢情这家伙以为自己在跟它玩儿呢,在上面就看着田蔡团团转。 大猫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轻轻“嗷”了一声,悠闲的打了个哈欠,将头垂下来,下巴垫在爪子上眯起了眼睛。 “嘿,我就不信了,”田蔡指着它气急败坏道,“我一会儿就抓兔子去,到时候做了不给你吃!哼,你等着!” 她去洗手的时候还忍不住笑自己,跟个猫一般见识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田蔡挑拣了几样解暑汤需要用到的药材,又在锅里加了一桶水,开始熬煮,她从后院的竹棚里抱了些柴,架好火,确定够烧一会儿的才背着竹筐往南边的山上去了。 田蔡一路走的飞快,直到翻过山头到了反面的山坡上才放慢速度,树林里有了树木的遮挡,比村里凉快得多。 她专心在地上寻找,这边兔子多,村里人想打打牙祭也会来这边套兔子,没过去多远她就找到了个兔子洞。 田蔡在洞口插了根树枝做标记,又转到另一边找其他出口,找到了直接堵上,再重新回到洞口点燃干草往里扇,没多会儿兔子一家三口就被熏了出来。 到她背着沉甸甸的竹筐下山都没用上一个钟头,这时候山上的草多,兔子也特别肥,一只就够炖一锅了。 她一边往家走一边整理头上刮的树叶、蜘蛛网。 拐过小桥,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怎么了?”田蔡奇怪。 这些日子秦岭每隔两天就过来帮她干些重活,这么多天接触下来,两人越发熟悉了。 “来提解暑药汤。” 秦岭的眼神不受控制的落在眼前姑娘额前的头发上,那里有一道灰白色的长条,后面还颤颤巍巍的连着一道丝线,看上去应该是走路的时候刮到了蜘蛛网,后面整理了没弄下来,他手动了动还是没敢伸过去。 田蔡抬头看看天,忍不住咂舌,“太早了,还没熬好呢,你吃饭了吗?” 秦岭纠结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中午逮了只山鸡烤了,确实没吃饭。 “那正好,一会儿你拎回去一只,我抓了兔子!”接触多了,田蔡也算对他了解了一点,这人不熟的时候是真不爱说话。 熟了以后还挺正常的,就是太犟了,她都说多少回了不用给她干活都不听,田蔡只好在其他方面还一还人情。 秦岭想说不要,但田蔡根本没回头。 两人进了院子,咪咪这回可能是闻到肉味了,从树上跳下来在田蔡面前伸了个懒腰,之后围着她前前后后的转悠。 田蔡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将背篓里的兔子拿出来一只递给秦岭,“这只给你,我一共抓了三只呢。” 秦岭接过兔子颠了颠,“都这么大?” 田蔡点点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帮你宰,”秦岭熟门熟路的从砧板旁取了菜刀出来,照着兔子的脖子来了一刀,“剩下那两只你可以拿到收购站卖了。” “还能卖?”田蔡刚掀开地窖的木板,闻言愣住了,她都不知道。 “你到时候去那找梁玉山,”秦岭又加了句,“说我让你去的。” 梁玉山跟他是老相识了,不收别人的肯定也会收他的。 田蔡审视的目光从秦岭身上划过,清透的美眸也跟着深邃起来,这家伙,隐藏的有点深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暴露出来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谁还没点秘密呢,再说全指望她看病挣钱还是太慢了,要是能卖点野味也算是个进项,就她这身手,攒一阵子,没票也够买手表的了,看时间全靠天色真的太不方便了。 而且以后她还要回老家看看爸妈,这都需要钱。 嗯,生活顿时就有了奔头。 田蔡美滋滋的拿了三个土豆上来,地窖里还有大半袋的土豆,再不吃光今年的就要下来了。 她将洗净的土豆和兔肉一起放在砧板上,该切块的切块,切丁的切丁。 兔肉丁洗净焯水,然后起锅烧油,放入葱花和辣椒爆香,将肉丁和土豆倒进去翻炒,过会儿再添水,加调料,然后盖上锅盖小火炖。 田蔡可不管这样的顺序对不对,能不能好吃,反正只要是炖菜她都习惯这一个顺序。 秦岭就在院子里,拿小刀一点点刮兔皮上的油脂。 咪咪睁着大大的眼睛蹲在田蔡身边,知道锅里有吃的半步都不肯离开。 田蔡想着今天去县里已经来不及了,正要将两只兔子倒出来就见竹筐往一边倒去,一只兔子咬断藤蔓从里面飞速窜出。 还没等她出手,咪咪就先一步冲了出去,几息之间那兔子就被咬死在厨房门口。 田蔡冲出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也是第一次让她见识到山猫的战斗力,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的叼着兔子回来了。 “行了,又可以多吃一只了。”田蔡无奈的摊摊手,从咪咪嘴上将已经归西的可怜兔子抢过来。 “呜呜嗷呜——”大猫明显不满,扒着田蔡的大腿站起身,在它看来这是它的猎物。 田蔡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一本正经的忽悠道,“乖,猫吃多了兔子傻。” 第89章 家中来人 翌日一早,天刚亮田蔡就爬起来了,先是将昨晚做的饭菜热了热一人一猫随便吃了口。 穿上黄胶鞋,裤腿紧紧扎进袜子里拿布带勒好,又拿了两个布袋子放在竹筐里朝山上去了。 早上正是露水重的时候,她进山没多久袜子就湿了,田蔡不敢多耽误,直奔昨天抓兔子的地方。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的竹筐里已经装了五只胖兔子。 这回田蔡吸取昨天的经验,没再用藤蔓捆兔子,将它们统统装进布袋子里,拿绳子封口,正好这样背着去县里也不引人注意。 下山的时候一路小跑,总算是赶上了村里的驴车,到公社等了没多会儿,就坐上了去县里的破旧汽车。 这是田蔡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进城,刚下车就看到几个形容狼狈的人被围在中间揪着打,打人的几个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田蔡亲眼看到其中一个斯文男人的眼镜在撕扯过程中掉在地上,被紧跟在后的几个青年狠狠碾碎。 中年男人失了眼镜,颤着双手趴在地上摸索,睁着双目无神的眼睛被踩下去蹭了满脸的泥土。 田蔡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可她面对这些事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干脆绕开这些人朝着收购站走去,走了大概半小时,就看到了收购站外墙上的“发展生产,保障供给”八个鲜红大字。 田蔡之前给大队购买药材的时候来过这里,只是她不知道这里还收购野味,柜台前的小伙子看到她呆愣了一下,很快就扬起热情的笑容,“药材用完了?” 田蔡一愣,真没想到都隔了好几个月了人家还记得她。 田蔡哪里知道,收购站每天跟各个村子的老乡打交道,来的人很少有年轻的,何况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子呆愣的原因是田蔡看起来比上次漂亮多了。 “这次不是买药材,”田蔡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别人,这才说道,“我找梁玉山。” 小伙子这才朝着屋里招呼道,“梁哥,有人找你!” “来了!”屋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很快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屋里只有田蔡一人,愣了一下,“你是?” “是秦岭让我来找您的。”田蔡赶忙表明身份,又朝身后的竹筐比了比。 梁玉山眨眨眼,故意道,“你是秦小子的妹妹?跟他一样管我叫三哥就行。” 田蔡看他那样,知道这里还有外人在,也没反驳,顺着他的意思叫了声“三哥。” “来来上这边来,我看一下,”他拎着田蔡的竹筐到一边验货,见兔子品相完美而且都是活的,还一点伤都没有,十分满意。 “这些我都要了,就按照给你哥的价格给你,四毛五一斤。” 田蔡对这个价格还是比较满意的,收购站收货的价格肯定比副食品供应低得多,这东西抓多了几个知青也消化不了,不如干脆卖到收购站还省时省力。 田蔡在公社下车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回北山大队的拖拉机,没办法她就背着空竹筐慢悠悠的往回走,等她走路到靠山村时,天都黑下来了。 田蔡嘴里叫着“咪咪”推开自家大门,没见到猫影,后知后觉想起今天将咪咪交给罗秀艳了,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她回来了。 想着正好趁这时间抓紧收拾自己,吃完饭再将小家伙接回来。 田蔡将竹筐放在厨房里,点火烧水,打算先冲个澡再做饭,正要回屋里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愣住了。 拴在门把手上的头发断了。 田蔡原本懒散的神色瞬间警惕起来。 想到当初追杀两人的幕后黑手,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一瞬间脑中晃过千万种可能。 会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趁着她不在家时候过来? 田蔡假装没发现异常,若无其事的哼着歌进屋拿了套换洗衣服去了厨房。 结果在后院竹棚拿柴的时候又看到窗户下面的地上有个脚印,前几天秦岭往她房顶上泼洒生石灰的时候,有一些落在了地上,田蔡这几天一直忙没顾上清扫,现在生石灰中间一个非常明显的大脚印,明晃晃的昭示着家里来了外人。 等水烧开的这段时间,田蔡仔细回想了下家里的东西,蔡家的那些医书她都放在了地窖里,什么时候看完一本再去换另一本,前几天正好看完了蔡平父亲整理的行医记录,她放回地窖里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而她书架上都是常见的《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之类的医书,就连药瓶子她跟蔡平都不喜欢用一样的,田蔡给村里人装药用的都是用竹节做的小罐子。 方便,最关键是便宜,北山上的竹林一大片一大片的,随便割根竹子就能做出来好些个。 田蔡仔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可能露出的破绽,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自打来了靠山村她都够低调了,可没做过出格的事。 不对! 田蔡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出现的血吸虫病,这种本不该出现在北方的生物,是不是与背后的那人有关?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 既然已经趁着她不在的时候过来翻找过了,现在还没直接找上门来,究竟是因为自己只是怀疑对象,暂时没发现异常,还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在进行其他部署。 田蔡完全没了洗澡的心情,直觉告诉她有人要对付自己,可是对方什么时候出招,出什么招她却完全不知道,这种犹如待宰羔羊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对方如果能正面对上她还不见得害怕,就怕他们像躲在暗处的疯狗,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你一口。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是贼究竟在哪里她根本不知道! 田蔡将厨房门关上,一边哼着歌一边弄出洗澡的动静,暗地里却在检查地窖的情况。 还好,她夹在一边的草叶子还在原位,不知道是来人没注意地窖,还是没来得及注意就离开了,这次至少给田蔡提了个醒,以后万不能大意了。 第90章 粪堆 田蔡若无其事的洗完澡收拾干净,这才坐下来吃起了晚饭,简单的清水面条,配着黄瓜蘸酱,二合面擀出来的面条劲道爽滑,黄瓜脆嫩,她吃的津津有味。 虽然现在自己的处境比较危险,但她总不能因为有敌人隐在暗处就魂不守舍,日子总得过不是? 田蔡将咪咪接回来的时候,这小家伙大睁着眼睛对她嗷呜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反正田蔡一句都没听懂。 不过小家伙今天不愿意进屋,一直在院子里到处闻。 洗完了衣服,她才趿拉着自制的拖鞋进了屋,将今天挣的钱放到装钱的小盒子里,来这将近一年了,她的存款也才一百出头,对于看惯了几万几十万的现代人来说,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可是这时候的农村人真是很多人家十年都挣攒不下一百块钱。 就连娶媳妇,彩礼钱都是几十块钱就够了,一百那已经相当高了。 装钱的盒子倒是没被人打开过,田蔡将咪咪叫回来,一人一猫躺在炕上,意识慢慢飘远。 月光下,两道身影蹑手蹑脚的离开,缓缓朝着村外走去。 等确定他们走远了,田蔡才睁开眼睛,闪身开门,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你说她看见脚印了没有?”一道男声低低的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道略微暗哑的女声才说道,“看见了。” “那她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男声不解,“正常独住的女人看见家里出现男人的脚印,不是应该马上翻看丢没丢东西吗?” “有两个可能,一种就是,她以为脚印是那个经常去干活的男人留下的,至于另一种可能,”女声顿了顿,才接着道,“就是她心思深沉,咱们看到的都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至于?” “不要小看任何人。” “上面可是又催了,要求今年内务必查到那女人的消息。” “知道了。” 田蔡一路无声无息的跟在后面,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也有一道身影紧紧跟着。 好在这道身影没发出任何声音,不然田蔡非把它嘴缠上。 这两人出了村一路朝着东北方向走,她就间隔几十米不远不近的跟着,趁着月光,倒也不会将人跟丢。 看两人的样子,对周围的路线十分熟悉,田蔡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青山村村尾的一座民房前,见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才停下脚步,又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出来,这才领着咪咪原路返回。 既然已经知道了位置,想查出这两人的身份就容易多了,不过想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打听出自己要知道的,她就要多跟自己的病人们联络联络感情了。 一人一猫回去后,重新上炕休息,田蔡心里惦记的事有了眉目,人也放松了许多,甚至还做了梦。 梦里像看电影一样,重新将原主从小到大的经历过了一遍,蔡平慈母般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眼前。 可以说原主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跟她住在山里这些年了。 第二天起床后,田蔡像往常一样洗漱完了做饭、逗猫,并没急着往青山村去,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派别人过来。 将家里都收拾利索后,她就拎了个木桶出门,想去山坡下的河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条鱼吃。 结果刚出门,就见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往这边来,田蔡定睛看过去,只有个刘桂花是熟面孔。 这个方向的人家就她自己,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田大夫!”正跟在后面听热闹的刘桂花看见田蔡,赶忙招呼道,这一声也提醒了吵嚷的那群人。 “走,都到了靠山村了,就让田大夫给咱们看看,究竟是不是我家闺女的问题!”一个身材瘦小气势却不小的干瘦老太太说道。 “去就去,我就没听说生不出孩子还能赖男人的!”另一个龅牙老太太丝毫不惧的回道。 “就是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拉不出屎来还怪地球没有吸引力!” “你才拉不出屎来!” “你才是!” 几人就要到她家门口时,龅牙老太太突然伸手将他们拦住了,双手掐腰对着那个瘦小的老太太说道:“我说石老太太,咱们可先说好了,这要是因为你家福兰才生不出孩子的,你可不能再拦着我把她送回来,当年结婚给的彩礼也得一分不差的退给我,我们家粪堆被你家耽误了好几年,还得再找别的姑娘传宗接代呢!” “呵——呸,放你娘的狗屁,”小个子老太太直接一口浓痰吐到了龅牙老太太身上,“我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嫁过去三年,做牛做马伺候你们一大家子,你还好意思腆着脸管我要彩礼,我还给你退彩礼,我退你奶奶个腿儿!”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谁家母鸡三年不下蛋还养着的,早给炖了,我家花了三十八就娶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伺候一大家子怎么了,那就是她应该干的!她要是能给我们老吴家生出个儿子来,我亲自伺候她,”龅牙老太太说到这突然讽刺的笑了起来,看向一边闷不吭声的石福兰,“关键是,她能生出来吗?” 石福兰刷白着一张脸,垂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 “你!”小个子老太太当即被气了个倒仰,每次说到孩子的问题,她就没脸反驳,谁叫她养出来的闺女,确实嫁过去好几年都没生个一儿半女,让她在这个蛮横的亲家面前挺不起腰杆子。 几人吵架的功夫,刘桂花悄悄跟田蔡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两家人都是青山村的,男的叫吴粪堆,没错不要惊讶,就是那个粪堆。 据说是因为吴家老太太连着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保住,村里的老人就说要起个贱名,贱名好养活,老太太正好看到后院的粪堆,干脆给孩子起了这么个名字,一叫就是二十多年大家也都习惯了。 倒是田蔡头一次听到这么有“个性”的名字,忍不住多看了男人几眼。 说来也奇怪,老太太给儿子起名叫粪堆以后,这个孩子还真就站住了,一晃就长了这么大。 粪堆也到了结婚年龄,家里早早的给定下了个同村的媳妇,就希望他能早点结婚多生几个孩子,给人丁单薄的老吴家开枝散叶。 媳妇就是同村石家的小闺女福兰,吴妈就是看中这姑娘膀大腰圆,有个好生养的大屁股。 第91章 受寒 结果两人结婚三年多了,这个石福兰也没给老吴家生个一儿半女,中间也不是没领她去看过,还给石福兰吃过不少生孩子偏方,可是几年下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瞅着粪堆就要二十五了,小时候一起玩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自家的小孙孙还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呢,吴家就觉得肯定是儿媳妇身体有毛病不能生,于是老太太在娘家村子找老大夫开了点调理身子的药回来给儿媳妇吃上,一连吃了两个多月,也没有任何起色。 这下子老吴家就不愿意等了,就算石福兰的身体能调养好,谁知道以后怀孕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身体不好让她的大孙子在娘胎里就长不全乎,这才跟几个亲戚商量了,要让两人离婚,儿子再娶别的。 吴粪堆向来没什么主见,长到这么大都是他娘说好就是好,他娘说往东绝不往西,什么事都有他娘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一点都不用操心,既然他娘说要换个媳妇,那就换个媳妇,反正这个媳妇他从一开始就没看上。 长得跟个黑熊精似的,在炕上也像块木头,照比于寡妇那水做的身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吴家说要离婚,还要退彩礼,石家不干啊,这年头,谁家要是有个离婚的闺女,家里的名声就坏透了,人家不会问你因为什么离婚,只会觉得离婚肯定就是女人的问题。 石老太太不同意离婚,这不就跟吴家杠上了,两人闹了一溜十三招也没分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干脆就互相赖,都说对方身体有毛病,怀不上孩子的屎盆子拼命往对方身上扣。 婚还没离明白,两家的名声倒是先臭了。 田蔡听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今天是甭想着去捉鱼了,干脆开门将木桶放在院子里,等着几人进来。 几人又在门口推搡了一会儿,在田蔡耐心告罄之前进来了。 “田大夫,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这儿媳妇究竟身体有没有毛病,怎么就不会生孩子呢!”吴家老太太一把将石福兰从亲家母身后拽出来,推到了田蔡面前。 石福兰原本在娘家养的膀大腰圆,可是这几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过下来,早就瘦成了干瘪的小黄瓜,被吴老太太这么一推,差点没摔个跟头。 田蔡伸手将人扶住,正巧对上她惊慌失措的双眸,“别怕!” 吴粪堆看起来比石福兰年轻不少,看上去皮肤更白一些,身上穿的衣服也齐整的多,按照两家的意思,先给女方看。 田蔡的眼睛在石福兰身上打转,见她面色微黄,脸上还有些斑点,心下有了数。 将三根手指扣在石福兰的手腕上,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下来,视线紧紧盯住两人,生怕错过了田蔡说的话。 “小时候是不是受过寒?来月经的时候特别疼?”田蔡突然问道。 石家老太太一愣,立马激动的一拍大腿,“对对对,大夫你真是神了,兰子十三岁的时候在我娘家掉进过冰窟窿里,当时” 石老太太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闭嘴不说了,神色也变的奇怪起来,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嘴快承认了呢,这下子不得说生不出孩子怪兰子受寒过啊!真是大意了,大意了! 这下子倒是被吴家老太太抓到把柄了,她顿时扬眉吐气起来,“瞧瞧!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生不出孩子不是我们家粪堆的事,行啊黄菜花,老娘跟你打小就认识,你明知道我们家就粪堆一个独苗苗,还弄个受寒的闺女过来,你这是骗婚,我要去公社告你!” 石老太太当然不承认自家骗婚,当时那个老大夫说,兰子初潮的时候受了寒,以后恐怕会子嗣艰难,她听了这话没当回事,想着以后养养就好了,回来也没跟村里人说过,再说谁家会把这种事往外说,那时候兰子来月经虽然也疼,但是谁来的时候不疼啊,时间长她就给忘了。 “你放屁,老娘才没骗婚,兰子就小时候掉河里过一次,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跟他们家勾结在一块了想骗我们家退彩礼钱,你就是谋财害命!”石老太太掰扯不过吴老太太,枪口就对准了田蔡,想着小姑娘家家面皮薄,指不定被自己这么一吓唬就改口了,她坚决不能承认是兰子的问题。 “你要是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老天爷在你脑袋上按的那两片嘴唇子可不是用来喷粪的。”田蔡可不惯着她,当即冷着脸回道。 “你个死丫头你怎么说话呢,我就不信了!还没人能治得了你了,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找大队长说道说道” “娘!”一直沉默的石福兰突然大声道,“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家姑娘吼了觉得十分没面子,当即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还带蹬腿的,一边啪啪拍着地一边扯着嗓子干嚎,“哎呦没天理了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就知道向着外人啊啊老天爷啊!你快降下个雷劈死这帮不孝的人啊哈——” 石福兰正头痛的呢,突然就听不到自家老娘的动静了,她抬头一看,就见老太太躺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 “大夫——”她还没喊出来田蔡就已经蹲下身查看老太太的情况,一番检查过后才松了口气,“没事,大娘就是情绪太激动了给自己气昏过去了,一会儿醒了就没什么事了。” 石福兰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要是亲娘被自己气死了,她可就成了罪人了,赶忙在几个亲戚的帮助下将老太太从地上抬起来放在屋里的诊床上。 “……大夫,兰子是不是不能生?”吴老太太从刚刚石老太太躺地上撒泼起就没再说话,见两人一直在说石老太太的情况,总不提她关心的话题,这才张嘴问道。 田蔡看了这个龅牙的老太太的一眼,那小眼睛里的期待都要冲出来了。 “能生,”田蔡十分肯定的语气直接打破了吴老太太的幻想,“她年轻身体好,身体零部件该长的都长了,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 “可、可是你说她小时候受过寒……”吴老太太还不不死心。 第92章 检查 “受过寒没错,受过寒就是造成她轻微宫寒的罪魁祸首,但是十女九寒,也没见有几个能影响生孩子的。”这点上田蔡没有说实话,石福兰确实是宫寒,但是又不仅仅是宫寒。 中医上认为女子属阴,子宫容易受寒,导致阴寒内盛,再加上肾气虚弱,肾精不足,会造成经期紊乱不易怀孕,但是注意,说的是不易怀孕,而不是不能怀孕。 这样的病症吃药调理一段时间,尽量少碰凉的问题不大,只是这些年石福兰在吴家,经常需要大冬天用冰凉的河水洗全家的衣服,手上的冻疮好了又复发,寒冬腊月还要出去捡拾柴火一刻也不得闲。 田蔡从柜子里拿出纸笔,将药方和诊断结果写在上面,然后询问道,“需要开药吗?” “开、开!”石福兰说完摸了摸身上的兜,神色变得窘迫起来,“还,还是、不要了。” 田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觉得这个姑娘也是真可怜,以前她就听田妈说过,这时候的儿媳妇难做,于是田蔡说道,“药钱可以先欠着,以后记得还就行。” 石福兰看着田蔡,眼圈慢慢红了,哽咽着点点头,“谢谢你、田大夫。” 田蔡给石福兰看完以后目光转向了东张西望的吴粪堆,见他东看西看就是不看自己,心下十分瞧不起,这是看媳妇没毛病了,胆怯了不敢看了,“吴同志,轮到你了,过来坐这!” 吴粪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大门挡住了去路,见几个亲戚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磕磕巴巴的说道,“呃……都、都给兰子、看完了、她吃药调理一阵子不就能生了吗、我、也不用、不用看了。” 吴家的人觉得有道理,吴老太太正要同意呢就见石福兰的二姑站出来了,“那不行,来都来了,人家大夫可是说了,我们兰子只是宫寒,生孩子完全没有问题,那没准就是你的毛病,可不兴把这屎盆子硬往我们老石家扣的,你这么回村一说,我们老石家的闺女可不好嫁了!” “对!必须看,不能只看兰子一个人,你也得看,你不敢看就是心虚,你要是没毛病你心虚什么?”说话的是石福兰的小姑,都是被石老太太叫过来撑场面的,自打知道兰子身体没问题,他们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腰板顿时就硬起来了。 吴老太太养了儿子这么多年,吴粪堆什么性格她还不知道吗,说句糙话,那就是他一撅腚,吴老太太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看吴粪堆这心虚的样子,当下心里也有些没底,“粪堆,你?” 吴粪堆的额角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抬头看着几个叔伯婶子大娘的神色,只觉得,完了,看样子自己是真有毛病,这不丢脸丢的全家都知道了吗? “快点,你堂堂大老爷们儿,可不能没个娘们干脆?”见他心虚就快写在脸上了,田蔡故意拿话激他。 吴粪堆果然上当,他就算身体有问题他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当下就撸起袖子坐在了田蔡面前,对着旁边的石福兰气急败坏道,“看就看,但是我告诉你,老子要是什么病都没有,老子肯定把你石福兰休了!到时候你就是没人要的破鞋,破鞋!” 田蔡没心情听他废话,当即道,“你脑子活在旧社会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休了,给你能够呛呢,赶紧闭嘴得了别影响我诊脉。” 吴粪堆悻悻的闭了嘴,他这时候还不敢得罪田蔡,要是回头她跑村里说自己身体有毛病才生不了孩子,他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田蔡诊脉过后,心里有了初步推断,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她还要通过检查外形来判断,比如先天性的发育不全,隐睾之类的,不过这事真不适合她来干,她要是让吴粪堆把裤子脱了检查,明天满大队就得传的风言风语,毕竟北山大队的八卦精刘桂花可是一直在这呢。 田蔡正犯愁怎么办呢,秦岭背着个竹筐进来了。 她当即眼睛一亮,朝着秦岭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快来快来,正需要你帮忙呢!” 秦岭不知怎的,被田蔡的笑容晃花了眼,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僵硬,心跳扑通扑通的,耳尖也不受控制的发红。 见秦岭没动弹,田蔡又招呼一遍,“过来呀!” 秦岭这才同手同脚的走到她面前。 田蔡站起身,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你领他进屋看看,主要看看他的那个长得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小或者跟小孩似的没咋长,还要捏捏他的子孙袋,看两边是不是都有,有没有藏起来摸不出来的。” 秦岭在田蔡靠过来说话的时候,就被她的呼吸弄得整个脸都烧起来了,等听明白她说的内容,脸上的颜色更是丰富。 田蔡怕好不容易来的熟人不帮忙,赶忙讨好的笑笑,“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碰他那,你放心一会儿我给你用酒精消毒!” 秦岭神色古怪的将吴粪堆叫到一边,丢给他一个平时用来浇菜园子的破木盆,“自己打水,把那玩意洗了,然后跟我进屋检查。” “看生孩子就看生孩子,怎么还要检查那”吴粪堆抱怨的话在秦岭的眼神下渐渐收音,“洗就洗!” 田蔡跟两家的几个女长辈在外面等着,两家人分成了两堆,讨论着这两口子的情况,几个人以为的窃窃私语,其实都被田蔡听的一清二楚。 吴家那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女性长辈围着吴老太太。 “大姐,粪堆没什么事儿?我这心里咋那么没底呢!”吴老太太的三妹惴惴的道,想到刚刚外甥的那表现,她就觉得心里突突的。 “对啊大姐,看刚才粪堆那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儿呢!我们这可都是舍了老脸跟你过来的,别真是粪堆的事儿,这石老太太不得使劲儿给咱们没脸!”吴老太太的弟媳妇也说道。 第93章 老茧 “哎呀你们就放心,咱们粪堆从小健康着呢,连闹毛病都少呢怎么可能有别的问题!别听那个大夫瞎巴巴,年纪那么轻,连男人都没见过呢知道什么!”吴老太太一开始说的时候还觉得心里挺没底的,后来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到后来简直是斩钉截铁。 田蔡暗暗朝天翻了个白眼,她没见过男人,放屁去,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男人光腚的样了,抓了那么多瓢昌的,什么样的市面没见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何况天天泡在男人堆里,什么黄段子没听过。 石家那边气氛就好多了,因为石福兰已经被诊断为轻微宫寒,根本不影响怀孕,就算影响也是十分轻微的,现在几个人想的都是怎么让吴家因为这事脱掉一层皮。 “到时候咱们就管他家要那个什么赔偿,反正不能白让他们折腾一场,必须让他家长长记性!”兰子二姑气恼道。 “对!要不他家下次又整出幺蛾子来,咱们可没工夫一直管着他家那点破事!”兰子小姑也愤愤的道,她嫁到紧挨着北山大队的房山大队去了,这次还是嫂子找人捎话把她叫回来的,就这她婆婆还不愿意让她回来呢,可她这次要是不回来,以后自己那边有什么事儿她嫂子肯定也不管。 “不要赔偿也行,可不能让他们再像以前那么对兰子了,之前兰子什么身形,看着就有福,你瞅瞅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他们老吴家就是狼窝!” “哎!出来了出来了!” 田蔡打从刚刚就听到两人往外走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秦岭黑沉沉的脸,见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忍不住抿着嘴偷偷笑起来。 后面的吴粪堆颓丧的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田蔡让他先在凳子上坐下,自己过去找秦岭询问情况。 “怎么样?” 秦岭原本就黑沉的脸更黑了。 等田蔡回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基本判断,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确诊了,先天性的睾丸发育不良,不过并不算太严重,夫妻生活是基本可以的,只是时间和大小会比正常男人差一些。 不过她觉得吴家应该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果然,田蔡刚一说完,吴老太太就炸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就是庸医,我看你就啥也不是就在那瞎说!你肯定是收了黄菜花的钱故意造谣抹黑我们粪堆,我们粪堆好好的呢!“ 石老太太这时候醒过来了,一醒来就听田蔡说自家姑爷子是什么先天性的什么丸发育有问题,只觉得全身的劲儿都回来了,当即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站在门口叉着腰骂吴老太太。 “你个死老婆子,人家大夫说你儿子有毛病,啊?你儿子有毛病就是收了我家的钱,我看你是不要个逼脸了,不信咱们就去县医院看,要是结果跟这大夫看的一样,我就去公社好好给你们老吴家宣讲宣讲,让你们在咱全公社出出名! 到时候可别说是你们吴家要离婚了,现在风水轮流转,是我们石家要离婚,谁跟你家个没长全的老爷们过!“ 说到这,石老太太觉得这几年就是委屈了自家闺女,当即过去搂着石福兰哭嚎,“我可怜的闺女诶——都怪娘当年没看清人,这老吴家就是个狼窝啊我可怜的闺女,你这三年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你这是守活寡啊! 娘错了,娘还不同意你离婚,现在咱必须离!!他家要是不同意,娘就领着你去公社找领导去,这婚咱们必须离!下次娘肯定给你找个健全的爷们!” 这一番话,直接让吴老太太一行人涨红了脸,现在几个跟来的亲戚都无比后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还以为自家占理,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说出去都没脸。 “既然已经看完诊了,该走的就赶紧走?先天的毛病我又治不了,不信我的诊断结果也可以去县卫生院看看,”田蔡也不想给这两家段官司,见几人吵架告一段落了,提醒几人,末了又意味深长朝着吴老太太来了句,“到时候如果诊断结果不一样,欢迎指正。” 吴粪堆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田蔡觉得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不过他的情况并不算严重,但是想要生孩子确实很困难,据田蔡所知,这个病别说现在,就是后世都很难治好。 石老太太欢欢喜喜的跟着田蔡去拿药,又主动交了石福兰的药费,这才招呼着几个亲戚离开了,来的时候一帮人呼啦啦一起来的,走的时候吴家人速度飞快的先走了,好像后面有鬼追一样。 刘桂花吃够了瓜,这才心满意足的朝田蔡笑了笑,拍拍裤腿离开了,她得赶紧去跟村里人宣传宣传,别以后两人真离婚了再有谁家的闺女嫁过去,嗯,首先要提醒的就是罗老二家,正好他家罗娟也是个离婚的。 这要是不看吴粪堆的身板,别说,两人还挺相配的。 见人都走了,田蔡才收了看诊的东西和本子,朝着厨房里张望,这么长时间水声就没停过,也不知道秦岭是不是给洗破皮了。 她进屋用镊子夹了块蘸了酒精的纱布出来,进到厨房里,果然,那个男人满手的肥皂泡了还在搓啊搓,田蔡憋笑着道,“我给你消毒来了!” 秦岭一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上的泡沫都洗掉,朝着田蔡伸出了右手。 骨节修长的大手自然张开,上面还滴着水,掌心、指尖都有厚厚的老茧,只看手形,漂亮的可以用来做手模,可惜全被上面的老茧破坏了。 田蔡将纱布放在他手上,“行了纱布给你,你自己擦!” 秦岭:“……” 其实今天秦岭过来是有事要问田蔡的,这会儿见外面人都走了,他想到自己最近查出的信息,直接问出了口,“你认识周文亮吗?” 田蔡摇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秦岭抿了抿唇,有些不信,“那瘦猴和金条呢?” 田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金条是人吗?要是人我就不认识了。” 秦岭不说话了。 第94章 八卦 田蔡还是低估了刘桂花的实力,她以为这件事怎么也要过几天才能传开,没想到第二天,她去大队部时在路上就听到很多人都在讨论。 甚至还有人过来找田蔡求证。 虽然这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田蔡还是不习惯说人八卦,这个八卦的主角还是她的病人,所以有人问她就沉默着不说话,但是显然没什么卵用,只要田蔡没站出来澄清,那这件事肯定就是真的了。 她干脆接连几天都带着咪咪上山躲清静,大猫漫山遍野的跑着玩,田蔡就顺便采点药。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山上还更凉快些。 时间到了七月下旬,田蔡挑了个好天背着药箱往青山村去了。 接连去了几个病人家复诊,最后去的才是胡翠花家。 田蔡去的时候,胡翠花正在家歇晌呢,见到她赶忙将人迎进屋里。 两口子对田蔡都十分感激,要不是有她,胡翠花别说生下儿子了,没准自己都得送了命。 她当时就说摔倒不是意外,是有人推的,田蔡一直都没问过,今天胡翠花自己憋不住跟她说了。 张大牛家是兄弟俩,他是老二,上面还有个上了岁数的老娘跟着大哥过,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老太太老早就表示过,如果张大牛家生不出儿子来,等他们老两口没了,家产就都留给大儿子了,反正留给二儿子以后也都是便宜别人家的货。 老太太是去年将张大牛分出去的,就是看他结婚好几年了也没个孩子,之前两人倒是生过一个闺女,养到半岁得了场病就没了。 当时分出去的时候明面上是给盖了个房子,实际上盖这个房子的钱都是要分几年还给张老太太的,所以夫妻俩日子一直过的紧紧巴巴。 这次也是张大牛九岁的侄子听村里人嚼舌根,说胡翠花要是生个男孩,他奶奶有了小孙子就不喜欢他了,再买好吃的也全给小孙子吃之类的。 他记得狗子的娘就是摔了一跤,孩子才没的,于是他就趁着二婶往屋里走的时候冲上去从后面推了她一个跟头。 “我跟大牛也过去闹了,可是老太太就护着孙子,一点都不觉得他哪里做的不对,”胡翠花即使过了这么久依旧满腹怨气,她这是碰到好大夫被救过来了,要是没有田大夫呢,“不过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跟老太太撂了话,要是不狠狠教训那小崽子,以后这房子的钱我就不还了!” “后来呢?”田蔡忍不住想知道老太太心里到底是钱重要还是房子重要,不过已经隐隐猜出了答案。 胡翠花想到那孩子后来被打的凄惨样儿笑了起来,“后来啊,后来她当然不同意我们不给钱,当着我和大牛的面将那孩子狠狠用藤条抽了一顿。” 田蔡也跟着笑起来,想起刚刚胡翠花说他大伯哥就住在村尾,状似无意的问道,“说到村尾,我还没往那边去呢,不知道从那边往靠山村去会不会近一点。” “距离上能近不少,以前我倒是听我公爹说过,从那边的林子穿过去,再翻两个山头就能到你那边,不过这山里有野猪,隔几年就来祸害庄稼,所以村尾就住着那么三两户人家,其他都搬走了。” “那肯定都是对付野猪有一手的人家了!”田蔡夸赞道。 胡翠花想了想,“也不一定,我大伯哥家是因为老宅就在那,这么些年住惯了不想换,另外两家也差不多,不过队里把知青院设在那是因为就那的房子大,正好住的下。” 知青院?田蔡想起那晚的一男一女,听声音年纪应该都不算大,要是知青就说得过去了,“要是山里有野猪,知青住在那不也是挺危险的?” “嗨呀,说是有野猪,可是那野猪也好几年才来一回,每次还都是秋收时候直奔着田里去,进村子却是从来少有过的。” 接下来田蔡又转移了话题,两人随便聊了点别的。 青山村有几个知青她认识,之前宣传血吸虫病的时候就是从青山村和靠山村的知青里选了几个人,不过那天的两道声音都比较陌生,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声音的主人她不认识,还是那两人做了伪装。 从胡翠花家离开后,田蔡慢悠悠的往外走,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地里没人上工,就有好几家的老头老太太在村子中间的大榕树下聊天打屁,她从那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人。 其中正在唾沫横飞高谈阔论的老太太还是个熟人。 石老太太正口若悬河的说着吴家有多么多么不是人,儿子是个怎么怎么样的废物,却耽误她家闺女好几年之类的,顺便把田蔡和县卫生院的大夫拉出来吹了一波。 “人家靠山村那个小大夫当时就说了,粪堆的子孙袋就是天生有缺陷,人家那么一看一摸就知道,可见他这病有多严重!他老吴家非不信,后来怎么样,在县里检查了一顿,还不是一样的结果!”石老太太使劲儿擤了下鼻涕朝一边甩去,顺便在鞋底下蹭了下手。 “那小大夫还挺厉害的呢!之前老张家的二儿媳妇就是人家给救回来的,当时血在院子里流了那么大一滩!” “可不是,小女娃娃就是有出息,以后前途好着呢!”一个豁牙的老太太砸砸嘴,阴阳怪气的说道。 “哎呀老王婆,让你小儿子将人娶回来不就是了,到时候再出息也都是你家的!”旁边一个戴着帽子的老头甩了甩手里的烟袋,给豁牙老太太出主意。 “那不行,再有出息,无根无基的我们家可看不上,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不信,找媳妇不能找这样的孤女,命硬着呢!”最后一句话豁牙老太太还故意压低了嗓子。 这时候打击一切牛鬼蛇神,凡是唯心主义的言论都要受到抨击。 田蔡没想到听八卦居然听到了自己身上,她今天戴着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时间没人认出来。 她倚靠在大树的另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 豁牙老太太仿佛这样说了仍旧不觉得痛快,剔了剔牙继续道,“而且那丫头屁股小,以后准生赔钱货!我话就放着,你们且等着,一点不带错的!” “大娘可真厉害,那我以后可就借你吉言了,我还就想生个闺女呢!” 豁牙老太太正想继续说什么,冷不丁觉得声音不对,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白净漂亮的姑娘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石老太太惊呼出声,“田大夫!” 几个老头老太太顿时瞪大了眼睛,谁也不敢真得罪田蔡,但是背后说人家小话被逮个正着,一时间脸上又青又绿,讷讷不言。 田蔡:“接着唠啊,怎么就停了呢!” “哎呀,好像要下雨呢,我院子里还晾着衣服呢我得赶紧回去。”石老太太反应嘴快,假装看了看天,跟田蔡打了个招呼就脚底抹油跑了。 剩下的几人见状,也随便找个理由赶紧走。 田蔡在后面大声邀请道,“下次要说这些来我家啊,我给你们准备茶水瓜子,咱们坐下好好说个够。” 几个人的脚步一顿,然后赶忙加快速度,两条小短腿捯饬的飞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第95章 房山大队 晚上,张德发过来找田蔡。 他也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将今天去公社开会得到的消息跟田蔡说了一遍。 大概意思就是上面要每个公社组建一支基层医疗队伍,由县卫生院牵头,公社跟进,在各个大队挑选出一批社员做保健员,到时候统一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就可以上岗了。 北山大队这边因为田蔡已经算是取得资格的基层医生了,让她和公社的小刘大夫一起去各个大队动员学习,这个保健员还是要每个大队都多挑几个人过去学习的,毕竟谁也不嫌医生多不是?就算没通过最终的考核,也能学到不少医疗、防疫知识。 就连北山大队,他都跟李铁刚说好了,也要将张宝才送过去跟着学习,反正现在地里的活儿不忙,村里人想参加的都可以报名,到时候公社统一安排住宿,社员们准备自己的饭钱就行。 不过就算政策放宽到这样,也是有不少人不愿意过去学习的,觉得耽误时间不说,还不一定能学出什么,毕竟这个培训不是一天两天就完事,第一波次的学习时间初步定为三个月,农忙的时候就回来干活,等不忙了再继续学习。 田蔡背着孙雪莲给做的挎包往村口走,她要去的第一站就是房山大队,距离北山大队倒是不算远,过了青山村再往东北方向用不上十里地就到了。 至于其他的,她可以到了以后再找人打听。 “你要去哪?”刚走出村子没多远,就见秦岭骑着个自行车出现在田蔡面前,看他的方向,应该是从公社刚回来。 田蔡将张德发昨晚过来说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指着东边道,“今天的第一站就是房山大队!” 秦岭略一思索,“上车,我送你过去。” 房山大队其实也挺远的,她穿过青山村还要再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田蔡看这车的新旧程度,应该不是罗二叔家那辆。 “这哪来的?”田蔡问道。 “借的,上车我送你过去,正好我也要过去一趟。” 田蔡犹豫了一下,并不想在这年代跟个男同志走得太近,只她确实不认得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坐上去。 车子一骑起来田蔡就开始龇牙咧嘴起来。 北山大队整个都是山区,道路崎岖不说,还有不少的碎石头,加上车轮压出来的小土坑,田蔡坐在光秃秃的车后座上,只觉得屁股都要被颠散架了。 两人离得十分近,近到田蔡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她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尴尬无比。 这要是往常田蔡蹭人家车肯定要没话找话,总不至于让气氛太尴尬。 可她因为屁股疼一点也不想说,来这以后她还没坐过自行车,真不知道自行车配山路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心里暗暗打算以后再也不坐了。 秦岭这些年往收购站送东西,经常在几个村子之间来回跑,房山大队还有好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兄弟,想起房山大队书记的为人,他有点不放心田蔡一个女同志往这边来。 房山大队的大队书记是前年刚刚上位的,至于这位大队长的身份就要说一下房山大队的组成。 房山大队前身就是房山村,人口具体有多少秦岭不知道,但是肯定超过一百户了,村里有两户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一家姓王,另一家姓李。 因为两家在村里盘踞多年势均力敌,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村长要轮着当,但是后来人民公社开始实行了这点就没那么容易实现了,干脆就约定书记是哪家,大队长就是另一家。 别看两家争的厉害,这些年却也结过不少亲,因而十分排外,村里也住着一些外姓人,但大队干部里绝对不会出现任何一个不是王家或者李家的人。 上一任大队书记是王家人,前年因为一次意外去世,所以经过一番明争暗斗,李家人上位了。 李建国就是这次上位的大队书记,他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出了名的独断专行,自己族里长辈的话还勉强能听,其他几家是肯定不会搭理的。 就连山上偷跑下来的野猪被那几家人打死了,这肉也不会落到大家伙嘴里,只要他得到消息,就会有大队干部带人过去将野猪抬走,随便贴补几个工分就把人打发了。 秦岭的一个好兄弟就是那几个外姓人家的,说这个李建国还喜欢占女人便宜,现在跟下派过来的一个女知青有了不正当的关系。 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也就他们在私底下说说,证据却是没有的。 秦岭觉得空穴未必来风,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何况田蔡可长的比大多数女知青都好看,别到时候被李建国占去了便宜。 就算这姑娘能将张传亮打趴下,也打不赢房山大队那么多青壮。 这些私底下的小道消息张德发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放心的让田蔡一个人过来。 秦岭没有对田蔡讲,暗暗打算到时候自己就站在一边守着,晾李建国在外人面前也不敢不老实。 还没到地方,田蔡就跳下车了,她屁股硌得生疼,实在忍不了了。 下来以后故意落在后面,偷偷用手揉了好几下,这才继续若无其事的和他说话。 “一会儿你还得告诉我大队部怎么走,我没来过不认识路。”田蔡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说让他办完事先自己回去,说了好像自作多情一样,人家又没说过来接你。 “……行。” 结果秦岭这个给人指路的,指着指着就指到了大队部门口,“我跟你一起进去,等走的时候我再去办事,反正就来捎句话。” 田蔡听了这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啧,这人情味儿大大滴有。 本来张德发说她到了房山大队要是不好开展工作,可以找队里的妇女主任帮忙张罗,保健员这工作最好还是由女同志来做,没准就有谁家的姑娘想试试呢,到时候可以请妇女主任帮着动员动员。 可是田蔡连谁是妇女主任都不知道,更别说直接上门去找人家了,还是有个当地人在身边更安心一些。 第95章 李建国 到了大队部一看,里面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黑瘦汉子,田蔡跟他表明了来意,这才被领着去了李建国家。 李建国没在家,据他媳妇说人去哪了她也不知道,一指墙边,“反正还在村里,这不,自行车还在家呢!” 田蔡跟秦岭对视一眼,犹豫要不要在这等着。 就在这时,一直跟着的黑瘦汉子突兀的笑了起来,贼兮兮的道,“我知道在哪,我去找。” 果然没多会儿,李建国就回来了。 “田大夫来了啊,哎呦可真是稀客,你看我,刚才忙着帮村里人调解纠纷去了,让你们久等了久等了。”李建国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肤色照比普通下地干活的汉子白了不少,人也要稍稍胖些。 原本眼角眉梢欲求不满的躁意在看到田蔡时瞬间消散,上前就要跟她握手。 秦岭却是先一步将田蔡的布包递过来,“田大夫,赶紧说正事,咱们一会儿还要往丰山大队去呢,都耽误了好半天了。” 李建国的笑脸一僵,什么意思,等他耽误时间了? 田蔡会意,假装无意的避开李建国的手,双手接过秦岭递过来的布包,“不好意思了李书记,我们刚才找不到路耽误了不少时间,您看方不方便将队员们召集在一起咱们开个会。” 李建国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秦岭一眼,见这小子面无异色,一时拿不准究竟是不是巧合,只能先按捺下来,视线转向田蔡,“这个咱不着急,既然已经到房山大队来了,我肯定要尽尽地主之谊,起码得吃个饭再回去。” “这个怕是不行,”田蔡为难道,“我走之前队长就嘱咐我好几遍,让我速度快点,下午还能腾出时间跟他一起去跟冯书记汇报进度!” 提到冯书记,李建国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一时觉得有些烦躁,伸手松了下原本系得紧紧的领口,“既然这样可真是不巧呢,那这次就这样,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我好好招待招待,那咱们就先办正事?” 田蔡赶忙点头,虚假应承,“下次一定,一定。” 李建国转向刚刚的黑瘦汉子,吩咐道,“旺发啊,你去找几个人来大队部开个会,要能报名保健员的,男女不限,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别啥也不是还想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细品却觉得含义颇多,李旺发应了声好往反方向去了。 田蔡的视线从刚刚李建国把领口解开就忍不住飘过去,这会儿又往那瞟了两眼,十分清楚的看到,在他的领口下面,有一块暗红色的痕迹若隐若现。 之后的事情进行的就比较顺利了,反正来的人她也不认识,田蔡就将县里的意思、保健员的职责简单讲了讲,至于以后的待遇,她都不知道呢也没法给别人画饼,这东西以后公社会出一个统一的章程,肯定不会亏待大伙就是了。 李建国看到白皙漂亮又自信大方的田蔡更是不死心了,再次提出留饭的邀请,结果依旧被田蔡拒绝,他原就有些心烦,再次被拒绝脸就忍不住沉了下来,田蔡可不管那些,反正任务完成了,招呼秦岭骑车离开。 秦岭先拐去了要捎口信的人家,田蔡就坐在自行车上等着,不一会儿他就从那院子出来了,两人又一起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田蔡忍不住跟秦岭分享了她发现的东西,“这个李建国,八成在外面有个相好的。” “嗯?” 秦岭这回是真有点惊讶了,真不知道田蔡是怎么发现的。 “我跟你说就凭借我这么多年抓,呃我这么多年从医经验,他回来时候就不对劲儿,他媳妇就跟咱们在一起呢,所以绝对是在外面有别的相好的!”田蔡眼里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没想到在这个乱搞要人命的年代,还有人顶风上啊。 估计那黑脸汉子都是从炕上将他叫回来的,难怪一脸的欲求不满呢! 最关键的是李建国脖子上那痕迹,老夫老妻了谁家媳妇还弄这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惯用手段,想宣誓主权还是想挑衅,那就得问她自己了。 田蔡见他不懂就想解释,冷不丁想起他可能还是个童子鸡,说那么多也没用,当下就转移话题说别的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正巧碰上几个从地里回来的知青,身上穿着的衣服跟村里人明显不同,看上去无精打采一脸麻木,而且刚刚的动员大会,知青一个都没来。 田蔡哪里知道,这边知青干的活要比靠山村知青干的多多了,干得多,工分却少,分到的粮食完全不够自己吃,一个个城里娃娃都需要靠着家里的救济才能勉强过日子,别说吃肉了,连肉汤都喝不到,这次县里要招保健员的事情,他们更是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刚刚他们说下午还要去丰山大队,完全就是信口开河,张德发的原意就是田蔡去距离北山大队最近的房山大队,剩下的丰山大队和丰产大队都是小刘大夫去。 秦岭就算不出手,她自己也能把李建国的胳膊卸了,但李建国和张传亮不一样,人家怎么也是个大队书记,他们又是在人家的底盘,后续处理起来要麻烦得多。 到了村口田蔡再次跟秦岭道了谢,这才回家去了。 午饭就是昨天做的菜窝头,这时候直接拿出来热上,又去菜园子里摘了点黄瓜茄子豆角,简简单单做了两个菜。 还没吃完罗秀艳就过来了。 田蔡饿得不行,这会儿嘴里满是吃的,见着罗秀艳也就是挑挑眉,用眼神询问她干嘛来了。 “你吃饭这么晚啊!”罗秀艳没上饭桌来,在旁边随手拽了个凳子,“我也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上午发生的一桩新闻。” “什么新闻?”田蔡一听这个也来了兴趣,不能怪她现在变成这样,明明刚来的时候她对别人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后来也不知是日子实在太无聊还是憋狠了,有热闹也会过去凑一凑。 第96章 秋菊 说到这个,罗秀艳总算被转移了注意力,想着秦岭也是村里人,过后也会听说,干脆就没避开他。 “今早上来喜叔上山的时候在山脚下捡了个孩子!一个刚出生的小奶娃。”罗秀艳到现在想起那个面色发紫的小婴儿还是觉得浑身发麻,甚至不能理解。 “小奶娃?还活着吗?在哪呢?我去看看。”田蔡听了这话赶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她想的是被扔掉的孩子一般都会有点毛病,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就不要了呢,而且也不知道这孩子被放在山脚下多久,早上露水又那么重,能不能着凉了。 “你不用看了,队长叔找人埋在小阳山,那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据说是被掐死的。”她今早听说以后就也过去看了,当时就有点吓到了,回家后就问她娘为啥会有人将自己的孩子扔了。 小阳山是村里的叫法,实际上就是一座不太高的山丘,埋的都是靠山村去世的人。 那个被丢在山下的是个女娃娃,看上去也没什么残疾,脖子上有个非常明显的紫印子,队长叔就说是被掐死的,村里的老人没觉得怎样,随便讨论了几句就散了。 只是觉得一般人家生了女娃娃不想要,心善的直接送人,或者扔在什么地方看孩子自己的造化,心狠的就摁在尿桶里溺死,能直接上手掐死的还是少数。 罗秀艳以前也就是听说有人生下女孩不想要会怎么丢掉甚至弄死,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婴儿死去的尸体。 罗秀娟从桌子上捞过扇子使劲儿扇了几下,“你说这当父母的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都是好不容易生下来的,说掐死就掐死了。” 田蔡也觉得怪可怜的,不过自古重男轻女的陋习就一直存在,都说古时候更严重,其实在她看来后世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没差多少,只是人们懂得收敛了,而且那时候对遗弃孩子做出的刑罚比较严重,那些人丢弃或者杀死一个孩子的成本和风险大大增加了,并不是他们从心底接纳女孩了。 要么说世间的事儿就没有公平可言,吴粪堆和石福兰结婚多年都求不到一个孩子,却还有人得到了不珍惜。 两人叹息了一阵子也就不再谈了,转而又说起最近要培训保健员的事情。 “我报名了!”罗秀艳扭扭捏捏的道,她爹娘也都挺支持的,他们对她一直都比较宠爱,不然也不会这么大的姑娘了每年就秋收时候跟着下地干点活,其他时候就在家做做饭收拾收拾家里。 田蔡也很高兴,这样就有个作伴的人了,她正好也想过去提高提高水平呢,“村里还有谁报名了?” “我都去打听了,有张宝才,曲婷,还有好几个知青,好像还是男女都有,一共不少人呢!” 田蔡点点头,拿了之前县里给发的《医学手册》给她,“你先自己看看,如果报名的人多,我估计选拔就得挺严格,具体有什么要求我还不知道,不过你多看看总没有错。” 罗秀艳一想也是,再说靠山村都已经有了田蔡了,就算需要保健员也就一个两个的,他们这么多人报名,到时候不都是被刷下来的命,顿时就觉得更有紧迫感了。 田蔡没好意思直说,她觉得第一项肯定就是文化要求,得看看社员的文化水平,总不能字都没认全就去学习了,到时候就算发下来书了也都不认识,不是浪费时间呢吗! 如果按照罗秀艳说的,知青有好些个都报名了,那罗秀艳的机会就更渺茫了,因为人家可都是正经的初中或者高中毕业,论学历可以说是靠山村最高的几个人了,就连田蔡自己都没任何学历。 晚上田蔡又出了个急诊,小组长李广霞的儿媳妇难产。 这时候的人们生孩子大多还是在家进行,毕竟大多数都能正常生产下来,至于之后少数人的产后感染肯定不会大肆宣扬。 靠山村也有自己的“产婆”,这人就是老陈头家的婆娘,不过老太太这几年眼睛越发花的厉害,很少接活儿了。 来敲田蔡家院门的是李广霞的三儿子孙大好,她一听说是难产,赶忙回去取了药箱,想了想还是将银针也装上了。 田蔡到孙家的时候,才刚进大门便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这时候已经后半夜了,村里到处都黑漆漆的,孙家院子里燃了一个火灶,上面的大铁锅咕嘟咕嘟烧着热水,家里的三代男人都站在院子里,屋里也不知道点了几盏油灯亮堂堂的。 几人看到田蔡来了,朝里面吆喝一声,李广霞听到声音赶忙开门出来,看见她觉得松了口气。 “小田啊,你快给秋菊看看!” 田蔡顾不上寒暄,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一进屋,血腥味扑鼻而来,炕上躺着那人下身一片血红。 田蔡上前,先是检查了一番,又静下心来号了脉,胎位不正,不过情况还不算最糟。 陈婆子见田蔡检查完了,这才忐忑的道,“老婆子我接生了也有几十年了,就没有几家不成的,这肚子里的娃娃横着身子,可是怎么都下不来了!” 田蔡点点头,也知道这事儿怨不着人家,胎位不正在家生产谁摊上都是要命的事儿。 “提过来一桶热水,要是有烈酒就再拿过来点,我药箱里的酒精不够。”田蔡朝着李广霞道。 李广霞赶忙吩咐大儿媳妇去提水,又让在院子里干着急的自家男人去拿烈酒。 田蔡从药箱里拿出小瓶酒精放在一边,倒了一些在手上给自己消毒。 她垂了垂眼,还是问出了口,“要是真保不住了,保大人还是孩子?” 孙大友一直站在门口,听到这话直接软到在地。 孙家的老爷子面色凝重,这胎是他们盼望已久的,老大成亲好几年就生了个闺女,一家人都盼着老二家的这胎能是儿子呢,要是就这么没了还不得心疼死? 但是这个孙媳妇也挺好的,才嫁过来一年多对他们几个老的也都尊敬有加,他也不忍心让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娃没了,而且刚嫁过来年多就丧了命,他们跟亲家也不好交代。 第97章 初次针灸 孙老头权衡了利弊,沉声道,“保大人。” 田蔡点点头,从药瓶里倒出两颗药丸子塞进卢秋菊嘴里,又在她喉咙上点了点,确定她已经咽下去才松开手,接着说道,“不过我也要提前跟你们说清楚,她这次肯定是伤了身子,以后能不能生孩子还不一定呢。” 田蔡说完这话也没看孙家人的神色,反正他们刚才已经说了要保大人,她觉得对于未知的孩子来说,还是眼前的性命更值得挽救一些。 孙老爷子既然已经决定要保大人了,自是什么结果都能接受,见田蔡要开始了,这才退出门外。 房门关上,不大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田蔡上前,看着即使吃了药依然不断往外涌出的血液,手心慢慢浸出汗来。 她握了握手,“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了。” 孙大朋媳妇飞快上前将弟妹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好在这时候也不冷就没给她盖被子。 田蔡想到之前看过的针灸书,上面有一篇讲的就是如何应对产妇大出血,她连医书都不用翻,脑海中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穴位的名称和位置。 田蔡从药箱里拿出银针,用酒精仔细消了毒,这才努力稳住有些颤抖的手。 她不确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止住流血,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犹豫了,田蔡深吸一口气,她一定可以的! 卢秋菊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李广霞和大儿媳妇在旁边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两人从田蔡的表情上也能看出来,这次老二媳妇的情况非常严重,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不一定的。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田蔡拿起银针朝着命门穴飞快扎下去。 万事开头难,下了第一针她就觉得容易许多了,书本上的东西都已经深深印在脑海中,田蔡一针一针下去,速度越来越快,手臂起落之间仿佛沉浸在一种独特的韵律中。 气海、至阴、血海…… 随着她一针针下去,卢秋菊下身的血慢慢止住了。 “娘!止住了止住了!秋菊有救了啊娘!” 李广霞也看见了,她紧紧抓着儿媳妇的手,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婆子也松了口气,只要人能保住就行,别让她临了了再摊上人命臭了名声,老了老了,以后再不敢给人接生了。 田蔡一一将银针拔下来,既然血止住了,接下来就是要正胎位了,她将衣袖一点点挽上去,先用温水仔细清洗了手和胳膊,又用酒精仔细擦了一遍。 产房内虽然气氛紧张,但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产房外也被焦虑的氛围笼罩着。 孙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大半夜被折腾起来就一直在门外站着,这会儿也有点坚持不住了,自己拽了个木桩子坐着,看了依然坐在地上的二孙子一眼,忍不住斥责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赶紧滚起来,坐在地上像个什么样子!” 孙大友也想起来,可是他腿软,一想到秋菊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就更是腿软。 怎么王爱民家生个孩子就那么容易,都能生在地头上,还是她媳妇自己收拾了抱着孩子回去家里人才知道,到他家生个孩子咋就这么坎坷呢!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孙大友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都怪他,一开始就直接把田大夫找来哪还那么多事儿,还不是图便宜找了陈婆子,结果就成了这样。 孙大友偷偷在心里朝着各路神仙念叨了一顿,以往根本不信的佛祖反倒成了他现在的希望。 产房内,田蔡将手从卢秋菊身下探入,一点点将孩子的位置拨正,这个过程是十分痛苦的,单看卢秋菊额前的汗水就知道了。 田蔡拨弄到第二下的时候,卢秋菊就被疼醒了,睁开眼睛还有一瞬间的迷茫,紧接着就是一波剧痛袭来,疼的她大叫出声。 屋外的孙大友从媳妇进去就没听到过一点声音,这会儿听到卢秋菊的叫声反倒激动的拍起门来,“秋菊!秋菊!秋菊你醒了是不是,秋菊你要挺住啊我们还在等着你呢呜呜呜” 孙老爷子听到产房里传出的声音,才算微微放下了提起的心。 这边产房里,卢秋菊疼的厉害,忍不住想将田蔡的手踹开,见她伸着脚乱挥,田蔡赶忙招呼另几个人过来将人按住。 一连拨弄了五下,才算将孩子的位置摆正,田蔡将血淋淋的胳膊抽出来,用旁边放着的热水清洗干净。 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暂时落了地,胎位摆正以后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田蔡将卢秋菊身上的银针一一取掉,重新拿了药丸子给她塞嘴里,这会的卢秋菊意识清醒,她也认识田蔡,这时候能看见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也不废话,接过药丸子就一口吞了下去。 “好样的!”田蔡忍不住夸赞,拿起一边的手巾给她擦擦汗,“一会儿跟着我的指令用力,很快就能把孩子生下来!” 卢秋菊紧咬着下唇点头,湿漉漉的头发都贴在额头上,整个人仿佛被水洗了一样,苍白着脸。 产房外孙老爷子总算找到了事情做,就是骂他这个不争气的孙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一点爷们儿样都没有。 孙大友在爷爷的注视下一声都不敢哭,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房门不肯转开。 但是突然,孙大友一直紧紧绷着的心弦砰的一下松了,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听到婴儿的哭声,头两声比较微弱,可是紧接着就响亮起来。 孙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耳力不如年轻人,但是他也听到了第三声,当下激动的站了起来。 屋里的三人是亲眼见到田蔡怎样帮着秋菊将孩子生下来的,李广霞就算亲眼所见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她的大孙子呦! “是孙子?”李广霞忍不住上前两步。 田蔡熟练的将脐带剪断打了个结,恶趣味的托起婴儿屁股给她看,“恭喜啊婶子,是个孙女!” 李广霞僵住了。 田蔡正帮小婴儿清理身上的脏污,见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忍不住道,“婶子,你可是咱们村的妇女表率,领导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回头妇女主任退下去了你可是最有希望顶上去的人选,肯定更喜欢孙女一些?” 李广霞其实是个官迷,听了这话马上收起了脸上嫌弃的神色变得欢喜起来,“奶奶的小心肝哟,长得可是真俊呢!” 田蔡抽了抽嘴角,没看出来这个在娘胎里头都被夹尖了的小婴儿哪里好看。 第98章 痱子 田蔡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院门在里面拴着也没人过来看病,她趴在炕上又缓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 这才看见脚边睡着的咪咪,小家伙这时候出现在炕上是件很稀奇的事,往常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还没吃早饭。 往常它都是在家吃一口才出去,田蔡只要将饭食给它准备好,这小家伙还是记得到时间回来吃饭的。 咪咪四脚朝天紧靠着她的被子躺着,白肚皮就这么大喇喇的露在外面,田蔡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嗷?”小家伙被吵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田蔡一眼,动了动身子又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这么可爱的小猫咪是谁家的呀,快让我摸一摸!”田蔡说着,拿手在它柔软的白肚皮上揉搓了好几把。 咪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依旧睡眼惺忪的看着她。 趁现在有时间,田蔡给大猫咪开展了撸毛服务,直把对方舒服的呼噜呼噜,享受完的某个小家伙,嗷嗷的叫声都甜了好几个度。 这时候起床就直接吃午饭了,用玉米面贴几个饼子,再配上新腌的小黄瓜咸菜,美美的吃一顿。 她这段时间忙着,却也没忘了上次来家里那两人的事,这段时间没人再来过,不知道是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还是暂时按捺着。 田蔡可不希望身边有这么个定时炸弹,她觉得出手就不能露出一点痕迹,要是一下就被人猜到自己头上,她也算是白干了。 借着这次去公社学习的机会,倒是有了点别的想法。 距离秋收还有不到两个月,田蔡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她算了算,省着点吃大概还够一个月。 这时候村里大部分人手里粮食也不太多了,要是想换倒也能换到,就是人家到底是真心同意还是怕得罪她就不一定了。 田蔡也不想给人添麻烦,打算过一阵子去县里看看,总不能秋收正是干活的时候断粮了。 等了几天,之前说的医疗集训却没了动静,田蔡去找张德发问过,说是公社里让等消息。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了。 接连几天太阳一直高照,热得厉害,田蔡每次出诊回来衣服都要湿一大片,可见外面温度之高。 这样的日子接连过了十多天,就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天气不对了,何况村里的老庄稼把式。 靠山村是有一部分水田的,张德发担心一直这样的天气地里水干,可村里的老人却是担心会来暴雨。 村里的一些老人聚在一起,经常在大树下眯着眼睛看天上的云和太阳,惹得田蔡也跟着抬头看了好几眼。 根据她以前学过的气象知识,老人们说的没错,这样的天气过后,一般都是大暴雨。 田蔡之前就观察过靠山村的位置,这个地方虽说是在山脚下,却不是紧挨着山的,需要跨过一条不宽的河。 距离田蔡家不远处有一个大斜坡,下去是常年水流都不是很大的小石河。 这条河的源头不知道在哪,据村里的老人说,头些年大旱的时候这条河也没枯竭,只是水流变小了,靠着它靠山村的人挺了过来,甚至还有不少因为旱灾举家搬迁过来的。 这条河上架了一座小木桥,连通靠山村和后面的群山,田蔡住的地方算是距离河边最近的人家,之前下大雨河水上涨,那距离坡上的她家也还隔着老远,下水这方面田蔡并不担心。 这天早上田蔡又被热醒了,自从进入七月她都是开着窗睡觉,每天都被热醒,一动就是一身汗。 早饭是煮的地瓜粥,她今天要上山弄点肉回来,上山之前拐到村里先去看了看卢秋菊。 田蔡过去的时候屋里正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距离卢秋菊生完孩子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这么热的天气坐月子特别遭罪,田蔡过去时她正在炕上躺着喂奶,孩子哭闹着不肯吃。 本来外面就已经够热了,孙家的门窗紧闭更是热得跟蒸笼一样,屋里还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孙大友本来在屋里光着膀子,看见田蔡过来赶忙套了件衣服,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 卢秋菊穿着长袖长裤,头上还包着个毛巾,也是热得脸通红,见到田蔡来了就拢好衣服要坐起来打招呼被她拦住了。 田蔡查看了小婴儿的情况,这孩子脸上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她试了试孩子身上的温度,直接上手将包被解开,“天太热了,你不能给她包这么多,你看孩子脸上都起痱子了,她不舒服能不哭闹吗?” “我、我还以为她刚从她娘肚子出来,别再冻坏了。”孙大友挠挠头,没好意思说这是他娘的意思。 “家里有没有磨的细细的玉米粉?没有的话就磨完了筛出来最细的用。”田蔡给她讲了下痱子粉的用法,每次给孩子洗完澡就在容易出汗的几个地方拍点,她也舒服,“小孩子体温比大人还高,你拿块枕巾盖在它肚子上就可以了,隔一段时间还可以给它翻翻身,别再用包被了!” 看这个脸上都是痱子的小婴儿,田蔡就想起了田奶奶的一个患者,那姑娘在月子里孩子都好好的,她感觉热了就给孩子少穿,感觉凉了就给孩子多穿,一直都是按照大人的穿衣方式对小婴儿。 出了月子正是最热的七月份,当地有出月子躲骚窝的说法,意思就是做完月子就要换个地方住几天。 姑娘去婆婆家呆了一个白天就走了,说什么都不肯过去住了,就是因为在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她婆婆将门窗紧闭,还把孩子用棉包被裹上,放在床上后又盖了层棉被。 等到那姑娘买完东西回来,孩子已经一脸一身的热痱子了。 “天气好就趁着暖和的时候开窗户通通风,你怕见风可以先去另一个屋待着,通完风再回来,通风也能顺便散散屋里的味道,不然天天这么闷下去,没病也要憋出病了。” 田蔡也很无奈,农家人能坐月子已经很不容易了,祖上传下来的坐月子规矩又实在磨人,不能洗澡不能开窗甚至不能吃带咸味的饭菜。 田蔡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她还忙着上山呢! 第99章 说亲 田蔡有预感,接下来恐怕很多天她都没办法出去了,这次干脆一起多猎点,本想着将这个消息分享给罗秀艳和秦岭,结果罗秀艳没在家,杜婶子乐呵呵的说她去县里扯布了。 看她笑得那样子,八成是亲事有着落了,对方有个很让人满意的条件。 林子里也是闷热,只用了一上午的功夫,田蔡就收获满满的回家了。 刚到家,秦岭就背着竹筐过来了,他带的都是粮食。 田蔡家的粮食就放在厨房里,秦岭过来时看到了,想到最近的天气异常,就给她准备了一些。 “买这些得老费劲了?”田蔡之前还想着怎么弄点粮食呢,可是她也知道现下粮食不好弄,秦岭弄了这么一筐过来,少说得有二十斤了,田蔡不肯要。 “没花钱,都是打得野鸡野兔换的。”秦岭声音很温和。 难得能帮她做点什么,秦岭禁不住露出个笑容,这笑容在看到田蔡倒扣的竹筐时,僵住了。 “那你用了多少,我还你!” 竹筐移开,就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只山鸡、野兔,甚至还有一只半大的狍子。 秦岭:“……” 他现在只觉得丧气,连个姑娘都不如的丧气,于是恢复了以往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多了。 ” 田蔡可不信,不过两人讨价还价半天,最终秦岭同意拿走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他用的理由是太多了他拿回去也吃不了反倒会坏掉,下次有了再拿。 田蔡将剩余的一只山鸡和野兔用竹筐扣好,狍子也绑上四肢关在厨房里,这才带着粮食往村里的磨坊去。 她得趁着暴雨还没下来,抓紧时间把能干的活都干一干。 靠山村别看不大,住的人家也不多,可是该有的设施一个都没缺。 这个磨坊实际上就是个茅草亭子,据说之前还是个正常的房子,只是后来年份长了房子破败没人修,后来干脆就给弄成了一个亭子,家里要用到的玉米粉和高粱面粉都是在这磨的。 田蔡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村里的妇人在亭子里坐着,最近天气热,她们没法下地干活,干脆就在村里的树荫下或者亭子里闲唠嗑。 田蔡刚一进去就有好几个跟她打招呼的,见她要磨粉还有要过来帮忙的。 田蔡这次磨的只有玉米,这是她唯一还算凑合能吃的粗粮,这次依旧是打算磨两种,一种碴子,一种细粉。 她一边推动着石磨,一边听几个婶子聊天。 几人正在说着谁家的亲事,孙艳红说着说着,眼神就飘到了田蔡身上,心里对上次给她和娘家侄子介绍没成依旧有点不满,“田大夫,你怎么都不着急说亲呢?” 田蔡一愣,怎么就说到她了,“我才十七岁,不着急。” “十七岁正是说亲的好时候,先相看,觉得还行就处处看,明年年纪到了正好结婚。” “可不是嘛,田大夫长得好看,还有一门手艺,自己就能挣钱,想找什么样的不行啊?” “就是,就是,田大夫,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我娘家侄子今年二十四岁,别看跟你差几岁,年纪大的更知道疼人呢!” “你可拉倒,你那侄子我家曲婷都看不上,还想说给田大夫,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几个妇女哈哈大笑起来,说话的妇女涨红了脸,啐了他们一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蔡也笑了笑没说话,她估摸着这个所谓的侄子,怕是外形条件不太好,不过大家就是这样说说而已,也都没有恶意。 上次家里换的粮食田蔡就是自己磨的,反正她力气大,推磨盘这种事也难不倒她,磨起粮食来有模有样。 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有几个婶子忍不住动了心思,不过再一想到田大夫之前对张传亮的手段,到底是不敢做出头鸟。 不做出头鸟却不耽误变着法推销自家儿子或者侄子外甥,顺便夸夸自己当婆婆会有多宽厚。 “以后我们家有了儿媳妇,肯定不会磋磨人家姑娘,只要能干能管住我那跳脱的儿子就行,到时候我肯定把儿媳妇当亲闺女疼。” “别吹了你,”刘艳红忍不住笑道,“反正你没有亲闺女,怎么说怎么做还不是你随便折腾。” “……所以我才说把儿媳妇当亲闺女疼啊,娶了儿媳妇我不就等于有闺女了吗!” 有那心思活络的就问田蔡,“田大夫想找个什么样的?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咱们给你参谋参谋?” 田蔡知道在自己没走之前肯定要被这帮婶子们打趣个没完,无奈道,“男的,活的,就行了。” “就这就完了?” 几个婶子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就这条件,村里所有老爷们都满足,“没有什么家庭条件的要求,或者男方年龄、长相、性格之类的?” “长相顺眼就行,条件随便,性格嘛也随便。” “那条件随便还说得过去,毕竟你自己就能挣钱,那性格能随便吗?万一碰上个脾气不好的或者偷奸耍滑的好吃懒做的,再不济,还有婆婆能作妖的!” “那样的,多打几次应该都能板过来。”田蔡慢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妇女们:“……” 不好意思,一时得意忘形,又忘了田大夫有多么凶残了。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十分生硬的转变成了讨论天气。 田蔡磨完玉米粉,特别自然的跟几个嫂子告了别,这才加快脚步往家去了,不然走慢点就觉得自己要被晒化了,留下亭子里一群窃窃私语的中年妇女。 “你也真是能往枪口上撞,问点什么不好非得问亲事,可真是没屁格勒嗓子,谁敢娶她那可真是活腻了。” “我这不是一时嘴快忘了吗?!哎呦谁家敢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啊,一言不合不得连着婆婆一起揍了!” 刘艳红听到这话,越发觉得惋惜了,这简直跟她侄子太配了,她大嫂就需要这样的儿媳妇! 要下暴雨的传言陆续在村里传开,大家纷纷忙碌起来,修房顶的,劈柴的,甚至提前摘菜的都有。 秦岭重新帮田蔡检修了屋顶,又劈了足够使用一个月的木柴,田蔡投桃报李,给他腌了一小坛的酸黄瓜,做了不少新学会的酸豆角。 她又发了一大盆玉米白面二合面,蒸了满满两大锅馒头,跟秦岭一人一半分了。 等田蔡送完馒头回来,天已经黑沉下来,山里的树木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一派风雨欲来的征兆。 当天晚上,大暴雨如期而至。 第100章 房塌 “啪”的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几乎在耳边炸响,田蔡被这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咪咪蹲坐在炕头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外面。 正好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几乎把半边天都照亮了,闪电过后大约一息的功夫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嗷”咪咪朝着田蔡轻轻叫了一声,跳上窗台,伸出爪子拍打了几下窗户,试了几次都关不上,这才转回头来朝着她又“嗷”了一嗓子。 这段时间热的不行,田蔡晚上都是开着窗睡觉,昨天晚上屋里也是闷热,她想着开一会儿就关上,结果后来睡着就忘了。 这时候能明显感觉到空气湿润了很多,她关好窗又回去继续睡觉,反正该做的准备她早就做好了,田蔡轻拍自己枕边的位置,咪咪乖顺的跳上来趴好。 听着窗外传来的风雨声,猫睡没睡着她不知道,反正田蔡自己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被雷声吵醒的其他人就不一定能睡着了,伴随着两道闪电而下的就是一阵狂风吹过,雨滴伴随着狂风噼里啪啦的往下砸,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吵的人睡不着。 不过还没来得及关窗的人家都能感觉到,刚才风吹过来的时候带进来的水汽,刮在人身上只觉得无比凉爽,连日来的闷热一消而散。 不少被吵醒的小孩子过了最初的害怕以后,都高兴的笑起来。 张德发忧心忡忡的坐在炕头,他朝窗口看了一眼,家里没有玻璃窗根本看不到外面,可是急促的风雨声好似砸在自己耳边。 偶尔划过天空的闪电,几乎能将整个屋子照亮。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 高慧娟披着衣服坐起来,“这雨也太大了?” “这种雨都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张德发觉得今年雨水有点太多了,上次的大雨刚过去就连日高温,等地里的庄稼都快晒干了又来了场暴雨。 夏天的雨都是这样,一阵一阵的,张德发感叹了两句也就没太当回事。 可是这一次好像出乎张德发的预料了,雨从后半夜开始下,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除了最开始的雷电以外后面就没再有了,可天上的云厚厚压着,就算是下小雨的时候也是淅淅沥沥的没停过。 偶尔还会来一场狂风暴雨,那水流就跟有人站在天上拿盆往下泼似的。 田蔡等雨小一些才趴在窗口往外看,有点后悔之前的想法没付诸行动,要是早就把屋檐加长了,现在就不用犯愁怎么往厨房去了。 犹豫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披着蓑衣穿草鞋去了厨房,院子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背,咪咪见她出来也颠颠的跟着出来了,就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雨里,隔一会儿还要甩甩毛。 下雨的时候田蔡就在家看医书,上次在卢秋菊身上扎针成功,让她对学习针灸术的兴趣更浓烈了。 田蔡沉迷于人体的七百二十个穴位,哪些穴位下面有血管和重要器官,因为书中说中医讲究的针灸深度并没有硬性要求,但每个穴位都有自己适宜针刺的深度范围,这些都与年龄、体质、病性、病位等有关,她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 田蔡现在的记忆力,这些东西看两遍就能全部记下来了,但是她为了以后运用起来不会出错,都是反复背诵并且在自己身上练习。 她一专注起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雨下到傍晚时突然停了,村里人正要出来观望一下,结果人刚从家里出来天就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等到后半夜又变成哗啦哗啦的大雨。 咪咪这些天每天都要出去跑大半天,从昨晚开始就没再出去,寸步不离的跟着田蔡,她看医书的时候小家伙就趴在一边的垫子上睡觉,晚上田蔡睡觉它还要跟着一起。 凌晨时分,耳聪目明的田蔡被一声巨响惊醒,她以为又是打雷呢,刚重新睡下就被一阵门声惊醒。 “田大夫,田大夫!”有人在外面大喊,“田大夫快开门!” 田蔡刚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茫,再次听到拍门声才清醒过来,赶忙应了一声,摸黑没找到蓑衣,干脆就抓了个编织袋子披上了,打开大门,“怎么了?” 来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切道,“老丁家房子塌了,好几口人埋在里面了,队长叫你跟着过去看看。” 田蔡一惊,连忙进屋取了药箱跟着一起往老丁家去,“人怎么样?” “已经组织人在挖了,不过情况不太好,塌的那两间正好是丁老头和大儿子一家住,其他几个屋倒是没什么事,我来的时候还没挖出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丁家这个房子算是他们家祖宅,因为之前几辈人都子嗣不丰,到丁老头这辈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儿子,理所当然的房子建的就不多。 后来丁老头自己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没长大的时候还好说,住在一起就得了,可是儿子大了都得娶亲啊,总不能娶了媳妇还住在一起。 所以丁老头就挨着原来的房子新盖了几间,给几个儿子结婚用,自己和丁老太太、老大一家一直住在原来的旧房子里。 丁家的房顶是稻草做的,上面还稀稀落落的压了几片瓦,这些年修整的也算及时。 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了,还是房子年岁太高,房梁的木头腐朽了,这几天被风刮雨浸,大半夜突然就倒了。 刚才田蔡听到的声响不是雷声,而是房子倒了,只是因为她家距离这边还有远,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大。 还是丁家的另外三个儿子最先发现的,这才开始叫人帮忙救人。 差不多半个村子的人都醒了,张德发指挥着大家将断掉的房梁、碎瓦片、茅草和碎石搬开。 他们在外面喊了丁老头好几次都没有回应,倒是丁老大家这边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张德发就指挥先到的人把还能出声的救出来,后到的去挖丁老头夫妻俩。 最先被挖出来的就是满脸是血的丁老大,田蔡赶忙上前检查了一下,这人只是看着严重,除了手腕脱臼以外,就只有额上破了道口子。 看样子是被掉下来的瓦片砸了一下,后来又被压在房梁下动弹不得,这才淌了满脸的血。 不过她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有什么内伤。 田蔡仔细的给把了脉,见他确实没什么问题,才将伤口简单消毒包扎,脱臼的手腕复位,田蔡又回到倒塌的房子旁边守着。 这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也没心思整理。 第101章 打嗝 丁家老大的媳妇和孩子晚上就睡在他旁边,这会儿被挖出来也没多大事,都是一些轻微的擦伤。 但是丁老头那边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因为从始至终那边都没传出任何声音。 村里人陆续赶到,田蔡还在人群里看到了秦岭,甚至队里的男知青们也来了。 随着人手的增加,丁老头夫妻俩很快被挖出来了。 看到他们的样子,丁老大率先跪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丁老二、老三、老四。 老两口的头都被倒塌的石头砸出个大洞,鲜血混合着脑浆淌了一大片,两人青白着脸,看样子已经咽气多时了。 张德发沉着一张脸,虽然他没事儿就喜欢噎老丁头两句,人一下子没了还是觉得,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接下来的事田蔡就不需要参与了,她刚给丁老大包扎完的伤口又被雨泡了,这时候说什么都不会听,谁也不能拦着他作为儿子最后的孝心。 田蔡干脆将一小瓶伤药留给丁大嫂,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拎着药箱回家了。 这时候雨下的还不算大,丁老头的丧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张德发点了几个人留下帮忙,就让剩下的人先回去了。 田蔡回家简单擦洗后又躺回炕上睡了一觉,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 早上的时候雨就渐渐停了,田蔡跟着村里人一起往丁家去。 丁老大的房子倒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张德发就安排他们住在了旁边的杀猪匠大老王家。 雨一停,丁家就支起了棚子,而丁老头夫妻俩也都被儿子儿媳换好了衣裳搬进棺材里,孙子孙女也都看到了两人血肉模糊的样子,有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吓得面无人色。 田蔡倒是不害怕,以前跳楼的见多了,这种也不算什么。 她跟着村里人,按规矩对着两位老人的棺材鞠躬行礼,丁家四兄弟还礼,然后在旁边负责记账的人那里登记礼单,这一套流程走完就直接回去了。 刚下过雨,村里的路上到处都是小水坑,已经有不少孩子出来玩了,不过大人们将孩子都撵到另一边去玩,怕刚死过人的地方再冲撞了。 现在天气热放不住,田蔡估计丁老头夫妻俩待不了两天就得下葬。 她到家的时候,正看到秦岭拿着铁锹在挖自家旁边的水沟,这次雨下的太大,将道路两边的泥土都冲进了沟里,导致排水沟水位上涨,地势低一些的地方都满溢到了地面上,她本打算去完老丁家回来自己弄呢。 这雨算起来只下了两宿一白天,田蔡准备出来的那些吃的根本没下去多少,她怕放不住,就打算拿一些给秦岭,这其中还有不少都是他给拿来的。 秦岭略一犹豫,还是同意了。 田蔡将粮食用布袋子装了刚要递给秦岭,刘桂花就领着她家小儿子来了。 “小田大夫,小田大夫,快快快,帮我看看我儿子是怎么了?他今天从一早上就不停的打嗝。”要不是儿子不舒服,她早就去老丁家看热闹,哦不,帮忙去了。 “嗝、田、嗝、姐姐、呜呜”小男孩委屈巴巴的看着田蔡,一会儿嗝一声,话都说不全了。 “小田大夫你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他跟我说也没偷吃东西啊!”这边的说法,都是说打嗝是因为偷吃了好东西,刘桂花给他试了各种办法,憋气啊,一口水分好几次咽啊,还有冷不丁拍他一下之类的,孩子非但没好转,好像还更严重了。 田蔡拉着小男孩的手将人牵过来,看了看他的脸色,又摸了摸脉,“乖,把舌头伸出来给姐姐看看。” “啊——”小男孩听话的张嘴。 田蔡看了看没什么异常,注意到小男孩鼓鼓的肚子,于是伸手过去摸了摸,“婶子,早上什么时候吃的饭?孩子都吃的什么?” 刘桂花想到什么,眼神躲闪的道,“早上就吃得普普通通的农家饭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天天吃的都、不都那些嘛!” “我、嗝、今早明、嗝、明吃的、嗝、炖小鸡,我还、嗝、泡汤吃、嗝、了两大碗、嗝、呢!”刘桂花刚说完,却不想被自家儿子给揭了老底。 田蔡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也真是不理解,吃肉就说吃肉呗,她又不会眼馋,弄得好像防着别人一样。 “行了,我差不多了解了。”田蔡回屋拿了瓶助消化的山楂丸子出来递给那孩子,“这个给你吃,一顿最多可以吃两颗,一天吃两顿,你现在吃上,打嗝很快就会好的。” “谢谢、嗝、姐姐!”小男孩皱着一张小脸,“可是、嗝、我不喜、嗝、欢吃苦、嗝、苦的药。” “这个不苦,这个是山楂丸,酸酸甜甜的。”田蔡从他手里拿过药瓶倒了一颗出来,塞进了小家伙的嘴里,“好吃?” 小家伙眼睛睁得大大的,被嘴里的味道吸引了,真的不苦诶,像糖一样酸酸甜甜,太好吃了! 然后刘桂花就发现,儿子刚开始还会打几个嗝,后来间隔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很快止住不打了。 “真好了!?”刘桂花惊奇的道,上次闺女被杏子卡住喉咙的就是田蔡给弄出来的,这次儿子一个劲儿打嗝她才想着让她给看看,还真好了! 儿子好了,刘桂花这才有闲心说没用的,瞟了一眼那边站着的秦岭,满含深意的来了句,“唷,才看见,秦小子又在这呢!” 田蔡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厨房看了看,“嗯,没办法,救过他两次人家知道感恩,非要帮我干活,婶子,药费五分钱。” “都邻里邻居的还要掏药费啊,再说就山楂丸子,你不开我也能弄,不就是嫌麻烦嘛。”刘桂花一听药费就不大乐意了,在她看来山楂丸子一听就知道是用山楂做的,而山楂不满山都是,就当给孩子的零嘴了居然还要钱,果然是外来的人眼睛就知道盯在钱上。 田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钱也行,都是乡里乡亲的,队长也同意了,偶尔过来帮我干点活也能抵,劈柴之类的重活用不上你,洗个衣服扫个院子也可以。” 靠山村之前的老大夫也是这么干的,村里毕竟有条件不好的人家,他又年纪大了,一些人记恩偶尔就过去帮着干干活,就连最后老大夫的尸体都是帮着干活的胡家兄弟发现的。 刘桂花面色一僵,讪讪的从兜里掏出钱来,“我就是开开玩笑,谁家能这点钱都没有呢。” 第102章 肉干 等刘桂花走了,田蔡才觉出不对劲儿,是了,秦岭最近来的频率有点高了。 以前罗大强也来给她劈柴挑水,有时候在井边碰上了槐花娘还会帮她一起洗衣服,就算田蔡不让她帮忙,她也会硬把鞋子抢过去刷,几次下来,她就不愿意白天过去洗衣服了。 所以这么久以来,没觉察出秦岭到家里来帮她干活有任何不对,田蔡审视的目光落在厨房站着的人身上。 秦岭从刚刚听见刘桂花说那话心里就是一咯噔,看田蔡当时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放下心,可是现在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又悬了起来。 “怎么了?”秦岭抿着唇望着她。 田蔡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还是没说出口,万一自己想多了,人家并没那意思呢。 “就拿这些,剩下的给你留下。”说完,秦岭垂下眼睑整理地上的篮子。 田蔡没看出秦岭有什么异常,不过想着自己跟他都是年轻男女,一次两次被人看见待在一处对双方的名声都不好,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让他过来了。 于是等秦岭说要出门一段时间,田蔡什么也没问,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岭沉默的站在原地,黑漆漆的眸子仿佛蒙了层什么,让人看不真切。 如田蔡所料,第三天丁老头夫妻俩就下葬了,照旧埋在了小阳山,那天除了丁家的孝子贤孙,只有村里的男人们跟着去了。 此时刚过立秋,丝丝凉风轻轻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前几天还闷热的天,在一场大雨后忽然转凉。 田蔡动手将那只半大的狍子宰了,这次她一点都不打算卖,想摸索着做点肉干慢慢吃。 咪咪从她宰狍子开始就馋,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偶尔上前要抢都被田蔡拍开了,那圆溜溜的眼睛就没从狍子身上离开过,田蔡没办法,等将皮都剥了,先砍下来一条腿递给它。 小家伙马上叼到一边唧唧吃了起来。 吃生食方面田蔡并不限制,她好歹是在现代生活过的人,太知道以后猞猁的保护地位,又不可能圈养它一辈子,这些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如果它不会捕猎全靠田蔡喂,她可不一定养得起,自己都穷成什么样了还有闲钱养一头爱吃肉的大猫。 只要记得定时驱虫,吃生肉就吃! 田蔡将狍子肉用凉水反复浸泡,等到彻底洗干净血水了才停下,之后将肉切成条。 这个没人指导,她把肉条分成两份,一份用自制的调料腌制,调料也是她瞎配的,放了盐、葱姜蒜、辣椒面、麻椒,还有些八角花椒,甚至还倒了点从胡翠花家换来的米酒,反正但凡能想到的她都放了进去,搅拌好以后放在一边腌制。 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处理另一部分肉,这些她就要简单粗暴一些了,随便抹了点盐直接上锅蒸,蒸了大概二十分钟,田蔡将它们一一捡出来放在干净的竹簸箕上,为了防止苍蝇落下来,她又拿了个竹编的罩子扣在上面,都弄好了才拿到屋后的竹架上晾晒。 这边避开太阳,阴凉通风,正是晾晒肉干的好地方,不然太阳晒出来的肉太紧太干了不好吃。 回到厨房看见还在啃狍子腿的咪咪,田蔡觉得她除了苍蝇要防着,也不能对这个更危险的放松警惕。 到了中午的时候,田蔡才将腌制好的那些肉干放在锅里蒸,因为想着刚才第一锅已经做了原味的,干脆第二锅就做的辣一些,于是田蔡又拿了些麻椒和辣椒面撒上去,这才放进锅里蒸。 她隐约觉得这种方式不太对,记得以前吃牛肉干的时候都是说烤的牛肉干,那肉干就应该都是烤的才对,她这上锅蒸是不是不对,可是烤该怎么烤,又没有烤箱或者烤炉。 “嗷” 田蔡的思绪被猫叫声打断,转头看去。 那根狍子腿已经被啃的干干净净一点肉都没有了,小家伙蹲在地上看她,见田蔡不为所动,这才动了动爪子站起来轻轻拍了她胳膊两下。 田蔡:“……” 田蔡没办法,又拿了一根给它。 蒸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田蔡打开锅盖将肉条拿出来放在盘子里晾晒,因为她突发奇想打算先蒸后烤,这样的肉应该更加软烂。 田蔡在后院架了个小火堆,又弄了几块木头做简易版的烤架,点上火刚烤了没多会儿,香味就飘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就是有点太显眼了,不过想着自己这边住的人家少,还是可以偶尔吃一次的。 烤了一会儿,肉条看着就紧致许多,田蔡正拿了一根打算尝尝呢,大门突然被人拍响了。 因为要在家里宰狍子,田蔡提前将大门关上了,这会儿她把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是冯老头家的婆娘,带着她家的小孙子,好像叫大炮。 冯老太太腆脸笑,“田大夫,不好意思啊,我刚才领着大炮去河边玩,结果就闻到你家飘过来的香味,孩子馋的不行,非得闹着要吃,这不,我就领着大炮过来了。” 田蔡其实不太喜欢冯家人,看那天在赵大根家,冯老头和儿媳妇配合,挤兑的槐花都快以死证清白了,而且冯老太太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混蛋,又爱占便宜,嘴上说的好听,便宜却从来不少占,关键占了便宜回头还得骂你抠搜。 这个大炮目前是冯家老两口最小的孙子,就因为上面有爷奶撑腰,几乎没有什么目的是哭一场达不到的。 冯老太太说的“领着孩子过来了”,过来干什么了却是不说,难不成过来看着她吃的? 而且,她烤的那些肉干都是加麻加辣的,也不适合小孩子吃,犹豫要不要从后院拿一根原味的。 见田蔡不说话,冯老太太嘴角的笑容一僵,紧接着那孩子就“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了,扯着嗓子使劲儿嚎,“我要吃我要吃,我就想吃呜哇哇!” 田蔡皱起了眉头,立时反感起来,最讨厌这样的熊孩子,她尽量说服自己不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不好当着人家长的面把孩子训一顿。 第103章 肉干2 大炮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见他嚎了半天那个田大夫依然不为所动,干脆直接甩开奶奶的手,顺着香味跑到后院,从烤架上拿起一根就要往嘴里塞被田蔡一把抓住了,“这个辣你不能吃!” 冯老太太一看有点不乐意了,觉得这个田大夫真是小气,队里都给她那么多工分了,孩子只是过来吃块肉而已,他那么小能吃多少,都是一个村的,非得弄的那么难看。 她僵笑着上前将大炮搂到自己怀里,那根肉条也顺带被拽了过去,不过田蔡依旧没松手,“这个他不能吃,我放辣椒了!” 大炮看自己都到了奶奶怀里了这个坏人还不让他吃,顿时又哭嚎起来,一边嚎一边在冯老太太怀里折腾。 冯老太太脸上的僵笑都维持不住了,她忍不住将脸拉下来,不满道,“小田大夫,那孩子想吃就把这块给他呗?那点辣椒没事他不怕,实在不行回头我割了肉还你一块。” 田蔡见祖孙俩都这样,干脆松开了手,“行,你说他不怕辣的。” 几乎是田蔡松开手的第一时间大炮就将那块肉干塞进了自己嘴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嘴里传来的灼烧感刺激的张开嘴巴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往外吐着舌头,肉干也掉在了地上。 从哭声可以判断出来,这次不是假哭。 冯老太太听到大炮的哭声顿时慌了,她一低头就看见了被孙子吐在地上,那沾满了辣椒面的肉干,劈头盖脸朝着田蔡就是一顿吼,“你究竟放了多少辣椒?你看看你看看,他刚吃一口就开始哭起来,你就是故意放那么多的,你说你这个人心怎么这么坏哟!” “我跟老头子还觉得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自己在村子里不容易,那些人说你坏我还帮你说好话,现在我看出来了,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我不是好东西,你是行了,”田蔡真是无语了,“我说冯老太太你是不是脑瓜子有毛病,刚才我捏着他的手不让吃,一遍遍告诉你我那肉干放辣椒了小孩不能吃,你就跟耳朵塞鸡毛了似的一点听不见,不是你自己说的他不怕辣的让我松开手,刚刚说过的话现在就忘了?” “你!”冯老太太气的指着田蔡,“你说有辣椒你也没说放了那么多啊!” “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进门就抢肉,我看这动作挺熟练啊,缺德事儿没少干!”田蔡可不惯着她。 再说大炮吃的是辣椒又不是毒药,等嘴里的辣劲儿下去了啥事没有。 冯老太太本以为田蔡是个好拿捏的,自己几句话将人吓唬住,想要什么赔偿还不是信手拈来,结果这人跟个小辣椒似的嘴上一点不吃亏,哎呦,想到辣椒,冯老太太也顾不上跟田蔡扯了。 赶忙抱了依旧大哭不止的小孙子往家去了,临走还不忘撂下狠话,“你等着,我肯定要去队长那告你,到时候你就等着吃牢饭你!” “来来来你别走,你家孙子刚才进门抢我家肉干,他这是犯了抢劫罪,我得去公安局告他,到时候让公安把他抓走,看看吃牢饭的是谁!” 冯老太太僵了一下,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灰溜溜的离开了。 咪咪刚才就在旁边蹲着,打从冯老太太开始指着田蔡骂它就站起来了,这会儿见人走了,才慢悠悠的走过去闻了闻地上的肉干,田蔡还没等提醒它别吃,就见这小家伙闻完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再不肯靠近了。 那块肉干田蔡没捡,万一张德发真过来,好歹是个证据不是,只是白瞎了自己的一块肉。 田蔡回后院拿了一块肉干,撕下一小块扔进嘴里,“嘶——”是挺辣,不过味道出乎意料的还不错,她又嚼了一会儿,腌制的时间不太够,里面还没入味,下次应该更久一点。 ------------------------------------- 田蔡想着过两个月就要秋收了,接连几天都一有时间就上山采药,现在也正是很多药材成熟的时候,这么一忙起来,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她本以为没消息的了医疗集训通知却突然下来了。 张德发来通知的时候,田蔡正在收白天晾干的药材。 “今晚就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你们几个就得往公社去,”张德发默默在心里算了算,“十月才秋收呢,估计你们至少得待上两个月,不过我跟公社打听了,中间隔几天就能休息,休息时候也能回来。” 田蔡思绪根本不在这上头,她听了这话头一个想法是,咪咪怎么办。 不过这个理由她肯定不能跟张德发说,等送走了张德发,自己坐在屋里发愁。 这小家伙虽然看着已经是半大的猫崽子了,可是田蔡太知道了,只是看着不小,实际捕猎能力也不能说一点没有,但是让它自己上山肯定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准哪天碰到个厉害点的命都得没了。 以前她有事去县里都是交给罗秀艳,可是这次她也要跟着一起去学习,田蔡思来想去,好像只剩下秦岭一个人选。 咪咪又不可能天天吃素,怎么也得找个让它吃上肉的。 她简单收拾了行礼,趁着天色还不算晚,带着咪咪往秦岭家走去。 秦岭是中午到的家,这次用了好几天才将手里的货都出干净,在家睡了一觉刚醒,现在只觉得全身酸软不想动弹。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错觉,又等了一会儿声音依旧没停,秦岭本来不想搭理,转念想到会这样敲门的,在他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 他迅速起身穿上衣服,一边系扣子一边大跨步的往门口去,打开门,果然是他想到的那个人。 第104章 培训 之前秦岭说要出门一段时间,田蔡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这次过来也就是敲门试试,刚才还想着要是没人在家是不是要将咪咪托付给刘艳青呢,没想到人真的在家,她惊喜的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岭看她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勾起唇角,“今天刚回来。” 田蔡也没多废话,见人在家她直接说明了来意,“……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队长叔说中途还有休息时间可以回来,它的口粮得请你帮忙,我看你偶尔也上山猎点东西,要不你之后两个月打的都提前卖给我,我可以先付钱。” 秦岭看着田蔡递过来的一叠钞票,推拒道,“又不是顿顿吃肉,用不上这么多。” 田蔡有点不好意思,就算不是顿顿吃肉,也差不多得是天天吃,要是用露水做的饭,哪怕是米糠,咪咪都会乐颠颠的吃掉,可是如果没有露水,那就得是肉了。 秦岭见她坚持的样子,只好拿了两张过来,剩下的又推回去,“肉都是山上打的,这些就足够了。” 田蔡知道他打猎的技术不错,咪咪吃掉了他就不能卖去收购站了,一两个月下来,赔的可不止这点钱。 她想了想,又从里面拿了三张塞过去,在对方推回来之前将手背在身后,弯了弯眼睛,“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岭浓眉微挑,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 此时的县里。 第一批去市里学习的医疗队伍刚刚回来,他们去学了三天,第一天就是动员大会,宣读领导的精神和卫生部的指示,主要就是思想教育,就连以后下乡培训也必须设立的课程之一。 第二天就是熟悉教材,这次下乡培训不是你想教什么就能教的,都要按照卫生部的教材来,据说这教材都是按照农村医疗的实际情况编写的,更贴合实际,有一些没条件实现的根本不会出现在这本教材上。 第三天就是发放各类能用到的物品,保健箱之类的,下午事情都结束了才让他们回去。 不过回来也就是待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得往各个公社去了,比较人性化的是这次派到各个公社的医生都采取就近原则,所以黄县卫生院派出了十五个医生。 这已经是卫生院能外调的极限了,他们还要留下十个保障卫生院的日常看诊。 说是十五个医生,实际上这十五个当中真正已经算得上医生的只有九人,剩下的都是今年来的实习医生,才实习了半年就都被外派出去了。 十五个医生轮流进办公室抓阄,抓完的第一时间进行登记,然后才可以出去。 洪四清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前进公社,这个公社他还算熟悉,毕竟也有好几个病人是那边的,比较偏僻,说不上好坏。 见他出来,一直跟他关系比较好的老胡赶忙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抓到哪了?” “前进公社。” 老胡点点头,乐了。 “怎么?”洪四清奇怪的看着他。 见周围有好几个人看过来了,老胡连忙收回笑,拉着洪四清往外走,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道,“前进公社的冯书记我认识,他母亲是我的老病人了,那小子人还不错,你有事可以去找他。” 洪四清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并没打算找,就现在他的敏感身份,谁沾上都不是好事。 洪家祖上是开药铺的,当然也有自己的坐堂大夫,洪四清小时候就是跟店里的老大夫学的一手中医,后来更是凭借实力考上大学,学习感兴趣的西医,这些年治病也是哪个疗效好用哪个。 前一阵子他被人举报,院里迫于压力不得不停了他的职,但是院长却说什么都不肯把他交出去,后来干脆给他塞到下乡医疗培训的队伍里,一走就是三个月,到时候就说不知道派去哪个山旮旯里了,晾那帮人也不能一直盯在他身上。 洪四清没有家人,早些年妻子意外去世,他就一直单身到现在,儿子也在风声刚开始的的时候就被他送部队去了。 现在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他本来都打算好了,躲不过就躲不过,反正他都活了四十多年了,也够本了,孩子也大了。 可是老院长却想尽办法保下他,为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洪四清要是不拼一把,就有点太对不起他了。 这次的下乡医疗培训,院里派的都是年轻医生,就没有超过三十岁的,结果他四十大几的人了也被派出去,不知情的笑他得罪了人,知情的却觉得他走了一步好棋。 洪四清这些年为人和善,积下了不少善缘,当然也有得罪的,不然举报信哪来的。 他骑着自行车回了家,简单收拾了行礼,这才洗漱睡下。 黄县下面有十八个公社,每个公社下面又至少四个大队,所以脱岗参加培训的人数还是相当庞大的。 这是田蔡早上临出发前看到张德发那张登记了参培人数的纸时候想到的,因为就小小一个北山大队,想去的人就有十六个。 她看到的时候也惊呆了。 田蔡数了数,靠山村的有七个,另外九个就是青山村的了。 罗秀艳看到田蔡赶忙打了招呼,背着自己的竹筐乐颠颠的就过来了。 这次定的是上十天课休息一天,张德发让他们直接带着自己十天的口粮,实在不行带钱票也可以。 罗秀艳、张宝才、刘艳青、刘艳林、曲婷、王松花再加上田蔡,靠山村一共是两男五女,队里的拖拉机先来靠山村接上他们再去青山村拉剩下的人,一起往公社去。 这里面田蔡跟曲婷和王松花都不太熟,曲婷是小组长曲文学的大闺女,跟田蔡同岁,身材纤瘦,特别爱笑,两个小虎牙十分抢眼。 王松花是王松柏的妹妹,身材壮实,不太爱说话,站在曲婷旁边微微低着头,有些害羞。 几人一一打过招呼,你拽我我拽你的爬上了拖拉机分开坐下,张宝才磨磨蹭蹭的不想上来,他对医疗培训就一点兴趣都没有,有这功夫还不如上山打个兔子下河摸条鱼,自打他爹给他报上名就没少折腾,最后十八的大小伙子被他爹拿着笤帚疙瘩一顿抽,总算是老实了。 见他落在最后,张德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是一瞪眼,吓得张宝才一脚踩空,要不是田蔡眼疾手快的拽了他一下,门牙都得磕掉,当下再不敢嘚瑟,老老实实上了车。 第105章 住宿 拖拉机一路突突,在青山村接人时耽误了不少时间,到公社已经快十点了。 几人从车上下来忍不住伸手揉揉屁股,都是直接坐在车斗里的,山路又颠簸,屁股差点没被颠成四瓣。 田蔡抬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卫生室的小刘大夫。 他不用参加培训,算是助教身份,偶尔还要给县里来的大夫跑跑腿。 “田大夫。”小刘大夫也看到了田蔡,亲切的朝她打招呼。 “刘大夫。” 小刘大夫笑的更开心了,瞧瞧,人家田大夫多会说话,刘大夫就刘大夫,也不知道公社的人怎么想的,非得在前面加个小,哪小?他都三十了还小什么小了,不就长个娃娃脸吗! 小刘大夫全名刘传宝,家就是丰产大队的,来回上下班骑车也用不了多久,他媳妇之前田蔡也见过,性格非常温柔。 拖拉机停靠的地方是公社小学,凹字形状的平房,以前刷在墙上的白灰都已经斑驳了,倒是“前进公社中心小学”几个字鲜红鲜红的,看样子是刚刷过漆,她悄声问刘大夫,“这怎么跑小学来了?不去卫生室?” “不去了,地方太小放不下,领导决定教室就直接设立在这了,这边住宿也能安排开。”刘大夫也配合的小声说道,他又转头看了看田蔡后面北山大队的这一群人,“你们怎么来这么多人?” “这不是怕有选不上的吗?大伙就多来几个试试,不行的再回去。” 刘传宝一愣,“你们队长没说吗?谁都可以在这听课,反正粮食自己拿,等到最后参加统一的考试就行,考不过不给发证。” 罗秀艳也听到了,当下心里就是一喜,这下子不用担心被赶回去了,最起码无论能不能考过,想学的都已经学到了。 北山大队人到的时候,丰产和房山两个大队先到了,又等了一会,丰山大队的人也到了,人才算齐了。 一堆人聚集在这里,也有不少好奇的社员围观,闹出的动静不小,公社里负责这次培训的于干事和小刘大夫一起将人都领了进去。 县里派来讲课的大夫已经提前到了了,冯书记跟人在里面说话,见他们一群人进来了才止住话头。 这是一间破旧的教室,刘大夫和于干事指挥大家按顺序坐好,大家几乎都是下意识的按照大队坐,到了陌生的地方,潜意识还是更想跟熟悉的人待在一起。 等人都坐好了,冯书记才把大夫的情况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下,田蔡也是这时候才往前看,发现那个下派的大夫有点眼熟,应该是她见过的人,稍微一想就想到了,之前她去卫生院领取注射器的时候曾经见过他给人针灸。 田蔡顿时双眼亮晶晶的,她觉得这趟真是来对了,不过冯书记可不会说洪四清的中医成就,只是介绍了他是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还在省城医院外科工作过,对他的到来十分高兴。 “你们这帮学员啊,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外面想当洪大夫学生的人都快抢破头了,却被咱们公社占了便宜。”冯书记抚掌大笑,他可是早就听说过洪四清的名头,背景也大概知道,这年头,只要跟中医扯上关系就没个好。 冯书记讲话的时候,于干事领着几个人抬进来了两张钢丝床,还弄了不少医疗器械和药品,这间教室以后就是给他们上课的地方。 至于住宿,则是从学校里又分出来了一间稍小些的教室,到时候将课桌拼在一起就是大通铺,加上这间教室一共两间,做饭就都在室外,等到下雨的时候再用走廊。 原本定的十天休一天也改成了一个星期休两天,有不少社员反映家里有农活要干,一天时间根本不够用。 田蔡从刚刚听说床是课桌拼起来时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僵,还是大通铺,她环视了一圈教室,目测得有三十个女学员,到时候肯定是住在这间大一些的教室,三十个人住在一起。 就这小课桌,感觉一人就得用四个,想睡下三十个人,就肯定要全拼在一起,变成彻彻底底的大通铺。 田蔡木着一张脸,心里的小人打出一个裂开的表情。 冯书记讲完话就离开了,洪大夫也知道今天大家不一定有心思学习,而且马上就中午了,干脆也没废什么话让他们解散了。 “蔡蔡,晚上我要挨着你睡!”一下课,罗秀艳就赶忙表明立场,她不怕睡大通铺,就是身边得有个熟悉的人。 “行。” “我也要挨着!”王松花听到两人说话赶紧表态,她可是从来没跟一屋子的人一起睡过,瞧见罗秀艳看过来的目光忍不住看了回去,一点不让步。 罗秀艳瞥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她俩以前关系还不错,都是一个村里的,岁数又差不多大,偶尔也能一起上个山之类的,后来她跟王松柏的亲事吹了,跟王松花就不说话了,她可不想让田蔡挨着她一起睡,不过想着没立场替蔡蔡做决定,这才闭嘴了。 田蔡怎么会没看见两人这点眉眼官司,她瞧见曲婷和刘艳青也一脸期待的看过来,干脆道,“到时候咱们睡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田蔡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觉得教室后面角落那个位置挺好,这边的窗户破了好几个洞,要是白天还好说,晚上就有点凉了,还不如选个离窗户远点的地方。 青山村的几个姑娘眼巴巴的看着田蔡,却不敢说什么,两个村子虽说属于同一个大队,也有不少人通婚,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相互不认识的。 不过别人不认识,田蔡他们可都认识呀。 田蔡被这么盯着怎么可能没感觉,心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像带孩子出来的老母鸡,简直操碎了心。 她无奈的看着她们问道,“你们要不要一起?” 几个姑娘立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第106章 受伤 田蔡几人趁着时间还够,在周围转了一圈。 说是凹字形的平房,实际上也没有多大,一共就那么五间房,他们培训就占了两间,剩下的三间都有学生在上课,让人比较欣慰的是学校后面有口井,就在院墙边,估计是怕孩子在附近玩危险,井口已经被封上了,旁边有个手摇水泵。 北山大队两个村子的井都是用水桶扔下去打的,田蔡小时候在爷爷家见过这样的压水泵,现在见到只觉得特别亲切,当下挽起袖子打算试试。 她记得这东西好像要先往里面倒点水然后再压,田蔡正低头研究着呢,就听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队里的姑娘也就没在意,结果就这瞬间一具身体从身后撞来,导致她原本抬起的左手直接磕在了水泵豁口上,手掌瞬间被割了条长长的口子,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蔡蔡!” “田大夫!” “出血了!” “快找洪大夫,他应该还在教室里呢!” 几个姑娘同时惊呼出声,他们没有应对这种外伤的经验,田蔡被两个人架着往教室去,却有人一下子挡住了路。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话的是个身材粗壮的姑娘,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只看长相还挺面善的,神情看上去怯怯的,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是不是故意的你倒是先让开啊,田蔡的手都出血了得包扎!”曲婷瞪着眼睛,忍不住呛了她一句。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那圆圆脸姑娘眼圈瞬间就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给你按着,这样血就能少流点了!” 说着就伸手要上前给田蔡按伤口。 田蔡看着她那沾满泥土的手额角跳了跳,赶忙避开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绕过她往教室里去了,这里有现成的大夫,她完全不需要自己包扎。 北山大队的几个姑娘赶忙跟上,被留在原地的陈圆圆又抽噎起来,等周围没人了才渐渐止住哭声抬起了脸,原本神色间的怯懦全都不见了。 “哼。” 田蔡右手紧紧捂在左手上,却突然感觉手心里的豆苗又冒了出来,她偷偷看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手掌上的那个小花苞正在疯狂吞噬她的血液,好像动画片里画的植物喝水一样,一个个小鼓包从花苞进入,然后一点点运送到豆苗根部,伤口滴落下来的血液渐渐变少了。 田蔡有点慌,她突然不敢找洪大夫看伤了,虽说只有她自己能看到手心里的豆苗,可血流变少了却是能看出来的。 北山大队的几个姑娘将田蔡拉进教室。 罗秀艳看到正在窗口跟人说话的洪四清眼睛一亮,“洪大夫,你快帮看看田蔡受伤了!” 洪四清一惊,赶忙走了过来,待看到田蔡手掌上的伤口更是直接开了自己的药箱,“什么东西割的?” “学校后面水泵上的铁片。”田蔡看那个小豆苗在洪大夫看过来的前一秒钻回了手掌里,这才放下从刚刚就悬着的心,就差一点。 洪四清点点头,干脆将还在教室里的社员都叫过来,“正好现成的伤口消毒,我给你们演示一遍,都仔细看着点。” 洪四清用镊子夹了块酒精棉,先给社员们讲了药箱里的这几样东西分别是什么,干什么用的,等大家表示记住了的时候才用酒精棉小心的将伤口周围消毒了一遍,“要问清楚是怎么受伤的,消毒的时候要扒开看看伤口里面,如果里面还有脏东西,比如泥土之类的,不清理干净即使消毒了也白消,转头还会发炎甚至发热,如果伤口在关键的地方感染的又厉害,甚至可能需要截肢。” 社员们一惊,在洪大夫看过来的视线里猛点头,他们虽然不懂什么消不消毒,但是身边甚至村子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因为一点小伤就烂了一大片的。 “我们队里王二麻子的一条腿就是这么没的!”一个脸蛋黑黄的姑娘小声说道。 “我们村也有一个。” “我们那也有。” 刚才洪大夫给她消毒的时候田蔡自己看了,伤口并不严重,只是前半部分比较深,后面的就是划伤,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小花苞吸收的关系,血已经慢慢止住了,洪大夫这才能拿她做示范。 接下来洪大夫仔细给大家讲了消毒的注意事项和操作手法,等将田蔡的手上药包扎完嘱咐她一会儿去医务室打个破伤风,这堂临时增加的外伤处理课程就算结束了。 中午大家吃的都是自己带来的干粮,刘艳青将他们几人的行李堆放在了田蔡看中的那个角落,等于提前将地方占下了。 另外一些眼尖的人看见了,也纷纷效仿,很快田蔡他们另一侧也被人占下了。 下午才算是正式开课,这次的培训班一共有四十二名学员,其中二十九名是女同志。 第一项课程就是政治学习,这个大家都不陌生,各个生产队也没少进行。 课程由于干事主持,先是组织他们学习最高领袖的思想和语录,然后在从学员中挑选出贫下中农上台忆苦思甜。 前面的田蔡很熟悉,后面的她还真没经历过,所以一开始听的津津有味,连续几个人都讲的差不多以后,兴趣就淡了下来,不过即使再没耐心也不能表现出来。 等到这两项都结束了,又给他们发下来了一张纸,上面都是题目,要求大家在一小时内做出来,为的就是摸清学员的文化水平。 第二天早上,田蔡无精打采的坐在座位上,罗秀艳也没比她强多少,见教室里人不多,这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凑到田蔡耳边小声抱怨,“蔡蔡,你知不知道昨晚打呼噜的究竟是谁,明明都是年轻女同志,怎么会有人打呼噜跟我娘似的呢!” 田蔡:你在我面前这么揭你娘老底她知道吗? 就连罗秀艳都被吵成这样,何况耳力更好的她了,可真是折磨,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在这睡很久,田蔡就觉得她必须想想办法。 而且这种大通铺真的是一点隐私都没有,她想看看小花苞喝了她的血有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就连上厕所大家都是结伴去的。 学校的茅厕就在操场的另一侧,最关键的是,它!没!有!门! 第107章 手术 要么说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的动物,都没超过三天,田蔡就适应了集体生活,既可以听不见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也可以闻不到香飘万里的脚丫子味。 洪大夫讲的课对于其他社员来说刚刚好,但是对于田蔡就有些过于简单了,她犹豫要不要将自己之前遇到的问题拿出来请教。 又觉得贸贸然上去请教其他与课程无关的问题,是不是显得自己有点轻狂? 这天,教室里正上着课,一阵喧哗声从远处传来,社员们透过窗户看过去,就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块门板往这边跑,叫道:“大夫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刘传宝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因为起的太急他还差点将凳子带倒,田蔡离他最近,一把伸手将他扶住了。 抬门板的几个生产队员中有个人前几天在学校门口看过热闹,知道这段时间有县里的大夫在学校授课,但是人家叫什么他又不知道,反正喊大夫总是没错的。 病人被抬了进来,洪大夫和刘传宝马上围了上去,队员们原本都在座位上坐着,前几排靠得近能看清是怎么回事,后面就看不清了,所以第三排站起来以后,后面的就全站起来了,甚至还有踩在凳子和桌子上看热闹的。 田蔡的位置不算靠前,她只看到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抬来的木板上一片暗红。 洪大夫让他们将门板放在了钢丝床上,问道,“怎么伤的?” “他在屋顶修铺茅草的时候没站稳,从上面摔下来了,正好砸在了一块木墩子上……” 洪大夫拿着听诊器在男人身上听了听,又在背着人的地方给号了脉,查看伤口以后并没急着处理,因为对于这人来说更严重的还不是腿上的伤口,“腹内有积血!” 大家看向病人的肚子,上面只有一些刮痕,连个出血的伤口都没有。 洪大夫按了按病人的肚子,又屈起手指扣了扣,听到声音后才示意刘传宝过来听。 刘传宝哪里能听明白,他也就是个半吊子,以前在卫生院学习的时候倒是见过这样的病人,不过卫生院能手术,他这却是什么都干不了,“是不是应该先止血?” “嗯,”洪大夫点点头,示意刘传宝让大家先出去,“需要先找到出血部位。” “好。” 刘传宝和田蔡被留在洪大夫身边打下手,其他人出了教室,几个男学员不死心,偷偷跑到教室前面,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本来留下的人没有田蔡,还是刘传宝觉得心里没底,他心下觉得田蔡的医术要比他强一些,当然嘴上绝对不会承认的。 洪大夫刚切开一个小口子,就有绵绵不绝的血液流出,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碎肉。 他用镊子夹了一块看了看,伤到脾脏了,而且看这碎肉的位置和大小,怕是保不住了。 因为破裂的脾脏损伤比较大,需要通过全切的方式进行切除,田蔡在旁边观摩了整场手术,顺便帮着递个纱布剪子之类的。 心里对洪大夫越加敬佩。 等手术完包扎好了,他才腾出手去处理腿上和头上的伤口,全都处理好再让人抬走,不过也不能直接抬回家,需要在卫生室观察几天,确定没有术后的并发症才可以回家休养。 也是人抬走以后,洪大夫才注意到刚刚一直给自己打下手的居然不是刘传宝而是个面生的姑娘。 他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来,“你叫什么?哪个大队的?” “我叫田蔡,北山大队的。” 刘传宝本来帮着一起收拾染血的纱布,听到这话笑着朝洪大夫介绍道,“我们小田大夫可是有证的乡村医生,正规着呢!” “哦?”洪大夫挑眉,看刚才的表现,这姑娘应该比刘传宝还强一些,于是起了考校的心思。 “那我考考你,小儿发烧怎么处理?” 田蔡也十分上道,“排除因外伤引起的发炎,可以先观察孩子的体温情况,如果温度低于385c,可以用擦身,冷毛巾敷额头等办法,如果超过了,可以口服退烧药……” 田蔡列举出来的几种情况,里面的内容不止是医学手册上有的那些,结合她在爷爷家诊所听到看到的那些处理办法,还有这一年多以来的经验,听得洪大夫眼里的满意越来越多,“不错,不错!” “产妇出血怎么处理?” …… “小儿惊厥呢?” …… 等将暂时想到的几个问题都问完了,洪大夫才忍不住摸着下巴道,“按你的水平,这次的培训也不需要参加?” “呃,”田蔡有点呆,“难道就讲这几种吗?” 洪大夫点点头,医生手册上有的内容才可以讲,除了常见病的诊断与治疗外,妇女病和接生常识、小儿常见病以及各种传染病的介绍和防治方法都在教授的范围内。 其他相关的可以扩展讲一下,再深奥一些的就不能了。 田蔡看了看周围,见已经中午了,学员们都在外面做饭吃饭,就连刚刚在这的刘传宝都不知道哪去了,她悄悄往前迈了一小步,压低声音问道,“洪大夫,我能跟您请教下针灸中遇到的问题吗?” 洪四清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你学中医?” 田蔡点点头,“我跟着母亲学中医已经五年多了,算是家学,去年她去世后,我就只能摸索着一边行医一边自学,所以一些遇到的问题不知道请教谁。”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中医?”洪四清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中医大夫,虽然他会手术会打针。 但是中医最近是个敏感的话题,他不知道田蔡是不是来试探他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之前去卫生院取医疗用品时,曾亲眼见到您为一个有心脏病的老人针灸。” 田蔡一提,洪四清就知道她真的看见过了,因为他固定扎针的心脏病老患者就那么一个。 想起那位老太太,洪四清就忍不住叹气,老院长不让他回去,那老太太的病怎么办。 他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困扰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你怎么看待中医和西医?” 第108章 长虱子了 这个问题田蔡都不需要思考,“我觉得他们各有各的长处, 西医对常见病多发病的治疗有辨病明确、解释浅显易懂、用药对症显效快、用药方便等优点。对疑难病和不能够解释的疾病,远期疗效差。” “而中医呢,对急性病的治疗并不亚于西医。中医更加防患于未然,人身体稍有功能上的变化,中医即认为是阴阳失衡,就要适当的调整。 而且中医讲究治病求本,发现问题就要找到发病的根本,从根本上去除疾病,从而使身体恢复正常状态。 中医还讲究整体观念,认为人与自然是统一的整体,自然界的变化对人体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人体本身是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一个位置有病,其根本不一定在这里,多数是两三个脏器或经络功能失衡的结果。 所以中医治病,发现早、治疗彻底、对身体没有损伤或损伤小、对长远来说更加好。 但是我觉得,中医要是能和西医配合更好!” “怎么个配合法?”洪大夫听得眼中光芒越来越盛,只觉得心口热气和凉气交替,凉气从嘴巴嘶嘶往外冒,热气却是直冲脸上,他忍不住追问道。 “因为中医也可以用西医的辅助检查设备啊,这样综合判断,快速分析透疾病的症型开方治疗,嗯,算是更准确更快速。” 洪四清仿佛遇到知己一样,只觉得心中那种模糊的念头终于找到了共鸣,只是从没谁向田蔡表达的这么清楚。 中医既然在历史上存在了这么多年,而且作为老祖宗们最主要的治疗手段,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世人应当取长补短,而不是一味的摒弃它。 那些人还没个小姑娘想的通透。 凭借这番言论,更是对田蔡刮目相看,只觉得这次下乡反倒是遇到宝了,而且看这姑娘刚才说话故意小声的样子,怕是也知道现在中医的处境。 于是他和颜悦色道,“有什么不懂的你随时可以问我,这次课程都是基础的东西你也都会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听。” “那我下次将家里的医书带过来,到时候我就坐在后面看。”田蔡喜出望外,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待遇,赶忙谢过洪大夫,又乐颠颠的帮他把饭菜热好端过来。 下午田蔡依旧坐在位置上,不过都不是在听课了,她将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问题整理了在一张纸上,打算利用课间时间详细询问。 而田蔡问的问题,洪大夫都十分耐心的一一解答,有时候当天课程结束的早,两人还一起到旁边的山里挖草药。 然后洪大夫就发现,田蔡对药材的气味、外形甚至炮制方法都了解的十分清楚,几种惯常会被认错或混杂的药材她都不会出错。 而且说到药材的炮制方法田蔡更是如数家珍,毕竟这方面的医书她看过很多,药典里也有详细的记载,蔡平这些年没少给她看蔡家的医书,那都是蔡家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外人根本学不到。 “蔡蔡,你跟洪大夫每天都忙什么呢?”罗秀艳原本打算每天跟田蔡一起的,可是好几次都是明明已经下课了她却被洪大夫留下了。 “在学医啊!”这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村里人都知道田蔡是靠着药丸子治病,针刺她就在秋菊嫂子一人身上用过,“我之前那些不明白的问题,现在洪大夫都帮我解答了!” “我觉得你已经什么都会了。”在罗秀艳看来,田蔡已经很了不起了,村里那些人过来看病,就没有能难住她的。 “你也太瞧得起我了,那是因为咱们村里人都是些小毛病。”田蔡忍不住咧嘴笑起来,这段时间从洪大夫那学到的东西让她受益匪浅,再没心思抱怨吃住了。 偶尔不上课的时候洪大夫会带着她出诊,顺便给她出一些难题,田蔡先按照自己的思路开药下针,然后再拿给洪大夫看。 两人再对她的药方和下针方法进行讨论。 有时候洪大夫很赞赏田蔡开的药方,有时候又会驳斥,不过驳斥肯定会说明原因,并且将更贴合病人情况的治疗方法提出来。 “你这样不对,下针后要凭借自己手下的感觉,是否感觉到针下沉紧或者针下有徐,而不是以为询问患者的感受,因为即使你穴位扎得不对,患者也会有酸胀感,这会导致误判。” 田蔡受教的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记下了。” 洪四清满意的点点头,“针灸之道,贵在实践,你多扎几次就能找对感觉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讨论中,田蔡也在飞速成长着。 最让洪大夫惊喜的是,前一天还能难住她的方子第二天就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并且无论这个方子怎么变换,适合什么样的人,她都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刘传宝偶尔也会过来听一听,不过他一直学习的是西医,听两人讨论药性、脉象、穴位都像听天书一样,渐渐的也就很少过来了,不过一点都不耽误他用膜拜的眼神看田蔡。 休息天洪大夫也不回家,就带着田蔡和刘传宝往偏僻的生产队去,有时候路上就得花费大半天,再加上看诊的时间,经常是到了地方倒头就睡,别说是不是大通铺了,只要有个地方睡就行,日子过得别说多充实了。 培训了大概一个月后,曲婷发现自己长虱子了,紧跟着田蔡发现自己也长了!! 她居然长虱子了! 这是一件让人觉得惊悚又痛苦的事,意味着她留了一年多的长辫子保不住了。 田蔡以前就喜欢长头发,看到人家姑娘长发飘飘她都羡慕的不行,可是因为工作一直没能如愿,来到这算是一夜之间梦想成真,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这一头乌发十分在意,现在,全完了。 曲婷在发现自己长虱子的第一时间将头发剪短了,可是田蔡依旧不死心。 她也买了灭虱药水,整个倒在头皮上,不知道是不是头发太厚的原因,还是没能将虱子全部消灭,整个头皮痒得不得了,甚至她连给咪咪身上驱虫的药水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全部去掉。 而这东西繁衍极快,只要不清除干净,很快就会重新长一头。 田蔡也不是没试过用篦子一点点往下梳,可是头发太长太密,这一绺头发刚梳完,那边的虱子又爬过来了。 她没办法,这才让罗秀艳帮着,将一头及腰长发剪掉了。 头发剪掉以后,再次涂抹药水后拿热毛巾整个包裹住,过一会儿再用篦子把藏在头发里的虱子一点点梳下来,甚至头发里还包含了不少的虱子卵。 被子、枕头、衣服所有的东西全都用热水烫过一遍又一遍,连续折腾了好几天,才算彻底将身上的虱子消灭干净。 第109章 陈圆圆 女同志都挺珍惜自己的头发,这次闹虱子闹的,几乎所有人都剪成了短发。 因为不知道具体根源是谁,大家都是相互埋怨,看谁都像传染源,休息日的时候一些姑娘回家住,也将虱子带了回去,所以这段时间公社的虱子药水供不应求。 田蔡也挺不理解的,怎么刚住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住了一个多月了才爆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去乡下的时候沾染回来的,连累了教室里的其他姑娘,直到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长虱子的人,这才放了心。 这么多人一起住确实容易传染虱子,田蔡一开始没当回事,还是万秀丽不算完,多问了几个人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万秀丽是青山村的,脸蛋小小的,就连五官也都小小的,颇为秀气,这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但自带一股犟劲儿,干什么都喜欢刨个根问个底。 这次她算是北山大队几个人中第一个发现自己长虱子的,只是她当时没喊出来,后来曲婷、田蔡、罗秀艳依次发现,她才觉得是自己传染的,可是她头上的虱子是怎么来的? 万秀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差不多将全班女同志问了个遍,虽说有些人不说实话,但她经过几天的调查也算是有了怀疑对象。 她发现北山大队的几个人还真属于最早长虱子的一批,不过她们肯定不是无缘无故长的,这让万秀丽想起了大概十多天前发生的一件事。 有天中午洗完饭盒回来时,她刚巧看到一个人在她的铺盖卷边扒着被子翻找什么,当时教室里有几个人在前面的座位上聊天,独独她一个出现在教室后面就挺奇怪的。 万秀丽走过去的时候那女的正好转身,手里还捏着块手帕,说是刚才不小心甩了一下扔到了这边。 等人走了她过去翻看了一圈,确定自己没丢东西就没当回事,现在想想还挺可疑的。 四个大队姑娘们的铺盖卷都是分开放的,平时她们早上起来也都是自己卷好了放回竹筐里靠墙码成一排,大家的竹筐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被褥的颜色不一样方便区分。 假设虱子真的是这个人投放的,那她总得有点原因,万秀丽思来想去都没想起什么时候跟那人结了仇,直到这天晚上铺被子的时候,她发现田蔡有一张床单跟她的花色差不多。 这是一条浅蓝色带条纹的床单,因为两人中间还隔着罗秀艳和曲婷,她之前就没注意过,这下子看到了不免多想。 “田蔡,你上不上厕所?”万秀丽打算将田蔡约出去问问。 “我刚去完。”田蔡拒绝,继续低头铺被子,他们几乎每天都要结伴去厕所,轮流在外面望风。 万秀丽:“……那你陪我去一趟呗?” 田蔡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万秀丽从来没叫她一起去过厕所,她抬头看过去,就见那姑娘朝她眨眨眼。 田蔡:“……行。” 两人结伴出了教室,万秀丽怕走廊有人偷听,干脆领着田蔡去了操场上,挑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将这两天的发现跟她详细说了一遍,“……那女的,就是咱们刚来时候,在水泵旁边撞你身上的那个。” 她这么一说,田蔡也有了印象,“那个圆脸的?” 万秀丽点头,“就是她。” 田蔡思索了一会儿,那姑娘是丰产大队的,好像叫……陈圆圆? ------------------------------------- “陈圆圆!有个男的找你!” “陈圆圆,外面那男的是不是你对象啊?又来给你送干粮了,他对你可真好!” 陈圆圆羞红着一张脸,扭扭捏捏的去取干粮,顺便跟人家说了几句话,等那个年轻男人走了才一步三回头的回来,听到大家的调侃脸更红了。 “哎呀哪有,你们别乱说。”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明眼人一看过去就知道,陈圆圆就是在承认大家的话,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没准就是对象或者追求者。 田蔡的座位在最后面,这边一直空着一排桌椅,无论坐哪里洪大夫都不管她,巧合的是这会儿她正好坐在窗边,将那个男人的长相看了个正着。 田蔡只觉得面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不是丰产大队的牛庆才吗? 说起这个牛庆才,估计除了丰产大队的人都会觉得陌生,这人还有一个身份却是很多人都听说过——因为血吸虫病上吊死的那姑娘前未婚夫。 田蔡这几天学习时总要分出一缕精神来观察这个陈圆圆,这么一观察也发现了问题,这姑娘好像对她有很深的敌意,她好几次都感到满怀恶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冷不丁转过头去,就碰上了陈圆圆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现在看到牛庆才,田蔡将已知的条件随便这么一串,就能推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大概经过。 陈圆圆对她的敌意来源也算有迹可循了,只是怎么还回去,田蔡还得好好想想,她倒是不急,日子还长着呢。 ------------------------------------- 陈圆圆最近心情非常好,上个月她的亲事刚定下来,虽说还没正式下定,但是两家都已经说定了,只是聘礼问题还没谈妥。 庆才哥他娘压的太低了。 陈圆圆知道为什么,陈家的条件比牛家差得多,这次要不是她使了手段,牛庆才的媳妇怎么也轮不上她来当。 赶巧队里有有这个培训,据说回来就能当保健员了,每个月还有工资补助,陈圆圆就报名了。 如果能顺利通过,她觉得自己在身份上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了,到了牛家也会被高看一眼。 见到田蔡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这个田大夫之前去他们队里过,那时候胡玲刚死,就是她过去说什么胡玲不是怀孕是肚子里有虫,让原本在村里名声已经坏透了的胡玲被重新洗白。 看村里人开始回忆胡玲有多好多好死了有多么可惜,差点没给她气死,心里更是对田蔡恨得牙痒痒,当时胡玲怀孕的消息还是她给放出去的,她费尽心思就为了让胡玲名声臭了亲事告吹。 后来胡玲如她所愿上吊了,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乐得多吃了两碗饭! 本来胡玲既然已经死了,田蔡在之后证明了她的清白也没用,但是庆才哥听说了原委,却不肯说亲了,总觉得胡玲的死跟他家有关系,非要给胡玲守一年。 后来还是她故意掉进河里,使计让庆才哥救她,又找了不少村里人围观,传的满大队都知道,以退为进两人才定了亲。 不过她的名声也没有多好听就是了。 这次她凭白废了那么多力气,全都是因为田蔡,可不得让她也吃点苦头! 第111章 剃头 田蔡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没有声张,只在背着人的地方悄悄将匕首磨得更加锋利。 她可不是要给陈圆圆一刀,毕竟是和谐社会长大的,可不会只用暴力解决问题。 接连等了几天,陈圆圆都没有落单的时候,田蔡一点也不着急,如果这仇当面报不了,她不介意辛苦一点,追到丰产大队去。 金秋九月,学校旁边的树叶都黄了,北方的天气变得特别快,秋天说来就来了。 距离培训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田蔡都考虑要不要等课程结束后了,这天晚上她却独自往厕所去了。 万秀丽跟田蔡对视一眼,两人双双穿好衣服拿着盆出去了,刚从走廊出来,就看到陈圆圆小跑着往厕所去,田蔡将手里的盆往万秀丽手里一塞,无声无息的追了上去。 大概十分钟后,田蔡又悄悄回来了,两人若无其事的说笑着往教室后面的水泵去了。 这时候水泵旁边还有几个人借着月光洗漱,田蔡和万秀丽也加入进去,一群人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熟不熟也总能说几句话了。 这边正热闹着呢,就听一声尖叫响彻校园。 “啊——” 几个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是谁?” 快洗漱完的人加快动作,将牙杯往水盆里一扔,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田蔡和万秀丽也赶忙加快速度,“等等我,咱们一起过去还能壮个胆,要不我都不敢自己去。” “嗯嗯嗯我也是!”万秀丽也紧跟着点头。 两人都是两把水就将脸洗完了,都顾不上用毛巾擦,泼了水就跟他们一起跑到前面去了。 “啊——” “啊——我的头发——” 几人跑到前面,就见月光下的操场上,多了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在这里看见光头并不稀奇,前一阵闹虱子时候,好几个男学员将头发剃光了,其中就包括刘艳林和张宝才,不过这事儿都过去小半个月了,大家的光头上都长出了一层细密的发茬。 可是操场上的这个光头,看身材不是任何一个男学员,有家里条件好的就拿了手电筒出来,打开朝着那边一照。 嘿——光头的居然是个女学员! 陈圆圆粗壮敦实的身板,配上圆圆的脸盘哭肿的眼睛,圆圆的大光头,看起来特别喜感。 几个没憋住的,当场就笑了出来,这笑声仿佛会传染,一个憋不住的就导致笑起来的人越来越多,田蔡几个女生也没忍住。 万秀丽用胳膊拐了田蔡一下,凑近她小声道,“手艺不错。” “那必须的。” 田蔡可不管这天晚上陈圆圆能不能睡着,反正她和万秀丽都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万秀丽就陪着田蔡坐在教室后面,隔一会儿看一眼陈圆圆的光头,看完了就忍不住低下头肩膀抖动个不停。 如此这么十来次以后,田蔡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差不多点,笑够了?” “不够!”万秀丽揉了发酸的脸,努力让自己严肃点,“你不知道剪短头发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哪那么容易够,我可是秋收以后要结婚的,这下一剪短,到时候都不能编辫子了,我连红头绳都买好了!” “太可恶了!”田蔡也跟着握拳,眼珠一转,小声安慰道,“我已经打听到她家在哪了,等她结婚的前一晚上我再过去给剃个头,怎么样?” 万秀丽想象了一下,忍不住又捂着嘴笑起来,“我看行!” “就这么说定了。” 要说田蔡卡的这个时间也特别巧,秋收马上就要开始了,各个生产队也都找人捎信过来,洪大夫打算明天就要提前结束第一期的培训。 正式考试之前又勉励了大家几句,原本说好的三个月实际也只用了两个月零九天,不过田蔡不知道别人,自己的收获可是满满的。 之前对学员的文化水平摸底,没有公布结果但田蔡还是从洪大夫那知道了。 结果并不理想,四十一个学员,五人是高中学历,六人是初中学历,这几个大多都是各个生产队的知青,小学学历的占多数,不过其中有五个学员只上过两年小学,文化水平也就到认识小部分常用字的程度。 这些低学历的人别说看书了,就是在上课的时候洪大夫要求他们做笔记都费劲,写出来的字不是缺笔少划就是错别字连篇,学起来非常吃力。 不过想到现在对保健员的文化水平没有具体要求,最后也就这么学着了,反正考试的时候除了文化考试他还给加了一项实操。 早上田蔡坐在座位上打哈欠,今天就要正式考试了,她觉得没怎样可是别人紧张啊! 她们一紧张晚上就睡不着觉,不说偶尔的小声讨论,就是不停的翻身也够闹人了,桌椅都是连在一起的,翻身的时候总会发出点声音。 所以今天早上一个个脸上都挂了黑眼圈。 田蔡自打到了这都是用冷水洗脸的,一堆人在一起轮流烧水太麻烦了。 而且她头发剪短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以前长头发的时候为了低调,都是梳跟村里其他姑娘差不多的发型,要么编两个辫子,要么编一个辫子,反反复复都是辫子,想扎个马尾都挺奇怪的。 现在头发剪短了,长度大概跟下巴齐平,田蔡的头发多又密,微微蓬松着,衬的脸越发小巧白嫩。 不过头发厚也有烦恼,她干脆将上半部分扎起来,有点前世半扎头发那味儿,露出光洁的额头,低头写字干活的时候也不算碍事。 北山大队的几个姑娘见了,都觉得好看又实用,然后这个发型就在培训班里刮起一阵热潮,大家纷纷效仿起来。 毕竟大家的头发在虱子事件发生后,长度都剪的差不多长了。 保健员考试一上午就结束了,洪大夫让大家收拾东西回家,成绩等他评判出来会交给公社领导,到时候应该会让各家的大队长带回去公布,他也可以回县里复命了。 第112章 回家 田蔡和洪大夫互相留了地址,约定好以后每个月去看他一次,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说道,“如果回去以后形势对您不利,欢迎您继续下乡医疗支援,我们北山大队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洪大夫看过来的目光,她还特别真诚的加了一句,“真的!我们生产队长特别正直,绝对不搞城里那一套!” 洪大夫看着她笑了起来,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将这小姑娘收为徒弟,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能多教点就多教点,“好,我会认真考虑。”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并不打算去。 田蔡也知道他来靠山村的可能性不大,到时候如果要去,可能会挑一些更远也更偏僻的地方,毕竟越是那样的地方越是缺医少药。 跟洪大夫告别后,田蔡背着行李朝着队里的拖拉机走去。 大家刚开始还因为跟新认识的同学们分开而伤感,等拖拉机开出去没一会儿就重新高兴起来,因为马上要回家了。 田蔡也是,别人都是五天回家一次,她可真是两个多月一直没回去过,她想咪咪了,不知道它现在还认不认识自己了,秦岭把它照顾的怎么样,小家伙是不是长大了很多。 回去跟来时正好相反,先到的是青山村,几人挥手告别,万秀丽下车后朝着田蔡眨了眨眼,她收到信号也眨了眨眼,跟他们挥手再见。 嗯,反正离得近,她还经常去青山村出诊,以后见面容易的多。 “——哦——吼——” 等田蔡一行人到靠山村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刚进村张宝才就扯开嗓子大呼小叫,他一开始叫的时候吓了几个姑娘一跳,大家纷纷跳起来要收拾他。 “——啊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们我错了,我啊——疼疼疼——”张宝才后腰被曲婷拧了一把,他夸张的喊着疼,逗得几人哈哈大笑,曲婷忍不住又给他后背一巴掌,“你就装你!” “嘿嘿”张宝才被打了也不生气,他们这段时间总在一起打闹,早就不当回事了,“我这不是怕你手疼嘛!” 拖拉机一直将几人送到了大队部才离开,大家都着急回家,田蔡跟罗秀艳正好同路,就一起朝家走。 “你要不要先去秦二哥家接咪咪?” 田蔡摇摇头,“我还是先回家放行李,等收拾完再过去接它,不然它回来了一个劲儿在我腿上蹭,都没办法干活了。” “也是,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家里肯定落的都是灰,一会儿我换件衣服过去帮你擦。”罗秀艳上周刚回过一次家,已经将不少东西背回来了,这会儿竹筐里只有被褥和一些日用品。 田蔡乐不得有人来帮她干活,自是痛快的答应了。 这时候就快要晌午了,正是热的时候,好几个村里的老人领着小孩在大柳树下面坐着,一边闲聊一边看孩子。 两人从那边过来正好经过大柳树,老人们看见了纷纷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 “田大夫和秀艳回来了?哎呀都剪头发了,短头发可真精神!这回不走了?” 田蔡忍不住好心情的道,“今年不走了,学完了。” “田大夫可算回来了,我这腰都疼了好几天了。”东子爷爷捶了下后腰说道,他这腰疼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扭过几次都没太当回事,后来养的也不好,这不就落下毛病了,一干活就犯病,有时候上来那个疼劲儿睡觉都不能翻身,偏偏他还是个闲不住的人。 这回也是,前几天看村口的高粱地长了不少草,过去拔了小半天,因为总一起一蹲,当晚就直不起腰了。 “好嘞张爷爷,等我这边收拾完就过去给您看看。” “好好好。” “田大夫,那你看完老张来我家一趟,我家大头总说肚子疼不愿意吃饭,这会儿还在家趴着呢,你之前给的打虫药我都给他吃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陈奶奶刚还在考虑,要不要抱着孩子去趟公社,到时候小刘大夫或者田大夫给看看,两人要是都看不好不是还有个县城来的大夫嘛,正想着等会儿老陈头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一声呢,田蔡就回来了,那她一会儿就可以跟儿媳妇说一声不用去公社了。 “好,我看完张爷爷就过去。” …… 罗秀艳也在那跟几位老人聊了一会儿,等跟他们分开,才朝田蔡羡慕的道,“蔡蔡你真太厉害了,我也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学成你这样。” “这有什么,只要你愿意,活到老可以学到老。”先不说田蔡以前成天在田爷爷的诊所里泡着,每天听到看到的有多少,就说原主也是学了好多年的,两边一结合,田蔡觉得她应该吹牛说自己学医十年了。 罗秀艳可不想听这个,正好路口到了,她赶忙跟田蔡告别,“我先回去了,等我把行李放好跟我娘说一声就过去帮你干活!” 田蔡朝她挥挥手,自己也小跑着往家去了。 她家两边都没有邻居,但是门口却看上去十分干净,好像有人清扫过一样。 田蔡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大门,院子里已经积攒了不少落叶和灰尘,她先检查了厨房和堂屋的门,见隐藏的头发都没有被破坏,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月没人住的房子,一打开门进去就有一股霉味,桌子和炕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田蔡把门窗打开散味,又将带回来的被褥塞进炕柜里,随便换了件干活的衣服,挑着桶去井边打水。 前两桶水就用来清洗水缸和锅灶,之后又去了几趟将大小水缸都灌满了。 田蔡将抹布打湿,一点点擦起来,卧室擦刚到一半罗秀艳就过来了,一来就挽起袖子跟田蔡一起擦。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这回旁边没有别人,罗秀艳就将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能让适龄的未婚女同志烦恼的,除了亲事也没别的了。 上次田蔡去罗家找她的时候,就从杜婶子的表情上猜出来了个大概,只是那段时间很少看见罗秀艳,这才一直没过问。 后来又忙着跟洪大夫学习,两人独处的时间都不多,更别说说悄悄话了。 第113章 闲聊 也不是完全没有,至少一起上厕所的时候还能说点的,之前她听罗秀艳说,杜婶子托人给她介绍了一门亲事,男方是生产队里的记分员,大小是个干部。 男的家是丰产大队的,叫刘传杰,跟小刘大夫是叔辈兄弟,丰产大队也不算远,如果从靠山村骑车过去,两个小时就到了,跟到公社的距离差不多,嫁过去以后回娘家走亲戚也方便。 家里条件据说也不错,他爹早些年去世了现在只剩下老娘,刘传杰是兄妹四人中的老二,上面有个大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就比罗秀艳小两岁,过不了两年也要说亲了。 罗秀艳跟刘传杰见了一面,当时打着的幌子是去看她生病的舅母。 这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相看,如果不成就当是走亲戚,至少没人在外面乱说,不然谁家姑娘小子相看了好几个还没结婚,就会传出挑剔的名声,到时更难找对象了。 两人见完面的当天晚上,罗秀艳就点头了,这件事也就成了一半。 刘家觉得三个儿子得一碗水端平,老大娶媳妇的时候只花了五十块钱,到老二了虽然家里条件比前些年好了,却是绝对不至于翻倍的,顶多能给添十块凑成六十。 说是怕彩礼给得太多,大儿媳妇会心里不舒服。 聘礼还能给买辆自行车,不过结婚时候得带回来。 杜婶子早就打算好罗秀艳结婚时候要多少彩礼了,她的心理价位是一百块,实在没有一百,九十九、八十八也勉强可以,到时候可以对外说是图个吉利。 罗家和刘家因为彩礼的问题一直没谈妥,他们去培训之前,刘传杰就来好几次了,还往罗家送了不少东西,都是些菜园子里常见的绿叶菜,杜婶子也没嫌弃,这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他说以后肯定会对我好,结婚以后什么都听我的,让我帮着劝劝我娘,彩礼钱能不能少要点,实在不行结婚以后他慢慢补。”罗秀艳羞红着一张脸说道。 田蔡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她思路了,总觉得距离上次罗秀艳说“人家又看不上我”并没有太长时间。 “那你上次跟我说你看上了,但是人家看不上你,是谁?”田蔡忍不住问道。 罗秀艳一愣,然后也想起了自己上次说的话,这下子脸更红了,“就、就是他。” 在田蔡的一再追问下,罗秀艳才将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罗秀艳有次陪着她爹去公社办事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刘传杰,当时罗秀艳没看路差点掉进旁边的水沟里,刘传杰顺手扶了一把又关心了几句,她就看上人家了,觉得刘传杰温柔善良,长得还好。 后来打听人家年纪轻轻就是个基层干部,罗秀艳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有点自卑了。 至于刘传杰怎么个长得好法,罗秀艳却是形容不出来,田蔡想着既然跟刘传宝是叔辈兄弟,长相上应该会有一两分相似,小刘大夫那长相,跟好看也够不上边啊。 “所以你们要结婚了?”田蔡好奇。 罗秀艳脸上刚下去的潮红又有起来的趋势,“还、还没定下来呢,不过也快了。” “村里一般都给多少钱的彩礼?”田蔡已经知道的,陈木匠家的闺女出嫁彩礼给了一百块据说算高的,罗娟的没什么参考价值,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罗秀艳正在洗抹布,闻言想了一下,“嗯,从五十到一百不等,不过五十已经是最少的了,我娘以前就说过,彩礼要一百,到时候给我陪嫁五十。” 这个田蔡还真没法发表意见,在她前世,疼闺女的人家,结婚时候聘礼全让闺女带回去不说,娘家还会陪送不少,有要的多的,有要的少的,甚至也有不要彩礼还倒搭的。 这个还真没个统一的标准,娘家人大多从男方的彩礼数上看,婆家是不是看重自己闺女。 “我觉得你俩还是应该好好商量商量,或者你问清楚,他说的以后补,是不是你们两个人一起挣了补?那刘家还没分家呢,钱能到你们自己手里吗?再说就算到了,刘传杰他娘和他嫂子能不能同意?” “不会,他说了要补就肯定能补。”罗秀艳觉得田蔡说得事情不需要假设,因为她觉得刘传杰不是那样人,而且她已经准备答应了。 田蔡还想再劝,罗秀艳已经转移话题了。 两人又聊起了秋收的事,杜婶子今年不打算让罗秀艳下地干活了,到时候她就负责在家做饭洗衣服,到时候养的白一些,年前真要结婚也好看点。 两个姑娘都是手脚麻利的人,没多久就将田蔡家里里外外都收拾利索了,罗秀艳在这吃了中饭才回家。 田蔡趁着中午最热的时候洗了个澡,之后就抱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血吸虫那事过去以后,在河边洗衣服的人就少了,不过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再次感染,村里人渐渐恢复了原来的习惯。 这时候日头正烈,河边也没人,田蔡又往前走了一段,特意找了块树荫下的大石头,蹲下身将衣服泡在水里,捞出来一下一下慢慢敲打着。 相比较前段时间的忙碌生活,果然还是这样悠闲的更加适合自己。 田蔡洗衣服的位置距离山下的小桥不远,所以秦岭带着咪咪一下山就看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咪咪第一个冲了出去,它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明显能看出跟普通家猫不同,先不说花色,就是体型也比普通猫大多了,后腿明显比前腿长,轻易就能跳起一人多高。 秦岭倒是不知道以后咪咪会成为保护动物,只是觉得田蔡一个姑娘家养着,每天还要为它越来越大的胃口发愁,干脆一有空就领着这小东西进山练习捕猎,现在它勉强能打点猎物。 “嗷” “咪咪——” 田蔡惊喜的喊道。 她看见朝这边飞奔过来的小家伙,将手里的衣服一丢,上前几步一把接住了跳起来的大猫咪。 “嗷嗷——喵——” “噗嗤”田蔡笑出声来,“怎么还出来猫叫了!” 她也学着咪咪刚刚发出的声音,“喵喵”两声。 咪咪听不懂,歪着头看田蔡,那小样子萌的不行。 “咪咪我好想你呀!”田蔡抱住了想念已久的毛茸茸,忍不住拿脸蹭它的背毛,笑眯了眼睛,好久都没摸到了呢。 “喵” 咪咪不知道怎的,可能觉得田蔡喜欢听,又轻声喵了一下,不停的用头蹭她,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被田蔡摸了几下后干脆躺在了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 秦岭背着竹筐从小桥下来,勾起唇角看山猫撒娇,视线在她剪短的头发上绕了一圈,“回来了?” 田蔡笑着点头。 “你不在家的时候它每天都要跳过栅栏回去睡,叫也叫不回来,进不去屋子就在门口趴着。” 第114章 腰疼 田蔡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酸软一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咪咪的头。 秦岭将背篓解下来递给田蔡看,“这是今天它自己猎的,你晚上可以多加个菜了。” 田蔡伸头看过去,一只灰扑扑的野兔,脖子上的伤口还血淋淋的,她有点怀疑,“这都不够它自己吃?” “它在山上吃饱了。” 田蔡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肚子,圆滚滚的,看来还真是厉害了呢! 秦岭又挑了点咪咪的日常讲给她听,田蔡听得津津有味。 她快速将衣服拧干放在盆子里,跟秦岭说着话一起朝村里走去,咪咪就紧紧跟在田蔡身边,生怕她再跑了。 田蔡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咪咪晚上会偷偷回来睡,白天秦岭有时间就带着它进山打猎,没时间它就独自在家呆着,偶尔是在秦家,大多数时候却还是在田蔡家院子里。 她家后院的篱笆墙有一个专门留出的洞,之前是给小熊猫进出用的,现在也方便了咪咪。 到了家门口,田蔡朝秦岭道了别转身进了院子,咪咪头也不回的跟着她进去了。 “小没良心的。” 田蔡背着药箱往村里走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甜蜜的烦恼,小家伙有点太粘人了,她走哪跟到哪,甚至出诊也要跟着。 “一会儿到了别人家你要有礼貌知道吗?”田蔡撵了两回都没将它撵回去,干脆不管了,跟着就跟着,叮嘱道,“不可以随便上别人家炕,还有人家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我同意了才可以要,没给的更是不能吃了,要是做不到下次我可就不带你去了。” “嗷” 田蔡去的时候,张老头正在家等田蔡呢,他因为腰疼不敢使力斜靠在炕上,见田蔡来了就热情的招呼起来,“小田大夫,这就是你从山上捡回来的那只山猫?都长这么大了,看着就通人性!” 田蔡看了眼乖巧蹲在门口的小家伙,这才笑眯眯的道,“可不就是那只,从我捡的那时候算,也快五个月了。” “哎呀它一顿得不少吃?可得赶上一个人吃饭了。”张家的老太太插嘴道。 “它自己会打猎,抓个兔子山鸡什么的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张老太太一听说这半大的猫崽子就能抓野鸡野兔,当即眼睛一亮,刚要说什么就被张老头打断了,“你这刚回来怎么不多歇歇,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明天再看也行。” “我早来一天您不就早舒服一天嘛,咱们今天换个治法,看看我新学的针灸技术怎么样。” 田蔡见他不想让老太太继续说了,也就没当回事,过去扶着他趴在炕上,把后背的上衣掀起来露出腰部,回身打开药箱取出针包仔细消毒。 她在几个地方分别按了按,“还是这几个地方疼吗?” “对对对,田大夫你记性可真好!”张老头忍不住夸赞道。 田蔡在脑中过了一遍针法,这才开始下针,她跟洪大夫下乡的时候也遇到过差不多的病症,当时才扎了一次就显露出明显效果,那个腰疼的大娘原本疼的起不来炕,扎了一次后也能稍微直起腰来了,等第二次扎完就能下地溜达了。 村里的这些老人们都是年轻时候受了太多苦,又没机会好好休养累坏了身子,到村里一问,各个都有腰疼腿疼的毛病。 “好了,二十分钟后就可以拔了。”田蔡默默在心里计算时间,还要分神应付老人的各种问题,还是应该有块表啊。 时间一到,她将张老头身上的针一根根拔下来,重新消毒后装回针包里,“好了,可以试着起来了,不过动作得慢着点。” 张老头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子,刚准备像往常那样放慢动作下炕穿鞋,可这么一动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原来那种滞涩钝痛的感觉没有了,他又试着弯了弯腰,惊喜的叫起来,“不疼了,不疼了!” 张老头又下地走了几步,腰部只剩下轻微的痛感,一高兴就在堂屋绕起了圈,“哈哈,真不疼了,小田大夫,你可真有两下子!” “这段时间还是得注意休息,别干重活,每隔三天过去我给你扎一次,估计有个次就能去根了。”田蔡将东西都放进药箱里收好,叮嘱了几句收了钱才背着药箱离开。 下一站是陈木匠家,他家距离张老头家就远了,需要穿过大半个村子,不过陈木匠家离秦岭家不远,都是在村子的西面。 陈木匠家四世同堂,这次生病的大头是陈奶奶的重孙子,一家人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都宠着,不过这孩子确实乖巧。 田蔡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头娘领着孩子在院子里看蚂蚁,她见到田蔡背着药箱过来就是一乐,“田大夫你剪头发了啊?” 田蔡忍不住手摸了摸后脖颈的头发,那里有一个整齐的断层,她不好意思道,“嗯,出去的时候生了虱子,没办法就都给剪了。” “哎呀那可真可惜,”大头娘是真觉得可惜,田大夫那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他们可都羡慕的紧呢,“没关系你短头发也好看,衬的小脸雪白雪白的。” 田蔡听到夸赞忍不住笑了笑,视线落在大头身上,往日活泼的小男孩神色恹恹的,脸色也不好,抱着自家娘的大腿不松手,“大头还是肚子疼?” “最近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没精神,也不想出去玩了整天缠人的很。”大头娘有些不好意思道。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 田蔡蹲在大头身边问他,“大头还记得阿姨吗?” 大头委屈巴巴的摇摇头,他毕竟还是太小了,还是对蹲在一边的大猫更加感兴趣,眼神控制不住的总往那飘。 田蔡拉着他的小手过来检查,一边号脉一边询问,“那你能告诉阿姨肚肚哪里疼吗?” 大头看看自家娘,见她还站在一边才松了口气,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这里疼。” “这里啊,阿姨给你看看。”田蔡伸出手,轻轻在小男孩的肚子上按了按。 大头眼里马上浮起泪花,“疼呜呜” 第115章 肠套叠 大头娘一见儿子哭了,就有点手忙脚乱,焦急的问道,“我家大头是什么病啊?你碰他哪里了,怎么一碰就疼呢!” 那里有一个摸起来不太明显的肿包,田蔡拿开手,大头才觉得好一些,抽噎着慢慢停下了。 此时她脸上刚才的笑意已经全部收拢干净,微微肃着一张脸,她看向大头娘,“孩子疼了几天了?” 田蔡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这时候的人们觉得除非特别难受,不然怎么都不肯看医生的。 “大概两天那样,反正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大头娘有点不太肯定的道。 “是一直疼还是偶尔疼?一旦疼起来就特别厉害。” 这个大头娘知道,于是快速答道,“偶尔疼,有时候过了那个疼劲儿就又正常了,还能玩一会儿。” “大便什么样?有没有血?” “好像没有血,就是拉稀,颜色还不对,有点发红——”说到这,大头娘也觉得有点不对了,发红,那不就是有血吗?“田大夫,他、他、不是什么大病?” “不是大病,但是对于他来说也不小了,你尽快带孩子去县卫生院,越快越好,”迎上大头妈担忧的眼神,田蔡接着道,“我怀疑他是急性肠套叠,这个病很危险,必须尽快手术!” “肠、套叠?”大头妈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再说肠子本来不就是套在一起的吗?怎么还是个病了? 肠套叠在田蔡以前那个年代不少见,但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它不是指一段肠子缠在一起,而是说一段肠管套进了另一段与它相连的肠腔里,导致肠内容物通过障碍的一种症状,因为小儿肠道发育尚不完全,某些因素引起肠蠕动紊乱很容易发生肠套叠。 如果不及时发现,十分危险,甚至可能会危及性命,田蔡对大头娘和出来的陈木匠科普了这个病的发病原因,症状,以及危险程度,直接道,“最好现在就去,越早手术越好!” 大头娘不知所措看向自家公公,陈木匠对于田蔡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村里这么多人都是田蔡给看好的,而且听宝才说,县里来的那个什么大夫还特别喜欢田蔡,天天带着她学习,于是当机立断,“你带着孩子收拾东西,我去借车,现在就去医院!” 陈老太太是最相信田蔡的,赶紧过去帮着儿媳妇收拾东西,陈木匠也跟田蔡说了一声朝着张德发家去了。 村里唯二的两辆自行车,一辆是张德发家的,另一辆就是罗二叔家的,罗二叔家那辆还是新的,所以村里人每次借车都是去队长家借。 一人一猫回家的时候,天还没全黑,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大门口等着,是秦岭。 等走近些,才看见他身上还背了个竹筐,咪咪闻到了肉味,围着秦岭绕圈,好几次就要站起来扒竹筐。 “还说让你晚上加个菜呢,结果忘把兔子放这了。”说着就将竹筐解下来递给田蔡。 田蔡想着这段时间咪咪也没少吃秦岭的,总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的,这一个兔子还要有点太那个了,于是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就行。” 可能是看出了田蔡的想法,秦岭坚持将竹筐递了过来,然后弯腰摸了摸咪咪的头就道了声别转身走了。 等见不到人影了,田蔡才叹了口气,开门回家。 吃完晚饭,田蔡给咪咪洗了个澡,见它坐在炕上忙着给自己舔毛,这才从柜子里掏出镜子。 油灯昏黄的光亮印在脸上,衬得她面部轮廓更加柔和了,要么说灯下看美人呢,田蔡也是时隔好几个月重新好好照镜子,她脸上的疤痕早已无影无踪,肌肤虽然算不上莹白如玉但也比时下的姑娘白出太多,看来以后得多晒晒了,不然村里姑娘太白了有点奇怪。 圆圆的眼睛配上浓密卷翘的睫毛,田蔡忍不住伸手拨了拨眼睫,“居然长的这么好看了吗?难怪呢。” 她回来的第二天,就是秋收开镰的日子,因为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田蔡也不算新手了,这次直接被分配到了曲文学那组,一大早就跟着队里的人往田里去了。 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秋收这几天比往年都要热,他们从天刚亮开始割稻子,等到出大太阳了再回家吃饭,下午最热的那段时间不用干活,但是过了那会就要干到天擦黑才可以下工,还要在彻底黑透前将地里成堆的稻子运到晒谷场去。 一天下来田蔡的手掌心也被磨起了水泡,不知道之前是不是露水给养的,原本手心里的薄茧全都消失不见,这才一天就给磨坏了,好在睡前涂抹了药膏一晚上就能恢复原样。 见她的药膏效果这么好,知青们一人买了一瓶,每次农忙他们都能脱层皮,而且有田蔡在这谁也不敢请病假,小心人家分分钟让你恢复正常,真是对她又爱又恨。 就连女知青中最白的邱小环,不到十天的功夫都黑了两个度,别说其他人了,田蔡虽说也黑了点,却依然是一群人中最白的姑娘。 田蔡中午回家忍不住冲了个澡,即使穿的再严实也觉得衣服里有东西,刺的皮肤不舒服,她本来打算忍一忍晚上再洗,可是这种浑身都痒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忍住的。 洗完澡田蔡给自己和咪咪分别倒了一杯稀释过的露水,没错,就是露水,她的露水又回来了。 不知道具体怎么恢复的,田蔡发现的时候还跟着洪大夫在乡下看病,手掌心里的那个白色小花苞慢慢开了,花朵的形状有点类似喇叭花,从它的喇叭中间,可以倒出露水来,细细的水流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可是且田蔡试过,虽然水流很细,却可以一直倒。 她怀疑跟之前掌心受的伤有关,但是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想法,毕竟这东西长在她手掌上,几乎跟血肉连在一起,怎么还会因为受伤变异,不过当时花苞吸血的画面还萦绕在眼前,想了好久也没有头绪,就丢在一边不管了。 露水管够了,她就每天做饭喝水的时候都放进去一些,给咪咪的也多了,没多久,小家伙的个头就大了一圈,背毛就也变得油光锃亮,手感好极了。 第116章 县城 这几天下地干活的时候,咪咪都跟着田蔡一起去,渐渐跟村里人也混熟了,大家都知道田大夫养了只山猫,特别通人性,平时不招惹它肯定不会主动攻击人。 村里的小姑娘们倒是都对它十分感兴趣,毕竟山猫占了个猫字,长得也像猫一样,平时跟着田蔡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要么静静的趴在麦堆旁边,要么就追着地里的老鼠咬,曲婷就亲眼看见它抓了只老鼠三两口就吃掉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只猫,只是养的好个头大一些罢了,所以总是趁着休息的时候悄悄过来,摸不到在旁边看一会儿也高兴。 曲婷好不容易收回粘在咪咪身上的视线,羡慕道,“田大夫,我发现你比较招动物喜欢。” 田蔡挑眉,“怎么呢?” 曲婷就开始数了,“你看去年冬天,你家就有一只红熊,后来还带着崽子来了,不是招动物是什么,我就想养个动物,只要是带毛的都行,可我娘一听,就给我弄了两只鸡崽子回来了,说鸡也有毛。” “噗嗤”田蔡笑出声来,没想到曲家婶子这么幽默,“对呀你娘说的也没错,鸡也有毛,还能下蛋呢。” 曲婷幽怨的看了田蔡一眼,“我就想偶尔抱着摸摸,你见谁家天天抱着鸡摸的?” 咪咪原本趴在地上打盹,也不知道曲婷的那句话被它听懂了,于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走到田蔡身边,用头顶她的手,直到将手顶到自己头上才一脸享受的“嗷”了一声,田蔡只好认命的给它挠痒痒,重点招呼的部位就是后脖颈和两腮。 小家伙享受的眯起眼睛,鼻子也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曲婷在旁边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炫耀!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田蔡用另一只手轻拍咪咪的屁股,等它睁开眼睛才指了指曲婷,“让她摸摸呗?” 咪咪非常人性化的回头看了曲婷一眼,又嫌弃的转了回来,田蔡确定,她刚刚在这只猫的脸上看到了嫌弃。 很明显,曲婷也看到了,她有点难以置信,“它、它什么意思,它是不是嫌弃我?是嫌弃我?” 田蔡不好打击她,只好憋着笑说道,“你看错了!” 曲婷气鼓鼓的盯了咪咪好一会,最后才不得不放弃了,只是趁着偶尔田蔡摸它的时候过去蹭一把,“昨天富贵哥和嫂子带着大头回来了,说是手术完了,再接着休养一阵子就行了,蔡蔡,大头那病真是你看出来的啊?” 田蔡点点头,“他那个挺严重的,只要医生检查出来了就肯定得手术,我是治不了。” “那你也很厉害了,我感觉我去学了这么长时间,也顶多就是知道感冒发烧应该打什么药,真让我下针还是有点不敢,”说到了这里,曲婷又想起考试成绩来,“你说成绩下来了没有,为啥德发叔一直都没公布呢?” 田蔡摇摇头,她猜成绩已经下来了,只是这段时间有她在呢,北山大队也不着急公布,就是不知道保健员能有几个人入选,估计不会多。 两人正说着呢,就见陈木匠和他家婆娘朝着两这边过来了,一见到田蔡就先鞠了一躬,吓得她赶忙跳到一边去了,“陈叔你这是干嘛!” “田大夫,你就是大头的救命恩人,幸亏你提醒,人家县城那大夫都说了,再晚几天大头就没命了!”陈婶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这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看着的,要是真出点什么意外没了,儿媳妇肯定要怨怪她没照顾好的。 之前孩子也跟他说过肚子疼,她都没当回事,只是给喝点热水然后又揉揉肚子就没再管了,当时田蔡也没在村里,还是她婆婆一力要求让她和儿媳妇一起带着去卫生室看看。 哪能想到那么小个孩子,还得了这么一场大病,抱到卫生院之前还在期待是田蔡看错了,结果真的需要开刀。 陈婶一边说着一边就拿钱往田蔡手里塞,嘴上还说着“一点小小心意”之类的话,田蔡推了半天愣是没推回去,被硬塞进了衣兜里。 她低头看了看被扯坏的衣兜,算了,过几天不那么忙了过去看看大头,到时候再给回去。 曲婷一言难尽的朝坏处看了看,“其实当大夫也有自己的烦恼。” 田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地里的粮食总算是收割完了,接下来脱粒、晾晒的活也用不上田蔡了,她抽时间往县城去了一趟。 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找杜春燕,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洗发膏应该用完了,田蔡将后续要用到的给她拿过来,而且她根据杜春燕的情况研究出了一套配合的针法,现在自己针灸的手艺大有进步,来找她练练手,啊不,是试试效果。 另一部分原因是田蔡今天有不少要买的东西,给大头家回礼需要,过一阵子罗秀艳、万秀丽结婚也要用,她打算一次性买齐了,免得过后还要到县里来。 而且她也想往县城里拓展下业务,不然哪辈子才能指望上认识个大人物把蔡平的事情查清楚,全靠着她自己吗,那不得猴年马月了。 这次进县城里跟上次又不一样了,之前在大街上蹦跶的最欢的那些青年们都不见了,整个县城好像都安静了很多。 田蔡到供销社的时候,估摸了下时间,应该快到她下班的时间了,于是准备找个人帮着进办公室叫她一下,结果她刚靠近柜台,就听到了售货员和一个工人的对话。 工人:“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请帮我拿支钢笔。” 售货员:“为人民服务——有三种你要哪一种?” 工人:“我们必须学会全面的看待问题——你把三种都拿出来我看看要哪一个。” 售货员:“反对自由主义——不能拿出来,就隔着柜台看。” …… 田蔡想了想,然后走到近前,“群众是真正的英雄——麻烦这位同志帮我找一下杜春燕,我是她家亲戚。” 售货员上下打量了田蔡两眼,这才道:“为人民服务——在这等着。” 说完了回身往里走了一段,拐到办公室叫了杜春燕一声,“虚心使人进步——春燕,外面有亲戚找。” 第117章 串联 杜春燕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田蔡正站在柜台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旁边的人买东西。 “团结就是力量——田蔡,你剪头发了?这样看上去可真精神!来了怎么不进屋,快,跟我进去。”杜春燕笑着道。 田蔡笑着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杜春燕还有一个人,于是她干脆将田蔡往库房带,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 “春燕姐,现在县城里都这么说话了吗?我还是看人家这么说才现学的呢。”田蔡刚开始还觉得挺新鲜,说了几句就觉得太繁琐了。 杜春燕也觉得麻烦,但是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别人都说你也要跟着说,随时都有人盯着,你也不知道哪个人就会背后咬你一口,“没办法啊,一会儿你把我的红书拿回去,挑几句容易的背一背,现在到哪都要这么说话,反正你背下来几句,翻过来调过去的说也没人会揪着不放。” 田蔡点点头,从竹筐里将洗发膏拿出来,“我估摸着你洗发膏快用完了,又新做了一些,调整了配方,回头我再给你扎个针,效果绝对翻倍。” 杜春燕看到田蔡时候就想问洗发膏的事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正中下怀,笑着道,“姐就不跟你客气了,你看我这头发,现在都不用戴帽子了,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杜春燕刚才出来的时候田蔡就注意到了,原本隐约能看到的头皮现在都已经被毛茸茸的头发覆盖了,虽然还没有原来的长,新长出的头发又大多比较绒,但是架不住多啊,这样看上去,整个人照比原来可不就年轻了好几岁。 “正好昨天新拉来了一批货,我们上午刚登记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这次多挑点,中午就跟我回去吃,正好你姐夫也在家。” 田蔡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供销社的瑕疵品,听了这话也不跟她客气,于是顺势答应下来。 她想选几样送人的东西,给两个要结婚的小姐妹一人选了一对红色的枕巾,特意选的不同花色的,都是印花稍稍有点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陈婶那天给了田蔡一块钱,她决定就按照这个标准买了东西送过去,看了一圈也没有小孩子的玩具,干脆就买了两条瑕疵毛巾。 反正送礼嘛,要的就是大人能知道它的价值。 田蔡看竹筐里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干脆又随便挑了几样平时能用到的,这才跟着杜春燕去结账。 结完账也差不多到了他们中午下班的时间,杜春燕跟同办公室的人说了一声就带着她先走了。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聊天,杜春燕听说田蔡从上次送药膏过后再没到县里来过,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她大概讲了讲,田蔡也是这时候才知道。 原来九月初,上面就下了通知,各地的学生,免乘车费,无论是坐火车还是汽车都不收费,而且还给与一定的生活补助,欢迎他们到各地交流学习,也就是说,只要你是这两种身份中的一种,这段时间吃住行都不要钱。 县里之前停课的那些初高中生,兴高采烈的加入了大标题的队伍,到全国各地长知识见世面去了,街道上可不一下子清净了。 而且他们的这种行为,家长也是十分支持的,不花家里的一分钱,孩子们就能坐着火车、汽车、甚至轮船,到全国各地见识不同城市的风光,认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 像黄县这种小地方很少有人愿意过来,大标题一起,大家都愿意往没去过的地方去,更多的人选择第一站去首都,看升旗看伟大的领导人。 到时候看完首都,北方的人继续往南去,反正只要火车能到的地方他们都能去,可以去沪市,看看运河看看海上风光,还能去全国闻名的大学参观,即使没交到知己也一样受益良多。 南方人继续北上,见识只在课文里出现过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看冰城究竟是怎样的晶莹剔透。 就连杜春燕的儿子,都跟着学校里的同学们一起出去了,前几天还打电话回来,说是已经到了信丰,正在那边的招待所歇脚。 他们班里的同学们一致决定,要重走长征路,下一站就是汝城,然后从井冈山到延安,全走一遍以后再回来,当然,他也明确跟他妈表示过,如果中途他们又改主意了,他也会跟着继续走,所以就是一个意思,归期不定。 不过表示每到一个大地方会给家里来个电话报平安。 田蔡将杜春燕身上扎的都是针,用她的表看了下时间,“十五分钟后就可以拔了。” “我说不让他去,那外面现在多乱啊,到处都是人,”杜春燕当然是希望儿子就平平安安的待在身边,就连他们学校几个老师出事,她都没让儿子参与,“可是你姐夫就非说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带够了钱,看情况不好再回来就是了。” 田蔡倒是以前听田爷爷说过这段历史,这些事出现在今年下半年,但是用不了多久就被叫停,到时候就会让他们各回各家了,只是具体是什么时候结束,她却是不记得的。 “这么多学生到处走,走到哪吃到哪,政府部门哪来那么多粮食和住处,出去指不定多遭罪呢,尤其过不了多久天就要冷了,到时候哪里有那么多棉被发给他们盖,我这可是想想就担心的不行。”杜春燕忍不住担心,她儿子可是从小一点苦都没吃过,这在外面什么都没有,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田蔡不知道刚过一个多月的现在算不算初期,但是她记得后期好像是出了点事的,于是安慰,“等他下次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你劝劝,告诉他早去早回,等到差不多了就赶紧回来,我觉得时间长了也确实不是好事。” “可不就是,可是我说他也得愿意听啊,跟个犟驴似的,都随了他爸。”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开门进来了,“什么随我?” 第118章 老寒腿 田蔡在杜春燕家吃了午饭,又跟他们夫妻俩聊了一阵,约好了明天再来,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离开,直接坐上了回公社的汽车。 杜春燕的丈夫叫钱利民,家里祖辈都住县城里,刚才看到田蔡在自家媳妇身上下针,动作行云流水自带一股高人的韵味,就想请她帮着看看自家老娘的老寒腿。 钱利民想起老母亲每年都被老寒腿折磨,特别是冬天或阴雨天,那时候最是严重,钱利民经常能听到母亲的痛呼声。 小时候他们家条件不好,母亲为了养活他们兄妹三人受了不少苦,腿也落下了毛病,他们从小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以后要让母亲享福,再不为生活劳苦。 现在他们也算是做到了,只是母亲虽然生活条件好了,那些早先时候辛苦生活留下的印记却没那么容易消除。 田蔡刚从驴车上跳下来,旁边就窜出一道影子扑了过来,她赶忙伸手接住。 “嗷——嗷嗷——” 咪咪因为之前田蔡去公社连着学习两个多月没见,回来一直比较粘她,这段时间秋收也是每天跟着到田里去,来来回回都跟着,后来经过田蔡的安抚,而且见她一直都在,这才肯独自出去玩,但是天黑前肯定要回来,晚上还得跟田蔡一起睡。 今天早上田蔡走之前特意跟小家伙交代了,下午回来,它就跑到村口等着来了。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还特意给你带好吃的了呢!”田蔡将竹筐里包裹着肉包子的纸包打开一个小小的口子,给它闻了闻,“对?贼香!” “嗷” 一人一猫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张德发正巧从家里出来,见到这一幕不禁失笑的摇摇头,“还是个孩子呢!” “那我还是个孩子呢!”突然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让毫无防备的张德发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见是自家的倒霉儿子,当即脱了鞋就要过去揍他。 “我管你是不是孩子,反正我是你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好好学,结果考的狗屁不是,丢尽了老子的脸,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我都说了我对学医没兴趣——嗷——奶,我爹又打我——”张宝才哭嚎着往爷奶的屋子去了。 张老太太听到声音着急忙慌的出来拦着,“都说了孩子大了不能这么打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张家又是一顿鸡飞狗跳,旁边的邻居已经习惯了,张宝才从小就皮实,几乎每隔两天就得被队长打一顿,要是超过三天没打,他们还怪不习惯的嘞! 田蔡跟咪咪今天的晚饭就是肉包子,她一共买了五个,自己吃了三个剩下两个都被咪咪吃掉了,吃完肉包子又一脸享受的慢慢喝着露水。 她看了眼天色,觉得还算早,这才收拾出给大头家的毛巾,关了门往那边走去,咪咪跟在身边。 田蔡去的时候,陈家也是刚吃完饭,几个大人正打算去麦场跟着搓麦子呢,见到田蔡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田大夫吃了吗?要是没吃在这吃点。” “吃过了,”田蔡见人家要去干活也没废话,将毛巾递给陈婶子,不好意思道,“我去县里买了块毛巾,特意挑了块素淡点的花色,婶子留着给大头用。” 陈木匠前几天特意让自家婆娘给田蔡送过东西,但是可没想过田蔡还会回礼,两口子对视一眼,陈婶子这才上前接着,“你说说,你挣点钱也不容易,还给大头花什么钱,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也用不上毛巾,你自己留着用多好!” “婶子可别这么说,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陈婶子脸有点热,陈木匠本来说让她给田蔡买点东西表示感谢,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买什么,干脆就给硬塞了五毛钱,现下收到的这块毛巾她可是知道,供销社卖八毛七分钱呢,关键是对比起来自己送钱的行为更没脸。 田蔡送完毛巾,又进屋看了看大头的情况,见小家伙恢复的挺好,精神头也不错,这会已经在炕上躺不住了,总是缠着他娘要下地。 等她走了,陈奶奶才出声,“这姑娘是真不错,不爱占人便宜。” 陈木匠也点点头,“算了,送回来就送回来,回头我看看她那还缺什么给打一个算了。” “那我估计她要么不要,要么一定会给钱。” 陈木匠:“……那算了。” 别最后送礼不成,反倒给人添了不少麻烦,只是他经过这件事也算明白田大夫的性子了,却是不肯占一点便宜的。 陈婶子见自家男人和婆婆都没问她给田蔡送的是什么,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腰间暗兜里钱,这事算过去了? 田蔡洗完澡顺便将今天穿的衣服也清洗干净,都晾晒在院子里才带着咪咪回房睡觉,她明天还要起早去县里呢! ------------------------------------- 田蔡找准穴位,轻捻几下就扎好了一针,连扎了三针以后,她问钱老太太,“大娘,您有没有什么感觉,有没有一股热气冲上来?” 还别说,钱老太太真感觉到了,她从刚刚就感觉腿上有一股热流冲上来,原本冰凉的膝盖似乎也回温了不少。 还以为这老寒腿肯定好不了了,下半辈子都得受这折磨,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有希望的。 她忍不住说道:“还真有一股热乎乎的感觉,果然还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最是好用!” 田蔡在钱老太太一双腿上扎了十几根针,让钱利民掐着时间,二十分钟以后才起针。 手法很纯属,钱利民看出来了,一点不像田蔡自己说的刚学针灸。 等拔针以后钱老太太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膝盖的疼痛好像是去了不少,她忍不住下地走了两步,自我感觉利索了不少。 看自家老太太走路的脚步都轻盈了,钱利民对扎针效果十分满意,“小田大夫,我家老太太还用再搭配点别的药不?” “需要药膏辅助治疗,不过我今天没带药来,回去配好了再熬成药膏,后天送过来,以后我每隔五天过来扎针一次,连扎次看看效果。”田蔡估算了一下明天的时间,觉得不太够,这个药膏熬制的时间长,估计明天下午差不多了却是来不及送到县里。 “好好好,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等到了院外跟钱利民道别离开。 第119章 蝮蛇 田蔡将药膏制好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全是药味,就顺便洗了个澡,洗着洗着突发奇想,要是给钱老太太弄个泡脚的药包,能顺便除去五脏六腑的寒气,而且还疏通血脉、调理关节,这样扎针和敷药膏的时间都可以缩短,效果却不会打折。 等她洗完了去翻药柜,却发现家里的艾草不够了,没有办法,只好换了件干活的衣服背上竹筐往山里去。 其实艾草的采摘季节是夏季,现在的艾草都已经有点老了,田蔡只能碰碰运气,挑选一些还没开花的。 咪咪一见田蔡背着竹筐,马上屁颠屁颠的跟过来,就知道她要上山了。 田蔡昨晚就将熬制药膏的几种药材都磨碎了,一大早开始熬制,到中午的时候基本已经做好了,所以过了中午上山时间也完全够,她就直接挑了个大的竹筐背着,打算顺便多采点药。 田蔡顺手从后院拿了根细竹竿,竹筐里还放着小药锄和柴刀,就这么进山了。 其实刚进山就能看到不少的药草,只是田蔡一般都喜欢往里走走再采,附近山头的她都不动,万一以后急用还方便些。 这次她依然是翻过两座山头才开始采药,一些需要根部的就用药锄挖出来,还有需要花朵的,或者茎叶的,咪咪就在她不远处玩,偶尔看到个松鼠山鸡都要追上去,不知不觉就走的深了些。 日头刚稍稍倾斜,田蔡的竹筐就已经快装满了,这次上山采药她的收获可不小,除了一定要采的艾草,还找到了好几种珍稀药草,其中有两种是治大病需要的,她都采了,回头炮制好了放在药柜里也能存上好几年。 药材采的差不多了,田蔡打算随便猎个山鸡野兔,回去改善改善伙食,秋收这段时间她都没吃过肉呢,一想到叫花鸡的味道,啧啧,口水都要下来了。 田蔡环视了一圈周围,也没见到咪咪的影子,不知道又跑哪去了,她一边大声喊它的名字一边用竹竿敲打着旁边的草丛。 正喊叫着,忽然顿住了脚步,前面的草丛里,有一条蛇正吐着信子,目露凶光的看着她。 大意了,今天洗完澡没带驱蛇虫的药粉。 这是一条灰褐色的蛇,田蔡一动没敢动,看蛇身上的花纹,这应该是一条岩栖蝮蛇,剧毒。 之前田蔡刚到靠山村的时候,第一个救治的张宝才就是被蝮蛇咬的,因为症状差不多,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哪种。 要不是她一边走着一边喊咪咪,怕是刚刚就要一脚踩上去了,田蔡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虽然这种毒蛇浑身是宝贝,无论是蛇皮还是蛇胆,甚至蛇骨,都相当有药用价值,那可真是全身都是好东西啊! 但是这家伙更多的还是可怕,毒蛇大多性情凶猛,何况它们的样子看上去就吓人,三角形的脑袋再配上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就让人从心底发寒。 这还是田蔡第一次在山上碰到毒蛇,之前也不是没碰到过蛇,但大多都是无毒的。 她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蝮蛇,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于是深吸一口气,用手里的竹竿吸引它的注意力,再慢慢将身上的背篓摘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抓向它的七寸。 但是这蛇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反应过来,朝着她的手咬去。 田蔡当即一脚踢出,右手死死的抓在它七寸上,这下子蝮蛇被抓住要害,身体扭转起来,张开大嘴想要咬人,但是田蔡抓在它的七寸上又咬不到,便拼命的挣扎着。 她也不打算将这蛇活着带下山,万一中途没看好被咬了,干脆就地用柴刀给它开膛破肚,取出蛇胆。 做完这些,田蔡又到蝮蛇刚刚趴着的地方转了一圈,没见到蛇蛋什么的,等咪咪叼着野兔找过来,一人一宠才慢慢往山下走。 至于毒蛇的炮制方法,田蔡还是查了好久的医书才找到,她打算做蝮蛇粉,这个比较简单,就是将蝮蛇烘干或者焙干,再研成细粉,有袪风,通络,攻毒,定惊的功效,主治瘰疬,搭背,痘疹及麻风病等。 蛇胆就用来泡酒,只是家里只有酒精了,她明天可以在县里顺便买点。 隔天田蔡一早就往县里去了,她下午还要去趟青山村,将给万秀丽准备的枕巾送过去,之前她就说秋收后结婚,虽说不知道具体日子,但是两边村子秋收的时间差不多,现在晒谷场还晾晒着粮食,过几天就会有拖拉机过来往公社里拉,到时候就算彻底闲下来了。 田蔡带着膏药和泡脚药包去找杜春燕,跟她交代了使用方法,又说好了上门针灸的日期,这才离开。 杜春燕将药费结了不说,临走时,还给她塞了不少东西。 她和婆婆关系一直还不错,当初刚嫁过来就给两人分了家,这些年也从不插手她家的任何事情,儿子还小的时候又主动过来给看孩子,等孩子能上幼儿园了就毫不拖沓的回了老房子。 就连她妈都说,少有她婆婆这样的明白人,所以杜春燕将心比心,对老太太也不错,每次看到她被老寒腿折磨自家男人跟着着急上火心里也不好受,这些年腿疼的越发厉害了。 这回田蔡要是将婆婆的老寒腿治好了,可算是解了他们夫妻俩的一桩心事。 田蔡今天没有在县里多停留,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瓶酒就直接坐汽车回公社了,又转道去了青山村。 路上就将包子吃了,她到青山村的时候还不算晚,正好是中午时间,三三两两的生产队员从晒谷场回家吃饭,她走在这些人中间十分显眼,主要是现在的田蔡太白了,跟一群秋收后晒黢黑的人对比十分强烈。 “田大夫来啦,给谁家看诊呐?”石老太太本来正跟人聊得热火朝天,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个皮肤白嫩的小姑娘走在下工的人中间,定睛一看,这不是靠山村的田大夫吗,只是发型换了。 田蔡也认出人了,笑着道,“不是来看诊的,我是来找万秀丽的。” “哦,秀丽啊,她家就在俺家旁边,正好我也要回家呢,你跟着我走就行。”石老太太热情邀请。 田蔡也没拒绝,她不知道路,正要跟人打听呢,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村里走。 之前石老太太领着石福兰和女婿吴粪堆到靠山村看过不孕不育,田蔡对她那个女婿非常有印象,况且这事就在她去参加培训之前。 石老太太突然拍了下手,笑道,“兰子怀孕了,今天回来看我,赶巧田大夫来了,一会儿顺便给她把个脉呗?” 第120章 万秀丽 田蔡一愣,距离上次给他们夫妻俩把脉好像也没多长时间,那个吴粪堆不是身体有毛病吗,怎么就怀孕了? 她没好意思问,石老太太也没特意解释,毕竟她家那点事,在整个北山大队都传遍了,田大夫肯定已经知道了。 “这就是秀丽家,”石老太太朝着院子里招呼道,“桂琴啊,这是靠山村的田大夫,来找你们家秀丽来了。” “婶子好。”田蔡一眼就能看出院子里晾衣服的人是万秀丽她娘,母女俩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田大夫啊,快屋里坐,”秀丽娘可是第一次见田蔡,不过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瞧这姑娘白白嫩嫩的样子,看着就招人稀罕,“秀丽在后院摘菜呢,我这就叫她去。” 说罢,急匆匆的往后院去了。 石老太太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田蔡坐在万家的堂屋里,环视了一圈,跟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摆设差不多,不过收拾的格外干净,一看就知道当家的女人是个利索人。 “……柴火打回来了,我先放”万海鹏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堂屋,一抬头就见自家堂屋的条凳上坐着个白白净净个姑娘,晶亮的双眼正看着他,还没说完的话当即就卡在了嗓子眼里,也不知怎的脸就红了个彻底。 不知道这人是万秀丽的哪个哥哥,兄妹俩的眼型长的很像,看起来就是一家人。 “蔡蔡!”万秀丽从外面跑进来,两人也大半个月没见了,好容易碰到个合得来的见着就忍不住高兴,“你来看我啦!” 田蔡也站起身,“这不是你说秋收后就要结婚嘛,我也不知道具体日子,只好干完活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两人有不少的私房话要说,万秀丽一回头就看见自家二哥像个傻子似的杵在一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当回事,更是没有给两人介绍的意思,拉着田蔡就往她那屋去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田蔡想起石老太太说的石福兰怀孕,于是问道,“你家隔壁的石福兰,怀孕了?” “听说是,”万秀丽点点头,对田蔡给她的枕巾爱不释手,嘴里不在意的回道,“听说之前也是找你看的?” “就是找我看的我才奇怪,就吴粪堆那身体,怎么都不可能怀孕啊!” “呃?”万秀丽一愣,“你不知道她离婚了吗?” “离婚了?” 这事田蔡还真不知道,她就听说后来吴粪堆去县里看了,确诊就是他身体的问题,这些年没孩子可怨不着石福兰,后来两家闹起来,具体什么结果也没人跟她说过,后来又忙起来了也没关注。 “对啊,离婚了,吴粪堆不能生,无论换哪个媳妇都一样,之前兰子姐在吴家受了不少委屈,这一下子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石大娘可不就闹起来了,硬是让吴家给补偿了不少钱,两人才离的婚,后来没出一个月就二嫁了,现在的姐夫也是我们村的,结婚前还是个小伙子呢!” 田蔡目瞪口呆,这么迅速的吗?她是不是有点跟不上潮流了。 “现在的姐夫以前就喜欢兰子姐,不过之前石大娘嫌他家条件太差就没同意,结果兜兜转转两人还是结婚了。”万秀丽倒是觉得两人很有缘分,毕竟谁也没想到,兰子姐结婚这么多年他还等着,现在可不就被他等到了? “那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一会儿我过去给她看看身子。” 万秀丽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田蔡,“陈圆圆的婚期往后延了,估计是要吹了。” 田蔡也配合的凑过去,“怎么说?” “她没考上保健员,再加上顶着个光头回去,”万秀丽一想到那个圆溜溜的脑瓜子,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牛家觉得丢不起那人,要等她头发长齐了再说,这大半年过去,变数可就多了。” 田蔡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保健员的考试结束了这么长时间,成绩早就下来了,只是这段时间秋收两边的队长都没想着公布,前几天麦子和玉米收完没那么忙了,挑了个晚上在社员大会上就公布了,田蔡是所有参加培训的人当中的唯一满分,但是因为她已经有行医资格,保健员依次往下取名次,最终北山大队有两名,一个是曲婷,另一个就是万秀丽。 从下个月开始两人就每个月都有三块钱的补助了,田蔡有五块,而且万秀丽并不是要嫁到外村去,到时候依然可以享受这个补助。 当然,也要履行公社派发下来的任务,北山大队已经有了田蔡,到时候他们都是辅助,任务会比其他大队轻松的多,这钱跟白拿差不多了。 田蔡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往旁边的石家去,万秀丽送她出来,就看到自家二哥在院子里晃悠。 “二哥你干嘛呢,咱娘不是让你把柴火都劈出来吗,你干完了?” 万海鹏一抬头就跟田蔡的视线撞上了,脸又是一红,磕磕巴巴道,“我、我干完了,你们干什么去?” “蔡蔡要去石大娘家给兰子姐看看身子,啊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呢!”万秀丽指着万海鹏说道,“这是我亲二哥,万海鹏,蔡蔡你就当自家哥哥使唤就行。” 转头又指着田蔡朝万海鹏道,“她你肯定听说过,这就是咱们北山大队的田大夫,医术杠杠的!” “你可别替我吹了!”田蔡笑着跟万二哥打了招呼,又跟兄妹俩告别,朝着石老太太家去了。 万海鹏傻呆呆的看着田蔡离开的背影,脸颊还微红着,万秀丽狐疑的看了他两眼,“你什么情况,不会是看上蔡蔡了?” “……不行吗?”万海鹏虽然还有点脸红,但是对着自家妹妹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当即非常痛快的承认了,“我可是你亲二哥,你得帮我!” “你可拉倒,”万秀丽斜着眼看他,毫不客气的道,“就算你是我亲二哥我也实话实说,你配不上人家!快别瞎想了,人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是挺美。” “嘿?万秀丽你终于装不下去了是不是,瞅瞅你这毒舌样,也就外面的人相信你文静!也不知道于正国怎么就能忍得了你!”万海鹏毫不客气的回嘴。 兄妹俩从小打打闹闹习惯了,只是近两年万秀丽要面子,在外面都装文静,两人很少吵架了,这下子可就捅开了马蜂窝,又吵起来了。 第121章 怀孕 石老太太打从刚才田蔡进了万家就在院子里等着呢,等她一出现在院门口就赶紧将人迎进来。 “兰子!兰子!快出来,田大夫来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石福兰就扶着肚子从屋里出来了,看起来比之前胖了不少,明明肚子扁平,可是那姿态和动作却十分明显的昭示着自己怀孕了。 田蔡:“……” 她跟着人去了堂屋,石福兰非常自觉的将手腕放在了桌子上。 “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反应?”田蔡一边号脉一边看了眼她的脸色,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胖了不少,脸色也好多了。 石老太太在一边插嘴道,“有!吐得可厉害了,每天早上都要吐呢!” “月经多久没来了?” 石老太太刚要说话就卡住了,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就用手肘撞了撞石福兰,“你自己说。” “快、快两个月了。”一如往常羞怯的声音。 田蔡点点头,可以确定是怀孕了,脉象圆润犹如走珠,“是怀孕了,看脉象快两个月了。” 石老太太和石福兰对视一眼,皆笑开了花,虽然两人心里也能猜到,但是田蔡说出来更权威不是? 接下来田蔡又叮嘱了几句怀孕的注意事项,看石福兰这段时间长胖的速度,想了想还是说道,“怀孕正常吃饭就行,偶尔吃点好的补一补,但是切记不要大吃大喝或者一天五六顿,如果孩子养得太大容易生不下来,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你。” 石老太太连连应着,笑容满面道,“还不是我那女婿,恨不得家里的好吃的都给兰子一个人吃了,自己吃糠咽菜,就觉得她头些年吃了太多苦,没事儿就弄些肉回来给她补身子,这是心疼她呢!” 田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当时她给石福兰开的药也就够吃一个星期,后来再没来过,现在也不需要开药,道了别就离开了。 结果还没等她到村口,石福兰怀孕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了出来。 吴老太太沉着一张脸往家走,碰到田蔡的时候没忍住瞪了她一眼,田蔡看见身后的人指着她嘀嘀咕咕,间或听到的“怀孕”字眼让她明白,虽然这时候的乡下没有通讯工具,但是信息传递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田蔡到家的时候咪咪还没回来,她将买回来的酒倒在洗刷干净的大罐头瓶子里,又将蛇胆放进去密封好,高高的放在药柜最上面。 蛇胆酒可是个好东西,蛇胆作为一种药材,具有清肝明目、祛风除湿、舒筋活络的作用。 蛇胆入酒自古就倍受医家推崇,对腰酸腿软、风湿骨痛、四肢麻木的风湿性关节炎、半身不遂、小儿惊风等疾病有非常好的辅助治疗效果,就算以后不是自己喝,拿去送人也是非常重的礼了。 晚上东子爸来找田蔡出诊,说是他家老爷子腰痛又严重了。 “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田蔡拎起药箱就赶忙跟着东子爸走。 “还不是闲不住!”说到这个他也觉得头疼,之前田蔡给扎了一次针,说好了调养一阵子别累着,结果老爷子自己背着筐上山采蘑菇去了,不小心一脚踩空摔了一下,这下子腰彻底不能动了,还是他迟迟不见人回来,找人跟着上山抬下来的。 到了东子家,田蔡进屋的时候还听到张奶奶在数落他,张爷爷自知理亏躺在炕上不说话,老太太见田蔡来了才收住话头,但是脸色还是不好看的。 田蔡也没跟他们客气,上前给张老爷子检查完了才觉得松了口气,“只是扭到了,这回得好好养一阵子了,估计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怎么这么长时间?”张奶奶还没说什么,病人自己却不乐意了,“我还那么多山货没捡呢!” “捡捡捡!我看你命都不要了,就应该给你埋山里,让你跟你心心念念的山货睡一块!”张奶奶被气得口不择言,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天天就会给儿子添麻烦。 田蔡看老太太这么生气也没敢说话,她就乖乖给扎针,等时间差不多了拔针,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不过张老爷子可是提醒她了,可以采山货了。 隔天,田蔡就背了大竹筐,又拎了个编织袋子往山上去了,去年的板栗、榛子和松子她可是没少卖,今年更是要多采点了。 罗秀艳因为要备嫁,杜婶子不让她出来,生怕把好不容易养白点的肤色又晒黑了。 田蔡直接朝着去年的那棵板栗树去了,因为路都走熟了,一天两三个来回不是问题,直到将整棵树都摘光了。 接下来,榛子、松子、油蘑、榛蘑,凡是山里有的东西,她都没放过,前后院很快就晒满了,等晾干的差不多了又堆到地窖里,见不大的地窖又要堆满了,她才开始往县里背。 正好每隔五天都要去县里给钱家老太太扎针,田蔡就顺手把山货给卖了。 现在钱老太太的腿已经好多了,前几天下雨都没疼,过了今天再扎一次,以后只要好好保养就不会再犯了。 最后一天针扎完的时候,钱利民和杜春燕都来了,两人看钱老太太走路都比以前利索了不是一星半点。 杜春燕十分痛快的付了钱,笑道,“小田啊,你这手艺可是真不错,我婆婆这老寒腿都成了我们夫妻俩的心病了,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们对你的感激了!” 钱利民也高兴的道,“对对对,小田大夫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办。” 田蔡跟他们客套了几句,现在她也不缺钱,相比较钱,还是偶尔换点物资更加有用。 “对了,小田大夫,你能不能把你那个生发的洗发膏再卖给我点?”钱利民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道。 第122章 介绍对象? “可以,”反正杜春燕也还得用呢,到时候不过是顺手的事,田蔡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如果严重可以配合汤药一起用,内调加外用,见效更快。” 钱利民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回头他跟站长说一下,如果到时候还需要的话再找田蔡给看看。 钱利民说的这个站长,是他们前两个月新调过来的领导,年纪跟他差不多,就是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什么,岁数也不算大就秃顶了。 最近不知道听谁说她媳妇多年的头发稀少治好了,前几天说话间就提了提。 钱利民可不是个棒槌,领导都主动提了,他是得多不懂事才听不明白,正好田蔡这段时间一直给他家老太太扎针,钱利民就想着过来问问。 驴车停在大队部,田蔡跟老陈头打了声招呼就下车了,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路过余家的时候,看见孙艳红在院子里剁猪草,她家的小儿子驴蛋穿着开裆裤坐在门口的地上,扯着根蚯蚓玩呢。 孙艳红一抬头正好看见田蔡的背影,想起娘家几个嫂子的轮番叮嘱,就打算放下菜刀追出来,刚要起身就被余学林给拽住了。 孙艳红甩了下胳膊没甩掉,眼睁睁的看着田蔡越走越远,转身没好气的看着自家男人,“你干什么?快撒手!” “我干什么?你先说说你要干什么!”余学林见田大夫走了,这才放开孙艳红的胳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痛快收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看看你娘家那几个都什么玩意,还没完没了了咋地?” “余学林你个王八蛋,什么叫我娘家那几个都什么玩意,我那几个侄子都好着呢!”孙艳红正要撒泼就被余学林打断了。 “差不多得了,我告诉你,咱爹可不同意乱给人介绍对象,回头他要是跟你不乐意我可不管,瞎介绍都容易成仇,再说学伟都没对象呢,你娘家那几个着什么急!” 余学林当年就吃了介绍对象的苦,这个媳妇就是人家给介绍的,当时见面时候看着都挺正常的,等结了婚才知道毛病有多少。 所以他爹就说了,坚决不干那给人保媒拉线的事儿,免得以后遭人埋怨。 “学伟没对象关我啥事,那是他自己在部队不找对象?再说找对象干啥,找了也是让人守活寡”孙艳红剩下的话在余学林的瞪视下到底没说出口。 她虽然被自家男人拽回来了,可是看着田蔡离开的背影,不能将这姑娘你弄回去治她嫂子,还是觉得不甘心呢。 田蔡可不知道余家两口子因为她还吵了一架,咪咪没在家,她简单做了青菜面就解决了午饭,之后又跑到菜园子里继续忙活。 挂在黄瓜藤上的小黄瓜都摘下来,回头用盐渍一下拌咸菜能吃一冬天呢,还可以腌萝卜条,到时候多放点辣椒。 不过说到萝卜,菜园子里种的萝卜、土豆都可以起出来了,过几天白菜也可以了,这些都要囤在地窖里留着冬天吃。 田蔡将萝卜拔出来直接放在地里晾晒,要等表面的水分风干了才可以储存起来。 正干着活呢,就听见河边传来笑闹声,田蔡直起腰伸头看过去,东子跟几个村里的半大小子正拎着水桶从河边上来,一个个卷着裤腿,小腿上都是泥,脸上透着兴奋,看样子抓了不少鱼。 这条河的鱼都不算大,经常有村里人在这捞,田蔡也没当回事,结果没多会儿东子就拎着两条鱼过来了。 “田大夫,这是我今天捞的鱼,给你送两条尝尝!”东子的脸晒成了黑红色,一笑起来衬得牙特别白。 “我不能白要你的鱼,给你折算成钱,我给钱!”田蔡赶忙在衣兜里摸钱,她也不知道草鱼多少钱一斤,直接掏出了五毛钱。 在田蔡掏钱的时候东子就已经先一步将鱼挂在大门把手上了,他往回跑了几步,朝着田蔡喊,“我不要钱,你这几回给我爷爷扎针也都没要钱,这鱼你要是非得给钱那以后俺家也不用你扎针了!” 喊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小子!”田蔡将鱼从门把手上解下来甩了甩,拿着进屋了。 她给村里人针灸本来就没按次数收费,反正扎针也没有成本,都是意思意思收点就算了,村里人条件也都没有多好。 收了人家两条鱼总觉得心里过不去,田蔡干脆去药房捡了几样药材一一碾碎,再用稀释的露水混合成膏。 这膏药直接敷在扭伤的患处是很有效果的,之前没做就是因为她不知道用什么当底布,放在普通的棉布上很快就会渗过去,到时候肯定蹭的衣服和被子上到处都是,不然就让张爷爷翻过来趴着睡几天? 晚饭前咪咪回来了,今天依然没空着手,小家伙嘴里叼了只松鼠。 田蔡将那只松鼠解救下来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咪咪一脸邀功的看着田蔡,用爪子拨了拨地上的松鼠。 “嗷” “给我吃的?”田蔡问。 “嗷” 田蔡无语的看着它,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会吃松鼠? 她安慰自己,行啊,人家出去好歹还记得给你带食物回来,最起码绝对饿不死她。 最后不止这只松鼠进了小家伙自己的肚子,东子送来的那两条草鱼它也吃掉了一条。 田蔡中饭吃的晚,吃晚饭的时候还不饿,那她也将剩下的那条鱼烤了烤吃掉了。 晚饭过后,一人一猫朝着东子家去,田蔡重新给张爷爷扎了针,拿出了今天新做的膏药。 “这膏药是我新做的,就是一直没找到用什么布当底托,您要是不怕蹭在衣服上,不然我给你敷上试试?”她将装膏药的竹罐子拿出来,当着张爷爷的面挖了一勺。 “做的有点稀了,不至于淌下来,但肯定会蹭衣服上。” 田蔡将这东西的大概成分跟老爷子说了说,都是活血化瘀的常用药材,再加上露水激发药性。 “涂在树叶上试试,”张老爷子看了眼田蔡手里的膏药,他可真是在床上趴够了,别管什么蹭不蹭了,只要能让他起来就行,朝着孙子喊道,“东子啊,你去摘几片树叶子来,要手掌大小的。” “好嘞爷爷!” 没过几分钟,东子就拿回来了几片不同大小的树叶,这时候的树叶大多都黄了从树上掉下来了,能看出来东子找的这几片水分保持的还可以。 第123章 联欢会 田蔡走的时候将那一罐子药膏都留下了,反正这东西现做起来也没多麻烦。 她回去顺便将防脱的洗发膏做了出来,去年皂荚存多了,一整年都没用完,不过剩余的那些今年再用还不够,田蔡决定过几天上山再摘点存着。 杜婶子虽说不让罗秀艳上山,却不反对她过来找田蔡说话,一段时间不见阳光,再加上田蔡提供的美白面膜,她整个人看上去白了很多。 看到田蔡家后院满满都是晾晒的山货,罗秀艳羡慕的不行,“都怪我娘,今年就是不让我出去,我要是能跟你一起上山,肯定也不少摘。” “你两个哥哥也没闲着,还能少了你这口吃的?再说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当然得漂漂亮亮的出嫁了。”田蔡戴着手套,一边给晒裂开的板栗去壳一边劝她。 “少吃点是不能少了我的,”罗秀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不容易养的细嫩了点,还是决定不伸手帮忙了,“吃多了肯定就不行了,我大嫂还可以,二嫂不得气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刚说到罗大嫂,他们夫妻俩就出现在了田蔡家门口。 “大嫂?” “秀艳也在呢!”罗大强刚在院外就听见了自家妹妹的声音,好在这个小妮子没在背后说她媳妇的不是,不然他回去非收拾她不可。 罗大嫂跟罗秀艳打过招呼就被罗大强拽到田蔡面前,她局促的站在那,双手不停的在自己衣服上搓,田蔡一眼就看出她怀孕了。 因为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目测这个大小,四个月打底了。 罗大强都已经停药半年了,他媳妇可不早就应该怀孕了。 “田大夫,我想让你给红英看看,她这两天总觉得肚子疼。”罗大强到底跟田蔡更熟一些,他拉着媳妇担忧的说道。 “嫂子你坐这。”田蔡从旁边拽了个凳子过来给罗大嫂坐着,将手套摘掉,伸出三指扣在她手腕上。 “哪个地方疼?怎么个疼法?” 罗大嫂将手放在下腹部,“这里疼,就感觉好像坠着疼似的。” 田蔡看了眼她说的疼痛位置,“有没有见红?” “那没有。”罗大嫂摇头,她之前肚子疼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可是她特意看过,没有出血。 “肚子是一直疼还是偶尔疼?” “偶尔疼。” 田蔡松开手,基本可以确定了,不过她还要问一下,“你仔细回想一下,每次肚子疼是不是出现在干完活之后?不干或者休息一阵子就不疼了。” 罗大嫂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几次肚子疼出现的场景,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对对对,每次都是干完活开始肚子疼。” 田蔡朝她安抚的笑了笑,“不用担心,你这种是生理性的子宫收缩,平时不要干重活了,多休息,然后再观察一段时间。” 夫妻俩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罗大嫂悄悄用胳膊拐了罗大强一下,“我都说了没事没事,你还非得来麻烦田大夫。” 罗大强憨憨一笑,却没说什么,下次媳妇要是不舒服他还要领着人看大夫。 之前他媳妇的月经期就不准,挺长时间没来才寻思是不是怀孕了,偏偏那时候田蔡去公社学习了,他们只好去卫生院检查,确定是怀孕的时候两口子简直要高兴疯了。 但是乡下人嘛,怀孕了也是要照常干活的,比较重的体力活,心疼儿媳妇的婆家肯定就不让干了,就算不干也闲不着就是了。 等人走了,她又重新戴上手套干起活来,看了眼从刚刚就一直没说话的罗秀艳,“怎么了?” 罗秀艳神色怏怏的道,“没怎么,就是觉得我大嫂累着了全是因为我。” 田蔡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罗秀艳垂着头继续说道,“要是往常我大嫂怀孕了,秋收肯定就不用干活了,在家做饭收拾院子就行,偏偏今年我娘把这些活都交代给我了,就让她跟着下地干活去了。 我娘说已经尽量挑一些轻省的给她了,只是蹲在地头捆捆麦子,或者掰个苞米之类的,没想到还是累着了。” 田蔡没说话,她不想当着罗秀艳的面评判杜婶子做的对不对,大概父母对待女儿和儿媳妇永远都是两种态度,可是女儿也会成为别人的儿媳。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前世的小姐妹们都吵嚷着要找个“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唔,这种条件的果然可以杜绝很多麻烦呢。 而且现在大多数儿子结了婚都要跟父母住在一起,这么一想,秦岭这方面好像占有天然优势? 田蔡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突然想起那天看到的几个陌生知青,“这几天知青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罗秀艳被田蔡这么一打岔,注意力也被转移了,“我那天听刘艳青说他们过几天要举办个联欢会,本来说一个公社的知青一起,后来说没有场地,干脆今年就一个大队办一个,等到明年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个场地全公社的知青都去。” “一个大队办一个?”田蔡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那岂不是青山村的也跟着一起?到时候是在哪边办?咱们能过去看吗?” “应该是能,刘艳青说还没确定在哪边办,两边他们都考察了,好像更偏向于在咱们村的知青院办,不知道能不能给咱们看,你说要是咱们能看,干脆在晒谷场举办就得了呗,地方还大。”罗秀艳一想到能看到唱歌跳舞的,就忍不住两眼放光。 田蔡打击她,“晒谷场是怎么都不可能了,你别忘了晒谷场还晒着粮食呢!” 知青们在靠山村办联欢会,岂不是当初那两个人也会过来?田蔡到现在依然记得那两个人的声音,这次联欢会,她倒是可以去认认人了。 第124章 胡家兄弟 第二天田蔡又跑了趟县里,给钱家送洗发膏,之后就再没出去过。 钱利民说要用洗发膏的人最近都没什么时间,暂时不考虑扎针的问题,她就收了钱直接回村了。 这几天田蔡又投入了大山的怀抱,每天跟咪咪漫山遍野的跑,碰到山货或者草药就采,碰不到就玩,咪咪的捕猎能力也突飞猛进,天天都吃的小肚子鼓鼓。 那边一人一猫每天在山上疯玩,这边晒谷场的粮食也在接连一个星期的大晴天中晾晒好了,队长领着人装袋上秤,然后再用队里的拖拉机一趟趟往公社拉。 等需要上交的粮食都拉完了,也进入大家最期待的下一个环节了,那就是——分粮。 今年夏天下过几场大雨,总体来说对收成没有太大影响,最终核算出来一工分能兑换的钱只比去年低了一分。 分粮这天,最开始念到的几个高工分,都是村里有名的勤快人,最高的就是胡家两兄弟了,都将近三千分。 这两个人是真勤快,但凡队里有点活,总能看到他们哥俩的身影,差不多是队里出工最早收工最晚的了。 这俩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摞着补丁,那补丁的针脚还七扭八歪的,一看就是两个大小伙子自己缝的。 要么张德发每次看见他俩都要念叨,“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 据说哥俩之前跟着寡母一起生活,但是胡家老娘身体不好,兄弟俩再能干也顶不住流水一样的药钱花出去,何况老娘身边还不能离了人。 胡家老娘就不止一次的跟邻居哭诉,觉得自己耽误了儿子,家里因为她的病一穷二白,俩儿子都二十多了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她觉得愧对老胡家祖宗之类的。 村里那些老人们只能宽慰她几句,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确实是胡家老娘拖累了两个儿子,不然就凭这俩孩子的能干劲儿,日子总能过起来,到时候什么样的媳妇娶不上。 后来胡家老娘突然就过世了,村里人大多觉得她到寿命了没太当回事,毕竟她已经病了好多年了,这些年断断续续情况一直不见好。 大家反倒为胡家兄弟高兴,觉得两人的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田蔡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这么以为的,后来还是杜婶子说,胡家老娘是自己上吊死的,够不到房梁,她是把裤腰带拴在门把手上勒死的自己。 赵大娘和几个住的近的邻居当时都看见了,但是为了胡家哥俩的名声,就帮着把这件事瞒下了,对外都说胡家老娘是病死的。 田蔡来靠山村的时候这件事刚平息不久,所以她都是听村里人说的。 胡家兄弟,胡钢和胡铁,好像就差了一两岁,长得也挺像,胡家老娘刚过世的时候这两个小伙子条件也不好,所以家里有闺女的人家要不要跟他俩结亲还处在观望阶段。 这时候的工分制度可以理解成后世的年薪,平时是不发工资的,当然你要是连饭都没得吃了,队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饿死,还是会赊借粮食给你的,等到算工分的时候再扣回来。 据说胡家兄弟今年就赊借过一次粮食,其他时候都是配着野菜吃,春天就去山里挖野菜跟麦糠混合在一起,做成野菜窝窝充饥,夏天的野菜已经老了就吃刺菜,跟高粱面混在一起,蒸熟了吃,刺菜那东西即使熟了也喇嗓子。 田蔡跟他们认识还是因为有一次这哥俩在山里打了一只野猪,当时他们中一个被野猪划伤了大腿,田蔡正好上山采药碰上了,就用随身带着的药给包扎了伤口,剩下的药就给那哥俩留下了。 之后这哥俩隔三差五就给她送柴火,还是田蔡硬要给钱才不再送了。 大家伙就清楚的看到,胡家兄弟俩在听到工分数的时候激动的脸都红了,上去按手印的手都是抖的,这一年多也是苦了这两兄弟了。 一些家里有闺女的,这时候心里就有了那么点想法。 田蔡今年可是干满了一年,每天五个工分,再加上春种和秋收时候干得多,几乎每天都是满工分,全加在一起直接就破了两千。 记分员公布出来的时候,田蔡还觉得挺意外,今年她去公社学习的那两个月并没在村里为大家看病,那段时间谁要生病也都是去公社的卫生室或者县里看的,这两个月的工分她拿的烫手。 田蔡感觉到工分念出来以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真是什么样的都有,羡慕、嫉妒,甚至算计的更多。 这两个月的工分不经查,而且两个队长照顾她不代表田蔡自己就能心安理得的将这部分拿回去,又不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她决定等都分完了再去找队长。 田蔡估算出自己一年的口粮,在这基础上又多要了一百斤,其余的才换成钱,如果吃不完,她还有渠道能卖到县里,不过现在自己刚领了这么多工分,短时间内都受人瞩目,想要干什么都要等过一段时间才可以。 田蔡收拾自己粮食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几个知青的工分,其中最多的是严旭东,其次是刘艳青姐弟,最少的不出意料,邱小环、李丽丽榜上有名。 整个靠山村就属严旭东的学历最高,去年分粮的时候他就用自己的脑子征服了两位队长,今年春耕以后更是直接在大队挂了个文职,平时主要负责的就是队里的文书、资料汇报之类的工作。 其他时间还要跟村里人一样,上工干活。 刘家姐弟分了这么多粮食也高兴够呛,两人这一年上工时从不偷奸耍滑,挣下的粮食留出明年一年吃的还有剩余,能给家里寄回去一些。 就算剩下的没多少,也可以拿钱跟村里的老乡们换,在乡下买粮食可比城里容易多了。 第125章 联谊会? 田蔡回家后就将粮食和钱准备出来,打算天黑了去趟张德发那,那两个月的工分就是三百一十分,她一半按粮食拿,另一半打算给钱,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多拿了一些钱,万一可以全都用钱给呢。 吃完饭又等了一会儿,天彻底黑下来,这时候外面就几乎没什么人了,田蔡这才背上竹筐出去。 到张家的时候一家四口刚吃完饭,高慧娟本来正在厨房洗碗,见田蔡来了,这才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出来招呼她,“小田来了,吃饭了吗?” “婶子我吃过了,队长叔在家吗?” “在呢,”高慧娟的视线从田蔡身后背着的竹筐上扫过,那竹筐看着就沉甸甸的,心下一动,觉得果然还是这姑娘会来事,于是笑呵呵的朝着后院喊,“他爹,小田来找你了!” 张德发听见声音,很快就从后院出来,田蔡跟着他进了堂屋。 堂屋里也没人,从刚刚进院子她就没看见张家老两口和张宝才,她也没多问,直接将身后背着的竹筐放在桌子上,然后将培训那两个月的工分问题跟张德发说了一遍。 “队长叔,我知道您和李队长都为我着想,觉得我自己一个人日子不好过,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觉得咱们队里应该有人更需要这些粮食和钱,所以我就给您送回来了。” 张德发微沉着脸,打从刚刚听田蔡说了原因就觉得不对,这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因为在他和李铁刚看来,那两个月确实不应该也不打算给田蔡算入日常工分,但是偏偏今天就给她发下去了,想到这件事捅出去的后果,张德发后背一寒。 田蔡一看张德发的脸色就猜这后面有事,为了以防万一,她干脆假装不懂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算的对不对,要不咱们找会计和记分员重新算一下?是不是应该顺便把那个签字也改了?” 张德发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正确的认领工分签字处理好,然后把重新签字的账本交到公社去。 好在今天分完粮就已经挺晚了,本子还在大队没交上去,但是大队也不是村里这个,而是李铁刚那。 “你等我一会儿,咱们去趟青山村。”张德发直接进屋拿了手电筒,推着自行车出来了,他跨坐在上面一只腿撑着地,让田蔡上车。 田蔡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后车座,为自己的可怜屁股掬一把辛酸泪,将竹筐背在身上,两人就朝着青山村去了。 高慧娟听到大门的声音时,正好刚收拾完厨房,她出来一看就发现家里空了,孩儿他爹没在家,自行车也没在,最关键的是 ,田蔡背着的那个竹筐也没在! 到了青山村李家,田蔡故意落在后面,偷偷揉了揉屁股,这才进到李铁刚家院里,剩下的话就不用她说了,张德发和李铁刚进屋说话,田蔡就在外面跟李家婶子闲聊。 “婶子,听说咱们队的知青要举办联欢会?”田蔡好奇的问道,像这个年纪的普通小姑娘一样,喜欢热闹。 李婶子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田蔡又提醒了两句她才反应过来,笑道,“这话传到你们村都成开联欢会了?” 田蔡一呆,不是联欢会吗? “不是联欢会,”李婶子摇摇头,好不容易憋住笑才接着说,“在城里的叫法应该算是联谊会,知道什么是联谊会吗?” 知道吗?能不知道吗?前世就是大龄剩女的某人会不知道什么叫联谊会吗,说白了不就是大型相亲现场。 看她略微尴尬的表情,李婶子更想笑了,“这事还是黄书记的意思,觉得知青们年纪都相当,年前可以组织一场联谊会,公社几个大队的知青到时候相互认识认识,不是知青年龄合适的也可以去,没准就有看对眼的,咱们队的知青分布在两个村子里,相互也不认识,倒是可以提前办个试试。” 说到年龄合适的时候,那眼神还故意在田蔡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她装作看不懂。 田蔡心道:自己年龄可不合适,她都多大岁数了,真找个十八九二十岁的小男生当对象还不够别扭的。 田蔡正尴尬的想找个什么话题转移一下呢,两位队长就一起从屋里出来了,这回沉着脸的变成了李铁刚,张德发的神色反倒好多了。 李铁刚朝田蔡点了点头,今天这事要不是田蔡主动来说明,他们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李铁刚也是个狠人,有人敢在后面这么坑他,他也不是吃素的,让所有队员全都重新摁手印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容易打草惊蛇,还不如表面上就这么着,暗地里找李会计和严旭东,这几个碰不到工分核算的人,大家重新签订一份书面说明,他直接提到黄书记那去。 他倒是想看看,最后这个露出狐狸尾巴的人究竟是谁! “孩儿他娘,你去国庆家走一趟,让他过来,悄默声的谁也别惊动。”李铁刚沉着冷静的吩咐着,转头看向张德发,“那严旭东那?” “我回去叫他。”田蔡主动站出来。 李铁刚点点头。 张德发一指墙边的自行车,“骑车去,快!” 田蔡点点头,将竹筐放在一边,推着张德发的自行车就出去了。 两个队长却都忘了问她究竟会不会骑。 田蔡也觉得骑个自行车而已,能有多大难度,然后在她第三次不小心撞到丝处时,不得不龇牙咧嘴的承认,难度确实是不小。 她记得小时候偷骑爷爷的二八大杠,因为腿长不够,都是从大梁下面掏着腿骑的,这会儿大晚上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试了两次就能勉强掌握平衡,歪歪扭扭的骑着走了。 等她到靠山村知青院外面时,额角都已经渗出了汗。 田蔡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正考虑怎么能在不惊动同住人的情况下将严旭东叫出来呢,就看到刘艳林出来泼洗脚水,田蔡马上叫住他,让他偷偷将严旭东叫出来。 当时刘艳林的那个眼神,跟看邱小环那个花痴一模一样,气得田蔡暗暗咬牙,生怕自己不小心一拳打过去。 第126章 腌酸菜 严旭东没理会李胜几个揶揄的眼神,拎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田蔡没事从不来找他,如果是有野味要换也没必要避着刘艳林,应该是真有什么事。 严旭东站在门口,一边穿外套一边往知青院两边看,他正想问人哪去的时候,就看到大门口露出一个头来,“这呢!” 田蔡领着严旭东又往前走了一段,等离开知青院的范围了才道,“两位队长找你,他们都在青山村呢。” 严旭东还想问因为什么,田蔡却没再说了,等到了地方他自然就知道了。 她十分自然的将自行车把递到严旭东手里,等他骑上去才拿出刚刚用稻草拧巴成的小垫子放在后车座上,这回总算是不颠了。 田蔡这一来一回,时间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再到青山村的时候,不少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 这一片的几户人家,只有李铁刚家还能看见点亮光,那三人在堂屋等他俩呢。 等严旭东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忍不住暗暗朝田蔡竖起大拇指,几人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按李铁刚最开始的打算。 几人联合出具了一份说明,李会计也在两位队长的见证下,将田蔡退回来310个工分的钱和粮食收回,这部分明天还要两位队长和会计一起退回公社。 田蔡刚进村,咪咪就冲过来了,“嗷嗷”个不停,甚至几次站起来求抚摸。 “好了好了,今天不是有事嘛,我保证,明天晚上就不出去了,出去也肯定带着你,乖啊摸摸头摸摸头。” “嗷——喵” “嘘——” 等安抚好了,一人一猫这才挨挨蹭蹭的回家洗漱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都没什么事儿,跟以往分完粮一样,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在村里碰到的人无一不是笑容满面,浑身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不过倒没多少人家去买肉,听罗秀艳说,前一阵子农忙,大家为了干活有力气,在那时候但凡条件还过得去的人家,都买了肉给家里人补身子,没有肉的也会想办法捞几条鱼,或者上山弄点野味。 所以分完粮就不会再买肉了,毕竟再过两个月,就该杀年猪了。 这天,槐花娘领着槐花过来帮田蔡腌酸菜。 这个活也算是技术活,去年田蔡自己没弄,还是罗秀艳给她拿过一棵,前几天她看槐花娘在井边刷洗石头就随口问了句干嘛用的。 然后槐花娘就领着闺女帮她腌酸菜来了。 今年田蔡菜园子里也种了不少白菜,家里就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多做几种换口味吃吃也挺好的。 槐花将白菜外面的老帮掰掉,一棵棵横着摆在缸里,有缝隙的地方就将白菜切开,半棵半棵的往里放,装到差不多了才用一块洗刷干净的大石头压住。 槐花娘已经烧好了一锅开水,现在正掀开锅盖晾着呢,“等这水晾凉了,倒进水缸里,一定要没过所有白菜,最好到石头的一半,然后拿盖子严严实实的盖着,过一个月就能吃了。” 槐花娘来回看了看,觉得还是放在厨房角落,温度不错还方便拿取,这才帮着田蔡一起将缸挪了过去。 田蔡全程看下来,觉得也没什么难度,她双眼亮晶晶道,“腌酸菜这么简单的吗?” 槐花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村里还有不同的腌法,有的还需要将白菜煮过再腌,其实味道都差不多,就是腌好的时间差一些,这个最慢。” 田蔡点点头,慢不慢的无所谓,反正她也不着急吃。 田蔡趁着他们洗手的功夫,进屋拿了罐冻疮膏出来当回礼,槐花娘却说什么都不肯收。 “您对槐花有救命之恩,俺们就是给你当牛做马都使得,何况只是帮忙腌个酸菜。”槐花娘连连摆手,说完就要拉着槐花走。 田蔡追上去又劝了好几句,并且搬出过几天还要他们娘俩帮着做衣服的理由,才算是将冻疮膏送出去。 就她刚才看到的,槐花娘的那双手,到了冬天还指不定怎么遭罪呢,不过她给的那罐冻疮膏都是加过露水的,虽说跟蔡平以前做的不能比,但是咱有外挂啊效果一点不打折。 接下来田蔡又拌了一小坛子萝卜条咸菜,这萝卜条都是晒成半干的,这样吃起来更有嚼头,是田蔡最喜欢的咸菜之一。 她决定多做几样,冬天可以换着花样吃。 隔天就听一个婶子说,最近村里喜事不断,田蔡才知道办喜事还分时间段的,两个最热的时间,一个是秋收后,另一个是年前。 这都是比较宽和的人家,秋收后活儿就少多了,新媳妇嫁过去还能有个适应的时间,不然刚嫁过去就要农忙,一边适应新环境一边累死累活的干活,刚嫁过来都得表现表现自己?那怎么表现,不就得多干活嘛!白天要忙地里的活计,回去还要忙家里的,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所以疼闺女的人家就更愿意秋收后嫁,适应一段时间正好过年了,春耕的时候就完全没问题了。 选择年前的是因为一句老话,有钱没钱,娶个媳妇过年,北方的冬天本来就长,又没多少活要干,可不就更愿意老婆孩子热炕头。 村里这段时间嫁娶的可不少,不论熟不熟,田蔡也都跟着村里人随了份子,就连胡钢,都在李广霞的介绍下,跟她的娘家侄女议起了亲。 不过结婚最早也得年前了。 之前王松柏跟房山大队李家的姑娘定亲,这会就把喜事办了。 “听说他娶的那个媳妇,可不是个好性子的,挑三拣四了一顿,你就看着,以后有他老娘受的。”罗秀艳跟田蔡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田蔡瞅着她笑,揶揄道,“意难平?” “什么?”罗秀艳没听懂。 田蔡憋着笑摇摇头,“没什么。” 罗秀艳想问,又总觉得不是个好意思,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四处看了看,“最近都没看见秦岭过来呢?” 田蔡眨眨眼,好像是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也没注意,“药钱都还完了当然不用过来了。” 这回变成罗秀艳揶揄她了,但是田蔡脸皮厚,愣是被打趣了半天也面不改色。 十月二十二这天万秀丽结婚,她本来打算跟罗秀艳、曲婷一起过去凑凑热闹,人还没走出村子田蔡就被追上来的周家媳妇叫了回去。 他家的小姑子芳芳发烧了。 第127章 惊惧高热 周祥两口子都四十大几的人了,这个闺女是他们的老来女,今年才六岁,比大儿子小了整整二十二岁,甚至比周家的大孙子还小四岁呢,从生下来就被两口子当眼珠子疼着。 主要芳芳让人没法不爱,那小嘴特别甜,哄人的话跟不要钱似的,经常哄得周家老两口喜笑颜开。 昨天周家的大孙子领着芳芳去了小阳山,那边大多是坟地,平时村里人是不让孩子随便上去的,生怕冲撞了再丢了魂,结果一帮孩子就去了,晚上回来芳芳就发了烧。 周祥媳妇先发现的,因为芳芳做梦哭了,她起身打算将孩子搂过来安慰,结果一摸发现孩子额头滚烫,她吓了一跳,赶忙将周祥摇醒。 周祥媳妇将芳芳放平,又摸了把她的额头和腋窝,连忙让周祥去烧热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见着风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发起热来了。” 周祥也惦记的不行,不过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周家孩子多,发烧是常事,他们也都会些简单的退热法子,比如多喝热水,盖被子发汗之类的,家里还有在卫生院买的退热药。 周祥媳妇先是给芳芳罐了点温水,等了一会儿也没什么用,芳芳不出汗,这热退不下去,孩子身上依旧滚烫的不行。 “吃药!” 周祥媳妇点点头,让周祥去将药片碾碎倒在勺子上,少少的放一点水,一会儿孩子醒了一口给她塞到嘴里去。 见药准备好了,她过去将芳芳叫醒,哄劝了好半天才让孩子将那勺退烧药吃进去了。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芳芳身上的温度总算是降下去了,夫妻俩才松了口气,让大儿媳妇准备早饭。 结果这边早饭还没吃上,芳芳就又烧起来了,这回的温度比刚刚还高。 周祥媳妇忍不住落泪,高烧可是会死人的,尤其是芳芳这样的年纪,才六岁的小孩子高烧起来很危险的。 周祥对大儿媳道,“去找田大夫来看看!” 周家大儿媳看了婆婆一眼,见她没出言反对,这才往田蔡家去了。 不怪她非得看婆婆一眼,她这个婆婆不相信中医,以往家里谁有病都是要去卫生室看的,吃药也一定要吃西药片,就算村里人都说田大夫的药多么好使,她婆婆也不许自家吃。 周家大儿媳到田蔡家的时候就见大门从外面挂了根麻绳,家里没有人,她心下就是一咯噔,赶紧找了最近的罗家问,这才知道他们几个打算去青山村参加婚礼,刚走没多久。 然后周家大儿媳拔腿就往村口跑,盼着能在他们走之前追上。 田蔡在路上听周家嫂子说了情况,两人一起回家取了药箱,她不止将中药丸子和针包带上了,针筒和退烧药也都装了进去。 田蔡急匆匆到周家的时候,周祥正蹲在堂屋门口抓着头发,见到田蔡来了才赶忙将人迎进去。 周祥媳妇起身让开地方,田蔡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门,烧得都烫手,她拿出体温计甩了甩,拨开小姑娘的衣服夹在她腋窝里。 这才拽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号起脉来,摸着摸着她就觉出不对劲儿来,看向周祥媳妇,“这是惊惧引起的高热,孩子吓着了?” “不可能!”周祥媳妇厉声道,听了这话她看着田蔡的脸色立马不好了,其实刚才也没多好,白了田蔡一眼还要说什么却被周祥拉住了。 田蔡可不管她什么脸色,接着说道,“这孩子既然是晚上开始发烧的,那她白天去哪了?看见什么了?为什么会惊惧?” 周祥不像她媳妇那么不相信中医,听到田蔡这话就开始认真思考,白天他去找几个老伙计闲聊,没注意孩子去哪了,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孙子大庆带着芳芳出去玩的,于是就想着问问大庆,结果他刚看过去,大庆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周祥媳妇的脸色当即变得更加难看,“你哭什么?” 大庆却只顾着哭,摇摇头不肯说。 田蔡不管周家的官司,她抽出体温计看了眼上面的温度,391c,当务之急是先将热度退下来,这么烧下去不行。 她将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又重新拿被子将她盖上,才打开针包消毒,将几个要扎的穴位都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田蔡才掀开被子。 她这次下针非常慢,穴位都要先用手反复摸,确定对了才会下针,很快,田蔡就在芳芳的风池穴,大椎穴,曲池穴,合谷穴等一些穴位扎上了针。 然后在她中指的十宣穴进行针刺放血,挤出来的血都是黑红色的。 田蔡这边处理完,那边周家对大庆的审问也出了结果,得知他竟然领着小姑往坟地里去,还在那碰到了蛇,周大嫂恨不得掐死这个臭小子。 周祥媳妇也知道自己理亏,刚才说话难听不说还误会人家医术不行,这会也不再说话了,所有跟田蔡交涉的事都交给了周祥。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田蔡将芳芳身上的针一一取下来,让周祥媳妇将孩子衣服重新穿好,这时候她身上的温度摸起来就没有刚来时候那么烫手了。 只要能退下来点就不用打退烧针了、 过了一会儿,温度又降下来了一些,小姑娘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娘。” “哎哎!娘的心肝宝啊,你可算是醒了呜呜”周祥媳妇忍不住抱着芳芳哭了起来。 “娘,你别担心我,我、我好着呢,”芳芳伸手给她娘擦了擦眼泪,虚弱的道,“我以后还得给你和我爹养老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嗯呜呜呜”周祥媳妇哭的更凶了。 就连周祥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田蔡:“……她烧已经退下来了,这几天你们安抚着点她的情绪,我再给开点定神的药,吃两天就行,不过我没带药,一会儿谁跟我过去取一趟。” “一会儿我跟您去。”周大嫂赶忙说道,都是她儿子惹的祸。 第128章 棉衣 田蔡这次没有给药丸子,而是捡了几样药材包成两包,收钱后交给了周大嫂。 “田大夫您别跟我婆婆一样的,她就是担心我小姑子,所以说话难听了点。”周大嫂想,就凭田蔡那一手退烧的本事,以后没准就得求到人家,现在可不能让关系闹僵了。 田蔡摆摆手,“她本来也没说什么,家属着急我能理解,也就是碰到我这样心理素质比较好的大夫,要是碰上个差的,没准都得一针扎歪了。” 周大嫂听到这话,尴尬的笑了笑,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等人走了,田蔡抬头看了看天,参加婚礼是泡汤了,幸亏她提前就将枕巾送了过去。 另一边秦岭沉着脸从一间不起眼的破旧房子里出来,他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周文亮他们几个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家里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且在他们失踪后,秦岭并不是第一个来找他们的人。 周文亮他爹说,之前来的人看着就十分不好惹,听那意思是周文亮在人家手底下干活,领了什么活计出去,就没信儿了。 连带着天天跟他在一起混着的瘦猴和金条都没了消息。 秦岭几乎可以肯定,这三个人跟他大哥落水有直接关系,可是现在他找不到人。 想到那几个同样来找周文亮的人,秦岭决定查查他们,没准能有什么收获。 田蔡拿着扫帚前后院都打扫了一遍,还将叶子已经发黄的黄瓜秧和豆角秧都拔了,这几天就要下霜了,到时候全都死了一样要拔掉。 她将菜园子里还能吃的菜都摘了摘,西红柿、茄子,还有豆都没鼓起来的嫩豆角、辣椒,全都摘下来,放了满满一簸箕,等到确定没什么东西了,这才将秧苗全都拔掉堆在一起,等晒几天干了也能引火用。 菜园子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了。 当时菜园子的栅栏都是村里人帮着竖的,田蔡在菜园子里干点什么,周围只要有人总能看得一清二楚,今年春天她就选择在栅栏旁边种豆角和黄瓜,等秧苗爬上来叶子也渐渐长大,虽说不能遮挡全部,大部分视线也能遮住了。 现在一拆除,菜园子又暴露出来了,不过里面也光秃秃没什么可看的。 田蔡又将去年的木头箱子找出来,装上大半箱子的土,搬到屋里去,留着冬天种点小青菜吃。 槐花拿着针线筐过来的时候,田蔡刚将身上干活的衣服换下来,正拿了个小刷子在水盆边跟指甲缝里的泥抗争。 槐花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田大夫,忙着呢?” “没有,洗手呢,快进屋坐!”田蔡招呼人进了屋,三两下将手洗完,给她倒了杯水。 槐花之前每次来大多在院子里活动,之前看虫子那回进过屋,这是第二次,她忍不住转圈看了看,心里暗暗羡慕田蔡这样有本事的人,就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出一点不弱于男人的家业。 “我娘让我来给你量量脚长,想给你做双棉鞋。”槐花坐在凳子上,忍不住拘谨的将双手放在腿上,紧紧搂着针线筐。 原本田蔡也正想找人帮着做双棉鞋呢,当下也不推辞,忙不迭的找了自己的鞋样子来,这都是去年罗秀艳给她做鞋时候留下的,这一年她的脚都没有变化。 找鞋样子的时候顺便裁了些布出来,家里还有些去年剩下的棉花,她都一股脑塞给了槐花。 “这些给你,做鞋都应该用得上。” 见槐花要说什么,田蔡赶在她之前说道,“正好我也要找人帮着做鞋呢,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槐花低头翻了翻,鞋样子、棉花、衬布、还有外面的布料都有了,甚至里面还有一块不大的暗红色条绒布,看大小可以做四个鞋面,她脑子里已经勾勒出鞋的样子了,“什么都不缺,还能剩下不少呢,做鞋子也用不了多少布料。” “我也不会缝东西,剩下就送你了,”田蔡不在意的道,“这些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回来的,可能是我表姐塞给我的,你喜欢哪块就自己挑,我的用哪个都可以。” 槐花本想拒绝的,可是她看着那块条绒布真的张不开嘴,她做梦都想有一块这样的布料。 田蔡一看她那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挑我就给你挑了?到时候要是不好看你可别怨我。” 槐花咬了咬唇,搂紧了怀里的这包东西,红着脸朝田蔡道谢。 说是一包东西,最占地方的就是那大概一斤多的棉花,那些布料田蔡估算过,大概够做三双鞋那样,她还放了件穿坏的粗布旧衣服进去,到时候可以裁了纳鞋底用。 那衣服原本是深蓝色的,已经洗成了灰扑扑的颜色,膝盖和胳膊肘这些容易磨损的地方掉色更严重,田蔡之前在家干活的时候还穿一下,后来从肩膀到后面扯开了一条大口子,反复补了几次也都扯坏了,这才决定扔了。 “不过我还得求你帮个忙,除了做棉鞋以外,棉衣你会做吗?”田蔡站起身,比量了一下自己想要的长短和大概样式,然后眨着晶晶亮的眼睛看着槐花。 槐花都不需要思考,这种样式简直不要太简单,于是她非常痛快的道,“会!这种棉衣都用不上我娘,我就会做!” “那太好了!”田蔡想到家里的棉花不够,布料也就剩下白棉布了,“我明天去县里买布料和棉花,回来给你送过去!” 都已经说了棉衣,棉裤她顺便也要了,不过裤腰不想要系绳的,松紧带她还是能弄到的。 接下来田蔡又请槐花帮她算了算需要用多少斤棉花和布,估算出一个大概的尺寸后,田蔡拿笔记录了下来。 她之前看村里有的人会在自家园子里种棉花,但是也没有多少,顶多够做一件棉衣的,自家都不够用呢何况是卖了,所以田蔡干脆就打算去供销社找杜春燕买,顺便看看有没有黄胶棉鞋卖。 这边槐花回家怎么被她娘骂田蔡就不知道了,反正她的棉衣和棉鞋问题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她明天去县里买完就全部解决了。 去年的浅绿棉袄过几天就可以穿了,另一件厚的到时候再请教槐花娘,要不要把里面的棉花内胆重新拆出来扯一扯。 田蔡还想给自己做个棉手捂,冬天时候出去走哪把手往里一揣,看着张德发用的那个就觉得暖和。 打算完这些过冬的硬件装备,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今年的柴火她还没砍呢! 第129章 联谊 第二天田蔡打算去县里,早上刚一出屋门,就看到地面上凝结了一层白色冰晶,下霜了。 想着怎么都是去县里一回,田蔡干脆背了一竹筐的山货,到地方了先给以前买过山货的赵大姐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她打算留给杜春燕。 杜春燕看到去年那种品相的大板栗高兴的合不拢嘴,“妹子,下次再有你就多送点过来,多少我都吃得下!只要是这个品相的,绝对亏不了你!” 田蔡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并不打算送来,最起码最近都不打算送,想要就要还能突出这板栗的难得嘛! 她借着杜春燕的面子买了几块瑕疵布,其中有一块军绿色的只是在边缘处印上了一条手指粗的黑印,到时候裁掉不用就可以做衣服一点不受到影响。 田蔡自己虽然对这个颜色的衣服不感冒,架不住流行啊,所以她干脆将整匹布都要了,又买了五尺灰色的,耐脏。 供销社也有棉鞋,不过这时候不叫棉鞋,叫棉乌拉,大概到脚踝高,前面是系带的, 跟自己做的唯一差别就是买的有一圈橡胶,相比较做的更防水一些。 田蔡想了想,还是要了一双,这样就不会扫一会儿雪就弄湿棉鞋了。 不过她忍不住偷偷怀念ugg,怀念她到小腿的登山靴。 因为买了不少东西,再加上最占地方的棉花,田蔡回去的时候大包小裹看着十分惹眼,然后在公社等队里驴车的时候,非常巧的又碰上了张传亮。 田蔡感受着他不停飘过来的视线,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趁着他背对自己的时候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然后在别人看过来的视线里拍着胸口说也被吓了一跳。 “哎呀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摔跤还摔出这么大动静,”正巧这时候老陈头架着驴车过来了,田蔡将东西放在一边,过去假装要扶他起来,又“不小心”踩了他小腿一下。 “唔” 张传亮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看到田蔡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就是一躲,但他怎么躲得掉,被田蔡牢牢的抓住了胳膊,生拖硬拽的扶了起来。 她压低声音道:“你要是管不住自己那对眼珠子,我不介意给你抠出来踩爆它!” 张传亮听到这声音就是一抖,记忆深处被揍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不过在外面他也要面子的,于是也小声求饶,“姑奶奶,祖宗,我错了我错了,真的、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姑奶奶大人有大” “行了,闭嘴,听着就烦。”田蔡一松手,他又啪叽一下摔回了地上。 她没管,自己拿着东西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盯着他。 张传亮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不满的表情都不敢有,小心翼翼的坐在距离女煞星最远的地方,眼睛老老实实的盯着自己脚尖,再不敢往旁边多瞟一眼。 一路相安无事回了家,田蔡第一时间就将算好的布料和棉花给槐花送了过去,结果又被槐花娘留着说了好一通话。 说来说去的意思就是槐花不懂事,随便就收了她的东西巴拉巴拉,然后田蔡又浪费口舌好一通解释这件事才算拉倒。 心累。 接下来的两天田蔡都是白天上山砍树,晚上再将它们锯成一段段的木墩子放在后院晒干水分,每天重复拉锯的动作无数次,就她这个运动量一直在线的人都觉得胳膊疼了。 等罗秀艳过来跟她说知青联欢会就在今天的时候,田蔡还有点懵,“什么联欢会?” “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了,青山村的知青要过来跟咱们村知青一起开联欢会。”罗秀艳刚开了个头田蔡就想起来怎么回事了,不过她记忆里已经将这次的活动更名为联谊会了。 “这次的活动不是联欢是相亲,你不适合去。”田蔡道,罗秀艳怎么都不能去,那地方人多眼杂,到时候再传出去说她定亲的人还去参加联谊会,怕不是对这门亲事不满。 回头老娘们舌根子一嚼,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啊?”罗秀艳惊呆了,“那艳青怎么跟我们说是联欢?” “一开始可能是那么定的,后来就改成联谊了,我是问的李队长家婶子,消息应该是没错的。”田蔡摊摊手,又忍不住嘚瑟道,“你没戏了,不过我和曲婷都可以参加。” 罗秀艳斜眼看她,不服气道,“不是知青的相亲会吗?有你们啥事。” 田蔡就欢快的扭了扭身子,“李婶子说,没定亲的男女青年,要是想去也可以去。” 罗秀艳觉得更扎心了。 于是田蔡就收拾收拾拉着曲婷带着咪咪一起往那边看热闹去了。 知青院里的联谊会已经开始了,这次是在男知青那边的院子里举办的,转圈摆了几个条凳,桌子上还放了些瓜子糖果,知青们一个个都打扮的油光水滑,穿着簇新的衣裳。 这会儿阳光正烈,在院子里坐着也不冷。 田蔡和曲婷就跟村里的其他小伙子一起,趴在墙头上看热闹。 一个面生的男知青想往邱小环身边凑,结果让她损了一顿灰头土脸的走了,曲婷忍不住小声感叹,“啧啧,霸王花真不愧是霸王花。” 田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邱小环在知青院可不是一般人物,女知青没几个愿意跟她对上的,至于男知青那边,更不会跟她一个女的过不去了。 她看到何玉珍跟青山村一个男知青相谈甚欢,结果没多一会儿徐兵帅就沉着脸也坐了过去。 田蔡挑挑眉,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会儿怕不是能打起来,可是要有好戏看了! 结果那个青山村的男知青只是迟疑了下就转身走了。 ……真怂,田蔡和曲婷同时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知青们即使有看对眼的坐在一起说话,声音也都比较小,她在院墙外根本听不清楚。 她轻轻扯了曲婷一下,等她偏头看过来才小声道,“……你想进去不?” 曲婷顿时兴奋的眨了眨眼睛,忙不迭的点头,她还没相过亲呢,看上去挺好玩的,再说又不是相亲了就一定能成,不成的不也有的是嘛。 田蔡干脆将出现在另一边墙头的东子和张宝才也叫过来,在他们耳边交代了几句,这才重新回到曲婷身边。 曲婷回头看看,“他们干嘛去了?” “就咱俩进去太显眼了,我让他们再找点人过来。” 第130章 找到 到最后进了相亲会场的村里姑娘有四个,小伙子也有四个。 田蔡可不管别人看到他们进去是什么表情,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而且她和曲婷也不分开坐,就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听别人说话。 李丽丽看着一群乡巴佬进来,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之前她就觉得田蔡是对严旭东有意,现在更是这么想了。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看李知青刚才看过来的眼神。”曲婷脸皮没有田蔡厚,被李丽丽盯了几眼就不适应了。 田蔡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顺便瞪了回去,安抚道,“别担心,李婶子都说了这个联谊会谁都可以参加的,赶紧看热闹,顺便学习下经验,以后自己相亲时候用得着。” 曲婷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这才不再纠结了,开始兴致勃勃的看起来。 田蔡竖起耳朵,尽量去捕捉每一道声音。 中间还打发走一个过来搭讪的,虽说两人坐在相亲会场里,可是并没打算真的在这找对象,那人脸皮还挺厚,暗示了几句都不走,田蔡就问人家是不是想看病,她男科妇科都能看,那人才绿着一张脸走了。 田蔡又接连听了好半天,都没听到那天的声音,正想着是不是自己搞错了,难不成那两人根本就不是知青? 既然不是知青就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了,田蔡打算回去了,她刚要起身,就听到一道略微沙哑的女声说道,“……我去拿一壶水过来。” 田蔡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忍不住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面生的女知青,个子高挑,身形瘦削,脸长得十分普通。 真的十分普通,平时在路上碰到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察觉到田蔡看过来的视线,那女人也转头看了过来,看到是她还愣了一下,然后朝她点点头笑了一下。 田蔡也点点头收回视线,找到了一个,那另一个肯定也跑不了了,绝对是个知青。 她又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决定过后再悄悄跟严旭东打听对方的姓名,这才跟看够了热闹的曲婷一起离开了。 她们走了以后,东子几人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跟着离开了,女知青们都觉得松了口气。 就刚才坐在前面那两个姑娘,其中那个田大夫,长的比知青都好看,而且还是公社承认的基层医生,硬件条件比她们都强,一群女知青生怕她把男知青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不是没有想上前和他们说话的,可是田大夫只顾着跟旁边那女生说话,根本不往男知青这边看,后来好不容易看过来还给他们紧张够呛,生怕自己动作语言有一点不得体,一时间都有点僵硬,表现的绝对算不上好。 田蔡招呼一直在外面撒欢的咪咪回了家,曲婷也回家取了针线筐,重新叫上罗秀艳,一起来田蔡家做针线。 然后在罗秀艳的追问下,将刚刚相亲会上发生的事情挑拣着说了些。 “我看青山村那些女知青的眼珠子都粘在了严知青身上,就看上他那张脸了。”虽然严知青那张脸她也觉得好看,但曲婷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她更喜欢高大威猛身高体壮的,如果能是当兵的就更好了,可惜她爹就不同意她找个当兵的,非说嫁给那种人几年见一面家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严知青又不是只有脸好看!”罗秀艳以前也被那张脸迷住过,到现在也依然把他当做白月光,只是白月光肯定看不上她就是了,并不耽误她偶尔想一想。 “还有哪好看?”曲婷坏笑,“给你看了?” 一开始罗秀艳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想明白了就忍不住追着她打,“好啊你个死妮子,你还是个小姑娘呢,真是什么都敢说,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田蔡都被她俩逗笑了,看两个人在院子里追打也不拦着,等她俩闹够了才道,“也不全是看严知青的,毕竟旁边还有邱知青守着呢,我瞅着也有两个过去跟于知青说话的。” 曲婷点点头,重新拿出鞋底来纳,“还有跟邱知青说话的也不少,毕竟她那张脸还是挺能唬人的,就是都被她撵走了,别说,这个邱知青对严知青还挺专一的呢!” “可不嘛,听说两人以前就是邻居,早就认识了,人家邱知青喜欢严知青很多年了,家里都是同意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肯定要联姻的。”罗秀艳早在知青刚来的时候就打听过了,所以这些消息她早就知道。 “当然联姻了,你也不看看人家的家世,真让人家娶个咱这样的村姑,在一起过日子也没话说不是?”田蔡虽然不觉得两人能成,但是万一呢,人家邱小环好歹暗恋了这么多年,女追男隔层纱,没准哪天男的没绷住俩人就成了。 两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才略过话题不谈。 三个人说话都是天马行空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不一会儿又说到罗秀艳的亲事上。 “你结婚要了多少彩礼?”曲婷突然问道,将手里的绳子打了个结。 田蔡愣了一下,正要说点别的转移话题呢,就听罗秀艳十分自然的道,“八十八,取个吉利的数。” 曲婷听了十分羡慕,八十八已经很多了,可见男方家很是看中这个媳妇。 罗秀艳也很享受这种羡慕,她报出这个数字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其实罗家和刘家多次交涉过后,刘家最多同意将彩礼给到六十六块,但是罗家接受不了,觉得太少。 罗秀艳也知道说出去让她家没面子,她跟刘传杰商量了,干脆罗家掏钱补上差额,对外就将彩礼说成八十八,到时候两家面子上都好过。 田蔡也没多想,以为刘家终于让步了。 知青院,联谊会结束后,青山村的知青们自发帮着收拾干净了场地,这才结伴往青山村去。 因一群人都是三三两两走着的,一男一女走在最末尾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女人嘴唇微动,面上看不出来说话了,声音却是清晰的传到男人耳里,“今天那个田蔡盯着我看了好几眼。” 男人微点了下头,“也看我了,不过我观察了,咱们这些知青她每一个都看了。”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女人哑声道,“她一个女的,看男知青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看女知青?” 第131章 被抓 “……有没有可能是估算一下谁是对手?”男人不是很懂女人的心思,但是家里那些争宠的姐妹好像每次都要仔细观察对方,为了更好的攀比,了解对手以求胜出。 女人一顿,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她总是忍不住多想,难不成自己什么时候露出马脚了? 而且最关键的就是她并没看出田蔡对哪个男知青有意,不过想到过去搭讪的王明,女人觉得应该过去打听几句。 她跟男人十分自然的分开,重新汇合到女知青那堆里,听她们一直在说今天的相亲,这才趁着空隙插嘴进去。 “……我刚知道,后来进来那个长得白净的姑娘居然是靠山村的那个大夫田蔡,你们都认识她吗?” 女知青a:“我也不认识,但是以前听说过她,没想到长得还这么好看!” “我看比那个邱小环都好看,一点不像个乡下人!”女知青b也加入进来。 “她过来应该是也要找对象的,就是不知道看上谁了?”女知青c猜测道。 女知青a又道,“我看王明过去跟她搭讪了。” 女人看大家说到了点子上,这才撺掇道,“要不咱们问问他俩说什么了?我挺好奇的。” “我也好奇嘻嘻” 于是几个女知青一起,簇拥在王明周围,向他打听今天都跟田蔡说了什么。 王明听到这话脸扭曲了一下才恢复正常,然后稍显尴尬的道,“也没说什么,田大夫以为我是来看病的呢!” 女知青打听的时候,男知青们也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大多并不想在乡下结婚,迟早是要回城的,如果对象是个女知青还能考虑一下,到时候夫妻俩一起回城,也算是一段佳话。 没有谁真愿意娶个乡下姑娘,但是如果这个乡下姑娘是田蔡的话,他们不得不承认,还是可以考虑的。 先不说田蔡是大队唯一的医生,待遇跟普通生产队员完全不同,而且她长的还好,一点都不像个乡下人,比大多数女知青都好看,一举一动看起来也不是没有教养的样子。 所以他们也都想知道王明刚刚搭讪跟人家说了什么,女知青过来问他们就顺便听一下。 听到这个回答,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明你也不行啊,是不是没说清楚,不然人家怎么会当你是去看病的。”小个子的男知青忍不住打趣他。 王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已经说得清楚了,那样没脸的更是自己,于是解释道,“我就是想认识一下她混个脸熟,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是也好找嘛,” “你可算了你,你就是看上人家那张脸了……” “你敢说你看不上?”王明忍不住回怼。 女人和男人对视一眼,任凭其他人打闹,慢慢又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先不用管,观察一阵再说。” 第二天田蔡就找严旭东打听了那两人的名字,男人名叫丁文龙,女人叫于倩。 丁文龙来自沿海的连城,于倩则是南省人,他们都是同年被分到北山大队的,只是这两人都比严旭东来的早。 田蔡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就回去了,她现在很确定,之前在她家院外盯着的就是这两人,不知道当时进院子翻找的是不是同一拨。 不过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办,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将这两个人处理了,田蔡知道这时候国内还不太平,她可以给他们扣上个的名头,这俩人就是不死也能脱层皮。 至于如果没有问题怎么办她就不考虑了,有没有问题查一查就知道了,这两人就不可能禁得住查。 就是这个消息怎么送出去才能避过不该知道的人,她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这天田蔡没什么事干,就打算收拾收拾家里的药柜,然后发现成品药有好几种都快没了,其中只剩下半瓶的就是外伤止血药。 之前她也是没少做,村里人谁家还没个破皮流血的,自打知道破伤风能要命以后,对伤口的处理就看重了很多,田蔡这的外伤药也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药品之一。 她之前在收购站买到过一些三七,不过那的库存也不多,更是不肯全部卖给田蔡,她打算回头再去看看,不行就分几次购买,积少成多。 做外伤药别的药材也不是不能用,只是要说药效最好的还得是三七,内服外用都可以。 转念想到现在的局势,收购站的中药材还能不能卖都是个问题,她还是暂时不要过去了。 田蔡挑了几味其他的药材放在药碾子里研磨,用脚来回轱辘着手也没闲下,一直在拿着医书翻看,她记得书上也有个方子,用不到三七,她倒是可以尝试做一下。 田蔡接连几天闭门不出,青山村却出了件大事。 这件事她是听来看病的翟大娘说的,前几天晚上村里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他们悄无声息的控制住了知青点,然后又来了一队绿军装,将所有知青都押走了,还在村里抓了一家人,到现在都五天了还没放回来。 “大家都传知青里面有特w!”翟大娘压低声音说道。 田蔡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巧?自己刚打算这么举报呢他们就进去了? “那是怎么发现的?”她也悄默默的问,“那被抓那家人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翟大娘就不敢再说了,她家老头子可是叮嘱过,这些东西在外面不能乱说,是会被抓起来的,只是刚才她没控制住,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嘴快了。 田蔡看她不肯再说也就没再问,将话题重新转回病情上来,心里却是有点没底。 按照翟大娘说的,这件事已经过了五天了,她却没听到一点风声,看来还挺隐秘的,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迟早要传开的。 不过想到自己那个隐患,是不是被顺便解决了? 第132章 挺着 田蔡还没顾得去打听,就碰上了个重症来看病,一下子就没空多想了。 那时候过了中午了,两个男人推着个平板车来了,田蔡正巧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幕不由愣了,这才起身去看。 男人停下车,有些拘谨,“田、田大夫,您给我媳妇看看……” 田蔡弯腰下去看,平板车上躺了个女人,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女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伸手摸了一下,触手冰凉,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具尸体。 田蔡的手指在她颈边停留了一会儿,甚至还扒着眼皮看了看,女人都毫无动静。 男人有些紧张,深秋的天里竟然冒起汗来,他想伸手过去推一把,但是看到田蔡沉静的脸,还是没敢。 田蔡掀开被子找到女人的手,然后放空思绪搭上去。 自打豆芽上面的花朵开了以后,田蔡每次诊脉都更加灵敏,她觉得人的脉象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脉搏跳动跟心脏一样,都是砰砰的声音,但仔细一听,却还能感受到血液从心脏流出,经过奇经八脉和五脏六腑,甚至田蔡觉得自己现在都能听到它流经地方的情况,只是这种感觉时灵时不灵,还有点说不准。 田蔡此时就听着女人的脉象,听着它微弱的跳动着,甚至能“听到”它缓慢流过肺部,向各处淌去,却在行进的过程中突然凝滞了一下。 男人见她眉头皱了一下,便紧张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田蔡靠近平板车时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再一摸脉就更有数了,只是这样重的病症,怎么不往医院里送呢? 田蔡睁开眼睛,看向男人,“她生完孩子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一、一直出血,我带她去公社看了,可、可是那个大夫说他看不了,非说要去县里看。” 田蔡皱眉问道,“那怎么不去?” “俺、俺们、没钱。”男人有些尴尬,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田蔡惊讶,“没钱可以跟大队借钱啊!年底再用工分还就可以。” 男人便道,“俺们之前得罪过队长,他不同意借钱,俺们这还是分了粮才有点钱带她来看病,田大夫,他们都说你医术可好了看的还便宜,您就给开点药!” “她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好的,”田蔡看了一眼两个男人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平板车上的人,她叹了口气说道 ,“就她这种情况,我的药再好,也得跟针灸配合着,双管齐下,没有两个月都不用想。”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咬咬牙,“那您开药,需要针灸就针灸,今天看完我们明天再过来,” 他身后的人也表示同意,“对对对田大夫,俺们哥俩明天天不亮就出发,中午之前咋也到这了。” 田蔡:“你们今天不会也是这么来的?” 她看了眼车上的人,天不亮就出发,正是寒气最重的时候,而这女人的病症却正是不能受凉。 “你们是哪个大队的?” “房山大队的,”男人道,“俺们家住的靠里,也是在山边上。” 田蔡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是这样来回折腾对女人的身体不利,先不说天气越来越冷早上的寒气太重,就说从靠山村到房山大队路上颠簸,两个大男人能有多细心,到时候女人还指不定遭多少罪呢。 “算了,先将人抬到屋里去。”田蔡直起身招呼。 男人不敢怠慢,赶忙将平板车上的绳子解开,再使劲儿一抬,上面的那块门板就被抬下来了。 男人招呼着自家兄弟跟着田大夫将妻子抬到屋里,进去了才发现田蔡没再堂屋等着他们,而是在旁边的另一间房,里面靠墙有一排的衣柜,中间一张木板床,上面已经铺好了被褥。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板整块放在了上面,因为门板太长,他们干脆斜着放的。 田蔡:“……把人放在床上。” 两兄弟赶忙照办,等他们将人放好,男人的兄弟就先出去了。 这一番动静总算让从刚刚就昏睡着的女人醒来了,她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环境,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呆住了。 男人见她醒了,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大妹,这是靠山村田大夫家,俺们领你看病来了。” 女人一急,“那罩子呢?” 男人见她着急,忙安慰,“在王大娘家呢,她帮着给看几天。”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田蔡穿好白大褂,见夫妻俩说的差不多了,这才走上前来,朝她安抚的笑笑,“你别怕,我现在给你检查一下。” 女人跟之前孙雪莲的情况有些相似,都是产后恶露不断,这个病症在中医里叫崩漏,看产妇的出血情况判定轻重。 孙雪莲的情况就比女人的轻得多,而且时间也要短,她之前还能正常走路,只是身体差了很多脸色也不好,况且孙雪莲是小产她是生产,这女人因为时间太长,已经起不来炕了。 据她丈夫所说,出血量也不是很大,就是一直不断,这样的情况也很危险,如果不及时止血,吃再多的药也好不了。 田蔡不知道卫生室有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止血药,但是田蔡在医书上看到过对症的药方,现在看情况再配上扎针,应该也能好得更快点。 而且自己现在露水管够,不会再像之前用起来那么抠搜了。 田蔡知道,现在依然很多乡下的妇女在家生完孩子,生完也不看大夫,即便看,也都不愿意脱了衣服给仔细检查,生病也都能挺就挺。 其实这是这一代人的毛病,这一代人到后来当了爸妈当了爷爷奶奶,也一样是有病就愿意挺着,直到挺不住了送到医院,那时候都已经是重症了。 田爷爷一个患者的母亲就是,据说晚上睡觉觉得肚子疼,愣是不去医院一直挺着,疼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到第二天实在受不了了才去医院,一检查,阑尾炎穿孔了,再晚来一阵子,估计直接就转到火葬场了。 就这也没让她吃了教训,以后有病了依然挺着。 可见生病就挺着,是这一代人都有的毛病。 第133章 崩漏 田蔡过了一遍崩漏扎针都要注意的地方,还有针的走穴和下针深浅,在脑海里反复演练了几遍,这才让男人帮她媳妇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开始行针。 首先要将体内的脏东西都清理干净,然后才能进行止血,田蔡洗净手,又拿酒精给针都消好毒,刚要下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曲婷的声音。 田蔡将刚刚拿起的针重新放下,拽了个被角盖在女人身上,朝外面招呼道,“在药房呢,有病人,你直接过来就行。” 然后转向男人说道,“她是前一段时间考上的保健员,也算是个医务工作者,一会儿我要扎针,让她帮着你一起处理下。” 男人傻呆呆的点了点头,没好意思问处理什么。 曲婷进到堂屋,嬉笑着掀开药房的门帘,看见田蔡穿着白大褂就是一愣,收住了脸上的笑意。 田蔡朝她眨了眨眼睛,叫她洗洗手再过来,顺便端着药房里的盆子去打一盆热水。 她拦住要去干活的男人,“给没给你媳妇带件干净的衣裳,一会儿要换上的。” 曲婷打了热水回来站在一边,田蔡才开始扎针,几针下去,女人身下就流出了更多的黑褐色液体。 等她们终于从里面出来时候,田蔡还好,曲婷和男人的脸都微微发白,脚下有些虚浮。 曲婷尤其厉害些,所以最后一盆血水是男人端出来倒掉的,就倒在田蔡家门口的水沟里。 男人的兄弟守在院子里,见到自家大哥端出了不止一盆血水,脸越来越白,却没敢说话,视线不停的在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目光也越来越悲伤。 田蔡和他道 ,“别担心,我刚才给她处理了一下,过后再扎几次针,吃一段时间的药。” 男人倒完水回来正好听到这话,他又打了点水将盆刷洗干净,这才紧紧跟在田蔡身后,紧张的问,“那田大夫,我媳妇能治好吗?” 田蔡想了想,“回去好好养个一年半载的,连着吃我开的药大概两个月,到时间就带她来扎针,虽说不能像普通人身体那么好,不过干点轻松的家务还是可以的。” 她接着道,“而且这次的药方要根据她身体的恢复情况调整,我先给你开半个月的,每隔一天你要带她过来扎针,扎一段时间可能会间隔长一些,到时候看情况更换药方,不过我尽量不给你用贵的药材。” 男人听得认真。 田蔡继续道,“最起码半年之内她都不能干活,还要尽量精细的养着,虽说不用大鱼大肉,吃食上也要尽量清淡点,营养均衡,鱼、蛋可以看情况经常给她吃点。” 田蔡说的这些条件对于男人家来说都不算难实现,他们也是住在山边上,别说家里还养着一只母鸡隔天也会下蛋,就说山里有的是野鸡,到时候偷偷上山摸点野鸡蛋回来吃也行,鱼就更好说了,河里有的是,只要避着村里人去捞就行。 田蔡拿出纸笔斟酌着写下药方,这是她第一次修改药方,虽说治疗崩漏蔡家医书上就有成熟的药方,她这次却是要按照女人的身体情况酌情增减药材,而且还要降低药方的成本,于是她反复改了两次才写完。 田蔡拿着药方打开药柜,开始抓取所需要的药材。 药方里有几种药材用的是在收购站购入的,但凡价格贵重些的药材田蔡都给踢掉了,更换成了价格低一些功效差不多的品类,如果是自己采的那部分,贵点便宜点倒是无所谓,不过她却是不能占集体便宜的。 田蔡很少给人开需要回去熬煮的药,只有一些不需要露水增加药效的才会那么开,但是这个叫大妹的女人身上的病症,却是一定要使用露水的,所以田蔡选择将药材研磨碎,然后搓成大药丸子。 她直接拿出两个药碾子递给兄弟俩,又将几样药材分开摆放在两边,“来,碾碎了。” 两人一句废话都没有,问清了药碾子的使用方法,就吭哧吭哧干了起来。 其实这时候就已经有磨粉机了,先不说那东西需要用电,就那种装备怎么也轮不到田蔡这样的村医啊。 两个男人在院子里一边磨着药材一边商量着,“大哥,我刚才听那大夫的意思,大嫂不能受凉,好像咱们这样来回推着走也不行,说是需要静放。” “屁个静放,是静养。”知道媳妇的命能保住了,男人也有心情白他弟一眼了,不过田蔡说的话他也放在心里了,只是一半会还没想到解决办法。 “哦对静养,是静养,只是咱俩这来回用多长时间就不说了,就是王大娘家的板车也不可能一直借给咱,还有罩子,人家也不能乐意总给看着。” 男人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还没想出解决办法。 他之前就想过了,不求别的,只求能将她媳妇的命保住就行,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这段时间大妹没有奶水,孩子都是吃米汤,黑黑瘦瘦那么一点,要是再没了娘,可就太可怜了,而且他也不能没有媳妇,当年家里给她娶媳妇就花光了家底,二弟到现在都还是个光棍呢。 可是刚刚田大夫说了,只要按时过来扎针,好好吃药,他媳妇还有恢复的可能,就跟以前一样好好的…… 男人手上的动作没停,却不再说话了,他得好好想想。 曲婷重新做好心理建设,这才进到屋里来,看到诊床上沉睡的女人,小声跟田蔡感叹,“蔡蔡,你说女人生孩子都会这样吗?” “当然不是,”田蔡简单给她讲了一遍这种病情形成的原因,“所以生孩子尽量选择在卫生院生,到时候真有什么情况大夫也能及时发现,不要听老一辈说什么去医院生孩子就是矫情,咱们一辈子也生不了几个孩子,矫情两回怎么了?真要像这个嫂子似的落下一身毛病,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曲婷连连点头,觉得田蔡说的好有道理。 第134章 张老太太 等两兄弟将药材全部碾碎,也大概商量出了解决办法,大妹夫妻俩留在靠山村,他弟弟自己回去,板车得还给王大娘,顺便将孩子接回来照顾。 至于留在靠山村住哪,到时候就求助北山大队的队长,看队长能不能帮着安排到哪个老乡家里借住。 田蔡将碾好的药粉按照药方的配比混合在一起,然后偷偷加入露水,混合搅在一起,和曲婷洗了手坐在堂屋的桌边搓药丸子。 搓这个简单,曲婷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只是搓的速度照田蔡的慢多了。 田蔡估算了每顿的药量,本想按照一顿一个药丸子搓的,那样方便,可是第一个药丸子搓出来她自己都笑了,快赶上婴儿拳头大了,没办法,又重新搓成长条。 田蔡前世在网上看到过人家搓药丸子用的一种工具,两块木板,上面挖了些对称的小沟,她特意找陈木匠帮着也做了一个,这东西做起来并不难,田蔡有了它搓药丸子的速度更是蹭蹭上涨。 曲婷觉得好玩,于是田蔡负责将药搓成长条,她再用木板对准凹槽那么一使劲,就变成一个个大小差不多的药丸子了。 等男人找了张德发一起过来的时候,田蔡和曲婷已经将全部的药丸子都搓出来了,装在一个竹筒里,是她多半个月的量。 “小田啊,你出来一下。”张德发将田蔡叫出去说话。 两人走到院外,估摸着是院子里听不到的距离了,张德发才问道,“他媳妇那病得治多长时间?” “两个月左右。” 张德发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你说,你要是劝说他们兄弟俩搬到咱们村来,可能性能有多少?” 田蔡睁大眼睛看着张德发,他也看着田蔡,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终她败下阵来,“您说真的?” 张德发点点头,这王家两兄弟他都认识,也挺欣赏两人的。 之前就说过,房山大队主要由两个姓氏的人家组成,李家和王家,剩下的都是外来户,别看这王家兄弟也姓王,却是前些年大灾以后才搬到房山大队的,跟房山大队的王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两家人排外是出了名的,所以这两兄弟就挑了个距离村子远一些山脚住着,一住就是五六年。 之前他们还在山里打到过一头野猪,消息刚传到村里就被大队长领人过去抬走了,给每人多算了十个工分这事就算拉倒了。 张德发看中的就是这兄弟俩的一把子力气,还有这打野猪的能力,这样的人老实能干,在哪都吃香,除了房山大队。 田蔡有点不理解张德发什么情况了,之前她来的时候村里就是四十五户,加上她变成四十六户,夏天丁家老两口过世,丁家分家,于是村里现在变成了四十九户,王家兄弟要是来了,就凑成五十户了,难不成张德发有强迫症,喜欢整数? 可是这两兄弟分家不也是迟早的事吗,也许没两年就变成了五十一户。 张德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着村里哪里还有空余的房子,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之前几栋闲置的房子,但凡好点的都被丁家人占下了,不过他也没白让丁家几兄弟占,都是让他们往大队交了钱的。 最终张德发决定让他们先住在张老太太家,那是村里唯一的五保户,无儿无女,只是老太太现在身体还算可以,暂时用不上村里的照顾,家里家外的大多数家务还能自己干,村里人偶尔帮忙挑水劈柴做些重活。 王家夫妻俩这段时间住在张老太太家,口粮需要自备,偶尔帮老太太干点活就行,旧被褥谁家都有,到时候随便借两床拿过去用就行了。 张老太太就住在罗二叔家西边,距离田蔡这也算不上远,到时候她每隔一天过去给扎针,用不了两个月就能好。 王家兄弟跟着张德发去认门,顺便用平板车将大妹运过去,田蔡怕她头受风,还给拽了个旧棉被盖在脑袋上。 张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是一个裹脚的小老太太,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很多时候还要拄着拐杖,微驼着背,耳朵也不太好,村里人跟她说话的时候都要大点声 ,不然她听不清。 田蔡之前过去给她看过,老太太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而且她心态特别好,每天都笑呵呵的,很少会生病,老太太编草鞋最拿手,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结实好看。 “张大娘的儿子早些年参加解放战争牺牲了,后来张大爷去世以后就剩了她一个人。”别看张德发和张老太太一个姓,却是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些年对她多加照顾也算是代替牺牲的战友照顾家人了。 王家兄弟听到这肃然起敬,没想到老人还有个上过战场的儿子,心下暗暗打算借住的这段时间将老太太也照顾好了,反正自己一身力气,多干点活也累不死。 田蔡本来想着以后过去的勤点,却是没想到气温骤降,近来生病的人特别多。 不光靠山村,就连青山村也有不少,她每天都要出外诊,休息的时间少了很多,不过就算再忙,哪怕是晚上,她也会记着,每隔一天就抽时间去张老太太家给大妹扎针。 经过这十多天的治疗,大妹已经非常明显的好转,原来她连床都起不了,现在却已经能自己靠着墙自己穿衣服了。 她男人看到这一幕,激动得抱着媳妇抽噎了一场,夫妻俩想孩子想得厉害,就让家里的弟弟把罩子送来了,少数时候是男人看着,每天都会抱到大妹床前给她看看,大多数时候看孩子的却是张老太太。 这一家三口住过来,让她这热闹了不少,老太太每天闲的没事做,在知道他们夫妻将只有三个月大的孩子放在家里以后,就非得让王家老二将孩子送过来,她给带着。 这下子,丈夫和孩子都在身边,自己的病也有希望治好,大妹的心情好了,身体可不就好得特别快。 第135章 推断 等这场风寒过去,时间也进入了十二月份,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来了。 这时候青山村被带走的那些知青也都放回来了,也不能说是都放回来了,还是少了那么两三个人的,不过大家十分有默契的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仿佛那两个人从未出现过,也从不在外面讨论。 田蔡趁着去青山村出诊的时候特意跟胡翠花打听过,没回来的两个知青正是丁文龙和于倩,还有一个人是已经在村里住了好些年的梁贵。 这个梁贵田蔡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可能都没见过。 “那天晚上还开木仓了呢!”胡翠花悄悄说道,她到现在一提起还心有余悸,“村里人都听到了,响了不止一声呢!咱也是第一次知道身边就藏着特物,可真是吓死人了。” 田蔡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十分确定之前来她家翻找过的就是这两个人,只是不明白他们来找蔡平的东西,怎么跟特物扯上了关系。 又是一夜风雪,田蔡吃过早饭,戴好手套和帽子,这才打开门,招呼着咪咪一起清理院子里的积雪。 说是招呼它,实际就是小家伙自己在一边的雪地上玩,好歹这样身边还有点人气,院子里也热闹些。 田蔡还没清理完院子,咪咪就对着大门“嗷嗷”叫,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见外面有人,就没搭理它。 直到清理完院子,才准备打开大门清理门外,结果刚开门就见到了那个挺长时间没见的人。 她挑挑眉,看到他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换发型了?” 这时候的秦岭跟之前判若两人,人还是那个人,但是精神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仿佛终于卸掉了身上的枷锁,整个人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感。 原本微长的头发剃成了板寸,露出浓黑的眉毛,淡化了过于漂亮的眼睛。 颊边有一道血痂,看样子是什么东西划伤的。 现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那么静静看着田蔡,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 田蔡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不对的,于是抬头奇怪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却是没想到,眼前的人听了这话直接闷笑出声,绕开田蔡,迈步进了院子,随手将院子的门关上,“走,屋里说。” 田蔡疑惑的看了看他,最终还是选择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两人在堂屋落座,她重新将帽子手套都摘下来,原本黑亮柔顺的头发也都散了下来。 田蔡现在的头发还没长长,目前的长度只够在后面扎一个小揪揪,帽子这么一扯,头发就直接散开了,她随手拨到脸颊两侧,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衬得面容越加白皙秀美。 秦岭审视的盯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见田蔡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了,这才说起了正事,“蔡平——是你母亲?” 田蔡一惊,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蔡平的名字,秦岭是怎么知道的,她心里骤然竖起一层防备。 秦岭看了,只觉得心里一堵,两人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她却从来不信他,他压下心底泛起的不舒服,接着讲出原因,说道,“我没有要探听你的隐私,只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见田蔡的视线望过来,秦岭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这才接着说道,“那几个人收到指示,在黄县寻找你母亲,据说是要找她身上的什么东西,但是找了几年一直没有结果,今年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挑了几个公社投放血吸虫,就是为了逼出她。” 他说到这看了田蔡一眼,田蔡只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秦岭继续道,“因为虫病被你发现,甚至治愈,他们就怀疑到了你身上,也曾趁着你外出的时候过来翻找,虽说当时没找到跟你母亲相关的东西,却并没放松对你的怀疑。” 田蔡垂了垂眼,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眼看向秦岭,“我想你是搞错了,我是河省献县人,当年跟着父母逃荒才到这边来的,到黄县的时候因为生病被父母扔掉,那时候我已经十多岁了,父母亲的名字可以很清楚的记住,并不是你嘴里说的蔡平。” 秦岭盯着田蔡的眼睛,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叫田蔡,偏偏是蔡平的蔡。” “不对,我叫田菜,菜是白菜的菜,登记户口的人怎么写成那个蔡了我也不清楚。”田蔡依旧不承认。 秦岭深深的看了田蔡一眼,却没再强迫她认下这个身份,他这次是故意来探田蔡口风的。 被抓的那两人,他也早就盯上了,这次帮着那些人将特物抓住,目的就只有一个。 他想要知道周文亮几人的下落,可是那几人都说不认识周文亮。 秦岭见他们的样子不似说谎,猜测这几个人可能是两条分别埋下的暗线,互相不认识。 按照他们出现的时间推断,这两个知青是在周文亮消失后才来到的青山村。 而那个梁贵,已经在青山村好几年了。 就凭借这个,秦岭推断出,梁贵才是几人中的头目。 他将推测出来的信息透露给了这次抓捕行动的负责人,他们这才对梁贵展开了突击审讯。 这个梁贵也是个硬骨头,一直不肯说,只有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才吐露一点点。 现在可以确定他们是在找一个叫蔡平的人,目的是她身上的一样东西,他们的主家的消息梁贵这个底层的人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个中年男人,他们称呼他,全哥。 投桃报李,负责人将一些不重要的消息告诉了秦岭。 秦岭将已知的信息整合在一起,就推测出周文亮几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并且他们拿不准这事是谁干的。 田蔡往前凑近一点,满脸八卦的小声道,“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那些特物是怎么被发现的?我对这个比较好奇。” 没办法,谁替她出手的她当然好奇,还没等自己出手呢,这几人究竟是怎么漏了老底被人端了的。 第136章 婚礼 秦岭定定的看了田蔡好一会儿,看得她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然后才转开视线,“据说这件事还跟你有关,你会不知道?” “跟我有关?”不知怎么,田蔡就想到了之前工分的事,她恍然大悟,“你是说?” 秦岭见她明白过来了,这才点点头,“剩下的你就自己想,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 嘴上说着不知道,表情却不是像不知道的样子。 田蔡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自己将已知的几个信息串起来,大概就明白了事情的发展经过。 不知道修改她工分的人是两个知青还是那个叫梁贵的,什么目的她也不清楚,错误的工分刚发下来田蔡就找到大队去了,两个队长这时候联合处理了并且上报给公社,至于怎么抓到幕后之人的她就不知道了,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其他人,一锅端了。 只是这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想将李铁刚和张德发拉下马?那上位的会是谁呢? 田蔡觉得就算自己猜得不全对也八九不离十,不管别的,最起码她暂时的隐患已经解决了,至于以后的的事情就以后再说了。 秦岭一直用余光悄悄注意田蔡,他很想开诚布公的与田蔡谈一谈。 据他所知,田蔡不可能不认识周文亮,可是她说不认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么自然,一点都不像装的。 等田蔡送秦岭出去,又拿着雪锹清理干净门口的积雪,重新坐回炕上,她看着手掌心里的小花,忍不住叹息,她怎么可能说呢,跟谁说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进入腊月后没多久就是罗秀艳结婚的日子,田蔡将礼金装在红包里,跟着村里的年轻人过去送亲。 她到的时候,罗秀艳正羞答答的坐在那被村里人打趣,看到田蔡和曲婷她赶忙跑过来,几人抱着又跳又笑,这小半个月杜婶子一点都不让她出门了,就连来田蔡家都不行,所以几人也很长时间没见了。 等亲热够了,罗秀艳从她那屋的柜子里把花生糖果拿出来,捧着果盘,给每人都抓了一小把。 田蔡顺便将自己准备好的份子钱递了过去,罗秀艳捏了一下红包,笑着道,“你不是给我买枕巾了嘛,还送红包,我收起来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你可得了,就你那脸皮你还有个不好意思?”曲婷忍不住笑嘻嘻的打趣她,她是空手来的不需要随礼,因为她还没结婚呢都是跟着家里一起,而她娘已经将红包给杜婶子拿过去了。 “对,你不好意思就还给我,哎呀你还就还呗怎么还捏得这么紧……” 几人笑闹了几句才说起正事,今天田蔡和曲婷可不能闲着,都是要帮着拿东西的,她抱被子,曲婷抱着搪瓷盆子,里面放着新娘子梳妆用的东西,田蔡也不是很了解有什么说道,反正杜婶子就是这么给他们分配的。 刚过八点,新郎官就在大家的簇拥下过来接新娘子了,这也是田蔡第一次看到罗秀艳的丈夫,长得只能说还可以,说他长得好得看跟谁比了,要是跟秦岭严旭东这样的比肯定不够看,但要跟村里的普通小伙子,那肯定能胜出。 这人外形上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有点矮了,目测应该不到一米七,算是这个时候比较标准的身高了。 新郎官穿着件半新的深蓝色衣服,两人站在一起,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跟着新郎官过来接亲的还有卫生室的小刘大夫,他也看到田蔡和曲婷了,在后面笑呵呵的朝着两人招手。 等新郎官将罗秀艳接走,田蔡这些人才跟着一起往丰产大队去,他们还要将手里的东西送到新房,而且婚宴到时候也要在男方家办,当然不可能邀请全村人,只能是男女双方的亲人和朋友。 田蔡也是今天才见识到这时候的婚礼仪式有多简单,两个新人朝着墙上挂的领袖照片鞠躬,宣誓:永远忠于国家,忠于领导人,坚持社会主义道路…… 证婚人上前念一遍两人的结婚证,然后新人向双方父母鞠躬,就算礼成了。 这个念结婚证的证婚人,好像是丰产大队的大队长,这时候村里人结婚,都喜欢找大队长来当证婚人,显示出对领导的重视。 男方家一共在院子里放了三桌,一桌是给女方亲戚朋友的,另外两桌是给男方那边的, 饭桌上没有酒水,大家都是以水代酒,就连新人依次向客人桌敬酒都是敬的水,两圈下来,看新郎官的样子,都要喝吐了。 至于桌上的菜就不用追求有多好了,能有的吃就不错了,而且刘家这席面也算是有肉有菜,就是可能一只鸡加了一大锅的土豆,然后分成好几盆端上来。 席面是直接摆在院子里的,现在天气冷,菜很快就凉了,油脂凝固成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飘在汤面上,别人田蔡不知道,反正她看着挺没胃口的。 田蔡也没让曲婷多吃,这天气吃生冷的,回去容易闹肚子,两人挑着还算温热的炖白菜就着饼子吃了点,差不多饱了就跟杜婶子打了声招呼,先回去了。 现在也不兴闹洞房,一会儿吃饭的人散了这场喜事就算结束了。 今天算是冬日难得的暖阳,田蔡和曲婷慢悠悠的走在回村的路上,前些天下的雪大多都已经晒化了,路中间的都露出了黑色的泥土。 “你看见秀艳她婆婆和大嫂了吗?”曲婷忍不住问道。 田蔡想起那两个女人的样子,“感觉都不是太好相处的人。” 曲婷听了这话猛点头,她也是这种感觉,虽说刚见一面也看不出什么,可有的人面上就能看出来。 “蔡蔡,你也十八了,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曲婷家里最近提了好几次要给她介绍对象,让她想想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 田蔡挑挑眉,看了她一眼,“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 曲婷脸一红,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嗯,前几天我小姨过来找我娘,说我到年纪了,就算不是马上结婚也可以先谈个试试,免得以后好小伙子都让人订下了。” 田蔡就扯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大旗,“我打算守两年孝,过几年再说。” 曲婷这才想起来田蔡的母亲去世了,也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话题,正巧身后传来拖拉机突突的声音,两人一齐朝着身后看去。 第137章 接骨 是两位队长,两人带着一群人坐着拖拉机往这边来。 见到田蔡,李铁刚拍了拍孙爱国的肩膀,在他耳边喊道,“慢点!” 所以等拖拉机到近前的时候,速度已经降了很多,他看看田蔡两人,又回头看看拖拉机斗里的几个人和一堆行李,上面已经坐不下了。 田蔡看了看几人身上的衣服也不想上去挤,于是赶忙拒绝,“谢谢队长,我们自己走路回去就行,这会儿的太阳好,也没有多远了。” 李铁刚还未出口的话就又收了回去,点头道,“那你回去来大队一趟,到时候给他们都看看。” 等拖拉机开走了,曲婷才偷偷问田蔡,“车上那些人都穿的好破啊,他们是干什么的?看年纪都不小了也不可能是知青。” 田蔡看着远去的车,叹了口气,“反正是你需要离他们远点的人。” 见曲婷不理解,她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是拍拍她的肩膀,“乖,相信我,曲叔也会让你离他们远点的。” 之前她还奇怪过,怎么其他地方都已经有了下放过来的人,北山大队还没有,得,现在有了。 想到李铁刚的交代,田蔡拉着曲婷加快脚步,朝着村里赶去。 两人今天为了参加婚礼,都挑了比较整齐的衣服穿着,田蔡身上穿的是去年东子娘给做的浅绿棉袄,她怕路上冷,还在外面加了个兔毛坎肩,这会一路飞奔,都出汗了。 等她们到大队部,这些人就待在往常队员学习那屋,田蔡趁着几人讨论的时候,回家拿来了药箱。 这一伙是六个人,五个大人一个小孩,那小孩虽说将头发剪短了,却能看出是个小姑娘,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紧紧依靠在一位老人身边,眼里满是惶恐。 看着那六个人的站位,田蔡也能大致能猜出他们的关系。 其中那对中年人应该是夫妻,另一边就站着领孩子的老人,剩下的两个男人就比较年轻了,身材壮硕的看上去三十出头,另一个更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岁,长得白白净净,对田蔡的身份还挺好奇的。 “你先给他们看看,身上多少都带着点病,别回头严重了耽误劳动。”张德发见田蔡过来了,就吩咐她给这些人看看身子。 田蔡将药箱放在桌子上,又拽了个凳子放在面前,然后看着他们,“谁先来?” 几人看着脸蛋白嫩,恨不得还有点婴儿肥的田蔡不说话,却没有一个人向前迈一步。 田蔡也不催促,就目光坦然的看着他们。 最终还是那个壮硕男人先坐下了,田蔡让他将手腕放在桌子上,伸出三根手指扣了上去。 那老者立即目光如电的射过来。 田蔡只是抬了抬眼皮,见是他就没再管,看舌苔、听诊,又询问了最近的胃口,这才换下一个。 这男人身体除了有点疲惫外没有任何问题,他自己应该也知道,等田蔡检查过就起身回去站着了。 第二个检查的是那个小伙子,田蔡手一摸上去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个小伙子身体底子很是一般,肺和气管尤其不好,原来应该都是精心养着的。 她试探着问道,“你有哮喘?” 小伙子惊讶,抬头看向田蔡,忍不住点了点头,“从小就有。” 想到自己手里的药不多,他回头看了壮硕男人一眼,见他微微摇头,到嘴边的话就又憋了回去。 之后田蔡看的是那对中年夫妻,女人有些受凉,男人严重些,右小臂骨折了,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伤口没得到妥善处理,已经有些化脓了。 田蔡跟两位队长说明了情况,就开始着手正骨。 要说田蔡最拿手的,应该就是正骨了,这方面她仿佛特别有天赋,原本训练中遇到的骨头错位、脱臼,她在简单请教过田爷爷就能自己处理,现在跟着蔡家的医书学下来,更是一日千里。 而且干这个,主要就是敢下手,找准位置后,田蔡就准备动手了,她提醒中年男人,“一会儿接骨会疼,你忍着点,我尽快。” 男人点点头,他的手臂是被自己的学生打断的,后来也没得到妥善治疗,这会有希望治好他肯定要好好把握,再说打断的疼都忍了何况只是接骨的。 他紧咬着牙关,将手臂举到身前。 田蔡之前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手臂的骨头断的还算整齐,只需要将断面对上,然后打板固定,三两个月就能养好。 她将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白皙的手腕,然后轻轻放在男人的手臂上,手下飞快的动作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声,“好了。” 等男人缓过这口气后,才有上手捏了捏,等他又疼出冷汗才松开了手,忍不住心中自得,没想到就这么一下也接得挺正的。 然后开始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这伤口真是不一般的脏,她拿镊子蘸了酒精一点点清理,上面混杂了泥土,还有烟头烫的痕迹,有一些肉已经腐烂了,都要小心的切掉。 打从田蔡开始处理伤口,男人的妻子就在一边抹眼泪,男人看到,就拍着她肩膀小声安慰。 这些全都清理完,田蔡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特制的外伤药粉,小心的撒在上面,然后竹片固定,纱布绑紧。 “后天还需要换药,以后慢慢养着就可以了。”田蔡交代道。 最后轮到的就是这爷孙俩了,打从刚刚田蔡给那几人看病的时候,老人就一直盯着她,弄得田蔡心里七上八下,暗暗提高警惕。 第138章 于寡妇 “小姑娘医术不错啊!”鞠老爷子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他的老朋友就是中医,这次被波及的很惨,他被迫离开的时候还在扫大街,想到他被剃光的那一半头发,忍不住叹息一声。 打从刚刚这小姑娘给大家看病,他就在观察她,用的全是中医,并且一点都不避着人,看小姑娘药箱里还有西医针剂却没使用,鞠老爷子心下稍安,这才觉得他们应该是到了个不错的地方。 这里的队长没因为他们的身份就看不起人,还体谅一行人路途遥远找来小姑娘给看身体,鞠老爷子忍不住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他们在这应该过得不会太辛苦了。 田蔡谦虚一笑,“医术博大精深,我不会的还多着呢,这都是些简单的小手段。” 她的谦虚鞠老爷子却不会当真,就凭刚刚那一手接骨,就跟他的老朋友不相上下,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田蔡给鞠老爷子号了脉,他的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反倒是那个小姑娘,有些问题。 她学着老人的样子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转头对着老人说道,“这几天注意一下孩子,我摸着有点吓到了,如果发烧了可以过去找我,我姓田,家就住在村尾,随便一打听村里人都知道。” “多谢田大夫。”鞠老爷子连连道谢,他也知道孙女被家里的一番变故吓着了,最近都不怎么爱说话了。 而就在田蔡热热闹闹投入到看病之中时,和她相距几百公里的南下火车上,正有穿着绿军装的人在车上搜查。 权向荣脸色沉凝的从厕所出来,低头盯着眼前的人,眼里仿佛萃了冰碴子,压低声音呵斥道,“废物!连点小事都做不好。” 权忠微微弯着腰,颊边的汗水顺着衣领流进去,只觉往日还算舒服的中山装,这会儿快要将人勒得窒息,要不是顾忌着车上人多眼杂,他肯定会如往常一样直接跪下磕头。 权向荣问,“那个叫田蔡的,确定了吗?” “八九不离十。”虽然权向荣没直接说出确定的是什么,权忠却是已经猜到了,“先生,我们的人在她家发现了好几本中医书籍,而且28号之前在她那里买过制好的伤药,似乎比太太制的效果还要好,我将药丸送去研究,大多数药材他们已经分离出来了,但是最关键的一味还是没有头绪,虽然不能说跟太太家的完全一样,但应该是同出一脉。” 权向荣:“真是一帮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找个人多少年都找不到,现在连个药方都研究不出来,一群废物!” 权忠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原本低着的头埋得更深了,就连一丝不苟梳向后面的头发落下来,都不敢伸手去拨,等先生将火气发出来情绪好一些了,才接着道,“那我们还要派人过去吗?” 权向荣想了想道,“先不派了,这次的事一出,肯定有不少人盯着,那边还有卞老二那个疯狗,既然知道这些年她都在黄县,那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 他冷哼一声,“想办法弄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蔡平以为自己能逃出去一次,我会给她第二次机会吗?” 权向荣绝对不会承认,他这次刚到黄县就离开是被逼无奈,即使再多的人说他是汉j,骂他狼子野心他也不在乎,这些人不过是眼红罢了。 只要拿到了蔡家的传家宝,他就能活死人肉白骨,以后回了港城,凭借这个能力,不知道多少人要捧着钱来求他,他又搭上了英吉利那边的贵人,到时候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杨家和卞家算什么,到时候对付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自己的雄心壮志,权向荣觉得现在面对的问题也不算问题了,他总会攻克的不是吗? 就像当年,蝼蚁一样的他,谁都能过来踩一脚又怎样,最终他还不是娶了蔡家的唯一嫡女,甚至将百年世家一朝倾覆。 这边田蔡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确定再没有人跑来盯着她,这才放开手脚该干嘛干嘛。 槐花帮田蔡做的棉衣全都做好了,她试穿了一下,将不合身的地方找出来,槐花当即就动手改了,她还用剩下的棉花按照田蔡的意思做了个手捂。 现在每次出诊的时候,田蔡只需要将药箱斜挎在身上,双手都插进棉手捂中就可以了,再不会冻得拿不住针了。 这会儿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身上,田蔡快步往张老太太家走去,大妹已经可以自己靠墙坐着了,扎针也从隔天一次改成了三天一次。 远远地就见对面有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妇人走过来,之所以知道是妇人,一方面是因为这人穿着件红色的上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走路姿势,一摇一晃,真是田蔡在村里从未见过的窈窕身姿,走路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动,带着几分村里妇女没有的风情。 这人在北山大队还挺有名的,前一阵子才嫁到靠山村,她就是青山村的于寡妇。 于寡妇年纪也才二十多岁,单看长相也就五六分姿色,加上身段打扮就得七八分了,多少算得上美人儿一个。 再加上平时于寡妇跟人说话总是软声软语,跟村里动不动就拎棍子打人的妇女们不一样,不少人见了她都两眼放光。 就这么个勾着不少老少爷们的美人儿,嫁了张传亮。 他们结婚田蔡还是听罗秀艳说的,据说当时闹得也挺大的,张传亮的娘说什么都不同意儿子娶个寡妇,可是于寡妇说肚子里怀了孩子,如果张传亮不娶她,就要去公安局告他耍流氓,到时候他就得被拉去枪毙。 张传亮她娘没办法,这才同意于寡妇进门,但这个儿媳妇几乎等于强逼着她娶的,心里的火总是消不掉。 也不知道谁给老太太出了注意,说是于寡妇嘴上说要捅到公社去,实际上根本不敢,因为到时候事情真拿到明面上说,张传亮是耍流氓,她也不是什么好饼,乱搞男女关系这一项就没跑了。 到时候待遇不会比耍流氓的好多少。 张传亮他娘这才觉得腰板子硬起来,两人在家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张传亮夹在中间受夹板气,原本新婚燕尔的腻歪劲儿也没了。 人走近了,于寡妇的视线忍不住粘在田蔡白嫩的脸蛋上,眼里是遮不住的嫉妒。 她在田蔡身上上下扫视两圈,一项项对比着。 头发,黑亮柔顺,好像是比自己的好看那么一点点,不过后脑勺那个小揪揪那么小,没有自己的大辫子好看。 脸蛋,白皙柔嫩,不就是仗着年轻,等过几年跟自己一样人老珠黄了,她再好好保养着点,到时候指不定谁更年轻呢,于寡妇决定回去就往脸上多涂点雪花膏。 身材,扁平没看头,照比自己可是差远了,自己这胸、这腰、这腿,但凡见过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不看直了眼的,哪是田蔡这种豆芽菜能比的。 对比完,于寡妇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优越感,跟田蔡交错的时候没忍住,轻“哼”了一声,这才扭着屁股走了。 第139章 打听 田蔡站住脚步,扭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病? 她摇摇头,这才重新拽了拽药箱,继续往张老太太家走去。 田蔡一到张老太太家,就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招待,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妹夫妻俩跟张老太太关系好的亲如一家人。 “这次我直接给你换个药方,再配合针灸吃半个月左右,半个月以后重新调整药方,”她一边给大妹扎针,一边跟她说着话,“不过那时候,你应该就可以站起来走几步了。” 大妹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她就感觉比原来好多了,身体里重新凝聚力气的感觉十分奇妙,让她对以后的生活充满希望。 “田大夫,我们决定搬到靠山村来了。”大妹想了想说道,这是他们夫妻俩和二弟商量之后决定的,在这边住了将近一个月了,旁边的邻居对他们没有一点看不起,大家相处都挺愉快的,完全没有在房山大队那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田蔡听了这话笑眯了眼睛,也不枉费张德发特意跟村里人关照,让大家对王家兄弟客气点,热情点,瞧瞧,人家这不就主动要搬过来了嘛。 “搬过来也行,你看病还方便点,”田蔡不了解这时候的户口迁移制度,于是问道,“户口和粮食关系能迁过来吗?” 大妹点点头,“这个找队长问过了,两个大队都是在同一个公社,粮食关系转起来更容易,而且正好今年粮食已经分完了。” 只是住房问题还没解决,到时候重新盖房子又是一笔花销,而他们家因为她的病,已经没多少存款了。 二弟娶媳妇这件事,又要往后拖了,大妹的眉间笼着淡淡愁绪。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王松柏的娘胡小红这时候也来了,她进屋就看到田蔡和大妹相对坐着,正在小声说着什么。 “说你家儿媳妇都已经娶回来了,新女婿什么时候上门呢!”田蔡调侃道。 前一段时间王松柏结了婚,娶的正好是房山大队李家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娶媳妇掏空了家底,胡小红最近张罗着给王松花说亲呢,列出来的头一个条件就是彩礼不能低于八十,据说已经有谈好的人家了。 “去,你这丫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可别出去给我乱说!”胡小红笑着啐道。 “哈哈,怎么没有,我可都听慧娟婶子说了,人家男方家也有那意思,回头见了面,以咱们松花的人品相貌,这件事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哪里哪里,”胡小红抿着嘴,尽量不让脸上的笑容露出来,给闺女找到这样的人家可不是她的本事嘛,“明天余叔就会领着陈家小子来家里坐坐,有空来凑凑热闹啊!” 胡小红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要是个老娘们来凑热闹也就凑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来干什么,还是这么个长相的,万一到时候新女婿看上她了没看上自家闺女,她可是得不偿失,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好反悔,一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田蔡看明白了,反正她也不爱凑这种热闹,于是推辞道,“明天怕是不行,我明天还得往青山村去一趟呢,有几个人要复诊的,回头松花结婚的时候我再去讨块喜糖,沾沾喜气。” 胡小红听了这话乐得合不拢嘴,心里舒服了连连答应,“哎哎,到时候一定得来啊!” 见她好像跟大妹还有话要说,田蔡看时间差不多就收了针,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等人一走,李小红就坐在大妹的炕边,跟她东拉西扯起来,直到大妹这个好脾气的都快没了耐心,才吞吞吐吐的说明了来意,“……我就想问问,大妹你之前不也在房山大队嘛,正好跟我们家儿媳妇是同一个大队的。” 大妹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好像有点明白胡小红过来的目的了。 果然。 “我就寻思找你打听打听,我们家玉琴为人怎么样?”胡小红将话说出来反倒不觉得那么难以启齿了,她好歹是当婆婆的人,打听打听自己的儿媳妇并没有错。 “……我们家毕竟住得远,还是后来的,跟村里很多人家都不太熟,”大妹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才能说的不那么明显,她垂了垂眼皮,轻声道,“玉琴她叔毕竟是书记,平时在村里也都跟堂姐妹,还有王家的几个小姑娘要好,跟我们这种外来的媳妇也没什么机会说话。” 胡小红也能想到了,不过凭她亲家在房山大队的势力,她要是想打听儿媳妇的事也打听不出什么,之前人家给说亲的时候,她光想着要找个条件比罗家好的了,可儿媳妇娶回来自己处了才知道,脾气可是不老小呢! 昨晚也不知怎么的两口子又吵起来了,早上她就见到儿子的颊边有一道血凛子,一个天天在外面干活的大老爷们,你怎么能挠他脸呢,这让他出去了面子往哪搁。 胡小红倒是觉得年轻夫妻吵架打架都是正常的,她年轻的时候跟他家男人也没少动手,反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有一方占了上风这场争斗才能结束。 但是打人不打脸,怎么能就专门挑男人的脸下手呢,身上那么多皮肉,什么地方不能挠。 今早她没忍住说了儿媳妇几句,结果就被她呛了回来,还说什么他们欺负她,要回娘家,胡小红没办法,赶忙让儿子认了错,将人哄住了才算拉倒,不然刚结婚没两个月,儿媳妇就因为吵架回了娘家,说出去也不好听,以为他们家欺负人呢! 不过胡小红自己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口气堵在心口怎么都下不去,这才想着来跟大妹打听一下儿媳妇的为人,到时候再想办法调理调理她。 既然没问出什么,胡小红也就又跟大妹客气了几句才离开。 她还得想想办法,当年她婆婆是怎么治服她的来着? 第140章 打猎 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后又刮了好几天的大风,将村里不少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雪都刮走了,老人们说这叫大烟泡。 田蔡最近在村里总能看到秦岭,不是从山上扛着木头下来,就是背着一大捆干枯的树枝,要么抱着卷稻草。 几次过后她实在没忍住问他,“你前一阵子干嘛去了,现在才开始准备过冬用的东西?” “那一阵子忙没顾得上,”秦岭将肩膀上的木头往上颠了颠,“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要去青山村复诊,”田蔡斜眼看他,“干嘛?” “那后天?我在山上碰到了鹿群,到时候再找几个人,咱们一起去打几只回来,可以留着过年吃。” 田蔡眼睛一亮,忍不住连连点头,就算她身手不错,也不大敢冬天独自上山,在近前的几个山头上打兔子没问题,再远的地方她也不敢托大。 如果还有其他人一起,大家围猎,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一想到要上山打猎,田蔡就有点迫不及待了,她一脸期盼的看着秦岭,“要不明天去,复诊我可以过几天再去。” 秦岭轻笑出声,“怕是不行,我一会儿去找队长,集合完人手大家还要做准备,怎么也得一天时间,至于你……” 田蔡听了马上道,“我是大夫,有我在万一你们受伤了也能及时治疗,而且我打猎也不差,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秦岭眼含笑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勉为其难”答应了,“那行,你也收拾收拾东西,别带太多,如果走得比较深,可能要在山里过夜。” 过夜啊,田蔡更加激动了,她还从来都没胆子在山里过夜呢,于是赶忙乐颠颠的回家收拾去了,她决定明天不去复诊了,打猎要紧,复诊可以过几天。 秦岭将那一大捆树枝都放回了家里,确定家里的木柴暂时够用了,这才一边往外走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他得去队长那一趟。 张德发听了秦岭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今年也有这个想法,下雪之前宝才往山上去,就在隔了两个山头的地上看到了野猪的脚印,这东西已经很多年没到这边来了。” “你到时候多找点人手,王家兄弟这方面都是好手,也一起带着,再去田蔡那多拿点药备着。” 秦岭等他说完才接着道,“田大夫可以跟着去,真有点什么意外她在那也能及时处理,而且她经常在山里采药,对里面的环境也熟。” 张德发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跟他商量起进山的人手来,他明天还得去青山村一趟,真打回来东西了肯定得给村里人分,不如直接让李铁刚那边也出几个人上山,到时候往两个方向去,谁都不影响谁。 队里的民兵营配备了四支枪,如果分成两组上山,可以一边配一支带着,真有什么意外也能用上。 田蔡在家准备上山要带的干粮,她烙了几个饼子带着,还顺便用竹筒装了些腌好的咸菜,又挑了几种烤肉能用上的调料带着。 反正山里野味有的是,到时候肯定不会缺了肉吃。 还要带着止血药,针,冻伤膏,田蔡甚至还装了退烧和解毒的药丸。 最终两个队长商量的结果就是,青山村和靠山村各出十个人上山,都是打猎的好手,集合的那天田蔡看了,居然有一多半都是民兵营的,不是的只有四人,秦岭,王家兄弟,还有知青于明江。 田蔡属于编外人员,不占用那十个名额,所以靠山村上山的实际人数是十一人。 大家都穿了自己最厚的衣服,有好几人头上还带了狗皮帽子,背着干粮带了工具就往山上去了。 田蔡看了他们的武器,拿铁锹、柴刀的都有,还有背着弓箭的,看那弓箭的颜色都有年头了,应该是家里老一辈留下来的。 田蔡自己也带了武器——弹弓。 而且她身边还跟着咪咪呢,所以说靠山村这边的队伍能顶上十二个人了。 村里有不少人都跟着过来送他们,大家都是一脸羡慕,要不是进山的人不宜太多,但凡有点力气的都想跟着去呢。 山里的村子,组织人手进山打猎并不稀奇,在这边每隔几年都要有这样的事发生,一般都是在村子附近发现了野兽的脚印,为了防止他们进村祸害村里人和庄稼,进山狩猎也算是威慑,每次狩猎完接连两三年都不会再有敢靠近村子的。 “蔡蔡,为什么你也能去!”曲婷在进山的队伍里看到了田蔡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每年这样的事他们女孩子都不用想着靠前。 田蔡忍不住嘚瑟的晃了晃,“因为我是大夫啊,而且我还有咪咪。” 曲婷那羡慕的小眼神就挡都挡不住了,她也想去! “这几天你往张老太太那多跑几趟,帮我看着点大妹,我早上刚给她扎过针,两三天的功夫肯定就回来了。”田蔡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离我家也不远,我一天去两趟行了?”曲婷见已经有人开始动了,赶忙答应,生怕磨蹭时间长了田蔡赶不过去。 田蔡回头看看,见大家还站在一边等着自己,于是朝曲婷和槐花挥挥手。 曲婷和槐花也是这时候看到那群人里的秦岭,这时候他没戴帽子,那一头板寸十分显眼。 “秦二哥剃头了?”槐花惊讶道。 曲婷的视线打从刚刚就没在他身上移开过,听到这话忍不住脸颊红红的道,“秦二哥剃完头可是真俊啊!” 槐花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俊也跟你没关系,你没看出来吗他喜欢蔡蔡的。” 曲婷死命的往下扒拉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我当然看出来了,所以看一眼少一眼你快放开我——” 田蔡招呼着咪咪跟上来,这小家伙现在体型巨大,背毛又厚又亮,一看平时伙食就特别好,还有那力量满满的大爪子,肉垫就已经有田蔡手掌心大了。 “要是有个猎狗就好了,那东西可是围堵的好手!”王家兄弟这些日子也认识了几个村里的人,等他们过一阵也是要加入民兵营的,这次狩猎还能跟大家提前熟悉熟悉,一举两得。 王松柏听了这话也点头,“以前村里还有几家养狗的,后来大灾,人都快活不起了别说狗了。” “我们书记家里有一头狼狗,据说是家里的狗和狼生下的,反正长了个狼样。”那只狗可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村里人到了晚上就没几个敢靠近他家的。 王老二看到田蔡身边的咪咪忍不住瞪圆了眼睛,“不过田大夫养的那是什么,豹子?” 第141章 打狍子 田蔡正好听到这话,她低头撸了咪咪后背的毛一把,又没忍住扒拉两下它耳尖上的黑毛,摇摇头“是山猫,还是个小崽的时候就被我捡回来了。” 王老二十分羡慕,他从小就喜欢狗,家里原来也养了一个,后来大灾跟着搬到这边来,狗在路上就饿死了,到了这里一直过得也不好,就没再养。 “这东西比个猎狗也不差了,单打独斗都能干翻一头狼呢!” 于明江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咪咪了,之前秋收的时候咪咪每天都跟着田蔡,村里很多人都见过了,只不过当时咪咪体型还没有这么大。 他忍不住问道,“它能长这么大,为什么还叫山猫?” 王松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它一直叫山猫啊,好像还有别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王松柏转头看向田蔡,以前她说过,但是他没记住。 他这么一转脸,田蔡就看到了他脸颊上的那道血痕,好像是被挠的? 田蔡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若无其事的又转了回来,看向于明江,“山猫,学名猞猁,好像有的地方还叫它山狸子。” 于明江听到猞猁这才点头,这个名字他听家里的长辈说起过,只是没想到能长这么大,想到两次见到它体型相差不少,“它成年了吗?” “成年了?”田蔡不太肯定的说道,当时她把咪咪抱回来的时候它还那么小,也不知道当时是多大,而且这东西应该跟猫差不多,八九十个月算成熟?只是不知道咪咪是不是总喝露水的关系,长得有点快,好像也要比寻常的大。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山里去,直到翻过两座山头地上的脚印慢慢变多了。 秦岭和胡钢研究过后,猜测这附近出现几组脚印,除了山鸡和野兔的以外,最多的就是狍子的,看样子应该有不少只,目测最少也要七八只。 胡钢研究过地上的狍子粪便,推断出这群狍子离开的时间只怕并不长,几个人听了这消息眼神大亮,一致决定先往那边追去,到时候找到了再围猎。 狍子在这边算是很常见的野生食草动物,它们没有攻击性,而且天性胆小,经常是成群一起活动,一旦遇到危险只会逃跑。 这东西并不难打,就田蔡自己都打到过,算是山上中小型猎物中最好猎的一种了。 众人跟着地上的狍子蹄印走,在穿过了这片山坳后的一道大雪岭上,有数只狍子行走过踏成的脚线。 在秦岭的指挥下,不大一会儿,大家就在这条脚线两侧,前后交错、间距两三米,挖了六个雪窖,然后再从旁边找出大片的硬雪盖在上面。 说到硬雪就不得不说一下这边的冬天,老人都知道冬天大烟泡过后,最适合打猎,就是因为经过好几天的大风,将很多地方的雪都刮到了地势稍低的地方,经过反复的大风吹,很多雪表层就变得十分硬挺,甚至人直接踩在上面都不会掉下去。 夏天打猎挖陷阱只能挖土地,费时费力,但是冬天就不一样了,碰到这样的雪岭,直接在雪上挖窖就可以,好挖不说,困住猎物一点都不比土地上的陷阱差。 这边陷阱做的差不多了,秦岭带着几个人钻进林子,去找狍子,到时候将他们往雪窖哄赶。 他本想让田蔡在这守着,可是看到旁边的咪咪,终是改了主意,他们几个人可能都比不上个山猫管用。 “你跟在我身边,别走远了。”秦岭嘱咐道,即使知道田蔡有自保的实力也忍不住嘱咐两句。 田蔡比了个ok的手势,她可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服从命令。 她拉着咪咪到一边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拍拍它的头,大猫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三跳两跳就看不到它的身影了。 秦岭看了眼咪咪离开的方向没说话,脚下的步子却慢了下来。 王老二奇怪,“你放它去哪了?” 田蔡笑眯眯,“找狍子呀,让它去找,没准还能把狍子赶过来呢!” 王老二:“……” 原来山猫还能这么用的。 没多会儿,田蔡就听到西南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嗷嗷”声。 “来了!” 大家马上分成两半,分别埋伏在两侧挖出来的浅沟里。 很快,南边的林子就传来了响动,四五只棕褐色的狍子,炸着屁股上的白毛跑了出来。 等它们快要跑到雪窖跟前,两边埋伏着的人突然跳了出来,大家把手里的东西使劲敲打出声音来,吓得几个狍子慌不择路,拼命似的想按照原来的脚线逃跑,却不小心掉进了雪窖里。 雪窖把狍子的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它们在里面拼命挣扎着,蹄子踏在雪窖边上也是白费力气,没多会儿就只剩下在里面喘气的份儿了。 几个汉子分别拿着麻绳跳下雪窖,将束手就擒的狍子绑了四肢,再由上面的人拽上去,一共抓住了四只成年狍子,还有一只半大的。 这几只狍子被抓住以后当然不可能马上就送下山,都是要在山上处理干净的,直接放血清空内脏,然后找个隐秘的地方冻起来,等到下山的时候再带着。 至于其中最小的一只,大家一致决定烤了吃,这时候唯一戴了手表的于明江提醒道,“已经三点半了。” 几人这才觉得饥肠辘辘,秦岭分派了四个人清理狍子,其余人跟他一起找今晚露营的地方。 最终选定的地方是一处靠山的雪岭,这片地方还算背风,而且适合打雪窝子。 因为跟着进山的青壮多,力气活全都用不上田蔡,她就靠在一边见识了东北的打雪窝子。 秦岭跟胡家兄弟直接跑到了雪岭下面,拿出铁锹挖雪,三人一齐动作,先挖一个高度和宽度都是半米多高的洞口,然后进去向左右上下扩大,一铁锹下去就能铲掉一大块雪,很快就清理出两米高的空间。 然后再出来清理一下周围,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雪做的房子,这种雪岭下面的雪都很硬,做成房子也十分结实。 第142章 野猪 这项技术几乎村里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都会,算是冬天基本的野外求生技能,一代代传下来,大家已经明白什么样的雪窝子更防风保暖。 以前的猎人上山,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会出来,山上木头多,倒是不缺搭窝棚的材料,不过那东西费劲不说,还不防风保暖,也挡不住黑瞎子和狼群的攻击,如果是打雪窝子就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了。 挖好第一个雪窝子,他们又去挖第二个,一共十多个人呢,至少需要三个才够住,何况队伍里还有个姑娘,几人决定挖四个,有一个单独给田蔡住。 田蔡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只觉得十分新奇,在得知最后一个雪窝子是给自己的以后,她就跟着人进去布置了。 “这个半米高的洞口就是门?那晚上有野兽从洞里进来怎么办?还有风雪也会刮进来?”田蔡爬着从洞口来来去去了几趟,忍不住问胡钢。 秦岭听见了,没等胡钢回答,就从旁边挖了一大块雪,然后用手里的柴刀咔咔几下,就切成了四四方方的一个雪块,直接推到了洞口。 田蔡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个移动的门呢,这下子可不就全都挡住了。 冬天本就天黑的早,他们又是在山里,差不多四点一过,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四只大狍子已经全部清理完毕,埋在了刚才挖的雪窖里,又在附近的树枝上做了标记。 大家分工,在雪窝子前架起了火,烧水、热干粮、烤狍子肉。 于明江这个城里人跟田蔡刚见到雪窝子时一样,只觉得十分稀奇,眼睛亮晶晶的爬着进进出出了好几趟,四个雪窝子他都爬了一遍,最终选定住中间的那个,他原本自以为了不起的战斗力,在这群队伍中好像啥也不是,还是选择个中间的地方更安全。 烤狍子肉的主力军是胡家兄弟,田蔡又贡献了自己的烧烤料,一时间营地周围都能闻到飘过来的肉香味。 一只半大的小袍子十多个人分,每个人只能分到不大的一块,田蔡将自己的那部分分了一半给咪咪吃,自己就着干粮和咸菜吃剩下的一小半,她觉得只吃肉太腻了,正好吃点咸菜解解腻。 大家伙都觉得吃肉特别香,跟她一样想法的只有秦岭和于明江。 “这个是什么做的?”于明江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咸菜,这个小咸菜吃到嘴里十分劲道,用这边的说法就是艮揪,而且田蔡做的时候还放了不少辣椒,咸辣的吃起来十分爽口。 田蔡看了一眼他刚才夹过的竹筒,“萝卜条。” 于明江又夹了一根,对着火光看,“不像啊,跟我吃过的萝卜条不一样。” 秦岭就看他找理由,借着研究的名义又夹了好几筷子,直到将里面的咸菜夹出个坑来,他才忍不住伸手将竹筒往田蔡这边拨了拨。 田蔡偷笑,“这萝卜是先晒干了再用水泡,之后才能加调料,费劲着呢!” 于明江也看到了秦岭的动作,怨念的朝他看了一眼,见他不为所动,这才低头啃起狍子肉来。 太讨厌了。 等大家都吃完了饭,王家老大用雪扑灭了火,又到每个雪窝子里检查通气孔,确定没有问题才让大家分散开进去。 刚刚几个人烤肉时,就有人往里面运了不少树枝和树叶,都铺的厚厚的,再将从家里带的毯子或皮子铺上去,人躺倒在上面软乎着呢,睡着比炕都舒服。 而且三四个人一个雪窝子,大家靠在一起,身上穿的衣服足够厚,帽子不摘鞋子不脱,直接开启睡觉模式。 当然没有人靠着雪墙睡了,大家都会让出一块地方来,不然靠着冰凉的雪墙一晚上,人都得冻坏了。 秦岭一直将田蔡送到她的雪窝子前面,又回去拿了条被子递给她,“这条被子铺在下面,上面盖你带来的,到时候再让咪咪睡在旁边,晚上一点都不冷。” 田蔡没接,“那你呢?”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挤在一起更不会冷了,大家都是穿着衣服睡的也用不上被子,你拿着,不然就这一条被子我们四个人也盖不开。” 田蔡这才接过被子,她不是第一次接受秦岭的好意了,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周围太安静的关系,她略带不自在的挠了挠头,轻声道,“谢谢。” “谢什么,”秦岭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头顶,终是没说什么,“赶紧进去,我就在旁边这个雪窝子里,有事就喊我。” 等她和咪咪进去了秦岭才帮着推上门,回自己的雪窝子去了。 田蔡一开始将鞋脱了缩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觉得脚底发凉,于是又起身将鞋子穿上,紧挨着咪咪躺下。 外面的风雪都被雪窝子挡住了,冬天的山林十分安静,大家兴奋的说了一会儿话就渐渐安静下来,很快就只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噜声了。 田蔡一开始还会支着耳朵听他们说什么,后来就顾不上了,有咪咪在被子里,整个被窝都暖融融的,睡意很快袭来,她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又猎了两头公鹿以后,在一片山壁下面发现了野猪的脚印。 几个人对视一眼,知道最刺激的时候要到了,带来的步枪一直在方铁柱的身上背着,这时候也被他解下来挎在身上。 这东西可比狍子和鹿难打多了,必要的时候还是枪子儿最管用。 十人小队按照秦岭打出的手势分散开,咪咪在脚印处闻了闻,顺着山壁就跑了过去。 田蔡没拦着,小家伙鼻子灵着呢,由它来找野猪最快了,她根本不担心咪咪会不会打不过野猪,打不过还不会跑吗,野猪那么蠢笨的身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它。 很快,前面就传来动静。 “嗷嗷——” “嗷” 田蔡一马当先跑到山岗梁子上,就见到山壁的另一侧缓坡上,三头体型巨大的野猪,在围着咪咪攻击。 第143章 开枪 “我,咱们这把牛逼了!大家快上!” 王松柏看到眼前的三头大野猪,激动的喊着大家往上冲,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胡家兄弟一见,赶忙拽出了后腰的家伙事儿,胡钢挥舞着柴刀,胡铁拿着把斧子,几人嗷嗷叫着冲下了山坡。 田蔡却觉得形势不太好,她正要招呼秦岭拿枪准备,就见他已经先一步将方铁柱身上的枪接了过来,对准其中体型最大的那只射了出去。 “砰” 那只野猪被打中后还往前冲了一段才倒下的,剩下那两只见到这一幕变得更加疯狂,它们越过咪咪,朝着滑下山坡的几个人撞了过去。 “不好!” 余下的几个人见状,赶忙也带着东西往下冲,想着五个人围攻一头野猪,耗也能将它耗死。 王松柏这时候已经冲到了野猪跟前,他挥着手里的柴刀就朝着野猪背部砍去。 野猪口鼻发音,腰身发力,一股巨力自脊背上涌,一路蓄力至头部。 它狠狠一甩头,巨力爆发,直接撞在王松柏身上将他甩飞了出去。 王松柏惨叫一声,整个人如破布一般,被甩飞出两米开外,重重摔在了雪壳子里。 这时候其他人也顾不上他了,因为两头疯狂的野猪已经朝着冲下来的几人攻击过去。 咪咪两条后腿使劲蹬地,往上一窜,照着冲过来的野猪右前肘一口咬去,那一块正好是软肉。 野猪吃痛,甩头攻向咪咪。 这时王老大飞奔过来,他猛地跳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斧头劈向野猪的头部。 “嗷——吼——” 野猪剧痛,嘶声惨叫,再也顾不上咪咪,调转猪头,朝着王老大顶过去。 “王大哥躲开!” 王老大就势在地上一滚,躲开了野猪的攻击。 田蔡趁着这间隙,将手里的弹弓拉到极致,瞄准野猪的眼睛弹射过去。 “嗷——” 野猪被打中眼睛,疼得在山坡上胡乱冲撞,咪咪短尾巴一甩,灵活的躲开了愤怒的野猪。 田蔡趁机又从山壁上抠出一块石子打向它的另一只眼睛。 “嗷嗷——” 这下子野猪的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却是因为愤怒一个劲儿甩头摆尾,让咪咪没了下口的机会,于是它像戏耍野猪一样,引着它往石壁上撞。 山中的野猪,常年用肩膀、背脊磨沙土,蹭松油。 所以长年累月下来,松油和沙土让野猪的肩膀和脊背上形成了一层坚固的保护层。 这保护层坚硬无比,刀砍斧劈都难以破开,又被人们称作野猪挂甲,所以攻击野猪就要挑它身上没有挂甲的部位。 咪咪偶尔逮到机会就挑野猪的腋下、屁股,还有前肋的软肉下口,让本就眼瞎的野猪越发暴躁。 它被咬的几个地方疼痛难忍,疼得它暴跳如雷,可是周围都是攻击它的人类,想逃跑都找不到机会。 “砰” 秦岭看准机会又开了一枪,将另一头负隅顽抗的野猪一枪爆头,这下子十个人对着一头野猪,而且还是一头瞎了眼的野猪,结局毫无悬念。 秦岭将手里的步枪扔到田蔡怀里,自己也加入了进去。 几人拿着手里的刀斧,逮到机会就在野猪身上来一下,一击得手后马上跳开,戏耍的这头野猪越发怒火高涨。 趁着他们围殴野猪的时候,田蔡跳下山坡,背着枪朝着刚刚王松柏摔下去的地方赶去。 王松柏只是突然被野猪撞到,当时眼前一黑,过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身体也没一开始那么难受了,不过仍然觉得被顶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田蔡将人拽上来扶到一边,掀开他的衣服检查,有一大块破皮,不过不算严重,她一连按压了好几个地方看王松柏的反应,等都检查过一遍才松了口气,内脏没有问题。 “哟吼——” 田蔡刚将王松柏的衣服盖回去,另一边就响起了大家伙的欢呼声,最后一只野猪也倒下了! 他们也可以准备下山回家了。 几人见王松柏没什么事,这才决定砍几棵手腕粗的树做爬犁,方便将野猪运下山去。 正一边做爬犁一边商量着分工,谁也没注意到原本躺在中间的野猪动了一下。 它积蓄了一把力气,突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暴起,那边正好是方铁柱几个人背对着它。 秦岭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近在咫尺的野猪就要拉着旁边的人躲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一声枪响。 野猪重新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几个人劫后余生,在确定野猪已经死透透后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到白白净净的田大夫正一手拎着枪,一手揉肩膀。 田蔡察觉到几人看过来的视线,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前没开过,也不知道后坐力这么大,震得肩膀疼。” “田大夫居然会开枪?”方铁柱不可思议道。 秦岭目光一闪,不在意道,“这有什么难的,刚才我就告诉她怎么用了,只是能打中比较难得。” 几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丢开不想。 “没想到这个畜生居然还会偷袭!” “可不,而且它刚才就挨了好几斧子居然还没死。” 一行人都觉得心有余悸,再三确定几头野猪都死透了,才找出麻绳将它们的四肢捆住,四个人一起,将野猪抬上做好的爬犁,往山坡下拉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秦岭斟酌了一下,觉得今晚还是得在山里过夜,不过可以往外围走一走,去之前做的雪窝子里住一宿,明天一早再往山下赶。 他们拉着野猪在前面走,秦岭就在后面断后,将一路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实在清理不掉的就用雪深深埋住,以免血腥味引来狼群。 到了住的地方,几人分工,生火做饭,将野猪埋在雪窖里。 王松柏则跟着田蔡进屋包扎伤口,她将伤口和黏连在一起的衣服慢慢分离开,简单消毒后把止血粉洒在他腰侧的伤口处,又用带来的白棉布将伤口缠好。 “行了,这几天别太用力,等结痂了就好了。” “嘶,刚才受伤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还挺疼的呢,有没有啥特效的止疼药啊妹子!”王松柏用手将伤口压住,想趁着没人多说两句,甚至都用了之前蔡平还在时他对田蔡的称呼。 这也是他和罗秀艳的亲事告吹后第一次和田蔡单独说话。 田蔡斜眼看他,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刚刚看到的淤青处狠狠按下去。 “啊——” 第144章 鹿 一行人刚进村就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张德发从他们进山的第二天开始就不停派人在进山的小桥那等着,只要看到山上下来人影了就赶忙回去报信儿,一连过了三天都没有消息,他正心急如焚的时候听说青山村那边进山的人已经回来了,还打了不少猎物,这下子更是抓心挠肝。 结果今天一早,他们就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张德发忍不住在几个小伙子的肩膀上拍了拍。 在确认几人都安然无恙后,才将视线挪向了一个又一个爬犁,看到上面的狍子、鹿,最后面还有三头大野猪,咧开的嘴就怎么都合不上了。 这下子他在李铁刚面前腰杆子可是硬气了不少,看看靠山村这帮小伙子打的猎物,可是比他们青山村多多了。 照这样子,村里挨家挨户都能分不少肉不说,赶集的时候还能将剩下的都卖出去,算是队里的农副产品收入。 毕竟也算是他们这边的山里养的好。 张德发一抬手,就有村里没捞着上山的汉子们跑过来,帮着将爬犁拉到晒谷场去,一会儿得在那边切肉分肉。 张德发又将他儿子叫过来,交代道,“骑车去,把你李叔叫过来,他要是问你打了多少东西,你就直接告诉他。” 张宝才马上敬了个军礼,“遵命!” 然后在他爹的鞋底子抽过来之前撒丫子跑开了。 “这个臭小子!” 张宝才本来还不太想去,他也想跟着一起去晒谷场看热闹,可听他爹那话的意思,李叔不过来就先不分肉,那怎么也能等到他回来。 这才乐颠颠的骑着自行车往青山村去了。 田蔡也没着急过去,她领着咪咪直接回家了,接连三天都没洗澡,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身上都能搓出二斤泥来。 田蔡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缸呆住了,想起走之前怕将水缸冻坏了,这才把水都倒了出去,得,现在还得去打水。 打水,烧水,趁着烧水的间隙又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等水烧好了才洗澡,洗头。 等她一身清爽的走出厨房时,仿若脱胎换骨。 卧室里也不像刚回来时候那样冷冰冰了,这一大锅水烧完,炕已经热乎起来了。 田蔡坐在炕上懒洋洋的往腿上抹润肤膏,这次润肤膏做的有点太干了,下次要记得多添点露水进去,最好能做成乳液,更好涂抹开。 她不喜欢太香的东西,所以自制的擦脸膏都没什么味道,即使有也是淡淡的药味。 功效嘛,就是保湿,凭她现在皮肤的状态,也不需要美白抗皱,就简简单单的保湿就行了。 田蔡摸了摸头发,头发短有短的好处,这不没多会儿就快干了。 她将槐花给她新做的棉衣拿出来穿上,又将帽子戴好,这才拎着篮子往晒谷场去了。 要分肉了呢,想想就激动。 他们打的两头鹿都是公鹿,鹿鞭她应该可以拿走,鹿茸也是一味药材,不过她看过了,猎回来的那两头鹿的角已经骨化了,这时候也不是割鹿茸的季节,估计青山村那边的也一样。 至于鹿鞭,大不了她做成酒后再卖给村里人,反正他们只知道泡酒。 田蔡晃悠到晒谷场的时候居然没几个人在这,一问才知道,因为他们这些猎物都放在雪窖里冻上了,这会也还没化开呢根本切不动,最早也得下午稍稍化开些了才能分肉。 大多数人在这看了会儿热闹就回家去了,等分肉的时候再过来,剩下的人都是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干的,在这还能跟村里人闲聊。 田蔡瞧见张德发在大队部,想到鹿身上的那两样东西,干脆拎着篮子往那边去了。 她进去的时候张德发正让严旭东算那些东西的大概价格呢,刚才挨个上称了。 从秋天开始就是野猪贴秋膘的时候,所以这时候是它们一年中体重最高的时候,三头野猪加起来足足上千斤。 当然,算肉的时候还要将骨头和猪血、内脏都去掉,那也是相当可观的重量了。 这三头野猪,就算拎出来体型最小的那头,也比当初田蔡打到的那头大得多,最大的已经超过了四百斤。 两头公鹿一大一小,大的那头足有二百斤,小的那头也有一百多斤,再加上四只狍子,这个体型比较小了,一只大概六七十斤,四只加起来都没有两头鹿沉。 张德发刚才跟几个大队干部商量了一下,这么多的肉一下子拿到集市上恐怕一时半会也卖不掉,不如送到县里的收购站去,虽然价格会压低一些,却是可以一次性全都出掉。 一会儿李铁刚来了还要问问他的意见,看看留出来多少给村里人分,几个上山出力的人肯定要多分点。 田蔡见他们商量的告一段落了,这才将张德发拽到一边,向他表达了一下对公鹿身上某些部位的觊觎之心。 张德发:“……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都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田蔡表示不服,“有本事我做完了大家都别过来要,这东西我又不需要,还不是” “行了行了,我做主同意了,回头我跟李铁刚说一声,青山村猎回来的那头鹿的也一起给你。”张德发怕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赶紧叫停了,至于收购站那边,缺了零部件就缺。 “行。”田蔡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打算回去好好研究这东西的做法,怎么能让它功效最大化。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到时候就推荐给来看男科的人,价格也可以要高点。 田蔡拎着篮子往家走时,正好看到李铁刚和几个青山村的村干部一起坐着拖拉机过来,上面还有张宝才和他家的自行车。 接下来的事儿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回头肉化了她等着分就行了,这才溜溜达达回了家。 第145章 鹿鞭 这边李铁刚看到晒谷场里摆放的那些猎物,还没等拖拉机停稳,就从车斗里跳了下来,一脸激动的过去围着它们绕了好几圈。 “不错!不错!不愧是咱们民兵营的,都是好样的!”李铁刚抚掌大笑,他觉得青山村那几个小子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没想到靠山村这几个更能干。 跟着李铁刚一起过来的人中有两个这次也跟着上山了,他们打了两头野猪,三头鹿,狍子也是四只,本来自我感觉可了不起了呢,结果靠山村这帮小子打的比他们还多。 两个队长一合计,这次上山围猎,相当于一共派出去了二十一个人,打回来了五头大野猪,五头鹿,八只狍子。 这些猎物肯定不可能全都给大家分了,所以两个队长决定,一边拿出来一只大野猪和一头鹿分了,剩下的全都拿到收购站卖掉,得的钱都充到生产队的农副产品收入里,到时候给队员们按劳分配。 至于这次上山参与打猎的二十一人,每人奖励五斤肉或者五十工分,大家可以自由选择。 这个奖励一出,家里有人参加围猎的都欢呼起来,没去上的人肠子都要悔青了。 以往上山围猎,总有人或轻或重的受些伤,甚至前些年房山大队还有人为此送了命。 可是这次靠山村只有王松柏一人被野猪甩了一下子,身上就是有些破皮和淤青,其他人一点伤都没有。 另一边青山村的几个人,也有两个轻伤的,他们都带了田大夫做的外伤药,受伤后将药粉撒上去,出血的地方很快就止住了。 见打猎这么容易,就有人跳出来怂恿,再上山一回。 被李铁刚无情的拒绝了。 这次猎回来的东西已经超过他们预期了,但是猎都猎回来了就那么着了,近两年之内却是不打算再让人上山了,不然都猎光了,以后的子子孙孙怎么办。 当天下午,两个村子同时在各自的晒谷场分肉。 这次跟以往年底分肉一样,是按照人头分的,依旧是家里人多的占便宜,不过田蔡和秦岭也不差什么了,他俩属于村里唯二的一户一口人,但是两人都参加了围猎,可以每人多领五斤肉。 没错,这次进山的人大多都选择要肉,刚分完粮食家里并不缺那口吃的,肉却是都缺的,而且这时候室外就能冻住了,五斤肉都可以吃到过完年了! 五斤肉可以吃很久是别人家,对于田蔡家来说五斤肉就能吃一天,因为他们家有咪咪这个食肉动物。 不过这小家伙现在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在山里解决的,它喜欢吃新鲜的,偶尔还会给田蔡带回来点,所以家里也不缺肉吃,她只要每天保证露水的供应就行。 这回分肉,眯眯也陪着田蔡一起来了,它走在一边帮忙叼着篮子,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听说这次围猎,这只山猫立的功比人都多!” “我也听我二哥说了,说是他们就负责挖好陷阱就行了,找猎物再将它们赶到陷阱里,这些活儿都被山猫包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后来打野猪的时候,它也扑上去帮了不少忙,把那野猪咬得嗷嗷叫唤!” “队长还说,要把这只山猫也当成一个人头分肉呢!” “不过队长肯定不能给它按五斤分就是了。” 咪咪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大家落在它身上满是赞叹的目光还是感觉得到,于是走路越发昂首挺胸了。 田蔡就捻了捻它耳尖的黑毛。 咪咪动了动耳朵,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它从小都被摸习惯了,身上的什么地方田蔡都可以摸,有时候还要贡献出肚皮给田蔡当枕头呢! 李铁刚没说拿哪头野猪出来分,张德发自作主张直接让人将最大的一头抬出来开膛破肚。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没全部化开也能切动了,依旧是大老王主刀,将骨头全都剃干净后净肉上称,足足三百二十斤,再加上那头二百多斤的雄鹿,光肉就割了一堆。 有人喜欢野猪肉,也有人喜欢鹿肉,为了公平起见,每人都是一份鹿肉一份猪肉的,不过大家可以私下调换。 田蔡就不喜欢野猪肉,她总觉得野猪肉有点骚味,所以更喜欢鹿肉一些,家里男人多的也都喜欢鹿肉,要不是鹿血在山上就流的差不多了,还会有人专门过来要鹿血呢。 就这样也有不少人盯着鹿鞭,张德发直接一句话将这件事钉死了,“鹿鞭就让小田拿回去,加上些药材做成鹿鞭酒,有需要的自己过去买。” 这个问题他刚刚和李铁刚商量了,他也同意,并且主动要将青山村那头公鹿的也送过来,到时候让田蔡一起做成酒。 但是一些男人听到这个消息却禁不住在心里抱怨,谁想要鹿鞭酒还不是想偷偷补身子,一去田大夫那买酒不就全都知道了,心里这么想却是不敢说出来,男人们也都要面子的,生怕说出来让人觉得自己那方面不行。 王会计算了下靠山村的总人数,直接将王家兄弟和大妹,还有咪咪都算了进去。 田蔡等十多个人,作为上山围猎的主力选手有优先选择权,她和秦岭那五斤肉都要的鹿肉,剩下的人有要鹿肉的也有要野猪肉的,野猪肉也多数要的肥肉多的部分,可以熬荤油。 除了这五斤鹿肉,田蔡还分到了一斤二两猪肉和鹿肉,这是两人份,她和咪咪的。 于是一人一猫拎着七斤多肉回家去了,至于鹿鞭和鹿茸,之后张德发会找人送过来。 也不能叫拎着,毕竟出力的是咪咪,篮子是它叼着的。 它现在个头大,一些胆小的人还挺怕它的,有田蔡在身边,他们才敢凑近了瞅瞅。 大家笑颜逐开,这次的肉省着点吃可是能吃很久的,再过一月又要杀年猪了,到时候还能分一波肉,今年可算是能过个肥年了! 这单独的一斤多猪肉和鹿肉,她打算加上香菇,做成香菇猪肉酱和鹿肉酱,留着慢慢吃。 至于剩下的五斤鹿肉,田蔡要先切出来两斤烤着吃,这几天在山上也没少吃烤肉,不过一直没吃到鹿肉。 说干就干,她决定今晚就吃! 第146章 烤鹿肉 家里的调料可比山上多得多,田蔡将鹿肉洗净放在调配好的腌料里,趁着这段时间,又去打水洗衣服。 要说冬天田蔡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洗衣服,井里打上来的水虽然没有河水冷,那也拔凉拔凉的,一盆衣服洗完,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所以田蔡大多都选择打两桶水回来在家洗,可以烧一些热水兑里面,这样不冻手了,就是换水不方便,有时候衣服还没洗完水先用完了,尤其是洗床单被罩的时候。 这会儿她将洗澡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件洗净拧干,搭在院子的晾衣绳上,一开始还能滴几滴水,没多会儿就都冻上了。 冻上了也没关系,这几天阳光还不错,晒两天就能干了。 反正这几件衣服她也不着急穿,如果急着穿,田蔡就将衣服贴着火墙晾,这样一宿就差不多能炕干了。 这会儿鹿肉也腌得差不多了,田蔡又和面烙了几个玉米面饼子,她还不能奢侈的只吃烤肉,玉米面饼子可以就着一起吃。 她和面的水用的都是稀释的露水,这样的玉米面饼子咪咪也喜欢。 一人一猫十分惬意的吃起了饼子就烤肉,田蔡觉得有点腻,还配了爽口的小咸菜。 给咪咪的量和她自己一样多,它却只能吃个半饱,睡觉之前还要自己上山加餐,吃饱了再回来睡觉。 吃完饭,田蔡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挂在院子里通风,散一散上面的烤肉味,重新套了个外套才拎着药箱往张老太太家去了。 大妹需要三天扎一次针,这次上山耽误了时间,今天已经第四天了。 田蔡领着咪咪过去时,几个人也是刚吃完饭,屋里还残存着一些肉味,要说这兄弟俩和胡钢胡铁也都没少分,不过她估计胡钢还会给对象家送些过去,王家兄弟却是能全都自己吃的。 这兄弟俩也知道自己对于靠山村还算外人,特意没要媳妇和孩子那一份肉,反正他们俩自己分的也足够吃了。 “田大夫吃饭了吗?”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王家兄弟跟田蔡更熟稔了一些,见到她来了,王老二热情的问道。 田蔡也笑着点点头,“吃完了,也是吃的肉。” “哈哈哈,自己打的就是香!” 要说王老二认识田蔡这么长时间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她长得好看性格好能力强,就没几个小伙子会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不过这些天在山里他也算看明白了,有比他能力更强长得更俊的惦记着呢,自己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所以也就放开不想了。 不想了以后,相处得反倒更加自然。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王老二还趁机摸了咪咪一把,在它爪子拍过来之前跳开了。 田蔡没管他俩,反正咪咪知道对着村里人不能下死口,她掀开门帘进了大妹的房间,她正披着衣服靠墙坐在炕上。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田蔡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寒意下去些了,才坐到了炕边,将手搓热放在她的手腕上。 大妹笑盈盈的道,“已经好多了,这两天他们没在,我都是自己下地方便的,扶着墙走慢点就行了。” 田蔡号完脉点点头,“如果觉得身体里有力气,可以扶着东西走几步,但是不要勉强自己,你身体还没养好,等好了自然就有劲儿了。” 她照例让大妹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扎针,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田蔡收针,等大妹将衣服穿好,她才收拾东西叫上咪咪回去。 王老二一直在院子里逗弄咪咪,见田蔡出来赶忙过来将人送出去,刚回来就被自家嫂子叫进了屋。 “你,是不是看上田大夫了?”大妹一边观察老二的神色,一边问道。 王老二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热气往脸上涌来,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就连很少出来的嫂子都看出来了,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就、就是觉得田大夫挺好的。” 大妹点点头,“我也觉得田大夫挺好的,她是咱们家的恩人,但是老二,咱配不上她。” 王老二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没做也没说。” 大妹知道他不乐意了,可是田蔡那样的姑娘,绝对不是他们家能肖想的,“嫂子知道对不起你,是我这一身病拖累了家里,等我好些了,嫂子肯定多干活跟你哥一起攒钱,以后给你娶一房漂亮媳妇。” “嫂子你说这话干啥,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又不着急娶媳妇,先把你的病治好了再说,”王老二垂了垂眼,“你刚扎完针,赶紧歇着,一会儿让我哥给你拿药,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大妹说话,就掀开门帘子出去了。 大妹坐在炕上,悠悠的叹了口气。 田蔡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咪咪将她送进院子,嗷嗷两嗓子后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又从后院的篱笆跳出去上山了。 它几乎每天这个时间都要上山,等到田蔡快睡觉时再回来,有时候会回来的晚一些,会在院子里将自己身上的毛打理干净才推门进屋。 小家伙好像成精了似的,推门进屋还知道回身关门,然后悄无声息的跳上炕,趴在田蔡给它准备的小被子上睡觉,一直到早上她起床,才跟着一起起来。 田蔡将药箱放在桌子上,又着手整理旁边的药柜,将库存不多的一些药材列成单子,打算明天去趟县里,正好还要买些白酒做药酒。 正记着呢,张宝才提着个篮子来了,另一只手还死死的捏着鼻子。 “这是我爹让我送过来的,”张宝才将手里的篮子往上提了提,一脸嫌弃的说道,“老大味儿了,你看看放哪?” 田蔡的鼻子本就灵敏,张宝才这么一晃悠,即使隔着两三米,她也闻到了那股腥臭味儿。 她皱了皱眉,还是上前将篮子接了过来,“我先放后院去,味儿太大了。” 等田蔡将东西放到后院,张宝才才松开捏着鼻子的手,大大的呼了两口气,“臭死我了!怎么会有人愿意用这东西泡酒,能喝的进去吗?” 田蔡就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那就祝你以后用不上它了。” 张宝才斜着眼睛看田蔡,“……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第147章 法拉利 等张宝才走了,田蔡想着那东西一直放在后面也不是办法,干脆起身拿了本医书翻找,她记得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东西的炮制方法。 好像还不止一种呢。 田蔡翻完医书,弄了两团纱布,死死的塞住鼻孔,这才打水清洗鹿鞭,清洗干净、去除上面的筋膜,回头还要烘干切片。 并不是像村里人说的那样整根晒干直接泡酒,甚至还有人说是用新鲜的直接泡酒。 隔着纱布,田蔡仿佛都能闻到腥臭味儿,真不知道这新鲜的鹿鞭泡了酒是什么滋味,怎么喝得进去。 果然,男人为了那点事什么都能咽进肚子里。 田蔡一连洗了五遍,才觉得那股腥臭味消下去了不少,她将三根分别用绳子系上,挂在放木柴的竹棚子里。 先挂在这晾一晾,等明天再想办法烘干。 现在才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揽这活儿? 要是不用它大赚一笔都对不起今天自己遭的罪。 田蔡将纱布从鼻孔里拽出来,总觉得屋里到处都充斥着那股味道,她将门窗都打开通风,又找了艾叶出来熏,到临睡之前,才将屋里那股味道消掉。 她洗漱完准备上炕睡觉的时候,咪咪一身寒气的回来了。 它一进屋就不停的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残存的味道,在屋里闻了半天,才跳上炕在田蔡身边趴好。 田蔡顺了顺它头顶和颈上的毛,刚摸没两下,小家伙就忍不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爪子也在被子上一抓一抓的。 要说猞猁踩奶时候发出的呼噜声,绝对是小猫咪的好几倍,堪比旁边停了辆法拉利。 不过小家伙不会踩很久,田蔡只需要配合的给它顺顺毛就可以了,不一会儿就会自己停下。 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喝露水的关系,它几乎不掉毛,当然,田蔡自己也很少掉头发。 一夜无眠。 第二天田蔡就去大队部开了介绍信,到县里先去了收购站。 她到的时候就看到之前很齐整的大堂都乱成了一团,旁边几个晾晒药材的簸箕都被打翻了,还被踩烂了两个,都丢在地上没人收拾。 田蔡皱眉,她在大堂中间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的房间有声音,这才迈步走过去。 “梁三哥!” 梁玉山靠在墙边,剧烈的咳嗽,手臂不自然的垂着。 他看到田蔡来了,深吸一口气,“要卖野物吗?” 田蔡摇摇头,“我这次是来给队里采购药材的,不过我们队里今天能过来卖点野味。” “队里卖?看来没少打啊!”梁玉山一边说着话一边揉着后腰站起来,“有就送来,多少我这都能吃得下。” “……外面?”田蔡迟疑的问道。 梁玉山摆摆手,另一只胳膊一直没敢动,“这都是小事,我好歹也在县里这么多年,他们就只敢踢踹几脚耍耍威风,多了却是不敢了。” 梁玉山家祖上就是药商,建国以后,他家把祖上的产业都捐了,就剩下一间不大的院子住着人,后来国家也没让他闲着,给他安排在收购站主持这边的工作,一些中药材的买进和卖出都是他负责。 而且梁玉山毕竟在黄县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地方都有几个熟人,也兼职做一些野味的收购工作,转卖给国营饭店或者一些集体,比如偶尔机械厂也会以单位的名义在收购站采购东西。 秦岭之前总上山打了猎物过来卖,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有了不浅的交情。 后来秦岭把田蔡介绍给梁玉山,虽然两个人合作的次数不多,也能看出他是个十分爽朗的人。 田蔡四处看看,“之前在这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呢?” “他去给我买药了,这只胳膊可能是拧到了,有点不敢动。”梁玉山指了指垂在一边的另一只手。 田蔡可不觉得他是拧到了,“我给你看看?” 梁玉山一愣,然后才笑起来,“对了,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丫头既然能代表队里买药材,肯定是个大夫!那就麻烦你帮我看看。” 田蔡让他将外衣脱下来检查,发现手肘的关节有明显肿胀,她抬起胳膊轻轻动了动,“疼吗?” “咝——” 行了不用说了,田蔡一看就明白了,她在胳膊上摸索了几下,“应该是脱臼了。” “我说呢,怎么就抬不起——”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哒”一声。 “好了,”田蔡将他胳膊放下,“你动个试试。” 梁玉山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胳膊,“诶?不疼了哎?” 他慢慢加大动作,胳膊除了还有淡淡的酸胀感,行动一点都不受影响了,高兴得夸赞道,“行啊,小姑娘有两下子!” 田蔡笑笑,接下了他的夸奖。 梁玉山将外衣重新穿上,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往柜台里走,玩笑道,“本来我还想着让你自己装药材呢,你给我这么一治,我都不能偷懒了!” 田蔡推拒,“还得是您这个主人家,不然我都找不到药材怎么放的,还不定要耽误多长时间呢!” “就你干这行的,闻也闻出来了!” 梁玉山说着话,手上的动作飞快,很快就照着田蔡的单子将需要的药材都打包装好了。 “行了,都装好了。” 田蔡见他算完钱,这才在单子上签了名字,然后等他盖了章才接过来仔细叠好放进衣兜里,回头队里还得结钱呢。 “您最近胳膊别太用力,还是得好好养一阵子。”田蔡将药材都装进竹筐里,走之前忍不住叮嘱道。 “知道知道,”梁玉山笑呵呵的道,“谢了啊大妹子。” 等田蔡走了他才收起脸上的笑,长叹一口气,弯腰将地上破碎的簸箕捡起来放一边,又找了个完整的拿过来,蹲下身捡拾地上的药材,喃喃道:“造孽啊,老祖宗的东西都不信了,偏偏信那洋人的玩意儿……” 田蔡坐着汽车回到公社的时候,正好碰上队里的拖拉机拉着一车野物往县里去,还有李会计和张德发跟着,车斗里的那些东西也都用草席子盖上了。 第148章 婷婷 田蔡快要到家时,正巧看到几个村里的半大小子在吵嚷着朝一个人丢雪球,被丢的人看上去也是个小孩子,蜷缩着蹲在地上。 田蔡觉得打头小男孩有点眼熟,她拎着手里的大包袱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出来,那小子是李大生家的大宝,剩下几个也都是村里有名的皮小子。 他们一边将雪球往那个瘦小的身影上砸,一边还喊着话,“她是狗崽子,我们要打死狗崽子!” “对!打死狗崽子!” 听清了他们说什么,见几人还在不停的砸雪球过去,田蔡快步上前呵斥道,“都住手!” 李大宝听到声音刚要骂回去,转头发现是田蔡,赶忙将手背过去,偷偷将手里的雪球丢在地上用脚踩碎,“我、我们没犯错,我们打狗崽子呢……” 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有点底气不足。 之前田蔡将他从冰窟窿里救回来,这孩子虽然还像之前那么皮,在她面前却老实了很多,这会儿见到田蔡沉了脸,他心里还有点慌。 “对,我们没有错,我娘都说了他们是狗崽子,狗崽子就是给人打的!”另一个小男孩也站了出来。 田蔡看过去,这孩子脸都已经皴了,两颊被冻得通红,微抬着下巴振振有词。 看着还挺面熟的,她想了一会儿,“你爹是周老二?” 小男孩点点头。 “那你叫什么?” “我叫满意。”小男孩周满意本来不想说的,他不觉得这件事跟他打狗崽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想到这个姐姐那有苦苦的药丸子还有长长的针,他还是决定识时务一点。 “你爹的头好了?” “好了。” 田蔡接着问,“那你爹头被打破的时候疼不疼?” 这件事周满意可是太知道了,他爹在炕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呢,“当然疼了,我爹头上破了那么大个洞呢,那个地方到现在都没长头发。” 田蔡就指着还在地上蹲着的小女孩,“那你打她她也疼啊,她还是个小姑娘,被打疼了也会哭的,你们都是小男子汉了,力气那么大,如果打在她头上也会破个大洞,她又没有你爹厉害,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好呢!” “那,”周满意迟疑了,“可是我娘都说了她是狗崽子,狗崽子就是给人打的。” 田蔡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能生气,她继续跟这孩子讲道理,“可是你爹在外面名声也不好,他们还说你爹是二流子呢,你觉得你爹是吗?” “当然不是!”周满意马上接道,他爹对他可好了,对他娘也好,怎么就是二流子了。 “所以啊,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自己去看去听,相处久了才知道别人说的对不对。” 周满意还没被田蔡说服,“可是这是我娘说的,我娘说的不会错。” 田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念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她想了想,“那你娘也不认识她,肯定是听别人乱说她才信的,你娘这是被别人蒙蔽了!” “是这样吗?”周满意疑惑的挠挠头,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他觉得田姐姐说的有些道理,“那我不打她了。” 李大宝见周满意已经倒戈了,赶紧跟着说道,“我也不打她了!” 然后招呼其他几个小孩往晒谷场跑,“走,咱们玩打日本鬼子去!” “走喽!打日本鬼子喽!” “今天我不当日本鬼子!让李大宝当!” “我才不当!” …… 等他们都跑远了,田蔡才将那个蜷缩着的小姑娘扶起来,拍干净她身上的雪和草叶子,见她小辫子都歪了,又帮着整理了一下。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抬起头来,刚刚田蔡教训那几个小孩的时候她也听见了,知道他们都离开了,这才小心翼翼的看着田蔡。 田蔡看她眼眶里含着泪水,脸上也脏兮兮的,还有好几道红痕,却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 她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轻声问,“我叫田蔡,你可以叫我田姐姐,你叫什么?”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她应该算是个好人,于是细声细气的答道,“我叫婷婷。” “婷婷,”田蔡夸奖道,“名字可真好听!” 两人又说了几句,小姑娘就觉得田姐姐跟村里那些人不一样。 而且他们刚来的时候就是田姐姐给他们检查的身体,所以对她印象越发好了,印象好了胆子就稍稍大了一些。 “田姐姐,你是村里的大夫吗?”小姑娘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问道。 田蔡点点头,将刚刚放在地上的大包袱重新捡起来,“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回家洗洗脸,顺便认个门,以后有什么不舒服了就能过来找我了。” 小姑娘想了一下,点点头,于是低头拍拍身上的草叶子,跟在田蔡身边往她家走去。 田蔡看着小姑娘即使脏污也挡不住的白嫩脸颊,就想到前世看到的各种新闻,忍不住叮嘱了句,“以后无论是谁,说要带你去他家你都不要直接去,要回家问爷爷,如果爷爷同意了才可以过去,记住了吗?” 小姑娘虽然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却还是乖巧点点头,“记住了。” 她觉得在田姐姐身边十分舒服,所以她说的话也愿意听。 田蔡解开门上挂着的麻绳推门进去,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咪咪没在家,她又打开堂屋的门,将大包袱和竹筐都放到了药房里。 出来一看,小姑娘还在门口站着呢。 “快进来呀,我给你倒水洗脸。” 婷婷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后知后觉就这么来别人家有点失礼,但是来都来了,于是磨磨蹭蹭的进来了。 田蔡拿过自己的脸盆,在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又打开暖壶倒了些热的进去,伸手试了试,温度正好,“来,自己会洗脸吗?” 小姑娘点头,伸出手将棉袄的袖口向上挽了挽,露出细瘦的手腕,低下头慢慢洗起脸来。 “这里还有。”田蔡见她好几下都洗不到耳朵旁边的那道印子,干脆指给她。 等确定她都洗干净了,才拿了毛巾过来给她擦脸,顺便贡献了自己的擦脸膏,还给她重新扎了小辫。 田蔡有一种打扮洋娃娃的感觉,要知道她以前也很喜欢看网上的编发教程呢,只是自己短发用不上,倒是几个同事家的闺女没少被她祸害过。 不过她也知道对于婷婷来说太显眼了不好,只是简单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 第149章 牛棚 等将小姑娘收拾干净了,田蔡才送她回了牛棚。 没错,就是牛棚。 虽然张德发并不想苛待这些人,可是公社那么多人盯着,他不可能给他们分配正常的房子,只好让他们在牛棚将就一下,其他的等化冻再说。 说是牛棚,实际上也只是闲置的两间房子,当时盖起来确实是要给牛住的,但是住了没多久周围的几户人家就不干了,这牛棚在村子的西南角,距离河边不远,如果牛粪不及时处理,一下雨就容易冲到河里去。 村里人还要在这条河洗衣服呢,混合了牛粪这水就不能用了,而且下游的几个村子也都不干 。 再说村里就只有一头牛,一直是老陈头在照顾的,张德发干脆拍板在他家后院盖了个棚子给牛和驴住,这边的牛棚就彻底闲置下来。 公社放下来的这群人,张德发也是跟李铁刚商量后才决定将人放在这边的,还临时找了村里的汉子帮着把只有一半墙的那间屋子接着往上盖,直到全都封上了才算完。 张德发想着这边冬天冷,还找人给他们砌了炕,田蔡一行人进山打猎那几天才收拾好让他们住进去。 于是他们六个人就住在了这里,两间屋子虽说少了点,也勉强够住的,冬天队里也没什么活,大家多数都是在家猫冬,所以几个人也有更多的时间整理居住环境。 想起那天胳膊骨折的病人,田蔡将婷婷送过来的时候顺便背了药箱,就见他们在原本的两间房外面加盖了一个草棚子,曲文学正在指挥着他们砌灶台呢。 婷婷这些天也出去了好几趟,不过还没将周围住的几户人家认全,这次田姐姐领着她就拐了个弯,她就看到了爷爷他们。 婷婷快步跑到老人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爷爷,我回来了!” 鞠老爷子正心焦呢,婷婷都跑出去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这孩子在村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还是这么个敏感的身份,想到之前婷婷被邻居家孩子欺负,他的心里就怎么都放心不下。 见到自家孙女完完整整的回来了,而且看上去比出去之前收拾的还齐整,鞠老爷子正要询问,就听孙女说,“是那天给咱们看病的田姐姐把我送回来的,田姐姐还给我洗脸梳头了。” 鞠老爷子看过去,就见她正跟来帮着修灶台的曲组长说话呢。 还真不是田蔡主动要找曲文学说话,他这人看上去比较严肃,而且只有一只眼睛,跟人说话的时候,配上严肃的表情,让人十分有压力,只是没办法,他是曲婷的爹,田蔡和曲婷一起玩,一来二去总要跟她家里人打交道。 她顺便将那天的中年男人叫过来,给他的胳膊重新换了药,又绑好夹板,“我知道这几天活多,千万不要用这根胳膊使力,不然骨头错位了我可不保证能不能掰回来了。”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刚刚没忍住用这只胳膊搭了下边,就疼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这会几人正说着话呢,田蔡一侧头就看到山坡上冲下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想到这些天一直在训练的项目,她干脆将食指和拇指放到嘴边,吹出一道响亮的哨声。 迅疾往下飞奔的身影正好跳起来,听到声音就在半空中调转方向,朝着这边跑来。 田蔡放下手,忍不住笑了起来,曲文学在旁边看到了暗暗羡慕,要说山猫这东西本就有灵性,只有在还是幼崽的时候开始养,才能养出感情来。 可是这东西一胎生的少,所以母猫对幼崽看得非常严,一般都会在确定它们有捕猎能力了才会放孩子离开,这个时间至少已经一年以后了。 那时候以它们对人类的防备心,更不可能驯服了。 偏偏田蔡就在山上捡了一个幼崽,还给养大了,一开始他们也不太羡慕的,毕竟这东西也要吃饭,家里粮食本来就不多还要养个畜牲,结果转折就在这次围猎。 山猫以一己之力让全队人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红了,据说这次进山猎物打了这么多,有一小半都是它的功劳,可见它平时也没少猎东西。 大家都猜测,田蔡养了它,不得天天吃肉呢! 咪咪一路飞奔,没从桥上走,踩着河边的大石头几个跳跃,就到了河岸这边。 它看都没看其他人,径直跑到田蔡跟前,“嗷嗷”叫了两声,就开始用自己的头蹭她手。 田蔡一抬头,见到牛棚里的几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说咪咪不咬人,就见余学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田大夫,快点,青山村有人过来看病呢!” 田蔡一听,赶忙拎着药箱跟他往家走,咪咪也小跑着跟上。 等她人影消失不见了,几个人才将视线收回来,忍不住想跟曲文学打听,可是看他那张严肃的脸,还是算了。 鞠老爷子见了山猫,倒是对田蔡的印象更好了,在他看来,这么有灵性的小东西愿意跟在她身边,可见这个姑娘是个善心人。 田蔡一路小跑,拐过去就见到两个男人沉着脸抬了块门板等在她家门口,上面躺了个盖着被子的人。 双方打了招呼,田蔡就打开大门让两人进去,依旧是将门板上的人放在诊床上,田蔡搓了搓手才伸过去掀开被子。 也是这时候,床上女人的脸才露出来,只见她大半个脸都高高肿起,颧骨和嘴角有明显淤青,甚至嘴角还残存着一丝血迹。 田蔡将她的领子往下拨了拨,露出的一侧锁骨上也有淤青。 两个男人看到这一幕,脸更黑了。 高个子的男人杨卫国气得踢了旁边火墙一脚,“这个王八蛋,你刚才就不应该拦着我,让我打死这个王八羔子,老子妹妹嫁过去是让他这么糟践的!” 田蔡抬头瞄了一眼被踢的火墙,看在他心疼妹妹的份上没说什么。 第150章 杨卫红 女人叫杨卫红,她一直是醒着的,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一句话都不肯说。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田蔡仅凭借刚才看到的那些伤痕推断,她身上应该更多。 杨卫国还要说什么,被稍矮一些杨卫平拽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田蔡和杨卫红两个人,见她一直垂着眼睛不说话,田蔡放柔了声音轻声道,“我要看看你身上的伤,咱们得先把衣服脱掉,需要我帮忙吗?” 杨卫红抬眼看着她不说话。 田蔡见她没反对,这才将手慢慢伸过去,“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帮你脱了?” 她将手搭在杨卫红的衣襟上,她除了一开始瑟缩了一下,后面都十分配合。 脱掉棉衣后,田蔡将杨卫红身上背心掀上去,视线一下子就被她身上那些隐约的深颜色吸引了。 这伤她熟啊,都是旧伤沉淀后的颜色。 田蔡以前在特警队训练多,摔摔打打都是常事,身上常年有伤,不过杨卫红身上的伤,却跟她当初伤的位置不太一样。 他们训练的伤,一般都是骨关节、软组织和一些身体器官损伤,训练是对打,所以攻击伤和防御伤都有。 可杨卫红身上都是防御伤,而且田蔡将她的背心往上掀,露出前胸,上面十分清晰的印记映入眼帘,是牙印,已经渗出血丝来了。 还有腹部的几块印痕,几乎是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淤青下面还有一些浅淡的印记。 再往旁边看,两侧的肋骨处也有一些深色的伤痕,她顺着骨骼向上摸,手下不平的触感,再结合上面的痕迹,这种伤痕必定是伤到骨头才会留下的印记,受伤的时间不会太久,应该就在一年之内。 而且刚刚田蔡摸了她的肋骨,可以非常肯定的说,她至少有三根肋骨曾经骨折过,不确定究竟看没看过大夫,她摸着,有两根承继的不是很顺,怀疑有轻微错位,不过时间太长已经长好了。 如果找大夫看过,大夫不会看不出来,那骨折愈合后就不应该是这样。 田蔡又检查了她的后背,都是陈旧性伤痕,但是也有几块青紫肿胀的新伤。 新伤的造成时间,不会超过两天,伤得最重的两个地方,一处是胸前,另一处是在后面,都是咬伤。 田蔡回身从药柜里拿出酒精和伤药,给她一点点消毒,然后上药,“你这两处咬伤都破皮出血了,需要到卫生院打一针破伤风,以免对方唾液里含有细菌再引起感染。” 检查外伤的过程中田蔡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她,杨卫红的脸色微微发白,却是不再像之前一样木呆呆了。 所以等外伤处理完了,田蔡再让她穿衣服时,她就自己动手了。 等她穿好,田蔡才拉过她的手号起脉来,身体底子也还行,有些营养不良,不过,“你之前流过孩子?” 杨卫红好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田蔡说了什么,她抬头看着田蔡,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田蔡:……她就是问问,好像也没说什么呀! 杨卫红哭起来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的流泪,等她情绪稍微平复点了,才点点头,“流过,有三个月了。” 但是田蔡又发现了其他不对,她将手放在杨卫红的右侧耳朵旁边,打了个响指,然后问她,“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杨卫红一愣,刚哭过的眸子还通红通红的,她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没听见。” 田蔡又在另一个耳边试了试,这回她听见了。 于是她反复试验了几次,得出结论,杨卫红的右耳朵出了问题,虽不至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却是大部分都听不见的,现在听人说话,靠的都是左耳。 而造成这个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外力冲击,造成了耳神经的损伤,根据她的伤势推断,应该是被大力打耳光导致的。 田蔡深吸一口气,结合刚刚那两个男人的话,非常明显,这个女人长期遭受家庭暴力。 她将杨卫红的被子往上拽了拽,这才起身出去,将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她两个哥哥说了。 杨卫国和杨卫平听了田蔡的话都瞪大了眼睛,眼中又惊又怒,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杨卫国最先反应过来,他腾的站起身就往外冲,“我要劈了那个王八羔子!” 杨卫平连忙冲上去抱住他,“大哥,你先冷静点!” 但他比杨卫国矮了大半头呢,使尽全力才将将拽住他。 “我他妈冷静不了,李福根那个王八羔子他凭什么,你都听见了,卫红身上那么多伤都是他打的,而且这么长时间了咱们都不知道!”杨卫国被杨卫平拦着,这才没冲出去,他忍不住薅着自己的头发,气恼的蹲在地上。 又啪啪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都怪他,要是往妹妹家去得勤一点,也不至于让人欺负成了这样。 “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卫红报喜不报忧,每次回来啥都不说,咱爹娘还以为她在李家过的挺好呢!”杨卫平也生气,但他知道,这件事光生气没有用,他们这两个当大舅哥的能把妹夫叫出来揍一顿,可是之后呢,怎么能确定他不会回头在卫红身上找补回来? “而且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卫红也算是咱俩看大的,我这个当二哥的都没舍得打她一下呢,这亏可不能打李福根一顿就算了。” “那你说咋办?”杨卫国问道,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事还得先跟咱爹娘说一声,让卫红先在家养伤,李家不上门道歉都不能让她回去。” 田蔡听到这话神色不明的看了杨卫平一眼,她真是觉得无语,杨卫红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想着回去呢,于是忍不住插嘴道,“就算人家上门道歉,你们和解了,之后呢,如果接回去继续打她呢?” “他敢!”杨卫国听了这话暴怒,“李福根要是再敢碰卫红一个手指头,到时候我不劈了他我就跟他姓!” 田蔡:“那你怎么能保证他不敢打了呢?没准他恼羞成怒,回去打的更厉害了呢!” “我劈了他!” 田蔡啧啧两声,摇摇头没说话。 杨卫平的脸色也不好看,是啊,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这次他们可以教训李福根一顿,那回去他再动手呢? 第151章 家暴 家暴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当事人自己能立起来,田蔡想到杨卫红那身伤忍不住摇摇头,她要是自己能立起来身上就不会是层层叠叠的旧伤了。 寄希望于她立起来,还不如指望她这两个哥哥。 不过见两人争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田蔡忍不住提醒,“队里不是有妇女主任的吗,杨卫红的伤这么重,属于非常恶劣的家暴了,她知道了肯定会管,不然你们找个试试?” “不行!” 杨卫国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这件事他捂着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主动跟别人说? 到时候队里都知道了,他们杨家的面子还要不要,再说卫红,村里的闲言碎语让她怎么活? 听明白了他反对的原因,田蔡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是别人家的事跟她没有关系,自己已经不是警察了,没有义务去管这些事。 于是田蔡丢下一句“你们先商量着,我进屋看看她”就进了屋。 杨卫红在床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微侧着身子躺在床上,露出半边高高肿起的脸。 田蔡本想做个简易版的冰袋给她敷脸,又怕万一他们把妇女主任找来了,冰敷完伤口看上去再没之前严重了,想了想干脆还是先处理其他地方。 肋骨的骨折田蔡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将它们全都重新打断再接上,先不说二次伤害能不能在骨头原来的伤处断裂,就说断骨重接的痛苦就没几个人受得了。 田蔡又掀开杨卫红的衣服检查了一遍,觉得肋骨的伤可以不用处理,这些错位都比较轻微,恢复好对以后的影响不大。 甚至都没有流产给她带来的后遗症严重。 想到刚刚提起流产杨卫红的表现,田蔡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流产以后,身体有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 杨卫红一开始没听清田蔡说什么,等她侧过身子来,田蔡又重说了一遍,她想了想,确实有,于是点点头。 “都有什么不一样?” “肚子疼,特别疼。”杨卫红想到每次来月事的那种折磨,就忍不住一抖。 田蔡想到她的脉象,“你流产去卫生院了吗?还是在家?” “我、摔了,出血了,就知道孩子保、保不住了,”杨卫红说到这忍不住哽咽,她吸平复了下心情才接着说,“后来,他就送我去卫生院了。” 田蔡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好,这才接着问,“那之后的月经量呢,比之前多还是少?” 杨卫红想了想才说道,“多。” 田蔡又挑拣着几个问题问了,比如每次疼的位置、月经来时候身体其他部位的反应,还有平时的白带情况。 杨卫红虽然说的话一直不多,却也将她想知道的内容回答了个七七八八。 田蔡已经可以基本肯定,她是子宫内膜炎。 “如果我没判断错,你的身体在上次流产的时候,受到了局部的细菌感染,由此引发了上行感染,细菌进入导致子宫内膜炎,所以你会觉得在这之后每次来月经的时候下腹部疼,月经量变大,还伴随着平时的白带异常。” “而且你的症状已经有点严重了,你不觉得腹痛一次比一次厉害吗?” 杨卫红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最开始的疼痛还能忍,后来就越来越疼了,甚至比身上的伤还要难以忍受,每甚至有时候她疼的都起不来炕,“那、能治吗?” 田蔡点点头,“可以,通过外敷、内服、和针灸结合治疗,三管齐下,半个月左右就能好,这段时间切记不能同房,而且不是治好了就万事大吉了,以后要注意的还很多,到时候我都给你写下来。” 杨卫红听到田蔡说半个月不能同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咬了咬唇,“要、要这么久吗?” 田蔡愣了一下,看她的表情不太对,有点拿不准她的意思,“呃,你觉得” 杨卫红那双冰凉的手一把抓在了田蔡的手腕上,双眼满是祈求的看着她,“我觉得,得治疗一两个月?” 肯定用不上啊,不过田蔡在这样的眼神里说不出不字来,一时心软就点了头。 她刚点了头,就见杨卫红双眼大亮,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再不像刚刚那样死气沉沉。 见她这样,田蔡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如果按照她平时的习惯,做的药里都加入露水,其实都用不上半个月,但病人想要时间长点,那。 “在吃药的过程中,虽然不会一下子就治好了,但症状肯定会减轻的,再来月经就不会那么疼了。” 田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治疗方式,又扒拉了一下知道的药方,针法,觉得就算不借助露水问题也不大。 这才在一边的本子上将想到的药方写下来,首先要采取清热解毒、祛瘀止痛的方法缓解症状,然后通过中药调理增强子宫内膜抵抗力,祛湿止痛改善症状,再辅以针灸、活血、通络,促进血液循环,再用中药贴促进炎症吸收等。 这已经不能叫三管齐下了,明明是四管。 不过这样下来,就算不用露水半个月也足够了,后面的时间就顺便给她调养下身体。 田蔡起身将诊床旁边的帘子拉上,“那我们先扎第一次针。” 这次杨卫红十分配合的脱衣躺下,田蔡洗完手取出消毒好的针,下针之前侧耳听了听,外面那两兄弟还没争执出个结果来,她摇摇头将针一根根扎在杨卫红的身上。 等针扎完,田蔡起身拿了张纸铺在桌子上,开始挑拣药材,按照每天的分量分别打包,再一包包捆好。 这时候外面的杨家两兄弟也商量出了结果,他们还是决定将杨卫红抬回家里养伤,之后要不要回李家,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第152章 药膏 杨卫红也没说行不行,等田蔡将她身上的针拔掉,这才重新穿好衣服。 田蔡将药的吃法简单和两兄弟交代了一下,杨卫国就主动将药钱结了,又将之前的门板抬出来,扶着杨卫红躺上去。 田蔡和他们几个交代道:“还有外敷的药贴没做好,明天我给送到青山村去。” 杨卫平将被子给妹妹盖好,确定不会冷到她,这才抬头说,“那就太麻烦田大夫了,明天我也没什么事,我来取就行。” 到时候怎么用她交代杨卫平也是一样的,于是田蔡点点头,“我刚才问过她了,耳朵是这次被打以后才听不见的,你们可以先观察几天,如果不见好再过来看。” 一般这种因为外力冲击耳朵导致的耳神经紊乱,只会短暂的出现耳聋现象,过几天就能恢复。 反正她定期要到青山村复诊,到时候再给杨卫红扎针。 田蔡吃完中饭,就开始制作给杨卫红的外用药贴,她从药柜里拿了赤芍、苍术、益母草、桃仁、香附、川芎、熟地、枸杞等药材出来,做这种膏药特别费事,这是她第二次制作膏药,上次还是给东子爷爷治腰痛的。 制作膏药需要用到植物油,田蔡直接从厨房拿了豆油瓶子出来,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在后院的竹棚里熬制,如果在厨房熬药膏,还不知道空气中的味道多长时间能消散掉,竹棚子好歹能挡点风。 这次肯动手,不过是看在杨卫红那一身伤的份上,让她少遭点罪。 田蔡从药房里找出自制的口罩和罩衣穿戴好,拎着洗干净的陶罐和药材往后院去了。 咪咪本来也跟着一起过去的,它就趴在田蔡旁边,田蔡刚把其中的两味药材倒进陶罐,它就弹跳起来,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不讲义气!” 一直到临近天黑,田蔡才将膏药做完,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后腰,起身拎着罐子去清洗,这次做的不多,大概够五六个药贴,三天一个,至少能够杨卫红用半个月。 经过一下午的熏陶,她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满是药味了,田蔡将身上的罩衣脱下来,里面的棉衣味道还差一些,临睡前挂在院子里,晾一晚上应该就差不多了,罩衣和口罩都得洗了。 她洗澡的时候还在暗暗后悔,是不是药钱收的太少了。 这边田蔡在后悔药钱收的太少了,那边杨卫红的爹娘也在后悔将闺女嫁到了这么个虎狼窝里。 杨家两兄弟将妹妹抬回家总要有点原因,两人又不是会编瞎话的人,而且杨卫红的很多伤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再说人都是用门板抬回来的。 “卫红这是怎么了?”杨母一看到两个儿子用门板抬着杨卫红,心下就是一咯噔,赶忙扑了上去。 杨卫国正犹豫从哪开始说呢,杨母已经先过来了,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家闺女青肿的脸。 “怎么回事?这是谁打的?李福根呢?”杨母一叠声的问,一声比一声高,杨家两个儿媳妇听到声音都从屋里出来了,一眼就看到被自家丈夫抬着的妹妹。 妯娌俩对视一眼,老大媳妇赶忙上前招呼,“快,先抬着卫红进屋,大冷的天可别冻坏了,有什么事咱们进屋再说。” 杨母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在院子里说就让左右邻居看笑话了,这会儿大门口就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于是赶忙让老二媳妇打着门帘,她和老大媳妇一起帮把手将人抬进了屋里。 等把人在炕上安置好了,杨母这才焦急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卫红脸上这伤是谁打的?福根也不管吗?” “他管?我呸!”杨卫国提起李福根这个妹夫就生气,忍不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卫红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 杨父掀开门帘进屋,正好听到这句话,“什么伤?” 杨卫国气得不行,指了指炕上的杨卫红,让杨父自己看,气愤的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他们是今天一大早接到人传话的,说是卫红在李家挨打了,而且被打得起不来炕,人家看不过去偷偷来报个信。 两兄弟当时早饭都没吃,就直接往房山大队去了,李家当时过来了不少人,都拦着不让看,在那跟李家人掰扯了好一顿才将杨卫红带出来,直接就送去了靠山村田蔡那。 杨卫平在一边听着,见他哥总是说不到点子上,于是补充道,“人家田大夫都看了,说卫红身上有不少旧伤,甚至肋骨都被打断过!耳朵还被打聋了,之前怀了孩子都被打掉了!” 杨卫红听到这话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流眼泪。 其实这话也没错,当时她流产确实是因为李福根动手打她,她躲的时候摔了一下,其实一开始没怎么样,后来李福根见她敢躲,就气不过又踹了她几脚,孩子这么才没保住的。 杨父和杨母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嫁得特别好的闺女,在婆家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杨母还是有点不信,她让几个男人出去,和两个儿媳妇一起将杨卫红身上的衣服掀开看。 她身上的伤正是肿得最厉害的时候,看上去十分严重,就连田蔡上过药的牙印,这时候也青紫破皮骇人的很。 想到闺女还被打断过肋骨,甚至因为挨打还流过孩子,她就觉得心口更疼了。 杨母直接瘫坐在地上,她木呆呆的看着两个儿媳妇将衣服重新给她穿回去,脑中略过刚才看到闺女身上新伤摞着旧伤,胸前都没有一块好肉,眼泪控制不住的哗哗往下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样的事儿,卫红啊!娘对不起你啊啊呜呜,都怪娘当初没给你找个老实的人家啊!” 杨父听到屋里老妻传来的哭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杨卫红可是为了家里才嫁到他们李家去的。 第153章 商量 他们家几个孩子都是相差三岁,老大结婚的时候就花光了家里的存款,刚娶了媳妇回来才过了三年,二儿子又该娶媳妇了,那时家里还没攒出多少家底,但是孩子已经到年纪了,不能不娶。 实在没办法就让他多耽误了两年,就这两年也没攒够娶媳妇的钱,直到不能再耽误了才跟亲戚朋友借了一些,总算是将二儿媳妇娶进了门。 本来一家人好好干活多挣点钱,没几年就能将欠的债都还上,结果杨母又病了一场,这一下子杨家更是雪上加霜。 恰巧这时杨卫红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面皮白净个子高挑,又孝顺能干,在周围几个村子名声都特别好,这好名声传出去想上门求娶的便不少。 而且几个上门说亲的人家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一个个将彩礼都抬得挺高,从一开始的三十五十,到后来的六十八十。 杨家人一合计,就打算从中挑个彩礼给的最高的人家,到时候收回来的彩礼就用来还债,要是碰到个给的多的,没准能一下子全都还清了呢。 也是这时候,有房山大队的媒婆过来说亲,说他们队里的鳏夫李福根,比杨卫红大了整整十岁。 杨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一堆上门求亲的小伙子等着呢,怎么就至于将闺女嫁个鳏夫,这不是让人戳杨家夫妻的脊梁杆子嘛。 可是李家给出的彩礼实在太让人心动了,足足有一百二十块呢,有了这一百二十块钱,就能一次性将外面的所有债务都还清,甚至家里还会有不少剩余,这对于杨家来说,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一家几口人都是嘴上说着找个鳏夫不好,私底下却忍不住心动。 两个儿媳妇一想到会有那么大笔的彩礼进账,哪怕两家都分不到什么也觉得心旌摇荡,要是还清了债,家里再也不用干什么都抠抠搜搜的了,儿子闺女也可以跟村里的其他小子一样,送到公社去上学。 还有身上那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是不是也能换一换了? 杨父杨母虽然也心动,却也觉得心里没底,于是托人去房山大队打听李福根。 听说他虽然是鳏夫,前一个媳妇却是两年前死的了,李福根给前妻守了两年,最近才打算说个媳妇,也算是有情有义。 而且他跟前头那个结婚五六年也没孩子的原因他们也找人打听了,说是前头那个身体不好,坐不住胎,怀过三回都没保住。 杨母就觉得自家卫红身体一直都挺好,肯定不能像李福根前头那个似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他没有孩子,可不就跟个小伙子也不差什么了,无非就是年纪要大一些,老话不是说了,年纪大了会疼人。 而且李福根人长的精神正派,高高壮壮的很有一把子力气,干活也不偷奸耍滑,就是听说脾气不太好,偶尔有好喝那么一口酒。 杨父杨母听了,这才慢慢放下心来,脾气不好也没多大关系,卫红的性格软乎,到时候再小意一些,不都说女人能以柔克刚嘛,而且媳妇比自己小那么多,男人总会多疼惜一些的。 要说好喝酒就更好说了,反正现在家家也没条件总喝酒,偶尔喝一次只要不让他喝多了就不打紧。 不过两口子还是问了一下闺女的意见,杨卫红红了眼眶,看着父母哥嫂六口人眼里的期盼,最终还是点了头。 于是杨家收了李家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欢欢喜喜的将闺女嫁了过去。 房山大队和北山大队紧挨着,说是两个大队,实际上就是两个相邻的村子,平时走路也用不上一个小时,不过杨母想着闺女好歹是新嫁娘,总是回娘家不好。 而且跟大多丈母娘一样,并不喜欢往女婿家跑,尤其是他们李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李家在房山大队住了几十年,可以说小半个村子都是他们李家的族亲,另外小半个村子是他们家姻亲王家,所以杨母连房山大队都不愿意去。 不过有限的几次年节闺女回来,看上去都过得挺好的,比原来白了也胖了,而且看样子跟女婿的关系也不错,她才渐渐放了心。 今年是闺女嫁过去的第三年,怎么就能沦落到一身伤了。 两个儿媳妇都在一边不说话,这都是小姑子的事,她们还是不要随便发表意见了,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借口看孩子出去了,留下一家五口在屋里坐着。 杨母蹲在地上哭,杨父就在一边唉声叹气。 “娘,你先别哭了,咱们得拿出个章程来啊,总不能让卫红就这么白白挨打!”杨卫平见他们一个两个都不说话,而且他被他娘的抽噎声弄得心里愈加烦躁。 “不是有你俩呢吗?”杨母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责备道,“你们就不能去给你妹妹撑腰?” 杨卫国听到杨母这指责的语气不乐意了,“娘,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这还不叫给她撑腰?今天李家什么情况你是没看见,李福根那几个堂兄弟拦着我们不让把卫红抬走,扁担都拎起来了,眼瞅着就要落在我们身上,我跟卫平都没见怂的!” “他俩今天去都多危险了你还说他们,”杨父这时候也插嘴了,“要我说还是咱们去的人不够多,回头叫上你两个叔叔家的堂兄弟们,再把你大舅二舅家的表兄弟也叫着,咱们这边老爷们儿加一块也不见少的,欺负谁家没人呢!” 杨卫红听了这话忍不住湿了眼眶,她爹还是最疼她的,心里之前觉得是奢望的念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实现了。 “不行!”杨卫国还没说什么,杨母就先反对了,她回头瞪了杨父一眼,“找他们不用花钱啊,就算不花钱那不是人情啊,不得给买了东西再送粮食的,里外里得搭进去多少!” “前一阵不是刚分过粮吗,咱家还换了些钱,到时候用粮食跟村里人换些鸡蛋,挨家送一些,那才能花多少钱?”杨父不满的道。 他可不像杨母那么眼皮子浅,自己的闺女都护不住还能护着谁?再说下一辈有孙子也有孙女,以后他们还要嫁娶呢,杨家的脊梁骨要是因为对方势大就压弯了,以后再怎么样也立不起来了。 就是家里的钱不在他手里,不然他现在就能招呼一大帮壮小伙子拎着家伙打到李家去,最起码将李福根打个半身不遂,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着卫红伸拳头。 想到以后,杨父忍不住动了念头,要是也能像石家那丫头一样,离婚就好了,可是一想到离婚要退回去的彩礼,这个念头又压了回去。 第154章 意见 不管青山村的杨家因为杨卫红的事怎么鸡飞狗跳,田蔡洗完澡就回了屋,点着两盏油灯坐在被窝里看医书。 一边看还一边对着往自己身上扎针,有时候位置或者深度掌握不好,还会扎出血来。 等到练习完,她再从药箱里将加强版的外伤药拿来涂上,都不用睡一晚上,过一会儿伤痕累累的胳膊就能恢复如初。 这也是为什么她每天拿自己练手都没人发现,等她练习够了,咪咪也回来了,一人一猫吹灯睡觉。 第二天下午杨卫平就来了,田蔡将做好的药膏递给他,又详细讲了一遍用法。 药膏的事情很快就说完了,她抓了抓头发,觉得打听人家家事不好,不过她实在是好奇,于是问道,“你妹妹的事,你们商量出要怎么办了?找妇女主任了吗?” 杨卫平躲开她灼灼的目光,含含糊糊道,“嗯这事、家里爹娘还在商量呢,等卫红身体养好一点再说。” 田蔡想爆粗口,养好了还说个屁了? 到时候你说李福根家暴,证据呢? 这种东西不在伤情最严重的时候说,过后还有什么用了。 杨卫平却是不敢跟田蔡对视,道了别就匆匆离开了。 等他走了,田蔡仍然觉得生气,这要是她在婆家被打了,她爸妈爷奶,哦不,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假设,她就不会在婆家被打。 这么多年的训练可不是吃素的,再说就凭她家那么多大夫,从小耳濡目染,打什么地方能让对方痛苦不已却只能查出轻伤,攻击什么地方能让人全身发麻,甚至怎么养能让人悄无声息的半身不遂,这些招式拿去对付个普通人,那夫妻关系还不鱼水和谐? 只是说到底杨家的事跟她没关系,她能劝两句,却不能替他们做决定,再说被家暴的当事人也有责任,如果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就尽全力反抗,她就不信还能有下一次? 可别跟她说男人天生在体力上更占优势,当时打不过,过后不会报复回来吗?田蔡就不信男人还能不睡觉了,白天打不了不能等他晚上睡觉的时候?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到时候拿绳子将人捆了,拿个大棒子将人打一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田蔡以前还在田爷爷诊所看到过一个性子更烈的,他家媳妇白天挨完打,当晚就趁着男人睡觉的时候将人砍了,当然不可能砍死,算是轻伤,隔着被子好几个地方都被砍出血了,她家男人至此再不敢跟她大小声了,生怕下次媳妇挨了打再发疯,这次还算有理智控制住了力度,万一下次控制不住呢?或者万一下次砍的时候刀偏到脖子上了呢? 当时田爷爷给男人看伤,他媳妇就跟在一边,说话做事都十分爽利,看着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听她说还是远嫁过来的,娘家人都在川省老家。 据说嫁之前家里的老娘就教导她,到了这边不要因为没有娘家撑腰就软了性子,要是一下子不能站住了,以后就再没有回转印象的机会,那时候谁都能上来欺负她两下。 也是凭借这一顿砍,在她婆家彻底站稳了脚跟,成了村里有名的泼妇,几个小叔子小姑子对她十分尊敬(惧怕),家里的事从没有敢越过她的,大事小情都有商有量的。 田家一直都比较和睦,夫妻之间偶尔也有拌嘴,可田奶奶经过这这件事就觉得女孩子还是应该有点自保的实力,所以当时田蔡报考了警校,第一个支持的也是她。 女孩子学身保护自己的本事没什么不好的,免得以后受人欺负了,有些人不能说理,那就用拳头让他明白道理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家里都是学医的孙女也有分寸,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所以田蔡这种后世遍地都是的独立女性,气杨家对杨卫红的不在意,更气杨卫红自己立不起来。 接连几天晚上大队的思想学习田蔡都去了,坐在一边听村里人闲聊都没听到任何关于杨家的消息,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她也不再多想,只是按照日子过去青山村给她扎针,其他的却是一句都不想多说了。 小年之前,张德发组织人将村里养的任务猪称重后送到公社去,剩下的按照往年的惯例,杀猪分肉。 曲婷一大早就过来找田蔡,挎着她胳膊一起去晒谷场凑热闹,咪咪也甩着短短的尾巴跟在一边。 其实她对分肉没多少兴趣,反正都是按人头分的,她也分不了多少,再说她也不缺肉吃,现在咪咪经常能叼回来猎物,知道田蔡吃不了多少,都是挑的野兔、竹鼠或者狍子这些小型猎物,偶尔也会叼回来体型小一些的鹿。 田蔡本来就不是多喜欢吃肉,这一下子更是吃不了了,她就经常挎着篮子往知青院去,跟几个男知青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甚至青山村的知青院也有人偷偷跟她买肉。 最近于明江申请了探亲假回家去了,不然他也是买肉的大户。 就连邱小环,都忍不住屈服了,不过她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想吃肉才给田蔡好脸色的,她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田蔡跟严旭东之间是真的没什么事,两个人对对方好像都没有那个意思。 至于怎么知道的,这就很简单了,你见过哪个姑娘因为半斤肉就追在心上人后面死命要钱的? 不过邱小环依然不喜欢田蔡,不为别的,就凭她长的那张脸。 田蔡和曲婷到晒谷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过来了,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今年可真是过了个肥年,前些天刚分过野猪肉和鹿肉,现在又分队里养的猪肉。 孙艳红看田蔡和曲婷一起挎着篮子过来,她打量了几眼跟在旁边的浅棕色大猫,觉得那大爪子看着吓人的很,还是不要靠过去了。 不靠过去也不耽误说话,她挂上笑容招呼道,“田大夫也过来分肉呢?” 田蔡转头看是孙艳红,也笑着点点头,“大家这不都来分肉嘛!” 孙艳红就往身后觑了一眼,见自家男人和公爹还没过来,又小心的往田蔡那边挪了一小步,小声道,“队里按人头分肉,田大夫可是吃了不少亏呢,要是像之前你打的野猪那次,按户分,啧啧。” 田蔡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点不明白她想说什么,最烦这样拐弯抹角的,于是不客气道,“孙嫂子要是对分配方式有意见,可以跟公社领导反应啊,现在都是群众当家做主,领导肯定会考虑你的意见就是了。” 孙艳红一噎。 第155章 闲话 见田蔡这么说,孙艳红生怕被人听去觉得她对领导有意见,赶忙讪笑着打圆场,“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田大夫也到年龄了,怎么不考虑找个对象,到时候挑个热闹的人家,年底分肉的时候可不就能多分点了?” 田蔡听到这倒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是有点奇怪,她怎么就对自己找对象这件事这么上心呢,“孙嫂子这是有什么好人选要给我介绍?长相跟你家那个肾虚的亲戚比怎么样?” 周围人听到“肾虚”两个字,视线忍不住飘了过来,孙艳红在大家若有似无的注视下涨得脸通红,“什、什么肾虚,你不要乱说,我侄子身体好着呢!” “呀,我都忘了是你家什么亲戚呢,原来是你侄子啊,”田蔡恍然大悟,又一本正经道,“话说孙嫂子,你那个侄子从第一次开完药以后就没再过来看过,他那病可不是吃一瓶药就能好的,都这么长时间了,吃完药后续还得过来复诊呢,到时候根据他的情况调整药方。” 围观的人差点没喷笑出声,他们都是提前来看热闹的,见孙艳红听了这话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之前可没少在大家面前吹嘘这个侄子,据说是丰山大队的什么干部,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好像当干部的不是她侄子而是她儿子一样。 “学林家的,你那侄子虽说是个干部,可是长相上跟咱们田大夫也不配啊!” 有跟孙艳红不对付的嫂子直接道,“就是的,咱们田大夫长得这么俊,你那侄子有点拿不出手了,就算找对象不看长相,也得为以后的孩子着想啊,万一随了爹,那还有个看吗?再说他还肾虚,男人啊,要是肾虚可得好好治。” 最后一句话还特意拉长了调调,周围几个已婚妇人听到这话都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孙艳红听了这话脸色涨红,拳头紧握,却反驳不了众人的话,她侄子千好万好,就是长相上吃了大亏,不然有的是倒搭的丫头,再加上肾虚的名头,完了。 想到自己刚刚嘴快说的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回头这话要是传到娘家嫂子耳朵里,估计得拎着菜刀跑到靠山村来劈了她。 田蔡这才出面止住大家的话,“我在这先谢谢孙嫂子的好意了,不过我要给我娘守两年孝,找对象的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还是那句话,您家那什么亲戚有空还是复诊一下的好。” 孙艳红已经快要维持不住面上的假笑了,想到娘家那个刀子嘴刀子心的大嫂,只觉得自己要完,再没心情提给田蔡介绍对象的事。 耳边重新安静下来,田蔡美滋滋的转过头去,继续看晒谷场里杀猪,今年她想用肉换一些血肠,或者要几个大骨头,到时候大骨头炖酸菜,肯定很好吃! 见两个人不再说话了,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过头去,不过人转过去了,耳朵却还朝这边高高竖起,就想看看孙艳红还要说点什么。 余学林和弟弟一起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过却顾不上多想,今年学伟回来探亲,刚刚兄弟俩就回去换了件衣服,他们挤进人群帮着抬猪去了。 看着余学伟高壮的身板,这边的几个老娘们又有了新话题。 “之前就听国庆叔说学伟今年过年要回来探亲,啥时候到的啊咱都没看见呢!” “好像是昨天,坐了那么长时间火车可不得先歇一歇,不过我昨晚就看见他去井边挑水了,现在这身板看着是真壮实,可见在部队的训练就不能少了!”说这话的妇人眼神忍不住在余学伟的腰间转了一圈,又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 “当兵的训练当然不能少了,那一身腱子肉还能是白长的,我听国庆叔说今年学伟还成了干部,好像已经是连长了。” “连长是个多大的官啊,也不知道下面管着多少个人,不过听着就挺厉害的!” 家里有闺女的几个婶子看着余学伟的身板,再想想他的职业,连长一听就是个干部了,“学伟今年也二十好几了,说对象了没有?” 几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说话的婶子就用肩膀撞了一下孙艳红,“学林媳妇,你小叔子有对象了没?” 孙艳红过了这好半天,见大家的注意力都从她身上转移走了,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想着即使后悔也已经晚了,她大嫂肯定要过来一趟,担心也没用,这会听到问话,才略带些不自在的道,“还没呢,据说他们团长给介绍了好几个,学伟都没看上,他想在老家找一个,结了婚过几年再让媳妇随军。” 几个婶子听了这话眼睛就是一亮,在老家找好啊,到时候男人不在家闺女可以先在娘家住着,却能把他工资都攥在手里,心里的念头一起,就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心里纷纷暗暗打算起来,嘴上却是换了个话题,再不肯在外人面前打听一丝一毫了,生怕列出的条件太好吸引更多的人来。 这会晒谷场里的爷们儿们已经将大肥猪宰了放血,光猪血就装了满满一大盆。 依旧是跟去年一样,大老王将猪肉分成一份一份,所有人分成四组,排队上前领自己那份,田蔡趁机跟负责分肉的罗大强换了,将肉换成了骨头,外加一根血肠。 队里允许这么换,只有吃不起肉的人家才想着换成骨头熬汤喝呢,过年正是家家分肉的时候,每年到最后剩下的都是骨头,所以田蔡主动要换,他们乐不得呢。 罗大强给了田蔡两根棒骨,都是只大概剃了剃,上面还有些残存的肉。 她打算今天回去就劈开炖了,反正酸菜也可以吃了。 第156章 流感 小年刚过完,气温骤降。 这一波冷空气直接让村里好几个孩子病倒了,家里有小孩的夜里经常能听到孩子的咳嗽哭闹声,听得大人心里都跟着揪起来。 来看病的小孩子增多,也有不少直接购买成药的,好在田蔡之前做出了一批药丸,都是没放露水的。 经过了杨卫红后,她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不靠露水增加药效,毕竟万一哪天露水没了,她得抓瞎。 之前也算是在杨卫红身上做实验了,田蔡去青山村给她扎过两次针,恢复的也很不错,看她在娘家已经可以做些轻松的家务了。 不过想到杨大嫂和杨二嫂的脸色,她觉得杨卫红能在家养伤的时间也不长了,听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李福根上门赔礼道歉了,又送来了不少的东西,杨家人都挺心动的。 田蔡知道这个消息后再看杨卫红的神色,总觉得带出了那么点认命来。 这批药丸子她一共做了两种,一种是加了少量露水的,这种做的比较少,只有两瓶,她打算给重症用,另一种是一点露水都没放的,到时候配合扎针,她也有把握可以尽快消去病症。 这天来的是李广霞和秋菊,不过看病的却不是她,而是丹丹。 丹丹是小名,广霞婶子给孙女起名孙丹,这是田蔡接生的第二个小婴儿,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 秋菊一脸凝重的抱着孩子过来了,等她将一层层包被打开田蔡才看到烧的通红的丹丹。 她伸出手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烧了多长时间了,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昨晚开始烧的,我按照你之前教的办法拿凉毛巾给敷了一阵子,一开始温度降下来了,结果后半夜又烧起来了,没看出来有什么别的症状。”秋菊握了握拳,满眼担忧的看着诊床上的小婴儿。 田蔡从药柜上拿出体温计,用酒精棉擦了擦,这才塞到丹丹的咯吱窝里,“别担心,应该跟这茬感冒一样,一会儿我看看温度,不行再扎个针。” 摸脉的时候又道,“下次孩子有什么问题就找人过来叫我过去,天这么冷再让风吹着。” 李广霞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熨帖,赶忙点头应了。 检查孩子没有其他症状,脉象绷急,状如牵绳转索,是风寒,过了一会儿,她将体温计拿出来,温度不算很高,385度。 秋菊就看她从药柜里拿出个瓶子,倒出一粒退烧药丸,掰了一小块用水化开,用小勺子装了,也不知道在孩子身上什么地方点了一下,以往味道有一点不对就会吐出来的丹丹,居然就那么咽下去了。 田蔡喂完药又喂了两口水,叮嘱秋菊,“孩子发烧的过程中,多给她喝点水,避免因发烧引起脱水,我先给她扎个针,让药效快点发挥出来。” 田蔡让秋菊抱着孩子到里屋的炕上,这个房间更暖和一些,小孩子脱去衣服才能避免受寒。 秋菊就看到田蔡拿着长长的针,就那么飞快的扎在了丹丹的身上,前胸,胳膊,甚至腿上都有针,看着寒光闪闪让人不敢靠近。 倒是孩子,扎了那么多针一声没哭也就算了,居然还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田蔡拽过包被的一角盖在她肚子上,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将针一一拔掉,这时候丹丹身上的温度就已经降下来不少了,整个人摸着也不烫手了。 她又开了两粒丸药,拽了张纸包好,“看到我刚才切下来的大小了?每次就弄那么大一块化开,饭后喂给孩子,平时多给她喂点水,有什么情况再找人过来叫我。” 秋菊将孩子身上的衣服和包被整理好,这才将药包接过来,满眼感激的道,“孩子看着舒服多了,我这心里好歹没那么慌了,太谢谢你了田大夫。” 田蔡刚刚看她因为孩子生病着急着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看人脸色潮红,说话眼神还有点恍惚,赶忙将孩子接过递给广霞婶子,拉过秋菊的手腕一摸。 “嚯,你可比丹丹严重多了!” 秋菊一脸迷茫,“我没觉得难受啊,就是有点冷。” 广霞婶子伸出手背往秋菊的头上一碰,“比你闺女更烫,你说说稀不稀奇,你这么烫是怎么摸出来丹丹发烧的?” 田蔡重新给她摸了脉,确定母女俩都是风寒感冒,这才取了相同的药过来,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这大概就是母女连心!” “你也躺下扎个针,这样见效快,回去还得照顾孩子呢!” 秋菊本来看见针还挺怕的,听了田蔡这话一想也是,再说之前她生孩子时候也被扎过,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就将衣服脱掉躺在炕上。 田蔡将针消毒后一一扎入她的身体里。 李广霞看着田蔡熟练的动作,感叹道,“这一茬感冒的可不老少,多亏村里有你,昨天我看罗老二家的娟子去公社打针了,不是说你这也能打吗,她咋没过来打?” 田蔡笑笑,“我这虽说打针也能打,但是多数时候都给开药丸子,她可能是怕苦。” 实际因为什么她大概能猜到,当初罗娟刚怀孕就来这诊脉过,罗二婶领着她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她不认识,没想到后来罗娟离婚的事闹得那么大,村里大多人都不知道罗娟怀孕过,除了罗家几个人就只有田蔡知道了。 这一年来,田蔡就没见过罗二叔家的人来这看病,他们都是直接去公社或者县里。 之前听曲婷说,罗二婶还特意去找她说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既然曲婷也去公社学习了两个月,一些常见病能不能看。 “要是学两个月就能看病,大夫也不会这么稀缺了!”曲婷忍不住吐槽,“你说罗二婶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埋汰我吗?我现在也就能知道一些传染病怎么预防,真让我上手处理伤口,简单的还行,口子大了我都害怕呢!” 罗二婶得知曲婷看不了病,又碍于面子不愿意到田蔡这来,罗娟感冒,他们才选择去公社的卫生室。 第157章 热疹 李广霞又跟田蔡询问了几个小儿常见病的处理方法,田蔡也正想跟她说呢,那时候秋菊还没出月子她过去看,孩子就已经捂出了痱子,经过她的纠正好了一些。 可是这会看到孩子的襁褓,田蔡觉得还有必要再教一下。 “不要觉得天冷就给孩子穿那么多衣服,他平时都不出屋再冷也冷不到哪去,你摸她的手,只要是温热的,她就肯定不冷,而且孩子一直在动,她的运动量比你还大,你给她穿的多翻身也困难。” “她上个月刚会翻身,现在还不熟练呢,这才翻的费劲。”秋菊忍不住插嘴道。 田蔡算了算这孩子的月份,“她应该早就会翻身了,三翻六坐八爬,孩子快六个月了,自己就会慢慢坐起来,你给她穿得太厚,她动弹不了,腿脚都没练出力气来可不就要比其他孩子慢得多,虽说孩子着凉了会生病,可捂得厉害更容易上火。” 这方面田蔡之前就说过他们婆媳,李广霞听完了根本不往心里去,她都这么养大了四个孩子了,每一个都平平安安长大了,还用得着一个丫头片子教她怎么养孩子,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也就带了出来。 田蔡也看出来了,心里有点生气又不能说什么,她将孩子重新接过来,打开她的襁褓,指着丹丹身上的一些红色小疙瘩道,“婴儿的新陈代谢比大人的更快,皮肤也更薄,所以比人更加怕热,如果给她穿得太多,孩子也不会舒服,而且身上还会起痱子,你看她身上这不就起了。” 李广霞伸头一看,丹丹身上真有不少的热痱子,于是脸上的表情就有点讪讪的,“我、我这不寻思孩子冷嘛!” 田蔡摸着孩子身上的皮肤微潮,于是叫李广霞过来试试,“婶子过来摸摸,孩子平时皮肤是不是都这个状态?” 李广霞摸了摸,“差不多都这样。” 田蔡重新将孩子的襁褓整理好,将中间一层稍厚些的甩出来,“她现在是退烧呢所以出汗,如果平时也这样那就是热出汗了,一身汗的情况下,但凡有点冷风飘过来,她还有个不受寒?” 李广霞和炕上的秋菊对视一眼,好像挺有道理的,这才认同了田蔡的说法,“那她总是哭闹跟这个有关系吗?” 田蔡点点头,“当然有关系了,孩子热的不舒服,再加上身上的痱子痒,她又不会说话,可不就只能用哭来表示难受?” 秋菊看了自家婆婆一眼又一眼,看得李广霞忍不住气恼起来,“看我干什么,嫌我给穿的多你自己不会给脱啊!” 秋菊:“……” 她也不敢啊,婆婆本来性格就强势,她生了个闺女底气就不那么足,何况田大夫还说她以后可能都生不了孩子了,这不就更觉得愧对老孙家么,当然是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一直到秋菊扎完针,两人结算了药钱抱着孩子回去,李广霞的脸色都不好看,秋菊走在后面,偷偷朝田蔡挤挤眼,这才抱着孩子跟婆婆离开了。 田蔡摇摇头,正要进屋,就看到不远处有个探出的小脑袋,在偷偷往这边看呢。 田蔡定睛看过去,见是住在牛棚的婷婷,于是笑着朝她招招手,“过来。” 婷婷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于是小跑着到了田蔡面前,仰着头看她。 “大冷天的,你怎么往这边来了?”田蔡顺了顺她的头发,又摸了摸她身上棉衣的厚度,声音轻柔的问道。 婷婷低头,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雪,又偷偷抬眼看看田蔡的神色,见她依然笑意盈盈的,这才小声的道,“爷爷感冒了,我、我想……” 田蔡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进屋将药箱拎出来,朝着门口眼眶通红的小姑娘道,“走,咱们现在就过去。” 婷婷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含着眼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怕田蔡看见,偷偷用袖子抹掉了。 她以为,她以为,田姐姐也跟那些人一样看不起他们呢! 打从来到这个地方,她几次都在田姐姐身上感受到了善意,所以这次才鼓起勇气过来求助的,本来她还不太敢,岳伯伯说田姐姐是个好人,让她过来试试,刚才田姐姐转头进屋,她还以为爷爷就要没救了呜呜。 即使小姑娘背过脸去偷偷哭,田蔡也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以为她在担心鞠老爷子的身体,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一茬感冒的多,不过大多并不严重,吃几天药就能好了。” 婷婷鼻音浓浓的嗯了一声。 这会儿天气又有些变了,阴沉沉的,随风飘下来一星半点的小雪花,落在脖颈里冰得田蔡一个激灵。 两人到牛棚时,正赶上他们煮下午饭。 这里的人因为冬天不用干活,这时候每天都吃两顿饭,上下午各一顿,晚上就不用吃了。 他们刚来都不习惯,但牛棚的粮食都是定量给的,不习惯也得习惯。 鞠老爷子也是被这次的流感传染了,不过他已经退烧了,只是咳嗽的厉害,据婷婷说她爷爷上午因为咳得太厉害直接将吃完的饭都吐了出来。 田蔡看了看他的舌苔,喉咙泛红,给他开了些消炎止咳的药又扎了针这才准备回去,鞠老爷子欲言又止。 田蔡知道他要说药费的问题,于是先一步道,“药费咱们回头再算,您先治病更重要。” 她没说不要钱,有时候界限画的清楚一些对人对己都好。 “那就麻烦田大夫了,”鞠老爷子这才放缓了表情,朝着自家孙女招呼道,“帮爷爷送送你田姐姐。” 鞠老爷子已经感冒好几天了,之前都不同意找大夫,婷婷说是因为他们手里没有钱,可田蔡知道,这些人手里一般不会真没钱,只是不能露出来一星半点罢了。 何况她现在也不缺钱,可是每天碾药很无聊啊,于是蹲下身拍怕小姑娘的头,逗她,“没事儿,你有空可以来给田姐姐帮忙干活,就能抵药钱了。” 婷婷听了这话顿时高兴起来,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只要能将爷爷的病治好,让她干什么都愿意。 田蔡从牛棚出来就朝着曲婷家去了,这几天药丸消耗的太多,她要找个苦力帮着再做一些。 第158章 油渣 曲婷和曲杨坐在厨房门口,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娘手里的勺子,口水急剧分泌。 “我感觉我不怕烫,热的也好吃。”曲杨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口水马上就要下来了。 “我觉得我也不怕。”曲婷眼死死盯在她娘身上,头也不回的说道。 曲婶子听到这话回头瞪了两人一眼,“你俩能不能出息点,尤其是婷丫头,你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还这么馋,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找不找对象了?” 曲婷吸了吸飘过来的肉香味,摇头道,“不找了,嫁人了就吃不到了,所以还是不要嫁了。” 曲杨点头,“没错,而且给人家当儿媳妇都要受磋磨,我姐不找对象就不找。” “你俩给我滚一边去,再瞎说小心我都放起来一口都不给你俩吃!”曲婶子将灶台里的大块柴挑出来往旁边的水桶沾了一下,等上面的火苗熄灭了才放在一边,又将最后一波猪肉放到锅里。 不一会儿,切成一块一块的油渣就慢慢浮起来,锅里的油冒着小泡,油渣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曲婶子将油渣捞起来,用另一个勺子压上去挤一挤油,这才把它们倒在旁边的大盘子里,快手快脚的往上面撒了一点盐,盐一接触到还滚烫的油渣马上就化了。 曲婷和曲杨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曲婶子看两人没出息的样子,笑骂了两句就将盘子放在小桌子上。 两人的目光就追随着盘子走,最后落在了桌子上。 曲婷刚要拿筷子夹一块,没想到却被曲杨抢了先,这小子直接伸手抓了一块丢在自己嘴里。 油渣超级香,颜色微微焦黄,刚出锅正是最烫的时候,所以曲杨就悲剧了,直接被滚烫的油渣烫得直吸气。 曲婷一看他这样,顿时大笑起来,“活该,叫你不知道尊老爱幼!” “咝——咝——”曲杨好不容易将油渣咽进去,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里都被烫了一下,听到曲婷的话立马反驳,“你快上一边去,明明就比我大了不到两岁,就能用上尊老了,臭不要脸!” “我是香的,要说臭谁有你臭,要不是咱娘给你洗,你那脱下来的袜子扔在地上都能立住!”曲婷每次跟曲杨吵架都要翻旧账,特别好使。 果然,曲杨又炸了。 “我说你有完没完,上次你把我鸡蛋糕拿走的时候都答应我了,以后再不提这件事,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我可没答应!”曲婷死赖着不承认,又夹了一筷子就跑,边跑还不忘挑衅,“反正你就是臭,臭袜子的臭!” 这下子曲杨油渣也不吃了,追着曲婷就跑,“哇啊啊——你个骗子你说话不算数,我都舍不得吃的就被你骗去了!” 田蔡还没走到曲家就闻到了空气中的香味,刚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声,姐弟俩正在院子里互相追打。 明明一开始是曲杨追着曲婷打,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换过来了,变成了曲婷追着曲杨打。 曲杨看到大门口的田蔡仿佛看到了救星,赶忙侧头朝着后面的曲婷嚷嚷,“姐姐姐有人找你来了,田蔡姐来了——啊——” 就这一侧头的功夫,曲杨的耳朵就被曲婷抓住拧了一圈。 “蔡蔡等我一会儿啊!”曲婷回头招呼了她一句,继续跟曲杨的耳朵抗争起来,拧得他直叫唤。 “啊——姐,亲姐,我错了,再有好吃的我都孝敬给你——啊,疼疼疼——” 田蔡正在一边看两人打闹看得津津有味,曲婶子正好出来倒水,看到田蔡赶忙热情的邀请她进屋坐,“快进屋暖和暖和,不用管他俩,从小打到大还没打够。” 曲婷收拾够了曲杨,这才心满意足的拍着手过来,“怎么啦蔡蔡?” 田蔡斜眼看了看龇牙咧嘴的曲杨,努力憋住笑,“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那药丸子都快用完了。” “有空有空,我见天都没什么事儿,明天上午我就过去。”曲婷一听说是做药,乐不得的答应了。 她可是挺喜欢做药丸子的,上次还没等做够呢就没有了,都没玩够,一搓一搓的有点小时候玩泥巴的感觉,就是比泥巴硬一些。 田蔡和曲婷又站在院门口闲聊了一会儿,觉得快到吃饭时间了就要离开,却被曲婶子硬塞了一碗油渣。 她不想要,太贵重了。 见田蔡往回推,曲婶子直接将曲婷拽了过来,自己回屋干活去了。 “我娘做的可好吃了,你拿回去尝尝,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下次她再做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田蔡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也有点馋,听了这话也不再客气,乐呵呵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下次咪咪再打了狍子回来我也给你送点。” 曲婷一听到狍子肉,只觉得口水都要出来了,她娘之前做的狍子肉可好吃了,香得她舌头都恨不得吞到肚子里。 于是连忙点头,“嗯嗯嗯,到时候让我娘做给咱们吃,她手艺特别好!” 田蔡已经受不住诱惑拈了一快油渣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酥脆过后就有香香的油脂流进嘴里,唇齿生香,一点都不腻,好吃的她眼睛都眯起来了,听了这话赶忙扭头和曲婷道,“说话算数的,到时候我送来了可得给我留点。” “放心,我肯定先给你留出一大碗来!”她看田蔡吃得香,也没忍住进碗里捏了一块出来塞进嘴里,香得跺了跺脚,“为什么我就没遗传到这个手艺!” 田蔡也深以为然,“我妈、我娘以前说过,勤快娘一般都会养个懒闺女,同理。” 曲婷想了想,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是。” 于是两人站在大门口对着田蔡手里的那碗油渣,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吃掉了大半。 曲婷:“……我再重新给你装点?” 田蔡端着碗回家,刚进院子咪咪就迎了过来,结果刚走近几步就站住了身子,耸着鼻子嗅闻起来,目光落在田蔡手里的碗上。 “嗷——” 田蔡:“……” 今天是怎么都保不住了。 于是最后剩下的小半碗油渣又进了咪咪的肚子,田蔡站在院子里,一粒粒的抛到大猫嘴里,趁着人家边玩边吃,她还偷偷往嘴里塞了好几块。 其实她也不是多么重口腹之欲的人,不过既然有好吃的还是愿意多享受一下的。 嗯,猪油渣可真香~ 第159章 名额 第二天一大早曲婷就过来了,那时候田蔡刚吃完饭,于是她快手快脚的将锅碗刷洗干净,小跑着回药房拿了药材出来,两人坐在堂屋碾药。 吱嘎吱嘎的声音响了没多会儿,曲婷腿就酸了,她又碾了一会儿才停下歇着,嘟着嘴控诉田蔡,“你个骗子,你跟我说要搓药丸子。” 田蔡理直气壮,“就是搓药丸子啊,那没有药粉你拿空气搓啊!” 曲婷一噎,轻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满眼八卦的道,“你知道何知青和徐知青谈对象了吗?” 田蔡:“……他俩不早就谈了吗?” 曲婷瞪大眼睛,“真的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不是刚谈的吗?” 看她的表情,田蔡也自我怀疑了,难道她记错了?可她记得何知青刚来的时候赶上秋收,割稻子将腿弄伤了,就是徐兵帅将人抱过来包扎的啊! 听田蔡说了原因,曲婷就啧啧两声,“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田蔡奇怪,“开始什么?” 曲婷接着道,“秋收的时候何知青也在我爹那组,好几次她跟李知青说小话我都能听到,我听他们说徐知青一直在追求何知青呢,只是何知青、嗯、就是故意的,一会儿给好脸一会儿冷脸的,就那么吊着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 田蔡恍然大悟,难怪呢,她还奇怪呢,她卖到知青院的肉,徐兵帅明明跟几个男知青一起开火,怎么总是单独买一份,当时她也没在意,现在才知道,人家这是给何玉珍送了呢。 难怪这么长时间,满知青院的生意她都做了,何玉珍却一块肉都没从她这买过。 曲婷砸砸嘴,有点好奇,“你说追了那么长时间人家都不为所动,现在怎么突然就成了,该不会是为了回城名额?” 田蔡挑了几种不容易碾碎的药材出来,拿刀一片片切开,曲婷八卦劲儿上来了,根本不需要别人回应,自己就能跟自己说下去。 果然,她还没等田蔡说话就又兴奋起来,“肯定是了,之前刘艳青不就说了吗,他们都想回城,这回公社给了四个回城名额,几乎等于一个大队一个了,就不说其他大队了,咱们队里有二十多个知青,为这一个名额还不得抢破头啊。” 曲婷跟打了鸡血一样,两条腿也不觉得酸了,加快速度碾了几下,不知想到什么,速度又慢了下来,“你说,队里会不会把名额给严知青?” “不会,”田蔡头也没抬,十分肯定的道,“综合考虑,严知青留在这还能给队里干不少活,两位队长都用顺手了,不会轻易让他离开的。” 而且严旭东自己也未必愿意离开。 虽然一直没明说,但田蔡几次进出知青院,偶尔听他们说悄悄话再加上自己的猜测,严旭东家世背景应该不低,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下乡了,那只能说明有不得不下乡的理由,田蔡猜测应该是为了安全。 这时候一些家族为了淡化存在感避难,大多选择将优秀子弟打散了分派到各个地方去,躲开暂时的纷争也算是保存实力。 这样有一天重新起势的时候才能迅速站稳脚跟。 严旭东无论从能力还是手腕来说,都属于优秀子弟那一波,这样的人家里应该会让他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成长起来。 田蔡猜他待在村里肯定比在城里更安全,那他就不会轻易回城,往近了说可能要几年后看家中情况,往远了说就更不一定了。 就算回城的名额真给到他了,严旭东怕是也会让出去,再说青山村还有那么多知青呢,名额给谁还真没准。 不过田蔡猜错了,这个名额李铁刚还真没给青山村的知青,而是给了严旭东。 青山村的知青院之前出了两个,虽说上面没明着处分他们两个队长,但也砍了他们队里不少东西。 他不免有些迁怒。 那些日夜跟他们住在一起的知青都没发现异常,这次的回城名额作为奖励就不会有他们的份儿,所以李铁刚直接将名额给了一直看好的严旭东。 严旭东确实打算将这次的回城名额让出去,跟他关系好的几个人情况都差不多,回去探亲可以,但是要想回城,家里肯定不同意。 严旭东了想,干脆大晚上就借了张德发的自行车去青山村。 李铁刚听说了他的来意,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又抠了抠耳朵,这才抬眼看他,“我没听错?你要把回城名额让出去?” 严旭东点点头,扯了个大旗,“我下乡就是为了建设农村的,现在还没出成绩,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所以请队长将名额让给需要的知青,我是一定要留在这里的。” 李铁刚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这话他听明白了,不是不回城,而是现在不回,于是他干脆道,“那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这个问题他也考虑了,于明江和李胜情况跟他差不多,肯定不会回去,刘艳林有他姐在这,也不会回去,男知青这边人选只剩下了徐兵帅。 可是这么长时间他也算看明白了,徐兵帅这人爱情至上,他敢肯定,这名额到他手里不超过半天,上面的名字就能换成何玉珍。 不然吊着他一年多了都没答应,怎么这几天突然就谈起了对象。 所以为了两人的爱情,他决定将名额让出去。 “女知青那边我不是太熟,但是男知青大多跟我想法一样,想要在农村一展抱负,在这里他们也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共同建设农村。” 严旭东走了好一会儿,一直沉思的李铁刚突然笑出声来,“好小子,差点我就没听懂。” 李家婶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等去厨房给他端了洗脚水过来才道,“人都走了半天了,你又想出什么来了?定下来没?” 李铁刚笑着摇摇头,“还没定下呢,不过严旭东可是有点意思。” “嗯?” 第160章 暖壶 离过年还有三天时,牛菲菲才知道自己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她可以回城了。 自打知道这个消息,知青院的所有人就没有不心动的,可是心动归心动,她知道自己没戏。 北山大队比较特殊,两个队长一个赛一个的铁面无私,他们也不是没拎着东西过去,想走走后门,可是往日里还能收点东西的张德发家婆娘,这次却是什么都不收。 李队长那边更是油盐不进,于是大家只能忐忑的待在知青院里,仔细回忆自己这一年来的表现,盘算一下有没有回城的希望。 虽然女知青里她和刘艳青是今年工分最高的两个人,可是还有男知青呢! 牛菲菲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别人,然后就死心了。 结果天上掉馅饼,啪叽,就砸中了她。 何玉珍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头窝火,一时没控制住又拉成了驴脸。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按照她的算计,这个名额最后应该会到她手里,可现在却便宜了牛菲菲,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严旭东的一句话。 牛菲菲自打知道自己可以回城了,就开始收拾行李,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就送人,她打算抓紧点时间,没准能赶上和家里人一起过年。 知青院那边怎么折腾都跟田蔡没关系,她也要忙着过年了,即使家里就她一个人,过年也要有个过年的样子。 第二天她就背了一大筐山货坐上了去县城的车,年前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大家有钱没钱都会置办点年货。 田蔡刚坐上驴车,就见孙爱国开着拖拉机过来了。 两人打过招呼,她也是听孙爱国说了才知道,牛菲菲是今天的火车,有几个知青要跟着去送她。 这是北山大队第一个回城的知青,李铁刚同意让他们坐着拖拉机过去送,不过柴油钱要他们出。 牛菲菲都已经要回城了,也不吝啬这临走的一点油钱,十分爽快的同意了,因为田蔡跟靠山村的知青相熟,也被拉着坐在了拖拉机上。 她跟大多知青都相处的不错,将自己的竹筐拢在身边,听着他们一路上欢声笑语,不顾寒风唱着歌。 看着大家都有离别的礼物,田蔡想着平时跟牛菲菲还算说得来也打算送点什么,在身上划拉了一圈,除了钱什么也没带,于是默默缩到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田蔡在供销社下了车,跟牛菲菲道别后转身走了进去。 “妹子,你可来得太及时了!”杜春燕看到田蔡就是眼前一亮,再看她身后的竹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去年她给钱利民领导家送的就是从田蔡手里买的板栗,后来领导媳妇来跟她打听板栗在哪买的,话里话外那意思让杜春燕再送点过来,当时田蔡手里也没有了,这件事就搁浅了,为此她还重新给领导送了些别的。 秋收完田蔡倒是又送来了一些,不过量却不大,当时只给了她半筐,之后这姑娘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没再见她往县里来过。 “正好我今天要来置办点年货,想着你之前说还要板栗,这不就又装了一筐拿过来了。”田蔡手里单独拎了一袋,将竹筐上面遮盖的衣服掀开一块,露出里面个大饱满的板栗。 “哎呀,也就你还能想着姐,我跟你说你这板栗可帮了我大忙了!”杜春燕将竹筐盖好,这才拉着田蔡往办公室去,“我饿不瞒你说,明年你姐夫能不能往上动一动,就看你这板栗了!” 事实当然没有杜春燕说的这么夸张,钱利民是现在的位置干了五年了,要说资历早已经足够,想要往上一点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儿,杜春燕去年跟上面的领导说上了话,今年要是领导满意,那还不什么都好说? 田蔡也知道这句话水分有多大,根本没往心里去,两人结算了板栗钱,杜春燕就领着她去了仓库。 田蔡今天除了置办自己的年货,还要顺便帮曲婷买个暖壶。 要跟她之前买的差不多就行,田蔡之前买的时候只有竹壳和铝壳的,现在还多了一种铁壳的,田蔡上手颠了颠,铁壳的有点重,到时候再灌上水,还是算了。 她转了一圈,最终挑了个铝壳印花的,只是最下面的那朵印花糊了,这才被归到了瑕疵品里,平时需要六块的暖壶,现在四块就能买下来,她想了想,要了两个。 田蔡在杜春燕的推荐下,又买了两双棉袜,一些毛头纸,还买了些牛舌头饼干、桃酥和水果糖,过年的时候她也要往几个关系还不错的人家走一走呢。 杜春燕还凭借内部关系,给她弄了一些干海带装在筐里,最后她又塞了满满一竹筐回去。 当然,这干海带也不是白要的,明天她还得往县里来一趟,再送一筐板栗。 田蔡想着堆满了半个地窖的板栗,十分爽快的同意了,反正她也吃不了堆着还挺占地方。 之后她又往洪四清留给她的地址去了一趟,想着过年了拎着东西来看看他,结果到那发现大门从外面上了锁。 田蔡本想问问旁边的邻居洪大夫去哪了,结果旁边几家都没有人,没办法她这才回了家。 这时候已经腊月二十八了,村里一些人家挂上了红灯笼,还有不少贴窗花的。 一帮半大小子拿着鞭炮在村里放,有时候突然炸响一声就吓人一跳,田蔡住在村尾都能听到大人吆喝他们离草垛远点。 “呀,这暖壶可真好看,得老贵了?”曲婷自打看到暖壶就移不开眼,恨不得抱在怀里,家里之前的暖壶被她和曲杨打闹的时候把内胆摔碎了,重新在集上买了个内胆换上却没有之前保暖了。 晚上装满热水,第二天一早都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夏天还好说,当水壶用,冬天却很不方便。 她这才忍着心痛拿出自己两个月的补贴,她娘又找人换了张工业券,让田蔡进城时候帮着买一个暖壶。 可是田蔡拿回来的这两个,她觉得她好像一个都买不起呜呜。 “不贵,这是内部的瑕疵品,供销社也没有几个了,”田蔡就指着其中一朵花给她看,“这里印花有问题,我表姐说瑕疵品不要券还便宜,铝壳的耐用,我觉得这样的实惠就给你也买这样的了。” 曲婷看了大喜,听说这样的暖壶才四块钱,还不要工业券,恨不得扑上来抱着田蔡转圈,“啊啊啊蔡蔡你太厉害了!” 田蔡说的那块瑕疵,她一打眼都没看出来,还是经过田蔡的解说才发现糊在一起的几个颜色,不过暖壶印花的地方本就花花绿绿的,所以一点都不明显。 第161章 炸伤 等曲婷拎着暖壶走了,田蔡才将剩下一个放进屋里,摸了摸一直趴在地上的咪咪,又去厨房装了浆糊,拿着毛头纸糊窗户。 原来的窗纸都已经泛黄变硬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地方都有了破洞,她都是拿写字的纸将就着贴上。 毛头纸是一种纤维粗,质地又比较松软的纸,村里人大多用来糊窗户,田蔡将木窗上原本的纸撕掉,边缘也清理干净,这才慢慢贴起来。 她已经贴过很多次了,所以动作比较熟练。 撕下来的碎纸片被北风吹着,在院子里打起了旋,咪咪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见它们一直在转动,后腿忍不住蹬了蹬,一使劲扑过去玩起来。 田蔡正糊着窗户呢,就听到外面有哭声由远及近,伴随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她侧耳听了听,赶忙将手里的碗放在一边,开门迎出去。 就见曲杨领着余学林的弟弟余学伟一起往这边来,余学伟的怀里抱了个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串。 曲杨隔着老远就焦急的嚷嚷,“田蔡姐,大炮被炮仗炸伤了,你快给看看!” 田蔡往前快走几步,看了一眼受伤的位置,是胳膊,已经出了不少血,衣袖上的棉花都出来了,血迹沾染得衣服上到处都是,她往屋里一指,“放诊床上。” 田蔡交代曲杨,“帮我端一盆水过来。” “好!” 后面跟着的那一串小子都没敢进屋,在田蔡家院子里站成了一排,眼巴巴的看着窗户。 她进屋的时候大炮还在哇哇大哭,田蔡拿了把剪刀动作利索的将衣服小半个袖子都剪掉,又往上撸了一些,露出受伤的小臂,她扒着看了看,伤口不算大,但是挺深的,而且出了很多血。 “这是炸伤的?”田蔡看着这道长条状的伤口问道。 大炮的哭声已经渐渐变小了,听到这话抽噎着道,“也算是呜呜,是炸起来东西呜呜崩的。” “那崩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大炮仔细回忆,“好像是个木片还是铁片的,我也没注意看啊。” 田蔡又看了一眼伤口,就拿胶皮管勒住上臂,决定先消毒再说。 她拿出酒精和纱布,“消毒有点疼啊,忍着点。” 田蔡将蘸了酒精的纱布擦在伤口上。 “哇啊啊——” 大炮原本快要停下的哭声瞬间变大,使劲儿将胳膊往回抽。 余学林见了,赶忙上前将大炮禁锢在怀里,伸出一只手用力抵住他的手肘,让他想把胳膊拽回来都拽不动。 田蔡动作十分麻利,她担心里面还有脏东西,拿着镊子翻开了那块受伤的皮肉,确定清理干净才能上药。 “其实这样的伤口最好去卫生院缝合,那样好得更快。”可惜自己技术不行,外科还是需要系统学习的。 大炮一听还要缝合,顿时扬起他已经被鼻涕眼泪糊满的脸,“我不要啊不要哇啊啊——” “好好好,不缝。”田蔡一边将药瓶打开一边安抚着。 药粉一撒上去,血很快就止住了,一直旁观的余学伟忍不住眼神一动,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了那瓶药粉上。 又等了一会儿,田蔡才将胶皮管解开,伤口又渗出一些血液来,田蔡拈起针在几个地方扎了两下,血很快没再渗出了。 “水来了水来了!”曲杨端着水从外面挤进来。 “放这。”田蔡抽空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等曲杨将水放下,田蔡才拿了块干净的布巾,一点点绕过针,将他胳膊上的血迹都擦洗干净。 见大炮哭够了,用另一只完好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她的手顿了顿,脑海里略过刚才剪掉的黑亮袖口。 有点想洗手呢。 “——大炮啊,我的儿子啊——”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传来,原本趴在堂屋的咪咪机警的蹲坐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门口。 冯老头领着儿子儿媳一进院子就看到在窗外排排站着的几个皮猴子,一眼看过去没看到大炮的身影,抬脚就往屋里冲。 然后就跟刚哭完眼睛还通红的冯大炮对上了视线,两方人马都是一顿鬼哭狼嚎。 “娘啊——” “儿子啊——” 余学伟皱着眉退到一边,等他们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才道,“大炮的胳膊上还扎着针,而且也没包扎呢。” “对对对,得包扎。”冯家儿媳妇这才将儿子搂过来,视线落在他缺了一截的衣袖上,又炸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啊,我们好好的棉衣啊就这么给嚯嚯了,慢慢脱不行嘛!” 嘴上嘟嘟囔囔的,余光还若有似无的朝田蔡瞥过来。 田蔡也不怵她,直接承认道,“我剪的,怎么了?” 冯家儿媳妇的声音一窒,声音放低了点,嘟囔道,“好好脱不行嘛非得剪,这不是祸害人嘛!” “行,下次我就慢慢脱,”田蔡岔开腿坐在凳子上,慢悠悠的将针拔掉,这才微微抬着下巴道,“下次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一直流血呢,大不了都流光了送到卫生院输血,也不管他伤口会不会跟衣服粘连,最严重也就是拽掉一块皮肉,婶子你说怎么样?” 明明冯家几个人都是站着的,却是气势上被她一个小姑娘压得死死的。 余学伟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脸色也放缓了。 冯家儿媳妇脸色难看的闭嘴了,她能说什么,她敢说什么,没看她公公眼刀都快飞过来了。 冯老头扯着笑将药费结了,又问了问孙子的情况。 “不严重,胳膊上划出一道大概两厘米的口子,但是伤口比较深,最近这里都不要碰水,吃饭也不要吃油腻辛辣的,隔一天过来换个药,正常情况下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冯老头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哪还听不出田蔡的意思,赶忙问道,“那要是不正常呢?” “不正常的话,”田蔡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往严重了说,“如果划伤手臂的东西很脏可能会导致破伤风,之后伴随着头晕、乏力、头痛、全身僵硬等症状,致死率极高。” 看冯家几个人脸色凝重了,才接着道,“按大炮说的,没注意划伤胳膊的是什么东西,我也给做了清创消毒,但是伤口比较深,我建议你们还是去趟卫生院,给他打一针破伤风,这样也能免除后面可能出现的感染。” 第162章 要个说法 冯老头有点犹豫,他刚才抽空看了一眼孙子胳膊,那口子并没有多大。 但是田蔡从不是个喜欢吓唬人的大夫,两家之间也没闹过什么不愉快,那她的意见他们就得考虑下了。 看公公和田蔡说话,冯家儿媳妇有再多的抱怨也憋了回去,但是脸色一直不好看。 余学伟见冯老头一直拿不定主意,劝道,“四舅爷,还是打,破伤风是要人命的,打了针才能安心。” 冯老头眯着眼睛看了余学伟几眼,刚才他就觉得这个小伙子有点面熟,现在一听他的称呼,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是学伟啊?可得好几年没见着你了,啥时候回来的啊,咋没上舅爷家来呢。” 余学伟扯了扯嘴角,他家和冯老头家往上几代算还是亲戚呢,但是两家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反正那都是前辈的恩怨了,就算是陌生人他也会提醒一下的。 再说他是回来过年的,去他家干什么,还能空着手去? 余学伟提醒,“四舅爷,咱们说大炮的事呢。” “啊对对,”冯老头也假装回过神来,接着问道,“那,得打啊?” “最好是打。” 最后还是冯老头的儿子冯国栋一锤定音,“打!” 冯老头看了眼站在儿媳妇身边的孙子,还是决定听儿子的话,就是不知道那个什么破伤风针贵不贵。 田蔡将几人送出去,院子里那几个小孩还呆愣愣的站着,见冯大炮被他爹背出来,看上去好像还可以,这才红着眼松了口气。 冯老头却在院子里站住了脚,他回头又看了眼自家孙子,沉着脸对几个小孩道,“是谁扔的炮仗?” “不是我。”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几个小孩看冯老头沉着脸原本还有些害怕,听了这话又添了被冤枉的委屈,他们也不知道冯大炮是怎么被炸伤的,他们在一块玩,可是他们手里的炮仗都放完了,只有冯大炮还有,可他不给他们玩,只允许他们在旁边看着。 冯大炮受伤那会儿,他们正商量用什么理由再缠着大人给点炮仗呢! 冯老头不信,他转头问自家孙子,“是谁扔的?” 冯大炮目光躲闪,“我、我没看见。” 田蔡挑挑眉,心虚的这么明显?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冯老头根本不管他孙子心不心虚,直接转过头来指着几个站着的小孩道,“就是你们几个扔的炮仗把我孙子炸坏了,你们给我等着,看我不一个个上你们家要个说法!” 说完,他哼了一声带着儿子儿媳离开了。 几个小孩呆住了,胆子最小那个直接就委屈的哭了起来,“我没有呜呜呜不是我,我都没有炮仗了呜呜不是我” 另外几个见他哭也有点憋不住了,眼泪都在眼圈打转。 田蔡一看,赶忙进屋拿了昨天新买的水果糖出来,又将咪咪带过去,“来来来,咱们不哭啊,田姐姐这里有大猫,还有糖。” 给他们每人嘴里都塞了一颗,几个小孩被咪咪吸引了注意力,嘴里又有糖吃,这才抹了抹眼泪。 见小孩们围着咪咪打转,田蔡和余学伟站在一起小声说话。 “我也没注意他手是怎么受伤的,我还是听到哭声才出来的。”余学伟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他这个四舅爷还跟以前一样不靠谱。 “我看刚才冯大炮那样,他自己肯定知道。” 秦岭就是这时候过来的,他进来就看到余学伟站在田蔡旁边,两人正在说着什么,院子里还有几个村里的小孩。 咪咪见到他进来,“嗷”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他过去先摸了把咪咪的头,朝着田蔡道:“怎么了?” 田蔡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然后道,“你猜他真能找他们家里吗?” “一会儿再说。”秦岭也没说能还是不能,他跟余学伟也认识,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几个小孩出去了。 又在门口跟他们说了什么,等他们结伴走了才转身回来。 “我猜他能。” 田蔡惊讶,“这么不要脸?” “咳、”余学伟忍不住在后面咳了一声,看两人熟稔的样子本也不想在这打扰,可他对田蔡手里的药粉十分感兴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田蔡:“……” 有点不好意思,忘了人家还有亲戚在这了。 田蔡正要让两人进屋坐着说,余光却看到了窗边放着的浆糊,都已经冻上冰碴了。 冬天天短,这时候大概才下午三点多,阳光就不怎么看得见了,只是天黑还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进屋坐?”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视线却忍不住往浆糊上飘。 余学伟刚要点头,秦岭已经先他一步拒绝,“不进去了,你这是要换窗纸啊,我帮你一起弄,不然等你弄完天都黑了。” 余学伟:“……我也一起帮着换,速度能快点。” 于是田蔡回厨房又拿了两个碗,三人一起动手,边说话边干活。 一开始余学伟跟田蔡不熟所以很少说话,大多时候他都在听他们说话,却也从其中提取到了一些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 后来说着说着,余学伟也忍不住加入进去,田蔡不止知道了他这个四舅爷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爱占便宜,还知道了他以前干得混蛋事。 冯老头家以前特别特别穷,穷到卖儿卖女的程度,冯家是姐弟三人,他排老三,上面还有一哥一姐,这个姐排行二。 自古以来都是儿子珍贵,在冯家也是这样,所以家里觉得过不下去了,就将冯老头的二姐卖到了地主家当丫鬟,当时她才十二岁。 后来在地主家干了些年,也不知怎么就当了通房丫头,虽说不是多么得宠,却也还算过得去。 冯家听到消息,就想办法跟她联络上了,直说家里实在想念巴拉巴拉,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哄,冯家大姐却是十分心动,她对家以及家里的人还抱有很大幻想。 于是冯家大姐将月钱都想办法捎回去,在她的扶持下,冯家的条件一天天好起来。 冯老太太可没少拿这事儿在邻居面前臭显摆,看她那副架势,好像闺女在地主家做是当家主母一样,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冯家有了钱,冯老大和冯老头也早就到年龄了,这时候才找媒婆上门,于是两人陆续将媳妇娶进门。 娶媳妇这个事呢,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冯家两个儿子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特别爱占便宜,平日里经常有些小偷小摸的行为,乡里乡亲的,有些要面子的人家就不好意思追究,也有一些实在气不过跟他们闹起来的。 两人娶回来的媳妇,也是一样的性子。 第163章 冯家大姐 所以那几年冯家每天都鸡飞狗跳,回回理由都特别奇葩,不是你多盛了一口饭就是他多喝了一口汤,或者谁多在茅厕里蹲了一会儿谁挑回来的水桶没装满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开始村里还把他们当成笑话看,但是什么笑话一天上演七八遍也觉得烦,所以冯家一家子在村里的人缘就不怎么样了,很多人跟他家都是面子情。 估计都是看在冯老太太的面子上,她每天在村里吹自己以后会过得多好可不是白吹的。 后来冯老太太没了,两兄弟就分了家,冯老头的大哥觉得这边进出村子不方便,跟弟弟家关系也没多好就干脆搬去了青山村。 冯老头就这么在靠山村的老宅子里继续生活下来。 解放后,冯老头的姐姐被政府送了回来,冯家大姐离开之前家是靠山村的,所以人家也没找冯老大,直接将人送到了冯老头这。 冯家大姐从十二岁就被卖出去了,跟这个弟弟的关系也不亲近,但她总觉得自己回来要依赖娘家,所以对冯老头提出的要求也都尽量满足。 冯老头说没钱了,冯家大姐就拿出自己的私房补贴他,日子就这么过了半年,冯家大姐的私房也花用的差不多了,她平时在家也不是吃白饭的,帮着干了不少活,还帮着带孩子补衣服,每天都要忙到快半夜才睡。 就是这样,冯老太太仍旧觉得看她在家待着不舒服,趁晚上睡觉时跟冯老头商量,要将大姑姐重新嫁出去换彩礼。 “以二姐这条件,好男人找不到,鳏夫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咱们不用养着她,还能再得一笔彩礼钱。” 冯老头听了也心动不已,私下悄悄寻摸合适的人选,按照冯老头想的,他不管对方的年纪、长相、品行,就一个目标:有钱就行。 于是没多久,冯老头就不顾冯家大姐的哭求,将她以一个银元的彩礼价格,嫁给了隔了几个村子的一个鳏夫。 一块银元在当时的价格也不低,冯老头没有门路,拐了好几道弯才托人换了五十块钱,就这样冯家也靠着这钱很是潇洒了一段时间。 冯老大知道的时候,妹妹已经被嫁了出去,冯老头咬死了说没收彩礼,冯老大又磨了一段时间见实在捞不到好处,这才不得不放弃了。 又过了些年,冯老头的儿子都要娶媳妇了,冯家这位大姑奶奶回来了,原来是那个鳏夫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人事太早的原因,冯家大姐一直没有孩子,据说也怀过,能正常生下来的却是没有。 于是鳏夫家就以两人没有孩子为借口,将人撵了出去。 冯家大姐没办法,又回到了冯老头家,这时候冯老头四十岁,冯家大姐就比他大两岁,而且她长得还算年轻。 于!是! 冯老头又收拾收拾将他二姐第三次嫁了出去,这次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人嫁去了河省,换回了三十块的彩礼。 冯家大姐出门子的时候,曾经哭着求冯老头,她不想再嫁了,保证在家每天就吃一口饭,家里的活全都可以交给她,但是被冯老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将二姐嫁掉这件事冯老头都是私下联络偷偷进行的,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冯老大耳朵里。 于是他带着婆娘儿子打上门来,这回他是坚决不信上次冯老头将冯家大姐嫁出去没收彩礼了,他生了三个儿子,冯老头却只有一个,于是三个儿子加上他,四个人将冯老头狠揍了一顿后伸手抢走了这次的三十块彩礼钱。 那时候人民公社还没成立,村子里管事的都是村长,但是这种自家闹矛盾村长也都是起个调节的作用,那时候村长就已经是张德发了,不过张德发性格公正,既然要调节肯定就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结果他听完自己先气炸了,劈头盖脸将冯老头一顿骂,说他不是人,自家的亲姐姐,为了这个家奉献了一次又一次,却换不来弟弟的感恩和善待,当时听到的人不少,于是本来名声刚恢复没多少的冯老头,又臭了。 当时最是瞧不上他的就是旁边的邻居赵家老太太,她是看着冯家大姐长到那么大,然后被冯家卖掉的,当时她就和自家男人说了,冯家这两个儿子都是白眼狼,唯一的闺女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越是在这样的人家,有情有义才越是要不得,后来发生在冯家大姐身上的事,也算是赵家老太太一语成谶了。 冯老头虽说名声更臭了,却也不耽误吃不耽误喝,继续这么一天天过着。 再后来河省遭灾,冯家大姐新嫁的那户人家条件也不好,再加上她年纪也大了,没挨住,人就这么没了。 消息传回靠山村,冯老头一点伤心都没有,只暗暗惋惜不能将他二姐再嫁一回,倒是给隔壁的赵家老太太气坏了。 于是她没事儿就站在墙边朝着冯家骂,天天骂,心情好也骂心情不好也骂,算是反复在村里人面前提起冯老头以前干的缺德事。 张德发不管,他没法管,也不想管,谁能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计较呢。 赵家老太太这一骂就是两年,一直到她人没了才算拉倒,据说咽气的当天上午还能站在墙边朝着冯家骂,中气十足着呢,结果下午人就不行了,也算是没遭什么罪就走了。 然后冯老头在赵老太太办白事的时候吹喜乐,两家算是彻底结了仇。 田蔡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赵冯两家的恩怨,难怪当时槐花生病,冯老头一直叫嚣着要沉塘呢,敢情从上一辈就有恩怨了。 第164章 过年 “那他还真挺不是人。”田蔡忍不住同意道。 余学伟没说什么,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两家有亲,这话直接说出来不好。 秦岭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你以后离他家人远点。” 田蔡也正有此意,自己是村里的大夫,大炮毕竟还是个孩子,都已经上门了她不治不好。 三人边说边干,很快就将两个窗户都换好了,米白色窗纸和原木色窗框搭在一起,让人觉得特别温馨,连带着整个家都焕然一新。 快干完时田蔡就先回厨房洗了手,用最粗的竹筒装了满满两竹节辣白菜给两人当回礼,“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可不能客气,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余学伟洗完手一出来就看到田大夫拎着东西过来,本来想推辞的,结果看到秦岭无比自然的接过去,他摸了摸鼻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送走了两人,田蔡关好门回厨房做饭,受刚刚的辣白菜启发,她决定今晚吃辣白菜炒土豆片。 咪咪已经很少在家吃饭了,它等田蔡吃完,见她开始洗碗了,这才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又抖了抖身上的毛,跳过木栅栏往山上去了。 晚饭后的时间,田蔡都是继续摆弄药材,将需要切片的切片,需要碾碎的碾碎,一边默背医书一边干活。 跟田蔡家的悠哉悠哉不一样,冯老头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孙子大炮往今天的几个小孩家去了。 四个小孩天天在村里跑谁都认识,冯老头想了一下就决定先去性格最面的王爱民家,他家的狗剩胆子也小,没准一吓唬就承认了呢! 于是天擦黑的时候,王爱民家大门就被哐哐砸响了。 “谁啊?”狗剩娘站在屋门口朝外问道。 门外响起了一道苍老的男声,“我!” 然后就继续哐哐砸门。 就凭这一句话,狗剩娘也没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心道都已经应声了还砸门,让左邻右舍听见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这才回屋披了件衣服往门口去,但是脸上不免带了点不高兴来,“来了来了。” 等打开门一看,见是冯老头和大炮,她扯了扯嘴角,“冯大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冯老头拉着一张脸,开口呛了过去,“怎么的,来你家还讲究个时辰的,不是正日子来不了咋的?” 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朝狗剩娘胸前撞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狗剩娘讷讷的道,看到撞过来的冯老头下意识一躲,就让开了堵住的门缝,让他和大炮顺顺利利的进了院子。 “爱民呐!王爱民你出来!我找你要个说法来了!”冯老头一进院子就嚷嚷开了,那声音大的,根本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狗剩娘关好门跟在后面,“冯大爷,你有啥事跟我说就行,我这不是在呢吗?” 冯老头停下脚步,耷拉着眼皮扫她两眼,“你不行,我不愿意跟娘们说话,找你们家爷们出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爱民也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了,他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就头大,人都找上门来了又不能让媳妇自己应付,只能缩着脖子出来,朝着冯老头点头哈腰道,“咋的了大爷,我还不知道咋回事呢,你先消消气,消消气!” 冯老头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开门就进了王家堂屋,然后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冯大炮就一直跟在旁边。 狗剩娘拎了暖瓶过来,“大爷,你喝水不,我给你倒点热水?” 冯老头根本不搭理狗剩娘,沉沉的目光落在王爱民身上,两根手指敲击着桌子,等王爱民夫妻俩额角都渗出汗来,才道,“大炮的胳膊今天被你家狗剩用炮仗炸坏了,你就说怎么办!” 王爱民抬头撞上他的视线就是一缩,冯老头这些年为人刻薄,脸上就带了出来,深刻的法令纹和高颧骨,平时笑的时候还好,但凡脸一拉下来,就显得特别凶。 王爱民跟冯老头的儿子冯国栋是一辈的,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两人玩的过程中多少次被冯老头找上门来他已经数不清了,反正每次家里不出点血是肯定不算完的。 而每次出血过后,他都要被家里的大人一通好打,这也就养成了他看见冯老头就犯怵的毛病。 他都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让狗剩和大炮一起玩,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这也不是——” “咳——噗,”冯老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打断了王爱民的话,砸砸嘴道,“我们家就大炮一个孙子,有多金贵你们都知道,何况受伤的还是胳膊这么重要的地方,养不好以后都会影响他上学、上工、甚至连个好对象都找不着,我好好的大孙子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人家田大夫给包扎的时候都说了,伤口老深了,以后拿筷子都受影响,我孙子这不就完了吗?以后家里还得腾出个人来照顾他,吃饭都没法自己吃了得靠人喂,而且还得打那什么伤风针,不然我大孙子命都要没了巴拉巴拉……” 冯老头唾沫横飞,这些话他都已经很熟练了,反正就是往严重了说。 两人后来说了什么就不提了,反正最后冯老头心满意足的摸着口袋从王家离开,又朝着下一个人家去了。 大年三十那天田蔡就穿上了新棉袄和新棉鞋,新棉鞋是槐花给做的千层底,这种布鞋穿起来特别舒服,她觉得自己可以学着做,到时候稍微弄得薄一些,在屋里当拖鞋穿。 之前槐花做的时候她在旁边看了,倒是不难,就是鞋底特别费劲,尤其是一层层刷浆,还要等它干,不过自己也是一个人住,除了看书看病的时间,其他还算充裕,倒是可以试试。 这双鞋槐花仿照着田蔡买回来的棉乌拉做的,脚裸也都能包起来格外暖和。 田蔡从炕柜里挑了块红色的碎布头,在请教槐花后学着给咪咪做了个三角巾,这样它也算是有点过年的仪式感了。 她一大早就套上围裙忙活起来,山鸡、野兔、狍子肉、再加上一个酸菜炖血肠和海带汤,也能凑上四菜一汤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了,田蔡也穿着新衣服坐在桌前。 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朝着前面举了举,“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第165章 拜大年 大年初一一早上,田蔡这就有人上门拜年。 当时她还没睡醒,听见拍门声还以为要出外诊,迷迷糊糊就起来了。 昨晚她喝了酒,这具身体酒量又不怎么样,到这会儿她仍旧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等开门一看,门外竟然好几个人,都是村里的熟面孔,手里或拎或提着东西,一见她开门顿时笑了起来。 “田大夫,过年好啊!” “田大夫过年好!” “过年好!” 秋菊看着田蔡乱蓬蓬的头发,还有那迷茫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田大夫这是昨晚守夜了还没睡醒呢!” “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田蔡已经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后才笑着招呼几人进屋。 几人进屋后再堂屋坐着说了几句,吃了点田蔡拿来的瓜子糖果就离开了。 一会儿还要有小孩子上门来拜年,他们也得回家等着去了。 田蔡暗戳戳的想着,她这除了扎针就是苦苦的药,估计不会有小孩子喜欢过来。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媳妇们回娘家的日子,一大早村里就极为热闹,田蔡出去倒水正巧看到曲婷一家四口拎着大包小裹往出走,跟他们一样的还有不少,也有很多嫁出去的姑娘们带着姑爷子回来了。 大家都穿着自己的新衣服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娘家人,路上碰上了总要寒暄几句。 “婶子回娘家啊?” “是啊是啊,你这是带着新姑爷回来了,长得可是真精神!” “给你娘都拿了些啥呀?”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比不上您家姑娘每次都拿着供销社的紧俏货,要说孝顺,她可真是咱村里的头一个!” “哎呀哪有,你可别夸她,都是我那亲家客气。”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甭管真情还是假意,有娘家在一个村的还会结伴一起走,陈老头的驴车都拉不过来了。 像曲婷娘这样儿子和闺女都还没结婚的,初二就带着全家回娘家,等以后娶了媳妇曲婷也嫁了,她就要变成初三回去了。 往年初二,杜婶子都是让儿子们带着孩子跟媳妇一起回丈母娘家,今年初二却没让他们走,新姑爷子第一次回来过年,说什么也得全家都在,这也能表示出对姑爷的重视,免得秀艳回来不好看,正巧初二罗福英也要回来,再把老二招呼过来,到时候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还热闹。 所以罗秀艳和刘传杰回来的时候,罗家院子里格外热闹,不止有已经分家出去的罗大强和罗大壮两家,还有回娘家的罗福英和罗二叔一家,一群人坐在一起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下午罗秀艳趁着刘传杰和两个哥哥说话的时候偷偷跑到厨房,见她娘正在翻看锅里炖着的小鸡熟没熟。 “怎么过来了?”杜婶子抬头看了一眼,“赶紧进屋去,不然新衣服上蹭了油还怪难洗的。” “我不。”罗秀艳走到杜婶子旁边,坐在灶台边帮着烧火,就像没出嫁之前一样。 杜婶子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没掉出来,无论闺女怎么说在婆家过得好她也不放心。 在她看来,闺女就是自己手心的宝,想到自己当初在婆婆那受的委屈,现在这些委屈自己闺女都要受一遍,杜婶子心里就更难受了。 “娘,”罗秀艳拿烧火棍捅了捅锅底的柴火,脸颊红红的道,“我好像怀孕了。” “真的?”杜婶子惊喜的抬头,眼里的泪水还没消下去。 好在罗秀艳光顾的害羞没抬头,“那个晚了好几天了。” 杜婶子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哎呦那可太好了,我闺女还真是有福气,这才结婚两个多月就怀上了,一次生个大胖小子看你婆婆还不高兴死!” 罗秀艳也是这样想的,她双眼亮晶晶的道,“我想找田蔡给看看,是不是真怀了我心里能有个底。” “对对对,赶紧的,现在就过去,看完了再回来也没多远,我让你哥送你过去!”说着就要转身进屋招呼罗大强过来。 “别别别,”罗秀艳赶忙上前将她娘的手臂抱住,羞窘的道,“还不一定呢,万一没怀多丢人,你先别急着张罗,我自己去就行,几步路的事儿。” “对对对,要是真怀了月份小可不能说出去,得满三个月了再说。” 罗秀艳在她娘那过了明路,跟在堂屋说话的刘传杰打了个招呼,这才将手揣在棉衣兜里,帽子一戴,溜溜达达往田蔡那去了。 因为怀疑自己有孕了,一路都走得十分缓慢小心。 田蔡将手从罗秀艳的手腕上拿开,笑着朝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人点点头,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差点开心的蹦起来。 田蔡算算日子,“一个月多点。” 罗秀艳高兴的在地上转了两个圈,“我就说我感觉的没错,我就感觉我怀孕了。” 田蔡问了问她其他妊娠反应,确定这姑娘不恶心也不吐,身体暂时没什么感觉,都挺好的,就叮嘱了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才将人放回去。 连续几天村里都特别热闹,田蔡经常能在村里看到不认识的小孩子,应该都是过来走亲戚的,还看了好几个因为突然吃得太油腻导致拉肚子的小孩,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初五。 倒不是说初五以后年就过完了,而是大年初五这天晚上,靠山村出了件大事。 冯老头的腿被人打折了。 第166章 断腿 田蔡这天晚上烧了满满两大锅水,先洗澡,洗完出来再洗头发。 急匆匆被叫过去的时候她刚洗完头发,随便包了块毛巾就赶紧跟着人过去了。 方向越走越不对,居然是向着村子的西南角去,田蔡有点懵,于是朝着来找她的东子道,“不说是冯老头吗?他家不是这个方向啊!” “是冯老头,”东子拿着手电筒给田蔡照着路,他忍不住耸肩,“不知道他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干什么,他说他是在破房子那被人套麻袋打的,后来把秦二哥喊过去了,就只好先放他那了。” 破房子是一座闲置多年的房子,旁边不远处就是秦岭家,之前在这住着的是包家,后来她家娘们刘桂花非说秦岭克她,磨着张德发换了个空置的房子搬走了,十来年过去,房子破败没人修整,房顶早就塌下来了,前几年一场大风又将墙吹倒了,成了名副其实的破房子。 有人分家没房子住也有看上这的,不过很少,一来这地方地势不是多好,二来这房子重新收拾比新盖一座还费钱,人家衡量后就放弃了,这房子就一直这么放在那。 村里的小孩们倒是很喜欢过来,半高的墙可以掩护身形,假装打游击战。 还有谁家要是修房子缺点石头,就直接过来拉,时间久了,破房子越来越破,几乎变成了一堆碎石头,里面还有不少屎尿,都不知道是谁过来排泄的。 两人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到了秦岭家,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村里人,田蔡抬头一看,曲婷家一家四口都来了,张德发也在这,还有杜婶子。 “刚才我走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呢!”东子小声嘟囔道。 大家的脸上都没什么着急的意思,田蔡甚至在曲婷和曲杨的眼神里看到了兴奋,就连张德发看到她来了也只是点点头,视线略过她头上的毛巾,“小田刚才洗头呢?唉,这大晚上的又把你招呼过来了。” 田蔡摸了摸头上的毛巾,有点窘,只能尽量忽略它的存在,“这都是应该的,您可别说客气话。” “你先进屋给看看,看看严不严重能不能治,不能治也别勉强。”张德发叹道。 这话听着有点意思啊,田蔡脑子一转就听明白了,这就是告诉她能不治就不给治。 张德发跟她一起,察觉到田蔡看过来的视线微微点头,确定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拉开门进了屋,罗福利和秦岭正站在一边说话,冯老头在里屋的炕上躺着,嘴里“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田蔡伸头看了一眼,他额角渗出了不少汗水,看样子是真疼得厉害。 秦岭朝她微微点头。 田蔡无声询问,“哪条腿?” 秦岭比了个二。 两条腿都被打折了。 田蔡顿时瞪大了眼睛,赶忙凑到炕边去看。 冯老头脸色惨白,额头上鼓起个大包,还有一大块青紫,看样子是被人重击过,还有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眯缝起来了,最严重的两条腿不自然的弯曲着,她隔着裤子摸了摸,又仔细检查了另一边。 假装听不到被她触碰腿后冯老头发出的惨叫声,田蔡冷静的实事求是,“右腿是粉碎性骨折,没准还可能伤到神经,这种骨我接不了,需要动手术,至少也得往县里送,倒是左腿断口整齐,这样的我能接。” 田蔡说话间,冯老头的儿子冯国栋也被人叫过来了,他本来听到自家老爹的惨叫还想呵斥田蔡手轻点,结果听到这话顿时惊住了,想到田蔡说的伤到神经、粉碎性骨折,虽然这两个名词他都不知道啥意思,却也能猜出大概字面意思,粉碎性骨折,那不就是说骨头都碎成渣了,那还可能复原吗,以后就没个好了。 冯国栋脑海里晃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爹要是躺下了谁来伺候,看病要花多少钱。 就算去县里的卫生院动手术能勉强治好,他爹年纪都这么大了,以后肯定有些后遗症,家里就更存不下钱了。 就连冯老头自己,在听到田蔡的话后,呻吟声都小了很多。 冯国栋看向田蔡,“那如果我爹手术了,以后就能跟以前一样吗?” “那当然不可能了,”田蔡毫不留情的击碎了他的奢望,“他断的是两条腿,都在支撑身体的力线上,而且是供血不好的小腿,普通骨折后都不容易愈合,何况粉碎性的更难愈合,就算是手术完了,恢复期也至少要八-九个月以上,这段时间还不能下地。” 就算是年轻人受这样的伤都不能保证恢复如初,何况冯老头六十好几的人了,老年人骨质疏松本就容易断,断的又是小腿这种地方,也不知道动手的人究竟是懂行还是误打误撞。 冯国栋觉得心更凉了。 田蔡刚准备去拿药箱走,想了想还是回来问了句,“另一条腿用我接还是?” 她没说完,但冯国栋已经明白了田蔡的意思,他犹豫要不要接骨,听刚才的意思,他爹这腿就算手术了也不一定能好,而且后续的休养时间很长,那以后就肯定是瘸了,既然已经瘸了,瘸一条腿和瘸两条腿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冯国栋不想送他爹去县里手术了。 冯老头向来惜命的很,生怕冯国栋让田蔡给接,这小丫头片子来靠山村一年多了,虽说平时治个感冒发烧腰疼腿疼的还凑合,却没听说过她会接骨头,要是给自己接歪了。 想到这,冯老头也顾不上躺着了,他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嘶哑着嗓子道,“不用你接,国栋,咱们去县里。” “不——”冯国栋刚想张口反对,想到院里院外那么多人看着,到嘴边的话才咽了回去,点头应了下来,他抬头看向秦岭,“二小子,借你家门板使使。” 这在村里都是常有的事,谁家也不可能备着担架,但凡有事都是几个人一起上,拆了门板抬着走。 张德发朝外面招呼了一声,方铁柱、王爱民都过来了,跟着秦岭和罗福利一起,将人抬出来。 冯老头被几个人抬出来侧躺着放在门板上,期间免不了受点二次伤害,等他缓过来就睁着一只没肿的眼看向张德发,“德发啊,我这还是在村里呢就能被打了,你得让咱们队里的民兵巡逻起来,你要是查不出来是谁干的可别怪我找到公社去了!” 张德发脸色也不好看,什么都没说就挥手让人将冯老头抬走了。 田蔡落在后面,重新围了围头上的毛巾,都已经冻上冰碴了她得赶紧回家烤干,别再受凉了。 曲婷从旁边挤过来,拉着田蔡往一边去,“过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167章 套麻袋? 两人绕到人群的最后面,避着人说起了悄悄话。 “你没来之前我听他说了过程唔哈哈”曲婷拿手遮着嘴凑到田蔡耳边小声说话,想到刚才那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赶忙捂住嘴,“我怀疑破房子里那些屎都是冯老头拉的!” 田蔡有点无奈,“你看见了?” 曲婷摇摇头,“要不你说他大晚上不好好在家待着,跑破房子里干嘛去了?” 这冯老头大半夜跑到破房子这边不知道干什么,据他自己说是被人套了麻袋,动手的不止一个人,又打头又踢腿的,能感觉出两条腿都是不同的人踹断的。 当时他被捂了嘴,后来好不容易挣脱了大喊出声才将几个人吓走,据说听脚步声可能都不止两个人。 “前几天冯老头领着大炮跑了好几家,非说大炮的胳膊是被他们放炮给崩坏的,让人家赔钱,要是不给钱就撒泼打滚,坐人家大门口祖宗八代都能给你骂出来。”曲婷将过年在村里串门时候听到的八卦消息分享给她。 田蔡是真没想到大炮受伤那事还有这样的后续,难怪当时那几个孩子表现的格外担心,是不是早就知道冯家人什么样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没准今天动手的就是这几个孩子的爹,不过这话可不好说出口,十分默契的换了个话题。 “咪咪怎么没跟着你过来?”曲婷刚才就四下里看了,以往晚上田蔡出来看诊咪咪都要跟在身边的,特别有安全感。 “它上山了还没回来。” …… 村子的另一边,一个黑影在大门外轻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人过来开了门,两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屋。 “怎么样?” “田大夫接不了,她说其他伤都没什么要紧,最严重的就是一条腿骨头碎成渣了,另一条正常骨折,”男人的声音满含笑意,“三哥,还是你力气大啊,我就没你那腿劲儿!” “他不是要钱吗,就当这是咱们提前给他掏的医药费了,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哼!” ------------------------------------- 初十田蔡接到了杜春燕找人捎过来的口信,让她有空去县里一趟。 杜春燕没事儿肯定不会找她,想着洗发膏应该还足够,她也猜不出是什么事,干脆第二天就往县里去了,她一开始去的供销社,得知杜春燕今天请假了,这才按照上次的记忆找了过去。 这时候跟后世的春节假期不一样,前一阵她在公社的报纸上看到了破除旧风俗春节不休假的通知,所以县城里的供销社和各个单位都没有放假,大家跟平时一样轮休,能不休尽量不休,抓革命促生产,讲究的是“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 这时候城里的春节氛围也远没有乡下浓烈,田蔡在大街道上逛了一圈,大多数人家都只贴了春联,甚至还有很多不贴的,放鞭炮的也几乎没有。 田蔡到钱家的时候,钱利民上班去了,家里只有杜春燕一个人。 “哎呦田蔡来了,这几天我就天天念叨你呢,见你一直没来,昨天才找人给你捎了信儿。” 田蔡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不是过年嘛,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在家呆着了,春燕姐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挺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想你了,在哪下车的,走了挺远累着了,快坐下休息休息,一会儿你姐夫回来了,咱们去国营饭点吃点好的。” 田蔡想到那篇日报的文章,“出去吃饭还是不要了,在家随便吃点就行。” “那也行。” 杜春燕笑容满面,格外热情,田蔡觉得人家的话得斟酌着听,以前也没见想她了,这回这么热情怕是要办的事儿不小。 可是杜春燕不肯说,直说要等钱利民回来,那这件事就是跟他有关。 想着自己跟杜春燕也算是互惠互利,真要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不是不行,要是所求太大她帮不上,那就没办法了。 杜春燕又跟田蔡闲聊了一会儿,聊了聊她接诊过的病例,顺便关心关心她的师传和针灸技术。 田蔡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针灸入门了,简单的没问题,太复杂的她还不敢弄,更何况是在脑部这种精细的地方下针。 而且村里人也没什么大毛病,最近她都不怎么开药了,尽量练一练自己的针灸术,嗯,村里人愿意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便宜,大多时候还。 中午钱利民回家吃饭,旁边还跟着个慈眉善目、身材干瘦的老爷子。 钱利民看到田蔡,眼睛都亮了,“田大夫进城来了?可是好些天没见着了!” 田蔡笑着道,“可不嘛,您家婶子现在腿脚可还好?” “好着呢好着呢,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好了,我妈今年可是一点罪没遭着,她都能出去遛弯了呢!” 田蔡也笑眯眯,“出去溜达溜达也没什么不好的,提醒婶子注意保暖就行。” 一旁的老爷子听到两人的话,忍不住多看了田蔡两眼,没想到这么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还会扎针,就是不知道技术怎么样了。 钱利民作为患者家属,太清楚自家老妈的老寒腿有多严重了,所以今年看她屋里屋外没少转悠才觉得惊讶。 他回头跟那老爷子说:“二爷爷,你不是要找会针灸的大夫吗,我看田蔡就可以。” 田蔡挑眉,找会针灸的? 第168章 肩周炎 钱老爷子是钱利民的本家爷爷,跟钱爷爷是堂兄弟,两家一直走得还算亲近。 二爷爷说的那个人身份不低,不过太具体的钱利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人在找大夫。 钱老爷子点点头,“过一阵子再说,那边现在找了个老大夫,医术应该也不错,先让他给看看。” 钱利民在经过自家二爷爷的同意后,简单跟田蔡介绍了下情况,简单来说就是钱老爷子有个关系不错的老领导,因为年轻的时候上战场腰部受过伤,现在一到冷天就起不了身,这种病西医没什么办法,给开的都是一些抗生素和止疼药,经明白人介绍才知道这样的伤势找中医调养更好。 只是之前老领导的身体都是靠县卫生院一个大夫治疗着,刚扎针没两次那人就被下到西南的农场去了。 田蔡听到这心里一动,“卫生院那个大夫,是姓洪吗?” 钱老爷子好奇,“小姑娘也认识洪大夫?” 田蔡点点头,想着刚才钱利民说的,洪大夫被下到西南的农场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具体地址,要是能给邮寄点东西就好了。 老领导也不是没想出手将人保下,但是这件事主办的人是他一个老对头的孙子,如果他出手了就有把柄抓在人家手里,这才假装不知道,只是找人暗中干预了一下,将洪大夫原本要去的西北林场改成了西南农场,又找了民风还不错的大队将人塞过去。 钱利民见自家二爷爷没有要用田蔡的意思,心下不免着急,他脑筋一转,就对田蔡道,“小田大夫,我这几天总感觉肩膀酸痛,抬胳膊穿衣服都费劲,晚上尤其厉害,你帮我看看?” 田蔡笑着道,“那我给您看看?” “那就看看,你的实力我还是很相信的。” 田蔡让他张嘴看了看,舌苔腻,又问钱利民具体是怎么个难受法,检查患处后让钱利民除去上衣在床上躺好,她先去洗了手,从兜里掏出针包,消毒后开始下针,肩髃、肩髎、肩贞,她下针利索精准,让一旁的钱老爷子很是另眼相看。 田蔡一边下针一边道,“这是肩周炎,大部分都是由于软组织退行病变或者过度活动、姿势不良等导致的,你这个已经比较严重了,得连着针灸十天左右。” 田蔡的针灸技术照比之前给钱母针灸时候进步了不少,对针的把控更加精密,而且她隐隐能感觉到一股气穿行在每根针之间,相辅相成。 钱老爷子看到田蔡的手法就已经相信这姑娘的扎针技术了,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洪四清也就这实力了,人家多大岁数,这姑娘才多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老天爷赏饭吃啊! 他没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钱利民作为被扎针的人感受更加真实,他明显能感觉到有一股热气游走在双肩之间,原本麻木酸痛的地方霎时间就好受多了。 田蔡这手一露出来,二爷爷老领导针灸的事,八成是稳了。 等田蔡将针都扎好了,这才洗了手坐在一边。 “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种旧伤引起的腰痛,能怎么扎针才好呢,多久能治好?”钱老爷子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忍不住问道。 田蔡一边活动手指一边回,“这个我没法说,病人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呢,您只说腰部有旧伤,那旧伤也分严重程度,治疗时间得根据患者的自身情况来,我没法给您保证。” 钱老爷子点头,“对对对,是这么个情况,是我想差了。” 田蔡没有应声,钱老爷子也没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田蔡将钱利民身上的针一一取下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钱利民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肩膀,“还别说,真比之前松快多了!” 他做了几个伸展的动作,虽说还不能一下子伸到头顶但也能抬高一些了,那种酸疼沉重的感觉轻了不少。 田蔡又掏出纸笔写了一张方子,“针灸还要配合吃药调养,这是对症的药方,钱姐夫找个地方抓药就行了。” 钱利民倒是能找到地方抓药,不过为了表示他更信任田蔡,还是将药方推了回去,“你明天扎针时候帮我带来就行,还方便。” 钱老爷子却朝着药方看过来,“我能看看吗?” 田蔡也没藏着掖着,干脆将手里的药方递了过去,她自己抓药也不需要这东西。 “好字!”入目的一手端正清秀的字体让钱老爷子忍不住赞叹一句,接着才拿着药方仔细端详,其实他也看不懂,却还是问道,“能跟我说说这么开药有什么讲究吗?” 田蔡点点头,拿着药方给钱老爷子解说起来,“钱家姐夫肩膀酸痛抬起费劲初步诊断是肩周炎,肩周炎在中医属于痹症范畴,而肢体痹证是由于自身肝肾亏虚、复感外邪、阻滞筋脉所致,综合他的症状我开了身痛逐瘀汤,它是由由秦艽,川芎,桃仁,红花,甘草等药材组成,再配上针灸,疏通经络、调和阴阳、扶正祛邪,很快就会药到病除的。” 钱老爷子其实也听不懂,但是总觉得田蔡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总让人有种敬畏感,他忍不住感叹,“就是好药材不好找了啊!” 田蔡也觉得是这样,她在收购站买到的中药材也有不少药性一般,炮制手法跟蔡家医书上写得还不太一样,甚至有好几种药材的处理方法,她在田爷爷诊所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田蔡觉得医书不能出错,那就是各家对药材的处理方法不一致,所以她想自己种一些,到时候再用露水浇灌,那药性啧啧。 就是好多中药材的种子她都弄不到,也没有个合适的地方,这件事才暂时搁浅着。 几人在屋里又说了会儿话,就听杜春燕在外面喊了一声,“饭做好了,来吃饭了!” “来了来了。” 田蔡让钱老爷子先行,钱利民朝她微微点头,她轻轻垂下眼帘。 她不是不知道钱利民想借着她的手往上爬,反正这件事也不吃亏,没有金刚钻她也不敢揽瓷器活。 第169章 痛风 这顿饭田蔡吃得津津有味,反倒是钱老爷子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多问几句,见田蔡一门心思吃饭没有说话的意思又憋了回去。 他们现在找的那个老大夫技术很普通,靠着家里传下来了几套针法在那片很是有名,这才被下面的人推荐过来,他开下的药方老领导也吃了两副,只能算是无功无过,病情没有好转也没恶化,传说很厉害的针灸手艺实际也一般,照比洪四清差远了。 现在老领导情况加重,他们对好针灸大夫的需求十分迫切,但这点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老领导毕竟还在位,这种事成为被对头攻讦的把柄就不好了。 吃完饭,钱老爷子生了考教的心思,追着田蔡让她给看病,如果真有两下子推荐过去也好说点。 田蔡无奈,“您哪里不舒服?” 钱老爷子两手往袖子里一拢,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你问我答,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地方了。” 可能是因为从小跟田爷爷生活在一起的关系,田蔡对老年人都比较有耐心,老小孩老小孩,有时候上了岁数的人反倒跟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于是她也配合起来。 田蔡观察了钱老爷子的脸色又看了舌苔,舌质淡红,苔薄白,她将钱老爷子的手腕拿过来,视线忍不住在他的手腕上顿了顿,若无其事的伸出三指放上去仔细诊脉, 数脉来往较快,紧脉上下瞬息,脉势较数脉急,是滑数。 田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脉象对应的病症,再加上他红肿的腕关节,觉得其中最符合的就是痛风。 她把让钱利民帮着把钱老爷子两只脚上的鞋子和袜子都脱掉,在确定他的脚趾没有出现红肿及关节变形后,又继续检查他脚踝关节,也没有问题。 钱利民见田蔡找不到病灶,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额角的汗都渗出来了。 看着他将钱老爷子的裤脚整理好,田蔡突然出声了:“老爷子,您有痛风。” 钱老爷子一愣,然后就面露得意的笑了,“这你可诊断错了,我没有。” “不,你有。”田蔡重新将他的手腕拿起来,撸起袖子指着红肿的手腕说道,“您的手腕关节就已经显露出痛风的症状了,脉象也证明了这一点,最近手腕不疼吗?就是那种持续性的撕裂样疼痛。” 钱老爷子一呆,别说,田蔡说的还真对得上,他确实最近才开始手腕疼,不过他没当回事,只以为自己扭到了,小心养几天可能就好了。 只是几天过去了,手腕没见好转,他正打算从钱利民这离开后再往县医院看看呢! 没想到竟然是痛风? “那小田大夫,痛风能针灸吗?”钱老爷子松了口气,揉捏着自己红肿的手腕,有些讪讪的问道。 原本还不觉得这手腕的疼痛多么难以忍受,结果田蔡一说,他反倒觉得十分难受了。 “能,”田蔡从针包里拿出针,洗手后仔细消毒,朝着钱老爷子微微一笑,“我给您露两手试试?” “那就试试!” 田蔡在天枢穴、却中脘穴、气海穴、肾俞穴、大肠穴、足三里穴、三阴交穴下针,然后用新学会的蔡家独门手法触发联动,让几根针内里产生的气环环相扣。 钱老爷子十分清楚的感受到,原本疼痛难忍的手腕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沉浸其中,直到酥麻褪去,疼痛重新席卷而来,却比之前轻缓许多。 他忍不住抚掌大赞,“妙啊!” 这小丫头可真是有点东西! 钱老爷子已经不怀疑田蔡的医术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拽到老领导那去,觉得她肯定能有办法! 钱利民迫不及待地问:“二爷爷,怎么样?” 钱老爷子点点头:“我这个老领导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确定找你治,怕是要你过去住一阵子。” 钱利民心下大安,觉得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半。 田蔡瞄了他一眼,知道钱利民将自己推荐过去肯定是有所图,她不介意被人利用,互惠互利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钱利民更是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不是在县里吗?”田蔡对在别人家住并不太喜欢,还是决定先问问病人所在的地方。 “暂时是在县里,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怎么,小田大夫有什么问题?”话虽然这么问,钱老爷子并不觉得田蔡会有什么问题,想靠上老领导的人太多,她但凡是个识时务的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田蔡想到咪咪,还是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在县里,我可以每天进城来扎针,如果去了别的地方,就不太方便过去了。” 钱老爷子乐了,也没问她怎么个不方便法,直接答应道,“放心,就是在县里。” 他也承钱利民的情,让田蔡明天把给他的药也一起带来,钱利民下午还要上班,田蔡也要准备回去了。 她跟杜春燕打过招呼后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钱老爷子到门口才说道:“这件事我不能代老领导同意,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我还要回去跟人商量一下。” 田蔡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上赶着不是买卖,这点她还是懂的。 跟两人告别后,田蔡又去供销社逛了一圈,买了几样调味料,过年这段时间家里的存货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不过她也没买多少,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要到县里来,随时都能买。 买完东西她就坐上了回公社的客车,这么一来一回,到靠山村的时候天还没黑,远远看过去,咪咪又趴在门口睡觉呢,这小家伙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田蔡不在家它就跳过围墙跑到门外趴着,村里人不止一次的和她说,这小东西通人性着呢,来看病或者买药的人一看见它趴在门口,就知道田蔡这时候没在家。 它也从不主动攻击人,实在讨厌扑过来的熊孩子也都是龇着牙吓走。 田蔡从村里过来,和自家大门还隔着一段距离,咪咪本来百无聊赖的趴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嗷一声跳了起来,欢快的跑过来迎接她。 田蔡接住扑上来的大猫,疼爱的揉揉它的脑袋,一人一猫挨挨蹭蹭的往家走。 第170章 卖药 余学伟自打跟秦岭一起给田蔡贴过窗纸,关系就走得近了很多。 想到上次在田大夫那看到的止血药粉,余学伟有点坐不住了,但是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过去买。 这天驴蛋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一大早就开始拉肚子,半上午的功夫就往茅房跑了三次,还有一次直接拉在了裤子里,拉的都是水状的了,人也怏怏的趴在炕上没精神。 余学伟一看,这理由不就送上门了嘛! 他上前抱起小侄子,朝着大哥大嫂道,“我带他去找大夫看看。” 结果他刚给小侄子套了件棉袄要出门就被大嫂叫住了。 “不用去,家里有药”孙艳红擦擦手,进屋抽屉里翻找了一通,找出了几个竹罐子,从中挑出上面刻了粑粑图案的竹罐打开,倒出一丸黑漆漆的东西,在上面掰了一块,又回厨房舀了一个碗底的热水化开,怕药太苦,她还放了一小撮白糖进去。 孙艳红一边拿勺搅着药一边道,“这是之前在田大夫那买的药丸子,可管用了,用这个就行,止不住再过去看。” 驴蛋儿看见他娘端过来那黑乎乎的药,忍不住扁了扁嘴,知道哭也没用,却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娘,我不想吃药。” “不吃不行!”孙艳红瞪他一眼,给他看自己手上的糖渣子,“看见没,娘给你往里面加糖了,甜着呢!” 驴蛋儿一听加糖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哒?那我喝!” 说着就主动接过碗一口喝光了,喝完以后驴蛋儿砸砸嘴,顿时张着大嘴哭嚎起来,“哇啊——娘骗人——” 孙艳红可不管自己骗没骗人,她确定驴蛋儿将药喝下去了就行,重新将儿子丢在炕上继续去厨房洗碗。 果然,一直到中午他都没再喊过肚子疼,也没去茅房,人比之前看上去精神许多。 余学伟悄咪咪的过去跟自家大哥打听消息,“这个大夫什么时候来的?还挺有两下子呢!” 余学林正在磨自家的小锄头,快要开春了,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出来,免得到时候忙起来抓瞎,闻言手里的动作都没停,“来村里一年多了,以前就住在山上,小来小去的病也不用再往公社去了方便多了,而且她治得还行!” “应该不止还行,我看驴蛋儿才吃了那么一点药就不拉了,她那还有什么药?” 余学林将小锄头又磨了两下,停下手反过来磕了磕,将上面的铁锈都磕到地上,他想了想道,“嗯……还有挺多呢,退烧的、止疼的、治拉肚子的、止血的,好像还有别的,你嫂子就拿了这几样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你要啊,你要就把家里的给你装上。” 余学林有点感动,“我都拿走了你们用啥,还是我自己过去买得了。” “我们离得近过去买也方便,”余学林不在意的摆摆手,“再说这药也有保质期的,田大夫说就能放一年,一年后药就变质了,就算没变质药性也都散得差不多了,你嫂子夏天时候买的到现在都半年了,你拿走了赶紧吃,我们再买新做的。” 余学伟:“……” 刚才的感动瞬间一扫而空。 余学伟转头回屋取了钱,打算自己过去买,到时候每一样药都来点,止血药粉可以多买一些,就是不知道自己买这么多,田大夫能不能卖。 他刚从家里拐出来没走多远,就见秦岭扛着捆柴从小桥过来,看样子是上山打柴去了。 第二天田蔡拿着配好的药去了钱家,趁着中午钱利民午休的时间将针扎了,又教了他几个锻炼肩膀的动作。 钱利民打从见到她就欲言又止,想问问田蔡对他二爷爷老领导的病情怎么看,为什么没人来找她看病也一点不着急,却还是在自家媳妇警告的眼神下憋了回去。 田蔡假装没看见两人的眉眼官司,将钱老爷子的药放在桌子上,服用方法和忌口的东西写满了一张纸,一起交给了钱利民,这才离开钱家。 比耐心,她肯定不会输,好歹是当过狙击手的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反正痛的又不是自己。 田蔡去供销社挑了个球就欢欢乐乐的回了靠山村,今天没在钱家吃饭,回来的更早一些,到家时咪咪还没回来。 她将挎包放在炕上,去洗手热饭。 挎包是田蔡说了样子,槐花帮着做的,刘艳青还给出了主意,已经尽量用挺括一些的布料了,做出来还是软塌塌的,放完东西再扣紧扣子,很是方便,她再不用背着背篓来回走了。 余学伟和秦岭一起过来时田蔡正戴着口罩处理风干的鹿鞭,这东西经过这么多天总算是都干透了,要是夏天没几天就能晒干了,冬天阳光温度不够,日照时间还短,这才拖了这么久。 余学伟一进来,就看到田蔡脸上遮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手里拿着根风干的鹿鞭摆弄,他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田蔡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来干嘛。 “买药,”余学伟见她没有不好意思,也努力让自己把她手上拿着的当成普通药材,“你这是要干嘛?” “褪毛,”田蔡低头从灶台里拿了块还没燃尽的木柴出来晃了晃,“你要什么药?” 她之前做了一些成品的中成药,疗效十分简单,退烧、止痛、止泻、止血、止咳还有治感冒的,没想到十分受欢迎,村里人还好说,田蔡就在靠山村,他们看病也方便,其他大队和青山村的人就不一定了,他们更喜欢家中备上药丸子,生病了吃一颗根本不用看大夫,方便又好用。 “他要买好几种呢,不着急,用不用我们先帮你弄?”秦岭也不着急,余学伟明天才走呢。 田蔡一听这话就笑眯了眼睛,飞快的将手里的鹿鞭和木柴都塞到了他们手里,太好了,正不知道怎么下手呢,她美滋滋道,“那谢谢啊,回头做出来酒了先送你们一些。” 秦岭、余学伟:“……” 不是很想要。 不是很想要的秦岭在田蔡的指挥下将三根鹿鞭上的毛烧掉了大部分,又被塞了一把小刀,用来刮掉下面的毛茬。 鹿鞭已经晒干了,那些褶皱的地方也变得硬邦邦,想要剃中间的毛十分费劲,让两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等检查完他们剃干净的鹿鞭,田蔡这么挑剔的人都觉得找不出毛病。 如果不去毛,鹿鞭毛在泡酒的过程中会融入到酒当中,甚至泡久了还会掉下来,影响酒的品质不说还不卫生,所以田蔡的要求也简单粗暴,那就是一根毛都不能有,毛茬也不行。 第171章 妥协 下一步就是要泡发了,医书上说这东西的处理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蒸制法,另一种是泡发。 两种方法顾名思义,第一种需要上锅蒸,田蔡倒是有一个做药用的小锅,可她怕做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一打开锅盖都不是药味而是鹿鞭的骚臭味,回头弄得做出来的药都有股这个味就不好了,所以这个方法想想就放弃了。 那就只能用第二种方法——泡发。 田蔡找了个大盆,在里面装上温水,将三根鹿鞭整个浸泡进去,怕它们飘起来还刷洗了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这个至少要一天才能泡好。”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的工序,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明天泡发了再去内膜、切片,然后就可以泡酒了! 田蔡将手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手上还残留了淡淡的骚臭味,不过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适应很多了。 秦岭和余学伟也出去洗了手,之后又帮她重新打了一盆水。 田蔡笑着道了谢,这才仔细将两只手都清洗了三遍,重新放在鼻尖,这会儿的味道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秦岭的视线在厨房扫了一圈,木柴劈好的还有不少,水缸里还有半缸水。 想到接下来的时间还要换水浸泡,他拎起水桶,又出去打水了。 余学伟就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他这两回帮田蔡干活,两人也算熟悉不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田蔡低头仔细观察着水里泡的鹿鞭,这几根鹿鞭都不算长,最短的大概二十五厘米,最长也也就三十厘米出头,比她在田爷爷那看到过的都要短小一些。 不过以后这些东西都是从鹿场养殖的梅花鹿身上割的,不知道是因为养殖的梅花鹿吃得好了体型更大连带这东西也大,还是吃了局部催长的配方? 盆里这几根都是在山上打的野鹿,她十分确定是纯野生的,不知道药效会不会比鹿场养殖的更强一些。 一根就能泡十斤酒,三根至少要三十斤,到时候她再往里面加上一些壮阳的药材增加药效,这三根少说也能泡五十斤酒,啧啧,药效一出,估计得卖疯了,到时候她就要按两卖,收回来的钱虽说一多半都要给队里,自己也能剩下不少呢。 就是书上说这东西至少要泡半个月,有点费时间。 秦岭挑着两桶水进来时就看到田蔡目不转睛的盯着盆里的鹿鞭看,眼神亮晶晶的,像盯着什么宝贝似的。 田蔡听到声音转头看他,总算记起了这两人来的目的,她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我给你们拿药,都要哪种?” 余学伟赶忙道,“每样都要点。” 田蔡按他的意思,将每种药都装了一些在竹罐里,不过余学伟要的最多的就是止血粉,足足一大罐。 “你要这么多止血粉干嘛?”田蔡纳闷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所剩不多的口袋,却还是将给竹筒做的配套盖子紧紧扣在上面。 “我想带回部队去,平时训练多,这东西消耗的快,再说一个队里那么多人,还得给大家分点,一来二去这点就不够干什么的。” 田蔡点点头,干脆将袋子里剩下那点也一起给了他,“这些也都给你,回头我再做。” 余学伟顿时乐了,呲着牙道,“那就谢谢田大夫了!” 这些在袋子里看着不多,实际装在罐子里估计也能装满半罐子,人家刚才帮自己干了半天活呢,送点就送点了。 秦岭在一边看着没说话。 这些药粉里面一点露水都没掺,都是田蔡按照蔡家的药方配的,药效比市面上的止血药好得多,但依旧比加强版的差不少。 现在田蔡手里的露水不限量,想用多少用多少,以前抠抠搜搜还要稀释了再做药,效果都已经那么好了,那没稀释的露水可想而知会有多逆天,所以田蔡只偷偷做了一小瓶,藏在她的炕柜里,这个是绝对绝对不会在外面露出一点的。 平时她和咪咪受伤,只要没有别人知道,田蔡就偷偷用这个药,小伤一会儿就恢复如初了,连个疤痕都不会留下,严重些的最多需要一个晚上就能只剩下一条红痕,再擦一次就会彻底消失,真可谓灵丹妙药了。 晚饭田蔡从药柜里拿了八角、白芷、孜然出来碾碎,拌了些盐和辣椒面进去,这就是她调制出的烧烤料,无论烤什么都香得让人流口水,田蔡只是想象了一下它撒在烤好的鹿肉上面,她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于是住在靠山村南边的几个人家,晚上都看到了吃撑了的田大夫领着大猫在附近来来回回的走,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第二天田蔡再次进城给钱利民扎针,刚进屋,她就看到了才阔别两天的钱老爷子。 钱老爷子笑意盈盈的朝田蔡打招呼,“小田医生,咱们又见面了!” 田蔡也微微一笑。 她没想到对方这么沉不住气,才两天就妥协了,看来病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见钱老爷子和田蔡有话说,钱利民随便找了个理由将杜春燕叫出去,屋里只剩下一老一少。 钱老爷子:“想必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小田大夫也猜到了,那咱们接下来就商量一下治疗方案?” 田蔡颔首,十分干脆的应道,“好。” “我这个老领导身份比较特殊,盯着他的人也多,所以小田大夫不能以大夫的身份过去,到时候需要委屈一下,假装成我孙女过去探望,正好我孙女跟你年龄相仿,”钱老爷子将能想到的几点都一一跟田蔡说清楚,想到治疗要用的东西,接着道,“到时候治疗用的针同样由我这边准备,药材也是,小田大夫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田蔡应道,“没问题。” 这没什么委不委屈的,既然病人身份不一般,哪那么容易相信一个外人,不然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第172章 秘制烧烤料 田蔡到家的时候咪咪居然在家,大冷天这小家伙就在院子里蹲坐着,看到她回来才高兴的叫着过来蹭蹭。 泡发鹿鞭的过程比较麻烦,两个小时就要换一次水,还得是跟人体温差不多的温水,昨晚田蔡隔一会儿就起来换水,觉都没睡好。 不过幸亏只需要泡一天,她往县里去就得找个人帮忙,本打算交给曲婷的,这小妮子一看见要干的活是给鹿鞭换水就脸红的往后躲,说什么都不肯碰,没办法,就只能麻烦刘艳青姐弟俩了。 “回来了?”刘艳青听到咪咪的叫声就知道田蔡回来了,她刚给鹿鞭换过最后一次水。 田蔡即将有新病人接收心情颇好,她嘿嘿一笑,“今天我请你们吃烤排骨!到时候给你尝尝我的独家秘料,嘎嘎好吃。” 刘艳青还没等说什么,刘艳林乐得蹦了起来,“我去搭架子。” 刘艳青无奈,只能想想这人情以后怎么还了。 田蔡回屋放好挎包,将拎在手里的布袋子打开,袋里装着小半扇排骨,上面还有不少肉。 这是钱利民托朋友帮忙在屠宰场预留出来的,没用票,够她吃好几天的了。 田蔡将肉送到厨房,交给刘艳青清洗,她则去调配腌制烤肉的调料,用料都是瞎搭配的,无非就是酱油、醋、盐、糖,再来点葱姜蒜去腥,到时候刷在切割成一条条的猪肋排上,隔一会儿刷一遍,腌制半小时再上火烤。 等到临出锅的时候撒点秘制烧烤料,那味道,肯定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田蔡:“削点竹签,一会串肉。” 刘艳林立马动了起来,这点上他无师自通,拿了段竹节用柴刀劈开,劈到差不多了再削尖,一开始还动作生疏,很快熟练起来刷刷刷削得飞快,一会儿就堆出一小把。 怕肉吃多了上火,田蔡又从地窖里拿了土豆,还有种在里屋木箱子的几种小青菜,能烤不能烤的她都放在了一起,想了想,还是进屋端了碗酱出来,不能烤的可以蘸酱吃。 又想着没有主食,干脆将柜子里的几个馒头拿出来切片,穿在竹签上烤着吃。 这边几人热火朝天的准备吃食,那边钱老爷子也回到了县委大院。 在此之前他特意让钱利民媳妇按照田蔡的尺码买几件时兴衣服,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还嘱咐了衣服的样式和面料,务必使它符合孙女的出身和家庭条件。 这些衣服会暂时放在钱家,明天田蔡需要过去换好衣服再去县委大院。 这两天他不是没想着联系外面的人,一开始想从外地调大夫过来,老领导的身份在这摆着,调个大夫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是电话打出去,能联系上的几个大夫,一个最近腿摔折了出不了门,另一个前段时间闹得厉害,已经去世了,还有一个并不是以针灸见长。 一听说要过来针灸,就连连拒绝。 钱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更加倾向请田蔡帮忙,那姑娘虽然年纪不大,看着却很是沉稳,而且针灸的手艺他也算亲身经历过,真挺不错,孙子对老领导有所求,更是不会随便找个人过来糊弄他。 钱老爷子将田蔡的情况给老领导介绍了一遍,老领导还没说什么,他家的大儿子先跳出来反对了。 “不行!找这么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我可信不着,回头再胡乱扎,我爸的身体可经不住!” “就是,那丫头才十八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医,也才学了十几年,跟老中医没法比,我不放心将我爸交给这么个人!” “要我说就多余找什么中医,现在西医才是主流,见效快不说效果还立竿见影,哪像中医磨磨唧唧的!” “对啊钱叔,我爸都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在他身上动针,真有什么意外,您老也担待不起啊!” 于师长听着儿子儿媳妇说话越来越不像话,登时喝道:“都给老子闭嘴!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别乱放屁,一个个岁数也都不小了,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两个儿媳妇面上划过一丝难堪,这还是公公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说她们,两人都觉得没脸,却也只能低头乖乖听训,一点都不敢甩脸子。 于家两个儿子倒是面无异色,他爸打从以前就是暴脾气,这些年岁数大了才开始讲究养生,偶尔会压制自己的脾气,压制不住就骂两句,要是搁以前,早就拎着棍子打过来了。 于师长骂完儿子儿媳妇转头看向钱老爷子,“老钱啊,家里的小辈不会说话,你” 钱老爷子摆摆手,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于家什么情况还能不知道吗? 于师长胸口的气出了,这才接着跟钱老爷子道,“既然是能推荐这个小姑娘,那她就肯定有过人之处,我这边什么情况你也跟她说清楚,没问题了咱们就赶紧开始,我可是在床上早就趴够了!” 这腰伤几乎每年都要复发一次,中医西医都看过了,一直没什么起色,最多就是能暂时止疼,但是一次次下来,止疼药越用量越大,他相熟的老军医告诉他,长期使用止痛药也有很大危害,等以后产生了依赖性就更没个治了,让他找个针灸技术好的老大夫调养一阵子,没准能有用。 于师长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也不是个老顽固,他对中医疗法还是非常信任的,到了黄县以后经人推荐请了洪四清大夫过来诊治,经过一个多礼拜的扎针,情况确实有缓解,可是洪大夫被下到了农场,他这边没人了。 这一个多月,他别说站起来,就是坐着都费劲,好几次直接拉在了床上,一想到以后要过这样的日子,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一枪赶紧死了算了。 钱老爷子站起身来,“那我这就安排让她尽快过来针灸,嗯,就明天,扎一次先看看效果。” “行,你办。” 老领导会同意钱老爷子早就猜到了,他今天已经跟田蔡约好了,明天过来扎针,现在可以放心去准备东西了。 第173章 县委大院 第二天上午,田蔡到了钱家,先给钱利民扎完针,这才将杜春燕准备的衣裳换好,里面可以穿着自己的棉衣,一套崭新的绿军装,外面是半长的大衣,甚至还给她搭配了条大红色的方巾。 田蔡看着那大红方巾上面的流苏抿了抿唇,还没等说话就被杜春燕搭在了脑袋上,系好后将脸包裹的紧紧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哎呀,可真是好看呢,老钱你看,小田大夫这么一打扮,就跟那大城市过来的人似的,多时髦啊!其实还有绿色的,就是我想着那样就跟身上的大衣靠色了不好看,还是这样好,显眼!”杜春燕爱不释手的又摸了摸田蔡的方巾。 这种大红色的围巾就是她的梦中情巾,早就喜欢的不行,供销社也有过,就是太贵了,她可不舍得给自己花那么多钱。 田蔡:“……” 不,她不想要这种“时髦”的东西,再说红配绿是什么鬼,她真的宁愿冻着,她耳朵真的不冷! 可没给她脱掉的机会,钱老爷子已经过来了,田蔡要假装成他孙女,只能跟他一起进到县委大院。 于是田蔡就穿着这身她看起来土到掉渣,但是路人觉得特别fashion的绿大衣和红围巾出现在了黄县的街头上。 钱老爷子看田蔡被遮挡了大半的脸非常满意,“这样挡着也挺好,以后也更方便你行事。” 两人刚到县委大院门口,就有门卫从门口的小屋子里出来,接连看了田蔡好几眼,要求登记身份。 钱老爷子经常在这进出,他们早就认识了,倒是他身边那个年轻女人,几人都觉得面生。 “老爷子,”其中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又看了田蔡两眼,眼中闪过一抹警惕,“您这是领的谁呀?有点面生呢!” 钱老爷子神色自然的点点头,“这是我孙女,从老家过来看我了。” 然后转头看向田蔡,温声道:“囡囡啊,以后过来找爷爷的时候,记得要先在门口登记才能进去,要是找不到地方,可以问你门卫孙叔叔,记住了吗?” 田蔡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那个四十多岁的门卫,脆声道,“好的爷爷,那就先谢谢孙叔叔了!” 然后朝着门卫眯眼笑了笑。 田蔡的半张脸都藏在围巾下面,露出来的大眼睛一弯,看着就像笑了一样。 姓孙的门卫还要说什么,田蔡上前拽着钱老爷子的袖子摇了摇,“爷爷,什么时候能进去啊,我都要冻死了!” “这就进这就进!”钱老爷子说着,将登记的本子递给姓孙的门卫,道了声别就领着田蔡快步进去了。 远远地,还传来他们爷孙俩的说话声。 “爷爷,这里怎么这么冷啊,你还跟他们说个没完!” “爷爷知道错了,一会儿到了你于爷爷家,先给你泡一杯热热的牛奶!” “爷爷你可太好啦!” …… 姓孙的门卫直到再看不见两人才回到小屋里,拿起炉钩子,勾掉上面的铁环,往里面添了块木头,炉子里很快传来烧柴的“噼啪”声。 确定拐过了大门那条道,一老一少才相视一笑。 “小田大夫,你很有当话剧演员的天赋嘛!”钱老爷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没想到小田大夫还有这两下子。 田蔡也笑得眉眼弯弯,“不敢不敢,都是雕虫小技。” 她到县里这么多次,从没往这边来过,政府大院跟机械厂是两个方向,而且这边进出都要登记。 从门口到于师长家很是有一段距离,钱老爷子简单将于家的情况跟她介绍了一下。 于师长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军人,具体因为什么来到黄县钱老爷子没明说,但他到这肯定是挡了别人的路。 于师长家有三个儿子,前两个已经结婚了,他们对当兵没兴趣,于师长也没勉强,于是于老大从政,于老二在京市的机械厂里当个小领导,于家的老三反倒追随父亲从了军,现在在西南军区。 今年过年,于老大和老二本来想留在京市过年,但于师长病情严重,他们怕出点意外身边没有家人,再让外人得了利,哥俩商量后还是请假过来了。 “小田大夫也知道,你的年龄跟我孙女差不多,大家有疑虑也是正常的,可能话不会说的太好听,老头子就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稍稍担待一二。”钱老爷子满脸歉意的道。 田蔡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阅读理解满分,话说的不会太好听,那就是说得难听,担待一二,就是让她稍微忍一忍,实在忍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顺嘴问了这个于师长的名字。 “于正国。” 提到这个钱老爷子就忍不住笑了,“其实以前她叫于富贵,后来参了军,我们很多人都改了名字。” 田蔡却觉得于富贵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想了想,又推算了下时间,忍不住问道,“您说他原来叫什么,于富贵?” 钱老爷子点点头。 “老家是河省的?” 钱老爷子:“是河省献县的,我这个老领导打仗时候可是一把好手,后来因为腰伤不得已才退下来,不然也不可能只是个师长的军衔,小田大夫也听说过?” 田蔡瞪大眼睛,心里却觉得我了个大去,也太巧了! 这个于富贵她虽然不认识却绝对听过。 田爷爷以前跟她说过,田蔡的太奶奶当年有个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顺理成章定了亲。 后来战争爆发,竹马不顾家里的反对上了战场,唯一支持他的就是太奶奶。 当时竹马走的时候跟太奶奶说好了,等他三年,三年后他要是还没回来,就让她找个对她好的嫁了。 太奶奶当时才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扛着各方压力愣是等了十年,到了二十六岁。 一直等不到竹马回来,年纪又大了,这才不得不死心,在家里的安排下嫁了个鳏夫。 之后的某一天,太奶奶怀着身孕去割猪草,偏巧这时候她那等了十年的竹马回来了。 竹马就是于富贵,从军后改了名字,他见太奶奶已经结婚就离开了,过了几年在组织的介绍下也娶了媳妇。 再后来的消息,太奶奶就没再去打听了。 田爷爷十五岁的时候,亲爹就去世了,他许多次躲在角落听到太奶奶的娘家人数落太奶奶,东拼西凑就将过程凑了出来。 第174章 于师长 如果没错的话,这个于正国就是太奶奶的竹马。 两人拐过去又往前走了一段,等到一座门前有三棵树的院子时,钱老爷子才道,“这就到了。” 他上前敲门,田蔡稍稍退后一步,往两边看了看,院子有高高的围墙,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屋顶红色的瓦片。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动静,钱老爷子在里面人说话之前就先出声了,“是我,钱有德。” 大门被打开,露出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形,她朝钱老爷子扯了扯嘴角,“钱叔。” 然后视线忍不住落在后面那道娇小的绿色身影上,看了眼她头上的大红色围巾,眼里划过一抹讥诮,心道,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于二嫂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她堆出假笑,“这就是钱叔推荐的‘名医’田大夫了,哎呦!可真是年轻呢,快请进快请进。” 田蔡垂了垂眼帘,心头有点不快,她不想去了。 两人跟着于二嫂进了门,田蔡视线扫过,一排五间房,院子也挺大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关系,整个院子都光秃秃的。 屋里等着看田蔡的人不少,除了于家的人还有几个于师长的心腹,几人看到钱老爷子先进屋来,视线往后寻找年轻大夫的身影。 田蔡在进门前,已经将头上的红围巾扯了下来,这会儿她莹润白皙的小脸上挂了一抹浅笑。 于大嫂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要给公公扎针的田大夫年轻,却也不知道这么年轻,关键还长得这么好看,小丫头片子要是没学两年就出来招摇撞骗,公公要是这时候出点什么意外,那…… 她眼睛一转,跟于二嫂的正好对上,妯娌两人眼神交错,很快就各自收了回去。 于老大和于老二嘴上客气着,心里对于田蔡的医术还是有怀疑的。 毕竟田大夫那么年轻,也没有什么名气,于老大甚至还听说,她现在就在一个偏僻村子里当大夫。 但他了解自家老爷子,既然已经答应找她诊治了,那就是答应了,任何人都不能反驳。 所以即使心里怀疑田蔡的水平,他也只是打量了一下田蔡,脸上却朝她露出客气的笑,“田大夫,我爸麻烦你了!” 旁边的于老二也对着田蔡点点头。 田蔡的视线忍不住在于老大和于老二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于老大看样子有三十岁了,往前推算结婚的年份,正是她苦等的那十年里,太奶奶的竹马好像跟田爷爷嘴里说的不一样呢。 不过于师长是不是田蔡以为的那个于富贵还不一定,暂且保留意见。 一行人走向于师长的房间。 于师长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大多数时候都在床上休息,身边只有一个勤务兵照顾,两个儿子都不怎么插得上手。 知道今天老钱将针灸的大夫找来,于师长一早起来就等着,心中总是有点期盼的,万一呢,万一他的腰能治好呢? 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帅老头,朝着田蔡笑的时候露出略微发黄的牙齿,能看出来他即使卧床也将自己打理的很干净,听钱老爷子说他才五十多岁,可是脸上的皮肤耷拉下来显得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结合钱老爷子之前说的话,于师长这是暴瘦之后的皮肤松弛,跟人正常的慢慢变瘦不一样,正常人变瘦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皮肤也是有弹力的东西,它都会慢慢收缩,于师长这种情况就是皮肤还没反应过来时,支撑它的肉和脂肪就消失了。 可见于师长瘦的多么突然。 瘦得再突然,长相也是没多少变化的,田蔡又回头看了眼于家两兄弟。 “这就是小田大夫了?”于师长朝她招招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田蔡对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还是很崇敬的,再说这人还有可能是太奶奶的竹马,于是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于师长好,我是田蔡。” 于师长:“小田大夫,我是个大老粗,不太会说话,你要怎么检查,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就行。” 田蔡脱掉外面的大衣放在一边,十分自然的上前在床边凳子上坐好,“那于师长,您把手伸出来,咱们先把脉。” 把脉的结果跟钱老爷子说的情况差不多,脉涩而有力,主气滞血瘀,脉道受阻,血行不流利,田蔡看了于师长的舌头,舌质暗紫,有瘀斑,这是典型的瘀血症状。 而且于师长身上还有许多旧伤,只是腰伤最严重。 她凝神仔细感受脉搏下血液流通各个部位发出的旋律,分别在哪里发生凝滞也都一一记在心里。 “您这身上,旧伤可是不老少呢,”田蔡在于师长的肩膀、手臂、大腿上几个地方点了点,“这些地方都有旧伤,里面的淤血没有散去,这些年阴天下雨不少遭罪?” 钱老爷子立时瞪大了眼睛,田蔡手点的那几个地方,都是老领导以前受过伤的地方,家里人知道的都不一定这么详细。 而于家兄弟俩和于师长本人,都以为是钱老爷子已经提前告诉他了。 于师长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一变天,简直疼得我恨不得将这几个地方都剜了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其他地方忙起来就忘了,就是这个腰,之前还能强忍,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耐疼了。” 田蔡也感觉出来了,这个地方就是淤堵最厉害的地方。 她让勤务兵跟于老大一起,帮着给于师长翻了个身,然后上前掀开衣服查看腰伤。 田蔡一眼就看到了患处,那里有一条大约十厘米的伤疤,伤口早就愈合了,现在疤痕那一块却青紫肿胀着,看起来十分骇人。 她轻轻按了按旁边几个地方,于师长闷哼出声,就凭这几下也让她十分清楚的看到,肿胀里面隐隐有液体流动。 钱老爷子和勤务兵就在旁边,他们也看到了伤处的情况,当下大惊失色。 “前两天还没这么严重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淤血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这种伤口西医也能处理,一般都是先开刀让淤血流出来,然后重新清创缝合。 但是以后还会跟现在一样,一旦身体有什么异常,比如炎症、上火等,都会先走这里,让旧伤再次复发。 一来二去,旧伤就留了根。 第175章 治疗 田蔡神色凝重,以于师长的身体条件,这样的伤一直拖着,其实根本活不了多久,至于她能治成什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再不济还有露水呢! 但是应该用什么方法治疗,是个问题。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衣服重新给于师长盖好,又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 于家人看到了,彼此对视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就说嘛,老大夫都处理不了的伤,一个丫头片子还能有这能耐。 钱老爷子心下失望,面上不免带出来了一些。 等田蔡回过神来,朝着他道,“麻烦老爷子帮我准备点东西,要干净的刀片、银针、酒精、纱布,外伤药。” 钱老爷子一愣,“……能治?” 田蔡点点头,“应该没问题,您帮我把东西准备好,我先处理一下让于师长不那么难受。” 于师长趴在床上也听到了田蔡的话,当下十分激动,“快,老钱,把东西准备出来。” “哎哎!” 东西很快就送到了田蔡手里,她仔细检查了每一样工具,确定没有问题才将银针一一消毒。 屋里的人纷纷屏息,眼睛不自觉的跟着田蔡手里的银针走。 只见这姑娘将两边的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然后素手拿着银针刷的一下就在于师长身上扎了进去,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 于老二数了数,一共扎了九根才停手。 接下来,田蔡决定处理一下里面的淤血,旧伤处已经肿胀发亮,里面不光有淤血,还有不少脓水,这些量太大了,身体根本没办法全部吸收掉,她决定想办法放出来。 于师长打从田蔡扎到第三根针,腰就感觉木木的,一直以来的刺痛感慢慢被麻木代替。 他以为腰被扎坏了,忍不住试探的动了动。 还能动? 田蔡正给拿来的小刀消毒,余光瞥见于师长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却没有解释。 这针是用来止疼的,伤口附近肿胀的太厉害她一碰就疼,接下来还要挤脓水,于师长一个大男人也不一定受得了。 接着,田蔡在肿胀的大包上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点,拿刀在上面划了一个口子,暗红色的血混合着黄色的脓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早有准备,已经先一步将纱布塞在下面,等到流出的东西变少时,才避开银针按压,脓血又继续往外流。 直到流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田蔡才收回手,将银针一根根收回来。 这时候于师长后腰的肿胀已经消下去了大半,看上去没有那么吓人了,就是经过田蔡刚刚的用力挤压,局部泛红。 “呼——” 众人这才觉得可以将从刚刚就提起来的那口气吐出来了。 银针去掉后,痛觉恢复,于师长疼得冷汗直流,却咬着牙没出声。 是个非常硬气的汉子。 大家又提起一口气。 田蔡却连眼皮也没抬,她重新将银针消毒,依次在阿是穴、大肠俞穴以及委中穴等下针,这次用的是蔡家的独门针法,这种针法只需要用到六根银针,据说效果是其他针法拍马不及的。 银针入体后尾部微微颤动,六根银针频率相同,于师长就察觉到后腰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滋溜滋溜的,仿佛里面有电流略过,电流过后,以前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刺痛都小了许多,表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田蔡请勤务兵帮着看了下时间,“十分钟后麻烦提醒我一下。” 勤务兵收回自己快要掉了的下巴,重新调整了表情,立正答道:“是!” 田蔡洗了手坐在于师长床边,“您这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少说要半个月,以后还要定期敷药,我要说的是,我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过来给您扎针。” 于师长一愣,迟疑道,“小田大夫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只是实事求是,”田蔡用食指点了点下巴,坦然道,“您家里人应该调查过了,我就是个村里的大夫,负责的就是给村里人看病,每天过来给您扎针,一来一回就要消耗掉大半天的时间,再加上针灸,一个白天就过去了。” “一次两次有人上门看诊我没在家可以理解,但是每天都不在是肯定不行的,现在的形势您也知道,我每个月还有公社给的补贴,拿了钱却不干活,怎么都有点薅社会主义羊毛的意思,要是有人心里不满查我来县里都去哪干什么了……” 钱老爷子心下一咯噔。 是了,他只想着不能让人察觉出老领导的情况,这才让田蔡避着人偷偷来,却忘了她也不是个无名小卒。 “领导,那咱们?”他焦急的看向于师长。 于师长却一点都不着急,他抬眼看向田蔡,“小田大夫有什么建议吗?” 爽快! 田蔡心下暗赞。 “我建议您带着一到两个人跟我回靠山村去,我们北山大队的两位队长都是退伍老兵,应该会给您安排个合适的地方,针灸需要半个月,头五天我可以每天来县里给您扎,保证您五天后可以短时间内像普通人一样走路,之后再针灸十天就差不多了,药贴可以回来自己贴。” 于师长沉吟不语,田蔡的建议可以说非常贴心了,五天后他在某些人面前露个面,到时候找个理由出去,十天后回来就恢复大半了。 再之后药贴贴在里面,至少外人看着他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那么费劲干什么!”于老大蛮不在乎的插嘴,“跟公社说一声,让田大夫留在这住半个月不就得了。” 田蔡拒绝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现在她在大家心里的分量已经跟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本事,不敢真得罪她。 目前来看,能治好于师长的只有田蔡,而他们都需要依附于师长。 田蔡不同意在这住下,那他们好像别无他法。 所有人都在考虑要怎么办,一时没人说话。 “田大夫,到十分钟了。” 第176章 一般见识 田蔡将银针一一拔出,然后刷刷刷开出药方。 于师长这种情况,其实身痛逐瘀汤就挺对症,田蔡酌情加减了几样药材,想了想,在后面又加了几样,这才将药方交给钱老爷子。 钱老爷子接过药方仔细看起来,跟之前洪大夫给开的差不多,大多数药材都一样,中间有四味不同,就是不知道后面的这几种是? “药材拿回来了先别吃,明天我看过后再说,”田蔡拿过一边的大衣重新穿上,“您几位先慢慢考虑,还有五天时间呢,完全来得及,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午再过来。” 于师长点点头,朝着二儿子道:“老二,替我送送小田大夫。” 于老二正要起身,他大嫂已经先一步起来了,朝着于师长笑笑,“爸,我跟弟妹一起去送,我们都对小田大夫好奇着呢,正好可以说说话。” 于二嫂刚想反驳,被大嫂瞪了一眼憋回去了。 于师长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还以为家里的小辈终于知道跟田蔡这样有本事的大夫交好了,欣慰道,“那去。” 于是田蔡被于家的两个儿媳妇一齐送出来。 她以为两人就算有什么话要说,在院子里也够了,却见她俩出来了也一直没说话,后来更是关了大门跟着出了院子。 跟出来也不说话,就在她后面不远处小声嘀咕什么,田蔡假装听不见,将棉衣领子竖起来挡住脸,但是风太冷了,她最终还是决定将那条红围巾掏出来裹住脑袋。 刚围好,于二嫂就一脸不情不愿的追了上来。 “小田大夫,”她叫住田蔡,“嫂子不知道你真有这本事,今天说话的口气不好了,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嫂子一般见识!”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没多少歉意。 田蔡也挂上假笑,“行,那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于二嫂忍不住僵了一下。 田蔡移开视线抬头看了看天,也不想再跟她废话下去,“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田蔡走远了,于二嫂才“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什么玩意,一个乡下来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说罢扭着身子往回走。 于大嫂远远在后面看着,见老二媳妇送完人回来了,这才迎上去,“怎么样,道歉了没有?小田大夫怎么说?” “怎么说?呵,你都不知道她怎么说的,”于二嫂想起田蔡刚才那死德性就来气,“她居然跟我说,不跟我一般见识?嫂子你就说,这些年见没见过谁敢狂成她那样的!” 于大嫂听说田蔡的回答也是一呆,不过她并不觉得田蔡狂妄,人家是真有狂妄的资本,于是劝道,“你那性子也该收一收,瞧不上谁都挂在脸上,现在是咱们有求于人,你就想想,她要是将咱爸治好了咱们能得的好处,这点委屈有什么不能忍的?” “什么好处?”于二嫂尖声道,这点上她早就不满了,她微仰着下巴,开始翻旧账,“可别跟我说咱爸那点家底,哪有什么好东西了,在京市的几套院子,他就给咱俩一人分了个小的,大的屁都不放一个就捐了,捐了! 咱爸那最值钱的就是在部队的人脉,他却把这些全都留给了老三,要么说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还口口声声一碗水端平,就是这么端平的?” 于大嫂不说话了,这点上她也不满,可是能怎么办呢,谁叫自家男人不是公爹的亲儿子? 田蔡回来之前先去了供销社,将放在杜春燕那的竹筐和自己的衣服取回来换上,顺便又买了一桶十斤的酒带回来。 她紧赶慢赶,总算在天刚黑进了村,依旧是远远的,就有听到声音的咪咪过来迎接。 田蔡回家放下竹筐,点着油灯,然后烧水热饭,厨房的灶台连接着屋里的大炕,晚上再烧些洗漱用的热水,一晚上炕都暖和和的。 趁着饭还没热好,她领着咪咪往张德发家去了。 她这个星期每天都得去县里给钱利民和于师长扎针,白天肯定没时间在家,来找队长协调一下,免得村里出现不好的声音。 “看病的是你家亲戚?”张德发听完道。 田蔡点点头,“是我一个表姐的丈夫,表姐嫁到了县里,她在供销社上班。” “那行,我跟村里人说,谁家还没个亲戚了,”张德发摆摆手,并没往心里去,“让他们小病就找曲婷,大点的就等晚上你回来,正好曲婷天天闲着白拿补助,有些人不满呢!” “好。” 她也没什么要给曲婷准备的,常用药物几乎村里家家都有,药丸子能治好的病也不会过来看,只要别是什么急症就好。 吃完饭,田蔡就拎着酒桶回药房继续鼓捣去了,她昨晚将稍稍泡软的鹿鞭切成片,用簸箕装了放在后院的竹棚里阴晾。 这会腾出手来处理其他药材,蔡家医书上记载的几种鹿鞭酒的配方,她看了一圈,只有这个她还能勉强凑齐材料,其他的有需要用到红参的,还有需要冬虫夏草的,暂时她都实现不了。 直到将几种要用到的药材都处理完了,田蔡才揉着酸痛的肩膀打水洗漱。 有时候想想,在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不好,就是物质实在匮乏了点,还有就是她的亲人们都不在这里,生活虽然充实,空闲下来却孤单了点。 还好有咪咪陪着。 田蔡胡思乱想着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田蔡依旧是一大早起来,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往县里去。 跟昨天安排差不多,她依旧是先给钱利民扎完针才跟着钱老爷子一起去县委大院。 于师长昨晚总算是睡了一觉,虽然不长,但也比之前强多了,他都很多天没好好睡觉了,每天晚上都被疼痛折磨着。 也不知道这腰疼是怎么回事,总是晚上疼得更加厉害,所以他之前都是白天稍微眯一会儿,不然人不会瘦得这么厉害。 田蔡才下手给他扎一次针,他晚上就能睡着了,这无疑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所以今天田蔡来的时候,于师长忍不住热情了一点。 她看了于家准备的药材,品质都还不错,田蔡在其中挑拣了几样放在单独的纸包里,“以后每天的药我都要检查,这几种是针灸完做外敷药膏用的,留起来先别动。” 钱老爷子恍然大悟,难怪呢,他就说那几种怎么这么眼熟,原来都是外用药。 今天于二嫂再没往田蔡面前凑,走的时候送她出去的依旧是钱老爷子。 第177章 陪你玩 田蔡今天回村的时候才三点,还没到咪咪回来的时间。 她准备推开院门时看到围墙上有一块歪掉的石头,于是偏过头去伸手推正,正好看到远处一个小姑娘抹着眼泪跑过。 田蔡定睛看过去,觉得有点像婷婷,跑去的方向是牛棚那边,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估计是村里的小孩子又欺负她了。 那些孩子大多都是从家里长辈那听说的,都说牛棚住着的不是好人,牛棚的小孩子也是坏小孩,不止一次的欺负婷婷,揪她的头发,推她摔跟头,或者团了雪球往她身上扔。 事儿都不大,就是堆积在一起,让原本就性格敏感的小姑娘变得仿若惊弓之鸟。 这件事她也跟张德发说过,他在几次生产队大会上特意强调过后,情况稍微好了些,有些人却依旧故我,但这种事没办法拿出来批评教育,按照现在的国情,人家做这种事是对的,只能让婷婷尽量避开那几家的小孩。 婷婷毕竟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玩的年纪,牛棚里又都是大人,她大多时候就一个人呆着,或者帮鞠老爷子干活,有时候实在想出去玩就会在村里走一圈。 田蔡看她往牛棚去了,就没放在心上,开门回家了,她今天要进行鹿鞭酒的收尾工作,之后打算洗洗早点睡。 婷婷哭着往牛棚跑,快到的时候对面走来一个男人,怕撞上人她赶忙放慢脚步。 这个伯伯她之前在村里看见过,还给过她一块糖渣,不过那块糖渣她最后也没吃到,被另一个小孩子抢去了。 婷婷想着自己是个乖孩子,如果在村里的叔叔婶婶伯伯伯娘们面前表现得更加乖巧一点,他们能不能看在她还算乖巧的份上让自家孩子不要欺负她?于是将脸上的眼泪擦掉了,鼓起勇气小声道:“伯、伯伯好。” 中年男人看到婷婷就笑了起来,然后注意到她白净的小脸上还有泪痕,眼眶也红红的,于是半蹲下身,伸出粗黑的大手往婷婷脸上抚去。 婷婷吓得往后一躲。 男人也愣了一下,很快恢复笑眯眯的道,“伯伯给你擦擦眼泪,你瞅你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都不好看了。” “对、对不起,”婷婷觉得自己误会这个伯伯了,非常抱歉,于是乖乖的让那粗粝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擦了好几下,等到她都觉得有些疼了出声问好了吗,那伯伯才将手收回去。 男人搓了搓手指,刚刚那滑腻的感觉还萦绕在指尖,视线在婷婷身上扫了一圈,脑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往周围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这才继续诱哄,“要不跟着伯伯回去洗把脸?你这样回去爷爷该担心了。” 婷婷咬了咬唇,有点动摇,可是想到爷爷叮嘱过的,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这个伯伯虽然给过她糖渣,应该也算是不认识,于是她摇摇头,“不去了,谢谢伯伯,爷爷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婷婷刚要走,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臂,“伯伯还有话没说完呢,你想不想要姐姐陪你玩?伯伯家有个姐姐,比你大不了几岁,如果想和她玩可以过来找伯伯呀!” 婷婷眼睛一亮,心动了,她太想要一个朋友了,自从来到靠山村,她能感受到的善意并不多,这个伯伯看上去不像是个坏人,他家的姐姐肯定也是很好的人,于是她用力的点点头,“那我下次去找姐姐一起玩。” 男人拍拍她的脸,放开了胳膊。 等婷婷娇小的身影消失在牛棚,才忍不住舔了舔唇,转身离开了。 接连给于师长扎了三天,他晚上就可以睡个整觉了,之前肿胀的伤口已经彻底消肿,留下腰部一大块青黄色的皮肤,看上去跟旁边的地方截然不同,摸上去也粗糙的很。 人睡得好了,精神自然就有了,于师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好转了很多,田蔡扎针的时候也挺喜欢听他说话的,都是一些战场上和部队里发生的趣事。 “……这给那帮鬼子溜的,以为真的见到鬼了,差点没跪在地上叫爷爷哈哈哈哈咝——”于师长正给田蔡讲着自己好友的丰功伟绩,憋不住大笑起来,不小心牵动了后背的针。 “别动,”田蔡赶忙上前处理歪掉的针,这一针下针较浅,稍微一动就容易引起移位,“咱们还是说点不好笑的,不然我还得给您重新扎。” “行行,”于师长十分惋惜,这些事儿子儿媳妇都没兴趣听,老钱倒是愿意听,可是这家老小子有好几场战役都参与过,吹得太过他就不干了,没意思,也就是这个小田大夫,跟她聊这些就让人忍不住啊,越说越来劲! 不过田蔡提出的让他去靠山村扎针的事,一直都没给出最终结果,田蔡也不在意。 “于师长,您这次干脆趁着休养的机会,将身上的其他几处暗伤都顺便调理一下!”田蔡现在倒是挺喜欢于师长的性子,虽说急了点,不过她自己也是个急脾气,跟慢性子的反倒相处不来。 于师长也想调理,小田大夫的针灸技术他已经亲身体验了三天,现在他的腰虽然还疼,但是比之前可是好多了,最起码他晚上能睡个整觉了,既然她说调理,那就肯定有把握将自己治好,于是忍不住笑出声,“也好,那就麻烦小田大夫了!” “也不麻烦,就是每次多下几针的事。” 田蔡来得次数多了,不是每次都能看到于师长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但是只要双方碰上了,那个于二嫂指定是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几次田蔡都故意气她。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越是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越是开心。 第178章 迷药 这天回去后,田蔡到家放下东西,先去张老太太家给大妹扎针,她的情况已经好多了,现在一个星期扎一次就行,午后阳光暖和的时候能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还能帮着干一些轻省的活计,比如做饭、看孩子、缝补衣服之类的,让王家兄弟轻松了不少。 一家四口对田蔡十分感激,过年还来给她拜年了,要不是田蔡拦着,夫妻俩都要跪下给她磕头。 对于他们家来说,田蔡跟再生父母也没什么两样了。 田蔡只收了他们很少的钱,所以王老大经常带着弟弟过来帮田蔡干一些重活。 其实田蔡这也没多少活交代给他们干,过冬的柴火她之前就准备出来了,秦岭还帮着弄了不少,今年她都没没什么机会自己劈柴,都被他们几个轮着干完了。 王家两兄弟年后正式在靠山村落户,那几天张德发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任谁村里多了两个壮劳力都会笑醒,只有房山大队除外。 房山大队的大队书记李建国听说王家那两兄弟要搬到靠山村去,脸就拉得老长,就让王家那个大队长卡着不给办手续,没想到李铁刚那边已经先一步找了冯书记,虽然没明着说这两人在房山的大队受到不公待遇,但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真是为了给媳妇看病就搬家。 媳妇看病是短期的,住在村子里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冯书记也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李建国的传闻,不过这种家族式的大队最难管了,村民看上去是挺团结的,可人家团结的结果是一致对外,你又不能给他们打散了分开编到其他几个大队去,只能像现在这样,没有原则性的实质错误,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不过这次李建国干的确实过分,冯书记决定给他点教训,这才跟下面打了招呼,即使李建国压着不给批户口和粮食关系也转到了北山大队。 田蔡给她扎完回家,正做着饭呢张德发过来了。 他和李铁刚今天被冯书记找去,让他在村里找个地方给县里下来视察的领导暂住。 至于这个领导是干嘛的,主管什么,下来视察什么工作,冯书记都没透露,只说领导会将几个公社都走一圈,让他平时干什么都注意着点,也不能跟村里人透露对方是领导,有点微服私访那意思,要先从最偏僻的大队开始。 李铁刚和张德发回去的路上就在琢磨,这个领导是来干什么的,这人要是选择了青山村,不用说,肯定是为了年前青山村出现的事,可是冯书记让他在靠山村准备,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最后李铁刚拍板,“先随便准备着,等人来了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张德发回去就先去了几个小组长家,让他们动员大家最近这一两天,趁着农闲,先别管天气冷不冷了,将村里的卫生好好搞一搞,家家户户的柴火和茅草堆也都自己整理一下,最起码看上去能整洁一点。 到时候再抓一下村里人的思想教育,晚上上课的时候多背背语录,别走出去就两眼抓瞎。 所以张德发这时候来找田蔡,也是因为这个事,万一领导来的时候,要见田蔡这个北山大队的唯一大夫,结果人却不在,还一走就是一天,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好的队长,”田蔡满口答应,假装自己啥也不知道,“正好我姐夫的扎针也告一段落了,明天开始我就哪也不去了。” 张德发欣慰的点头,觉得还是小田大夫有觉悟,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还得去那几家最愿意闹起来的人家好好叮嘱叮嘱。 张德发从田蔡家出来,天已经擦黑了,他脚步匆匆的往包金山家去,也要嘱咐她媳妇刘桂花,嘴上有个把门的,别什么都往外胡咧咧。 结果刚出来没多远,就听着东边有动静,他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过去,那人有点像村里的郑旺,怀里好像还抱了个小孩。 张德发不太肯定,郑旺是个老光棍,哪里有孩子。 “大旺啊?”张德发眯着眼睛吆喝着问道。 抱着孩子的男人吓了一激灵,赶忙将怀里的孩子放下回头去看。 他也看见了后面的熟悉身影,腿有点哆嗦,“队、队长啊?” “你这是干啥呢?”张德发也看见他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了,眼里划过一丝狐疑,紧走几步上前,想要看清是谁家孩子。 郑旺看了看周围,一时也找不到可以躲的地方,而且张德发已经认出了他,现在躲也没有意义了,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借口,“我、我看这小姑娘好像病了,正寻思带她去田大夫那看看呢,都走一半了想起来没带钱,这不就回家取钱嘛!” 张德发这时候也走近了 ,看向东倒西歪随时要滑倒的小姑娘脸,他的记性向来好,“这不是牛棚的小丫头吗?” “是吗?”郑旺眼里慌乱一闪而过,嘴硬道,“我都没认出来,瞅着面生,还寻思谁家跟着父母过来走亲戚的呢,那队长,牛棚的还给看病吗?” “那咋不给看,交给我。”说着,张德发蹲下身将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背在了背上,“你帮我往牛棚送个信儿,就说那小丫头我送小田那了,让他们自己过去领,我这还一堆事儿呢!” 郑旺本来以为自己想的事儿今天是没戏了,听到张德发这话突然又起了心思,他上前讨好道,“那您就忙去呗,我把她背过去就完了,送完了人我再去牛棚送信儿。” 张德发本想答应,可是不知怎的,心里有点惴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想了想还是道,“拉倒,我送,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同行了一段,等张德发到田蔡家门口,郑旺才不得不往牛棚去送信儿,心下懊恼不已,应该等天黑透了再往家弄的,这下子那些药都白费了,没准还能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得手就难了。 唉! 他不认为田蔡能看出来这女娃娃是被迷晕了,他们老郑家传下来的可是宫廷秘药,都是以前皇帝对付不听话的妃子用的,祖上也就弄到这么一小瓶,保管到时候人事不知任人摆布。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 还有村里那个大胸脯的女知青看着也不错,可惜那丫头片子很少出来,不好下手。 山珍海味吃不着,来个小菜解解馋也不错。 第179章 不记得 田蔡见张德发去而复返,背上还背着个小姑娘,就赶忙过去接着。 “这是怎么了?”她将孩子接过来,抱她进屋放在炕上,又起身点燃了油灯。 “不知道咋了,看着迷迷糊糊的,你给看看,我让人去牛棚送信儿了,她爷爷应该一会儿就能来,我先忙去了。” 田蔡点点头,没管张德发,兀自低头查看婷婷的情况。 婷婷已经陷入昏迷,毫无意识,不论田蔡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田蔡心里一沉,这状态,怎么那么像是中了迷药呢? 她将手指扣在婷婷的手腕上,脉搏细速,而且快慢不一,她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倒是没少见过因为各种各样的药品导致昏迷的姑娘,大多出现在酒酒店,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小姑娘被下药。 田蔡将婷婷的衣服脱掉检查,见没有被伤害的痕迹才重新给她穿好。 究竟是为了偷孩子,还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事,还是要等婷婷醒来问问,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田蔡更倾向于后者,偷孩子怎么可能偷个完全记事的小姑娘。 田蔡弄了些凉水拍在小姑娘脸上,见她眼皮动了动,眉毛跟着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变化,不过好一会儿过去了依旧没清醒过来,没办法,她将银针拿出来,扎在她的人中穴上。 婷婷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婷婷,能认出我是谁吗?”田蔡看着她,软声问道。 小姑娘视线还有点恍惚,好一会儿才在田蔡脸上聚焦,声音弱弱的道,“田、田姐姐。” “对,我是田姐姐,现在田姐姐问你,你怎么会突然睡着了?” 婷婷迷茫的眨眨眼,重复道,“我、我怎么突然睡着了?我不知道呀。” “嗯,来,喝点水,然后仔细想想,”田蔡将婷婷扶起来,倒了一杯温水喂给她,接着道,“有没有人给你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 “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婷婷呆呆的重复,然后轻轻皱起眉头,“我、我想不起来。” 田蔡心下一沉,如果不能知道是谁下的手,以后依旧有这样的危险,这次小姑娘幸运没有被伤害,下次呢? 她刚才忘了问张德发是在哪看见婷婷的了,想着他这会儿也不在家,还是晚一些再过去问问。 婷婷还有些迷糊,田蔡拿着银针在她身上找了几个地方,一一扎下去,这都是排毒的针法,小姑娘身体里还有迷药的残留,她不知道配方,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对人有益的东西。 正扎着呢,外面传来声音,咪咪和鞠老爷子一起进来了。 咪咪很懂事,每次田蔡手上拿着针的时候它都不会靠近,也很少会进到药房去,这次田蔡没在药房里看诊,小家伙就乖乖的蹲坐在里屋的地上,眼睛在田蔡身上扫了一圈,尾巴轻轻动了动。 鞠老爷子也是第一次进到田蔡家里屋来,见到自家孙女虚弱的躺在炕上,身上好几个地方都扎上了银针。 “婷婷?”鞠老爷子紧张的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婷婷原本还挺坚强的,这会儿看到爷爷,莫名觉得委屈起来,“爷爷呜呜呜” “乖啊,爷爷在呢爷爷在呢!”鞠老爷子想上前抱抱孙女,可看着孙女身上银光闪闪,一点能下手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轻轻抚了抚孙女的头发。 “您先别着急,婷婷已经没有大碍了,一会儿就好了。”田蔡掐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用银针扎在她的中指上,挤出两滴暗红发黑的血珠子。 田蔡将婷婷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掉,缓声道,“好了。” 鞠老爷子这才上前,视线在孙女身上仔细搜寻了一遍,没见着什么外伤,衣服也还算整齐,提起的气稍稍松了一口,不过想到田蔡刚才放掉的黑血,心又提了起来,“小田大夫,婷婷这是?” 田蔡朝他微微摇头,鞠老爷子就明白了,这才止住话茬,等避开孩子时再问。 见婷婷没什么问题了,鞠老爷子就要带着她回去,田蔡将人送到门口,这才回到屋里。 这种事情没有抓到现行,很难判定对方有错,而且受害的一方还是牛棚的小姑娘,除了暗暗教训对方一顿外,田蔡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让婷婷以后少出来活动,尽量不要离开牛棚的范围,如果出来,也得有个靠谱的人带着。 田蔡吃完晚饭看了一会儿医书,鞠老爷子才过来了,这次他是独自一个人。 “婷婷呢?” 鞠老爷子声音里满是担忧,“回去没多会儿就说困了,才喝了小半碗粥就睡下了。” 迷药在身体里还有残留,小姑娘肯定要多睡将它代谢掉,“明天就能好多了。” “小田大夫?” 田蔡请老人家坐下,这才将她猜测的内容和婷婷的回答一一告知,“眼下我还不知道婷婷是怎么被队长背过来的,一会儿队我过去问问,但是您这边也要注意一些。” 鞠老爷子打从刚刚听说婷婷是被人喂了迷药,手就后怕的发抖,就连双唇也忍不住哆嗦,要是婷婷出了什么意外,他一个老头子也活不下去了。 鞠老爷子早年丧妻,独自抚养大了唯一的儿子,以前在苏城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有自己的纺织厂和数家店铺,资产庞大让人眼红,解放后他将家里大半产业都捐了出去,又将儿子都安排进了不错的工作单位。 婷婷是儿子的第二个女儿,从小就不太受宠,所以他将孩子接回来自己照顾,也算是找个人陪陪他这老头子。 祖孙俩一起生活了不少年,运动开始后,儿子忙不迭登报跟他划清关系,只有这个养在膝下的孙女不顾父母反对跟着他,最后受连累被一起下到这里。 “您以后尽量不要让婷婷独自出去了,”田蔡意有所指的劝诫道,“还有村里任何人递过来的吃食都不要入口,这些事,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田蔡话说得没太明白,但是鞠老爷子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会不明白田蔡的未尽之意。 第180章 郑旺 鞠老爷子离开后,田蔡就拿着手电筒和咪咪一起往张德发家去了。 到张家的时候,张德发也才刚回来,高慧娟正忙着给他摆饭,想着就他一个人吃,干脆将饭菜端到了炕桌上。 听到大门响,一开门见到田蔡还愣了一下,笑道,“小田是来找你叔的,他刚回来,快进屋坐。” 田蔡道了谢,这才将手电筒关掉,领着咪咪进了屋。 张宝才刚洗完脚出来倒水,见到跟在田蔡身边的咪咪就两眼放光的扑了过来,“呀!山猫!田蔡,你快让它给我摸一下,就一下,我保证就只摸一下!” 高慧娟看到自家儿子耍宝的样子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真是没眼看,明明已经马上二十岁的小伙子了,怎么就跟长不大似的,一天天连他这个亲妈都看不上,别说人家的小姑娘了,想找个儿媳妇还有希望吗? 田蔡眯着眼睛笑起来,弯腰拍拍咪咪的头,指着张宝才道,“陪这个哥哥玩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于是她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咪咪叹气。 张宝才也看见了,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它是不是叹气了,我没看错?它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田蔡憋笑着又拍了拍咪咪的头,这才跟着高慧娟往里屋去,留下院子里吱哇乱叫的张宝才和咪咪。 “怎么了?”张德发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问道,他也算了解田蔡的性子,这姑娘没事不会过来。 张爷爷在帮张奶奶缠毛线团,闻言也看了过来。 田蔡跟两位老人一一问好,这才将婷婷的检查结果和她的猜测说了一遍。 还没听完,张德发的脸已经沉了下来,饭也不吃不进去了。 “德发,你可得好好查查,这人是谁呀这么坏,人家那么小的小姑娘,这是伤天害理啊!”张奶奶听完顿时气得不轻,小姑娘家家被这么一祸害,以后就全完了,这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啊! “那孩子我是从郑旺手里接过来的,”张德发将饭碗放下,发出嗑嗒一声脆响,“当时刚从你家出来,听到那边有动静,看见他抱着婷婷往北走,被我叫住了,他当时说孩子有病了要送去你那,因为身上没带钱要回家取。” “郑旺?” 这个人田蔡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那可是个老光棍,得快四十了?”这人高慧娟知道,她兴致勃勃的给田蔡介绍,“以前他爹就是个混子,后来犯事儿被抓去劳改了,郑旺他娘就被气死了,郑旺这些年娶不上媳妇,一方面原因是因为他爹,另一方面是因为穷,又穷又懒还脏,身上的皴都得一尺厚,从旁边经过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别说大姑娘了,就是个寡妇都不愿意嫁他,这不就一直单到现在?” “哟,我给算算,那小子过了今年应该正好四十了,”张奶奶停下手里的动作道,“他跟丁家那个二小子是一天生的,我记得当时还因为请接生婆打了一架呢,那时候他爹还没那么混!” “还回家取钱,取个屁啊,就是把他家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两分钱!”张爷爷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田蔡想到上次看到领着婷婷往牛棚去的男人,问道,“是不是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一条腿还微微有点跛,很轻微,几乎看不出来。” 高慧娟:“对对对,就是他,他那腿是去李大生家偷鸡,让人家打瘸的。” 田蔡这就基本了解郑旺的情况了,老光棍,穷懒脏,这样的人长期得不到纾解,肯定会采用其它方法,汇总这些信息就能猜到,他就是蓄谋已久,没准上次送婷婷回去也是为了骗取小姑娘的信任。 她打听了郑旺家的位置就要自己过去,张德发却先一步穿上了大棉袄,“我跟你一起过去,我倒是要问问这个孙子,究竟想干什么!” 高慧娟一看还剩下的半碗饭,道,“你不吃饭了?一会儿就该凉了!” “先给我放锅里,我回来再吃。” 张德发丢下一句话,就跟田蔡一起出去了。 在院子里逗傻子玩的咪咪一看到田蔡出来,赶忙窜了过去,“嗷嗷——”跟上两人的脚步往外跑。 留下张宝才一个人眼巴巴的看着它矫健的身姿被大门挡住,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我也想养一只啊啊啊也太好看了——” 田蔡和张德发已经走出去挺远了,听到这声嚎叫直接“噗嗤”笑出声来。 “这个臭小子!”张德发嘴上骂着,声音里却满含笑意。 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估摸有八点多了,村里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还有不少人家都已经吹灯睡觉,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只有鞋踩在雪上的咯吱声传来,田蔡仔细分辨,咪咪踩在雪上几乎没有声音。 到了郑旺家门外,张德发上前将门拍的啪啪响,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响亮,“郑旺,开门!” 田蔡趁着这时间拿着手电筒往周围照了照,这地方算是村子的东北方向,从郑旺家的另一边走,倒是距离男知青的院子不远。 过了好一会儿,张德发都开始踢门了,里面才传来一道含含糊糊的抱怨声,“拍什么拍啊,你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过来拍门!” “我谁?我是张德发!”张德发气恼的吼道,大冷天的拍门不冻手啊,“赶紧滚过来给我把门打开。” 郑旺心里一咯噔。 其实他刚刚根本就没睡觉,听到敲门声他头发都要炸了,现在可跟他爹那时候不一样了,现在耍流氓是要人命的,他就在哐哐的敲门声中给自己编理由,承认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他甚至把药瓶子都砸碎了扔进了灶坑里,还拿烧火棍使劲往里面拨了拨,跟里面的灰混在一起,要是夏天,他肯定就扔粪坑里了。 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也想了稍微合理些的理由,他才假装刚睡醒出来开门,主要是拍门的人都这么半天了还不走,看来他不出来对方不罢休,就是不知道来人是谁,难不成是牛棚里那个老头子? 第181章 尿裤子 直到他听到了张德发的声音,腿忍不住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队、队长啊,这大晚上的怎么就过来了呢?”郑旺刚打开大门,就被一束光照在脸上,他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声音谄媚的道,“照、照我干啥,这么晃眼睛,再说您也费电不是,这电池怪老贵的呢!” 张德发轻哼一声,将手电光移开,推开他迈进了院子。 手电光扫过那一下,田蔡见到了郑旺的庐山真面目,讲真,长这丑样就是有钱估计也不一定能找到媳妇,凸嘴龅牙三角眼,真是丑了个彻底。 田蔡紧跟其后,咪咪随后跟上,矫健的身姿唬了郑旺一跳,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豹、豹子啊——” 田蔡将手电筒的光移到咪咪身上,让郑旺看清了它的样子,他见咪咪比豹子的毛要长得多,而且耳朵上还分别有一撮竖起的黑毛。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他在村里看见好几次了,是田大夫养的山猫,所以跟张德发一起过来的人肯定就是田大夫了,想到用在婷婷身上的迷药,郑旺更觉得腿软了。 本来他就因为张德发大晚上上门吓得手软脚软,又被田蔡这么一吓,路都要走不了了。 “腿软?”田蔡凉凉的声音在夜色下仿佛都听出了几分温柔。 郑旺忍不住有点迷醉的点点头。 “这好说!我有办法。” 郑旺正等着田蔡说的办法呢,难不成是过来扶着他进去?想到田蔡漂亮的脸蛋,郑旺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几分,虽说他更喜欢邱知青那一款的,但是田蔡要是主动送上门来,他也不介意笑纳。 “呜” 田蔡伸出一只手抓在郑旺后脖领子的衣服上,抬脚将人绊倒,直接拎着衣领往屋里走,“既然走不了,那我送你过去。” 可怜的郑旺被田蔡勒住脖子,差点没翻白眼,他两只手胡乱飞舞,很快意识到这样没用,又收回来想办法将手指塞进了领子和脖子中间,这才给脖子稍微留点喘息的空间。 田蔡早就计算好了,她步子迈得大,即使从大门到堂屋也没几步路,绝对不至于将人勒死,暂时没办法对付这样的人渣只能出口气罢了。 没错,即使还没听到郑旺的说辞,田蔡也已经认定了嫌疑人,绝对就是这货,而且这人八成是个惯犯! 张德发见田蔡将人提了过来,是真的“提”,嘴角抽了抽,行,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小田随随便便拎起个男人了,之前张传亮不也是这个待遇嘛,不要大惊小怪。 等进了堂屋,田蔡松开手将人扔在地上,用手电筒照着找到桌子,点燃了上面的油灯。 微弱的火苗抖了抖,渐渐亮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郑旺脸憋得通红,捂着脖子一通咳嗽,“队长,她这是要人命啊咳咳,我都差点被她勒死了!” 张德发假装没听见,沉着脸问道,“我问你,你今天抱着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郑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他紧张的舔了舔唇,“那、那小姑娘是我捡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德发:“在哪捡的?” “就在我家北头的空地上,”郑旺的声音越来越镇定,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说了出来,“当时这小姑娘就趴在雪地里,我看她一动不动的,八成是死了,结果走近了一摸,还有气,这才抱着想往田大夫那去。” 张德发也知道这小子不会轻易承认,于是接着道,“那我看见你的时候怎么是你从南头往你家走?” 郑旺用袖子蹭了一把鼻涕,又伸手进裤裆挠了挠,“我那时候想起来没带钱,这才回家取的。” 田蔡觉得有点恶心,想到自己刚刚还提了他的衣服,这会儿忍不住将刚刚用过的手拿远了一点。 “哼!”张德发冷哼一声,“村里谁不知道,去田大夫那看诊不要钱,就算开的药花钱,也可以过后去送,你怎么就得回家取了?” “啊?”郑旺愣了,“我、我不知道啊!” 这点上他没说谎,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去田蔡那看过病。 张德发问完了,看向田蔡。 田蔡就将张德发刚刚问的几个问题更加细化的问出来,比如婷婷当时倒在那是脸朝上还是朝下,是朝下的话,脸是枕在胳膊上还是直接着地,是枕着胳膊,那枕的是哪条胳膊? 田蔡的一些问题打乱顺序反复问出来,终于在枕着胳膊的问题上,郑旺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你撒谎!”田蔡厉声喝到,“你刚刚还说脸着地,这会就枕着胳膊了?” 郑旺吓得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当下耍赖道,三角眼里写满了得意,,“我哪记那么清楚了,当时光顾着看有个孩子晕倒了,根本没注意是怎么个趴法,你现在问我我都是随便答的,我又记不住,我救个孩子还出错了简直没天理了!” 别说,田蔡还真拿他没办法,这年头没有监控,郑旺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暂时还真没什么办法治他,跟当初刀疤脸命都在自己身上相比,郑旺的有利条件太多了。 她和张德发对视一眼,已经得知了要知道的消息,两人就决定离开了。 “行了,我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就不信了,常在河边走,还能不湿鞋?”张德发背着手往外走,哼哼道。 田蔡却觉得憋气,余光扫到一边蹲着的咪咪,嘴角勾起一缕坏笑,她趴过去在咪咪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咪咪等田蔡走了,这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郑旺忍不住咧开嘴露出大黄牙得意的笑起来,没有证据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呢,还不是得乖乖的滚? “嗷——” “啊——” 身后传来两声惊叫,一声是咪咪,另一声更加高亢的是郑旺。 张德发脚步一顿,看向田蔡,狐疑道,“你不会让山猫把他咬死了?” 田蔡瞪大眼睛,“我有那么傻吗?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您放心我有分寸!” 想着田蔡来的这两年,的确是没惹过什么祸,不过这丫头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就是了,张德发摆摆手,当做没听见,“赶紧回去洗洗睡!” “好嘞!” 郑家,咪咪抖了抖身上的毛,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去追田蔡。 留下郑旺瞪大眼睛躺在冰冷的地上喘着气,裤裆处一摊骚臭的液体。 他被吓得尿裤子了。 第182章 住下 第二天一早田蔡就去了牛棚,婷婷还在里屋睡着,她过去把了脉,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鞠老爷子几人正在屋里拧草绳,这是张德发交给他们的任务,开春了都要用的,总不好让牛棚的人闲着。 田蔡将他叫到外面,跟他说了昨晚去郑旺家的事,鞠老爷子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烦请小田大夫帮忙不要往外说,婷婷跟我来这已经受了不少罪了,这孩子本就性格敏感,我不想她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那样才会害了她。” 田蔡没有多做劝说,劝人家勇敢站出来指证的,大多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的人真的会被村里的闲言碎语逼死,何况是一个牛棚的小姑娘,再说婷婷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迷的,甚至连口供和指证都提供不了。 就算是报了公安,在贫下农和资本家当中,公安和舆论也都天然偏向贫下农,婷婷和鞠老爷子不但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公平,说不定还会得罪靠山村的人。 这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 “行,队长那边我去说。”田蔡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鞠老爷子将人送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田蔡从牛棚出来就往张德发家去,高慧娟和张家两位老人都不是爱多嘴的人,平时来找张德发办事或者评理的人多了,很少能从他们一家口中听到什么闲话,不过这事关系小姑娘的名声,她还是决定过去说一声,更保险一点。 “先这么办,这两年先看好婷婷,如果郑旺再敢伸手,非给他剁下来不可。”张德发听了鞠老爷子的意思后,也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张奶奶也点头,“这件事啊我们就烂在肚子里,谁也别告诉!” 田蔡跟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顺便给张爷爷的风湿腿扎个针,过了会儿才回家。 不用去县里的日子是真惬意啊,时间多出来这么多,一时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田蔡将家里的床单被罩枕套统统清洗了一遍,还把咪咪的小垫子拆洗了,一起挂在院子里晾晒,趁着这两天天气好,很快就能晒干了。 这边田蔡美滋滋的晒着太阳,那边于师长和钱老爷子也开始为去靠山村做准备,这次他们对外说的理由是趁着化冻前去各个大队看看,顺便帮着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以免有些地方报喜不报忧,再苦了农民兄弟耽误了春耕。 在跟县委领导班子的几个人简单碰了个会后,就带着两个人坐上了开往前进公社的客车。 梁县长笑着朝车上的于师长挥挥手,汽车很快转弯确定看不见了,才收回脸上的假笑,面无表情的坐上了吉普车的后座。 司机等县长上了车,这才关好车门,绕到前面上车,“县长,咱们现在去哪,回办公室吗?” “他都走了我还去干什么!”梁县长将中山装最上面的扣子解开,整个人十分放松的倚靠在后座上,“之前不是说于正国要不行了吗?我看就是人瘦了点,精神还行,那脸色也不像有事。” “之前那消息也是从他家传出来的,估计现在是病好了。”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道,“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把个军部的人调过来干什么,这些事务除了您这样在地方上干了这么多年的老党员,派个外行过来还不得抓瞎?” 梁县长被吹捧的心情舒畅,眼里划过一丝得意,嘴上却打着官腔,“哎呀小刘,你这种思想可是要不得,大家都是给国家干活,啊,只要是对人民有利的事情,谁管谁又有什么关系,这些我都不在意。” 司机谄媚道,“还是县长您的觉悟高,要么您才是县长呢!” 梁县长看着外面志得意满的哼了哼,于正国不在这更好,第一书记去市里开会,整个县委就是他的一言堂。 于师长下乡,就像在县委的圈子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只惊起一丝涟漪。 于家的两个儿子和儿媳也都在今天一早离开了黄县,既然于师长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也没有必要一直待在这里,四个人收拾行李回去了。 于师长几人坐着客车一路到了前进公社,然后代步工具由客车换成李铁刚提前准备好的拖拉机,他还提前准备的御寒的大棉袄,一路包裹着到了靠山村。 “到了!” 李铁刚率先下车,回身扶着头发凌乱的于师长和钱老爷子下车,张德发听到声音迎了出来,一行人进了院子。 等晌午一过,田蔡就听说队长家来了客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家的亲戚,那些人还是坐着拖拉机过来的。 于师长三人就在张德发家住下了,田蔡跟村里很多人一样,表面看上去像是去看热闹的,实际已经找机会溜进了房间里,给所谓的客人扎上了第六天的针。 “于师长,你们速度可是够快的,我还以为怎么也要今晚才能来得了呢!”田蔡将针都一一插好,这才腾出手在旁边研磨药材。 “赶早不赶晚嘛哈哈!”于卫国今天坐的时间长了,有点腰酸,这种能站起来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感受过了,让他一不小心有点用腰过度。 今天用的针还是他们带来的,不过药材带得不太够,过几天用到的药都没拿,到时候还得从田蔡这走。 针灸以后要用药贴,田蔡打算提前将药膏熬出来,到时候给他们装上满满一罐子,要贴的时候就自己挖。 勤务兵看了一会儿田蔡的动作,见没什么技术含量,干脆接过来自己干,田蔡一点都不知道客气为何物,飞快将药碾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钱老爷子已经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了,他笑呵呵的背着手进屋脱鞋上炕,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我去村里转了转,要是暖和天,你们村这景色真不错。 他们这次就来了三个人,勤务兵和张宝才睡在一起,钱老爷子和于师长则住在另一个房间,这间屋子只有炕,还是将张宝才那屋的搬过来才显得没那么空了,于师长对这住宿条件很满意,用他的话说,打仗那会再艰苦的环境都过来了。 之后田蔡每天找机会来张德发家给于师长扎针,好几次独处的时候她都想将太奶奶的事问出来,可到时又不能自圆其说,最起码田蔡就无法解释怎么会认识太奶奶,真问出口了,估计于师长会以为她调查过他。 那时候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相处久了,她对于师长的印象还挺好的,虽然脾气急了点,不过认错也快,每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即使是对着田蔡这么个小姑娘,都能非常坦然的道歉,跟现在的那些长辈一点都不一样,反倒跟自家爷爷性格挺像。 第183章 手表 进入三月后,田蔡作为基层医务工作者,第一次接到了黄县防病指挥机构的通知,这是个最近才成立的部门,为的是预防流脑。 田蔡这才猛然想起,历史上是有这么一段,当年被感染的人达到了上百万人,死亡人数也有十几万,只不过具体时间她不记得了。 因为致病菌是从鼻咽部进入血液循环系统引起的疾病,所以给田蔡他们发下来了预防流脑手册和一些棕黄色的药水,据说滴到鼻子里预防脑炎。 她和小刘大夫回来后,马不停蹄的组织各个大队的大队长和保健员开会,给大家讲了预防脑炎的方法,又将这些药水分发下去。 “最近大家跟自己的队员说一下,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出去了,城里回来的人也都要尽量避开。” 之前串联的时候,别的大队田蔡不知道,北山大队倒是没有人去,据说原本青山村有个小伙子吵嚷着要去,结果被他爹绑起来抽了一顿就没去成。 靠山村的药水张德发就亲自保管了,谁要去县里直接找他,做好登记滴上药水才可以去,回来还要再滴一次。 本来他并不多看中这件事,不过是田蔡再三叮嘱过才勉强同意,反正就是麻烦了点。 田蔡自己也配了一些药水出来,家家户户都送了些,一段时间下来,都没什么事发生,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过确定没什么事,田蔡又做了一次香皂,她现在做这个已经很熟练了,还能试验着往里面加不同的药材做成各种功效的。 加入薄荷,提神醒脑;加入艾叶,消炎杀菌还提亮肤色;加入白芍、白芷、白芨、白茯苓等药材,美白祛斑,这几种香皂,每一种她都会留几块给自己用,剩下的就被村里人换走了。 大家多数都用粮食或者鸡蛋换,也有用其他东西的,槐花就用给她做衣服换。 香皂的颜色问题田蔡暂时也解决不了,她都是用草木灰和药材熬成的水混合着做,即使用细棉布过滤好几次也没办法完全透明,所以只能这么将就用着,管它好看难看,有用就行呗。 最开始她只给了曲婷和刘艳青一人一小块美白皂试用,毕竟她自己脸蛋被露水养得白白嫩嫩,用什么都没感觉,只能找别人帮着试用。 结果才用了一个月,刘艳青就白了不少,她每天只有抹雪花膏的时候才会照一下镜子,天天看着自己一点都没感觉出来,还是何玉珍先发现的。 那天她本打算去镜子跟前挤脸上新起的痘,正好刘艳青抹完脸转过身来,她视线忍不住在她白嫩许多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有点不太确定的道,“艳青,你好像白了呢!” 女孩子对这个话题都非常敏感的,李丽丽闻言立马转过头来,也看了刘艳青好几眼,“好像真是!” 邱小环的性子经过这一年多的磨合,无师自通的收敛了许多,虽然跟院里的几个女知青算不上好友,却也能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了,她就没看出来刘艳青白了,不过皮肤比原来好了是真的,难听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憋回去了。 “真的吗?”刘艳青闻言,高兴的捧着脸,又挤到镜子前照了照,“好像真的白了呢!” 两人追问她最近都用了什么,刘艳青思来想去,雪花膏她一直都没换过,总不能最近才开始有用,那就只能是田蔡给的美白皂了。 “应该是田蔡给的美白皂,我用了快一个月了,没想到还真有效果!”刘艳青喜滋滋的道,不光白了,她觉得自己皮肤也细嫩了很多! “她那还有吗?我要是去买她能不能卖给我?”李丽丽迟疑的道,她虽然跟田蔡没有过正面冲突,平时也不太说话,不过好歹算是有之前在她那买肉的面子情? “要是有她肯定能卖给你,蔡蔡性格很好的!”刘艳青道。 邱小环作为田蔡脾气的正面感受者,听到这句话,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一句,“狗屁的性格好!” 于是田蔡的美白皂成了女知青们心心念念的好东西,第一个上门来求购的就是李丽丽,田蔡也不会跟钱票过不去,很快田大夫牌美白皂悄悄在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里流传开来,甚至都流传到了青山村的知青院。 田蔡打算做完这次就不做了,家里没有多少皂荚了,她还要留出来一部分做洗衣服的皂液呢,再做就得等秋天新皂荚下来以后。 她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沉淀了半小时了,草木灰上面的清水已经沉淀出来了,心里忍不住再次美滋滋,有个手表真的太方便了。 没错,田蔡现在也是有手表的人了。 她早就攒够了买手表的钱,之前一直没买是因为没有手表票,不过这件事被于师长解决了,除此之外钱也留下了不少,总之,田蔡治好于师长一个病人,收获的比之前加起来的都多。 拿了手表票的田蔡,第一时间滴了药水,又戴了自制口罩,去县里选了块上海牌女士手表,花了125块,小钱包差点直接掏空,不然田蔡也不会急着做肥皂挣外快了。 李广霞挎着个篮子来找曲婷娘一起做活,她家的小孙女正吃奶呢,她就赶忙找个理由出来躲会清净。 但是曲婷一看她过来脸上划过一丝羞窘,随便找了个理由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出了门就躲在门后偷听。 李广霞看着曲婷离开,偷偷问曲婷娘,有没有和曲婷提介绍对象的事。 曲婷娘无奈的笑笑,“我跟她提了,可是这孩子主意大,说现在还不想找,我也拿她没办法。” 李广霞直叹可惜。 曲婷娘听到以后,好奇道,“队长媳妇之前不是把陈家那小子介绍给王松花了吗,咋就没成?难不成胡小红没看上?我看她之前到处炫耀应该挺乐意的啊!” “她可不是挺乐意,她那是乐意得了不得!”李广霞提起胡小红就瞧不起,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势利眼,一天天捧高踩低的,干什么都讲究个对他家有没有好处,能看见好处的就客客气气处着,看不着好处的就避如蛇蝎,她跟那娘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谁什么样还有个不知道。 曲婷娘皱眉道:“乐意你怎么还要把陈家小子介绍给我闺女?这不擎等着胡小红跟我家结仇呢!” 第184章 相看 “她乐意也没用啊,陈家那小子毕竟年轻,年轻小伙子有哪个不是好颜色的,你也知道松花那长相,搁普通小伙子人家没准觉得会过日子就行,陈家那条件还能愿意找个这样的?”其实陈家那老婆子倒是同意,王松花那壮实的身板,一看就是个能干活的,腰粗屁股大,没准还能生儿子呢! 可娶媳妇最关键的还是儿子喜欢,所以两家就这么吹了。 “那、那转头就跟曲婷相看也不太好?”曲婷娘搓搓手,有点为难。 她就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总觉得这样该得罪胡小红了,到时候两家见面都不好看。 李广霞觑了她一眼,摇摇头,“那好女婿大家都抢破头,回头再碰不着这么好的可别说我不给你介绍!” 她就是没有闺女,不然这么好的小伙子还能留给别人家? 两人又换了个话题,说起王松柏去年秋收以后娶回来的新媳妇,曲婷听着接下来的话题都跟自己再不相干,这才轻手轻脚的往田蔡那去了。 最近外面开始化冻了,到处都泥泞一片,田蔡昨天往青山村去了一趟,万秀丽也怀孕了她去看看,知道这一路难走,特意穿着黄胶棉乌拉,上面倒是还可以,一路走下来脚底下都是泥,中途还不知道在石头上蹭了多少次。 她拿了个竹片将两边晾干的泥都抠掉,又使劲儿在地上敲了敲,看着就干净多了。 “哐当”一声,曲婷推开门进来了,吓了田蔡一跳,也吓了她自己一跳。 曲婷拍拍胸口,在门口蹭了蹭脚上的泥,这才进到院子里,感叹,“还是你这干净,今年我非让我爹将整个院子都铺上石头不可!” 曲婷家院子里大半都是已经夯实的泥土地,只有常走的地方用石块铺了路,村里像田蔡家一样铺满院子的人家也有,但是那都是男人多的人家。 据说这种石头地面特别费劲,需要尽量挑选有大块平整面的石头,但石头其他面不规则,挖得深度都要一一调整,操作起来费时费力,这也是为什么村里人大多选择只铺在常走的几个地方。 “最近田叔应该都没什么时间了,马上就要春耕了,起码也得等那以后了。” 曲婷拽了个凳子坐在田蔡旁边,悄悄得道,“你记不记得之前王松柏他娘到处显摆给他闺女找了个好人家,就是丰山大队那边一个姓陈的?” 田蔡点点头,“怎么了?要结婚了?” “结婚?”曲婷撇撇嘴,“今天广霞婶子居然过来跟我娘说要把那个陈家小子说给我,我娘给推了!” 田蔡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啥意思,谁没看上谁?” “这就不知道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的说法不一样,都说没看上对方,我也不知道信谁的,不过我娘说,”曲婷凑近田蔡小声道,“说是有人给王松花又介绍了个条件更好的二婚头,给的彩礼” “哟,曲婷也在呢!”门口进来的妇女看见两人笑着道,拽着后面略带扭捏的姑娘进来。 “婶子、松花。”田蔡和曲婷赶忙站起身,笑得有点尴尬,什么叫背后别说人,正说着呢人家就来了。 胡小红热情的问他俩吃过饭没有,这天气在外面待着冷不冷之类的,田蔡和曲婷因为心虚,一一回答了。 “娘,回去。”王松花扯了胡小红的袖子一下,小声说道。 田蔡有些奇怪,难不成是有病要看,她考虑要不要让曲婷回避一下。 她朝曲婷看了一眼,曲婷秒懂,就要说先走,结果胡小红将王松花的手扒拉开,“走什么走,我还没说完呢走哪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婶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田啊,”胡小红为了表达跟田蔡的亲近,一直不按照村里的叫法,她总觉得自家之前就在田蔡她娘那换过药丸子,两家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能跟村里人的叫法一样呢,那样一点都显不出亲近,“婶子想跟你借件衣服。” 田蔡将手里的鞋刷子放在一边,问道,“是哪件?” 她这时候还在想着,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衣服,大多都是东子娘和槐花、罗秀艳帮着做的,跟村里人的款式差不多,有的上面也有补丁,没什么值得借的,唯一还算好看的就是罗福英送的小圆领衬衣,不过那衣服也不适合现在这个季节穿。 “明天松花要相对象,是学林他爹给介绍的,小伙子明天上午来家里坐坐,我想让松花穿得精神点,但是找了一圈,这孩子一直太会过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衣裳,我看小田你之前穿过的那件白衬衣挺好看,所以过来问问你。” 王松花听她娘将相亲的事一股脑都倒了出来,面对两个跟她同龄的小姑娘也有些难为情,何况这两人都过得比她好,倒也不是说她家的条件多差,只是同样是姑娘,曲婷在家受到的待遇比她弟弟还好,她娘却什么都以她哥为重,田大夫就更别说,村里就没有几个女孩子不羡慕她的,自己有工作,挣得工分不比个男人少,关键长得还特别好看。 “婶子,那件衣服挺薄的不太适合现在穿,而且我跟松花身材不一样,那件衣服她不一定穿得上。”田蔡为难道。 现在物资匮乏,人人都没几件衣服,不打补丁的就更少了,平时相亲或者做客这些重要场合时候,经常会向亲戚邻居借件体面的衣服,之前万秀丽结婚的衣服都是借的呢,田蔡不能习惯也得习惯。 讲究点的人家,借了衣服知道给你洗干净送回来,还会给带点谢礼,那不讲究的人家,衣服穿得脏兮兮的就给你送回来了。 这样的人家,你借,过不了心里那关,你要是不借,她就得出去到处说你小气。 胡小红家条件也算是不错的了,田蔡就挺奇怪她怎么不直接管儿媳妇借,毕竟她娶回来的那个儿媳妇,也算是房山大队的一枝花,看平时爱打扮的样子,不可能没件好看衣裳。 最关键的是,那件衣服是罗福英按照她的身形做的,虽说宽松一些,但也不是王松花这身板能穿下的。 第185章 借衣服 “穿得上穿得上,明天我让她少吃点肯定穿得上。”胡小红赶忙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田蔡回屋将衬衫拿出来给胡小红,她高兴的接过道谢,“明天就穿一上午,下午洗好了就给你送回来。” “婶子,你还是在松花身上比量比量,她真不一定穿得上,而且这件衣服是秀艳她姑给田蔡做的,当时她就说了是按她身形做的。”曲婷好心提醒道。 这件衣服她也很喜欢,曲婷自己手艺不好,为了这央了她娘好久,她娘才同意给她做一件一样的,可是她娘的手艺比罗家姑姑的差远了,做的肥肥大大的不好看,她娘还振振有词的说做瘦了影响干活。 后来还是槐花在研究过田蔡的那件衬衫后,将她的腰两侧也收进去了一点,才勉强能看。 “这——”胡小红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以为田蔡不想借让曲婷出来说话,不光她这么想,王松花也这样想,脸都涨红了。 年轻的小姑娘,又是从小邻里邻居一起长大的,肯定会在心里暗暗比较的,但无论怎么比,她都没有能赢过曲婷的地方,现在也就想在亲事上压人家一头了,本来当着她的面向田蔡借衣服已经很难为情了,现在又被说穿不进去那件衣服,话里话外不就是嫌她长得壮嘛! 田蔡还不想跟胡小红闹的太僵,指了指堂屋道,“松花自己拿了衣服进去试试,能穿就拿回去,不能穿还来得及再找别的。” 胡小红的脸色这才好看些,现在什么都没有她闺女相看对象重要,点点头让王松花拿着衣服进屋去了。 田蔡倒不是怕得罪她,而是蔡平以前住在山上的事村里唯一知情的人就是王松柏一家,这件事没人问到也就罢了,要是有人知道他们以前就交易过,到时候蔡平和她的身份就彻底瞒不住了,她还想在靠山村苟到运动结束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怕婶子笑话,这件衣服是秀艳姑姑按照我的尺码做的,那时候我还瘦一些,当时穿都挺正好的,今年也不知道是长胖了还是长开了,穿上还有点紧呢。” 胡小红的视线在田蔡身上扫过,她还穿着厚棉衣,一时到也看不出到底胖没胖,不过觉得她不能拿这点小事骗人,暂且信了。 没多会儿,王松花脸色难看的拿着衣服出来了,“娘,我、我穿不上。” 这下子胡小红不说什么了,跟田蔡道了谢就领着王松花离开了。 胡小红走后,田蔡两个继续坐在小板凳上聊天,曲婷顺便将田蔡的衬衣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也不知道给没给你撑坏,穿不进去再硬穿,可得好好检查检查。” 田蔡有点无语,真那样胡小红脸还要不要了,“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曲婷看了门口一眼,小声道,“你说胡婶子也是奇怪,放着衣服穿一个礼拜都不重样的儿媳妇不借,跑来管你这么个外人借。” “没准儿媳妇不肯借呢!”田蔡可是听说过,王松柏新娶的这个媳妇可不是个好性子,像胡小红这样只想占便宜的,两人能上得来才奇怪。 田蔡还真没说错,胡小红最先想的就是跟儿媳妇借,可是儿媳妇脸一拉,回了一句“不借”就将房门锁上了,王松柏也不敢吱声,他过年回丈母娘家,刚被几个大舅哥教育了一顿,胡小红气得不行也没办法,只能出来跟村里人借。 现在她有点后悔给自己找个娘家厉害的儿媳妇了,家里还没借上力就已经管不了人家了。 关键儿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儿媳妇一瞪眼,屁都不敢放一个。 唉。 曲婷一直在田蔡这磨蹭到天擦黑才回去,那时候李广霞已经离开了,她娘自己在厨房做饭,曲婷过去帮着烧火。 将胡小红去田蔡那借衣服的事绘声绘色的和她娘学了一遍,“她试完我就把田蔡那件衣服拿过来仔细检查,可别给撑坏了。” 结果曲婷娘听完了才恍然大悟道,“那可能是从田大夫那出来以后来的咱家,她把你年前新做的那件薄棉袄借走了。” 曲婷一听,顿时急了,“你怎么能把那件衣服借给她,我自己都没舍得穿两回呢!” “你这孩子,借就借了呗,你现在又穿不着,”曲婷娘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不愿意了,以前两个小姑娘也没少在一起玩,“再说人家就穿明天一上午,下午就给你送回来了,哪那么多毛病。” 曲婷气鼓鼓的回了屋。 田蔡最后还是没洗那双棉鞋,她打算再穿几天,等地里的雪都化干净了,这种厚棉鞋也穿不到了。 过了两天,曲婷一脸气愤的跑到田蔡面前抱怨,“我那可是新棉衣,自己都不舍得穿呢我娘就借给她了,右肩膀那都给我撑开线了,简直要心疼死我了,而且棉袄又不像衬衣,洗得次数多了就不暖和了,可是不洗我又不得劲……” 这件衣服的布料是供销社剩下的,就是因为尺寸不够一件衣服的,但曲婷特别喜欢,硬是买了下来,棉衣宁愿做的瘦一点,又参考田蔡的意见加了些撞色的布料在领口和袖口还有下面衣摆处。 结果成品出来,出乎意料的好看,曲婷自打做好了都不舍得穿,却被她娘借人了,关键还给穿坏了,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 她娘也知道自己理亏,当时李广霞在院子里呢她不好意思不借,后来承诺买一斤猪板油熬油渣,用来安慰曲婷受伤的心灵。 于是田蔡顺理成章的蹭到了。 田蔡没好意思多吃,捏了两块就再没伸手,“哪天我也过去跟婶子学学这东西怎么做,真是百吃不厌!” “你学,反正我是学不会,我弄得总是糊。” 田蔡趁着曲婷洗手的时候进屋,将木箱子里种的小葱和韭菜分别割了一些,等曲婷走的时候让她拿回去。 她不愿意欠别人的,邻里关系都是有来有往。 第186章 开春 凛冽的寒潮远去,一夜春风吹,第二天田蔡就将棉衣换了下来。 春种要开始了。 玉米砟子刨完,老天就十分给面子的下了一场春雨,土地被浸湿。 男人们扛着锄头或拉着犁耙翻地,女人们往里面丢种子,随风吹来大家的笑闹声,看起来一派和谐。 春耕关系到未来一年大家能否交得上任务粮,能否吃得饱肚子,而且这时候温度正好,憋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可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所以每年春耕都是村里人参与最多的劳动。 爱美的姑娘们怕自己被晒黑,也算是各种招数都使出来了,戴草帽的,包纱巾的,还有两个一起武装上的,不过几天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晒黑了一点。 田蔡只戴了一个草帽,这是东子爷爷给她编的,用的是去年秋天剩下的麦草,按照她形容的样子,帽檐越往后越窄,头顶上面和后面能露出来,在后脖颈处有个布带子,还能调节松紧度,戴起来好看又凉快。 上工的女人们看见了都稀罕的不行,一天好几个过来跟她借了试戴的,没几天,上工的女人们头上就出现了各种类似草帽。 手巧的人家,甚至还编了花纹出来,比田蔡自己的都好看。 果然国人的模仿能力超乎想象,不过这东西也不是她自己设计出来的,都是几十年后人们烂大街的款式,也不存在什么山寨不山寨的。 田蔡和曲婷被李广霞叫到新犁出来的地里点种,这么大一片地也不可能就她们两个人。 李广霞转头继续吆喝道,“再过来两个人!” 刘艳青抬头见那边是田蔡他们,赶忙举手要来。 李广霞见就她一个,又朝着邱小环招招手,“邱知青也一起过去。” 两人小跑着往这边来,马上就有人顶替上他们的位置继续点种。 如果说漂亮的邱小环十分吸引小伙子们的视线,那一旦跑动起来的邱小环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女人的是羡慕嫉妒,男人的就更加火辣了。 不为别的,这姑娘的本钱十分雄厚,跑动起来某些部位晃的十分明显,即使她特意穿了肥大的衣服也遮掩不住。 “我的天啊,”曲婷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黏在邱小环胸前,喃喃道,“同样都是女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田蔡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曲婷,自己将将巴巴能算得上是b,曲婷就彻底是a了,嗯,有可能是05a。 “你为什么会喜欢大的?”田蔡奇怪的问道,这年头好像都以小为美,女人要是胸大了都恨不得拿布条子勒上。 曲婷脸红了红,白了田蔡一眼,小声问:“你说我还能长吗?” 田蔡沉默了一会才点头,“有些东西能促进那里发育,吃了还能再长长。” “真的?”曲婷眼睛一亮,“那你回头告诉我都有什么,我平时” 说到这曲婷看了田蔡一眼,有点怀疑道,“我看你——嗯,可见吃东西也没什么用?” 田蔡一噎,“我没吃,我就喜欢小的不行吗,而且这东西主要还是靠遗传好吗?就像种地,你想粮食产量高,种子就得好!” 曲婷想了一下她娘的,“不对,我娘一点都不小。” “那你就是随你爹了。” 说完这话,刘艳青两人也到了近前,奇怪道,“什么随她爹了?” 田蔡刚要说什么,就被曲婷掐了一把,“咝——” 她嘻嘻笑着道,“没什么,蔡蔡说我的个头随我爹,还能再长点。” 刘艳青笑着看了两人一眼,知道没说实话,却也识趣的不再问了。 几人分工,一人负责两条垄沟,很快就埋头干起活来。 这时候天气正舒服,田蔡就没准备避暑汤,她提前一天熬了两大桶的凉茶,这会儿就放在地头,谁需要就直接过去喝,还有药箱也放在地头,万一有点什么意外处理也来得及。 倒是不用担心有人多拿或者将她的药箱偷走,有咪咪在呢,它就懒洋洋的趴在那,谁过去都得客客气气的,不过一些心里有鬼的人就不敢过去了。 比如被咪咪吓唬过的郑旺,他看见咪咪就忍不住发抖。 几人说说笑笑,手上十分麻利的干着活,田蔡慢悠悠的和他们保持差不多的速度,往刨出来的土坑里扔种子,对于她来说那还不跟玩似的。 现在草都是刚冒头,队里的猪仔公社还没分下来,也不需要打猪草,村里的小孩跑前跑后,把大家犁地挖出来的草根捡到筐子里,到时候扔在地头或者自己家院子里晾晒两天,都能引火用。 就连牛棚的几个人也在忙着,下派的人怎么也要跟普通社员有点区别,于是就在附近给他们划了一片空地,是从未种过东西的山地,上面还有一些灌木和碎石,需要将灌木砍掉,树根刨出来,碎石头都捡干净,野草也要清理掉,之后才能翻地、施肥、再点种,比村里原本的地都要辛苦很多。 不过那些砍下来的灌木,他们可以自己拿回去当柴烧。 牛棚里也有四个男的,田蔡看了,能干活的估计只有一个,剩下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还有那个文弱男人也不是干活的料,至于鞠老爷子更是了。 张德发将能用到的工具都借给了他们,并且派了两个村里人过去教他们怎么开荒。 田蔡远远的看了两眼,果然,体力活都是那个壮硕男人在干,动作一开始还比较生疏,很快就熟练起来了,速度还挺快。 靠山村热火朝天候,远在西南边境的猎狼部队刚刚在密林里和y国士兵进行了一场小冲突,余学伟带领的十人小队好不容易突出重围。 他们寻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此刻队里的每个人都狼狈不堪,身上都是草屑和泥土,还有好几个人负伤了。 余学伟精疲力尽的倚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四周还散落着其他人,互相包扎伤口,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 “这帮孙子!”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骂道。 “别骂了,有那力气还不如赶紧休息,咱们身上都有伤,这里不安全,得换个地方修整。” “连长,不行啊,大毛的血止不住!” 第187章 止血粉 大毛在刚才的战斗中腿部中弹,他们刚才已经将子弹挖出来了,可是伤口仍旧止不住血。 小组中唯一有点医疗知识的就是梁小二,他猜测可能伤到了腿上的血管,可是他用尽了办法,按压、上药、好几块纱布都被血浸染透了,依旧没有止住的迹象。 余学伟推开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抓了一小把就撒了上去,血流在他们的视线里,慢慢小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自己停下了。 梁小二:“……这是哪来的药?” 余学伟没说话,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血已经止住了,“包扎。” “哎哎哎!马上!”梁小二快手快脚的重新将大毛的腿用纱布勒紧,绕圈,系上。 等其他人将他抬到一边休息,梁小二这才有空用湿帕子清理手上的血迹。 他摸了摸鼻尖,绕到余学伟旁边,轻轻用肩膀撞了撞他,腆着脸谄媚道,“连长,那药还有没?能不能分给我点?” 余学伟一回头,就对上了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有点不多,不是重伤就用原来那药,总之——省着点用。” 说着,将怀里剩余的那部分都丢给了梁小二。 “遵命!”梁小二忍不住小小欢呼了一下,他对这个药粉可是太好奇了,忍不住偷偷拿了点用在其他人身上,效果是一如刚刚的好,小一些的伤口,见效更快。 “继续撤退。” “是!” 两个没受伤的将梁小二架起来扶着他走,余学伟跟几个好手背对着他们往后撤,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树林,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第一时间将手里的枪对准过去。 一路又干掉了两个落单的敌军,一群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营地。 梁小二被第一时间送到医务室,余学伟也去找营长汇报任务情况。 孟昭仁已经听说了他们的战绩,见到余学伟一身狼狈的过来,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可真给我长脸!” 余学伟也憋不住笑了起来,这次他们以少胜多,而且无人伤亡,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报告营长,第二小队本次战斗共歼灭敌军32人,无人伤亡!” 孟营长忍不住朝他回了个军礼,“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也累了好几天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是!” 余学伟又去医务室看了看受伤的大毛,见他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这才回营地洗澡睡觉,总算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余学伟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他手里的止血粉被底下的几个人宣传了一波又一波。 起因还是大毛的伤口,大毛的伤口在军医看来,即使挖掉子弹,在不及时止血的情况下就是死路一条,伤口就在股动脉旁边,而且股动脉已经有了破损,难怪当时出血止不住。 但他们接收大毛的时候,他腿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关键是人还意识清醒,这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样大的伤口,在没有经过缝合的情况下,居然止住血了!! 既然军医觉得奇怪,肯定要问一下经手包扎的人,于是梁小二就被找了过去。 这件事余学伟从来没要求保密,所以事情的来龙去脉梁小二都交代了个彻底。 “你们不知道,当时大毛的腿不停流血,我拿纱布压着,无论叠几层都能渗透了,当时我就想,完了!” “结果余连长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拿了一把药粉往上面一撒,哎呦,那伤口的血——他就停下了!”梁小二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你们说神不神奇!” 在之后,余学伟给他的药粉也被几个军医收缴上去,美其名曰“研究”。 几人将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在纸上,大家学着闻军医的样子用手指蘸了一点塞嘴里分辨药材,他们这几个军医也不全是西医,这边到处都是密林,山上有不少的药材可以就地取材,所以领导拨在当地招聘了中医大夫,药品能省点是点。 这个中医大夫就是杨清文杨军医,他家祖上是云省本地的中医世家,擅长的就是处理外伤,来这也是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过来的,他的孙子小杨大夫平时帮着打个下手,能简单治疗一些轻症。 杨清文砸砸嘴,“有生地,白芨,生黄连,大黄,嗯——金银花,剩下的,有点说不准。” 小杨大夫也学着他爷爷的样子砸砸嘴,除了一嘴苦兮兮的味道没尝出来其他的。 边境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摩擦,受伤的兵蛋子有的是,随便找了个另一个人过来,这人是胳膊被上被划了一刀,杨清文小心将药粉洒在上面,肉眼可见的,一直往外流的血液停住了。 围观的几个人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就是狂喜,这是什么神仙药粉,居然有这样的功效,这简直就是他们的梦中情药! 你想啊,要是同样都去出任务,你受伤了有这种止血粉,只需要掏出来往伤口上一撒,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继续战斗,而敌军,受伤了以后,因为失血战斗力大打折扣,到时候我军直接占据优势,长此以往—— “额滴个乖乖嘞!”有人一不小心方言都出来了。 “只要打中的不是头和心脏这种要害,这命不就轻松能保住吗?” 闻军医忍不住眼神热切的点点头。 “要是以前有这东西,方营长也不会呜呜呜”旁边病床上的黑脸兵蛋子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那药粉什么效果他也看见了,如果早就有这东西,他们营长那么好的人也不会死了。 原本兴奋的几个人听到这话心情都有点沉重,是啊,如果以前就有这东西,有多少一起战斗的兄弟不至于埋骨他乡。 “走!咱们问问余连长这东西从哪弄来的,哪怕不给药方,让咱们买也行啊!” “我记得余连长这次回来带了好几种药呢!” “我也看见了!” “我也是!” 第188章 鼻炎 等田蔡收到余学伟信件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四月末。 正巧于师长那边有个病人,请田蔡过去帮忙给看看,说是困扰多年的老毛病,西医各种方法都试了,也是只能缓解没法去根。 田蔡戴着口罩在供销社下车,正想着要去看看杜春燕呢,于师长的勤务兵从旁边停着的吉普车里下来了。 他笑着招手道,“小田大夫,在这呢,于师长让我接你过去!” 田蔡愣了愣,跟着上了车。 这是她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坐吉普车,车内的设施跟以后的没法比,不过对于现在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田蔡和那个勤务兵在车上聊了几句,主要是想打听想看病的人是什么病情,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把握。 “据说在医院的检查结果是鼻炎。”勤务兵小哥说道,这件事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一会儿田蔡见到病人也能知道,于师长还让他在路上提醒几句呢。 “对了,小田大夫,病人是位女同志,是我们师长战友的女儿。” 田蔡点点头,干部子弟,想着既然于师长已经让人来接自己了,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于是她直接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脑子里飞速略过关于鼻炎的几种病症和治疗方法。 后世有很多人都得了过敏性鼻炎,不知道是因为空气日渐污染,还是人们被各种添加剂摧残的身体素质严重下降,据说之前网上做过一个调研,平均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得了鼻炎,这个概率已经是相当高了。 吉普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进了县委大院,一直到于师长家院子门前才停下。 田蔡进屋和于师长等人打过招呼后,视线忍不住落在屋里唯一一位女同志身上,看来,这就是她今天的病人了。 这姑娘看上去二十多岁,一头齐耳短发,是个看上去就觉得清清爽爽的气质美女,之所以说气质美女,是因为她的五官并不算多好看,甚至鼻子有些大,但是整个人的气质特别好,笑起来十分有亲和力。 “早就听于伯伯说起你,说别看你年轻,多少老中医都不如你,可见我这次来得多巧呢!”庄淑芹朝田蔡客气的点点头,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 于师长给两人做了介绍,这位女同志名叫庄淑芹,庄淑芹的父亲和于师长是老战友,当年并肩作战的情分,后来两人分派到同一个部队做了邻居,现在于师长被调到黄县来才算分开。 这次是庄淑芹的丈夫调到了向阳市,她跟着过来,想着距离黄县不远,过来探望于师长。 前段时间她感冒了,最近觉得好些了才出门。 田蔡见她客客气气的,自己也忍不住客气起来,“那庄同志,咱们现在看看?” 庄淑芹点点头,笑着道,“小田大夫叫我淑琴姐就行。” 田蔡点点头却没真叫出口,要是真像嘴里说的那么亲近,怎么还会叫她小田大夫呢,她还比较有自知之明,为了不让双方尴尬,田蔡提醒自己,之后要尽量避免称呼问题。 两人在桌子前坐下,于师长和钱老爷子暂时避了出去。 “鼻塞是一直这么严重,还是有时候轻有时重?大概患病多久了?” 这些问题庄淑芹以前每次看病的时候大夫都要问,早就烂熟于心了,十分配合的答道,“已经好多年了,而且不是一直这样,有时候会更严重一些,还会淌水,前一段时间我感冒了,现在才鼻塞的比较严重。” “鼻塞的时候会不会头痛,或者平时会不会头痛?”田蔡又问道。 庄淑芹点点头,“症状轻的时候不会,但是严重一些了就会头痛,就感觉脑袋里一抽一抽的疼。” 田蔡又问了几个问题,心中就有了判断,她又诊脉确认了一下,脉象细弱,舌苔泛白。 慢性的鼻炎、鼻塞,大多是因肺经郁热、肺脾气虚、鼻孔凝缩、邪毒长期停留、气滞血瘀而形成的病症,庄淑芹的就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你这是肺脾气虚导致的鼻炎,这种比较顽固,西药都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我给你开点内服的药先内调,你回家后可以自己找个中药店抓齐了,怎么吃我给写在纸上,按着吃就行,一会儿我再给你扎几针,保证很快鼻子就能通气。” 庄淑芹微笑着点点头。 她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人,即使心里不信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而且还有于师长的关系在。 田蔡也没多说什么,任何人看见她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都会有疑虑的,尤其现在中医被打击的十分厉害,她先拿了桌子上的纸笔写下药方和服用方法,这药方不是蔡家的,田蔡一点不怕传出去。 药方是田爷爷行医多年自己摸索出来的,治好的鼻炎患者至少上百人,疗效还是很能保证的。 但她对于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还不能完全不在意,所以决定拿出点杀手锏来,那就是接下来的针灸。 田蔡要使用的针法就是来自蔡家了,针灸这门技术在后来失传了很多,田家存着的几本医书还是田爷爷当年在废品站淘回来的,有一本都破碎的不成样子了,后来愣是花了大价钱找文物专业的人帮忙维修,那也有许多药方不全了。 有时候田蔡就想,要是自己没穿到田二妞身上,那她和蔡平就会死在那个山崖底下,这些医书也就两种下场,要么在小木屋里一直放下去,如果有人发现了,知道它珍贵程度的也许会拿走,不知道的没准拿回家当草纸了;要么就是被刀疤脸那几个人找到带走,交给他们的上家,然后被带到不知道的地方。 田蔡让庄淑芹将裤腿卷起来坐在凳子上,拿出银针在她的迎香穴、印堂穴、内迎香穴和昆仑穴、风池穴、足三里穴等穴位分别下针。 等待针灸的时间里,田蔡将蔡家医书上介绍那种缓解鼻塞的药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用到的药材只有三种,成本很低,就是在于师长这做药不太方便,一点私密性都没有。 至于需不需要,一会儿看情况再说。 田蔡掐着表,过了十分钟才将庄淑芹脸上的针一一拔掉,又过了五分钟,将腿上的针也拔掉,这时候庄淑芹就忍不住将帕子掏出来捂住自己的鼻子,第一时间趿拉上鞋子飞奔着往外面去。 第189章 犹豫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出擤鼻涕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过了好半天才停下。 庄淑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鼻子里居然积存了这么多鼻涕,难怪自己觉得鼻塞,就这么多鼻涕在鼻子里待着,不塞都怪了。 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之前鼻子那种胀胀的感觉也消失了,感觉前所未有的清爽。 这是多年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空气从鼻子进入肺部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庄淑芹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这才一脸笑意的回了里屋,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好意思和对田蔡的佩服,“小田妹妹,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的鼻子都很久闻不到味道了,而且我从来不知道我的鼻子里居然有那么多——” 接下来的词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居然有这样的能人,困扰她多年的鼻炎就这么被人轻松解决了! “这只是暂时的效果,等你身体分泌出鼻涕再次充满鼻腔,依然会堵住,”田蔡坦言道,“你的鼻炎并不是将鼻涕擤出来就好了,还需要后续的治疗,需要内调和针灸一起,双管齐下。” 她笑了笑,啧啧,真是现实,称呼从小田大夫变成小田妹妹了。 现实点也没什么不好,田蔡也不介意现实一点,正好她的小金库都空了呢! 庄淑芹愣住了,忍不住又吸吸鼻子,这种美好的感觉她还没感受够呢,“那,我这鼻炎能治好吗?要多久?” “能治好,吃药加针灸一起,差不多一个星期!”然后田蔡继续道,“前三天需要扎针,之后就不需要了,每天吃药就行,到时候我再给你拿瓶鼻炎水,如果吃药这段时间觉得鼻塞了就滴进去一滴,用不了多会儿就通气了。” 这个鼻炎水是轻症用的,经过三天的针灸,她的重症也会转成轻症,到时候鼻炎水配上内调一起治。 庄淑芹这才放下心来,要是在黄县再待一周,她丈夫一定不愿意,而且孩子也会哭闹着找妈妈,不过三天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欣然同意。 田蔡和庄淑芹约好,接下来的两天,每天过来县里给她扎针。 等人拿着药方离开后,田蔡就要起身离开,于师长的勤务兵却过来传话,她又被于师长请到了书房。 这是田蔡第一次到于家的书房里来,之前给于师长扎针都是在他的卧室。 于师长的书房里,靠墙的柜子上也放了不少书, 于师长和田蔡闲聊了一会儿才切入正题,“小田大夫手里的成药也出售吗?” 田蔡愣了一下,想到昨天刚收到的那封信,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余学伟的信先寄到了自己家,和给家里的信放在一起,用一个单独的信封装了,余学林还以为自家弟弟对田大夫有了其他想法,当即乐得不行,偷偷跟老爹打趣他,“想不到小伟也有开窍的一天。” 余国庆拿着写了田蔡名字的信封略一沉吟,“你悄悄送过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余国庆可不像儿子想得那么简单,只不过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按照小儿子的意思来。 于是余学林打着去田蔡那买药的幌子将信送了过去。 田蔡等人走了才打开信,这是一封求药的信,求的就是她手里的止血药和解毒丸。 余学伟所在的部队驻扎在西南,那一带山林居多,毒虫也多,田蔡的解毒丸虽不至于能解所有毒物,但大部分还是可以的,有一些毒性大的就算不能及时解毒也能起到缓解作用,要知道很多毒虫的毒能让人瞬间毙命,这时候要是有能缓解的药物,哪怕缓解一秒钟就能多出一点生的希望,这对于常年在密林中活动的战士们来说都是救命良药。 这会儿听到于师长这么说,田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她开门见山道,“您是想问我手里的止血药和解毒丸吗?” 于师长点点头,知道田蔡是个说话做事都比较直接的人,也不拐弯抹角,双目炯炯的看着她,决定先提出最保险的要求,“如果你同意,队里想从你手里直接采购这两样药品。” 田蔡没有说话,这件事也是她从昨晚看见信开始一直在犹豫的。 私心里讲,她很想将药方献出去,能为那些保家卫国的人做点什么,可这东西不是她的,从她手里献出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不知道蔡平家是什么情况,蔡家还有没有人,甚至蔡家人是什么立场,她没办法替蔡家做决定。 于师长道,“小田大夫可以考虑一下,明天你不是还要过来给我那侄女扎针吗,咱们可以下次再谈。” 屁个下次再谈,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知道有多急,耽误一分钟就可能耽误一条能被止血药救回的性命,可老钱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他不得不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田蔡也松了口气,跟于师长和钱老爷子道了别,就急匆匆去了供销社,挑着几样好吃的点心买了才回家。 今天她在县里耽误的时间不多,而且饭也没吃,到家时候还没到三点,田蔡回家拿了点干粮,又将在县里买的点心放在背篓里,往山上去了。 她咬着饼子,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一步步走着,这时候山里的树上大多光秃秃的,有一些长在阳面的已经冒了芽,要仔细找过去才能看到那一抹绿色。 等田蔡看见小木屋已经五点多了,没人住的院子就是破败的快。 师徒俩围出来的篱笆倒了大半,院子里满是干枯的杂草,小木屋一眼看过去还跟离开时候差不多,田蔡没开门,直接朝着埋葬蔡平的山坡去了。 第190章 制药 依旧是那个孤零零的小土包,没有绿叶的映衬,显得更加萧瑟,田蔡摘下背篓,将里面的几样点心一一摆出来。 她将蔡平坟上的杂草清理干净,这才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着。 这一年来,她慢慢融合了原主的全部记忆,虽不至于将蔡平当成亲妈,但也从心底将她当做亲近的长辈。 田蔡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她听,等分享完自己的生活,末了才说起药方的事。 “我不知道您和那些特w是什么关系,但我觉得您既然选择在大山里隐居一定不想让他们找到您,或者您身上的某样东西,”田蔡张开手掌,上面那株开着花的植物晃了晃叶子,她用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它的根茎,那植物仿佛怕痒一样,往旁边躲了躲,“比如我手掌心的这个小家伙。”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更加信任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政府?” 一如往常,田蔡的自言自语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她又在坟前坐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这才赶忙收拾了东西往山下走。 田蔡来之前,将手电筒也放在了背篓里,这会正好拿出来照着。 夜幕降临以后,山里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偶尔一声鸦叫,和小动物穿过灌木丛发出的簌簌声,都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田蔡向来胆子大都觉得瘆得慌,她抚了抚手臂上站立的汗毛,心里暗暗后悔,怎么就非要傍晚过来,怎么就不能带着咪咪一起。 再后悔也没办法,只能一步步慢慢往山下走。 田蔡觉得自己需要调查一下蔡平的过往,或者说,调查一下蔡家,从蔡平留下的那些医书推断,蔡家应该是个医生世家,就凭这些上了年份的医书,至少应该是个流传了百年的医生世家,那蔡家的名气就不会小,知道蔡家的人也肯定有不少。 但田蔡只能待在靠山村,她想自己调查蔡平的过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不是没想过将调查蔡平的事委托别人,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于师长,他是军方的人,从天然立场上显得更可信,可田蔡也看过这个年代的历史,几乎是特w最多的年代,他们甚至渗透到了各个部门。 田蔡现在想得也比较简单,如果自己不能出去,就将可能知道蔡家消息的人想办法弄过来得了。 至于那两种药方,在弄明白了蔡家的事后,她会再想办法找到蔡家的后人,由他们决定要不要捐出去。 在此之前,田蔡决定自己做药,但她就一个人,就是累死也供应不了所有战士的止血药,还是得想个偷懒的办法。 田蔡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刚翻过一个山头,就碰上来寻她的咪咪。 小家伙见田蔡没在家,一如往常嗅着她的味道分辨她往哪去了,闻着闻着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以往田蔡的味道往村口去,这回却是往山上去了,它这才一路嗅闻着找过来。 “嗷嗷——” “嗷” “哎呀我的大宝贝,你来了我可就一点都不怕了!”田蔡开心的搂着它的脖子一顿蹭,大猫也呼噜呼噜的十分开心。 猫科动物表达亲近时都喜欢用大脑袋使劲蹭,咪咪也不例外,田蔡就这么被一只毛茸茸的大家伙紧紧贴着,四月里还带着冷意的夜晚愣是捂出一身汗来。 她拍拍小家伙的头,又揪揪它耳朵上的两撮毛,“咱们走!” 咪咪就紧贴在田蔡大腿旁边,偶尔还要站起来让田蔡撸撸它的头,腻歪的不行。 “行了行了,不能再摸了,再摸头就要秃了!真的,我不骗你!小猫咪秃了可丑了!” “嗷” “哈哈真的,我从不骗猫!” “嗷嗷” …… 昨晚田蔡配药到深夜,第二天早上硬是早早的起来了,吃完饭就去了县里,继续给庄淑芹扎针。 昨天她就凭借于师长的关系买到了药,晚上就按照田蔡留下的药方熬了药吃上,不过一直到睡觉都没什么感觉。 今早庄淑芹醒来的时候,鼻子又被塞住了,这点田蔡已经跟她说过了所以有心理准备,不过她细细感受了一下,照比前一天的情况,还是有一些好转的,这让她对田蔡治疗自己的鼻炎更有信心了。 不过小田大夫开的这个药是真苦,庄淑芹看着熬好的药碗想着。 今天跟昨天一样,扎完针庄淑芹就到院子里擤鼻涕,她这次已经有了经验,提前准备了些草纸出来,昨天沾染了那么多鼻涕的帕子已经被她丢掉了,自己实在鼓不起那个勇气去洗。 擤完又是两个深呼吸,这种畅通无阻的感觉,真让人着迷! 确定庄淑芹那边扎完针了,于师长迫不及待的再次将田蔡请到他的书房里,眼巴巴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小田大夫,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钱老爷子在旁边捂了捂脸,觉得有点伤眼,挺大个老头子了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小姑娘,要不是确定他对田蔡没有非分之想,他都容易想歪。 田蔡这个被看的人却没什么感觉,不过也心软了一丢丢,将本来准备好的苛刻条件拍到一边,也说起了自己的难处,“首先这个药方不是我的,所以我没权利将它公开,需要等我找到它的主人了再说, 其次的问题是,您看啊,我就一个人,长了两只手,我就算拼了命天天日夜不停的做药,我也供应不了整个军队的需求,对?” 这个问题于师长也想到了,但是他依旧想听听当事人的意见,“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要不您那边出几个人帮着我将能用上的药材都磨成粉,然后将药粉给我,我配完了你们再拿走。” 于师长忍不住心中一动,不过还是将自己这份贪念压下了,提醒道,“那你的药方不就公开了?” “这肯定不会啊,”田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这才接着道,“这两种药方都是要经过好几道工序的,我就是将所有用到的药材都明确告诉你,你自己也配不出来,首先你不知道每种药材的比例,其次,有几种药粉我还要进行二次加工,你也不知道加工方法,再说了,” 田蔡笑着摊摊手,“我看起来就像那么傻的人吗,肯定不可能将全部的药材都告诉你啊!” 于师长恍然大悟,是了,就是小田大夫自己也是经常要上山采药的人,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里面的哪种药材是她自己采了加入进去的,所以这个药方,他即使知道了一大部分依旧没什么用。 确定田蔡有自己的成算,于师长才算彻底放了心。 第191章 向您致敬 田蔡想着自己要打听蔡家的事,于是道,“最好您这边能有个资深的老中医,也能帮着看一下方子,我手里还有一种金疮药的药方是祖上传下来的,效果也很是不错,虽然没有余学伟拿走的那种止血药粉效果好,却是能大批量生产的。” “哦?”于师长来了兴趣,“怎么个大批量生产法?还是药材磨粉后交给你?” 田蔡摇摇头,“都是我自己配还叫什么大批量了,那个药方我可以直接给你,你找几个懂药的人自己配就行了。” 于师长眼睛一亮,“疗效差多少?” 田蔡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竹罐递过去,“疗效什么样您可以自己找人试试,我觉得已经比市面上大多金疮药都要好得多了,当然,如果部队里已经有效果差不多的就当我没说。” 这是田爷爷之前在一本残缺的医书里发现的药方,药方也是残缺不全的,而且很多药材的名字也跟现在的叫法不同,或者说是研究出药方那人他们当地的叫法不同,后来还是他老爷子经过数十年的尝试,才将这药方重新研制出来,放在诊所里也是一大名药,老顾客都知道他那有疗效特别好的外伤药,家家都要备一瓶,在他们那,比某白药还要普及的多。 所以这个药方田蔡给出去毫无压力,在她看来,这东西也算半个田家的,虽然有点坑自家爷爷的意思了,不过老爷子要是知道她将药方上交了,肯定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于师长拿到田蔡手里的金疮药,在钱老爷子还没来得及拦着的时候,拿出匕首飞快的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就下来了。 “领导!” “师长!” 钱老爷子和勤务兵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您要试药在我身上划一刀就行,这、这、”勤务兵小赵拿着纱布就要往上按,他内疚自责的不行,要是刚刚能发现师长的意图就好了,自己怎么就这么笨。 于师长摆摆手,不在意道,“这都是小事,这么点个小口子,想当年我被鬼子的刺刀一下子扎在大腿上也挺过来了,这点小伤根本不看在眼里,来,小赵,给我把药撒上试试。” 勤务兵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装药粉的竹罐打开,把里面的药粉撒上去,“再撒点?” “不用,这些就行,在战场上还是得省着点用,”于师长拨开挡光的小赵,自己对着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仔细观察伤口的变化,钱老爷子也好奇的围过去,三个脑袋一齐盯着于师长手上的伤口。 伤口本来就不算深,于师长在心里掐算着时间,大概过了五秒钟,血就被止住了。 三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划过一抹惊喜,这种药的药效也比军中现在使用的金疮药疗效好得多,而且最关键的是,小田大夫愿意将这金疮药的药方告诉他们! 这就意味着,只要产量跟得上,他们就可以无限制的使用! 于师长激动的捶了一下桌子,顿时觉得手上的伤口都不痛了,浑身充满了力气,感觉马上跑出去负重越野三十公里都不是问题!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回到刚刚的位置上继续和田蔡说话,“把这个药方给我们,小田大夫有什么条件?” 田蔡明白于师长说的条件是什么,不过她还真没什么条件,于是摇摇头,“什么条件都没有。” 他登时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忍不住急促起来,“也、也就是说,你要将这个药方献给国家?” “呃——”田蔡觉得用“献”这个词有点夸张,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也可以这么说。” 于师长连续深呼吸了三次才重新让声音平稳下来,不可置信的再次跟田蔡确认道,“小田大夫,我重新跟您确认一遍,真的要将这金疮药的药方献给国家?” 田蔡也笑着点点头,内心默默道:所以赶快将资深老中医派来几个,最好是厉害点的有名点的知道的事儿多点的! 于师长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立正,朝着田蔡郑重的敬了个军礼,“小田大夫,我代表四百万解放军战士向您致敬!” 钱老爷子和勤务兵小赵也同样站起来向田蔡敬礼,“向您致敬!” 田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赶忙站起身回了一礼。 她的眼眶莫名发酸,还有点窝心,突然不知道自己坚持不将蔡家的药方交出去对不对了,她根本没有于师长说的那么伟大,甚至她将自家药方交出去的最初想法,也只是达成自己的一个目的罢了。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这个年代人们那么无私的奉献精神。 不过今天的事也给她很大触动,让田蔡直到回去也久久不能平静。 像她这样在和平年代过来的孩子,无疑是爱国的,可田蔡不得不承认,她的爱国真的没有这时候的人们那样纯粹。 作为学着历史长大的人,她深知这十年里有多少无辜的人遭到迫害,也深知这十年的动荡让多少珍贵的事物彻底消失,甚至这十年,将先辈多少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祖国就像母亲,她也有犯错的时候,她也有做出错误决定的时候,但我们不能因为她的错误决定就不再爱她,我们要相信,她有醒悟的一天,作为未来人的田蔡,应该更有体会。 如果没有这次错误,可能后来的人也不会从中吸取经验,未来也不会发展成那样繁荣的盛世。 第192章 菜园子 田蔡给庄淑芹扎完第三针,就再没去过县里,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她能抽出三天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天于师长向她要了一大罐做好的金疮药就离开了,听钱老爷子说,他正忙着呢。 军方要引进一种新药,可不是简单两句话就可以的,里面的道道多着呢。 田蔡一点都不担心,既然已经给出去了,后面的事情就跟她没关系了,安安心心在村里继续忙地里的活计。 这段时间可是给她忙得够呛,白天要跟着队里人下田干活,晚上下工还要捯饬家里的菜园子,要不是咪咪偶尔给她带猎物回来,田蔡觉得自己能累瘦好几斤。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朝着另一边的秦岭道,“就种这些,弄太多了我也吃不了!” 秦岭直起腰往两边看看,确定都种上了才点点头,往地头走去。 田蔡今年将家里的菜园子重新做了规划,再不像之前一样一垄这个一垄那个,种得乱七八糟的。 她今年继续将靠篱笆那一圈种了两排豆角,到时候高高的豆角架架起来,保证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到。 最关键的是,这样摘豆角也方便许多,再不用钻进豆角架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田蔡每次进去摘豆角,叶子扫过脖子或者脸颊,都让她觉得身上痒痒的。 中间的部分她分成了六块,每块地之间都留出三十厘米左右宽的一条路,秦岭还帮着弄了些石块铺上去,这样即使下雨天来菜园子里摘菜也不会弄一脚泥了,干净又方便。 第一块田蔡打算种黄瓜,这东西生吃、凉拌,或者炒菜都可以,没事儿进菜园子里随便揪一根洗洗就能吃,所以田蔡挑了最大的一块地种黄瓜。 第二块比较大的地里她种了西红柿,能当水果也能当菜吃的。 第三块田蔡种了两样蔬菜,茄子和辣椒。 第四块和第五块挨在一起,都是一些绿叶菜,菠菜、韭菜、小白菜、大蒜小葱之类的,好在韭菜这东西只需要种一年,以后每年都不用管,它自己就长出来了。 最后一块田蔡丢了几颗杜婶子给的南瓜籽进去,她还打算去村里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家种香瓜或者西瓜,要是有也弄点种子回来种上。 这样今年基本能实现吃瓜自由,再加上之前从山上弄下来的野山枣、梨子、山楂树,也算是有了不少水果。 田蔡的菜园子非常大,她这样规划完也才占用了三分之二的地方,剩余靠近屋后的那片地暂时都空着。 过一阵子有空了再上山看看,她记得之前在山里看到过野葡萄,可以挖两棵种在园子里,还有野草莓,也挖回来一些自己种着,以后自己想吃就能摘了。 她到这以后吃过的水果非常少,大多是山上的野果,没有人工种植的好吃也就算了,被虫蛀的还特多。 秦岭跟田蔡打过招呼,到厨房舀了一盆水洗手,顺便洗了洗脸和脖子,拎着凳子上的外套就要回去。 “等会,”田蔡叫住他,飞快的跑过来,将咪咪今天带回来的肥兔子往他怀里一塞,“给你拿回去吃。” 秦岭不肯收。 “现在天热了放不住,你不吃也就坏了,再说前两天那个大家伙我还没吃完呢,它最近天天往回带,我实在吃不了。”这点上田蔡可一点都没说谎,小家伙现在满一岁了,十分通人性。 而且它的捕猎能力也是越来越强,这点从它带回来的猎物越来越大就看出来了。 前几天,咪咪不声不响的带回来了一头半大的野猪,这样的野猪肯定是跟着族群生活在一起的,也不知道小家伙是怎么将猪弄到手的。 田蔡也不敢惊动村里人,只能自己摸索着将野猪大卸八块,期间弄了不少在身上脸上。 秦岭过来看见田蔡一身一脸的血吓了一跳,弄明白她在杀猪才松了口气,上前将她替换下来。 猪崽子的肉比成年野猪的好吃的多,肉中没有成年野猪的骚味,口感也更嫩一些。 田蔡将肥肉按照曲婶子教的方法做成油渣,还收获了一小坛子荤油,瘦肉她用了两天都烤成肉干,方便储存。 说到大家伙,秦岭也想起了前几天的野猪,只能面色复杂的将肥兔子拎走了。 怎么办,还不如一只山猫能干,感觉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 …… 土豆和红薯最先下种,然后是大豆、水稻,紧接着就是玉米、花生、黄豆,春天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五月中旬,田蔡心心念念的老中医终于被派了过来。 于师长一点没耽误,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靠山村,他是和公社的冯书记一起来的,两人到了先和李铁刚、张德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具体说了什么田蔡不知道,反正那位老中医暂时在村里住了下来。 这位田蔡期盼已久的老中医姓姜,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他看着田蔡,就跟看着个金疙瘩一样! 姜家祖上就是行医起家,成就最高的一位甚至曾在当时的太医院任职,这件事一直让姜家引以为傲,但搁在现在,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姜老爷子请了几个老朋友帮着运作,又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总算成功上位,做了一些大领导的保健医生。 这才安稳半年,就因为田蔡弄出来的金疮药被派了下来。 一开始姜老爷子的儿子还老大不情愿,觉得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但姜老爷子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想得自然比小辈多得多,他倒是十分乐意。 这件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了,递上来的药粉他们也曾帮着试验过,效果确实好,几个老家伙凑在一起,经过好几天的研究,才算是将药方里用到的药材大致摸索出来,就连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这药材配的妙。 于师长也是老奸巨猾,为了弄来个老中医并没直接将药方递上去,只说田蔡要人过去才传授,为了满足田蔡的要求也是煞费苦心了。 姜老爷子就这么被派了下来。 田蔡既然已经将金疮药的药方献出去了,配药手法自然不会藏私,在姜老爷子住下的第二天就主动过来了。 第193章 姜家老爷子 这次来的人依旧是住在队长家,等人被田蔡请走了,张德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说话。 “想什么呢?”高慧娟拿胳膊撞了撞他。 张德发这才回过神,摇摇头,感叹道,“不得了啊不得了!” 高慧娟听得越发迷糊了,“什么不得了?” 家里就他们夫妻两人,张德发一般的事也不瞒着她,说道,“我说这个小田不得了,之前在咱们家住着的那几位,不用说你就看出来了,就是奔着她来看病的,那位看病的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高慧娟白他一眼,又来了,就喜欢在关键时候卖关子,于是没好气道,“不知道!” “人家可是位师长!!”张德发之前还不知道,只知道那人有军职在身,还是这次听冯书记称呼人家“于师长”,他和李铁刚才知道。 要知道,李铁刚当了那么多年的兵,最高也就是个排长! 高慧娟不懂,不过看自家男人的样子也知道师长是很高的军职了,想到这次来的老头比上次那人年纪还大,于是问道,“那这次的呢?” “这次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张德发摸着下巴沉思,“你说要不咱把破房子重新盖起来?来人老是这么住家里,也有点说不过去。” “破房子要是修起来那得多少钱,你这钱从哪出,还不如来人就住家里,显得咱们更实在,有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高慧娟反对,来人能住在家里,自家也能顺便沾点好处,只是这话张德发不爱听,她才不会说出来。 张德发想想也是,于是不再多言。 姜老爷子有心跟田蔡交好,田蔡也是这个打算,两人一拍即合,一路上相谈甚欢。 “那边就是我家!”田蔡将自家的位置指给人看。 青山的映衬下,山脚下的小院让人有一种悠然见南山的自在感,在这就能看到小院的院墙边一片粉红,看样子是什么树开了花。 绿色的山,粉色的花,黄色的屋顶,灰色的院墙,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再加上冉冉升起的炊烟,勾勒出一幅宁静的画面。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上心头,姜老爷子觉得自己原本浮躁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让他都有在这多住一段时间的冲动。 不禁感叹,这地方青山绿水,难怪孕育出了小田大夫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 金疮药需要用到的药材田蔡手里就有现成的,都是简单炮制过的,还没进行二次加工。 姜老爷子看着手里的药碾子微微有点怀念,自打他年岁越来越大,这些活计再没自己干过,后来还出了个磨粉机,大多药材都不用自己动手研磨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爷爷就经常压着我碾药,他常说这种枯燥的活计才最能磨性子,觉得我性子过于急躁跳脱,那时候总觉得碾药就是世界上最艰难痛苦的事了,后来,”姜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接着道,“后来独自出去闯荡了才知道,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比碾药艰难得多,又开始怀念儿时碾药的轻松了。” 田蔡笑了笑,这种痛苦她倒是没有过,她小时候家里就已经有了磨粉机,不过还是有不少药材田爷爷喜欢自己动手碾,他总是一边碾药一边跟人说话。 田蔡就羡慕的不行,很多次偷偷趁着田爷爷不注意自己上手轱辘几下,所以药碾子在小小的她眼里,一直是个得不到的大玩具。 至于原主,她回忆了一下,好像以前就挺喜欢碾药的。 田蔡想要从姜老爷子嘴里打听蔡家的事,直接问又会引起怀疑,眼下见他提起家里,于是道,“听您这么说,那您学医就肯定是家学了,没准您家老爷子少年时候也有过跟您相同的想法。” 姜老爷子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姜家往上几代都是以行医为生,他小时候定是没少被我太爷爷压着做这些,所以我更应该压着我那整日不着四六的孙子干这些,也算是家里的传承了,只是现在年轻人都讲究什么理想抱负,不愿意听从家里老人的话了,唉!” 说着,便叹了口气。 田蔡安慰了几句,两人又聊了些别的。 “田丫头是跟谁学的医?”姜老爷子冷不丁问道。 “跟我母亲,”田蔡这个理由早就说了许多遍烂熟于心,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我外公以前就是村里的大夫,医术很好,灾年 的时候跟着村里人一起逃出来,还没到辽省就不行了,村里人觊觎外公留下的家产想害我们母女,我娘连夜带着我逃出来,干脆住在了山上,所以我会的都是我娘教给我的,之后我娘过世,我就到村子里来了。” “那你母亲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了。”姜老爷子叹道,见她没提起父亲,也就没多问。 等到下午,药粉全都准备好了,田蔡开始当着姜老爷子的面配置药粉,一边动手一边讲解要点。 “这个炮制手法不错,”姜老爷子看到田蔡将松香加热熔化后,取出澄清部分,放冷再用微火炒后研细,跟他们家以往的炮制方法略有不同,不过细细一思量,就觉出妙处来,“有点像卞家的手法。” “卞家?哪个卞家?”田蔡有点奇怪,这个手法她在蔡家的医书上看见了,然后用在金疮药上,果然效果略有提升,只是眼下姜老爷子怎么说是卞家的手法? 姜老爷子点点头,“卞家是有名的医药世家,按说医药不分家,但是卞家不这样,他们家祖上就是做药材的,据说卞家有祖训,不行医只卖药。” 虽然不姓蔡,田蔡还是多问了几句,“那卞家的药行在哪里?” 姜老爷子一惊,不过紧接着想到这不是在京市,而且那些人也不在跟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道,“早就没了,打从那边乱起来,就举家迁到港城去了,连带着他们交好的几家,一起过去的。” 说完这话姜老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家如今这样也怨不着别人,只怪当初没那魄力,觉得那么多人都挤到港城去,自家这种小门小户去了再没活路,留在国内没准还能搏个好前程。 到如今,不说也罢。 第194章 蔡苹 想到刚刚姜老爷子说他们交好的几家都跟着去了港城,田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他们在那边也是以行医为生吗?港城那么小,一下子涌进这么多大夫,有那么多病人可治吗?” 姜老爷子闻言笑了笑,当时他们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没去。 不过前几年听到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几家的子弟已经开始接触其他生意了,总要先活下去才能图谋将来。 田蔡:“那去了港城的都有哪几家呀,那他们是全族都过去了吗,没有点亲戚什么的留在国内吗?” “人少的就全族都去了,比如蔡家,人多的就嫡支和少数旁支,关系比较远的旁支和其他亲戚就留在国内了。”姜老爷子还真就知道一些,田蔡不属于他们任何一家,所以他也愿意跟她说那些家族里的事,在他眼里,田蔡距离那些人家,还远着呢,这个远说的不是距离上的,更多的是地位上的。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山村里的姑娘会和那样的人家扯上关系。 后面的话田蔡根本没听清,她只听到了姜老爷子的第一句话,“人少的就全族去了,比如蔡家”,比如蔡家!蔡家!是她以为的那个蔡家吗? 田蔡研磨药粉的手抖了一下,等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又继续跟姜老爷子进行了一番关于嫡支和旁支的讨论,这才假装不在意的道,“您说蔡家人少,有多少算少?我外公说以前那些大家族的人都可多了,那人多的呢,又有多少?” “蔡家人少,就两个人,就算加上几个忠仆也没超过十个,”姜老爷子举起了大拇指,“但蔡家的老爷子医术绝对是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蔡家几乎每一代都是单传,所以一直人丁不旺。” “到了蔡川柏这,就只得了一个闺女,不过老蔡没觉得惋惜,悉心教导这个闺女,完完全全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有意给她招个上门女婿,以后生了孩子姓蔡好继承蔡家。” “这闺女也争气,他们离开国内的时候,这个闺女才、才,”姜老爷子掐着手指算了算,继续道,“才十七八,就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要不是老蔡放出招婿的风声,我看另几家都想将这闺女娶回去,等老蔡哪天没了,这偌大的蔡家就全都落在夫家手里了。” 田蔡想到蔡川柏的名字,川柏是一味药材,转念想起蔡平的名字,于是试探道,“蔡家难不成都是以药材名给孩子起名?” 姜老爷子点头,好在蔡家人丁稀少,不然一本药典都不够起的,“蔡家的规矩,家中子弟名字都是以药材命名的,所以蔡家的这个闺女,取名苹,就是四叶草,主清热解毒,利尿消肿,安神,截疟,毒蛇咬伤。” “所以蔡家的姑娘叫蔡苹。”田蔡喃喃道,她一直以为的蔡平,实际上居然是蔡苹。 姜老爷子点点头,想起那个乖乖巧巧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也是赞不绝口。 “后来呢,这姑娘招婿了吗?”田蔡回过神,继续问道。 “招了,却还不如不招,”说到这个,姜老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也是他后来听说的了,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只是大概知道,蔡家这个在医药行业屹立了百年的世家,就毁在了上门女婿身上,“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他们家招回来的那个女婿狼子野心,气死了蔡川柏,将蔡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田蔡不知怎的,从这简单的几句话里仿佛听出了蔡平跌宕起伏的一生,想到那个温柔坚毅的女人,她觉得十分心疼,“那蔡家的姑娘怎么样了?” 姜老爷子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各种传言都有,有说她也被气得卧病在床的,也有说她被赘婿软禁起来的,还有说她已经逃回国的,总之说法五花八门,但是自蔡川柏过世后再没人见过她确实是真的。” 据说其他几家也有自请上门给蔡苹看诊的,却都被那个狼心狗肺给打发了,不知道蔡苹究竟是什么样。 “那她那个招回来的女婿现在怎么样了?蔡苹没有孩子吗?” 这个姜老爷子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也猜得到,“蔡家是行医起家,这个女婿又没有蔡川柏那两下子,再大的家业在他手里迟早也得败得精光,我这都是几年前听说的了,这些年两边关系紧张,好多消息都过不来了,倒是没听说苹姑娘生过孩子。” 田蔡没敢一直询问蔡家的事怕引起怀疑,又挑着其他几家问了问,也顺便知道了,跟蔡家关系最好的两家,一家是医药世家卞家,另一家是同样行医的杨家,自打前些年那个上门女婿开始掌权,两家人就明里暗里的打压蔡家,其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这男人将蔡苹放出来,不知道现在发展成什么样了。 田蔡一心两用,一边打听着港城那边的消息,一边将制药手法讲解给姜老爷子,这东西说是复杂,但在懂行的人眼里弄明白了最关键的几味药炮制方法,就没什么难度了。 而且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姜老爷子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等将人送回张德发家,田蔡独自坐在海棠树下。 原来蔡家现在是在港城,难怪过来的人会被当成特w,就是不知道那几个人被抓,究竟是因为他们打听自己的消息,还是蔡家这个赘婿真的跟港城的当权部门勾连在了一起。 不然怎么一直没人过来找自己呢。 至于蔡苹有没有孩子留下,田蔡觉得应该是没有的,两人毕竟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蔡苹话里话外并没有提过任何一个孩子,如果有,肯定会忍不住念叨几句的? 如果真有孩子,他爹的身份像姜老爷子说的那样,气死了蔡川柏,那就等于是蔡苹的杀父仇人,不想与他生下孩子也有可能。 不知怎的,田蔡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那就是两人之间没有孩子。 她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觉得蔡苹应该会故意不生孩子,对于一个学医的人来说,想不生孩子简直跟吃饭一样简单。 第195章 吃屎 以她对蔡苹的了解,别看她岁数不小了,生活能力还不如当初的田二丫,能从遥远的港城一路跑到辽省来,就不是她一人能做到的,肯定有别人帮忙,甚至一路帮她清理了不少痕迹,不然那边也不会五六年了还没找到人。 田蔡没有头绪,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东西,只能以后想办法见卞家和杨家的人了,就是以现在这种形势,至少也要等十年。 第二天姜老爷子又过来了,两人手里忙着,嘴里也没闲着,田蔡拜他所赐,差不多将医药行业所有说得上名号的人家那点八卦都了解了一遍。 谁年轻时候有什么黑历史,谁表里不一背后净干些损人利己的事,谁整天游手好闲挨了长辈多少打,再比如谁家的媳妇给丈夫戴了绿帽子,连孩子都生了…… 只是没想到姜老爷子看着慈眉善目一脸高人样,居然这么喜欢说人八卦,而且在田蔡面前说到那家媳妇偷人也没一点不好意思。 第三天一早,姜老爷子就带着药方离开了靠山村,接下来金疮药就要投入生产了。 田蔡也收到了于师长找人送来的各式药粉,请她帮忙配置止血粉和解毒丸的。 她用了一天时间将两种药配制出来,又用了一天时间搓药丸子,然后就将东西放在药房等人来取。 田蔡今年没怎么捞着上山挖野菜的机会,最近一直都在忙药粉的事情,现在手头的活计忙完了,野菜也都过了最鲜嫩的时候了。 倒是之前曲婷给田蔡送过一篮子柳蒿芽,也算是吃到了新鲜的。 这天,田蔡在河边捞鱼时候看见了一块石板,脑中忽然晃过一个想法。 她之前本打算将地窖再往下挖一些,到时候弄个木箱子将蔡家的那些东西都藏在里面,可是经过一番查看放弃了。 田蔡家这个位置本来就距离河边不远,土地照比村里也相对湿润一些,如果再往下挖难免不会更加潮湿,木箱子又不防潮,万一将里面的东西都泡坏了,她可太对不起蔡苹了。 就算能弄个铁箱子装这些东西也不行,铁箱子也怕水锈,而且铁箱子在现在这个年代可不好弄。 田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利用地窖侧面的墙壁,最好还是已经装了东西的那面墙,看到这块石板让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田蔡说干就干,马上回家拿了两个破旧的竹筐过来,在河滩边挑挑拣拣了一通,最后用扁担挑了回去,又找张德发借了采石的工具,用了好几天时间弄出来几块稍大些的石板。 她之前在地窖的一侧墙里挖了个小洞将东西放进去,这回将那个小洞扩大,里面铺上石板。 至于固定石块的填充物,她决定就地取材,用黄泥和着碎稻草,应该也能挺得住。 田蔡先在后院的竹棚边挑了个地方尝试一下,确定将黄泥调得稍干一些就没问题,这才风风火火的开工了。 除了几本没有特别标记的医书,她将所有跟蔡家有关系的东西都放进了墙洞里,又拿最大的一块石板挡住洞口,这才开始往石板上面抹黄泥,连着洞口周围的墙壁都一起涂抹上,间或从旁边的竹筐里挑着大小合适的扁石头嵌上去,没多会儿就弄好了。 田蔡退后两步观察了一下,整面墙看上去浑然一体,一点看不出在上面开过洞。 一回生二回熟,剩下的几面墙田蔡非常麻利的用了半下午时间就都收拾出来了,甚至地面他都用石块铺平了,缝隙里也抹上泥坯,只需要晾上几天,地窖里就能恢复以往的干燥。 她之前和罗秀艳打听过,村里人家地窖的墙壁用什么的都有,有钱的用砖头,没钱的可以用石头,觉得石头太费劲的还可以用土坯,也有用和了稻草的黄泥涂墙的,反正五花八门,只要不掉土渣就行。 田蔡将地窖里原本存着的东西放到了里屋,发现装黄豆的布袋子里还剩了一些。 一时也不知道这点黄豆能怎么吃,想起以前田奶奶做的零嘴炒黄豆,田蔡决定自己试试。 她之前吃过赵大娘做的,就放了一点盐,没什么滋味。 田奶奶的炒法是锅里什么都不放,直接把干黄豆下锅,然后小火煸炒,等黄豆都热烫起来了再将调料倒进去,这个调料就是用盐、花椒、茴香磨成的粉,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会放一些磨碎的干香菇,这个田蔡去年采的还有剩。 一起下锅翻炒到黄豆微微变色,这样每一颗黄豆都能沾上调料,而且味道特别香。 炒完的黄豆从锅里盛出来晾凉,放在密封的罐子里,能放一个月都不坏。 田蔡本打算炒出来放着,平时当个零嘴吃的,结果炒黄豆的香气飘得太远,直接吸引来了一帮馋猫。 刚刚她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了,以为村里的那帮孩子玩到这边来了一会儿就能离开,结果过了好半天人依旧在那里,而且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将身上的围裙一摘,打开院门看过去。 只见自家院墙外,一溜排开,站了四五个小孩,为首的正是李大宝,剩下的几个小孩田蔡也大多都认识,里面居然还有冯老头家的大炮。 刚刚几个人在外面吵嚷就是因为大炮一路闻着香味过来,想进去要吃的,但李大宝不让,非叫着他们离开,两人意见不合就吵了起来,剩下几个帮着拉架。 田蔡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大炮嚷嚷着什么,仔细一听,“……凭什么她有了好吃的我不能过去要,她一个没爹没娘的,还敢打我咋的,看我爷爷不揍她!” 田蔡挑挑眉,又是这小子,当真是记吃不记打,之前因为来抢肉干的事被她折腾了一番,现在居然还敢过来,于是她不客气道,“你爷爷能不能揍我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就能揍你你信不信。” 大炮气焰格外嚣张,他昂起下巴,掐着腰,“我就不信你敢揍我,我爷爷可是说了,谁要是敢动我一下,保证把他家裤衩子都讹没了!” “嗤——”田蔡朝着他撇撇嘴,“那你有本事现在就让你爷爷过来讹我。” 谁不知道冯老头自打那次被人打断了腿就彻底瘸了,他的好儿子怕花钱,愣是拖了小半个月才将人送到卫生院去,冯老头的一条腿理所应当的瘸了,另一条据说恢复的也不怎么样。 自打瘸了以后,冯老头就不能再下地溜达了,整日里在炕上趴着骂人,真差不多窝里吃窝里拉了。 大炮对田蔡的话充耳不闻,“我不管,你就得给我吃。” “我给你屎你吃不吃?” 第196章 熊孩子 “你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小骚-货,我上你家要点吃的是瞧得起你,我看你就是给脸不要脸” 冯大炮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小小年纪像个泼妇一样,将他奶奶那套学了个十成十,嘴里骂人的话一套一套的。 他其实聪明着呢,以前村里人看在他爷爷的份上,即使被他气狠了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现在冯老头躺下了,他跟以往一样闯了祸,他爹就学着爷爷的样子上门讨说法,结果被人家打了回来。 自那以后,但凡家里叔伯兄弟多或爹娘厉害的,他就夹着尾巴不敢招惹了。 不过这孩子本性在那,这么多年被冯老头夫妻俩惯下来,能老实几个月已经不容易了,最近就有点故态复萌。 田蔡听得心头火起,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竹片弹过去。 “啪”一声,狠狠打在冯大炮骂骂咧咧的的嘴上,成功让他闭上了嘴。 “你家要是没人教你怎么跟人说话,我不介意教教你。”她拿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眼睛直直盯着冯大炮,毫不费力将手里的木棍掰断。 冯大炮捂着被打疼的嘴讷讷不敢言,被田蔡这一手吓得脸色发白,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女大夫也不是好惹的。 他的视线在田蔡和木棍之间来回了几次,咽下嘴里想要出口的狠话,灰溜溜的跑开了。 等人走了田蔡才看向剩下的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瑟瑟发抖。 田蔡朝他们招招手,“都过来。” 没有一人敢说不,但是也没人敢动弹。 田蔡挑挑眉,“嗯?” 听到这一声嗯,狗剩马上识时务的跑过来,咧开嘴露出缺了几颗牙的牙床,“田姐姐好!” 田蔡也微微笑着点点头。 剩下的几个对视一眼,也不互相推搡了,一个个小鸭子似的乖乖过来,齐声道,“田姐姐好!” “乖,”田蔡笑眯眯的拍了每个小家伙的头一下,“进来先洗洗手,田姐姐给你们拿好吃的。” 几个小孩眼睛一亮,没想到过来真能要到好吃的,赶忙乐颠颠的跟着田蔡进了院子。 李大宝见田蔡没撵他,呲了呲牙,也赶忙跟了上去。 田蔡从厨房打了一盆水出来,又拿了块毛巾和肥皂,让他们排队将手仔仔细细的洗干净,这才开始分黄豆。 从最小的孩子开始,每人给了两把,放在他们手里,豆花手小,生怕自己吃亏,急急得把衣兜扯开,踮着脚尖直叫,“田姐姐放这里放这里!” 田蔡分完以后,见簸箕上还剩下一小把,给他们一人又分了点,“好了,这回没有了。” 她将竹簸箕倒扣过来拍了拍,看向明显比他们高一头的李大宝,“他们还没到上学的年纪,但是你可不小了,怎么都不去上学?” 李大宝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我也快去了,我爹说秋天就送我去。” 之前他爹就将他送到公社的小学了,可是李大宝几次三番顶撞老师,后来干脆就不过去了,整天在村子里跑来跑去。 这么大孩子懂事点的都能帮家里干活了,也就是李大宝,亲爹不舍得管,后娘不想管,才养成这样。 田蔡点点头,朝着他们道,“都回去。” 几个小孩或捂着手,或按着兜,嘻嘻哈哈跑走了。 田蔡站在门口,看他们跑远,才关门回了院里。 晚上,于师长派人来将药取走,田蔡才算彻底闲下来。 配置药粉和药丸她都是收钱的,这是于师长和她商量后决定的,她已经献出了一份金疮药的药方,光这件事的功劳就不可估量,已经被列在了受保护那一类人中。 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田蔡都不可能受到伤害,这是于师长给她的承诺。 那田蔡就没必要在止血粉上做太多让步,该收钱收钱,该拿的好处也一点不落下。 很快,田蔡就顾不上地窖了,房山大队出了流脑病例,有一个两岁的患儿还没来得及抢救就死了。 流脑早期症状跟感冒差不多,患病的人也没当回事,而且发下去的药水大队书记根本没给村里人用。 加上房山大队都是亲戚平时聚在一起的时间多,卫生习惯又差,一下子大面积传染开了。 田蔡和小刘大夫责无旁贷,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在房山大队出诊,好在发病的人群虽然多,但都集中在一个大队里,其他几个大队也分别派了保健员过来帮忙,这大大缓解了两人身上的压力。 这时候治疗流脑的多为青霉素和磺胺药品,田蔡倒是听说过有中药方剂辅助治疗的,于是找公社协调县里的收购站,想要采购一批药材,犀角地黄汤倒是很对症,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散瘀之功效,可其中的水牛角就连收购站也没多少存货。 村里感染的人太多,有些是暴发性的,患病的重症一般都是青少年儿童,很多来不及抢救就死了,现在各个大队闻流脑色变,但凡身边的人有发热流鼻涕的症状出现,就要报上去,大队安排隔离观察。 北山大队距离房山大队最近,为了防止有那边的人偷偷跑过来,李铁刚和张德发组织了民兵队员,每天在那一带巡逻,绝对不许任何一个患病的人越过防线到青山村。 田蔡已经很久没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了,要不是每天给自己喝一杯露水,她觉得自己都不一定有精神站着,就这样,她眼眶上也挂了大大的黑眼圈。 为了大家的安全,田蔡请槐花帮着缝制了一些口罩,又用特殊的药水泡过晾干,她和小刘大夫,还有过来的几个保健员、大队干部都要戴着,预防感染。 田蔡看着最后剩下的两盒青霉素,叹了口气,药又不够了。 曲婷面无表情的端着一盒针头进来消毒,看到田蔡也没了笑闹的心情,将针头倒进消毒的小锅里,又倒了些开水进去煮着,“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田蔡摇摇头,举了举手里的药盒,“又快没药了。” 曲婷一听,也皱起了眉头,每次药品都不能及时补充,他们经常要面临缺药的窘境,“这可怎么办,跟周队长说了吗?” 第197章 流脑 现在房山大队的队长可不是出自王李两家了,之前王家和李家勾连在一起,将整个房山大队把控在手里。 这次因为大队书记李建国和大队长王宝安无视公社的防控要求,致使房山大队流脑暴发,冯书记来将两人大骂一通,然后当着全队人的面把两人当场撤职。 撤职容易,再任命谁当这个队长就成了问题,他本想从其他的大队干部中挑人顶上来,结果发现,房山大队所有的大队干部都是王家和李家人,他们之间都有亲戚关系。 气得冯书记直接指派了村里一个外姓人来当这个大队长,这人就是周家林。 周家林为人倒是老实稳重,也上过高中,是房山大队少有的高学历,只是后来父亲去世,他不得已担起了养家的重担。 “刘大夫已经找过他了,周队长亲自骑车往县里去了,暂时没什么办法,只能等他回来。”田蔡揉了揉额头,考虑更换为中药方的可行性。 将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散瘀功效的几种药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结合这次的病症,病人的脉象,她拿着钢笔在纸上推演了几个药方,药方要见效快,效果好,还要是尽量便宜好用的药材。 生地、玄参、赤芍、金银花、连翘…… 田蔡将几种情况能用到的药方都写了出来,然后交给来帮忙的大队干部,“把这些药递出去,让人准备了拿来。” 那大队干部接过纸,一句话都没敢多说就离开了。 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 这段时间房山大队的人可算见识到这位田大夫的性子了,可真不是好惹的。 田蔡刚来的时候村里人还经常聚集在一起,有病的和没病的混着,每天患病的人数都在蹭蹭上涨,当时小刘大夫就说不行,得分开隔离。 结果村里人都不同意,吵嚷推搡间将小刘大夫的鼻子都打出血了,当时田大夫的脸就沉了下来,二话不抬腿上前踹倒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汉子。 谁能想得到,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脚踹飞一个大老爷们,而且是让他们一半会爬不起来的那种。 当时田大夫站在小刘大夫前面,冷着脸问了一句,“我看谁还有意见?” 结果一大群人,屁都不敢放,就这么乖乖的按照她的意思分开隔离了。 田蔡也不是不近人情,因为这次生病的大多都是孩子,她同意孩子的父母可以派一人过来照顾,但一定要做好自身的防护,戴好口罩、勤洗手、滴药水之类的,这才让大家伙心里好受点。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让田蔡在房山大队立威了,以后她吩咐点什么,再没人敢说个不字,一点不夸张的说,有那胆子小的,在村里看见她都绕着走路。 不过这样在田蔡看来没什么不好的,更方便她行事,现在房山大队又换了大队长,有李建国这个前车之鉴,大队干部都不敢不配合,上下一心,那效率就出来了。 这些天他们两个大夫和六个保健员都瘦了一大圈,好在大家防护得当,暂时没有医护人员被传染的,田蔡将露水偷偷混合在饮用水里给大家喝,不然她真怕这些人顶不住。 几人现在就住在四处漏风的大队部,经常要忙到深夜。 这天,田蔡从杨卫红家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她没带手电筒,只能借隐约的月光摸索着往回走,快到大队部时,田蔡看到有个黑影正靠在门口。 “是谁?”田蔡出声问道。 “我。”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传来。 田蔡愣了一下,“秦岭?你怎么来了?” 北山大队和房山大队之间有民兵队巡逻,任何人都不能过来,秦岭是怎么过来的。 “咱们队里也有人得病了,我跟着将人送过来的,顺便留下来帮忙。”秦岭声音沉沉的道。 田蔡心里一沉,没想到就是这么严防死守,北山大队还是有人被传染上了,“被传染的是谁?” 秦岭摇摇头,想着田蔡看不见,这才开口说道,“不认识,青山村的一个小孩,刘大夫刚给打完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 听说已经打上针了,田蔡这才点点头,领着秦岭往大队部里走,“你跟我过来,晚上就在这住,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匀一套被褥。” 他们的被褥都是从村里借的,东家一床西家一床的,总算是将几个人的铺盖凑出来了。 两人刚进屋,刘大夫就过来喊田蔡了,“小田你来,你们队里送来的那孩子他娘非要找你!” 田蔡听了这话,赶忙跟着刘大夫往前面去,秦岭想也没想的跟上了。 那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田蔡几人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呕吐、皮肤出血的症状了,旁边一直哭啼不止的应该是孩子他娘,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见到田蔡两人来了马上迎上来,泪眼模糊,“田大夫——” “给她找个口罩戴上!”田蔡点点头,指着孩子他娘朝旁边的干部道。 那人飞快的从桌上的箱子里掏出了一个递了过去。 田蔡从脖子上将听诊器拿出来,解开小男孩的衣服给他检查,发现他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暗红色的瘀斑,但是颜色不是特别深也不算多,又给他把了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事别担心,”田蔡见旁边孩子他娘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于是轻声朝她解释道,“你儿子现在算是败血症期,细菌还没到达脑膜,形成脑膜炎,败血症期治好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放心,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妇女的丈夫之前摔伤腿就是田蔡给看好的,所以格外信任她,这会儿听她这么说,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不再哭了。 还没成脑膜炎就好,听她一个亲戚说,他们那的人好多治好了也成了傻子,有的还不会说话了。 交代了几句照顾病人需要注意的,跟刘大夫打了招呼,田蔡又回了后面,她已经连续四天没睡觉了,实在挺不住了。 第198章 瘦胸 田蔡刚一出门,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她赶忙靠在墙上,等这一阵晕眩过去。 秦岭跟在后面,见田蔡身体晃了晃快步上前扶住人,担心道,“你怎么样?” 田蔡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是累的,于是摆摆手,“没事,我就是困了,睡一晚上就好了。” 秦岭抿了抿唇,在田蔡前面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借着月光,面前的肩膀宽阔有力,不过田蔡还不至于到那份上,缓了这么一会儿她已经好多了,于是拍拍秦岭的后背,“不用了,我没事了,走。” 说着,率先走了出去,没几步就到了旁边的大队部办公室,田蔡快到门口才想起来没给秦岭准备被褥,但她今天真没那精力了,于是回头抱歉道,“你今天先在刘大夫的铺盖那将就一宿,他今晚不回来睡觉了。” 秦岭点头,目送田蔡进了屋,这才往另一边的房间去,他这几天一直跟着巡逻队,也好几天没休息了。 田蔡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曲婷和万秀丽都已经睡下了,她回到自己的铺位,躺下闭上眼睛,不到两秒钟就睡得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田蔡发现屋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好久没有晒着太阳睡觉了。 她微眯着眼睛抬腕看了眼时间,眼睛顿时瞪大,一下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差点掉下床去。 说是床,实际就是用大队几个桌子搭的,上面不知道是谁家的门板,靠在一起就成了个大通铺。 居然已经十点多了! “糟了!” 房山大队只有她和刘大夫两人,所以两人这段时间都是连轴转,昨天实在挺不住了才轮流休息,按说她应该今天一大早就去将一夜未眠的刘大夫替换下来的,可她一觉睡到了现在。 田蔡昨晚睡觉的时候就没脱衣服,这会儿起来将被子随便一叠,飞快的洗漱完,拢了拢头发就往外走去。 到前面的学习室一看,依旧是满地的病人,刘大夫正在给人打针,见到她过来也只是抬头打了个招呼就继续低头了。 田蔡等他将手里那个病人的针打完,这才上前,一脸抱歉道,“你快回去休息,怪我睡过头了,剩下的我来。” “没关系,你这几天也累坏了,再回去多睡会儿,我还不累。”刘大夫这话是心里话,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能连续三四天连轴转,同时接受脑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刘传宝现在是真敬佩田蔡,这姑娘不止医术好,人还特别负责,最重要的是头脑清醒武力值高,关键时刻能镇住场子,前几天要不是她,他觉得自己能被房山大队那帮头脑不清醒的人打个半死,到时候就算这帮人平静下来了,自己那罪也是白遭了。 “都忙好几天了还有个不累,非得等躺下了才叫累?”田蔡用肥皂仔细洗了手,这才去药箱里拿针管,见装药的箱子又满了,诧异道,“药送来了?” 刘大夫头也不抬,“今早三点多,周队长送来的。” 田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这才是将村里人放在心上的队长,发现药不够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周队长什么都没说,骑着自行车就往县里去了,也不知道大晚上取药废了多少口舌,又不眠不休的骑了半宿车回来。 她将刘大夫撵回去,自己把剩余那些人的针都打完,然后给几个症状严重的扎针,男的在外面,女的隔着帘子在里面。 虽然已经给他们用了青霉素和磺胺药,但经过扎针的人吸收效果更好一些,田蔡调整了两次针法,还能尽量降低药物的副作用。 等她将手头的病人全部处理完,又在医疗记录本上登记好,抬腕看了看表,下午一点半,难怪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刘海波吃完饭进来替她,“田大夫,昨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同志早上就回去了,给你留了个包裹,我放你床上了。” 田蔡点点头,难怪今天一直没看到秦岭呢。 下午,她要的那批药材送来了,不过量也不大,田蔡决定用大锅熬煮时候多添点水,再加露水进去增加药效,当晚她就这么干了,然后一人一碗给所有人都灌了下去。 不过田蔡有意控制了露水的用量,总不能效果太明显,要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好了,她也离废不远了。 第二天,几个轻症明显好转,重症的效果差一些,不过也不是毫无作用。 田蔡和刘大夫商量后,决定就按照这个方法进行治疗,上午打针下午汤剂,晚上重复一遍,比原来的一天四针要省出不少药来,效果却一点折扣都没打,甚至更好一些,后遗症也更轻微。 田蔡后来才看见,秦岭让人给自己的那个包裹里面装的都是肉干,烘烤的干干的,她尝了尝,应该只放了盐和花椒,味道一般,但是解馋顶饱,不知道秦岭哪弄来的。 田蔡用手帕包了几块放在白大褂的兜里,饿得实在难受又没空吃饭就塞一块,也算是补充体力了。 又过了几天,卫生院那边送来了流脑疫苗,要求给所有生产队员全部接种。 借着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医疗小队在房山大队的便利,第一批接种的就是房山大队,这段时间每天跟着两人打针,几个保健员的扎针技术突飞猛进,打个疫苗完全不是问题。 等这边的打完,就将几人派回他们所在的生产队,给全队注射疫苗。 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人痊愈回家,大队部的学习室再不像之前,拥挤得连个下脚地方都没有。 田蔡和刘大夫暂时还要留在房山大队,等所有人都痊愈了才能离开,两人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原本就该剪头了,结果被这事一耽搁,头发长得都快能扎小辫了,他忍不住伸手使劲儿搓搓脸,“都造得不像样了,等我回去可得好好睡几天!” “嗯,再让嫂子给你做点好的补补,端午节都没赶上。”田蔡自己也瘦了,她能明显感觉到腰都细了一圈,最关键的是,她觉得自己现在是a了。 一瘦先瘦胸,也是服了。 第199章 久别重逢 等这场流脑风波过去,时间也到了六月末,田蔡坐在送她回家的拖拉机翻斗里,热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 好像天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明明她离开村子的时候还是穿着长袖长裤的。 田蔡回家后又是好一通忙活,打扫院子,擦屋子,洗衣服,然后又清理菜园子里长出来的杂草,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全部收拾干净。 田蔡拿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歇着,她这些天本就累,今天又干了一天活这会儿饿得手软脚软,一点都不想动弹。 咪咪进院子时田蔡都要睡着了,那小家伙见到她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是扑上来好一通亲热,嗷呜嗷呜个不停,仿佛有道不尽的委屈,田蔡也任凭它在身上蹭,还得伸手努力配合的撸它。 “好啦好啦,不是我不告诉你,谁叫你白天不在家的。”田蔡被它蹭得脖子里痒痒的,见都过了十几分钟了这小东西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忍不住将它的头往一边推。 “嗷”咪咪的声音更委屈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下次出门之前要是找不见你,就让人告诉你总行了!” “嗷”这还差不多。 一人一猫黏糊了半晌,田蔡这才不得不起身做饭,她实在是饿了,秦岭给的肉干早就吃完了,她觉得自己家里还得备点零食,免得像现在一样,手软脚软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候,她才有了那么一丢丢独居的孤独感,这要是跟家里人住在一起,她在外面忙了一个月回来,田妈早就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等她回来再送上美味的饭菜。 唉,难怪人都想找个伴儿呢! 田蔡晚饭煮的绿豆稀饭,又简单炒了个菜,正好这时候天热了吃绿豆消暑,晚上喝粥还好消化。 咪咪像人一样蹲坐在凳子上看着田蔡吃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在她身上,田蔡吃完饭去厨房洗碗,它也赶紧跟过去依偎在旁边。 吃了饭,力气恢复了许多,田蔡起身烧水洗澡,顺便将咪咪也洗了。 这小家伙并不怕水,有时候还会抓鱼回来给她吃,洗澡的水温温的,再加上田蔡一边洗一边给它按摩,享受得不得了。 田蔡拿了张竹席出来,直接铺在院子里,小家伙自动自觉的上去趴着,她则是点了两盏油灯放在凳子上,借着微弱的光洗刚刚换下的脏衣服。 反正夏天的衣服轻薄,洗完明早就干了。 等田蔡上炕睡觉时已经快十点了。 她将被褥铺在炕稍,一到夏天就显示出睡炕的坏处了,只要烧锅炕就是热的,冬天还觉得暖和,夏天就热的人受不了,田蔡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有个床,不过里屋已经做成了炕没办法再放床。 田蔡一边给咪咪顺着毛,一边想着,然后莫名其妙的有了个新想法,可以在后院的空地上再盖一间小的,反正就是为了夏天睡,做成竹屋或者木屋都行,也不用太大,甚至都不用有之前她和蔡苹居住的那个木屋大。 最好直接做成竹楼,距离地面有一段高度,免得下雨进水。 到时候再加宽房檐,屋后可以做个走廊,从木屋可以直接通过走廊到竹棚,然后从厨房进前院。 田蔡越想越兴奋,原本快要睡着的人反倒越来越精神,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动手做出来。 “不行不行,先睡觉先睡觉。” 她忍不住在炕上来回滚了滚,直到靠在咪咪身边,脸埋在它泛着淡淡药香的肚皮里才慢慢睡着。 等她睡熟了,咪咪动了动身子,头一歪,继续睡去。 第二天田蔡挂念着昨晚想的事,一大早就起来了,打算用两天时间准备物料,正好自家房顶的茅草也该换了,她决定一起弄出来。 田蔡找出条最旧的灰色长裤,这是以前蔡苹给她做的衣服,后来越来越旧她就干活穿了。 她将裤子穿在身上,裤腿却短了一截,田蔡明显感觉自己照比前两年长高了不少,正好也是夏天,她干脆拿出剪子咔嚓两下,将九分裤改成了七分裤。 改完的裤子一上身,田蔡白皙细嫩的小腿就露了出来,小腿见了风,整个人都凉爽不少。 田蔡又找出件宽松的短袖,半长的头发在脑后一揪,露出白嫩嫩的小脸,连个帽子也没戴,就往陈木匠家去了。 她想自己做木屋,就得先去借工具。 这时候地里的活少了,村里树荫下闲聊的人就多了,那些人见到田蔡纷纷打招呼。 “田大夫回来啦?” “这些天累坏了,看看这小脸瘦的,得掉了好几斤称!” “可不就是,原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都瘦成了一小条,可得吃点好的补补。” “要不田大夫中午来我家吃,我给你做点好的。” …… 田蔡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又谢绝了几个婶子嫂子的好意,这才继续往陈木匠家去。 孙艳红看着田蔡离开的背影啧啧两声,“要说咱们这个田大夫,这长相是真好看,你说同样住在村里,人家那面皮子白得能发光,咱就黑不溜秋的。” “人家又不像咱们似的,见天的下地干活,人家在屋里配个药,咱就得巴巴的上去供着。”周老三家婆娘忍不住酸溜溜道。 孙雪莲听了这话看她一眼,出声道,“这能怪谁呢,还是不是咱们自己没本事,要是有那本事也去当大夫啊,还不是没那两下子。” 周家婆娘被这么一噎,悻悻的住了嘴。 孙艳红假装没看出来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一脸惋惜道,“这么能干的姑娘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家。” 她最近又听房山大队那边传来了田蔡干的一些事儿,越发觉得心痒痒,这么个厉害的媳妇,可不就是她嫂子的绝配,孙艳红十分惋惜不能将两人凑到一家去,而且她嫂子最近在给孙伟相看对象,找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姑娘。 找个这样性格的儿媳妇,还不是因为好拿捏,到时候指不定将人家姑娘欺负成什么样! 周家婆娘嗤笑一声,“能干有什么用,就那性子,但凡是个有点脾气的婆婆就受不了,到时候还不吵翻天去。” 吵也就算了,凭田蔡在房山大队那一手,一言不合再将婆婆和丈夫打了,那可就热闹了,谁家那么大病,将这么个煞星娶回家去,纯纯是好日子过腻了。 第200章 竹屋 田蔡到陈木匠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做活,等听明白田蔡的来意,二话没说就将之前借过她的那些东西都拿了出来。 “你先拿回去用,什么时候用完了再送回来就行。” 田蔡也不跟他客气,谢过就拿着工具离开了,她还要趁着没到最热的时候上山一趟。 田蔡将工具放在堂屋,又绕到后院查看地形,之前留出来很大一片地方种草莓,这回可以直接占用一半盖房子,她更倾向于做个竹屋。 田蔡用步子大概丈量了一下尺寸,这片地方,至少够她建造一个两米见方的竹屋,还要考虑房檐延伸出来的部分和过道,就不能做得太大了,其实做三米的也不是不可以,可田蔡想要的是精致小巧的竹屋,反正她就一个人,也用不上太大。 她换了身长袖衣裤,装了些工具绳子在背篓里,又装了一壶水,叫上懒洋洋趴在海棠树下的咪咪,一人一猫往山上去了。 她大概记得哪一片地方长着大片的毛竹,那种又高又粗的竹子,最适合做竹屋了。 田蔡本来脚程就快,再加上咪咪这么一个山里出来的小家伙,没多久两人就翻过了几个山头。 她一路上还看到不少药材,比较珍贵难找的就挖进背篓里,等到毛竹林时,田蔡的背篓都快装满了。 要说这时候山里的药材是真多,今年她还没进山采过,等忙完了竹屋倒是可以进山几天。 田蔡在竹林里转了几圈,这片竹林很大,里面随处可见小腿粗的竹子,她美滋滋的拿着柴刀开始砍。 田蔡力气大,这刀又新磨过,下就能砍断一棵,她将砍下来的竹子十根捆成一捆,用不上两个小时,田蔡就捆好了一堆。 这点做竹屋肯定不够,田蔡抬腕看了看表,已经中午了,今天她没带干粮,只带了一壶水。 她坐在捆好的竹子上,擦了一把汗,“咪咪,去给我弄点吃的,野鸡或者兔子都行。” 原本懒洋洋趴在一边的小家伙听到这话,“嗷”的应了一声,起身抻了个懒腰,这才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外走去。 没过二十分钟,小家伙就叼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真棒!”田蔡照例给它一个爱的摸摸,然后用柴刀给兔子开膛破肚,那利索的动作,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午饭咪咪自己解决,田蔡吃了一整只烤兔子,吃完了继续干活,到下午四点,地上砍好的竹子已经码了半人多高了。 她没办法一次将这么多竹子运下去,只能像蚂蚁搬家,一趟趟来回往返家和竹林之间,一点点倒腾下去。 折腾到太阳快下山,也还剩一小半没运回来,她干什么都是个急性子,还不想明天再弄。 田蔡坐在自家院子里擦汗,那些竹子她都放在了篱笆外面,后院那么多菜她怕压坏了,直接放在院子里又太挤。 秦岭和王老二推着一板车稻草过来时,田蔡刚垫完肚子,正拿着绳子要出去。 一看他们这架势,田蔡就知道人家这是要帮自己修屋顶用的。 “这——我还想着这两天自己弄呢,又麻烦你们多不好意思。” 一个女孩子自己弄这些太危险了,秦岭并没当回事,看着她手里的绳子问道,“你这要去哪?” 几人已经挺熟了,田蔡也没什么可瞒着他的,而且她打算盖房子的时候再找他和王家兄弟帮忙呢,就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 秦岭一听,直接将手里的平板车停在院子里,“我跟你一起去。” 有了他俩的帮忙,三人一次就将剩余的竹子都运了回来,堆在篱笆外。 田蔡估摸着自己想要的竹屋,大概就是两米高,再加上一部分扎进土里,一部分露在上面,至少一根的长度要三米五。 她将自己的设想跟秦岭说了一遍。 “你这样算不对,”秦岭等她说完,略一沉吟,才接着道,“又不是每一根都要扎进土里,没必要都留那么长。” 见田蔡不明白,他拿了跟树枝在地上几笔勾勒出一个草图,“像这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田蔡看见这草图就眼前一亮,她想要的那种竹楼,有点吊脚楼的味道,就是这个样子的! 秦岭点了点下面的几个支点,“那它一圈只需要八个支撑点。” 如果按照田蔡说的,每根竹子都三米半长,那下面就全被封上了,整个小楼也没了轻盈感,显得十分笨重。 秦岭手非常巧,他又画了几笔,这才动手砍起竹子来,田蔡在一边看着,见那些竹子有长有短,不知道按照什么规律来的。 “要开几个窗户?”秦岭问道。 田蔡想了想,伸手比了个二,“开两个!” 反正就夏天在这睡觉,到时候用竹片做那种上下开的窗户,要开的时候就支起来。 等木屋盖好了,里面的床和桌椅也要用竹子做,想想就美滋滋,她有一种在给自己做个大玩具的感觉。 田蔡自己没发现,在她知道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保证后,性子里原本压抑住的那部分活泼慢慢显露出来了。 秦岭在心中已经计算完大概用料,他朝着田蔡道,“你先回去,我们自己弄就行。” “好,”反正她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回去准备晚饭,“晚上你们就在这吃,我回去做饭。” 王老二一听,顿时咧嘴笑了,他可是早就听说了,田大夫手艺不错呢! 因为没做太精细的活计,借着这点月光完全可以,田蔡也就没给他俩拿手电筒出来。 她绕回菜园子,在里面摘了点小葱,和面烙了些葱花饼。 手里动作不停,又拿了几个之前放在地窖里的土豆过来,很快把土豆切丝,下锅炒了个土豆丝。 这边一做好,她就跑到后院篱笆外面喊秦岭和王老二进来吃饭。 一直到将近九点,他们才将所有的竹子都砍完,剩下的等明天接着弄。 第201章 何家 第二天一早秦岭就来了,就这么少的活儿,他一个人就够了,再加上自己某些不可明说的想法,更是不想让人过来打扰。 田蔡也不能让他自己弄,跑进跑出的帮忙,再说这竹屋是她给自己建的,当然一切都得按照她的意思来。 她就这么看着秦岭画线、挖地基、埋竹子、夯土、然后一点点将自己梦想中的小竹屋框架弄出来。 “屋子上面就不用茅草了,直接用竹子。”秦岭估算了一下竹子的数量,把整个屋子盖起来也是足够的,不够可以再上山砍。 田蔡:“可是用竹子有缝隙啊,下雨会漏雨。” 秦岭摇摇头,“不会,像这样。” 他拿了几根还没锯的竹子过来,量了长度,锯断后用柴刀从中间劈开,清理掉里面的竹节,下雨天雨水还能直接顺着上面的凹槽排下去。 等将做屋顶的竹子都准备好了,秦岭把它们靠在已经支好的框架上,就上去踩着框架铺设屋顶。 他将竹子上下互补依次摆放,放了没两根田蔡就看出了这样的妙处,外表看上去都是整根的竹子,雨水浇下来会顺着缝隙淌进去,而淌进去的雨水会被开口向上的竹子接住,顺着流到外面去,排水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 田蔡朝他竖起大拇指,她还以为自己还要弄成茅草屋顶了呢! 不一会儿,一侧的屋顶就安装好了,秦岭又跳下来去安装另一侧,依然是使用相同的方法。 最后再用几个竹钉将它们固定住,屋顶就大功告成了。 高慧娟从山上下来,远远看见田蔡家篱笆外面堆了不少的竹子,寻思过去问问是干什么用的,结果还没等走到,就从篱笆上面露出来的部分看到了秦家小子的身影,看样子是搭什么呢。 高慧娟见了就是一笑,这小子还算不傻,人家姑娘有事还知道往前冲,她摇摇头,想着回去将这事学给张德发听,这才没过去,背着木柴往回走。 高慧娟还没到家,隔着老远就听到何老太太的叫骂声。 她走到门口时候,何老太太正在喂鸡,一边喂还一边骂着,“去去去,光拉屎不下蛋的赔钱货,还敢吃东西,也他妈不怕噎死,老娘就应该扒光你的毛,让你光着腚好好磕碜磕碜,让人家都看看不下蛋的母鸡长什么样!” 不大的院子里,三只鸡低头在地上啄食,院子里满是鸡屎,看样子今天还打扫呢。 几个小孩正在旁边玩着泥巴,沾了一身的泥印子,头发也脏成一缕缕的。 突然,其中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把泥巴塞在了另一个女孩嘴里,在女孩哭闹之前眼珠一转,自己躺倒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哇啊奶奶,奶奶,二丫欺负我哇啊——” 何老太太一听,火气更甚,抓起旁边的竹条劈头盖脸就朝着女孩身上抽去,边抽边咬牙切齿的骂,“赔钱货,我叫你个赔钱货,还敢打我孙子,谁给你个赔钱货的胆子,老娘当初就应该把你扔进粪坑里溺死,你个婊子养大的小贱货,小婊子!” 那女孩经常被打,这会儿也不敢反抗,就缩成一团抱着自己抽噎着哭,嘴里喃喃,“我没有我没有。” “还敢嘴硬,老娘就在这看着呢,我叫你嘴硬,叫你嘴硬!”何老太太抽打的动作愈加使劲儿了,那架势,好像这孩子不是她孙女,而是仇人。 另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妇人倚着门框站着,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她眼珠子一转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脸色难看的高慧娟,赶忙扬起笑容,“哎呦,张家嫂子啊,怎么站在门外呢,快请进。” 高慧娟不想管,她家男人之前也不是没管过,结果什么样,人刚走,何老太太就下更狠的手,张德发批评也批评了,教育也教育了,这老太太就是个混不吝的,闹起来她也觉得头疼。 总不能因为奶奶打孙女就将人抓起来,张德发也找过何老头,那老东西最是没用,在老太太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何老太太打了一顿出了气,听见高慧娟过来了,这才丢了手里的竹条,一双眼睛眯着,扬起假笑,“是德发媳妇呀,正好我有事要找德发呢,你看我家老四都这么大了,个子也高,还有一把子力气,是不是可以进咱们民兵队了?” 高慧娟是一点都不愿意跟这难缠的老太太打交道,她假装为难道,“民兵队名额的事儿也不归他管,那都得李队长说了算,回头我跟他提一嘴,让他给你问问。” 何老太太仍不死心,“我们老四也不用进青山村那边的民兵队,就进咱们自己村的就行,德发媳妇啊,我跟你娘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你有这便利可不能不拉拔自己家人啊,我听说你那弟弟,现在也混了个大队干部干着呢,到时候我们老四进去,也有个照应不是?” 高慧娟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骂了何老太太一百遍,尽量心平气和的道,“回头我问问德发。” 正好这时何老四媳妇过来了,说,“娘,你快放心,队长嫂子既然答应了要跟队长说,就肯定不能忘了的,你看人家还背着柴火呢,快别拉着人家说话了。” 高慧娟可不觉得何老四媳妇有这么好心,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想了,顺着这话说了两句,解脱般急匆匆往家赶,下次她可不自己去打柴火了,到时候就让宝才那个臭小子去,要是他不去,她就让他爹揍他一顿。 何老四媳妇这么好心给高慧娟解围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男人压根就不想进民兵队。 那差事有什么好的,现在也不给补贴了,经常还有巡逻任务,也不知道何老太太那么执着非让他进去干嘛。 老太太姓朱,嫁到了何家,村里人就何婶子、何奶奶的叫着,何老太太之前是个寡妇,没儿没女,快三十的时候改嫁了何老头。 跟李大生家情况差不多,前面走的那个留下了两个儿子,老太太自己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所以这老何家一共有七口人。 一家七口要是劲儿往一处使,那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可老何家这四个儿子是从两个肚皮爬出来的,天生就不亲,何老太太进门的时候前面两个儿子早已经记事了,她又不是一个处事公允的人,什么事儿都偏着那两个自己生的,所以两边的隔阂越来越大。 等到四个儿子都长大了娶媳妇了,这种隔阂就变成了各种摩擦,再加上何老太太在中间搅合,何家老爷子没办法,就给几个儿子分了家,自己跟着老四过。 第202章 临时工 这个何老四,是老两口的老来子,心头宝,每年几个儿子的孝敬大多也都花在了这个儿子身上,再加上娶回来的儿媳妇又是个嘴甜会哄人的,老两口恨不得将家底都贴补给老四。 何家正房五间,一个儿子一间,老两口一间,唯一的闺女,就在老两口屋里随便隔了两块板子,晚上就遮出个一米宽的小空间让她睡觉。 因为没钱起新房,一家人即使分家了也住在一起,谁家要是做了好的,都得给老两口端一碗过去,何老四两口子回回都能占到这便宜。 何家这四个媳妇,老大胆小木讷,老二尖酸刻薄,老三贪财抠门,都不得何老太太喜欢,再说前面两个儿子都不是亲的,儿媳妇她也喜欢不着。 唯独最后进门的这个老四媳妇最得她心,心思活络还嘴甜会说话,专会做小卖乖,把何老太太哄得够呛,自觉这个老四媳妇娶的最好。 因此老四媳妇在何老太太自己的两个儿媳妇中地位最高,在另两个面前就更别说了。 她如今又怀孕了,按照村里的说法肚皮尖尖的,看着就是个男娃娃,何老太太更是捧得跟什么似的了。 何老太太见高慧娟急匆匆走了自是不高兴,回头瞪了老四媳妇一眼,不过看在她肚子的份上,到底没骂出口。 老四媳妇连忙赔笑,“娘,您先别生气,我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我可都是为了咱家,为了金枝妹子呢!” 金枝,全名何金枝,就是何老太太唯一的闺女,这姑娘今年才十六岁,家里家外一把好手,何老四两口子好吃懒做,家里的活计都靠着这个小姑子干呢! 何老太太语气不善,斜了老四媳妇一眼,压着脾气道,“你说来我听听。” 老四媳妇往两边看了眼,见那几个玩泥巴的孩子远远的待着,这才凑过去小声说道,“娘,我知道您最近为老四工作的事儿犯愁呢,要说这都是我们自己不争气,岁数也不小了,不说挣出份家业来,反倒累得您二老跟着劳神操心,我们这心呐,是真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 何老太太听了这些好话,面色稍缓,“那你还拦着我,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们,你们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我告诉你” 老四媳妇赶忙打断她接着道,“您先听我说,这民兵队我可是打听过了,看着风光,实际上每个月的补贴已经取消了,现在都是队员自愿的,一旦有个什么事儿都是征用,老四要是去了,遇到什么危险真出点意外,可让我怎么活啊!” 说到老四的安危,那可是何老太太的命根子,她赶忙问,“真这么危险?” “千真万确呀娘,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其他人家打听打听,去年在青山村抓特w他们还跟着去了呢,那特w手里可是有枪呢!” 老四媳妇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上次青山村抓特w根本就没让民兵队过去,去的都是解放军,而且就算特w手里有枪,那解放军手里枪更多。 只是这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倒是比全真或者全假的更容易让何老太太相信。 何老太太心里信了大半,让何老四去民兵队的念头就淡了,她让儿子去是想在大队谋个一官半职,可不是为了送命的。 见何老太太信了,老四媳妇赶忙打蛇随棍上,说,“娘,昨天我娘家嫂子让人给我带话,说是县里机械厂有个临时工位置,人家愿意一百二十块钱卖了。” 何老太太一听是临时工,就皱起了眉头,再说一百块钱也太贵了,于是道,“临时工有什么意思,要不要你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可不是啊娘,”老四媳妇继续道,“人家这说是临时工,实际就是学徒工,以后是肯定要转正的,要不是这家人生病了急用钱,可不愿意卖呢,又有我娘家嫂子的关系在,所以才能这么便宜的!” 如今人们都以当工人吃商品粮为荣,但凡哪个厂有意招工,一放出消息准能有一大群过来的,那都能抢破头。 要知道这工作要是转正了,可不是一百二十块钱能买到的了,那得千八百块才行! 所以老四媳妇这话一出,何老太太就心动了,工人啊,她家老四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要是再有个工人的身份,哎呦喂,她以后在村里都能横着走路了,不过一想到一百二十块钱,何老太太就觉得肉疼,“家里哪有一百二啊,咱家刚分完家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两个白眼狼愣是将我们棺材本都划拉过去了。” 老四媳妇才不信自家婆婆手里没钱呢,就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把钱都分给前面两个儿子,也就是嘴里哭穷。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她道,“我昨天知道这事也是犯愁,你说咱家老四要是没赶上这次机会转成工人,以后咱不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何老太太不说话,即使这个四儿子是她的心头宝,也没宝到让她将棺材本拿出来。 老四媳妇见她不说话,气恼的背过去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又是一脸担心,她咬了咬唇,犹犹豫豫道,“娘,你说咱们把小妹嫁出去怎么样?我娘家能给我点钱,到时候再加上小妹的聘礼,老四的工作这不就出来了,只是这样,怕是要委屈小妹了。” 老四媳妇虽然也喜欢有人替自己干活,而且小姑子胆小怯弱,平时存在感不强,只知道闷头干活,可她更想让自家男人混成工人,那时候她的腰杆子就彻底硬起来了,在几个妯娌面前也更有底气。 何老太太还是不说话,她在考虑老四媳妇的话,这个闺女虽说是她唯一的闺女,但她这人重男轻女的厉害,对这个女儿从小也是非打即骂,好在这孩子懂事早,知道帮着家里干活,她这才没将她扔了。 而且她留着这闺女,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干活,另一方面就是想挑个愿意出彩礼的人家,到时候高高的要着,再将人嫁出去,聘礼可是一分不能带过去的。 第203章 彩礼 何老太太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眉头皱了皱,假装气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得我好像那卖闺女的狠心老娘似的!” 老四媳妇赶忙伸手搂住何老太太胳膊,脑袋也靠过去,“您可别这么说啊娘,我就再没见过比您还心善的婆婆了,您这当婆婆都这么心善,对自己闺女更是一片慈母心了!” 何老太太被拍了马屁,脸上的褶子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心里熨帖极了,想到刚才老四媳妇说的工人和彩礼,她咽了咽口水,“你那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吗?” 老四媳妇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婆婆这是同意了,她就知道肯定会松口,平时对这闺女什么德行,妯娌几个都看着呢,金枝迟早就是被卖的货,“之前我娘家嫂子帮着打听了一户人家,愿意出八十块钱娶个媳妇,还不要嫁妆呢!” 如今一大家子一起在生产队干活,一年到头顺风顺水也就能剩下二十多块钱,八十块钱,怎么也得攒三年,还得是家里壮劳力多的人家。 这还是赶上好年景,要是碰上个水灾旱灾什么的,别说结余了,不倒欠队里就不错了。 村里一般的彩礼也就是几十块钱,不算罗娟,这两年村里最高的彩礼也就一百块钱,她家金枝长得也不出彩,能有八十已经很不错了,最关键的是,人家还不要嫁妆! 老四媳妇这八十块钱一出口,何老太太立刻就心动了,如果有了这些钱,就能给他们老四在机械厂买个临时工的位置了,干一段时间再转了正,想到这,她立刻追问,“真有这样的人家?你之前怎么没说?” 老四媳妇赶忙赔笑道,“我这不是怀孕了嘛,记性不好,还是昨天我嫂子又找人过来捎话,让我给回个信儿才想起来的,只是我嫂子也说了,那家人在东林公社,距离咱们这有点远,而且那男的早些年因为长辈生病被耽误了,现在年纪有些大,已经二十八了,不过身体肯定是没问题的,人看着也壮实着呢!” 何金枝今年才十六岁,那男人比她大了整整一轮,又是在东林公社,距离靠山村确实有点远了,这姑娘要是嫁出去了,自家有点什么事儿那么远她也帮不上忙,按理说随便一个疼女儿的娘都不会答应,毕竟附近大队年纪合适的小伙子有的是,再说何金枝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 只是何老太太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八十块钱,就算让何金枝去嫁个老头子,只要能给足够的钱,她也是愿意的,她眼珠转了转,“年纪大倒是没什么,年纪大才知道疼人,只要能挣钱养家就行,不过咱们金枝可整整比他小了十二岁,正是最鲜嫩的年纪呢,你让你嫂子跟他家说,彩礼给八十可不行,至少要一百五,咱家也不是苛刻的人家,也不用他买什么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就一百五十块钱彩礼就行了!” 老四媳妇朝着何老太太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那我今天就回去跟我嫂子说?” 何老太太仿佛看见一大摞钞票朝着自己飞来,喜上眉梢道,“去去,现在就去,要是天晚了就明天再回来,我先领着金枝去看看她那身上长的东西,不行就买点药抹上,可别耽误嫁人。” “还是娘你有远见,那我就先回娘家去了!”老四媳妇喜滋滋的回屋换了身衣裳,又在手里拎了个布袋子,走了。 何老太太想了想金枝身上那一片片红疹,再想想那彩礼钱,快步往后院的菜园子去了。 何家五间房,后院自然比别人家的也大不少,何金枝此时就在菜园子里拔草呢。 村里的姑娘,能像罗秀艳那样只天天负责家里两顿饭的不多,一来乡下的姑娘不值钱,二来家里还有一堆农活要做,好几个孩子还小的嫂子等着呢,都在家不下地,那地里的活都交给几个儿子还不得累死。 “金枝啊,你过来。”何老太太站在屋后的阴凉下,朝着菜园子里的姑娘喊道。 何金枝抬起头,一张本就不算白净的脸晒得通红,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应道,“来了。” 等人走到面前,何老太太想着那即将到手的彩礼钱,脸色就好了一些,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咱们金枝也长大了,可以说人家了。” 何金枝正在擦汗的手一顿,这才略带羞涩的低下头,“娘,我才十六呢,早着呢!” “早什么早,”何老太太撇撇嘴,“村里有的是年纪不到就出嫁的,等生了孩子到年纪了再去领证,要我说现在就是麻烦,结个婚还非要领什么结婚证。” 何金枝听到这话,头埋得更低了,她咬着唇,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四嫂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家在东林公社,今年二十八岁,家里条件好着呢,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挣钱可是一把好手!” 何老太太每说一句,何金枝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可以说是血色全无,再没有刚才那脸颊红扑扑的样子,她颤着唇道,“娘,你忘了我身上那疹子了吗?我这样的嫁出去,人家肯定会退回来的!” “这有什么,娘今天就领你去田大夫那看看,不都说她看病厉害,保准不出半个月,你身上就全能好,要是好不了,娘就领你去县里看看!”看何金枝还是不情愿,何老太太又换了个态度,眼睛一瞪,“怎么着,我是你娘,你的亲事我还不能做主了?你哭丧着脸是干什么,我还没死呢哭丧给谁看!” “娘——”何金枝赶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战战兢兢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老太太呸了一口唾沫,“不是这个意思就给我乖乖嫁过去,现在就跟我上田大夫那看去。” 说着,就一扭身子率先走了出去。 何金枝没办法,只能拍拍身上的土,跟了上去。 何老太太领着何金枝过来的时候,田蔡心心念念的竹屋雏形已经出来了,屋顶是最先弄好的,然后是地面,两侧不带窗户的墙壁也已经固定好了。 第204章 何金枝 听到前院有人来,田蔡顾不上放下手里的竹条就快步走过去。 是村里的何老太太领着个面色通红的少女过来了。 田蔡看到是这个老太太,眉头皱了皱,不过什么都没说,领人进了药房。 有次她从县里回来,正巧见到这个老太太在村口跟人说闲话,说秋菊又生了个闺女,老孙家两个儿媳妇生的都是闺女没准以后要绝户之类的,话说的十分难听,话里话外十分瞧不起女孩,关键还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也深以为然。 当时说的那些跟田蔡没什么关系,再说村里那帮老娘们手里的活计多忙也不耽误说人闲话,这事儿他们干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她却是记住了何老太太这个人。 等两人在条凳上坐下,田蔡洗了手,看着她淡淡道,“哪里不舒服?” 何老太太打从刚刚进来,眼睛就没从田蔡身上移开过,她之前也见过这小大夫,那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怎么一些日子不见,居然变得这么水灵,看那皮子白的,跟会反光似的。 要是金枝能长成这样,别说一百五的彩礼,她能要到五百去! 何老太太听到田蔡的话,立刻反应过来,“哎呦小田大夫,不是我看病,是我这小闺女看。” 说着,将后面的何金枝往前拽了拽,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道,“这就是我闺女,过一阵子就要说亲了,劳烦你给看看她身上长的是什么东西。” 田蔡这才仔细看向少女,这个何家唯一的姑娘她之前下地干活时候就见过,不怎么爱说话,总是低着头,干活十分利索,不过年纪看着不大,这就十八了? 何金枝原本还在偷偷观察田蔡,她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队里唯一的大夫,再加上自己某些隐晦不可明说的念头,忍不住暗暗跟人对比起来,越是对比心里越沉。 她虽然知道田蔡长得好看,却是不知道这么好看,那娇俏的脸蛋,雪白的皮肤,还有放在桌子上的纤细手指,无一不昭示着两人的天差地别。 何金枝见田蔡转过头来赶忙低下头去,将原本就低下的头埋得更低了。 田蔡刚才也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当是小姑娘害羞,于是对她笑了笑,“你先别着急害臊,过来这边我给你看看。” 何金枝踌躇不前,有点不想凑过去自取其辱。 何老太太没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一把将人拉到身前,按坐在凳子上,还把她的手拿起来哐一声放在桌子上,谄笑着,“田大夫你看!” 何金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田蔡看了何老太太一眼,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将手放在何金枝的手腕上,她听了一会儿脉,这才抬头观察她的脸色,问道,“是哪里不舒服?” 何金枝咬了咬唇,目光落在两人色差极大的肤色上,心里越发苦涩,要是自己也像田蔡一样,有能耐自己挣那么多工分,是不是也能养出这一身白皮子来,想到要把自己看着都恶心的患处暴露在人家面前,就让她更加难以启齿。 何老太太看不过去她这磨磨蹭蹭的样子,一巴掌打在她后背上,“你说你这面瓜一样的性子究竟是随了谁,干点什么就不能嘎巴溜脆点。” 何金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要说平时何老太太也没少动手打她,但是每次在外人面前被打都让她觉得特别羞耻,何况如今面前站着的人是田蔡,她越发觉得自己的脸被自己亲娘撕下来扔在地上踩,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何老太太见何金枝依旧不动弹,直接自己上前掀衣服了。 “唰” “啊——” 何金枝伸手想挡,但田蔡已经看见了。 腰腹处的大片红疹,一直延伸到被挡住的胸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服摩擦,红疹好些都破皮了,甚至腰腹那两条褶皱处都有了溃脓的迹象,渗出了黄色的液体。 何金枝赶忙就要将衣服从她娘手里扯过来放下,结果被她娘照着头又给了一巴掌,“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艮呢,都是女的你遮掩个什么劲儿!” 何金枝被自家老娘钳制住胳膊动弹不得,她死死的咬着下唇,跟受到多大的羞辱似的,整个人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微微发抖。 田蔡有点无语,到底是自己要来看病的,还是她逼着人家来的,弄成这副模样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她虽然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出来,见患处已经露出来了,这才伸手从药柜上面拿了盒自制的棉签,用棉签扒着,仔细看了看那些疹子,问她,“疼,还是痒?” 何金枝青白着一张脸不说话,感受到亲娘蓦然加重的力道,这才不甘不愿的道,“痒。” 她垂下眼睑,视线落在那根在自己身上点按的细棍上,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这是什么意思,嫌她身上长得东西恶心,怕传染她?可不管她心头如何恼火,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那是一直痒还是分时间段吗?” 何金枝:“……白天没事,晚上痒。” 田蔡又扒着她的衣服看了看后背,再往上看不见了,于是朝着两人道,“得把上面的衣服也解开我看看。” 何金枝经过这一会儿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却也比刚刚强点了,也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的,听话的将衣服解开了。 这红疹一直长到胸前,两胸之间也长了不少,田蔡又将她的后背、胳膊和大腿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胸腹处长有红疹。 “你是不是挠了?”田蔡指着那块流脓水的地方问道,“你自己有没有观察过,这淌出来的黄水蹭在其他地方,会不会跟着起红疹?” 何金枝侧头不看她,但耳朵还是竖着的,听到这话难免跟着田蔡的思路想了想,她最先起红疹的地方就是肚子上,后来是怎么越来越多的,好像就是因为挠破了出来的水蹭在其他地方,顿时顾不上羞愤,瞪大了眼睛,“会!我之前没起这么多的!” 田蔡仔细观察了那些红疹,脓水沾到旁边会引起二次感染,那就应该不是湿疹一类的,“你这是每年都起,还是今年突然起的?” 第205章 过敏 “往年没有,就今年开春才起了。”何老太太替她答道。 田蔡琢磨着又问了几个问题,越问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儿,“你仔细想想,你今年起疹子之前周围有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者你接触过什么以前没接触过的,我看你起得这些不是湿疹,过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过敏?”何老太太摇头,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是过敏,乡下娃子体质好着呢,以前也天天什么都干,就从来没长过这玩意!” 田蔡收了手里的棉签,解释给他们听,“过敏有很多种情况,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各自的过敏源也不一样,我老家还有人对柳絮过敏,一到柳絮乱飞的季节他就不能出去。” “金枝已经算幸运的了,只是身上起疹子,有那过敏严重的,过敏原从呼吸道进入身体,分分钟就能要了人命!” “我能开药让她暂时好转,但是不找出过敏原,治好了也会再次复发,所以你们还是好好回忆下,发病那阶段都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何老太太在旁边听到要开药登时拉下了脸,张嘴刚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眼下没什么比顺利将金枝嫁出去换回彩礼更重要。 何金枝的手不自觉的捏紧,认真思考起来,可是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 田蔡给她开了内服的药,又拿了些药膏,“这药一天喝一次,药膏早晚各抹一次,每次抹药之前要将患处清洗干净,而且你绝对绝对不能再挠了,不然以后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何老太太眼珠一转,在一边插嘴道,“小田大夫,给俺们金枝开最好的药,一定要是最好的!” 田蔡:“这你放心,不好用的我肯定不给你开。” 何金枝想着自己那段时间每天早上拾掇完家里就上山挖野菜去了,一直到下午才回来,接触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想到这,眼睑下的眸光都暗了许多。 何金枝还存了份隐晦的心思,想着我就是不说,看你能不能自己诊出来。 田蔡倒是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摸着下巴提醒道,“有没有在山上碰到或者吃了什么以前没见过,或者很少接触的植物、虫子?” 山上无论是草木还是花粉,甚至毒虫都那么多,好像是不太容易发现自己究竟对哪个东西过敏,不过何金枝身上这情况,让她过敏那东西,应该后来一直有接触,只接触一下,不能严重成这样。 “你有没有带回来什么,直到现在还放在身边,偶尔还会接触到。”田蔡提醒,“要是找不出来,以后这疹子去掉了还会复发,我开的药只能消掉你已经起来的疹子,并不是让你的体质对这种东西不过敏了。” 一说以后还会复发,何金枝面上这才露出慌乱之色,皱眉认真思索起来,这段时间碰了什么以前没碰的东西。 她还没想到什么,倒是何老太太突然拍了下大腿,“后院种的那棵丁香不就是你弄回来的?” 何金枝也愣住了,她仔细想了想,还真没准,那棵丁香就是她今年春天挖回来的,之后就种在了后院,每天都要给浇浇水,一有空闲就要摆弄摆弄,为这还挨了何老太太不少骂,一想到让自己身上起疹子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顿时慌了,“那现在怎么办?” 田蔡便道,“你先让你家里人把那东西挪出去,不行就换个地方种,或者你别接触了,过一阵子再看看会不会好。” 何老太太也跟着念叨,“对对对,听大夫的,回去我就让你大哥把那玩意刨了,你说你种它干什么,不顶吃不顶喝的,净干那没用的。” 何金枝被数落的低下头,干什么,还能干什么,人家姑娘都有雪花膏,香皂,从人旁边走过都是一股香香的味道,只有她,身上的汗味遮都遮不住。 但家里的钱都掐在她娘手里,她是一点都别想着花的,只能自己想办法,有天看见掉落的花瓣才灵光一闪,自己采些有香味的花,做成花汁子涂衣服上,总能有点味道的。 没想到她还没等吸引到自己想要吸引的人,就先起了一身的红疹子。 田蔡给她上好了药,将剩余的递给她,“就像我这样上药,上完了晾一会儿再穿衣服。” 何老太太现在对何金枝可在意着呢,只要这个姑娘能好好的嫁出去,把彩礼给她换回来,让管她叫祖宗都行。 何金枝刚穿好衣服就被老太太拽着往外走,嘴里还叨叨着鸡还没喂之类的,这时候田蔡正在水盆边洗手,听到动静一回头,两人都快走到门口了。 想着这老太太怕不是忘了给钱,于是她出声道,“老太太先等会再走,把药钱结一下,那罐药膏五分钱。” 田蔡十分确定自己的声音一点都不小,没想到这老太太假装没听见,拽着何金枝加快脚步往外走,田蔡就明白了,按说她也不差这几分钱,可是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而且我给你免药钱是我免的,你要是故意不给,那肯定不行。 再说了,要是真没钱买药的,她也不是没给免过,可是像何家老太太这样明目张胆故意不给的,真是碰见的头一份。 何老太太假装听不见闷头往外走,结果刚到院子里,就被守着大门的咪咪吓了一跳。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面朝里,蹲坐在大门口。 何老太太顿时就僵住了,田蔡从后面走过来,满含深意道,“老太太是不是耳朵不太好,也是,年纪大了都有点耳背的毛病,用不用我也给您看看?实在不行咱们扎两针。 我跟你说药钱没给呢,您头也不抬就往外走,也就咱们是一个村的,这要是别人,我还以为是故意赖账呢!” 第206章 药钱 何金枝臊得脸通红,要说她早就知道自己老娘有这毛病,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得实惠的毕竟是她家,只是这回便宜占到了田蔡面前,不知怎的,她有点不敢抬头看向对方的眸子。 心下忍不住庆幸,幸亏秦二哥没在这,不然可丢脸死了。 何老太太被田蔡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她打从早些年就这么干,凭借她有四个儿子,村里就没谁家敢跟她撕破脸的,就算心里再不满,嘴上也不敢吆喝出来,何老太太也知道不能可着一只羊薅毛,却没想到这次在个小大夫面前吃了瘪。 “你——你什么意思?”何老太太吊起眉毛,指着田蔡怒斥道,“你把我朱金香当什么人了,我家四个儿子呢,我差你那几分钱,我告诉你不要瞧不起人,你瞧不起劳动人民就是摆资本主义的普,小心我去公社告你!” “去——”田蔡也不惧她,马上回嘴激她,“现在就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说着,就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外面拖,“走,你要是不告都不好使,我可是正经有证书的基层大夫,收钱看病是公社要求的,我就看看你怎么个告法,到时候我还要告你一状呢,你这就是薅社会主义羊毛,挖社会主义墙角,就是想占组织的便宜!” 田蔡两顶大帽子扣下来,何老太太直接就傻了,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小姑娘家家的不是应该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她个老婆子掰扯吗,怎么这个田大夫看起来比她还泼? 再说她可不敢真往公社去,她占不占理她自己还不知道吗,也就能吓唬吓唬村里那些无知妇女,她四儿子都说了,只要沾上资本主义四个字,就没有谁家不怕的,可这次怎么就碰到个硬茬子了! 当下撒起泼来,“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哎呀快来人啊,田大夫打人了啊!要人命啊政府啊,快来人救救我们可怜的母女啊——” 田蔡手劲儿大,一只手轻轻松松将何老太太拽在手里,让她怎么都挣脱不了,讽刺道,“开药的时候还让开最好的,到付钱的时候装听不见,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来!” 秦岭虽然在后院干活,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前院,听前面传来动静,第一时间扔下手里的东西冲了过来,看到面前的情况脚步顿了顿,他就不应该担心田蔡,他要担心的从来都应该是别人。 田蔡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将手背在后面朝他挥了挥,将人撵了回去。 但是他这么一冒头,就被一直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见的何金枝看了个正着,撞上秦岭的目光,心不受控制的砰砰跳,仿佛要从嘴里飞出来。 “秦二哥……”何金枝眼里再看不见田蔡和自家老娘,周遭的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眼里只剩下秦岭一个人,她已经有两个月没看见他了,秦二哥好像比之前看上去更精神了。 一开始她还沉浸在好不容易见到秦岭的激动里,等反应过来秦岭是从田蔡家后院出来的,也就是说人之前一直在那,顿时满腔的激动转成了酸意。 田蔡扯着何老太太出了大门,“走,我现在就拎着你去公社,你不是找领导吗,咱们就找领导好好评个理。” 两人在院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一瞧当事人是何老太太,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这老太太八成占便宜占到了田大夫头上,人家那暴脾气可不惯着她,于是纷纷看起热闹来,甚至还有不嫌事儿大的打趣几句。 “何婶子,这是怎么着,咱们小田大夫都多好性儿的人了,你怎么还能跟人家闹起来。”东子娘找了个阴晾的地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 刘桂花的视线却在旁边的何金枝身上打了个转,那大喇喇的视线,臊得何金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之前可是听何老四媳妇说过,这个小姑子身上长赖了,看着恶心的够呛,八成是跑这找田蔡看病来了,于是一张嘴就不饶人了,“哎呦这是金枝也在呢,你娘领你过来看病还能闹起来,啧啧,你说你这么大个姑娘了,也不知道拦着点。” 她听到动静的时候正在家摘菜呢,这会儿拿着一绺韭菜站在一边摘,嘴上叭叭着,啥也不耽误。 听到刘桂花的话,围观的几个人才看见在一边装鹌鹑的何金枝,见她圆脸上已经通红一片,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 有人上下打量了她几个来回,“金枝什么病啊?” “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病,做不过这疼那痒的。” 杜婶子看着一直对峙的两人,生怕田蔡一冲动将何老太太打了,赶紧上前问,“小田,这是怎么回事?” 表面上看不过是五分钱的事儿,可田蔡更看重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也没什么怕人知道的,当下就将何老太太非让开好药还不给钱的事讲了出来,“老太太还说我收药钱就是资本主义,要去公社告我呢!” 何老太太眼珠转了转,知道今天是一点便宜占不到了,干脆耍起无赖来,“我可没说,我就是没带钱,我要回家取去她就拽着我胳膊不让走,我朱金香四个儿子呢,我能差那五分钱,真是笑话!” “不差那五分钱你到是别赖账,”田蔡哼了一声,指着一边的何金枝道,“既然你说没带,那就让你闺女回去取钱,什么时候取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那不行!”何老太太气急败坏道,“我家钱都被我藏起来了,只有我能找到,她回去也没用,怎么着,你还想学资本主义那一套,你还敢扣着我不让走咋的?” 众人又听她提起资本主义,眉头紧皱,纷纷看了过去。 “别给我张嘴闭嘴资本主义的,吓唬谁呢?我药钱都是定期交给大队的,既然你想赖账,那我只能把你这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人扭送到公社了!”田蔡不由分说一使劲儿,拽起何老太太就往大队部走。 何老太太一看她完全没被自己吓住,根本不怕人围观,还硬气的真要拽着自己去公社,立即怕了,不过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下就放软了口气,假装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哎呀我这老糊涂,都忘了身上带钱了,小田大夫,你说你非得跟我个老婆子计较啥呢,我这就给钱,这就给钱。” 第207章 生男生女 田蔡直接朝她伸出手。 要不是怕张德发不好做,她都不想将药卖给这母女俩了,什么玩意儿,欺软怕硬的。 那何金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田蔡原本对她印象还可以,这下子也一落千丈,先不说刚才暗暗打量自己的目光,就现在看她娘在这闹腾,屁都不放一个,就很难让人看得上她。 何老太太脸色难看的将五分钱掏出来,她倒是想直接扔在地上,可看着田蔡直愣愣盯着自己的视线,愣是没敢整幺蛾子,乖乖将钱放在了她手上。 瞧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何老太太忍不住嘟囔几句为自己找补,“就说了,我朱金香四个儿子呢,还能差你那五分钱了,真是” 剩下的话在田蔡越发犀利的视线下憋了回去,黑沉着脸拉着何金枝挤开人群走了。 等人走了,东子妈才上前来,“别跟她一般见识,何老太太这人年纪越大越发不要个脸了,谁家的便宜都想占一占。” “就是,村里人心里都明镜的,没稀罕跟她一般见识。” ……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了田蔡一番,她也客客气气的跟大家道了谢,这才拿着钱回家去。 何老太太拉着何金枝一路疾走,很快就听不见后面的声音了,可她心里就像窝了一把火一样,真是好多年都没这么憋屈过了,越想越觉得来气,脸也拉得老长,快要拐弯的时候冷不丁站住了脚步,拽的何金枝一个踉跄。 “……娘?” “啪” 何老太太一巴掌打在何金枝脸上,“刚才你那骚浪样儿是看谁呢,你娘都被人欺负了你还在那发春,才十六岁就知道想男人了,我看你个小骚蹄子是一点也不把我放眼里了?” 何金枝听到这些话脸都要烧起来了,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只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让自己有这么一个娘,将自己生得不好看也就算了,再瞧瞧,这是一个亲娘能说自己闺女的话吗?谁家娘骂自己亲闺女是骚蹄子? 她要是骚蹄子,她娘算什么? 不过这些话何金枝一句也不敢说出来,甚至连伸手过去捂脸都是不敢的,只唯唯诺诺的低着头,等何老太太将火全都撒出来。 何老太太站住身往回看,见那边刚才还聚在一起的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跟自己掰扯个没完那丫头片子也瞧不见了。 “呸,什么东西,给我走着瞧。” …… 田蔡将那五分钱放在药房装钱的小篓子里,这才端了两碗水出来,递给跟进来的杜婶子一碗,自己一碗。 她将条凳往那边推了推,“婶子坐。” “哎!”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杜婶子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田蔡,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张不开口。 田蔡假装没看见她的犹豫,想到前几天看见的罗大嫂,“大嫂那肚子,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杜婶子一提起这个怀孕的儿媳妇就忍不住舒展了眉眼,能怀上这个孩子还多亏了田蔡,要不是她将大强治好了,自己的小孙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呢,当下也不再犹豫,直言道,“婶子今天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见田蔡望过来,杜婶子脸上不自觉的带着些慈爱,“秀艳也怀孕五六个月了,我想让你给她瞧瞧,怀的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田蔡默默在心里算了算,过年时候罗秀艳回来,那时候就怀了一个月左右,到现在可不五六个月了。 “婶子也不瞒你,虽然我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但我瞧着,秀艳那个婆婆却是那样的,要是这次秀艳能一下生个儿子,倒是能在他们老刘家站稳脚跟,如果是个闺女,我和你罗叔也能提前打算打算,免得到时候这孩子在婆家吃亏。” 这点田蔡倒是相信,看杜婶子对待两个儿子和罗秀艳的态度就知道,她不是重男轻女,是重女轻男。 对待罗大哥家的小孙子和罗二哥家的妞妞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那也是对两个儿媳妇。 田蔡点点头,当即答应下来,“那是我过去,还是秀艳回来?” 自打罗秀艳嫁到丰产大队,除了过年回来那次,她再没见过人,按说两个大队同属一个公社,来回也不过半天时间,不能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想着也许是怀孕的缘故,看上次回来时候的样子,罗秀艳在那边过得应该还不错。 “端午的时候她回来过,那会儿你还忙着,过几天我再找个由头让她回来一趟,”杜婶子忍不住抓着田蔡的手拍了拍,紧绷的嘴角也松弛了些,“婶子先在这谢谢你了。” “婶子客气什么。” 送走了杜婶子,田蔡就要领着咪咪一起往后院去,想了想,又绕回厨房拎了一壶水过去。 秦岭见她过来,掀起衣服下摆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劲瘦的腰腹就这么大喇喇的露了出来。 田蔡瞄了一眼,哟,肌肉紧实,看样子还有腹肌呢。 经过这一天的忙活,竹屋出来的已经不仅仅是雏形了,屋顶地面甚至墙壁都已经完工了,她过来的时候秦岭正着手安装最后一面墙壁,就是屋门所在的那面。 干活可真够快的! 田蔡忍不住进去看了一圈,没经过晾晒的竹子,翠绿翠绿的,一进去,凉意扑面而来,将刚刚在外面被太阳炙烤出的热意驱散的干干净净,她忍不住舒服的弯起眼睛,“这也太凉快了哈哈” 不过想着这些竹子都没晒,不知道能不能做家具,或者墙上会不会那天晒裂了,她又颠颠跑出去问秦岭。 “不会,”秦岭端起水喝了一口,含笑的眼睛专注的看着面前开心的小姑娘,“你挑的竹子好,都是两年以上的老竹,晒完以后也不会变形开裂。” 田蔡一听,顿时乐了,她也不懂什么老不老竹,只是想着挑一些粗硬点的,毕竟竹屋也算是房子,还是要尽量牢固一些。 田蔡想着竹屋做完还要加个回廊,到时候还是要麻烦秦岭,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干活又快又好呢,比她自己那半吊子手艺真是强多了! 于是田蔡拿出了求人该有的态度,鞍前马后的照顾着,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招呼吃饭的,保证让秦岭干活干的心甘情愿。 秦岭垂下眼帘,忍不住悄悄勾起了唇角。 第208章 救命 早上天蒙蒙亮秦岭就起了,白天热得厉害,他打算今天早点过去,趁着凉快多干点,免得他干活田蔡还要跟着被大太阳晒。 正刷牙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么早能是谁,秦岭心里想着,叼着牙刷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面容焦急,身上穿的裤子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大半,看样子是连夜过来的。 秦岭挑眉,吐了嘴里的泡沫,“你是谁?” 那男人看见秦岭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三子出事了,你快救救他!” 秦岭豁然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冷声道,“你是谁?” 男人被秦岭的目光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自我介绍,“我是三子的堂哥,他走之前说了,要是出事了让我来这找你。” 秦岭这才稍稍放松警惕,往两边看了眼,不少人家已经有了动静,他退后一步拉开门,“进来说。” 不一会儿两人就一齐出来,三子的堂哥是骑着自行车来的,秦岭正要抬腿上去,突然想起什么,掉头转向了田蔡家。 田蔡也醒了,她跟秦岭的想法正好不谋而合,也打算用早上的时间将不能拿到阴晾地方的活计先干出来,结果正洗脸呢秦岭就来了。 “你也这么早?”田蔡回过头,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笑道。 秦岭的视线在田蔡翘起的头发上顿了顿,略微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沉声道,“我有点事要往县里去一趟,后院的活你先放那,等我回来再干。” 田蔡挑挑眉,她看到院门口还有个生面孔在等着,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点点头,“我这不着急,你赶紧去。” 秦岭这才脚步匆匆的跟门口的人一起离开了。 田蔡正巧端着脸盆出去倒水,看见秦岭骑车带着那人往村口去了。 她在门口又站了会儿,这才叹了口气进了院子,还以为今晚就能搬进去睡了呢,看来没指望了,不过田蔡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比划比划,这两天她也没少看秦岭干活,反正家里的竹子还有那么多,大不了作废了就当柴烧,回头再去山里砍就是了。 说干就干,田蔡将昨天秦岭做到一半的窗户拆开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构造其实十分简单,就是一根竹竿上面掏四个洞,穿进去四根竹条,然后再像编竹筐一样,拿锯好的竹条上下间隔依次拉进去,最后将竹条推到最底下跟之前的紧挨在一起,如此这般反复。 她一开始动作生疏速度很慢,没多会儿就熟悉起来,动作也越来越快,很快就将一整片窗户都做好了。 田蔡将最后一根竹条按进去,前后翻看,又将它们一一拆掉。 刚刚只顾着整齐密实去了,根本没注意竹片的颜色,有的是正面有的是反面,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没有都用一面朝外好看。 等她将所有竹片正面朝外编完再看,就美观多了。 “没想到我居然也这么有天赋,”田蔡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果然不愧有一双巧手,“这玩意看来也没什么难的,对咪咪?” “嗷” 田蔡一鼓作气,将另一片窗户也做了出来,然后用绳子将两个竹片悬挂在窗口,又找了根细竹竿从下面撑起来,一个古色古香的简易窗户就完成了。 屋门她打算也用这个方法,不过之前劈好的竹条都已经用完了,田蔡量了屋门的宽度,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一边戴着手套劈竹条。 等竹门做好了还要盘算着做点家具,田蔡好歹也是刷过短视频的人,她还勉强记得之前李子柒做竹沙发的过程,做床大体也差不多,反正就她和咪咪睡,床也不需要做太大的。 等田蔡将竹门做好,太阳也出来了,她回去简单吃了早饭,又跑到后院忙活起来。 田蔡先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草图,估算了一下各个位置需要的竹筒数量,这才按照自己想要的尺寸将竹子锯成一段一段的,又拿粗布用力的擦掉上面附着的那层东西。 她手上动作着,脑子也在飞快转动,在脑中估算着应该开口的位置。 “蔡蔡,你在家吗?” 前院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田蔡一跳,反应过来马上应道,“我在后院呢!” 曲婷听到声音,这才转到后院来,她俩已经很有些日子没见着了,流脑过后,曲婷又去她姥姥家住了一阵子,这是刚回来。 她一拐过来看到大变样的后院就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啊——这个我喜欢!!” 曲婷飞快的跑过来,围着竹屋转了两圈,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田蔡,“蔡蔡,我能进去看看吗?” 田蔡看她那样也笑,大概有个小房子是每个女生儿时的梦,她小时候没这条件自己还用破木板子搭了一个呢,“随便进,就是里面啥也没有呢。” 曲婷得到田蔡的允许,马上放下手里的篮子,轻手轻脚打开竹屋的门钻了进去。 “哇——” “好凉快啊!” “这也太舒服了!” 曲婷在竹屋里转了几圈,将几个能开合的门窗都试了试,一脸羡慕的到处摸摸,好半天才满是不舍的出来。 “呜呜呜我也想要,”曲婷拿了另一个小板凳坐在田蔡身边,看着田蔡的动作,啧啧称奇,“这都是你自己做的?你也太厉害了!” 田蔡摇摇头,“可不是我,都是秦岭帮的忙,我可没这两下子。” “那你这是做什么呢?” 田蔡邦邦两下将最后一点连接的地方劈开,一个孔就打好了,“我想试着做张床,到时候放在里面,铺上被褥晚上就能在这睡了,肯定特别凉快!” 曲婷听得越发羡慕了,她晚上也经常热得开窗睡,偏偏开着窗就进蚊子,要不是田蔡给的驱蚊包,她都不知道被咬成什么样了。 曲婷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马上换了个表情,可怜兮兮的道,“蔡蔡,那我想晚上过来跟你一起睡。” 田蔡看她那努力往下走的眉毛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在哪学的这怪模样,八字眉让你学得不伦不类的,赶紧给我变回去,丑死了!” 第209章 黄家 “咦?真丑吗?”曲婷保持着刚刚那个表情四下找了找,看到一边的木盆里有水,赶忙过去借着水面照了照,这才觉察出自己的奇怪来,“你说我怎么就做不出来这表情呢,我看人家何知青一这样,徐知青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 田蔡想起何玉珍在男人面前那娇弱样儿,忍不住呲了呲牙,真是想想就觉得牙酸。 曲婷也不是要田蔡的回答,知道刚刚那表情丑了她也不再做那怪模样,搬着小凳子靠在田蔡身边,不由分说道,“说好了啊,我晚上过来陪你睡,不然你自己睡会害怕的!” 田蔡拒绝,“我不怕,我有人陪。” 曲婷登时瞪大了眼睛,“谁?” “咪咪。” 曲婷:“……” 是人吗? 等曲婷走了,田蔡咔咔几下将竹床拼好,将有点晃动的地方重新调整了一下捆好,这才拿着柴刀劈竹条,待床和小桌子都做好了,天也快黑了。 她将做好的家具搬进竹屋,又回屋抱了被褥出来铺上,“大功告成!” 田蔡站在亲自参与建造的竹屋里面,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就躺下感受感受,不过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脏污,最终决定先吃饭,洗漱完再回来。 屋里没有灯,这会儿更看不清了,田蔡拿了驱蚊包过来,在竹屋挂了几个,估计等她睡觉时蚊虫早就跑干净了。 这竹屋经过两天的暴晒,湿气虽说下去了一些,却还是有的,竹屋里明显比外面凉快不少,再加上把两边的窗子都支起来前后通风,更是惬意。 晚上,田蔡洗漱完躺在新制的竹床上,咪咪不肯上床,直接满脸享受的趴在地上,一人一猫听着外面的蝉鸣声,慢慢进入了梦乡。 睡了一晚也算是解了馋,田蔡第二天又将被褥搬了回去,竹屋周围的设施还没弄好,接下来几天都得在这干活,有人过来肯定会进去看一圈,屋里又没有凳子,万一有人去床上坐着,想想就不舒服。 之前就打算用竹子盖个简易的回廊,这会儿正好还有剩下的,田蔡就自己动起手来,她打算按照竹屋屋顶的办法弄,结实还好看。 这边田蔡干劲满满,却不知县里有人找她都要找疯了。 自打洪四清不在卫生院了,黄正光再不敢随便惹家里老太太生气,以前还有洪大夫给他兜底,老太太真有点什么不舒服也能及时有人看,可几乎一夜之间,洪四清被下放了。 黄正光在县里也算有些人脉,打听到对方下放的地方在西南,距自己这十万八千里,真是一点都指望不上,这才不得不死心。 偏偏这些年,黄家老太太一直是洪大夫在帮着调理身体,这么一撒手,老太太只能先按之前的药方吃着,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黄正光一边告诫家里人万万不要惹老太太生气,一边到处打听靠谱的中医大夫。 他不是信不过西医,而是老太太的情况,西医也没什么好办法,之前也带老太太往京市的大医院去过,老太太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是绝对不可能靠着吃药就能好的,人家京市的大夫都说了,这病想要治好只能做手术,但老太太就是老一辈思想,死活不同意在自己身上动刀子,没办法,一家人又带她回了黄县。 黄家老太太当时就六十多了,按她自己说的,也活够本了,还遭那罪干什么,所以黄正光在经过多方打听,找上了洪四清,让他给老太太针灸,虽然不能治愈,却大大缓解老太太的病症。 经过这几年的针灸,老太太至少看上去跟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每天跟要好的姐妹说说话串串门,身体看上去一直还行。 洪四清给老太太配了药丸,感觉胸闷气短就赶紧吃一颗,这些年一直随身带着,还要定期到卫生院找他扎针。 洪四清下放前,干脆将这两种药方都留给了黄家人,让他们找人配了药,但也明确告诉了,只吃药不针灸效果会差不少,也算聊胜于无。 黄正光找了好几个大夫,甚至还有几个是外地的,那段时间一听说他要配中药丸子就躲得不见人影,洪四清的事,让这帮大夫宁愿狠下心来不接病人,也坚决不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黄正光愁的啊,起了一嘴燎泡,那段时间老太太只能按药方喝药,药丸都不敢吃了,生怕吃一颗少一颗,真有什么意外的时候怎么办。 黄老太太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能活着谁愿意死?尤其是像她这样家庭和睦的,更是不舍得死了。 黄正光通过在县委的朋友私下联络,找到了给于师长看病的老大夫,买齐了药材请人家帮着制成了药丸子,这些日子就这么给老太太吃着。 但是不知道是洪四清的药方不对,还是老大夫手艺不行,这药丸的效果照比洪四清配的差不少,但黄家人找不到其他大夫,只能将就吃着。 总不能真带着老太太跑去做换心手术?别说老太太,就是他心里都没底。 通过那个老大夫,他们也算是知道了于师长的病情,根本不像外面传的那么轻松,不过黄家人哪个阵营都不站,知道了也就烂在肚子里,倒是从没出去乱说过。 原本这个老大夫还去给于师长看病,后来几次找他配药,看他言谈那意思已经没再去了,黄正光还以为于师长快不行了,前几天在县委碰到人,不说红光满面,至少看着已经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黄正光是非常清楚于师长病情的,从病得起不来床到现在也没多久,怎么人突然就好了呢,他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碰上了好大夫! 于是黄正光私下里调查,查来查去,人没查着,倒是直接惊动了于师长本人。 毕竟现在田蔡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她的身份和安全已经在军方挂名,不说止血粉,就说她拿出来的金疮药药方,他们批量生产出来后,以最快的速度投放到各个部队和战场,一经使用,马上收获了极大的好评,不知道有多少优秀士兵因此挽救了一条性命,要不是这件事不宜张扬,于师长都想将田蔡请过去搭板供起来。 更让人惊讶的是止血粉,那看似挺多的一袋子止血粉,愣是没够几个队伍分,甚至那帮大老粗还因为抢药的事打了一架,这件事直接闹到了领导人那里。 第210章 不要脸 黄正光找田蔡的事在于师长那不是秘密,随便找人那么一查就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应该就是为了他们家那个心脏病的妈。 不过于师长依旧让人将黄正光找来,打算当面试探试探,如果没什么别的目的,倒是可以给两人引荐一下,前提是田蔡同意,正巧他那边有件事也需要黄家人帮忙。 黄正光收到于师长勤务兵传来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真不觉得两家有什么交情。 按说黄正光家世也算不上普通,他的姓氏好歹在那呢,即使是旁支也是黄家人。 一开始黄正光还紧张了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想到这几天一直在打听的人,他倒没什么心虚的,而且于师长这个人他也听说过,很坦荡直接的一个人,倒是可以当面询问一下,这么一想,黄正光反倒不觉得是坏事了。 “没事。”黄正光拍了拍妻子的手,让她不用担心。 姜凤兰懂他的意思,但仍旧不免担心,她握住他的手,“你到时候跟于师长好好说,咱们没有窥探他病情的意思,只是想找个厉害的的大夫,相信他也会体谅的,就算真出什么事,也还有我呢。” 黄正光笑了笑,“别那么紧张,真没你想象那么严重,于师长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再说只是给他看病的大夫,还不至于为了个大夫跟我撕破脸,别忘了,在表面上,我好歹也是黄家人。” 真讽刺,明明是他恨不得摆脱的本家,现在却被他扯出来当大旗。 黄正光的儿子黄茂正要回房,听到夫妻俩的话顿住了脚步,略一沉吟,“明天我跟您一起过去。” 黄正光一愣,看着他这个天天没什么人气儿的儿子,难得听到他关心自己。 姜凤兰看着儿子进屋的背影,笑着跟丈夫说,“儿子是在关心你呢,就是这性子也真是服了,天天多说几句话好像能要他命似的,也不知道以后这样的性子怎么找对象!” “不怕,咱儿子这么优秀,以后娶的媳妇肯定也不带差的,再说他想找就找,不想就算了。” 黄正光和姜凤兰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京市上军校,二儿子在身边。 “嗯,反正咱家也不用传宗接代,他要是想找个伴儿了,自己就找了。” 第二天一早,黄正光和黄茂就到了政委大院,双方一见上面,第一眼都对对方的印象很不错。 于师长倒是听说过黄正光这个人,不过他是军部的,即使被派到黄县来也并不愿意跟黄县的政府官员私下里打交道,所以很多人只停留在听说过或者见过的程度。 “这就是黄同志了,快请坐。” 黄正光见于师长没什么架子,直接在院子里招待客人,也微笑着应了一声,“打扰您了。” 两方人马在石凳上坐下,黄正光又仔细打量了于师长的脸色,笑着说了一句,“于师长看着身体已经大好了,不像我家老太太,出门都要带着药丸子,名医难求啊!” 于师长听他丝毫不拐弯抹角也笑了,他就喜欢这样有一说一的人,不像县委的那些官油子,天天一句话藏八百个心眼子,一点都不爽利,干脆也直接摊牌,“我知道你要找谁。” 黄正光和黄茂对视一眼,押对了。 来之前黄茂就说了,于师长在部队这么多年,这种人肯定习惯了部队那一套,像他大哥一样,都不喜欢说废话,做人做事都比较直接,还不如将自己的难处坦白跟他讲清楚,他要是肯帮忙最好,要是不肯,也能摊开讲一讲条件。 黄正光没想到,这个于师长的性子真被自家儿子料对了,当下也坦诚起来,于是在双方都坦诚的情况下,沟通的十分顺畅。 黄正光提出要见治好于师长的名医,于师长拒绝了,“我要先问问人家的意思,如果她不介意,到时候我会把她的地址给你,如果那人不愿意治或者不能治,你也不要强求。” “这是自然!” 黄正光父子俩在于师长家只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走得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送走了黄家父子,于师长立刻派勤务兵往靠山村一趟,“正好你将几种药粉给那丫头送过去,顺便跟她提一下今天的事儿,看看人家想不想治,其他的不用多说。” 这件事无论成不成,黄家人都得领了于师长的情,本来也要往靠山村送药,就是传个话的事,他一点都不亏。 “这小田大夫喜欢住在村子里,是真不方便啊!”等勤务兵走了,于师长忍不住跟钱老爷子抱怨,“你说她是因为点啥,她在那又没什么亲人,还是说喜欢住在林子旁边?住在林子边好说呀,咱们县里也有林子。” 钱老爷子之前特意调查过田蔡的事,军方买药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就直接买下了,可以说田蔡的祖宗十八代他们都调查出来了,他们知道的比田蔡自己知道的还要多得多,比如田蔡的祖籍、亲生父母、最关键的还有师承。 “估计是不舍得她那个养母。” 于师长听到这话哼了一声,“那也是个蠢的,不然挺大的家业怎么能全落到外人手里。” 勤务兵还没到,田蔡家的小竹屋就吸引了一大票过来参观的人。 曲婷心虚的站在一边,本来没人知道的,她回家高兴的跟她娘分享时,被正好过来串门的刘桂花听见了,于是,差不多全村的老娘们都知道了,大多数人都没当回事,都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再说家里还有孩子在,过家家都喜欢盖个窝棚呢,这田大夫年岁也不大,只是孩子心性罢了。 只是有人不当回事,也有人当回事,这不,就有几个好事的过来了。 “哎呀,弄这么个东西是挺凉快呢,”刘桂花率先进了竹屋,不大的眼睛滴溜溜转,看到里面空荡荡啥也没有,略带惋惜的一屁股坐在了竹床上,还扭着腰使劲儿晃了晃,“这个床也不错,田大夫,要不给俺家也打一个得了,不过俺家得比你这个大点。” 田蔡看她将周老二媳妇也拽坐在床上,那不安分的手在屋里东摸摸西摸摸,只觉得额上青筋跟着蹦了蹦,妈的,幸亏她将被褥都放了起来,不然现在能呕死自己。 “我看这屋子挺好,还凉快通风,别说晚上了,白天也能挺得劲儿!” “田大夫,这屋子一共用了多少竹子啊?你是在哪找到的竹林,咱村附近的竹林都没有这么粗的了,你明天领我也过去砍点!” 第211章 不客气 孙艳红扒着窗户看了看,这东西没什么难度,但凡懂点手艺的就能看明白,“这个简单着呢,要是稀罕可以自己家盖一个。” “俺家可没地儿盖,俺家那菜园子里都种着菜呢,哪有多余的地方,”刘桂花眼珠子转了转,酸溜溜的道,“咱也不像田大夫似的,自个儿住着这么大个房子,后面还有个这么大的菜园子。” “就是的,俺家那么多口人呢,住都快住不下了哪还有地方盖竹屋,”丁家儿媳妇接话,斜睨了田蔡一眼,满眼算计,“这地方这么好看,俺家妮儿也喜欢呢,要不这样田大夫,让俺家妮儿过来陪你住几天,你们班儿对班儿大,肯定有话说,一起住也是个伴儿呢!” 田蔡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这些人怎么嘴就这么烦人呢,自己家待不下了非得往她家来,再说她在自己家菜园子里盖竹屋,愿意怎么盖就怎么盖,这些人一个个跟红眼病似的,怎么就这么烦人,要不是以后在村里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真恨不得将人都撵出去。 既然这些人让她心里不得劲儿,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的第一炮就是对着刘桂花去的,“婶子看你这话说的,你住不上这么大的房子,没有这么大的菜园子还能怪谁,还不是自己没能耐。” 见刘桂花要说话,田蔡假装推心置腹道,“婶子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说现在都新社会了,那领导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瞅瞅你天天在外面念叨自己老爷们儿没能耐,不能让你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不想着靠自己光想着靠别人,你这思想就有问题啊!” “婶子你说你要是自己有能耐,将原来的房子推了重盖,咱到时候别说盖三间房,你要是有钱,盖个十间八间的,队长叔也一句话都不带说的,那时候你就往家那有十间房的院门口一坐,我们打从旁边过去,眼珠子都得羡慕绿了!” 刘桂花听到这,脑中顺着田蔡说的想了想,觉得还没等坐在那呢,她就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人看自己的羡慕眼神,整个人就有点飘了,好像自己真坐门口了似的,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头发,下巴也高高扬了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在门口朝我们这些看的人啐一口,骂他们什么眼皮子浅的玩意儿,看见人家盖房子了就嫉妒,还说酸话,咋不怕口舌生疮烂嘴丫子呢!” 一开始刘桂花还听着,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谁眼皮子浅呢,说谁嫉妒呢,说谁烂嘴丫子呢? 可是田蔡嘴叭叭的,还没等她说话就转过去对上了丁老二媳妇,“丁二嫂也是,您家妮儿喜欢这就过来陪我住几天,我也就是个姑娘,我要是个小子你家闺女喜欢我家房子,是不是也得过来陪我住几天?” 丁老二媳妇脸顿时就黑了。 田蔡尤嫌不够,继续道,“你家要是住不下了,不行就赶紧将人嫁出去,天天挑三拣四的,这个彩礼不够那个还嫌陪送嫁妆的,既然你这么急就别挑了,我看青山村李癞子家就地方挺大的,不然你去他家住几天?” 丁二嫂当即脸色一变,满脸惊色的看向田蔡,不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无心之言,不过丁二嫂心里有鬼,可不敢再跟田蔡掰扯下去。 如果她真知道,那这句话就是给自己的警告,她要是再敢说什么,怕是田蔡容易管不住自己的嘴,到时候她的名声可就全完了,丁老二回去不打死她都怪了! 如果田蔡不知道,那她退一步,不在她面前晃悠,没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田蔡本来是顺口胡咧咧,可是看到丁二嫂的神情这么奇怪,不免留了心。 刘桂花还要说什么,被丁二嫂和孙艳红一起拽了出去,“哎呀好啦好啦,你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田大夫的性子,都少说两句。” “你说你挺大岁数个人了,心眼儿这么小干什么,你现在跟她撕破脸,以后你家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了,到时候你是能不过来看病咋的。”周老二媳妇苦口婆心的劝道。 “就是的,就是的,你说到时候她手一抖,给你扎错地方了,那罪都是你遭的,我跟你说我娘家那边村子就有个小子,就在屁股上打针,打完就瘸了!”孙艳红也吓唬她。 周老二媳妇十分配合得瞪大了眼睛,连连追问,“是嘛!哎呦这么吓人的,艳红你快跟我好好说说,怎么个瘸法?” 见旁边孙艳红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刘桂花和丁二嫂也不好再发脾气,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转过头去,轻哼了一声各自回家了。 等人走了,孙艳红才松了口气,心中嘀咕,果然田蔡就是最适合她大嫂的儿媳妇! 田蔡见人都走了,这才黑着脸去拿抹布,她要重新将竹屋擦一遍,曲婷像个鹌鹑似的跟在她身后抢活干,屁都不敢放一个,她现在心虚的很,毕竟这些让田蔡无比厌烦的人,都是她间接招来的。 这边屋子还没擦完,于师长的勤务兵就来了,他不是第一次过来,之前陪着于师长在靠山村住了好几天呢,这会儿熟门熟路的进来了。 “小梁,你怎么来了?”田蔡惊讶。 她偷偷将手背到身后算了算,药粉交上去多长时间了,是不是到了第二波做药的时间,这么一算,好像是很久了,主要前段时间流脑的事,让那一个月的时间什么也没享受着就过去了。 “我来送药粉。”勤务兵小梁黝黑的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将自行车推进院子,将前后挂的几个布袋子都解下来,数了数确定没问题,这才交给田蔡。 田蔡跟他做好交接,等她在单子上签好字,却见往常送完药粉就走的人还站在院子里。 第212章 赔本 “怎么了?”田蔡疑惑。 小梁憨憨的挠了挠头,“就是有个人家想找你看病,师长让我问你,接不接诊?” 田蔡一听乐了,“当然接了!” 她虽说最近都挺忙,可看个病的时间还是有的,平时在村里看的也都是些头疼脑热腰疼腿疼的小毛病,到目前为止也没碰上什么大病,不过太严重的她也不一定治得了就是了。 小梁一听田蔡愿意接诊,立马呲着牙笑起来,将病人的情况简单介绍给她听,“据说这人之前也是找洪大夫针灸的,洪大夫一走,这半年来没有可用的大夫,老太太病症又严重了。” 田蔡:“这要看病的人什么情况?” 这个小梁还真知道,于师长和钱老爷子讨论的时候他也在身边,而且这些情况都是要告诉给田蔡的,当下也没隐瞒,将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和她说了,包括对方的病症,以及病人家的情况。 田蔡为了感谢小梁的好意,送人走的时候顺便装了一口袋去年采的山货。 小梁也没客气,他正是能吃的时候,道了谢就骑车离开了。 田蔡等人走了,坐在小板凳上沉思,她现在只是占着黄县没有中医大夫的便利,以后中医平反,她就没什么优势了,所以这十年她一定要把握好,以后能不能站住脚就全看这十年了。 这么一想,她反倒有了点紧迫感,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锯子,回廊有点不香了。 这几天,田蔡凭一己之力将竹屋里的床、桌子、衣柜都做好了,被褥也搬了进去,晚上都是在这边睡的。 她还在竹屋的屋檐下挂了一盏灯笼,是用竹条和纸糊的,里面用小碗装上灯油,挂在屋檐下。 这是她做的第二盏,第一盏灯做出来是白色的,有点不吉利,田蔡又找了几种花捣碎,倒进浆糊里染了色,于是现在的灯笼散发着淡紫色的光。 田蔡这边怡然自得,反倒是秦岭接连几天都没睡好,他这次将三子弄出来很是舍了些东西,不过东西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 “二哥,我错了,都怪我……”三子羞愧的低下头,都怪自己自作主张。 秦岭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下不为例。” 这次的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们这两条线都合作一年多了,从没出过问题,秦岭并不相信这次的事情是偶然。 “你回去,这段时间什么都别干了,在家老实等我消息。” 三子欲言又止,可是看到秦岭冷硬的面容还是憋了回去,知道这次损失了这么多都怪自己,当下什么都不敢说,一瘸一拐的走了。 秦岭看了看时间,拐到供销社买了些饼干罐头,又去邮局寄了封信,这才赶紧往靠山村赶。 他之前偶然救过一个外地人名叫马建宏,马建宏是京市运输队的,他们队里的卡车在全国各地奔走,司机就趁运输时捎带点私货,换个地方再出手,一来一回也不少挣,所以他们喜欢在各个地方都找个中间人。 运输时间紧任务重,谁都不可能一直在路上耽误时间,所以零售就不现实,找个中间人将所有货都吃下才是最省事的办法,少挣的同时风险也小,所以秦岭救了马建宏后,他也算是还个人情,黄县这边就交给了秦岭做中间人。 四月份到了一批南边的货,都是紧俏的好东西,那时候房山大队爆发流脑,田蔡在疫区他不放心,一直跟着队里巡逻顾不上这些东西,就将它们暂时放在了三子那,千叮万嘱最近都不要动,这小子一点没听,悄悄把这批货出手了。 结果屁股没擦干净被人盯上了,下了个套,让人家随便弄了个反革的由头就抓了,抓了人却没按政策执行,反倒找人往三子家里透了消息,让能说了算的人来。 秦岭这才被三子的堂哥找去,这帮孙子,不见兔子不撒鹰,秦岭算了算这次的损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操,半年都白干了。 这件事现在算过去了,多想无益,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以后用人方面得更谨慎些才行。 秦岭进村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将自行车给张德发送回去,顺便将他在县里买的饼干悄悄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刚要溜,就被正好回来吃饭的张德发逮住了,愣是被拉着念叨了好半天。 秦岭刚走,高慧娟就笑着打趣,“你说这小子,看上小田也了不直说,就知道去人家干活,你看着他手里的罐头没有,那肯定都是给小田买的。” 张德发哼了声,“没出息,就这么磨蹭下去,媳妇儿迟早让别人抢走!” “那你能怎么办,他就是这么个性子,”高慧娟转念想起了张德发年轻时候,不禁失笑,“你当年不也是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天天就知道闷头给我家挑水劈柴,跟个长工似的。” 张德发老脸一红,“说这些干什么!” “嘿!”高慧娟不乐意了,不由分说的将手伸向某人的耳朵,“咋的,我现在说说都不行了,有损你队长的脸面是不?” “哎哎哎?你撒手,高慧娟同志,我警告你你赶紧给我撒手!” 两口子闹了一通,张德发揉揉被揪红的耳朵,心里晃过个馊主意,既然那个臭小子不主动,他就找人给这小子添添堵! 某个即将被坑的人还不知道,这会儿他正站在田蔡家门口,呼出一口气,缓缓推开虚掩着的门进了院子,前院没人,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后院传来“邦邦”敲打声,看来人在后面呢。 秦岭将罐头放在堂屋,这才往后院去。 田蔡正用锤子往插在土里的竹竿上砸呢,秦岭看她站在高高的凳子上,赶忙快步走过来。 “我不是说了这些活留给我,再不济你找王老二过来干也行啊。” 那凳子还是两人为了干活做的简易版,看着就晃晃悠悠一点都不结实,地上都是横七竖八的竹条,这要是摔下来,最轻也得划破皮。 “你办完事了?快看看我弄得怎么样?” 第213章 心脏病 秦岭几次伸手,还是没敢直接扶上去,看着这姑娘自己手脚利索的从凳子上跳下来,这才松了口气,竹屋的窗户和门都已经安装好了,就连回廊需要的立柱都已经安上了不少,“很好。” “我把要做的路线都画出来了,接下来按照这个弄就行了。”她原本要给自己常去的各个地方都用回廊连通,可是后来觉得那样弄出来家里的空地就被占去不少显得过分拥堵,还不如只连同竹屋和后院的柴棚,再在海棠树下搭一个凉棚,放套桌椅,一些需要阴干的药材也可以放在里面。 秦岭将裤腿卷起来,接过田蔡手里的锤子,估算了下一根立柱的位置,叮叮咣咣的干起活来。 第二天一早上起来,天就阴沉沉的,田蔡怕是要下雨,就不打算上山了,秦岭朝着西边看了看,“一时半会下不了,我动作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盖凉亭的竹子不够了,而且之后还要做一套桌椅放在凉亭里,趁着雨还没下来赶紧上山一趟。 所以黄正光找来的时候,田蔡难得空闲,阴天不晒再加上微风徐徐,一时间惬意的很,她正披散着刚洗过的头发坐在海棠树下看书。 因为知道有心脏病人要过来,她着重看的都是这方面的内容。 黄正光是坐生产队驴车过来的,他之前就找人打听了,靠山村只有拖拉机和驴车,黄茂不放心,也跟着他爸一起过来了。 到了地方,还没等黄茂上前敲门,陈老头就朝着半掩的门里招呼,“小田大夫,有人找你看病来啦!” 黄正光朝陈老头道了谢,这才跟黄茂一起将老太太从车上扶下来,抬头就看到门后应声出来的白净姑娘。 姑娘身材娇小,顶着张白嫩嫩的小脸,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过来,倒是有那么点稳重的味道,可就算看起来再稳重,那张脸也不会骗人。 尽管黄正光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要找的这大夫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可见到真人他才知道究竟有多年轻,这丫头连二十都没有?就算从小就开始学医,到现在也就十来年,能会针灸吗? 黄正光的心里充满了怀疑,只不过他这人心里怎样面上都不会显露出来,再说都已经到这了,怎么也得看看再说,于是热情的上前打招呼,“田大夫好,我是黄正光,家中老母身体不适,特意来请您帮着看看。” 田蔡挑了挑眉,没想到来人说话还文绉绉的,她的视线在老太太微微发紫的嘴唇上转了一圈,笑着请人进来。 外面天光正好,田蔡也没进屋,直接就拿了几个凳子请他们在海棠树下坐了下来。 “田大夫,”黄茂扶着自家奶奶坐在凳子上,这才看向田蔡,“我们这次上门叨扰,就是想请您帮我奶奶看看身体,她这已经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 就算没有小梁之前过来说的,田蔡也能一眼看出来老太太的病症,这么明显的嘴唇青紫,心脏病怕是很严重,而且应该是先天性的,除了换心没有其他彻底治愈的方法,既然黄家人已经去了不少医院,那这情况肯定也知道。 “老太太是先天性的心脏病?”田蔡朝着他点点头,“情况我之前已经听于师长说了,看您嘴唇的颜色,现在已经有点严重了。” 黄家老太太不止嘴唇的颜色青紫,就连脸色都是灰白发紫的,这么一会儿明显能听出她呼吸短促,怕是胸闷气短已经成了常态。 田蔡直接上手给把了脉,为了准确,两只手她都把了一遍,对老太太的情况也算心里有谱了。 “您现在有没有觉得胸闷?”田蔡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黄老太太,轻声问道。 老太太点点头。 “那胸痛呢?” “偶尔有。”黄家老太太沙哑着声音道。 “妈!”黄正光听到这话面色一变,朝着老太太抱怨道,“您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黄老太太也有点尴尬,不过她转了转眼,干脆耍起无赖来,“哼哼,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会治怎么的,还不是要带着我去医院做那劳什子的检查,烦都烦死了。” “那您也不能忍着啊!” “哎呀行了行了,这不是看大夫呢吗,废话别那么多了!”老太太假装不耐烦道。 田蔡在旁边看着母子俩的互动,觉得老太太性格很好,看着就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这样性子的人想得开,对病情才更有益,要是天天自怨自艾的人得了心脏病,想不开再加上病症,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能不能活过五十都是问题。 “那您有没有觉得呼吸困难?”她继续问道。 黄老太太点点头,“有时候上不来气儿,赶上那一阵就像是要厥过去了。” 田蔡点点头,她看出老太太现在就不太舒服,干脆道,“要不您跟我进屋里,我先给您扎两针?太明显的效果不一定有,但是让您舒服点还是可以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就要起身跟着田蔡进屋去,黄茂起身扶着自家奶奶跟着田蔡往屋里走,黄正光也赶忙跟上。 要说田蔡选的这栋房子,真是除了死过人没有任何缺点,房屋一点不像村里的其他人家那样低矮,她家的房子田蔡目测,举架就得有三米,房梁正下方更是超过四米,所以进屋完全不会有其他人家的那种压抑感。 黄茂扶着老太太进屋,堂屋里十分简单的原木色桌凳映入眼帘,桌子上还放着个竹筒,里面插了一根,呃,狗尾巴草? 他看田蔡拐到右边的房间去了,也扶着老太太跟了进去,最显眼的就是靠墙的那一排药柜,一个个小抽屉紧挨在一起,跟他从小见过的中药铺没什么区别,紧挨着药柜的是书架和桌子,上面分散着放了几本书,他打眼一看,都是医书。 靠近另一侧的墙边放着两张单人床,中间还用帘子隔开了,看样子是检查时候用的。 “来,老太太坐这里。”田蔡指着靠边的诊床说道。 黄茂看了一眼,床铺整整齐齐的,上面铺着蹭了一块什么的白色床单,他眉头皱了皱,也不知道这床铺干不干净。 第214章 针灸 这点上他可是冤枉田蔡了,诊床床单她是经常换洗的,这床单是当初在杜春燕那买来的,本来就是因为串了其他颜色才被当成瑕疵布卖。 没有串色的那些田蔡都留着自己用了,觉得没必要在诊床上放太好的才将染色的用在了这,有病人躺过也会及时换洗。 黄老太太坐好了,就要将跟上来的儿子孙子撵出去。 “用不着,”田蔡摆摆手,示意黄正光将老太太的袖子、裤腿都挽上去,“要扎的几个穴位都在胳膊和腿上,不用脱衣服。” 黄正光听到这话眼神动了动,心里更没谱了,他十分确定以前洪四清给自家老太太扎针的时候,身上也是扎了的,就连前一阵子找的那个半吊子老中医,都往身上扎了,不过是老太太觉得远远不如洪大夫,这才只用他配药的。 田蔡从药柜里拿出针包,用酒精挨个消毒,又让老太太躺在床上,这才下起针来。 拿着针的田蔡仿佛变了一个人,面容沉静,手下的动作飞快,让看着的人莫名信任。 田蔡下针半点没有犹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老太太还没感觉呢,针就扎进去了四根。 黄正光紧紧盯着田蔡的动作,这时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大夫实力应该比他想象中厉害。 田蔡在老太太的内关、血海、神门、少海、曲泽等穴位一一下针,这针法对入针深度十分有讲究,要不是现在田蔡的针灸术愈加精进,她根本不敢使用这套针法。 就这,最后一针她还犹豫了下。 等针都扎好了,她又叮嘱黄家父子老太太的病情护理需要注意的点,其实这些东西两人已经不知道听多少大夫说过了,什么不能惹老人生气啊,要注意清淡饮食啊,注意适度休息啊,这些都是老生常谈,别说听着的人,就是说的人都觉得没意思。 “老太太偶尔出现呼吸不畅的情况,你们可以弄套吸氧的设备放在家里,一旦不舒服了就赶紧用上。” 黄正光和黄茂均是一愣,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懊恼,是了,他们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田蔡看了这父子俩一眼,不想发表意见。 之前老太太有洪四清照看着,对症的药随时备着,不舒服了去卫生院也能有他及时帮着扎针调理,还真不一定用得上那东西,田蔡甚至怀疑老太太之前的病情没现在严重,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拖着还是什么,有了加重的迹象。 “而且老太太的情况,你们平时给她吃的饭也要注意点,少放盐。”她在脑中过滤了一圈,觉得没其他要叮嘱的了,又教了父子两个简单的心肺复苏动作要领,时间就差不多了。 田蔡将老太太身上的针都拔下来,温声道,“您觉得怎么样了?” 黄老太太使劲吸了两口气,觉得确实比刚刚好多了,当下大乐,“看来我这老骨头还能多活几年!” “您这病啊,可不是简单针灸就能解决的,”田蔡将针挨个消毒后重新装起来,这才肃着脸道,“可不是吓唬您啊,我得给您开点汤药,配合着吃,每隔两天过来扎回针,最起码得持续半个月,之后再看情况。” “吃汤药啊?”黄老太太有点不情愿,那东西苦了唧的,还没喝到嘴里呢,她已经要吐了。 田蔡十分肯定的点头,“一定要吃的,而且是每天都得吃!” 老太太回头看儿子,见他眼里少见的坚持,这才怏怏的垂下头。 田蔡趁着这功夫朝黄茂使了个眼色,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又看了自家老爸一眼,上前扶着黄老太太道,“奶奶,咱们好不容易来村里一趟,让田大夫给你开药,我领你出去转悠转悠。” 黄老太太也觉得这里风景比城里好多了,强打起精神,扶着孙子的胳膊出去了。 黄正光接收到儿子的眼色,脚下动了动,又坐回了原位,“你们去,我在这等着拿药。” 等黄茂和老太太出去了,田蔡才开门见山,“老太太虽说是先天性的心脏病,以前怕是并不严重,只是年岁大了心脏功能衰退的比别人厉害,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按说心脏病人会觉得胸闷胸痛,但感觉呼吸困难就有问题了,这一般与肺淤血有关,之前在医院检查的时候,有没有查过肺?” 黄正光有点懵,不过田蔡的话他还是听明白了,摇摇头道,“没查。” 其实这种情况最应该做的是心脏彩超,可是这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东西, 她还真不了解一些医疗设施的发展史。 “那要是肺里真有淤血怎么办?”黄正光咽了咽口水,心惊胆战的问。 “那就要用强心、利尿、扩血管的药物,增强心肌的收缩力,减轻心脏负担,改善心脏功能,再加上注意休息、清淡饮食、控制情绪,慢慢会好转。” 把脉的时候她也没把出来有没有淤血,不知道老太太是情况还没那么严重,还是自己水平不够。 “先按照我的方子吃一段时间,不行再调整,”田蔡想到后世心脏病人的急救药,即使在未来药方也是保密的,不过蔡家的医书上有差不多急救功效的方子倒是可以借来一用,“我再给你做种药丸子,急救效果非常好。” “好!” 这会儿黄正光对田蔡越发信服,刚刚扎完针老太太的脸色明显好转,他心里也升腾起了某些奢望。 黄正光犹豫了一下,明知不可能却还是问出了口,“田大夫,您看我母亲的病能治愈吗?” “除非换心脏,否则治愈不可能。”田蔡毫不犹豫的道,不知道现在国内有没有换心手术,但是先天性心脏病人想要痊愈,只有换心一个办法,这种先天性的毛病,即使使用露水日日养着,也就表面看着跟普通人似的,但内里的毛病该在还是在的。 露水能将你的身体调整到最初的状态,并不能一下子将先天就没有的东西给你补上,那样就已经不是露水而是仙术了。 黄正光说不上失望,他心里也明白,只是依旧不死心罢了。 第215章 黄狗 田蔡拿着竹编的小簸箕,在身后的药柜里抓药,那熟练的动作看呆了黄正光,心里对田蔡的评价又往上拔高了一些。 “你先随便看看,我抓紧点时间将救心丸制出来,等你们走的时候直接带着。”田蔡手上的动作不停。 黄正光点头,他从刚刚进来就看出另一个屋子是田蔡的卧室,非常自觉的不往那边去,就在院子、堂屋和药房来回溜达。 田蔡捡完药,将它们依次放入药碾子中,双腿飞快的动起来,黄正光看了两眼就出去了。 没多会儿,就换了黄茂进来,“田大夫,我来。” 田蔡也没推辞,将碾药的活交给他,自己去配老太太的汤药包。 黄茂是个话少的人,田蔡也没多喜欢说话,两个人在屋里互不干涉闷头干活。 她手里药材没那么多,只给黄老太太包了一个星期的量,自己的药柜里不能一点都不留,正好以后她还要过来扎针,到时候再拿就得了。 将药包放好,她又拿出熬药的小锅接着做药丸。 村里没有认识的人,黄正光干脆扶着自家老母亲在田蔡家旁边溜达了一圈,见不远处就有条河,两人又往河边溜达去了。 “这的景色是真好,住在这能天天看着大山,可比咱们在城里那一亩三分地舒坦多了!”黄老太太看见几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忍不住念叨,她结婚前也是住在农村的,后来嫁了个城里的丈夫,这才进了城,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会儿看到山啊水啊的,还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 黄正光难得看见老母亲这么有精神,心里也颇为触动,要是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她身体会好一点。 “等我好些了,你带着我回老家看看!”黄老太太突然出声道。 黄正光没说话,在他看来,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还回去干什么,再说就老太太这身体,回去还不够折腾的,可他还记得田蔡说的不能气着老太太,不好直接拒绝,就假装没听见。 两人正往河边走着,就见一个高个子的青年扛着一捆竹子下山来,身边还跟着个什么,隔着太远,黄正光看不清楚,看黄不拉几的背毛,猜测应该是个黄狗。 隔着那么远他也没放在心上,结果那青年转过小桥,身边的黄狗突然朝着这边飞奔,吓得黄正光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背起自家老娘转身就往回跑。 刚跑没几步,那黄狗就追了上来,黄正光脚底一软人差点没坐地上,本以为自己要跟那黄狗拼命厮杀一场了,人家却越过他从栅栏的豁口钻了进去。 黄正光:“……” 要说黄正光有这表现也很正常,他小时被狗咬过,当时差点命都没了,所有的狗无论大小都怕,这简直成了他的心理阴影,即使五十来岁了也没有一点长进。 “没出息!” 黄老太太轻拍了他一把,自己倒是一点没害怕,她眼神比黄正光好,那跑过来的身影看着就不像是狗,说是猫,体型还对不上,要说是豹,豹子毛还没它长,老虎就更不是了,老太太也顾不上逛了,一脸兴奋的绕道回了田蔡家。 她跟儿子正好相反,喜欢一切带毛好摸的动物。 刚进院子,就见他们刚刚看见的那大家伙趴在屋门口,听见两人进来的声音转头看过来。 黄正光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颤,却还是将老娘挡在身后,“田、田大夫——” 田蔡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咪咪也蹲坐起来,它从外面回来就见田蔡在药房里,于是跟往常一样,乖乖的坐在门口等她出来。 然后黄正光就亲眼见到那个大家伙在田蔡出来后亲热的靠上去蹭了蹭,蹭了几下又一边趴着去了。 黄正光:“……” 黄老太太笑呵呵的从他后面挤进来,看见乖乖巧巧的咪咪,脸上忍不住带着慈爱,“哎呦小乖乖,还这么懂事呢!快让奶奶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呀我都不认识呢?” 田蔡看她跃跃欲试想靠过来,先伸手摸了摸咪咪的头,安抚它的情绪,“这是山猫,也叫猞猁,它是我养的,不咬人。” 黄正光一听不咬人,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腿脚都有劲儿了,慢慢走进院子来。 他刚从门口离开,秦岭就进来了,他看见院子里有人一点没惊讶,朝他们点点头,又扛着竹子往后院去了。 黄正光目光跟着这个精神小伙儿走,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收回来,对这人的身份十分好奇,只是跟田蔡关系还没熟到那种程度,也不好多问。 田蔡看了看天,这会儿看着好像比早上还强一些,有了点放晴的意思,干脆将药锅放在院子里,一边熬制一边跟几人说话。 黄老太太眼睛就完全粘在了咪咪身上,“小田大夫怎么想着养个猞猁呢?” 田蔡笑,“也不是故意要养的,在山上碰到的时候它还小呢,我当时以为是猫崽,就给捡了回来,结果越长越大,找村里人看了才知道是山猫,都已经养那么久了,这小家伙当时只能算是半大的崽子,放回山上迟早得饿死,正好我也一个人,干脆留下作伴儿了。” “这些小东西也都有灵性着呢,知道小田大夫是心善的人。”老太太忍不住感叹。 田蔡笑笑没说话,什么灵性不灵性的,不过是看她手里有露水,能蹭一顿是一顿罢了。 啧,这么说来,也算是有灵性。 田蔡动作快,没多会儿就将还热乎的药丸子搓出来了,她回屋里拿了个竹筒装进去,“我没什么像样的瓶子,就先用这个简单装着,这东西不是每天吃的,觉得难受了就吃一颗,算是救急用的。” 药丸里田蔡并没添加露水,蔡家的这个药方已经很不错了,再配合针灸激发药性,不出三回就能看出明显效果,毕竟是心脏方面的毛病,如果加了露水太快治好,就有点招人眼了。 现在不像之前,没那么多人盯着自己,黄家找她看病的事又不可能只有于师长知道,回头不出半个月田蔡就将人家几十年的老毛病治好了,那出事的保管是她自己。 为了稳妥点,还是慢慢来得好。 黄家人拿到药丸,看着着粗糙的包装,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反正面上千恩万谢,十分痛快的结算了诊费和药钱,一行人才离开。 第216章 罗秀艳 秦岭等人都离开了,这才拖着砍好的竹子到前院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田蔡好奇的问,就算她脚程快,来回一趟再加上砍竹子的时间,也得用个小半天,秦岭没出两小时就回来了。 “没往上回的地方去,咪咪带我去了另一片竹林,那边更近点。” 田蔡惊奇的看了小家伙一眼,没想到这小东西还知道帮着找竹子呢,应该是上次看田蔡弄回来那么多,在山里特意找的,她伸手摸摸它的大脑袋,夸赞道,“真厉害!” “嗷”咪咪甩甩短尾巴,脑袋在田蔡手心蹭了蹭。 第二天,秦岭在院子里尝试做竹椅,田蔡这次不打算做凳子,家里都已经有那么多小板凳和条凳了,凉亭里不如就做成竹椅,桌子也做成竹编的,好看又舒服。 咪咪原本懒洋洋的趴在一边,突然,它的耳朵动了动,身子也坐了起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门口。 这小家伙最近都不愿意在家呆着,天热以后家里没有山上凉快,它那厚厚的背毛最近也薄了不少,进入了有露水也挡不住的掉毛期,田蔡刚刚拿梳子给它梳掉了不少毛,又按着它用微凉的井水洗了个澡,整个猫一下子凉快了不少。 咪咪抖了抖半干的毛,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嗷了一声,它这么一叫,田蔡也看了过去,“怎么了?” 秦岭放下手里的锤子,略一思忖,“估计是来人了。” 田蔡有些奇怪,以往村里人过来,它都懒洋洋的,怎么今天还往前迎了两步,她心里想着,打开了虚掩的门。 门外站着个许久不见的熟面孔,田蔡见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在门口站着干嘛,还是咪咪发现了我才过来开门,不然你要站到什么时候?”田蔡一见是她,顿时乐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家男人没跟你一起?” 罗秀艳怀孕已经六个月了,肚子上就像扣了个盆,按说应该比之前胖一些,可现在看着反倒是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田蔡都不用凑近就看到她脸上长了一片片褐色斑点。 咪咪凑过来在她身上闻了闻,又围着人转了一圈,刚要离开就被罗秀艳抓着好一通蹂躏,之后这小家伙头一扭好像生气了,又回了刚才趴着的地方。 “队里还有不少活儿呢,他走不开,我在家待着没什么事儿干,干脆自己回来了,”罗秀艳过够了手瘾,笑着往秦岭那边努努嘴,又朝田蔡挤挤眼睛。 田蔡朝她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指定掐她两把,“走,我领你去后院看看我的竹屋,可好看了!” 罗秀艳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放在一边,道,“你不说我也要看呢,我可是听我娘说了,里面可凉快了,走走走快带我去!” 两人跟秦岭打了招呼就直接往后院去了,刚拐过去就看到了竹屋。 “啊——这也太好看了!”罗秀艳顿时变成星星眼,简直都要心动死了,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跟曲婷差不多,忍不住围着竹屋转了好几圈。 “这还有两扇窗户,居然还是上下开的,你看我站这有没有点以前那种有钱人家小姐的感觉!” “底下还是悬空的?这样就不怕返湿气了,你可太有想法了!” “哎呀一点都不晃悠,盖的可真稳当!” …… 田蔡打开门,“进来看看?” 罗秀艳也不跟她客气,抬脚就进了屋,反倒是田蔡,怕她摔着,赶忙伸手扶了一把。 不必说,罗秀艳进了屋又是好一番赞叹,等她看够了摸够了,两人才坐在床边说话。 “上次见你都是过年时候了,匆匆忙忙见一面我都没法问,在婆家过得怎么样?刘传杰对你好吗?婆家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田蔡轻轻摸了摸罗秀艳的肚子,连珠炮似的问道。 罗秀艳动了动屁股,笑嘻嘻道,“你一下子问那么多,我都不知道回答哪个好了!” “那就一个个回答。” “行,”罗秀艳眨了眨眼,“在婆家过得还行,都什么年代了,也不兴给儿媳妇立规矩,我婆婆那人虽然有点斤斤计较,但我刚进门没多久就怀孕了,她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春耕我都一点没下地呢,就在家帮着做做饭洗洗衣服,前一阵子我婆婆摔了一跤,家里家外都是我跟大嫂两个人操持,也算还行!” “那你大嫂好相处吗?” 罗秀艳不以为然的道,“她好不好相处能怎么样,反正这个家也不是她说了算,就算她想伸手也管不到小叔子屋里来。” 田蔡听完,心里有了底,“你婆婆身体怎么样?用不用我过去给看看?” 罗秀艳摇摇头,道:“刚摔就找小刘大夫看了,都是他们自家人,也信不着外人,不过我看前几天都能下地走了,今天早上我走的时候她还在院子里喂鸡呢,只是我想着她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免得留下什么病根,最近家里的活都是我在干。” 田蔡笑了笑,她怎么把刘大夫给忘了,“小刘大夫看病这么多年,跌打损伤肯定不在话下,让他看错不了,只是你还怀着孕呢别什么都自己干了,不是还有个嫂子在呢吗,不会干或者不知道怎么干的多过去问问她,干与不干之间有个度,你好歹是刚进门,别给她留下个多干活好欺负的印象,免得她再养成习惯。” 罗秀艳那个嫂子,她和曲婷参加婚礼的时候见过一面,看着可不是个善茬子,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没分家,难免有摩擦。 罗秀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田蔡,想说什么没张开嘴,蔡蔡说的太对了,她那个嫂子可不就是看她能干活就想欺负她,早上两人还闹了点不愉快呢,不过这话连她娘都没说,“我知道了,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欺负到我头上我还能憋着,你快放心!” 田蔡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这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的?我看着有点像妊娠斑呢?” 第217章 刘家 “可不嘛,回来就是想找你看看这个的,怀孕刚过三个月就开始长了,越长越多,我都快愁死了!”罗秀艳将自己的脸又往田蔡这边靠了靠,一脸着急道,“你快帮我看看,这玩意能去掉不,要是因为怀孕还好说,就是不知道生完孩子能不能下得去?” 田蔡将罗秀艳领到靠窗的地方坐下,端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起来。 这脸上起的是妊娠斑,妊娠斑又叫黄褐斑,是由于妊娠期妇女体内激素代谢异常引起的,起码在妊娠期是没什么办法解决的。 “没什么治疗办法,这种斑是因为怀孕身体代谢异常才长的,你现在怀着孩子很多药都不能碰,只能采取一些措施让它不至于太加重。”田蔡在脑海中翻了翻,医书上祛斑的方子也有,不过都是内调加外用,不适合罗秀艳现在的状态。 “尽量避免太阳晒,平时出去戴个草帽遮一遮,晒得多才长得更多,”田蔡之前的同事,也有因为生孩子脸上留下妊娠斑的,有一些是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慢慢消下去了,还有的去做了一些医美措施祛斑,不过这个过程都比较漫长就是了,没有什么是立竿见影的。 罗秀艳听了田蔡的话,明显十分丧气,“我还得三个多月才生呢!” 田蔡拍拍她的头,“再挺几个月,等你出了月子如果还有,到时候我再给你调理。” “好。” “来,伸手,我先给你摸摸脉,”田蔡将罗秀艳的手腕拿过来,三根手指附上去,仔细感受了一下, “你有点偏瘦了,回去多吃点好的,怎么也得再胖个斤,不然孩子营养不够怎么长大呢!”田蔡这话其实都已经含蓄着说了,从脉象上看,这姑娘有营养不良的趋势了,明明以前身体挺健康的,这才嫁人半年,也不知道在婆家天天吃什么,能给自己吃成营养不良。 罗秀艳脸色有点不自然,要说刘家条件也还算不错,起码罗秀艳没结婚之前看着,应该条件跟自家是差不多的,但有些东西真不是表面能看出来的,也是结了婚一起过日子了她才知道,她那个婆婆在吃食方面比她娘简省一百倍。 而且她婆婆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厉害,家里的男丁即使不下地干活也能吃干饭,像他们妯娌两个、小妹还有她自己,只有干活那天早上和中午才能吃干的,其他时候都是稀粥混着红薯。 罗秀艳刚嫁过去脸皮薄,吃不饱也不好意思说,只能用自己的私房钱偷偷买了些饼干放在房间里,实在饿得不行就吃一块。 刘传杰看她饿,有时候也会偷偷买回来东西给她。 后来她小叔子和小姑子来房里找她看见了,她婆婆就知道了,知道就知道了,罗秀艳破罐子破摔,吃不饱还不让人自己买了,可她婆婆那之后经常拿话点她,那意思就是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之类的。 刘传杰因为这事也去找自家老娘说过,可是老太太就认定一件事,饿不死就行,不省着点花,小儿子娶媳妇的钱从哪来。 她婆婆虽然重男轻女,却不会干卖女儿的事,聘礼就按村里正常标准来。 罗秀艳是亲眼见过她娘怎么跟两个嫂子相处的,知道有时候不能太计较,但心里真是憋得慌,罗家和刘家还不一样。 她也知道她婆婆一个寡妇,这些年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养大不容易,过日子简省都是习惯了的,可她不习惯啊,她家就算两个哥哥吃不饱也得让她吃饱,女孩在罗家和在刘家的地位,真是天差地别,这种落差让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不过这些事罗秀艳谁也不想说,这个人家她是自己点头同意的,她娘那时候也说过,刘家一大家子人,尤其下面还有没结婚的小姑子和小叔子,当媳妇会比较辛苦,但她看中刘传杰这个人了,结婚这段时间也没看错,他一直对她挺好的。 罗秀艳想着等小叔子也结了婚,小姑子嫁出去,估计那时候就能分家了,这么想着,日子才又有了奔头。 田蔡看她那样也没好再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罗秀艳扯了扯嘴角,又问她最近怎么样。 等两人从竹屋里出来,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罗秀艳将带来的篮子拿起来递给田蔡,“他家后面不远处有个小池塘,里面有荷花,这是去年我小叔子采回来的莲子,就简单的晒干了,直接这么吃味道也不错,我就带了一些过来给你尝尝,不过新鲜的还没长好,传杰说至少还要半个月,到时候我再摘了给你送点,下面是前一阵子我上山采回来的蘑菇,都是你喜欢吃的,已经晒干了,你要吃之前先用水泡一泡。” 田蔡没拒绝,接过来道,“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呢,我现在给你装去。” 她拿着篮子进了厨房,将里面的莲子和蘑菇放在灶台上,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见实在没什么可送的,这才从后院竹棚里拿了只风干鸡出来。 罗秀艳看见了连连拒绝,“不行我不要,这个太贵了可不行,我给你拿的东西都是自家摘的不值几个钱,你看看你!” 田蔡指了指趴在一边的咪咪,“我这也是自家猫抓的不值钱,你不要这是嫌弃它?” 罗秀艳对上咪咪看过来的眼睛,不禁失笑,“既然是这家伙抓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心里暖呼呼的,早上拿着东西走的时候婆婆和大嫂脸色就不好看,这会儿拿着风干鸡回去,那两人指不定乐成什么样。 罗秀艳将篮子提在手上,“一点山货换了一整只鸡,我这是赚翻了!” 田蔡要将人送回去,两人一边走一边说闲话,罗秀艳突然道,“罗娟又要结婚了。” 田蔡瞪眼,她天天在村里都没听说呢! “真的,”罗秀艳还以为田蔡不信,“我今天听我娘说的,说是这回找的也是个城里人,工作还怪好的呢,就是岁数不小了。” 第218章 闲话家常 “不小了是多大,总不可能四十多了?”田蔡停下脚步,好奇道。 她真挺好奇的,据她所知,罗娟现在也就十九,要是真配了个四十的,都可以当爹了? 罗秀艳刚才就想跟田蔡说了,结果看见竹屋一兴奋给忘了,这会儿都到了外面,她怕人听见,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凑到田蔡耳边,“我听我娘说,那个男的都三十多了,头一个媳妇死了之后一直没娶,家里还有个闺女,疼得跟什么似的,现在都十多岁了,你说说,罗娟那臭脾气,跟人家闺女也没差上几岁,回头不得天天打得鸡飞狗跳。” “那这家人是谁给你堂姐介绍的?” “我娘说是大牛哥家嫂子给张罗的,他们姑嫂两个上不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要是不想办法给罗娟找个人家,不得天天在家看着她添堵啊!” 以前她还不懂,现在自己也嫁人了,有了婆婆有了小姑子,倒是能明白大牛嫂子的想法了。 小姑子要是懂事能干,脾气也合得来,哪个嫂子舍得人嫁出去,可要是换成个搅家精,呵呵。 “有这么个眼高手低的小姑子在家,要是我我也想赶紧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别管什么样的,反正让她赶紧出门子就行。”罗秀艳不知想到什么,愤愤道。 田蔡跟罗娟接触不多,想起之前看见过她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我看她在家也干活,你嫂子怎么还看她不顺眼?” “干什么干啊,就刚开始闹完离婚那一两个月干活,后来没多久又跟以前一个德行了,只是我二叔不让她在村里晃悠,她一开始还不听,自己出来两回就不出来了,嫌别人看见她总是指指点点的,也不看看自己干那事,有什么脸出来,弄得我都跟着没脸。” “蔡蔡,我觉得我嫂子给她说这户人家也没安什么好心,”罗秀艳想起她娘说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要是那男的真像我娘说的那样,对前头留下的那个闺女宠的跟什么似的,罗娟跟他闺女差不了几岁脾气也不好,两人不打起来才怪。” 田蔡也这么觉得,以前没觉得罗大牛家媳妇有这心思,看着挺朴实挺害羞个小媳妇,她问道,“那你娘什么意思,要管吗?” 罗秀艳摇摇头,“我爹过去找过我二叔,让他考虑考虑,我二叔就说先相看一下,不过这次不着急结婚,先相处一阵子看看,能行再领证。” 亲爹都这么说了,罗福利夫妻俩也只能放在一边不管了,反正他们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了,人家不听他们也没办法。 “行了,不说他们了,还是说说你,”田蔡看了看她的肚子,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些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也别操心她,回去吃好睡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一旦感觉哪里不舒服了,就找刘大夫给你看看,要是对着他你觉得不好意思就让人过来叫我!” 罗秀艳忍不住微红了眼眶,上前一步抱住了田蔡,“谢谢你,蔡蔡。” 田蔡拍拍她的头,“有什么事别在心里憋着,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可以跟你娘说,有时候两家长辈交涉起来更方便一些,关键是,效果更好。” 罗秀艳听了,心里有所感触,点点头。 田蔡又嘱咐了她几句,看着人进了罗家,这才回去了。 她走后,秦岭也差不多将一张椅子做出来了,有两个地方尺寸不太对,他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接下来只要按照上一个的做法,将那两个地方尺寸稍稍改动,就不是问题了。 这边田蔡和秦岭为了个竹椅有商有量着,那边王松柏家却忽然热闹起来。 之前就说过,王松柏娶了房山大队李家的姑娘李玉琴,别管现在房山大队是不是李家说了算,这姑娘从小也算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性子是绝对不肯吃一点亏的,再说她嫁到王家算是低嫁,要不是看上了王松柏这个人,谁跑这破村子里受苦。 胡小红之前因为娶了个房山大队李家的姑娘,在村里都恨不得抬着鼻孔看人,嘴上谦虚着脸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动不动就说人家谁谁谁娘家一群人都是拖累,一点借不上力,所以王家这一闹起来,直接就引来了一群人看热闹。 要说婆媳俩闹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从李玉琴嫁过来,胡小红就总想压人一头,但李玉琴又不是个泥捏的性子,刚进门就被婆婆摆谱肯定不干啊,除了最开始新婚面嫩那几天,后来两人斗起来都算是旗鼓相当。 王松柏夹在中间,哄了这边哄那边,心累的很。 田蔡以前就听曲婷私下里说过,据说胡小红为了恶心这个儿媳妇,晚上就故意跑到两口子窗外听墙角,一听两人要干那事了,就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儿子叫出去,一来二去,夫妻俩也闹起了矛盾。 靠山村隔三差五也有人吵架有人打架,但是婆媳打起来还是头一回,关键是动手了。 “李玉琴你这个骚娘们,你离了男人活不了怎么的,老娘就叫松柏过去说句话,你看看你那个浪德行,怎么的,被窝里没了男人睡不着觉了?还是你刺挠了?啊?”胡小红一边扯着李玉琴的头发一边骂道。 “呸!我是骚娘们我也是对着自家男人骚的,跟你比不了,你男人死了你没地方骚了是不是,天天半夜听儿子墙角你也真是好样的,怎么的,听着我们屋里的动静春心萌动了,挺大个岁数了也不知道要个老脸!” “你要那么舍不得儿子,你干什么要他娶媳妇,跟你过就得了呗,我看你恨不得睡觉都给他搂自己被窝里,你俩过正好,也别来恶心我!”李玉琴当然不可能站着让胡小红打,她也还手给婆婆脸上挠了好几道血凛子。 “啊——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编排我儿子,我撕了你这张臭嘴!叫你一天到晚胡咧咧,自己的男人留不住,我看你就他妈是就是个贱人!”胡小红气急败坏道。 “我是贱人你就是老贱人,连着你儿子也是贱种,还有你闺女也是小贱人,你们一家子贱人贱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玉琴骂道。 第219章 婆媳大战 “李玉琴你居然敢骂我,看来我娘说的对,你就是欠打!”王松花本来不想管两人的事,他们婆媳俩几乎天天骂,这次她娘实在受不了才动手的,她就在一边看热闹,就她这个嫂子,一天天那副高高在上的死德性,连件衣服都不肯借给她,挨揍也是活该。 今天正好她哥不在家,她娘打李玉琴还不是手到擒来,晾她也不敢还手,结果没想到,李玉琴不止还手了,还将她娘抓伤了,最关键的是,现在居然连她一起骂上了! 王松花也顾不上在门口望风了,甩开膀子加入了战局,于是现在变成两个女人打一个,战况十分激烈。 女人打起架来,无外乎扯头发挠脸掐皮肉,招式就那么几种,只要好使就行! 李玉琴一对二,就算这姑娘战斗力再强,一个人面对这母女俩也很难不落下风,再说一开始她头发就被胡小红抓在手里抢了先机,后面即使挣脱出来了也已经吃了不少亏。 这会儿她上前一把抓住王松花的头发就猛劲儿往后扯,另一只手伸过去照着她脸使劲挠,不是想嫁人吗,不是爱美吗,我这回就给你挠成土豆丝,我叫你找对象,我叫你嘴贱。 大嘴巴子啪啪打在王松花脸上。 反正这个小姑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皮子那个浅,打从她进门,那俩眼珠子就粘在她的衣服上,还想管她借,门儿都没有! 两个一起打不过,就找准一个弱的使劲儿打,这都是她娘以前教过的,现在她觉得十分有道理。 没两下子,王松花就被她打得哭爹喊娘,胡晓琴一见顿时怒了,冲上去扯住李玉琴的头发不松手,一用力,直接扯了一撮下来。 “啊!”李玉琴痛得大叫,“你撒开!” “你先撒开我闺女,你不撒开我就一直拽着,看谁疼!”胡小红恨恨道,趁机在李玉琴身上踢了两脚,又偷偷拧了她胸口两下。 叫你天天挺着这玩意勾得松柏魂不守舍,别以为你们晚上在炕上说了什么她听不见,哼! 李玉琴本来都打算松手了,可是胡小红拧在她胸口的两把顿时惹怒了她,要说这姑娘也是有一股虎劲儿,感受到胸口和肚子传来的疼痛,恨声道,“行,让我撒手是,反正我他妈都嫁过人了,我就喝出去了,看谁破相了找不着对象!” 说着,咬着牙双手一用力,一把扯下了身下人的一片头皮。 王松花痛得嗷一声大叫,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她用腾出的手一摸,摸了满手的血,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啊啊啊——娘啊我出血了——我我我破相了啊啊啊——” 胡小红听到声音一低头,看见闺女一脸的血登时就慌了,抬脚朝着李玉琴的肚子猛踹,直到将人踹倒在一边,这才颤颤巍巍的伸手过去,看着一身狼狈的闺女不知道怎么下手好,“花儿啊,花儿你疼不疼,这是怎么了啊花儿,娘这就领你去找大夫,快,娘扶你起来,我的花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啊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啊,我可怜的花儿啊还没说亲呢以后可怎么办啊——” 打从婆媳俩骂起来,旁边的邻居们就偷偷在院子里听,所以也算直接看见了王家三个女人打成一团的样子,这会儿听到母女俩的凄惨哭声,孙艳红颤着手从墙头下来,等站稳了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和余学林道,“你是没看见啊,那李家姑娘看着娇娇弱弱,下手可真够狠的,活脱脱扯下了王松花一块头皮啊,血都淌了一脸!” 余学林没看见,不过在院子里也将几人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闻言看过来,“那你还不赶紧帮着把田大夫找过来,别再出什么事。” “都这样了还能出什么事,”刘艳红嘴上抱怨着,脚下的动作却是飞快,赶忙朝着田蔡家去了。 余学林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斧子,出门往大队部去了,他觉得还是得叫队长过来一趟,还有王松柏。 其实王家距离张德发家也很近,不过这会儿张德发没在家,高慧娟又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一直在屋里没出去,听到吵嚷声也没当回事,以往王家这婆媳俩也没少吵嘴,一会儿就消停了。 “娘——娘——”张宝才刚站在后院看完热闹,这会儿知道那边闹大了赶忙回来找他娘,“你快出来啊娘,王家那几个女人打起来了!” “打就打呗,也不是第一次了,吵一会儿就闭嘴了。”高慧娟摘着手里的韭菜,眼皮都没抬的道。 “哎呀这回不是,这回动手了,都把王春花的脑袋打出血了!”张宝才隔着个院子没看清,只以为王松花的脑袋被打出血了,并不知道是因为被薅头发。 “什么!”高慧娟一听,这还得了,赶忙扔下手里的韭菜就朝外跑去,边跑边吆喝张宝才,“去把你爹找回来,然后再去找田蔡,快!” 王家斜对角的就是张传亮家,于寡妇也看见了那场闹剧,她一点没觉得害怕,甚至还回屋拿了瓜子出来,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等那边停手了还啧啧两声,吐了嘴里的瓜子皮,“真可惜,接着打啊,好不容易出点乐子我还没看够呢!” 于寡妇眼珠转了转,扭着身子往屋里走,假装一脸焦急的道,“娘,你快出来看啊,王家打起来了!” 张传亮他娘听到这话从屋里出来,甩甩手站在院子里往那边一看,见王家院外已经站了不少人,这才急急忙忙将身上的围裙一解,扔在于寡妇怀里,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我过去看看!” 张传亮家和王家情况差不多,都是婆媳不合,不过两边相反,王家是儿媳占上风,张家是婆婆占上风,于寡妇想让婆婆去看王家打架,不过是因为她看完了全程,知道人家这儿媳妇可一点亏没吃,反倒将小姑子和婆婆教训够呛,让她婆婆去看了以后也能消停点,知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呢! 张传亮她娘则是前面的没看见,一听说人家婆媳打起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婆婆出手收拾儿媳妇了,也想过去学两招,回来再狠狠治治家里这个小蹄子。 第220章 往肚子上踢 王家也是石头墙,一人高,个子高的直接踮着脚从墙头往里看,不够高的就弄几块砖石垫着,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翻上墙头坐在上面当着人家面看。 胡小红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不然她也不能因为罗娟的事儿就跟罗秀艳退了亲,这会婆媳打架遭到一群人围观,脸色就跟开了染坊似的,红了白白了红,十分精彩。 只是眼下都已经这样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被人看了去,胡小红也顾不上丢人了,现在满脑子都只是一个想法,可不能让人觉得她连儿媳妇都治不了,再看王松花的惨样,听着耳边凄惨的哭嚎,只觉得一股气冲上头顶。 她阴沉着脸转头看了一眼李玉琴,见她一手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再看看周围人看好戏的神情,胡小红忽然站起身,朝着李玉琴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她停住脚步,本来李玉琴都已经准备好反抗了,却发现她一直没动,只是站在旁边用阴鸷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怎么?没打够?”李玉琴觉得肚子隐隐作痛,除了刚刚被踢的地方,小腹也传来一阵阵刺痛,不过都这会儿了也不怕撕破脸,她扬起脸大声叫嚣,“难不成你还想打死我?有本事你你个老东西就打死试试?” 胡小红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如刀的目光在地上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和肚子之间来回游移,眼里划过一抹狠毒,在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动手时突然使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李玉琴肚子上踹了一脚,然后在人还没来得及弯腰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人拽起来后左右开弓的打了两巴掌,“贱人!骚货!婊子养的狗东西!” “啊——” 只听李玉琴一声惨叫,被扯住头发也顾不上了,只想伸手去捂自己泛着尖锐疼痛的肚子,一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平时看着挺和气的胡小红狠起来这么吓人。 高慧娟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当即冲进院子抓住胡小红的胳膊,厉声道,“撒开!你要干什么?哪有这么动手的,她要是有个好歹你还要不要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胡小红一击得手,这会儿就抿着唇不说话,顺着高慧娟的力道松开手,她的手还有点发抖,刚刚太用力,手都有点麻了,一双眼睛死死盯在李玉琴身上,直到看到她某处出现的那丝暗红才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角,轻哼了一声。 “啊——我的肚子——肚子好痛——啊好痛!”李玉琴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 原本在周围看戏的人还没看出什么,刘桂花眼尖,看到李玉琴身下某处浸染出了暗红色的印记,当下一惊,“呀!她流血了,怕不是流产了?” 其他人听到一愣,纷纷朝着刘桂花指的方向看过去,待看到那一摊越来越大的血迹才觉得心头一凛,这胡小红也忒狠了点,儿媳妇都怀孕了,居然硬生生把人家打流产了!那儿媳妇肚子里怀的还是他们老王家的种呢,这都下得去手! “之前都没听说松柏媳妇怀孕了呢,怕不是还没到三个月?” 老话说,怀孕没到三个月不能告诉外人,免得动了胎气孩子容易坐不住,但是自家人一般都知道。 原本看热闹的几个人家,心善的婆娘忍不住挤开人群想上前扶起李玉琴,再将人送到田蔡那,看看孩子还能不能保住,可别真出什么事! “这胡小红可真够狠的,亲孙子啊,说打掉就打掉了!” “老话不都说吗,有其母必有其女,这王松花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有儿子的可得小心着点了!” 有适龄儿子的人家都心头一凛,幸亏胡小红要的彩礼高,不然他们还真考虑过让王松花做儿媳妇,几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句领导人万岁。 李玉琴肚子疼的要命,可人还是清醒的,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是真的看上了王松柏这个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嫁到靠山村这破地方来,她也从来没想要过要跟胡小红母女俩对着干,她也是期盼一个孩子到来的,甚至连以后教养孩子的事都想好了。 只是她来到这以后,婆婆和小姑子一次两次的欺负人,她不能给两人留下个好欺负的印象,这才不得不反抗,她也让王松柏去跟婆婆说过,只不过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李玉琴泪如雨下,她的身下,血已经浸透了裤子,在地上晕染出大片印记。 高慧娟原本在另一边劝说胡小红,这会儿也注意到了李玉琴的异常,她快步走过来一看,顿时脸色煞白,正巧田蔡这时也背着药箱跟在张宝才身后跑来了。 她看到地上的血迹脸色一变,“快将人抱到炕上!” 王松柏还没回来,还是张宝才看不过去,主动将人抱进了李玉琴的卧室,将人放在了炕上。 田蔡抓住她的手腕,脸色一沉,果然,李玉琴怀孕了。 可是现在不用说也知道,看地上那一大摊血,这孩子也根本保不住了。 胡小红原本还在暗自得意,叫这个小娼妇跟自己嘚瑟,这会没了孩子,我看你还怎么在我们老王家待下去,她打算随便按个不生的由头就将这女人撵回房山大队去,到时候看她还怎么有脸叫唤! 胡小红正得意着,转头看见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心下就是一咯噔,后知后觉的发现坏菜了,她这是被冲昏头脑了,居然当着人动了手,她回想了下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后背忍不住冒出丝丝冷汗。 “胡小红!你儿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自己跟亲家交代!”高慧娟进屋看了一眼李玉琴的凄惨样子,出来看罪魁祸首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忍不住气恼道。 胡小红脸色煞白,兀自嘴硬,“我、我又不知道她怀孕了,我可不是故意的!” 高慧娟指着地上那摊血,咬咬切齿的喝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个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不然她身上那么多地方你怎么就专往她肚子上踢?” 第221章 流产 “反正我就是不知道,她又没说,我上哪知道她怀孕了,我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下手还能没个轻重吗?那可是我大孙子呢,再说这个死丫头怀孕了自己不会说一声啊,又不是没长嘴,一张嘴光他妈骂我去了!”胡小红可不能担下故意打掉她孩子的名头,这件事死活都不能认下。 高慧娟震惊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婆婆,她像第一次认识胡小红一样,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要说胡小红不知道儿媳妇怀孕她是万万不信的,只是婆媳俩就算有再大的仇,也不至于拿孙子的命当出气筒! 胡小红见高慧娟还死盯着自己不放,心里不由一紧,原本不打算说什么,可是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眼珠一转,噗通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道,“天老爷啊——没天理啊——我可是冤枉死了啊,我真不知道她怀孕了啊,你说说她将松花打成这样自己都啥事没有,我就是气不过,我好好的闺女给打破相了啊,我真就是气不过踢她一脚,咋孩子就掉了呢——啊啊我可怜的大孙子啊,都是奶奶不好啊,你还没来这世上看一眼啊啊——” 王松柏和张德发正在山脚下干活,这段时间地里没那么多活,张德发就想组织人手将往青山村去的那条路修一修,最起码将几个拖拉机压出来的大坑填一填,于是领着一群青壮在小阳山的另一边采砂石,正干着呢就听人说王松柏家打起来了,两人才一起往村里赶。 王松柏一进院子,首先就被哭嚎的自家老娘引去了注意力,要说胡小红这会儿的形象也不好,刚跟儿媳妇大战一场,中间多少次被抓住头发摁在地上摩擦,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脸上被挠坏的地方渗着血,上面还蹭了不少土,身上也一样,看上去十分狼狈。 “娘,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打成这样的!”王松柏一见老娘的样子就怒了,瞪大眼睛气呼呼的喝道,那样子仿佛等她嘴里吐出个人名就过去将人打趴下。 胡小红一听,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刚要说是你媳妇打的,就听高慧娟插嘴道,“你媳妇被你娘打流产了,就在屋里躺着呢你还有闲心管她?她可都是自找的!” 王松柏一听李玉琴流产,这下子也顾不上谁打她娘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屋里冲。 田蔡刚刚就给李玉琴把过脉了,这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不过她还是在刘艳红的帮助下将李玉琴的衣服解开,肚子露出来,在上面扎针。 “我还得给你开一副清宫的药,既然已经掉了,我怕这孩子流不干净,还是吃药更稳妥一些,”田蔡看了看李玉琴红肿的脸,心里忍不住叹息,语气也更轻柔了一些,“等彻底清干净了,我再给你针灸调理,保证能让你身体尽快复原,像原来一样。” 李玉琴疼得不行,打从刚刚就在咬着自己的手腕,听到田蔡的话抬起泪湿的眼睫看过来,哽咽着嗯了一声。 “那我回去取药,马上就来!”田蔡将药箱放在一边,起身朝外走去。 正好跟得知自己媳妇流产消息的王松柏走了个对脸,他看见田蔡,马上几步过来就要抓她的胳膊,被田蔡躲开了。 王松柏焦急道,“玉琴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能保住吗?” 田蔡瞅了瞅他,语气十分生硬的依次回道,“还活着,流掉了,保不住。” 王松柏还没反应过来田蔡就出了屋门,跟院子里的张德发夫妇打了声招呼快步朝家跑去。 田蔡速度快,一来一回也没花上十分钟,不过这回秦岭跟着过来了,他从田蔡口中得知王家事情闹得大,也跟着一起来了。 王松花只顾着在一边捂着头哭哭啼啼,胡小红就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屋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么担心儿媳妇呢,实际不过是担心王松柏站在李玉琴那边,再因为这个贱人跟她生气。 田蔡在厨房翻了翻,找了个小锅就征用了,将给李玉琴准备的药材倒进去熬煮起来,直到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这才将药倒进碗里,端着往卧室去了。 李玉琴还像刚刚一样,咬着自己的手腕不说话,王松柏在旁边急的上蹿下跳也没换来炕上人一个眼神。 “来,把你媳妇扶起来吃药。”田蔡端着药,没有空余的手扶她起来,孙艳红在一边靠不上前,只能指使团团转转的王松柏。 王松柏听了,赶忙轻手轻脚的将李玉琴扶起来,李玉琴甩了甩没甩掉,愣是被他紧紧箍在怀里。 田蔡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还是热的,不过已经不烫嘴了,她直接递到李玉琴嘴边,“都喝了。” 李玉琴看着眼前的药碗,眼睫动了动,一滴眼泪掉了进去,她抿了抿唇,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王松柏等人喝完赶忙给她擦了擦嘴,这才轻轻将人放在炕上,转头看了田蔡一眼,“这是什么药?” “打胎药。” “什么!!” 王松柏惊住了,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你你说这是什么药?” 田蔡瞥他一眼,实在看不上他这没主意的德行,嫌弃道,“早这么紧张她还能有今天这事儿?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没了,却没流干净,还有一部分留在子宫里,我不想办法将他们排出来难不成你以为还能生下来吗?” 王松柏呆呆道,“那我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没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被找过来的时候你媳妇就已经流产了。”刚刚的一幕田蔡没看见,但她已经从孙艳红那听说了,这个过程王松柏更应该去问他那个好娘。 王松柏挠挠头,这会儿才觉察出来不对,他娘乱蓬蓬的头发、满是伤痕的脸,玉琴红肿的脸同样乱蓬蓬的头发,还有刚才刘家嫂子掀开玉琴衣服肚皮上露出来的青紫,无不昭示着一个事实。 他沉下脸,闷头朝外面走去,“玉琴就先麻烦你了!” 李玉琴自始至终都没转过身来看王松柏一眼,孙艳红知道她伤的不轻,只是安慰的拍拍她肩膀,叹了口气。 田蔡看他那德行,心中再次为罗秀艳感到庆幸。 第222章 母子情 药刚喝下去,田蔡就将李玉琴身上的针拔掉了,没多会儿她就开始肚子痛。 李玉琴的小腹越来越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来,她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正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一点点剥离开来。 她双眼泛红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脸色愈加苍白,下唇也因过分用力渗出血丝来。 田蔡在旁边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掀开李玉琴的衣服,换了几个穴位再次下针。 等八根银针都扎了进去,尖锐的痛意顿时缓和许多,田蔡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温声安慰,“挺住,很快就好了。” 李玉琴眨眨眼,慢慢松开了紧咬的下唇。 田蔡趁着这时间又捡了一份药材,将锅简单刷洗后重新熬煮,等在李玉琴身上把脉确定后,才将银针拔掉,跟刘艳红一起帮她清理身下的衣服。 那边王松柏刚走出屋门,胡小红就扑了上来,她跪坐在地上死死抱着王松柏的腿,抹了把眼泪就大声哭嚎起来,“松柏啊娘的好大儿啊,你要给娘做主啊,你看看你娶回来的那个丧门星给娘打的啊,还有你妹妹,你妹妹还没嫁人呢啊就被她硬生生拽掉一块头皮啊啊啊—— 她就是仗着娘家人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娘辛辛苦苦将你们兄妹俩拉扯大不容易啊,娘可是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为了能让你娶个好媳妇娘好抱孙子啊啊——” 那调调,一波三折,跟唱大戏似的。 围观的人可是都亲眼见过她刚刚狠辣那模样,照着李玉琴肚皮上踢过去的那一脚,就算是个男人都不一定有那力气,还在这装无辜,怕不是以为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眼睛瞎。 这会儿大家伙儿也不怕得罪人,恨不得所有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才好,你一言我一语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要么说人多力量大呢,一句都没漏掉。 张德发的神情越发严肃,眉头皱得死紧,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引起靠山村和房山大队的矛盾,人家房山大队的姑娘嫁过来,不是挨欺负的,欺负李家的姑娘,胡小红怕不是老糊涂了! 王松柏原本是要出来找他娘兴师问罪的,结果被胡小红这么抱着大腿一通哭诉,心就忍不住软了下去,想着她娘这些年的不容易,忍不住埋怨起了自家媳妇,这毕竟是他亲娘,她都这么大岁数了,玉琴作为自己的媳妇,怎么就不能为他想想,也不知道让着他娘点! 可他刚软下去的心,就在村里人一句不落的叙述中渐渐硬了起来,看向他娘的眼神也越发不对劲儿,心中起了一个念头,难不成昨晚他娘又来听墙角了? 昨晚吹了灯,王松柏正要对自家媳妇动手动脚时被李玉琴拒绝了,他还记得当时玉琴的原话,“柏哥,我这个月的小日子一直没来,都晚了五天了,该不会是怀孕了?”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他说再等几天,还是没来就领她去田蔡那摸摸脉,如果真怀孕了,保证把她当祖宗一样伺候。 王松柏的眼神变化怎么会逃过胡小红的眼睛,她看到王松柏不复刚才的温和模样,只觉得心头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慌张涌上心头。 “儿子,娘没有,娘不是,娘不知道玉琴怀孕了呀,真要是怀孕了,娘又不是外人怎么就不能跟我说了,这死丫头又不是没长嘴,她就是故意的,儿子你信娘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媳妇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怀着孩子还跟你妹妹动手,就是知道娘肯定护着你妹妹,这才故意将孩子流掉的!” “儿啊,你媳妇就是个不老实的,她肯定不想要你的孩子,还想着他们村那个相好的呢!” 胡小红慌张之下更是什么都敢掰扯,就连那没影子的相好的都被她拿出来说道了,她这一张嘴,别说高慧娟震惊了,就是旁边那些围观的也震惊得不行,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娘,居然主动给自己儿子脑袋上套绿帽子,是亲娘吗? 高慧娟指着地上的那摊血,咬牙切齿,“姓胡的,你见哪个女人舍得这么作贱自己的亲生孩子? 你说话之前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良心不亏吗?” 胡小红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别人爱信不信,只要她儿子肯相信就行了,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她不知道李玉琴怀孕,儿媳妇这样就是自己作的,跟她没关系,她就是被连累的被冤枉的! 张德发看她那样也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将张宝才招呼过来,“去,把松柏媳妇的娘家人都叫来!” 张宝才接收到自家老娘的眼神,顿时明了,高声应道,“好嘞!我到时候也不管是她家什么人了,肯定把能叫来的都叫来!” 胡小红听到这话面上一顿扭曲,只觉得张德发夫妻俩就是看不得她好,简直就是来克她的,这要是将李家人都找来还不掀了她,当下也不抱着王松柏大腿了,赶忙起身去追张宝才,讪笑道,“哎哎哎不用了?这点家事我们关起门来自己就解决了,用不上将她娘家人都找过来,这不是给队长添麻烦嘛!” 张德发气急败坏道,“你早这么想,松柏媳妇那肚子里的娃娃能掉吗?老糊涂啊你,一把年纪的人了,非跟个小辈计较什么,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胡小红被队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余光瞥到其他人的神色,面色十分难看。 可是真要让她给那个小娼妇服软,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家就是有她就没李玉琴,有李玉琴就没她! 见胡小红梗着脖子不说话,张德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知道这事不能闹大,但是也必须给胡小红一个教训,于是朝在一边等着的张宝才冷声道,“赶紧去!” 张德发说完就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墙头上各家看热闹的人挥挥手,“都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天天瞎看什么热闹!” 第223章 不正常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让自家婆娘进去看看,玉琴那丫头怎么样了。 高慧娟掀开门帘进来,看了眼炕上面无血色的李玉琴,眼里划过一抹怜惜,低声问田蔡,“怎么样了?” 田蔡将李玉琴肚子上的针拔掉,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拉着高慧娟出去说话,“孩子是保不住,已经彻底流掉了。” “那松柏媳妇的身体?” “肯定有一些损伤,我尽量给她调理,得好好养一阵子。”田蔡如实说。 高慧娟点点头,往两边看了看,悄声问道,“那以后还能要孩子不?多长时间以后能要?” 田蔡挠了挠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炕上躺着那位能不能继续跟王松柏过下去都不知道呢,还考虑多久以后要孩子? 不过这话她也不能明说,只含糊道,“生孩子是肯定没问题的,至于其他的,养好以后看看再说。” “也是,”高慧娟也知道自己心急了, 确定李玉琴这边没问题就出去了。 刚才来之前她当家的就说了,先不处理王松花和胡小红身上的伤,最起码要等李家人见过以后,怎么也得让对方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们闺女受伤了,这边母女俩伤得也很重。 张德发也不想为胡小红脱罪,却不得不为整个村子乃至队里的名声考虑,婆婆将儿媳打流产了和姑嫂打架婆婆拉架意外导致儿媳流产是两回事,虽然都不好听,两害取其轻,只能尽量将事情往第二种上面引导。 李家人有多么团结就有多么难缠,张德发一点都不想领教。 看热闹的人都被张德发撵走了,不过村里人好不容易能看到这么出大戏,可舍不得回家,于是王家周围的几家邻居,突然多了不少上门做客的,大家彼此互看一眼,都是满眼的八卦,竖着耳朵听隔壁传来的动静。 刘艳红和田蔡因为要照顾李玉琴才留下来,得以光明正大的继续看热闹。 三点多,李家来人了。 田蔡端着熬好的药给李玉琴,刚站起身就从窗户看到了外面呼啦啦进来了一群人,她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青壮,还有三个妇女,打头的那对中年夫妻看样子是李玉琴的父母,后面应该就是他们李家的族人了。 张德发脸更黑了,这个兔崽子,叫来这么多人干什么,而且看这些人的神情,恐怕事情已经包不住了。 “这个小王八羔子!”张德发低声骂道。 玉琴娘一进院子就四下找,没见到自家闺女的身影立刻扯着嗓子问,“我家玉琴呢?你们把我家玉琴藏哪去了?把人给我叫出来!” 高慧娟勉强扯起嘴角迎上前去,“玉琴就在屋里呢,李家嫂子,我这就领你过去。” 玉琴娘也顾不上问她是谁,赶忙就跟着高慧娟往屋里去了,一进屋就看到自家闺女苍白着脸,死气沉沉的躺在炕上。 她眼眶顿时红了。 “玉琴啊——我苦命的闺女——” 原本正发呆的李玉琴听到她娘的声音蓦然惊醒,眼睫颤了颤,扭头看见来人,泪水唰一下落了下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娘——我的孩子没了呜呜呜娘——好疼啊呜呜——” 别说李玉琴的亲娘,就是田蔡和刘艳红、高慧娟几个外人听了,都觉得鼻子一酸。 几人对视一眼,一起从屋里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抱头痛哭的母女俩。 高慧娟听着身后母女俩传来的哭声,长长的叹息一声,宝才那兔崽子告诉就告诉,这要是她闺女被人欺负了,她估计能把男的家房子点了。 可惜她没闺女。 李建民自认男人不该跟女人一般见识,不愿意跟胡小红吵,媳妇又进屋看闺女去了,他往旁边看了看,将人交给堂嫂,自己拽着女婿的衣领子上一边教训去了。 “你跟我过来!” 王松柏自知理亏,被拎走时候一点不敢反抗。 要么说李玉琴嫁给王松柏是低嫁呢,李玉琴的爹李建民和房山大队前任书记李建国是堂兄弟,两人是同一个爷爷,关系亲着呢! 一听说李家的姑娘在靠山村受欺负了,李家当时在家的青壮小伙子都跟着来了,剩下那些在地里干活的根本没通知,就这些人已经给王松柏母子三人吓堆了。 李建国的媳妇王杏花生得高高壮壮,往那一站十分唬人,一双眼死死瞪着胡小红,什么都没说呢,就已经在气势上碾压全场。 “亲家婆婆,你告诉告诉我,我们玉琴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王杏花瓮声瓮气的道,语气说不上好,但也绝对算是客气了。 “她、她自己、自己不小心的,”胡小红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视线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嗫嚅道,“不、不怨我。” “我们娘家人还不知道她怀孕呢,就听说孩子没了,你说她自己不小心的,那你告诉我,”王杏花往前一步,抱臂站在胡小红面前,微微低了头看她,“是怎么个不小心法?” “这、这、”胡小红看着面前的那张脸紧张的腿肚子直打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张德发看了高慧娟一眼,她假装没看见,张德发又朝她使了个眼色,高慧娟没办法,正要上前说话,就听到屋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了。 “胡小红你个杀千刀的黑寡妇,玉琴肚子里的孩子是被你活活踹掉的,那是你家的亲孙子你居然能下得去手,真是黑心烂肺到家了!”玉琴娘双手叉腰站在门口,脸色难看的喝道。 她恨呐,简直恨得牙痒痒,她好好的闺女才嫁过来半年多,就被欺负成这样了! 胡小红神色慌张,面色惨白的看向玉琴娘,下意识想找儿子过来保护自己,却看到王松柏正被几个李家男人团团围住。 她这时候才开始隐隐后悔,自己之前魔怔了,怎么就容不下李玉琴肚里的孩子,现在弄成这样没法收场,她应该再隐蔽小心一点的。 王杏花听了玉琴娘的话,蒲扇般的大掌一巴掌拍到了胡小红的后脑勺上,将人拍了个趔趄。 “你敢欺负玉琴,当我李家人都是死的吗?” 胡小红恨得牙痒痒,却不敢还手,李家除了玉琴娘还来了三个妇人,个个膀大腰圆,现在动手的只有一个,要是她敢还手,另外两个就不是在旁边看着了。 “我没欺负她,是她先打我闺女的,你看把我闺女打的,脸都破相了!”胡小红伸手一指墙边哭泣的王松花,扯着嗓子道。 “你放屁!刚才我闺女都说了,是你们一早上起来就找茬,后来也是你们先动手打她嘴巴子的,不然躺在那的怎么不是你的好闺女?”玉琴娘一针见血。 胡小红面色不自然,“我是她婆婆,教训她两句怎么了,我说两句,打两下,这不正常吗?” 第224章 打起来了 “放你娘个屁的正常,”玉琴娘忍不住爆了粗口,“老娘的闺女,自己都舍不得打还能轮得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叫你声婆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胡小红气得手抖,明明怕他们怕得要死,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看你就是不讲理,跟你闺女一样的不讲理,你是她娘你当然向着你闺女,那松花是我闺女我当然要护着她,没得让个外人把她打破相了。” “外人?”玉琴娘恨得牙痒痒,尽管心里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却还是被这黑寡妇气了个倒仰,“合着我好好的闺女嫁到你家就成了外人?你个老虔婆可别忘了,你自己也是王家的媳妇,难不成你也是个外人?” 她觉得自己要是还能忍,她就是属王八的,当下满含怒气的一巴掌朝着胡小红脸甩了过去。 胡小红早就提防着几人了,看到玉琴娘的动作立即往后一退,结果没退回去,后面被王杏花挡住了路,让她不得不实打实的挨了这一巴掌。 “啪” 胡小红被打懵了,那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眼花,耳朵嗡嗡的,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的传来,半边脸颊都木木的没了知觉。 等她缓过劲儿来,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这下也不管是不是要做小伏低了,对着几人破口大骂:“李玉琴是我家花了八十块彩礼娶回来的人,足足八十块啊,这价钱什么样的媳妇娶不着? 我打两下怎么了,就你家孩子娇贵还说不得骂不得了?再说了,老娘就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踹掉了又能怎么着,那是我们老王家的种,要不要是我们老王家说了算,你们李家算什么东西,跑到这来耀武扬威,我胡小红瞧得起你你是亲家,瞧不起你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对老娘动手,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应该蹲局子去,都他妈枪毙才对呢!” 田蔡和孙艳红听到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胡小红是脑干缺失吗?居然敢当着娘家的面这么说人家闺女,八成是嫌命长了! 果然,李家人的脸齐刷刷的黑了,就连在一边帮着王松柏跟李家交涉的张德发都忍不住沉了脸,这胡小红自己作死,谁也管不了。 “我襙你大爷——” 玉琴娘从墙边拿了根笤帚就劈头盖脸的往胡小红身上抽。 胡小红一边躲,一边试图还手,只不过玉琴娘将扫帚挥得虎虎生风,她压根打不到人家。 “你个黑心肝的臭老娘们,不要脸的黑寡妇,活该你守寡,你男人肯定是看你恶心得吃不下饭,恨不得跳粪坑淹死自己,你个狗娘养的,敢这么糟践我闺女,看我不打死你!” 王杏花往两边看了看,又看到墙边有根竹竿,赶忙跑过去拾起来帮着玉琴娘一起往胡小红身上招呼。 就一个玉琴娘胡小红都反抗不了,何况又加了一个王杏花,竹竿抽在身上可比扫帚疼多了,打得胡小红吱哇乱叫,余下的两个妇女对视一眼,决定暂时不出手了。 两个打一个还勉强说得过去,要是四个打一个,就是上赶子找事儿来了。 王松柏听到他娘的惨叫顿时急了,推开几个李家兄弟就要往这边冲,结果被推搡着离得更远了一些。 他瞧见胡小红额头上隐隐泛着红色,就以为被打出血了更是着急,但是几下都挣脱不开,一怒之下挥出拳头照着离得最近的那人脸上打了过去。 “草,敢他妈打我?兄弟们,干他!”那人一抹眼角,旁边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人立刻攻了上去,他们早就等得手痒痒了,这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这个狗杂种再说。 “这是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还不赶紧住手,都是一个公社的,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真要是打坏了,全家一起蹲局子不成?”听到动静赶来的李铁刚喘着粗气数落张德发,“还有你,就看着他们打也不管管,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像什么样子!” 李铁刚是张宝才刚才去房山大队之前特意找来的,当时就跟那臭小子商量好,如果没打起来,他就当不知道,如果真打起来了,张德发一个副队长肯定控制不住局面,到时候就要李李铁刚这个大队长出面了。 李铁刚这人在整个公社都十分有名,房山大队的李家人也都认识他。 玉琴娘一看人来了,朝王杏花使了个眼色,两人马上跟胡小红拉开距离,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一边,手在眼睛上那么随便一揉,豆大的泪珠子就滚落下来。 “队长啊,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好好个闺女让他们王家给糟蹋成什么样了,还有我那才一个多月的外孙子,就这么活脱脱给打掉了啊!” 那边几个李家的小伙子看见李铁刚也住了手,只有最先被打的那小子气不过,偷偷在后面踹了王松柏一个大马趴,呛了他一嘴土,咳咳咳个不停。 李铁刚已经从张宝才那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会儿却得假装不知道,两道剑眉紧紧皱了起来。 “不像样!太不像样了!” 胡小红不甘示弱的叫道,“那是她自找的,你看她把我家松花打的,我闺女还没说亲呢,都被打破相了,以后对象还不知道怎么找呢——” 她刚才被两个妇女一起收拾,身上脸上都受了不少伤,原本就乱蓬蓬的头发更是跟鸡窝一样,还有脸上一道道被竹竿和笤帚抽出来的血凛子十分醒目。 王松花这会儿依旧在窗边蹲着,手紧紧捂着那块被撕坏的头皮。 几人的视线都朝她看过来,这姑娘被打肿的脸上,一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也哭肿了,这会一下子这么多人看过来,假模假样的瑟缩了下,显得十分可怜。 接下来两边人又开始因为打仗的原因唇枪舌战,刚刚李玉琴在屋里可一点没给这个婆婆留面子,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跟她娘讲了,这会儿玉琴娘转述起来更是添油加醋。 第225章 没意思 “这黑寡妇自打我闺女进了门就没少磋磨她,不说天天让她洗衣做饭,甚至连小姑子和婆婆的衣服都让她一起洗了,更不要脸的是,连裤衩子都拿去给我闺女洗!” 这事就发生在李玉琴刚进门的第二个月,李玉琴觉得刚进门就吵架不好,于是将属于她们的脏衣服挑出来扔在了院子里,裤衩子更是给扔在了院墙外,气得胡小红在家指桑骂槐骂了三天。 “她还眼皮子浅,一天到晚就盯着我闺女那点陪嫁,见天的找由头借钱,要不就哭穷,我闺女那私房钱都快被她抠光了!” 其实每次胡小红念叨,她都装听不见,要不就甩手回自己屋待着,那次是胡小红说要给王松柏做一身衣裳,她这才掏了钱,结果这衣裳却穿在了王松花身上,她去问,胡小红居然说她作为大嫂给小姑子做件衣服是应该的,那意思还嫌她太抠了! “最最最恶心的是,这老虔婆居然大半夜跑人家夫妻俩窗户底下蹲着听,等人家夫妻俩要办事了她就哐哐敲门,然后找理由把她儿子叫走,一来二去的,我那女婿跟闺女能不离心吗?” 这点可真没冤枉胡小红, 这娘们没少干这恶心人的事儿。 “嚯~” 偷偷竖着耳朵听的村里人只觉得吃了个大瓜,互相挤眉弄眼,嘴角勾起坏笑,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小声讨论起来。 “这胡小红,男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这见天的去儿子窗户底下听墙角,怕不是想再找一个了?” “反正她儿子都结婚了,闺女这两年也能嫁出去,她愿意找就再找个老头呗,俩人也能搭个伴。” “嘿呦你可拉倒,她要是天天去听墙角,可不是想找个老头儿,八成还有点别的想法呢!” “啥想法?” “嘿嘿嘿你说啥想法?” …… 李铁刚紧绷着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屋门口的田蔡,将她叫过去问了几句,思忖半晌才朝着玉琴娘道,“这件事,错不在你家闺女,她才是受害者,你家人想要怎么处理?” 玉琴娘一脸严肃,“我要胡小红这个黑心肝的杀人偿命!” 杀人跟流产可是两回事,那孩子毕竟还是一团血水,跟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玉琴娘也知道胡小红这根本算不上杀人,她这会儿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头脑就清醒了许多,将这里的利弊权衡了一下,才提出这个要求,明知道不可能达成的要求。 “不可能!”胡小红顿时炸了,这事儿她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李铁刚说让李家提要求的时候她没反驳,这会儿听到玉琴娘要杀人偿命,她哪能坐得住。 “玉琴娘,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你们的家事,再说你们两家还是亲家,玉琴和松柏也结婚半年多了,老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夫妻俩感情还挺好的,你们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将女婿亲娘送到公安局里去了,以后这小两口日子还怎么过!” “刚刚田大夫也帮着看了,以后玉琴还会有其他孩子,你就算不为你闺女想也得为你外孙子想想,这要是有个蹲局子的亲奶奶,名声也不好听不是?”高慧娟也帮着劝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玉琴娘深吸一口气,冷静开口,但是让她说要什么东西,她还没那主意,于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李建民。 李建民知道这事不能拖,必须现在就谈妥了不然以后拖来拖去就拖黄了,但他们夫妻都不是卖闺女挣钱的人,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什么,这事儿还是让闺女自己拿主意的好。 “我要分家。” 突然一道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了倚靠着门框站的李玉琴,只见她惨白着一张脸,汗湿的头发紧紧贴在鬓边。 胡小红一听要分家顿时炸了,“不可能!老娘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个黑心烂肺的居然想让老娘和儿子分家,想让我们母子离心啊,我看你这是要逼死我,老天爷啊——有人草菅人命啊,这是要逼死婆婆啊——” 张德发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话,虽说村里有不少人分家,但人家都是好几个儿子的,父母都在的就自己过,要是只剩一个就跟着哪个儿子过,这让独生子跟亲娘分家,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铁刚倒是认真考虑起来,在他看来分家又不是断亲,一家人分成两家,却依旧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以后胡小红管不到李玉琴房里去了,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咳、咳,玉琴,咳,不能分家咳咳,”王松柏打从刚刚被李家人踹倒就狠呛了一口,这会儿好不容易将气儿喘匀,就听到两个队长开始考虑分家的事了,赶忙上前阻止,他知道这事儿跟谁说都没用,还是地劝媳妇答应,就顶着一张青紫交加的脸过去,拉着她说软话。 “玉琴,娘为了让我娶上媳妇可是没少吃苦,这么些年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也没享过福,咳、咳,我这个做儿子的更是一点孝都没尽到,这时候要是真跟我娘分家了,以后村里人都得怎么说我,咳、咳,咱们脊梁骨都得被戳折了!” “算我求你的行不行,你就当是为了我,就忍耐她一下,以后你俩再冲突起来,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到时候我说她,咳、咳、咳我保证!” 王松柏说话的声音不大,怕是只有他和李玉琴能听清,田蔡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凭借她的好耳力,将这番话全都听了进去。 田蔡听完了,视线又往那边看了看,李玉琴的面上居然有了犹豫之色,她顿时觉得这热闹没意思了。 正巧秦岭在墙外朝她招手,田蔡看了看院子中僵持的那群人,贴着墙边走了过去。 “怎么了?” 秦岭对王家的热闹没兴趣,打从刚刚就一直在墙外,“之前那个扎针的老太太来了。” 田蔡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黄老太太扎针的日子,她光顾着看热闹都给忘了,赶忙进屋收拾了药箱出来,见那边还没商量完,上前跟两位队长说了一声,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第226章 酒 田蔡一路小跑,刚进家门就看见黄老太太母子俩正坐在自家的凉亭里,悠闲的说着话。 老太太见她一路跑得红扑扑的脸颊,顿时笑起来,“不着急啊不着急,你没回来我们就在这多坐一会儿,自在着呢!” “您先等我一下,我洗把脸!”田蔡歉意的笑笑,将药箱放在桌子上,转身进了厨房,水缸里应该是秦岭刚打的井水,还凉凉的,她舀了两瓢进盆里,拘起一把泼在脸上,整个人立马精神了。 “您这两天感觉怎么样?”田蔡一边擦脸一边坐去椅子上,笑着问黄老太太。 “好多啦,这几天我都没之前那种上不来气的感觉了!”黄老太太这两天都在按时吃田蔡那天开的汤药,虽然难喝了点,效果却是不错。 田蔡又给她把了把脉,跟之前差不多,她将毛巾搭在脖子上就要领人进屋针灸。 “小田大夫,就在这扎得了,正好这还凉快!”黄正光笑呵呵的劝道,他一点都不想挪地方,这竹亭竹椅,简直不要太舒服。 “在这可不行,针灸时候不能见风。” 黄正光没办法,想放老母亲自己去扎针,又有点不放心,还是起身扶着人进了药房。 老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是黄正光第二次来了,照比第一次就少了许多拘束,田蔡给老太太扎针时,他就背着手在屋里转悠,看看这看看那,有时还要问那是什么东西,田蔡也都一一回答。 等黄正光指着桌底的酒坛子问她这是什么的时候,田蔡才恍然想起那东西,都泡了这么多天了,早就可以喝了,她一直忙忙碌碌都给忘了,“那是鹿鞭酒。” 黄正光眼里划过一丝亮光,只不过从个小姑娘嘴里听到这话还有点不好意思,看人家半点不自在都没有,也就没再扭扭捏捏,大方的表示出兴趣来,“你自己做的?” 田蔡将最后一根针给老太太扎好这才抬头,“自己做的,去年冬天在山里猎的雄鹿,好几头呢,鹿鞭都放进去泡酒了,还放了不少补肾壮阳的药材。” 说着田蔡又过去从另一边的桌子底下拽出一坛来,轻轻拍了拍,“你看这其貌不扬的两坛酒,当时可是费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才做好,每一道工序都是我亲手弄得,明年不做了,太费劲!” 黄正光有点心痒痒。 可是跟个姑娘家买这个,他真张不开嘴,也不是对人家姑娘有什么想法,而是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这要是个老大夫,你看他买不买。 田蔡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没说什么,她这东西一点都不愁卖,没必要主动送上门去。 一直到她将黄老太太身上的针都拔掉了,黄正光还是没说出口,临走的时候还眼巴巴的往酒坛子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田蔡愣是假装没看懂。 不过受到黄老太太的启发,她倒是可以调配出一些养生酒,男女皆宜,以养生滋补为主,现在的人常年劳作都有或多或少的病根,平日里感受到的这疼那疼也都是因为这,偏偏检查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大病,养生酒可以慢慢调理身体,时间久了就能觉察出不同来。 田蔡拿了本药典,又拿了纸笔,再泡上一杯清热解毒的金银花茶,就这么往凉亭里一坐,简直不能更惬意了。 她没照搬蔡家的养生酒药方,这次她试图自己推演药方,君臣配比,还有这些药材跟酒放在一起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于身体会有什么好处或害处。 等高慧娟带着胡小红母子三人过来看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晚霞,王家这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其中以胡小红为最。 田蔡朝三人点点头,端起笑脸对高慧娟道,“婶子,吃饭了吗?” “还没呢,哪有功夫吃,李家人刚走,”高慧娟看到田蔡的笑脸,紧绷的嘴角不由松弛了些,“你给他们三个看看,都受了不少伤。” 田蔡将书本收起来,让几人进屋,见高慧娟频频往外看,十分善解人意道,“婶子也累了一天了,就先回去,这里我处理就行。” 高慧娟听了脸上不自觉的带着些慈爱,只觉得田蔡这话说得十分熨帖,让她听了这个舒服,于是将田蔡拽到一边,推心置腹道,“屋里那三个你就看着整整就行,都是自己作的活该受罪,现在分家了姓胡的那婆娘一肚子怨气,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要是让你不痛快了回头你就告诉我,我想办法收拾她。” 田蔡不禁失笑,“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高慧娟闻言笑眯了眼,“还是你这闺女想得开,行了那婶子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有事你再过去找我。” 她将人送出门,就回了药房,房间里静悄悄的,那母子三人正泾渭分明的坐在诊床上。 等她洗完手拿着纱布和镊子准备好,看几人还坐着岿然不动,忍不住挑眉问道,“谁先来?” 王松花和王松柏对视一眼,又看看他们娘,结果胡小红直接将头甩到一边去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那两兄妹顿时不敢出声了。 田蔡抬腕看了看表,快要六点了,觉得三人实在是磨叽,干脆指了胡小红,“婶子先来!” 胡小红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田蔡的,她直接坐在了田蔡指定的凳子上。 这会儿外面天光还亮着,田蔡又开着窗户,十分清晰的看到胡小红头上脸上的各种伤,她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真够惨烈的。 胡小红的头发被拽掉了好几撮,头皮都露出来了,不过没有王松花那么严重,只是薅秃了,田蔡仔细观察了下,那几块头皮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红,看样子毛囊也受到损伤了,以后还能不能长出头发来都不好说。 除了头上的伤,脸上被打耳光的红肿就不必说了,还有几道指甲挠出的印记,都已经渗血结痂,田蔡端了盆水过来,绕过伤口将其余地方都清理了一遍,这才开始用酒精一处处消毒,将干涸的血迹擦净再上药。 把露在外面的几处伤都处理完,田蔡将手中的纱布扔掉,看向她,“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胡小红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哪都疼,顿时拧起了眉,“肯定有,我现在一动弹就疼。” 说着就要脱衣服了,田蔡赶忙拦住她,让王松柏先出去。 第227章 咪咪 等人出去了,田蔡才道,“现在可以脱了。” “哎呀那有啥,那是我儿子,可是亲生的儿子,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哪那么多讲究。”胡小红不在意的撇撇嘴,觉得田蔡人不大事儿倒是不少。 “我不管你在家怎么做,在我这女病人看病时候,除了夫妻,其他人都不能看。”田蔡也懒得纠正她这种观念,就不用说这时候的人,就是后世也有不少母亲不注重孩子这方面的培养,弄得孩子十好几岁了也没有性别意识。 田蔡以前有个档案室的同事,有一天她去取东西时候听她跟人抱怨,说孩子十四岁了也没见发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田蔡就好奇问她你怎么知道没发育的,她说她儿子每天在家都是不穿衣服的,光着走来走去,那东西就露在外面,当然一眼就能看见了,说跟小时候的大小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儿子十四岁了,还跟妈妈睡在一个被窝,甚至是光着睡的。 那个同事家的儿子田蔡还见过,十四岁的小男孩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五,无法想象一米八五的个头天天在家裸奔是什么样子。 田蔡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事情不会让人觉得你们母子关系多么好,只会觉得这家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她给胡小红检查了身上,没有破皮的伤口,大多都是被打和掐出来的淤青,田蔡为了以防万一,还给号了脉,确定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事,我给你一瓶跌打药酒,回去将淤青揉开了就行。” 胡小红低头看着胸前的一片青紫,忍不住再次骂道,“这个黑心烂肺的,看看他们家人把我打的,还专挑这种地方掐,就这还让我赔她养身子钱,我呸,我凭什么赔?” 田蔡没搭理她,继续处理王松花身上的伤。 王松花的伤主要都集中在头上,身上反倒只是一些并不严重的挫伤,田蔡仔细翻看了她的伤口,发现并没有胡小红说得那么严重,虽说头皮确实被撕脱了,被拽的也是局部头皮。 她清理干净伤口附近的血迹,就能直观的看到撕开的伤口大约五厘米,伤口的另一面只是少了很多头发,露出了头皮,这会儿随着伤口的结痂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 “你这伤最好还是去卫生院缝几针,缝几针更有益于伤口愈合。”田蔡让胡小红过来看王松花的伤口,然后将那块豁口指给她看,“这里,并不是你以为的整块头皮都撕脱了,只要这一块愈合了就行,如果用药敷,倒是也能好,就是会慢一些。” “娘——”王松花眼巴巴的看着她娘,她想去县里缝针,又怕她娘不同意,她可是还没找对象呢! 胡小红眼珠转了转,“那要是不缝针能不能好?” “倒是也能,”田蔡实话实说,“就是自行愈合的伤口疤痕会比较宽,而疤痕上是不长头发的。” 一听田蔡说只是那一条疤痕的地方不长头发,胡小红这才松了口气,拍板道,“就直接上药!” 王松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娘,“娘——” 胡小红摆摆手,“怕什么,留疤就留疤了,就算是缝针也要留疤的,大不了你头发往另一边分,那不就遮住了?去县里指不定又得花多少钱,今天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被那个丧良心的娘们折腾去了多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看病,省下来还不是给你当陪嫁!” 王松花听了,面色这才好看些,点点头同意了她娘的说法。 田蔡听到了挑挑眉,刚才高慧娟说分家了她还以为听错了,这么说是真的分家了?之前不是还死活不同意吗,不知道王松柏那个妈宝男是怎么同意的。 将王松花头上的伤处理完,母女俩就甩下王松柏回家了,剩下这个身上也都是皮肉伤,田蔡照例给了他一小瓶药酒,又让他结了三人的药钱。 “我——”王松柏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又没张得开口。 田蔡假装没看见,兀自低头收拾刚刚弄乱的药箱。 王松柏一咬牙,“我当初——” “田大夫,”秦岭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药房门口,看到欲言又止的王松柏,眼里划过一丝暗芒,“山猫回来了,好像受了伤。” 田蔡一听,哪还待得住,手里的东西一扔就冲了出去。 王松柏在后面张了张嘴,却被嘴角传来的刺痛弄得“咝”了一声,他伸手去摸,再抬头已经不见了田蔡的身影,只能悻悻的离开了。 田蔡在后院看到了一瘸一拐的咪咪,小家伙的后腿好像被什么咬伤了,血淋淋的,她赶忙蹲下身将它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定身上只是蹭到的血迹并没有其他伤口,这才仔细查看后腿的伤。 “乖啊,我就看看。”田蔡伸手小心触摸在它的后腿上,咪咪后腿忍不住一颤,嘴里发出哼哼声,被她安抚了几下才顺从的趴下来。 “腿断了,”田蔡眉头皱了皱,“而且是大腿,得赶紧上夹板。” 这会外面已经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了,田蔡弯腰就要将小家伙抱起来。 “我来。”秦岭推开她,小心避开咪咪受伤的后腿,双手一用力将它抱了起来,往屋里走。 田蔡赶忙小跑到前面去,将两盏油灯都拿过来点亮。 秦岭将咪咪放在桌子上,又回身去厨房打水,就这功夫田蔡已经开始下手了,她先是拿了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将咪咪伤处的毛都剃掉,这才拿酒精清理。 小家伙也知道田蔡是在救它,不吵不闹,只偶尔太疼了才会抬头发出一声呜咽。 田蔡以前给小熊猫治过腿,不过那时候小熊猫是小腿,咪咪这回伤在大腿上,她仔细摸了摸,还好只是断了,小心翼翼的复位后用竹板固定,再用布条缠上,“好了!” 田蔡去厨房将咪咪一直以来喝水的陶盆拿来,偷偷在里面倒上露水,若无其事的端过去给咪咪喝。 咪咪一口一口舔得头都不抬,田蔡爱怜的摸摸它的大脑袋,“看来真是渴坏了。” 田蔡的手一下下抚摸在咪咪的头上。 她又安抚了咪咪一会儿,这才起身端着一盏油灯去准备晚饭,她中午和的面,还泡了香菇,晚上打算蒸包子。 第227章 亲事黄了 第二天田蔡从来串门的曲婷嘴里听说了王家打架的后续,在李铁刚的主持下,王松柏和胡小红分了家,不过这个分家也就是不许胡小红再插手儿子房里的事,李玉琴被李家人带回去养病,期间所有的花销都是胡小红掏钱,还包括后期的营养费,直到李玉琴怀上下一个孩子为止。 胡小红当然不干了,王松柏也不同意,可李玉琴已经放话在那了,要是能分家,日子还能接着过,要是不分家那他俩就离婚。 王松柏听说媳妇要离婚才妥协,反正只是跟他娘分家,又不是断亲,以后松花嫁人了她娘一个人,两家还得合成一家,而且这所谓的营养费,他也可以偷偷给回他娘,到时候转了一圈又花到媳妇身上,媳妇和娘两人心里都能好受点。 抱着这个想法王松柏选择了答应,反倒是胡小红为此大闹了一场,但是李家人和大队长,甚至她自己的儿子都一致要求分家,她闹也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就这么分了。 “难怪昨天过来看伤时候脸拉那么长。”田蔡摇摇头,对李玉琴的想法不能苟同,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有的是,干什么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其实最该挨揍的是王松柏才对,”曲婷忍不住跟田蔡分享自己的想法,她简单换位思考了一下,就觉得自己要气炸了,“要是哪天我娘跟曲杨媳妇闹起来了,曲杨媳妇就撺掇着曲杨和他们分家,我就算已经出嫁了也得回来揍他个鼻青脸肿,不过我娘也干不出将儿媳妇打流产的事来,多缺德呀!” 田蔡深表同意,她拿手点了点曲婷的额头,“你以后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不光相看这个男人,还要了解他家都是些什么人,你要是摊上胡小红这样的婆婆——” “我要是摊上这样的婆婆我能把她脑袋打开瓢了!” 田蔡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曲婷这性格能干出来的事,于是朝她竖起大拇指来。 曲婷也忍不住笑起来,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显得可爱非常,“你也一样,咱俩一样大呢,对了,王松花破相没?” 田蔡摇摇头,“算不上破相,她头上那伤估计得留疤,只要将头发反方向梳就能遮住。” “你记不记得之前问你借衣裳那回?” 田蔡当然还记得了,那是她来这里一年多第一次有人问自己借衣服,还差点将她衣服撑坏了,“怎么了?” “听我娘说,那次见的男的没看上她,觉得她长相一般,人家想找个好看点的,”曲婷往门口看了看,见家里只有他俩和咪咪,这才凑到田蔡耳边小声道,“前一阵子她娘又托人给相看了一个,据说这次双方家长说定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只需要两人见个面就能顺理成章将亲事定下来,现在出了这事啧啧。” 田蔡挑挑眉,算不算一报还一报,之前胡小红是怎么嫌弃罗秀艳的,现在没准男方家就怎么嫌弃她闺女了。 诚如田蔡所想,王家发生的这点事很快就传到了丰山大队有心人的耳朵里。 “娘!娘!”夏小妹火急火燎的冲进院子,朝着正在灶台前做饭的夏母嚷嚷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做饭,你赶紧跟爹商量一下啊,这样的媳妇可不能进咱家门,你们就算同意我也不同意!” 夏母一头雾水的甩了甩手里的刷锅扫帚,“你说什么呢?什么媳妇,谁家媳妇?” 夏小妹跺了跺脚,急道,“就你要给我大哥定的那个王松花!” “松花怎么了?”夏母一听王松花,这才放下扫帚,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夏小妹立刻回道,“王松花家出事了呗,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文文静静的姑娘家,狠起来也是真狠!” 夏母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呢?” “嗨呀!就是他们王家的儿媳妇呗,就因为几句口角,被王松花和她娘两人拽着一起打,都给打流产了,好几个月大的男胎呢,就这么打没了!”夏小妹愤愤不平道,“你可不能给我大哥说个这样心黑的媳妇,我大哥那么老实,以后还不得让她欺负死!” “不、不能?那姑娘看着挺好的呀?”夏母有点不信,迟疑的道,“你怕不是听错了?是北山大队靠山村的王家吗?” “你咋还不信我呢,怎么就不是他家,人家都说的真真的,靠山村的王家,家里就一个娘跟兄妹俩,姑娘叫王松花,儿子叫王松柏,娶的媳妇是房山大队李家的姑娘,除了他家还有谁家,就是北山大队那边传过来的,人家都知道了肯定是真的!” 夏母眉头紧皱,将身上的围裙一摘扔给夏小妹,“你做饭,我去打听打听!” 夏小妹跺了跺脚,不得不戴上围裙,接着做饭去了。 一直到夏父和夏小妹吃完饭,夏母都没回来,他都起身要出去找了,老妻才回来。 看着夏母紧皱的眉头,夏父心里不由一紧,“怎么说?” “是真的,”夏母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了,长舒一口气,这才说道,“就是没小妹说的那么夸张,不过也确实将怀孕的儿媳妇打流产了。” 夏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把亲事推了,这样的姑娘娶回来也是搅家精,老大媳妇可不能挑个这样的!” 夏母也点点头,原本也是因为王松花腰粗屁股大,看着好生养,可现在看这姑娘明显品行有问题,“确实,要是那样的性子,跟后面的妯娌根本没法处,还是得推了,就是找个什么理由呢?” “找什么理由找理由,”夏小妹在一边插了句嘴,说道,“咱们两家本来也就是口头上说的,又没下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她要是问你为什么,你就实话告诉她,反正她能干出来也不怕别人说。” “去你的!”夏母假意打了她一下,“大人的事你个小丫头片子少管!” 夏小妹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夏父思忖半晌,最后一锤定音,“我看小妹说的对,就实话告诉她,谅她也不敢出去胡乱嚷嚷,真要说出去,退亲也是因为他们家行事狠毒,看看没脸的是谁。” 第228章 卖酒 且不说胡小红在听到夏家找人捎来的口信时候有没有呕出一口老血,田蔡的第一份鹿鞭酒总算是卖出去了,买家正是黄正光。 这人也是有意思,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田蔡有这东西,碍于对方是个小姑娘没敢多问更是没好意思买,回去以后越寻思越想买,待了几天再来时候理由就有现成的了。 “我上次回去跟几个朋友一说,他们让我帮着少买回去点先尝尝,看看效果。”黄正光轻咳了一声,说道。 田蔡眨眨眼,看破不说破,“那您得自己准备瓶子,要不我就得用竹筒给您装。” “有瓶子有瓶子,我还特意给带来了。”黄正光将手里的酒瓶子递给田蔡。 田蔡接过来,是个白瓷的小酒壶,上面用个木塞子塞着。 她给打了一两酒进去就不再打了,将盖子盖了回去。 “再来点再来点,那么点东西一口就没了。”黄正光自打闻到了飘过来的酒香,就知道这次买对了,这味道简直不能更正了,比他在领导家见过的那种酒闻起来还香。 田蔡摇摇头,将酒坛子扣上,“我这酒可是加强版的,你喝的时候——啊不对,是你那朋友喝,到时候可得告诉他,一次喝一口就行了,千万别喝多了,一口大概20l,也可以掺在普通白酒中,足够看到效果,这些就能喝五次了!” 黄正光闻言,眼里更是异彩连连,忙不迭的接过去道了谢,之后一直极为宝贝的捂在怀里,到走都没再放下来过。 田蔡:“……” 就这还说是给朋友的,骗鬼呢? “如果喝这个酒效果还是不理想你也别让你朋友多喝,里面放了不少药材,是大补的药酒,也不能喝太多,容易补过头,倒是可以过来我给看看,开点对症的药,我看男科也还可以。”田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简单推销了下自己。 黄正光看着田蔡眨了眨眼,感受到她真诚的目光,老脸一红,干笑道,“呵呵再说,再说。” 田蔡点到为止,抿唇送黄老太太离开。 时间进入七月后,接连下了整整一星期雨,中间只有两天没下,天也一直阴沉沉的。 正巧咪咪在家养伤,大多时候都是跟着田蔡吃的,偶尔她或者秦岭会上山猎点东西回来喂它,这么一番照顾下来,小家伙光吃不动,一点没瘦不说还胖了几斤。 今天终于放晴,一大早就出了太阳,晨光照在墙边的海棠树上,叶子都仿佛闪着金光。 一群小鸟落在枝头,低头啄叶子或梳理羽毛,叽叽喳喳好不快活,看得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田蔡和咪咪站在凉亭边上,一人一猫姿势差不多,都抬着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些家雀,眼中除了趣味,更多的是狩猎的光。 她轻手轻脚进屋取了弹弓,又去厨房摸了一把豆子,站在屋檐下思忖半晌,觉得这样不行,打掉一个剩下的肯定受惊,到时候就都飞走了。 田蔡又进厨房抓了一把糙米,弄了点露水泡上,准备了竹筐和绳子,将泡好的糙米撒在竹筐下,又在竹筐上系好绳子,另一头握在手里,一人一猫远远的藏起来蹲着。 粮食本来就对家雀有致命的吸引力,再加上田蔡用露水泡过,吸引力直接ax。 没一会儿,就有两只家雀被吸引过来,咪咪看见了后腿动了动,田蔡赶忙安抚它,“等一等!” 那几只家雀也非常警觉,一边吃偶尔还要抬头四处看,隔一会儿又从筐里飞出来,见一直没有危险胆子才稍稍大了些,又往里面走进了一些。 这时候又飞过来三只家雀,这三只刚才就是在一边观察的,见那两个吃得欢快,这才飞下来跟着啄糙米吃。 田蔡弯了弯眼睛,感觉香喷喷的烤家雀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不过就五只连塞牙缝都不够,她按捺住自己想要动手的心,继续藏着没动。 果然,她不动是对的,没多会儿,又有好几只飞了过来,徘徊在竹筐附近不走。 田蔡里面放的糙米不多,怕一会儿都给吃光了,她看准时机一把拽过了绳子。 “噗通”一声,竹筐应声扣下,里面的数只家雀立时扑棱棱乱飞起来,咪咪趁机扑过去,又抓住一只没被扣住正要飞走的。 “抓住了哈哈!”田蔡大笑着起身跑过去看,咪咪也用爪子按着一直朝田蔡嗷嗷叫。 田蔡一个个扭断脖子,排排放在地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总共抓了十四只,她清理干净内脏直接放在火上烤。 第一个还掌握不好火候,烧糊了,第二个才慢慢好一些,后来烤的越来越好,她和咪咪你一只我一只,边烤边吃,没多会儿就将十三只鸟雀都吃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最开始烤糊的那只。 田蔡摸了摸只垫了底的肚子,砸砸嘴,“好吃。” 咪咪一边舔自己的爪子一边配合的嗷了一声,一人一猫都吃得心满意足,就是量有点少。 田蔡擦了擦嘴边的灰,去洗手和面,她打算烙几个饼子吃,结果这边还没和完面,就有人来找她看诊。 田蔡问清不是急诊就打算先洗个手,“你先在椅子上坐着等我一下,我洗完马上走。” 胡铁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好意思碰那些看起来单薄的竹椅,干脆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他手长脚长,坐在小板凳上伸展不开,看上去就像是蜷在那里。 田蔡洗完手,背上药箱,这才跟他一起往胡家去了,这次不舒服的是胡钢年前新娶进门的媳妇。 “我嫂子这两天都不得劲,今天做饭时候突然头晕,那会儿差点没摔了,”胡铁一脸担心道,“我哥就说应该找你帮着看看,嫂子还不让呢,非说怪麻烦的。” 第229章 太频不好 两人脚步匆匆的到了胡家,田蔡一进屋就看到炕上歪靠着一个白净丰满的小媳妇,脸蛋小小的眼睛却大,眼下一片青影,这会儿面色看着还行。 李凤看见田蔡也睁大了眼睛,她知道靠山村有个年轻的女大夫,但真不知道这女大夫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她已经算是他们村最白的姑娘了,还是不能跟田大夫比。 “田大夫,你快给凤儿看看,她刚才差点晕倒了。”胡钢看到田蔡过来,赶忙一脸担心的退到一边。 “麻烦田大夫了。”那白净的小媳妇一开口,就是一股子绵软的腔调。 田蔡的耳朵忍不住动了动,若无其事的坐在炕边,拉过她的手将三指放上去。 她诊着脉,视线又在小媳妇脸上转了一圈,让兄弟俩先出去,等人走了,跟她说话的语气下意识放轻,“月经多就没来了?” 小媳妇闻言,脸一下子红了,磕磕巴巴道,“有、有几天了,可是、可是我平时小日子也、也不准的。” 田蔡点点头,又换了个手把了一会儿,十分确定道,“是怀孕,有一个多月了。” 李凤的脉象,来往流利圆滑如珠,但是在这滑脉还夹杂着一些别的,脉沉细数,田蔡把着怎么还有点肾阳虚的脉象? 小媳妇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她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太神奇了,前一阵她回娘家,她娘还让她抓紧时间怀个孩子,给老胡家留个根,这才多久,就怀上了? 猜不出肾阳虚的原因,田蔡决定自己问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启发,“你最近晚上睡眠质量怎么样?睡得好吗?” 李凤脸颊又红了红,轻声说道,“挺、挺好的。” 田蔡看着她的脸色眯了眯眼,刚刚她问到月经,这小媳妇害羞脸红可以理解,现在自己问晚上休息的怎么样,她脸红什么呢,莫不是—— 田蔡睁大了眼睛,很快反应过来,感觉被喂了一嘴狗粮,于是木着张脸继续问,“平时有没有觉得腰酸、腿软、眼花、精神不振,还有食欲不佳?” 李凤认真思索,这小半年来她确实偶尔会有这些症状,于是忙不迭的点头,“有!不舒服的时候甚至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田蔡基本已经确定了,干脆直接问道,“你们夫妻俩,办那事的频率是多久一次?” 李凤还有点不明白,她重复道,“办那事,办哪事?”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看向田蔡,见田蔡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这下子直接变成了西红柿,眼睛都羞得水汪汪的,看起来像个粉红色的包子,“田、田大夫,你、你、你怎么能问、问这个呢?哎呀——简直羞死人了!” 田蔡在心里呵呵,我一个单身老女人我都没羞死人呢你羞死的哪份,“这个跟你的病情有关系,所以——” 李凤羞得要死,磨磨蹭蹭不肯说,这话她跟她娘都说不出口呢,何况是个年轻姑娘家。 田蔡见她好半天都不说,于是问道,“每晚都有?还不止一次?” 李凤轻轻吸了口气,咬着下唇点点头。 这就难怪了,房事过多不止男人,就是女人也会肾阳虚,“你们频率太高了,这样对你对他的身体都没有好处,而且你现在怀孕了,这事暂时要停掉,嗯——等到满三个月,看看当时的情况,坐胎稳的话就可以恢复,但是次数也不能像现在一样。” 李凤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被个未婚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教育要减少房事,她真要羞哭了,恨不得掀开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房事过于频繁害处很多,你出现的那些都是最基本的症状,更严重一些还会肾虚亏损,你要是没怀孕我肯定要给你开药调理一下,现在只能食补了,大葱炖猪蹄最是好使,见效会慢一些,对身体却没有害处。”田蔡松着语气道,又将炖法简单给她讲了讲。 李凤见田蔡一点不自在都没有,渐渐就放下了羞意,认真听她说起来。 “——到时候你就连汤带水都吃掉,没两回就能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又回来了,”田蔡将药箱背在身上,朝着李凤抿嘴笑了笑,“你这不用开药,好好休息就行,那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叫我。” 李凤点点头又道了谢,就要下地穿鞋送田蔡,被她拒绝了。 田蔡刚打开屋门,就见那焦急的兄弟俩在院子里绕圈呢,看到她出来赶忙迎了上来。 “田大夫,我媳妇是怎么回事呀,她这是怎么了?”胡钢一脸焦急的问道。 田蔡憋不住要笑出来,忍一下看着他说,“我跟你媳妇说完了,你自己进去问,我先回去了。” 说完田蔡就往外走去,转出大门嘴一咧,一下子笑了出来。 想到上学时候看过的辣文小说,看来那女主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啊! 第二天李广霞就去看李凤了,从她那出来又回家一趟,给田蔡送来了两个鸡蛋。 田蔡不要,“婶子你这是干嘛,没得诊断出个怀孕还要俩鸡蛋的,你快留着给胡家嫂子补身子。” 李广霞又将鸡蛋推了回来,不容置疑道,“婶子之前也不知道,看着他们夫妻感情挺好的也没当回事,这不昨晚小钢过来说凤儿怀孕了我才知道,这孩子也没个长辈教导不知道事儿,她那不着调的娘临出嫁之前也没教,这还是多亏了你,不然真出点什么事儿了我还蒙在鼓里呢,回头我那嫂子就得怪我没照顾好凤儿!” 田蔡耐着性子劝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还回去,瞧着李广霞笑呵呵的模样,不得已收下了,“她身体底子还行,调养一阵就能恢复了,没什么事儿你不用担心。” “可不是,得亏这孩子打小就身体好,”李广霞说着,慢慢收了笑,道:“就是不知道两人这么胡闹会不会对孩子——” 田蔡摇摇头,“从现在开始好好养着,没什么问题。” 李广霞这才松了口气,和田蔡又说了几句回去了。 第230章 石家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姜凤兰喝着米粥就着小咸菜,对面黄正光也是一样,旁边就比他媳妇多了杯浅褐色的酒。 姜凤兰见黄正光面前的酒她没见过,好像是他今天拿回来的,看他一直瞅着不喝就问了一句。 黄正光目光幽深道,“这是今天从小田大夫那弄回来的药酒,我拿了一些尝尝,说这个酒喝了对身体好,今晚我打算试试。” 姜凤兰想着他身上也有一些小毛病,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偶尔也会有些不舒服,于是点点头没说什么,低头一边喝粥一边说别的了。 黄正光的目光在妻子身上转了一圈,低头笑了笑,抿了一小口进嘴,“啧,好酒。” 入口绵甜,里面明明放了药材,却完全没有药材的苦味,仔细品,还有淡淡的甜味,风味很是独特。 隔天,姜凤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揉着酸痛的腰坐起身来,真是许多年没有过了,摸了摸自己依旧酡红的脸颊,笑着啐了一口,“个老不修的,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都五十岁的老头子了,还这么有精神!” ------------------------------------- 不过这场雨让庄稼喝饱了水,又晒了两天后,地里才恢复了之前看上去略微干燥的样子,田蔡也背着背篓上山去了。 她之前就说要去山上找一找有没有野草莓,或者山葡萄,都可以移栽到自家的菜园子里,想吃就能吃到,实现水果自由,现在可算有了时间,就漫山遍野的瞎转悠。 接连转悠了三天,她才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发现了野草莓的踪迹,山葡萄倒是在第一天就找到了。 她用药锄挖了满满一筐野草莓,全都背回了家,她打算等晚上菜地里没那么热了再种进去,到时候撒点露水,今年应该就能吃上。 她将草莓放好,换了双露脚面的草鞋,拎着水桶往井边去,刚冲完脚丫子,就看见石老太太从村口过来。 她这次过来是找田蔡去青山村看诊,她大哥家早产出生的小孙子身体不好,还不爱吃奶,家里又没钱去卫生院看,石老太太就说要来找田蔡去看看,石家人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都打算借钱去县里看病了,只是听石老太太一直夸田蔡多么多么厉害,这才让她过来试一试,要是田大夫看不了他们再去县里也来得及。 石老太太不会骑车,田蔡倒是会,不过她自己都骑不明白呢何况再带个人,干脆两人一起往青山村走。 田蔡走之前特意拿了两顶草帽,这会儿热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也算稍稍起了点作用。 “要说我们这一辈男丁还真就不少,就我一个姑娘,我除了这个大哥还有两个弟弟,只不过有个弟弟没站住,六岁时候就没了,”石老太太用她枯瘦的手腕抹了一把汗,手里的大蒲扇一点作用都不起,还不如个草帽,只不过这会儿草帽也晒得厉害,扇出来的风都是热风,糊得人更难受,她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但是我大哥这一支人丁就不行了,折腾了几十年,也就我侄子一个孩子,完了身体还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娘胎里没吃上口好的,不过赖赖歪歪也算长大了。” 石老太太想到大哥家的情况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那侄子今年都三十五了,这些年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地里的活但凡累一点他就干不了,这个家全指着我侄媳妇和两个老的养着,前些年我大嫂没了,我大哥身体也大不如前,偏偏我那侄子和侄媳妇还不停的生,这不就越过越差,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田蔡现在也挺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忍不住询问道,“现在生了几个了?” 石老太太朝她比出个四,想了想又摆手,比出个五,“加上刚出生这个,五个了,头四个都是姑娘,这好不容易来个小子,那身板跟我侄子一模一样,生下来比个耗子大不多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田蔡:“……” 只要没什么先天性的疾病,早产个把月问题不大,仔细调理着总能养回来。 两人一路说着话,拜那些没听过的八卦所赐,田蔡都感觉不到闷热了,跟听故事似的,双眸亮晶晶的,越听越想听。 平时石老太太跟村里人在村口的大树底下说闲话,有时候还容易插不上嘴,因为他们都太能说了,这会儿就她自己说,田蔡这个听众非常合格,两人一起往前走,她也能边听着偶尔还看看你,关键你说什么她都特别配合,然后呢?后来呢?可不咋的!你说的对! 说八卦的人有个毛病,只要有人捧场,就说得更来劲了! 于是两人到石家门前时,田蔡连青山村任务猪下了几个崽,几公几母,哪个小崽子不爱吃食都知道了。 “到了,就是这,”说着,石老太太上前将虚掩着的大门推开,院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坐在凳子上洗东西,面前的木盆看着有两个她大,看见进来的石老太太赶忙打招呼,“姑奶,我爷爷在屋里呢,外面热你先进屋坐会儿。” 她看了眼姑奶身边的姑娘,见她戴着个草帽,没好意思张口问是谁,不过她觉得那位姐姐露出来的半张脸有点眼熟。 石老太太微抬着下巴点了点头,“招弟啊,这是靠山村的田大夫,来给你弟弟看身子了,还不赶紧把你爹找来!” 石招弟一听,登时惊喜的瞪大了眼睛,难怪她觉着田蔡眼熟呢!扔下手里的衣服就撒丫子朝外跑,边跑边朝他们喊,“姑奶你先领着大夫进屋,我这就去找我爹!” “这孩子,跑得到快!”石老太太朝着消失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过头又笑着朝田蔡道,“看来她爹没在家,咱们先进去看看孩子?” 田蔡也没什么异议,两人就这么进了屋,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哭声。 第231章 小儿腹胀 “来宝啊,乖啊来宝,跟娘说哪里不舒服,怎么就哭了呢?是不是饿了?”炕上一个包着头的妇人连声哄劝,可那小婴儿也听不懂人话,只顾扯着嗓子哭嚎,声音比刚刚听着稍稍大了一些。 那孩子脸涨得通红,仍然在不断的大哭,妇人解开满是补丁的襁褓检查,没有拉尿,干脆解开衣裳就将粮食袋往孩子嘴里塞。 妇人的本钱足,粮食袋足有婴儿脑袋大,这么往下一塞,那孩子顿时被堵住了嘴,眼瞅着鼻子也要被盖上了,田蔡赶忙伸手拨了一下。 “你干什么?” 妇人说完一抬头,发现来人是姑婆带来的一个姑娘,这才收回脸上的不满,头一歪就开始数落旁边几个小姑娘,“姑奶来了你们这帮小崽子也不知道说话,都是哑巴不成,也不知道长嘴干什么吃的!” 石老太太轻哼了一声,上前将孩子抱了过来,仔细检查了,这才开口说教,“你说你又不是没生过孩子,他想不想吃奶你还看不出来吗?哪有你这么当娘的,我大哥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可得精心伺候着点!” 妇人抿了抿唇,低头将胸前扣子扣上,什么也没说。 妇人是石老太太的侄媳妇名叫吕霞,娘家是红旗公社的,当初将人娶回来也花了不少彩礼,本以为石家条件还不错,嫁过来能过好日子了。 没想到后来婆婆生病直接花去了大半家底,偏巧那时候她刚生了两个闺女,在家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家父子俩将钱都花在了一个必定得死的人身上,差点没气吐血。 婆婆死后,石家的条件就很一般了,那时候就已经比村里大多数人家差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多久公公又病了一场,好了也不能干重活了,她男人更是个废物,家里家外都指着她一个女人。 她嫁过来十多年也没给老石家生个儿子,只能在家夹着尾巴多干活,无论公公和他男人石大柱说什么都不敢说半个不字,吕霞为了在婆家生活好一些,表面上装的十分柔顺,有时候心里不舒服,就偷偷拿几个闺女出气。 她不敢在闺女身上弄出太明显的印子,就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下手,比如大腿根和咯吱窝,经常掐得青紫一片,几个闺女被她吓唬过,也不敢跟石大柱和石老头告状。 吕霞自觉在石家过得委曲求全,可能老天爷都看她过得太惨了,才赐下了来宝,让她终于有儿子了! 有了儿子的吕霞腰杆子立马硬了起来,在家一扫之前柔顺听话的样子,不过才生了小半个月,就连公公说的话也敢顶回去了。 现在的吕霞,公公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是个姑婆? 石老太太小心将孩子抱到边上,那个年纪看上去最大的小姑娘十分有眼力见,从炕上拿了个小包被垫在下面。 “田大夫,你快给看看,我这小侄孙是怎么回事?” 田蔡简单洗了手,这才用手背试孩子的体温,还行,挺正常的,呼吸顺畅心率平稳,虽说是个早产儿,身体还算健康。 检查到小婴儿腹部时,田蔡发现这孩子的肚子高高鼓起,她轻轻拍了拍,胀得厉害。 石老太太也是生养过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 “这孩子几天没拉了?”田蔡问炕上的吕霞。 吕霞这几天根本没注意,她满心都沉浸在自己终于翻身的喜悦中,这会儿听田蔡问了,也只是皱着眉道,“也就两三天,要不就是三四天?具体的我也没注意啊!” 田蔡看她不靠谱,就问石老太太,“生下来多久了,半个月?” “还没到,”石老太太扒拉着手指头算,还没等她算出来,旁边的小姑娘小声插嘴道,“十二天,来宝就拉了三次粑粑,这回已经四天没拉了,之前拉得也不多,还是绿色的。” 田蔡觉得这姑娘应该比炕上那个妈靠谱,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小婴儿这些天吃的都不多,经常哭闹,有时候还会呕吐,这么多天了体重照比刚生下来时候一点都没见长,石家老爷子也算看着几个孙女长大的,知道这样不正常才着急了。 “这孩子肚子里应该还有胎粪堆积着,得让他排出来。”田蔡开了番泻叶,这东西少量喂给孩子,等它排出胎粪了再停药,不会引起严重的腹泻。 而且番泻叶田蔡的药箱里就有,她估摸着三克的量拿出来,放在小姑娘帮着拿来的破碗里,又兑了开水进去泡着,几人坐在一边等药凉。 田蔡一边给小婴儿按摩肚子一边笑着问刚才说话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了?” 小姑娘还没说,石老太太就先替她说了,“这是他家老二来弟,那边的是老三盼弟,老四想弟,对了来弟,你多大来着?” 那小姑娘眼神就没离开田蔡的手,听到问话回道,“我今年九岁了,三妹六岁,四妹四岁。” 被田蔡按摩了一通肚子,来宝可能是舒服了,噔噔放了两个响屁,肚子都瘪下去了不少,又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将小拳头放在下巴处,头一歪就要睡了。 田蔡赶忙将他扒拉醒,“别别别,可不能睡,吃了药再睡,快,石大娘,把药端给我。” 药还有点热,田蔡也顾不上了,一边吹着一边喂进了小家伙嘴里,番泻叶的味道算不上苦,但跟奶水味道也是不同的,来宝撇嘴皱眉一脸嫌弃,被田蔡各种糊弄着,总算是吞进去了几勺。 石老太太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够吗?用不用捏着鼻子灌点?” 田蔡摇摇头,又等了几分钟,只听几声“噗叽”,然后一股说不上难闻的味道在屋里弥漫开来。 “拉了拉了,来宝终于拉出来了!”来弟轻轻跳了几下欢呼起来,怕吵到婴儿,又赶忙捂住了嘴,一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见石老太太要动手收拾,她赶忙上前一步,从炕上拽了快破布,“姑奶我来弄,我会弄!” 石老太太也没跟她争,就看她十分熟练的将小婴儿屁股上略微发绿的粑粑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清爽的尿布。 第232章 瘫痪 来弟清理尿布时,一个长相秀气的男人推门进来,看到里面几人他略带局促的笑了笑,上前跟田蔡问了好又小声叫了石老太太一声大姑。 石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当着吕霞的面不好说什么。 刚刚在外面洗尿布的招弟也跟着她爹一起回来了,见来宝好好的躺在炕上睡觉,就过去帮着二妹一起清理,姐妹俩小声说了几句,招弟又一脸崇拜的看了田蔡两眼。 田蔡教石大柱几个简单的按摩方法后,背着药箱跟石老太太一起往她大哥的房间去。 石老爷子对外说是重病,实际家里的几个亲近的亲戚都知道,他是忽然之间下半身没了知觉,家里的钱给妻子治病已经花了大半,到他自己时就没剩多少了,再说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儿子,石老爷子就在县里卫生院找大夫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大夫还说要去省城的医院手术探查原因。 石老爷子一听,就放弃了,又回了家,整日躺在炕上等死。 前些天他一直盼望了十几年的孙子出生了,他就舍不得死了,这才拜托妹妹请大队的田大夫来看看,能行不能行的,最起码试过了才能死心。 田蔡给石老爷子细致的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是从腰部以下开始没知觉的,上半身完全不受影响,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性是反应神经系统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外因导致的。 “您在没知觉之前,有没有摔过,或者被什么撞到脊椎过?”田蔡问道。 “没有,我虽然年纪大了,这点记性还是有的,要是真摔那么狠我还能——”说到这,石老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好像、似乎、真的摔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摔得并不算重,而且起身以后身上还麻痛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恢复了,“田大夫啊,你说有可能摔了好几天才显现出来吗?” “当然有可能了,在一开始损伤不重的情况下,当时可能疼痛不明显,但是没当回事也没处理,比如损伤过以后继续进行一些活动或者重体力活,这之后伤处局部才慢慢出现一些渗血,水肿,甚至更严重的病变。有可能到几天以后才会出现比较明显的肿或者疼痛的表现,以至于更严重的症状。” 田蔡刚才检查过石老爷子的腿,虽说瘦,肌肉萎缩的情况并不严重。 据他自己说,这一年来,反正石大柱也不能去地里干重活,就每天抽时间帮着老爹按摩腿,石老爷子身上的卫生也都是儿子负责的,拉尿都给清理,还定期给擦身子,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孝顺了。 田蔡掀开石老爷子的腿,继续检查他的骨头,偶尔敲打着检查一下经脉有没有问题。 “田大夫,怎么样,我爹的腿还能恢复吗?”石大柱焦急的道。 田蔡抿了抿唇,暂时她还没法确定,干脆从药箱里掏出银针,“我还没检查出来病因,咱们先用银针试试,看看你的腿还能不能复原了。” 石老爷子点了点头,疼也好酸也罢,只要别让他在这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行了。 田蔡从石老爷子的膝盖开始下针,那里有反射神经,针剂刺激如果有效果,膝盖会有膝跳反射,再不济也能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将手里的银针一根根扎在石老爷子膝盖上,接连下了八针,都没什么反应。 又思忖了两息的功夫,重新拿起五根银针,朝着石老爷子的小腿扎去。 随诊腿上的银针越来越多,石老爷子心里的失望也越来越多,看来他是不用想着领孙子出去遛弯了,自己都站不起来了,还遛得哪份儿? 等到手里的五根银针都下完了,石老爷子还是没有反应,田蔡眉头皱了皱,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了。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难不成石老爷子的腿真就没救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田蔡干脆将扎在他腿上的银针都取了下来,让石老爷子趴在炕上露出后背和腰,她重新拿了银针过来,朝着腰眼穴下了第一针。 石老爷子略带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低垂着眼,“妹,要不还是算了!” 石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睛,她气恼的上前轻捶了大哥一拳,“说什么呢你,你可别小瞧田大夫,人家厉害着呢,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肯定能治好呢,以后来宝还得上学呢,你不想送他去上大学吗?” “上大学?现在哪还有大学可上了!”石老爷子自己就是初中学历,以前也经常看队里的报纸,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大学可上了。 “怎么就没有呢,不是有那什么工农兵大学吗,没准到时候咱们来宝争气,自己就考上了呢!” 石老爷子趴在炕上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沙哑的声音传来,“我都瘫了,还不如早点死了去找甜丫,她肯定在底下等哼——” 石老爷子突然闷哼一声,下了石老太太一跳,她赶忙问道,“咋了大哥,你哪不舒服,咋了咋了?” 石老爷子没说话,他在仔细感受腿上传来的久违感觉,那一瞬间,田蔡在他的脊椎附近扎了一针。 他声音有些恍惚,“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出现幻觉了,我刚才怎么感觉腿有点麻呢,现在仔细找找,又好像没有了。” 这会儿跟以往一样一动不能动的感觉,才是正常的?刚刚果然是他的错觉了。 嘴上这么安慰自己,石老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也就在这个时候,田蔡又一针扎了上去。 “嚯——”石老爷子瞪大了眼睛,这回他绝对没感觉错,腿上就是传来一股麻意! 第233章 动静 见他有反应,田蔡又试探了另外几个穴位,石老爷子反倒没有其他反馈了。 石老太太很惊喜,“田大夫,我大哥的腿是不是有的治?” 田蔡琢磨了一会儿道,“我刚刚下的几针,他有的能感觉到一点,这就证明他的脊柱神经没有完全坏死,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应该是会有起色,虽然不能保证能恢复成病前的样子,肯定能比现在强。” 不过怎么治,田蔡还没有具体的方案,她还要回去翻看医书,仔细斟酌下针方法,脊柱神经关系到的地方太多,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石老爷子眼眶通红,他一只手紧紧抓着炕上的褥子不说话,生怕开口就传出哽咽的声音来,另一只手握住了石老太太的,好半天才哑着嗓子朝田蔡道谢。 石大柱站在窗外,也听到了田蔡的话,他没控制住,捂着脸狠狠哭了一场,直到正屋传来女人的叫嚷声,才匆匆擦干眼泪进屋去了。 田蔡没给石老爷子开药,约好了改天再来,跟石老太太一起出去了。 她又在村里转了一圈,看了几个以前的老病人,有的扎针有的开药,又顺便去看了万秀丽,两人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免不了多说了会儿,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村。 另一头郑旺被咪咪教训以后,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眼瞅着小半年过去了,见张德发和田蔡后来没再找他麻烦,两人仿佛都将他忘了,这才重新出来活动。 郑旺虽说在村里游手好闲,不过他那双眼睛也不是白长的,哪个姑娘什么性格,他看一眼就能猜个七七八八,所以挑一些害羞不敢声张的下手,要不就找年纪小的,随便给点好处就能哄骗回来让他摸一摸。 这个办法屡试不爽,连续小半年都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郑旺早就憋坏了,这不最近就出来晃悠了。 何家老太太自打在田蔡那吃了瘪,心气儿就没顺过,想她纵横村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跟她撕破脸,真是越想越生气。 不过她这些天忙着何金枝的亲事没腾出手来整治那丫头片子,现在金枝的亲事已经跟男方那边说定了,两边还没过彩礼,这亲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何金枝得知亲事定下来了,趴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场,哭自己命苦,不能跟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为什么秦二哥就不能多挣点,那她还能跟她娘争取一下,没准她娘看在彩礼的份上就答应了呢,那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这段时间何家和东林公社那男人家因为彩礼的问题开始了拉锯战,男方家觉得彩礼太多了,就算娶的是个鲜嫩多汁的黄花大闺女,那八十块钱也顶了天了,何家张嘴要一百五,简直就是在卖闺女。 两家让何老四媳妇来回传了几次话,最后价格还是没变,就是一百五,但何家需要陪送两身新衣服。 何老太太想了想就痛快的答应了,她打算给金枝的用粗布做,反正她闺女自小也穿惯了,没准细棉布反倒不得劲儿呢! 这边一腾出手来,何老太太就准备给田蔡个教训了,这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自己琢磨了好几天,悄默默的出去了几趟,将事情办了七七八八。 家里人谁也没发现异常,只有何金枝觉察出来了,在何老太太最后一次往郑家去的时候,她就跟在了后面。 何金枝不敢离得太近,再说两人说话声音也小,她竖着耳朵,断断续续听到了“田蔡”,“后山”之类的字眼。 何金枝心念一动,脑中略过千万种念头,最终都定格在心上人出现在田蔡家后院的场景,她轻哼了一声,悄悄回了家。 不过这之后,何金枝更加留心何老太太的动静了,见她接连几天都没再往郑家去,心里还有点着急,她娘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干什么了吗?还是在等什么? 何金枝又不能问出口,只能自己抓心挠肝的着急。 这天郑旺刚从家里出去,就看到邱小环背着个竹筐往山上去了,他眼睛忍不住粘在那姑娘被竹筐带子勒显得越发高耸的某处。 郑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草,真他妈带劲儿!” 邱小环自打跟京市的父母求助回城被拒后,在靠山村就老实了很多,收敛性子以后跟知青点的几人也能和谐相处了,几人搭伙做饭,都是轮流去捡柴火的,今天正巧轮到了邱小环。 以前她都不敢自己进山,后来村里几个好心的大娘告诉她,过了小桥不远处就有一片林子,那里都是些灌木,很多干枯的树枝,不敢进山可以到那里砍一些。 邱小环去过几次,那片林子并不密实,距离村子也不远,她渐渐就不那么害怕了,有时候也敢跟着村里人往里走一点,却也是只敢在外围转悠。 今天她将砍好的木柴捆好,正要拖着下山就看到了一丛紫色的野花,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湿地上,有点像村里人说的钢笔水花。 邱小环想采回来,想着也没多远,可以采回去插在瓶子里,于是将捆好的柴火放在一边,快步走了过去。 真的是钢笔水花,也叫马兰花,这一丛看起来有七八朵,她都摘了回去,刚摘完一抬头,又看到了不远处有另一丛,邱小环没忍住又跑过去摘,就这么反复几次,她离刚才砍柴的地方越来越远。 邱小环回过神的时候也发现了,她并没着急,也不是第一次进山了,知道这片山虽然有不少野兽,只在内围的深山里活动,很少会跑到这边来。 于是邱小环继续低头摘,她都打算好了,到时候给每个知青都送一些,这样严旭东看在别人都有的份上也能收下。 想到自己采的花会出现在严旭东的桌子上,邱小环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心里莫名有一种,野花代替自己跟心上人在一起的错觉。 她低头那瞬间,身后传来踩踏树枝的声音,她以为是村里人来了,起身看过去,却没看到人影。 第234章 郑旺的白月光 邱小环以为自己听错了,也没在意,仔细挑拣着花,想从里面将最好看的九支挑拣出来,做成一束。 没一会儿,她又听见身后出现了刚刚那种声响,再次回头看去还是没人。 这时候邱小环才终于觉察出不对来。 她低着头,继续摆弄手里的花枝,可是再没了刚才的心情,等那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没再回头,反而是借着微微侧脸用眼角的余光往后一瞥。 她看到灌木丛后面竟然露出一双男人的脚! 看清的一瞬间,邱小环的脸就吓白了,脑中略过听说过的乡下流氓事件,心跳如鼓。 她深吸几口气,依然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慌乱的视线朝周围看去,见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山坳,这才惊觉自己走出了这么远,这是什么地方她根本不知道! 身后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藏起来?跟着她究竟是想干什么?接连几个问题冒出来,再结合听到的关于女知青在乡下被祸害的消息,吓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邱小环本就不是个胆子大的人,以前嚣张跋扈是有底气,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乡下,真要受了什么委屈,家里人鞭长莫及,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想到那些被糟蹋了名声狼藉的女知青,邱小环只觉得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从这个山坳出去,她这人没什么方向感,到了四处都看上去差不多的山里就更严重了,她动了动身子,这会儿都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就算她能找到来时的方向,现在往回走也肯定是行不通了,来路已经被那个男人堵住了,她现在往回去就是羊入虎口,那男人要是不管不顾真对她做点什么,她一个女人,根本躲不过。 喊人也不行,刚才过来的一路她只在刚上山的时候看见了几个人,后来再也没看见了。 邱小环抬头往周围看了看,一咬牙,随便挑了个方向往前走去,她不能坐以待毙,往山里走起码还能寻条活路! 一开始她还假装偶尔低头摘朵花,只保持着跟刚才差不多的速度,并不敢加快,身后的声音也是时有时无,好像那人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等她从那片山坳出来,猛然开始加快脚步,身后紧跟着那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到后来好像根本不怕邱小环发现,越发明目张胆。 邱小环一边拨开树枝一边快步走,眼睛一刻不停的四下搜寻,希望能碰到一个半个村里人,这时候只要还有别人在,身后这男人就不敢放肆,自己也算能逃出来了。 山路崎岖难行,这边的山更是难走的厉害,拐出山坳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不时有延伸出来的树枝勾破她的衣服,脸上也不小心划了几道,正火辣辣的疼。 邱小环想绕过面前的石头堆,结果被凸起的树根绊住了脚一下子摔了出去,膝盖重重的磕在石头上,手掌心也被尖锐的碎石划破了,顿时有血丝渗出来。 一路急行,邱小环的大腿早就酸涩不已,胸腔也因为大口呼吸像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快要胀开,体力即将用尽。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邱小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她试图起身,可试了几次又摔了回去,酸痛的大腿和受伤的膝盖使她无法使力,她的腿伤的太严重了。 身后那男人显然在追逐的过程中也吃了不少苦,这会儿见邱小环摔倒了起不来,骂骂咧咧的追了过来,嘴里还说着些不干不净的下流话。 邱小环已经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了,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以前每次看见她视线都十分黏腻,让她觉得很难受,自己仿佛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一样。 郑旺一开始看到邱知青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想着小半年没敢出来活动了,过几天还要跟何家婶子一起弄那个小大夫,这几天让婶子给说的,他觉得自己就是连天上的仙女都配得上。 那牛郎为啥娶了织女,还不是因为将洗澡的织女衣服藏起来了?这看了仙女的身子都能娶回家,何况是个小大夫,他不止要看她,还要占了她身子,以后他就是钱也有了人也有了。 可别说那小大夫有两下子,何婶子都说了,她有办法,让自己擎等着就行了,保准能把香香软软的媳妇抱回家。 要说郑旺心里的白月光,那还得是邱知青,那脸蛋,那身材,那胸脯,可不是身无二两肉的小大夫能比的。 这会儿看见白月光就忍不住跟上几步,一开始就是想多看几眼,可谁知这姑娘好像跟他心有灵犀似的,一路就将他往那没人的地方引,郑旺跟在后面,见她弯腰起来,起来弯腰,那浑圆的屁股就在自己面前晃呀晃,明晃晃的勾引人呢! 这不,他就顶着十分明显的裤子,一直跟着她到了山坳里,馋的他口水都淌到了衣服上。 郑旺往周围看了看,眼里不怀好意的光越来越盛,这不是老天爷给他机会吗?那么多地方你不去,你挑了个山窝子进来,他要是不下手,好像都有点对不起老天的安排。 再说他也没打算干什么,就是想亲亲摸摸,过过手瘾和眼瘾,其他的可以以后再图。 可这死妮子应该是发现被他跟着了,竟然开始加快速度一路乱跑,害的他差点没累死! 此时郑旺狼狈的翻过两块石头,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邱知青,脸上扯出一个淫邪的笑,朝旁边吐了口唾沫,“呸,小表子,你到是接着跑啊,看哥哥今天不好好伺候伺候你,保证让你舒服得直喊爹!” 他一边说,一边十分猥琐的搓手,狞笑着往前走。 邱小环紧张得大口呼吸,她这么一动,胸前的某些地方越发波涛汹涌,那是肥大衣服也挡不住的风光,看得郑旺眼睛都要绿了! “小骚娘们儿!”他低吼一声,朝着邱小环扑了上去,两只手掌狠狠朝着荡漾的某处抓去。 第235章 呼救 田蔡这几天都在想石老头的病,翻了不少医书研究针法,一时间还没有头绪。 小梁来的时候,田蔡让他带话给于师长,帮忙打听洪四清的地址,反正两人的关系也不是秘密,虽说他只教授了自己两个多月,也算师徒一场,她想做些什么,最起码能让他的处境好一些。 田蔡将药粉配完,背着背篓上山去了,她没跟咪咪一起,那小家伙可能是前段时间憋狠了,现在每天一大早就跑山里去,要等到田蔡临睡前才回来,有时候都等不了早上,看田蔡睡着了就又跑。 像个哄骗媳妇的渣男。 田蔡也懒得管它,反正猞猁本来就属于大山,它在山里吃喝不愁,没准过些年还能带个媳妇回来呢,到时候自己家就有一群小小咪了! 她给自己装备齐全,背着竹筐往山上去。 田蔡没什么特定目标,她一路慢悠悠的走着,看见家里库存不多的药材就采一些,有野果子就摘一个尝尝,甚至好看的野花也会揪下来摆弄一会儿,再跟碰上的村里人聊会儿天,好半天才翻过两座山头。 田蔡将一颗穿心莲挖出来,抖掉上面的土,反手扔在了身后的竹筐里,她刚要继续往前走,就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呼救声,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耳听。 “不要……” “我求你……放了我……” “……给钱……” “呜呜……” 田蔡面色一肃,匆匆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赶去。 出了这片林子,喊叫的声音越发大了,男人的斥骂声清晰入耳。 “你个骚娘们,不就是想勾引老子吗,现在又装什么贞洁烈女!” “劈开腿伺候好了老子,老子大发慈悲才能让你少吃点苦!” “你就叫,在这大山里,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哈哈哈!” 紧接着一声布料的碎裂声传来,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不要——” 田蔡将速度提到最快,无声无息靠了过去。 邱小环惊恐的声音反而助长了郑旺的兽性,他发出恶心猥琐的笑声,手在邱小环白皙的皮肤上滑动,试图将她胸前最后一点遮羞布也去掉。 “我是下乡的知青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大队长肯定会为我做主的,你这是耍流氓,可是要枪毙的! 邱小环见喊叫没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跟郑旺分析强迫自己的害处,甚至将枪毙拿出来吓唬他,她不是没试图挣扎,可她本就受了伤,女人天生在力气方面就是吃亏的,根本挣脱不开郑旺的控制。 “你去告啊!”郑旺此时一点都听不进去,他脑中都是面前被半遮半掩的大白兔,还有姑娘一身雪白的肌肤,明明跟村里人一样灰扑扑的衣服,她总能穿得特别勾人,越是这样想,越感觉一股热血冲着下身汹涌而去,现在就想将人摁在地上好好快活。 这么一想,手更加猖狂,直接附上了邱小环的前胸。 邱小环吓得闭上了眼睛,张大嘴巴尖叫起来。 “啊——” 刚喊出声,就感觉郑旺身子一震,紧接着散发隐隐怪味的身子一下覆在她身上,轰的一下,邱小环感到恶心的同时,心头涌起浓烈的绝望。 “啊——” “吵死了,别叫了。” 突然,一道冷清的女声传来,吓得邱小环立刻睁大眼睛,看到面前还算熟悉的人,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明明平时关系并不好,这会儿看着却充满了安全感。 “呜呜呜田蔡,呜呜——” 田蔡看她哭得可怜兮兮,只能无奈的上前将昏迷的郑旺提到一边,让她起来,见邱小环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坏了露出大片的肌肤,又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蹲下身检查她腿上的伤,都是皮外伤。 “行了,先别哭了,赶紧把衣服穿好,下山。” 好在田蔡每次上山,都是在短袖外面再套个薄外套,这下子倒是方便了邱小环。 邱小环忍不住后怕的抱着田蔡嚎啕大哭,明明个子比自己还小不少,却无端端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田蔡轻拍她肩膀,等人情绪好些了才帮她把衣服穿上,邱小环手抖得厉害,自己根本穿不了。 她红着眼看了看地上的郑旺道,“那他……” “交给我。” 田蔡这次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人渣了,上次婷婷的事有张德发在,她不好对这人下狠手,这会儿山上只有他们三个人,相信邱小环比她更不想让别人知道。 邱小环心知郑旺交给田蔡才是最好的办法,想到自己的名声,她忍不住担心的咬唇,犹豫道,“那他——” 田蔡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不由分说,“你今天没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我,懂了吗?” 邱小环心下更是感激,知道田蔡是为她好,如果这事被村里人知道了,即使郑旺没把她怎么样,村里人也会说两人成事了,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要能满足自己看热闹的念头就好。 到时候别说她对严旭东的心思,就连她的名声和未来,也都毁了。 邱小环抹了把脸上的泪,小心扶着旁边的石头站起来,田蔡看她那费劲的样子,干脆从附近找了跟y字形的树枝削了做成简易拐杖递给她。 然后转过去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邱小环眼眶又红了,还以为田蔡做了拐杖是不管她了,没想到还会背着她,看着眼前比自己纤细不少的姑娘,她担心道,“我、我有点、” 田蔡觉得她废话太多了,直接回头拽着人胳膊一把放在了自己背上,轻轻松松背了起来,然后快速往回走。 路上她问清邱小环上山的大概方位,便直奔而去。 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人,田蔡将她放在离村很近的一处缓坡上,距离她打柴火的地方并不远,“你自己拄着拐杖回去,记住,自己摔的,没见过我!” 邱小环点点头,目送田蔡又往山里去了,这才拄着拐一瘸一拐往回走。 田蔡回去的路上没了负担,速度更快,她回到山窝子时郑旺刚醒,正满脸晦气的揉着脖子。 本来他刚醒来是害怕的,这不就证明有人看见自己意图对女知青不轨了,可转念一想,对方没将他怎么样,只带走了邱知青,没准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那女人为了名声,肯定不敢出去乱说。 第236章 以牙还牙 等郑旺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田蔡正站在大石旁,目光凉凉的看着他。 郑旺一惊,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到那只山猫,心下一松,紧接着就是暗喜,跑了个山珍海味,又来了个稍差些的也不错。 他这会儿精虫上脑,根本没想自己刚刚是怎么晕过去的,想到何婶子说的那些话,看田蔡的眼神越来越明目张胆。 “怎么,追我追到这里来了?” 田蔡眯起眼,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见她不承认,郑旺揉着脖子爬起来,晃悠着往前走了几步,那双猥琐的三角眼里闪过淫邪,放肆的在田蔡身上打量,“虽然照比邱知青差点,也算勉强合格,想进我郑家门也不是不行,就得看你会不会伺候人了。” 看田蔡依旧是那副毫无波动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贴上来的意思,不禁有些不爽,下一秒便脏话出口,“他妈的,你把邱小环弄走不就是吃醋了?嫌我摸她了,现在又在这装什么装!” 田蔡挑眉,她好像听明白了,忍不住垂眸反思,究竟是哪里给这傻逼的错觉,以为自己看上了他? 看田蔡低垂着眼没有其他动作,郑旺心中暗爽,那点小心思被他戳破了不好意思了?这会儿山里就他们两个人,还不赶紧把自己乖乖送上来,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娶回来可得好好调教调教! 田蔡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傻逼的脑回路,她也不打算明白了,想到这两次发生的事情,知道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为祸乡里,还不如直接解决了,心思一起,那双以往看着温和清透的双眸涌上寒意。 郑旺还在满脸猥琐的幻想一会儿会发生的事,根本没注意田蔡眼神的变化,他拦在田蔡面前,眼神猥琐的在田蔡身上逡巡,最后停在她的胸前,略带惋惜的砸砸嘴,“就是小了点。” 真是活腻了! 田蔡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眼中的寒意凝结成冰。 “我告诉你,你家那个畜生可是不在,没人给你撑腰,现在你求求老子,让老子高兴了,没准老子还能让你进门,不然你就等着当破鞋!” 说着,伸手就要抓田蔡的手腕,不过她早有防备,伸手咔咔两下,将他的胳膊卸了。 “嗷——” 田蔡的动作彻底激怒了郑旺,他面上扭曲,阴狠的瞪着田蔡,“真是贱人,给脸不要脸!” 等他再一次凑过来时,田蔡毫不迟疑的抬起右脚,控制了力度朝着面前男人下身鼠蹊部踢去。 她知道自己力气异于常人,这一脚并没使尽全力,这种人可不能简单就一脚解决了,那就太便宜他了。 这地方本就是男人的脆弱之处,她即使再控制力气伤害也是巨大的,果然,田蔡这一脚让郑旺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冷汗密密麻麻渗出来,原本就猥琐的面容扭曲的愈发丑陋。 那要命的疼痛直接让郑旺跪倒在地,一时间痛得他叫都叫不出来,脸上青筋暴起,只张着嘴无声呐喊。 好半天,他才勉强适应了疼痛,能开口说出话来。 “……你个臭婊子,草你马了个b,不是你自己说要跟了我的?现在又跟这装什么贞洁烈女?” “我能看上你?我眼睛又没瞎,就是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看不上你,不对——”田蔡这时才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她摸着下巴疑惑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看得上你?谁跟你说什么了?” 郑旺悄悄用没受伤的手揉弄受伤的地方,疼得直吸气,“咝——不就是何婶!” 村里姓何的女人年纪又不小了的,只有何金枝她娘一人。 “何家那老太太?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早就看上我了,之前一直碍于年纪没到才没过来,还说你嫌我不主动,村里那么多人向你献殷勤你都看不上,就喜欢我、我这样成熟稳重不、不急色的,还说你就喜欢我用强的,想让我使劲儿疼你——” 郑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觉察出了不对,当时他就觉得不可能,别人不知道,可是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之前牛棚那个小丫头的事,是张德发领着田蔡过来找自己的,虽说当时他没承认,可田蔡肯定猜到了。 听何婶说田蔡说不介意名不名分,只想当他的女人,当时他只顾着窃喜去了,根本没想这事可不可能。 现在被田蔡踢了这么一脚,突然醒悟过来,他就算按照何婶说的做了也不可能成事,指不定还会被打个半死,心里不禁对那老虔婆恨得咬牙,原来这个小大夫不止有那个畜牲护着,自己也有两下子。 田蔡跟何家老太太只有上次因为药费闹的那点不愉快,当时她已经将钱要回来了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恶心她,她要是没点手段,哪天像邱小环一样被郑旺堵在山里,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到这,她嘴角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但是眼中没有任何笑意,这要是田蔡前世的兄弟们在这,肯定知道,这小妮子又要搞事情了。 她本打算将郑旺废了之后拎到深山里让他自生自灭,现在觉得留着或许还有些用处,何老太太不是想让她名声尽毁吗,那就别怪她以牙还牙了。 “你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今晚把她弄到你家去。”田蔡捡起放在一边的竹筐背在身上,重新捡起药锄,对郑旺吩咐道。 郑旺虽说也怪何老太太瞎说话,可他同样不想田蔡好受,自己又不是泥捏的,凭白被她踢了一脚怎么可能听话,他气急败坏,“我凭什么听你的?” 田蔡眼神一厉,猛然抬腿踹在郑旺的肚子上,直接将人踢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树干上摔趴在地,她一脚踩在郑旺的胸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害怕还嘴硬的男人,从兜里掏了一粒药丸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塞进他嘴里,然后抬起下颌迫使他咽下去。 “那你就试试能不能活过今晚!” 第237章 救火 这天晚上,靠山村出了个大新闻,已经五十多岁的何家老太太居然耐不住寂寞,跟村里出名的老光棍郑旺搞到一块去了! 这几天天气干燥,也不知怎的半夜时候郑旺家就起了火,被起夜上厕所的石头爷爷看见了,他慌忙大喊着“着火了!” 正是夏天,大家都是开窗睡觉的,这声音一起,小半个村子的人纷纷拎着水桶过去救火,刚到地方就看见郑旺光着身子从屋里跑出来。 黝黑的身子就这么大喇喇的露着,那话儿滴了当啷的甩在前面,小媳妇们吓得捂着眼大叫起来,反倒是老娘们儿们在火光的映衬下对着他那东西评头论足起来。 “唉呀妈呀,瞅着不大呢!” “可不是,感觉比俺家他的小多了,难怪光棍这么多年!” “就这样的,哪个女的跟了他可是啧啧” …… 要说这会儿来救火的人穿得也不多,大家甭管在炕上什么样,出来还是要穿个裤衩子的,所以光着身子的郑旺十分醒目。 众人正讨论的热闹,里面又跌跌撞撞跑出来个光裸的女人。 这下子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从老光棍屋里跑出来女人,想想就让人兴奋,一双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望过去! 借着火光,村里人看到那跑出来的女人干瘦干瘦的,胸前两条肉,跑起来一甩一甩,完全没有年轻妇人的饱满多汁,一看年纪就不小了。 大家看郑旺的眼神越发不对了,没想到他喜欢这样的,竟然是喜欢年纪大的? 等女人跑得近一些,火光照在脸上,所有人都炸了锅,没想到屋里跑出来的女人居然是何家的老太太! 何老爷子可还活着呢,何老太太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外面偷汉子,这下子让何家人脸往哪搁。 何老太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大家的奇怪眼神,又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登时白眼一翻假装厥过去了。 张德发黑着脸,让两个妇人拖她下去穿件衣服,这么多人看着,今天这事儿没个善了。 想到最近抓得越发严的作风问题,张德发的脸更黑了,这次靠山村的名声怎么都保不住了。 何老大在围观的人群后面,看到跑出来的光裸女人是自己后娘时,快四十岁的汉子脸上忽青忽白,然后咧出了个自己都没察觉的诡异笑容,很快又收敛起来,变成以往呆笨的样子,转身朝家跑去。 何老爷子这几天有点感冒,昨晚吃了药早早就睡了,这会儿外面动静那么大也没将他吵醒,所以他乍一听到大儿子的话还有点懵。 “你说你娘干什么去了?”何老爷子抠了抠耳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何老大畏畏缩缩的垂下眼,“偷、偷汉子。” “放你娘的狗屁,后娘也是娘,有这么说你娘的吗!”何老爷子气得下炕找自己的鞋,拎起来就拿鞋底子打人。 “真的爹!”何老大捂着头,却不肯改口,“村里老多人都看见了,我娘跟郑旺一起光着从他家屋里跑出来的!” 何老爷子僵在了原地,他想起老妻这段时间总往郑家去,每次还都神神秘秘的特别高兴,他问去干什么了这人还不说,原来是两人搞到一块去了?也不看看郑旺那小子才多大,跟老大差不多的岁数,这娘们儿居然都都能勾缠上,果真不要个老脸了! “这个骚娘们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看我这回不打死她!”何老爷子这么容易相信是很正常的,因为何老太太年轻时候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村里人都知道,她是寡妇改嫁的何老爷子。 可村里不知道的是,她新寡就跟年轻的何老爷子搞到一起去了,何老太太当年也是个不输于寡妇的人,在众多男人中挑中了条件看上去最好的何老爷子,所以说现在只是“找了更年轻的”而已。 何老爷子套上衣服,气冲冲的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他成了绿头王八,大家会怎么看他,媳妇在外面偷人,偷的还是比自己年轻的,何老爷子无法想象大家会怎么想他,还不得觉得他年纪大了不行了? 他越想脸越黑,干脆又返回屋里,坐在炕上不动了。 “爹?” 何老爷子“啪啪”两声踢掉鞋子又躺回了炕上,气哼哼的翻过身,“你们就当没这个娘!” 闻声出来的何老二也听到了这话,他面上一喜,跟何老大对视一眼,轻轻关上门,两人回自己屋说话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德发就亲自去青山村,将这件事告诉了李铁刚,两个队长表情都很严肃。 李铁刚皱紧了眉头,“报上去,这事根本瞒不住。” 张德发也是这个想法,人是靠山村的,事儿也在靠山村出的,当时这件事闹得大,昨晚村里人小半都在,大家又都对这种桃色事件感兴趣,谁家在别的村还没个亲戚了,回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公社。 与其到时候让红小兵主动过来,不如他们将事情报上去,这段时间公社正好缺一个破鞋的反面教材呢,这何老太太就送上门来了。 张德发昨晚就让民兵将人绑了,现在何老太太还被关着,这边商量的结果一定,李铁刚就跟着去拿人。 何老太太看见李铁刚,顿时慌了,她之前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想着光着身子出来让人看见了面上难堪,可是这半宿听着两个民兵说自己这行为叫“破鞋”,是现在严厉打击的,还会被送到各个大队去找人批评自己,到时候什么臭鸡蛋烂狗屎,都能往她身上扔,心就忍不住慌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装晕了,再装就要被送到公社去了。 她再没有之前面对村里人的嚣张样子,张嘴闭嘴告到公社,现在她真的被人告到公社去了,于是何老太太放软了态度,谄笑道,“队长,队长啊,你看我是冤枉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跟大旺真的没什么!” 李铁刚冷哼一声,“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衣服怎么都脱光了?” 第239章 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一哽,“我、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今天傍黑天郑旺过来找她,说是将那小丫头片子弄回来了,人就在他手里,让她晚上过去一趟,她这才等何老头睡下了悄悄起身,就想亲眼看那小贱人被糟蹋,可她刚进了郑家,就觉得后颈一疼,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是村里人喊着什么着火了才给她惊醒,她光顾着逃命去了,出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她的衣服,她的衣服应该还在郑旺家里,应该是? 想着都是因为他给自己传话自己才过来的,结果惹了一身骚,何老太太转身朝着郑旺狠狠一巴掌打过去,“都是你说有事才让我过来的!” 郑旺被一巴掌打偏了头,他目光阴森的看向何老太太,想到田蔡昨晚给他送解药时说的话,这下更是决定将屎盆子死死扣在何老太太身上了,“我没有,我可从没让你来过我家,白天都没有更别说晚上了,都是她自己上赶着过来的!” “你放屁!”何老太太怒不可遏。 郑旺立刻反驳,语气嘲讽,“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我是有多瞎能看上你?我郑旺虽说是个光棍,再没见过女人,也不至于什么香的臭的都往炕上带?不是我说话难听,就说你们大晚上看到这么一张老脸,还硬的起来?” “就是你把我打昏的,就是你脱的我衣服,你个瘪三你就是想耍流氓,你他妈憋出毛病来了,看见个畜牲都想过去蹭两下,何况老娘这么个女的,老娘再老,该有的地方也都有!”何老太太察觉到周围人戏谑的眼神,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恼羞成怒下干脆撕破脸不管不顾的叫骂。 “噗嗤——” 李铁刚身后一个大队干部没忍住,喷笑出声,这笑声仿佛打开了某些开关,一发不可收拾。 李铁刚严肃的面容都有些绷不住,他也不想给这两人段官司,干脆道,“一会儿就给你们押送到公社去,自己想想怎么说!” “我不服!”郑旺好不容易甩开何老太太,叫喊着就要往前冲,被几个民兵拦住了。 “你干什么!你给我老实点!” “队长,队长!你可以找村里人问问,这何老太太为老不尊,天天上我家撩骚我,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年纪大的,她还没完没了,自己脱了衣服往我身上扑!不信你问问,你问问旁边几家都看见过的!!” 郑旺的这句话喊的声音非常大,外面围观的村民都听见了,他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虽说郑旺这人平时就比较混蛋,不过这小子说的没错,谁家不喜欢年轻的喜欢何老太太这种满脸褶子的。 当下就有几个看不上何老太太的帮着说话了。 “扑没扑的我没看见,不过总去郑家我倒是能作证,前几天确实看见何婶子往郑家去了好几趟!” “我也看见了,问她干啥去了她就说溜达。” “对对,我也看见了,不止一两趟呢!” “还有一次是晚上,我都要睡觉了出来撒尿,就看见她鬼鬼祟祟过去了!” …… 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小,郑旺在屋里也听见了,还有旁边的何老太太,她面色惨白,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不停的叫喊,“我没有,我不是,你们都是放屁!” 最终何老太太两人还是没反对了,被李铁刚带民兵押送到了公社,也不知道郑旺是怎么和公社说的,没两天就被放了回来,也成了十里八乡第一个因为差点被老太太强x而出名的男人。 然而田蔡并没打算放过他,郑旺自己也知道,他最近轻易不敢出去,生怕被田蔡弄死。 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丫头片子心黑手狠,跟她对上,自己就是嫌命长了。 田蔡最近没收拾郑旺是因为没腾出手来,她这天一早就走了 ,是杜婶子来找,说是罗秀艳发动了。 刘家。 田蔡和杜婶子,还有罗秀艳的婆婆蒋文秋在产房忙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消息。 看到罗秀艳痛苦的样子,杜婶子赶忙伸手过去帮她揉按肚子,心疼道,“闺女啊,今天你就先受点苦,以后这孩子生下来了不孝顺,看我不打他屁股!” 听到这话,罗秀艳忍不住笑起来,明明脸色还是苍白的,精神看起来却是不错,“人家还没出来呢,你倒是先惦记着打了!” 她看了看田蔡,又看了看自己娘,知道刘传杰在外面等着,原本彷徨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一点也不怕了。 如果坚持不下去,她娘肯定会安慰她,刘传杰也会心疼她,要是有什么意外,还有田蔡在,可以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杜婶子为了缓和闺女的紧张心情,开玩笑道,“咱们猜猜男女?” 罗秀艳咬了咬唇,配合的笑道,“我猜是女儿,女儿贴心,我就想要个贴心小棉袄。” “嗯,我也喜欢女儿。”杜婶子笑呵呵道。 田蔡刚要打破他们的幻想,就听蒋文秋冷不丁来了句,“喜欢也可以,咱们先生一个儿子,之后再生个闺女,哎呀我跟你说啊,这女人一辈子要是没个儿子,那就是断人家香火,女人天生就是要生孩子的,这样才能将香火传承下去!” 罗秀艳原本缓和的面色在听到这话后重新苍白起来,田蔡一直在观察产道,见刚刚明明开得挺好现在反倒开始收缩了,知道她介意这事,一语双关道,“婶子可真幽默,这时候还记得跟你开玩笑呢,老刘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哪来的传不传香火,这话要是传出去,你们家传杰的大队干部也算干到头了。” 田蔡状似无意的往后瞟了一眼,“干到头也就算了,恐怕就连这家庭成分,也得重新定呢!” 蒋文秋又不是个傻的,这话就差指名道姓了,她又不是猪脑子,怎么听不懂田蔡话里的意思,可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黑沉着脸气得胸膛一起一伏。 “生什么那不也得生完才能看见,先生出来再说!” 杜婶子听得心头冒火,生闺女怎么了,她自己不是女的吗,那世人都生儿子,没有姑娘还有下一代吗,都是些老思想。 不过她却不能这样直说,不然等她走了,秀艳跟她婆婆更没法处了。 第240章 秀艳生产 听了田蔡和她娘的话,罗秀艳才觉得心里好受些,没那么紧张了。 是了,现在都没生出来,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算想看看是男是女,那也得等她生出来再说,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说什么呢,哪有奶奶挑三拣四的份儿! 田蔡见她进入状态,勾起唇角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银针,开始在她身上下针催产。 罗秀艳的怀象还不错,之前有点营养不良,那次回来被田蔡看出来了,她当时没说什么,过后却将这事告诉了杜婶子,由她这个当娘的去说,会比她这个外人说强得多。 杜婶子当时知道了也担心够呛,但她只能当不知道,以罗秀艳看着瘦了当借口,隔三差五送点大骨头过去给罗秀艳熬汤喝。 丈母娘亲自送过来,明说了是给闺女补身子用的,刘家老大媳妇就算馋的哈喇子都淌出来了,也没那么大脸过去讨一碗喝,她跑到蒋文秋面前说酸话,结果被婆婆一句“有本事让你娘给你送”给怼回来了。 即使是没什么肉的棒骨,小火炖上几个小时,熬出奶白的大骨汤,隔三差五的补了一个多月,罗秀艳的气血也回来不少。 气血养回来了,身体自然就好,这会儿生孩子就能看出来了。 田蔡自打来了靠山村,也算是个接生老手了,这会儿更是要竭尽所能,催产针生效后,罗秀艳痛得喊叫出声。 蒋文秋撇了撇嘴,叫那么大声,好像谁没生过孩子似的,真能叫唤。 好在罗秀艳这个孩子生的还算顺畅,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猴子就出生了,“是个男孩。” 听说是个男孩,蒋文秋和杜婶子一齐凑了过来,杜婶子松了口气,蒋文秋则是乐开了花,他们家这一脉总算是将香火传承下去了,以后就算她死了,也有脸见地下的老头子了! “哎呦,奶奶的小乖孙哟,可稀罕死奶奶了!看看这大眼睛,这高鼻梁,以后妥妥的精神小伙!”蒋文秋看见孙子就挪不开眼,抱着不肯撒手。 田蔡往襁褓里瞄了一眼,撇了撇嘴,这孩子眼睛都没睁开呢,从哪看出来的大眼睛,还有那瘪趴趴的鼻子,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高鼻梁来,真是奶奶的眼睛自带滤镜 刘老大媳妇小娥看着婆婆高兴的样子,感觉一口气梗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人憋闷的难受。 这下子,自己在家里地位更低了,谁叫她肚子不争气,就没生个儿子呢! 确定罗秀艳没什么问题了,田蔡临近天黑才离开,杜婶子就不回去了,让她给家里捎个口信,先留在这伺候闺女几天。 田蔡进村时,天已经黑透了,村口的大树下还有不少乘凉的人,他们看见田蔡走近纷纷打招呼,知道她去丰产大队给罗秀艳接生,又好奇的询问生的男孩女孩。 “男孩,大眼睛高鼻梁的,可好看了!”田蔡下意识用了蒋文秋形容孩子的话,她总不能说跟个红猴子似的? “男娃娃,那可得给蒋文秋乐坏了,这下腰板能挺直了!”有跟蒋文秋认识的人,忍不住拍着大腿笑道。 刘桂花一听这话就凑了上来,这是有八卦啊,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什么情况?” 那人看有人愿意听,自己也愿意说,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这丰产大队刘家,可不是就蒋文秋她男人一个,叔辈的还有一堆兄弟呢,当初蒋文秋跟她二妯娌较劲,两人看谁生的儿子多,也是上一辈总把两人放一块比,这才让两人较上劲来! 蒋文秋自己争气,连生了两个儿子,又生了个闺女,之后没几年又生了第三个儿子,偏偏她那二妯娌也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人这不就打平手了,自己平手又开始比下一辈,她家老大结婚四年了,就生了个小丫头,她二妯娌那边可是有个小孙子的,蒋文秋没孙子可不就被压一头。 这下好了,秀艳给他们老刘家生了个儿子,那就是他们家的大功臣,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围观的人这才明白里面的官司,纷纷感叹罗秀艳好命。 田蔡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上一辈的恩怨,怕是罗秀艳自己都不知道。 她先去罗家递了话,这才回家给自己弄了口吃的,吃完饭一看表,已经八点半了,正想着咪咪怎么还没回来,那小家伙就浑身脏兮兮的叼着一头死透的傻狍子回来了。 它将傻狍子放在一边,朝着田蔡抬了抬头,一副邀功的模样。 田蔡:“……” 这次的狍子比它以往弄回来的都要大,看大小是只成年的公狍子,小家伙在抓它时候没少费力,不然不会将身上的毛都弄脏了。 田蔡看它就要冲过来给自己一个爱的贴贴,吓得倒退一步,大喊道,“你别过来!” 咪咪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她。 田蔡扶额,“你太脏了,先别过来,我领你洗个澡去。” 说着,她回屋拿了给咪咪专用的香皂,又拿了个葫芦瓢,想着这时间外面应该也没人了,干脆自己也换上了背心和短裤,一人一猫往河边去。 今晚的月光特别亮,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田蔡在上游挑了片水浅的地方,让咪咪进去泡着。 咪咪也听话,知道自己身上脏,每次这样回来都要洗澡,只是这是第一次在河里洗。 田蔡见它只在河边站着,不肯再往里面去,只好自己也脱掉鞋子跟着一起进去,捏着它后脖颈的皮毛往里走。 河水被晒了一天,这会儿下水只觉得清凉舒服,将白天一整天的燥热都褪去了,脚下的石头圆润光滑,踩在上面一点都不用担心被割伤脚。 “到这来。”田蔡试了试高度,河水已经没过她的膝盖,这个高度对于咪咪来说也正好,于是弯下腰用葫芦瓢舀了水泼在它身上,等毛都浸湿了才将它往岸边赶了一些,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往咪咪毛上擦香皂,一点点揉搓。 “谁家小猫咪脏成这样啊,小猫咪脏成这样是不能进屋的,也不能上床,也不会被亲亲。”田蔡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它搓洗着身上的脏毛。 咪咪被揉搓的十分舒服,嗓子里忍不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还会粗着鼻音发出一声“喵”。 “又学猫叫了,”田蔡忍不住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它的,心里软成一片,“撒娇是不是?” 第241章 河边嬉闹 无论田蔡说什么,咪咪都是“嗷”和“喵”两种声音回应,养了它这么长时间田蔡也基本能懂它要表达的意思,出现“喵”声大多都是在撒娇,平时都是用不同声调的“嗷”来表达情绪。 将咪咪全身的毛都搓完一遍,田蔡再将它领到更深一些的位置冲洗身上的泡沫,等将泡沫清理干净又回岸边搓洗第二次,这样反复两次,背毛就洗得干干净净。 咪咪一上岸,就使劲抖了抖身上的毛,噼里啪啦一阵狂甩过后,田蔡身上的衣服直接湿了大半。 “啊——你个小混蛋!” 咪咪甩完毛也不走,找了块晒热乎的大石头蹲坐在上面,低头一点点舔自己的毛,没了它调皮的声音,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河里的水流声,草丛里蟋蟀发出的唧唧声,还有山里偶尔发出的一两声鸟叫。 微风拂过,吹起田蔡颊边的一缕头发,她低头看着潺潺流动的溪水,有点心痒痒。 想起前几天还听刘艳青感叹,要是能在河里洗澡就好了,但靠山村的女人都习惯在家用澡盆子洗,只有男人们会到往下一些水深的地方,那边距离田蔡家还有一段距离,夏日的傍晚经常有光着膀子的大小伙子过去。 田蔡看得十分羡慕,白天那么热,要是能在河里泡一会儿那得多惬意! 现在看着清澈的河水,她隐藏在心里的那点想法又蠢蠢欲动起来,这会儿朝四周看了看,估摸着已经九点多了,村里人都睡了,外面根本没有人。 田蔡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人经过呢,不过洗澡不行洗个头还是可以的,她决定借用下咪咪的香皂。 于是田蔡走到刚刚的位置,将头发解开,弯下腰洗起头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吸引了咪咪的视线,这小家伙干脆毛都不舔了,一个跳跃,“噗通”一声,又跳进了水里。 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以为田蔡在跟它玩呢,一人一猫很快从咪咪追田蔡躲到互相打闹,田蔡掬起一捧水照着它泼过去,正好泼在咪咪脸上,“哈哈哈——” “嗷——”小家伙甩了甩头,不依不饶的拍打着水面追过来,田蔡身上的衣服刚刚被它甩毛浸湿了大半,这会儿彻底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还有点凉飕飕的。 想着现在村里人都睡下了,她也没带毛巾,等闹够了就披散着头发趿拉上草鞋,快步往家走。 从河边上来还要绕到前边大门进去,田蔡忍不住对着咪咪念叨,“看来明天得在后院开个门,以后咱们进出也方便。” 一抬头正巧看见一个人影从那边走来,她定睛看过去,等人走得近一些了,才发现是秦岭,秦岭也看见了她。 田蔡赶忙打开大门将身子躲在后面,只伸出个脑袋,朝他挥了挥手,笑道,“你大晚上干嘛去了?” 秦岭今天去县里刚回来,上午马建宏的大卡车到了黄县,找人来给自己传话,让他过去一趟。 两人商量完事,马建宏将这次带来的货留下就离开了,秦岭吸取上次的经验,没将东西都放在三子那,而是分散开找了好几个地方藏着,不然也不会折腾到这么晚。 “去了趟县里。”他视线不其然落在田蔡露出来的脖颈上,因为她倾斜着身子,领口自然朝一侧倾斜,露出下面那道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优美,斜直地滑到肩膀,还有处极诱人的凹陷,衬的整个锁骨更加纤细漂亮。 “我刚领咪咪洗完澡,你也快回去。”田蔡朝他摆摆手,不待对方回应,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不行了,她要冻死了,夏天再热,大晚上一身湿漉漉的,夜风这么一吹也受不了。 秦岭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她露出来的圆润肩膀,那清淡的眼眸被烫了一下,赶忙转开视线,道了声“好”就转身离开了。 田蔡又从锅里打了盆温水,将自己重新擦洗一遍,这才换了件干爽的衣服,她看着院子里的死狍子犯愁,刚刚只顾着带咪咪洗澡,忘了把它清理出来,可自己已经洗完澡了,再弄难免不会有味道。 田蔡叹了口气,认命的拿了把刀过来,给傻狍子开膛破肚。 等到都处理干净,已经过了十二点,田蔡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竹屋,倒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咪咪身上的毛已经干了,它紧跟在田蔡旁边,见她上床后很快就不动了,它又等了一会儿,在确定属于它的睡前摸摸真的没了以后,失望的喵了一声,也跳上它自己的小竹床睡觉去了。 第242章 算收入 第二天难得是个阴天,既没下雨又没有大太阳,田蔡也不需要出诊,她将昨晚收拾好的狍子肉分成一份份,用油纸包了放在竹筐里,背着往县里去了。 这么多肉她根本吃不完,还不如换成钱票,买些必需品。 田蔡一个人,自打她开始挣工分以后,就不需要为粮食发愁了,以她的工分,养自己完全不是问题,加上咪咪这个捕猎小能手,她也不会缺肉吃,所以人人都困难的六十年代对于她来说,除了没有电没有网物质匮乏了一些,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田蔡到县里后,直奔机械厂家属区,才敲了没几家门就将带来的狍子肉都处理掉了,她一点没耽误,直接坐上了回公社的拖拉机。 到了公社又马不停蹄的回了靠山村,来回这么折腾一趟,也将将用去了一上午。 下午黄老太太照例过来扎针,陪着她过来的依旧是黄正光,他现在已经是田蔡的铁粉了,田蔡的鹿鞭酒也大多都是通过黄正光卖出去的,买家多数是他的一些朋友同事,而且黄正光将价格定得特别高,一小竹筒大概有一百毫升,卖价就达到了五块。 田蔡觉得这个价格太丧心病狂了,她去供销社看过,一瓶茅台才六块钱,她那么一小点鹿鞭酒就卖五块。 “会不会太高了?”田蔡心里没底,不知道这种行为会不会当成投机倒把。 黄正光却不在意的摆摆手,“一点都不高,你要是定价一块钱,也没人敢买!五块钱我都觉得定低了,下次咱们卖十块。” 田蔡心里更没底了,她实在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卖之前她算过成本,用到的东西中只有酒是花钱买的,还是买的最便宜的那种酒,鹿是在山上猎的,药材是家里现成的,虽说也是从收购站买来的,却是没花田蔡自己的钱,如果这些都算上,一坛子酒的价格大概十五块钱,而这坛子里,倒了二十斤酒。 田蔡稍稍一算,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这钱太多了,她得跟两个队长说一声。 张德发和李铁刚都知道田蔡用那些鹿鞭做了酒,只是一直没听她说酒好了,她送走黄家母子俩就分别打了一竹筒给两位队长送去,至于效果方面,她就不多说了,还是让他们晚上自己试过明天再谈。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李铁刚和张德发碰头了,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开视线,瞧对方红光满面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要是做好了,能给咱们公社带来不少收入!”李铁刚忍不住咂舌,昨晚听到田蔡说一百毫升的卖价,他还觉得异想天开,亲身体验后就不这么觉得了。 张德发轻咳一声,老脸有点泛红,却不得不指出最关键的一点,“这东西没法多生产,你别忘了,最关键的东西就是那鹿鞭,山里的鹿本就难猎,猎多了更是不行,要我说,这事还是先放放。” 李铁刚思忖半晌,不得不说张德发想得很全面,惋惜道,“要是鹿也能跟猪似的,自己养就好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田蔡家门口,大门没关,田蔡正坐在凉亭里碾药,见到两位队长过来了,赶忙起身相迎。 “坐着说就行,”李铁刚一点也没有官架子,让田蔡不用起身,非常自然的拽了把竹椅坐着,“我记着当时小田大夫做了一坛子那酒是不是?” 田蔡一愣,心念电转间反应过来,当时因为鹿鞭一共有三根,她又放了不少药材,一坛子太挤了才分成两坛,只是这事儿她觉得是小事,没跟两位队长说,这时候被问起,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你昨天说里面还放了药材,都是那什么养肾壮阳的是?” 田蔡继续点头。 李铁刚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一锤定音,“咱们队也不是不讲理,这鹿鞭和药材虽说都是队里的东西,那配方却是你的,要是没有你的配方,这酒也卖不上高价,还有那帮着卖酒的城里人,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忙的,按以前那做买卖的算法应该照一半给你,甚至直接将大头给你。” 见田蔡要说什么,李铁刚朝她摆摆手,接着道,“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什么东西都讲究个集体所有,我和老张商量了下,这东西咱们干脆也换个算法,咱就按照你说的五块卖,每卖一份给你三个工分,以后要是队里再猎了鹿做新酒,还按照这个算。” 张德发也在旁边点头,“这事儿等到社员大会的时候也会公布给社员知道,这些卖酒的钱都计到副食品收入里。” 田蔡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她以前听田爷爷念叨过,说是这时候的手艺人日子也很苦,都是给大队干活,根本不存在自己挣外快,比如陈木匠的工作就是给村里人打些家具,还要给队里打犁,甚至一些简单的农具修理也交给他,这些工作实际都是没有收入的,田蔡之前在那打门窗家具给钱是因为她没有自己准备木料,用的是陈木匠家现成的,当然要付木料钱。 这个算法有点死工资那意思,无论你干了多少活,工资是固定的,不过有的生产队为了调动队员的积极性,会额外给一些奖励。 田蔡分得的那一部分药钱就是这么来的,这次鹿鞭酒的三工分也是这个意思。 想到处理那些鹿鞭时候手上染上的味道,还有因为阴干它们家里多日不散的异味,后面又是泡又是切的,暂且按照去年的工分价格核算,一工分大约核算成一分五,算下来一斤酒她能收入两毛二,二十斤就是四块五,这在村里人家,已经是相当不低的一笔钱了。 不过忙活了好几个月,最终的报酬都没有二两酒贵,也是讽刺。 张德发见田蔡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这才欣慰的笑了笑,这姑娘不错,识大体懂进退,关键人还不贪,不枉费他帮着争取到这么高的工分。 两人又跟田蔡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等人走了,田蔡一边碾药一边沉思,她之前买手表,就直接将自己的小金库掏空了,那些钱是她从来到这里,花了一年多时间攒出来的,其中的二十多块来自山上那三个男人兜里,剩下的都是她一趟趟背着山货进城卖掉的,工分和药费折算的钱,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看来这时候要想挣钱,真的只能往投机倒把这条路上走了。 第243章 葛家 这天黄正光刚下班,正好在巷子口碰上了出来倒垃圾的葛平,葛平是县委的宣传干事,一手字写的非常漂亮,身材高瘦,平时见到人也都是笑呵呵的,这会儿可能没想到巷子里有人在,脸上的阴郁来不及收回被黄正光看了个正着。 黄正光假装没注意,一如往常的朝他点点头,继续往家去了。 葛平倒完垃圾,站在原地看着黄正光的背影,好半天都没说话,等重新收拾了心情,这才继续往家走去。 这件事黄正光也没往心里去,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当天晚上姜凤兰的一番话让他若有所思。 那时候他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姜凤兰看外面刮起了风,怕晚上下雨,赶忙将院子里晾晒的床单和衣服捡了回来。 “葛家又吵起来了,”姜凤兰叹了口气,摸了摸衣服还有点潮,从柜子里掏出一卷绳子,“你过来帮我栓上,要不我还得拿凳子。” 黄正光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来帮忙,两人聊着天,手上动作不停,“这次又吵什么?三天两头的,那娘们儿就不能过个消停日子,娶了这么个媳妇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要说葛家夫妻也都三十多岁了,结婚怎么着也有十年了,这些年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偏偏这几年葛家那娘们儿还学了农村老太太那一套,动不动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闹起来拍大腿跺脚扯着嗓子喊,从来不顾念葛平的脸面。 这会儿外面还能隐隐听见两人吵架的声音,一般葛平都是不回嘴的,想着今天下午葛平的表情,黄正光难得对两人吵架的原因好奇了。 他悄声将门打开,走到离葛家最近的院墙下,侧耳听。 “……也不知道你摸搜个什么劲,那点屁事一点意思都没有,天天满脑子想着弄,没事儿就扒拉我一下没事儿就扒拉我一下,你烦不烦啊!!”徐腊梅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 黄正光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差点没笑出声。 听这意思,葛平在家喜欢动手动脚,让徐腊梅烦不胜烦了。 葛平小声嘟囔了句什么,黄正光没听清,只听到接下来徐腊梅炸毛的更厉害了,“怎么着,摸一下你就能升天了?每次你除了能弄我一身哈喇子还能怎么着,用不上一分钟就完事儿了,你自己倒是挺爽的,老娘刚要有点感觉你特么都完事了,就这我还陪你弄,你滚厕所自己解决去,老娘不伺候了!” “你小点声!”葛平听媳妇又提起这个,顿时羞恼的要上去捂她的嘴。 却被徐腊梅一闪身躲开了,“怎么着,你还怕我说了,就让街坊四邻都听听,也让大家伙知道知道,你葛平就是个蜡枪头!” 徐腊梅闹归闹,也不是一点分寸没有,要说葛家这个位置也很是巧妙,葛家的东侧就是个废品回收站,晚上只有个耳背的老头子在那边,西侧就是黄家,这家人又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一来二去这么些年过去了,徐腊梅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葛平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徐腊梅说的这事实在让他男人的自尊心受挫,可他又不可能去找大夫看,县城就这么小,他要真去看那方面,指不定没几天就传出难听的话了,保不齐都得说他葛平不能人道,还得说欢欢不是自己的孩子! 再说黄县一个小县城,也没有专业的男科,要是真想看那地方,还得往省城的大医院去。 葛平想想就觉得烦躁,摔门进屋去了。 “嘿!你个怂货你还敢摔门?怎么着老娘说的不对咋的,你给我回来,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说着,徐腊梅用力拉开门进屋去了,夫妻俩回屋继续吵架。 明天给小葛拿点药酒尝尝,黄正光如是想着,也算是促进夫妻和谐不是?他咂咂嘴,慢悠悠的往屋里去了。 一连几天过去,黄正光都没找到机会跟葛平提起,这种事情也不能上来就跟人家说,我这有对那方面有助益的酒,或者说你要不要壮阳酒,那不是在帮人家,而是在结仇。 只是听着隔壁日渐频繁的吵闹声,黄正光到底没忍住,在葛家又一次吵起来的时候过去将葛平叫走了。 两人这么多年的邻居,虽说相差了快十岁,也算是邻居长大的,黄正光留葛平在家吃饭,葛平推辞不过,又想着家里那个母夜叉,还是顺水推舟的留下了。 姜凤兰知道丈夫要跟葛平说什么,怕人家不好意思,于是她将两人的桌子置办在了书房,她和老太太在厨房吃的。 饭桌上,两人一边聊着近期县委的工作一边吃饭,快吃完饭的时候就见黄正光拿了个白瓷的小酒瓶,小心翼翼的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黄褐色的液体,淡淡的酒味飘过来,还夹杂着一丝丝药味。 黄正光给葛平也倒了一小杯,“来,尝尝我新得的好东西,保证你喝一回就欲罢不能!” 葛平这会儿跟他说说话,心情已经好多了,闻言笑了起来,“我不爱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快留着自己喝!” “诶——今天这个你必须得尝尝,”黄正光不由分说将小酒杯放在了葛平面前,信心满满道,“尝尝,一定要尝尝,这可是不可多得的,那大夫一年多也就做了一小坛,可是我花高价买回来的,对咱们男人——呵呵”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葛平就已经明白了,他知道最近黄家的老太太找到个厉害的大夫,之前病得那么厉害的人,前几天都看到她出去遛弯了,想来那大夫医术应该很是不错,他嘴上说着“不用”,手却忍不住将那杯酒接了过来。 第244章 神仙酒 这酒当晚的效果自是不必说,第二天葛家难得没有吵闹声,等到晚上下班,葛平第一时间登门请黄正光帮着给他也带点酒。 一来二去,这东西悄悄在县委的男人之间传开了,这让田蔡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既给罗大强看男科后,又因为鹿鞭酒出名一把。 她手里存货不多,有些人想称斤买她都不卖,一次一百毫升,都是固定好的。 于是有些人就走了于师长和黄正光的关系,想多买一些,怕过一阵子没货,还愿意花高价买,这么一来二去,这东西在黑市的价格居然炒到了十块。 直接翻了倍。 就算这样依旧供不应求,私下里还有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名字,神仙销魂酒,简称神仙酒。 田蔡犹豫自己要不要偷偷跑趟黑市,队里的那坛酒已经所剩不多,可以卖她自留的那坛了,只是她之前都没去过,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中秋节的前一天,秦岭给田蔡送来了两块月饼,这是他今天在县里买的,田蔡接过一块,将另一块又塞了回去。 她看着手里的月饼,突然想到秦岭也总往县里去,不如问问他。 “你知道黑市在哪不?”田蔡侧耳听了听,确定附近没别人,这才小声问道。 秦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黑市?” “嗯嗯嗯。”田蔡猛点头,她不信秦岭不知道,这小子上次让她去县里卖野味她就看出来,这人八成也是个惯犯,只是没想到,不爱说话的人还能干这行。 秦岭又看了看她,见她坚定的想知道,这才道,“目前县里就有三处,一个是在机械厂南边跟家属区相连的那条巷子,还有一个是在火车站旁边,收购站那片也有一个。” 田蔡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要干什么?”秦岭问。 田蔡也没瞒着,将鹿鞭酒的事情跟他详细说了,鹿鞭酒有两坛秦岭早就知道,他经常过来,药房的桌子下面几个坛子看得清清楚楚,何况当初做这鹿鞭酒,他也出了不少力呢! 秦岭略一思索,“你装出五瓶来,明天我拿过去试试。” 田蔡朝他挤挤眼,“真去过?” 秦岭看她那副促狭样只觉得好笑,“明知故问,月饼还吃不吃了!” “吃吃吃!”田蔡弯了弯眼睛,这样可省了她太多事了! 秦岭低头咬了一口月饼,将今天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分享给田蔡,“公社又来了一批知青,要给各个大队分下来了。” “还分?”田蔡将月饼咽下去,皱着眉道,“就咱们村都十个了,再来往哪放?” “这是队长要操心的。” 也是,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人里有没有带着特殊目的的。 隔天田蔡就装出五竹筒酒,确定塞好口后将五个捆在一起,放在了秦岭的竹筐里,这样放得更稳还不容易倒。 看着秦岭离开的背影,田蔡决定要不给他分些猎物,要不就将卖出去的酒钱分一部分给他,总不好让人白干活不是? 说干就干,田蔡背上竹筐就要往山上去,走到门口却撞上了正要敲门的邱小环。 “邱知青,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来看看你盖的竹屋。”邱小环舔了舔唇,憋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能怎么说,之前田蔡在山上就说了,当没见过她,那天她回去之后就再没敢出来,就连腿上的伤都是用的之前买的伤药,直到她听说郑旺被抓了,这才稍稍放下心,等腿好一些就赶忙过来了。 邱小环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这些都是要给田蔡的谢礼,感谢她那天出手相助,还帮她保住了名声,不然就凭借郑旺那一张嘴,回来再胡乱攀扯,没准今天被拉到公社的就成了自己。 田蔡并不觉得那天是多大的事,对她来说真是举手之劳,打开大门,让邱小环进来。 邱小环已经很长时间没往田蔡这来过了,这会儿一进院子就被院子里的凉亭吸引了视线,虽说竹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暴晒已经没了当初青翠欲滴的颜色,不过这个建筑明显区别于村里大多数人家灰黑色的石头墙和茅草顶,看起来难免让人眼前一亮,再加上下面的竹制桌椅,更觉惬意。 邱小环快步走到凉亭边,伸手轻轻在椅子上摸了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田蔡,“我可以坐吗?” 田蔡比了个请的手势。 邱小环将手里拎着的网兜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忍不住舒服的喟叹出声,“可真是太舒服了!” 田蔡的椅背跟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椅背不太一样,要更向后倾斜一些,这还是当初她和秦岭废弃了好几个版本才最终确定的,其中最关键的两根竹子要经过火烤再掰弯,工序上更费劲,但是真坐下来会更贴合后背也更舒服一些。 田蔡看她一半会儿走不了,干脆将身上的竹筐解下来放在窗下,进屋泡了两杯金银花茶端出来,杯子也是用竹筒做的,上面简单用匕首刻了两棵竹子,她觉得邱小环应该会喜欢。 果然,自打田蔡将竹杯放在她面前,这姑娘的眼珠子就粘在上面拔不下来了。 见人家这么喜欢自己的东西,田蔡觉得这姑娘难得有些顺眼,于是邀请她,“不是说要来看竹屋吗?去不去看了?” 邱小环惊讶的睁大眼睛,“这个不就是吗?” “这是凉亭,”田蔡指了指后院,“竹屋在后院,跟我过来!” 两人又一齐往后院去,然后邱小环看见那座跟周围连成一片的小房子后呆住了,怎样一番赞叹就不用说了,眼里的羡慕挡都挡不住。 背靠青山,旁边还有条河,两边也没有天天吵嚷的人家,她觉得田蔡住的这地方就是人间天堂! 等她赞叹够了,这才郑重的弯腰朝田蔡道谢,“那天的事我想着怎么都要过来跟你道一声谢,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都不为过,这份恩情我邱小环记下了。” 第244章 小钱钱 邱小环离开的时候手里空空,两人撕扯半天,总算是将东西都留下了,这是她昨天托人在县里买的,她钱票都不缺买的当然都是些时兴货。 邱小环看着田蔡家东侧的大片空地若有所思,这边可真是好地方,清净不说环境还好,天天看着大山,感觉心境都开阔了。 何金枝这时候正好背着一捆柴从山上下来,看到邱小环从田蔡家出来,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往家走去。 何老太太自打那天被拉到公社接受批评,一直没回来过,队里也有人过去参加批评大会,据说这才没几天的功夫,她娘就已经瘦脱相了,家里没有一人敢过去,他们家人现在都快成了过街的老鼠,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谁也看不见才好。 何老太太毕竟是何老头后娶的媳妇,她这行为对何家前头两个儿子影响不大,她自己生的那两个也已经结婚了,只剩何金枝一个,之前她嫌弃的那门亲事现在是彻底不成了,人家男方听说何老太太成了破鞋,死活不同意将破鞋的闺女娶进门。 万一女儿肖母,他们家就成了绿头王八,按这彩礼价格找个什么样的本分姑娘找不到,就算找个年纪大些的寡妇也比找个破鞋强,于是赶紧托人上门跟何老头退了亲。 何金枝呕的要死,她不想嫁过去跟人家不愿意娶是两码事,十里八乡再没人敢娶她回去当媳妇了。 何金枝不相信她娘真和郑旺搞到一起去了,那几天她娘去郑家她跟着去偷听过,两人明显是在商量什么害人的事情,只是这话她不能说,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还得觉得是替她娘狡辩。 不过这也足以让她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破鞋的闺女! 何金枝低着头从小桥经过,明明走村子正中间的那条路回家最近,可她老远就看见那边有几个人在大柳树底下说话,其中正在唾沫横飞的,正是她家的大嘴巴邻居刘桂花。 何金枝迈出去的脚步一顿,赶忙拐了个方向,往另一边去了。 田蔡等邱小环走了,这才将她送来的东西拿进堂屋里,里面有水果糖有麦乳精,甚至还有一包白糖,都是供销社的紧俏货,也都是她没有的。 等她将东西归置到柜子里,这才重新背上竹筐,开门往山上去。 这会儿出发已经比预期的时间晚了,田蔡抬腕看了看表,九点十五,她忍不住加快脚步,连着翻过两座山头脚步才渐渐慢下来。 山里除了石头就是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将头顶刺眼的阳光挡了个彻底,田蔡找了块大石头站上去抬头辨了辨方向,朝自己没去过的山头继续前进。 她简直把这连绵不绝的北山当成自家后山,但凡有不熟悉的地方,总是忍不住过去踩一踩。 田蔡一边走着一边思考今晚应该做点什么,这个季节烤肉和火锅都不适合,还是应该吃清淡一点,正好前几天刚下过雨,山里应该有不少蘑菇。 今天出来的匆忙 ,忘带驱虫药包了,她拿了一根棍子,边走边击打草丛,防止有蛇虫之类的野物突然冲出来,一双眼睛就往落叶堆、烂树根下面张望,这些地方才是蘑菇爱生长的地方。 很快,田蔡就捡了半筐蘑菇、木耳,半路还看见一棵板栗树,上面密密麻麻结了不少板栗,只是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刺球还是绿的。 她绕过这棵树继续往林子里走,没多远就看见一小片的山葡萄,这草木相对刚才那片更繁茂一些,走进来的人少,也有可能是这片山葡萄还没成熟的原因,田蔡看见仍旧是绿色的葡萄就忍不住嘴里泛酸,仿佛已经感受到酸涩的葡萄在舌尖炸开的感觉。 脑袋想着这时候的葡萄根本没法吃,手却忍不住揪了两颗塞嘴里,一口咬下去,表情顿时扭曲起来,“呸呸”两口吐在一边,“酸死我了!” 田蔡朝四周望了望,决定将这个地方记下来,等到九月份葡萄就应该成熟了,到时她可以都采回去,试着做葡萄酒,反正用山葡萄做酒,最贵的应该就是白糖了,今天邱小环正好送了她一包,等她做完可以送回一些葡萄酒。 田蔡又围着这片林子转了一圈,发现这边的东西更丰富,野沙果、山里红、野柿子,甚至她还看到了两颗沙棘果,可惜大多数都是生的还没熟。 等她下山时,竹筐已经沉甸甸了。 “田大夫采药去了啊?”胡铁肩上扛了根不细的木头正好从山上下来,见到田蔡眼睛一亮,笑容满面道。 “没采药,我今天捡了点蘑菇,”田蔡指了指他肩上的木头,“你这是要做点什么?” 胡铁拍了拍木头,“嫂子不是怀孕了吗,我就想给还没出生的小侄女做个床。” 田蔡听到这话也笑了,“你怎么知道是小侄女,万一是小侄子呢?” 胡铁呆住,半晌才失望道,“是、是小侄子吗?可是我想要小侄女。” “哈哈哈哈”田蔡大笑起来,赶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男女,只是随口说的,你还是有一半几率能得到小侄女的。” “嘿嘿,”胡铁挠挠头,“我哥也稀罕闺女,家里都两个大老粗了,应该再添个软乎乎的小闺女。” 田蔡嘴角含笑,看,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家都喜欢儿子的,也有非常非常喜欢姑娘的人家!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从小桥回村,正巧被刚从县里回来的秦岭碰了个正着。 田蔡这时也看到秦岭了,她欢呼一声,小钱钱回来啦,于是快步小跑过去,开心道,“你回来了!” 田蔡背对胡铁,用眼神疯狂的朝秦岭使眼色,我的酒呢?卖了没?什么价? 秦岭的视线落在田蔡白嫩嫩的脸和她作怪狂眨的眼睛上,他勾起唇角,在田蔡看过来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都卖了,好价。 田蔡一下子就看懂了,眼神大亮,居然都卖了?心里的小人兴奋的转圈圈,嘴角的弧度也越咧越大,唉呀妈呀都是钱啊,这可比等着队里发那点工分来钱快多了,哎呦呦她的小钱包啊,终于要鼓起来啦! 偏她这幅样子在胡铁看来,就是她看见秦岭就开心的只知道笑了。 胡铁眼神微黯,道了一声“先走了”就扛着木头转身回家了。 第245章 晚餐 两人一起回了田蔡家。 刚进门,秦岭就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给田蔡递过去,“都卖了,前四瓶是按照十块的价格卖的,第五瓶卖了十一块。” 田蔡搓搓手去接钱,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可真是暴利啊! 想了想,她只接过来了四张,剩余的十一块都给秦岭留下了,“这个就当给你的辛苦费,以后咱们都这样,你抽两成,多卖的也给你。” 说完这话田蔡看着秦岭手里剩下的那张大团结莫名觉得有点心痛,其实两成真的一点不多好吗? 呜呜她现在是怎么了,以前虽不至于视金钱如粪土也绝对没这么贪财,莫不是穷日子过的? 田蔡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张大团结转移到自己手里这些钱上,唔,五瓶四十块,也不少了呢,核算到一瓶八块,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 秦岭看田蔡肉痛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本来打算义务帮忙的,可看她那守财奴样儿还是决定收下了。 他刚收下钱,就看到,某个姑娘的视线跟着他手绕了一圈,直到里面的东西被放在了胸前的兜里,那视线依旧停留不去。 想到田蔡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秦岭轻咳一声,“今天采什么了?” 田蔡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将身上的竹筐卸下来,“蘑菇,下面还有只山鸡,晚上请你吃点好的。” 秦岭折腾一天也饿了,他中午就随便塞了口饼子,这会儿一说到吃好的,只觉得饥肠辘辘。 于是秦岭洗手帮忙,田蔡掌勺,很快就整治出了四菜一汤。 拍黄瓜、地三鲜、山鸡炖蘑菇、炒豆角丝,田蔡还将鸡腿肉和香菇放在一起剁碎,做成香菇肉丸汤,将这只山鸡利用个彻彻底底。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田蔡顺便跟他打听了下黑市的情况,跟她以为的不一样,黑市入口有人收管理费,那些人一双眼睛利着呢,来人是不是真的买卖东西的,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的人四散在周围,见到有被看标或可疑人员,就会用暗号联系彼此,然后其他人立即借用地形优势躲开抓捕。 一来二去,常混在黑市的人也愿意交这份钱,能省不少心,安全也更有保障。 “能揽下这活的人,也不是一般人物。”田蔡忍不住感叹。 秦岭勾起唇角,“这人你见过。” “我见过?”田蔡一愣,脑中划过自己在县里见过的人,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试探着道,“收购站那个梁三哥?” “就是他。” 田蔡挑了挑眉,还真没看出来,她还记得当时那人的状态,看着不是太好,想来这么久早就调整过来了。 “梁三哥大多数时候都在收购站待着,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可以直接过去找他。” 田蔡这具身体虽说力气大,饭量却跟正常姑娘差不多,她吃了碗红薯饭,又喝了碗汤就饱了,见她放下碗,秦岭风卷残云一连吃了三碗,别说菜了,就是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田蔡视线在他依旧平坦的腹部停留了一会儿,没见着任何鼓起,也不知道那么多东西这人都吃哪去了。 见他这么捧场,田蔡十分有成就感,大概自己做的饭被人吃得干干净净,总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吃完饭这人也没闲着,趁着田蔡洗碗的功夫,将后院的柴火劈好,又拎着桶去井边打水,依次把两个水缸打满,都干完了才回去。 第二天一早,曲婷正帮着田蔡碾药呢,于师长来了,曲婷见两人有话要说,朝田蔡比了个手势,悄声出去了。 于师长这次来不光是带药粉过来让田蔡配药,顺便还带来了两件事。 一个是关于洪四清的,于师长已经托人打听到了洪四清的地址还有他的近况。 “……现在在一个苗汉混居的村子里,虽说是个被下放的,听说刚去第一个月,就凭借一手扎针的本事救了那队长的老娘,让他少遭了不少罪,现在虽然成分依旧不好,日子却是好过许多,”于师长跟洪四清也认识,这么个德才兼备的好大夫,只是因为中医的关系就被打压,他也十分惋惜,这会儿知道人在西南过得还不错,也算安了心,他一脸敬佩的看着田蔡,“大概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在哪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 田蔡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点头承认,确实如此。 “这第二件事,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于师长之前并不想麻烦田蔡,可是这人的身份,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放弃。 田蔡一点不上套,“说说看?” 于师长看了她一眼,“我这有个人,现在昏迷不醒,我们用各种仪器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是这人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查不到原因,找了几个大夫都说这人随时都能在睡梦中死去。” 田蔡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心里有点没谱,她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对付一般的小病小痛还没什么问题,真要是个疑难杂症,那可就不一定了,“没找姜老爷子给看看吗,他怎么说?” “看了,猜测应该是中毒,什么毒却是没看出来,而且南边蛇虫毒草那么多——”于师长说着忍不住叹口气,这小子的爹是他以前的营长,在一次对外战役中牺牲了,当时营长媳妇拿了抚恤金就抱着孩子改嫁了,他们几个也凑了不少钱给嫂子,求她不要让孩子改姓,给他们营长留个后,以后清明也能有个祭拜的人。 男人牺牲后女人丢下孩子或者带着孩子改嫁的太多太多了,何况这世道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也实在艰难,她想过更好的生活一点错都没有,只是他们想保住营长的唯一血脉。 虽说后来没了营长嫂子的消息,可他自打见到猎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他们营长的儿子!那跟营长一模一样的长相,除了亲父子再没别的解释。 于师长想到那奄奄一息的孩子眼眶就忍不住泛酸,这是他们营长的儿子啊,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念想,他们怎么能让人就这么走了呢,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将人救活! “这人很重要?” 见于师长点头,田蔡的右手无意识在左手手心划过,她咬了咬唇,“那我试试!” 第246章 中毒 等于师长离开,田蔡收拾了几味药材,坐在凉亭里碾药,表面看上去有条不紊的干活,大脑却在飞速旋转。 她在脑海中搜寻相似的病症,一时间竟毫无头绪,几个但凡有点沾边的,不是神经类的病症就是中毒,按她的理解,这样的病症西医应该都能检查出来。 怎么会说没查出问题呢,难不成是现在的设备还不到位? 想着不能凭借于师长三言两语来判断病情,一切还是要等他们将人送到以后再说,田蔡为了保险,事先用小瓷瓶接了满满一小瓶的露水,到时候拿取方便。 田蔡以为于师长说的这人应该会很快被送来,结果一直等了五天,同行的还有姜老爷子。 “我要是想将人带走,要走的手续比较繁琐。”于师长解释道,猎豹是一项任务中的关键人物,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以看病的名义带走的,就是带到这里来,也是因为上面调查清楚了关于田蔡的一切,就这还跟来了不少人。 这次直接征用了田蔡家当病房,几个人将男人安置在里面,留下了两人,剩下的四散开来,眼神都若有似无的盯着这边。 田蔡从姜老爷子那更详细的了解到病人的情况,以及他们这段时间采用的方法,病人给出的反应,听说姜老爷子连姜家的独门醒脑针都用过了,顿时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一般的昏迷不醒,用开窍针肯定有反应,姜家的醒脑针是开窍针的加强版,怎么依旧毫无作用?莫不是她猜测的第二种情况? “验血了吗?”田蔡这么问是因为大多数毒素通过血液检查都能查出来异常。 姜老爷子也紧皱眉头,叹道,“就是因为验了没有异常,这才往颅脑损伤方面考虑的。” 别说验血,能检查的他们都检查了,一无所获,姜老爷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种病症都觉得棘手。 田蔡思忖半晌,没问出口,这时候好像核磁共振和脑ct都没引进国内,她挺想问问头部检查靠的都是什么呢? 别管人家用什么办法了,反正她只能靠把脉,田蔡闭上眼,慢慢感受病人的脉搏,这是她把脉时间最长的一次,一开始她以为这人已经没有脉搏了,可他是温热的,虽然体温照比正常人要低不少,却肯定不是死人的温度。 她的手指覆在他手腕上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了脉搏的轻微跳动感,真的十分微弱,如果不是田蔡放在上面的时间够长,感知又足够敏锐,怕是都要错过了。 田蔡这个脉把了得有十五分钟,脉搏大概间隔半分钟跳动一次,有时候甚至会长达一分钟,这都是绝对不正常的。 这状态,很像医书中说的屋漏脉,只是比上面记载的情况更为严重。 屋漏脉,顾名思义,说的是像屋檐下滴落的水滴一样,脉搏跳动间隔的时间长。 见田蔡收回手,于师长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我觉得是中毒,”只不过这毒不单单来自植物或者毒蛇,应该是一种混合型毒素,田蔡起身将自己的银针取过来,看向一脸担忧的于师长,淡声道,“暂时没什么很确定的办法,只能按我的想法一点点尝试,但行不行还要问问你的意见。” 于师长看着病床上男人苍白的面容,一咬牙,“你试,反正最坏也就是这种情况了!” 他不懂医术,但他的腰伤就是田蔡治好的,还有黄家老太太的心脏病,即使没有痊愈,在田蔡的调理下看上去已经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了,这姑娘看着年轻,但有他们这几个例子在,于师长一点都不敢小瞧她,况且猎豹的情况已经这样了,再差还能差成什么样,姑且就死马当作活马医! 田蔡让小梁帮忙将男人身上的衣服脱掉,只留下一块遮住关键部位,她这次要扎的穴位比较多,几乎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会有,幸亏家里的银针足够。 姜老爷子眼神闪了闪,脚下没动。 田蔡先是在药箱里拿了瓶药丸,放在小碗中,又从小瓶子里倒出了什么液体,用勺子底部将药丸碾碎化开。 “帮我把他的嘴掰开。”田蔡朝着那个一直站在一边的便装男人道。 知道是要给猎豹喂药,男人上前,动作迅速的将他下巴卸了。 “哎?以后别这样卸了,容易造成习惯性脱臼。”田蔡将药碗放在一边,伸手将这人的下巴重新装上,在他喉咙上戳了戳,嘴就微微张开了。 她让刚刚那个便装男人帮着微微抬起头,小心将药灌了进去。 那可是加强版的解毒丸,再用露水送服,配以她推演出的全身排毒针,效果怎么着也能见着点。 她活动活动手腕和手指,依次在男人身上下针,外行人看着毫无规律可言,一会儿扎在大腿上,两会儿扎在头顶,三会儿又跑到指尖去了,让人眼花缭乱。 反倒是姜老爷子对她的行针手法若有所思,唔,扎这里,他明白,是为了护住心脉,扎在分枝穴,这个他也明白,是治疗蛇、蝎、蜈蚣等虫毒的,田蔡下的每一针他都认识,可是结合在一起他就不懂了,感觉毫无章法,并没规律可言。 不一会儿,病床上的人就浑身是插满银针,看上去寒光闪闪让人不敢靠近。 大概过了十分钟,田蔡拿出一把小刀,在男人的中指上割开一个细小的口子,瞬间,就有暗红发黑的血液涌了出来,散发出丝丝难闻的腥臭味。 姜老爷子面色一变,目露震惊的看了田蔡一眼。 于师长也大惊失色,“这是?” “排毒。”田蔡拿了两个竹筒过来接着,双眼紧紧盯着那两根手指,等血液的颜色不那么发黑时,起身拔掉几个位置的针,继续放血。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快要恢复正常的血液颜色,在拔掉几根银针后又变成了深红色。 第247章 解毒 这次放血持续了半小时,滴出来的毒血装满了两个竹筒,田蔡将盖子盖好,小心放在了桌子上。 这时候男人身上的银针只剩下几根了,其他都已经拔干净,田蔡走过去重新把脉,脉搏虽然仍旧虚弱,却不像刚刚一样几乎摸不到了,身体明显好转。 田蔡满意的点点头,对于师长道,“已经见效了,只不过一时不能清干净,体内还有余毒,他现在身体很虚弱,继续放血会吃不消,先养两天,我看看能不能有其他方法让他排出来。” 于师长这时才敢吐出打从刚刚就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赞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心惊肉跳,明明验过血,并没有中毒迹象,可刚刚从猎豹身体里出来的那血,明眼人都知道是带着毒的,回去他可要将这事好好宣传宣传,老邓还嫌人家是个小姑娘,哼,这回可打脸了! 姜老爷子缓步上前,将手搭在那人的手腕上,低垂着眼仔细诊脉后,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姜家当年虽是小门小户,不过等那几家人都离开了,颇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意思,家里的小辈最先飘起来,而姜老爷子一开始还能告诫家里人谦虚低调些,时间久了这种告诫就越来越少,反而真有种自己是百年世家,医药大族的自豪感。 姜老爷子这人又擅钻营,凭还算不错的医术和这些年当大夫结下的人脉,成功搭上顶层的几个领导,做了他们的保健医生。 保健医生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他在这些人中医术算不上什么,又是后来的,但只要他出去亮出自己是领导保健医生的身份,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极受人尊敬的。 可是这次,他都看不出来的病被一个黄毛丫头随随便便就治好了,这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 要说之前的止血药方是她家祖上传下来的,跟田蔡关系不大,这次姜老爷子算是见识到女娃娃的潜力了,再给她几年功夫,怕是领导身边也没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立足之地。 于师长又跟田蔡说了几句,这才起身出去安排后面的事。 姜老爷子见屋里除了床上躺的那人以外只剩了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脸汉子,这才扯出个笑容着夸赞道,“小田大夫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让我们这些老东西不得不佩服啊!” 田蔡谦虚的拱拱手,“您可别这么说,我这都是偏门手艺,上不得台面,跟您这正统家学差得远呢!” 听她没因为这次解毒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姜老爷子心里舒服了点,出口的话也中听了许多,“小丫头说得没错,中医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个传承,那你有没有兴趣从这里走出去,拜个师傅好好学一学?” 田蔡摇头,“暂时没这个打算,我在山里住惯了,不太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去。” 姜老爷子闻言看了田蔡一眼,见她面上不似作假,这才悄悄松了半口气,只要这人没有出山的想法,在村子里随她怎么折腾都行,别蹦出来碍自己的事他不介意偶尔提点几句。 之所以说是半口气,是想着田蔡会不会出山她自己只占一半,另一半还得看上面。 想来她态度坚决的话,上面也不会强人所难。 接下来田蔡就没再管来人,拽了个凳子过来坐在旁边,努力思索解毒的方法,她总觉得这毒没那么简单。 今天咪咪回来的早,它一进院子就感受到好几道陌生气息,一下子警惕起来,跟着于师长过来的人也看见了这只威武霸气的大猞猁,还以为是山上的猛兽下来了,各个都进入攻击状态。 还是田蔡察觉出不对跑出来,对着咪咪招了招手,“咪咪,过来!” 这些人就看到刚刚还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大家伙突然就软绵绵起来,摇着尾巴朝田大夫跑过去的那几步还带着点……讨好? 田蔡抓住它一只耳朵拽进了堂屋,等隔开了几人的视线,她才佯装生气的小声教训道,“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不知道回家!” “嗷嗷” “你这行为就叫夜不归宿知不知道!” “嗷” “正经的小男猫没有这样的!” “喵” 一开始的叫声还挺正常的,后来就越来越软绵绵,等它那声猫叫一出,田蔡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她伸手将咪咪使劲儿揉搓了一顿,这才放过它,“家里有病人,你回来的正好,帮我个忙,去抓两只兔子回来,千万记得不能咬死!” 田蔡又重复了一遍,咪咪很容易就听懂了,它用自己被摸到炸毛的大脑袋蹭了蹭田蔡的手,这才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跟外面那几人又对上了,咪咪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田蔡,轻轻“喵”了一声。 仿佛在说,你看他们又挑衅我。 田蔡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朝它摆摆手,“快去!” 小家伙这才傲娇的抬了抬头,甩着短短的尾巴朝着后院走,那边田蔡开了个小门,她去河边方便,咪咪来回上山也方便。 院子里几人的视线一直在猞猁身上,见它进了后院不见踪影忍不住抬脚跟过去看,清楚的看到它如闪电般飞射进山。 那速度,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只猛兽都快! 于师长刚才出去了没看到,这会儿看几人都盯着后院不免询问原因。 “田大夫家刚才来了个大猞猁,可好看了!”说话的小个子青年眼睛亮晶晶的,他也喜欢这些动物们,没入伍前还在家里养了头狼狗,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他的,后来他要进部队,才将那狼狗放到山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于师长登时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你那山猫刚才回来了?现在在哪呢?” 这山猫他可是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见着面,这回碰上了可要好好看看,他还挺好奇呢,这传说中的猎狼高手怎么就被个小姑娘驯服了。 第248章 制解药 “这会儿又上山去了,我让它抓两只兔子回来。” 这会儿大家知道猎豹有救了,再没了刚来时候的沉重,也有心情关注别的了,一听猞猁是上山捉兔子,院子里的几人眼睛都亮了,禁不住吞咽口水,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出声问道,“田大夫,山里兔子多吗?” 田蔡看过去,又是个黑脸汉子,她视线在其他几人脸上转了一圈,好,都这么黑。 “不少,还有山鸡、狍子,内围能猎的东西更多。” 几人眼睛更亮了,不由期盼的看向于师长。 于师长无奈,摆了摆手,“去去去,留下两个人就行!” 几人刚走了没多久咪咪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一张嘴叼着两只兔子,兔子还没死。 田蔡摸了摸它的头,赞了一句好棒,这家伙就乐颠颠的将兔子吐在地上,怕它们跑了还知道用爪子按住。 田蔡拎着其中一只进屋试药,确定这只还算健康后,她掰开兔子嘴灌进去了一些刚才从猎豹身上放出来的毒血,将它扣在竹筐下面观察情况。 没多会儿,这只兔子就出现了跟床上男人截然不同的症状,体温升高,却没昏迷。 “ 不应该啊,”田蔡奇怪,“怎么还发起热来了?” 于师长和姜老爷子打从刚刚就跟了进来,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倒是一直沉默的黑脸汉子恍然大悟,“猎豹之前确实低烧过,当时我们任务还没完成,当时他过了没多久就好了,我们也没当回事,人也是回来后才昏迷的。” 姜老爷子略微有点不自然,他之前也没关注到这点。 听到这田蔡心里倒是有了些别的想法,她仔细询问了中毒初期的症状,当时猎豹的身体状况,甚至还问了不少当事人跟以往不同的行为,心里渐渐有了论断。 如果说这人之前有发烧过,后来体温降下来才开始昏迷的,那她就有了怀疑的目标,这种情况,有点像蔡苹以前给她讲过的麻头。 那东西是她父亲偶然间碰到的,在药典上没有找到关于它的介绍,不过当时蔡老爷子走访了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大家都知道那东西有毒,平时上山看见了都会绕过去,当地人按照它的形状起了个名字,叫麻头,因为它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叶子还是往里扣的,形状像小孩的头。 就在当地山里的一片山坳长这东西,后来当地一个人家的儿子被人用这个草汁子害了,那家人一气之下跑到山坳里,将那一片麻头都烧了。 当时蔡老爷子还挺惋惜的,只在自己行医的册子上画出了大概样子和中毒后的症状,以及当地人摸索出来的解毒方法。 因为这东西他到底是自己没亲自研究过的,解毒方法只能参考。 田蔡拎了个竹筐出来,朝咪咪招了招手,又对于师长道,“我上山一趟,还缺几味药材。” “用不用我从县里调?”于师长不放心。 “有几种可以问问南边,我都写好放在桌子上了,你看看能不能找人弄些回来。” 交代完,她抬头看了看天,确定时间还够,这才快步朝后院的小门去了,咪咪紧跟其上。 南北气候差异,导致很多植物和动物的品种也不相同,甚至同样有毒的东西可能种在不同的地方毒性都不相同,田蔡现在手里没有那边的草药可以研究,只能先从山里找几样解毒的药试试。 说是试试,她却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那几种草药她以往上山都能看到,这会儿也不浪费时间,按照记忆里的地方找过去,很快就挖了满满一筐。 田蔡下山时那几人还没回来,她将药草放下去看那只灌了药关起来的兔子,兔子的体温跟刚刚没什么不一样,没有继续升高也没降低,精神看着稍有些萎靡,却绝对没昏迷。 田蔡看着兔子抿唇思索,怀疑毒素是通过血液进入那男人身体的,她又拎了第二只兔子出来,用注射器将毒血注入它体内,继续观察。 这回出现症状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体温升高,虚弱没精神,兔子一开始是清醒着的,不出一个小时,就陷入了昏迷。 田蔡没扎针也没放血,而是将刚刚配制出的解毒汤药给它灌进去,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兔子都毫无反应。 她眉头紧皱,不应该啊,按她的方法,这时候至少应该短暂清醒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兔子的表现告诉她,这个方法不对。 田蔡一时间毫无头绪,只能推翻之前所有的结论重新摸索。 她将自己关在药房里,旁边只有咪咪和那个毫无存在感的黑脸汉子,期间简单吃了晚饭,又重新一头扎进药房里,这一忙,就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想到了!”田蔡大睁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她兴奋的举着手里的药方,突然出声道。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黑脸汉子还在闭目养神,他听到声音猛然睁开眼睛,警惕的四下打量。 确定屋里依旧只有他们三人一猫,外面也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田蔡身上。 田蔡满心的兴奋,即使不眠不休一晚上也丝毫没觉得困,她按药方抓好药,在脑中过了一遍顺序,小心放入陶罐中,少少加入一点露水,开始熬煮。 熬煮的过程中还要再次加药,一直到天光大亮,田蔡的药才熬煮完,晾至可以入口后给昏迷不醒的兔子灌了进去。 知道这药起效没那么快,田蔡伸了个懒腰,起身出去洗漱做饭。 这是她用一晚上时间研究出的最基础的药剂配方,肯定不能当最终版本,不过这已经进步很大了,后续只需要继续进行验证和完善就行了。 田蔡叼着牙刷站在竹筐旁边,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灰兔子。 这小东西要是就这么死了,她还得埋远点,免得被村里人挖去偷吃了再也中了毒。 她去门口倒水,看见于师长、姜老爷子,还有几个昨天跟着一起来的男人,正朝着她家走来。 很显然,他们就是来找自己的。 第250章 苏醒 “你做出解药了?”姜老爷子先一步冲了过来,一脸急切的问道。 他们之前就已经往中毒方面怀疑了,只是没办法检测出究竟是什么毒,所以田蔡把脉看出来中毒他并不惊讶,甚至她将那人身上的毒素逼出体外,也只归功于她擅长针灸。 可是现在不过一夜的功夫,这人居然研制出了解药,他听说后脸都顾不上洗,第一时间就冲过来了。 “我就是配了点药给兔子灌下去,先试试效果,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田蔡话没说得太满,就算她对那药再有信心,也不能上来就说肯定能解毒也实在有自吹的嫌疑。 姜老爷子这才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哪那么容易。 只是这事到底让他有了危机感,想到田蔡弄的那两竹罐毒血,他垂了垂眼,张嘴讨要道,“小田大夫,你放得那血能不能给我一些,我也回去研究研究,咱们都努努力,尽快攻克它!” 姜老爷子这话说的有些私心,他是故意当着于师长的面讨要的,这样田蔡怎么都不会不给。 “当然可以,”田蔡不傻,怎么听不出姜老爷子什么意思,之前对这人的好印象一下子降下去不少,她淡声道,“那东西就在药房里放着呢,你要用随时可以拿。” 原本她从姜老爷子这知道蔡苹家的消息,对他还挺感激的,可看他现在对自己的防备劲儿真有点莫名其妙,她做出解药有什么不好的呢? 突然,田蔡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人也是特w? 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推翻了,姜老爷子好歹是来自大领导身边的保健医生,哪那么容易是特w,当政府是摆设呢! 不是特w那就肯定是因为私心了。 想着自己的药方都记在了脑子里,田蔡让姜老爷子自己进屋取毒血,她则倒完水去厨房放水盆。 姜老爷子进屋一看,猎豹还是那个猎豹,依旧毫无反应的躺在床上,他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直接忽略墙边的黑脸汉子,定在了书桌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那里还有几张田蔡昨晚写废的药方草稿,在桌子上凌乱的堆着。 姜老爷子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拿起其中一张快速浏览起来。 “七叶一枝花、鬼针草、九头狮子草、鸭拓草、蛇胆——” 他快速记下药材名,又去翻看另几张,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每一张解的毒都不一样,有蛇毒的,有解蜈蚣毒的,还有几种毒草的解毒方法,每一张可以说毫无关联。 姜老爷子的脸顿时黑了。 这丫头究竟是真解开了,还是混合了几种解毒方法就以为自己能解开了? “簌簌” 他正想的出神,旁边竹筐里传来动静。 姜老爷子还没来得及看,黑脸汉子一下子冲了过来,亲眼看到小兔子的后腿动了动。 他眨了眨眼,放轻呼吸,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但是接下来,那兔子又动了动前腿,动的频率越来越高,最后直接睁开了眼睛。 “醒了,真的醒了!”黑脸汉子兴奋的大叫,扭头朝着门口快步跑去,“田大夫,你快来,那兔子醒了!” 姜老爷子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忍不住伸手抓在兔子耳朵上将它提了起来,兔子眼睛一开始还有点迷茫,没多会儿就睁的圆溜溜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中过毒。 他心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虽说他下来是帮军区救人,可是这人救是救回来了,却跟自己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心里怎么想都不是太舒服。 田蔡正在外面和于师长说话呢,听到黑脸汉子的喊声赶忙进了屋,于师长也抬腿跟上。 两人一进屋就看到了被姜老爷子提在手里的兔子正使劲蹬腿,于师长惊讶道,“这是昨天灌药那只兔子?” 姜老爷子正要点头就听田蔡道,“不是那只,昨天我试了,吞服毒血见效慢不说,症状还轻不少,后来我就干脆将毒血给它注射进去了,这回表现出来的症状跟病人情况差不多。” “那是不是可以把药给猎豹用?”于师长急切道。 “我先看看情况。”田蔡伸手将兔子接过来检查,见它在自己手上还不忘蹬腿要跑,看起来精神很是不错。 她在兔子腿上割了个口子,将血滴在小碗里,又拿到书桌上研究。 只要这次的研究能成功,就算这是最初版的,也至少能证明这方法是有效的,以后田蔡在领导心中的地位只会更上一层楼。 姜老爷子努力说服自己,仍旧觉得有些人天赋之强,是真的不招人待见,尤其不招他这样兢兢业业几十年才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不得不说服自己将田蔡放在了跟自己同等的地位上,他嘴巴动了动,什么恭贺的话也说不出。 几个跟过来的黑脸汉子互相打了几个手势,然后一个个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田蔡,他们现在对这个小大夫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什么神仙姑娘,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厉害! 事实毋庸置疑,这药确实能解病人身上的毒。 “那小田你看看现在他能不能服药?”于师长对解毒也十分心急,这孩子已经耽误好些天了,不知道拖久了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有损伤。 田蔡这会儿再次上前给病人诊脉,她今天凌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这会儿摸到脉更是确定。 “这毒是会再生的!”昨天放血解毒是田蔡做的,当时这人脉象什么样她心里十分清楚,体内虽然还有余毒,却已经减弱不少,只需要再来几次放血就可以完全清除。 可是这会儿她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真不是她的错觉,“必须尽快解毒了。” 说着,她将病人昨天和今天的脉象像几个外行人做了简单解释,“他的身体好比一个容器,刚来的时候百分百被毒素侵占,经过昨天的针灸逼毒放血,身体里的毒素占比下降到百分之八十,只要反复几次就能将毒全部清除掉。” “但是现在,他身体里的毒素占比又上升了,大概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这才一天时间,按照这个速度,今天晚上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们必须尽快解毒了。” 第251章 醉翁之意 姜老爷子有点不信,昨天放完血什么情况他可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还有毒会再生的,他心里嗤笑却没表现出来,稳稳的将手搭在猎豹手腕上。 没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不过姜老爷子不信邪,又换了另一只手,还是跟刚刚一样的结果。 这究竟是个什么毒!! 也太可怕了! 本来田蔡还想将研制出来的药方送去化验确定一下,这会儿也来不及了,三人商量后,决定尽快将药剂给病人用上。 于是田蔡负责将剩余的药材拿出来按照之前的配比熬制,怕药效不够,她还偷偷加了露水进去,期望能一次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体内毒素太多,药吃下去了当晚也没有醒,要不是脉象越来越正常,他们还以为这次就失手了呢! ------------------------------------- 陈金辉醒来的时候,晚霞正从窗户照射进来,映得墙上通红一片。 他全身软绵绵的,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我早就不过了,王松柏就那么随随便便认个错,她居然就那么算了!”一道女孩声音从窗外传来,仿佛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愤,“就胡婶子那性格,迟早有一天还要管到她儿子房里去,说句不好听的,狗还能改得了吃屎?” “噗嗤——”紧接着另一道含着笑意的女声响起,“你看看你,又不是你自己家的事,怎么那么爱操心。” “我就是看不惯!” 另一道略熟悉的男声贱兮兮的,“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我就喜欢听这样的八卦了快说来听听!” 陈金辉听着这耳熟的声音理智渐渐回笼,他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任务,睁大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噗通” 屋里突然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最靠近门口的黑脸汉子赵铁牛第一个冲了进去,就看到他们队长栽倒在地上,他惊呼起来,“队长!” 外面听到声音的人也纷纷冲进屋来,七嘴八舌的叫起来。 “队长!” “队长你醒了!” “队长你感觉怎么样!” 陈金辉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这是哪?” “这是田大夫家,队长你中毒了!”赵铁牛将陈金辉安置在床上,又卷卷被子塞在他身后,一五一十跟他讲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 旁边几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着,让陈金辉很快将昏迷期间的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不再称呼代号,看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收尾的时候他就昏迷了,现在想问问任务的情况,又怕这里说话不方便,正要打个手势外面就走进来了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看上去都是十七八的年纪,前面的那个皮肤白得仿佛会发光,见她过来,几个兵痞子赶忙笑嘻嘻的让出地方。 陈金辉看着几人的动作若有所思,想来这就是他们口中那个给他解毒的田大夫了,真是够年轻的。 果然,那姑娘到近前后,看了他一眼,将手放在他手腕上,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道,“行了,毒已经彻底解了,接下来慢慢调养一阵子,很快就能恢复成从前那样。” 此刻,药房里全程见证奇迹的人眼睛都亮了,看田蔡的眼神也越发钦佩,被那么多医生束手无策的队长,真的痊愈了! 陈金辉已经昏迷一个多月了,这期间一直没有进食,大多时候都靠着营养针过活,这会儿过了最初的晕眩后,第一感觉竟然是饿,能一口气吃掉整锅饭的那种饿。 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几个汉子聊得正嗨谁都没注意这个小细节,反倒是靠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的曲婷看见了,她在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陈金辉看到面前的杯子一愣,抬眼看过去,就跟那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对上了,他轻咳一声,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小姑娘弯着眼睛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 自打陈金辉醒来就能自主进食了,身体的恢复速度一日千里,第三天就能扶着墙去院子里坐着晒太阳了。 当初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大多都回去了,只剩下赵铁牛一直陪在这,姜老爷子在确定他的毒解了后也离开了,只有于师长偶尔从县里过来看看他。 这两个人借住在田蔡家,家里的重活累活赵铁牛都包了,至于做饭之类的家务,也有曲婷帮忙,田蔡一下子就闲下来了。 她没事儿就出去转悠,上山挖草药、或者去各个病人家复诊,反正没个闲时候。 这天田蔡刚从王松柏家回来,就见曲婷跟陈金辉在亭子里有说有笑。 “……那不让带干粮你们都吃什么?”她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什么都能吃,草根、野鸡、鸟蛋或者各种野果,反正山里什么都有,找到什么吃什么。”想到他们有时候直接抓了老鼠生吃,陈金辉还是决定不说出来了,免得恶心到面前的姑娘。 “哇——”曲婷满眼崇拜的看着他,“你们都太厉害了!” 田蔡在门口见到这一幕,不禁朝天翻个白眼,这个见色忘友的死丫头,她算是明白了,这人之前说想找个当兵的居然是真的,看看现在那副迷妹样,简直没眼看。 她就说嘛,之前曲婷虽然也往这来,绝对没到一天不落的程度,可自打她知道来看病的都是解放军,啧啧,她就没有一天不过来的,来了还特别贤惠能干,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站在门边偷偷往里看,觉得这年代的人谈起恋爱也挺好玩的,看陈金辉那样儿,明明是对曲婷也有意思,可两人谁都没直接说出来,嗯,就挺含蓄的,她特别想知道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打算什么时候捅破。 “看什么呢?” 田蔡正趴在门边看得起劲儿,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一回头,是秦岭。 第252章 洗床单 李佳是这批要下乡的知青,她父母都是工人,现在也才四十多岁,如果把工作留给她她就不用下乡了,可是他妈不同意,说自己才四十多的年纪就在家靠人养着,说出去也不好听。 李佳下面还有对双胞胎弟弟,今年才十三岁刚上初中,所以这次下乡的名额就落在了她头上。 城里人下乡就没几个真是自愿的,大多都是被家里逼着,要么就是不受重视的那个想去寻条出路,李佳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也没少受父母的疼爱,只是弟弟出生后,父母放在他们身上的精力更多一些,但对这个女儿的疼爱是毋庸置疑的。 这次下乡李佳爸妈更是给她准备了不少钱票,让她不至于在乡下过太苦的日子。 李佳想着班级里要好的几个女同学要不就被父母安排了工作,要不就花钱疏通了关系,挑的都是离家近的地方,只有她,要往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一想到这就没了吃东西的心情,一路上表情都臭得可以,旁边人跟她说话她也懒得搭理,反正又没分在一个公社没必要维持那面上的和气。 经过津市时又上来了一批知青,其中一个男青年长得尤为惹眼,身材高大挺拔,长相俊朗气质不凡,拿着那么大包的行李也看起来十分轻松,一上车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李佳也是他们班班花级人物,长相上自然是还不错的,在她身边献殷勤的男孩子从来都不少,只是没有哪个像他这么精神。 “快看,那人长得可真俊!” “而且他长得好高啊,怕是有一米八多了,腿真长啊!” “嗯嗯肯定有了,看样子也是知青,要是能跟咱们分在一个地方就好了,没准还能有机会呢!” 李佳对着男青年心醉神迷时听到了旁边几个姑娘的窃窃私语,她忍不住分神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在心里嗤笑,真是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 “别想了,就这长相的,倒搭的都不少,竞争太激烈还是算了!” “要是能成他对象就好了,就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脸,我能多吃两碗饭!” “那还是算了,我可没那么多粮票!” 男青年的长相让车厢里的女知青们春心萌动,在得知这人的目的地也是向阳市后,不禁在心里暗喜,这样在路上就能认识一下了,没准还能发展出不一样的革命情谊呢! 抱着这样想法的姑娘不少,其中胆子大的更是不在少数,很快,男青年的信息就被这些人打听出来了。 男青年叫修正言,今年二十岁,家是津市的,最关键的是最后一点,没有对象! 修正言看着周围一圈叽叽喳喳的女知青,看她们脸上遮不住的羞意,表面上温和有礼的说话心下却不免有些自得,他这张脸从小到大无往不利,就没几个女性生物能逃脱的, 对付一个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到这次下乡的目的还有自己的人设,修正言调整了下神色,看上去愈发温柔有礼了。 这下子,将原本就对他有意的几个女知青更是迷得神魂颠倒,差点为了他打起来。 …… 那些当兵的离开时,时间已经进了九月份,经过一场大雨后又是连续三天的大晴天,直到太阳将地里的水分晒得差不多干了,队里才组织人手收割大豆。 前两年大豆都种在青山村那边的地里,今年市里管农业的专家下来说什么不能总在同一块地里种,挨着也不好,要弄远一些,这不,就种到靠山村来了。 头几天下地田蔡都没去,只按往年的惯例,将解暑汤给大家准备好,王家兄弟抬到地头,谁需要了就过去自己打一碗。 她要趁着家里没人彻底收拾一遍,要说将自己家当病房这个事,田蔡也挺无奈的,如果不住在自己家就得住村里,偏偏村里人都知道她家房子有空余。 田蔡将诊床上的两套被褥都拆下来拎去河边洗,曲婷正好也要洗衣服,让她先端着木盆去占地方。 河边也有三三两两的妇女在洗衣服,见到她来了纷纷打招呼,田蔡一一笑着回应,然后选了块没什么人的地方将木盆放了下来。 “田大夫,上这边来呀,咱们还能说说话。”孙雪莲隔老远的招呼她。 田蔡拒绝,“我要洗的东西都是床单被罩,要的地方大。” 旁边的木盆里的确摞得高高的,孙雪莲看了看不说什么了,她回头还是自己过去一趟,正好这会儿人多,有事也不好说。 田蔡撩水将石板清洗干净,又将床单放在水里浸湿拎上来,倒了皂角水上去开始揉搓、敲打。 敲打的时候还要控制力道,她用来做床单被罩的布料都是拼接的,虽说是从杜春燕那弄来的瑕疵布,她也不可能将好的都拿去做床单,这年头谁家床单上要是没个补丁都不正常。 这床单她洗得勤,一些地方有点脱线了,现在再洗她都要控制力道,免得一下子破了。 一条床单还没洗完曲婷就抱着木盆来了,田蔡将身边的位置让了让,两人一齐敲打起来。 “我爹说这几天还有知青过来,据说人都已经到公社了,今天或者明天就得给各个大队送下来。” 这事田蔡之前听秦岭说过,也没什么惊讶的,“来几个啊,知青院还能装下吗?” “不知道,总不能住到咱们家里来,不行就队里掏钱盖呗,或者有想单独住的自己盖房子,青山村那边就有这样的,就盖一间,够自己住的就行了,”曲婷手上动作不停,一张小嘴也不停,嘚嘚说个没完,“刚才我看见何家老太太也被放回来了,整个人都瘦脱相了,你说她那事儿是不是过去了。” 何老太太和郑旺的事,在公社开会研究后,最终决定将郑旺放出来,因为这人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何老太太强迫的,怎么都不承认是两人通·奸,公社就派人带着何老太太在所属的几个大队都转了一圈,让大家都看看乱搞是什么下场。 第253章 蜂蜜水 每到一个地方,何老太太都要被扔来的石子砸一遍,甚至有的小孩还捏了粑粑往她身上扔,也有泼粪水的,这样的很少,大粪也是地里难得的肥料,没几个愿意浪费在她身上的。 “估计是为了秋收,让她回来跟着干活的,也不可能一直将她放在公社白养着。”田蔡猜测着,只是以后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何老太太怕都是第一个被拽出来挨批评的。 两人说到何老太太就不得不说起当初另一个当事人郑旺,这人前段时间走夜路的时候被人割了老二,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 问郑旺自己,他当时也没看清,第一反应就是田蔡干的,可他被人送到田蔡那的时候才知道,人家那有个情况危急的病人,几个人一齐照看了大半宿,根本没出门。 这件事张德发找民兵队查了好些天也没有头绪,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田蔡也挺奇怪的,虽说她之前确实这么想过,可一直没什么机会付诸行动,究竟是哪位天使大哥做好事不留名。 邱小环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往田蔡这送了一堆东西,田蔡反复解释了真不是她干的,可这姑娘认死理,就认定了田蔡是因为最近查得严不好承认,弄得她也很没办法。 曲婷和陈金辉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都对彼此有了那方面的想法,也都跟对方介绍了家里的情况,这次陈金辉回去,两人互留了地址打算先通信一段时间,之后看情况再进一步发展。 所以现在在曲婷面前提起陈金辉,这姑娘才会露出难得的娇羞。 “那你们要是真结婚了,可以办随军吗?”田蔡对这年代的随军制度还没曲婷自己懂得多。 “现在还不行,他现在的级别不够,不过据说快了,”曲婷甩了甩手里的棒槌,“我昨天试探我娘的态度,她倒是没有多反对,就是说真找这么个当兵的,结婚以后当时不能随军,那就得跟他爹娘住在一起,到时候万一相处不来——” “也得看婆家人是什么样的,要是性格好住也就住了,”说着又朝两边看了看,没见到当事人人影,这才压低声音道,“要是跟王松柏他娘似的,我劝你还是算了,这个男的咱别要了,当兵的帅小伙不有的是,干嘛非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金辉哥说他娘性子很好的,”曲婷忍不住替她未来对象辩驳一句,说话声音却在田蔡戏谑的眼神中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羞恼的捶了田蔡一下,“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有几个儿子觉得他娘不好的。” 两人洗完衣服正好各自回家做饭,田蔡从堂屋拿了卷绳子出来,挂在院墙缝里特意插好的竹竿上,将两套床单被罩都晾在上面,即使开着大门也将外面的视线遮挡得彻彻底底。 田蔡吃完饭就拿了《本草纲目》坐在凉亭里歇着,想起邱小环两次往这送东西,推又推不回去,不如回头再做些洁面皂和擦脸霜给她,两人也算有来有往。 于是她起身进屋用小簸箕装了几样药材出来,又将药碾子搬过来放在地上,上面看着书脚下的动作也不停,一时间院子里只有虫鸣鸟叫和药碾子轱辘轱辘的声音。 田蔡翻了一页书,停下脚又捡了几片药材扔进去,却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停在门口,没再往里进,隔着好几层床单她也看不出是谁,想了想还是放下书起身走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门边露出来个小脑袋正往院子里张望,看到田蔡过来“咻”一下又藏了起来。 田蔡不禁失笑,“我都看见你了,现在藏起来还有用吗?赶紧出来!” 小姑娘躲在门外,听到田蔡的话懊恼的握了握拳,犹豫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从门口出来,怯怯叫道,“田姐姐。” 是婷婷小姑娘,田蔡差不多有半年没见到她了,主要她一天天也挺忙的,事情一件挨着一件。 她朝小姑娘招招手,等人到近前了才微微弯下腰,“怎么来了也不进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婷婷眨巴着大眼睛,悄悄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看到想要找的,不禁失望的垂下眼,整个小脸都显得颓丧下来。 田蔡一看就明白了,她点了点她的额头,“是来找咪咪的?” “嗯。” “可咪咪没在家呢,它又跑山上找朋友去了,”田蔡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问道,“爷爷知道你过来吗?” “爷爷知道,爷爷说我现在可以出来玩了。” 田蔡点点头,伸手指指一边的凉亭,“要不你陪我待会儿?” 婷婷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同意。 于是田蔡领着她到凉亭坐下,这会儿她也不好看书了,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用脚碾药,怕小姑娘无聊,偶尔还要假装请她帮个忙,往里放点药材什么的,后来干脆将药碾子交给了她。 婷婷双腿飞快动着,眼睛亮晶晶的,她从没玩过这样的玩具,比天天在家挖土假装做饭可有意思多了,一时间腿酸了也不想停下。 田蔡进屋兑了两杯蜜水,这是她在山里弄到的野蜂蜜,可是废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弄到手的,当时自己脸上都被蛰了好几个包,要不是当时带了现成的药膏肯定要疼很多天。 田蔡特意将家里的罐头瓶子都空出来装它,一共装了满满两大瓶子,足够她喝了。 婷婷小姑娘看见田蔡端来的蜂蜜水登时挪不开眼睛了,自打她来到这里,就很少有吃糖的机会了,印象中好像只有那个爷爷说是坏人的叔叔给过她一些糖渣。 可她知道这东西珍贵,见田蔡将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她赶忙将杯子往回推了推,“田姐姐我不喝。” 嘴上说着不喝,暗地里却偷偷咽了口口水。 田蔡不知怎的,看她那样只觉得眼睛发酸,“没关系,这是田姐姐请你喝的,咱们交个朋友,以后你有了好吃的也不要忘了我就行。” 婷婷想了想,郑重的点点头。 第254章 不知足 下午过来接婷婷的,是牛棚里那个壮硕男人,田蔡记得他好像叫高林,看他的肤色比刚来的时候又黑了一些,不过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做买卖的,真不知道下放前是干什么的。 这人看着凶,实际人还不错,田蔡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最起码这人对他那个同样下放的表弟就挺好的。 婷婷看到来人是他,顿时扬起笑脸,“三叔。” 高林眉宇间柔和了两分,他朝田蔡道,“今天打扰了。” 田蔡摇摇头,“婷婷很乖,今天也帮我干了不少活呢!” 两人随口寒暄几句,高林就领着婷婷离开了,小姑娘被拉着手,还不忘回头朝田蔡挥手再见。 田蔡将两人送到门口,看他们往牛棚去了这才回屋看书。 外面一大一小两个正谈论着她。 高林简单询问了婷婷今天都做什么了,听她说帮田大夫碾药,还喝了甜甜的蜂蜜水,吃了好吃的鸡蛋糕。 最后婷婷挥舞着小拳头信誓旦旦道,“三叔,我跟田姐姐是好朋友了,以后我有好吃的也要分给她的,等我长大了能挣工分以后,我也要给田姐姐买好吃的糖果!” 高林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他揉了揉婷婷的头发,哑声答应道,“好,那你可要好好吃饭,不然就长不大了。” 这孩子以前的生活虽说算不上山珍海味随便吃,却也差不多了,饭桌上就不会出现她不爱吃的菜,自打鞠家落败,过往的好日子就成了现在的催命符,爷孙俩再没吃过好的。 在城里每天被批-斗的日子,分给他们的粮食都是发霉变质的,或者是被雨水泡过的麦子,那做出来的干粮能是什么好味,就是鞠老爷子一个大人都咽不下去,更别说婷婷这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了。 所以没多久,小姑娘原本圆圆的小脸蛋就瘦了下来。 到了靠山村,队长没磋磨他们,分来都是跟别家一样的粮食,也算能吃口正常饭了,他们几个大男人又都不擅长做饭,唯一的女人武德英以前也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牛棚里的饭菜一直都算不上好吃。 只是几人还算知足,经历了城里一系列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摧残,现在反倒觉得这样安稳的日子不容易,至少能勉强吃饱,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婷婷皱了皱鼻子,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话算数,一脸不甘愿的点点头,“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她想要长大以后靠自己挣工分换钱,到时候就买很多很多的糖果和鸡蛋糕,分给爷爷和牛棚里的伯伯婶婶叔叔们,还有田姐姐,她可是自己的好朋友,一定要有她那份! 嗯,到时候爷爷那份最多,田姐姐就第二多好了!婷婷想到这,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看她亮闪闪的眼睛里还有许多对未来的期盼,高林还算欣慰的想着,什么都不懂也挺好的,最起码少了许多烦恼。 两人很快就到了牛棚,刚到门口,婷婷就松开高林的手,开心的跑过去推门,一边推一边喊着,“爷爷,我回来啦——” 屋里原本沉着脸的几人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换了个表情,武德英实在是没心情,只悄悄别过头不让婷婷看见。 鞠老爷子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婷婷回来啦,今天玩得高兴吗?” 小姑娘猛点头,“嗯嗯嗯,特别高兴!” “高兴就好,”鞠老爷子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这才道,“去洗洗手,一会儿跟爷爷去做饭!” “好!”婷婷应着,很快就自己去打水洗手了。 等她一出去,鞠老爷子嘴角的笑意就落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人要懂得知足。” 武德英想到今天那几个妇女粗俗的言语,神色扭曲了一瞬,握拳捶了床板一下,压低声音吼道,“可这样被人随意羞辱的日子,我真过够了!” 岳长明将妻子揽在怀里,他能明白这种心情,再恶毒的言语他们都听到了,除了让自己努力适应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妻子性格敏感,每次听到都要难过很久。 “我说了,靠山村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得知足!”鞠老爷子的视线从屋里几人脸上划过,他年纪大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自打他被打成资本主义,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了。 这话没错,靠山村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两位队长都对批-斗那一套没兴趣,每次都是公社来人才让他们挂着牌子接受村里人的批评,平时都是该干活干活,跟普通村民没什么不同。 不像他听说过的那些老伙计,简直成了村里人的出气筒,谁都能打骂他们,明明是将自己平日里的不愉快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偏偏要打着摒弃资本主义的幌子,那些人才可以说是真的活得毫无尊严。 就现在这样,武德英还有什么受不了的,舒服日子过久了,就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到这来的了,还要求这要求那。 安崇文在旁边听着没说话,他比刚来的时候黑了些,皮肤一黑,身上的那股文弱气息就削弱了不少,这会儿的样子让人看着只觉得小伙子长相俊秀。 鞠老爷子让岳长明好好开导他媳妇,自己先出去了,他得给婷婷准备晚饭。 高林紧随其后,走之前还看了安崇文一眼。 安崇文眨了眨眼,他本来还不明白表哥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扭头看看屋里的夫妻俩,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成了电灯泡,赶忙起身跟了出去。 兄弟俩分工明确,一个抱柴火,一个拿稻草。 “哥我明天得去田大夫那一趟,你有没有什么要捎的?”安崇文将地上落下的稻草往一边踢了踢,从上面抓了一把。 “药吃完了?” 安崇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嗯,我本来想着见好就不吃了,可田大夫不同意,非让我借着机会把身体调养好了。” 他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他原本身体不好,没想到下放这大半年反倒养好了,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第255章 酿酒 高林每天跟表弟在一起,对他的情况再清楚不过,这小子开春时候因为飘飞的柳絮引得犯了病,带来的药早已经吃完了,在这山旮旯里根本买不到,当时情况紧急,他就将人送到了田蔡那。 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只是没想到那小大夫真有两下子,几针下去崇文的情况就缓解了不少,后来她又给配了药,几个月吃下来再没犯过病。 情况看着比之前吃那进口药效果都好,这对高林来说可是意外之喜了! 他都打算动用藏起来那些钱给崇文去市里找个好大夫了,结果田大夫能治不说,还只收了两毛钱。 据说还是其中有一味什么药山里没有,她得从县里买,不然一毛就够,他想着之前崇文每次看病花费的钱数,再对比这少得可怜的一毛,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田大夫说得对,要是能一下子给你治好了,以后少遭不少罪!” 安崇文努努嘴,他又不傻,当然想要赶紧治好了。 村里来新知青那天田蔡又没在,她背着竹筐往山里去了,心心念念的山葡萄熟了,她生怕去晚了再被人摘了,这天一早就带着咪咪过去了。 她竹筐里还摞着一个竹筐,她打算装满以后前面一个后面一个那样背着,反正这东西又不沉,只是不能压着所以占地方。 田蔡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过去,那片被她相中许久的山葡萄依旧静静地在山里等着她采摘。 她放下竹筐,从里面拿了把剪刀出来,随手挑了一串剪下来,擦都懒得擦,直接放到嘴边用嘴叼了一颗。 “咝——” 可是真酸! 田蔡嘴里瞬间口水泛滥,整个人都被酸得一抖。 只不过适应了以后觉得味道还挺不错,这可是一点添加剂都没有纯天然长成的,她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龇牙咧嘴着将剩下的也都吃进了嘴里。 咪咪过来闻了闻就退开了,跑到一边歪着头看她,那样子好像在问她怎么会爱吃这种东西。 等她将手里那一串都吃完了,这才正式干起活来,先是找了些柔软的草垫在竹筐里面,然后围着这片葡萄看了看,挑了个最好下手的地方。 “咔、咔、咔” 田蔡动作十分迅速的将葡萄一串串剪下来,再轻轻放进竹筐里,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两个竹筐。 葡萄还有很多,田蔡也没打算都弄回去,家里白糖不多,将那一包都用上也就够自己做一坛子的。 她将两个竹筐在身上固定好,这才招呼着在一边玩耍的咪咪回去了,路上还不忘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葡萄,到山下时,整个舌尖都已经木了。 等到了家,她又马不停蹄的打水洗葡萄,然后放在簸箕里晾晒,以前听田妈说过,做葡萄酒的葡萄上面不能有一点水分。 现在太阳足又有风,不出两个小时,簸箕上的葡萄再见不到一点水珠。 田蔡将洗净控干的坛子放在一边,葡萄都要摘下来弄成一粒一粒的,然后再捏碎露出里面的果肉,一捏就炸开,啵一个啵一个的,她正捏的起劲儿婷婷过来了。 小姑娘一看,这活儿简单她也能干,匆匆洗干净手就过来帮忙,田蔡捡了一粒最大的塞进她嘴里,酸得婷婷脸都皱成了包子。 等她将白糖倒入装满碎葡萄的坛子里来回搅拌后,这葡萄酒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密封后等着发酵了。 田蔡生怕密封的不够彻底,除了最上面用粗布包裹住的木塞以外,她还在外面罩了个大碗,用河边挖回来的黄泥涂抹上,保证密封效果棒棒的! 等将坛子密封完了,田蔡和婷婷已经一手的泥巴了,两人就着脏手在河边玩了一会儿,还用碎石子盖了个半米高的小房子,又砌出了花园和院墙。 “这里还要放一个秋千,以前爷爷就给我做了一个,坐上去一荡一荡可好玩了!”说到这,婷婷扁了扁嘴,眼泪在眼圈打转,“可是后来都被那些坏人劈坏了,我就再也没有秋千了呜呜——” 小姑娘眼睫一颤,眼泪就落了下来。 田蔡听得心口发酸,伸手去擦小姑娘的眼泪,她忘了自己一手的黄泥,看见擦出个泥印子她就用手背去蹭,结果手背上也有,再换只手。 于是一番折腾下来,成功将婷婷小姑娘擦成了花猫。 “噗嗤——” 两人在河边嘻嘻哈哈闹了一通,晚上回去的时候婷婷嘴角还是高高扬起的。 田蔡本以为需要等到秋收干活时候才能见到新来的知青,没想到第二天就跟几人碰了面。 她之前让于师长帮着打听洪四清的地址,上次他领人过来时就直接给了她,田蔡这会儿就想着买些他那边能用到的东西寄过去。 因为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包裹,田蔡打算先寄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等确定他能收到了再寄别的。 她还特意问了青山村几个南边来的知青,那边气候潮湿,衣物不用穿得太厚,洪四清肯定也不会做衣服,她不如找人做完了寄过去。 田蔡因为要给杜春燕带些洗发膏和山货,没来得及赶上村里的驴车,是一路小跑着去的公社,然后坐汽车到了县里。 她买了三米黑灰色的布料,又要了些裁剩下的小块布,回去就可以找槐花帮着做衣服。 “这个毛巾行,还耐脏,你要是寄过去雪白的太扎眼。”杜春燕帮她挑了几样实用又不好看的东西,将他们和田蔡带来的山货打包好,她又将自己写的信放进去,这才拎着东西去了邮局。 邮局的工作人员一看田蔡填写的地址,就抬头看她一眼,“你们什么关系?” “我是他外甥女。” 那工作人员又盯着她看了几眼,才没好气道,“不保证能寄到!” “那没关系,麻烦你了,我就想寄个试试。”田蔡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这年头住在偏远农场的,身份不用猜都知道。 邮寄完田蔡就背着竹筐坐上了回公社的汽车,今天车上的人特别多,村里人去县城大多都是背着竹筐的,在车上就显示出弊端来了,这东西非常占地方。 这年代的汽车汽油味特别大,夏天开着窗还能强点,一关窗简直能把人熏死,田蔡原本并不晕车的人,在这车上都被汽油味儿熏得想吐。 第256章 心动 田蔡将竹筐调过来背在胸前,里面除了她准备给洪四清做衣服用的布料外,还有块她给自己买的蓝格子布料。 剩下什么鸭屎绿,土黄之类的颜色,就算是再便宜她也不会买的。 布料这些东西现在难得,田蔡怕丢了没敢背在身后,不过放在前面她就看不到脚下的路了,刚迈上车,前面的妇女突然后退,顶得田蔡朝后一个趔趄。 她刚刚上车的时候身后没有人,想着大不了退到车下也能稳住身子,却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往后退的趋势,头皮一痛,头发好像也被刮住了。 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肥皂香,田蔡转头一看,发现腰侧是个男人手臂,深蓝色的工装外衣,白衬衫,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银色的手表。 “对不起啊,不小心撞到你了!” 田蔡转过身子,头发也跟着散落下来,她顾不上扎头发直接一把捂住,赶忙跟身后的人道歉。 抬头一看,忍不住眨了眨眼,是个帅哥呢! 眼前这人皮肤白净,气质温和,眉眼十分英俊,颇有点后世男神金城武的味道。 “没关系。”男人看到她也是眼前一亮,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磁性十足。 田蔡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售票员吆喝着要开车了,她赶忙抬脚上车,朝里面挤去。 “小田大夫,快过来,坐我竹筐上!”钱大妈看见田蔡,赶忙招呼她过去。 田蔡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一路上的遮挡物,决定还是算了,就这么挤在售票员旁边一路回了公社。 而路边站着的修正言,此时正看着汽车开走的方向出神。 他此时还在回味刚刚女孩靠过来的感觉,脑海里全是那纤细的身影。 乌黑浓密的头发,白瓷般细腻的皮肤,还有那仿佛受惊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更让他无法忘怀的是那双清凌凌的眸子,还有饱满娇嫩的红唇。 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如春风拂面,娇俏柔美。 他甚至现在还能感觉到散发着清新香味的发丝拂过自己脸颊的感觉,勾的他心都忍不住动了一下。 修正言脑海里不停闪过刚刚那姑娘的眸子,每想起一次,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 “修同志,你没事?”李佳刚刚在马路对面就见他被人撞了一下,这会儿看他神色恍惚,不由软声关切道。 “没事。”修正言侧过脸蹙了蹙眉,以往觉得让他得意的温柔关切现在听着莫名烦躁。 “真的不要紧吗?刚刚那女的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小心点!”李佳娇声抱怨着,目光心疼的在他身上扫了两眼,那双眼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修正言感受到黏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觉得更烦了,一点都不想跟她讨论这些,但他的人设又让他冷不下脸来,于是假装往后张望,“他们还没完事儿?” 李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应该还没有,咱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反正刚刚那辆车也满了,不如咱们去国营饭店吃个饭再回去?” 李佳特别喜欢跟他用“咱们”这个词,显得两人之间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亲密。 “一会儿看看他们什么意思。”修正言用一如往常的温和声音说道,看不出一丝异样。 今天队长给他们时间,让新来的知青休息一天,可以去买需要添置的东西,明天就要跟村里人一起分配任务了。 李佳像个小媳妇一样站在修正言身边,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样子,她打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等到彼此交谈了解过后,更是一头栽了进去。 现在李佳一点都不怨家里让她下乡了,反倒十分庆幸,要不是因为这,她也遇不上自己命中注定的这个人,上天让两人在火车上相遇,不就是缘分?让他们在这艰苦的地方互相扶持,彼此做对方的唯一! 当时在火车上的那些人,有不少都是在黄县下车的,甚至有三分之一都被分到了前进公社,光被分到北山大队的就有六个,她以为他们六个就是要在一起的。 到了才知道北山大队分两个村子,来的六个知青也是要分开安排的,李佳心里忐忑了很久,生怕两人不能待在一起,心里暗暗祈祷,最终上天让她梦想成真。 被分到靠山村的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有个男知青,据说是川省来的,叫许东明。 三人跟着靠山村的副队长到村里后,一路上都是修正言帮李佳拿行李的,当时路上的村民和院子里的女知青都看见了。 李佳第一眼看见那个叫邱小环的女知青就觉得心头一紧,当时特意偏过头去看修正言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松口气。 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得很好看了,怎么这么个山旮旯里还有个比自己好看的女知青。 李佳也不傻,一点敌意都没表现出来,反倒表现的十分开朗活泼,很快就和另外几个女知青打成一片,就连她觉得最有危机感的邱小环,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这姑娘自带一股目中无人的气质,跟她说话都不爱搭理人的,不过李佳但凡认准什么事,不达目的肯定是不算完的。 后来还是何玉珍悄悄跟她说,邱小环就是那性子,除了严旭东谁都瞧不上。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让她十分有危机感的这位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就是住在隔壁的男知青严旭东。 李佳这才放下戒心,对待她们几个更热情了一些。 “佳佳,今天来送你那个,是不是你对象?”何玉珍状似无意的问道。 两人一齐进院子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那男人还帮李佳提着行李,走的时候两人还说了不少话,看当时两人说话间显得很是亲昵,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对啊佳佳,咱们以后都要住在一起的,你可别瞒着我们,不然太不够意思了!”李丽丽也跟着起哄。 刘艳青和邱小环都没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李佳让修正言帮着将行李提进来,又在院子里跟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目的不就是让他们误会? 第257章 小石头 “哎呀你们不要误会,修知青只是我在路上认识的革命战友,可没有你们说的那种关系!”她面上带着娇羞道。 “哦——革命战友啊!”李丽丽暧昧的起哄。 何玉珍听到这话眼神闪了闪,那男的看着家里条件应该不错,无论是从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戴的手表,看着都比徐兵帅强一些。 “就是不知道是哪种关系的革命战友哦——”她背过身在箱子里翻找东西,嘴上跟着起哄,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但是不管她们怎么调侃,李佳都不承认跟修正言有什么关系,只不过表现出的那种脸红娇羞,让不是瞎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 牛菲菲回城后,女知青这边就将两个房间重新分配了,现在刘艳青和邱小环住在一个房间,另一个房间住的是何玉珍和李丽丽,看现在聊天这架势,李佳理所当然的跟他们一个房间了。 何玉珍和李丽丽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们好歹已经在靠山村待了一年多了,当然知道炕上哪个位置最好,直接将靠窗户的位置让给了李佳。 李佳看见自己的位置靠窗还挺高兴的,在她看来这地方明亮干净通风还好,简直是整个房间最好的位置了。 李丽丽看她高兴的样子勾起了唇角,等到了冬天可别后悔就行。 晚上的知青宿舍,自是一番茶话会了。 ———————— 田蔡回来就将布料给槐花送了过去,跟她形容了洪四清的身高体型和衣服的大概样式就回去了。 她要的样式十分普通,都是村里男人日常干活穿的款式,没什么技术含量,她看过槐花给他爹做,感觉自己也可以,就是怕针脚太大,穿不了两次会开线。 田蔡晚上洗了个澡,正打算早点睡呢,就听到哐哐的拍门声。 来人是丁老大,他家的小石头发烧了。 田蔡让人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回屋将药箱装好,又披了件衣服,这才跟着丁老大往家走,咪咪悄无声息的跟在田蔡身边。 她刚洗完头发,这会儿还潮湿着,干脆也没扎,就披散着,九月的夜风吹在身上,田蔡忍不住紧了紧衣裳。 “石头前几天下完雨就感冒了,我也没当回事,想着挺几天看看,没准就好了呢,”丁老大说到这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脸,往日憨厚的脸上满是懊悔,“可这孩子打从昨天就开始发烧,吃了退烧药也不管用,我白天过去你那家里没人,就抱着孩子去公社打了一针,现在又烧起来了,我这实在是没办法才大晚上过来找你给看看。” 这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睡下了,自打丁家老房子塌了以后就分家了,丁老大夫妻俩跟队里赊借了钱,要了知青点旁边那栋老房子,简单收拾过后一家四口就搬过来住下了。 田蔡一进屋,就看到小石头盖着被子躺在炕上,丁大嫂和她家大闺女满面愁容的坐在一边。 小石头面色潮红,田蔡一手拄在炕上伸手过去拿他的手,结果手掌一接触到炕就察觉出不对了。 “烧炕了?” 田蔡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现在才九月份,虽然早晚天凉了,有一些人家开始烧炕了,可即使烧也不会像冬天那样,将炕面烧到轻微烫手。 丁大嫂点了点头,眉头紧锁,“孩子这不是发烧呢吗,我寻思让他出出汗。” 田蔡伸进小石头身下的褥子摸了摸,再摸小石头身上盖的被子,声音略微严肃,“这么热不行,把被子掀了换薄的!” “这、这不行?”丁大嫂犹犹豫豫的,“感冒了再受凉,不热点孩子怎么发出汗来?” 田蔡起身看着她,“你儿子虽然发烧,但他并不怕冷,我看你给他还穿了不少衣服,再加上盖厚被睡热炕,只会烧得更厉害!” 丁大嫂转过头不说话,搂着闺女也不动弹,明明白白就是软抵抗。 “梅子,田大夫都说了这样不行,你快按人家说的做,把石头被子掀了!”丁老大上前轻轻推了她一把,心里急得不行。 丁大嫂把头瞥到另一边,依旧不说话。 丁老大见状,自己脱鞋上炕,将小石头身上的被子掀开,又将他往炕稍推了推。 现在小石头脸色通红,神志都有点迷糊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烧得太厉害。 “你干什么!”丁大嫂这时候不装死了,见自家男人将儿子身上的被子掀开顿时怒了,冲上来就要跟他撕扯。 丁老大吓了一跳,最近他家婆娘脾气都比较暴躁,可还没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居然过来跟他动手了,一时间丁老大被吓住,被丁大嫂占了上风,将棉被又给小石头盖了回去。 要不是小石头这会儿情况不妙,田蔡真想将药箱砸在她脸上,你爱特么治不治,有病的又不是我! 她压了压自己的脾气,没搭理两人,上前抬起小石头的手腕,上右手,把了脉。 屋里的吵闹一点都没影响到她,两个大人撕起来,丁家的大女儿就在一边看着,表情麻木。 不麻木也不行,最近家里经常上演这一幕,也不知道她娘是怎么了,自打搬到这边来,她娘不时就要跟他爹吵个架,话里话外都在说爷奶的不是,她爷奶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都已经去世了,现在总拿出来翻旧账也不知道图个啥。 刚才在路上田蔡已经询问了孩子感冒的原因,据丁老大说小石头前几天在外面玩得太久,出了不少汗,回来也没洗澡,田蔡心里已经有谱了。 田蔡问旁边观战的丁家大闺女,“石头这几天有没有拉屎?” 丁学红想了想,“没有,以往都要跟我抢厕所的,这几天都没有。” 汗出未竭,遽出冒风,再加上受凉,这才成了温病。 小石头的情况十分危急,田蔡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先不用白虎汤,试试针灸退热,不过白虎汤的也要备着,以免针灸不起效。 第258章 兽吼 丁老大夫妻俩谁也说服了不了谁,吵得面红耳赤,间或还要推搡几下。 咪咪蹲坐在地上,打从丁家夫妻两个吵起来,它就收起了那副懒散模样,一直警惕的盯着两人。 猞猁虽然是猫科动物,看着也像个大猫咪,但田蔡一直用露水喂养咪咪,它比山里的任何一只猞猁都长得大,看起来凶猛威严,两只粗壮的前爪立在地上,尖锐的利爪都透了出来,看着就十分威猛。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咪咪没在村里露面,大多都是晚上回来陪着田蔡,刚刚一直趴着还没觉得怎么,这会儿坐起来,看着没有了之前显露出来的温顺劲儿,就连丁学红都被吓得脸色发白。 好在这只山猫只是蹲坐在地上,金色兽瞳紧紧盯着她爹娘,并未分给她一点。 田蔡见那夫妻俩吵起来也不过去劝架,她无视两人,上前将小石头身上的被子整个掀开,又让紧盯着咪咪的丁学红拿了块湿毛巾过来,将他的衣服掀开擦拭手心和脚心、腋窝等地方,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争吵中的丁大嫂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了,扑过来伸手要薅田蔡头发。 就是那一瞬间,咪咪发出声震耳欲聋的吼叫,猛地朝着丁大嫂扑了过去。 它本就蹲坐在地上,屋子又就这么小,不过眨眼间就到了丁大嫂面前。 像山猫这样的猛兽捕猎时都是直接咬住猎物的喉咙,一招毙命。 咪咪扑到丁大嫂面前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等她被扑倒朝着身后的墙壁撞过去,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吓得惊声尖叫。 “啊——” “咪咪不要——” 咪咪尖锐的兽牙堪堪停在丁大嫂的颈侧,随时准备咬上去。 丁大嫂惊惧万分,这时候根本注意不到别的,她已经能闻到山猫口中的腥味了,还有那尖牙碰触到皮肤的凉意。 “咪咪回来。” 听田蔡又叫一声,咪咪这才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巴,从丁大嫂身上起来,缓步走到田蔡身边蹭了蹭她。 丁大嫂吓得脸色发白,不过她比郑旺当初强些,并没闹个尿裤子之类的笑话。 田蔡这时候是真生气了,即使咪咪刚吓唬过人家,她也没打算遮掩自己的怒气,她要是不说话谁都当她好欺负呢,居然还想朝她动手。 “你有病?”田蔡将手里的湿毛巾直接甩在仰倒的丁大嫂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是你家大半夜砸门让我过来看病的,好像是我求着你来的一样,那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烧出毛病来跟我有一分钱关系吗?” 甩过来的毛巾直接打在了丁大嫂脸上,她颤了一下没敢动,不知道是刚刚咪咪吓得她一时不敢动弹,还是震惊于田蔡并不好欺负,反正这会儿是老实了。 丁老大也被咪咪吓了一跳,他也知道田蔡养了头山猫,一直看着都挺温和的还是第一次见它发狂要咬人的样子。 他看看媳妇吓得毫无血色的脸,眼底划过一抹心疼,以前就知道田大夫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每次见她都笑呵呵的,说点什么也都没拒绝过,这会儿算是真见识过了。 丁老大心里有点犹豫,自家都这么得罪她了,女人都是小心眼,这姑娘不得报复在他家石头身上,还能给石头好好看病吗?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就带了出来,不过他怕将人得罪死,只好点头哈腰给田蔡好一顿赔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了田大夫,您千万别跟她个没见识的老娘们计较,您看——” 田蔡一看他那样就明白了,当下也不废话,收拾了药箱就带着咪咪走了,走出去五六米远又觉得过不了良心那关,重新掉头往回走。 丁老大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见刚刚那姑娘又回来了。 田蔡冷着脸推开门,“劝你尽快带孩子去卫生院。” 说完,“哐”一声又将门关上走了。 刚刚丁家发出的动静不小,晚上本就静悄悄的,突然传来争吵叫骂声,后面又有野兽的吼声和女人的尖叫,想听不见都难。 而离丁家最近的就是两个知青院。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李佳被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是野兽?是不是老虎?村里居然还会有老虎跑进来吗?” 她白天的时候还在想呢,这村子离山这么近,该不会有什么野兽跑过来,结果真的来了,这地方也太危险了! 李丽丽刚刚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就从旁边传来,也没听到其他人喊叫,八成是田蔡那只猞猁发出的声音。 听见李佳这么说,她撇撇嘴,“听说山里是什么野兽都有,老虎熊瞎子野猪一个不缺。” 李佳更害怕了。 “哎呀丽丽跟你开玩笑呢!”何玉珍这时候出声打圆场了,她也猜到外面是什么了,“这声音八成是田大夫养的那只猞猁,我之前听到过一次,就是这种声音。” “猞猁?真不是老虎吗?”李佳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这时候才觉得靠窗不好,万一那野兽从窗户闯进来,自己不就是第一个遭殃的吗? “就是猞猁,这边也叫山猫,山狸子,体型不大跟狗差不多,你不用怕。” 李佳这才稍稍放下心重新躺下,在反复跟何玉珍两人确定喊叫的只是一只山猫后,翻来覆去了大半宿,确定真的没有危险才紧挨着两人睡下了。 另一边的男知青院情况也差不多,跟女知青院不一样,男知青之前就有五人,这回又来了两人,一共七个人挤两间房,三人那间还好些,另一间住四个人的就挤了点。 “你听到了吗?刚刚是什么声音?”许东明小声道。 “听到了,”修正言也没睡着,他认床,这都第二晚了还没适应,“好像是什么东西的叫声,听着像狮子老虎一类的?” 一听这话,许东明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大惊失色,“真进了?是老虎?” 刘艳林离他俩最近,这会儿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被许东明突然起身吓了一跳,“你干嘛,大惊小怪的!” 许东明顿时急了,起身就要找地方藏,“你们没听见吗,刚刚外面有老虎在叫,听声音就在附近呢!” “不是老虎,听这动静,应该是田大夫家的咪咪,”刘艳林翻身打了个哈欠,将被子夹在两腿之间,迷迷糊糊道,“不过那家伙很少这么叫,也不知道谁惹到它了。” 田大夫?修正言心中一动。 第259章 纠结 田蔡沉着脸往家走,走了一会儿,刚刚积攒的怒气也消散不少。 她站住脚步,忍不住问自己非要跟个啥都不懂的人计较个什么劲儿,况且人家是病人家属,白天还来找过她,是她去县里了才没在家的,这会儿病情严重了,着急担忧是很正常的。 无论是田爷爷还是蔡苹以前都告诫过她,做大夫,一定要耐得住性子,虽不至于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也绝对不能让家属的情绪影响到自己,更何况,医者父母心这句话,从来就不是说着听的。 田蔡苦笑一声,她照比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夫果然还差得远呢! 只是就让她这么回去还真有些拉不下脸来,田蔡想着小石头的脉象,弦而有力,搏近六至,按之不实,显然是极热的表现,不扎针就只能用大剂白虎汤入药,之后再以参补虚,不过一天就能见效,两到三天这孩子就能下地跑了。 要不她把药熬出来找人送过去?可她又怕丁老大夫妻俩不给孩子喝。 算了,她还是过去看看,要是那夫妻俩没将小石头送去卫生院,她说什么也得过去将孩子身上的热度退下来。 田蔡咬了咬唇,裹紧身上的衣裳,转身往回走,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哪能直接过去丁家,于是小心的躲在余家不远处,竖着耳朵听丁家的动静。 过了十分钟左右,屋里依旧没什么动静,田蔡不免有些着急,这两人怎么回事,孩子烧成那样就不管了?不然她还是过去给看看算了,要是小石头真烧出什么毛病来,她可能这辈子都得良心不安。 又过了两分钟,正当田蔡打算扔下面子进去时,丁家的大门打开了。 她赶忙往后退了一步紧贴在院墙边,侧头朝那边看去。 丁大嫂先出来的,紧接着就是背着小石头的丁老大,两人急匆匆往张德发家去了。 田蔡猜测应该是去借车了,这才稍稍放心,领着咪咪回家去了。 且说这边丁家夫妻俩带着孩子到了张家,敲开门后跟队长借自行车。 张德发一看丁老大背上脸颊通红的小石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斥责道,“这大晚上不送小田那,往公社去有什么用?那公社的刘大夫还不如小田呢!” 丁老大尴尬一笑,旁边的石头娘神色也颇为不自然。 “怎么回事?”张德发一看两人这样就知道有情况,拧眉问道。 石头娘依旧没说话,丁老大顾及媳妇的面子,只支吾说自己刚刚说话不好听惹田大夫不高兴了。 张德发听了狐疑的看着他,田蔡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跟那姑娘打交道这么多次了,人家性子什么样他自问还是知道的,“到底怎么回事?” 见这夫妻俩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就是不肯说,张德发心下窝火,正要说什么高慧娟披着衣服过来了。 “石头这是发烧了?”高慧娟上前用手背碰了碰小石头的额头,当即一惊,“这么烫呢,我这有退烧丸子,赶紧给孩子吃上一颗。” 说着,就回屋拉开抽屉,在里面的几种药瓶上看了看,找出退热的拿出来,又倒了碗温水端过来,就要让丁老大将孩子放下。 丁大嫂脚步一动,拦在了前面,扯出个不太自然的笑推拒道,“之前吃过退烧药也不好使,还是不用吃了?” “是小田给做的退烧药吗?她做得好使着呢,用过的就没一个不夸的!”高慧娟这时候还没觉察出什么,倒了一粒药丸放在勺子里碾开,又兑了些温水进去举起来就要给小石头喂下去。 “不用了婶子,”丁大嫂伸手挡住小石头的脸,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僵硬了,“我们就是来借车的,还是去公社打针好得更快些。” 高慧娟的手一顿,“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你还折腾啥,再说小田那就能打针你非跑那么远干什么?” 见那夫妻俩就死犟着不说,张德发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了,一指院墙边,“自行车就在那呢,你们大晚上的自己慢点。” 说着,他回屋又将手电筒拿出来了,“电棒先拿着用,回头给我送回来就行。” “哎哎,谢谢叔!谢谢婶子!”丁老大连连道谢,和丁大嫂赶忙推着车出去了。 高慧娟见这两人走了,低头看了看媳妇手里的勺子,略带不满道,“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俩人都够犟的,以前老大媳妇还能说点话,你瞅瞅现在那德行,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高慧娟白他一眼,“人家是跟咱没话说,我看她跟周祥家的能说着呢,经常凑一块嘀嘀咕咕。” 只是可惜了,白白浪费一颗药,“要不你把宝才叫起来,让他吃了?” …… 之后几天田蔡都没在村里见到丁家那三口人,她又借着给王松柏媳妇复诊的名头去了一趟,跟李玉琴打听了下,前两天丁老大回来一趟,拿了些换洗衣物就又走了,这几天家里都只有丁学红一个人。 不过很快田蔡就没心思管这些了,因为她又有了新的患者上门。 这人是钱利民领过来的,据说是他领导,之前试用过田蔡的洗发膏。 矮壮的身材,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头上的头发很是稀疏,前面大半部分的头发都掉光了,只有后面还有一些,偏还喜欢自欺欺人,将后面的头发梳到上面来,稀稀落落的盖住发亮的头顶。 每次有风吹来,都要想办法将头转向顺着风吹的方向,等风过去还要扒拉几下,确定那可怜的几根头发依旧好好的盖住锃光发亮的头顶。 第260章 秃顶 他之前用过钱利民给拿的洗发膏,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她老婆说特别好用,接连三个月用下来,光秃秃的鬓角长出许多细细密密的茸毛。 前一阵家里的洗发膏用完了,她媳妇没办法又换回了原来的,两个一对比就看出来差别了。 要么说由奢入俭难呢,谁用过了更好的还愿意用原来的,原来的洗发膏每次洗完都发涩,拉扯着头发掉下来不少。 不说他媳妇,就说他自己也是经过媳妇提醒才发现,除了头顶依旧没有头发,后面那些好像茂密了不少? “田大夫,”钱利民脸上挂着笑,热情的跟田蔡做介绍,“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领导,用了你配的洗发膏后,后面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现在想找你看看,前面的头发还能不能补上?” 男人名叫周树伟,是钱利民的顶头上司,现在在黄县农机站当站长,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早七八年就开始脱发,如今大半个脑袋都掉光了,但他又觉得自己大小是个政府部门的领导,都剃光了实在有损形象,于是就一直维持着现在的发型。 这些年也不是没想过治疗,可是卫生院的大夫也没办法,他丈母娘就说让他看中医,他之前也找了几个,吃的、涂的都用过了,依旧没什么起色。 这回被调到这里来当农机站站长也就是过渡,他岳父也说了,明年就能把他调回市里去,职位还能再往上走一走。 让他用这一年时间想想办法,打理下个人形象。 周树伟找过西医,那真是一点作用没有,后来的中医还算稍稍有点起色,可是现在找个中医大夫不容易了,刚开始他还不知道配洗发膏的人是个中医大夫,等知道了,这不就赶紧过来了。 “田大夫,你看我这头发,还有希望再长出来不?”周树伟笑呵呵的问道。 这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难得目光清正,看见田蔡这么个漂亮姑娘也没显露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来。 “我先看看情况。”田蔡请两人坐下,让来人伸出手来把脉。 这样的情况田蔡基本已经猜到脉象了,一上手果然如她所想,她又查看了男人头顶的毛囊情况,末了点点头,“能治,就是你这情况严重一些,外用药膏,针灸,再加上内调三管齐下,时间会久一些。” 周树伟之所以脱发这么严重,有内外两个原因,内因就是肾虚,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秃顶都会肾虚,外因就是他个人的体质问题了,田蔡刚刚查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是个大油皮,毛囊特别容易堵塞,所以这种人就更容易得脂溢性脱发。 “那、大概需要多久?”周树伟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概两到三个月!” 田蔡这还是保守估计,那生发的药膏以前蔡苹给她配过,效果确实好,再加上她现在针灸的技术也还不错,两个月头发应该就长出来了。 钱利民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他可是知道的,田大夫从不说大话,她说能治就是真的能治,而且他们站长那头光得能照人,就这情况三个月已经很不错了! 周树伟也挺高兴,以前看的那些大夫从没这么有把握的说出几个月能长出来,人家都说看个人体质,长出来了就是药方好,长不出来就说是他身体的问题。 不说别的,就给出准确时间这一点,这小大夫就十分对他胃口。 “行,那可太行了,田大夫,你现在就开药!” 田蔡针对他的两种病因开了两个药方,一个是调理肾虚的,另外一个就是生发膏,至于平时洗头发,还用之前做的那种洗发膏就行。 “你先在这等会,我抓紧时间把你的药膏做出来,熬煮的时候再给你扎针,这针不用每天扎,隔两天扎一次,每次大概半小时,时间方面你自己调整一下。”说完田蔡就拿着小簸箕捡药去了,一会儿还要碾碎再熬煮。 等候的时间钱利民和周树伟就坐在凉亭里聊天,一直到田蔡将几种药都碾碎放进锅里熬煮,周树伟才进屋扎针。 随着县里过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她的标准也往上提了提,并不是说价格什么的,田蔡收费并不贵,甚至很多她自制的药丸子比卫生院给开的药还便宜,只是她不喜欢风险,治疗的病人都是熟人介绍来的。 于是等钱利民和周树伟离开时,一人拿了一大罐洗发膏,还有几种常用药丸子。 另一边正在地里干活的修正言直起腰,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看到前面一个窈窕的背影,也穿着跟那天姑娘一样的蓝色上衣。 他心头一喜,就想上前打个招呼,可等那姑娘侧过脸来才发现不对,这人是那个姓邱的女知青,跟那天的不是一个人。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下忍不住失落。 难不成就再也见不到了吗?想到那姑娘上的就是开往前进公社的汽车,那肯定是周围几个大队的人,他就不信找不着人。 自打那天见过那个姑娘后,修正言觉得自己就不正常了,只要有了空闲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那姑娘的样子,然后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又不是真的毛头小子,怎么会不明白这种感觉是因为什么,只是想不到他也算在女人的恭维下长大的,居然会在这小地方看上一个村姑。 这要是让认识他的人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修正言虽说暗戳戳的想找到那个让他见了难忘的姑娘,却也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只是来了好几天了一直没什么机会去看看真人。 这几天繁重的农活都要给他累趴下了,从来不知道下地干活居然这么累,看了看还有一大片没收的黄豆,修正言认命的弯下腰。 “修知青,”一道软软甜甜的嗓音响起,是李佳拎着个水壶过来了,“快过来歇一会儿,再喝口解暑汤去去暑气。” 正背对她的修正言眉心微微蹙起,等转过身又恢复了以往温和清朗的样子,“谢谢李知青,还是不用了。” “快尝尝,听村里人说是大夫特意调配的解暑汤,口感很不错呢!”说着,李佳又将自己手里的水壶往前递了递。 修正言看着面前的水壶,上面还有个军绿色的套子,旁边系了根红绳,一看就不是自己的。 第261章 伤口发炎 “不用了,我自己有水壶。” 修正言都这么说了,李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自己去拿水壶装解暑汤,她本来还打算等修正言回来再跟他说几句话的,见周围的人朝这边望过来,那眼神指指点点的,她这才惊觉不对,赶忙回自己那边去了。 等修正言装了一壶解暑汤回来,一眼扫过去没看到李佳,他才松了口气。 这解暑汤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刚一喝进嘴里微微发苦,等咽下去就能感受到一股回甘,是那种让人口舌生津的甘甜。 他没忍住又喝了一口,味道真的挺不错,望着看不到边的田地还有周围热火朝天的村民,他心里的郁结稍稍放开了些。 直到远远看见小组长往这边来了才放下水壶低头继续割起豆子来,这一干就干到天擦黑,修正言揉着酸痛的胳膊跟几个知青一起往回走,听几人在那商量晚上吃什么,他累得什么都不想说。 “最近怎么都没有野味了,我好几个月没吃到肉嘴里都要淡出鸟了,而且不吃点荤的干活没有力气,”李胜悄咪咪捅了捅严旭东,朝他不怀好意的挤挤眼,“你去问问咱们可爱的田大夫呗,也没见她下地干活,咋就不抓点回来开开荤?” “谁想吃谁去。”严旭东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往前走。 “嘿——你个假正经,就没见哪次你少吃了!”李胜小声嘟囔了一句,见严旭东还是不搭理自己,又腆着脸追上去,嘻嘻笑着道,“我这不是跟她关系没你俩好吗,要不我早就去了还用得着找你。” 严旭东站住脚,幽深的双眸严肃的看着他,“你可不要乱说,我跟田大夫就是普通的革命同志关系,你小心坏人家姑娘名声。” “行行行,我知道错了,我闭嘴行了?”李胜赶忙道歉,刚刚那话他说出口就知道不好,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又不是就他们两个。 还有吃肉的事现在也甭想,毕竟有新来的在呢,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可不兴将把柄往人家手里送。 修正言走在两人后面不远处,隐约听到了他们提起田大夫,他若无其事的快走几步,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竖着耳朵听。 “要是能泡个澡就好了,这干了一天活腰酸背痛的,热水澡最能解乏了。”李胜揉揉酸痛的肩膀,胳膊一抬,就露出了手臂下面的划伤。 “你这出血了。” 李胜低头看,这才知道自己胳膊被刮了条血凛子,渗出了不少血了,不过现在已经干了,“我都没感觉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的,看着不深用不了两天就好了。” 严旭东瞄了一眼,“别沾水就行了。” 这种伤现在两人根本不看在眼里,一开始来的时候还记得消毒上药,后来次数多了就不那么在意了。 李胜将胳膊上的衣服卷起来,一边和严旭东比划着什么一边嘻嘻哈哈的往回走,胳膊偶尔甩在身后,被后面跟着的修正言看了个正着。 他看着那道不算严重的伤口勾起了唇角,心中渐渐浮起一个想法。 李胜根本没在意这道伤口,在两天后却有了发炎的迹象。 伤口周围红肿发痒,李胜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挠,挠又怕碰到伤口,就用指甲在伤口边缘使劲挠,有时候没那么准就会碰到,将已经有结痂迹象的伤口又抠裂开。 严旭东看见了不免有些担心,“你别碰了,还是让田蔡给处理下,我看着应该是发炎了。” “我觉得也是,”李胜说着话没忍住又伸手挠了挠,“估计昨天洗脸时候碰到水了,这点小伤还不至于看大夫,一会儿我上点药,明天就能好。” 当晚李胜将整个小臂都清洗了一遍,然后从柜子里掏出田蔡做的药粉,小心翼翼的涂抹上去。 结果到了隔天早上,李胜的这只手臂不仅没好,反倒有了越发红肿的迹象。 “你今天别上工了,一会儿我帮你跟组长请假,你去田大夫那看看。”严旭东看了那处伤口,坚决不同意李胜再去地里干活。 李胜听了,心里依旧不以为意,不过他知道这是严旭东好心,于是假装害羞的倚靠在严旭东肩膀上,捏着嗓子道,“还是东哥知道心疼我~” 严旭东闭了闭眼,按下要将他压在地上揍的想法,“滚。” 修正言就等着这时候呢,他假装突然想起来,十分自然的道,“那正好你帮我捎几种常用药,顺便帮我问问她那有没有盘尼西林,如果有的话也要点,还有——还是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我要的那几种名字都太复杂了怕你记不住。” “呃,好。” 李胜听得一脸懵,谁家没事儿备着那么多药,再说田蔡就在村里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过去更方面,还免得吃错药,他上下打量了修正言两眼,“你存那么多药干什么?身体不好?可是看着挺正常的啊!” “莫不是有什么老毛病?” 修正言:“……习惯。” 于是两人结伴往田蔡家去,路上碰到上工的村里人还会打声招呼,等到田蔡家门口时,门正虚掩着的,这就意味着田蔡在家。 “小田大夫?”李胜推门进了院子。 “哎!” 田蔡正端了个簸箕在后院摘黄瓜呢,她今天打算晒些黄瓜,过几天拌咸菜留着冬天吃。 正巧竹簸箕快要装满了,田蔡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咪咪紧随其后。 这小家伙最近去山里的时间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一般九点多才走,晚上天黑前肯定回来,只要在家就是个跟屁虫,田蔡走哪它跟到哪,特别粘人。 田蔡跟李胜也算是老熟人了,看到他就笑着打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胜假装唉声叹气,“还能什么风,妖风呗,你这地方一般人没个头疼脑热的可不愿意过来。” 修正言看着从后院走出来的姑娘,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居然是她! 第262章 甜腻 田蔡将手里的竹簸箕放在厨房,又洗干净了手,这才请两人进屋,咪咪蹲坐在了药房门口,李胜本想过去摸摸,在那紧盯着自己不放的目光下还是放弃了。 修正言没忍住,多看了它两眼,这就是那天晚上吼叫的猞猁了,他以前只是听说过,头一次知道这东西居然这么大的。 一进屋就是一股扑鼻的药味,并不算难闻,修正言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摆设很简单,靠墙立着一个满是抽屉的药柜,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连个标签都没写。 紧挨着药柜的另一侧就是个大书桌,一直延伸到了窗边,桌面上十分干净,只摆了个竹筒,里面放了根——狗尾巴草? 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造型看上去还挺雅致的。 书桌上面也是几个关着门的柜子,只有一个没有柜门的零星放了几本书,一眼扫过去都是一样的封皮看不出来是什么。 屋里还有两张木床和两个条凳,摆放的整整齐齐。 李胜进屋后拽了个条凳坐下,将胳膊伸到田蔡面前,“就这里,没注意处理就发炎了。” 她轻轻按了按李胜伤口旁边的红肿处,确实是发炎的症状,伤口像是腐烂了,本应结痂的地方被乳白色覆盖。 田蔡用干净的镊子轻轻刮了一些伤口上的分泌物,凑到鼻端轻嗅。 修正言目光闪了闪,很快恢复如常,视线隐晦的盯在田蔡白皙秀美的侧脸上。 那天两人相撞的时候,其实修正言只是被姑娘身上散发的那股气息吸引了,这会儿才惊觉这是怎样一幅容貌,融合了少女的娇美和清丽,偏偏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宁静气质,只是看着她,就容易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仿佛疲惫和喧嚣都离自己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露水的关系,田蔡的嗅觉十分灵敏,这会儿在李胜伤口上刮下的东西里闻到了一股甜腻的气息,直觉上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现下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知青在,田蔡将镊子放在一边,并未提起相关的,“你这伤口都发炎了,需要刮开重新消毒处理,会很疼,你忍着点。” 李胜心里不由一紧,他一点没掩饰自己怕疼的心思,担心的问,“有多疼?” 田蔡白他一眼,硬邦邦砸出去几个字,“反正没有生孩子疼。” 李胜:“……” 田蔡回身在药柜里取了匕首,又拿了针、酒精、纱布、止血粉放在桌子上,“我会针灸止痛,但那东西效果一般,你应该还会感觉到疼,准备好了吗?” 李胜看田蔡拿酒精给器具消毒,那寒光闪闪的匕首让他心头发颤,屁股正悄悄往后挪呢,却被后面的修正言挡住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身后。 李胜没办法,只能颤颤巍巍的将受伤的手臂伸出去,“来。” 田蔡看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由失笑,其实单独看李胜长得也很不错,算得上阳光帅气,只是平时总跟严旭东待在一起,难免就被衬成了绿叶,再说这家伙就爱耍宝,难免让人觉得小孩子气。 田蔡一边想着一边毫不犹豫的下针,等将针扎好封住了周围的几个痛觉神经,这才拿了匕首一点点将伤口附近的溃烂都刮掉。 李胜在田蔡第一刀下来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等到第二刀就感到了轻微疼痛,他皱了皱眉,像被什么刮了一下的那种痛,还算可以忍受,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接下来田蔡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刮蹭的感觉才让他真实体会什么叫痛彻心扉。 “啊——” “哦吼吼——” “哎呀轻点轻点——” “啊——” 田蔡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安慰了两句,结果这小子越叫越大声,她不由冷哼,“你是不是想试试关羽当年刮骨疗毒是什么感觉?” 李胜作怪的捂着嘴巴,小脸煞白。 修正言握着拳头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掩饰住笑意。 田蔡快手快脚的将伤口清理完毕,又重新用酒精消毒,撒上止血粉再包扎。 李胜见她包扎完了起身就要跑被田蔡一把按住,“等会儿,还没完呢,你这还得打个消炎针。” 田蔡起身从中间的柜子里拿出针筒和青霉素,针筒针头消毒后先在李胜的胳膊上做了皮试,确定没问题才给他打了针。 “回去伤口注意着点,这几天都不要碰水,一旦有什么异常赶紧过来,我这几天就在村里呆着哪都不去。”田蔡像以往那样笑着对他说道,一双眸子却认真无比。 李胜脸色有些可疑的泛红,没吭声,他还沉浸在刚刚被田蔡打了屁股针的羞耻中不能自拔。 等李胜的伤口看完了,修正言才开了口,“田大夫你好,我是新来的知青修正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田蔡点点头,心中嘀咕,乡村爱情版金城武嘛,怎么会不记得,“修知青你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修正言笑了笑,温和道,“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想买一些常用的药备着,偶尔应个急。” 田蔡点点头,村里这样的人家很多,她在纸上列了几个最常用的,“止血的、止泻的、止疼的、退烧的、感冒的,这些就可以了?” “还是田大夫经验丰富,那我就要这些。” 田蔡听着他说话,无端端觉得这人有些假,也没什么根据,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瞅着他就不太招人稀罕,唔,白瞎一张脸。 有了这种想法后,田蔡伸向药柜的手不知怎的就转了个方向,从下层拿了另外几个瓶子出来,一样给他倒了几粒分别用纸包好递过去。 她本以为收了钱,这就算完事了。 没想到这个修知青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就那几种药说起来个没完。 “我之前还想让李胜帮我捎点药回去呢,不过我知道的都是西药,比如盘尼西林之类的,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中药丸子,不知道好不好吃?” “应该算不上难吃,村里人吃的都是这个。”田蔡一句话终结话题。 第263章 有意思 修正言立即判断出田蔡对这个话题没兴趣,“那村里人都能吃我肯定也没问题,很早以前就听我爸妈说起过中医都是讲究传承的,我就觉得十分神奇,看你也就是十七八岁,怎么就会看病呢,莫不是家学渊源?” “对啊,我也是从小开始学,学了十几年了。”田蔡感叹道,这话也没毛病,她之前就给自己洗脑,田二丫学的几年加在自己身上,正正经经的十几年呢! “我记得我家那附近的大夫,每次给人开药都是用纸装成一包一包的,回去也都要熬煮半天,苦兮兮的特别难喝,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特别怕看医生……”修正言笑着说道。 “中医都是这样,我比较懒,觉得煎药麻烦才制了一些药丸。” “你这样是麻烦了自己方便了别人,至少我们回去不用煎药了,我可听我奶奶说过,做药丸是件很费劲的事,工序特别多,尤其繁琐的就是你们药丸子的那个手法,叫什么——蜜炙,”修正言脸上带出一丝怀念的笑容,“我舅爷爷就是个中医大夫,小时候我过去玩还帮他碾过药呢!” 田蔡惊讶的看了这人一眼,没想到他知道的还挺多,正巧她也想知道别人家药丸子怎么做的,没忍住跟他聊了几句。 等李胜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羞耻心,就发现那两人正聊的热闹,将他一个病人放在这自生自灭,不满的叫道,“你们说什么呢,就把我放这不管了,老修你还走不走了,一会儿还得上工呢!” 修正言有点尴尬,他忘了还有这么个电灯泡在,只能挂着温和的笑跟田蔡道歉,“真是抱歉,我一说话就忘了时间,那田大夫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 将一直嘟嘟囔囔念叨个不停的李胜送走了,田蔡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没动,直到他们拐过街口,才重新回到药房。 她拿出被当做垃圾丢掉的竹片,上面那些混合了血液的乳白色分泌物,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田蔡重新夹了一块放在鼻尖轻嗅,那种若有似无的甜腻香味又传来了,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李胜的伤口绝不是普通的发炎,感觉像是在伤口上剐蹭或者涂抹了什么东西,这才导致的腐烂。 只是他究竟蹭了什么呢? 李胜和修正言走在回知青院的路上,这时候他才回味过来刚刚修正言的言谈举止,看这小子打从田蔡家出来嘴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于是伸出没受伤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挤眉弄眼道,“怎么着,看上我们美丽善良的田大夫了?” 修正言轻笑出声,虽没说是还是不是,但那副样子已经明明白白的承认了。 李胜正要接着调侃他两句,就看到了对面走过来的秦岭,他眼睛顿时亮了,高兴的迎了上去,又搭上秦岭的肩膀。 李胜身高一米七五多点,搭在一米八左右的修正言肩膀时候就有点吃力,现在搭在更高一些的秦岭肩膀,看着就十分搞笑了。 像个努力勾肩搭背的猴子。 “秦二哥一大早这是打哪来呀?”李胜坏笑着挤挤眼,他性子开朗,跟村里的小伙子也都十分聊得来,不过跟秦岭可不是平时打闹出来的关系。 他们可是一起去过黑市的。 秦岭不答,想着刚刚隐约听到的内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从两人身上扫过,重点关照了一下修正言的脸,见他长得不比严旭东差多少,知道那姑娘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心中不免一沉,面上却丝毫未动,问李胜,“你这是受伤了?” “可不,老长一条口子了!”李胜夸张比划着,紧接着又哈哈大笑,“不过老子也算感受了一把关羽的刮骨疗毒,刮完了依旧是条好汉!” 秦岭扯了扯唇角,不想搭理这个傻子,朝李胜挥了挥手就走了。 修正言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善,他假装好奇道,“这人是谁啊?” 李胜刚刚一动就牵扯到屁股的痛了,这会儿像个蔫了的气球,“他也是靠山村的,叫秦岭,比我们都大,你可以叫他秦二哥。” 修正言又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李胜想到这几次看见的,又重新打起精神笑得十分欠揍,“你要是真看上田大夫了,这可是你头号劲敌!” 修正言还要问什么,李胜却卖起了关子,再不肯多说了。 田蔡对着那对红红白白的东西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头绪,干脆丢在一边不管了。 她去竹屋将被褥抱出来,挂在院子里晾晒,今晚开始就要搬回屋里住了,天凉了晚上住在竹屋里有点冷。 当时打算的好好的,只放一套被褥在竹屋,住时间久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多了,零零碎碎也收拾了好一会儿,等田蔡端着装这些东西的竹筐从后院出来时,就看到秦岭正站在院子里,手上还拎着个布袋子。 田蔡挑眉,“你怎么来了?” 秦岭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见一如往常,心下微松,将手上的布袋往前递了递,“粮食还够吗,这是我前两天弄回来的,给你拿一些。” “我还够呢,再说过一阵收完粮食不就又分了,你这会儿买多贵,”田蔡进屋将东西放下,又重新出来,“我自己分的就已经足够我一年的口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咪咪会叼猎物回来。” 秦岭点点头,他就是找个理由过来,正想着找个什么话题继续说呢,曲婷大呼小叫的声音远远传来。 “蔡蔡,蔡蔡,你看见了吗,新来的那个男知青长的可俊了,跟严知青不相上下!” 曲婷娘今天下地的时候忘带水壶了,她过去送就看见了那个新来的男知青,长得是真精神啊!要不是她有陈金辉了,她肯定要动摇的。 进了门才发现秦岭也在,这姑娘瞬间像被捏住了嗓子似的,安静如鸡,一时间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64章 包裹 秦岭见状,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曲婷哭丧着脸,“我居然在秦二哥面前跟你说别的男人长得俊。” 田蔡眨了眨眼,笑得无辜,“没关系,你没在陈金辉面前说就行。” “哼!” 曲婷心大,没一会儿就不想了,又悄悄凑过来,“真的,可精神了,要不我现在领你去地里看看,正好你今天的解暑汤还没送过去呢!” 田蔡拒绝,“天已经不热了,今天没做。” “你不看会后悔的!” 到后来还是田蔡实在受不了她的磨人劲儿,才实话实说,“早上见过了。” “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脸特好看!”曲婷像个迷妹一样,两只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双眼亮晶晶道。 “还可以。” 这时候的帅哥都是纯天然的,田蔡在后世那么多年,无论加工过的还是纯天然的都见多了,除了第一眼觉得惊艳以外,多看两眼也就那么回事了。 曲婷嘟了嘟嘴巴,“这样的你还觉得只是还可以?那你要找个什么样的?” 田蔡没正面回答,换了个话题说起陈金辉的事,很快吸引走了曲婷的注意力,“对了,你收信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我的信,要是有就直接帮我拿回来。” “你的?”曲婷好奇,“谁给你寄的?” “秘密。” 按照她推算的时间,这时候洪四清应该已经收到包裹了,只是那东西能不能到他手就不知道了。 远在西南川省的洪四清正在田里干活,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洪大夫,有你的包裹,下工过来取。” 洪四清应了一声,心下不免疑惑,能是谁给他寄东西,他下放的地方就连儿子都不知道,想了一圈也没有头绪。 等下了工,洪四清独自一人去了大队部。 “洪大夫,这是你的包裹。”大队干事将一个不大的包裹递给他。 这个生产队的队长是当地苗族人,只不过从小在汉人家庭长大的,村里苗人和汉人都有,老一辈都传说苗人善虫蛊,洪四清来了以后才发现其实真懂那些的是相当少一部分人,而且那些人都住在山里不出来。 他正巧是个大夫,中医西医都懂,而这个村子又背靠大山,自打洪四清救了队长的娘显露出一手不俗的医术后,在村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苗人不管那些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只知道洪大夫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就够了,在村里都会给他足够的尊重。 若不是洪大夫再三强调不搞特殊,苗队长是不打算让他干活的,甚至安排住的地方都比普通村民的好,还是洪四清自己反对,并且主动要求住到牛棚去,每天该干的活计一点不少干,一有空就上山采药。 他不居功不抱怨,反倒让队长高看一眼,对他越发照顾。 洪四清接过包裹道了谢,顺便问了问包裹是从哪里寄来的。 大队干事说是从辽省寄来的。 洪四清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老家那边明明已经没人了,怎么突然寄了包裹过来,莫不是自己的几个老友? 一想到自己到了这地方还有人能想着自己,洪四清就控制不住的好心情,回到他住的吊脚楼后,第一时间打开了包裹。 先看到的就是被报纸包裹住的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几样日用品,都是他用惯了的,来到这里后牙刷还好说,牙膏都是自己上山采了猪牙皂角和盐磨碎了做的,这么久了也用习惯了。 洪四清将牙膏和肥皂放在一边,珍惜的摸了摸包裹他们的报纸,将上面的褶皱抚平,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放在一边。 当时杜春燕帮田蔡装包裹时,随便从桌子上拽了张报纸过来将东西包裹住,没想到正对了人家胃口。 洪四清折好报纸,就看到下面静静躺着一封信,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 他拆开看后才知道,这些东西和信件都是田蔡寄过来的。 田蔡在信里先是简单说了说自己现在的情况,说她都挺好的,托人打听到他的地址,就寄些东西过来。 “洪老师,不知道您能不能收到这些东西,如果能收到可以给我回个信吗?顺便将您需要的东西一齐写在上面,学生虽然没什么大出息, 一些生活用品还是可以提供的。” “这丫头——”洪四清感叹一句,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也是遭了事才知道,什么叫患难见真情,那小丫头才被他教导了两个月,却能在这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主动来关心他,足以看出其人品贵重。 自己的地址,她怕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 洪四清坐在那平复了心情,这才从抽屉里拿出草纸,郑重的回起信来。 不过心情再怎么平复也是激荡的,这会儿就连往日十分难闻的猪圈味都没那么熏人了。 —————— 田蔡将长老的青菜连根拔起,抖干净上面的泥土后扔在一边,这要是养了鸡还能喂喂鸡,不然就是扔在地里晒干后当引火的稻草用。 至于那些还能吃的,她都摘下来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晾晒,回头做腌菜用。 田蔡去年做的辣白菜广受好评,今年已经有好几家的婶子要跟她一起学着做了,而且那个做法不止适用于白菜,还可以做萝卜条、苏子叶、黄瓜干等。 田蔡跟村里的妇女们聊天时候也会从他们那学一手,家家都有自己做咸菜的方法,就算同一种咸菜每家的味道都不一样。 上次田蔡尝过孙艳红家用老黄瓜做的腌菜,里面放了茴香和辣椒,吃起来劲道爽口,味道十分不错。 之前种下去的白菜现在看着有些挤了,这会儿正好有空出来的地方,田蔡又估摸着大概距离,将挤在一起的拔出来换地方种下去,兑了露水浇灌,一点不会耽误过一阵的收成。 忙忙碌碌一上午,才算将菜园子重新收拾了一遍,那些早豆角也都被她拔了,只留下一排晚豆角,还能吃个把月。 第265章 井边 田蔡中午吃的红薯粥,红薯是去年留在地窖里的,有一小袋放在粮食后面被挡住就忘记吃了,经过一个夏天,水分蒸发了不少,吃到嘴里微微发干,所以就将它切成块熬粥了,小火熬煮两个小时,再干硬的红薯也能变软烂。 下午继续洗菜洗衣服,把该切片的切片,切条的切条,该洗的都洗完了水缸也空了,田蔡又拿着扁担去挑水。 正巧看到胡钢家的小媳妇和秋菊都在井边洗衣服,自打她上次给李凤诊治完就再没见过她,这会儿衣服肥大也看不出肚子究竟有没有显怀,田蔡默默算了算,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李凤一看见田蔡,脸颊红了红,细声细气的跟她打了招呼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本来就是个爱害羞的性子,之前又因为炕上那点事被田蔡知道了,这会儿见到她难免有些尴尬。 “田大夫,过来打水呀?”秋菊看到田蔡,抬起头笑得一脸灿烂。 田蔡可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这要是搁在以前,这么大恩情她给人当牛做马都报答不了,而且田蔡还三两句话就让她那个眼珠子盯在孙子上的婆婆接受了丹丹,不管婆婆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面子上能相安无事已经很不错了。 田蔡也朝她笑了笑。 “你说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来干这种重活,快放下,我来我来,”秋菊抢过田蔡手里的水桶,用身子使了个巧劲儿将她顶开,自己站在了井边,“要说咱们村也真是的,这都多少年的老家伙了,也不说给咱换换,我娘家那边的生产队井口都是手压的水泵,可省事儿了呢!” “应该也快了,我前一阵子还听队长说过。”田蔡替张德发解释道,估计是最近忙着秋收,他忘了跟村里人说了。 秋菊听了笑开了,“那感情好,没准今年冬天咱就能用上了呢,不然这冬天出来打水可遭罪的呢!到时候就让大友给你打水,外面结冰了道滑,自己可别出来了!” 田蔡推拒了几句,结果引得李凤也站出来,说要让胡钢胡铁两人轮流给她挑水,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赶忙挑着水回去,一会儿再说下去,难免不会将她家柴火也包了。 等人走远了,秋菊才重新拿起衣服搓洗起来,啧啧两声,“你说田大夫那么小的个子,还挺有劲儿,你看挑着两桶水也走得飞快!” 李凤抬头往那边看看,一脸羡慕,“可不是,她可是真能干,我听胡钢说,田大夫一年工分也不少挣呢,可比我这样干什么都不行的强多了。” “哎呀你可别说这话,你这不是怀孕了吗,要是让钢子听见了指不定怎么难受呢,你家男人也是心疼你!”秋菊是李广霞的儿媳妇,早就知道李凤怀孕的事,这会儿就他们两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提到胡钢,李凤的脸又红了红,轻咳了一声才不自在道,“哪有。” 秋菊撇撇嘴,就要再打趣两句,一抬头见住在胡家北边的梁巧梅过来了,她赶忙住了嘴。 梁巧梅是从东林公社嫁过来的,她爹以前是公社小学的老师,还有个舅舅是公社干部,家境在整个东林公社都是数得上的。 梁巧梅自小跟着她爹在学校里待着,这孩子打小长得还好看,那些老师也都喜欢她,教了她不少东西,后来她爹娘意外没了,梁巧梅这才辍了学。 按说这姑娘就算双亲都不在了,凭她自己的优秀,那上门求亲的人也踏破门槛,要是再有点心计,嫁到县里去也不是问题。 偏偏最后,她却嫁给了史大柱,秋菊还听她婆婆说,当初还是梁巧梅家先托人过来说亲的,这门亲事,可是让村里人说道了很久。 谁家好好的能往县城里嫁的姑娘,能主动嫁到个小山村里来,要是男方足够出色也就算了,偏偏史大柱还是个无论长相能力都很一般的人。 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原来有一次,这姑娘独自去县里,被几个流氓纠缠,是史大柱当时站出来帮她打跑了那些人,这才赢得了姑娘的芳心。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就没人知道了,她婆婆说,保不住让那些流氓占去了便宜,反正人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呢哪有外人什么事。 也不是没有碎嘴的,被史大柱她娘堵门口骂了一顿后,其他人就老实了。 梁巧梅天生一张笑脸,看着十分招人好感,“哎呀你们是不是快洗完了,我还想着跟你们说说话呢,自己洗还怪没意思的。” 秋菊笑着说没有,往旁边挪了挪,给梁巧梅让出个地方来,“你家那俩呢?” “都睡着呢,要不我哪有功夫出来洗衣服,缠都要缠死了!”梁巧梅抱怨道,她家老大四岁,老二一岁,正都是离不开人的时候。 李凤一边洗衣服,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两人住得近也很少说话,她刚嫁过来没多久平时也不爱出门,也就偶尔去姑姑家串个门。 梁巧梅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气色也还算红润,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身材依旧保持的不错,穿着一件青色的褂子,头上还扎了一根红头绳。 李凤多看了几眼,那头绳都有点褪色了,应该不是新的,没准是前些年结婚时候买的。 此时梁巧梅跟秋菊说着话,也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李凤。 见她果然如传闻中白净好看,虽然身上的衣服旧了些,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娇柔气质是村里人少有的,最是能勾住男人的心了,再看她头上那根红头绳,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头绳,那是用好几股红线编出来的,正是供销社里最时兴的款式,她上次想买一根,还被史大柱教训不会过日子呢! 梁巧梅也是这几年新嫁到靠山村的媳妇,难免不会跟其他媳妇比较,可她跟村里其他人比就没有输的时候,这会儿看了李凤的头绳,心口堵得慌。 堵得慌就忍不住说点人家的事,希望从人家的不痛快里找点平衡,但是眼下胡家也没什么值得她说的事,说孩子,人家李凤已经怀上了还被胡钢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她眼珠一转,就说起胡铁的亲事来,“你那小叔子,年纪也不小了,亲事看得怎么样了?” 第266章 布条 李凤:“还没定下呢,得看他自己想找个什么样的,我说的也不算呢。” 梁巧梅捂着嘴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可是他大嫂,老话说长嫂如母,他的亲事可得你帮着张罗呢,到时候给他挑个能干的,没几年你们家就能过起来!” 李凤咬了咬唇,昨天胡钢还跟她说过这个问题,让她没事儿跟村里人多接触接触,实在不行就找她姑,看看能不能介绍个差不多的姑娘,胡铁还没对象呢! 她尴尬的笑笑,“我们刚结了婚,家里还没存够钱,再说也没碰到合适的。” “咋就没有呢?”梁巧梅微微侧过头觑了李凤一眼,“就不说远的,光咱们村合适的姑娘就好几个,往低了说,那何家的金枝就不错,小姑娘家家也挺能干的,就是被她娘带累了名声,这才不好说婆家,配你们家铁子可是足够了!” 李凤脸上的笑容要维持不住了,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何金枝还是算了,我听说她才十六岁,这岁数跟我家小叔子还是小了点。” “那你觉得她小了,还有年龄再大一点的,那王家的松花,今年、唔、”梁巧梅思索了一下,才接着道,“应该是十八九,年纪不是正好,人家还腰粗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李凤听了这话赶忙往四周看了看,生怕胡小红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再薅着头发把她打一顿,没见着人才小声道,“那王家婶子脾气不好,我们怕铁子受气,再说家里也出不起那么高的彩礼。” 梁巧梅就知道她不会同意,于是假装突然想起来,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哎呀,我这有个好人选啊,保管让你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谁呀?”秋菊听得津津有味,这会儿也忍不住插嘴道。 梁巧梅朝着南边努努嘴,“那位啊!” 见两人还是不明白,干脆说得直白,拿眼睛往田蔡家的方向挑了挑,“还不就是咱队唯一的大夫!” “人家可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家里收拾的板正利索的,干活也是嘎巴溜脆,关键人家还能挣钱,一年到头挣下来,可不比个男人少!这么能干漂亮性格又好的,你可挑不出毛病了?” 李凤这下子连扯嘴角都扯不出来了,面无表情道,“人家条件那么好,也不能看上我们不是?” “哎呦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呢,没准人家田大夫就喜欢铁子那样的,到时候铁子结了婚,他们兄弟俩就算分家了,你们两妯娌住在一块互相也能有个照应,这田大夫就自己一个人,你一不用担心她家里人败坏名声,二不用惦记会有个厉害的丈母娘,多好的对象啊!” 梁巧梅越想越觉得合适,接着兴奋道,“你说你们俩面皮子都长得白,我都觉得我够白了的了,见着你俩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正好这兄弟俩黑,娶个好看的媳妇还能改善改善老胡家的长相呢!” 她就是看不惯李凤那副娇气样,两家住得近,胡家天天什么情况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胡钢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把这娘们捧成了天仙,啥也不让她干生怕累着。 梁巧梅有次还听见两人说私密话,说什么满村的女人就没有谁比李凤好看,啊呸! 李凤听到这,想起田蔡那身快能反光的白皮子,还有水灵的长相,再想想自己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点要跟她做妯娌的想法都没有。 之前李凤对梁巧梅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心里涌起一丝厌恶,不知怎的就从这人身上看出了娘家那些长舌妇的特质,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什么都要比一比,好像不比就映衬不出自己优秀似的。 而且胡家兄弟注定要分家,两兄弟各方面都差不多,铁子要是娶那么个漂亮能干还能挣钱的媳妇,以后两家的日子还不得差距越来越大? 她也不是嫉妒,就是觉得一家的亲妯娌肯定经常被外人放在一起比较,跟别人比她不一定能输,可是跟田蔡比—— 她也没那么恶毒,像什么何金枝王松花之类名声差的,她也不想给小叔子找,村里不错的姑娘还有好几个呢,实在不行还有别的公社的,只要各方面跟她差不多就行,不好太多也不能差太多。 李凤以前就事事被家里的姐姐压一头,下半辈子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秋菊咽了咽口水,她虽然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全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看着不太对,而且凤儿怎么脸色不好看了,她回想了下刚刚梁巧梅说的话,没发现哪里不对,那她是怎么回事? 李凤垂了垂眼,觉得越发心烦,她不想听下去了,干脆捂着嘴巴,假装干呕,“呕——” “哎呀凤儿你怎么了?”秋菊看见了赶忙甩干净手上的水,过来扶住她的胳膊,一脸担心道,“又恶心了是不是,快,我先送你回家躺会儿,那家里不是有之前钢子从山上采回来的酸葡萄吗,你多吃两个,一会儿再帮你把衣服送回去。” “这、这样不好、”李凤微微喘息着靠在秋菊身上,仿佛刚刚那么一呕把全身力气都抽干了。 “哎呀没事儿,来,你靠着我,”秋菊扶着李凤,还不忘回头跟梁巧梅打招呼,“巧梅,凤儿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啊,你顺便帮我们看着点衣服,过一会儿就回来。” “行,你们去!” 等人走了,梁巧梅才翻了个白眼,“呸——真能装!” 她刚准备低头继续洗衣服,就看到李凤洗衣服的大木盆里有个红色的东西露出一角。 梁巧梅鬼使神差的用两根指头将它从水里提了出来,这块布很小,她抖了抖展开。 这布料是个长条形,说是长条,中间还要窄一些,大概只有五公分宽,布料两边还分别连着两根细绳。 梁巧梅要比一般村里姑娘见识广一些,见过县城里以前卖的那种文胸,跟这个还不一样,没这么长,她一时也没想起来这块布是干什么用的,又重新丢回了李凤的盆里。 第267章 石头 隔天田蔡一早吃完饭就打算上工去,家里的事情她已经忙完了,最近地里的活越来越多,不少粮食陆续可以收了。 结果人还没出门,于师长领着小梁推门进来,送来了这次需要配置的药粉,顺便又来拜托田蔡另一件事。 “这次我还是来寻你帮忙的,上次陈金辉中的那种毒在边境又出现了,而且中毒的不止一人,能不能——”于师长面色为难的说道,他之前就找过田蔡,这姑娘不愿意往别的地方去,就连在县城里住都不愿意呢,何况让她跑那么远。 田蔡却会错了意,以为于师长是想要药方,“行,我可以把行针方法和药方都给你,部队应该有不少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到时候让他们按着下针就可以。” 于师长一愣,知道田蔡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多给这姑娘争取点好处,这种解毒方法能掌握在组织手里当然是最好的,以后再出现类似情况他们就不用怕了。 本来他还想着怎么跟田蔡提起药方的事,哪成想这姑娘自己提出来了。 他顿时喜出望外,就连旁边的小梁也是一脸感激,“那——” 田蔡进屋拿了纸笔,仔细回忆了当初治疗陈金辉的步骤,将其中走的弯路去掉,包含初始症状、脉象、排毒素的针法,除了解毒的药方田蔡甚至将这段时间研究出的药浴方子也写了上去,不过她特意注明了,这方子还没试过,不确定疗效,可以作为试验方法。 于师长看了一遍田蔡递过来的两张纸,见上面写的十分详尽,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看明白,只是其中的针法部分难免有不懂的,他可以先让人将这张方子送到边境去,有用最好,不行再把田蔡送过去也来得及。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先慢慢配着,过几天我再让小梁过来取药!” “好。” 等将人送走了,田蔡看着堂屋地上放着的几袋药粉叹了口气,认命的将它们一袋袋搬进药房里,开始配药。 照例是止血粉按比例配,解毒丸配好再熬制,这一忙起来就没个完,一直到当天下午才将药粉都配出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又抻了抻脖子,等缓过来一些后起身做饭,吃完饭重新回到药房里忙碌。 这次于师长送来的药粉多,田蔡一连忙了两天才做完,期间曲婷偶尔过来串门还能搭把手帮着干点,顺便跟田蔡说说话。 “听我娘说小石头之前一直住院来着,丁大嫂他们昨天下午才回来,”当初丁家不让田蔡看诊这件事,第二天田蔡就跟她说了,这会儿曲婷想起来难免担心,“你说他们该不会觉得住了这么久院是因为你把小石头的被子掀了,会不会来找你麻烦啊?” “不至于,当初我过去的时候小石头就已经烧得很厉害了。”田蔡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她觉得不可能,然而实际上人家真这么想了。 当卫生院大夫说小石头最初生病是因为着凉时,丁大嫂真想骑车回来薅住田蔡的头发使劲儿给她两巴掌,她完全忽略了人家说的“最初”两个字,咬牙切齿道,“我们村那大夫看石头发烧,就说让我将孩子身上的衣服脱了,还让把他挪到炕稍去,要不是我坚持着,这孩子怕是都得被治死了,简直没天理啊,黄毛丫头也能当大夫了!” 胡大夫是负责小石头的大夫,听到这难免好奇,就多问了几句,还有当初病人的表现。 丁大嫂就将事情跟他学了一遍,言语中夹杂了不少抱怨气愤,说村里那个黄毛丫头大夫平时怎么靠着几根银针和苦药汤治病,又说小石头当初发烧也没觉得冷可见是不严重,她用了什么方法让孩子自己出汗,又说自己怎么阻止那个庸医将孩子被子掀开的。 田蔡要是听见了,怕是得感慨一声,对着自己就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对着人家卫生院的大夫倒是挺能说。 胡大夫一开始还笑呵呵的,后来越听脸越沉,看着丁大嫂的眼神都变了,没等她说完就忍不住打断,“你们村那大夫做的没错,这孩子烧这么厉害很大一部分原因怪你们,要是照着人家大夫的嘱咐做,根本不用往县里来这一趟。” 见丁大嫂不懂,胡大夫冷声解释,“按你说的,这孩子发烧时根本不畏冷,你们还使劲捂着,体内的热退不出去,可不就加重了热度?” 还说人家摆弄银针和苦药汤子,那大夫怕还是个中医,这时候风声紧,敢行医的都是少数,要是听见的大夫是个头脑不清醒的,再拿着这消息去举报,那姑娘怕是要完,可见这夫妻俩是个面憨心黑的。 差不多的病情以前洪四清就碰上过,当时他还不能理解,非要给打针,洪四清拦着他,就按照自己的方法开药,两碗白虎汤下去,当天晚上那孩子的热就退下去了,之后又开了健脾补气的,病人一共在卫生院待了一天一宿,之后就出院了。 现在他倒是想试试洪四清的法子,可他本就不精于中医,对脉象的细微之处感知不出来,按病人情况调整药方他也做不到。 他跟洪四清朋友这么多年,两人一个主中医一个主西医,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胡大夫从不否认中医在某些方面的成就。 丁大嫂听了还想嘴硬几句,胡大夫却懒得跟她多说了,反正看她的样子也是更相信西医,那就开药呗,于是小石头一连打了七天的针。 他的这场病可是应了那句话,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丁老大当时分家就没分到多少钱,换房子还欠了队里不少,这几天又没上工,小石头住院的费用又是一笔,还有三口人在县里的吃喝,一算起来就是一大笔,听着人家大夫说田蔡当初做的没错,心中悔恨不已。 这些都跟田蔡没关系了,如果当初由她给小石头治,药费大概能收个五分一毛的,可惜人家信不过。 至于丁大嫂在卫生院大夫面前那么说,对田蔡有没有举报的心思,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268章 大雨前夕 修正言到靠山村已经十多天了,除了上次趁着李胜胳膊受伤见了田蔡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不是没去田蔡家附近晃悠,只是一次都没碰见人,看院子里一直有烟飘出来就知道人在家,他想了想,干活的时候假装不小心将胳膊划伤了。 等他请了假过去,来帮他消毒包扎的却换了个人。 曲婷的视线在修正言的身上转了一圈,觉得这人没想象中的单薄,轻咳了一声略带些不自在的说道,“请坐。” 等她处理完,修正言才状似无意的问出口,“我上次来看的大夫,应该不是你?” 曲婷眨眨眼,想起田蔡说之前见过修知青,十分坦然的点头,“上次你见到的才是真大夫,我就是个假的,我是队里的保健员,还算不上大夫呢!” 说着指了指他胳膊的伤口,笑咪咪道,“田大夫在忙,我处理这种小伤还是没问题的!” “保健员?”修正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职务,假装感兴趣的跟曲婷聊了起来,打算套一套她的话。 “嗯,去年公社组织的学习,之后参加考试通过的。” “那你们平时都干什么?” “经常要下村子宣传,传染病的传播途径、预防方法,还有偶尔帮着打个针上个药的。” “那你来这了,田大夫干什么去?” 曲婷理所当然:“田大夫该干什么干什么啊,那么多事要干呢!” …… 最后折腾了半天,修正言也没从曲婷嘴里打听到田蔡干什么去了,而且他说了这么久都没见人出来,知道是见不着了,他这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等人走了,曲婷将刚刚用过的医疗用品依次消毒放回原位,乐颠颠的朝着后院跑去。 “蔡蔡蔡蔡!我刚才见到修知青啦,还跟他说话了呢!” 曲婷双眼亮晶晶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跑动还是害羞,也红扑扑。 田蔡正戴着个棉布口罩熬药膏,巴掌小脸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她闻言挑了挑眉,“所以呢?决定抛弃陈金辉换人了?你不是喜欢高大威猛的吗?” “喜欢还是喜欢的,我就是看看,看看就够了,”曲婷眼珠子转了转,坏笑起来,“他还跟我打听你呢!” “打听什么?” “打听你干什么去了。” 田蔡没当回事,反正她不在家坐诊大家都习惯了,要出诊,偶尔还要上山采药,还有给部队大批量制药,能一直闲在家才奇怪。 田蔡将解毒丸都做好后就跟村里人一起上工了,每天从天亮干到天黑,中间只能回家吃个饭,没时间让大家歇晌了。 本来没这么急的,公社那边下来指示,说是过一阵子有大暴雨,让各个大队提前抢收,村里能干活的都上了,就连以往能留在家里做饭的也都跟着下了地,等快晌午的时候提前回去做饭,之后还要继续干活。 那些小孩子拎着竹筐跟在大人后头,捡大人没注意落下的稻穗还有个头小的土豆花生之类的,一天下来也收获不少。 全村人紧赶慢赶,总算是用了九天时间将地里的粮食都收到了晒谷场里。 这天傍晚就刮起了风,张德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跟几个老庄稼把式商量过后,召集村里人去晒谷场收粮食,还没晒去水分的粮食被装进一个个大麻袋堆去仓库里。 张德发让人垫高了地面,又检查了仓库的屋顶,确定没有漏水的地方,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松开一些。 “唉——”余国庆忍不住叹息。 这场雨要是下个一天两天,之后能接连大晴天影响就不大,就怕下起来没完,到时候仓库里的粮食免不了都得受潮,下完雨一时半会晒谷场也干不了,还不定得耽误多长时间呢! 明明今年收成不错的,这要是因为这场雨将粮食都捂坏了,也太亏了点。 “实在不行就分派到队员家里,让大家把粮食炕干?”他试探着建议道。 张德发沉吟,“这件事我跟几个组长商量一下再说。” 在队员家炕粮食怎么都有风险,他也不想拿粮食考验人性,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好的,也总有那么个把喜欢贪小便宜的。 一袋子粮食炕干以后能缩水多少,他们也能大概估算出来,只是这样要用到不少柴火,怎么都没有直接晾晒划算,不到那一步张德发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当天晚上大暴雨如期而至,不过村里人事先有了准备,田蔡也早早干完活回了家,趁着吃饭前十分惬意的先泡了个热水澡。 等洗完澡这才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给自己准备晚饭。 绿莹莹的菠菜点缀在微微泛黄的面条间,几星油花飘在面汤上,面条下面还卧着个荷包蛋,再滴上两滴香醋,就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实在让人胃口大开。 等吃完饭收拾干净厨房,田蔡披着蓑衣重新回到堂屋,点着油灯看了会书,咪咪就一直趴在她脚边,一直到九点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一人一猫才上炕睡觉。 隔天早上,雨势稍缓,她本以为今天能接着休息,于师长的到来却打破了这种平静。 依旧是为了上次说的事,田蔡的药方被送到边境,几位军医研究后一致认为可行,可是治疗了将近一个星期,效果虽然有点,却远没有当初田蔡对陈金辉的治疗效果好。 当初陈金辉是田蔡摸索着治疗的,期间走了不少弯路,按理说她把正确又详尽的治疗方法给了军方,效果不该是这样。 田蔡怀疑是露水的关系,露水可以将药草本身的药性全部激发出来,从而达到百分之百的效果,可她又不能直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田,你看看能不能亲自去趟边境?”于师长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说道。 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别说那个中毒的小队是精英中的精英,就是普通战士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救人,这些都是国家的英雄。 田蔡眼睛一亮,脑中一瞬间晃过千万种想法,立即点头答应,“那我先准备准备,需要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于是接下来几人分头行动,田蔡收拾自己的贴身衣物,银针和几样日用品,将他们都装在一个竹背篓里,这个竹背篓上面还有个小小的盖子,用绳子系上以后东西不会掉出来。 自己没想过能有出门的机会,以后还是得找人做个背包。 第269章 边境 于师长亲自去找张德发开介绍信,这时候田蔡想要离开户籍所在地,就必须有生产队给开的介绍信,而且时还要跟周围几个大队打声招呼,免得有人不知道,生病了再跑空。 田蔡将库存的药丸药粉都拿出来,分别倒进不同的竹筒里,又弄了浆糊在上面贴上标签,然后一股脑的装在一个包袱里,送去了曲婷家。 这些东西的功效曲婷都知道,田蔡又跟她简单交代了几句,这才顶着大雨回了家,接下来要安排的就是咪咪了。 “我不在家这些天你就回山上待着,”田蔡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晚上如果愿意回来可以回来住,门我就不锁上了,我告诉你怎么关。” 田蔡找了个布条,拧成绳子后系在门把手上,最下面又坠了块竹片,示范给咪咪看,“你想要开门就咬着这个一拽,门就开了,关门更好说了,用头顶就行。” 小家伙试了试,一次就学会了。 “嗷” “走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关好门,不然下雨屋里的东西就湿了。”田蔡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哽咽,她蹲下身搂着咪咪的脖子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你要记得想我,但是也不能太想,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在家乖乖等我呀!” “喵”咪咪伸出舌头舔了舔田蔡的脸。 “呀——你太恶心了,我都看见你刚才舔屁股了!!!”田蔡瞬间没了伤感的心情,忍不住跑去厨房重新洗了脸。 咪咪在后面一脸无辜的歪了歪头。 于师长动作很快,不出一小时,田蔡就坐上了开往云省的军绿色吉普车。 她以为要坐火车的,没想到却是有专车来接,车前面坐了两个绿军装,田蔡问,“怎么不坐火车?” “火车绕路,而且中途停靠的站点多时间长。”其中一个绿军装回道。 田蔡点点头不再说话,也知道这趟旅程怕是不会太舒服,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她所想。 路上几乎是没有休息的,两个绿军装轮流开车,一个累了就更换另一个人,偶尔的停车都是加油补给,顺便吃个饭上个厕所,田蔡一开始还能好好的在后面坐着,后来干脆躺下了。 她的这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没经过摧残的原因,在坐了一天车后小腿和脚就开始浮肿,田蔡又不能下地活动,干脆将腿抬高放着。 她偶尔可以和开车的绿军装说说话,或者将另一个人换到后面休息,自己坐在前面看人家开车。 刘继东和方一伟就是这次负责接田蔡的两个绿军装,他们都是边防部队的战士,知道这次接的人就是上次救了陈金辉的那个,刚一见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大夫居然是个才十七八的小姑娘,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刚开始两人都有点不自在,也不敢跟田蔡说话,还是田蔡主动跟他们攀谈才慢慢熟悉起来。 这会儿刘继东见田蔡的视线一直落在方向盘上,忍不住问道,“田大夫是想学开车吗?” 田蔡摇摇头,“我觉得我已经看会了。” 刘继东心里不信,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好说道,“要不是咱们赶时间,我就让你开着试试了。” 田蔡也就是好奇这时候的吉普车跟后世有什么区别,并没有要开的兴趣。 经过整整四天的颠簸,总算是在第五天中午到达了宝江。 宝江是个边境小镇,街道上有不少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人,田蔡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一双眼睛目不暇接。 这边天气暖和,他们走的时候辽省早晚已经需要穿秋裤了,这里的人们还光着胳膊,这些人穿的衣服颜色很鲜艳,红色、蓝色、黑色穿插着,上面还有大片的刺绣,看起来精致漂亮。 田蔡羡慕的看了两眼,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她这才发现大街上也有不少汉人,偶尔还能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在街上晃悠。 方一伟没在镇上停留,继续开着车往山里去,又开了很久,一路七拐八拐,总算在下午三点到了驻扎地。 营区附近理所当然有设卡,在方一伟出示了证件后,他们又检查了田蔡的户籍和介绍信,确定没什么问题,吉普车被放行继续往里开,一直到了左前方的战地医院才停下。 田蔡见车停下了,等那两人下车才跟着推开车门下来,一下地就忍不住动动胳膊动动腿,缓解一下僵硬的身子。 刘继东先进去报告,方一伟和田蔡在外面等着。 周围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见到田蔡这个生面孔更是多看几眼,况且这个生面孔还长得这么好看。 田蔡忍不住摸了摸脸,唔,两天没洗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就连衣服上都满是坐车压出的褶皱,形象实在算不上好,不过也比前世强点,好歹拜露水所赐,她不会顶着个大油头在这接受其他人的视线。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看就看,这么想着,神情倒是越发坦然了。 很快里面就呼啦啦跑出来了四五个人,田蔡打眼一看,就在里面看到了个熟面孔。 赵铁牛也看见她了,顿时惊喜道,“田大夫,你来了可太好了!这下子他们可有救了!” 为首的老头胡子都花白了,看着比姜老爷子年纪还大,他上下打量了田蔡两眼,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们说会解毒那大夫?” 怎么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他现在有点怀疑靠不靠谱了! 赵铁牛可是亲眼见过田蔡能力的,这会儿直接开始无脑吹,“田大夫可厉害了,你可别被她外表骗了!” 花白胡子的老大夫名叫杨清文,是宝江杨家的当家人。 杨家在当地十分有名,家中子弟世代行医,后来战事起了,杨老先生率领族人投了军,这些年更是成为战地医院的主力部队。 杨清文摸了摸胡子,岂会不明白以貌取人的后果,一时对待田蔡的态度也十分客气,“那小田大夫,咱们进去看看?” 第270章 天赋 田蔡一路被拉进医院,这次中毒的一共有七人,被安排在同一间大病房,病房里有两个绿军装在看护,见着田蔡一行人顿时站了起来。 田蔡环视一圈,问杨清文,“哪个是最严重的?” 杨清文伸手指向最靠里的那张床,“这个最严重,已经昏迷十天了,现在脉象几乎要摸不到了。” 田蔡没时间收拾自己,不过在给病人诊脉前还是讲究的先洗了洗手,等手上的水分干了,这才放在那人手腕上。 杨清文看到这一幕,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这小大夫不说别的,就爱干净这点上,能看出是个合格的大夫。 田蔡摸了脉,情况没她想象的严重,至少比之前陈金辉要好一些,陈金辉之前已经接近死人了,也是当时耽误的时间太久。 “针灸了吗?” 杨清文皱眉,“已经按照你给的针法扎过两次了,可效果不明显,排出来的毒血并没有多少,我现在考虑能不能先给他输血,然后第二天再继续扎针。” 田蔡没说话,这种想法她之前也有过,只是自己那没有输血设备,最终只能搁浅了。 她现在摸着这人的脉搏,觉得应该可以再放点,输血的事看情况,于是让人过来将他身上的衣服脱掉。 这几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看得出来之前身上沾了不少血迹,已经被清理了,田蔡依旧能从他的满身伤痕上看出,他为扞卫国家做出的牺牲。 照旧是将重点部位挡住,田蔡拿出自己的银针,从小护士那借了酒精消毒后,她速度飞快的下针。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杨清文直接被田蔡这一手熟练的针灸手法惊住了,要说这样的扎针技术,没个几十年的老大夫真不一定能练得出来,可面前这姑娘才多大,总不可能从五六岁就开始拿针,那就只能是天赋惊人了! 再看看那一根根银针微微颤动之间自成气场,让每一根针都环环相扣,互为支柱,更是显示出这姑娘针灸术上的不凡。 是了,十七八岁的姑娘,能解开几十年老大夫都解不开的毒,只能用天赋来解释了。 这边田蔡开始下针,杨清文身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大夫悄悄后退,等退到最后才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领着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了。 几人进来也不出声,就在旁边看着田蔡下针。 “盆!” 田蔡扎好针,回头朝小护士要装毒血的器皿时,被围观的这群人吓了一跳,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人了。 杨清文也觉察出不对,一回头,脸顿时黑了,“你们都过来了病人那怎么办!一个个岁数都不小了,一点小事就眼巴巴过来看!” 杨正平动了动唇,心里憋不住嘀咕,也不知道第一个将病人丢给他眼巴巴跑过来的是谁。 只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不然他家老头子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踢他。 田蔡也不怕看,接过小护士递过来的盆子放在地上,拿出匕首在病人中指上划了个口子,很快就有暗红色的血液顺着中指滴落在盆里。 杨清文伸头凑过去,这血液的颜色比他放出来的要深不少,可是他刚刚看了小田大夫的下针手法,并没觉察出两人之间有什么差异。 田蔡看着毒血一滴滴掉落在盆里,直到颜色重新变得鲜红,这才拔了针,回头吩咐他们将解药需要用到的药材准备出来,她要亲自熬煮。 单子上列出的几种药材被一一送了进来,田蔡挨个查看了一遍,确定药性都正常,这才拿了砂锅放在炉子上。 杨正平踢了侄子一脚,朝他努努嘴,杨东屁颠屁颠跑上前,“小田大夫,我帮你弄!” 田蔡睫毛颤了颤,“那就麻烦你了。” 她将几种需要特殊处理的药材递给他,自己若无其事的将护士准备的暖壶拎过来,伸手试了试温度,之后直接倒进了砂锅里。 看到她试探温度的动作,杨清文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个水温有要求吗?” 田蔡镇定的摇摇头,“我只是不习惯用热水煎药,更喜欢从凉到热的这个过程。” 杨清文这才不再说什么,他还以为这水温也有什么讲究。 众目睽睽之下,田蔡已经将最关键的一步完成了,刚刚借着触摸水温的时候成功将露水输送进了砂锅,接下来就是正常的熬药了。 她一样样将药材放进锅里,跟她写的方子分毫不差,一群人就这么屏着呼吸看她熬药,屋里静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田蔡用小护士递过来的毛巾垫着,将砂锅里的药汁子倒进碗里放在一边晾凉。 杨清文看着那碗药眼神炙热无比,跟看着初恋情人似的,恨不得趁着田蔡不注意端起来喝一口。 田蔡一点不敢给他机会,稍微晾到可入口的程度,就叫了人过来帮忙,将一碗药给那男人灌了进去。 之后就是等着了,等药发挥作用,这期间田蔡并不打算耗在病房里,她询问年纪最大的杨清文,“我想休息,有地方吗?” 杨清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田大夫不打算在这看着吗?” 田蔡摇摇头,“接下来就等着药发挥作用了,我在不在这用处不大,我坐了四天车,想休息了。” “那我现在就找人给你安排休息的地方,夏护士,先带小田大夫去休息一会儿。” 打从刚刚就在一边帮忙的小护士赶忙应着,上前就要帮田蔡提背篓,被她躲过了,“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小护士脸红了红,知道有实力的人都有各自的怪癖,也没再说什么,领着田蔡去了医院后面的护士休息室。 田蔡看里面还有其他护士在休息,不喜欢跟人同住让她觉得有点别扭,不过这时能有地方休息就不错了,她也不好挑拣什么,“我想洗澡,请问有地方能洗吗?” 小护士给她指了方向,田蔡道了谢让人离开了。 等她洗完澡回来又洗了衣服,顾不上头发还是湿的,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她可不管中间有多少人想过来拜访,兀自睡了个昏天暗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田蔡坐起身看了眼时间,伸手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一时还有点迷茫,自己居然睡到了现在。 第271章 浪费 她起床时候屋里还有个护士在睡觉,田蔡怕打扰到人家,轻手轻脚的出去洗漱,将已经晾干的衣服重新收起来,这才揉着干瘪的肚子往外走。 她要找个地方弄点吃的。 最终她是坐在大病房里吃的早饭,田蔡面无表情的喝着碗里的粥,听杨正平唾沫横飞的表达对她的赞叹。 “小田大夫,你可太厉害了,明明咱们手法都差不多,怎么我爸就没有你那效果呢,而且我也亲自试了,你给的方法很简单,这究竟是差在哪呢!” “要不今天我来操作一遍,您在旁边指点指点我?”杨正平看田蔡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下意识将称呼从你换成了您。 田蔡没说话,她现在心情不太美妙,任谁吃饭的时候有人一直在旁边聒噪也会觉得烦。 症状最严重的那个人经过昨天的针灸和药剂,已经从重症变成了轻症,田蔡吃完饭才查看他的情况,这人最近放血的次数有点多,没办法继续放了,她又不主张这时候给人输血,倒是可以泡药浴试一试。 不输血的原因田蔡也跟他们解释了,只要涉及到输血,人的身体就肯定会有排异反应,只是相同血型的排异反应会小一点,但不代表不排异,现在这种毒在他们身体里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输送进去任何外物都有可能打破这种平衡,如果是良性的还好,可以帮着对抗病毒。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保证输血产生的排异反应是良性的呢? 几人听了田蔡的解释仿若醍醐灌顶,彻底赞同她药浴的决定了。 于是杨清文一声令下,很快浴桶和药材就被送了进来,照例是田蔡负责处理药材,然后那两个绿军装将人扶进去,泡得过程中田蔡还在他身上继续扎针,这是她今天早上想到的办法,这会儿一起试验。 至于针法,也是一边下一边跟杨清文讨论,最终再将研究结果写在脉案上,以便于后续的研究。 四十分钟后,男人被人从桶里架出来,重新套上病号服放回床上。 杨栋和杨正平第一时间扑上去把脉,两个人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看着田蔡的目光也变得无比灼热。 全程围观的其他几个大夫也纷纷上去把脉,之所以没采用西医的抽血化验手段,是因为这个办法在中毒的最初就试过了,血液里化验不出丁点异常。 现在手指下的脉搏跳动得愈发有力,这个小姑娘还真就办到了他们怎么都办不到的事,毒真的解了! 田蔡看他们激动的样子,出声打击,“这毒只解了一部分,还得尽快再进行第二次,不然很快就能反扑。” 杨清文之前也算见识到了这毒的霸道之处,听了这话深以为然,于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学着自己重孙子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田蔡。 田蔡:“……” 辣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几人合力解毒,当然主要出力的还是田蔡,剩下那几人的目的都是偷师,可人家小田大夫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无论是行针还是熬药,有时候还给他们解释这样做的原因。 几人的动作跟田蔡一模一样,甚至放药材的顺序和时间都跟她分毫不差,可是做出来的药效果却只有人家一半。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我都试了好几次了,肯定没错啊!”杨正平百思不得其解,头发都要被自己薅秃了。 杨清文闻了闻自己配出来的药,然后继续摸胡子,琢磨半天才道,“以前我祖父就曾经说过,药方一样,药材也一样,配出的药效却不一样,这就是配药的人有问题。” 田蔡心里一咯噔,呼吸都忍不住轻了两分。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听杨清文接着道,“有些人就是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天赋,就像厨师,明明是一样的食材一样的手法,可是做出来的味道却各不相同,这跟配药算是异曲同工。” 田蔡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吓死她了,还以为这人发现她身上的秘密了。 不管别的,至少病房里几个原本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被一个不落的拉了回来,毒陆续解了,只是人还暂时没醒。 本来杨家的一群大夫因为田蔡的解毒手法已经对这姑娘另眼相看了,当然这种另眼相看也就是看一个非常有出息的小辈,等他们从军区师长那听说,他们现在使用频率最高的金疮药方也是出自这位姑娘之手时,看她的眼神就彻底不一样了! 要知道,中医是讲究传承的,有时候一个好的药方能成就一族人,历史上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杨家是京市杨家的分支,从杨清文祖父那一代就搬到了云省,这些年之所以一直在云省屹立不倒,最初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杨家祖父的医术有多好。 而是因为他是当时是有名的疡医,擅长的就是处理外伤,自然也有效果不错的外伤药,原本他们也因为自家的东西沾沾自喜。 直到后来看见派发下来的金疮药,比本家制出来的都好,才惊觉人外有人,更甚者后面还有种数量稀少的止血粉,无论多严重的伤都能瞬间止血,堪称神药。 杨清文曾暗暗猜测过,拥有这两种药方的恐怕都是百年大族,莫不是跟他一样,都是为了让族人能在这动荡的时候有点立足于世的资本才将药方献出去的? 可是如今见到了金疮药的主人才觉得自己狭隘了。 田蔡之前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隐藏身份,杨清文也知道了这姑娘孤身一人生活在辽省的一个小山村里,是那个地方的基层医生,每年领着生产队的工分,那是很少的一笔钱,献完药方以后的生活跟以前并无不同,甚至这次也只是被请过来帮忙的,之后还要回去。 “这姑娘的一身医术,在那种小村子里呆着,简直就是浪费!”杨正平忍不住为田蔡打抱不平。 另外几人没说话,但从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第272章 色诱 杨清文这次没斥责小儿子,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有什么想法?” 众人眉头紧皱,纷纷看向杨正光。 杨正光是杨家这一辈的老大,每次说点什么都是从他开始。 杨正光一开始无动于衷,后来被几人火辣辣的视线看得实在受不了,这才轻咳一声,“父亲有没有试图留下小田大夫?” “废话!” 杨正光被噎了一下,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很快就调整过来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小姑娘对身外之物兴趣不大,对名声什么的也不看中,不然不能一直窝在个小山村里,就这样的医术在身,估计在当地名气也小不了。” 几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杨正光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之前父亲说过,这姑娘双亲皆亡并无亲人,一般这样的都比较渴望家庭,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另一方面入手,比如,咳咳,色诱?”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杨清文一拍大腿,不过看到几个儿子都在这立马端出一副高人样,“咳咳,说得这么难听呢,人家现在那叫谈对象,咱们杨家可是正经人家,可不兴那乱七八糟的什么色诱!” “父亲教训的是,是我言语不当了,咱们应该算是美人计。”杨正光顺水推舟应道。 这个说法听着还不错,杨清文满意的点点头。 杨正平看看几人,啧啧两声,“那你们研究研究派谁去?” “怎么着,跟你没关系了是不?”杨清文就看不上小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客气的呛声道。 杨正平无所谓的摊摊手,坏坏一笑,“谁叫我没儿子呢!” 杨家这一辈兄弟四人,杨正光、杨正荣、杨正国都已经结婚了,也都生了不止一个儿子,只有老四杨正平,性子一直定不下来。 相看过的姑娘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一开始家里亲戚给介绍了个姑娘,见面以后嫌人家姑娘眼睛小怕遗传给孩子,杨清文就想着给他找个眼睛大的,结果真找了眼睛大的,见了面他又嫌人家眼睛太大像死鱼。 再之后这个嫌人家腿短,那个嫌人家腿长,这个短头发不好看没个姑娘样,那个头发太长了像女鬼,这个不爱笑那个太爱笑,反正就没有他挑不出的毛病,于是就这么拖着拖着,一直到现在已经三十六了还是个老光棍! 这两年已经不再相看了,因为杨正平在相亲市场上的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偏生这小子是兄弟四人中长得最好的一个,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弄得杨清文一看见这个小儿子就来气。 于是这会儿杨正平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几人商量将杨家的哪个孙子派出去勾引,啊不,是追求小田大夫。 他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撇撇嘴,那几个侄子他都看不上何况是人家小姑娘,人家姑娘是年轻又不是瞎,仗着人家见过的男人少就想把人忽悠回家,这种事也就他家老头子敢想了,再说了,万一人家就是看不上家里那几个歪瓜裂枣呢,他们还能死缠烂打不成,老头子这算盘打的,小心结亲不成反结了仇! 杨家父子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将几个年龄相当的孙子都派出去,万一有个能成的呢? 于是接下来几天,田蔡在医院就没个消停日子,总有不认识的杨姓大夫过来找她说话,东拉西扯说些没营养的,让人烦得不行。 田蔡去找了这片营区的邓师长,经过他的同意后,她总算获得了在营区自由行走的权利。 田蔡没事就背着自己的小背篓进山采药,这边地属南方,很多没见过的药草,让人每天流连在各个树林不知疲倦。 刚开始田蔡两天不出现在医院里,很是让杨家的人一通好找,后来知道这姑娘每天都背着背篓出去采药,几个心眼多的就投其所好,要跟她一起去。 田蔡看着眼前一张张热情的脸,觉得脑瓜仁子一蹦一蹦的疼。 在靠山村时候不是没有人追求她,只是那些人表达的没这么直接,而且在她表露出没有想法后,大多数就不再往跟前凑了,唯一一个还算一直在她附近晃悠的就是秦岭,只是这人从没明确表达过,田蔡也就懒得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可是现在呢,也不知道是这边的人对待感情特别外放还是怎么的,她说也说了,拒绝也拒绝了,甚至冷脸都甩了,这些人就跟听不懂一样,前仆后继,让她烦不胜烦。 这天一早,田蔡连饭都没吃就躲进了山里,反正这附近林子多,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片。 刚走出没多远,就察觉出身后有人跟着,她定住脚步回头去看,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姑娘。 那姑娘见田蔡发现她了,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走到田蔡面前,目光不善的看着她,“你就是田蔡?要跟小杨大夫谈对象的就是你,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黄娇娇上下打量了田蔡一番,不屑的道。 黄娇娇是战地医院的护士,她所在的黄家早些年也颇有名望,跟杨家称得上世交,只是这些年跟以前到底不同,不然也轮不到个大家小姐到医院干伺候人的活儿。 这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吃了多少亏也没长记性。 田蔡也学她的样子,用更加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遍,“真不知道你今早吃的什么,怎么满嘴喷粪呢,怕不是吃的屎?” 黄娇娇被田蔡粗俗的话气得跳脚,“你!” “我什么我,是你跟条疯狗似的上来就咬, 我都不知道你嘴里的小杨大夫是谁我就要跟他谈对象了?你怕不是脑瓜子有病。” 黄娇娇惊讶,“你居然不知道小杨大夫是谁?” “不知道。” 田蔡接着道,“杨家那么多人,我认识杨正平就行了,剩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黄娇娇一呆,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她想明白以后第一时间向田蔡道了歉,道完歉也不等她说什么,转头大步离开了,她还得找人算账去呢。 “有病?”田蔡皱眉念叨。 第273章 回去 她以为这次就是意外,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里,同样目的的姑娘她碰到了不止一个,有的性子还算含蓄,知道委婉表达,有的直接说明来意,还有一个疯起来大喊大叫,好像田蔡抢了她丈夫一样,弄得当时被人围观的她十分尴尬恼火。 田蔡也是这时候才弄明白杨家的辈分,目前最小的一辈居然是从杨东开始的,想到这段时间他们几个男青年变着法的往上凑,见天跟她玩偶遇那一套,真遇见了也废话连篇,田蔡很快就猜测出杨家的意思,顿时被恶心够呛。 杨清文这个人她并不讨厌,算是个难得没架子的长辈,杨家其他几人多多少少也曾打过交道,除了杨正平嘴巴不饶人以外,其他看着都挺正派的,所以对他们有这种想法觉得很不可思议。 难不成杨清文在家族内部悬赏了? 她算了算出来的时间,就直接去找邓师长,要求回去,却被无情的拒绝了,理由是那几个人还没脱离危险,这边还需要她。 说是没脱离危险,实际上都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体还比较虚弱,需要调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机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再慢慢进行康复训练,很快就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靠山村。 咪咪叼着野兔顺着篱笆上开出的小门进了院子,等进到前院才发现田蔡不在家,它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原本高高翘起的尾巴不知不觉间垂了下来。 它将野兔放在地上,朝着房门“喵”了一声,见屋里一直没人出来,整只猫肉眼可见的颓丧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委屈巴巴的趴坐在屋门口,低下头将下巴放在爪子上,轻轻嗷了一声,眼睛一直望着大门口,仿佛心里想的那个人能忽然出现在那里,一如往常揉搓它的大脑袋,笑着说,“咪咪,我回来啦!” 秦岭是在田蔡离开的第二天得知消息的,当时他拎着从县里买回来的肉过去,刚要敲门就见大门被铁链锁着,跟以往完全不同的铁链让他察觉出不对,慌忙跑去张德发家询问情况。 以往田蔡去县里或者出外诊,都是用草绳将大门拴上,这次直接用了铁链,可见不是短时间离开。 这要是别人问田蔡干什么去了,张德发不一定能告诉,但秦岭在他心里就跟自己儿子似的,再说他早就知道这小子对小田有意思,也挺看好两人的,这会儿就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 “你也别怪小田,当时她走得急,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话,就连介绍信都是别人帮着开的,不过我问了,那边的事情一完她就回来。”张德发见秦岭面色不好,安慰道。 心下却在叹气,这姑娘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道对两人来说是不是好事,这么下去,秦小子跟小田的差距越来越大,还怎么配得上人家。 秦岭眼里划过一丝黯然,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离开了。 而正在知青院的修正言看完上面传来的消息后,将纸条团团趁着没人,直接扔进了灶坑里,看到那个不大的纸团很快被火苗吞噬,他这才吹了声口哨。 回屋一连换了两件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又重新洗了头发,确定穿这件衣服显得自己最精神,这才拎着东西往田家小院去了,他都想好借口了,就说给她送点家乡特产,作为她将自己治好的谢礼。 哪怕田蔡不肯收,两人也算有了单独接触的机会,到时多说几句话,次数多了就熟悉起来了。 他想得好好的,到了近前才发现,田蔡家的大门居然上了锁,这人又哪去了? 明明是个村里的大夫,怎么三天两头不在家! ------------------------------------- 时间很快就过了半个月,大病房的几个人陆续可以下床走动了,田蔡这次来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她在几人能下地的第一天就向邓师长提出离开。 邓师长当然不同意了,他这些天不拦着田蔡在营区乱走,就是想让她喜欢上这个地方,最好能留下来,这样以后再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搭着挺大的人情再千里迢迢将人请回来。 这也是他在看出杨清文的意图后并未阻止的原因,在他看来,杨家那几个小子也算有点可取之处,现在年轻人谈对象不是都讲究有共同语言吗,那小田大夫找个大夫也更有话说,可是几次接触下来,看田蔡一直在躲,就顺水推舟同意了田蔡在营区里晃悠的申请。 杨家的小伙子没看上,部队里还有啊,要说这边境,除了山多树多还有什么最多,那不就是年龄相当的小伙子了? 可小姑娘在这青山绿水的地方晃悠了十来天,离开的心思一直没下去过。 邓师长还想劝两句,被田蔡一句“止血粉还想不想要了”给噎了回去。 于是,田蔡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去。 她之前就想借此机会去老家看看,看看年轻时候的爷爷,不知道这时候跟奶奶结婚了没有。 田蔡看了看手里的介绍信,这是一张比16开还要小的纸张,上面写了自己的姓名、年龄、出身、所属生产队、出行原因、以及时间和目的地,上面还盖了两个公章。 田蔡的介绍信上,时间和目的地两栏,都是空的。 当时于师长并不知道详细地址,而且军区在边境驻扎的地方怎么可能公开,田蔡一路都是跟两个解放军一起走的,这东西只在进军营的时候用了一下,其他时间用的都是刘继东出示的证件。 这会儿看着空白的目的地,田蔡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回程能不能自己走。 田蔡趁着房间里没人,数了数身上带的钱,她当时急匆匆的收拾行李,根本没多想,所以身上只带了三十多块钱,真要是回去一趟不知道够不够。 至于回去的办法,她都想好了。 第274章 火车 她收拾完行李,就背着来时的小竹篓去找邓师长,向他表达要自己坐火车回去的想法。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女同志单独坐车太危险了,”邓师长一听,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田蔡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长得又好看,他们将人借过来救人,现在功成身退了就放任她自己回去,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回头老于知道还不得劈了他。 “之前跟他们坐车过来,一路上也太遭罪了,我回去想要坐火车,最起码坐累了还能起来溜达溜达。” 邓师长解释,“当时来是因为赶时间,这回去就不着急了,你要是想坐火车我就让他们坐火车送你回去!” 田蔡不同意,跟他讨价还价,最终在一袋子止血粉的诱惑下,邓师长松口了。 要说止血粉这个东西,那可是哪个部队都抢破头想要的,只是田蔡平时出货量太少,每次轮到他们就只给一点点,在边境出生入死的战士那么多,他恨不得每个人都是全须全尾的回来,多争取点止血粉也能多一点活下来的机会不是? 自打田蔡同意单独给他们配置止血粉了,邓师长就在营区腾出了个帐篷给她,还派出自己的勤务兵过来帮忙,让田蔡能心无旁骛的配置药粉。 田蔡将需要的药材报给他,当然不是全都用来做止血粉的,这边有医院的关系在,需要的药材很快就送了过来。 勤务兵又叫了几个小战士,一起帮着田蔡将它们磨成粉。 接下来田蔡将自己关在帐篷里,除了吃饭和方便以外几乎不出去,用了三天时间配出了一袋子的止血粉,顺便还做了不少解毒丸和驱虫粉,她将这些药粉分别用不同的布袋子装好了摞在一起,足足装了半麻袋。 邓师长看见那些药粉时,直接笑歪了嘴。 几个在营区的团长听到消息更夸张,一个摞一个扑过去抱着麻袋不松手,“给我分点,给我分点!” “师长,我们团这次的战斗可出了不少力,你怎么也得分我点?”一个脸上画着油彩的男人最后进来的,看那堆人把麻袋压住了根本抢不到,于是率先嚷嚷起来。 “那我们也没少出力我们也得多分点!”另一个汉子不甘示弱。 剩下的人纷纷吵嚷起来,“这话说的,好像谁干活少似的!” “师长,你给评评理!” “对,师长,你看我们要的也不多,就给我们来那么五分之一就行!” “还五分之一,我们团可没那么贪心,我们十分之一就行!” “我们也不贪心的,给点就行!” 刚刚还勾肩搭背的一群男人,这会儿就为了点药粉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这些人吵归吵,闹归闹,大家一点私心都没有,都是为了能把这样的好东西送到前线战士的手里,到时候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邓师长脸都黑了,走过去一人踢了一脚,“你们都给我上一边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几个男人这才嘻嘻哈哈着从麻袋上起来,你捅我一下我给你一拳的站在一边,等着邓师长分配。 田蔡看得好笑,不过药粉已经送过来了,接下来人家怎么分就跟她没关系了,她也要准备返程了。 “小田啊,你这样,今天就在那帐篷里再休息一晚上,明早我就让人去给你买票。”邓师长打发了几人出去,端起笑脸对着田蔡和蔼道。 “好。” 等人走了,邓师长才和政委老孙商量起这些药粉的分配问题来。 “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能行吗?”孙政委担心道,这姑娘长得太扎眼了。 邓师长摇摇头,“她要自己走就自己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不愿意让人管,我家那个也这样,到时候跟铁路那边打好招呼,路上找人照顾着点,再告诉老于到站时间,他肯定能派人过去接。” 孙政委这么想想,也觉得问题不大,这才点点头不说什么了,说起田蔡就忍不住想到她这次来的目的,“我今天去看,陶营长已经可以下地了,据说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训练,最关键的是这次中毒不会对他以后有影响。” “嗯,我也听说了,”邓师长长舒一口气,叹道,“这回小田大夫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不然白瞎了这个好苗子,上面正打算成立一个特殊队伍呢,就是要从各个营区抽调最出色的战士,再经过层层选拔,选出精英中的精英,以陶亮的实力,去那就是板上钉钉。” 孙政委也十分认可陶亮的实力,而且往那种地方输送的人才越多,也更加证明他们部队的实力。 “明天我过去送送小田大夫。” 邓师长点点头,“多准备点吃的。” “好。” 第二天田蔡跟于师长谈过后,拿上了他给的东西,独自踏上北上的绿皮火车。 “饿了就从里面拿点吃的,这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也别推辞,这边天气热也就能吃两天,剩下的路上别省着,想吃什么就自己买点,钱不够我这还有,有什么事就去找乘务员,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会看顾着你点的。” 孙政委帮她将竹背篓和那一大袋吃的一起放在上面的行李架上,絮絮叨叨拉着田蔡说了好半晌,临下车的时候又塞给田蔡一个小布包,再三叮嘱她一个人要小心。 等田蔡反应过来里面装的是钱时,孙政委已经先一步下车了。 紧接着火车就开动了,田蔡伸头出去,云省的阳光洒下来,照在她白嫩嫩的脸上,她看着站台上的孙政委几人,攥紧手里的布包用力朝他们挥挥手。 田蔡本来想将布包扔回去的,可她身上带的钱确实没有多少还挺需要的,最终还是决定收下了,大不了回去多做点药粉邮寄过来。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田蔡这才有心情研究路线。 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从云省往辽省去,怎么都会经过河省,到时候她就在那边下车,到地方了再打听。 想好以后,这才有心情看看这个年代的绿皮小火车。 第275章 爷爷 经过漫长而难熬的几十个小时,田蔡在这天中午十二点,终于抵达了石市的火车站。 十月末的河省并不算太冷,而且这时候正是中午有太阳照着,田蔡刚过苏省就换好了棉衣,这会儿下车一点没觉出不适应。 她下了车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明明小时候还跟着田爷爷田奶奶在这边待过几年,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十分陌生。 田蔡想到这不禁失笑,能不陌生嘛,明明这时候田爸还没出生呢,她还要再晚将近三十年。 田蔡跟着人流往外走,熟悉又陌生的乡音充斥耳边,让她听了不禁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石市并不是最终目的地,她还要往沧市去,田蔡跟车站的人打听后重新购买了车票,转乘另一辆火车在下午四点半到达了目的地。 到地方了田蔡先在车站附近找了个招待所,凭借身上的介绍信开了个房间。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她第二天一早精神奕奕的坐上了开往献县的汽车,不知道是不是马上要见到田爷爷的兴奋,让她觉得汽车上原本难闻的汽油味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田蔡下了车继续跟人打听,她只记得田爷爷家是在献县下面的一个镇上,不知道是叫怀镇还是淮镇,那个镇上的田家庄,生产队的名字叫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田蔡运气还算不错,才打听了三个人就问到了。 王大妈打从刚刚就看见这个小姑娘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姑娘在人群中也太显眼了点,那面皮子白的,就跟富强粉擀出来的饺子皮似的,一点杂色都没有。 那姑娘跟旁边坐着的人打听什么,王大妈就听了一耳朵,听见那姑娘的声音还忍不住在心里叨叨两句,这姑娘说话那调调,就跟广播里的播音员似的,标准话说得这叫一个好,这年头要是没点特殊工作,可没人主动去练习标准话。 等听明白了她在问什么,王大妈又不禁转头看了一眼。 田蔡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打量过,对陌生人的视线早已经免疫,这时候察觉一道视线反复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恶意,只是好奇,田蔡转头看过去,跟再次望过来的王大妈对了个正着。 田蔡见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而且面容慈祥打扮利索,就扯开个笑容,朝她点点头。 王大妈不知怎的,老脸一红,赶忙转过头来,又过了一会儿见小姑娘还在跟人打听,这才忍不住再次回头,跟后面坐着的老头换了个位置,看向另一边的田蔡,“小姑娘打听田家庄,是要找谁吗?” 田蔡一见这大妈凑过来,就猜她应该知道,赶忙笑着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出来,“我有个姑姑嫁到那去了,这次我正好休假,我爹娘就让我过来看看,只是好几年没见过了,家里只有她之前寄过来的地址。” 王大妈恍然大悟,难怪这闺女口音不一样呢,她端起笑脸和蔼道,“要说这田家庄我还真就知道,我小姑子也嫁到那边去了,你姑姑嫁的男人叫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我爹娘也没说,只知道是姓田,所以我就打算到了田家庄再打听。” “哎呀闺女啊,这你可不好打听了,那田家庄上百口人,大部分都是姓田的呢,”王大妈忍不住拍着大腿道,“田家庄田家庄,那可是老田家的大本营,据说出了五服的田家人都住在那呢,这些年少有搬走的。” 这点田蔡并不担心,她清楚记得自己爷爷奶奶叫什么,到时候换个人打听下,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让眼前的大妈知道了,“等我到了田家庄再找人打听!” 王大妈跟田蔡搭上了话,这一路上嘴就没再闲着过,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那么多话要说,正好田蔡也想知道更多这边的情况有意配合,两人一人说河省话一人说普通话,倒是也聊得热乎,等到了淮镇,田蔡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个差不多了。 因为王大妈要去的是距离田家庄不远的大王庄,她能跟着王大妈一起等车,快到地方才分开。 田蔡坐在颠簸的驴车上,努力压抑住突然加快的心跳,往那片略带些熟悉的地方看去,想起对她有求必应的田爷爷,她的心就涨的满满的。 突然,田蔡的视线被对面勾肩搭背过来的一群小伙子吸引了。 她越看越觉得中间那个剃着小平头的瘦高个眼熟,然后田蔡冷不丁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吗? 她以前明明还在家里的老相册看见过的,当时她还说什么来着,说爷爷年轻时候真帅! 田蔡脸上忍不住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盯着他们的视线越发灼热。 几个小伙子也看见了过来的驴车,一抬头就看到了车上皮肤白到晃眼的田蔡,在乡下很少能见到长相这么标致的姑娘,几人都呆住了。 只有田爷爷,抬头看了田蔡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田蔡却忍不住因为田爷爷看过来那一眼湿了眼眶,爷爷两个字硬是被她咽了回去,说出来怕是得被人当成神经病。 等错过身,田蔡鬼使神差的提前下了车,跟了过去。 这几人是到附近的山上砍柴,到了地方就四散开来,不过距离都不是太远,有点什么事吆喝一声都能听得见。 田蔡没打算和田爷爷相认,就算她想相认也根本不可能,到时候跟他怎么说,说我是你几十年后的孙女,现在过来看你了? 按照时间线推断,她爷爷现在应该才二十二岁,还没对象呢,更别提结婚了,不过已经有了暗恋的姑娘。 田爷爷想到于师长和太奶奶的关系,心念一动给自己重新捏造了个身份,她朝着正在低头干活的人出声道,“同志,可以跟你打听个人吗?” 田雪峰一抬头,见说话的人是刚刚见过的驴车姑娘,不禁有些疑惑,距离他刚才碰到人,可是有很长一段距离了,这姑娘怎么跟到这来了,不过他不觉得一个姑娘能把他怎么样,“你要打听谁?” 田蔡在心里说了句冒犯,然后继续道,“请问你认识杨书芹同志吗?” “杨书芹?”田雪峰愣了,那不就是她娘的名字吗? 第276章 太奶奶 “你找杨书芹干什么?” 这时候爷爷已经知道了太奶奶和于师长的事情,而且太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于是她淡定道,“我家长辈让我过来的看看她。” 田雪峰听得更糊涂了,他家在外地并没有亲戚,“杨书芹是我娘,你家长辈是谁?” “我家一位长辈以前和杨同志是邻居,当年受了她不少照顾,后来搬走了依然没忘记杨同志的恩情,这才让我来看看她。”。 田雪峰狐疑的看着她,他怎么不知道他娘有什么搬走的邻居,正要说出口突然想起村里的闲言碎语,到嘴的话换了一句,“你家长辈叫什么?” 田蔡看他那样就是猜到了,于是干脆道,“我家长辈姓于。” 田雪峰沉着脸不说话。 要说他对这人的感觉也挺复杂的,在他小时候父母感情还不错,主要是他爹,对他娘虽然不算关怀备至,至少也能算得上知冷知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爹就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对待母子俩的态度也越来越冷冰冰。 那时候他还小,不明白因为什么,就跑去问他娘,可他娘听了只是抱着他哭,几次后他就不再问了。 他记得小时候,那些在村头大榕树下闲聊的村里人,经常指着他娘嘀嘀咕咕,每次这时候,他娘就恨不得领着他绕路回家。 等他渐渐长大一些了,终究从村里的闲言碎语中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候他爹已经冷漠了很多年,还悄悄跟村里的寡妇好上了,他有一次见他爹半夜出去,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跟了上去,知道这件事后他一直都假装不知道,生怕他娘发现了更加难过。 有时候晚上躺在被窝里田雪峰忍不住想,要是当初他爹没有娶他娘,还会不会有他的出生?那他会投生在哪里,如果他娘还是他娘,那他的亲爹会是谁,能是那个据说成了解放军的人吗? 如果那个解放军当了爹,也会对他不管不顾吗? 十五岁的时候,他爹意外去世,家里只剩下母子两人,他正式担起养家的责任也就没那么多时间七想八想了。 田雪峰弯下腰将最后一捆柴火绑好绳子,一使劲儿扛起来放在自己背上,埋头往家走。 田蔡见他不搭理自己,就腆着脸跟在后面,心想反正你也撵不走我,我就跟着。 快进村的时候田雪峰站住了,回头看着田蔡不说话。 田蔡讨好的笑笑。 田雪峰冷着脸又转过头去继续走,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跟上”。 田蔡赶忙乐颠颠的跟上去。 太奶奶家就在村口往里一点,田蔡大概位置还是记得的,这会儿看到村口的大榕树,觉得十分眼熟。 脑中晃过一个念头十分清晰,这大榕树下应该有三个长条凳子,其中中间的那个凳子面上有两个被虫蛀的洞,像两只眼睛一样并排在一起。 她绕过去特意看了一眼,居然真的有!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能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只能归功于露水改造了身体使记忆力变得愈发好了。 难不成二十多年后这凳子还在?看它们现在破旧的样子田蔡很是怀疑,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呢! 田雪峰往后看了一眼,见那姑娘跑到大榕树下晃悠去了,不禁有些无语,见她正要抬头就赶忙转回来,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家走。 进了村,田蔡就能找到家里的位置了,她忍不住四处看,埋在记忆深处已经模糊的那些回忆重新清晰起来。 见田爷爷就要拐弯了,她赶忙小跑几步跟上,一路进了田家。 “娘,我回来了。”田雪峰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后,就直接去后院放柴火了。 田蔡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发现现在的田家跟她记忆里天差地别,院子倒是像以前那样大,房子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是黄泥混合着稻草做的房子,低矮逼仄,窗户狭小,跟田蔡自己的房子一样没有玻璃都是糊得毛头纸。 正房三间,左右两边看着应该都是卧房,中间是堂屋,看田爷爷放柴火的方向,厨房应该是建在后面的。 这院子跟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没有院墙,充当院墙的都是篱笆,细长的树枝立着站成一排,中间用两根木条前后夹住,就这么简易的支撑着,谁家院子发生点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田蔡正看得出神,就听到屋里传来两声急促的咳嗽声,一时没忍住快步上前掀开了门帘。 昏暗的屋内,炕上歪靠着个头发灰白的瘦削老人,她身上穿了件灰色的衣裳,在胳膊肘和前襟各打了块补丁。 老太太刚往痰盂里吐了痰,听到门帘掀开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家儿子,一抬头就见到了个面生的白净姑娘站在门口,她努力止住咳嗽,尽量让自己清晰的问出来,声音还带着略微的沙哑,“姑娘,你要找谁啊?” 田蔡看着只活在爷爷口中的太奶奶莫名心酸,明明也就不到五十岁的年纪,怎么就看起来这么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瘦的原因,那脸上都是皱纹不说,头发也已经白了大半。 田蔡眼圈发红,哽咽着说不出话。 老太太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那姑娘说话,屋里昏暗她也看不出站在门口的田蔡脸上什么表情,只微微笑着十分和善的说道,“你是不是村里的知青呀?到这来是要换点什么吗,我儿子在外面,你要换什么可以去找他。” 田蔡还没等说话田爷爷就进来了,她被挤到一边,倒是正对上了太奶奶的目光。 田雪峰飞快的看了田蔡一眼,“娘,她是路过的,来咱家讨碗水喝。” “哦哦,这样啊,那你快领着人家倒水去,记得用外面的碗!”老太太指挥儿子去给姑娘倒水,没忍住又看了那姑娘好几眼,总觉得莫名眼熟。 田蔡原本要说的话就这么被田爷爷给瞪了回去,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道,“谢谢大娘!” 她趁着田爷爷倒水没空管自己,就十分自然的凑了过去,笑眯眯的道,“大娘你这是咳嗽呢,什么毛病引起的呀,有没有看大夫?” 田蔡没想到太奶奶一见她过来,赶忙往后退去,还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声音含含糊糊的,“姑娘你赶紧离我远点,我这可是传染病呢,你快到门口去。” 第277章 肺结核 田蔡一愣,这才想起以前田爷爷说过,太奶奶当初是死于肺结核,她居然给忘了。 这会儿她突然觉得上天让自己习得一身医术后回来,没准就是老天爷看田家几口人上辈子救死扶伤无数而送的礼物。 田蔡的身体被露水改造的对这种一般的病毒都免疫,不过为了防止老太太担心,她十分自然的从包里掏出个口罩戴上,弯着眼睛道,“忘了跟您介绍了,我叫蔡蔡,是个大夫,正巧可以帮您看看。” 老太太一脸怀疑的看着她,根本不信,“蔡蔡小姑娘,肺结核可不是闹着玩的,被传染了是会死人的,你年纪还这么小,可不能因为这就说自己是大夫!” “我真是大夫,有证的那种,只是这次出来的急没带,”田蔡又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给她看,“你看,我是中医大夫,会针灸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带着针?” 老太太迟疑了一瞬,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使劲摇摇头,“不行,你还是不能过来,你就算真是大夫也没有用,我这病去镇上和县里都看过了,根本就治不了,你看了也白看。” 田蔡劝了她半天老太太都不信,等田雪峰倒完水过来她赶忙招呼,“雪峰啊,你快把这小姑娘领出去,我说了我这病传染她还非要过来,一点都不听说。” 田雪峰视线转向田蔡。 田蔡赶忙举着自己是手里的银针着急道,“我真是个大夫,我治好过的病人多了去了,让我给大娘看看,该开药开药,该针灸针灸,我保证,很快就会好的!真的!我、我治不好不要钱的!” 田雪峰看着她手里的银针抿了抿唇,他想起叔爷爷让放弃治疗的话,迟疑道,“你不怕传染?” 田蔡马上道,“我不怕!” “那你真有把握治好我娘?” “真有!” 这个必须有,没有也得有,何况她还有露水在呢,怎么会没把握? 田雪峰转向炕上的老人,目露祈求,“娘——” 老太太看他这样,也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她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不忍心再看儿子央求的目光,转身从炕柜上拿了个棉布缝的口罩戴上,重新坐到前面来。 田蔡见她愿意配合,也十分自然的走到近前,耐心道,“大娘你就放心,我从不撒谎的,您跟我说说这病生了多久了?” “有半年多了。” “除了咳嗽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有时候会发烧,吃一段时间卫生院给开的异烟肼就能好一些,但平时也没断过咳嗽,而且从立秋开始,我娘就经常咳血,最近吃药都没什么作用了。”田雪峰十分详细的说道,这些是他每次看大夫都要提供的信息,所以他十分认真的观察母亲的症状,这会儿说起来也头头是道,“之前在县卫生院,那里的钟大夫说这叫活动期肺结核。” 田蔡转头看了田爷爷一眼,知道这时候他已经在潜意识里对医学方面的东西更加关注了,只是不知道这时候他有没有萌生学医的想法。 她给老太太摸了脉,又查看了她的舌苔和刚才吐的痰,心下稍稍一松。 肺结核是慢性的呼吸道传染病,也是一种历史悠久的疾病,我国古代称之为肺痨,现在这个时候它的存在如同后世的癌症,虽然有治好的几率,但都是极小的。 好在老太太现在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不然她一下子将人治好了,那可就太玄幻了点。 看两人紧盯着自己的视线,田蔡也没卖关子,十分肯定的道,“能治!” 田雪峰听了这话双眼放光,骤然狂喜,说出口的话都带了颤音,“你、你说真的?” 田蔡点点头,“不过我现在没带药,今天先给大娘扎几针,最起码让您能舒坦点,明天我弄到药再配出来,吃上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田雪峰可是一天都不想等了,他赶忙问田蔡,“都需要什么药?我来想办法!”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急急解释,“我不是要偷师,我就是、就是着急,真不是要偷你药方的!” 田蔡可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她来的这两年可没少用田爷爷自己的方子,她用起来时候可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呢,现在给人家个方子算什么,何况这药方中最关键的东西还不是药材。 “我不怕你看,你要看会了不是更好,”田蔡从包里掏出纸笔,将十灰散的药方写在上面,顺便又在旁边写了个方子,“这第二个方子是止血的,如果咳血厉害可以用它止血。” 田雪峰见田蔡真的不介意,这才将纸接过来看上面写的药材名字,“荷叶、侧柏叶、白茅根、茜草根、栀子、大黄——还有剩下这些我应该都能弄到,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留下田蔡和太奶奶大眼瞪小眼。 “姑娘,我儿子已经走了,咳咳,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就我这病还能咳咳活多久?”老太太见儿子走远了,悄悄问田蔡。 田蔡一愣,这才知道老太太刚刚就压根没相信过自己,看来她不得不露一手了,“您把衣服脱了,我先给您扎几针,您就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吹牛了。” 老太太看田蔡的表情不似作假,于是半推半就着将身上的衣服脱了,田蔡从另一个小瓶子里摸出个酒精棉球,挨个给银针消毒后毫不迟疑的在她身上下了针。 刚扎完老太太还没感觉,不一会儿就感到一缕缕热气在身体里涌动,渐渐汇聚的热气越来越多。 那热气仿佛会动一样在身体里游走,原本喉咙的痒意都消了不少。 “哎别说,你这小姑娘还真厉害,老婆子现在觉得舒服了不少,都不想咳嗽了。”老太太又等了一会儿,还做了几个深呼吸,喉咙都没有咳意传来,这才不得不佩服的看向田蔡,这姑娘看来是真没说谎,那—— “我都跟您说了,我是个大夫,还是个很厉害的大夫,我说能治好就肯定能治好!” “好好好,大娘错了,大娘啊,这回是真信了!” 第278章 婶子 等田雪峰回来就见自家老娘和那个小姑娘相谈甚欢,亲热得仿佛一家人。 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田蔡见人回来了,起身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药材,打开挨个翻看了,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抬头问,“有能熬药的锅吗?” 田雪峰点了点头,领着田蔡往后院厨房去了,他心里有那么一丢丢愧疚。 他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人的,刚刚去叔爷爷那拿药的时候也顺便给人看了药方,他一开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叔爷爷帮着看看这药方是不是真有效,没想到叔爷爷看到那药方大为惊奇,非说那药方从君臣配比上看十分精妙,对他娘的病症有奇效。 还问他药方是从哪来的,要请教一下那位高人,吓得田雪峰再不敢多说,赶忙赊欠了药就回来了。 他私自将这姑娘的药方给了别人看,还不知道对人家会不会有影响呢。 田雪峰拿出个缺了个口的砂锅,“用这个!” 田蔡鼓了鼓腮,什么都没说,打水将砂锅清洗干净后,架在他搭好的临时灶台上,十分自然的当着他面舀了一瓢水进去,问他,“你一直盯着我是有事?” 田雪峰又看了她两眼,最终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没事!” 说罢,转身出去了。 田蔡悄悄松了口气,他要是一直在这自己的露水就放不了了。 田雪峰将田蔡丢在厨房,自己回了他娘那屋。 老太太往他身后看了看,“蔡蔡呢?” “熬药呢!” 老太太伸手拍了他一下,佯怒道,“你个败家孩子,人家是客人呢你就让人家干活,你是干什么吃的!” 田雪峰丝毫不为所动,他一屁股坐在自家老娘身边,“娘,她不是知青。” “不是知青?”老太太疑惑了,“那你从哪请来的?” 田雪峰动了动唇,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瞅她眼熟不?” “这孩子的脸看着是有那么点眼熟,不过我认识的人中可没这么标致的,也没谁家闺女长这么白。” 老太太说得是真的,自打见着田蔡她就觉得有些面熟,不过人老了记性不好,一时没想起来。 田雪峰一听,看来他娘还是没忘了那个姓于的,他可不能让那丫头说出自己的身份,要是勾起她娘的伤心事可就不好了,老太太本来就生着病呢,回头再病情加重怎么办。 他又跟老娘说了几句,这才回到厨房,见田蔡的药还没熬好,直接拽了个板凳过来坐在她对面,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 田蔡被他看得受不了,“你干嘛?” “我想了想,你不能说你姓于,”田雪峰握着拳头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住不自在,“反正你绝对不能在我娘面前说你跟那个姓于的有关系。” 田蔡撇撇嘴,“那我说我也姓田总行了?” “那行。” 田雪峰满意了,等田蔡熬好药,就主动端进去给炕上的老娘喝,田蔡紧跟其后。 “大娘,这段时间您就好好歇着,多吃点好的补一补,回头养好了身子,等您儿子家有了孙子,还得您帮着看孩子呢!”田蔡俏皮的眨眨眼。 老太太一听,赶忙摆手,“哎呦不行不行,可不想要孙子,还是孙女好,孙女贴心!” 田蔡:“……呵呵。” 那您可要失望了,据我所知,您儿子这辈子也只有一个儿子,倒是有个全世界最活泼可爱的孙女。 那就是我。 田蔡跟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儿话,抬腕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那大娘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您。” “哎,哎,闺女你路上慢点啊!”老太太朝着在一边像根木头似的儿子招招手,“雪峰,快去送送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一直快走到大榕树了,田雪峰才说话,“你住哪?” “县里的招待所。” 田雪峰点点头没再说话,隔着老远陪田蔡等车,等人上了驴车才回去。 啧啧,这性子,也不知道当年她奶奶怎么能同意的,真不招人稀罕。 田蔡坐在晃晃悠悠的驴车上,想着刚刚田家发生的事,可以看出来这时候母子两人日子过得十分困难,她算了算手里的钱,打算明天买些东西回来,剩下的钱再偷偷留下。 她不能在这久待,给老太太扎几次针剩下就得靠药调理,反正也知道地址了她回去还能往这边寄包裹,也算是有个正当理由了。 田蔡回到县里,趁着供销社还没下班直接过去挑拣着买了几样,不挑拣不行啊,这时候买什么东西都要票,那东西她也缺。 还是回去在杜春燕那买了瑕疵品寄过来更划算一些,田蔡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二天她拎着东西过来时,田家院子里或坐或站了几个不认识的妇人,她们看到田蔡一下子咧嘴笑了起来。 “哎呦,这闺女就是书芹说的那个表外甥女了,长的是真标志呢!” “可不是,跟书芹还有那么几分相似,看着就觉得面善。” “对对对,书芹年轻时候就是个大美人,不然能迷得——啊呸,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 “哎呀你说那些干什么,看看这闺女,都是给你表姨买的?我帮你拎着进去你看看也怪沉的。” “小姑娘家家细胳膊细腿的,再累坏了怎么办!” 田蔡瞥到门口面色黑沉的田爷爷,就知道这几个怕都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假装疑惑道,“几位婶子是?” “叫我桂花婶子就行,这是你青霞婶子,还有这个叫三婶,我们都算是你表姨的妯娌,也都住在旁边。”那个圆脸妇人抢先说道。 另两个赶忙跟着附和,“对对对!” “几位婶子跟我表姨家住这么近呢,那平时肯定没少帮忙?”田蔡将手里的东西往田爷爷手里一塞,不由分说就拉住了桂花婶子的手,一脸感激道,“要么老话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呢,我这表姨和表哥,平时多亏大家照顾了!” 桂花婶子脸上露出得色,嘴上却客气道,“哎呀这是什么话,我们都邻里邻居的,还是亲戚,谁家有点什么事儿还不能帮把手了!” “就是就是,都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去年你表哥不在家,都是我家小二帮着挑水的呢!” 只不过水桶碎了而已。 “我还帮书芹洗过衣裳。” 只不过洗破了而已。 田蔡一脸感动的看着田爷爷,“表哥,你说你也真是的,非跟我说表姨没钱看病,你看咱家亲戚们都这么好心,随便管他们一人借个三十五十的,凑一块也能凑出二百来,有了这钱表姨的病肯定能治好,你怎么就不知道跟几个婶子张嘴呢!” 第279章 像谁 几位婶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田蔡可不管这些,继续拉着桂花婶子的手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我表姨得的是肺结核,这病啊就像个无底洞,钱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本来我和表哥还犯愁应该怎么办呢,愁的我们饭都要吃不下了,这会儿看到你们,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人间处处有真情!” 青霞婶子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她悄悄拽了拽沈桂花的袖子,没拽动。 那小姑娘端起笑脸,朝着几人感激的笑笑,继续说道,“我表姨这病,只要钱能到位,继续活个几十年不是问题,你放心,你们只要帮了这一回,我祖宗八辈都忘不了你们!” “嗯咳咳,”田雪峰忍不住呛咳一声,他赶忙低下头,耸动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将到嘴边的笑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桂花婶子用另一只手不自然的拽了拽衣服,脸上的表情僵硬难看,“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锅还烀着豆馅呢,我得赶紧回去,别一会儿都烧干了。” 她抽了两下胳膊,没抽出来。 心想你个丫头片子还能治住了我,一咬牙,胳膊猛然用力往后拽。 按她的预期,这一下肯定能将小姑娘带个跟头,更狠点没准能让她直接抢在地上,叫她心这么坏,居然还想着管他们借钱去给那个痨鬼看病,真是痴心妄想! 结果田蔡就在这一瞬间松开了手,沈桂花一下子失去重心朝后倒去。 “啊——” 噗通 “哎呀婶子——” 田蔡“大惊失色”,赶忙扑过去想要扶起来地上的人,却“不小心”被绊倒,整个人跪趴在了她肚子上,那一膝盖肘子压下来,沈桂花直接翻白眼了。 “婶子,婶子你没事儿,”田蔡微微使力将人扶起来,趁着其他几人还没凑过来赶忙使劲往她人中上那么一掐,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嗷——” 行了,这回醒了。 沈桂花这时候再看田蔡的眼神已经变了,这可是个硬茬子啊,她根本顾不上其他几人的招呼,爬起来就一溜烟回家去了,大门关的哐哐响。 田蔡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温柔和善”的目光转向其余几人,“几位婶子?” “我家衣服还没洗呢,我就先回去了!” “我鸡还没喂呢,我也先走了!” “我、我要回家上厕所!” …… 不一会儿,田家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田雪峰和田蔡两人。 田雪峰一脸佩服的看着田蔡, 那几人都是族里的长辈,他如果向田蔡这样,用不上明天,族叔们就得登门了,这些人一般不会对他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斥责母亲,说她不会教养孩子,甚至说田雪峰不像田家人。 明明母亲是嫁给父亲半年后才怀的孕。 “大娘呢?” 田雪峰指了指屋里,“吃了你给的药,正睡着呢!” 田蔡点点头,多睡觉才能加快身体的恢复,趁着家里没别人,她将昨天在县里买的东西连带着准备好的一沓钱都塞了过去,“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还有这些钱也留给你,我今天就得回去了,一会儿我再给大娘扎次针,之后你就按我给留下的药方抓药接着吃,等我回去再重新配了药丸子给你寄过来。” “大娘的病不能累着,以后好了也只能干些轻省的活,你平时看着她点,一旦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去卫生院。” “我给你留下的药,都是特殊手法处理过的,一定要按顿给她吃别落下,平时尽量吃些有营养的鸡蛋和肉,很快身子就会养好的!” 她看见田爷爷瘦削的脸,忍不住道,“你也是。” 田雪峰听着田蔡的絮叨不说话,他想拒绝的,像对待以前邮寄过来的包裹一样,十分有骨气的退回去,可这次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紧扣着那些东西不松手,这钱,他现在真的很需要。 叔爷爷那拖欠的药费,已经不能再拖了,还有自己想要学医,叔奶奶也明确表达了,不交学费就不许叔爷爷教他。 田雪峰面色窘迫,另一只手在破旧的裤子上蹭了蹭,他喉头动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算、算我借你的,我以后会还的。” 田蔡知道他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性子,听了这话也不推拒。 两人坐在堂屋说了会儿话,等屋里传来动静才进去。 睡了一觉后,老太太的面色已经好多了,田蔡像昨天一样,一边跟她聊天一边扎针。 老太太看着面前漂亮的侧脸,越看越觉得五官有那么几分熟悉,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是哪人啊?” “辽省。”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就我自己。” 本来老太太还要想问她父母都叫什么名字的,可她说家里没人了怎么都不好再问,就十分生硬的转了话题。 倒是田雪峰抬头看了田蔡一眼,那人,居然已经不在了吗? 田蔡中午是跟母子俩一起吃的饭,之后就独自回了县里,收拾行李准备走了,她之前在火车站打听了,开往辽省的火车是下午五点四十的,时间上正好来得及。 老太太等田蔡走了以后又睡了一觉,醒来觉得精神愈发好了,她看儿子的衣袖磨破了,干脆起身坐在窗前,拿了针线篓子缝起来。 一边缝着一边走神,想着自己身子要是真能大好了,以后就不会拖累儿子,攒两年钱就能给他说亲了。 老太太忍不住在脑海中将知道的未婚姑娘过了个遍,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中午刚离开的田蔡。 那张脸—— 哐当,老太太手边的针线篓子被打翻在地,她想起来那张脸像谁了。 第280章 家 田蔡终于在两天后回到了黄县,虽然之前已经给于师长去过电报,她还是下车后第一时间去了县委大院。 “你说你这丫头,也真是胆子大,怎么就敢自己一人到处瞎跑,那姓邓的居然也能放心!!”于师长数落道,他打从接到邓伟民电话后,就估算着日子让人在车站等着。 等来等去却等来了田蔡的一封电报,这小姑娘不声不响的跑河省去了! 还有邓伟民这个老王八,居然敢给她开假的介绍信,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回头两人见了面非得让他好看! 不管他心里怎么骂,田蔡平安回来了就好。 “我这不是一直在黄县憋着没出去过么,忍不住多溜达了溜达,嘿嘿,”田蔡虽说之前就猜到于师长会生气了,真面对的时候也有点发憷,她咽了咽口水,保证道,“我下次不乱跑了,有什么事也肯定第一时间跟您说!” “这还差不多!”于师长见好就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那些都没用,不过他还挺好奇,“小田你跑河省干什么去了?那边还是我老家呢!” “不干什么,就是到处看看,其实我还想去京市来着,可惜时间有点来不及。”田蔡目光闪了闪,假装伸了个懒腰,“哎呀我就不在您这呆着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这一个月都没有人,还不知道得成什么样呢,我都想我的猫了!” “哼,我看还是不够想!”于师长哼哼两声,见田蔡穿得不多,又让小赵找出之前田蔡在这穿过的军绿色大衣,“你当现在天儿还跟你刚离开时候似的呢,赶紧穿上,回头再给你冻坏了!” 田蔡也不客气,她是真冷,走的时候只拿了薄的那件浅绿棉袄,甭管坐了好几天车身上是什么味儿了,接过来绿大衣就套在了身上。 唔,真暖和。 于师长又拽着田蔡说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让小赵将她送回了靠山村。 田蔡进了村就让小赵回去了,一路上看见的树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今天还有点阴天,冷风一吹,她忍不住裹紧了大衣。 又往里走了一些后,田蔡拐去张德发家,到了那倒是没挨念叨,他不知道田蔡具体干什么去了,当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只知道这姑娘被军区借走了。 “回来了正好,赶紧回家,把炕好好烧一烧,”张德发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想起村里的闲言碎语,于是提醒道,“我说你回老家了。” 田蔡秒懂,从他家出来后直奔家里,村里看到她的人都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田大夫回来啦!” “路上都顺利吗?” “哎呦田大夫你可算回来了,我家驴蛋儿前段时间感冒了,我们看病都得去公社,打了好几天针才好呢!” “田大夫那边还有亲戚呢?这次回来还走吗?” 田蔡看这一张张热情的脸,好心情的和他们一一打招呼,“路上还顺利,老家还有个表姨和表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有需要看病的,过会儿就直接过来找我。” “好好好!” 田蔡跟人寒暄完,就快步往家赶。 远远看见自己的小院子,她胸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不知不觉间从心底认可了这个地方,彻底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 田蔡打开锁推门进去,最近没下雪,院子里还算干净,只有一些风刮过来的树叶堆积在角落里,一会儿点火正好都用了。 她拉开屋门,屋里已经落了一层灰,视线转到炕上的小垫子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明明记得走之前将这个小垫子放在了门口,生怕咪咪回来身上脏兮兮的就往炕上去,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趁她不在就自己叼去了炕上,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田蔡将外面的军大衣脱掉塞进炕柜,衣裳也没换,直接干起活来。 走时她怕天气冷了再把水缸冻裂,里面的水都倒掉了,这会儿只能拎着水桶去打水,没水什么都干不了。 田蔡打水时候发现,不过一个月没在家,井边已经换成了手摇的抽水泵,这下子可是省力多了。 打了水先擦洗水缸,然后刷锅烧水,两桶刚刚打回来的水就已经用光了,还得继续去打水。 “要是有自来水就好了!”田蔡忍不住碎碎念,顺便再配上个下水道,用水就能方便多了。 反复三趟,她才将两个水缸都装满,大木盆也装上了水,井水不凉,,木盆里的一会儿还要洗衣服用。 田蔡拿出抹布,先将厨房擦了个遍,之后转战屋里,家里的摆设少,两遍擦完也才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屋子收拾完接下来就是自己了,水已经烧上了,田蔡将大门栓好后,脱掉衣服钻进澡盆里,好好泡了个澡。 洗完澡还要洗衣服,她今天实在是累,一点也不想动,就连晚饭都是随便煮了地瓜粥对付吃的。 田蔡等了一下午,一直到天擦黑咪咪都没回来,她忍不住披上大衣从后院出去,看着不远处黑乎乎的大山,田蔡将手指放进嘴里吹响了呼哨。 深秋的树林里,一只威风凛凛的成年猞猁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跳上高高凸起的山岩,站在这里俯瞰领地。 风吹着它身上漂亮的皮毛,咪咪鼻端轻轻嗅着,仔细分辨其中是否蕴含微不足道的血腥味,它的嗅觉是人类的一千多倍,可以嗅到任何可疑的细微气味。 没闻出什么异常,它慵懒的打了个呵欠,露出嘴里锋利的牙齿。 突然,嘴巴大张的它耳朵动了动,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声音,整只猫都愣住了。 这时候田蔡要是看见它八成会忍不住过去揉搓,张着嘴呆住的样子,实在是太萌了。 咪咪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的像装满了星星。 “嗷——” 一边喊着一边飞快从山石上跳下来,几个闪身消失在树林里。 第281章 忙忙忙 田蔡这几天很忙,连着两天都在给村里人看病,多数是腰疼腿疼的一些老毛病,病不大都挺着不往卫生院去,就等着她回来给看呢! 大多都能自己来她家,只有少数几个行动不便的需要上门看诊。 她领着咪咪刚从周家出来,就碰上了往知青点去的邱小环。 “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邱小环惊喜的看着田蔡,想起刚刚在大队部看到的信件赶忙提醒,“回来了怎么不去拿信,你的信放在那快有一个月了!” “我的信?”田蔡懵,没想起来谁能给她寄信。 邱小环点点头,不由分说推着田蔡往大队部走,“我也刚取完,早知道能碰上你我刚才就给你拿着了,你快去取!” 咪咪看了邱小环一眼,没察觉到危险,这才放任她将手放在田蔡身上。 俩人一起取了信,是从川省寄来的,她看到地址心头一喜,是洪大夫!洪大夫居然给她回信了,这是不是也变相说明,他在那边的处境还不错? 田蔡迫不及待想回去看信,却发现邱小环还跟在一边,她不免有些意外,“你找我有事?” 邱小环脸色有些可疑的泛红,视线不敢跟田蔡撞上,她用脚尖搓了搓地,余光看到田蔡眼睛频频往信件上落,知道人家急着回去,只好快速说道,“我、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洗脸皂还有没有了,还想再买几块。” 田蔡眨了眨眼,她要是记得没错,那个洗脸皂邱小环并没买过呀,不过这话不好直接问出来,“你要几块?” 邱小环见田蔡面无异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要说经过郑旺那事后,两人说话的次数依旧不多,但她对田蔡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一想起自己以前那副嘴脸就觉得脸红,“我还要往家里寄一些,十块!” “那不够了,之前做的都给大家分了,你要是想要得等我二十天左右,到时候新做的一批就能做好了,你要是自己用我倒是能匀你一块。” 邱小环喜上眉梢,“那行啊,我现在就跟你过去拿,剩下的我等你做完了再要!” 于是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田蔡家走,邱小环取完香皂就离开了。 田蔡在自己的日程表上又添了一项,今年去云省错过了采山货的时间,她都忘了家里已经没有皂荚了,看来得抽时间进山一趟。 田蔡将信封拿出来,前后翻了翻,看样子是她寄过去时候塞进去的那个,信封也没有被人拆过的痕迹,她小心翼翼的撕开,露出里面米黄色的信纸。 是洪四清的字。 上面感谢了田蔡的关心,又说了他自己在那边的情况,比田蔡想象中好得多,对于他来说并不算繁重的劳动,虽然居住环境简陋了些,人际关系也没那么复杂,民风还算淳朴。 田蔡拿着信没说话,两人接触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她也能看出洪大夫是那种性子比较纯粹的人,这样的人对物质环境的要求不高,更注重精神方面。 田蔡庆幸他被分到了个还算适合的地方,让他在那边能继续进行他热爱的医疗事业,最起码感谢那个地方,没有对他进行精神上的摧残。 田蔡没着急回信,既然洪大夫那边处境还可以,她就能寄些东西过去了,不能只是上次那种面子货。 还有太奶奶的药丸子,她也没忘,现在药已经磨好了,明天估计就能全做好。 “咕噜” 田蔡伸手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了,她中午饭还没吃呢一直忙都给忘了。 唔 想吃肉。 田蔡眼珠子转了转,蹲下身抱着咪咪蹭起来,“咪咪啊,帮我抓只小鸡回来呗,咱们一会儿吃喷喷香的小鸡炖土豆。” “嗷” 小家伙在投喂田蔡这点上无师自通,她现在越来越懒了,想吃什么告诉小家伙就行,保证能漂漂亮亮的完成任务。 于是咪咪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田蔡一眼,喵了一声就朝着后院跑去。 田蔡转到厨房里烧褪毛用的热水,再打开地窖拿几个土豆上来,削皮切块。 水刚烧开,小家伙就叼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回来了。 “真棒!” 田蔡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将野鸡接过来,舀了开水倒上去,然后蹲下身褪毛。 咪咪现在挑嘴的厉害,平时自己打猎都不吃野鸡,它觉得没多少肉毛还多,每次都是叼回来给田蔡,让她处理完才吃。 野鸡很快就处理好了,田蔡啪啪几下剁成块,加了酱油和糖上锅翻炒再倒入水,之后将土豆块倒进去一起炖,顺便加了些露水。 露水不止能让药效加倍,做饭的时候放进去更能激发食材的味道,她厨艺不好只能靠着这个来弥补了。 田蔡又接了些露水倒在咪咪的饭盆里,小家伙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喝起来。 她去云省那段时间队里分粮,属于她的那部分张德发就按照田蔡往年的习惯,留够了能足够她吃的口粮剩余的换算成钱,她回来的第二天就让王家兄弟给送过来了。 新粮食田蔡还没时间去磨粉,吃的都是之前剩下的,她将袋子里剩下的玉米面都倒出来,加水和面,锅里炖着小鸡,直接将饼子拍在锅沿上,再盖上锅盖,等小鸡炖好时饼子也熟了。 田蔡三点多才吃上饭,咪咪也跟着吃了不少。 收拾完厨房她又一头扎进了药房里,将太奶奶的药丸都做完才去睡觉。 她得挤一挤时间,深山里的山货还在等着她,过几天一下雪,就彻底不能去了。 第二天一早田蔡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县里,在杜春燕那挑了些东西,跟药丸子一起用布袋子装好,送到邮局给田爷爷寄了过去。 太奶奶的病还得吃一段时间药,这些药丸子就够她吃到过完年了,到时候自己再给她寄。 田蔡这时候已经将手里的活计清理的差不多了,还剩下洗脸皂没做也是因为没有皂荚,确定没什么事了她就开始和咪咪一起往山上跑。 小家伙特别聪明,知道田蔡要找板栗和榛子,都是趁着她采摘时去周围转悠,田蔡摘完一片就带她去下一片。 而且这时候的榛子,外面那层包裹着的皮水分已经基本晒干,田蔡装回家简单一敲打,就纷纷掉了出来。 她每天往山上跑得乐不思蜀,回家卸货都恨不得扔下就跑,一时间村里又见不着她的身影了。 直到十一月下旬,第一场雪下完,她才正式歇下来。 第282章 山货 说是闲下来,也只是不用出门,堆在家里等着她做的活计更多,这就是一个多月不在家的代价。 好在下霜之前曲婷和槐花从篱笆上的小门进来,帮她将菜园子里的白菜萝卜都收进了竹屋里,又拿破棉被盖了,不然等她回来那些都要冻坏了。 就这样靠边的几棵白菜外面那层叶子也冻坏了,田蔡又抽时间将它们扒了扔掉重新放在地窖里。 她当时为了咪咪进出方便,只锁了药房的门,曲婷不知道,不然能帮她放到里屋去。 这几天的山货她都是从深山里弄回来的,也算赶上了最后一波,采回来就倒在后院的竹席上晾晒,有咪咪的帮忙,半个月下来收获比去年还多。 晒好了就慢慢清理外面的壳,还有皂荚也弄回来了好几筐,一点一点堆满整个地窖。 她弄回来的东西太多,地窖装不下,田蔡就将剩余的山货放在竹屋里,觉得明年有必要盖一间储藏室。 今年田蔡有意识的多弄了些,打算到时候背到县里去换成钱,要像往年那样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算了,明知道太奶奶和田爷爷过得不好,她总想伸手帮一帮。 那个一手养育自己长大的沉稳老大夫,现在也只是个艰难养家的小伙子,甚至学医之路都是坎坷的。 田蔡一边说话一边将皂荚洗净用温水浸泡,等曲婷拿木棍在板栗上敲打一通后,两人再戴上手套一个个往下扒,板栗就放在一边的竹筐里,外壳则是堆在一边,再放几天就能当柴用了。 “咪咪呢?”曲婷四下看了看,都没看到那个毛茸茸的身影。 “又上山去了。” 昨晚下的那场雪并不大,只将将盖住地面,那也给喜冷的咪咪乐够呛,一早上就进山撒欢去了。 身边突然少了个粘人精,田蔡还有点不习惯。 “等它找媳妇下了崽,我也想养一只。”曲婷嘟着嘴巴说了一句。 田蔡十分敷衍的点头,“嗯嗯,如果你那时候还没结婚你就养。” 她也是去云省那次,在车上跟刘继东聊天才知道,猞猁两岁才算成年呢,小家伙现在才一岁多,难怪一直没领媳妇回来。 提到结婚,曲婷脸一红,她跟陈金辉的事儿彻底定下来了,陈家也是辽省的,陈金辉说年前他就将申请递上去,等她的政审过了,两人就可以订婚了,明年开春再结婚。 平时性子多么大咧的姑娘,在这会儿听到人家打趣都忍不住脸红,“你就会拿这事儿打趣我!” 田蔡憋笑,曲婷又跟她分享了这段时间村里发生的事,大多都是些小事,唯独一件。 “张传亮家的那个,夏天时候不是生了个儿子嘛,”曲婷忍不住咧着嘴笑,手上不轻不重的两下敲下来,“你还记得不,当时给张传亮她娘乐得,嘴都快歪了!” 田蔡将手里的板栗壳扔在一边,不在意道,“孩子现在也就五个月呗,怎么了,婆媳又打起来了?” “没打呢,不过也差不多了。”她也是听她娘跟人聊天说的,她压低声音道,“张传亮自己是个招风耳,于寡妇耳朵也不小,偏她家那娃娃生了对元宝耳,还有眉毛也不像,张传亮的眉毛浅淡,那孩子却是一对浓眉,刚生下来时候看过的人就说两人不像父子俩,于寡妇就狡辩,说是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指不定过几天就变样了,还说孩子的浓眉是是随了她在老家的弟弟。” “外甥像舅,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个于寡妇看着确实不像正派人,不过现在男女关系抓的严,田蔡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谁敢顶风乱搞。 “可拉倒,据说于寡妇老家是鲁省的,隔那么远她有没有弟弟谁知道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孩子长得像舅,再说她之前的名声又不好,张传亮他娘生怕给人养孩子,说要找地方验亲呢!”曲婷说到这,面色有些古怪,她想起自己去公社见到的一个人,忍不住四下看看,拽着小凳子挪到田蔡身边,“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 “嗯,你说。”田蔡也配合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将耳朵递过去。 “我觉得那孩子长得像青山村的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田蔡瞪圆了眼睛,“你确定吗?” “确定!”曲婷猛点头,之前只是自己心中嘀咕从来不敢说出来,生怕这事传出去了,如果两人真有什么也跟她没关系,两人要是啥事儿没有她又成了造谣,她连自己亲娘都没敢告诉,只是一直没人说实在憋的难受,知道田蔡口风紧才敢跟她说的。 田蔡惊讶过后想起张传亮母子俩的为人,觉得当个绿头王八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验亲的方法,反正滴血验亲纯是胡扯。”dna检测还得几十年,这个孩子老张家得认下了,人家是正常的婚生子,除非他能证明这孩子跟自己没关系,否则他这个爹就养定了。 “那验不了这孩子只能算他的,可真够倒霉的,你说咱们都在一个大队,万一哪天他看见王二麻子了,啧啧——”曲婷嘴上说着可怜的话,眼里却满是兴奋。 田蔡也笑,“那不就有热闹看了?” “哈哈哈” 两人正笑闹着,就见秦岭和王家兄弟推着板车来给她送木柴,都是在山上砍的树,已经锯成一段段的了,回头劈开就能烧。 虽然这几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她干活了,田蔡依然觉得眼眶发热,习惯了现代人的冷漠,只觉得这年代的人都淳朴的过分。 秦岭见两人在厨房地上干活,熟门熟路的将板车从后院推去竹棚卸下,反复折腾了三趟才运完,等王家兄弟走了他一一靠墙码好。 他拍了拍身上蹭的灰,又出去拎了一袋子东西放在厨房地上,拿出里面的菜种和调味品递给田蔡,“你不是愿意在木箱子里种菜吗,我看你今年也没留种,这些你拿着,还有你要买的调料,我又弄了些虾米也给你。” 田蔡刚去后院看完那些木墩子,别说冬天了,就是再烧一整年都够了,见秦岭又递过来这些,她鼓了鼓腮,“那我算成钱给你。” 秦岭往外走的身影顿了顿,却不接她的话茬,回头说道,“明天我再过来劈柴,你先烧之前剩下的。” 说完,就推着板车离开了。 第283章 郭文秀 “秦二哥这是心疼你呢!”曲婷捂着嘴巴窃笑。 田蔡不想跟人探讨感情问题,她转移话题,“我明天做辣白菜,你之前不是说你要跟着学吗,还来不来了?” “来!”曲婷想起那酸酸辣辣的辣白菜就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知道田蔡不想说,也顺着她的意思将话题转到咸菜上,“你今年还要做点什么?” “辣白菜,再做个萝卜泡菜,家里还有干黄瓜片,也能拌一个,就这三样!”田蔡并没多缺菜吃,她到时候木箱子里种一些小葱和菠菜小白菜之类的青菜,再加上偶尔发点豆芽,地窖里还有好几种,冬天根本不缺菜吃。 “那我明天就过来跟你学。” “好。” 晚上田蔡找出几个坛子,洗刷干净了倒着放在灶台上控水,想着王家兄弟这几次的帮忙,她打算做完了这几样都给他家送一些,还有秦岭那也要送点。 第二天吃过早饭,曲婷就来了,田蔡拿出了两颗白菜,两人一人一颗,她怎么做曲婷就照着学,每一步都十分详细的讲解。 辣椒都是秋天就晒好的,这时候直接用药碾子碾碎,再放些白糖和野梨子,田蔡还抓了一把昨天秦岭送来的干虾米,放进去提味,等全部做好后,盆子里红彤彤的白菜看上去十分诱人。 “嗯,还不错,”田蔡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塞嘴里,点点头,“放一两天能更入味,萝卜也可以用这个方法,配料都差不多,你回去可以试试。” 曲婷也赶忙将筷子接过来自己夹了一块,刚塞进嘴里就忍不住眼前一亮,“好吃!” 田蔡就着手将切好的萝卜丁也一起腌制了,之后用大碗装好,给王家兄弟和秦岭分别送去。 大妹自是好一通感谢,她现在看上去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同,除了不能干太费力气的活,其他的都没问题,反正家里两个壮劳力也不用她下地,在家洗洗涮涮再加看孩子做饭,一天也没个空闲时候。 就这样也大大减轻了兄弟俩的负担,一家人都对田蔡感激不尽。 -------------------- 郭文秀是县里的办公室文秘,也算是县长秘书的副手,平时主要的工作就是会议记录,偶尔还要帮领导准备一些材料,写写发言稿之类的,工作相对还算轻松。 这几天县长的岳母生病了,县长和夫人请了两天假在医院陪护,郭文秀虽然还要上班,工作却基本等于没有,算是打着上班的幌子在办公室休息了一天。 自打她确诊肝炎以来,总是觉得累,如果哪天连续进行了半天的会议她就会吃不消,记忆力仿佛也减退了,有时候领导说了什么她根本来不及记录。 就因为会议记录不全,已经被领导批评两次了,上次王秘书还说,如果干不了可以选择换岗。 郭文秀一点也不想失去现在的工作,无论是从这份工作带给她的收入还是地位上来说,她都不能被调岗。 即使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干,郭文秀依旧觉得疲惫,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简单收拾了东西就拖着沉重的双腿骑车回家。 回到家停好自行车,郭文秀裹紧身上的衣服快步进了屋,接触到屋里的暖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抖,她靠着火墙又缓了一会儿才将围巾和手套摘掉。 老太太听到动静笑着推门出来,见是她,脸上的笑意蓦地一收,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回来了”,便又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郭文秀的那声“妈”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扯起的嘴角都泛着一丝苦意。 正在炕上玩玩具的鹏鹏见奶奶回来了,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奶奶,是爸爸回来了吗?”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坐回炕上,“是你妈。” “妈妈!”鹏鹏一听妈妈回来了更高兴,扔了玩具就想跳下炕。 小身子还没够到地上就被老太太一把抱在怀里,“哎呦你非得下地干什么,地上多冷啊,赶紧回炕上去。” “我不嘛我就要找妈妈,晚上我还要妈妈陪我睡!”鹏鹏哭闹道。 “奶奶陪你睡不好吗,非得找你妈干什么,”老太太心头不快,说话也没了顾忌,“再说你妈有病呢,你妈那病还传染,小心传染了你!” 鹏鹏不干,哭闹的愈发厉害,“我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我就要妈妈陪我睡,才不要跟奶奶一起睡,奶奶睡觉打呼噜可吵了!” 老太太面色一僵,心里划过一丝怒意,看了看孙子又勉强压下去,她眼珠一转就捂着脸假哭道,“你这样说奶奶可就伤心了,奶奶年纪大了,你居然嫌弃奶奶了呜呜呜——” 鹏鹏被妈妈教得非常好,知道不能让长辈生气,赶忙擦干自己的眼泪扑过去抱住奶奶,“奶奶我错了,我跟你一起睡呜呜” 嘴上说着跟奶奶一起睡,心里却还是想跟妈妈睡的,他都很久没和妈妈一起睡了,这么哄着奶奶心里却涌上一阵止不住的委屈,觉得妈妈是不是不爱自己了都不陪他睡觉了,越想越觉得难受,忍不住大哭出声。 老太太可不管孙子哭不哭,见孙子还知道抱着她安慰,面上这才浮现得色,母子连心又怎么样,这时候还不得她说了算。 里屋和堂屋只有一门之隔,老太太和孙子说话也没压低声音,被门外的郭文秀听了个清清楚楚。 鹏鹏哭闹起来,她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马上要推门进去却听到婆婆说她的病传染,是了,她的肝炎是传染的,鹏鹏还那么小,即使万般不舍得,也得将孩子托给婆婆带着。 她都已经多久没好好抱过孩子了,想到那具软软的小身子,还有他奶呼呼的嗓音,郭文秀捂住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五点半,崔卫英回来了,一家人洗手吃饭。 饭桌上其乐融融,唯独不见郭文秀的身影,只因她婆婆说了,这病传染,每次吃饭都是将菜单独盛一些出来,让她在灶台上吃。 郭文秀面无表情的听着堂屋传出阵阵笑闹声,而她形单影只的坐在灶台前,嘴里的炖白菜也仿佛没了味道。 第284章 肝炎 吃完饭,洗碗收拾厨房的仍是郭文秀,她婆婆跟大夫打听过,儿媳妇的病会传染,只要不在一起吃饭问题就不大,平时该干活还是能干活的。 再说她都是六十岁的人了,来给他们带孩子已经很辛苦了,还要负责鹏鹏去托班的接送,中饭她就自己对付一口,早晚饭都是要郭文秀做的。 郭文秀做饭好吃,也是觉得自己生了传染病对婆家难免亏欠,能多做一些就尽量多做一些,只要婆婆对鹏鹏好点就行。 日子长了,这些家务就成了郭文秀一个人的,没人觉得她也上了一天班很累了,哪天她要是没洗碗,婆婆都能念叨很久。 前一阵子她身体不舒服,做菜的时候盐放多了,因为这被婆婆拿话敲打了好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做菜不用心,要是不愿意做可以不做,别浪费粮食之类的,她也不是上赶子来给看孩子的。 郭文秀什么都没说,以后做饭的时候愈发小心了。 医院开的药她都有按时吃,最近不知道是病情加重还是自己对药物产生抗体了,吃了也没感觉出什么作用来。 郭文秀收拾干净厨房,又打水洗漱完,这才回了房间,这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屋里开着灯,崔卫英正靠坐在炕上看报纸,见郭文秀进来了,只淡淡问了句,“洗完了?” “嗯。”郭文秀从抽屉里拿出雪花膏,照着镜子往脸上涂抹,她看了会儿镜中自己脸上的斑点,忍不住将镜子扣了过去。 凭感觉抹完脸,郭文秀脱掉棉袄掀被上炕,想着下午鹏鹏的哭声,她心里难受,兀自在炕上躺了一会儿,身子忍不住朝着丈夫靠过去,想从他那获得点安慰。 刚靠过去,崔卫英像炸了毛的猫,条件反射的将她推到一边,见郭文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他面上划过一丝尴尬,“我、我今天累了想早点睡,你、你也早点睡!” 说罢,就将报纸扔到一边,拽了灯绳一下,屋里霎时漆黑一片。 郭文秀木呆呆的支撑着身子,好一会儿才重新躺下,她这回真憋不住了,侧过身,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顺着眼角渗进了枕巾里,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小块。 崔卫英听着旁边传来的小声抽噎,心里也不好受,他们已经大半年没有夫妻生活了,每次他一有点什么想法,看到妻子脸上成片的褐色斑点就胃口全无,况且崔卫英这人惜命,明知道对方有传染病怎么可能硬着头皮亲热。 这天晚上,夫妻俩都失眠了,明明两人都醒着,却相对无言。 第二天郭文秀微肿着眼睛来到办公室,其他人看到了纷纷询问,她只说昨晚做噩梦,哭了半宿。 王秘书看她的表情却不像那么回事,他是唯一一个知道郭文秀病情的人,因为最初在卫生院给郭文秀检查出肝炎的,就是他二舅。 不过王秘书从未表露出来,前一段时间郭文秀的状态不对他也挺担心的,两人共事这么多年了,她这人能力非常强,以后自己被外派了,她就是最有可能接替自己位置的人。 王秘书并没有妒才的想法,他被外派出去是好事,这样以后才能继续往上走,不过再走也得在县委留个自己人不是?所以他对郭文秀也算关照有加,发现她情况不好就让她请假,可这人不肯歇着,他只能尽量将简单轻松一些的任务分配给她。 这会儿看到郭文秀红肿的眼,王秘书实在没忍住,趁着午休时间办公室没人,将写了田蔡地址的纸条递了过去。 郭文秀抬头,用目光询问他这是什么。 “去看看,”王秘书推了推眼镜,眼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听说这个大夫虽然岁数不大,医术却很是不错,很多疑难杂症卫生院没办法的,都被她几副汤药就治好了。” 这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不过现在郭文秀就需要这种夸大,她精神绷紧得像一根弦,如果不能有点进展,王秘书怕她挺不过去这道坎。 郭文秀却没接,自己的病市医院都没什么办法,何况一个乡下医生。 王秘书看她那样就知道不信,他往外看了看,见没人往这边来,这才快速的小声说道,“之前于师长都快不行了,就是这个大夫给救回来的。” 郭文秀听了,眼里闪过一抹希冀,他们在县委工作的人看得最是清楚,之前于师长都已经病得起不来炕了,消息再瞒着也有一丝风声透出来,结果消失一段时间突然就好了。 大家都猜测是碰到好大夫了,如果是治好于师长的大夫,郭文秀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她咬唇点了点头,将纸条接了过来。 “前进公社北山大队。” 这天,田蔡接诊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之所以说这人特殊,是她跟以往看病的人不一样,以往看病人只是觉得自己不舒服才过来看诊,是哪里的病症都是田蔡诊脉过后才告知的,而这人是带着自己的诊断书过来的。 田蔡将手里的诊断书放在桌子上,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 女人姓郭,并不愿意跟田蔡透露姓名,只让田蔡称呼她郭同志,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微垂着眼,不拘言笑,双颊有不少褐色斑点,整个人看上去很没精神。 田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诊断书上面的红章印的是向阳市医院,已经确诊肝炎一年了。 “你都有什么症状?”田蔡视线从女人身上划过,目光在她颈部和手背的蜘蛛痣上顿了顿。 “之前就浑身没劲儿,还有些涨肚,不知道是不是涨肚引起的,就看见什么都不想吃,有时候这里疼,各种不舒服加在一起,这才去医院检查了,当时就确诊是肝炎,之后就开始治疗。”女人平静无波的说道。 田蔡问了几个问题后,又上手给她把了脉,脉弦细滑数,舌苔发红。 西医上将肝炎的类型分成好几种,比如甲型、乙型、丙型、病毒性、酒精性、脂肪性肝炎等等等等,中医就不是这样,像郭同志这样的,辩证为肝肾阴虚,波及脾胃,邪毒炽盛。 中医将病毒称为邪毒,很多病症都算是邪毒入侵产生的症状,只是邪毒攻击的部位不同引起的症状不同,所以这种情况要先养肝护脾疏肝,佐以解毒,按开出的药方服用大概两周,就能感觉到明显效果。 这还是只喝汤药的效果,再佐以针灸会见效更快。 第285章 A 田蔡将治疗方法跟她说了一下,顺便讲了下这样开药的原理。 女人的肝炎其实并不算严重,不过药方不能只用一个,需要将加味黄精汤与升麻甘草汤合用。 升麻这味药,就是除百毒、辟邪气的作用,而肝炎为病毒所致,属于中医疫毒范畴,从祛邪角度来讲这个药方正合适。 这病治起来,田蔡就算没有十分把握也有八分,女人听到田蔡说这病能治,并且只要两周就能见效后,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田蔡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知道这关乎于患者的隐私,如果人家愿意说自然就说了,不愿意说她也不能问,于是十分有眼色的假装没看见,低头开方,想着这人也不是村里的,来一次可能也不太方便,就打算一次给她抓出七天的药来。 到了七天再复查,看病人当时的情况调整药方。 田蔡将七张纸依次排开放在桌子上,连小簸箕都不需要,直接将装药材的抽屉拽出来,用手分别抓了放在上面,不一会儿就将七副药都装好了。 见女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眶还微微泛红,田蔡忍不住安慰道,“你这病症不算严重,好好吃药一段时间就跟正常人一样了,我给你开了七天的药,第一副直接在这煎了吃,吃完再扎针,效果会更好。” 女人听到田蔡说话,侧过身子擦了擦眼角,这才转回来若无其事的道谢,“那就麻烦田大夫了。” “不客气。” 等女人付了钱拿着药离开,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田蔡坐在书桌前书写病例,她记性好,将市里医院的诊断书也默写上去,之后写自己的诊脉结果,开的药方,以及使用的针法。 只是心里难免奇怪,这人不知道是谁介绍过来的,她说两周能见效就一点没怀疑,估计是自己的哪个患者帮着宣传的。 嗯,看来自己也有了那么一丢丢口碑。 没几天就下了场大雪,气温骤降,冷风像是能透过衣服钻进人的骨头里,田蔡从柜子里掏出自己最厚的棉衣套上,又在外面穿了件兔毛坎肩,这才觉得勉强缓过来了。 她从青山村出诊回来已经是下午了,白日里看着还是好天气,天色一暗又刮起了寒风。 道路两边的树木沙沙作响,北方冬日里天黑的早,眨眼间就伸手不见五指,田蔡感受着风中夹杂的冰雪气息,似乎又要下雪了。 刚拐过大柳树就碰到咪咪过来接她,小家伙身上厚厚的背毛无惧寒风,这种天气反倒让它觉得十分舒服,雪白温暖的肚皮也成了田蔡冬日里的节能电暖宝。 到家后,她将药箱放回屋里,换了件干活的衣服,这才打开厨房门点火做饭,灶台里还有些残存的火星子,田蔡将稻草塞进去,用烧火棍捅了捅,又趴在灶膛口吹了几口气,火苗很快就窜了起来,她这才快手快脚的将木柴放进去。 “呼,又省一根火柴。”田蔡自娱自乐道,她并不缺这东西,炕柜里还有两盒呢,只是一个人过日子难免无聊,有时候就自己给自己制造点困难,假装一下揭不开锅。 田蔡从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拿了两块玉米饼子放进锅里,重新将锅盖盖好。 玉米饼子配咸菜,这就是她的晚饭了,在村里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吃食了,至少吃的是干的。 在这什么都不用干的季节,不少人家每天都是两顿稀饭,吃了干的不干活也是浪费。 田蔡打算明天去县里一趟,家里的山货得处理一下,还有给洪大夫的包裹也要一起寄出去。 飞快的吃完晚饭,田蔡摸黑在后院竹棚里找了个最大的竹筐,用布袋子将几种山货分别装进去一些,直到即将溢出来才停下,她伸手拎起来试了试,估摸着得有一百斤了。 天太冷田蔡不想洗澡,只洗完脸又倒了盆热水泡脚,她重新拿过一边的医书看了起来。 不是田蔡多么认学,而是她家除了医书真没有别的书,也没有手机电脑,除了看书她真不知道干什么了。 这年头也没有卖闲书的,报纸上要么是些劳模或者烈士的表彰事迹,要么是什么地方的某某政策落实得多么多么好,要么就是领导最近又到什么地方跟群众一家亲了。 别人她不知道,反正田蔡看得毫无感觉,她十分怀念前世的微博热搜,什么地方出点新闻都能很快全网皆知,唔,是个看八卦的好地方。 田蔡看着看着书,看到白茯苓可以祛斑增白时,突然将书倒扣在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发怔,她的皮肤要是没这么白这么嫩,还能给自己调配个面膜打发时间,可自己都这么细皮嫩肉了,感觉任何面膜都配不上了。 啥面膜的功效能有露水好? 说到露水,田蔡已经很长时间没仔细看手掌心的小家伙了,这会儿将手张开,才看见这颗豆苗又长大了一圈,中间那朵花开得愈发盛了。 想到自己救回来了那么多解放军,这小东西好像也没有多少长进,莫不是跟前世的网络游戏似的,越往后升级越难? 不知道这花谢了以后能不能结出种子来,露水都这么逆天了,种子会有什么功效。 田蔡泡完脚,将洗脚水端到门外倒掉,又重新往灶坑里加了根柴,这才小跑着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曲婷就大呼小叫着来了。 指着自己,“蔡蔡,蔡蔡,你快看,快看!!” 田蔡这时候刚洗完脸,她一边擦脸一边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问道,“看什么?” 曲婷将她拽进屋,然后脱掉自己的棉坎肩,在田蔡面前转了两圈,“看见没?有没有什么变化?” 田蔡:“……” 恕她眼拙,仍旧没看出来。 曲婷见田蔡还没看出来,赶忙扯了扯自己的棉衣,使劲儿挺起胸膛,眼神一个劲儿往下瞟,“这回看见没?” 田蔡就是个瞎子也能看明白这姑娘在说什么了,于是用她那52的视力仔细看过去,终于发现了那么一丢丢的不同,“哟?大了!” “那你看看!”曲婷脸上得得意简直要飞出来,她慢悠悠的将坎肩重新穿好,笑吟吟道,“你那办法还真挺有用,我这不就长大了吗?” “嗯,从05a变成06a了。” 第286章 辣椒面 临近中午田蔡从县里回来的,今天背去的山货一半出给了杜春燕和她几个供销社的同事,另外一半被机械厂的家属们包圆了,她寄完包裹又去收购站转了一圈,替大队重新采购了药材,再次将竹筐塞满才往家去。 田蔡到家后将装满药材的竹筐放下,在炕上摸了把就赶忙往厨房去了,最近天冷得厉害,这一白天没添柴,炕就只是温热了,她从后院抱了捆柴火过来,重新引火。 等火烧起来了,田蔡又进屋从筐里翻出对枕巾来,团团夹在怀里,快步往曲家去了。 曲家。 曲杨正连玩带闹的清理院子里的雪,曲婷偶尔出来晃悠一圈,偷偷捏个雪球朝着他打过去,气得曲杨吱哇乱叫,后来干脆雪也不扫了追着曲婷打。 住在隔壁的李广霞正巧端着簸箕从厨房出来,簸箕里是红红的干辣椒,家里的辣椒面吃完了,趁着有时间,她就想着磨些辣椒面出来。 听着隔壁传来的热闹,想着正巧曲家有小石磨,干脆端着辣椒往那边去了。 到了门口,她朝院子里伸头问道,“曲婷啊,你娘呢?” “在家呢,”曲婷赶忙停下追打曲杨的动作,不好意思的笑笑,朝着屋里喊道,“娘,李婶子来了!” 曲婷娘听到声音推开门,笑着招呼人进了屋。 李广霞跺了跺脚上粘的雪,这才往屋里进,一边进一边说道,“我寻思借你家石磨用用,我要磨点辣椒面。” 可巧的是曲婷娘也要磨辣椒面呢,只不过她家的辣椒还没分拣处理,要都收拾完了才能用上石磨。 “正好你先磨,等我收拾完了接上趟。”曲婷娘从后院的棚子里找出石磨,拿小扫帚扫了扫上面的浮灰,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李广霞将簸箕也放过去,乐呵道,“那可巧了,正好我碾完不用收拾了。” 曲婷娘拿了个小板凳放在地上,将布袋子里干净红亮的辣椒选出来,然后把上面已经干掉的柄剪掉,再用剪刀将辣椒剪成一小节一小节的,放在旁边的簸箕里。 两人边干活边闲聊。 说着说着,李广霞突然压低声音道,“前儿我看吴大妞又往红星公社去了一趟,当晚都没回来,一直到昨天下午才见着人,那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她家那小姑子也是个苦命人,几年了也没个动静,哎!”曲婷娘叹气道。 李广霞摇着手里的磨盘好半晌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秋香多好个姑娘,她男人对他也挺好的,五年不生又怎么了,十年不生的都有,那是跟孩子的缘分没到,急什么!” 曲婷娘深有感触的点头,想当初她嫁给曲文学,那也是三年才怀上曲婷,当时村里的闲言碎语一点都不少,最严重的时候她都不想出门了,被议论是个什么感觉她可太清楚了。 父母跟孩子总是讲究个缘分,缘分到了那孩子自然就来了,曲婷就是两口子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可不就是掌心里的宝吗? 她叹息到,“当初秋香还是姑娘时,没少帮大妞干活,她家那老太太欺负大妞是新媳妇,安排的那些活计连个男人都干不完,要不是有秋香,她指不定早就累死了。 “要么说人家姑嫂俩关系好呢,就跟亲姐们儿似的。”李广霞也有个小姑子,年纪跟秋香差不多,但是两人干得事儿可是天差地别,她以前就特别羡慕吴大妞,明明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知怎么的那么会心疼人,想到那姑娘嫁过去五年都没生,不禁怀疑道,“你说,该不会是老天就见不得人过得好,秋香真的不能生?” “这也都是没准的,”曲婷娘又道,“这话也就咱俩关上门自己说说,吴大妞可听不得别人说她小姑子不能生,秋香护她,她也护着秋香呢,我看比她自己孩子都护得厉害,就她那不饶人的性子,真要听到了可得跟咱俩没完。” “那是当然,要说这不能生孩子的病,”李广霞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曲婷娘,琢磨半天道,“你说,咱们田大夫能不能看?” 曲婷娘不太确定,“有点悬?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也没听说给谁家治过不能生孩子的毛病,啊不对,好像还真有,我想起来了,青山村那个吴、吴什么来着?” “吴粪堆!”李广霞也想起来了。 “对对对就他,当初事儿闹得可不小,两家人一起过去看的,人家小田大夫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是那个吴粪堆的毛病,”说到这曲婷娘压低声音,“据说是他没长那东西,石家那丫头也不懂,这么些年就让人糊弄着,还以为不能生是自己的事儿呢!当时那两家打起来,这事儿闹得还挺大呢。 不过俺家曲婷也算见天过去,没听她说还有谁家不能生找田蔡看过。” 李广霞白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谁家不能生大咧咧的嚷嚷出来,那不都得偷偷找大夫看!我哪天和大妞说说,不行就让她把小姑子带回来给田蔡看看——” 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是田蔡过来了。 李广霞顿时乐了,“这不就来了,正好咱们过去问问。” 曲婷娘也是这个意思,赶忙拍拍手里的辣椒,起身开门笑容满面的招呼田蔡进屋,“小田来啦,快进屋进屋,正好婶子还有点事要问问你呢!” 田蔡跟曲婷说了几句话,本想留下枕巾就走的,听到这话又抬腿往屋里走,“怎么了婶子?” 进屋见李广霞也在又跟她打了招呼。 “快上炕坐着,我跟你婶子都在磨辣椒呢,堂屋里呛人。”曲婷娘将地上的辣椒往一边推了推,给田蔡让出走路的地方来。 曲婷也跟在后面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进屋就说,“娘你到底要问啥,赶紧说就是了,蔡蔡一会儿回家还有事儿呢!” 曲婷娘白了这个败家闺女一眼,她本想铺垫铺垫的,这会儿也不好磨叽了,干脆给李广霞使了个眼色,等她说的时候顺便在旁边补充几句。 第287章 复诊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两口子一起过来看,不一定是谁的毛病,男女都有可能。”田蔡听完了说道。 “就像那个青山村的吴粪堆似的?”李广霞好奇道。 田蔡对吴粪堆印象可太深刻了,时隔这么久听到依然想笑,她握着拳头在唇边咳嗽一声掩饰住笑意,这才接着道,“像他那样的比较少。 不孕不育当中的不孕,说的就是女人身体有毛病,这范围就大了,可能输卵管问题,或者排卵和子宫问题等,每个部位又有很多种原因,这个不能一概而论。 不育一般说的就是男人了,男人不育大多是因为精子不行,要么弱精要么无精,这就好比种地,那地再好,种子是死的肯定也种不出来庄稼。 那两口子都没去卫生院检查过,毛病就不一定是谁的了。” 李广霞和曲婷娘听得频频点头,是这么回事,以前都说谁家媳妇不能生,实际有不少都是男人的毛病,只是男人要面子不肯看大夫,都让女人背黑锅。 “那行,我改天碰到人了跟她说说,让人亲自过来给你看看!”李广霞一锤定音。 ------------ 很快时间就过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对于郭文秀真的满含惊喜,自打开始吃药后的第三天,她就能明显感觉自己精神状态好了很了,身体也没了之前那种疲乏感,上班时能提起精神来了,已经连续三天了她什么错误都没犯。 因为郭文秀吃的是中药,在家里熬煮味道比较大,这些年她治病花了不少钱,现在婆婆对她吃药意见很大,觉得吃了也是浪费钱,反正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起色。 好在她的朋友善兰就住在离县委大院不远的地方,两人商量后决定这药就放在她家,早晚都是她帮着熬煮,郭文秀每天都从她家门前经过,只要抽出几分钟时间进去一趟,将熬好放凉的药端起来喝光再离开,这样一个星期下来,婆婆和丈夫都没发现异常,只看郭文秀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 “这大夫手艺真不错,你看你才喝了几天,人就肉眼可见的有精神了,再没了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善兰打量了郭文秀的神色,高兴的说道。 郭文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嗯,我这几天感觉也特别明显,真是见好了,以前总是觉得累,现在都不会了,这周我再去找田大夫开点药,感觉再吃几天就能全好了,根本用不上吃一个月。” “那可不行,到时候人家大夫说吃多久你就吃多久,别嫌麻烦嫌药苦,自己的身体自己不保重你还想指望谁,指望你家那母子俩吗?” 郭文秀脸色划过一抹难堪,她也知道善兰没有恶意,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我就是觉得总麻烦你——” 善兰挥挥手,一点都不在意,“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又没有公婆,他什么都听我的,家里我说了算,在我这熬药最是方便了,而且我现在越来越熟练了,你就放心来吃好了!” 郭文秀也不再推辞,笑着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七天一到,最后一包药也吃完了,郭文秀迫不及待的坐车往前进公社去,都不需要大夫诊脉就能知道,她的病肯定是见好了。 果然—— 田蔡号完脉,满意的点点头,“效果比预期的好,照这么下去,吃二十天就差不多了,根本用不上吃一个月。” “这身体舒服了真不一样,我感觉浑身是劲儿,使都使不完呢!”郭文秀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不知道是因为两人见过面了还是她心情好了,也能跟田蔡说笑几句了。 田蔡点点头,将诊床周围的帘子拉好,“来,躺下,今天再扎一次。” 郭文秀已经体会到扎针的美妙了,而且田大夫之前就跟她解释过了,她这病需要多吃一段时间的药,扎针有利于药效的吸收,能少吃几天,这会儿她乖乖的脱去上衣躺在诊床上。 田蔡一边低声和她说着话一边快速下针,还没扎完就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了,郭文秀一惊,田蔡赶忙摁住她,“别动,马上就好了。” 她快速将最后两根银针扎好,隔着帘子问道,“谁呀?” 修正言这次是自己过来的,他从知青院打听道田蔡还会做香皂,谁要是想要可以拿东西换,实在没有的用钱票她也能同意。 这不,修正言就赶忙借口自己的香皂用完跑来了,听到田蔡的声音他赶忙应声,“田大夫,是我,修正言。” “是修知青啊,那你等一会儿,我这有病人扎针呢!” 修正言也看见了拉起来的布帘子,知道里面有病人就没再往里走,自顾自的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等着,他环视一圈,没见着镜子,只能凭感觉向后抚弄了两把头发,又将身上的棉衣褶皱抚平,让自己尽量显得干净整洁一些。 田蔡将布帘子重新拉了拉,伸手拿了之前做的小架子放在郭文秀身上,将被子盖了上去。 这个小竹架还是她最近才想出来的,冬天天气冷,病人光着身子扎针很容易着凉,到时候病上加病更遭罪,田蔡就用竹条自己做了个不到半米高的小架子,能从人身上横过来,将被子盖在上面一点都不会碰到银针。 郭文秀感激的看了田蔡一眼,慢慢放松下来。 “别担心,”田蔡重新给她盖了盖被子,温声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就在这躺着,二十分钟后我过来拔针。” “好。” 她掀开帘子出去,又将药房的门关好,这才询问坐在堂屋的人,“修知青是哪里不舒服吗?” 修正言一双眼睛很是专注的放在田蔡身上,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现在一看,好像更漂亮了些。 修正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听他们说你这也有香皂,我的香皂正好用完了,刚下完雪去县里又不方便,就想着跟你换一块。” “我这现在也没有了,”田蔡摊摊手,实话实说,“之前的都被女知青们换光了,这会儿一块都没有,新的还没做,你要换估计得等一个星期以后。” 修正言本来也就是找个理由过来,这会儿一听下次的理由都出来了,更是笑了起来,“那就到时候麻烦帮我留两块了,我怕你的香皂太好用,他们再抢光了。” 第288章 精神 瞧瞧人家这张嘴多会说话,让你明知道这人表里不一还听的挺开心。 “田大夫,你这平时来看病的人多吗?”修正言见田蔡这会儿没什么事,就想多跟她聊一会儿。 “还行,说不上多。” 修正言见田蔡没反感自己的话题,就打算继续聊下去,紧接着又问道,“要是有病情严重的不能过来怎么办了,还得上人家出诊吗?” “一般都得出诊,来不了的就找人过来喊我了。”田蔡没忍住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既然知道里面有人扎针,还在这磨蹭着不走,也不知道到底是要说什么,她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过得这么慢,居然还没到两分钟。 修正言察觉到田蔡眼里的不耐烦只觉得喉头一哽,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往他要是主动和哪个姑娘说话,那人能兴奋到结巴,怎么到这,自己的魅力就打了对折呢? 肯定是这帮乡下人没眼光,难不成自己不是他们欣赏的类型? 想到村里平时最受老娘们儿们青睐的那几个小伙子,无一不是一身腱子肉,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修正言觉得心口更堵了,都是什么眼光,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望着低头看表的田蔡,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无论是哪个理由,他都觉得这个人他要定了,至此他才终于认真起来。 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无论修正言问什么,田蔡都是一句话终结话题,过了一会儿更是以拔针为理由直接送客了。 修正言脸上的尴尬挡都挡不住,微青着脸就这么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田蔡重新进到药房,刚掀开帘子就见郭文秀正睁着眼睛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田蔡:“?” 她十分自然的在一边凳子上坐下,“怎么了?” 郭文秀这时候看田蔡才有了十七八岁姑娘的样子,笑着道,“刚刚外面那个小伙子,怕是对你有意思?” “他?”田蔡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那是个什么人她虽说还不清楚,却也猜到他肯定不是单纯下乡来的,一次次往她面前凑,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了。 只不过田蔡现在是军方重点保护人物之一,底气够足才没将他当回事,在他马脚露出来之前先这么着,下次于师长再来送药粉她就肯定要让人帮着查一查了。 郭文秀没跟田蔡争辩,这种事当局者迷,这姑娘看着年岁还小呢,提点一下就算了,没必要一定让人家相信。 “田大夫,我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呢,我这病既然传染,那还能不能跟孩子待在一起?” “当然可以了。”田蔡毫不犹豫的道,肝炎的传播途径又不像新冠,不是通过呼吸道传染的,怎么就不能和孩子待在一起了。 郭文秀心下一喜,伸手猛然抓住被子的一角,“真的?不会传染孩子吗?” “你平时注意着点就没事儿,”田蔡将肝炎的几种传播途径跟她介绍了一下,“要不就是血液传播,要不就是消化道传播,比如你把扎了自己的针又扎在孩子身上,他就有可能通过血液被传染,这种情况在家几乎不可能发生,所以平时吃饭的时候注意下,跟孩子分开吃就可以了,我说的分开不是分桌,是分菜或者饭,不在同一个里面夹菜就行。” 郭文秀听到这呆住了,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眶一下子红了个彻底,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捂住嘴,眼泪瞬间从眼角落下来。 这是不是证明,鹏鹏可以回到她身边了? 田蔡没打扰她,自顾自去抓药,心里却在想难不成这时候的大夫如此不负责,这些事情都不和病人讲的吗?哪知道郭文秀这完全是被她婆婆误导了。 得知自己确诊肝炎就已经要将她的世界击垮了,后面大夫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见,一直都知道这是个传染病,婆婆说跟孩子接触就会传染她就这么信了,只以为孩子抵抗力低受不住,想到生病以来就一下都没碰过的儿子,郭文秀泪如雨下,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 等二十分钟到了,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眼神越发晶亮,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田蔡拔了针,将银针泡在酒精里消毒,郭文秀穿好衣服,她将药包拎在手里,结算了这次的费用,之后道了谢离开。 田蔡见她那神情,仿佛即将上战场的女将军,马上要迎来一场大战。 郭文秀刚才哭了一场,这会儿只觉得胸中郁气都抒干净了,也不将药包放到善兰那去了,一路马不停蹄的回了家。 打开家门,烟囱冒着烟,院子依旧乱七八糟的,前几天她将院子里的雪都推到一起,这会儿那雪堆还在院子里,没人想着要将雪弄到外面去。 晾衣绳上昨天洗的衣服早已经干了,也没人想着捡回去,房檐下的煤球和柴火扔得到处都是,一看就是有人拿的时候没按顺序。 郭文秀垂了垂眼,什么都没说,将自行车靠墙停着,拎着药包就进了屋。 迎接她的依旧是婆婆冷漠的脸,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在婆婆沈青即将关上门的那瞬间郭文秀上前了,她一把将马上闭合的门拉住,“妈,我要看鹏鹏。” 沈青眉头皱了皱,却还是松开了手,让郭文秀将房门拉开,见到了炕上的小男孩。 鹏鹏一直注意着门口,见奶奶这次终于同意将门打开,乐得一下子站起来就往门口跑,到了炕边正要下去,一抬头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妈妈,他顿时欢呼起来,“妈妈——” 一边喊着,一边蹦跳着朝郭文秀扑去。 明明母子之间还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蒋文秀硬是在鹏鹏掉地上之前扑过去将人捞在怀里。 “妈妈——呜哇我好想你啊——你都不来看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哇——”鹏鹏紧紧搂着郭文秀的脖子,哇一声就哭了。 他从小就是妈妈带大的,这么长时间只偶尔见到妈妈的面,想要抱一抱,奶奶和妈妈都说不行,他不听话时奶奶就说不要他了,妈妈现在是不是也不要他了,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他吓坏了。 沈青在一边看见了,刚想上前分开两人就听到了鹏鹏的话,她鼻子一酸,手不禁垂了下来,就、就让他们母子抱一下。 第289章 再检查 “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妈妈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以后妈妈天天跟你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郭文秀也落下泪来,抱着鹏鹏哭得泣不成声,她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孩子还是要跟在妈妈身边。 “真的?”鹏鹏大喜过望,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看着郭文秀,好像她要说是假的就马上哭给她看。 郭文秀狠狠点头,“真的!” “哇——妈妈你太好了,我最喜欢你了!”鹏鹏说着,就要朝郭文秀脸上亲过去,却被奶奶一把挡住了。 沈青心里划过一抹酸意,果然是白眼狼,自己带了他这么久,什么都顺着他,给他吃好的喝好的,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妈。 “你妈是逗你玩呢!”沈青收回手,一边说着话一边要将鹏鹏抱过去,被郭文秀侧过身子躲开了。 “妈,我说的是真的,从今天开始鹏鹏继续跟着我睡!”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儿子,见他听到这话开心的笑起来,自己脸上也禁不住挂上笑容。 沈青不同意,“那怎么能行!” 她微沉着脸看向郭文秀,“你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有病呢,你那病可是会传染的!” 郭文秀扯了扯唇角,她婆婆一直在提醒她有病,一直在告诉她,跟鹏鹏在一起就会害了他,让她离鹏鹏远一点再远一点。 抱着怀里软软的小身子,蒋文秀只觉得抱住了整个世界,她声音温柔却坚定的道,“我找大夫问了,我这病住在一起根本不会传染,只要不在一个碗里吃饭就行,鹏鹏吃饭的时候我会把自己的单独盛出来,他不会有事的!” “你那什么大夫说的,水平行不行,之前市医院的大夫都说了,这病传染,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全家都陪着你一起死?”沈青一时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想到以后儿媳妇带着一身的病还要在家里到处晃悠,她觉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郭文秀心头发苦,还想跟婆婆讲理,她努力让自己说话声音不要抖,“妈,我得的是肝炎,不是什么要命的传染病、脏病,你总是不让我和鹏鹏接触,孩子想妈妈,哭闹起来谁觉得好受啊? 难不成我三年不好,你就让我们分开三年,我十年不好,你就让我们分开十年?那我要是一辈子好不了,我还见不到自己儿子了?” 沈青抿紧了唇不说话,她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孩子小时候是绝对不许接触的,她可不能让老崔家的独苗苗受到任何伤害。 郭文秀见婆婆抿着嘴不说话,就知道她这是对自己说的话不赞同,她这个婆婆经常这样,有什么想法了也不直说,就是硬憋着让你猜,猜不出她还要甩脸子。 “妈,你不说话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我现在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已经见好了不少,再吃一阵子,顶多半个月,我就是跟你们一起吃饭也没关系了!”郭文秀直接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就是希望婆婆看在她病好了很多的份上,放心把鹏鹏交给她。 “我不信!”沈青目光审视的盯着她,仿佛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郭文秀指了指地上的药包,刚刚着急过去接鹏鹏,药掉了也没捡,“这是大夫给我开的药,我已经吃一个星期了,你看看我现在这脸色这精神,还不是最好的证明?” 沈青不是没看见最近儿媳妇身上的变化,可她还是不信,她觑了一眼药包,感觉像是中药的,心里不禁动摇了下。 沈青还是比较相信中医的,她小时候生了病都是到巷口的老中医家开药,苦苦的中药汤子吃完,没两天就好了。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卫生院一趟,让人家检查检查,你的病要是没见好,鹏鹏的事情就再说。” 沈青也不想跟儿媳妇关系弄得太僵,只好退一步说道,如果不见好,那一切就免谈了。 郭文秀大喜,“谢谢妈!” 当晚鹏鹏依旧是跟着奶奶睡的,郭文秀想着明天的检查,心里一点不慌,她对田蔡特别有信心,觉得自己的病情一定有了大幅度好转。 婆媳俩的约定除了鹏鹏没人知道。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了卫生院抽血化验,检验结果要隔天才能拿到。 “你儿媳妇最近是不是换药了?我看他这值下降了不少,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好了!”沈青还没见到检查结果,就连连被大夫追着问最近吃了什么药。 郭文秀怎么可能说,只说就是市医院开的那些,那大夫直叹,“果然是市医院。” 检查结果好,沈青也松了口,同意将鹏鹏交还给蒋文秀带。 看那母子俩对着哈哈笑,沈青叹了口气,难得什么都没说。 不过沈青还要偷偷拿着这检查结果往市里去一趟,找那边的医生再帮着看看,顺便再问问传染的事情,确定真的没问题了才能彻底放心。 …… 今天打从早上就开始阴,田蔡站在院子里往外看了看,估摸着要下雪。 下雪也不耽误出去,她进了地窖翻找粮食,想趁着有时间,背着粮食去磨坊磨点豆面,再磨些玉米面和面粉。 村里人都是刚分完粮食时来磨的,当时田蔡没在家,之后又忙,一直推到了现在,她估计磨坊没人,谁跟她似的大雪天磨粮食。 田蔡特意多穿了几层,生怕自己磨一会儿就冻透了,她已经很久没过来了,这磨坊周围不知道谁给加了些板子,正巧遮住了大半风雪。 四面八方都是呼啸的北风,裹夹着落下的雪片,遮天蔽日,很快就白茫茫一片。 田蔡推磨这么长时间,给自己推出一身细汗,反倒觉得热了。 周围也没什么人,声音都仿佛被冻住了,被狂乱的北风用力吹了以后,连同雪花一样飘忽,却传不了多远。 所以直到秦岭走到近前,田蔡才发现他。 “你怎么来了?”田蔡脚步不停,继续推着。 她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让人看了十分怜惜,纤瘦的身影推着与身材不符的石磨,脸颊红扑扑的喘着气,额角还微微沁着汗。 “你先歇会儿,我来。”秦岭不由分说,将田蔡拉到一边,自己套上推了起来。 田蔡顺势走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她都推了一小时了,真的累了。 视线不禁落在秦岭身上,见他肩头和帽子上都落了不少雪,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 第290章 往事 “你这是从哪来啊?”田蔡甩了甩手腕,朝外张望了两眼,见外面一片白,几米外的东西就已经看不清了。 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雪就下这么大了,看来回去得将装粮食的袋子盖好了,可别进了雪。 “今天梁三哥找我有事,就往县里去了一趟,”秦岭见她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你不往里面点吗?” 田蔡不肯,“不了,我都推热了,可得凉快一会儿,你找他干嘛,难不成你又上山了?” 秦岭倒卖东西村里没人知道,之前在黑市碰到李胜时东西已经出得差不多了,他就装成跟李胜一样过去买东西的,很容易就蒙混过去了,这会儿不大的磨坊里只有两人,外面呼呼刮着大风,这个被木板子隔出来的磨坊自成天地,秦岭反倒萌生了说给她听的想法。 “不是只打些山上的猎物,那些东西都是挣个辛苦钱,前几年认识了一个运输队的同志,偶尔会捎给我一些南边的货,”秦岭手上的动作不停,将自己暗地里的“事业”向田蔡透了个底。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秦岭也看出来了,这姑娘就是个胆子大的,暗地里的买卖也没少做,就连鹿鞭酒的事情都没避着自己,他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田蔡波澜不惊,“哦。” 秦岭又等了一会儿,见田蔡依旧什么都没问,眉头皱了皱,怎么都不继续问问的,他满肚子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里,他觑着田蔡的神色有些忐忑的开口,“你不觉得我在投机倒把吗?” “觉得呀,我的酒不就是你帮我拿去黑市的。” 秦岭又噎住了。 在他想在说些什么时田蔡又说话了,她好奇道,“我觉得以队长叔对你的重视,你应该不会主动去干这个,再说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就想着去了呢?” 田蔡对这个比较好奇,这时候的人实诚,少数脑袋比较灵或者实在活不下去的才会选择顶风上,投机倒把在这个年代可是重罪,就连田蔡自己,也不是很经常出去倒卖,生怕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秦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他的声音带着暗哑,“是为了我大哥。” “我大哥之前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倒退,村里人都说我大哥烧傻了,我也那么以为,可我后来碰到过一个外地人,他说他们那边就有一个这样的,只不过那人家有钱,就带人去京市最好的医院找大夫看,最后真的治好了。” 这些话,他也是第一次对人说,以前不说是怕别人说他异想天开。 秦岭听说了这件事后也不是马上就相信了,他那时候不敢离开大哥太久,只能到卫生院打听,后来从一个岁数挺大的老大夫那打听到,确实有这种可能,还说大哥要是脑袋里生了病,在黄县这种小地方根本治不了,甚至检查都检查不了,还是得往京市的大医院去。 当时他还天真的询问老大夫,去京市看病需要有多少钱,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叹息着告诉他,百算少的,一两千都有可能。 那是他第二次听说京市的大医院,从此心中坚定了一个想法,只要他攒出那些钱就能带大哥去京市,京市的大医院里有厉害的医生,那医生能治好大哥! 可这时候挣钱真的特别难,起早贪黑干了一年,到年底也剩不下二十块钱,秦岭想着看病从百到一两千不一定,就决定先攒出五百块钱来,带大哥去京市看一看,不够再继续攒。 可看着辛辛苦苦一年攒下的十几块,在他们哥俩不吃不喝不生病的情况下,也要二十多年才能攒出五百块,秦岭只能想其他办法。 他偶然见到包金山将家里分的粮食偷偷带到县里,避着人给了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那男人见到粮食,满意的塞给了他一把钱。 真的,是一把钱。 秦岭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还能这样挣钱。 按说他比包金山能干,分到的粮食更多,可他家里两个大男人吃饭,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分的粮食都不一定够吃,他就想到了紧挨着的北山。 北山绵延数十里,里面的猎物不计其数,偷偷猎一些兔子山鸡之类的,不往村里去根本没人能发现,而且他们哥俩为了不饿肚子,从小就没少抓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方法。 有了这个想法秦岭很快就付诸行动,效果也确实是喜人的,只是他一个乡下人,在城里没有自己的门路,很多时候猎物根本卖不出去,秦岭就在坏掉之前拿回家,做了他们哥俩吃掉。 再之后偶然认识了梁三哥,秦岭供货,梁三哥销货,他挣得比之前少了一些,却也让他松了口气,他本就不是多爱说话的人,让他出去卖货实在有点为难,这些日子都是硬着头皮完成的。 两人一合作就是好几年,后来秦岭认识了京市的马建宏,才知道自己那些猎物都是小打小闹,南边的货物种类齐全,随便哪一样都是这边的紧俏货,拿出去都得抢破头。 马建宏第一次给秦岭放下的那些东西都出手后,利润直接顶上了原来辛苦半年的。 秦岭本以为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带自家大哥去京市看病了,却在一天回村后,接到了大哥被淹死的噩耗。 “我大哥绝对不可能自己到水边去,他连我都不让过去,怎么可能自己过去,”秦岭心里狐疑,那段时间就没再去县里,他平复了下情绪接着道,“我当时私下调查过,那段时间有三个外人来过村里,好像就是奔着你母亲来的。” 之前秦岭问田蔡时候她就不承认和蔡苹的关系,但他知道这姑娘只是嘴硬,他有十足的把握,田蔡和住在山上那女人是一起的。 秦岭说到这看向田蔡,“我之前就问过你认不认识周文亮,你——还记得吗?” 田蔡原本晃悠的身子听到他说三个人奔着蔡苹来就定住了,她眼眸微微睁大,想起那三个被她送上西天的男人,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说的那人长什么样?” 这几人秦岭没见过,但打听的十分详细,他停下动作,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个头比我稍矮一些,但比我壮实不少,脸上有一道疤,大概在这个位置。” 田蔡脸色有些可疑的泛红,没吭声。 秦岭却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你见过?” 第291章 开诚布公 田蔡垂了垂眼,觉得没什么要隐瞒的,重新抬眼看过去,“那人身边是不是还有两个人,一个个子稍矮一些,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 “你真的见过!”秦岭面上难得带了些急切,“他们在哪?” “唔,”田蔡鼓了鼓腮,毫不心虚的伸手往北山一指,“大概在山中的某个犄角旮旯当花肥!” 那神情,就是明明白白昭示一件事,就是被我咔嚓了,你能怎么地! 秦岭:“……” 秦岭长长吐出一口气,认真盯着田蔡道,“以后这件事,再也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田蔡偏了偏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做作道,“我跟你开玩笑呢,谁敢真埋人,还是三个大男人,我这么弱小无助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还埋起来,哦天呐简直太可怕了。” 嘴上说着怕,脸上却没带出一星半点来,俏丽的杏眼还朝着秦岭眨了眨。 秦岭看了她几秒,失声笑起来。 田蔡见他笑了,也憋不住笑,边笑边指着他道,“你说你是不是傻,当初非要问我认不认识周文亮,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你说的周文亮居然是那个人,这名字听着还挺有文化,怎么也没法跟那个刀疤脸搭上边啊,你说另外两个人叫什么来着?” “那两人我只知道外号,一个叫瘦猴,另一个叫金条。” 田蔡摸着下巴,“嗯,别说,这俩外号还挺贴切的。” 那个个子最瘦小的应该就是瘦猴,另一个稍微高些的肯定就是金条了。 “那你为什么——”秦岭本来不想问的,见田蔡也没有避讳的样子,干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没说完,田蔡已经明白了剩下还没出口的话。 “我母亲的死,跟他们有关。” 看着那个视线看向一边的姑娘,明明脸上还挂着笑容,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心疼,他和大哥相依为命,大哥的去世对他打击极大,更别说田蔡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了,当时肯定吓坏了。 田蔡这时候望着外面也在想事情,但这事跟秦岭没什么关系,她只是突然想到蔡苹的身份,会不会军方的人已经调查出来了,就连秦岭都能猜到何况是军方? 看他们对待金疮药和止血粉的谨慎程度,田蔡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没准他们早就将自己的所有事都调查清楚了,那蔡苹的身份对这些人就不是秘密,在这种情况下,于师长依然能来找自己帮着给陈金辉解毒,甚至让她到边境的战地医院去帮那些解放军解毒,是不是意味着,蔡苹的身份对这个国家是无害的? 那她,是不是也能通过军方,得知来追杀蔡苹的人是谁?是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个赘婿? 还有蔡家在港城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后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缺,怎么就能天真的以为没人能调查出他们的身份,怎么就以为这个年代没有身份登记,蔡苹在这住了几年就能凭空出现了! 妈妈,她是不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怎么这点头脑都没有了! 田蔡肉眼可见的颓丧起来,像一只蔫头耷脑的兔子,看在秦岭眼里还以为她因为母亲过世伤心,心里反倒有了一丝丝愧疚,早知道就不提起了。 不过两人经过这一场开诚布公的交谈,也算更了解对方了一些。 只是怎么都没到那个程度,而且一想到真要跟这个人谈对象,田蔡就觉得缺了什么。 她并不排斥在这个年代找对象,只是她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后世男女平等大家接受相同的教育,还有那么多三观不合自诩甚高的男人呢,何况是相隔几十年的现在。 她不觉得自己能跟这个年代的人有共同语言,要是真能碰到了自然是好的,不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有颜有实力,养活自己完全没问题,没必要为了找个男人而找,自己过也挺好,何况她身边还有咪咪呢,以后可能还会有咪咪的子子孙孙。 以前她几个结了婚的同事都劝她,能不结婚就不结婚,结了婚也没什么好的,还说要是哪天离婚了肯定不再找了,自己过就挺好,到时候想找男人了就找一个,不想找就将人踹走,还能经常换换口味。 愿意生孩子经济实力允许可以自己生一个,不想生就不生,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 田蔡觉得在这个年代,后面的她实现不了,自己过应该没问题。 ———— 远在河省的田雪峰收到了一个包裹,他瞪大眼睛看着上面的邮寄地址,匆匆抱着包裹跑回了家。 “娘——娘——有包裹寄来了!” 杨书芹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她现在已经可以下地干些简单的活了,咳嗽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按照田蔡的方子继续吃下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见儿子匆忙跑回家,杨书芹嗔道,“多大的人了,咳、咳一点事还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稳重!” “你先别管我稳不稳重了,你看是谁寄来的包裹!”田雪峰一脸兴奋的将包裹上写的地址展示给杨书芹看。 “我看看——”杨书芹一手托着包裹,一手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个辨认着念道,“辽、省、向、阳、市、黄、县,辽省,这是蔡蔡寄来的?” 杨书芹的声音蓦然兴奋起来,“快快,快拆开看看,蔡蔡有没有寄信过来?” “我拆开看看!” 田雪峰小跑进屋从针线筐里拿了把剪子,挑了个边一点点拆线头。 杨书芹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你动作快点,快点,怎么这么慢呢!没长手怎么的!” “哎呀你小心点,别剪到蔡蔡的信了!” “你快上一边去,我自己来,剪子给我。” …… 最终在杨书芹的反复催促下,田雪峰总算是小心又快速的将包裹拆开了。 杨书芹越过几个大小不一的捆扎,找到了夹在中间的那封信,急忙打开来看,她虽说认得不少字,眼睛却不好了,年轻时候做活太多累坏了,太小的东西看不清。 杨书芹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最后不得不交到儿子手里,十分硬气道,“你给我念!” 第292章 身世 田蔡信里无非就是介绍下自己的近况,还有给他们准备的几样东西,最主要的还是给杨书芹的药丸子。 杨书芹按照信上说的,拿了一瓶过来,倒出一粒不是特别圆的褐色药丸,上面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她脸上划过欣慰的笑,很快笑容又消散掉,叹道,“明明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偏偏摊上对那样的父母,你也不要在忠文他们的面前提起,就当二丫真在逃荒路上病死了!” 田雪峰点点头,“那志学?” 杨书芹犹豫了一下,最终坚定道,“也不许说,反正他们都以为二丫死了,那就一直这么以为,不然看见二丫现在出息了,又得贴过去,回头还得拿她的亲事作怪。” “娘,你确定田蔡就是二丫吗?”田雪峰不知道他娘是怎么确定的,田蔡走了以后,某天他下工回来,突然跟他说田蔡就是忠文家的二丫。 要说这个田忠文跟田雪峰家的关系,一句话概括就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只不过田雪峰他爹辈分直接高出了两辈,论辈分田忠文得管他叫一声叔爷爷,管田雪峰也得叫叔,论年龄却已经可以当他爹了。 族亲比较多的地方有很多这种情况,同一辈分的人年纪大的已经花白了头发,年纪小的才几岁,都是兄妹相称。 最夸张的还有花白头发的给小奶娃跪下拜年的,多数地方还是很讲究辈分的。 如果这么论下来,田蔡原本的身份田二丫,也得管田雪峰叫声叔爷爷,管杨书芹得叫太奶奶。 倒是跟田蔡自己想叫的一样。 前些年大旱,河省这边尤其厉害,庄稼颗粒无收不说,连自家吃水都成了问题,田忠文也不知道从哪听说往北去灾情没那么严重,就几家联合着,一起往北边去了,之后村里就没了他们的消息,等再见到时已经是两年多以后了。 田志学在旱灾开始前就进了部队,刚进去津贴少,再说那时候这边旱得连人喝的水都没有,就算有钱也没什么用。 当时跟田忠文一起走的那些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当然,这队伍里已经少了很多人,都是在路上没熬住。 田雪峰对这件事之所以没太在意就是因为当年熬不住的人太多了,饿死的,还有吃土病死的,那几年田家庄死去的得有几十人。 每个年龄段的都有,其中年纪大的最多,田二丫的死没掀起一点波澜。 他之所以记得,还是后来田志学回来探亲提到过,田雪峰对那个小姑娘还有印象,瘦瘦小小的,从小就跟养不活似的,也不爱说话,明明是田忠文家唯一的闺女也不受他们夫妻重视。 要说脸长什么样,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不过忠文家婶子长得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看,要不是当年出了那事也不会嫁到他们乡下来。 看田志学和他弟弟田志邦的长相,那都是村里的佼佼者,田二丫长大以后肯定也能挺好看,但,能好看到田蔡那种程度吗? “哼,你小子就是不相信你娘,我告诉你你娘这双眼睛,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这人只要被我看过一眼,再过个把月,我也能说清楚他的长相,何况二丫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说是就肯定是!关键那闺女长得随她娘,血随!” 田雪峰想想忠文婶子那张满是褶子依然挡不住秀气好看的脸,嗯,他娘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幸亏这闺女没待两天就走了,时间长了村里肯定有人能看出来,”杨书芹将药瓶又塞好,一起放进炕柜里锁上,回头嘱咐儿子道,“你也别跟志学提起,那一家子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既然已经走出去了就彻底别回来。” 也不知道田蔡上次回来是不是想见见她爹娘,却被自家儿子误打误撞领了回来,这死小子到现在也不说当时领那闺女过来是干什么,真是嘴硬。 想到田蔡那张漂亮的脸,杨书芹心里一咯噔,她狐疑的看向自家儿子,“你该不会是看上蔡蔡了?” 田雪峰:“……” 他被自家老娘这句话噎得不轻,还没想出怎么自证清白就被她娘机关枪似的嘴堵得更说不出话来了。 “我告诉你你休想,老话说同姓不通婚,何况你俩还差着辈分呢,那丫头可是你孙子辈的,咳、咳、你要是真对人家闺女有想法你就太不是东西了!” 田雪峰无比冤枉,他赶忙举起手发誓,“娘!娘!我敢发誓我真没那想法,我、我心里早就有人了。” 田雪峰也顾不上对他娘保密了,一秃噜就将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说完才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杨书芹不信,她上前一把揪住田雪峰的耳朵,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那你说,你看上谁了?” “哎——哎——疼啊娘,你先松手,你松手我就说。” “你说了我才松手!” …… 最后杨书芹终于放过自己儿子,心满意足的干活去了,嗯,可得好好攒钱了,别看好的儿媳妇再让别人家定下了。 —————— 日子一天天过着,田蔡感觉跟以往没什么两样,不过她也有了远方牵挂的亲人,年前还收到了来自河省和云省的特产,河省的自然是太奶奶,她偷偷做了些醉枣寄给田蔡尝尝,云省的比较出乎意外,是杨正平和孙政委寄来的,里面放了几样那边的特产,田蔡最爱吃其中的甜酸角,好吃的她口水直流。 投桃报李,田蔡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就抽时间做了一大包止血粉,至于给杨正平的,她想了半天,最后弄了瓶祛皱的面霜,顺便仔细书写了说明书,让大龄未婚单身男青年好好保养自己。 田蔡明白杨家的意思,这会儿消了气,回送这瓶祛皱霜也侧面的表示之前那件事就此翻篇。 孙政委将包裹拿回办公室,刚一拆开屋里几人的视线就飘了过来,看见是止血粉顿时笑成了一片菊花,邓师长拿手点着孙政委,笑骂道,“好小子,果然还得是你出马,没想到小田大夫居然吃这一套,你们几个都学着点!” “要不人家是政委呢,这脑瓜子就跟咱们的不一样!” 第293章 大事 孙政委见里面还有个不大的包裹,上面写着杨正平的名字,摸着像是个罐子,人家的东西他也不会乱看,田蔡敢邮寄到这就不怕他们看。 他叫来自己的勤务兵,将那个包裹交给他,“给杨大夫送过去。” “是!” 杨正平刚接到包裹还没看明白,他将罐子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味,并不难闻,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直到看见下面的所谓说明书,瞬间被田蔡气笑了。 笑完了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他就说老爷子走了一步臭棋,果然还得他出马,任谁都能看出这姑娘前途无量,现在不赶紧修复关系,以后等人家起来再想凑上去就难了! 晚上洗漱完,杨正平看着镜子里自己年轻依旧的脸,还是产生了一丢丢的不自信,他挤眉弄眼了一番,觉得好像眼角真的出现了那什么“鱼尾纹”,难不成真的老了? 他伸手摸了摸,好像是有点干了,既然是那个小姑娘做出来的,效果应该不会差,杨正平开门出去看了看,见家里人都睡下了,这才偷偷打开盖子抠了一坨 往脸上抹去。 他就抹一次试试,嗯,真的只是试试! ———— 翻过了年快出正月时,房山大队出了件大事,一时间让十里八村喜欢打媳妇的男人都夹紧了尾巴,拳头再不敢轻易往媳妇身上招呼。 弄出这件大事的人田蔡也认识,正是之前一身伤来看诊的杨卫红。 她将丈夫李福根用菜刀砍死了。 上次杨卫红被打成那样,养好了病李福根只是上门了几次,给她家里送了些贵重的东西,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除了他爹所有人都劝她以后听话别瞎闹,还劝她跟人回去。 她性子敏感,家里人的态度有一丝不对都能察觉出来,要说刚回家时候爹娘看见她身上的伤都是心疼的,这心疼也在白吃白喝中渐渐被消磨掉。 杨卫红在家养伤,田蔡说她肋骨的伤还没彻底好不能干重活,所以她每天下地帮着扫扫院子,清理鸡圈,或者帮她娘和两个嫂子烧火做饭。 杨卫红也知道自己嫁出去后在这个娘家就算是外人了,她每顿饭都不敢多吃,生怕家里人将她送回去,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待了大半个月,身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时,两个嫂子仿佛约好了一样,每天明里暗里拿话敲打她,一开始她娘还向着她说话,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也开始跟着劝说。 杨卫红不想回去,她一想到李福根就浑身发抖,可她拗不过家里人,尤其是李福根几次三番上门道歉后,她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她跟李福根回家当晚什么都没发生,到第二天晚上喝了酒的他变本加厉,再之后杨卫红身上的伤就没好过,从来都是新伤叠着旧伤。 除了拳打脚踢,他还做了一根鞭子,沾了盐水抽在她身上,被盐水抽过的伤口特别疼还不容易愈合。 杨卫红不止一次动过离婚的念头,她不怕离了婚没地方去,她宁愿回青山村搭个窝棚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在这待着,可李福根生怕她再次跑回娘家,让住在附近的二婶和她婆婆一起看着她,最多只能在自家院子里活动。 去年春天闹出流脑,李福根也中招了,那段时间是杨卫红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恨不得他永远不好,流脑病人被集中隔离,她婆婆整日担心儿子,再没了看着她的心情,她也可以偶尔到村里走一走了。 田蔡那时候正好在房山大队,从杨卫红别扭的走路姿势就看出她身上有伤,偷偷给她留了随身带的伤药。 杨卫红好一些了也没事干,就经常去大队部帮忙,尤其愿意远远的看着田蔡,看她戴着口罩在病人之间穿梭,临危不乱的处理各种突发病症,被小孩子吐了一身都面不改色,甚至还软声安慰。 杨卫红的视线就挪不开了,她觉得这姑娘就是她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独立、果敢,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周围的人,可她还能做到不委屈自己。 看着田蔡脸上的笑容,杨卫红连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了,仿佛那笑容能扫尽世间阴霾,清除一切痛苦。 之后流脑被控制住,田蔡他们医疗小队撤出房山大队,李福根治好被放回来,他消停了一段时间又故态复萌。 杨卫红每次都麻木着一张脸,那些拳头落在身上她已经感觉不到了,无论李福根怎么糟蹋她,她都不反抗也不叫喊,实在疼得厉害才会轻哼出声。 几次下来,李福根也觉得没意思,动手的次数渐渐少了。 年前杨卫红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是她几度流产后又一次怀上的孩子,她还想着现在李福根打得没那么重了,她好好护着点,没准能生下来。 她嘴角挂着笑,一只手轻轻抚摸在肚子上,生下来这孩子就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就是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嫌弃她这个娘没用? 可是这个畜生,得知自己怀孕后依旧不知收敛,甚至有一次直接端了滚烫的开水往她衣领里倒,杨卫红胸前大片肌肤被烫伤,等到李福根放过她,衣服跟皮肉已经粘在一起了,一动就撕下一大片来。 后来呢? 后来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最终,那个她万分期待的孩子也离开了。 杨卫红大哭了一场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只是心中有个想法渐渐清晰。 既然不放过她,那就一起离开,就连死也在一起好了,正好他们可以一家团聚。 终于在李福根又一次大醉过后,杨卫红等来了时机。 ———————— 田蔡、秦岭和几个知青赶到房山大队时,李福根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冷的天,一群人面带惊惧的低声讨论着,间或还要抻着脖子往里看,被冻得缩手缩脚也不回去。 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嚎声,田蔡从围观的人群那得知,哭嚎的是李福根他娘。 第294章 趔趄 大队民兵在一边守着,据说队里已经有人去县里找公安了,一会儿就能到,李家的墙头上也趴了好几个人正目露骇然的往院子里看。 秦岭跟其中一个打了招呼,那人让出几个位置,想着秦岭居然带几个姑娘来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不由给他使了个眼色。 秦岭不为所动。 从高处往院子里看去,那一地的血红十分刺眼,院子正中的地上面朝下躺着个男人,身上都是血,甚至有一条胳膊也被砍掉了扔在一边,那人面朝下看不见脸,看身形应该就是李福根。 “昨天他去老三那喝酒, 我和我媳妇刚从丈母娘家回来,迎面碰上时他穿的就是这身衣裳,这是昨晚回来就被他媳妇砍死了!” “他那媳妇看着文文静静的,平时也不愿意出门,都没怎么在村里见着人,真看不出来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自己男人都下得去手。” “可不,李福根一个大男人,就算喝多了力气也大着呢,这娘们居然能将人撂倒,可见平时就算再文静那也是装的!” 有知道内情的听了这话出声反驳,“你可得了,李福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杨卫红身上多少伤都是他打出来的,上次杨家那两兄弟过来闹不记得了?” 其他几人都不信,“那事儿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再说那之后也没再听说过他打媳妇。” “人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你知道打没打,再说了狗还改的了吃屎?” …… 院子的地上还扔着一把满是血迹的菜刀,田蔡看了一圈也没见到杨卫红,屋门敞开着,哭嚎声是从里面传来的,墙壁遮挡了视线,不知道屋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堂屋里,杨卫红脸上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血迹,就连衣服也都穿着十分板正的,头发分成两半,梳成了两个大辫子。 她手脚都被民兵捆上了动弹不得,面色倒是十分平静。 李母只敢坐在地上哭嚎根本不敢上前厮打她,任谁一大早起来就看见满院子的血也手软脚软,何况那血中间还躺着自家儿子。 当时她冲上去打杨卫红,那姑娘经过这一夜似乎变了个人,抬脚就将她踹倒,一双以往死气沉沉的眼睛狠狠盯着她,将被她弄乱的头发拆开重新编好,神情看着特别渗人。 吓得李母瘫坐在地上,等这边的哭闹声引得邻居看过来,房山大队这才炸了。 周家林自打问清楚杨卫红的杀人原因就沉着一张脸,李家真的太过分了,队里有妇女每天挨打他居然不知道,还敢将人关在家里不让出去,现在被人家砍死了他都想说一句活该! 只是这姑娘的后半辈子全毁了! 这时候刑罚严重,敢犯罪的人极少,像这么恶劣的事件,杨卫红接下来要被移交给县里的公安,到时候会在公审大会被判处死刑,然后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按说杨卫红知道自己杀了人,这时最是绝望,可那姑娘面色十分平静,民兵过来绑人也伸手配合,对自己杀人的原因只字不提,看样子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自己面临怎样的命运。 她已经不想活了。 杨卫红的父母哥嫂很快就赶来了,门口的民兵问清身份就将人放了进来,杨母进到院子里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倒在血泊中的女婿,明明前段时间还往家里去过,这会儿已经气息全无,她登时吓得面色煞白,要不是有儿子扶着怕是要直接摔倒。 “这、这是、是卫红干的?”杨母颤着唇,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她这是糊涂啊!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杀人了呢——” 旁边杨家的两个儿媳妇也吓得不轻,紧紧跟在自家男人身边,恨不得离地上的血迹远远的,生怕踩到一点。 这要是李福根的冤魂不走,晚上再跟着他们回杨家可怎么办,哎呦真是造孽哟,这李家条件这么好,小姑子真是不知足。 杨父也有点手抖,倒不是吓得,而是担心杨卫红,要么说知女莫若父,他的闺女他知道,性子最是软和了,不到逼不得已肯定不能干这样的事,他闺女可是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呢! 一直木呆呆倚靠在墙角的杨卫红,抬头看见杨家那群人的瞬间眼神动了动,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冲过来的自家亲娘揪着打了起来。 杨母一边打一边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说说你个死丫头,你都是做了什么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怎么就杀人了呢——有什么事儿不能跟家里说偏偏要杀人,你这是作孽啊啊啊——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有脸见人,你侄子以后还娶不娶媳妇了,你怎么就不知道为我们想想啊——” 杨母哭嚎着,双手死死抓在杨卫红的肩膀上猛劲儿摇晃,“你这个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啊——你怎么不想想我,想想你爹啊啊,家里出了个杀人犯,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有脸活啊——” 杨卫红一开始只是听着,听她娘说她好好的日子不过,不知怎的,就特别想笑,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她所求的从来都很简单,就是安宁的日子罢了,再穷也没关系。 还没等她笑出来又听到她娘说她不为家里人想想,说第一遍她还忍着,等她娘说第二遍了才终于忍不住将她娘一下子撞开。 直接将杨母撞了个趔趄,要不是被后面的杨父扶住了,肯定要摔坐在地上,“你——” 杨卫红通红着眼,目光如刀一样从每个人脸上划过,“我为你们想,我还不够为你们想吗?我就是太为你们想了才过成现在这样! 当年上门求亲的你们都不同意,非要将我嫁个鳏夫,就因为人家给的彩礼多,把我卖给了他家。 他家前一个媳妇怎么没的你们打听都不打听就把我嫁了! 之后呢,我每次挨打你都不闻不问,上次我哥把我抬回去,田大夫都跟你说了,我的肋骨被打折过不止一次,骨头活活被打折了啊,我有多疼你们知道吗,你居然还觉得我过得是好日子,就那样你是怎么说的,你居然说让我顺着他点,还让我跟他回来,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你们从李家拿走的东西还少吗?你们从来不想想拿了他家的东西,我这个当儿媳的会不会难做,在我一次次被李福根打得起不来身时,你们都在哪呢?现在来跟我说什么不为你们着想,那你们呢,你们想过我吗?” 第295章 枪决 李福根他娘在听到杨卫红提起上一个儿媳妇时,哭声明显顿了顿,很快又接上了,却也比刚才小了不少。 杨母被杨卫红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察觉到旁边几人看过来的视线又羞又窘,一咬牙重新抬手朝着杨卫红的脸打过去,“你个败家丫头,我还不为你着想,我辛辛苦苦拉扯你们兄妹三个长大,我吃了多少苦我说了吗,当年你奶奶那么刻薄,寒冬腊月就让我用冷水洗刷,我好好的手弄得都长满了冻疮,要不是我当年干得活多,还有你们现在的好日子过!” “我给挑个鳏夫怎么了,人家李家条件好,十里八乡的大姑娘随便挑,我还不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真是白眼狼,狗咬吕洞宾,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了,怎么着,我当年是绑着你过来结的婚吗?还不是你自己也愿意的!” 杨母还要接着说,被杨父拽住了胳膊,“行了别说了!” “我凭什么不说,我非要说,被打两下就说自己委屈就喊着要离婚,谁家娘们还不得挨几下了,怎么就你事儿那么多!” 杨父怒喝,“我说行了你听不懂啊!” 他暴喝出声吓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李母一跳,原本的哭嚎戛然而止,她冷眼看着那个小娼妇被她娘揪着打,只觉得十分痛快,这会儿听到杨母的话眼神闪了闪,出声附和,“可不就是,再说福根也就是那次失了手打得重了些,你怎么就、你怎么就把人杀了——”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外面毫无声息的儿子,重新拍着大腿哭嚎起来,“老天爷啊,我们李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将个女煞星娶了回来啊,福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让娘后半辈子怎么活啊——你应该带着娘一起走啊还能路上跟你做个伴——” 杨卫红想起自己没一块好肉的身子只觉得讽刺,更是不想跟这些人废话了。 很快,公安局的人就过来了,杨卫红被押了出来,她昂首挺胸的走在中间,瞧着不像是赴死,反倒像是要去干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 田蔡看着只觉得心酸,仿佛体会到了领导人要解放妇女的最初目的。 让她们勇敢的站起来,给自己做主,而不是像货物一样,被家里人买卖不知反抗。 要是在田蔡生活的那个年代,遇到家暴,无论是借助政府部门还是借助网络的力量,都能顺顺利利离婚,中间可能会经过一些波折,但结果一般都是好的。 而现在呢,女人想要离婚,她要是本身就是个果敢的性子还好,如果不是就要有家里的支持,一旦这个人性子懦弱,家里人又不支持,就没有能真正离成的。 石福兰能离婚是因为后面有石老太太的支持,罗秀娟能离婚是因为有他爹罗向利做后盾,杨卫红想要离婚,后面只有一群想要推她“过好日子”的 家人,这才酿成了今天的惨剧。 等人被押走了周围的人还没散去,大家看着李家院子里的一地鲜红议论纷纷,刚才在里面听到杨卫红和她娘对话的,一下子就成了座谈会的中心人物,将杨母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她娘说的也没毛病,那福根家本来就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条件好,当年他爷爷可是给史地主家当过管事的,听说还挺得地主看中的呢,那时候福根她奶奶,做饭都放好几滴油呢,杨卫红嫁过来可不就是过好日子的!” “好日子什么好日子,你们记不记得李福根前面那个媳妇,之前说是怎么没的,是不是说得了急病死的?” “对对对,可突然了就说得病死了,前一天我还看她在院子里晃悠呢,也不知道咋一宿就死了!” 刚刚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看福根对杨卫红那样,前一个,不会是打死了?” “啊,不会?” 几人对视一眼,都信了这个说法,看依旧在哭嚎的李母顿时没了同情。 …… 田蔡几人回去的路上秦岭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田蔡轻哼一声,“这也是杨卫红难得立起来的一回,不过还是心太软。” 秦岭点头,“确实。” “这要是我,杨卫红那个婆婆,还有另一个什么大娘婶子的,也都不能让他们见到今天的太阳。” 罪魁祸首都已经杀了,怎么还能放掉另外两个帮凶,反正杀一个也是死,多杀两个也一样,一定要让自己痛快了再走。 当天这件事就轰动了整个黄县,县里更是直接将杨卫红的事情树成反面典型,各个公社也因此开了不少会,都是让队长们不要只知道抓生产,也要抓一抓社员们的思想和家庭问题,反复强调男女平等,过不下去可以离婚,政府支持婚姻自由同样支持离婚。 那段时间队里的学习都变多了,田蔡有时候也要过去点个卯,一次两次的就听了那么几耳朵。 张德发说的比较直接,将知道的几个喜欢对家里婆娘动手的老爷们都叫了过来,打头的就是李大生。 他将杨卫红的事情往严重了讲,主要就是讲她怎么在长期压迫下反抗的。 杨卫红的批判大会也开了不止一场,县里对这个案子有不一样的想法,大部分人主张按刑法杀人偿命执行死刑,另一小部分人就跟张德发的想法差不多,他们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觉得这跟旧社会长期遭受地主压迫的长工一样,只是奋起反抗时候没掌握好力度,从而构成的杀人事件。 但这时候并不存在什么过失杀人或者防卫过当,田蔡特意找黄正光打听了,大多数人都是支持枪毙的,如果杨卫红不受刑,难免以后会有效仿的事件发生,到那时候怎么判? 所以说别看县委班子每天开会讨论,谁也说服不了谁,实际上都是浪费时间,以杨卫红的行为,这姑娘难逃一死。 得知关押犯人的地方阴冷潮湿,田蔡托杜春燕帮着弄了套旧被褥,靠着黄正光的关系送了进去,也能让这姑娘在最后的日子里不至于那么难熬。 半个月后,县里传来了杨卫红被枪决的消息。 第296章 麻布 六月的天,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 从北山里流下来的小溪水流也比以往小了不少,在山脚下不紧不慢的流淌着。 河边的小草们耷拉着叶子,只有树荫遮挡的地方才稍微精神那么一点。 再往远一点,大片的农田里,几乎一个人都看不见,寂静的下午只能听到知了的叫声。 田蔡戴着草帽,背着竹筐从山上下来,刚走到能被太阳晒到的地方,身边某个毛茸茸的家伙就死活不走了。 “我就猜到你得这么无情无义,哼,”田蔡擦了擦颊边的汗,退回树荫往山下张望了两眼,热辣辣的太阳照下来,看着都觉得要被烤熟了,“要不咱们把木屋收拾出来,今年夏天就在山里住了?” 还没等小家伙回答,田蔡自己就先摇头了,她得打消这个想法,“还是算了,你自己在山上待着,想喝露水了就回来。” “嗷” 咪咪舔了舔田蔡的手,又用自己的大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转身往林子里去了。 田蔡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叹了口气,继续往山下去了,她不像这小家伙,还是喜欢有点人气儿的地方。 今年夏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特别热,菜园子里的菜都被晒蔫了,田蔡没办法,兑了露水浇灌才勉强好点。 倒也不是不下雨,该下也下,下完了继续暴晒,人都受不了何况地里的庄稼,下完雨再暴晒真跟蒸桑拿似的。 田蔡晃晃悠悠回了家,将门上挂着的绳子解开推门进了院子,门就直接不关了,村里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家呢。 院里只有凉亭下面那一小块阴凉,其他地方都被晒得滚烫,咪咪都不愿意踩上去,田蔡试过,真挺烫脚。 她最近都不用烧水了,弄个大木盆放在院子里,太阳晒一天,那水温傍晚洗澡刚刚好。 回屋脱掉身上的长袖长裤,换了身短的继续忙活,将今天采回来的药材清理干净后,放在后院的竹簸箕上晾晒。 就这火炉一样的天气,最多一天就能晒得干干的,还有之前绿色的竹屋经过半年多风吹日晒,也成了黄不拉几的颜色。 等她全都忙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身上又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汗,田蔡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三点,这时候谁也不愿意出来,她干脆将门拴上洗了个澡。 重新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田蔡拿了针线篓子坐在凉亭里。 没错,就是针线篓子。 自诩手巧的小田大夫终于在槐花的反复洗脑下,跟婷婷一起学起了针线活,结果学了半个月,她还没个小姑娘做的好,婷婷都已经能简单缝补衣服了,那补丁打得特别整齐。 被曲婷和槐花轮番取笑后,田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她还不信自己不如个小姑娘了,拿出当年高考的精神苦练半个月,现在也能简单给自己做些衣服了。 就是那什么样子有时候弄不好,衣服缝出来不太对称,嗯,反正不耽误穿。 田蔡现在身上穿得这件衣服就是自己做的,用的是杨正平邮寄过来的麻布,黄县没有这东西,据说是他一个患者送给他的,这布料是他们自己种的麻皮,经过加工制成布,当地穷,买不起什么斜纹棉、的确良,家家户户穿得都是自己织的麻布。 杨正平在云省,那边一年四季气候湿润,这种布料一开始穿的时候可能会觉得有些扎不舒服,洗几次就会越来越软,而且透气吸汗,除了颜色不好看、看起来不挺括没有别的缺点。 后来他又悄悄找这个患者买了不少,顺便给田蔡寄了点。 田蔡刚一看到十分惊喜,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后世多少追求舒适的人都喜欢穿麻布,虽说她也不是很懂,只是听说这东西又分成棉麻苎麻亚麻之类的,反正她穿着觉得很舒服。 田蔡顺便还让杨正平帮她买一些没织成布的线团寄过来,又买了棉线,让槐花娘帮着跟麻线织在一起,出来的布料比单纯的麻布要柔软不少,所以田蔡今年夏天一水换上了麻布做的衣裳,还都是没染的原色,简直不能更健康了。 她还做了两条宽腿裤,就是毫无曲线的大直筒,麻布做的,走路时候一甩一甩的,再配上东子爷爷给做的大草帽,槐花给做的小布鞋,真真是田园风ax—— 田蔡还想着怎么能再弄点回来呢,没多久又收到了一个大包裹,里面这样的布料和线团有一大堆,看了信才知道,这是当初被她救回来那个小队一起送她的礼物。 当时她没等几人痊愈就离开了,那些人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她,这回听说田大夫喜欢淳安那边的麻布,可算是逮到机会了,几个人一合计,就找那边的战友家人帮忙收购,给田蔡邮来了一大包,够她做个二三十套衣服的了。 田蔡:“……” 行,她也算是实现了麻布自由。 曲婷上个星期出嫁的,那时田蔡刚收到布料还没来得及做,给她的新婚礼物就是一块不大的麻布,大概够他们两口子各自做件短袖的,又送了一对枕巾,也算是不小的礼了。 原本她和陈金辉是要开春时候结婚的,结果陈金辉临时出了趟任务,等到回来就已经五月份了,两家这才赶忙给办了喜事。 她还给婷婷做了件背心和短裤,让她晚上睡觉时穿,这布料颜色跟村里没染色的土布差不多,看见了也不扎眼。 这段时间她过得十分顺心,偶尔给村里人看看病,做做药粉,没事儿再上山溜达一圈,守着一整个菜园子和北山,吃食上从来没亏了自己。 而且受秦岭的启发,年前她就去找了于师长,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她想请组织帮忙调查蔡家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其他人的下落。 他还记得说完自己的请求后,于师长惊讶的看着她,他以为田蔡早就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他们在使用金疮药和止血粉的最初,就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只是于师长知道的不是特别详细,他让田蔡先回家,向上面递了话,没多久,一份调查资料就送到了田蔡手里。 第297章 往事如烟 前面跟姜老爷子说的差不多,蔡苹是蔡家独女,惊才绝艳,以一介女儿身成为当时国内医药世家同辈中的佼佼者。 而且蔡苹不光医术高超,就连长相也是少见的漂亮,年轻时候的蔡苹追求者众多,她却谁也没答应。 调查这件事的人通过对一些人的走访,猜测当时蔡苹想要找个门第低一些的,并不想从世家大族里面找。 原因很简单,偌大个蔡家,她要是嫁出去了,产业最终都会变成别人的,她觉得那样自己就成了蔡家的罪人,让百年世家毁在自己手里。 直到蔡苹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权向荣,据说这人最初只是卞家药铺中的一个伙计,因为弄丢了一株价值极高的药材,被当时跟着父亲巡店的卞家二爷卞子安撞上了,那株药材价值极高,根本不是一个小伙计能赔得起的,那时候新中国刚成立,可不兴以前打骂长工那一套,卞子安就让人扣了工钱,将人撵出去。 他这处理办法是少有的和善了,这要是在以前,不扣着伙计当一辈子苦力都不算完,卞子安那天心情好,十分大度的让自家承担了损失。 可就是这件事,让权向荣心里生了恨。 不对,那时他还不叫权向荣,他只是一个混迹市井的升斗小民,从小就在外面流浪,跟野狗抢食,跟乞丐抢地盘,只记得自己姓全,大家都叫他二狗子,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觉察出不对。 当时的全二狗条件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之前小偷小摸的事儿没少干,后来年纪大些就想找个正经的工作安稳下来,以后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娃,自己也算有后了。 他就指望药铺这份工作糊口,被卞家撵出去后,他又去其他几家应聘,人家一打听就打听到他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撵出来的,自家可没卞家那实力,于是全二狗的求职路分外艰难。 但他从来不找别人的原因,他认定将他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卞家,是他卞子安,于是除了在码头扛包偶尔偷些东西勉强混口饭吃以外,时间都用来跟踪他,就为了能报复回来。 没多久,他就在跟着卞子安的过程中见到了蔡苹和杨正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世家小姐,向天上的白云一样洁白无瑕高不可攀,最关键的是,以他混迹市井多年练就出的眼光看出,那个卞子安对蔡苹绝对不一般。 可蔡苹并未对他表现出什么不一样来,看到这,全二狗心里萌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如果成了,他这辈子荣华富贵,如果不成,也不能比现在阴沟中老鼠一样的生活更差。 全二狗给自己改了个名字,他喜欢权利,反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姓全还是权,姑且就算姓权,向荣,向着荣华富贵前进。 权向荣之名因此而来。 后来的事情就比较俗套了,权向荣偷了一笔钱包装自己,改头换面,很快就混进了蔡家。 他这么多年市井不是白待的,为人十分灵活再加上脸长得也不差,办事周全,又天生一副憨厚样,很快就得到了蔡家父女的认可。 两人婚事是怎么促成了组织上也没查到,只打听道最初蔡川柏并不同意,还是权向荣主动说,以后生下的孩子都姓蔡,他才松了口。 至此定下了权向荣上门女婿的身份。 之后跟大多数富家千金与凤凰男一样,凤凰男上位没多久野心就一点点显露出来,而且权向荣这人并不十分有耐心,在两人结婚后的第二年,蔡苹就怀孕了,当时她还满心欢喜等着生下蔡家的下一代。 可是没等她来得及高兴,这孩子就在权向荣的运作下,滑胎了。 权向荣并不是不喜欢孩子,他只是不喜欢姓蔡的孩子,所以在他将蔡家的一切捏在手里之前,孩子没必要出生。 当时表面上看是蔡苹上街不小心被人撞倒了,又被拥挤的人群踩到了肚子,看似都是意外,实际上幕后的黑手就是权向荣,蔡苹因为没保住孩子一度十分自责。 滑胎对母体也有很大的伤害,权向荣就趁此机会借口让蔡苹养好身子过几年再要孩子,当时蔡川柏还觉得这个女婿十分体贴,于是对他更加看重,将手中不少权利分给了他。 后面的故事更俗套了,直到权向荣从英吉利弄来了那边的宫廷秘药,让蔡川柏这个浸淫医道几十年的老大夫也中了招,身体很快衰败,辗转多家医院也找不到原因。 一直到蔡川柏过世,蔡苹才知道自己嫁的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发现了之后并未声张,不是因为多能隐忍,而是她突然发现,两人结婚八年,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断掉了和朋友们的联系,现在想要求助都不知道找谁。 蔡苹的实力在那,只要让她接触药材,她就有把握在不知不觉中将权向荣弄死,可这人十分谨慎多疑,蔡苹做的东西他轻易不会入口,两人表面上伉俪情深,每天都戴着面具演出一副恩爱不已的戏码。 等权向荣将整个蔡家都握在手里后总算志得意满,这才想起早已年过而立的自己还没个继承人。 他对蔡苹的外貌和家世还是十分满意的,算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所以也并未打算让别人生孩子,只是以现在的情况,孩子生下来究竟是姓蔡还是姓权,就不是蔡川柏一个死人说了算了。 很快,蔡苹再次怀孕了。 只不过这次,不想要孩子的变成了她,她一面假装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十分欣喜,一面继续给权向荣下药,因为她发现自打她怀孕后,权向荣的警惕降低了不少。 要么说祸害遗千年,要人命的几种毒药权向荣都躲过了,只有蔡苹独家奉献的断子绝孙散全数服下。 确定这个男人再没了生育能力,蔡苹也开始筹划出逃。 这段时间权向荣很忙,连着几个月出货的药丸子反复被人找上门来,说药效大不如以前,他早就买通了几个制药人员,十分确定药方和药材都没有变化,可现在药效达不到原来的效果,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时间权向荣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蔡苹。 蔡苹给自己私下准备了一些东西,都是实用又不占地方的,大多都是钱财之类的,所有用惯的全都不带,还不知道以后会什么样呢。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她,蔡苹决定出逃那天,蔡家的一批药丸正好出了事,权向荣着急去处理,根本没注意家中后门处的守门人已经换了人。 第298章 好想要 蔡苹见守卫松懈,一咬牙跑去蔡川柏的书房,将权向荣根本不知道的密室打开,从里面拿走了蔡家祖上传下最珍贵的医书几样东西,顾不上恢复原样就急忙跑了,成功从蔡家逃出来后才知道,暗中帮忙的居然是卞子安。 她就说嘛,家里什么时候守卫那么少了,原来都是卞子安在帮她。 看着昔日的小伙伴兼爱慕者,蔡苹只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就义无反顾的登上了夜色中的小船,朝着那片生她养她的地方去了。 卞子安不放心,一路派人清理痕迹,顺便阻挡权向荣派出来的人手。 蔡苹从家里出逃时,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当时正是秋天,她本就很瘦,肥大的衣服一穿根本看不出来肚子,直到逃到苏省,她才找了个老乡家,一碗药将这孩子送走了。 蔡苹亲手将孩子埋在了山脚下,几乎没有休整就继续往北逃。 组织的人调查到她逃跑的路线,猜测蔡苹当时是想回蔡家在京市的老宅子,可到了京市后才知道那些房子已经被国家收回,她无家可归身上又没带什么钱财,只能继续东躲西藏。 在权向荣的人再次追过来之前,坐上了开往辽省的火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就那么误打误撞进了山。 捡到田二丫时,她已经在北山住一年多了,之后师徒两人相依为命,那是蔡苹逃离港城后最宁静的几年。 那份资料的最后写着,传说蔡家有件祖传宝物,能活死人肉白骨,只不过这东西是什么,每一代都只有家主知道,而每一任家主都是在临终前才会交代给下一任,外人无从得知,甚至连它是什么样子的都不清楚。 只知道就是因为有了它,蔡家才能屹立百年不倒。 权向荣也听说过这个传言,本来他还不信的,后来蔡川柏过世,蔡家的药效一落千丈,让他反倒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起来,不然怎么解释明明一样的药方一样的配法,药效却天差地别。 蔡川柏什么都没留下,权向荣为此将他的卧室和书房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很多遍仍旧一无所获,最终将怀疑的目光放在蔡苹身上。 后来蔡苹出逃,权向荣派出人手去追,最初还是务必要将蔡苹和她身上所有东西都带回来,后来指令就变成了将东西带回来就行,至于蔡苹,东西只要在,她是不是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权向荣在蔡家密室的一本书上找到了关于这东西的只言片语,“白璧无瑕,珠圆玉润”,他猛然想起蔡苹脖子上,自打蔡川柏死后就戴着的那个白玉珠子。 当时他还问过,她说这东西是父亲给她的,权向荣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玉珠子,现在才知道自己与怎样的东西擦肩而过。 之后更是加大人手追查蔡苹的下落。 蔡苹出逃,蔡家只剩下权向荣这个外人做主,没了蔡川柏,蔡家的药丸在一众同行中再无优势,地位一落千丈,人人提起都只说蔡家人是药神转世,岂是他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人能替代的? 蔡家的药都是有灵性的,只有在蔡家人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功效,断不会让个小人坐收渔翁之利,所以纷纷取消了与蔡家的订货单,有些人家宁愿赔些钱也不愿意再购入蔡家的药丸。 后面还介绍了现在那边的情况,这几年蔡家在港城只能算是个末流世家,权向荣还没死心,总觉得找到蔡苹的那件传家宝,他依旧能东山再起,所以这些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与政府部门合作培养特物输送到国内,一方面窃取国家机密,另一方面寻找蔡苹的下落。 “这蔡家都没落了,怎么权向荣还有钱支持政府培养特物?”田蔡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解。 于师长笑着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你可不要小瞧世家的财富,要知道当年的溪南战役就是当地巨富掏出一半家产支持的,而那只是人家的一半家产而已。 世家跟巨富的差别就在于,一个是明面上有钱,一个是暗地里有钱,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蔡苹从港城出逃,随身携带的不过九牛一毛,剩下的那些可都掌握在她那个赘婿手里。” 田蔡恍然大悟,这会儿才知道,难怪以前看小说里面都说世家和皇室的矛盾不可调和,国家的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某些人手里,皇帝还没世家有钱,而且皇帝还要养那么多人,花点钱都有户部跟在屁股后面念叨,心里能痛快吗? 这点上,是不是从古至今都没什么变化,也适用于现在? 她悄咪咪的看了于师长一眼,于师长笑着回看她,点点头。 田蔡将瞪大的眼珠子又转回来,唔,好像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难怪当初世家大族纷纷迁往港城,不迁的也捐了大半家产,原来如此。 田蔡想到之前的事,“那之前青山村那三个特物也是权向荣派来的?” “不一定是权向荣,但可以肯定是港城派来的,他们在县里还有个据点也被一起端了,现在那院子还在空着,你有没有兴趣?” 田蔡睁大眼睛,为什么问她对院子有没有兴趣,她有兴趣就可以给她了吗? 于师长笑得一脸褶子,他每次看见田蔡那小脸上丰富的表情就心情特别好,见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才不再卖关子,笑道,“你真是对自己做出的贡献一无所知啊,先不说你那两种药粉,就你去边境救了那么多战士也应该论功行赏啊,只是现在上面也没多少钱补给你,要我说不如补给你些房产之类的,当然不可能只是咱们这小县城的房产,至少也得是京市的。” 田蔡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我滴个太奶奶诶,谁敢信,她居然也要混上京市的房产了!!! 虽说她对以后住在雾霾重灾区没兴趣,可架不住那是钱啊,田蔡觉得自己一夜暴富不是梦了。 而且现在的京市是什么,那就是以后的三环内啊,三环内的一套房,那是什么价格,天价啊! 她扭扭捏捏的道,“这、这我直接张嘴要、好像、好像不太好?” 怎么办,“不要”两个字一点都说不出口,好想要,特别想要! 第299章 光明巷 “这有什么不好的,给你你就收着,”于师长推心置腹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你的实力,以后只会越来越厉害,组织上需要请你帮忙的事多着呢,现在给你的东西你收着,以后我们也更好开口不是?当然就算你什么都不要,也不会少麻烦了你。” 田蔡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当下也不再纠结,“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了再找我。” “肯定会找你的,这你就放心,还有那个院子,你要是现在有时间,我领你过去看看,顺便就当认认门了。” “好。” 于是田蔡跟于师长一起过去房子所在的光明巷,这就是县城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最普通的小院子,房子跟周围的也没什么不同,看不出新旧,院子很宽敞,看着就比田蔡在靠山村那个小一点,没有后院,前院分出了一半作为菜地,现在里面什么都没种长得都是杂草。 正房四间,田蔡进去看了,一室两厅一厨房,卧室一个是砌了炕的,另一个放的是一张木床,边缘也没什么雕花,就很普通的双人木床,上面空空如也。 不过这已经是整个房子里的唯一家具了,堂屋连个桌子都没有。 厨房里除了一大一小两个灶眼就什么都没有了,整个房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缺的那些东西回头我让小梁都送过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一起让他拿来。”于师长有些尴尬的说道,他记得这房子刚收回来时候还是有一些生活用品和家具的,当时那特物应该是走得急,很多东西都没带走,他们怕留下什么线索就吩咐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只是没想到这帮小子下手这么干净,别说桌椅板凳,居然连锅都拆下来了,那锅里能有什么,真是胡闹。 田蔡也不跟他客气,找了纸笔大概写了些,于师长收了纸条折好,塞在胸前的兜里就准备回去了,他下午还有个会,“那小田你就自便啊,走的时候将门带上就行,我下午还有点事,这巷子有点绕,能找到路?” “能找到,你忙就行,不用管我,一会儿我就自己回去了。” “好。” 这光明巷一共有多少户田蔡不知道,这座院子是三号,一号在更里面的地方,所以进来比较绕。 等于师长走了田蔡又围着房子转了几圈,大概规划了下每个地方用来干什么,以及房子里还缺什么,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准备回家。 结果刚一出门,正好跟对面房子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 田蔡挑挑眉,出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秦岭笑了笑,伸手指指身后的房子,“这是我在县里落脚的地方,进来看看?” 田蔡伸脖子从推开的门缝里看了一眼,大体跟自己这边差不多也没什么可看的,而且再不走就要错过最后一趟回公社的汽车了,于是道,“改天再看,你现在回村里吗?” 秦岭点头,也知道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于是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往停靠点走去。 到地方等了没多会儿汽车就来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车上人特别多,两人别说坐着,就是站都快要没地方了,即使车上的窗户都开着,田蔡也能闻到周围传来各种奇怪的味道。 尤其有的人还伸着胳膊抓上面的栏杆,正是炎热的夏天,谁往县里折腾一趟都满身汗,于是胳膊这么一伸起来,咯吱窝的各种味道争先恐后的往外飘,田蔡偷偷屏住呼吸。 她鼻子本就敏感,这下更是差点没厥过去。 这时候的汽车跟后世严查超载不一样,现在恨不得能装多少装多少,如果赶上年前,去县里买东西的人更多,那真是能挤死。 田蔡悄悄往后退了点,想离那个仿佛被放了两年沤臭的酸菜坛子一样味道的大叔远一点,哪知她手刚一松开,恰好驶出去的汽车一个大转弯,她没站稳径直朝着旁边座位上的那个男青年摔去。 田蔡努力想稳住身形,结果因为转向的惯性离心力整个人失去平衡,身体被甩的往左侧倾倒。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在田蔡跌过去的前一秒,秦岭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将田蔡捞了回来,让她不至于那么尴尬的真被甩坐在陌生男人的大腿上。 田蔡揉了揉鼻子,推开些许,秦岭刚才微微弯着腰,她的头正好撞到下颌骨上。 还没等田蔡稳住身形,另一边坐着的干瘦大娘看见他们,扯着大嗓门道:“哎呀,这不是北山大队的田大夫吗,有没有磕到哪呀?” 她这么一喊,几乎一车人的注意力都被拉了过来,北山大队的田大夫啊,那可是公社里的名人呢,从之前的血吸虫病,到后来的流脑,还有各种妇科男科,那可是个手底下有真章的大夫,厉害着呢! 有些没找田蔡看过病的,只闻其名没见过真人,这会儿都好奇的顺着大娘的声音看过去。 于是车上的人就见到那个有名的小大夫田蔡被一个高大的男青年揽着腰的模样,眼里带出了诧异。 田蔡:“……” 卧了个大草,老娘的名声啊! 其实秦岭很快就收回手了,但架不住那大妈嘴快车上的人看过来的快,所以他手收回去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田蔡灵机一动,回头高声道,“谢谢秦同志伸手扶住我,不然刚才转弯我就被甩出去了!” 秦岭也十分配合,他面上满是正经,微微提高了声音,“不用客气,都是为人民服务。” 一车看热闹的人这才了然,感情是刚才转弯没站稳,就说嘛,没听说这个田大夫说了人家呢,听说那性子也不是爱和男人勾勾缠缠的,正经着呢! 说到这冷不丁想起这个田大夫还没说人家,有些人禁不住将视线又扫了回来,在田蔡身上转了两圈,这姑娘看上去品貌具佳,北山大队的人是瞎的吗,怎么没人赶紧娶回去,谁家要是娶个这么有能耐的媳妇,漂亮又能挣钱,做梦都得笑醒。 第300章 汽车 在汽车的最后排,有两个妇女正看着田蔡悄声耳语。 “你说这个小大夫,说给俺家斌子怎么样?”吕彩霞悄声跟旁边的妇人说道。 那妇人看了田蔡一眼,也小声道,“你看上了?” 吕彩霞点点头,“长得好,还是村里的大夫,挣得也多,之前刘家老二结婚时候,她跟着那新媳妇过来送亲,当时说了几句话,觉得性格还挺爽利,我瞧着就不错。” 那妇人往左右看了看,这才附在吕彩霞耳边道,“我可是听他们北山大队的人说了,这丫头脾气可不好呢!” 吕彩霞不以为意,“说得好像我脾气好似的,脾气不好也不耽误过日子,不败家乱搞就行,谁家过日子还不拌个嘴了。” 妇人见她不当回事,于是将听来的八卦偷偷讲给她听,“人家说了,这姑娘受不得一点委屈,要是谁让她心里不得劲了,她就得让人身上不得劲儿,打人时候下手可狠了呢,听说他们村好几个想跟她谈对象的,刚一表露出那意思,就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要么这么好看个大姑娘在村里,就一直没对象呢!” “那不可能,”吕彩霞根本不信,她微抬着下巴数落那妇人,“要我说你这人耳根子就是软,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人家说的东西最是不可信,你知道跟你说这话的人有没有自己的私心啊,我跟你说从别人嘴里了解人是最要不得的,你当初还不认识我的时候,你听人家都说我啥?” 妇人不说话了,这点上她无话可说,以前没跟吕彩霞接触时,听人家说吕彩霞就是个母老虎,逮谁咬谁,一点亏不带吃的,后来两人熟了她才知道,这人简直不能更心善了,但凡能帮上的她肯定帮,当初自家老爷们腿摔折了,她第一个拿了钱过来,让她送去卫生院治千万别落下毛病,没钱从她那借,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 她手里那钱还是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的。 她善心是她善心,一些小事也不计较,但谁要是想让她吃亏那是半点不肯的,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相处起来有一说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你说的对,肯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看也是!” …… 秦岭耳根有点红,当时田蔡的气息喷洒在颈侧,他就感觉像被开水浇过一样,那一片的皮肤瞬间烫了起来,还有刚刚揽过田蔡的那只手臂也在隐隐发烫。 她的腰,怕是自己一只胳膊就能揽过来。 真细啊。 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脸上的热意下去了些,这才悄悄往田蔡那看了一眼,却见这姑娘面色古怪的看着窗外,那视线明显是没聚焦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岭心下一咯噔,以为田蔡跟他一样在想刚刚的事,他有心想解释一句,车上这么多人又不知道怎么说,一时间只觉得抓心挠肝。 好不容易熬到公社,等车一停,赶忙跟着拥挤的人朝车下去。 因着车上的尴尬,秦岭没敢再凑到田蔡跟前去,就在她两米远的地方走着,两人先去找看门的大爷问了一下,得知北山大队的驴车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只能靠两条腿慢慢往回走。 田蔡一直没说话,她还在想刚刚听见的那些话,莫名还挺喜欢那个替她说话的婶子,性格挺对她胃口,不过对胃口是对胃口,她对当人家儿媳妇还是没兴趣的,就算她儿子有肖战那么帅也不行。 秦岭见田蔡一直不说话,心里越发忐忑,他犹豫半晌,最终决定不如趁这机会将心思坦白,如果能成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当什么都没说,该怎样还怎样。 “田蔡。” 田蔡抬头看他,这人很少叫她的名字,这会儿冷不丁听到,心里也不知怎的,涌起一丝异样。 “我——” “小田大夫,你们也没赶上车啊?” 远处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传来,田蔡扭头看去,是青山村的两个女知青,前面那个圆圆脸的叫姚美丽,后面那个不认识。 田蔡朝他们招招手,之后又转头看向秦岭,“你要说什么?” 秦岭这会儿已经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没什么。” 田蔡又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这人有点不高兴,只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转头看向过来的两人,笑着道,“看来咱们是同命相连了!” 姚美丽性格还不错,她之前发烧起不来,正好赶上田蔡去青山村给石老头复诊,她知道以后主动过去给这姑娘看病,扎了针又留下药,当时见她烧得迷迷糊糊的,田蔡连药费都没收,还是这姑娘好了以后送到村里的。 “刚才就在车上看见你了,只是我们站的地方靠后,中间隔着那么多人也没好意思叫你,”姚美丽说完,又指着旁边的女知青给田蔡介绍,“这是我们新来的知青姜欣,就跟你们村后来那三个同一批来的,你应该还没见过呢。” 介绍完女知青,姚美丽又像姜欣介绍田蔡,她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道,“这可是咱们公社大名鼎鼎的小田大夫,医术可是这个,以后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根本不用往县里去,就去靠山村找她,保管药到病除,我跟你说我可是亲测有效!”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当初就是着凉发烧,又不是什么大病。”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秦岭稍稍落后一步,一句话也没参与,倒是姜欣偷偷往后看了好几眼。 一直到通往知青院的岔路口几人才分开,田蔡跟秦岭继续往靠山村去。 等人走不见了,姜欣好奇道,“刚刚后面那个男的是谁呀,怎么一直跟着田大夫?” “好像姓秦,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姚美丽第一次见着秦岭时候也被他的脸惊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还有长相这么好的,一点不比他们城里的知青差,“是不是长得挺精神?我跟你说要不是我革命信念坚定我就要被他那张脸勾走了。” “哪有那么夸张,也就比普通人强一些,你是没见着那边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修知青,那叫一个温文尔雅,看着就跟他们乡下人不一样。”姜欣原本觉得那男的还挺俊的,被姚美丽这么一吹,反倒觉得不怎么样了。 姚美丽听了这话一惊,赶忙往两边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小声告诫道,“你在村里可不要说这话,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你瞧不起农民兄弟,那你可就是思想有问题了!” 姜欣也惊觉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吓出一身冷汗,当下也没心情讨论谁更精神了,赶忙跟姚美丽一起跑回了知青院。 第301章 考虑 这回又只剩下两人,田蔡转头看向打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着的秦岭,“你要说什么?” 秦岭低垂的眼中眸光微动,长长的睫毛半遮下来,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这才抬起眼炯炯的盯着田蔡,声音微微发紧,“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田蔡不明所以,却还是笑着道,“挺好的呀!” 秦岭表情柔和了些,声音也放缓了不少,“那你说说怎么个好法?” 田蔡懵,她试探道,“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 秦岭:“……” 他觉得应该再直接点,又换了个问法,“那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田蔡:并没什么想法…… 她抬头,已经到嘴边的话在看见那双幽深的眸子后又咽了回去。 秦岭无论长相还是性格她都算不上讨厌,可不讨厌不等于喜欢,尤其是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其实这人优点挺多的,两人平时也算处得来,这人家庭简单,跟她一样是孤家寡人,以后也不会出现因家庭关系引起的问题。 经济方面田蔡几乎不考虑,现在就没几个条件好的人,只要对她好人也肯干、脑筋不死板,过些年就是机遇满满的八零年,怎么都饿不着自己。 至于荡气回肠的爱情,那是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拥有的东西,她更相信细水长流。 而且田蔡对经济方面并不看重,她没什么商业头脑,这辈子是打算走行医这条路的,虽不能让她大富大贵,衣食无忧应该没问题,至于其他,她就打算趁着房市还没起来时多屯几块地皮,到时候拆迁往外一卖,足够她潇洒几辈子了。 所以她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田蔡自己也不知道。 秦岭看着眼前垂眸不语的姑娘,忍不住因她的沉默而灰心,长这么大头一次对个姑娘动心,却不清楚怎么表达,只知道闷头给人家干活,就像德发叔骂他的,谁家也不是要找个长工。 他突然没勇气听答案了,“回去。” 田蔡想假装没听懂,又过不了心里那关。 秦岭这么长时间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 只是一想到要找个男人管住自己,田蔡就从内而外觉得不舒服。 见秦岭换了话题,也默契的不再提。 直到两人在村口分开 ,田蔡自己回了家,秦岭往张德发家去了。 田蔡将挎包放在里屋,重新换上在家穿的麻布衣服,又打水洗了脸,这才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这一身更凉快。 她在后院转悠了一圈,没见着咪咪的身影,看样子这小家伙依旧没回来。 ———————————— 第二天一早,于师长又让人送了不少药材过来,还说县里的那个院子他找人帮着布置,让田蔡将精力放在做药上。 田蔡吃过早饭就直接坐在凉亭里配药,有人来看病也在这边看,最近做药的频率高,而且药量需求也大大增多,听于师长说是边境有大规模战役,这些都是用来支援前线的。 田蔡是个历史渣,很多这个年代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前世没关注过的问题现在也了解的不多。 她只能尽量多做些,后来见秦岭一个劲儿过来晃悠,干脆将他也征用了。 田蔡之前向于师长要的不少药材都是粗略加工的,比如川穹,这味药材就是止血粉中必不可少的一味,有活血行气、祛风止痛的作用,止血粉中的川穹需要用黄酒拌匀,之后稍稍闷一会儿,等黄酒被吸收干净了再放进锅里炒制,炒到棕黄色时候盛出来晾干。 处理起来十分费时,田蔡干脆将这种不是特别有难度的活交给秦岭,这人脑袋好使,田蔡教了一遍他就记住了,一开始火候有点掌握不好,从第二锅开始就每次都有不小的进步,很快手艺就不比田蔡差多少了。 最近秦岭很少上工,上次马建宏送来的那批货都已经出完了,他就一直在村里待着,正好来给田蔡帮忙。 一连忙了六七天,等田蔡终于闲下来,余学伟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的消息就在靠山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张宝才正好在余家门口碰上了,他听到消息也吓得不轻,追着问来捎话的那个青山村小伙子,“学伟哥伤到哪了?严不严重?以后还能好吗?现在怎么样了?住在哪个医院?” 那小伙子又哪里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况,看余家几个人都煞白着脸,只道,“你们先别着急啊,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是部队那边来电话说的,让家里过去个人帮着照顾,剩下的也没说了。” 今年春天北山大队装了一部电话,就在青山村的大队部,队里还专门安排了个干部每天守在电话前,一来电话就接,回头再帮着在队里喊人。 余国庆打从刚刚听说这个消息就差点没厥过去,他抓着门框稳住身子,紧咬了腮帮子一口,觉得脑袋清醒一些了,这才颤声道,“老大,收拾东西,跟我去看看你弟弟。” “哎!”余学林干脆的应了一声,进屋就开始收拾行李,反正大夏天也就带一身衣裳,主要是得带够钱。 他将孙艳红叫进屋里,一边系包袱一边快速道,“给我拿点钱,多拿点。” 孙艳红刚刚听到余学伟受伤的消息也吓了一跳,这会儿稍稍缓过来些了,听了这话赶忙从后腰掏出钥匙开了炕柜,从最里面拿出个铁皮盒子,打开之后就看到里面胡乱塞了不少钱票,“拿多少?” 余学林略一思索,想想这来回路上爷俩的吃喝,到地方还不知道学伟的伤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治,这要是治起来还得花一大笔,这盒子里的钱都拿上也是远远不够的,“你留点,剩下我都拿着,用不上我就再拿回来。” 孙艳红有点不情愿,但也不敢这时候跟丈夫对着干,从里面数出了两块钱,剩下的一股脑给余学林塞了过去。 第302章 菜青虫 余学林数了数,一共八十九,“怎么才这么点?” “学伟寄回来的钱都在咱爹那,他说要给学伟攒着以后娶媳妇用,”孙艳红语带不满的道,她早就跟余学林说过,这人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又过来问她,“你要想多带钱,就直接管咱爹要去呗!” 剩下的话孙艳红咽在肚子里没说出口,学伟都已经重伤了,没准会留下什么残疾,以后能不能找到媳妇还不一定呢,留着钱干什么,先救命得了。 她这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却也算不上坏,打从余学伟当兵的第三年起,余国庆就不同意他将津贴全部寄回来,让他自己留着一半。 就这寄回来的一半能进到孙艳红手里的也是非常少的一部分,大多都在余国庆手里拿着,家里偶尔要支出个大笔的钱,还有隔三差五买回肉,这些都是从余国庆手里出的。 余国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自己能挣多少,还不是都从余学伟的津贴中来,孙艳红也算是占到便宜了,这才肯闭嘴。 这些年孙艳红和余学林自己挣的那些大多都攒下了,余家虽然表面上还没分家,经济上却算是分了,大家的钱都是分开算的,只有吃住在一起。 很快,余学林和余国庆拿着在张德发那开的介绍信按照电话里给的地址去了。 ———————— 这天傍晚,咪咪叼着两只野鸡回来了,于是田蔡将刚刚摘好的茄子扔在一边,打算再做次小鸡炖蘑菇。 不过她这次想吃家养的鸡。 于是田蔡拿野鸡跟杜婶子换,家养的鸡跟野鸡肉质口感不一样,田蔡拿两只小山鸡换家养的土鸡,她非常痛快的同意了,还非要补给田蔡四个鸡蛋。 “正好一只家里吃,另一只给秀艳送过去,回头让她炖了鸡汤给小军喝,”杜婶子笑眯眯道,神色间对罗秀艳家的刘晓军喜爱非常,“你不知道现在那小子胖的哟,简直稀罕死个人了!” 田蔡上次见到那孩子还是过年时,当时小家伙还坐不稳呢,像个摇摇晃晃的不倒翁,长相上完全随了他爹,也算周正,就是田蔡自己看着喜欢不起来。 她算了算日子,“小军都十个多月了,鸡肉炖烂点也能吃。” “可不就是说嘛,我还想着呢,要是把家里的那只鸡送过去,老二媳妇又得不乐意,没得天天拉着个脸子上我这晃悠,话里话外在那念怏怏,招人烦的很。” 田蔡又听杜婶子抱怨了几句,这才拎着小鸡回了家,晚上像之前那样做了小鸡炖蘑菇,又拍了个黄瓜,给自己吃了个肚圆。 接连热了好几天,菜园子里的蔬菜们看起来都不太精神,田蔡就打算趁着这会儿还没热起来赶紧再浇遍水,她刚拎着水桶出去就被秦岭看见了。 于是挑水的人不由分说变成了他。 这水都得从河里一趟趟挑上来,好在她在后院开了个门,距离河边稍微近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经常浇水还是田蔡放了露水的缘故,菜地几乎算没受到天旱的影响,微微打蔫的叶子在喝了水后很快精神起来,菠菜油菜小白菜等绿叶菜种在一起,绿油油的一片看起来十分喜人,另一边还种了几棵卷心菜和萝卜。 田蔡微微躬下身定睛看去,发现很多叶子上有洞眼,猜测是生了虫子,她拿了根细竹条在叶子下面一点点扒着寻找。 吃萝卜和卷心菜叶子的都是一种柔柔软软的青虫,它们藏在叶子的背面甚至钻到卷心菜里面去,淡绿色的身子缓慢蠕动着,看得她汗毛都立起来了。 估计是女生的天性,不一定是怕虫子,但看见它们蠕动的恶心样子依然觉得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她找了两根差不多粗细的竹条,又拿了个竹罐过来,翻着叶子一点点找,一边找一边龇牙咧嘴。 看见了就用竹条夹住将它们扯下来,扔到竹罐里,青虫这时候就会卷成一团在罐子里装死,过一会儿又重新伸展开来,借用身体的优势在内壁上爬。 田蔡看了两眼,赶忙在青虫爬上来之前将竹罐的盖子盖上,继续跟这片菜地奋战。 秦岭打水回来,就见田蔡拿着两根竹棍在菜叶子上认真翻找什么,等那姑娘夹住什么东西抬起头来却露出一脸嫌弃,他才明白过来,不由失笑,到底是个姑娘家呢,干脆将水桶放在一边上前道,“你来浇水,虫子交给我。” 田蔡没有丝毫迟疑的将竹条和罐子一起丢给他,自己拎着水桶跑到另一边去了。 经过几天的折腾,菜园里的虫子总算被清理干净,不过她对那一小片生了虫子的菜地有了阴影,不到没菜吃的份上并不想过去摘,生怕有洗不干净的虫子卵。 —————————— 余学伟受伤的消息除了一开始给靠山村的村民添了些干活之余的话题外,渐渐就沉寂下去了,也没几个人询问余家父子去那边照顾的怎么样了。 直到这天上午,一辆军用吉普开到了村里,停在了余家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与解放军有关的东西天然带着敬畏,见几个绿军装送余学伟回来,村里人只敢远远的看着,一时间没人敢往前凑。 “是学伟回来了。” “哎呀,学伟是不是瘫了,怎么是被抬下车的!” “学伟之前都升官了,现在这样不全白搭了,太可惜了……” 村里人还知道避着余家人议论,都压低了声音生怕人听见,可谁也不是傻子,还能猜不到这时候能说什么。 秦岭远远看见从车上被抬下来的余学伟,被两个绿军装用担架抬着进了屋。 秦岭和余学伟两人也算说得上话,他本想过去看看,可看着远处看热闹的村民,眉头皱了皱,还是算了,过几天再说。 孙艳红正挽着裤腿,手里端着个木盆从河边洗衣服回来,看到家门口停了一量军绿色的车,赶忙加快脚步往家去了。 就连刘桂花在后面招呼她都没听见。 有人将张德发找了过来,他们两口子没跟旁人一样在余家门外站着,而是直接就进了院子往里屋去了, 田蔡没怎么关注,不知道余学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想来军医院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伤,那肯定真的很严重了。 第303章 腰椎 余家屋里。 张德发和高慧娟坐在凳子上,视线在刚刚被人放在炕上的余学伟身上转了一圈,见他只微侧了侧身子跟两人打招呼,之后又躺着不动了。 高慧娟见余学林打开炕柜,在里面翻找了一圈,最后拿了床厚棉被出来,赶紧过去拦着。 “不用拿那么厚的,这天热得够呛,家里有没有凉席,要是有凉席就铺上凉席,不然躺一会儿就得一身汗,回头都能捂出痱子来。” “把那个卷一卷垫在他腿下面,那受伤的腿得抬高点,抬高点舒服。” “哎呀,折一下再卷,这样太矮了。” 反复几次余学林都弄不出高慧娟说的样子,高慧娟忍不住数落起来,弄得他一脸尴尬。 “你瞅瞅这笨手笨脚的样儿,一看平时在家就什么都不干!” 张德发见自家婆娘跑人家还管这么多,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看向余国庆,“学伟的伤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余国庆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被余学伟打断了,他扯出一抹笑,“爹,你这口气叹的,德发叔还得以为我要不行了呢!” “去你的,年纪轻轻的嘴上没点忌讳!” 余国庆骂完儿子,也知道这时候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明显,儿子也是要面子的,于是将担忧压到心底,到嘴的话转了一圈,将伤处往轻了说些,“身上倒是不少伤,大多没什么问题,最严重的就是后腰的一处伤,还有大腿骨折,大夫说他受伤的这两处地方都不太好,养起来得费点心。” 张德发听了心下一沉,学伟是个当兵的好苗子,这要是因为受伤退伍了,可就太白瞎了,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受得了。 他有很多战友当初退伍都是因为受伤,军医判定你的伤处不适合待在部队了,那就真的不能待了,他们训练多,对身体素质的要求高,在战场上可不是只对自己负责,还要对其他战友负责,断不能拖累任何人。 张德发又安慰了几句,嘱咐他在家好好养伤,这才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张德发一直沉默不语,高慧娟不明所以,“不是说好好养着就行吗,你拉着脸干什么?” 张德发听了,叹着气摇头,“学伟的伤,想恢复怕是难了。” 当天晚上,送余学伟回来的吉普车就开走了,村里人陆陆续续往余家探望,大多手里都会拎着点东西,这家两个鸡蛋那家一捆韭菜的,几乎没有空着手过去的。 余学伟的伤就这么被大家伙看在眼里,看完出来的人纷纷摇头,老余家这个儿子,怕是废了。 余学伟伤在后腰,跟于师长受伤的地方差不多,子弹打进了他的第四和第五腰椎之间,造成的后果就是下肢间歇性麻痹,子弹卡的那个地方很难手术取出,周围还有不少受损的脏器,经过数次手术命才勉强保住。 余学伟的大腿也在战场上骨折了,他是被几个战友背下来的。 大腿骨头还算好治,已经第一时间被重新接好,最关键的还是腰椎,椎板受到子弹撞击之后碎裂,手术时候已经将撞碎的骨头重新拼放好固定住,能恢复成什么样几个军医都没把握,只能看他自己的身体素质了。 嘴上这么安慰他,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余学伟基本上算是废了。 这样的人,就算哪天身体真的恢复了,上面怕是也不敢让他执行什么机密的任务,在任务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都是所有人承担不起的后果。 这些天来家里看望余学伟的人,清楚看到他躺在炕上,翻身都是他哥和余国庆帮忙的,也没见他起身干什么,几人出来这么一讨论,更是觉得余学伟怕是瘫了。 之前几个跟余国庆透过口风想要结亲的人家纷纷没了动静,很快跟别家小伙子相看起来。 余国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段时间二儿子受伤他本就着急,这下子直接起了一嘴的燎泡,人也显得老了不少。 余学伟抬头看了他爹一眼,知道老爷子这些日子为他操碎了心,心中着实有些愧疚,只是他这个样子也根本没心思考虑找对象甚至成家的事情,真找了也是拖累人家。 这些天他为了不让老爹担心,尽量表现得不在意,偶尔还要强颜欢笑,可感受着双腿越来越频繁的麻木感,他知道,自己怕是真要站不起来了。 晚上,余学伟听着旁边老父亲沉沉的呼吸声,终于可以卸下脸上的伪装。 换成任何一个健康的人突然瘫在床上,怕是都受不了,何况这种瘫痪可能是遥遥无期的,想到接下来的数十年自己都要在炕上度过,拉尿都靠别人来帮忙。 余学伟咬着拳头,终是在寂静的夜里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这样活着,还不如当初直接死在战场上。 ———————— 田蔡在山上转悠了一圈,刚下来就见余家门口的大柳树下坐着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还要回家晾晒药材并没打算过去,背着竹筐一路径直往家走,却在半路被眼尖的刘桂花叫住了。 “田大夫,你去看过了吗?”刘桂花一边说着,一边作怪的往余家努努嘴。 田蔡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没有。” “你过去给看看呀,我就觉着你看得好,你给看看学伟的腿还有没有的治了,没准你就比那大医院的大夫技术更好呢,要是能治你就给看,学伟还没找对象呢,这要是以后瘫了可怎么找媳妇。” 刘桂花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脸上也是一副为余家着想的表情,可田蔡总觉得这人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婶子这么担心余学伟,怎么着,是看上人家了,想让你闺女嫁过去给人家当媳妇呢?”田蔡没等她反驳又接着道,“这年龄差得有点多?你家那闺女才十来岁,说得难听点,要是在以前,余学伟都能当他爹了?” 第304章 X光片 “你瞎说什么呢,我闺女才多大,怎么可能找个年纪这么大的!”刘桂花气急败坏道,恨不得撕烂田蔡这张气人的嘴。 “不打算找年纪这么大的你管人家能不能找到对象呢,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刘桂花只觉得喉头一哽,一口老血涌上来差点没给自己噎死,她就是有病,她脑瓜子绝对有大病,满村那么多人,她非得逮着这个死丫头说话,她就是纯纯的有病! “你——” “我什么我,”田蔡被晒得难受,谁有空大热天跟她在这掰扯些没用的,于是继续毒舌道,“我可不像有些人,闲的没屁格勒嗓子,一天天有那么多时间不如管管自家老爷们,怎么就有人愿意盯着别人家那点破事嚼舌根,果然人就不能吃得太饱,净撑的没事儿干。” 旁边几个妇女一见刘桂花又被田蔡怼了,纷纷在心里偷笑,结果嘴角刚翘起来田蔡的视线就扫过来了,他们赶紧低头装作互相请教针线活。 等田蔡离开了,几人才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她刚才扫过来那一眼是连着自己一起骂了呢! 一墙之隔的余家院子里,余国庆清楚的听到几人刚才说的话,窗户是敞开的,同时听见的还有躺在炕上的余学伟。 余国庆朝窗户望了两眼,没听见儿子有什么动静,心里越发担心,这些村里的碎嘴子,他早就想骂回去了,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跟一帮女人计较,田蔡这几句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余国庆压根就没想过要找田蔡看看,人家军医院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这么养着,期待有一天奇迹能发生。 田蔡怼完人,心情舒畅的回了家,想着跟余家人也算有交情,而且金疮药和止血粉说白了还是余学伟最先拿到部队去的,也算是帮着牵线搭桥了,自己还没上门看过,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她将手里的药材处理完,坐在亭子里,猜测余学伟被抬回来的原因,应该是腿或脊椎受伤,如果是身上其他部位,余家父子去照顾了那么长时间,这人怎么也不至于被人抬回来。 她起身进药房拿起了桌上的小簸箕,一双手在药柜上下穿梭,很快小簸箕里的药材就积成了一堆,她打算做一些续骨膏,这药膏对骨头愈合有很好的效果,之前她小腿骨裂就是靠这东西恢复的。 如果是脊椎神经受损,她没准也能顺便学习一下治疗方法,当时给石老头治疗瘫痪,她也算是对脊椎方面的知识进行了一番恶补,现在也能讲出个一二三来,石老头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就是恢复的程度仍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田蔡将药膏都做好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她没带药箱,只拿着熬好的膏药,像村里人那样又拎了一小筐青菜,独自一往余家去了。 田蔡刚一往这边拐过来,本来在大柳树旁边热火朝天八卦着的几个妇女就看见了她,仿佛瞬间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田蔡今天心情还不错,若无其事的跟其中两个还算相熟的婶子打了招呼,在他们讪讪的视线里拐进了余家。 等见不着田蔡的身影了,几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各自端着自己的针线篓子回家去了。 田蔡推开虚掩的门进了院子,就看到在屋檐下满面愁容的余国庆正出神想着什么,低垂的眼皮让他看起来十分没精神。 “余叔,我来看看余二哥。”田蔡见余国庆没注意到她,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余国庆被声音惊醒,看见来人是田蔡,赶忙扯出一抹笑起身迎过来,“是小田呀,快屋里坐。” 两人进了屋,余国庆脚步一转,还是将人引进了余学伟所在的房间。 余学伟最近都不想见人,他不想看见村里人带着惋惜怜悯的眼神,那会让他觉得自己真成了个废人。 余国庆不过是想着之前儿子还给田蔡写过信,觉得两人多少是有些交情的,应该愿意见……? “学伟啊,快看看谁来了?” 余学伟脸朝里面微侧着身子躺在炕上,听到声音眼里划过一抹郁色,他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时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眼底的烦躁收敛的一干二净,刚转过头来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田蔡。 这才觉得心下一松,“田大夫。” 田蔡点点头,将手里的菜篮子放在桌子上,十分自然的坐在炕边,“这是伤到哪了?” 这话别人问的时候,余学伟总能听出其中的惋惜或者是幸灾乐祸,可田蔡语气平平的问出来,让他仿佛见到了老朋友般,有了说一说的欲望。 “军医说最重的两处伤是后腰和大腿,腰椎有两个地方被打碎了,现在被重新拼上固定住,接下来就靠养着了,还有大腿的骨折也接好了,打着板呢。” 余学伟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腿。 余国庆见儿子愿意开口已经很激动了,更何况是主动提起自己的伤处,他禁不住红了眼眶,看田蔡的眼神越发柔和,这姑娘来得真是时候啊! 余学伟见他爹一个劲儿盯着田蔡瞧,那眼神跟看见什么宝贝似的,他轻咳一声,指着炕柜说道,“爹,你把咱们拿回来那个片子递给我。” “哎哎哎” 田蔡挑眉,片子,是她以为的那个片子吗? 等余国庆拿出那张半透明的x光片时,田蔡心中的猜想得到印证,这时候居然已经有x光了? 余学伟接过片子,展示给田蔡看,“这是x光片,国外传进来的设备,最近这几年才在军医院用上的,能透过身体将里面的骨头样子拍出来,这拍的就是我腰上的,这张是刚进医院时候,这张是手术完拍的。” 田蔡点点头,没说自己早就见过这玩意,她拿过两张片子仔细看了起来,没有后世的清楚,但也能直观看出患处的样子,受伤的是第四和第五腰椎之间,这个位置十分巧妙,想到子弹的威力,田蔡佩服道,“这种情况你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第305章 逞强 田蔡拿起第一张片子,看这张片子,子弹是从左肾上穿过去的,这种情况的伤绝对会造成失血过多,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救治,估计命早就没了,“你这颗肾,怕是已经不在了1” 余学伟愣住了,看向田蔡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你、能看懂?” 当时要不是随身携带了田蔡做的止血粉,他的命怕是也直接交代在那了,被子弹打中的伤口可不是一般东西能止住血的。 田蔡点点头,这种伤别人没见过,她这个常年跟枪支打交道的人绝对不陌生,一颗子弹穿过身体,留下两个小小的洞,那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还有一些电视剧里更夸张,能身中数枪依旧屹立不倒。 实际一颗子弹穿过身体,那个洞口就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子弹发出的瞬间会产生比自身体积大数十倍的空腔,这个空腔在弹道凝胶中会变小,但是对人体的伤害依然是不可逆的。 子弹击中人体的瞬间并不会直接贯穿,人体的软组织首先会被这冲击拉伸延展,随着子弹的继续前进,冲击力越来越大,很快就超过了软组织的弹性限度,皮肤、血管、内脏等都会被这股大力撕裂,空腔震荡会加大伤口,子弹产生的冲击力瞬间在体内炸开,让人分分钟丧失作战能力。 坚硬的骨头都能冲击成这样,何况是脆弱的脏器。 余学伟沉默着不说话,被一个年轻姑娘家提起自己的肾被摘了,总是有些不太自在。 余国庆这下子更对田蔡另眼相看了,他也是到了医院才知道学伟的腰子被打坏了一个,小田大夫居然只看了两眼片子就猜到了! 田蔡继续拿起第二张片子看起来,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 她又拿第一张片子对比,反复看了两次后,这才抬头看向余学伟,“你手术之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听了这话,一直躺在床上的余学伟心头蓦然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像小时候生病了逞强被他娘发现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音道,“之前两条腿间歇偶尔会发麻,不过每次都是过一会儿就好了,后来麻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昨天,我左腿就动不了了,右腿也不太对劲。” 实际上是右腿也动不了,但他要是使使劲,脚尖还能勾一勾。 起初他以为左腿是骨折引起的,昨天才察觉出不对,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突然没了感觉。 余国庆听了这话,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明明回来时还没这样,他着急的冲上前去,一脸焦急道,“你这小子,腿动不了怎么就不知道跟我说呢,咱们赶紧去医院,这要是真留下点毛病,你让我——唉——” 说着,眼眶里就涌出大滴泪来,这个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啊,现在却只能这样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 余学伟看到他爹落泪,也满脸愧疚的垂下眼,“我、我这也是刚” 田蔡将片子放在一边,一脸严肃的检查起余学伟的左腿,确定夹板打得没问题后重新固定住,这才去检查他受伤的后腰。 照例是望闻问切,又拿银针反复试探,结合第二张x光片,最终田蔡十分确定道,“马尾神经受到了损伤,应该是碎裂的骨头崩出来伤到的,看样子现在已经挤成一团了,需要重新将它们伸展开。” 余国庆按捺不住,率先问出了口,“田大夫,那你能处理吗?” 挺大岁数的人眼巴巴的看着田蔡,期盼能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 田蔡略一思索,在脑中推演了针法,觉得还挺有把握的,不过两息的功夫就点了头,“应该是能,就是时间可能要长一点。” 余国庆大喜,想到之前东子他爷爷的腰痛就是这姑娘治好的,现在那老头可是走路飞快,再经过刚才田蔡那手看诊的本事,他对这姑娘可是很有信心,“那田大夫,你看咱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治比较好?” 余国庆自己都没发现,他从刚刚就下意识改了对田蔡的称呼。 “现在!” 田蔡和余国庆一起,将余学伟翻过来,小心的避过左腿让他趴在炕上,她一边给针消毒一边道,“你这腰自打受伤后应该一直很疼?你也是真能忍。” 余学伟抿抿唇没说话,大男人连这点痛都忍不了还叫什么男人。 田蔡几针下去,余国庆就发现儿子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没了之前紧绷的样子,“学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余学伟将下巴放在枕头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放开了,他嘴角含笑,“好多了,现在都感觉不到疼了。” 田蔡瞥他一眼,真能扒瞎,她这几针自己还是知道的,只是缓解了疼痛,根本不会完全止住。 紧接着田蔡才开始向患处的马尾神经下针,她闭上眼,将腰椎附近的神经分布在脑海中勾勒了一遍,确定每个地方都熟记在心,这才小心翼翼的下了第一针,见没有异常反应,又下了第二针。 腰椎神经在腰骶部的分布区域,划分的形态像是彩虹,这个地方的神经分布相比较其他地方已经不算密集了,但也要小心再小心。 正式开始扎针后田蔡就不再说话了,她聚精会神了好一会儿,直到额头上都见了汗才停下,“扎好了,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取针了,现在什么感觉?” 余学伟这时只感觉丝丝缕缕的酥麻从双腿传来,之前的沉重感都消掉不少,他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现在腿上有感觉了,是不是我以后还能站起来?” “当然能了,”田蔡拿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从菜篮子里将续骨膏取出来,“这是我自己做的续骨膏,效果还可以,拿来给你试试,等神经舒展开,腰椎的碎骨也可以用这个药膏。” 余国庆这时候已经不相信田蔡嘴里的“效果还可以”了,这姑娘手里的东西就没有药效不好的,没看其他几个大队都有人跑这里来买药吗,还有县里的人也来找她看病,再加上刚刚田蔡几针下去儿子的腿就有了反应,他赶忙双手将药膏接过来,如获至宝。 余学伟也见识过田蔡做出的药是什么效果,有点迫不及待想试试,他刚动了动身子就被田蔡制止了,“等会儿拔完针以后我告诉你怎么上药。” 第306章 续骨膏 这会儿外面又来人了,余国庆将药罐放在一边起身出去,屋里只剩下田蔡两人。 她见余学伟的视线总往药罐上飘,干脆跟他说话转移视线,“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是在西南军区,去年刚入冬我还去了趟云省的战地医院,那边应该离你不远,气候是真舒服,不冷不热的。” “你去那干什么?”余学伟惊讶的看过来,不知想到什么他猛然间瞪大了眼睛,“莫不是解开麻头毒的女大夫就是你——” 他之前在部队就听说了,陶亮他们小队有几个人中了一种奇怪的毒,军医院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后来还是从外地接了个大夫过去解毒的,据说还是个女大夫。 战地医院那么多进进出出的护士和大夫,田蔡救了那几人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尤其她这么个漂亮的生面孔引起的关注更多。 一开始这件事还是保密的,等几人毒都被解了,邓师长也没瞒着,营长以上的干部就全都知道了。 营长下面还有自己的连长,连长下面还有排长,总之这件事在西南军区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知道的并不那么详细就是了,尤其关于女大夫的个人信息,是严禁任何人打探的。 他也是听自家营长说的,当时一点都没往田蔡身上想过。 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田蔡笑眯眯的点头承认。 当时田蔡的解毒手法和注意事项已经一点不落的教给那些军医了,就算没有露水加持,特殊的针灸手法加上排毒药剂也能将毒素完全排出来,只是用时会比田蔡自己上手久一些,大方向是绝对没错的,之后几个军医和上面的人经过三个月的研究,针对麻头毒制出了解药,现在这毒已经被彻底攻克。 甚至药方都在几个边境的军区公布了,麻头毒这个名字还是田蔡随口取的,就一直这么叫了下来。 余学伟对自己能恢复更有信心了,没想到他们村这个小大夫居然不声不响的治到军区去了,他想到在战场上看见的陶亮,身手矫健。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没那么高要求,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就很知足了。 田蔡看了看表,见时间到了,上前将他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消毒后重新装回针包里。 等余国庆将人送回屋来,两人又一起将余学伟翻过去。 “哟,田大夫在呢!” 孙艳红端着个木盆从外面进来,刚一进堂屋就从敞开的门里看见了田蔡的身影,她眼神闪了闪,热情的上前跟田蔡打招呼。 田蔡朝她点点头,继续跟余学伟讲解续骨膏的用法,孙艳红将木盆放去地上,倚在门边朝里面看着。 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余学伟下半身只穿了件到膝盖的短裤,这会儿要拆夹板只需要将短裤卷上去就行。 田蔡刚才就拆开看过,这会儿也没什么避讳的,等他伤处露出来,打开罐子用竹片从里面挖了一坨。 这续骨膏卖相看着一般,是棕绿色的膏状物,若不是散发着药香,都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一坨粑粑。 孙艳红见那父子俩脸上满是期待,于是好奇道,“这是弄什么呢?学伟那腿上不是做过手术吗,药膏直接抹上去能行吗?” 余国庆怕田蔡听了心里不舒服,赶忙回头斥道,“不知道就别瞎说,这是田大夫做的续骨膏,就是接骨头用的!” 孙艳红撇了撇嘴,“我就问问还不行了。” 她就不信这断了的腿还能用膏药接上,老话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小叔子后腰上的伤,还有割掉的那个肾,这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是回事呢! 孙艳红这几天洗了不少余学伟的衣裳床单,都是上面沾了屎尿或者血迹的,想到以后的日子要这么过,她心中分家的想法就怎么按都按不住。 不说腿和腰的伤,就是缺了个肾,人家部队以后都不可能要他了,到时候肯定要转业回来,回来能干什么? 就这身板,说句难听的可能以后连她个女人都不如了,就算真能站起来也是表面上看着和正常人一样,那内里缺了零件能一样吗?听说以后都干不了重活,可能娶了媳妇对那方面还有影响,孙艳红越想越觉得心焦。 可分家这事还不能从她嘴里提出来,不然外面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还有余学林也不会轻饶了她。 田蔡用竹片将药膏厚厚得抹在余学伟的大腿上,很快,那一片仿佛蹭上了某些排泄物,看起来十分恶心。 这药膏不是只涂抹就完事了,还要用手反复揉搓,让药效尽快渗入腿里。 这个揉搓的任务自然交给了余国庆,田蔡在一边看着,偶尔指挥几句,这力道得轻重得宜,太轻了没效果,重了对断骨不好。 没一会儿,余国庆的额头上就见了汗,他掀起衣服擦了一把脸,“学伟,你感觉怎么样?” 余学伟表情十分放松,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扎针过的原因,从昨天就开始麻木的双腿渐渐有了知觉,动的时候依旧没反应,却能感觉到他爹的揉按,左腿仿佛浸泡在热水中一样,暖呼呼的十分舒服。 听到他爹的问话,余学伟神色轻松的道,“很舒服!” 田蔡点点头,“就是这样,每两天换一次药,刚换完就这样揉按十分钟,让药物尽快渗透到皮肉里,等这罐子用完了我再给你拿,两罐用完,你这腿就差不多了。” “谢谢!”余学伟眼含热泪,一脸感激的看着田蔡,满心都是感谢的话却只憋出了两个字。 田蔡对看猛男落泪没兴趣,赶忙借口家里还有事离开了。 孙艳红扔下一句“我去送送”就小跑着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门口田蔡本以为她就要回去了,没想到这人却拽着她说起了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余学伟的伤会不会对那方面有影响。 有影响是肯定有影响的,可这话田蔡就算告诉也是要告诉余国庆,怎么都轮不上跟她个当嫂子的说。 她也不拐弯抹角,十分直接的问,“嫂子如此关心这个问题,余叔知道吗?” 孙艳红面色扭曲了一瞬,扯出抹僵硬的笑容,“田、大、夫、慢、走。” 第307章 睁大 田蔡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碰上何玉珍几人说笑着往村里走,一人手里拎着个网兜,看样子是刚从镇上回来,因为距离还远,她就想假装没看见。 何玉珍远远见着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从大柳树那拐出来,身上穿着米白色的衣裳,露出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脖颈,格外宽松的裤腿一甩一甩。 是田蔡,她眼前一亮,往前小跑了几步,她之前在田蔡那买的洗脸皂简直不要太好用,用完了一块脸白净细腻了不少,毛孔都小了,痘也没再长过。 她快用完时就去找田蔡了,当时她手里也没有了,新的还没做出来,没办法她就用回了以前的。 要不老话说呢,货比货得扔呢,她现在摸着自己的脸就没有之前细嫩了,之后几次过去找她人都没在家,这回可算是碰上了。 李丽丽和李佳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他们今天没赶上驴车,可是从公社一路走回来的,累都要累死了。 何玉珍快步追上来,扯出大大的笑亲热叫道,“蔡蔡,你这是干嘛去了,我今天买了鸡蛋糕,一会儿给你拿点尝尝。” 这是她惯用的套路,表现出自己的大方,实际上但凡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鸡蛋糕有多贵,根本没人好意思真腆着脸吃人家的,何玉珍这一点让人特别佩服,她很会看人。 她就能看出来你究竟是不是那种愿意占便宜的人,真是那样的她也不会张嘴请一下。 比如现在嘴上说要给田蔡装点鸡蛋糕拿着,是拿准了她的性子不愿意欠别人的,即使再怎么让也肯定不会要。 如果田蔡真收了,那肯定会吃人的嘴短,下次何玉珍再提出要找她帮什么忙时她就没法轻易拒绝,到时候就不一定是几块鸡蛋糕的事了。 所以她照例拒绝,“不用了,我不爱吃。” 果然,何玉珍丝毫没意外,又拉着田蔡说了几句没营养的,最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想要洗脸皂。 “那你有空直接过去找我就行,之前做的洗脸皂还剩下了几块,洗头皂也有,你要是想要就一起拿着,下次再做就得立秋以后了,不然天太热做皂难成形。” 何玉珍顿时喜笑颜开,“可太好了,那我放下东西就过去!” 这时候另外两人也走了过来,何玉珍跟田蔡又说了几句,这才跟他们一起往知青点去了。 李佳早就听说靠山村最漂亮的姑娘不是知青,而是村里的那个女大夫,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田蔡,上次是春耕时,当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看顿时惊了。 想到修正言好像十分热衷于买药看病,一点小伤也要去包扎,李佳现在反应过来,一颗心沉了沉。 “你对她那么热情干嘛,咱又没什么求到她的。”李丽丽回头看了一眼,见不到田蔡的身影了这才转头问何玉珍。 何玉珍捋了捋头发,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跟个大夫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万一以后能用得着呢!” “我可没兴趣,她做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李丽丽对田蔡可没什么好印象,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求到她的。 何玉珍看了看李丽丽那比自己暗沉不少的皮肤,唇角勾起一抹笑,要的就是这样的对比效果,果然红花还得绿叶衬。 这里面其实还有个小事故,当初田蔡的香皂风靡知青院,最先拿回去用的就是刘艳青,后来看见效果了何玉珍也主动找田蔡换了一块,那时候不是买,是拿票证换,直到田蔡懒得换了才说用钱买也行。 李丽丽当时看见刘艳青的使用效果也十分心动,把何玉珍的偷去用了一次。 那是田蔡第一次尝试往里面放花瓣,何玉珍买的就是放了海棠花瓣的,没想到李丽丽对海棠花过敏,用了香皂之后的效果可想而知了。 脸红肿发痒三天才好,偷偷在知青院不知道骂了田蔡多少遍,但这东西又不是田蔡给她的,是她自己偷用人家何玉珍的香皂才导致的,谁也赖不着。 打从那事之后,李丽丽对田蔡做的所有东西都没兴趣。 田蔡根本不知道出过这么一桩事,反正这些东西都是挣些小钱,她也没放在心上,自己的用完了才想着做,卖给他们都是顺便的。 李佳的心思都放在刚刚离开的姑娘身上,并未注意听两人说什么。 田蔡刚到家没一会儿,何玉珍就来了,一股脑买了两块洗脸皂和一块洗头皂,才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田蔡每天都抽时间给余学伟扎针,余家人将希望都寄托在田蔡身上,时间完全可着田蔡来。 扎了一个星期后,余学伟的腿已经有了明显起色,右腿可以弯曲了,只是动起来略显僵硬,再扎一段时间配合练习,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续骨膏暂时只用在了大腿上,等后腰不用扎针了才可以跟着一起用,田蔡估摸着,一个多月以后余学伟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 港城这边,权忠在七月初收到了一个包袱,见是辽省送来的,他一分钟都不敢耽误,拎着就往主宅去了。 “老爷,这是正言递回来的。” 权向荣的视线在这个深灰色的包袱上转了一圈,冷声道,“打开。” 权忠上前将包袱打开后让出地方,权向荣这才低头看去,见不大的包袱里面杂七杂八放了不少瓶瓶罐罐,他挨个打开了,有药粉、药膏、居然还有一块肥皂? 权向荣将药粉拿过来闻了闻,没察觉出什么异常来,可他又觉得不对,这要是真没什么异常,正言也不会捎回来,他眉头皱了皱,“将蔡老六找来。” “是。” 很快,一个干瘦的老头子就被带了上来,他一进来就跪了下去,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看。 权向荣满意的点点头,他就喜欢蔡家人臣服的样子,缓声道,“过来看看这药粉。” “是。” 蔡老六弓着身子走上前,接过药瓶,先是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倒出一点在手心上,仔细看了看才沾了一点进嘴里。 这一尝,原本眯缝的眼睛瞬间睁大,“这这这——” 第308章 不速之客 田蔡每天都来给余学伟扎针,效果也是一天好过一天,他腿部的麻痛感渐渐消失,还有大腿骨折的地方,在续骨膏的作用下渐渐愈合。 前两天田蔡过来查看了他的腿后,表示他现在可以尝试站起来溜达几步了。 余学伟一听,当晚就没忍住下地了。 起初走的那几步最是艰难,让他这个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淌了一脑门的汗。 经过几天的练习,这才有了现在的成果,已经能扶着东西慢慢走了。 他爹为此特意按照田蔡的指示给做了个木头架子,让他能扶着在院子里多溜达溜达。 八月初,部队里来人探望余学伟时,他已经能扶着东西在院子里溜达了。 来人叫毛忠林,是跟他一个营的,老家也是在黄县,只不过入伍时间短一些,在队里的职位比余学伟低,他是个排长。 两人当初是一起上战场的,余学伟伤成了什么样他可是清楚知道的,现在才过了多长时间,居然已经能走路了? 难不成其实余学伟的伤势并没有传说的那么重? 余学伟看见毛忠林也很激动,两人这是下战场后第一次见面,热泪盈眶的紧紧抱在一起,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兄弟!” 等两人激动过后,余国庆邀请毛忠林进屋却被他拒绝了,两人直接在院子里拿了凳子坐下说话。 余国庆扶着余学伟慢慢坐下,让他能将后腰倚靠在椅背上。 他将空间留给了两人,还要去交代儿媳妇多准备些吃的,中午留人在家吃个饭,一会儿再让学林往公社去一趟,看看能不能买到肉。 实在买不到就只能去村里问问,谁家还有之前腌的咸肉了。 毛忠林的视线在余学伟身上转了一圈,想起刚刚余老爹小心翼翼的样子,开口询问道,“你怎么样,我看恢复的还不错呢,比我想象中可好多了!” 说到这个余学伟也咧着嘴笑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腿。 “这里基本已经好了,现在就后腰还得上药,再过半个月,估计就能正常走路了,以后只要不干重活就没什么问题。” 这已经比他预期的好多了也快多了,这些天家里人看见他能起身走路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就连原本有了分家心思的孙艳红都消停了,小叔子要是好好的也没必要分家。 他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很快就能恢复了。 “那就好,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三连的马振英,直接被炸掉了一条腿,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他的媳妇孩子都过去了,一家四口吃住在病房里,看着实在可怜。” 毛忠林抹了一把脸,他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最起码全须全尾的从战场上下来了。 “还有四连的王红军,两条腿都没了。” 听到这,余学伟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还有小六,就是在我面前牺牲的。” 余学伟想起在医院里看见的,到处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伤残战士,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没有腿,有的失去双眼,也有的被战火烧的面目全非,也让他深深感受到战争的残酷,还有自己的幸运。 想起那个活泼爱闹的小伙子,还有许多同甘共苦多年的好兄弟,都在这场战役中离世了,甚至有的连个全尸都没捞着。 余学伟也想到了自己,他已经向队里提交了退伍申请,他在部队待了八年,对那里的感情极深,要说离开是真舍不得,可是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他也知道,以后当个正常人都是件不容易的事,又怎么还能留在部队。 切除肾的问题他之前特意找田蔡问过,对日常生活都有些微影响,更是不用想着能在部队待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 直到余国庆过来送茶水才打破了这种伤感。 “你看我,明明是来看你的,非说这些让人难受的,”毛忠林将自己拎来的网兜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该张嘴就张嘴,我以前在队里也没少麻烦你。” 余学伟见到那些东西却皱起了眉头,“既然说到了咱俩的交情,那你来我家拎这些干什么!” 毛忠林摊了摊手,笑道,“咱俩交情好,可这些东西都是我爸妈张罗的,非得让我拿着,我又拒绝不了,你就当帮她处理了。” 余学伟见已经拎来了不好不要,只暗暗打定主意一会儿走的时候给他多装些山货,正好之前还听他提过家里人爱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毛忠林在这吃了中饭,下午就回去了,他这次的探亲假只有二十天,还要在家多陪陪父母。 —————————————— 这天早上田蔡家来了位“不速之客”,这客人也是只山猫,一身棕黄色带花纹的背毛,身后花纹的颜色比咪咪略深一些,体型看上去比咪咪小了一圈,脸瞧着也清秀许多。 小家伙看了田蔡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见田蔡没什么动静,这才慢慢过来,它围着田蔡嗅了嗅,然后像咪咪每次撒娇那样,用自己的大脑袋蹭田蔡的手。 田蔡:“……” 她怀疑自己有什么吸引动物的金手指。 于是试探着伸手在它头上摸了摸,手感软软的,只不过没有咪咪的毛顺滑。 小家伙仅仅被田蔡摸了几下,就忍不住躺在地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居然比咪咪发出的声音还大。 这是被摸舒服了。 又摸了一会儿,田蔡觉得自己腿都要蹲麻了,这才起身往前院去,“我要回去了,你要跟我回家吗,啊不对,你已经到我家了。” 小家伙“嗷”了一声,抬腿跟在田蔡后面。 短短的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啧啧。”田蔡想着一会儿这家伙要是跟咪咪碰上了,不得为了争宠大干一场。 没想到咪咪看见过来的山猫,居然走过来亲昵的蹭了蹭。 田蔡蒙了,什么情况,这俩猫什么关系? 第309章 求合作 毛忠林回部队之前又来了一趟,他探亲假结束了,这时候的余学伟已经可以自己走了,走得缓慢但很稳。 知道他要回部队去了,余学伟想了想,进屋拿出一封信来,“那你帮我交给乔薇薇,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队里人都知道乔护士对余学伟有意思,两人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毛忠林本想打趣两句,见余学伟的表情不对,想到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有那封退伍申请,最终还是没敢多说,拿着信离开了。 留下余学伟一个人在原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又慢慢走回屋里去了。 ———————— 毛忠林回到队里,将余学伟已经能自己走的消息说出来时,当时给他看过伤的军医们没有一人相信,气得这个不喜欢说脏话的大老爷们差点没骂人。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撒谎?我撒谎有什么好处,人家本来就已经能自己走了,这有什么好扒瞎的,我看你们就是有毛病。” “余学伟那伤在腰椎上,腰椎骨碎裂,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站不起来,就算腰椎没事儿,他受伤到现在也就两个多月,别忘了他大腿还骨折了呢,就这么点时间,大腿都好不了,还走路?净扯淡!” “嘿!我还就不信了,没准人家遇见更好的大夫了,我告诉你我绝对没看错,我第一次过去时候他还得扶着东西走路,等我休完假回来之前又去了一次,他就能自己走了!谁扒瞎谁是孙子的!” “那你就是孙子,叫爷爷!”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没完了,要不爷爷陪你玩玩?”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卫平之前也见过余学伟的x光片,当时他和老爷子吃饭时还探讨过这个病人。 肾摘除一个,再加上腰椎和大腿,以后怕是要废了,将可能用到的治疗方案都列出来,设想了最好的几种情况,都得多少落下点残疾。 现在听毛忠林说,余学伟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这种事杨卫平不觉得毛忠林会说谎,那就只能是第二个可能,真有人治好了他! 他直接过去询问余学伟目的太明显,既然他和毛忠林老家是同一个地方的,那他就找人去那边打听。 首先,他得知道毛忠林的老家在哪。 很快,帮着打听的人就送回了他要的地址:辽省黄县。 这个地址杨卫平简直不能更熟悉了,这大半年来他也算往那边寄了好几次东西。 想到那个毒舌的小姑娘,他曲起手指弹了弹那张记录了地址的纸,不禁笑了起来,“我早该猜到的。” 杨卫平知道了,就意味着杨清文乃至整个杨家都知道了。 很快于师长就找了过来。 他接到老邓的电话时还挺意外,边境战事吃紧他是知道的,他被调到黄县来,每天屁事没有,不是这个会就是那个会,一点实事儿干不了,闲的都快长毛了。 没想到老朋友会这时候给他打来电话,等听完了电话内容,他这才知道原因。 又是因为那个小丫头。 这时候邓师长已经意识到了田蔡的价值,比他以为的高得多。 她不仅能配制止血粉,能做解毒丸,还能解奇奇怪怪的毒,现在得知她居然也能治骨伤!! 正常人大腿骨折,没有三个月根本不用想着站起来,如果想要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需要用的时间更久,可现在那小丫头居然让时间大大提前了!! 还有让军医们也束手无策的腰椎枪伤,她居然随随便便就治好了! 于师长丢下手里的工作跑到靠山村来,先见了余学伟一面,确定这小子真的已经能走了,之后直接去找田蔡,就是传达一个想法,军方想和田蔡长期合作。 “不是已经长期合作了吗?”田蔡奇怪道,她觉得之前帮着做药粉就已经是合作了,虽然她也拿了报酬。 “呃,也对,我现在要说的是其他的合作。”于师长脸有些挂不住,心里暗骂老邓不地道,自己不派人过来,偏偏要他扯着老脸过去跟田蔡商量。 田蔡请他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你说说看。” “老邓的意思,啊,老邓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邓伟民,这老家伙得知了你给余学伟看伤的事,看他恢复的那么好,就想,就想——”于师长有点说不出口了。 田蔡明白过来,替他说道,“想送人过来?还是想我给谁看病?” 于师长朝田蔡竖起大拇指,“不用折腾你过去,他们可以直接送人过来。” 田蔡听到这察觉出了不对,怎么觉得数量还不是一个半个,她眨巴眨巴眼,“要看病的是几个呀?” “嘿嘿。”于师长尴尬的搓搓手,心里第一万次骂邓伟民狗东西,然后小心翼翼的道,“不一定。” 不一定的意思是,有了就送过来,指不定能送多少。 田蔡沉默了。 无论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前世的职业影响,田蔡都根正苗红。 她是个很爱国的人,愿意尽全力报效国家,只是她一个人能力有限,而且她这辈子并不想让自己太辛苦,要是真接受了,她以后根本没什么属于自己的时间,会不会有无穷无尽的伤患被送过来。 她想要的平静生活是不是一去不复返。 靠山村也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田蔡怀疑军方会在这边直接建立一所疗养院,她以后更是要活在很多人的视线里。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这会儿就有些犹豫。 她犹豫的不是治不治,而是要不要将蔡家的医书都交出去。 现在她已经确定,港城的蔡家直系没人了,旁系的也没听蔡苹提起过,不知道是关系一般,还是蔡苹为了隐藏身份故意不说。 田蔡翻看之前师徒俩相处的记忆,她期间很多次提起蔡川柏,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对这个父亲充满愧疚。 等田蔡了解蔡家的事情后才明白蔡苹究竟在愧疚什么,她愧疚自己所托非人,引狼入室。 第310章 用命来拿 第二天田蔡在两只山猫的陪同下上了山,她的竹筐里背了些饼干和苹果,都是要拿给蔡苹尝尝的。 田蔡之前怀疑自己有什么吸引动物的技能,她猜测都是因为露水,但是山鸡野兔之类的没受影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智商不够? 新来的那小家伙也十分有灵性,第一次见田蔡就允许她摸自己,后来喝了露水后更是直接赖在家里不走了,比咪咪还粘她。 田蔡要给这小家伙取个名字,之前给咪咪起名只考虑到自己叫它了,后来发现从男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就特别奇怪,所以这次田蔡决定起个大气点的名字。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现在只能猫猫、猫猫的叫着。 嗯,咪咪和猫猫。 现在上山,咪咪和猫猫就像她的左右护法,绝对不会离开她超过三米,要么一前一后,要么一左一右,偶尔田蔡停下来歇着他们还要秀个恩爱,粘在一起贴贴蹭蹭。 田蔡一边走着一边将看上的野花摘下来,慢慢攒成了一束。 一人两猫慢悠悠的走了几个小时,总算是到了地方,田蔡将身上的竹筐解下来,从里面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摆在坟前,还有那束野花。 让两只山猫自己在附近玩,田蔡蹲下身一点点拔坟上的野草,很快就清理出一大片。 田蔡一边干活一边将最近调查到的港城情况跟蔡苹简单说了下,还有蔡家的现状。 “我也腆着脸叫你一声师傅,好歹你教给田二丫的那些东西我也受益不少,现在港城那边就是这么个情况,权向荣只要敢偷偷过来,我必定会带他过来见你,到时候就把他留在这陪你怎么样?” “至于蔡家留下的那些医书,我应该怎么处理,如果交给国家,我总有种偷了你家东西自己去立功的感觉,按说我已经学过了——” “学过了?” 说到这田蔡顿住了,是了,这些东西她已经学过了,不是自己找出医书后偷学,而是在山上的这些年,蔡苹已经毫无保留的教过,甚至有些东西田二丫还没理解,蔡苹就让她务必先背下来,以后慢慢悟。 她不是蔡家人,她姓田啊,蔡苹居然毫无保留的教了。 世家的医术不是最讲究传承的吗,她是不是已经想到了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她是不是并不介意医书是谁在学,只要能传承下去,或者说只要能有人因为这些医书保住性命,蔡家就有留存的意义? 田蔡没有头绪,可是想起记忆里蔡苹的音容笑貌,那是个十分善良的女人。 蔡苹将蔡家的家学一股脑教授给她的最初想法,怕是只为了它能传承下去,可以救更多的人,不要随着她的离世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田蔡拔完草,真心实意跪在蔡苹的坟前,郑重磕头道谢。 “替我自己,也替以后千千万万被救下的生命,向蔡家致敬,向您致敬。” 田蔡本来是个无神论者,可是她来到了这个年代,就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人死后究竟会去哪里,执念太深的人会不会停留在原地? 田蔡清理完坟地周围,又陪她说了些最近的日常,然后才叫了咪咪和猫猫一起下山。 就在刚刚,她已经做了个决定。 医书捐出去可以,蔡家的药方都公布出去也可以,但得在她做完一件事之后。 权向荣不是想要吗,那就亲自过来拿! 用命来拿! —————— 权向荣此时就在北上的列车上,他这次带了不少人,分散开隐藏了身份跟着他一起上的火车,目的地就是辽省。 之前修正言让人带回来的几种药他找蔡老六看了,那个一直跟在蔡川柏身边的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绝对是蔡家的手法,就连药效也跟蔡川柏做出的一样,都是那么神奇! 蔡苹,绝对是蔡苹,这个女人肯定就藏在那里! 修正言说这些药都是那个叫田蔡的丫头做的,权向荣根本不信,他就不信蔡苹会将蔡家不外传的药方教给外人,蔡家的家规上可是写了,那些东西传嫡不传旁,都是自家人还讲究个嫡支旁支呢,何况那丫头根本不是蔡家人。 想到日渐走下坡路的蔡家成药铺,想到这些年因为赘婿身份受到的嘲讽,还有因为做不出蔡川柏那种程度的药丸受到的鄙视和谩骂,那些在背后说他是小偷的人,还有卞家杨家那几个挡路的狗东西。 只要找到蔡苹,他就能拥有蔡家的医书,只要蔡家的宝贝能掌握在他手里,他就能重回巅峰,那些现在欢快蹦跶的跳梁小丑,到时候不过只是他随随便便就能碾死的蝼蚁。 权向荣想到以前蔡家的辉煌即将重现在自己手里,当即就坐不住了,他不允许自己辛苦十几年的成果被个外人摘了去,蔡家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那些东西既然找到了,在别人手里一天他都觉得心焦。 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任何等待都是煎熬。 权向荣既然能弄死蔡川柏,将蔡家掌握在自己手里,智商就不可能低了,他在将修正言派出去之前就找人调查过,蔡苹的那个徒弟没什么大志向,学了蔡家的东西居然只在一个山旮旯里当大夫。 简直是浪费! 不过这样对他也有好处,最起码他将那个死丫头弄走根本没人拦得住,还有蔡苹究竟藏在哪,他肯定也要找到。 他就不信那小丫头不知道蔡苹的下落,蔡家人最是心软,到时候他用那小丫头的性命做威胁,就不信蔡苹敢不现身。 权向荣知道他现在应该保持低调,可他一想到即将到手的东西,就抑制不住的想要仰天狂笑。 蔡家又怎样,蔡川柏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 老东西,就让你在天上看着,蔡家是怎么一步步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还有蔡苹那个贱人,居然敢给他下绝子药,到时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一点都不介意送她去跟蔡川柏团聚。 第311章 瓶子 田蔡领着咪咪和猫猫刚下山就碰上了胡小红和王松花母女俩,两人分别挎着个篮子,正站在那激烈的争执着什么。 胡小红一抬头见着田蔡过来,赶忙住了嘴,重新调整了表情,无比自然的笑着道,“哎呦田大夫,这是上山采药去了?” 王松花怎么也是年纪还小,一时没调整过来,看起来很是僵硬。 田蔡假装没看见,跟两人点点头,直接越过小桥往村里去了。 有她这么一打岔,胡小红的气消了一些,她上前拉住王松花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劝道,“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那马家条件好,你王英婶子都说了,不时就能闻见从他家传出肉味来,你嫁过去过得肯定好!” 王松花依旧不同意,“我都跟人打听了,那马三杠长得丑,要不也不能二十大几了还找不到对象。” “你尽听人瞎说,马三杠只能算是长得一般,怎么就跟丑挂上边了,男人不都长一个样,听娘的,男人条件好比长得好看有用,那吹了灯能看出啥区别?也就是你们小姑娘,找对象还要看个脸,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长得好看才最是没用,肯干活能挣钱比什么都重要。” “那我也不愿意找个丑的!”王松花就是不松口。 “你这孩子,以为自己是天仙呢,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同意的,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两人因为这点事已经吵了好几个月了,胡小红再多的耐心也要消耗干净了,她说话口气难免冲了些。 王松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娘,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以前她娘什么样,都是可着她的意见来,给挑的小伙子自身条件好,就是多能挑刺的人都说不出半点不好来,可自打他们和他哥分家后,她娘就像变了一个人,非要她找什么条件好的,势必要压李玉琴一头。 王松花一开始还是愿意的,母女俩当时在李玉琴身上吃了那么大个亏,就算现在跟王松柏关系缓和了,两人也不愿意就这么拉倒了。 李玉琴仗着的不就是家里条件好兄弟多吗,那她就找个条件更好兄弟更多的。 结果王松花相看了才知道,那些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但凡条件好些相貌又周正的,早八辈子就订出去了,根本没她什么事儿。 昨天她娘又托人给介绍了红星公社的马家老三,她去县里正好碰上了之前的同学何培凤,她就嫁到红星公社去了,王松花就偷偷跟她打听马三杠,结果何培凤说,那马三杠长得丑,脸特别长,不愧是姓马,真跟马脸有的一拼,个子也不高,这就是为什么马家明明条件不错在公社里还找不到对象的原因。 胡小红见王松花一脸受伤的看着她,也知道自己口气不好了,而且自己的姑娘自己知道什么性子,于是又软了声音,“你别光看长相那些外在的东西,人家马三杠是县里的工人,那可是铁饭碗,我都打听了,他们机械厂要盖楼了,到时候盖完了分给职工,你就能去县里住上小楼房了,日子跟咱们这泥腿子能一样吗?那就成了城里人,城里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人家吃什么穿什么,你不想想呢,娘都是为了你好。” 王松花不说话了,这点上她也挺心动的,可是一想到何培凤说马三杠长得不好她就又纠结了,她想起那人就在县里上班,干脆就假借看望老同学过去红星公社看看真人。 到时候看看,如果真丑到看不下去就拉倒,她可不想以后几十年就对着张恶心的丑脸,要是长得还过得去—— 她也不是不能听她娘的。 见她不再说什么,胡小红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可以继续跟媒人谈了,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结婚前最好还是别让两人见面了,就是见面,也得让马三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她可不知道王松花打定主意要去看看真人了。 于是母女俩重归于好,重新说笑着往山上去了。 田蔡让秦岭帮忙弄回来一个白玉珠子,一打眼看上去跟蔡苹当时那个十分相像,她弄了个红绳穿上,就大喇喇的挂在自己脖子上。 田蔡特意将绳子调短了,就让白珠子垂在锁骨上。 红绳白珠子,配在雪白的颈部,衬的白的更白,红的更红,旁边两条笔直诱人的锁骨,看得人脸颊微烫。 她就这么在村里转悠了两天后,修正言来了。 这次的借口又是买药,田蔡早就觉得这人目的不单纯,见他的视线若有似无的往自己身上飘,心念微动,觉得这次可以多说几句。 “修知青,你怎么总喜欢买药,这药丸都有保质期的,时间长了药效就差了。”田蔡一边说着一边将修正言要的退烧药丸倒进竹筒里,然后找出盖子盖好。 修正言温和的笑了笑,十分无害道,“我就是有这个毛病,大概小时候吃过没药的亏,现在就喜欢防患于未然,你没看我每次都买的不多吗,就是习惯准备一份,就算我用不上,知青点还那么多人呢,总有用上的时候。” 是不多,每次就要五粒药丸,所以才衬的这人越发不正常。 田蔡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瓶子,这是一个白瓷瓶,上面非常简单的几笔勾勒了个竹子,别看笔画简单,竹子倒是十分雅致传神。 “我这新做了些止泻的,要不也一起给你装点?”她一边说着,一边当着修正言的面,用特殊手法拧开了瓶盖。 这瓶子是从蔡苹的遗物中找出来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两个,以前蔡苹教过她开法,当时还觉得挺好玩的。 左边拧两圈,右边拧三圈,然后下压,瓶口就自动弹开了,而且这瓶子密封性特别好,田蔡以前试过,就算装了水进去,扣好了也不会撒出来。 修正言如果真是那边派来的人,对这些东西应该都算熟悉,不可能权向荣什么都不说的就将人派出来。 第312章 驴脸 这点上田蔡想的真没错。 修正言上次将消息和药丸递出去后,上面只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观察,最好是能找到点有代表性的东西。 他们过来前确实受训过,要寻找的东西都列成了单子,有一些甚至见过照片,那是都深刻在脑子里的。 权向荣在蔡苹出逃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派人去追,要将她的人和身上的东西都追回来。 结果人一直抓不回来,他那时候也明白了圆珠子是干什么用的,特意翻找过蔡苹的东西,将她可能携带的都列了份清单。 排在第一位的,也是最重要的,自然就是那颗白玉珠子。 后面还有蔡苹用惯的一些随身物品,比如装体己钱用的镂空匣子,盒身是红木的,还有画了翠竹的小药瓶,瓶口用特殊手法开关。 再比如蔡家的祖传金针银针,这些都是榜上有名的。 修正言看着田蔡手里的白瓷瓶眼神闪了闪,眸中划过一抹可惜,听见她的话若无其事道,“止泻的也要点,万一谁要是吃坏了肚子也能用上。” 真是可惜了,他本以为自己能将这姑娘拿下,到时候任务和美人两不误,现在看来,怕是来不及了。 田蔡找出个小竹筒装了五粒进去,然后将这几个装了药丸的竹筒装进修正言带来的网兜里,“一共两毛。” 修正言付了钱,又跟田蔡说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等他回到知青点,很是自然的将东西都放在了桌上,从被子里摸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本子,在上面飞快的书写了一行字后,确定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撕下来折好放进兜里。 第二天他就将这张纸条送去了黄县。 田蔡特意请刘艳林帮忙盯着,等听到他第二天就往县里去以后,她就知道这事稳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接下来就是要等鱼儿上钩了。 田蔡看看自己细瘦的胳膊腿,想起刀疤脸说的话,决定往县里走一趟,找于师长借点东西。 —————— 当天晚上,田蔡坐在自家炕上摆弄“玩具”。 她看着面前的54式手枪十分亲切,在警校时不仅见过这种老式手枪,也拆解过,其实54式手枪缺点很多,但它威力大,结实耐用,是世界排名前十的手枪,在我国手枪史上使用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后来才被92式手枪代替。 54式手枪结构简单,是由枪管、套筒、套筒座、复进机、发射机、弹匣等组成,整只枪体才46个零件。 于师长生怕她不会用,一开始是想拉着她学几天的,结果他仅仅示范组装拆解了一次,田蔡就能将枪体完全拆解开了。 于师长还以为是因为这姑娘聪明,拆解又不是多难的事,看过一遍就能记住的人部队里也出现过不少。 可让他惊讶的是后面发生的事,田蔡居然徒手又将手枪重新装上了!! 当时他和勤务兵直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田蔡开始还有点手生,一次过后就找回了感觉,很快她又进行了第二次,速度照比之前有了很大提升,接下来是第三次第四次,动作越来越快,手上仿佛出现了残影。 最后于师长忍不住掐表给算了下时间,田蔡从拆解到重新组装完,用时只有二十五秒!! 二十五秒! 这是什么速度,完全可以和当时他带的队伍里绰号枪王的小子媲美了! 于师长的表情已经麻木了。 勤务兵小赵看田蔡的眼神已经变了,之前他就觉得这姑娘医术好十分厉害,现在看她将手枪玩的这么溜,更是觉得了不起! 于是田蔡顺利将这把枪借了回来,顺便借回来的还有三十发子弹。 她将手枪放在枕头下面,这段时间是打算随身带着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人就到了,为了以防万一,田蔡还将蔡苹的匕首放在了方便拿取的位置。 田蔡倒是不担心村里人,那些人来时肯定会想办法避着人,也不会真对她怎么样,他们想得到的东西还在自己身上呢! 田蔡脑中一直绷着这根弦,可接连好些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正当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修正言时,那些人出现了。 —————— 话说王松花总算在红星公社往县里去的路上见到了马三杠的庐山真面目。 在看清的那一瞬间,王松花彻底黑了脸。 她愤愤的回到靠山村,唇紧抿着,一张脸崩得死紧。 等她拉着脸走进自家院子,她娘正好端着一盆豆子出来晾晒,见了王松花就笑,“松花回来啦,正好跟娘一起挑拣下豆子,这没看住,有不少都生虫了!” 王松花本就心情不好,她娘还偏偏这时候凑上来,她抬脚就将一边装豆子的盆踢翻在地上,没好气道,“拣什么拣,要拣你自己拣,你也不瞅瞅你给我找的那是什么玩意!驴成精了?” 说完也不管满地的豆子就进了屋,李玉琴从旁边的屋子里伸出头看过来,见那母女俩又吵架了,她撇撇嘴又将头收了回去,没完没了了! 见王松花出去一趟就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言语间提到了亲事,胡小红心里有点发虚,她蹲下身将地上的黄豆扒成一堆,一捧捧重新吹干净土放回盆里。 “你这又抽什么风,吃错药了?我不跟你说过了吗,人家马三杠是县里的工人,正式工人,你嫁过去可就享福去!” 她不说马三杠还好,一提起这人王松花又想起了在道边看见的那张大长脸,直接就有她两个长,想到那男人猥琐的长相,王松花一下子炸了。 “你别跟我提马三杠,我这话今天就放在这,谁愿意嫁谁嫁去,反正我就是不嫁,你还说长得没那么丑,那得有多丑,一张脸有我两个长,说自己是工人,谁家工人长得有他那么黑,我看他就像个土里刨食的,哪里条件好,我就没看出来那长相的条件能有好!” 第313章 翅膀硬了 她越说越恶心,马三杠那人,她光想到对方的驴脸还有那佝偻的身形就想吐。 王松花之前也相过不错的,去年看过陈家和夏家小子,两个都长得比这个周正的多,货比货得扔,何况是人了。 胡小红本来心情挺好的,刚刚被闺女踢翻了装豆子的盆也没说什么,这会听到她说的话也不知怎的心里就涌起一股火,“你能不能不在那挑三拣四的,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早就说人家了,你这个也不行那个也看不上,不是我说你,自己什么样不能照照镜子啊,差不多就得了,还得找个神仙不成? 自打你爹没了,我为了你们兄妹俩不受委屈,一直都没再找,将你们拉扯大我容易吗?你哥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现在也这么不听话,我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王松花自打上次跟她嫂子打起来后亲事一直不顺,人家往这边一打听,就听说她们娘俩将李玉琴打流产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落了个刻薄、坏心眼的名声,她娘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明明就是她娘自己看不惯儿媳妇,非要拉着她帮忙,这下子可好,她娘一个寡妇,儿媳妇都已经娶回来了,名声坏了也就坏了,可是她呢? 现在但凡好点的小伙子,一听说要相看的是她,男方家里人先跳出来不同意了。 可是想到她娘为了他们兄妹俩这些年确实没少受累,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松花不想跟她娘在院子里吵架,平白让人看笑话,到时候自己的名声只会更差,她直接甩手进了屋。 胡小红也没追进去吵,沉着脸坐在院子里挑拣豆子,想等一会儿两人都平静些了再谈,马家她肯定是要嫁的,也就这么个人家条件还不错,还不介意闺女的名声。 她想着不吵架能平复下心情,结果越想越觉得生气,儿女都是债,这一个个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还有这个向来听话的闺女也不省心! 天快黑时,之前给王松花说亲的那个老婆子过来了,胡小红将人拉到堂屋,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后才送人出去,王松花亲眼看见那老婆子走的时候笑容满面,她娘的老脸也笑成了一朵菊花。 她想起见过的那些将闺女卖了换钱的老娘,脸色难看至极。 于是,胡小红春风满面的回来,刚走进堂屋,看到的就是闺女阴沉的脸。 “那老婆子来干什么?” “能干什么,还不是你的亲事,你都二十了,再耽误下去就成老姑娘了。”胡小红不甚在意的说道。 她下午被王松花说的话气着了,于是决定忽略她的意见直接将亲事定下来,反正以后她就明白了,自己都是为了她好。 王松花眼中有风暴在聚集,她压抑了一下午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她突然站起身,大声朝胡小红吼道:“你能不能问问我的想法,我说了不想嫁马三杠你听不懂啊,非得让我以后像杨卫红似的把他砍死你才得劲儿吗?” 王松花的脾气比她哥还要冲动,但她很少跟胡小红顶嘴,不管遇到什么事。 她能体谅她娘一个人养大他们兄妹俩的辛苦。 王老爹刚去世那几年家里究竟有多难她都记得,当时都是她娘一个女人撑着,也有人给她娘介绍丧妻的男人,可她娘统统拒绝了,所以她只要不太过分王松花和她哥都能忍着,对于胡小红经常性的诉苦,他们都是包容且怜惜的。 王松花的态度比下午甚至比之前都差,这叫向来说一不二的胡小红怎么受得了,之前王松柏死活要分家已经让她受到巨大打击了,这次王松花说的话,让她因为亲事定下来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我是你娘,我连定下你亲事的权利都没有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养大的,吃我的喝我的,现在翅膀硬了,我说的话敢不听了?果然跟你哥一样是个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舍不得你们,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究竟是两个什么玩意儿,当初你奶奶那么看不上你,要不是我护着你都得被摁在尿桶里溺死,现在还有在这跟我大呼小叫的机会!” 她心情不好,脸色和语气自然也不会好,说到摁在尿桶里溺死的时候,那脸上泛起的狠意,仿佛真的在后悔。 王松花一听,更是炸了。 果然,她娘就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她也不指望胡小红能像曲婷娘一样,将她放在手心里捧着,结婚的时候给陪嫁那么多东西,她就想嫁个可心的人,她娘怎么就是不同意呢! “你以前还说多疼我,我看都是假话,现在终于说出实话来了,还想溺死我,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我看你根本不配当娘!” 胡小红被气得嘴唇微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你要是非要让我嫁过去,我就像杨卫红一样,直接一刀囊了他,到时候我就是杀人犯,政府问我我就说是你教的,我看你这个当娘的脸往哪搁!” 胡小红倒抽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向乖巧的闺女嘴里说出来的,她尖声道,“我看你是疯了,你还想当杀人犯,那杨卫红都已经被枪毙了,难不成你还想走她的老路?” “我走她的路都是被你逼的!”王松花声音冷硬的说道。 胡小红被气得浑身直哆嗦,“我告诉你不嫁过去不可能,我都跟马家说好了,过几天就将你俩的亲事定下来,明年开春就让你嫁过去,我现在看你这德行也不用等明年开春了,秋收完你就给我嫁过去!” 正在这时王松柏推门进来了,他刚刚在自家屋里就听见母亲和妹妹吵架,刚开始还以为两人只是日常拌嘴,没想到过了好半天还在吵,他就想着过来看看,听李玉琴说这娘俩下午就已经吵一场了。 他刚才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他娘说的那叫什么话,松花都要被逼得杀人了,她娘居然还想着将人嫁过去? 胡小红尖锐的怒喝传进耳朵里,让王松柏对这个母亲的怜悯越发少了。 第314章 晕倒 见他进来,胡小红声音顿了顿,之后愈发难听刺耳,那眼神还若有似无的往他身上瞟,臊得王松柏不想说话。 他娘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都是很温柔的,有什么话也能有商有量,自打他娶了媳妇也不知是怎么了,说话越来越难听,行事也让人越来越无法琢磨,王松柏现在一想到跟他娘说话就觉得打怵。 “怎么了?”他都已经推门进来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王松花气冲冲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末了道,“哥你给评评理,你说咱娘究竟是怎么想的,我都说了我不想嫁去马家,也不想嫁给马三杠,咱娘就跟着了魔似的非是不同意,还说什么跟人家马家都说定了,难不成我这个闺女一辈子的幸福都没有她的面子重要?” “那马家的条件好,马三杠还是机械厂的工人,以后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我这样为你妹妹着想难不成我还错了?”说着,胡小红又看向王松柏,要是搁在以前她可能还要抹两滴眼泪,现在被气得脑仁突突的疼,她就不明白为什么儿女都不听她的,她明明就是为了他们好! 却没想到,王松柏在旁边听完了说道,“我觉得松花说的有道理,她也大了,自己的亲事能自己做主,以后的日子都是她自己过的,过得好和不好都跟咱们没什么关系,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你能管得了她一时也管不了她一世,硬是让她嫁过去带着怨气过日子,那两口子还怎么过了?” “那不行,我都跟马家说好了,秋收后就让你妹妹嫁过去!” “娘,你还是退了,不然以后松花过得不好还得怨你,你不如让她找个自己愿意的。” 胡小红看兄妹两个都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非要让她去将定好的亲事取消了,只觉得气血一阵阵上涌,头脑发昏。 她指着两人的手指都是哆嗦的。 “好!可真是好!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真不愧是老王家的种,果然跟你们那个死鬼奶奶一个德行,为了这么点事,合起伙来针对我!” 见两人不说话,她上前使劲撞开两人就往外走。 “我看这个家也没有我待的地方了,孩子大了翅膀都硬了,也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当娘的,我看我干脆死了得了,省得还浪费粮食!” 说完,她就推开屋门,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王松花见状冷哼一声,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就是太孝顺听话了,让她娘觉得什么都得按照她安排的来。 王松柏也没追出去,他娘这次就是过分了,松花明明不愿意,还非要将人嫁过去,也不知道究竟图个什么,那杨卫红的事才过去多久,就忘了教训,队长叔见天的开大会给村里人做思想工作,说多少回了婚姻自由,他娘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胡小红一路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一直走出了自家所在的那条道才停下,往后一看,那兄妹俩谁都没追出来。 她往其他地方看了看,大晚上的村里根本没人在外面晃悠。 想到他们刚刚合起伙来针对她的样子,再想想她这些年为了两个儿女受的委屈,胡小红只觉得脑袋里针扎一样的痛,一阵阵眩晕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去。 李玉琴见婆婆跑出去了,她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披了件衣裳出来站在院子里往外看了看,没见着婆婆的身影,不知道那人跑哪去了。 家里没了刚才的吵闹声,一下子安静下来,王松柏看着依旧一脸愤愤的妹妹,安慰道,“你别跟咱娘一般见识,回头她回来我还得说她,你要是不愿意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嫁过去,你放心,哥是站在你这边的。” 王松花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有人跟她站在一面就行,免得她娘以为家里就她说了算了,什么都想做个主。 “哥,还是你好。” 如今王松柏经过媳妇的反复洗脑,已经知道以往对母亲的纵容是不对的,不能因为他娘辛苦将兄妹俩养大就什么都顺着她,这样谁都累不说一家的关系也不好。 所以这次就打算让他娘好好冷静冷静。 兄妹俩又坐在堂屋里说了些体己话,这是他们自打上次打架以来头一次说这么多,两人这次是站在一头的,你一言我一语数落起胡小红时关系显得更加亲密了些。 说着说着,两人的气也消了不少,对母亲的迁就怜惜重新涌上心头,见胡小红一直没回来,王松花心里难免担心。 她娘这一年多在村里人缘不好,以前走得近的人家现在都不愿意搭理她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能去谁家。 王松柏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娘还没回来,他回自己屋让李玉琴给拿了个电棒,又套了件衣服在外面,朝着村里找去。 王松柏想着他娘也无处可去,就朝着北山这边先找了起来,结果在村里绕了一圈都没见着他娘的身影。 王松柏又去几个相熟的人家拍门问了,胡小红都没过去,他这才有点慌了。 在他考虑要不要明天再继续找的时候,电棒的光晃过旁边的排水沟,一块熟悉的布料映入眼帘。 是他娘! 胡小红直接栽倒在了旁边的排水沟里,半边身子都已经被泥水浸湿,现在正是九月末的天气,早晚都得加件衣裳,这时候一下子掉进水沟里可想而知了。 王松柏往他娘身上一摸,人都凉了,他当时脸就吓白了,赶忙将人从水沟里扶起来,还好口鼻没扎进水里,又伸手探了探鼻息,见还是温热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他娘在这栽倒了半晚上,又冷又湿,王松柏心里有些发紧,对母亲的怨气一下子去了大半。 他娘虽然五十多岁的年纪,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好,这种突然晕倒肯定是刚刚被他们兄妹俩气的,王松柏赶忙将人从水沟里捞出来背着回家去了。 这时就是后半夜了,按照胡小红从家冲出来的时间算起,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了。 王松柏将胡小红放在炕上,招呼李玉琴和王松花过来给她擦洗干净换件衣服,就小跑着往田蔡家去了。 第315章 中风 田蔡被拍门声惊醒后,知道是要出外诊,她收拾了药箱,披上件衣服就要往外走。 临到门口时顿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还是回去将那把手枪塞进了药箱里。 身后还跟了两条尾巴,都是她的忠实小护卫。 两人脚步匆匆的一路进了王家,屋里已经点上了油灯。 胡小红面色青白的躺在炕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王松花两人换掉了。 田蔡扒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将手腕转过来诊脉。 王松柏有些担忧的问田蔡,“我娘怎么样?” 田蔡面色缓和了几分,“是急怒攻心,不算严重,不过你们刚刚是不是挪动过她,症状这才有了加重的迹象。” 王松柏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田蔡也就是顺嘴说一句,这时的人很少有医疗常识,出现一些急救错误都是难免的。 田蔡拿出银针在胡小红的指尖和耳垂分别扎针放血,等一会儿又重新试了脉搏,这时候就已经平稳很多了。 没多会儿,这人就醒了过来。 “泥蒙……过来干绳么?” 一开始胡小红的眼神还有点迷茫,等她看见炕边站着的王松柏兄妹俩,刚才两人合伙气她的一幕涌上心头,眼前又是一阵阵发昏。 说出这句话后她才觉察出不对劲,自己怎么有点大舌头了,她翻身就要坐起来,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 胡小红惊恐的瞪大眼,“唔唔吾这是怎木啦?” 田蔡打从刚刚就一直在旁边观察,发现胡小红神志清楚,但是说话费劲,而且右面部的肌肉活动较差。 “婶子你先别着急,你跟着我的指令动作,我给你检查一下,”田蔡拨开王松柏,站在胡小红面前,“来,先闭上眼睛。” 胡小红心里惶惶,看儿女都一脸担忧的站在一边,这才按照田蔡的指示闭上眼睛。 眼睑能闭合。 “来,这只手握拳。”田蔡点了点她的左手。 胡小红听话的左手握拳。 “换这只手。” 胡小红动了动手指,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手掌却怎么都闭合不上了。 田蔡接下来又测试了她的膝腱反射能力,确定右半边身子行动不利、麻木,就是俗称的半身不遂了。 舌质红,舌苔微腻,脉弦数。 “确诊是中风了。”田蔡转头告诉王家兄妹俩,“这个能治,针灸配合汤药,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最近都不要让病人生气了。” 王松柏连连点头,对着田蔡千恩万谢,“这可太谢谢你了田大夫,幸亏村里有你,不然我娘还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 田蔡拿出银针,在胡小红风府、哑门、凤池、曲池等穴依次下针,这下针手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讲究。 风府和哑门都是朝着下颌骨颏隆凸方向直刺,而且要缓慢进针,田蔡拿针的手特别稳,她将周围的声音完全摒弃,悉心体会下针感觉。 扎完针,又留下了两天的药,让王松柏吃完之前过去取剩下的,这才收拾了药箱离开。 咪咪和猫猫就在王家院子里等她,一人两猫一起朝外走去,村里人原本晚上找她出诊都要将人再送回去的,想着她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可田蔡只要晚上出来,身边必定有那只山猫跟着,最近还从一只变成了两只,比个大男人都有用的多。 再说田蔡也不愿意让人送,她还挺享受带着大猫走夜路的感觉,威武霸气,安全感爆棚。 刚走过大柳树咪咪就察觉出了不对,它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 两只猫纷纷站住脚步,往村口张望。 咪咪经常跟田蔡出夜诊,甚至有时候还要陪着她往青山村去,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 田蔡想到最近一直在等的那些人,她悄悄打开药箱,将枪拿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握在手里。 顺着咪咪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她不相信咪咪会无缘无故表现反常。 村口方向,几人隐藏住身形,其中一个壮硕男人探出头来,借着月光看到一人领着两只大狗站在村道上,在朝这边张望。 “怎么你们村里大晚上还有人在外面?”另一人压低声音询问一旁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也往村里看去,待仔细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轻笑出声,朝着另一边的男人道,“说曹操曹操到,忠叔,那不正是你们要找的人吗,估计是刚出了外诊回来。” 权忠听了一惊,没想到会在刚进村就碰上了正主。 这就是那个被夫人养大的小姑娘! 想到他们来此的目的,权忠决定铤而走险一回,他突然站起身来,朝着田蔡走去。 “忠叔,你——” 修正言吓了一跳,赶忙压低声音招呼道。 “不要紧,人家已经发现咱们,再藏就说不过去了。” 权忠整了整衣裳,缓步朝着田蔡走去。 咪咪俯下身子,后腿动了动,做出攻击的姿势。 田蔡伸手拍拍它的头,悄悄握紧了枪,目光灼灼看向对面过来的男人,想知道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权忠走到近前,第一次看清了那个听说了很多次的小姑娘长什么样,白净漂亮,乍一看身上的气质跟他们夫人的截然不同,但权忠阅人无数,怎会看不出两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夫人表面上温柔,实际最是烈性,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这姑娘看似温和,可从那眼里一闪而过的犀利里也能看出,事实并不如表面那样。 权忠微微附身行了个礼。 “姑娘既然已经等在这了,怕是明白我等的来意。” 田蔡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人如此直接,她还以为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权向荣,可看他刚刚行的那礼,还有文绉绉的说法,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你是?” 权忠微微抬起脸,声音温和道,“在下不过区区下人,来此也是奉了老爷的命令,烦请姑娘帮忙带个话,老爷想请夫人一见。” 田蔡勾唇笑了笑,“你家老爷是权向荣?” 权忠微躬下身子,“是。” 田蔡复又往村口的方向看了看,“他在那边?” “老爷并未随我等前来,烦请姑娘转告夫人,老爷这次前来必定是要见到她的。” 田蔡想到那个已经深埋地下的人,嘲讽一笑,“那要是见不到呢?” 权忠听了这话,抬头看向田蔡,面上也收起了那副温和样,声音不带丝毫波澜的道,“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姑娘和这满村的人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夫人最是心善,怕是不太想看到。” 第316章 遛死你们 田蔡被他的无耻气笑了,她本来以为来人只是个下人,都是听从权向荣命令行事,没必要为难他。 现在看来。 呵——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权忠见田蔡不说话,再次微微躬身,“烦请姑娘转达,我等就先回去了,请夫人明日到县里一见。” “不去,”田蔡微抬着下巴看他,不容置喙道,“要见也是权向荣亲自过来见她,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不过是个赘婿而已,还敢在女主子面前拿乔,也不看看谁给的脸。 老虎不在家,猴子就以为自己成了一家之主了,明天上午十点,必须要他亲自过来!” 权忠听了这话面色僵硬了一瞬,自从他们老爷将蔡家握在手里后,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难听的话了。 他暗暗咬牙,想到这次他们带来的人手,还有掌握的信息,在绝对的实力下,就不信夫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来,于是点头道,“好,我会转告老爷的。” 说完,他又朝着田蔡行了一礼,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田蔡带着俩山猫往回走。 按说终于要见到终极boss了,她应该有点害怕和激动的,可田蔡不知怎的,心情十分平静。 她回家后直接脱掉外衣,在左右护法保护下躺在炕上秒睡过去。 再睁开眼睛已经八点了。 田蔡翻身坐起来,一如往常打水洗脸,早饭她给自己烙了两张饼,面都是昨晚就发好的,就着几样小咸菜,吃了个肚圆。 之后换了身轻便宽松的衣服,上衣较长,盖过了大腿,垂在膝盖上方,她将手腕和脚腕都用布条勒紧,匕首绑在大腿上,当然最重要的枪她也没放过。 等田蔡全都装备好了,又在竹筐里装了几样祭品和吃食,这才招手让两只大家伙过来。 田蔡抓着咪咪嘀嘀咕咕了一阵,确定小家伙领会了她的意思,这才伸手拍拍它的屁股,放它们往山上去了。 十点整,三个男人光明正大的进了村,如以往过来找田蔡的人一样,面色坦然。 在村口等着的正是村里的知青修正言,他见到来人,十分恭敬的行了礼,之后走在前面给几人带路。 这时在村里的人并不多,大多都下地干活去了,但总有那么些看见的,恰巧有认识修正言的,就禁不住上前搭话。 “修知青,这是你家亲戚啊?” 修正言微笑点头,“家中长辈。” “那你家长辈是来看你的呀?” “不是,”修正言大方摇头,“是来找田大夫的。” 询问的人恍然大悟,“也是来找田大夫看病的呀,咱们田大夫医术就是好,不少县里人都来找她看病呢!” 修正言但笑不语,朝人点点头就领着人继续往田蔡家去了,路上还不忘给权向荣介绍靠山村的情况。 这些资料权向荣早就看过,知道蔡苹窝在个小山村里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他看看远处的山,再看看村里石头堆砌的简陋房屋,还有那破败了长满青苔的墙体。 权向荣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堂堂蔡家的大小姐,居然就窝在这么个山旮旯里,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还有一路上看见的那些灰头土脸的妇人,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又怎样,现在怕是也混成了普通村妇,他眼里倏然划过一抹痛快。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了,蔡苹也会有今天。 田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将竹筐背在身上,伸手打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男人。 这权向荣果然有当赘婿的资本,按照蔡苹的年纪算,这人也四十大几了,看着却不过三十多岁。 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戴着个金边眼镜,看起来温和儒雅。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样一个看上去无害的人,干出的事情比个畜牲都不如。 权向荣也看向田蔡。 见这姑娘长得比年轻时的蔡苹还要肤白貌美,他也仅仅是看了两眼而已。 权向荣这人对女色方面并不看中,自打他成为蔡家的真正掌权人,前仆后继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也碰见了不少,环肥燕瘦,甚至金发碧眼都有,只不过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所以这会儿看见漂亮的田蔡只略微惊艳,并无其他想法。 这点上,权向荣确实做的比大多数男人强。 田蔡率先开口,“久仰大名!” 权向荣懒得废话,他勾唇一笑,“她在哪?” 田蔡不得不承认中年男人果然有中年男人的魅力,权向荣这一笑十分有味道,有点后世的叔圈男神刘奕君的感觉,从他现在的脸可窥见年轻时的颜值,难怪蔡苹栽在这么个人身上,当时他这张脸也帮了不少忙! “她不住在村里,要见她就跟我来!” 田蔡将大门栓上,领着几人从小桥上了山。 她走在前面,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声音,不知道说权向荣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他觉得蔡苹实在不值得重视,居然带着这么两个人就敢过来。 这点上田蔡可真是误会人家了,权向荣这人做事虽不至于特别谨慎,但也惜命的很,他只带着两人过来是因为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手,就连他自己也不是真如表面上无害。 权向荣在社会底层混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没点保命的手段,只是身居高位平时用不上罢了。 权向荣刚上山时候还十分好心情的翘着唇角,没说话是他怕自己一出声就笑起来,谋划那么久的东西终于要到手了,这种快乐是一般人根本体会不到的。 即将登顶的喜悦,正适合细细品味。 他甚至觉得路途远点更好,能让他多品味一会儿。 田蔡刚才就看见几人身上穿的衣服了,也不知道这几人是故意装逼还是怎么的,居然都穿的中山装,权向荣脚上还踩了双皮鞋。 她专挑难走的山路,不到一个小时就给这几人折腾的够呛。 “到、到底还有、有多远?”权向荣略带喘息着说道,额角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修正言和昨天见过的中年男人呼吸也粗重了不少,反倒是那个壮硕男人,气息绵长,是个狠角色。 “这才走了不到一半,还得一会儿呢,她在山上搭了个木屋,平时都是住在那里。” 几人又走了半小时,这回就连那个壮硕男人的气息都变了,权向荣更是差点没累成死狗。 田蔡憋笑,看我不遛死你们。 第317章 目眦欲裂 以往她去看蔡苹,抄近路大概也就一个多小时,这回田蔡不光领着他们绕远,还走最难走的山路,估摸着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增加一小时。 她整天往山上跑,这片山早就跑熟了,如果不是因为要领着权向荣去蔡苹坟前谢罪,她都想提前在山上挖个陷阱将人领过去埋了。 “不、不行了,呼呼、得歇会儿!” 几人路过一块大石头,权向荣就坐在上面不肯起来了,说什么也要歇会儿再走。 “那你只能歇一小会儿,万一磨蹭的时间长了,等咱们下山天都黑了,这山里可是狼群、老虎黑瞎子都有的。”田蔡继续吓唬他。 “哼,小丫头片子嘴里就没句实话,要是真有那些东西,蔡苹还能好端端在山里住着,难不成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权向荣冷哼,根本不相信田蔡说的话。 田蔡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智障,“有驱虫粉啊!木屋周围都撒上兽类讨厌的味道,根本没东西过去。” 权向荣一噎,不说话了。 那个死女人确实有这种本事。 田蔡不管几人,从竹筐里掏出块帕子,打开后里面是三块饼干,她伸出两根指头捏了一块,满脸享受的一口口吃着,吃完又拎出个竹筒喝起水来。 权向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早就渴了。 本以为今天最费时间的无非就是跟蔡苹叙旧,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久,几人来也没想到还要准备吃喝,现在还没到地方早上吃的那些已经消化没了。 看那死丫头自己吃得喷香,有水喝都不说问他们一下。 果然性子跟蔡家人一样讨厌。 田蔡一抹嘴巴,将竹筒盖上,恍若未觉的看向几人,“走?” 权向荣无法,只能拖着酸软的腿继续朝着山路前进,原本锃亮的皮鞋已经变得灰扑扑,还有好几个地方被路上的石头蹭掉了皮,笔挺的中山装也刮满了灰尘和草籽。 直到田蔡觉得已经将几人折腾的差不多了,这才拐上通往小木屋的路。 修正言和壮硕男人一左一右扶着权向荣,两人爬山爬得面色通红,胸腔里就像藏了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 “这边好像平缓了不少,”权忠用袖子抹了把汗,已经顾不上形象了,之前整齐扣着的扣子,早就在上山途中解开了,这会儿能清楚看到,他脖颈里满是汗水,“是不是快到了?” 田蔡抬头,远远看见山坡上的小坟包,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到了。” 权向荣也顺着田蔡视线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小木屋,他突然推开两人,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又从兜里拿了块帕子出来擦干净额角的汗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草籽,等呼吸重新平缓后,这才迈着漂浮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不漂浮不行了,累得腿软。 小木屋这两年没有人住,无论里面还是外面都破败许多。 权向荣视线在木屋外面转了一圈,眼中嘲讽愈重,这是什么破地方,他家最底层的佣人也比这住的好。 蔡苹啊蔡苹,当年你要是乖乖留在我身边,还至于吃这么多苦? 他朝着旁边抬抬下巴,权忠非常有眼色的上前开门,壮硕男人就站在院子中央,警惕的盯着周围。 “吱呀——” 门开了。 木屋里面空荡荡的,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蛛网。 权向荣表情僵住了,满肚子的志得意满都被憋了回去,他回头怒视田蔡,“你耍我?” 壮硕男人和修正言对视一眼,双双往前一步,到了距离权向荣更近的地方,眼睛紧盯着周围的环境,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保护姥爷离开。 田蔡丝毫不为所动,她耸耸肩,“我可从来没说她是住在木屋里的。” 说着,她伸手一指对面的小土包,“喏,她住那呢!” 那片向阳的山坡上,一个坟包孤零零的坐落在上面。 权向荣先是迷茫,紧接着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她人呢,你让她出来跟我说话!” 田蔡最是见不得他这幅明知故问的样子,语带嘲讽的说道,“你不是要找蔡苹吗,她在那呢,有什么话就跪在她坟前说,反正在她面前,你也没脸站着!” 权向荣额角青筋跳动,他死死盯着田蔡,“东西呢?蔡苹留下的东西在哪,是不是在你那?” 田蔡真佩服他的厚脸皮,还以为这人对蔡苹起码有点感情在的,现在知道果然还是她想多了,“那些东西都属于蔡家,跟你这个外人可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就算都烧了砸碎了,也不会留给你一丝一毫。” 权向荣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了不少,他重新整了整领口,将系紧的纽扣松了两颗,这才接着道: “你个小丫头,不过是跟了蔡苹几年,别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我劝你最好乖乖将蔡家的东西交出来,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权向荣掸了掸袖口,语气十分嚣张,“不然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丢了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嗤——” 田蔡将脖子上的白珠子解下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十分嘚瑟道,“听说你一直在找这个?” 权向荣还没等看清,那东西就被田蔡收起来了,可就这么晃过一眼也让他清楚看到,那正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白珠子。 “这——” 权向荣目眦欲裂,再没了刚才故意摆出来的儒雅形象。 自己为了那么个东西筹谋了十几年,到头来依然落在别人手里,想想他就要呕血。 第318章 善解人意 田蔡故意拽着系在上面的绳子晃悠了几圈,速度快到权向荣根本看不清具体样子。 他视线不受控制的随着绳子摇摆转动,见田蔡如此对待蔡家至宝,心下着急,生怕她万一哪下没拿住,再将东西甩出去找不到了,那他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田蔡停下摇晃的动作,将白珠子攥在手里。 权向荣见到这一幕,总算松开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田蔡勾起唇角看着他,眼中闪过恶劣的光,“只是这东西现在在我手里,你若是想要,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权向荣心里划过一抹喜意,“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要钱干什么,她在这山旮旯里有钱都没地方花去,再说她又不像刚来时,现在的她自觉已经很有钱了。 “那你要什么?”权向荣紧紧盯着田蔡,仿佛只要她说出条件来就能立马答应。 田蔡的视线从几人面上划过,“因为你派人过来抢这东西,我师傅一条命就这么没了,她还那么年轻,总不能就白死了!” 权向荣眼里划过一丝暗芒,“那你要怎么,总不能让我抵命?再说她人都已经死了,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还是想想现实的好处比较实在。” 田蔡故作认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咽不下去心情就不好,我要是心情不好,就想将这东西砸碎了。” 权向荣咬了咬牙,提醒自己不能生气,他耐着性子道,“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样,”田蔡也不为难他,十分善解人意道,“咱们一命抵一命,你那边也四个人呢,随便哪一条都行,你弄死一个,我也就当吃点亏,这笔账从此一笔勾销。” 那几人听了,登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田蔡,几人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居然这么狠毒。 修正言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心计,看起来温和美貌的田大夫,居然让他们自相残杀。 真是巨大的反差。 修正言对自己的安危一点都不担心,他又不是权向荣家的下人,就是这里谁死了也轮不上他。 权向荣一双锐利的眸子跟田蔡对视了几秒,确定这姑娘不是在开玩笑,这才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权忠想到老爷对那白珠子的疯狂,再看见他脸上的沉吟,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 “可以。” 权向荣沉吟片刻同意了,冰冷的目光从自己带来的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田蔡也在猜测,谁会是被他放弃的那个人。 “老爷,这小丫头就是在挑拨咱们的关系,老爷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权忠见老爷的目光在他们几人之间来回打转,好像在衡量几人谁更有价值,他生怕权向荣怕中了田蔡的挑拨对几人下手,没忍住开口说道。 “权老爷又不是缺心眼,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权老爷可要想明白了,下人毕竟是下人,这个没有了还有下一个,只要能拿到白珠子,你想要什么样的下人没有,我说的对不对?” 田蔡故意跟他对着干,看着权忠这个大背头,他肯定就是当初找刀疤脸几人追杀田蔡师徒的人! “你!” 这句话说的没错,权向荣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不明白田蔡的意思。 知道这丫头因为蔡苹的事情对他有不少怨气,不把这口气撒出来肯定不算完,她这话虽然难听,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 只要能将白珠子拿到手,蔡家的辉煌必定会在他手中重现,到时候区区几个下人算什么,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么一想,心里愈发舒坦了。 就算田蔡让他将三人全都放弃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不过就是再重新培养心腹费点时间和功夫罢了。 跟白珠子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想到这,权向荣掀开衣服从腰间抽出一把枪,毫不迟疑的射了出去。 “砰” 权忠不可置信的捂着胸口,他不是没想过被放弃的会是自己,但他以为凭借两人间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老爷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打从他二十岁就跟着权向荣,一路扶持下来,他以为两人的情谊堪比亲兄弟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光权忠没想到,就连一旁站着的壮硕男人和修正言也没想到,他们当中跟着权向荣时间最长的就是权忠了,那可是打从权向荣到了蔡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可以说权向荣的事情权忠都知道。 在他们眼里,权忠就是权向荣最信任的人,是他的心腹,没想到第一个丧命的居然是他。 壮硕男人想到自己才跟了权向荣三年,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凉意。 修正言也差不多的想法,以前他父亲和权向荣是旧识,两人都效力于英吉利政府,前几年他父亲在一次械斗中去世了,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权向荣。 修正言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他觉得为了父亲的嘱托,权向荣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只是看着他如此毫不犹豫的对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开枪,这份冷血,让他觉得自己这个被朋友所托的身份根本算不上什么。 再次看向权向荣的目光也充满了警惕。 见权忠躺下不动了,田蔡上前弯腰检查,满意的勾起唇,她朝着权向荣伸出大拇指,“权老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居然主动断臂求生,在下深表佩服!” 权向荣脸上的笑容还没等露出来,田蔡又继续说道,“本来我正后悔自己提出的条件过分呢,想着你们要是主仆情深,我就成全一下,换个撒气方式,结果你这么贴心的自己解决了,真是多谢权老爷体谅了。” 权向荣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心里骂了田蔡一万遍,这个臭娘们,要是有其他方法不早放屁,他还至于将人打死吗? 权向荣自觉走了一步臭棋,他能明显感觉到另外两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里面充满了防备和恐惧。 “现在我可按照你的意思做完了,可以给我了?” 第319章 拳拳到肉 “这可不行!” 田蔡无视权向荣阴沉的脸继续说道,“我刚刚可是说了,你要是弄死一个人,咱们之前的事情过往不究,我从来没说现在就要将白珠子给你了。” “想要珠子,还得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再说蔡苹留下的东西,可不止单单一个珠子,其他的宝贝你不想要吗?” 权向荣本想说不要的,田蔡接下来的话让他成功住了嘴。 “我手里可还有蔡家积攒下来的药方,里面大多数药方做出的成药,效果都远远高于市面上的成药效果,再有白珠子的辅助——”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活死人肉——” “行了!” 权向荣眼底精光一闪,突然出声打断田蔡,再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万一说的太多,面前这两人心动了怎么办,他一个人可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说出你的条件,你想要我怎么表示诚意!” 权向荣心里暗暗后悔,刚才第一个打死的应该是这两人中的一个,他怎么能只考虑武力值不考虑忠心呢,要说几人中最忠诚的,就是权忠了,这两个现在看向自己的眼神,可没有之前恭敬了。 “权老爷果然大气,”田蔡眼珠一转,纤细白嫩的手指指向修正言,“这小子之前天天骚扰我,没事儿就来我面前晃悠,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要不权老爷废了他一条腿!” 修正言的目光倏然定在田蔡身上。 那目光终于再无半点黏腻。 权向荣死死的盯着田蔡,对这臭丫头的把戏了然于心,可他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凭什么要听这丫头摆弄,自己这边可是有三个大男人的,还制服不了她一个? “嗤——” 他伸手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比刚刚放松了不少。 “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将我自己的人都杀光了,留下自己跟你对上,你别不是以为我没带脑子过来?” “啊呀?”田蔡啧啧两声,“太可惜了,你居然是带着脑子过来的!” 权向荣差点被她这句话气个倒仰,这个死丫头片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朝另两人使了个眼色。 壮硕男人意会,不动声色的往田蔡右后方绕,修正言明白过来也往另一侧去。 田蔡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几人的动作,她却一点都不担心。 “合着权老爷现在是想几人围攻我?有点太不讲究武德了?我可是个柔弱善良的小姑娘呢!” 权向荣想到那心心念念的白珠子,还有蔡家的医典合集,明明近在咫尺的东西,偏偏有这死丫头在面前挡着,“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可别伸手,劝你最好乖乖拿出来,你觉得我们三个男人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姑娘?” “有些苦还是不要吃的好!” “啪啪啪” 田蔡为权向荣这句话鼓掌,“说得好,说得对,同样的话奉劝给你,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可别伸手,容易被剁掉——” 权向荣这时候还能相信田蔡就是个傻子了,听到这句满含恶意的话,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臭丫头年纪不大,骨头倒是挺硬,就看你一会儿还硬不硬得起来!” 说着,权向荣的视线在田蔡身上转了一圈,朝壮硕男人招了招手道,“大伟,既然这姑娘骨头这么硬,就先将她的腿打折!” 这下子田蔡是真想笑了,“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呢?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在这地方住了这么多年了,知道你是怎么个狗东西还能自己过来对付你?刚才还夸你带脑子了,这会儿看,带来的那个脑子怕不是被门夹过?” 权向荣皮笑肉不笑,“小丫头不光骨头硬,看这嘴也挺硬呢!” “你都不可能独自过来,那你觉得我会自己来吗?只是对付你,暂时还用不上其他人罢了!” “大伟,把她的腿废了!” 壮硕男人就是大伟,他听了权向荣的话,倏然伸腿朝着田蔡的膝盖窝踹了过来。 田蔡瞬间转身,双手抓住大伟的腿给他来了个360度旋转。 直接将个一米八多的大块头拽趴在地。 大伟也是懵的,他的身手在权向荣身边几人中算是最好的,一身腱子肉,全力攻击过去,轻轻松松就能踹断大腿,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挡住,关键还反攻了! 一定是之前爬山消耗了太多体力,腿软还没缓过来! 他立即爬了起来,心里再没之前的轻视,双眸沉沉的瞪视着田蔡,态度也郑重起来。 田蔡不等他反应,将身上的竹筐甩在一边,提起拳头就朝着他面门攻去,等吸引了大伟的注意后用后手摆拳击打侧面。 妈的,这身高真是拖了后腿了! 原本应该打在颧骨或太阳穴上的一拳,这下打在了他下巴上。 田蔡脚下一点,再次加速冲了过去,她想速战速决,赶紧解决了这个男人,剩下的两个根本不足为虑。 “有两下子!”男人轻喝一声,脚下一划,侧身躲过了田蔡的攻击,同时右手握拳,朝着田蔡的胸前攻击而去。 大伟跟着权向荣,甚少需要对女人下手,但他也听说过,女人胸前最是脆弱。 田蔡看见他拳头攻来的方向脸一黑,狗东西! 她赶忙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躲过了攻击,在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势之际一个回旋踢将人踹倒在地。 她要再次朝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裆部踹去时,这人一个翻滚躲开了。 之后两人你来我往,拳拳到肉。 旁边的人看着只觉得两人势均力敌,权向荣心中无比惊讶,没想到蔡苹收养的丫头还有这样的战斗力,不是说很早就被收养了吗,那这一身本事是谁教的? 难道,他们身边还有什么厉害人物不成? 旁边看着的人以为两人旗鼓相当,可是在战斗中心的大伟却不这样觉得,他心中无比震惊! 这丫头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那拳头赶上个铁锤了,明明看着白白嫩嫩的,砸在人身上却能要人命,要不是他皮糙肉厚,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打趴下了。 就算这样,他也要挺不住了。 第320章 两把枪 田蔡也打得并不轻松,她这个身体力气大,加上前世的格斗技巧,这才能让自己在对战中压对方一头。 可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她还要一面分心提防权向荣两人,万一他掏出枪来给自己一发,那她八成也得死翘翘。 田蔡看准机会,一个右勾拳猛击在男人腹部,等他弯下腰那瞬间,快速上前一手掌心向上扣住他下巴,另一手反向扣住后脑。 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猛地一用力。 “咔” 大伟倏然倒向一边。 砰—— 壮硕身躯的倒地声音直接让权向荣和修正言呆住了,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大伟的战斗力他们都是知道的,居然被个小姑娘如此轻松拧断了脖子,一时间两人如临大敌。 权向荣面色难看至极,他刚要举起枪来,就被早有防备的田蔡飞起一脚踢倒在地。 手枪就掉在不远处。 摔趴下的权向荣还没爬起来就要往那扑,手脚并用却依旧慢了田蔡一步。 田蔡又是一脚踹在权向荣胸口,再次将人踹倒。 然后踩在那把掉落的手枪上,脚尖朝着自己这面一勾,成功将枪勾到了自己脚下。 呵,柯尔特1911,又是一把世界名枪。 这枪是美国人约翰·勃朗宁设计,柯尔特生产的,采用的是枪管短行程后座原理,口径大枪弹杀伤力大,特点就是可靠、耐用、而且威力巨大,比田蔡手里这把54式手枪还要好。 直到田蔡来之前的那个年代,1911仍活跃于射击比赛,军警界等多个领域中。 果然,在港城就是能弄到不少外国货。 田蔡将手枪拿在自己手上,咔咔两下,弹匣就被她卸了下来,里面还剩八颗子弹。 接着,她又在权向荣的不可置信中将弹匣重新装了回去。 “你究竟是谁!” 这时候权向荣要还相信田蔡真是在山里长大的小姑娘他就是傻了,谁家小姑娘玩外国枪玩得比他这个主人还溜,还有刚刚和大伟对打那身手,绝对不是个普通人能有的。 权向荣脑海里这会儿晃过的都是各种各样针对自己的阴谋,甚至连背后之人他都猜测了好几个。 这些年他在港城没少得罪人,就不说之前跟蔡家交好的几户人家,其余港城当地的他也得罪过不少,能弄到枪的更是比比皆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谁都有可能。 这人还知道他和蔡家的恩怨,没准就是杨家和卞家弄出来的,借着蔡苹的名义将他引出港城,想在这里无声无息的了结了他。 那对方的准备就不一定比他少。 只是这么想着,权向荣后背的冷汗就渗了出来,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简直太可怕了。 “我是谁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我就是被蔡苹养大的那个姑娘,现在在这明知故问。” 田蔡将枪口对准了权向荣。 “去,到坟前跪着。” 修正言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这会儿就在一边装透明人,生怕田蔡看他不顺眼直接给他一枪。 要说这件事他参与的也不多,只是被派过来帮着确认田蔡的身份罢了,美男计也没使出来,并没做过任何有损她的事情,修正言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这时也没心情欣赏田蔡的美貌了。 别管这女人有多好看,举着枪的样子有多迷人,只要枪口对准的是自己,他要是还能精虫上脑他就是脑瓜子有大病。 权向荣心有不甘,蔡苹活着时在他这就什么都不是,死了反倒让他下跪了,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田蔡看出了他眼里的轻蔑,也不废话,直接一枪射在了权向荣的小腿上。 “砰——” “啊——” 权向荣疼得面目狰狞,再没了之前的斯文样,额头的冷汗瞬间下来,脸色也变得惨白,在刚刚的几次摔倒中,装温文的金丝眼镜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旁边的修正言看傻了眼。 “我、说、让、你、去、坟、前、跪、着,是听不懂吗?” 田蔡一字一顿说道。 权向荣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他假意拖着断腿往蔡苹坟前挪动,路过修正言时一把将他拽过来挡在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哨子,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声在这片树林里响起。 修正言被迫挡在权向荣身前,他这会儿都是懵的,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遍体生寒。 权向荣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居然将他拽到身前当人肉挡箭牌,如果这时候田蔡直接开枪,他就得和忠叔一样,胸前一个血窟窿,丧命在这大山里。 他可是修家唯一的独苗苗,权向荣怎么敢!!! 他明明答应过他爹的,会看顾着他,就是这么看顾的吗? 田蔡要是听见他的心声八成会哈哈大笑,傻孩子,权向荣这么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还有人能相信他?没准你爹也是被他害死的呢! 权向荣成功吹响了哨子,他两只手死死抓在修正言手臂上,坚决不让自己从他后面透出一点来,十分嚣张的大叫,“你当老子是傻的吗?老子怎么可能就带这么两个人,小丫头,一会儿跪下来求爷爷的,就是你了!” “你要是乖乖将东西交出来,没准我还能留你一条命,现在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西边的树林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田蔡侧耳倾听,真的有人。 她一时拿不准来人是谁,自己能不能对付的了,原本只有一直手拿着权向荣的那把枪,这下子直接掀起衣服,将绑在大腿上的54式手枪也拿了下来。 两只手,两把枪。 大概除了前世警校的教官以外,再没人知道田蔡左右手都能拿枪,并且她左手的准头远远高于右手。 修正言看见这一幕瞳孔猛地收缩,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手里有枪,难不成是个特工? 他不知道权向荣究竟带来了多少人,只这里不是港城一点,他的行动就受限不少,如果田蔡又是军方的人,那他这次恐怕有来无回。 可是万一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从树林里走出了两只大猫。 嘴角和前胸还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看见他们,修正言原本心里的那点小希望彻底破灭了。 权向荣不知道他知道啊,这俩山猫都是田蔡养的,看它们那样,怕是已经将树林中的人解决掉了。 田蔡则是松了口气,她收起一把枪,摸了摸咪咪蹭过来的头,“好样的!” 猫猫就站在树林边,并未往这边过来。 “嗷呜嗷” 咪咪的叫声跟以往撒娇不一样,田蔡眉心一跳,树林里还有人。 几乎是咪咪的叫声刚一落下,就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第321章 折磨 权向荣也偷偷在修正言身后关注这边,他看见大猫时候还没觉得怎么,等看那大猫过去田蔡身边蹭,心头就涌上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见到之后出来的人时达到了巅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出来的几人田蔡都不认识,她一脸警惕的望着那边。 打头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衣服上的盘扣有点唐装的味道,再配合身上的痞气,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惹的。 那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勾起了唇角,为了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他举起双手给田蔡看他身上没有武器,又让身后的人将家伙收起来。 等收完了才让几人留在原地,自己缓步往前走。 “站住!” 田蔡拿枪指着他,“你是谁?” 刚才跟着男人从树林里出来的那几人见到这一幕就要拿枪,却被后面跟着的那位老者拍了一下,那人这才悻悻的将枪收了起来。 这一幕被田蔡看在眼里,她对来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只看脸,这人长相上不如权向荣,但通身的气质比那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看到田蔡眼中的防备,卞子安轻笑出声,他一脸赞赏的看着田蔡,“你就是田蔡?我是卞子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卞子安! 这人田蔡怎么会没听说过,那个大名鼎鼎的卞家二爷,也是蔡苹的青梅竹马。 只是现在的人也没有身份证一说,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能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于是田蔡只是眨了眨眼,十分没有诚意道,“久仰了,卞二爷!” 卞子安可不管田蔡信不信他,他缓步走到修正言身前,一把将在他后面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权向荣拽出来扔摔在地上。 抬脚踩上他后背,弓着腿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居高临下道,“全二狗,看见老东家不应该出来打个招呼吗?果然下贱人就是下贱人,半点上不得台面。” 权向荣被踩在下面动弹不得,下巴在刚刚被摔时抢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他根本顾不上吐,心底涌起深深的绝望,落在那小姑娘手里,自己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可落在卞子安手里,他就彻底活不成了。 “卞子安,你、你想怎么样?” 卞子安欣赏着权向荣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心里一阵畅快,这种渣滓就应该是灰头土脸的,穿得再人模狗样也挡不住骨子里的狗屁不是。 “我不想怎么样,不过是想拿回点我应该拿的罢了!” 卞子安说着,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一刀朝着权向荣的脚腕划去。 “啊——” 田蔡离得近,将他的动作完全收进眼底,以她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卞子安的这一刀,直接切断了权向荣的脚筋。 现在他两条腿都废了。 田蔡挑眉,看来这人跟权向荣矛盾不小,不过暂时还不能判定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修正言在旁边屁都不敢放一个,更不用说逃了,刚刚就田蔡一个他都没跑了,别说现在了。 猫猫也走到田蔡身边,和咪咪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 田蔡将竹筐扶正,从里面拿出饼干继续吃起来,一双眼睛就那么兴致勃勃的看着卞子安折磨权向荣。 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她刚喝了口水,就看见卞子安一刀扎向权向荣大腿,结果权向荣也不知怎的动了一下,那一刀直接扎进了两根大腿之间。 “嗬嗬——”权向荣青白着一张脸,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田蔡一下子喷了出来,呛得自己连连咳嗽。 围观的人:“……” 卞子安也没想到自己会扎偏,只能略带尴尬的将手收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权向荣才缓过来,他额上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汇合了刚刚蹭到的泥土往下淌。 侧趴在地上,像个死尸一样,出气多进气少。 “卞子安,卞子安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不就是因为我娶了蔡苹吗?她都已经死了,你现在就是弄死我她也活不过来了,你说,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答应,真的、真的什么都答应!” 卞子安双眸沉沉的看着权向荣,那眼神跟看一条死狗没差别。 “我要什么,我要你的命!” “你要是一直在港城待着,我还真拿你没办法,可现在,呵,谁叫你自己作死呢!” 说着,卞子安一刀削下了权向荣的左手四根手指。 “啊——” 接下来依然是各种花式惨叫,田蔡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折磨人的手段可以有这么多,还都这么凶残。 她是看出来了,这人跟权向荣是真有仇,不然也不能对他下这种狠手。 田蔡本打算一枪给他个痛快的,现在看权向荣那被冷汗浸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还有那血淋淋的四肢,觉得她果然是最善良的。 直到权向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卞子安才拿出帕子擦手,然后将沾染了不少血迹的匕首也擦拭干净。 他视线转向一边瑟瑟发抖的修正言,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冷不丁出声问道,“修兆威是你什么人?” “是家父。” 修正言赶忙答道,生怕回答的晚了卞子安会将用在权向荣身上那套也招呼在他身上。 这种问题修正言听的多了一点都不奇怪,他和父亲长得极为想象,但凡认识父亲的人见到他总要询问两句。 卞子安想到刚过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所以你现在是认贼作父?” “什、什么?” 修正言懵了。 他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等顺着卞子安话里的意思想了想,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 卞子安却没再理会他了,他现在对田蔡比较感兴趣。 第322章 怀璧其罪 卞子安走到距离田蔡不远处停下脚步。 “打从小苹把你捡回去我就知道,我们之间虽然没联系,但只要她想找我,随时都能找到。” 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还是从年轻时候就在的意难平,虽然有一直关注她的生活,也派人照看着,却一直没有主动联系。 蔡苹呢,她又是因为什么不主动联系自己? “可她从来没想过找你。”田蔡十分直接的说道,在“想”字上微微加重语气。 “对,从来没有。” 卞子安目光悠悠的看向那个孤零零的坟包,“就连当初蔡家那么难,她也从没开口找我帮忙。” 明明她知道,只要她张口了,他就肯定会竭尽全力。 “嗯,大概是怕你骂她蠢!”田蔡翻了翻回忆后说道。 田蔡之前无聊翻看了一遍田二丫的记忆,蔡苹刚捡到她那会儿自己也过得格外艰难,可她还是将奄奄一息的田二丫捡了回去,而且那时蔡苹整个人透出的生机勃勃,是田蔡这个后来人看见都十分欣赏的。 她后悔引狼入室,觉得愧对父亲,但也不会因此自怨自艾。 蔡苹很努力的过好每一天,田二丫没来之前,她就经常在山上采药做药,偶尔拿做好的药丸去附近的村里换取生活用品,还主动学习一些手工活,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后来有了徒弟的陪伴,就更有滋味了,大多数时间用来教授医术,师徒俩一起在山上采集,然后按照生活需要改造木屋,一年四季都很是忙碌。 就连最难熬的冬天,两人都没闲着过。 卞子安听到田蔡的回答直接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里却有泪花闪过,年轻时的意难平,等他终于想通了,两边的形势又不容许他过来,现在他来了,却已经天人永隔。 “她走的时候,疼吗?”卞子安侧过头,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 田蔡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仍旧选择实话实说,“应该挺疼的,当时她替我挡了一刀,摔下山崖时又一直抱着我,等我醒过来,她就已经不在了。” “那我对那个狗东西果然还是下手轻了!” 权向荣这时候还有意识,只是快要虚脱了,说不出话来,他听见卞子安说下手轻了,登时浑身一颤,很快,一股骚臭味蔓延开来。 田蔡有些无语,这可是她师父坟前呢。 卞子安面上划过一抹尴尬,他朝着另一边的几个人挥挥手,“处理了。” 那几人当中的老者领着人过来,吩咐两人将权向荣抬到一边,再清理坟前那块被污了的土地。 卞子安转向田蔡,朝那边指了指,“那狗东西你还有用吗?” 田蔡看权向荣那副惨样,不觉得他落在卞子安手里会比自己强多少,但祸害遗千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前世那么多影视剧不是白看的,反派要是一次不直接捏死了,很容易死灰复燃,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于是道,“没什么用,但我要亲手了结他。” 卞子安似笑非笑的看了田蔡一眼,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田蔡也不怕他看出自己的不信任,直接拿出权向荣的那把枪,缓步走了过去。 没有丝毫迟疑的将枪口对准他太阳穴。 “砰” —————————— 田蔡带着修正言下山时,这人像个鹌鹑一样,再不敢有一点眼风落到田蔡身上。 在山上这姑娘下手之狠辣,完全不是他敢想象的,再加上刚刚卞子安的那句“认贼作父”,让他心神一直不能平静。 田蔡也懒得和他说话,直接将人交给了于师长,让军方去调查这人的底细,她可不想费那力气。 54式手枪田蔡还了回去,至于权向荣那把,她就顺便征用了,这个年代,总得有点东西自保不是。 第二天下午,田蔡在自家院子里见到了卞子安和那位老者,后面还跟了个年轻人,也是昨天在山上见过的。 “权向荣不在了,蔡家的那些产业怕是也保不住,”卞子安一脸淡然的喝了口田蔡做的药茶,结果被苦的差点没咧嘴吐出来,这师徒俩都是什么臭毛病,就喜欢喝这苦兮兮的东西。 他硬撑着面子没好意思吐出来,缓了好一会儿,等那股苦意下去了才接着道,“这人跟英吉利搭上了线,蔡家的钱大多都被他送上去了,现在也就剩下个空壳子,就算没有咱们,他也维持不了几年。” 这点田蔡已经想到了,反正那些东西也跟她没关系,蔡家都已经没人了,在这个人人都穷困的年代,怀璧其罪。 “至于蔡家的其他东西——” 卞子安的视线停留在田蔡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见她没露出诸如期盼、贪婪之类的神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蔡苹既然交给你了,你就自己处理!” 田蔡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我不自己处理,难不成还找你们卞家帮着处理吗?她当年为什么不在几个大家族中找丈夫,原因还用我直说吗?” 卞子安神色一僵,这才不再说话了。 知道自己管得太多,他端起杯子想喝一口茶来掩饰尴尬,茶水一入口,卞子安就开始后悔。 太踏马苦了。 “我明天就回港城,蔡苹的消息也不会再让第三人知道,以后你要是想来港城玩,我随时欢迎。” 说完这话,卞子安整理了下衣裳,带着另外两人一起离开了。 田蔡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 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了。 卞子安三人没选择坐驴车,一路靠着双腿往村外走,他一边走一边四处看,这片土地就是蔡苹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 “二少爷,那蔡家的医书,咱们就真不要了吗?” 卞子安摇摇头,“咱们要不起。” 见年轻人不懂,老者替自家少爷开口道,“你想要,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拿到,从那姑娘对付权向荣的态度上,就能看出她可不是个好性儿的人,咱们没必要为了点可有可无的东西跟这么个人结了仇。” “最关键的是,这姑娘后面肯定有人。” “有人?”那青年不懂,“是谁?” 老者摇摇头,“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咱们的人能一路风平浪静的过来,就绝对不正常,这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卞子安也是这么觉得,他们调查到田蔡跟个师长关系不错,但区区一个师长,可没这么大能力。 这只能说明,田蔡后面的那人,能力更强。 第323章 来人 秋收结束时,胡小红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只要说话速度慢一些,还是很清楚的,她也能自己扶着东西在院子里转悠了。 胡小红刚开始还躺在炕上发脾气,觉得自己中风都是被王松柏兄妹俩气得,后来发现无论她怎么喊叫都没人搭理她,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而且她口齿不清,说话太多连带着嘴歪眼斜,李玉琴见她叫唤得厉害干脆拿了个镜子给她,胡小红立即被镜子里的景象吓着了,在那之后就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村里有交好的人家过来看她,胡小红也恨不得钻进被子里不露头,生怕被人看见她现在这副狼狈样。 直到田蔡给扎了半个月的针,她才觉得自己能见人了。 胡小红靠在墙边,想着前几天高慧娟来看她时说的话,只觉得担心不已。 “你说你男人早就没了,以后靠的都是一双儿女,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主要靠的还是松柏这个儿子,你之前糊涂啊,跟儿媳妇打成那样,以后你老了,也不想想儿媳妇会怎么对你。” 当时胡小红还特别硬气,“她敢!看我不薅着她头发打,打得她满地找牙,我能打得了第一次就能打第二次。” “你现在还算年轻你能打她,等你七老八十呢,都不用七老八十,你就再过十年,那时就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你还打得动谁?人家不打你就不错了!你现在不趁着年轻赶紧修复跟他们的关系,等你老了可有你受的,你也不用跟我犟,那关系都是处出来的,过日子也得拿真心换真心,儿媳妇不是你养大的,你现在不帮着人家,还等人家以后把你当自己亲娘供着呢,我看你是没睡醒。” “青山村那个徐老婆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年轻时候多硬气啊,磋磨她儿媳妇可是一把好手,你瞅瞅她现在的日子,前一阵我还听他们村的人说呢,徐老婆子现在就住猪圈里,那味儿有多熏人你闻过?你家那儿媳妇也不是个软性子,我看你再这么下去,等你老了你也能天天闻着!” 高慧娟说得话胡小红当时不以为意,可等人走了,她一个人独处时却总是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心里不是不怕的,万一呢,真要是有个万一,看儿子现在那样,心已经偏着他媳妇了,自己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跟自己越来越离心。 胡小红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将儿子完全推向了儿媳那边。 真是走了一步大大的臭棋。 所以这几天她都格外乖觉,儿媳妇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儿子来了她也不闹幺蛾子,王松花再说起不愿意嫁给马三杠她也不反对了,家里难得的一派和谐。 胡小红表面上服软了,心里还是看不上儿媳妇的,可她想到高慧娟的话就心里发慌。 嘴歪眼斜好一些后,腿脚也利索了不少,胡小红就跑去村里人多的地方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她说话还没那么清楚,当时人家讨论的热烈根本插不上嘴,不过都能听进去的,过来扎针时就再尝试说出来跟田蔡分享,也算是变相的锻炼说话了。 “那个青山村的男鸡青,叫什么王明的,娶了何家的闺吕,直接就搬去丈母囊家住了呢!”胡小红光着上半身躺在诊床上,嘴里说着听来的八卦。 也就小田大夫,从不笑话她说得不清楚。 田蔡也记得那人,联谊会上还见过呢,个子不高,小眼唧的,“这证明咱们队里的姑娘好,连知青都看出来了。” “可拉早!”胡小红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还不咝秋收太累熬不住了,想找个地方吃白饭!” 这点上田蔡不置可否,回城无望,可不就想找个能让自己过得好点的方法,就是不知道真回城那天,这人会不会抛妻弃子。 “可不紫他们,还有两对也要结分了呢!”胡小红继续说道。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田大夫,在家吗?” “在呢!”田蔡顺手将诊床旁边的帘子拉上,刚好胡小红的针已经扎好了,一会儿到时间直接拔了就行。 她刚出来就见到小赵过来了。 田蔡诧异,前几天刚拿了药粉走,“你怎么又来了?” 小赵嘿嘿一笑,“可不是我来,师长他们都在后面呢!” 正说着,田蔡就听到门外传来关门声,看样子还是开着车来的,于师长领着三个人进来了。 之前她去云省时见过的邓师长和孙政委都在里面,另外那中年人她没见过,从外表也能看出是军方的人,即使穿着便装也掩饰不住的一身正气。 田蔡将几人领进堂屋,小赵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他让田蔡在这坐着,自己跑去厨房给大家冲泡些茶水端过来。 于师长笑着道,“这两人你都见过了,咱就不多介绍了,这位你肯定没见过,这是沈阳军区的顾长河。” 于师长没直接说军衔,就是不想给田蔡压力,只不过田蔡见他和几人相处的样子,猜测这人军衔怕是也不低,至少也是个师长。 三个师长一起过来,田蔡不觉得是来找自己说话的,想到前几天去还枪时于师长拉住她说的话,田蔡心头一动。 不过几人说的话肯定比较机密,田蔡可不想让人听去,于是朝于师长使了个眼色。 两人也算接触很多回了,于师长看见田蔡这动作立马明白屋里还有人,于是跟另外几位打了手势,几人就随便聊了些天气收成之类的话。 田蔡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进屋将胡小红身上的针拔掉。 胡小红刚才就听到外面好几个男人的声音,于是满脸好奇道,“田大夫,那外面来的都是找你看病的?” 田蔡摇摇头,“也不全是看病,还有打算买点药的,婶子你穿完衣服就先回去,回头再让松花过来取药。” 胡小红虽然挺想知道几人过来找田蔡是干嘛的,见她不说也不敢多问,毕竟自己的病还得人家给治呢。 第324章 特聘 见着人走了,于师长几人才没了刚才轻松的样子,神情都有点严肃。 邓师长解释,“小田啊,我们也不想麻烦你的,可你也知道咱们国家的医疗水平,这些人都是做过大贡献的,实在太重要了!” 田蔡将余学伟脊椎伤治好的消息,已经传到西南军区了,就连军医束手无策的伤,在她手里居然只用了区区两个月就让人恢复了大半,这种治疗手段,是军医院大夫们拍马不及的。 孙政委跟着说道,“余学伟的伤我们都知道了,部队里还有很多像他那样的老兵,从战场上下来后由于伤势过重,连正常生活都无法保证,这些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啊,我们但凡能有机会让他们过正常人的生活,总是要争取一下的。” 还没等田蔡说什么,顾长河也加入进来,“小田大夫,能试的办法我们都试了,咱们国家也有不少擅长手术的大夫,我们各个军医院好大夫也有不少,可他们对骨头和神经的伤依旧毫无办法,这不是完全靠手术就能治好的,还是杨清文老大夫给我们指了条路,或许可以来找你试试针灸,据说中医在这方面还是有很大成就的,也更有把握一些。” “对对对,而且要论针灸,更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 于师长在一边听着没说话,这个问题他之前就和田蔡探讨过了,知道上面的人一定要过来试试,于师长只好将人带过来,他并不会替田蔡做决定,虽然自己天然是站在部队这一面的。 这小姑娘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是他们很多老兵都远远达不到的,除非田蔡自己愿意,不然他什么都不会勉强。 呃,不过说情还是要说一下的。 “可我只有两只手,我不觉得自己能帮多大忙,”田蔡摊摊手,将事实摆在面前,直接点出他们来的目的,“而且你们每次带人过来,我也从来没将人撵出去过,甚至来不了的还将我弄去了军区,能治的都治了,这方面也没什么值得你们大动干戈过来这么多人的?” 邓师长面上划过一抹尴尬,觉得自己要说的话确实挺无耻的,怎么说都有一股硬塞的味道,于是视线转向一边的孙政委,想让他来说。 孙政委毕竟是干政委的,比他们只知道带兵打仗的可会说多了,他简单将情况跟田蔡说了一下,重点描述了那些战士们的不容易,国家培养这样一个人才耗费有多大,执行的任务都是隐秘又危险的,还给她讲述了下这样的士兵因伤退伍后精神上受到了多大打击,最后才说让田蔡考虑。 田蔡转向于师长,用眼神示意,这就是你说的长期合作? 于师长两眼望天,他也没想到邓伟民这么急,还没等到他回复就自己急吼吼的过来了。 田蔡低垂着眼,还是之前那问题,她确实同情那些人,也愿意尽可能的帮着点,但她并不想给自己找那么多事情做。 这种救治,要是偶尔来一个还行,可要是一天到晚都忙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清静日子就没了。 几个大男人眼巴巴的看着田蔡,说句不合适的,那眼神,比看见自家婆娘还要热烈。 田蔡无奈,“全靠我一个人?” 顾长河赶忙道,“不不不,这肯定不是的,军医院能治疗的我们就弄那去,治疗不了的才麻烦你帮着看看,到时候也是直接将人送过来,至于地点和人员你都不用担心,只要你这边一点头,我们马上找人过来盖房子,还会配备足够的大夫和护士。” 田蔡鼓了鼓腮,真是将所有拒绝的理由都给你找好了解决办法。 孙政委接着道,“到时我们跟上面申请,将你的户籍也转到军区,直接在军医院挂职当特聘医生,保证能给争取到最高待遇,每个月都有津贴发放,你看怎么样?” 田蔡白他一眼,“我是为了那些津贴的人吗?” 孙政委一听,立即道,“当然不是!你这小姑娘向来不重名利,我们都不知道提出怎样的条件能打动你,你这种将党和人民放在心上的无私行为,值得我们所有同志学习!” 田蔡听的牙酸,终是点了头。 这件事田蔡并没打算拒绝,一来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二来让她的收入有了个名正言顺的来源,最关键的是,在军医院挂职后,她能免去很多麻烦,简直是给自己上了双重保险。 顾长河哈哈大笑,“小田大夫,我回去就派人过来,明天就动工,保证在天冷前将房子盖起来,人员也第一时间就位,你看怎么样?” 于师长接话道,“你先找生产队长商量一下,将房子盖在什么地方,咱们这大小也算是个疗养院了,可不是间房子就够的。” “那是当然,怎么也要有个十间八间的,还有医生和护士住的地方呢,都得规划出来!” 田蔡听了满脸黑线,“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不大不大,咱们就按照疗养院那个最低标准来,这事儿就交给我了,到时候保管让你满意!”顾长河拍着胸脯保证道。 邓师长也说道,“那回去我就找杨清文跟军医院协调,派过来几个医生和护士,保证都是成手,过来就能上岗的!” “还得往这边拉一条电线,真要是盖成疗养院,怎么也得有电才行,有了电干脆将磨粉机也弄过来,到时候药粉直接就能在这边打了,咱们就往这边供应药材就行,还可以从村里找几个人来干活。” “那不行,送过来治病的都是特殊部队下来的,保不齐哪天这地方泄露出去,也不能离村子太近了,还是得保持点距离,真要找村里人过来干活,那不就给人可趁之机了!” “这个地方可得好好商量着来!” “头一个就得先安装部电话!” “对对对,有什么事说起来也方便!” 田蔡见他们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反正她也不懂,就在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 说到地方,田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过了小桥的那片缓坡,上面都是些灌木丛,没有高大的树木倒是挺好清理的,跟这边也算是不远不近。 还有田蔡家旁边也有一大片空地,到时候看看他们要选哪个地方了。 第325章 疗养院 西南军医院。 乔薇薇推开宿舍的门进了屋,在确定屋里没人后更是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前方的虚空发呆。 接连好些天她都是这个状态,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感觉浑身没有力气。 乔薇薇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封信。 这封信的边缘有好几个地方已经破损了,看样子是经常被人拿在手里。 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字里行间都在说着绝情的话,她只觉得呼吸都是痛的,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受伤了又怎么样,她就在医院里,每天见到的伤患还少吗,又不是什么要了命的伤,怎么就至于写这么一封绝情信。 就算可能残了又怎样,她都没嫌弃他呢,这人居然敢跟她说,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她不想找别人,她就想找他! “余学伟,你个混蛋呜呜呜——” “薇薇,你在吗?” 一道轻柔的女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宿舍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乔薇薇赶忙背过身擦干眼泪,将手里的信重新折好收起来,这才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怎么了?” 声音的主人是个圆圆脸的姑娘,她看到乔薇薇通红的双眼,眼里划过一抹同情,面上却假装没发现道,“四床那个病人该换药了,我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单子,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吊什么水。” “我没把单子放那吗?”乔薇薇一边说着一边紧张的在自己身上摸索,很快在另一个口袋里找到了那张药单,她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装口袋里了,也不知道这脑袋刚刚在想什么,我现在就过去给他换,谢谢你啊晓倩!” 白晓倩摆摆手,一脸关切的看了看乔薇薇,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那你快去,我刚才过来时那瓶子里就剩一小点了。” 乔薇薇对着镜子抹了把头发,又吸了吸鼻子,确定别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这才匆匆忙忙往病房去了。 晚上。 乔薇薇在食堂吃完了晚饭就回了宿舍,今天她不是夜班,脑子一旦空下来,总是忍不住想起余学伟。 想起两人之间的点滴,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根编了子弹头的红绳,那子弹头是余学伟送给她的,他之前出任务时被敌军打中了胳膊,这子弹就是从他胳膊里取出来的。 当时就是乔薇薇负责照顾他们病房,两人也算是日久生情。 后来,这子弹头更是成了两人的定情信物。 乔薇薇又一次握着手绳睡着了,梦里都充满了思念和委屈,早上醒来,枕巾上又是潮湿一片。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她心中的那个想法也越来越清晰。 她要去找他! ———————— 顾长河回到黄县,第一时间就用于师长办公室的电话给军区打了一个。 他在田蔡家提出的条件都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之前吴司令就说了,条件可着田蔡开,只要这姑娘肯出手,其他的他负责跟上面协调。 听说田蔡答应了,吴司令高兴得哈哈大笑,“真有你小子的,既然事儿成了你就赶紧回来,剩下的我把后勤部长派过去,让他尽快弄利索了!” “是!” 后勤部长的动作更快,田蔡的止血粉可是在各个军区都十分出名,之后她给西南军区的人解毒,再加上这次治疗余学伟,也算是让她彻底出了名。 这样的人不好好抓住了可不是他们性格。 后勤部长叫侯长江,他当天就领着几个人坐车到了黄县。 县里有于师长帮着协调,就算是县长也不敢跟军区唱反调,侯部长一路畅通无阻效率奇高,当天就将电线运送到位,没用上三天,从黄县到靠山村一路上就架起了电线杆。 这边架着电线,那边也没闲着,侯部长亲自到了靠山村,找张德发商量占地的问题,疗养院的建立正式提上日程。 冯书记和李铁刚也一起过来了,跟侯部长带着田蔡等人一起,在青山村和靠山村考察了一圈,最终决定听从田蔡的意见,将地址选在靠山村的东南角上。 这个地方距离田蔡家直线距离大概一千多米,在进山那架小桥的另一侧更靠近北山,这片缓坡稀稀落落有些灌木丛,再往东是一大片密林,穿过那片密林往另一侧拐才是青山村。 在这盖一座疗养院,背靠大山,旁边就是小河,环境上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高高的院墙一围,简直不能更安全了。 这个地方几人都比较满意,说是在靠山村,实际距离村民居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不远不近正好。 只不过冯书记看了看,还是决定将附近的几户人家都迁走,将这一片地方都让出来。 他将李铁刚叫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李铁刚和张德发都是部队出来的,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普通小老百姓适合知道的,而且到时这个疗养院住的都是军区的大人物,还是远着些的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反正秋收也结束了,接下来的活计用不上那么多人,在村里抽调几个青壮,没几天就能帮他们将房子重新盖起来,天冷前弄完根本不是问题。 能住上新房子,相信那几家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田蔡也觉得这个位置挺好,要是离她家太近她还会觉得别扭呢。 这样每次过来需要走上个十分八分的,对于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李铁刚也从村里调了些青壮过来,跟侯部长带来的人一起清理那片山坡上的灌木、碎石,将坑洼的地方填平,高出一块的铲平,疗养院的房子当然不会像村里人似的用山上的石头盖,很快一车车红砖就被拖拉机运了过来。 第326章 采山货 要么说侯长江能当后勤部长呢,人家是真能干,一边督促着拉电线,一面还能追着疗养院建造进度,每样工作都毫不含糊。 比疗养院通电更快的是田蔡家先通电了,侯部长让电工将电灯先给她装上,三个房间,一个房间一个。 田蔡主动要求竹屋不装,她有时候就喜欢那烛光的意境。 接下来就是大队部,甚至还在大队部装了个喇叭,以后张德发要宣布点什么事情就方便多了,再不用找几个组长挨家挨户上门告诉了。 看得李铁刚眼热不已。 靠山村拉电线必定要经过青山村,冯书记在经过李铁刚几次磨缠后,终是点头给他也装了一个。 没几天又来了一车绿军装,他们都带着行李来的,白天就在那忙着盖疗养院,晚上直接在地上扎营,坚决不到老乡家里去,也不同意拿任何村民的一针一线。 田蔡看得动容不已,对待疗养院的态度也认真了许多。 这天她领着咪咪去采山货,临下山正好碰上了村里的几个知青,他们也结伴来采山货了,只是几个人采的都没有田蔡一个人多。 “田大夫,你这是在哪采的啊,我们怎么就没碰上!”李胜看到田蔡装得满满的竹筐,羡慕的大呼小叫。 其他几人听见声音纷纷看过来,就连严旭东那么能绷住的人都没忍住往这边看了几眼。 这一看,就瞪大了眼睛。 真的好多啊! 田蔡也看了那几人的竹筐,见他们都那么少,这才略带些不好意思道,“你们都是在外围,我是被山猫领着又往里翻了两座山,那边没人敢进去,山货还多一些。” “这大家伙可太厉害了!”李胜眼巴巴的看了两只大猫几眼,那蠢蠢欲动的爪子,随时都想撸到它头上去。 只不过在咪咪不善的眼神下,没敢真的付诸行动。 “而且你采的榛子看着个头也比我们的大!”刘艳青羡慕道,她去年跟着村里人也上山采了一些,剥皮后晾晒干了就给家里寄过去了。 以前她爸妈就喜欢吃榛子松子这些干果,只是因为城里买这些东西,贵不说还很难买到,她想着趁自己现在有这个地理优势,也算是他们姐弟俩的一点心意了。 今年就想再多采一些,省得爸妈不舍得吃还要留着过年,结果几人上山才发现他们来晚了,靠近村子的那些差不多被人采光了。 田蔡看几人实在可怜,这才开口道,“明天上午九点你们在这等着,我领你们往里面走一些,到时有山猫跟着,一般的小型野兽咱们就不用怕了。” 几人惊喜不已,登时围着田蔡好一通感谢。 刘艳青笑得牙不见眼,朝着田蔡毫不客气道,“哎呀蔡蔡,你人可太好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反正我脸皮厚,我肯定要跟你去的!” 邱小环紧随其后,“我也要去!” 她今天刚体会到了一点采山货的乐趣,正着迷着呢! 几人说笑着一起从山上下来,半路上田蔡就被侯部长截住了。 “田大夫,我联系了沈阳的医药公司,到时候会给你送一批药材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个清单什么的,还是我每种都准备一些?” 田蔡还真想过这个问题,所有药材都准备其实没什么大用,于师长都说了到时候送来的多数都是脊椎和神经受伤的,她能用上的药物种类不多,只是田蔡想着既然他们在这疗养,干脆就趁着机会将人身上的旧伤都调养一下,她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了。 她思索了一番道,“等我将清单列出来给你,还有一些本地的药材是不是直接从县里的收购站走就行?” “我看行,免得一样的药还要从别处调,不如咱们本地的方便。” 两人说完后,田蔡见没什么事了,这才跟着几人一起往村里走。 邱小环好奇的往那边看看,疗养院的大概雏形已经出来了,地基都已经打好了,想起最近村里的传言,忍不住出声问道,“听说这边要建一个疗养院?” 田蔡点点头,这点没什么可隐瞒的,现在几乎整个公社都知道了。 “那你就要成为疗养院的大夫了吗?”刘艳青说道,之后一脸赞叹的看着她,“蔡蔡你可太厉害了!你这算不算凭本事捧上铁饭碗了?” “当然算,这可比工人什么的自在多了!”李胜一手叉腰一手比划,阳光在他身上晕出光圈,显得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刘艳青看着这个样子的李胜,不知怎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突然伸手拍了拍脸颊,然后猛地摇摇头,往后退回几步,到了邱小环身边。 邱小环毫无所觉,还在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她之前说什么来着,凭借田蔡这两下子,没准就能成了大医院的大夫,如今一看,说不定人家比大医院的大夫还厉害呢! 她可不觉得军区随随便便就跑这山旮旯里来盖个疗养院,据他所知,大多数疗养院都在气候宜人的地方,辽省冬天那么冷,谁那么想不开? 肯定是奔着田蔡来的,她不禁又看了田蔡两眼,这姑娘潜力无限啊! 严旭东知道的比那几人都多,他跟在张德发身边,这些天没少跟侯部长接触,再说还有家里的关系在,一些细节的东西可能比田蔡这个当事人知道的还多。 他是真觉得田蔡很厉害,这时也顺着大家的话恭贺了几句。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得田蔡脸颊泛起粉红。 好在这时候已经到了岔路口,田蔡赶忙跟几人道了别,领着咪咪往家里去了。 她今年可没打算弄太多山货,反正她现在跟穷绝对没关系,再不用总想着挣钱了。 只要采够自己吃就行了,倒是皂荚可以多采点,村里不少人都喜欢她做的洗脸和洗头皂,以后多做一些,也算挣个零花钱。 疗养院动工后,张德发也找了十多个青壮,一起过来帮靠近疗养院那几家盖房子。 这几家的房子原本就离村子有一定距离,这下子直接拆掉换个地方盖,张德发挑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将秦岭家附近那个破房子清理出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胡家,他家距离疗养院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属于最先要拆除的地方。 第327章 玻璃窗 张德发都是按照他们原来房子的大小给划分的地方,胡家原本的房子比破房子还要小一些呢,那块直接划给他们。 胡钢和胡铁商量后又去找了张德发,他们想将房子直接盖成两个小一些的,这样以后胡铁结婚了分家也方便,两个房子并排着,前后院都是合在一起的,到时候在中间架个木头栅栏,一家一半就是了。 张德发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只是这样要用到的石料就要多一些了,“多出来的石料你们自己准备,我再往旁边给你们多让出来一米的地方,院子也能大点。” “好嘞,谢谢张叔,石料我们今天就进山打去!”胡钢乐呵呵的道。 靠山村最多的就是山地,大多数人家都住得比较集中,原本胡家和旁边的史大柱家住得就偏僻,这下子直接给指定了地方到了村子另一侧去了,他们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之前没搬家是因为老房子一直在那,动起来太麻烦了,这要是能跟村里人住得更近,还有新房子住,都乐不得呢,一早上起来就全家齐上阵。 各家菜园子里的菜过几天就能全都收完,无非就是明年开春在新房子里开菜地麻烦了一些,再没别的了。 隔天,知青们就在山脚下等着田蔡,直到她领着两只大猫过来,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往山上去了。 胡铁拎着锤子和凿子从家里出来,刚抬头就看见他们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往山上走,他问旁边的秦岭。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秦岭目光沉沉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最近他都没往田蔡家去,可见那姑娘丝毫不受影响,也没说主动过来找他,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胡铁等不到回答奇怪的看过来,一转头就看见秦岭神色不愉,不知怎的,想起他之前在自己面前昭示归属权的死样子,这会儿只觉得心头暗爽。 不过他可不敢表现出来,这小子拳头硬着呢,如果给他惹毛了,受苦的就是自己了。 田蔡毫无所觉,她这段时间都挺忙的,一点没察觉出异常,这会儿跟刘艳青几人有说有笑的往山里走。 几人也不是刚来时那么没经验了,知道进山都要穿着长袖长裤,将裤脚和袖口用布带子扎紧,竹筐里还放了手套绳子等等工具。 翻过几座山头,就到了去年田蔡来过的那片山坡,这里有两棵栗子树,再往南去还有一大片榛材,地理位置绝佳。 而田蔡想要弄回去的皂荚树就在不远处,算是都在同一片山坡上,更能保证安全性。 今天来的男知青只有李胜和严旭东,这两人直接包揽了上树打栗子的任务,女知青在下面捡。 田蔡一脸嫌弃的看着李胜费劲巴拉手脚并用的爬到栗子树上,中间掉下来几次就不用说了,衣服都被刮出个口子。 他好不容易上去了就站在树杈上沾沾自喜,瞬间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个新技能。 反倒是严旭东十分出人意料,这人爬起树来还挺灵巧,看着跟他斯斯文文的外表一点都不像。 咪咪找了块大石头趴上去,懒洋洋的看着几人动作,开始还舔舔爪子舔舔毛,后来干脆眯着眼睛睡起觉来。 反倒是猫猫,一直竖着耳朵警惕的观察周围动静,眸子不时落在田蔡身上。 田蔡今天的目标就是皂荚,见知青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手套戴上,朝着高高大大的皂荚树爬了上去。 没用上三个小时,几人就满载而归。 田蔡再次从山脚下路过,疗养院还在打地基,只是看起来铺展的面比昨天大了不少,她感觉按这个速度,入冬前真不一定能盖完。 也可能是自己不懂盖房子,没准前期地基耗费的时间长,到后面盖起房子来反倒速度快了呢! 她也没想着要找侯部长问,兀自背着竹筐跟几个知青一起回了村。 其实田蔡想的这个问题侯部长也发现了,他干这些事的经验可比田蔡丰富的多,这么下去恐怕比预期时间要长,时间都浪费在打地基挖石头上了。 只是后勤部的兵也就这些,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从两个村子里找人帮忙。 侯长江亲自去找了李铁刚和张德发,表示要从村里雇佣一批生产队员来帮着盖房子。 两位队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时农忙已经过了,大家正是闲着没事干的时候,能在自己家门口挣到钱,换谁谁都乐意。 于是这个消息就被两位队长分别在大喇叭里公布了出去,一时间跑到大队部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大家生怕去晚了人数招满,有些人家山货也顾不上采了,恨不得全家出动。 大家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村里有个疗养院的好处,看看,这还没盖起来呢,就给通了电,还安了喇叭,听冯书记说,以后放映队还能到村里放电影! 说到通电,靠山村通电后就可以安装电灯了,张德发家是继田蔡之后第二个安装的人家,他不像田蔡家,周边没有人,院墙又高没人发现。 张德发家刚安完电灯就有不少村里人过来瞧西洋景,那绳子一拽,“咔哒”一声过后,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看着像一齐点了四盏油灯的亮度,可清楚了,做点针线活都不怕伤眼睛了。 有些条件还过得去的人家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没几天,靠山村有不少人家都装了电灯。 至于疗养院的用水问题,侯部长专门找人考察过了,这边没办法安装自来水,但是又不可能挺大个疗养院跑去村里取水,干脆在院子里重新规划了地方打一口井,到时安上压水泵,取水也能相对方便一些。 田蔡也挺想在自家院子里打一口井的,可问了下打井的价格,还是决定算了。 人多力量大,时间刚进入十一月,十间房就全都盖起来了,田蔡进去看过。 刷的雪白的墙壁,还有通透的玻璃窗,只有三间房是盘的炕,剩余都是火墙,紧挨着火墙放的就是陈木匠和后勤部的几个小伙子一起打的木床。 侯部长打算的是每个房间都放套简单的桌椅,只是一半会儿腾不出人手来做,只能先放在一边。 反正后面就是山,山里木头最多。 田蔡这次也假公济私了一把,顺便跟着疗养院一起,买了些玻璃回来,侯部长找人帮她将几个房间的都换上了。 这一下子,她的小院子档次立马上去了。 这天田蔡正跟侯部长在屋里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了呼救声。 “救命啊!!” “田大夫救命啊!!” 第328章 内出血 田蔡听到声音赶忙从屋里出来,透过还没盖起来的围墙看过去,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刚从山上下来正往这边飞奔。 “出什么事儿了?” 一听救命,田蔡立马回屋拎起自己的药箱,侯部长也第一时间将病房的门打开,正在干活的人听见声音都偏头过去看。 黄大海个子高块头大,后面背着个人跑起来也丝毫不受影响,只是那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一甩一甩的。 这时候围观的人已经看出了不对,两人身上都有不少血迹,黄大海后背那人好像一直在淌血,就连他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呀!看着怎么像是张传亮呢!快快快,将人送到疗养院去,田大夫今天就在那呢!”刘桂花第一个凑上去的,一下子被那两人的满身满脸的血迹吓着了,火急火燎的领着人冲进疗养院。 张传亮趴在黄大海背上,一条胳膊奇怪的耷拉着,看那非常人能掰出的角度就知道,八成是折了。 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道是树枝划的还是撞到什么东西了,不少地方的衣服都破了露出里面带血的皮肉。 张传亮被颠得狠了,猛然咳嗽两声,吐出一大口血,把黄大海脖颈附近的衣服都染红了。 “哎呀太吓人了,大海要不你先把张传亮放下来,这边就有板子,咱们将人抬过去!你看他都吐血了,八成是内伤啊,这么颠下去不得更严重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另一边的几个绿军装也看见了,纷纷围了上来,处理伤者他们可比村里人有经验多了,赶忙抬了板子过来拦住,小心将人从黄大海背上弄下来,平躺着放在木板上。 “呼……我们在山里碰上了一头半大的狼,大亮就说要打回来,结果也不知怎么的就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呼……我就赶紧追过去找他,在山下看见他时他胳膊就这样了,还隔一会儿就吐血。” 这些人都不说什么了,山里石头那么多,还有各种灌木和荆棘,从山坡上滚下来摔成这样就一点都不稀奇了。 看这样子,显然是受了重伤啊! “那狼呢?”有人问道。 “狼也死了,还在那扔着呢,我看传亮这样就赶紧把人背回来了。” 这时田蔡也背着药箱冲了出来,一打眼她就知道这人绝对有内出血,这是她来了靠山村以后看的最重的伤了。 也别管这人敢不敢找她看了,眼下情况危急,田蔡赶忙简单检查了一下。 胳膊骨折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个都可以之后处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吐血问题。 田蔡将他衣服掀开,肚子已经微微鼓起,看样子是内脏出血,血水都积存在肚子里。 “这种伤我处理不了,这是内脏破裂,得开腹手术。” 从靠山村到卫生院,就算一路拖拉机,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有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现在这出血量,张传亮那时候就擎等着咽气了。 听说受伤的是张传亮,在另一边干活的大亮娘赶忙飞奔过来,还没等跑到就摔了一跤,那一跤摔的,外人看着都疼,可她自己恍若未觉,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接着往张传亮身边扑。 “呜呜呜大亮啊,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你要是真出什么事,让我怎么活啊啊啊啊——”大亮娘看到躺在木板上大口吐血的儿子,一下子软倒在地,拍着腿嚎啕大哭起来。 刚嚎了没两声眼角余光一转就看到了旁边田蔡的身影,她脑海里回荡起了最近听到的传言,说是田大夫厉害着呢,部队在村里盖这个疗养院,就是因为看上了田蔡的医术,等着将人送过来让她给调理呢! 她虽然自己没找田蔡看过病也听村里人说过,人家都是每次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了过去找她,没两回就给看好了。 还有余学伟,当时回来时候那军医院的大夫都给断定是瘫了,她才给扎了几个月的针,那小子现在都能溜达了,刚才还看着过来晃悠了呢! 东子爷爷那腰疼腿疼的老毛病,她给扎几次针也去了根。 想到自己以前还得罪过她,大亮娘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思,噗通一下跪在田蔡面前,“田大夫,我求你救救我家大亮,以前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对,是我坏了心肠,求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求你看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救救他!” 她扑倒在田蔡身边,十一月的天直接跪在地上,旁边几个村里的妇女一起过来想将她拽起来都拽不动。 大亮娘光顾着伤心去了,根本没注意看,其实田蔡已经将银针从药箱里拿出来了,就是打算要帮着处理一下。 “你先起来,他的伤我是真看不了,只能给做一下简单止血,你有这功夫不如赶紧找德发叔准备车往县里送。” 听到她这么说,大亮娘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跌跌撞撞爬起来就要往村里跑,被黄大海抢先一步,“婶子我腿长,我过去找队长,你先回家准备点钱拿着。” “哎哎哎!”大亮娘怎么可能放心儿子自己在这,找了个村里人帮着给于寡妇传话,让她准备出来钱,今天就跟着张传亮去县里。 田蔡给张传亮摸了脉,基本已经确定是脾脏破裂引起的出血,估计是从山坡上滚落时候撞在了什么硬物上。 趁着拖拉机这会儿还没过来,田蔡见张传亮肚子鼓起的愈加厉害,在上面摸了摸,等确定了位置,这才拿出银针扎了下去。 旁边围观的不止有村里人,还有在这干活的解放军,几十号人都在围观她扎针,田蔡手一点都不抖,完全忽视了周围人的存在。 第一根银针扎进去之后,田蔡又拿出第二根,第三根,很快就在腹部那不大的地方扎了五根银针。 里面止没止住血看不出来,至少张传亮这会儿不再咳血了。 田蔡上手摸了摸,确定扎的没问题,这次十分肯定了,就是脾脏破裂,她就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几根银针完全止住血,只是减少了血流的速度,让这人不至于一时半刻就丧了命。 第329章 卫生院 正巧今天孙爱国开着拖拉机过来运粮食,张德发一听说有人受伤要往县里送,装到一半的粮食也顾不上卸赶忙让他过来接伤员。 “这些银针不要碰到,现在就把他送卫生院去,要快,路上不要耽误,这银针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田蔡道。 “快!送卫生院!”几个解放军帮着,一起将木板抬到了拖拉机上,有下面的两袋粮食垫着,走山路还不至于那么颠簸。 张德发见大亮娘已经爬上了拖拉机,他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又叫上了胡铁和秦岭,到时候大家一起还能将人抬下来。 怕路上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其他人处理不了,干脆也叫着田蔡一起上了车。 田蔡并没在意跟张家的旧怨,反正当时她就将气出了,人命关天,她也就跟着上了车,一行人坐着拖拉机出发。 到村口又接上了于寡妇送来了棉被和钱,她家里还有儿子要照顾就没跟着去,倒是黄大海跟上了。 大亮娘一路上眼泪就没停下过,蹲坐在旁边帮张传亮撑着被子,嘴上不停的让儿子坚持住。 碰上不好的路,几个男人就帮着将木板抬起来,免了张传亮不少颠簸,总算是平安到达了卫生院。 孙爱国跳下车就进去叫了人出来,一行人七手八脚将张传亮送进了手术室。 “这人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撞到了硬物导致内脏破裂,刚见到时候就大口吐血,初步判断破裂的是脾,我已经用银针暂时止血,在手术之前最好不要拔下来——”田蔡和那个主刀大夫简单交代了张传亮的情况。 主刀是个年纪不小的大夫,他打从刚刚就看到病人腹部露出来了几根银针,这会儿听见田蔡的话更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旁边有个年轻大夫一脸怀疑的看着田蔡,“你怎么知道是脾脏破裂不是别处?” 田蔡还没等说什么,那个主刀的大夫就问,“你是不是北山大队的田蔡田大夫?” 田蔡一愣,“您是?” 主刀大夫笑了笑,看着田蔡的目光很是赞叹,眼角的纹路都透着几分慈祥,“现在情况紧急,我先进去检查,咱们回头再说。” 等人走了,田蔡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卫生院有认识人,难不成是洪四清跟人提过她? 胡进军按照田蔡说的给病人做了检查,确定真是脾脏破裂,他口罩下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心里暗叹,洪四清这老小子看人果真有一套,这么个有情有义还有能力的小姑娘,任谁都很难不喜欢。 确诊了就很好说了,直接推进手术室进行手术,主刀的就是胡进军自己。 黄大海打听了医生的身份后也松了口气,这人据说是他们院里有二十多年行医经验的老大夫了,别看年纪不小了,拿起手术刀来稳着呢,现在都是带着几个年轻医生上手术,过些年就要退下去了。 几人见张传亮被送进手术室,再听说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大夫,纷纷长舒口气,这基本已经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能做的大家都已经做了,要是这样还不能保住张传亮的命,那就是天要收他了。 “如果真是脾脏破裂引发的出血,看这情况破口不小,最坏的结果就是切除了。”田蔡这话算是提前给几人打了预防针。 她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脾脏修复手术,就算有,裂口太大也不一定能修复得了。 张德发听了点点头,类似的情况他也听说过一个,那人是红星公社的,也是从山上摔下来,但那人就算切了也没救回来。 几人在手术室外面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手术结束那大夫出来。 胡进军从手术室出来后摘下口罩,“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确实是强烈撞击引起的脾脏破裂,因为破裂的面积比较大,我们做了切除处理。” 大亮娘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虽然她也不知道脾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可是长在身体里的东西就肯定有他的用处,这要是切掉了,以后身体还有个好吗,一着急口气就不太好,“你、你这切除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 胡进军一听这话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转头看了大亮娘一眼,干了这么多年大夫,这样的家属见得再多也想回怼两句,“你们本来送得就晚,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你也知道,我要是出来再跟你商量手术方法,等我再回到手术室,病人都得咽气了。” “对对对,大夫,你别跟她个什么都不懂的一般见识,我是知道的,这命能保住就挺不容易了,哪还能要求那么多。”张德发转头瞪了她一眼赶忙上前打圆场,生怕大亮娘不分场合闹起来,现在张传亮还等着人家救命呢,这当娘的也真是不懂事。 大亮娘被张德发这么一瞪眼,立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的住了嘴。 胡进军面色这才好看些,他走到田蔡面前,从兜里拿出个纸包递过去,“田大夫,这是你的银针?你现在扎针技术越来越好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以前老洪就跟我夸你,我还想着能有多优秀,现在一看,真是后生可畏啊!” 田蔡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于是也笑着跟他寒暄,“我也就是扎扎针,不像您和洪大夫,内外一把抓,做手术也是一把好手,像这样的情况我就只能转到这里来请求帮助,” 两人又说了几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胡大夫就先离开了。 田蔡跟张德发商量后,让黄大海暂时在卫生院陪着大亮娘,其余几人就先回村里去了,队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干呢,他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几人还是坐着拖拉机回去的,孙爱国粮食还没装完呢! “大海说张传亮是怎么摔的?”张德发突然想起来大声问道。 不大声不行啊,拖拉机的突突声太大,不大声根本听不见。 “说是遇见狼了,追狼的时候滚下山坡了,好像那狼也摔死了。”田蔡也大声回道。 “什么狼?就一只?”张德发听了这话眉头紧皱,这两个小子平时也没少往山里去,这几天村里都忙着,他们应该也不能往深山里去,怎么就能遇见狼了,莫不是狼跑外围来了? “黄大海说是只半大的狼。”这个秦岭听到了,当时他就在旁边干活呢。 “半大的?”他突然拍着大腿道,“坏了!” 第330章 熟人 田蔡疑惑的看过来,“怎么了?” “那狼最是记仇,要是狼崽子的父母再循着味道进村里来——” 秦岭眉头一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而且要是真有过来报仇的狼,首当其冲的就是住在山脚这几家,疗养院和田蔡那都很危险。 疗养院那边不用担心,有解放军在,狼是记仇又不是傻,看见那么多人肯定不会主动过去,危险的反倒是田蔡。 “你最近都小心点,要不干脆搬到德发叔家去住。” 田蔡拒绝,“大不了我以后晚上警醒着点,再说我还有那俩山猫呢,它们就保护我了。” 猎狼高手可不是白叫的,真来一两只也是给它俩送菜,再说了,别人不知道田蔡自己还不知道么,她好歹也是有热武器的人。 只是没到万不得已还不能用,村里这么多解放军,真要听见枪响,她手里又是把外国枪,可不好解释来处。 几人回村后,大家纷纷围上前询问张传亮的情况,得知已经脱离危险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都是一个村的,别管平时关系怎么样,张传亮要是真这么没了,大家心里都不会好受。 张德发顺便强调了下狼崽子的问题,呼吁大家最近尽量别往山上去,实在要去也几个人结伴。 住在大山附近的人都知道,狼这东西报复心极强,知道崽子是因为人类死的,有的怕是会集结整个族群进攻村子。 不知道说这东西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有些甚至因为报仇跟人类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时节正是大家囤柴火的高峰期,没去疗养院干活的那些人一趟趟往返于山上和村里,一说不让往深了去,村里怨声载道。 之后的几天张德发都让大家加强戒备,再加上村里还有那么多解放军在,几乎没人真将这事放在心上。 田蔡也提防了好几天,结果啥事都没发生。 ———————— 落第一场雪之前,疗养院正式完工,那一车解放军也在老乡们的热情欢送下离开了 没两天,给疗养院配备的大夫和护士就到了,还有个负责疗养院食堂的大师傅。 医生来了两个,一男一女,男医生还是田蔡的熟人,杨正平。 田蔡笑着调侃,“你好好的军医院不待,跑靠山村这小地方来干嘛,多屈才!” 她是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他,看这人在战地医院的样子,级别应该不低了,却跑这来给她当助手。 两人通信了几回,再加上杨正平这人没架子,一直还算说得上话。 “哎哟哟可别说屈才,以后我都得叫你一声田院长,田院长能待的地方怎么能叫小地方,我来这就更够不上屈才了,我父亲可是说了,杨家一定要支持田院长的工作,再说来了这也能跟你学到不少东西,他们都拖家带口的,就我一个孤家寡人,我来舍身为人、身先士卒。” 杨正平哈哈大笑,嘴上说着身先士卒,实际心里愿意的很。 就田蔡这水平,明明还没到二十岁的小姑娘,那一手针灸比他爹都厉害,但凡能学到个一星半点的,以后都受益无穷。 “过几天家里应该还会送来个小辈,放心,是没占用咱们疗养院编制的,到时就让他跟在你身边跑跑腿,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指点几句,要是没空那就让他自己学。” 田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杨家打的什么主意,她简直不能更清楚了,只这完全看她愿不愿意,并不急着这会儿说。 杨正平端起笑脸,讨好的笑了笑,“就是这边太冷了点,一路过来差点没给我冻死。” “那你可得多准备点衣服,这还没进入最冷的时候呢,回头你试试新盘的火炕,一晚上都是热乎乎的。” 女医生是沈阳军医院调来的,叫孟凡美,一头利索的短发,鹅蛋脸,一笑起来颊边两个小梨涡,看起来十分显小。 结果两人聊了一会儿,田蔡一问年纪,居然已经二十六了。 还有两个护士也都是从这两边的军医院抽调过来的,都是小姑娘,看着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一个叫乔薇薇,另一个叫廖媛媛,大家互相介绍着认识了一下,最起码表面上看着都笑呵呵的,一派和谐景象。 侯部长说护士是采取自愿报名原则,没人报名的话再指派。 至于这两个到底是自愿报名还是指派的,人家也没说。 上面也照顾到田蔡这边的需求,杨正平是难得的中西医都有涉猎的大夫,而孟大夫是纯纯的西医大夫,很多事情田蔡都可以直接交给他们两人做。 以后这边也不会有刚受伤就送过来的病人,大多都是要军医院束手无策的,才会在和田蔡沟通后转过来。 医护人员一就位,给疗养院配备的药材和药品也都送了过来,据说第一批病人已经在路上了。 疗养院中最大的那个房间是给田蔡用的,靠墙一面打了个大大的药柜,连着她的书桌,又给弄了张床放在这,如果晚上来不及回家可以直接在这里住下,一应日用品都给配备齐全,可以说十分贴心了。 至于诊室根本就没给她准备,因为到疗养院来的都是要住在这的,到时都是去病房诊治,最多能回来配个药,诊室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就连磨粉机也给田蔡安排上了,弄点药粉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好半天。 打开机器,滋滋一会儿出来的数量就比她一下午都磨的多,而且这么打出来的药粉比手磨的可细腻不少,田蔡用舌尖沾了一点,药性方面基本没损耗多少。 “果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侯部长和杨正平一起进来,正好听到田蔡说的这话。 侯部长笑着道“田大夫可不要这么说嘛,你这要是让我们队里的政委听见了,可要拉着你好好上一通思想教育课了!” 杨正平也似笑非笑看了田蔡一眼,她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忙打岔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是她不够严谨了,这句话好像是改革开放以后邓领导在什么大会上提出来的,跟现在的理念是恰恰相反的,田蔡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要注意点。 这边的事情全部结束,收尾工作也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当时生怕之后土地上冻,院子里的水井是最先打好的,地面也都是铺的红砖,院子里还按照田蔡的建议做了些简易的健身器材,便于 病人后期复建锻炼用。 这天晚上,田蔡正睡着觉呢,咪咪突然抬起头来,一脸警惕的竖着耳朵听。 第331章 被包养 很快,猫猫也发现了异常,两只大猫动作轻盈的跳下炕去,自己开门出去了。 田蔡听到开门的吱呀声还动了动,猜测可能是它俩谁出去上厕所了,偶尔它们半夜出去就自己开门,过一会儿还会回来。 所以对于两只大猫的出去一点都没多想,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打开门。 “——靠!” 她真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心里的震惊,任谁一早上开门就看见院子里躺着四头狼不打怵的。 人家明明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咪咪和猫猫蹲坐在一边互相舔毛,听见田蔡出来,一脸无辜的看过来,大爪子在狼身上拨了拨,仿佛在说,“喏,都是给你的,快吃!” 田蔡觉得脑仁疼。 果然不愧是猎狼高手的吗? 后来田蔡才知道,这四头狼还是它们吃剩下的,因为穿过后院的河坡上还有一头吃了大半的,两只吃饱了就扔在那不管了。 这四头是拿回来给田蔡吃的。 田蔡:“……” 她觉得自己可以发一篇帖子,标题就是:被家里的宠物投喂大灰狼是什么感觉? 答曰:真是甜蜜的烦恼。 等田蔡把张德发一行人叫过来时,意料之中看到他们大张的嘴巴,顿时觉得自己早上的表现根本不算什么。 看看她养的大猫咪,从小就知道给她送东西吃,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抓松鼠送给她,大一些了就是兔子山鸡傻狍子野猪,这回更是弄回来这么多狼,果然是两个乖宝宝,一定要好好奖励,坚决鼓励这种行为!!! 被两只大猫包养着,她完全可以躺平了。 “这些应该就是过来给狼崽子报仇的!” 只是可能还没进到村子里就被端了。 剩下的话张德发没说出口,他视线控制不住的落在紧挨在田蔡腿边的两只山猫上,只觉得震惊不已,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怎么训练的,这俩护起主人来比家养的大黄狗都厉害,这要是一家养一只—— 算了,还是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他们祖辈在靠山村住了多少年,就没见着谁能驯服山猫的,田蔡是头一个。 张德发让人将四头狼用平板车运到了晒谷场,紧接着就在喇叭里公布了这个消息,村里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纷纷跑到晒谷场瞧热闹,见中间果然放着四只灰色皮毛的大狼,那呲着的獠牙无比锋利,再看山猫的目光就可以用敬畏来形容了。 去年村里人进山围猎,这小家伙就立了大功,据说驱赶猎物的活都是它做的,最后对付那野猪也出了不少力。 以往不声不响的还真没看出来,他们没少见到这两个小家伙跟田蔡撒娇,见多了他们无害的样子,想不到杀伤力这么大,就是一个成年男人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一头狼,何况是四头。 上次是听村里人说,这次算是亲眼所见,猎物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这,谁都能看见。 田蔡的地位再次在村民心里拔高一截。 接下来就是大老王主刀,将四头狼分别剥皮割肉,然后按户头分。 张德发也没忘了疗养院,按两户的标准给那边也分了些,甚至在田蔡的示意下,更是留了些分给牛棚。 田蔡也要了一块,她打算拿到疗养院去,邱师傅做菜味道非常好,她还要了两块狼皮,请王家兄弟帮着硝了,以后可以铺在炕上当毯子。 其中一块她打算自己用,另外一块对半裁开分别给咪咪和猫猫做个垫子,大小也算是个战利品了。 田蔡说要,村里没人敢说不同意,更何况是给两个小家伙做床垫,甚至还有自告奋勇要帮忙的婶子。 在这个所有财产归集体的年代,她终于混成了那个凭实力拥有特权的人。 杨正平也来晒谷场凑热闹了,分肉结束,两人一起往疗养院走。 “行啊田大夫,没想到你还养了两头猞猁,真是人不可貌相啧啧” 杨正平好整以暇的看着田蔡,真是没看出来呢! 这姑娘光看表面,多么文静漂亮的姑娘,没想到居然喜欢养猛兽。 这东西即使云省那边没有,杨正平也听人说起过它的凶名,几乎是中型野兽中无敌的存在,很少有听说被人驯服的。 “当初在山里捡到时候还只有巴掌大,我还以为是猫仔呢,打算养起来抓老鼠的!”田蔡摸了摸咪咪的头,想起小家伙也陪伴自己两年了就忍不住感慨,一晃都这么大了。 “之前我父亲还说,你一个独居的小姑娘,让我过来多照顾着点,我来了才知道,根本没地方能用上我。” 一个姑娘在这个世道,生活的还挺不错呢。 两人说笑着往回走,秦岭深沉晦涩的目光落在田蔡笑容灿烂的侧脸上,一颗心沉到谷底。 只觉得两人之间有一条无形的河,随着小姑娘变得更加优秀越来越远,她终将到达他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他还能有机会吗? 张德发顺着秦岭的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田蔡和杨大夫离开的背影,心下暗叹一声,表面上却仿佛丝毫未觉,笑呵呵的招呼秦岭帮忙将剃完肉的骨架分出来,家里有小孩的人家都多给一份,小田之前说了这骨头炖汤喝了能补那什么盖,反正就是能长个子的。 背过去却偷偷想,得让媳妇给秦岭张罗个姑娘了,等娶了媳妇,那不是他该想的慢慢就能不想了。 田蔡将给田爷爷和洪四清的山货刚寄出去,她就接到了侯部长的电话,军部给她的特聘医生证书,还有关于她的工资和待遇也都下来了,除了基本的工资以外田蔡最开心的就是还有各种票证,以后再想买些布料粮食之类的,再也不用跑去知青点跟严旭东换了。 虽说这些东西她现在都不缺,凭借自己工分换回的粮食已经足够养活自己,至于肉,有山猫在,她从来就没少了肉吃。 能用上的无非就是一些布票了,至少不用再买瑕疵品。 腊月十五,田蔡正在药房里捣鼓药粉,她总觉得那个续骨膏还能更好一点,正在两种药粉之间纠结用哪种好时,廖媛媛跑过来通知她,“田院长,病人到了。” 第332章 功勋 这批一共来了七个人,直接被安排进了相邻的两个房间,方便照顾还能让他们有个说话的人。 田蔡重新洗了手,在棉衣外面套上白大褂就走了出去,杨正平和孟凡美也听到了消息,跟在田蔡身后,一行人往门口去了。 送到田蔡这的七个病人,没有一个是自己走着进来的,都是被抬进来的。 负责护送他们过来的军医院大夫姓姜,叫姜毅,他将一叠病例交给了田蔡,之后在旁边简单讲解了一下每个人的情况,这都是他们精心挑选的病人,一般都是神经受损,无法通过手术等办法恢复正常,或者是已经手术完了,但是效果不明显的。 田蔡一边听着一边翻看手里的病历,将每个人的情况都大致了解后,又挨个病房走了一圈,亲自上手把脉。 姜大夫送完病人并没直接离开,他跟在后面看见田蔡给病人把脉,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嗤笑。 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上面还当个宝了,为了这还特意盖了疗养院,真是能折腾。 回头钱也搭了人也搭了,看她什么都没弄出来,那几个为她作保的领导也得跟着丢好大的脸。 再说把脉能有仪器检查的准吗,那仪器一扫,什么病症一下子就全都显现出来了,想要隐瞒都不可能。 田蔡把完第一个病人,情况跟余学伟差不多,腰椎受损,病例里还夹了他腰部的x光片,这个是第四腰椎椎体骨折,同时伴随着神经损伤,直接导致下半身麻痹,彻底失去知觉。 这样的人要是治不好,以后就只能与轮椅相伴了。 而且这人的肩膀应该以前受过伤,那一块的淤堵比较严重,田蔡在病例本上将情况简单标注一下,正要合上本子看下一位时,这人脖子动了一下,露出右颈部的结块。 看上去个头不小,她伸手扒着看了看,足有核桃大小,轻轻用手一推就能动。 “这个长了多长时间了?” 病床上的陈晓峰想了想,“我也没太注意,估摸着有小半年了,以前还没这么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大了,没什么别的反应,不痛不痒的我也没当回事,大夫,这个……要紧吗?” 陈晓峰性格开朗活泼,这次腰椎受伤对他的打击不小,自打知道自己有很大几率瘫痪后,他就整日的不说话,还背着人偷偷抹眼泪,甚至一度不想活了,活着也是拖累家里人,后来还是团长过来骂了他一通才将人骂醒。 残疾了又怎样,残疾了还不是一样生活,就算残疾了一样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他都打算好了,回老家多跟他爹学学手艺,以后就当个篾匠养活自己。 结果峰回路转,团长那天激动的来找他,说是辽省有个小大夫能治腰椎神经损伤,还帮他报了名,经过层层审核后,确定陈晓峰符合条件,这才将人送了过来。 田蔡摇摇头,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再次揉按,又在病历本上添了“疑似颈淋巴结结核”几个字。 姜大夫在后面看见了,慢慢收起了脸上的不以为意,看田蔡的目光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这小大夫,好像还真有两下子,刚才他还以为这姑娘一直待在乡下,怕连什么是x光都不知道,却没想到她看得好像比自己还明白。 再说陈晓峰,在军医院也住挺长时间了,他一直没人发现这人颈部有个疙瘩,这多亏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不然这么久没发现怕是已经耽误治疗了。 之后的几个都没有陈晓峰严重但也没差多少,而且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暗病,都是之前训练或者作战时留下的旧伤。 一些检查田蔡都要掀开衣服查看患处,这也就让她看见了这些人身上的功勋。 没错,他们身上的每一道疤都是功勋。 田蔡从白大褂兜里取出银针,交给小护士消毒后正式开始扎针。 既然这些人已经被一起送到这了,田蔡也不浪费时间,等他们安顿好了,第一次扎针就开始了。 第一个扎的依旧是陈晓峰,田蔡快速在他后背的几个穴位下针,轻轻捻动银针确定深浅,趁着等候的时间回了趟药房,拿了一大罐续骨膏过来。 这人腰骨骨折还没痊愈,续骨膏能加速愈合,对他的腰椎神经恢复也很有好处。 乔薇薇一直跟在田蔡身边,帮着做一些打下手的工作,这次跟着来的还有几个战士,以后就留在疗养院照顾病人了。 不然这些大男人谁要是想方便一下,女护士也弄不动他们。 这房间里的另外三人情况要稍稍好一些,田蔡消毒后一一下针,还没等全扎完,陈晓峰的针灸就到时间了。 田蔡将银针一根根拔掉交给乔薇薇消毒,然后从药罐里挖了一大勺续骨膏抹在陈晓峰的腰部。 “咝——” 一股凉意从腰间传来,陈晓峰一时没控制住咝出声来。 出声后自己也愣住了,继而瞪大眼睛,他的腰已经好些天都没知觉了,这才扎了一次针,居然能感觉到凉了? 他兀自沉浸在腰部传来的凉意上,一时间根本没注意田蔡已经下手揉按了。 田蔡将药膏用竹片大概抹平,然后洗净双手揉按上去,使出的力气恰到好处,既能确保药效渗透到皮肤里,又能不对已经受伤的腰椎造成二次伤害。 一边揉按着一边轻声跟两个护士讲解手法,这样的工作迟早要交给别人做的,总不可能整个疗养院都指望着她一个人来。 等陈晓峰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田蔡那双白嫩细腻的小手正揉按在自己光裸的腰上,察觉出是怎么回事,这个素了二十多年的小伙子“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这人脸红也就算了,连带着脖颈和后背都红了一大片。 田蔡见到蔓延开来的红晕,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难不成她没控制好这具金刚芭比身体的力度? 陈晓峰的腰伤比较严重,田蔡只是讲解,并没让两人上手,她打算找几个症状稍轻一些的给他们练手,或者让他们互相练习。 等将这病房的四个人都处理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第333章 不认识 另一个病房的几人她也没落下,直接一起全扎了一遍,到后来银针都差点不够了。 看来回头得找侯部长,银针这东西也得给她多准备几盒。 接连看了七个病人,田蔡扎针扎的手腕都有点酸了,再加上有三个需要用到续骨膏的,每个都至少要揉按十分钟。 关键还要控制下手的力度,她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朝杨正平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晚上你就辛苦点,有什么问题就让人叫我。” “好,用不用我找人送你?” 田蔡拒绝,指着门外蹲着的两个小家伙,“谁能比得上它俩?” 杨正平立马想起了晒谷场上那四具狼尸,“它俩真是让我们这些男人都甘拜下风。” 田蔡跟剩余几人也打了招呼,让她们轮流休息,又将还没离开的姜大夫交代给了杨正平,这才离开了。 姜毅今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没走,他跑去杨正平的房间跟他挤着睡了。 晚上两人洗漱完躺在暖呼呼的炕上,随便聊了几句杨正平就要睡觉了,他得抓紧时间,没准谁那晚上有情况他还得起来看。 “你来这不后悔吗?” 姜毅突然出声问道,他这话问出来是有原因的,两人都是军医系统的,姜毅也知道杨正平这人,可以说他是杨清文老爷子最骄傲的一个儿子,别看那老头成天骂这个儿子不成器,实际宝贝着呢! 据姜毅所知,杨正平过完年军衔就能往上提一提,到时—— 可这人就这么放弃了大好的前程跑到个小山村里来,当什么疗养院医生。 这要是个专配给领导人的疗养院也就算了,一个名不见经传新建立起来的疗养院,也值得前途无限的杨正平过来,他就不得不深思了。 “这有什么后悔的,一成不变的日子过久了,总想过点不一样的。”杨正平声音不见丝毫波动,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也不否认自己存了跟田蔡偷师的想法。 “杨老爷子快退了?”姜毅依旧不死心,总想从杨正平嘴里套出点不寻常的来,如果这边真有什么机会,他也不是不能调过来。 “我父亲多大岁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还能在这岗位上干一辈子,那不是迟早得退下来。” 问这种废话就是没屁硬挤,杨正平有点腻烦了,这种话他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不就是想挑起他和大哥的斗争,也不知道杨家内斗起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姜毅也察觉到自己说的太露骨了,于是尴尬的打个哈哈岔开这个话题说起别的,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变了,没说几句就分别睡去。 一夜风平浪静,新来的七个病人也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知道是颠簸了几天终于安定下来了,还是田蔡扎针的效果,几人睡了自打受伤以来的第一个整觉,再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 第二天田蔡依旧在疗养院忙活这几个病人,受昨天手腕酸痛的启发,她决定将按揉手法分享出去,无论是护士还是那些小战士,甚至杨正平和孟凡美都不放过,一定要他们学会。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程度,你这样按着,看手下的皮肤是微微下陷的状态。” “对,保持这个力度,然后顺着脊椎的方向往上划,注意感受,力量集中在手掌上。” “不行你这个有点轻了,力度再增加一点点,就一点点,哎哎,又太重了!” …… “报告!” 田蔡正教他们按揉力道呢,门卫的小伙子过来,说是余学伟来了。 “放他进来,我跟他说了,要是我家没人就直接来这扎针,”然后转头朝几人道,“你们继续练习,这套东西熟能生巧,力道掌握好了以后就不是问题了。” “对对,看咱们杨大夫就是不一样,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跟我差不多了,再熟悉熟悉没准就比我还强!”田蔡将手背在身后,围着几人转悠。 然后发现刚刚表现一直很优秀的乔薇薇这会儿心不在焉,那下手不是重了就是轻了,弄得躺在床上装病人的小伙子苦不堪言又不敢说话。 还没等她上前将小伙子解救出来,余学伟就进来了。 “田大夫,要不以后我还是等你下了班去你家扎针——”余学伟刚进屋,一边朝手心哈气一边笑着道,一抬头就看到了田蔡身边某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 “我上班扎针,下班回家还要扎针,那我还活不活了,就不能有点休息时间了。”田蔡开玩笑的回道,然后看着面前傻呆呆的两人,终于发现了点不对。 “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 田蔡比较意外的是,说不认识的是余学伟。 乔薇薇听到余学伟说出不认识后,眼眶瞬间红了,不过眨眼间,大滴大滴的泪水就掉落下来。 也不知道是察觉到旁边几人的视线觉得尴尬,还是因为余学伟的冷漠无情,乔薇薇捂着脸,抽泣着跑出去了。 余学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没动弹,视线看向面前的虚空。 “赶紧追啊!”田蔡朝着呆愣的余学伟招呼道,“乔护士没穿棉袄呢,外面那么冷,她又不熟悉路,咱这山上可是什么都有,万一碰上个狼——” 还没等田蔡说完,余学伟面色大变,不由分说抬腿追了上去。 他的腿和腰都已经恢复,只是田蔡说给他调理旧伤,这才没事儿过来扎个针。 等人走了,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挺好奇的,但也大概能猜到,男女同志之间,无非就是感情问题。 大家都是刚到疗养院的,互相之间并不多熟悉,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人家隐私也不好,几人不约而同的该干嘛干嘛,别管心里怎么八卦,至少表面上都有练习的有请教的,都在认真继续学习续骨膏的使用注意事项。 余学伟从屋里追出来,视线转了一圈,就看到乔薇薇正往大门口跑去。 第334章 暗伤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乔薇薇在前面哭着,余学伟焦急的跟在后面。 他身高腿长,很快就追了上去。 “薇薇,你——” “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我吗?不认识我干嘛叫叫我名字,薇薇也是你叫的?你都说不认识我了干嘛要追出来!” 乔薇薇停在一棵树旁哭诉着,余学伟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明明之前说好的,等你从战场下来咱们就打结婚报告,可是你呢,你下来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几次去你病房找你你都不搭理我,我以为你只是刚得知自己受伤的消息心情不好,还想着怎么能哄哄你呢,你居然不声不响的回老家去了!” “我不想耽误你。”余学伟解释道。 “什么叫耽误我?之前咱们就说好的,只要你能从战场上下来,不管你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我都嫁定你了,可你当时不过是少了个肾,居然就想着跟我分开,还背着我偷偷提交了退伍申请,等我知道时你都已经到辽省了,余学伟,你心怎么这么狠?” 余学伟抿了抿唇,有些话说不出口,当时他的情况比乔薇薇说的严重得多,多个军医都对着他的腰椎摇头,他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也已经做好准备下半辈子要坐轮椅了,他不可以拿之前的感情绑架乔薇薇,两人当时的关系并不足以让这个好姑娘为此搭上一辈子。 余学伟抬头看着乔薇薇,十分郑重道,“你值得更好的。” 乔薇薇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她用拳头捶打在余学伟的胸膛上,“你就是个混蛋,你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你只顾着你自己,说分开就分开了,还让我找更好的呜呜呜你就是个混蛋、混蛋!” 余学伟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对,之前想着让人捎过去一封信,也算给两人之间的关系做个了结,反正云省距离辽省那么远,这辈子两人怕是都不再有见面的机会,慢慢的也就淡了。 哪成想这姑娘居然到这来了,他心下叹了口气,不见面还不觉得,今天猛一看见,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思念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天煎熬的何止她一个人,自己不也一样,最近他都在后悔放手,经过田蔡的治疗,他现在跟个正常男人没差了,自己的姑娘还是拢在自己身边更放心。 想到这,他伸出双臂,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乔薇薇把脸埋在朝思暮想的宽阔胸膛上,眼泪止也止不住,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呜呜不是要分开吗,还抱她干什么? “薇薇,我错了。” …… 乔薇薇和余学伟一起进了屋,刚对上田蔡的视线,这姑娘就红着脸低下头。 田蔡挑挑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这一会儿不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黏腻起来。 这两人偶尔互看一眼,那眼神仿佛会拉丝一样,让她这个外人看多了都觉得伤眼。 “你们这是——” 乔薇薇羞红着脸不说话,倒是余学伟一改以往的沉稳样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过完年我们就结婚,到时候大家都来喝杯酒!” 这回大家是真惊讶了,这才多一会儿,居然就要结婚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行啊余学伟,乔护士刚来就被你拐走了,你可真有两下子,给我们传授两招呗,你看我都三十好几了还单着呢!” 杨正平以前就认识余学伟,这会儿毫不避讳的开起玩笑来。 “杨大夫你这可就谦虚了,只要你点头,想跟你结婚的姑娘都得排到云省去了!” 余学伟嘴角含笑,这会儿心情好,根本不在乎杨正平的打趣。 他牵着乔薇薇的手走到田蔡面前,两人对视后朝她深鞠一躬,吓得田蔡赶忙躲到了一边,“你们干嘛?” “田大夫,要不是您的治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重新站起来,更不会鼓起勇气跟薇薇在一起。” “田院长,谢谢您治好了学伟,您就是我们俩的大恩人,以后但凡有能用得上我们的,您随便吩咐!” 乔薇薇眼角带泪,声音哽咽,看着田蔡的神情满含感激。 两人郑重的态度反倒弄得田蔡跟着鼻子发酸,她赶忙上前将两人扶起来,“说什么谢不谢的,这是我作为大夫应该做的,治好你不是应该的嘛,你们快别这么客气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杨正平原本在一边看着,见田蔡真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时才走过来打圆场,“对对对,什么吩不吩咐的,你们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余学伟一脸愧疚的看向乔薇薇,“就是以后不在部队,恐怕要薇薇跟着我吃苦了。” “这有什么吃不吃苦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对,会越来越好!” …… 接下来的几天,田蔡白天都泡在疗养院,每天给几个病人扎针一次,空出来的时间还要对着他们身上的暗伤研究。 这些伤大多是在日常训练和战场上留下的,田蔡查看了几人身体后得出结论,其中最多的就是关节上的,因为训练,关节活动的多,软组织磨损较多。 还有就是肌肉上的,肌肉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时,肌腱会拉伤,次数多了就会堆积起来,同时经脉淤堵,长期得不到疏通的反复堆积,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身体素质缓慢下降,战斗力也因此降低不少。 这个现象是从古至今的军营中都无法避免的,很多三十出头就不得不退伍,都是因为早期训练过多,堆积了一身的暗伤无法治愈,这样的人即使后来退伍了,日常生活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田蔡在给几人治疗之余,就打算将他们身上的暗伤也都顺便看看,既然已经来了,总想让他们健健康康的回去。 这样的伤她以前也有,在警校时,还有后来参加工作以后,训练从来都没少过,身上也是好了又伤,反反复复,要不是有田爷爷给她调理着,田蔡怕是早就跟几个前辈一样,一身的毛病了。 田爷爷也是在田蔡进军校后,一次寒假回来嚷嚷身上疼才开始研究的,经过数十年,也算是摸索出一套针法,对于肌肉拉伤的治疗很有效果。 配合药敷,虽然时间需要长一些,效果还是不错的。 第335章 巅峰 田蔡现想要的不仅是效果,还要速度,治起来需要个一年半载的方法她根本不考虑,所以只能拿了药材自己慢慢尝试,反正这里有暗伤的老兵一堆,也不缺实验对象。 就算这一批人没研究出来,还有下一批呢! 别看白天怎么忙,每天下午田蔡都要抽出两个小时时间配置药粉,磨粉机已经给她安排上了,药粉的产量也得提上去,可不能再像以前似的,半个月才出一袋子。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不知不觉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第一批被送来的七个病人,除了最严重的陈晓峰,其余几人在这时候都能扶着人下地活动了,等到年根上,他们走起路来已经跟常人无异。 单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之前都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站起来后的几人,精神面貌跟以往完全不同,再没了之前的萎靡样子,相信他们很快就能重返部队甚至战场,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田蔡这时候也可以全力调理他们体内的暗伤,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基本的治疗方案田蔡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找陈木匠定制了三个木桶,将调配好的药材煮好后倒进去,让他们做药浴。 她还换了好几个方子做膏药,分别在不同的部位尝试,试图找出效果最好的来。 侯部长每隔几天就会打电话过来,询问几人的康复进度,等知道这些人都能站起来了, 火急火燎就要过来看。 田蔡得知他要过来的消息立即阻止,顺便卖起了关子,“你先等一等,半个月以后再来,我到时候送你一份大礼。” 她经过这几天的试验,已经看到了疗效,对接下来的治疗更有把握,毫不谦虚的说,绝对能将这几人的身体素质提升到巅峰时期。 她可以保证,那不是短时间的激发他们身体潜能,而是从内而外将他们的身体调理好,让身体恢复到最优时候。 也就是说,原本是什么样的,她就能给恢复成什么样,不可能说是原本就是体弱多病还能弄成部队精英,那得靠仙药洗髓丹。 侯部长心急,却也十分期待田蔡嘴里的大礼,只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硬是等了半个月。 田蔡对这七人实行针灸、药浴、内调、药膏的治疗方式,四管齐下,内外并行,十天后这几人直接脱胎换骨。 以前一些动作做起来总觉得滞涩,偶尔出现的暗痛会影响动作的连贯性,现在再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田蔡跟侯部长说的是半个月,剩余的五天她对几人进行了针对性的康复训练,一不小心加进去了些后世的训练方法,更是让识货的几人如获至宝,对她更是心悦诚服。 杨正平在旁边看得惊喜连连,只觉得田蔡就是个天然宝库,你永远想不到这姑娘还有什么不会的,这么个能力卓绝的姑娘之前居然就隐藏在小山村里,果然高手在民间。 一行人接连活动了五天,筋骨彻底打开,白天逐渐增加训练强度,晚上回来继续泡药浴,田蔡还假公济私让他们进北山里晃悠了几圈,带回猎物若干。 她吩咐人将一部分送去了大队部,不管张德发给村里人怎么分了,反正他们几个在疗养院吃了个肚圆。 等到侯部长来这天,几人就是那等待领导检阅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 侯部长看见几人时眯了眯眼,他长时间待在部队,对他们身上的那种锋芒再了解不过,这东西要是出现在特种队那些人身上不足为奇,偏偏出现在了这些病号身上,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确定几人已经恢复正常,就连最严重的陈晓峰也能跟他带来的人过上几招,侯部长对田蔡的实力这才有了直观了解。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面要在这盖一座疗养院,有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在,以后前线战士们再没后顾之忧。 他朝着田蔡敬了个军礼,田蔡也郑重的回敬一个。 她也算是圆满完成了组织交给她的任务。 侯部长很快就带着人走了,她以为自己终于闲了下来,再不用每天一早上起来就往疗养院赶。 结果她刚在家待了一天村里人就知道了,要看病的人也都抓紧时间往这赶,好些人都不愿意去公社看,习惯了田蔡的中药丸子,看见小刘医生开的白药片总觉得怪怪的,效果也没田大夫看得好。 所以知道田蔡休息的头几天,村里人都扎堆往她这来,经常里面一个看诊的,堂屋还得有四五个等着的,反正大家都相互认识,一边等着一边聊的唾沫横飞,一点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田蔡也被迫听了一耳朵八卦,东家长西家短,让她将这段时间没在村里晃悠漏掉的都听了个遍。 杨正平过来给田蔡送邱师傅做的酸菜大骨头时,顺嘴感慨了一句,“还是田院长这热闹。” 田蔡这才想起手底下还有这么个人呢,干脆将人也留了下来,跟他分开看诊,田蔡看女的,他看男的。 来看病的人一开始不信杨正平,这小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有几个二十多岁能像田蔡似的那么厉害。 杨正平这人也是好脾气,人家不信他他自己还在一边偷笑,还深以为然的点头。 “对对对!” “可不咋的!” “你们说的没错!” 田蔡悄咪咪给他一脚,直接将人踹了个趔趄,“你还没完没了了是?” 杨正平装无辜,“可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自己说的,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啊,我确实没有你厉害。” “你就装!” 田蔡将人拉到堂屋中间,给村里人科普了一下这人之前在军医院任的职位,军衔,反正就是往牛逼了说,乡下人也不懂,只听说是在军医院专门给解放军看病的,一下子就觉得这人厉害起来。 之后杨正平给看病时再没人有半句怨言,反倒信服的很,加上杨正平医术本就不错,一下子就在北山大队站稳了脚跟。 两个人接连忙了一个星期,时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六,村里人都忙着置办年货去了,再没人来看病。 第336章 赶集 这天槐花过来找她,“田蔡,你明天去赶集不?明天是咱们几个公社一起弄的大集,就在红星公社那边,我寻思来问你明天去不去呢?” 田蔡以前没去过大集,倒是参加过前进公社自己的小集,就在公社边上那条路上,都是以物易物,有些就是村民自己做的东西拿出来换点别的。 “去啊,你要怎么去,我还想带几个人。” “带谁?” “疗养院那几个医生和护士,自打来了这边还没出去过呢,我估计他们也会感兴趣。” 槐花一想到几人的身份,顿时乐了,“我看行呀,你快去问问,到时候我估计队长得让你们坐拖拉机,我没准还能顺便跟着蹭个地方!” 原本她还打算走着去呢,这下子估计自己也能蹭到车了。 田蔡见她没意见,等将人送走了就专门跑了趟疗养院,跟孟凡美几人说了明天去赶集的事,三个姑娘都表示要去,就连杨正平这个大男人都心动了。 于是几人一拍即合,明天他们一起去,约定早上七点在大队部集合。 田蔡回家翻出自己的钱盒子,现在她再不像刚来那样捉襟见肘,花一块钱都要想半天,她现在腰包可是鼓着呢,先不说之前卖到黑市的鹿鞭酒,就是她给军区做的止血粉也收入了很大一笔钱。 现在她还有了疗养院这么一份工作,更是不用为以后犯愁。 田蔡发现她还有这两个月积攒的各种票证都没花呢,也可以用这些东西换。 田蔡拿了二十八块钱,又拿了些粮票肉票布票和药丸子放在自己的小挎包里,剩下的依旧锁在炕柜中。 第二天田蔡凭借自己强大的生物钟,在五点半醒了过来,外面仍旧灰蒙蒙一片。 她洗漱完,喝了一碗昨天熬的红薯碴子粥,又热了块饼子,将厨房整理干净后关好门窗,这时候才六点半,她穿上棉袄背着小挎包往村口去了。 还没到地方田蔡就看到好些人已经站在大队部了,听说还有些人知道坐不上车早早出发了,她原以为自己算是早的了,没想到他们更早。 村里人见到田蔡来了纷纷跟她打招呼,田蔡也一一笑着回应,刚跟槐花汇合,杨正平几人就都过来了。 田蔡看到他们的穿着禁不住笑了起来,这几人一水的军绿大棉袄,只有自己没穿,她穿的是槐花之前给她做的棉衣,用的都是今年的新棉花,暖和着呢,何况里面还套了兔毛的坎肩,完全不比军大衣差。 几人都穿得很厚,动起来难免笨拙,这都是田蔡昨晚叮嘱的,让他们尽可能往厚了穿,大冬天坐拖拉机还是得她这个过来人分享经验。 今天大队也有一些东西要拿到集上去卖,孙爱国就是来拉这个的,田蔡腆着脸过去跟张德发说了一声,他们疗养院的几人也蹭了个车,车上另外还上了好几个小孩子,到了地方就在大队的摊位等着,等家里人到了再领走,据说每年都是这样的。 村里没人有意见,都知道这帮大夫和护士是城里来的,你让这帮人跟自己一样走着去集市根本不可能,估计还没到地方呢就冻坏了。 何况他们还有驴车呢,今年陈木匠又做了个板车,村里的老牛也能拉一架,已经尽够了。 一路突突突,寒风吹在脸上,孟凡美几人差点没被吹成狗,一个个不由在心里感激田蔡,也庆幸自己习惯了服从命令,不然得被冻出个好歹来。 很快到了红星公社,田蔡以前都没来过这边,看哪都新鲜,几人记好了大队停车的位置,就分开走了。 之所以分开走,也是因为一群人都挤在一起不现实。 余学伟早就在这等着了,这会儿直接上前站在了乔薇薇身边,那姑娘在几人打趣的目光下羞得脸通红。 槐花是领着妹妹杏花来的,正好她俩一组,田蔡将孟凡美交给杨正平,自己跟廖媛媛一起,确定这几个姑娘身边都有个靠谱的,这才跟几人约好两个小时后回来,一行人就在这分开了。 说是分开了,田蔡观察了一下,其实大家的方向还是一样的,只是分开逛的摊位不同。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挎包,问廖媛媛,“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还不知道要换什么,就是以前没见过赶集想过来看看,待会儿如果看到想要的再换。” “嗯,我也这么想,那咱俩就先随便逛逛。” 说完,田蔡和廖媛媛将胳膊挎在一起,朝集市走去。 地上摆着五花八门的货物,真是什么都有,大多是自家的手工品,都是日常生活中能用到的。 人最多的就是写对联那里了,田蔡跟廖媛媛也凑过去看了看,摆摊的是两个年轻的男同志,负责写那人还戴着副眼镜,听旁边人议论这两人是红星公社的知青,临近过年了过来给大家写对联,红纸让自己准备。 “实在没带红纸的咱们这也有,老乡们自己准备点东西换就可以,我们也不挑,只要是吃的都行,正好我们兄弟两个还没准备过年的东西,在这就先谢谢大家了!” 吆喝的那个男知青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着性子很是不错。 田蔡伸头看了看旁边篮子里大家给的报酬,真是五花八门,有放土豆的,也有放鸡蛋的,还有放一把瓜子的。 那人也不管人家拿什么来,都高高兴兴的换了,不少人根本不认字,男知青也没糊弄他们,都是挑了祝福寓意好的写在红纸上。 “真厉害!” 廖媛媛小声赞叹,她表面看上去挺正常的,实际性格极为内向,熟悉以后才能慢慢放开自己,展现出真实的情绪来,所以她格外佩服这样在哪都能吃得开的人。 “是啊,我也觉得很厉害!”田蔡也挺佩服这种人的,在逆境中努力生活不放弃,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田蔡就看到了一个卖鞋的摊位,都是纯手工做的棉乌拉,看上去厚实暖和。 “大娘,这鞋子怎么卖?”田蔡拿起一双深灰色棉乌拉朝卖布鞋的老人问道。 那大娘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看到田蔡和廖媛媛一点都不惊讶,本来她就打算将这鞋子卖给知青们的,不然正经村里的姑娘有几个不会做鞋的。 “你要的话八毛一双,一块五两双,买两双我还送你一副鞋垫。” 第337章 风景线 廖媛媛听到这个价格,只觉得乡下东西是真便宜,就是这鞋子丑了点。 田蔡倒是看习惯了,这种鞋子丑归丑,却是这边冬天必备的,平时穿着也舒服,以往她的鞋子都是槐花帮着做的,田蔡也不好总是麻烦人家,正好碰上卖的她就干脆多买两双备着。 “大娘,我要36码的,有吗?” “有呢有呢!” 那大娘回身在后面的竹筐里翻了翻,拿出一双深灰色的,比量了下大小后这才递给田蔡。 “闺女,你试试这双大小怎么样?” 田蔡脱了鞋穿上去试了试,鞋底厚针脚还密实,里面也保暖,比槐花做的还要好,她十分满意。 “这双我穿着行,大一点点正好垫鞋垫,大娘,这样的鞋我要两双,你多送我一副鞋垫呗?” “行!” 田蔡要了两双不一样颜色的,再加上自己之前的就足够穿好几年的了。 廖媛媛见田蔡真买了才开始正视这鞋子,因为在她看来,田院长从来不弄那些虚的,没用的她都不费力气,如果她真的买了,那就证明这东西真有用。 于是廖媛媛也鼓起勇气让大娘拿了双37码的,自己伸脚进去试了试,这一试穿,立即也买了两双。 田蔡不知道孟凡美和杨正平需不需要,她站起来看了一圈,周围都是人也没见着那几人去哪了,只好等回头再说了。 两人付完钱就拿着鞋走了,继续往下一家逛。 之后田蔡又在一个卖竹编的地方买了几个竹子编的精致小篓子,用来装个药瓶之类的简直完美。 两人还买了刺绣鞋垫,上面绣的荷花惟妙惟肖,田蔡都不舍得将这么好看的东西踩在脚底下。 集市上还有不少卖吃食的,包子馒头大饼子,还有各种零食,真是应有尽有,甚至年前队里分的肉,有些人家也不知道是不舍得吃还是分多了,居然会拎到集市上卖。 田蔡还看有穿着机械厂工装的人在摊位上跟摊主讨价还价,看来这个大集将城里人也吸引过来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又顺着原路返回大队所在的地方,田蔡想到蔡苹已经去了三年,于是也买了两张红纸,可以找严旭东帮着写对联。 回去又是蹭的拖拉机,仍旧是一路突突突,田蔡几人也顾不上形象了,用大头巾将脑袋蒙得死死的。 这边田蔡正筹备过年,另一边被侯部长带回去的七个人也正接受组织的考验。 顾长河找人对这七个人做了测试评估,一番测试过后,负责评估的教官激动得和顾长河报告结果,确定他们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到巅峰时期。 顾长河拿着评估报告的手有点抖,如果这是真的,如果田蔡真有这种能力,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愁的? 顾长河努力平复心情,好半晌才拍板,“再送过去一些,我要看看到底是偶然还是小姑娘真有这实力。” “是!” …… 正月初十,田蔡接到侯部长的电话,第二批送来的病人到了,同行的还有杨家送来田蔡身边当助手的后辈——杨东。 这次是十五个人,她仍旧安排的四人一间,这些人情况较上一批轻很多,只有一个颈椎受伤的是被抬进来的,其余人或扶或搀。 田蔡照例挨个查看病例后再把脉,将病例上没写的内容记录在案。 躺着来的这人颈椎受伤,据说是开车的时候遇到了敌袭,在碰撞的过程中颈椎受伤,医学上管这种伤叫挥鞭样损伤,是指由于身体剧烈加速或减速运动,导致头部运动不同步,致使颈椎持续过度伸屈使而形成的颈髓损伤。 这种伤军医院怎么治疗她就不管了,反正田蔡心里已经有了一套治疗方案,她仔细把过脉后才在病例本上记录下来。 杨正平和孟凡美就跟在她身边,已经完全代替了两位护士的工作,杨东这个据说来当助手的才第一天就悲哀的发现,田院长身边根本没他地方。 杨东向自家小叔求救,结果杨正平这个当小叔的,居然连个眼风都没给侄子。 杨东想哭,说好的来这后小叔会照顾他呢! 还照顾个屁了,杨正平可是发现了,这院长一忙起来,根本顾不上两人,他们自己不想着抓紧跟在身边学就没机会了。 自己都要没机会学了,谁还能想得起来侄子。 等将十五人都检查一遍,田蔡分别制定了治疗方案,第二天就开始正式实行。 这次有了之前的经验,田蔡处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再加上杨正平几人也逐渐上手,帮手多了效率自然就出来了。 她依旧是留出了半个月时间给这些人调理身上的暗伤,顺便针对性的训练一番。 不过一个半月,田蔡就宣布这些人可以出院了。 侯部长第一时间将这十五个人送到了沈阳军区,看到这次的测试评估结果后,别说顾长河,就是沈阳军区的司令都沉默了。 他回到办公室第一时间往西南那边打去了电话。 “喂” 电话接通了。 “老徐,咱们捡到宝了!” 十天后,第三批病人送来了。 这所谓的第三批病人情况比较特殊,跟前两批不一样,他们都是在深夜里秘密送来的,而且田蔡直接被要求常驻疗养院,在这批病人没出院之前不能离开。 疗养院实行外松内紧,不再允许靠山村的任何村民进入,想要找田蔡看病的人暂时只能往公社去。 对外的解释说是田蔡手里有重症病人,需要随时看顾。 李铁刚和张德发虽然也懵,但他们都是部队出来的人,知道田蔡肯定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他们只需要配合就好。 收到不能出去的通知田蔡还有点懵,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明明之前说好的,她把这当成工作单位,白天上班晚上是可以回家的。 等田蔡在深夜里见到送来的这八人时,她还没明白上面的意思。 这八个人站成一排,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身高腿长,精神面貌绝佳,往那一站绝壁是最靓丽的风景线。 第338章 八人小队 只田蔡这时候可没心情欣赏面前的风景线,任谁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顶着冷风站在院子里也欣赏不起来,春天风大,半夜更是厉害,即使她今天正巧住在疗养院也不行。 田蔡看着面前的几人默了默,“先进屋!” 说完,她率先引着顾长河和侯部长往办公室去了,剩下的八个人列成一队跟了上来。 田蔡站在屋里看着几人一一走进来,视线在八人身上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这几人有什么毛病。 她疑惑的看向顾长河。 顾长河却并未多言,让田蔡在桌前坐下,“你先把脉看看。” 她一一给来人把过脉,这才沉默了不说话。 八人都有个共同点,暗伤。 经脉滞涩,血流不畅,表面看上去没有丝毫异常,日常行动也不受影响,但执行一些高危或紧密的任务时,都是有潜在风险的。 他们身上的异常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检查也看不出什么,当然也没什么治疗办法。 从几人的身体条件来看,这些人怕是都不简单。 果然,顾长河一点也没瞒她,“这都是我们队里的尖兵,可以说他们是尖兵中的尖兵。” 他少说了两个字,当初。 田蔡垂眸思索,等她再抬起眼来,“我明白了。” 顾长河欣慰的点点头,又交代几句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侯部长将人送走后自己留下了 ,这次他会一直在这边跟着。 田蔡看着面前的几人微微叹气,这工作也是没谁了,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她有点想撂挑子了怎么办。 其他几人听见动静也醒了,见顾长河和侯部长都出去了,杨正平才披着衣服过来,“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来活儿了呗!”田蔡满含怨念的叹了口气,招呼了外面的小战士进来,让他们先带着几人去安顿,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等几人走了,田蔡将杨正平也推了出去,棉袄一脱,又躺回被窝里睡了起来。 门外的杨正平更迷糊了,“看着也没病啊,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时间田蔡就需在这八人身上下功夫了,这些人连、真实名字都没透露,甚至连病例都没有,她还是自己做了一个,用从一到八号来代替,疗养院一众人也如侯部长交代的一样,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除了治疗方面的内容并不多做交谈。 田蔡给这几人分别把脉,一边把着一边说几人的病症,杨东负责在病历本上记录,侯部长则坐在一边旁听。 “右大腿受过伤,血脉不畅通,碰到阴雨天气应该会酸痛难忍,还有你左边肩胛骨应该也受过伤,肠胃也不好,得调理……” “你是左手臂受过伤,有时候会觉得手掌发麻,腹部中过枪,子弹应该是从肾脏旁边擦过,好在没什么大碍,胃不好……” “两条腿都受过伤,嗯,感觉不是一个时期的,气管不好,遇到粉尘会引起呛咳,这个得治,不然以后容易演变成哮喘……” “肺有杂音,是最近刚生病过吗?手腕受过伤,伤到经脉了,当时应该挺严重的,诶?小伙子你肾不太好啊要不要顺便看看……” 六号:“……” 杨东:“……” 侯部长:“……”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田蔡很快反应过来人家是来看什么的,马上试图挽回一下,“不好意思啊,我给村里看男科看习惯了,问顺口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六号:“……” 杨东:“……” 侯部长:“……” 你不用解释,解释了让人心更塞了。 直到这小子要离开时,侯部长才不太自在的跟田蔡说,“要不,治治也行?” 田蔡以为这事儿早就翻篇了,不过拜自身良好的职业素质所赐,听到这话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并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六号和侯部长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却也大概看懂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接下来田蔡就是针对几人的情况调配药浴和药贴了,这东西一人一方,调制起来并不费劲。 她就负责配药,杨东磨粉,然后杨正平和孟凡美来熬制,等熬好了两位护士再将药膏抹到药贴上,每个人都没闲着,简直成了流水线作业。 侯部长就在一边端着茶缸子,跟监工的地主老财似的,别提多大爷了。 田蔡照例是四管齐下,这次她并没特意增加训练项目,所以一行人恢复速度飞快。 半个月后,顾长河在接到田蔡电话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精神抖擞的八人小队。 他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他们现在的状态和半个月前刚来时候对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侯部长可是一直在这的,他也算是亲眼见到这几人怎么一天天被调养成现在这样,其中的变化,他最是清楚。 顾长河和侯部长带着八人心满意足的走了,田蔡也终于迎来了休息日。 她简单收拾了东西,让杨正平有事去她家找,之后就离开了。 田蔡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这时候已经进入了三月,柳树悄悄发了芽,山坡上也多了一抹绿意,再过不久田蔡也该收拾自家的菜园子了,嗯,山上的野菜也可以挖了。 正想着回家以后要从哪开始收拾呢,一转过弯她就看到秦岭背着个大包从村口过来。 身边还跟着个姑娘。 之所以说跟着,是真的跟着,有点跟不上的那种跟着。 秦岭本来就身高腿长,旁边的姑娘个子不高腿再短些,两条腿紧着倒腾也才勉强跟上。 田蔡一开始还没看出来是谁,等那姑娘抬起头她才认出来,是何金枝。 既然已经看见了,田蔡也没特意回避,再说那两人也发现她了,大柳树下还有几个婶子大娘,如果这时候转身走了,看在外人眼里,总得觉得是她高傲不理人。 到时闲言碎语就会说她进了疗养院,就觉得自己行了,目中无人看见村里人也不知道打招呼之类的。 秦岭也看见了田蔡,见她视线往这边望过来,不知怎的,心跳猛然加快,步子也迈得更大了一些。 “田大夫回来啦?那我们正好不用往公社去了,可真是赶巧了!” 第339章 阑尾炎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田蔡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孙雪莲。 旁边跟着的小男孩是她家儿子,已经十岁了,这会儿面色发白,微弓着身子,一只手捂在肚子上,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 “小晨这是怎么了?” 孙雪莲满脸担忧,“我就觉得是吃坏了东西,可这孩子也不拉稀,就天天嚷嚷肚子疼,他爹就让多喝点热水,这热水都喝了一壶了也没见好,我就寻摸着领孩子去公社看看,正巧你回来了,那田大夫你快给看看!” 她以前都是称呼田蔡名字的,自从疗养院盖起来,田蔡一跃成为疗养院院长,在村民眼里就已经是不一样的存在了,她不仅自己成了端着铁饭碗的人,听说还是一群铁饭碗的领导,更了不起了,再称呼她时,下意识用“田大夫”这个称呼。 之所以不称呼田院长,大概还是心底存的那点私心,称呼大夫能让自己觉得跟田蔡还带着点亲近在的,要是称呼院长,那关系可就远了。 而找人看病时,关系当然是越近越好。 “那走,咱们正好一路了。” 方小晨是孙雪莲和方铁柱的大儿子,以前田蔡也见过好几回了,是个活泼有礼貌的孩子,这会儿田蔡见他嘴唇疼的都白了,赶忙领着两人往家去。 秦岭看见有人跟田蔡说话就觉得不好,只能再次加快脚步,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他在刚刚田蔡站的位置停住脚步,莫名的灰心丧气袭上心头。 是不是就像德发叔说的,有些人是他一辈子追也追不上的存在。 何金枝原本看见田蔡还有点担心,结果她居然被人叫走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这会儿见秦岭沉着脸,她只好硬压下翘起的嘴角,捏着嗓子柔柔弱弱的感激道,“秦二哥,今天的事儿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的清白都保不住了,又辛苦你送我回来,你的这份大恩金枝都记在心里。既然已经到村里了,那我就先回家去,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啊!” 何金枝又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秦岭的回答,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好心情,面对着秦岭还满脸歉疚,转过身立即笑得志得意满,三步一回头的往家去了。 今天村里这么多人都看见秦二哥跟自己一起回来的,要是有人问起她就回答的模棱两可,保管让人浮想联翩。 村里人的嘴,可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话也不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 田蔡将孙雪莲和方小晨领回家,简单擦了擦桌椅就让那娘俩坐下了。 她让方小晨伸出舌头看一眼,舌质正常,舌苔薄白。 脉象细涩,气滞血瘀。 “肚子什么地方疼,指给我看看。” 孙雪莲道,“他就说肚子疼,肚子疼还分地方吗?” “当然分了。”田蔡让方小晨躺在诊床上,轻轻触碰了几个地方,等碰触到右下腹时,能感觉到里面明显肿胀,而且刚碰上去方小晨他就痛呼出声。 “啊——疼!” 田蔡已经有了基本判断,她摸着方小晨的体温偏高一些,于是从柜子里拿了个体温计让他夹在腋下。 “一开始是不是觉得这附近不舒服,”田蔡比量了一下胃所在的地方,“有点恶心还吐不出来?” “嗯嗯嗯”方小晨猛点头,就是这样,“当时跟我娘说恶心,我娘还说我是吃多了。” 说到这忍不住一脸控诉的看向他娘,孙雪莲不为所动。 田蔡看他的小模样特别想笑,“你娘说的不对,你这是阑尾炎,不过你放心,不是急性的,一会儿我给你扎两针,再开点药吃几天就行了。” 孙雪莲听到田蔡这话也算是松了口气,“你说这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肚子疼了,怎么还阑尾炎呢,可真是让他吓死了。” “孩子每次肚子疼都不要忽视,有可能他以前肚子疼也是因为阑尾炎,只是当时症状轻微表现的没那么明显,这次是加重了你才发现,别担心,吃几副汤药就能好了,以后肚子再疼注意点就行了。” 田蔡看时间差不多了将体温计拿起来一看,379°,轻微发烧。 她从柜子里取出银针,消毒后依次在足三里、合谷、曲池、天枢等穴位下针。 方小晨以前就被她扎过,一开始他看见这细长的银针还觉得害怕,后来被田蔡连哄带骗的扎过一次就不怕了,他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这银针扎人根本不疼,比蚊子叮一口都不如。 相比较扎针,他更怕的是田蔡开的药。 “田姐姐,那我这次要吃什么样的药啊?还是药丸子吗?”方小晨即使知道田蔡扎针不疼也不敢转过来看,他将头转向孙雪莲,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田蔡的动作。 “这次可没有药丸子了,这次是汤药,会有点苦。” 小孩瞬间变脸,表情立马哭丧起来,直接把孙雪莲气笑了。 “你说说你,挺大个男孩子了,让你吃药你还怂起来了!” 田蔡趁着这功夫打开药柜抓药,“我这几天都在家,婶子你每天领孩子过来扎针,用不几天就好了。” “好好好!”孙雪莲还想问问田蔡前几天在忙什么,可想到她男人的提醒,终是没问出口,部队的事儿还是不要瞎打听了。 田蔡给方小晨抓了五天的药,吃完这些就差不多了。 等人走了她才坐在桌前记录医案,一想到接下来好些天都能休息,就控制不住哼起歌来~ 另一边从北山疗养院出来的八人第一时间被送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在这里他们必须经历一场五天五夜的演习。 对手是来自京市的八人,两边都是特种队的尖兵,算是真正的王对王。 这是沈阳军区和西南军区两位司令商量后做出的决定,他们都想亲自试验被田蔡调理过身体的人跟以往的有什么不同,但西南那边派人过来需要时间,所以暂时从京市调来了八人。 一番激烈的厮杀过后,终于分出了胜负,顾长河看到这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第340章 显老 他如实将这份资料上交。 郑昌德看到这份资料,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说——” 他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我要是想将田蔡弄到部队来,她能不能同意?” 顾长河瞬间就明白了司令的意思,可他心里并不认同,只是这话应该怎么说他还是得斟酌一番,“这——怕是很难。” 郑昌德看过来,“怎么说?” 顾长河在这个老领导面前也不胆怯,他打算实话实说,反正这事并不是秘密,于是将这几次过去疗养院看见的说了出来,“……她因为医术高超在当地也十分受人尊敬,找她看病的人别说十里八乡,就是县城里都很多慕名过去的,咱们现在在北山大队建立的疗养院,完全是硬贴上去的,人家姑娘不好意思拒绝而已。” “再说咱们也没什么能吸引人家的,要说给钱,小姑娘也不缺钱,就咱们队里用那个止血粉,那都是军部直接在她手里买的,药材是军部提供,她就挣个配药钱,我之前想去调购买记录,可这东西已经被保护起来,师级干部根本无权查看。” 听到师级干部无法查阅,郑昌德眉峰动了动,面色也郑重不少。 “之后我找老于帮着大概估算了下,这老家伙倒是对小姑娘护得很,他也跟我明确说了,那姑娘现在怕是根本看不上这仨瓜俩枣,军部直接付给她的那些,足够她衣食无忧了。” “人家之前将金疮药的药方献出来,就已经是很大的贡献了,咱们又不能逼迫她。” “你要说给名,那姑娘又不是个重名利的,我觉得这方面行不通。” 郑昌德犯起了难,“这么说,还真没什么能吸引她的。” 可是眼瞅着这么个人才不能为国家所用,他心里怎么都有点可惜。 看来这件事只能以后徐徐图之。 田蔡可不管部队那些领导都是怎么想的,这段时间她也算是休息了个够,连续过了一个礼拜,疗养院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人过来。 田蔡难得清闲,好好将自家菜园子收拾了一遍,在春雨下来之前把菜种都撒进了地里。 嗯,这期间她顺便还去参加了个婚礼。 新娘就是王松花,她结婚了,对象是当初她死活不同意嫁的马三杠。 不知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胡小红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最后人就这么嫁过去了,只不过时间比之前说的晚了些。 田蔡之所以觉得是用了手段,是因为结婚正日子那天她去王家随份子见到了当事人,这姑娘那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愿意嫁,田蔡半句都没多问,这本也跟她没什么关系,随完了份子跟村里人闲聊几句就找了借口离开。 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李广霞叫住了。 “小田啊,你先等等!” 田蔡回头,就见李广霞领着个面熟的女人急匆匆跑过来。 旁边的面熟女人也是村里的,以前没说过话,不过田蔡知道这人,李广霞管她叫大妞,应该就是吴大妞。 “婶子?” 李广霞神神秘秘的将田蔡拉到一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就是上次婶子在曲婷家跟你说那事,还记得不?” 田蔡没想起来,她一脸迷茫的看着李广霞,“什么事?” “嗨呀!”李广霞懊恼的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忘了你天天都多忙了,这么点小事怎么能记得,我之前问你有人不能生孩子,你还跟我说不一定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毛病呢——” 田蔡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怎么,那人来了?” 她想起刚刚的吴大妞,一瞬间略过脑海的想法是:要是这人生孩子,怕是有点老了。 也没准是看着显老而已,好些人家的孩子还有四十多岁时候生的呢! “来了,今天就在咱们村呢,一会儿我领着人往你那去,你抽空给看看?” 田蔡点点头,“行。” 她刚到家没多久,李广霞和吴大妞就领着个女人来了,不是吴大妞。 那人看上去得有三十岁了,微驼着背,面色黄黑身材瘦削,瘦到看上去只有一把骨头,等人走近了田蔡才发现她脸上还长了不少斑点,颧骨高高凸起,眼角的纹路深刻明显十分显老。 田蔡觉得说她三十岁都年轻了。 “田大夫,这就是我那小姑子,她叫刘芳,想让你帮着看看。”吴大妞笑容满面道, 她也是难得近距离看田蔡,以前隔得远也知道这姑娘皮肤细嫩长得漂亮,凑近了看更是了不得,那脸蛋就跟剥了皮的鸡蛋清似的,嫩得不行,让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想上去摸一摸。 “田大夫今年多大了呀?”吴大妞见自家小姑子缩在后面不敢过来,只能扯出略显尴尬的笑容,没话找话跟田蔡说两句。 田蔡笑笑,“二十了。” 吴大妞听了,脸上的笑容就是一顿,她转头看了刘芳一眼,只觉得心口越发酸涩。 想想田蔡的年纪,再想想小芳,明明差不了几岁的姑娘,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小芳是十九岁上结的婚,到现在已经六年了,一直也没怀上,想请你帮着看看,她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要是有咱就赶紧治,年轻媳妇,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好些。” 刘芳面上带怯,一直不敢上前来,吴大妞拉了几次都没将人拉过来,她干脆转到刘芳后面,一使劲儿将人推了过来。 刘芳脸上的窘迫挡也挡不住,一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田蔡朝她安抚的笑笑,“别怕,我不吃人的。” “呵呵小田你可真能逗笑,”李广霞笑得促狭,她轻轻拍了拍刘芳肩膀,安慰道,“小芳你别怕,咱们小田大夫医术可好着呢,真要是你的毛病保管能看出来。” 刘芳局促的笑笑,还是没说话。 她一笑时眼角的纹路愈加深刻,看着比实际年龄至少大了十岁,田蔡在村里也待了好几年了,虽然乡下人每天风吹日晒看着比城里人显老,但是显老这么多的,还真不多见。 田蔡指了凳子让几人坐下,轻声朝着面前的女人道,“来,将手腕放上来。” 第341章 不孕 刘芳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依言照做了。 田蔡刚摸了一下刘芳的手腕,就发现了不对,明明已经是春天了,这人的手腕还有点冷,指尖更是冰凉的。 等她号了脉,才恍然大悟,情况已经基本判断出来了。 不过田蔡还是问道,“你平时月经规律吗?” 这话问得刘芳脸色微红,屋里都是女人,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小声道,“不太规律,每次都要推迟一段时间,有时候一个星期,有时候十天半个月的。” 田蔡点了点头,“那量多吗?颜色怎么样?” 刘芳愈加不好意思了,“很少,就第一天还算多,两三天就彻底没了,颜色、颜色我也没看出什么,不都是红的吗?” 田蔡知道她不懂,于是将月经的血色都有什么样的跟她讲了一下,刘芳还是不知道,也根本没注意过。 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时妇女都用月经带,很多都是用的不要的旧布料,颜色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拼接到一起的,深色的比比皆是,根本看不出月经色是深是浅。 这些都是从侧面证实她的诊断,仅凭刚刚的把脉田蔡已经基本判断出症结所在。 只是她把出来的信息跟吴大妞提供的有些不同。 田蔡不知道这人以前找没找别人看过,不过她的情况老中医应该都能看出来,以前她和洪四清往乡下去也在一个偏僻村子碰见过类似情况,主要就是因为病人体内阴阳失调,有肾虚的情况,并且是肾阳虚和肾阴虚都有,但其实这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存在。 肾虚还伴随着宫寒,而刘芳的宫寒跟少女时期受凉关系不大,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却绝对不是主要原因,她宫寒的主要原因是有过流产经历。 田蔡没直接问出口,这里不只有他们姑嫂,还有李广霞这个外人在,何况刘芳有没有流过产,吴大妞都不一定知道。 刚才她进门就说,刘芳结婚六年了一直没怀上,田蔡也拿不准她是知道但是碍于李广霞在不能说实话,还是觉得她一个年轻大夫把不出来,又或者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刘芳应该长期睡眠不好或者说是熬夜,而熬夜伤肝,这样的人容易阳气不足,舌苔厚腻,面色黑黄,不好好休养,于寿命都是有碍的。 所以她若无其事道,“你身体有些小毛病,肾虚还宫寒,现在想要怀孕确实不容易,如果想要孩子,需要扎一个疗程的针,期间还要跟着喝汤药,好好休养将身体养回来,之后如果你男人也没问题,那很快就会怀上的。” 吴大妞一听,喜出望外道,“哎呀可太谢谢你了田大夫,那就帮我们开药,我们肯定好好吃药!” 倒是刘芳面上划过一丝犹豫,她扯了扯吴大妞的衣襟,小声道,“嫂子,我还得回家去呢,家里一堆活,没法天天来扎针。” 吴大妞听了这话顿时拉下脸来,数落道,“他们老崔家想要留后,那你就得好好调养身子,听嫂子的话,这段时间就住家里,就睡你原来那屋,跟英子一个炕,咱们养好了再回去,省得你婆婆又在那叽叽歪歪。” 说什么娶回来个不下蛋的母鸡。 剩下的话吴大妞没说出口,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她早就看那老婆子不顺眼了,可刘芳的婚事是她婆婆临死前给订下的,说什么都要看着人嫁了才能安心咽气,吴大妞就看不上崔家那小子,一脸凶相不像个好人,刘芳性格这么软,嫁过去还指不定受多少气。 可全家就她一个人反对,就连自家男人都是站在婆婆那边的,没办法,刘芳就这么匆匆嫁了。 吴大妞说完这话,刘芳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了,田蔡见状安慰道,“时间不长,大概需要十天左右,不过之后你得好好休息,尤其晚上要早点睡觉,尽量在十点之前就睡。” 刘芳面露难色,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田啊,怎么睡觉还要讲究个时间呢!”李广霞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觉得田蔡说得挺有意思。 田蔡点点头,“经常熬夜会引起肝脏方面的疾病,也可能会让人没精神,甚至出现内分泌紊乱的症状,而晚上11点到凌晨1点是子时,子时是胆经当令,也就是说在子时这段时间胆经发挥的作用最为明显。医书上讲,‘凡十一脏皆取决于胆’,人体五脏六腑想要发挥正常的功能,离不开胆气的生发功能,只有胆气生发了,全身的气血才能运行流畅,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我们的胆气才能慢慢的养起来,所以在子时人必须要睡觉。” 吴大妞和刘芳虽然听不懂,却觉得田蔡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刘芳想到自己这几年几乎每天都是凌晨或者后半夜才能睡觉,而身体的不适也是从几年前就有的,然后情况越来越严重,现在她白天经常精神恍惚,站在那都能睡着。 可是想到熬夜织出来的那些布可以换回钱粮,能让她男人和婆婆高看她一眼,想到崔文昌鼓励的眼神,刘芳又觉得自己还能再接着干了。 只是她也不是完全傻,知道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而田大夫可以开药和扎针给她调理身体,等她将身体养好了,晚上又可以继续做工了。 别说田蔡,就是吴大妞都不知道刘芳是这样想的,见她一开始还有点不情愿,后来也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于是田蔡给她进行了第一次针灸。 吴大妞和李广霞十分自觉的出去等着了,田蔡等刘芳脱完衣服,才发现她身上有几块青紫,都是在手肘和后背这些地方,看着像抵抗伤。 她心头一跳,这怕不是另一个杨卫红? 于是迟疑道,“你这身上——” 刘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又用手摸了几下后背,略带些局促的道,“让你看笑话了,我那天不听话,这是我男人教训我时留下的。” 田蔡奇怪的是她的神情,十分自然也很坦然,而且她居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反倒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顿时给田蔡弄不会了。 第342章 刘芳 两人交浅言深,田蔡不好当面询问,只这件事还是被她放在心上了。 田蔡将银针一根根扎在刘芳身上,有些几个穴位正好在淤青上,一扎过去刘芳都会抖一下,等她将最后一根插完,这才轻声问道,“刚刚我有句话没问,你之前是不是流过孩子?” 却不想刘芳听了这话顿时呆住了,那张泛着黄黑的脸在一瞬间血色褪尽,漆黑的眼里弥漫起恐惧之色,好像自己一直隐藏的秘密被人摊开在阳光下。 随之而来的,她仿佛看到了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还有自家男人和婆婆厌恶嫌弃的神情,只觉得浑身发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突然惊醒,看向田蔡的眼神满是恳求,突然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嘴唇颤抖着嗫嚅道,“求、求求你——” “我不会跟别人说,”田蔡的声音恍恍惚惚传入刘芳耳中,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她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我要说,刚刚你嫂子和广霞婶子在时我就说了。” 刘芳醒过神来,也明白了田蔡这句话的意思,这事依旧是个秘密,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好半天才哑声道,“谢谢你,田大夫。” 田蔡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拨开她的手,起身拉上帘子出去抓药了。 独自留在诊床上的刘芳这会儿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大口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心情去感受针灸是什么感觉,等她完全平静下来能明显觉察到,扎针处有酸麻发胀的感觉传来,而且小腹隐隐升起一股热流,输送到身体的各个地方,让她觉得一惯寒凉的身体好像暖和了那么一些。 “ 呼——” 田蔡听着帘子里传来的声响摇了摇头,之前什么样的经历都跟自己没关系,没必要特意去打听揭人家伤疤,反正她就是个大夫,按照刘芳的情况配药就可以了,但是有关这方面的病例记录,田蔡还是决定写在自己的病例本里。 半小时后,第一次针灸治疗结束。 等刘芳穿好衣服出来,田蔡已经将药包放在桌子上了,她刚刚跟吴大妞交代了熬法,这段时间刘芳住在娘家都是吴大妞给熬药。 “怎么样啊小芳,有没有什么感觉?”吴大妞见人出来,赶忙迎上前去问道。 刘芳讷讷地道,“我觉得身体好像暖和了不少,嫂子你摸摸我手,是不是都没那么凉了?” 吴大妞听了,伸手抓住刘芳的一只手仔细感受了下,“好像是比之前暖了些,哎呀我就跟你说了田大夫很厉害呢,村里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过来找她,保管药到病除!你就放宽心好好在家养着,将身体养好了才能考虑要孩子的事,再说你才二十多岁年纪也不大,那结婚晚的也就是这个年纪生孩子,你怕什么,还是你怕崔家那个老太婆?” 刘芳好像不愿意在外面说起这个话题,她没回答吴大妞的话,转过来对田蔡鞠了一躬,“田大夫,真的太谢谢您了!” 田蔡温和道,“没什么,这都是应该的,回去好好养身体,按时吃药,注意别再熬夜了。” 吴大妞领着刘芳千恩万谢的走了,李广霞又跟田蔡闲聊了几句,没多会儿也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大妞每天都领着刘芳过来扎针,刘芳经过这几天的调养,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至少脸上的那股黄意消散了。 喜得吴大妞不知道说什么好,每次过来都要给田蔡带点东西,有时候是两个鸡蛋,有时候是一篮子野菜,还特别热情的非让她收下,弄得田蔡一见她来都打怵。 投桃报李,田蔡又给刘芳配置了一瓶药丸,是滋养温补的,用来填补她已经被败掉的身体底子。 来的次数多了,田蔡也从吴大妞嘴里知道了刘芳的情况。 说到底就是老一辈的重男轻女,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在家心甘情愿的当牛做马,后来更是听从母亲的意思嫁了人,男的家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 刘芳性子又老实,就一直被那家母子压榨着,几个妯娌也没有能看上她的,反正就是在婆家没少挨欺负。 据说刘芳一手织布的手艺很是不错,织出来的布细密平整,是出了名的好,她婆家就弄了台织布机,白天刘芳要跟着下地挣工分,等晚上回家吃完饭收拾好了还要回屋继续织布,一织就得到半夜,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六年。 田蔡听了,只觉得难怪怀不上孩子,这要是天天半夜才睡,哪有时间过夫妻生活? “田大夫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傻,我都说了去婆婆家别那么能干,她非不听,你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干,那打下这个底子了,以后这些活计都是你的,你干习惯了哪天要是不干了,婆家都得觉得是你的错,又不是在娘家还有人心疼你,在那谁心疼啊!”吴大妞恨铁不成钢道,说起小姑子这些年受得委屈,她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崔家三个儿子呢,他们妯娌三个,其他俩又不是死的,什么都让她干,我跑去跟那崔老婆子吵,你知道人家说什么,人家居然跟我说都是小芳愿意的,说嫁到他们家去了就是他们家的儿媳妇,让我这个外人少管崔家的事,气得我就想过去就薅住那老婆子的头发啪啪给她两耳光!” “可我不敢啊,我要是真打了,我倒是心里能得劲儿了,可受苦的还是小芳,自家的孩子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崔婆子要是在我这娘家嫂子身上受了气,还不得在小芳身上找回来,等我走了不定怎么折腾她呢!” “她那婆家还不让小芳回来,打从她结婚到现在都六年了,回娘家的次数少得可怜,一年一次都勾不上,就怕她从崔家拿了什么东西贴补娘家,恨不得每次回来之前都搜个身才好,但凡少了一点什么都要怀疑她,弄得小芳更是不敢回家了。” “你看她身上那伤,都是崔文昌那个畜生打的,谁家好老爷们打媳妇,那都是没能耐的孬种才打呢,也就小芳傻,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才挨打的,田大夫你说说,这孩子以前明明不这样,怎么现在就能这么轴呢,是不是脑瓜子里有什么咱不懂的病,不然怎么变化这么大!” 第343章 捧场 这话是吴大妞趁着刘芳扎针时,将田蔡拉出去偷偷跟她说的,想到第一次扎针在那女人身上看见的伤痕,还有她当时的表情和态度,田蔡也觉得奇怪。 “他们夫妻感情好吗?” 这句话刚问完,田蔡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要是感情好还能动手? “我没觉得好,可小芳自己不这样想,之前她给英子做了一双棉鞋,我当时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偷偷做了送的,还拿着去崔文昌面前说了番客气话,哪成想那崔文昌当时脸就拉下来了,后来我追问才知道,小芳是偷偷做的,她平时织布偷留一些,大半年的功夫才攒出来那些,给英子做了双鞋。” “打那以后崔文昌就彻底信不过小芳了,他家的钱都在崔婆子手里把着,那是一分一厘都不带落到小芳手里的,你说说这个年纪的媳妇,谁手里没两个私房钱,她结婚时候我们给陪嫁的那些,现在都落到她婆婆手里了,我去找人家还挺有理的,说是年轻人不会管钱,她帮小两口攒着。” “小芳就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对才招了崔文昌的不信,还说犯一次错就当百次用,崔文昌不信她都是她的错,我真想拿刀劈开她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屎?要不你也帮着我劝劝,我说话她都不听了,总觉得我是对崔文昌有偏见。” 田蔡听了这些,想到后世网络上的一个流行用语——pua,这是一种精神控制的行为,用言语来摧毁对方的自我判断能力,然后掌握对方的主观意识,能够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事,言听计从。 想要摆脱这种控制,先得当事人自己愿意才行,按这段时间两人接触来看,刘芳并没觉得自己丈夫有问题,也没觉得现在的生活有问题。 田蔡正要拒绝,李广霞领着丹丹来了,吴大妞见状眼里划过一丝不满,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丹丹已经一生日多了,年前就会走了,现在正是学说话的时候特别好玩,秋菊经常抱着去跟大妹家孩子一起玩,两个小家伙就相差三个多月,正能玩到一起去。 几人在堂屋说了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了,田蔡进屋将刘芳身上的针都拔掉,这是她最后一次针灸了,之后再吃一段时间的汤药调理,平时注意休息,只要男方没毛病,怀上孩子只是时间问题。 吴大妞磨蹭了好半晌,见李广霞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刘芳又一直催,只能甩甩手跟着离开了。 李广霞将丹丹放在田蔡怀里,自己悄悄走到院门口,确定吴大妞姑嫂两个真走了,这才撇撇嘴又进屋来。 “小田啊,大妞刚刚是不是跟你说她小姑子过得苦了?” 田蔡点点头,以李广霞和吴大妞的关系,她应该早就知道。 “啊呸——”李广霞翻了个白眼,假意往地上吐了一口,满脸不满的说道,“你可听婶子一句劝,这事儿千万别管,人家怎样都跟咱们没关系,她过得好不好的你说咱能得到什么,这事儿婶子可是吃过亏的,咱们就听听得了,可别跟着掺和。” 田蔡本也没打算管,她反倒对李广霞怎么吃亏挺感兴趣。 “婶子之前是怎么吃亏的?” 提到这个李广霞就来气,她跟吴大妞关系一直不错,两人娘家是一个地方的,村子又挨着,一说起来很多认识的人都相同,天然带着点亲近,所以吴大妞刚来时有点什么事李广霞也愿意帮把手。 一来二去,两人就走得越发亲近。 但她这人没什么心眼子,一般有什么事也喜欢当面就说清楚。 这些年吴大妞陆陆续续将刘芳在崔家的不如意学给李广霞听,大体跟说给田蔡的差不多,但李广霞好歹也算是看着刘芳长大的,那小姑娘以前就愿意跟在吴大妞身边帮她做活,李广霞对刘芳的印象挺好。 踏实肯干,是个本分老实的姑娘。 所以听说这姑娘结婚后被婆婆家磋磨,她心里也不舒服,就跟吴大妞一起往崔家去劝了,当时她怎么劝的来着。 “我当时就说让她反抗,等崔文昌打她的时候就去厨房拎了菜刀出来砍,砍不死他也得让这个狗男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让他下次举起来拳头之前好好掂量掂量,砍轻了还不行,要砍就使劲砍给他点教训,不然狗改不了吃屎下次还是没记性。” “就算没时间去拎菜刀也逮着什么用什么打他,必须拼了命反抗,得让这孙子知道咱不是好惹的。” “那时前一天她刚被崔文昌打过,我去的时候那脖子上还紫了嚎青的,一问才知道,被人掐着脖子差点没掐死,那脑袋上还肿着个大包,小田你知道不,就是瘦成一把骨头那样,再配上那头上脸上的伤,让咱看了都不忍心,你说好好的闺女给打成那样!” “打都打完了,我就说让刘芳先回娘家,这老崔家不拿出个章程来咱就不能回去,不然人家拿你不识数,下次还得打,小田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咱是不是不能打完就拉倒了?” 田蔡也十分配合的点头,握着拳头道,“那可不,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离婚,不跟他过了!” 李广霞正要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噎住了,她讪讪道,“那、那倒是不至于离婚——” 田蔡心里不赞同她的想法,经过后世教育的姑娘想法跟这个年代的不一样,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催促道,“然后呢?” 李广霞这才找回自己的节奏,“然后她就什么都没收拾,跟我们回了家,我就寻思这孩子终于要立起来了呗,结果你猜怎么着?” 田蔡捧场道,“怎么着?” “还没到当天晚上她就自己回去了!”李广霞气得狠拍了下大腿,“哎呦当时给我气得哟,一问才知道,那崔文昌找人捎话过来,让她回家干活,她就乖乖回去了,你说说,你要是崔文昌,你还能拿她当个好玩意吗?” 第344章 两口子的事别管 不会。 田蔡这话没说出口,但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么轻轻松松的将事情放下了,下次那男人只会愈加变本加厉,一次次试探刘芳的底线,并且打得会一次比一次重。 “你还跟她说回去不要熬夜,多休息,她休息个屁啊,”李广霞说起这些唾沫横飞,简直说一下午都说不完,“当初她刚嫁过去人家也不是没拿她当回事,都是她自己要干的,干着干着就成了习惯,哪天不干了你看人家乐意不?” “而且这人不知好歹,回去跟崔文昌说什么是我让她回娘家待着的,她自己不想的,把我说的话都跟人家学了个遍,哎呦给我气的哟!” 李广霞到现在一说起这事仍觉得头脑发昏,都是气的,当时更是差点没给她气过去,“合着人家夫妻恩爱,我就成了那个破坏人家感情的,我倒里外不是人了,你说这事跟我有一分钱关系没有?我这么说都是为了谁,哎呦我真是气得要死!这事儿还没完呢,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有次大友回来跟我说,在大集上碰见崔文昌了,那小子居然让大友给我捎话,让我没事儿少多管闲事,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说你说说,这什么人啊,还威胁上我来了!” 田蔡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要是她她也能气死,刘芳这是受虐狂吗?还是分不清好赖话,人家是不是替她说话自己感觉不出来,还将李婶子说的话都学给她男人听,怕不是脑瓜子进水了。 “后来大妞知道了来找我,一顿赔不是,这件事我也怨不得她什么,跟人家关系也不大,不还是我自己愿意过去,只是打那以后,他们崔家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想掺和了,这大妞又来找你说道,你还是自己留个心眼!” “你也别怪婶子多嘴,你要是觉得婶子说的对你就听听,我这也是怕你像我似的吃亏!” 田蔡赶忙顺着她的话说,“这我还不知道怎么谢谢婶子呢,要不是你跟我说,没准我就顺着她的话去劝了,以后真出点什么事还不知道找谁哭去呢!” 李广霞听田蔡这么说瞬间精神了,“那可不,你本来就小姑娘家家自己住,还是小心点的好,人家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回头咱们这劝架的倒是成了恶人,可见跟咱没关系的事儿啊还是少管!” 田蔡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呢杨东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莫不是疗养院来人了? 杨东很有眼色,见田蔡家里有人,麻溜儿回道,“邱师傅今天包了饺子,让我给院长送点过来,给您尝尝。” 田蔡看他一眼,“那你端厨房去。” “好嘞!” 李广霞说话被人打断了,还是被个看起来面生的小伙子打断的,她也没觉得不高兴,只是好奇的伸头看了几眼,“这人是谁呀,以前我都没见过,那个杨大夫呢,怎么见不着他了?” “这是杨大夫的亲侄子,过来学习的。” 杨东放完饺子从厨房出来,他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晃悠。 李广霞立马反应过来人家是有话要说,非常有眼色的借口家里还有活抱着丹丹回去了。 田蔡将人送走,脑海里却在回想刚刚从李广霞那听来的事,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结合刘芳之前流产的经历,难不成当时的孩子并不是崔文昌的?所以她才会从心里觉得自己在婆家矮一头。 真是搞不懂这家人了,只是听李广霞这么说着,田蔡就觉得刘芳怕是个大麻烦,她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她转身看着在院里东张西望的杨东,“你还有事?” “嘿嘿,院长,我有点不明白的想请教你……” 田蔡拍拍衣裳往堂屋走去,“你小叔不是在疗养院里吗,你怎么不去问他。” 杨东跟着田蔡走了两步,听了这话一脸抱怨,“我问了,可我小叔说他也是个半吊子,让我来问你,明明当初是他跟我爸说过来以后他照应我,结果等我来了他又天天撵我,我真是不理解了!” “都哪不明白?” 田蔡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干,她将刚刚的饺子又端回了堂屋,还是温热的,拿了双筷子一边吃一边给杨东上课。 之后的几天,杨东隔三差五过来请教问题,等田蔡给他讲完又屁颠屁颠的回疗养院去,一来一回也不嫌折腾。 —————————— 邱小环前几天就收到了父母的包裹,想着自己这些年没少让家里人操心,在乡下待了些时日她照比之前可稳重多了。 就连邱家父母也觉得女儿懂事了很多,再来信没有抱怨了,而且字里行间也想开了不少,虽说还是喜欢严家那小子,却再没了以前那种不得到不罢休的偏执。 闺女还知道给他们寄东西了,是些当地的山货,值多少钱不重要,只一想到这些山货都是闺女辛辛苦苦上山采的,就为了寄回家来,他们老两口吃到嘴里比蜜都甜。 邱家人表达高兴的方式也简单粗暴,那就是给邱小环寄更多的钱票和紧俏物资,总之就是一句话,给给给! 何玉珍和李丽丽每次看见邱小环拎着大包裹回来眼珠子都要羡慕绿了,就算绿了也没办法,那是人家家里给寄的东西,跟他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李丽丽绿得更加严重一些,这要是以前她没和邱小环闹掰时,邱小环肯定会分给她,这姑娘手松,哪怕是从指缝里漏出来那点都够她吃的了,可惜现在人家不傻了,再不肯漏出一星半点。 邱小环自己不给她也就算了,甚至她家里,也甭想占到邱家的一点便宜,她父母已经写信跟她抱怨好几次了,让她想办法和邱小环修复关系。 邱小环不管那些,家里给寄来的吃食她都和刘艳青分,有时还会送一些到田蔡和男知青那边。 男知青那边为了给谁就不用说了,刘艳青和田蔡一般都不会白占便宜,总要在其他地方还回来,一来二去,邱小环就喜欢上了这种朋友间互相分享的感觉,嗯,这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 这次要给家里寄的是田蔡做的香皂,她妈好几次寄来的信里都点名要了,明明之前寄过去让她用她还觉得挺勉强的,现在就自己写信管闺女要了。 邱小环想到上次在县里遇见的那个人,正在装包裹的手一顿,有点不想去了。 第345章 汪宝龙 要说这人,邱小环还真不好得罪他。 还是有次她自己往县里去在国营饭店遇见的,当时饭店里没有位置了,邱小环没办法就坐在了一个只有一人的座位。 当时对面座位上是个男同志,穿着身机械厂的工装,还戴着副黑框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 那人见着她,也只是微微点了个头就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 邱小环还没吃到一半,就有一伙胳膊上带着红布条的人闯了进来,他们在饭店里扫视一圈,很快就直奔两人过来,她还没察觉出不对,那个斯文男人就被几人摁趴在地上。 旁边的人一看这些人胳膊上的红布条,顿时四散开来,胆子小的饭都不吃了,抬屁股就跑了。 邱小环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男人的眼镜被几人踩碎,脸也被踩着蹭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狼狈至极。 “都看什么看,少多管闲事,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当成同党抓回去!” 为首的高壮男人叫汪宝龙,是黄县里家喻户晓的人物。 据说这人的父亲是革部门的领导,就连他自己也在那个部门挂职,整天带着一帮人游手好闲,胳膊上挂着块红布根本没人敢招惹。 邱小环避无可避,她心里有点慌,早知道就不往县里来了,这会儿被几人围在中间也出不去,只能死死低着头装鹌鹑。 那几人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工装男人走时,汪宝龙不经意往邱小环身上瞥了一眼。 这时邱小环恰巧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汪宝龙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刚刚居然没看到这里有个人间极品! 汪宝龙放肆的目光在邱小环身上扫视了一圈,着重在她高耸的某部位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不禁吞了口口水。 那淫邪的目光让邱小环顿时皱起了眉,身子往背对那人的方向侧了侧,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汪宝龙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二五八万的样子,只是走之前又看了她好几眼。 邱小环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哪成想那之后她每次去县城都能碰见这人,还送东西给她,在大街上就敢肆无忌惮的说让她跟了他。 别说这人的身份让邱小环喜欢不起来,就是这种行为也让她无比膈应,在她看来,这无疑是在强迫她。 几次拒绝未果,邱小环这才开始找人帮着打听汪宝龙的情况,得知这人平时的办事风格后,只觉得一颗心都凉了。 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精神病? 听说汪宝龙看谁不顺眼了就随便安个由头将人带回去,美其名曰有人匿名举报,各种手段轮番上阵。 一番折磨下来命已经去了半条,看你骨头还硬不硬。 折磨够了再说调查清楚了,举报不属实,反正匿名举报也抓不到举报人。 被抓的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都往肚子里咽。 也不是没人往上找,可现在革部门权力大到惊人,任何人都不愿意跟他们对上,一来二去,几人就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邱小环惹不起只能想办法躲了,她现在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根本不往县里去,就连家里给邮寄的包裹她都是托男知青帮着拿回来的。 这次她问了一圈都没有人往县里去,她妈又催得急,邱小环没办法,只能尽量扮丑了偷偷过去。 一路磨磨蹭蹭到了平日里坐驴车的地方,老陈头的驴车已经等在那了,上面还坐着道纤细的身影。 “蔡蔡!” 田蔡听到声音转头看来,见是她,白嫩的脸上绽出笑颜,“你也是去县里?” “嗯嗯嗯,”邱小环笑得十分开心,“我妈急着要香皂,都催我好几次了,这不今天才抽出时间往县里去。” “那咱们正好可以一起了!” 田蔡今天也没什么事就打算看看她县里的房子,记起她有个包裹到了就想着顺便取了,邮递员早就过来说了,只是她一直没顾上过去。 突然邱小环的笑容僵住了,不对呀,田蔡长得比她还好看,要是也被汪宝龙看上怎么办,两人还是分开走的好! “呃,还是不了——” 邱小环犹豫了一下,她其实很想和田蔡在一起的,在田蔡身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有安全感。 田蔡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要去什么地方不方便别人跟着,点点头没再说一起的话。 两人一路说笑,等到了公社,又坐上了同一趟开往县城的汽车,田蔡先上车的,她以为邱小环会坐在她身边,可这姑娘居然朝她摆摆手就坐到了另一边,距离田蔡有小半个车厢远。 田蔡虽然奇怪,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等到了县城,邱小环率先在供销社下了车。 自打下了车她就一直抱着包裹低头往前走,一眼都不敢回头看,生怕让人发现自己。 可她很快就知道自己这是痴心妄想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装清高还没完没了了,我有什么不好,只要你跟了我,这整个黄县你都可以横着走,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也不用住在那小破知青点了!” “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就能让人给你安排进机械厂,到时候每天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喝喝茶水,不比你在村里下地干活强得多?” 邱小环捂着耳朵,一句都不想听。 “你不要不识抬举,老子现在问你的意见就是给你脸,你要是给脸不要脸,可别怪老子像对待那些娘们一样,将你当成反g命抓起来,到时候进了我那,怎么样都是我说了算了,你要是不愿意伺候我一个,我那还有一堆兄弟等着呢,那时你就是敞开腿求老子,老子也瞧不上你了!” 汪宝龙脸色有些狰狞,他一把抓住邱小环的手臂,就将人往自己这边拖。 “啊——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邱小环顿时大惊失色,她将手里的包裹使劲砸向汪宝龙,奋力挣扎起来。 第345章 管闲事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对你没那意思,也不想同意你的追求,我家是京市的,而且我爸是京市的干部,在黄县也有不少认识人,麻烦汪同志你放尊重点。” “尊重?”汪宝龙面色狰狞的凑近邱小环耳边,呼吸打在她脸上,“还没有人敢跟革部门说尊重?在黄县这地界上,谁也没资格跟我谈尊重!你家就算是京市的又怎么样,哪怕你爸是京市的市长,他现在也没法飞过来救你!”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我汪宝龙再不济也算是黄县的地头蛇了,我劝你啊,还是懂事点好,免得遭些没必要的罪!” “再说了,谁说我对你怎么样了,我在抓f革命呢,谁说要对反隔-命尊重的?” 邱小环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挣脱,在男人的力气面前,她那两下子根本就是挠痒痒。 “我不是,你放开,你就是瞎说,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汪宝龙可不管那些,黄县也没人敢管他的事,不过他还是做样子朝旁边三个手下喊道,“我现在怀疑这个女的是反隔-命,我怀疑她身上藏有国家-机密,现在要带她去旁边巷子里搜身检查,你们都在巷口给我看着点,可别让她跑了!” 几个经过的路人远远见到汪宝龙就绕到另一边走去,距离不太远,那些人也听见了汪宝龙说的话,看向邱小环的目光惊疑不定。 这年头无论是反隔-命还是特物都多,有相信的生怕跟自己扯上关系,两条腿跑得飞快。 大多数聪明人见着动手抓人的是汪宝龙就知道又只是革部门的陷阱。 啧啧,这么个漂亮的姑娘真是可惜了,以后就全毁了。 被几个大男人搜了身,别管发没发生点别的,这名声已经先没了,何况对方还是汪宝龙这么个臭名昭着的人物。 深知几人秉性的路人也就是在心里替邱小环感叹一番,但绝对不会有愣头青上前多管闲事。 汪宝龙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这些人就算对他恨之入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连跟他对视都不敢,他嘴角挂着邪笑,拉着邱小环就要往巷子里去。 邱小环手臂被扯着拽不回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抓着怀里的包裹使劲打他,却丝毫没有减慢他拖行的速度。 突然,汪宝龙感觉自己胳膊肘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然后他发现自己抓着邱小环的那只手臂使不上力气了! 邱小环也发现了这点,趁机从他手中逃了出来。 田蔡从汪宝龙身后冒出来,指尖闪过一抹银光,很快消失不见,端着一张莹白的小脸审视的盯着他,清凌凌的眸子瞬间变得犀利无比,“这位同志,你手里有什么能证明吗,不然信口雌黄,随便说谁是反隔-命都可以了?” 邱小环一见着是她,顿时惊喜得睁大了眼睛,赶忙飞奔到田蔡身后躲着。 田蔡身材娇小,气势却绝对不弱。 汪宝龙原本被人打搅好事的怒火,在看到这张白嫩小脸后瞬间熄灭,眼中划过一抹暗沉的幽光。 是她! 这姑娘他以前就见过,当时就动了歪心思,可他找人盯着很久都没再见着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自己撞上来了。 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果然不愧是自己惦记那么久的,两相对比,邱小环这张脸瞬间没了看头。 旁边的几个狗腿子见状就要冲过来,被汪宝龙抬手拦住了。 他舔了舔唇,“现在是革部门在抓反隔-命,我们可是遵循领导人的最高指示,你现在帮着她逃脱抓捕,是也要当反隔-命吗?” 田蔡眉头微皱,“据我所知,革部门抓人是要有证件的,那你们抓这位女同志时,有出示过吗?” “怕不是根本没有?” 汪宝龙抓了这么多次人,真有证件的情况寥寥无几,一般人只要听说他是革部门的就先吓瘫了,哪还有查看证件的脑子。 没想到居然在这碰上个懂行的。 真是好看又讨人厌的聪明。 女人啊,还是笨点好! 汪宝龙被田蔡说中了,察觉到路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心底有些恼怒,气怒之下想要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臂抓田蔡。 田蔡一闪身躲开了,指尖银光乍现,再汪宝龙手还没来得及抽回去时猛然上前一步抓住这只手臂又扎了一下。 这下子两只手臂都使不上力气了。 倒是邱小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你你你再这样我找公安了!” “找公安?”汪宝龙嗤笑,眼神像毒蛇一样在两人身上打量,“你找啊,你看哪个公安敢来管革部门的事。” 他暗暗动了动酸麻的手臂,就连手指抓握都做不到。 “我汪宝龙在黄县是个什么身份你们也不好好打听打听,还有你,小娘们儿,你刚刚对我胳膊做了什么,赶紧给老子恢复了,不然把你俩一起抓去蹲大狱。” 田蔡听得一阵恶心。 她以前上学时就学过,这部门成立的初衷是好的,可在开始了没几年后就变成了一些人敛财和滥用职权的挡箭牌,很多打着反隔命的大旗排除异己,以至于被压迫的老百姓一提到他们就是臭鱼烂虾,印象极差。 田蔡如刀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滑过,这几人以前恐怕都是黄县的小混混,现在进了革部门,就是再穿得人模狗样也挡不住眼神里的猖狂猥琐。 看他们刚刚对付邱小环那熟练样,怕都不是第一次了!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们坑害过,即使被欺压的是男同志,心里肯定要承受巨大的打击,意志不坚定的没准以后就一蹶不振了, 是个姑娘就更不用说了,看他们猥琐下流的样子,姑娘被抓回去没准会经历什么! 要不是现在形势不适合光天化日下跟他们对着干,田蔡恨不得将这些社会渣滓全都埋在山上当肥料。 看看这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哈喇子都要从嘴角淌下来了。 田蔡垂下眼睑时视线不经意从某些地方滑过,脑中突然晃过一个念头,紧接着就想起一套针法,觉得还挺适合这人的。 那套针法还是她从杨正平手里学的,当时两人只是开玩笑,她一直没机会找人试试。 现在这机会不就来了? 第346章 帮忙 她顿时一扫刚刚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让我给你恢复原样也可以,不过那得把上衣脱了,点按几个位置,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要是直接脱,我可不敢碰你。”田蔡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被汪宝龙嘴里的蹲大狱吓到了,无奈妥协道。 汪宝龙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就说嘛,没有不怕蹲大狱的人,用这话吓唬人,那是一吓唬一个准,他指了指刚刚打算将邱小环拖过去的巷子口,“就去那!” 汪宝龙原本想着叫个小弟过去帮他脱衣服,可他转念一想,这不是还有现成的人选嘛,就让小娘们给脱,想到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指从自己身上划过,某些地方翘起的更厉害了。 于是他哼笑一声,大摇大摆的往前去了。 田蔡从后面看着,这人手臂不能摆动,这摇晃的样子像以前在网络上看过的一个动图。 傻的一逼。 她抬脚就要跟上,转念想到邱小环还在这呢,又回身将人拽着,一起往巷子里去了。 汪宝龙往巷子里走了一段,转过拐角后确定外面看不见了,这才停下脚步,挺了挺胸膛,“来,给老子把衣服脱了!” 那双不大的眼睛里,迸射出淫邪的光。 邱小环紧张的抓了抓田蔡的袖子,田蔡转头看她,悄悄挤了挤眼睛。 邱小环:“……” 不知怎的,瞬间不那么担心了。 田蔡将银针藏在指尖,等欺身上前时突然快速将他的衣服掀起倒扣在脑袋上,然后一拳打向汪宝龙下巴,让正要呼喊的他瞬间憋了回去。 “唔” 不止憋了回去,汪宝龙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更是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邱小环也赶忙冲上前跳起来从后面死死拽住汪宝龙上翻的衣服,恨不得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给田蔡当辅助。 田蔡假装用拳头在他身上胡乱捶打,捶完再趁机用银针动作飞快的在同一位置的穴道扎一下,很快她就将其他几个穴道都折腾了一遍,确定杨正平说的几个穴位都没有遗漏才拉开邱小环,照着他后脖颈一个手刀劈下去。 汪宝龙连个屁都没来得及放就倒在地上。 “呃——” 邱小环没想到田蔡会这么干,“你既然要劈晕他干嘛不等他晕了再扎针?” “这你就不懂了,这个针法比较特殊,必须得在清醒状态下施针,而且——”剩下的话田蔡没说,而且必须得在男人亢奋的时候,这样扎下去效果最佳! 邱小环也没心情问其他的,她小心往巷子外面看了看,见那几人还站在巷口说笑,顿时一脸担忧的退了回来,“外面那几个怎么办?” “我有办法。” 田蔡拨了拨头发,然后一脸焦急的跑了出去,对着他们叽叽咕咕一番,很快就有一个狗腿子被叫了进来。 等人一转进巷子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汪宝龙,他嘴里的惊呼还没发出来,田蔡已经先一步将手刀劈下去了。 狗腿子倒了下去。 最后两人田蔡是一起解决的,她将四人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分别捆住他们的手脚,然后让邱小环去将公安找来。 田蔡出手,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小公安了。 要说田蔡能跟革部门的几个小喽啰对上也不是没有底气的,黄正光的弟弟黄正明就是公安局的局长。 她多少算是救了黄老太太的命,到现在黄老太太吃的药还是田蔡配的,她更是隔三差五要过来扎针。 就不说黄老太太,单说黄正光和黄正明自己,就是她鹿鞭酒的忠实粉丝,几人之间的来往不是一两句就能概括的。 所以田蔡这边说要帮忙,他们怎么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而且这时候的革部门分走了很多公安侧的权利,两边人虽然没到势同水火的地步却也绝对算不上和平。 这次田蔡找到公安局的名目是说他们几个对自己耍流氓,邱小环就是证人,而且看汪宝龙在昏迷中依旧高高翘起的某部位,当时怕不只是想耍流氓那么简单! 黄正明见到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幽光。 他最近正愁怎么能将姓汪的那个混蛋弄下来呢,机会这不就来了? 只要他将汪宝龙抓起来,那个老混蛋肯定要急,免不得要找上门来,到时候条件可就随便自己提了。 于是黄正明一声令下,四人都被五花大绑抓回了公安局。 汪宝龙醒时,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就突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幕。 他猛然翻身坐起来,“臭婊子!居然敢打老子!” 可等他起身了才发现面前的不对劲,自己正跟几个手下被关在一个脏兮兮屋子里,这个屋子四四方方十分逼仄,脏污斑驳的墙面,上面一块块暗黑色印记,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有点像混合着腥臭的尿骚味。 靠墙的地方搭着一张床,说是床实际就是两块木板,上面根本没有褥子,只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被子。 汪宝龙有点懵,可周围静悄悄的,远处仿佛传来鞭子抽打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间或伴随着一两声闷哼。 他想往外看,却发现这屋子四面围墙,只有那扇门上开了个小窗户。 难怪屋里的光线这样昏暗。 汪宝龙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手下,动了动身子,除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外没有任何不适,就连手臂都已经恢复原样。 只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小兄弟仿佛格外兴奋,这里也没个女人让他发泄,只能略显别扭的走着。 汪宝龙走到门前,对着房间门就是哐哐哐三脚,“有没有人?” “是谁把老子抓这来的,是不是活腻歪了?” “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子是干嘛的,还敢把我抓来?” 第347章 解决烦恼 等汪宝龙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明明他还没对那两个女人做什么,是她们将自己打了一顿,还把他砍晕了,现在居然跑来公安局告自己耍流氓! “我要申诉!我是革部门的汪宝龙,这些都是我的同事,我们是在接到群众举报后对两位疑似反隔-命的女特物实行抓捕,但是两位女特物负隅顽抗,我是在特殊情况下采用的特殊抓捕办法,并不存在耍流氓行为!” “这一点我的其他同事可以作证!” “这——” 那个年轻的公安一脸为难,“可女同志说自己不是特物,只是来支援建设的知青,任凭组织调查,今天人家是到县里来是寄包裹的。” “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女同志也能互相作证,还有周围不少群众,都能证明你们有耍流氓行为。” 汪宝龙听完立即沉了脸,“你们现在是相信两个疑似特物的人也不相信自己的革命同志了对?我要将这件事如实上报,公安局现在是在怀疑我们革部门的革命信念,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咱们批评大会上见!” 汪宝龙仗着自己有个好爹,非说自己一行人只是来带邱小环两人回去问话,并没有做什么违背妇女意愿的事。 反而是这两个女人,拒不配合还把自己拖到巷子里一顿打。 他一个男人不好跟女人动手,只左闪右避,反倒受了不轻的伤。 “我两只胳膊都被那女人扎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就不好使了,根本抬不起来,你们可以来人检查一下,我都动不了了还怎么对她耍流氓?” 汪宝龙还在那继续叫嚷着。 最先说话的那位小公安疑惑道,“你的手臂不能动了,那你现在抬着的是什么?” 几人都朝着汪宝龙看去,然后不说话了。 汪宝龙刚刚为了表示自己手臂受伤了,将两只胳膊都举到了胸前,表达的时候情绪比较激动,手还不自觉的甩了甩。 他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汪哥,你胳膊能动了!” “真的哥,你胳膊好了!” …… 小公安听见这几句话眼底划过一抹讥讽,狗腿子不愧是狗腿子,还挺能捧场的。 汪宝龙试探的抬了抬胳膊,除了刚动时候有点酸涩,却是真的可以动了。 可他也是这时候才感觉到身上其他被打的地方依旧火辣辣的疼,看来自己胳膊突然不能动了果真是那个臭娘们干的。 现在他们几个在公安局,形势比人强,汪宝龙暂时还不想跟公安撕破脸,至少也要等他出去以后。 “我现在全身是伤,你可以找人来检查,她们刚刚还将我套头打了一顿,我身上肯定有不少印,只要这些印在就能证明我说的对不对!” 到时候也能证明究竟是谁在说谎,如果印记在就证明那两个娘们说谎,那他们是不是反隔-命就不是自己几句话能说清的了,必须带他们到革部门慢慢查。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再有意见。 几个公安对视一眼,最终决定听取他的意见,不过他们并没将人带出去,反倒将黄正明请来了。 汪宝龙一看见黄正明就叫嚷开了,“黄二叔,你跟我爸也认识,就凭你对我的了解,你看我是能对女同志耍流氓的人吗?” 黄正明装作很无奈的道,“宝龙啊,二叔也想替你说话,可公安局这么多人,也不是二叔一人就能说了算的,咱们做事总要讲究证据的你说对不对?” 汪宝龙听黄正明说要证据,眼底划过一抹喜意,证据他这有啊,他撩开衣服,想让黄正明看看他身上的伤痕,毕竟刚刚她们往他身上打过不少拳,那娘们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他感觉肋骨都要被打折了,就以现在的疼痛程度,肯定已经青紫一片了。 但他掀起衣服后周围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汪宝龙下意识低头一看,这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还是这间屋子光线太昏暗让他视力出现了问题。 明明身上被打了好几拳,到现在还疼得不行,怎么就一点印记都没有呢? 汪宝龙不信邪,他朝着疼痛最剧烈的小腹摸去,顿时“嗷”一下叫出声来。 真能演,几个公安看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同样的信息。 黄正明大概是唯一相信汪宝龙被田蔡打了的人,有那样高超技术的大夫,想要不留痕迹的将人打一顿,简直是不能更简单的事,他视线划过面前人的下半身,嘴角抽了抽。 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这不是那姑娘搞的鬼。 “宝龙啊,不是黄叔不相信你,你看你现在的情况让人怎么相信呢,你说自己胳膊动不了实际你能动;你说自己一身伤都是人家两个女同志打的,实际你一点伤都没有;你再看看你那玩意,也不知道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在这里就咱们一群老爷们,你说说你还能这样,可让我怎么相信你没耍流氓!” 黄正明一脸为难的说道。 “黄叔我没有,我这是身体有毛病,它一直是站着的,不信你再看一会儿,它一直这个状态——” 话音刚落,一直雄赳赳气昂昂的某物软了下来。 这会儿周围人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 田蔡在公安局待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带着邱小环离开。 邱小环走到门口还满脸恍惚,两人这么就出来了? “蔡蔡,那人出来以后会不会报复,到时候他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放心,他没机会报复了,”田蔡安慰了邱小环一句,不能看到这针发挥作用是什么效果还有点可惜,“至于以后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力不从心,应该都不会再骚扰你了。” 汪宝龙身上的疼痛过几天就会彻底消失,完全留不下一丝痕迹。 至于田蔡另外赠送的一套针法,是杨家祖上传下来的秘法,被施针的人一开始金枪不倒,等过了四个小时以后,那方面就基本不用想了,就算是想,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汪宝龙以后就会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说他本就早泄,田蔡估摸他平时大小算是个一夜七次郎,就是每次半分钟不到就能结束。 以后就好了,再也不会有这种烦恼。 第348章 抽搐 而且他即使去了医院也检查不出来原因。 杨家这套针法妙就妙在最开始的金枪不倒上,汪宝龙要是这个时间段没被抓到公安局去,肯定要找个女人好好快活一番,到时经过四个小时的折腾再疲软下去,只会让他以为自己是累着了。 这套针法并非不可逆的,但在黄县这个地界,大概只有杨正平能解开了。 其他大夫只会以为他一次累狠了,导致男性功能出现了问题,资深的老中医可能会发现异常,可不会杨家的独门解法,想解也解不开。 至于革部门会不会来找田蔡的麻烦就更不用说了,她身份在这,身后还有各个军区做后盾,至少反隔-命这事跟她怎么都扯不上关系。 而且革部门并不是真的无所顾忌,这时候外面并不安定,还指望解放军去保家卫国,革部门如果真将人家惹急眼了,几个军区联合起来,足够让他们喝一壶。 所以为了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汪宝龙的父亲这个哑巴亏就得吃下。 再说这也不是哑巴亏,确实是汪宝龙先招惹人家的。 田蔡这一个小时在公安局也不是什么都没干的,有黄正明亲自作证,说她的医术多么多么厉害,那帮公安都围着她让她帮着把脉,邱小环当时在旁边都看呆了。 有些轻症田蔡都直接扎针,小病几针下去就有明显改善,之后还给顺便写个方子,也给指了地方,药材在收购站就能买到,煎药方法也都给讲了,简直是方便又快捷,足不出户把病看。 本来他们一开始也是持怀疑态度的,可田蔡把脉把得准啊,将几人的症状一一说出来,甚至一些比较隐私的还会单独告诉当事人,不由得人不信服。 等到田蔡给总是头疼的老方扎完针,这老小子难得舒展了眉头,对着田蔡上来就是一顿猛夸。 所以田蔡开出来的药方,几人如获至宝的收了起来,约好了三三两两下班后要往收购站去买药。 甚至没被田蔡扎针的,还觉得有点可惜。 几个退伍转到公安局的老兵,看着田蔡这一手针灸技术,再想想汪宝龙说的话,没准那小子并没说谎。 这小丫头或许真将人打了。 只是革部门那些个疯狗他们也看不顺眼很久了,自家人或多或少都有被他们折腾过的,现在有人替自己报了仇,他们是脑瓜子有病才去拆穿,只恨不得田蔡将人收拾的更狠一些才好。 还有黄正明,既然敢在他们面前说这小丫头医术好,怕是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故意找由头收拾老汪家。 等两人离开公安局时,几个刚刚看病的公安还依依不舍的,非常想问能不能也找田蔡帮着看看家里人。 —————— 接下来两人一起去了邮局,一个取包裹一个寄包裹,邱小环还跟邮局的工作人员要了几张信纸,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快速写在信里,让他爸帮着想想办法,看看这边有没有能说上话的,千万不要给田蔡惹来麻烦。 这姑娘要是因为救了自己被汪宝龙那样的人盯上,真要是出点意外,她以后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田蔡丝毫没受影响,她的镇定渐渐感染了邱小环,两人在国营饭店吃完饭才一起回去。 邱小环提心吊胆了好些天,一直没什么事发生。 这天田蔡正在后院整理菜地,就听到篱笆外传来汽车的声音,这声音都不用想,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 “小田,长明出事了!” 于师长声音再是沉着冷静,田蔡也从里面听出了焦急,那是来自父亲的担忧与焦灼。 于师长说的长明是他的小儿子,同样也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 田蔡也是跟于师长熟悉后才知道,于老大和老二都是他收养的战友家孩子。 “怎么回事?” 于长明在执行任务过程中遭到敌军暗算,被涂抹了特殊毒素的短弩射中,当时就昏迷了。 战友立即将他送往医院,可他症状来得特别快,没多会儿就开始浑身抽搐,还伴随着大便失禁,而且拉出来的都是水状。 症状像是癫痫。 军医院的老大夫出手,很快就控制住了情况,最起码癫痫症状得到了及时控制。 也不是说就不抽了,只是每次抽搐间隔的时间从一小时到了六小时。 然而还没等大家伙松口气,他随即显现出了其他症状。 首先是昏迷,体温也从最开始的忽高忽低变成持续低温。 一开始军医院的付大夫还以为这是身体在受到毒素侵害后进行的自我保护,甚至庆幸这样就有时间慢慢寻找治疗方法了。 可事与愿违,没出两天,监测于长明身体特征的仪器发出报警,经过检查发现他身体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器官衰竭。 付大夫这才慌了,赶忙联系了西南军区的军医院,亲自将病人送了过去,杨清文看了付大夫的治疗方法后,修改了几个药方,但对于长明的病情并没有太大作用。 杨清文是个年纪再大也愿意不耻下问的老大夫,他联系了自己的几个朋友,向他们询问类似情况,并将一个已经隐世不出的老家伙弄来了。 谭家也是个不输杨家的存在,只是谭家一直以来的家训都是低调,坚决不许后辈将药铺做大,让他们将精力用在精进医术上,坚信好的医术一旦沾了市侩就再难寸进。 谭文德是这一代谭家家主,早在建国后没多久他就发现形势不好,于是将祖宅一卖,领着后辈找了个相对安稳的地方藏起来。 这次谭文德也是对没见过的病症好奇,而且局势已经相对平稳了一些,尤其这边还有杨清文在,谭文德老先生也在考虑后辈的去留问题,一身的医术窝在小地方,见到的病人病例有限,很难继续进步。 如果杨清文这确实不错,他不介意派几个家中的优秀子弟过来积累经验。 等人一到,两个数年没见的老朋友也没空叙旧,赶忙开始研究怎么治疗于长明的病症。 简而言之,对于他的情况,杨清文已经束手无策了。 如果时间充足,他倒是不介意慢慢研究,可现在于长明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没准哪天命就保不住了。 第349章 我去找她 杨清文就这种没见过的病症和几个经验丰富的军医大夫商讨了半天,将觉得有效的治疗方法都列出来,分析用药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探讨良久都没有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治疗办法。 别说是万无一失,就是能将这种毒素对身体的损害降低都很难,一群人一筹莫展。 邓师长准备将于长明的情况如实告知于师长,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这孩子恐怕情况不太妙。 这天谭文德的二儿子谭威来了,他冲进了杨清文的办公室。 “以于长明现在的情况,他连半个月都撑不住,”谭威开门见山,直接点出了现在病人的实际情况,“反正你们也没有解毒方法,不如将人交给我,我试试以毒攻毒,没准还能挣回来一线生机,不然半个月以后他一样是死!” 杨清文还没说话,谭文德从外面冲了进来,劈头给了自家儿子一巴掌,怒喝到,“我看你是疯了,天天在家研究那些个毒物不算,现在跟我到军医院还想着用那些东西做实验,我谭家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逆子,你简直要气死我!” 谭威被打偏过头,沉默着不说话。 没错,谭威喜欢研究毒,任何有毒的动植物甚至金属矿石他都喜欢,从它们当中提取了毒物后进行二次混合,多种毒素混合在一起,而谭威致力于将混合毒素运用到病人的治疗过程中,并且他给很多病人开的药方都含有毒素。 其中的某一部分,确实取到了非常不错的效果,但大多数并不尽如人意。 谭文德一开始并没发现谭威的问题,他觉得毒素既然来源于动植物、矿石等,跟普通的中药一样,理论上用法也应该差不多,中草药都有相克的呢别说有毒的植物了,只要使用得当就不是问题。 这种研究毒素的行为并没问题,可有问题的是谭威这个人。 他经过几次失败后变本加厉,总觉得自己没研究出什么成果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试验对象,一开始拿家畜做试验谭文德没反对,后来他居然想用人来做试验。 被谭文德严厉阻止后,谭威不得不停手,但停手不代表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也只是在酝酿着更万无一失的方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小地方憋久了,谭威越发阴沉偏执、目中无人。 谭文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没什么办法。 这次也是听杨清文说病人疑似中毒,这才叫了谭威,一方面是想着老二在毒这方面的造诣比自己深,说不定能分析毒素的成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就是带他出来见见人,也许见得人多了,想法就没那么偏激了。 谭威到这见到病床上的于长明,当天就取了血回去研究,可他没想到这人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多次试图拿病人试验自己还没成功的药方! 那个药方谭文德看过了,且不说其他的,里面居然有南天竹和箭毒木,这两样都是剧毒! 谁也不知道这两种毒素进入于长明的身体后会不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还是真的会如同谭威说的那样,跟他体内的毒素形成对立,从而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他和谭文德仔细研究了药材配伍后一致认为风险太大,有很严重的副作用,对病人已经衰败的脏器会形成更大伤害,而且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 不得不承认谭威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解毒的大概方向是没错的,或许药方经过数十次改良后确实能变成这种毒素的克星,可现在这残缺版的药方无疑是有很大风险的,而病人没有义务也不能去承担这个风险。 现在于长明不光是一名优秀的解放军,也是他们见过这种毒素的唯一患者,杨清文虽说很想攻克这种毒素,却更将病人的身体放在第一位,不然毒素攻克了有什么用。 而谭威恰恰相反,他觉得医学的研究少不了做出一些牺牲,而于长明就被他当成了牺牲品。 于长明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根本经不起任何一点风险,如果真按照谭威的药方吃下去,能撑下去的概率极低。 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杨清文和谭文德一样,都不肯将这种情况下的于长明交到谭威手上,明明已经快要不行了还要成为试验品,要知道按照谭威的方子吃下的就是另一份剧毒,身体成了战场,两份毒素在身体里你死我活的厮杀,到最后不能分出胜负倒还好。 靠着那份微弱的平衡没准能给于长明带来一线生机,可要是哪一方把另一方打败了,或者两方融合成一种新的毒素,那结局就说不定了。 毕竟人体这么神奇,谁也不能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异。 当然谭威也不是非要接手于长明的治疗,只是有这么个光明正大的药人供他使用,还有一身没人见过的毒,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挑战,这激起了他的兴趣。 于师长接到邓伟民的电话后,饶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兵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老于,老于你在听吗?” “老于?” 于师长定了定神,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呼喊声想要说点什么,嗓子却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发不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 “听着呢!你继续说。” 邓伟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心情,当初他家老大战死边疆,他也差点没挺过去。 “老于,你看看田大夫能不能过来一趟,跟着杨清文一起研究研究,那丫头奇思妙想多,没准就能有什么办法了呢!” “好,我去找她。” …… 等田蔡赶到云省,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 她刚从飞机上下来,还没等站稳就被人送到了战地医院。 这时候于长明的情况愈加不好了。 他冷硬的脸上带着氧气罩,光裸的上半身还贴着各种仪器,到现在依旧持续昏迷。 路上田蔡已经将他的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却还是被于长明的状态惊住了。 如果不是旁边的仪器上显示他心脏还有微弱的跳动,田蔡怕是以为这里躺的是一具死尸。 第350章 验毒 于长明情况越来越不好,杨清文和谭文德不放心,经常轮流过来看他。 光看也没什么用,他们还是研究不出解毒方法。 田蔡身上穿着刚刚小护士递给她的白大褂,面色沉凝的站在病床前,翻看杨清文递给她的最新检查结果。 于长明的心跳十分微弱,要不是有仪器检测,怕是将耳朵贴上去都不一定能感觉到。 还有这异于常人的低温。 田蔡自己上前检查了于长明的呼吸和脉搏,翻看了他的眼皮后又在他身上点按了几下。 按下后皮肤微微凹陷,将手指抬起后皮肤表面上会出现一个浅浅的小坑,小坑底部发青,并且不会很快回弹,要过一会儿青色才会慢慢退去,皮肤重新恢复原样。 她在不同部位反复试探了几次,发现只有在前胸和腰腹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其他地方暂时没有。 田蔡将于长明的手臂抬起来,做了几个弯折的动作,发现他关节僵硬,弯折时需要费很大力气。 田蔡从未见过这种病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现在已经能确定这毒素里含有乌头和蓖麻的成分,剩下的我们暂时没有头绪,小田啊,你说咱们还能把他救回来吗?”杨清文突然说道。 这话说得有些心酸,还夹杂着自责,自责不能将这么个年轻的生命救回来。 这么多年他见过的生老病死数不胜数,在战地医院更是如此,前一天还年轻鲜活的生命,明明出发之前笑着挥手,第二天已经了无声息的躺在那里,甚至有一些直接倒在战场上再也见不到了。 杨清文拼尽全力去救每一个人,他这辈子救死扶伤无数,但面对每一条年轻生命的离开依旧感到难过。 他们都是父亲、儿子,为了保住家人平静的生活,义无反顾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挥洒一腔热血,最终埋骨他乡。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于长明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甚至开始想,要不就将人交给谭威,虽说他那个药方还是有缺陷的,但万一呢? 万一成功了呢? 这条年轻的生命是不是就能留住了? 可是每当他有这个想法,谭威的态度又在提醒他,这人心肠冷硬为人偏执,他只关心自己的试验成果,根本不在意病人的死活。 田蔡没回答杨清文的问题,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人,陷入了沉默。 这次田蔡没有选择住在医院宿舍里,而是让邓师长单独拨给她一个帐篷,来之前,她还带了两本医书,之前学习与毒草相关部分时都是读过背过,并没深入去研究,现在都要重新翻找出来尽量吃透。 按照刚才她给于长明检查的结果来看,最多还能坚持十天,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缓解他症状的办法,即使不能一下子治好,也要将这个时间延长一些。 别看她有露水在,那也得先找到对症的药草,到时候加入露水增加药效,将副作用降到最低。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直接喝露水没用。 田蔡翻看了会儿医书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端来盆冷水洗脸,努力让自己精神一点,拿起医书继续钻研起来。 经过几天的研究,解毒方面她暂时毫无头绪,但也算摸索出一套针法,杨清文和谭文德看过后觉得过于大胆,经过一番研究,更改了田蔡几处下针深度让其略微保守一些。 这针法是压制毒素的,现在找不到解毒办法,只能暂时将毒素压制住,以免它继续蔓延。 于长明的身体各部分器官已经开始衰败,如果让毒素继续发展下去,即使有一天真的解开了,他顶着这样的内脏也活不了多久。 于是田蔡当天就到病房里给于长明扎了一次针。 杨清文和谭文德都在旁边看着,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两人也能帮把手。 等时间到了,将针都拔掉,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田蔡心里不是没有挫败的,这是她行医以来甚少遇到的难题,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就不信攻克不了。 田蔡三人商议后将针法又改动了几个地方,将原本算是稳妥的下针方法改回最初的大胆。 再次行针后,一直贴在于长明身上的仪器终于有了变化,心跳比之前略强了一些。 “有效果,真的有效果!” 杨清文看到屏幕上的数值后,激动的叫道。 谭文德也满意的笑了,目光赞叹的看了眼田蔡,这姑娘是真不错,行事大胆又有章法,稳妥不冒进,是个学医的好苗子,难怪杨清文对她赞誉有加。 田蔡把脉后确定针法有用,呼出一口气,嘴角也扯出抹笑容,心道,这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进步。 谭威看见了几人高兴的样子,没忍住泼了盆冷水,“有效果又能怎么样,不过是晚死几天,还不一样是死!” 几人嘴角的笑容僵住了,谭文德更是恨不得将他嘴缝上,心中再一次后悔,他为什么要将老二带过来。 田蔡没理会这人的冷言冷语,确定针法有用后继续研究解毒,她已经分析出于长明血液中提取的毒素都是由哪几种成分构成了,除了杨清文他们已知的乌头和蓖麻,田蔡还验出了毒蕈,就是毒蘑菇,但是毒蕈种类高达几百种,暂时她还不知道用的究竟是哪种。 不过田蔡也不是毫无目标,据她试验的结果,应该是含有毒蝇碱的毒蘑菇。 毒蝇碱是一种神经类毒素,症状轻微的会出现发热、流涎、心跳减慢、血压降低、呼吸急促等症状,而严重的则会抽搐、昏迷或木僵,如果一直得不到治疗,最终会因呼吸抑制而死亡。 这跟于长明身上的很多症状都能对上。 除了这三种以外,还有一种她怎么都验不出的,让田蔡十分头秃。 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赶紧将毒解了去,不然扎再多的针也解决不了问题。 田蔡正加班加点研究于长明身体里毒素的时候,远在黄县的汪宝龙也被自家父亲从公安局带了出来。 第351章 软趴趴 经过了几天的讨价还价,汪国庆总算是将儿子汪宝龙捞出来了,连带着还有他的那几个狗腿子。 虽然只在公安局里待了几天,汪宝龙在里面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是自打他爸当了革部门的领导后他头一次受这种委屈,加上身上看不出但是持续性的隐隐作痛,他这几天过得很是难熬。 好不容易从公安局出来了,汪宝龙第一时间就想去找那两个娘们报复回来。 他回家换了身衣服就要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被汪国庆叫住了。 “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汪宝龙眼里划过一抹阴狠,他要让那两个女人好看,自打他爸当了革部门的领导,他还没吃过这么大亏。 “去找那两个骚娘们,以为把老子送到公安局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跟谁说话呢,一口一个老子的,你是谁老子?”汪国庆烦躁的将衬衫领口解开,外衣脱掉往椅子上一扔,指着汪宝龙怒道,“你这几天就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哪都不能去,省得又给老子惹事!” “我不管!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给我咽!” 父子两个在客厅里僵持不下,这时屋里走出个妇人。 妇人名叫金花,是汪国庆去年新娶的第二任妻子,比他整整小了十五岁,身材丰满面容白皙,有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睛,看人时候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天生带着一股媚态。 这几年像金花这样的长相很容易让人觉得作风有问题,但大多男人表面上不说,实际很吃这一款,她平时都将头发正儿八经的盘起来,生怕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够端庄,刚刚应该是在屋里梳头发,难得披散着,听见父子俩的争吵声这才出来。 金花脚步轻柔,身形曼妙,知道两人因为公安局的事闹了起来,与汪宝龙交换个眼神后,缓步走到汪国庆身边靠着他坐下,软语劝道,“哎呀,小龙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件事也不怪他,他这都是被那两个女的暗算了,谁能知道咱们这小地方还能有个军医,他也不想让你跟军方对上的!” “哼!” 汪国庆见娇妻长发披肩,显得愈加柔情似水,感受着靠在身上的温软身子,心里的火气这才消了下去。 “这次的事让我不得不在老黄面前低头,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光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金花朝着门口的汪宝龙使了个眼色,“宝龙还小呢,咱们慢慢教,谁年轻时候还没犯过错啊,他都知道错了下次改了就行!” 汪宝龙接收到金花的眼色,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房间,一进屋就“哐”一声将门摔上了。 “这小兔崽子!” “哎呀,小兔崽子还不是随了你,虎父无犬子嘛!” 汪国庆在娇妻的软声劝慰下总算是消了火,见时间差不多了嘱咐她在家看着汪宝龙不让他出去,这才重新穿好外衣上班去了。 妇人将他送到门口,等人走后伸出细嫩白皙的手撩了下头发,又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风情万种的转回屋里。 进了门她脚步未停直接朝着汪宝龙的房间去了,到门口才伸出白嫩的手指在门上扣了两下,声音黏腻道,“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落入一个火热的胸膛。 “小妈,我爸这才刚走呢,你就这么按耐不住了?” “哎呀你快放开我,你手这是往哪摸呢,我可是你小妈!” 金花嘴上说着推拒的话,脸上也挂着不情愿,可那双手却很是诚实的抚摸上了汪宝龙的前胸,眼神仿佛有钩子一样,勾得他神魂颠倒。 将欲拒还迎表现了个彻彻底底。 金花嫁给快能当她爹的汪国庆怎么可能是因为爱情,还不是看中了汪家的权势,汪家人口少,汪宝龙没定性还比她小了好几岁,思来想去,金花只能选择汪国庆。 她年轻,长得又漂亮,某些方面放得开,而且对着丈夫温柔似水,汪国庆对她很是满意。 金花并不满意这样的生活,汪国庆已经四十多岁了,但金花才二十多,她知事早,懂得怎么取悦男人,但汪国庆的身体素质每次都让她无法尽兴,而汪宝龙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一来二去两人就搞在一起了。 汪宝龙称呼她小妈。 也是这种称呼让汪国庆想不到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让他绿油油的事。 这会儿卧室门一关上,两人直接在门口热情似火起来。 汪宝龙打横将金花抱起来扔到床上,一下子扑了上去。 金花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眼神迷离的看向身上的继子,嘴里还象征性的拒绝着,“啊……不要啊,快放开我,我可是你继母呢——快放开我,我是你的长辈——” 汪宝龙被金花这样子勾得不行,只觉得浑身燥热,今天不大战三百回合不算完的那种。 可等他将金花的裤子脱掉打算提枪就上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满腔欲火,可小兄弟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还是软趴趴的,该有的反应一点都没有。 他不信邪,伸手往下摸了摸,顿时一惊。 真的是彻底软趴趴,一点点硬度都没有的那种软,好像头和身体分开了,满腔的欲火并没传到它该去的地方。 金花这时候还没发现异常,她微张的红唇往汪宝龙耳边凑去,呼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在他颈侧。 嘴里还发出“哼哼嗯嗯”的声音。 销魂得不行。 汪宝龙不信邪,觉得可能是自己情绪还没到位,肯定是心里想了但是身体上感觉还没来,于是继续低头啃-咬金花的脖颈和前胸。 又过了十多分钟,金花已经软成了一滩水,任凭汪宝龙为所欲为。 胸=前大片的白皙肌肤露出来,看的汪宝龙双目赤红,粗喘如牛,恨不得将眼前遮挡视线的衣服都撕了。 但是!! 他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让他彻底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汪宝龙低头看着下身,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他身体该不会出问题了? 想着要在金花面前丢这么大脸,汪宝龙恨不得将牙都咬碎了。 第353章 丧气 这会儿金花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只是她和汪宝龙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心下失望,嘴上却得安慰他。 “你肯定是这几天在公安局没休息好,等你好好睡一觉身体恢复了——” 剩下的话不用说,两人都心领神会。 说完,金花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丢下床上僵硬的汪宝龙,摇曳生姿的开门出去了。 汪宝龙咬着牙,确定金花脸上没露出诸如瞧不起之类的情绪,心里稍稍舒服了点,想着这个女人果然懂事。 金花关上门,这才露出脸上的嘲讽,什么玩意,父子俩没一个中用的,都是蜡枪头! 等人走了,汪宝龙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后起身去洗了个冷水澡。 心里的燥热已经降下去了些。 奇了怪了,明明燥得不行,脑子里也全都是那事儿,怎么到真章时候就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关键的是这事还让金花看了笑话! 难不成真像金花说的那样,是这几天在公安局没休息好? 想到公安局简陋的环境,邦邦硬的床板,汪宝龙觉得不无可能。 于是他稍稍放下悬着的心,决定等睡醒了再找金花试试,到时提前喝点鹿鞭酒,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哭爹喊娘! —————— 田蔡这几天一直在研究于长明身上的毒素。 因为需要化验他体内的毒素成分,几个大夫要从他身上不停的抽血,几乎每天都得抽一管。 这些天下来,看着于长明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她心头沉甸甸的,喉头哽得难受。 这个原本身体强壮的小伙子,应该在战场上挥洒汗水,而不是死气沉沉的躺在这,脸色苍白,任人摆布。 这一幕也让田蔡更加坚定了攻克毒素的决心! 好在田蔡的努力没有白费,在经过二十多天的研究后,她总算是找到了最后两种毒素的出处。 含有毒蝇碱的是被称作白霜杯伞的一种蘑菇,这种蘑菇夏秋季在云省的树林里成群或成丛生长,全株有毒,毒性很强。 另外一种毒素田蔡也是试验了很久才得出结论,还是受到谭睿的启发才想到的,有毒的并不一定只有动物和植物,还有一些矿物质,这第四种毒素就来自雌黄。 雌黄包含有矿物和药物两种形态,它的药物形态又名砒黄,为硫化物类矿物雌黄的矿石,块状或粒状集合体,呈不规则块状,是古代炼制外丹常用的矿物原料,同样也是一味中药,在不少药方中都能见到。 矿物形态是一种单斜晶系矿石,主要成分是三硫化二砷,有剧毒。 而于长明身上使用的,就是矿物形态的雌黄,经过处理后变成矿粉。 田蔡猜测制毒的人是将几种毒素按比例混合,她对解法还没有多少头绪,只能一点点尝试。 她还给自己找了个帮手,那就是谭威。 谭威的偏执和视人命如草芥在杨清文和谭文德眼里,简直是罪不可恕,但田蔡跟他接触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人好像更多的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只会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表露出来。 比如几个朋友抢一个东西,大家心里明明都很想要,但大多数人都会互相谦让一下,因为毕竟是朋友嘛,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要谦让一下。 而谭威就属于那个直接将想法说出来的人,是非常直接的说出来,而且他对别人假惺惺的做法嗤之以鼻。 用于长明做试验这件事,田蔡觉得是每一个大夫都有过的想法,只是大家说的更加冠冕堂皇一些。 现在他们又何尝不是在拿他做试验? 只不过他们要更详细的分析毒素的成分,等相对比较有把握时再试药,这种反复的分析也是为了增加成功率,找出更加对症的那种。 十几次试验下来,田蔡依然没找到解决办法,她不由得灰心丧气。 一帆风顺的人突然经历失败,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也就是在她最丧气的那段时间接到了杨正平的电话,说她将疗养院扔下就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过来, 军部的人知道她没在,最近都没往那边送人,他和孟凡美实在待得无聊,就背着药箱在前进公社下的几个大队转悠,给那些山旮旯里的大队看病,就连药费也只收取一点点,扎针就完全不收钱了。 但是让杨正平比较受挫的是,他们都说自己没有田蔡扎得好,这点他肯定不会说给田蔡听的。 又说起自打她走了咪咪每天都会下山来看,杨正平以为它只来疗养院,有一次意外发现咪咪都是先从田蔡家出去之后再来疗养院,两边都见不到人才会重新带着猫猫回山上。 田蔡听得心头酸软一片,要说靠山村什么最让她难以割舍,大概就是那个小家伙了。 挂了电话,想到家里还在等着她的两只大猫,田蔡又给自己加油打气,继续埋头研究。 经过数十天的废寝忘食,田蔡和谭威总算是配出了一个在两人看来都满意的药方子。 这一松懈,两人才发现早已腹中空空,手脚发软没有力气。 “咱们这是多久没吃饭了?”田蔡抬腕看了看表,现在是四点四十。 她扒开帐篷的一角往外看了看,应该是下午,那今天吃没吃早饭来着? “你去配药,我要先睡会儿!”谭威一边催促田蔡,一边自顾自拽了两个凳子过来,在上面合衣躺下。 田蔡虽然饿,但药方既然已经配出来了,不给于长明赶紧用上她怎么都不踏实,于是用旁边水盆里的凉水随便洗了把脸,就拿着药方去找杨清文了。 杨清文和谭文德正在于长明的病房,刚进行了一次针灸。 杨清文的脸色并不好,“老谭啊,病人怕是……撑不久了!” 谭文德叹了口气,只沉痛的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针灸的频次已经越来越高,而且就在前几天,于长明的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差点人就直接没了,还是四人通宵达旦奋战了一个晚上,才勉强将人救了回来。 现在于长明的面色已经从原来的苍白变成了灰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 当时把田蔡找来就是想搏一搏最后的希望,现在看来,唉! 第354章 你来动手 两人不是不失望的,还以为这姑娘能像之前一样,很快就找到解毒办法。 等田蔡拿着药方风风火火赶过来,就看到两个老头正对着病床叹息。 她心里一咯噔。 莫不是已经晚了? “杨、杨大夫——” 两个老头一听见田蔡的声音瞬间回头,这姑娘最近都没出过帐篷,这时候过来,难道—— 田蔡蒙了,迟疑道,“药方我们试验出了一个,现在还有用吗?” “怎么会没用了,快拿来我看看!”杨清文以完全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飞奔过来,一把将田蔡手中的纸张抢走,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凑在一起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讨论着。 经过两人的反复研究,觉得这个药方可以一试。 田蔡也是趁两人研究药方时候去病床前查看了于长明的情况,这人还吊着一口气。 谭威之前提出用南天竹和箭毒木入药以毒攻毒,田蔡在仔细研究过这两样药材后反倒觉得可以用南天竹,只不过用量要比谭威药方中的少得多。 但是箭毒木她并不主张使用,这东西毒性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控制不住。 箭毒木这种东西,即使是在后世也没有对症的解毒方法,中毒还是用血液透析的方式治疗,现在于长明情况紧急,一丁点风险田蔡都不敢冒。 只是这药方虽然是他们根据于长明血液中的毒素化验得来的,具体效果怎么样还没人知道。 “就用这个了!” 杨清文和谭文德讨论过后,一致认为这方子还算对症,而且里面的君臣配比十分得宜,并没有需要他们两个老家伙帮着完善的。 而且有毒的几种药材在经过其他几味中和后,毒性几近于无。 于是正式开始熬药。 这副汤药是田蔡亲自熬制的,跟上次一样,她在向砂锅中添水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将露水加了进去,等药熬出来,是杨清文亲自喂于长明喝下去的。 于长明已经彻底没了意识,汤药无法吞咽,还是找护士插管直接灌进去的。 等药进入于长明胃里,几人估算了时间,过了大约半小时,谭文德亲自上阵为其扎针,促进药效的发挥,让其在最快速度内发挥作用,同时激发身体潜能,增强他的恢复能力。 这是谭家独门针法,田蔡在旁边看着,觉得这手法很是奇特,有一些穴位她从来没扎过,看的云里雾里,不过田蔡记忆力好,将行针方法整个记在脑子里了,下针的大概深度也勉强能猜到,回去可以记下来慢慢研究。 于长明浑身赤裸,只在关键部位有块遮羞布,那还是两位老大夫看在田蔡是个女同志的份上友情盖住的。 谭文德一针一针扎上去,很快就将于长明身上扎满了,真的是扎满了,浑身银光闪闪,让人不敢靠近。 这针法好像十分费力,还没等针全部扎完,谭文德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身体晃了晃,田蔡赶忙上前将人扶住,“谭老爷子——” 谭文德缓过这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摆了摆手,“我不行了,剩下的穴位我说,你来动手。” “好。” 田蔡临危受命,她将谭文德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才站在谭文德刚刚站的位置,手里拿着根锃亮的银针,那白皙柔嫩的手指没有丝毫颤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稳。 谭文德暗暗点头,张口报出下一个穴位。 “百会穴,向前平刺一寸,施捻转补法。” “双侧内关,直刺一寸,施提插补法。” “足三里,直刺15寸,施捻转提插相结合的补法。” …… 田蔡实在找不到的穴位,谭文德会伸手指过去,两人这般配合着,很快就扎完了。 “好了,过二十分钟拔针,还记得我扎针的顺序吗?” 谭文德以前还不服老,现在真是不服不行了,前些年还能将这套针法完完全全的使出来,现在才扎了一半就已经不行了。 “记得。” “那就按照我扎的顺序拔针。” 其实这点上也是谭文德在考验田蔡,于长明身上共扎了108根针,能一次就记得108根银针顺序的,他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就连被称作谭家第一人的大哥,也是看了三遍后才记住的。 看田蔡好不谦虚的说能记住,谭文德嘴上没说,心底划过一丝失望。 很快,二十分钟过去了,该拔针了。 田蔡微微弯下腰,莹白的小脸上满是郑重。 她纤细的手指第一个落在了檀中穴的银针上,然后合谷、太阴、完骨…… 等到银针拔掉三分之一,谭文德收起了失望,看她的眼神郑重了不少,看来这小姑娘真有两下子。 银针拔掉二分之一,谭文德眼里藏不住的惊讶。 银针拔掉三分之二,谭文德眼里的惊讶已经转变成震惊。 等银针全都拔掉,他眼里只剩下麻木,这是谁家的妖孽跑出来了? 当年他大哥只用了三次就将全部针法记住,这件事他爹吹嘘了几十年,如果他知道这小姑娘一次就记住了,怕是得从坟墓里蹦出来。 “丫头啊,你以前真没见过这套针法?” 田蔡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实话实说,“真没见过。” 谭文德更抑郁了。 田蔡顾不上管谭老爷子的心情,兀自低头观察于长明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于长明脸色虽然还惨白惨白的,但之前那股死气褪去了不少。 杨清文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赶忙冲上前去,叫人一起将于长明推进了检查室。 一番检查过后,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于长伟身体的好几个数值都在缓慢上升,这药发挥作用了! 几人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满是兴奋,就连杨清文和谭文德两个老头子都激动得抱在了一起。 虽然他们很快就相互嫌弃的推开了对方。 这时谭威打着哈欠进来了,看见几人蹦跳的样子挑了挑眉,“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谭文德正高兴着呢,见到他这个死德性也只是哼了一声就不再管了。 没了以往的冷嘲热讽,他还有点不习惯呢! 第355章 心理原因 田蔡将于长明服药后的情况跟谭威说了,这人虽没说什么,田蔡却感觉他心情好了不少。 既然于长明确实在好转,杨清文又将人推了回来,四人围着他的病床观察,一边观察一边探讨,手里还不停记录着。 气氛紧张又和谐。 于长明之前惨白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然后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很快连带脖子和身上也都开始发红,但是全身上下,以面部和四肢红得尤其厉害。 等杨清文询问要不要干预一下的时候,他身上的红色到了一定程度开始转黑,并且黑色逐渐加重,很快四肢上汇聚成一道道黑色长条。 最可怕的是,这些黑色条状物在皮肤下蜿蜒游动,而且他们的动作飞快,仿佛被困已久的小兽,在于长明的身体里寻找出口。 几人都没见过这场景,当即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 “该不会是蛊?”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杨南忽然说道。 “不是。”田蔡和谭威同时回答,语气是相同的肯定。 这黑色的条状物游了大概十多圈,速度才慢了下来。 “你看,它的颜色是不是变淡了?” 田蔡又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我怎么没看出来?” 杨清文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看出来那在身体里蠕动的东西颜色有没有变化。 谭威却十分确定的点头,“是浅了,这证明毒性在消散!” 田蔡也是这样想的,她抹了抹头上的汗,呼出一口气。 看来这药真的有效果。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于长明四肢上的黑印已经变得极为浅淡。 田蔡伸手触碰了一下,体温也基本恢复,只比正常人的略低些,照比他之前的冷冰冰可谓天壤之别。 既然治疗方案有了效果,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之后的两天,四人继续使用这种方法为于长明解毒,直到身体上的皮肤恢复原样,人依旧是昏迷的。 毒既然已经解了,接下来就是调养于长明的身体,而调养身体方面杨清文和谭文德都是行家,根本用不上田蔡。 她只偶尔偷偷往于长明的药碗里加点露水,加快他的恢复速度。 每天重复的灌药、针灸,于长明的情况越来越稳定,一直向好的方向发展。 大概过了十天,这个昏迷了一个多月的人终于醒来了。 那天在病房看护的人正好是田蔡,他们四个人轮流照顾,就连扎针都是分工的。 田蔡刚给于长明拔完针,正在给银针消毒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粗哑的男声。 “……这是哪?” 田蔡猛然转头,床上昏迷了一个多月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恭喜你,重获新生!” —————— 汪宝龙在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过后,就想找机会和金花再来一场,他倒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毛病,这要是没有,肯定要一雪前耻。 但这几天老头子都在家,他一直没什么机会,汪宝龙倒是想出去找个娘们,可汪国庆看得严,根本不允许他出去。 接连过了三天,汪宝龙才找到机会,这天晚上汪国庆紧急开会,要很晚才能回来。 人刚走,汪宝龙就冲到厨房,将金花一把扛抱在肩膀上,抬腿就往卧室去。 “啊——” 金花惊呼出声,象征性的喊了两声就半推半就的将衣服褪了个七七八八。 她这两天也旱得够呛。 于是汪宝龙就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箭在弦上却没得发。 这次金花可没有上次的软语安慰,她直接黑了脸。 “什么玩意儿!” 汪宝龙丢脸丢大了,见金花摔门离开,他僵硬的坐在床上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硬不起来了? 汪宝龙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时候依旧不死心,脑中晃过一个想法,没准自己只是对着金花才这样。 于是他接下来的几天,找机会将之前强行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姑娘弄来了两个。 不是他不想多弄几个,实在是汪宝龙作孽太多。 被他糟蹋的姑娘,少数性子烈些的反抗不得直接就自尽了,还有一些被家里人知道的,已经想办法远远嫁了出去。 汪宝龙能找到的也就两个。 一番折腾下来,汪宝龙简直要疯了。 难道自己身体真有毛病了? 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去市医院做了个彻底的检查,基于他本人在黄县的名声太响亮,看这方面的病都不敢在卫生院,再说黄县的大夫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就这么一合计,他干脆坐车去了向阳市。 等检查结果出来,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 汪宝龙不信邪,身体没毛病怎么就硬不起来? 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自己被关公安局那天不寻常的硬度和时间,于是遮遮掩掩跟大夫说了这个情况。 那大夫一听汪宝龙说硬了很久,赶忙询问当时的情景,最终将他的情况定为心理原因导致的,说他当时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这才导致异常勃起,现在硬不起来也是心理问题。 但是心理原因根本算不上病只能他自己调节,这方面医院肯定帮不上忙了。 汪宝龙一听就蒙了,受刺激?他没觉得自己受什么刺激了呀? 无非就是看到个还算心动的娘们,难不成是因为没搞到手,可没搞到手也不至于受刺激呐! 说到心动的娘们,汪宝龙突然想起当天还被这娘们打了一顿,那次被打后身上接连过了很多天依旧隐隐作痛,难不成是当时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看来他得找人问问。 —————— 邱小环自打那天的事情过后就再没往县里去过,包裹都是知青帮着取的,需要什么也都让别人帮忙。 生怕自己落在汪宝龙手里。 一连过了半个多月都风平浪静的,邱小环渐渐放下心中的担忧。 想到田蔡的菜园子已经很久没拔草了,她换了身干活的衣服,拎着水壶往田蔡家后门走去。 还没等到地方,邱小环就被找进村里的汪宝龙拦住了。 第356章 找上门 邱小环看见汪宝龙的那瞬间只觉得浑身僵硬,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敢直接找到村里来。 “你、你要干什么!”她警惕的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邱小环往周围看了看,没见着汪宝龙的其他几个狗腿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是自己来的就好,最后实在冲突她还可以叫人。 大柳树那边正好有不少妇女在伸脖子往这边看,没准他们听到自己的叫声愿意往这边来看看热闹。 到时人一多,肯定能吓退这混蛋。 虽说自己人缘不咋地,但女同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欺负,应该还是有人能站出来的。 邱小环脑中那瞬间晃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总觉得哪种都不太行得通。 汪宝龙现在烦躁得不行,根本没心情对邱小环做什么,想到自己的情况,他打量了眼前的姑娘一眼,这穿着灰扑扑土布衣裳看不出丝毫曲线的女人,当初自己是怎么眼瞎觉得她勾人的? 看着都不如金花。 “我问你,之前跟你一起那娘们叫什么甜菜还是酸菜的,她在哪呢?你们当时打我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邱小环懵了,“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两个女同志就算打你能对你造成多大伤害?我们不过是给你几拳出出气——” 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但不敢有丝毫异常表现出来,而是偷偷在身后的墙上使劲蹭了蹭,然后抹着眼泪哭道,“我们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呜呜,我们自打那天开始就再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生怕你哪天回来报复呜呜你就放过我们,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邱小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那手上的灰全都抹在了脸上,一下将原本白嫩的脸抹得灰呛呛,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应该说汪宝龙是被邱小环脸上的鼻涕眼泪恶心到了。 他狐疑的看了邱小环两眼,然后赶紧转开视线,太特么伤眼了。 自己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邋遢玩意儿,他也没心思教训这个娘们了,想起自己打听到的事,于是眼睛看着一边的围墙问道,“我听说你们村里有个姓杨的大夫看病看得好,你带我过去找他!” 邱小环的哭声一窒,眨了眨被揉红的眼睛,“杨大夫……他不一定在……” 汪宝龙恶狠狠的道,“他要是不在你就给我把人找回来,找不回来我直接在这撕了你衣服!” 邱小环打了个哆嗦,赶忙喏喏答应,带着人往疗养院去了。 一直将人带到疗养院门口才被站岗的小战士拦住,“干什么的?” 到了这邱小环就没那么怕了,她伸手一指旁边的汪宝龙,“他想找杨大夫看病。” 那小战士打量了汪宝龙两眼,这才道,“在这等着!” 他将另一个人叫出来站岗,自己跑进去叫人了。 邱小环惋惜,看来今天杨大夫没出去。 很快,杨正平就拎着药箱出来了,他今天还没来得及走,邱师傅做的菌汤太好喝,他多喝了两碗,就耽误了时间。 等杨正平问清了情况,手指往汪宝龙手腕上这么一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田蔡,明明是个小姑娘家家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那姑娘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绝对不会在无辜的人身上使用这套针法,再加上邱小环偷偷在后面使的眼色,杨正平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你这身体也没毛病啊,我摸着就有点肾虚,顶多能导致早泄,怎么也不至于硬不起来啊!” 汪宝龙抿着唇没说话,看来这大夫比之前那几个都强,最起码能看出他肾虚来。 没错,汪宝龙就是肾虚,他之前能让金花觉得比汪国庆厉害,大多是靠着鹿鞭酒,只是现在那东西黑市上没得买了,只能从一些人手里高价买,最近他都没买到,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可是再早些时候不喝酒之前,他也不至于站不起来呀,顶多就是时间短一些,硬度差一些,那啥快一些。 汪宝龙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杨正平继续随口瞎掰,“那鹿鞭酒确实是个好东西,也确实是养身子的,但你不能因为有这么个东西在后面撑着就纵欲过度。” “好比那澡盆子,一共就这么大,一个细小的水龙头往里面注水,可你底下开了个更大的洞在往外放水,就算澡盆里原来就有水,可一段时间下来,那放进来的水都没有漏出去的多,你说澡盆还能存住水吗?这身体也是相同的道理!” 汪宝龙听了,觉得杨正平说的还有那么点道理,再加上这段时间都买不到鹿鞭酒,那就等同于上面的水龙头关掉了,只下面不停的放水,他的身体就越来越不中用了—— “杨大夫,我这样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办法?” 杨正平假装为难的摇摇头,“治不了啊治不了,你这情况西医都检查不出来,也就我早年学过两手中医的把脉知识,不然也看不出来,哎呀我这整天拿手术刀的,可没什么办法能治得了!” 汪宝龙听懂了,这意思是没准中医能看得了他这病,可是转瞬间他就僵住了。 他上哪找中医去? 自己这几年打着上面的旗号,没将中医赶尽杀绝也差不多了,那几个有名的中医大夫都被下放到哪儿来着? 现在将人弄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 等汪宝龙一脸郁闷的走了,杨正平这才将视线转向松了口气的邱小环。 “什么情况?他得罪田蔡了?” 邱小环心下震惊,却怎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装傻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杨正平双臂抱胸,斜眼看她,“装,接着装,这小子被田蔡扎过了?” 邱小环还想再装一会儿的,最终在杨正平的瞪视下将到舌尖的话掉了个,“呃,你怎么知道的?” 杨正平白她一眼没说话,他怎么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这套针法是杨家独门秘法,在这黄县只有两人会,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田蔡了,他前些天忙得跟狗似的根本没往县里去,不是这妮子还能是谁! 第357章 情况不对 于长明自打醒来,恢复速度就有了质的飞跃,还没出一个星期,他已经可以扶着人缓慢的走上两步了。 之后的调养工作不需要田蔡插手,都是杨南全权负责的,偶尔杨清文和谭文德会过来看看,而谭威决定继续钻研那种毒素,想办法找到更有效的解毒办法。 田蔡彻底闲了下来,她长长睡了一觉后,就决定收拾东西回去了。 前段时间侯部长打电话过来,表面上是询问于长明的情况,实际上是打听田蔡有没有时间。 田蔡估计止血粉没有了,之前是忙于解毒没时间,现在这边既然用不到她了,她就打算回去。 走之前,田蔡和谭威互相留了地址和电话,约定有不常见的毒素再交流后,她匆匆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阔别已久的小山村跟之前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田蔡这趟出去用了一个多月,靠山村有变化的不光是季节。 变化最大的就是进村的山路,一直坑坑洼洼的,拖拉机开在上面也颠簸的非常厉害,现在都已经修成了石子路,尤其是从前进公社到靠山村的这一段,车子行驶在上面,平坦了不是一星半点。 村里除了之前为疗养院架起的电线杆,又架起来了好几根,看上面的电线,估计靠山村一多半的人家都安装了电灯。 车子没从青山村里走,田蔡估计那边应该也有不少人家都安上了电灯。 她回来时正好下雨,村口的大柳树下没人,可小汽车进村的声音还是引了不少人出来看。 有爱看热闹的人从透明的车窗看进去,一眼就瞧见车座后面的田蔡,顿时惊喜道,“是田大夫回来了!” “真的,田大夫回来了!” “田大夫走这一趟,得有两个月了不?” “没有,不过也没差多少了。” “咱田大夫现在厉害着呢,外面的人都找她过去看病,可了不起了!” …… 小赵帮田蔡将行李送进去后也没多待,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田蔡环视略显破败的小院,她也没换衣服,进屋将行李放好就出来了,家里落了一层灰,她还要去井边挑水回来擦洗。 结果她刚穿好蓑衣,王老二就过来敲门了。 “老远就听见小汽车的动静,我嫂子一猜就是你回来了,怕你坐车时间长了正累着,这不就打发我过来挑水。” 王老二黝黑的脸上挂着一抹憨厚的笑,这么笑着的时候那一排大白牙分外显眼。 田蔡赶忙拒绝,让人家冒着雨过来给自己打水,她可真没这么大脸,“我自己来就行,这下着雨你还跑过来——”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水桶已经被王老二抢了过去,他一抢过就撒丫子跑了,一边跑一边喊道,“我嫂子都说了,要是没干活今晚不许吃饭,田大夫,你可得行行好,不然我今晚都得饿死。” 田蔡轻笑出声,知道这是王家几人的好意,也不再推拒了,大不了以后再还回来。 王老二接连打了三趟,总算将田蔡家大小两个水缸都填满了,还要帮着田蔡打扫院子被她态度坚定的拒绝了。 她本想等人走时给他捎些云省的酸角过去,估计大妹也能爱吃,结果她东西还没拿出来,那人已经一溜烟没影了。 接下来就是独属于她的洗刷时间,田蔡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又将院子里海棠树掉落的树叶和花瓣都打扫干净,这时候热水也烧好了。 倒好洗澡水,水缸也空了,田蔡趁着身上脏衣服还没脱,赶忙重新打了两桶水回来,这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别说,她还就喜欢下雨天洗澡,感觉特别惬意。 给自己简单下了碗面条,田蔡吃完就上炕睡觉了,她怕咪咪半夜回来,房门都没敢关严实。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田蔡吃完早饭径直往疗养院去了。 上次杨正平还说他和孟凡美两人清闲的不行,刚说完的第二天就送来了一批病人,都是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 疗养院顿时忙了起来。 好在几人处理这些本来就很有经验,再加上之前田蔡做出的一批药丸子,杨正平和孟凡美更是游刃有余。 田蔡先去病房转悠了一圈,确定病人情况还算不错,几人处置的很好,这才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堆了不少活,等她都处理完已经到中午了。 田蔡美美的吃了顿邱师傅做的饺子又回去继续干活,后来干脆将廖媛媛和乔薇薇都拽过来,几人分工合作,再加上有磨粉机,药粉出的飞快。 接连忙了三天,田蔡总算是配好了超大一袋子止血粉。 “我晚上做梦都是磨粉机的声音,滋滋直响,到早上醒来还昏昏沉沉的。”廖媛媛揉着酸痛的胳膊说道。 乔薇薇深以为然的猛点头,“我也是!!!” 田蔡也知道这几天给两位护士都累坏了,她从挎包里拿了两个小盒子出来,“来,送给你们的,一人一份,我秘制的美白皂和美白膏,全都用完保管见效!” “啊!!!” 两个姑娘顿时激动的尖叫,她们前一段时间经常和女知青聊在一起,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田蔡在村里地位有多高,还有她特制的美白皂在大姑娘小媳妇中间有多受欢迎。 “可惜田蔡现在太忙已经不常做了,上次给我妈寄的那几块还是央了她好久才做的。”邱小环一脸惋惜的道。 美白皂就已经这样了,美白膏效果岂不是更好? 这点上看田大夫自己那白嫩的小脸就知道了。 田蔡还给疗养院的其他人都准备了礼物,女同志的是美白皂,男同志的就是她特制的清洁皂,一个人也没落下。 杨正平拿起给他的香皂闻了闻,又将孟凡美手里的美白皂拿过来,“天门冬?” 田蔡点点头,朝他竖起大拇指,“狗鼻子!” 杨正平翻白眼,“我怎么觉得你在损我?” 田蔡顿时笑了,“那你可是错觉了,我这是夸你厉害呢!” 不过说到狗,她都回来好几天了,咪咪怎么一直都没找来过? 情况很不对劲! 第358章 祈求 自打觉察出不对劲儿,田蔡一天都等不了,换了衣服就往山上去了。 因为这次进山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她干脆又背了两件衣服,免得林子里过夜太冷,还带了水壶和柴刀。 外围几乎不用考虑,那两个小家伙除了找她,很少会往外围来,田蔡翻过几个山头,接着往里找。 北山深处别说灰狼,就是老虎和熊瞎子之类的猛兽都有不少。 每隔一段时间田蔡都要吹响竹哨,只要咪咪听见了这声音肯定会找过来。 本以为要找好几天呢,不得不说田蔡运气好,天擦黑时候,她就听到了回应。 “嗷——” 是咪咪。 只是声音不对劲儿。 以往的声音都是温和的、撒娇的,今天听却听着格外尖利。 田蔡心急如焚,赶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 很快,她就在一处陡峭的山壁旁找到了咪咪,借着还没完全暗下去的天光,田蔡看清咪咪身前还有五头灰狼,双方正在对峙。 场面一触即发。 狼群也发现了田蔡,其中一头体型明显比其他的更大一圈,它朝着田蔡嚎叫一声。 狼群龇牙咧嘴,发出呜嗷呜嗷的叫声。 咪咪见状,烦躁的动了动,竖瞳紧紧盯着眼前这些家伙。 田蔡拿出柴刀,向狼群慢慢逼近。 为首的那头狼仿佛是察觉到了危险,不自觉退后两步,田蔡趁这机会直接跃进了包围圈。 她也是这时候才看见,咪咪面前还躺着两具狼尸,脖子上的伤口在汩汩流着血,看样子是刚死不久。 田蔡的目光在咪咪身上转了一圈,这小家伙身上也有不少血迹,分不清是自己受伤了还是沾染的浪血。 “猫猫呢?” 田蔡问道,一双眸子却紧紧盯着面前的狼群。 “嗷嗷——” 咪咪的声音更加焦急了。 她听不懂,可跟小家伙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看来猫猫的情况十分危急。 田蔡不想拖延时间,如果猫猫受伤比较重,每浪费一秒钟都是在增加危险。 她双膝微弯,握紧手中的柴刀,突然跨步往前冲去,犹如一道恶风刮入狼群。 田蔡狠狠挥刀劈向第一只灰狼的脑袋。 “砰” 她速度极快,又是全力出击,灰狼根本来不及躲避,脑袋瞬间被劈了个大口子,当场倒地身亡。 另外两头灰狼见到这一幕,发出狂吼一左一右从身后袭来。 田蔡抬腿扭身,借助腿部的力量,用力横扫过去,手里的柴刀攻向另一只脖颈。 “咔” 这一记横扫,只将灰狼踢到在地,就这短短的几秒,已经够田蔡腾出时间对付另一只。 “噗” 柴刀向割韭菜一样,半空中,狼脖颈被割成两截,狼头骨碌碌滚到地上。 “嗷” 咪咪后腿发力,尖利的獠牙朝着刚刚被田蔡踢飞的那只灰狼脖颈咬去,很快就将它解决了。 “还有两头。” 飞溅的狼血沾在田蔡颊边,衬得她白皙的侧脸有种野性魅力。 田蔡唇角紧抿,目光扫向最后两只灰狼。 一头是那体型稍大的头狼,另一只明显就是小弟了,那头狼见田蔡毫不费力的解决掉三头狼,现在被她的目光盯上,瞬间毛发炸起,开始疯狂逃窜。 田蔡见头狼撒腿就跑,根本不管后面的小弟,她眼神微眯,目光锁住这只头狼,狠狠将手里的柴刀掷了出去。 “嘭” 头狼的屁股被飞来的柴刀扎入,正在飞速逃窜的身子顿时慢了下来,田蔡几个跳跃追了上去,她双手握住狼尾用力一扯,将灰狼如同铅球在空中抡起。 田蔡拽着它转了两圈后狠狠撞向旁边粗黄的树干。 灰狼立即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她缓步走到头狼身前,抬起脚朝着它脖颈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另一头逃窜的灰狼也被咪咪拖住了,只是小家伙今天体力消耗不少,这会儿跟灰狼纠缠在一起,勉强占了上风,田蔡解决完头狼就赶忙拎着柴刀过去帮忙。 很快,最后一只灰狼也被一人一猫解决了。 “嗷——” 咪咪拖着受伤的后腿还有一身的血迹,朝田蔡焦急的叫着。 “有我在呢,别着急,猫猫在哪呢你快带我去!” “嗷嗷” 咪咪快步跑在前面,田蔡紧紧跟在身后,顺着山壁往更深处走去。 她这才发现在刚刚咪咪和几头狼对峙的不远处,有个隐蔽的山洞,估计是听到了咪咪的声音,她刚走到洞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哼唧声。 咪咪率先冲了进去,田蔡也赶忙跟上。 洞口不算小,田蔡微微弯着腰也能轻松进去,刚一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端。 猫猫躺在一堆干草上,下身沾满了血,正虚弱的哼唧着。 看到咪咪过来,它想抬起头来,可是力气不够,抬到一半又低下去了。 田蔡一开始还以为猫猫也是受伤了,可她目光在小家伙身上扫了一圈就发现了不对劲,它肚子异乎寻常的大。 “这是……怀孕了?” 自己才不在家两个月,小家伙居然就要生了。 看眼下的情况,猫猫怕是难产。 田蔡赶忙丢下手里的柴刀,蹲下身查看它的情况。 她摸着猫猫的肚子,凭借以前给小熊猫接生的一点点经历,觉得它应该是胎位不正,但是猫猫明显没力气了,田蔡起身跑出去,在山洞附近找了个大叶子,往里面倒了不少露水进去,端到猫猫嘴边。 猫猫嗅到露水的味道,强撑着抬起头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田蔡一看这样,干脆让它躺在那里不动,顺着嘴角往里倒。 怕猫猫呛到,田蔡倒的水流很小。 很快,叶子上的露水全都倒进了猫猫嘴里。 田蔡趁她恢复体力这段时间,用手轻轻在它肚子上推拿,试图将它肚子里的小小咪转个圈。 咪咪焦急的在山洞里走来走去,见田蔡将露水都给猫猫喂了下去,这才趴回猫猫旁边,一下下舔它的头。 “嗷呜” 猫猫下身的毛沾满了血迹,有不少已经干涸了,还不知道小家伙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多久了。 要不是田蔡今天找过来,只靠着它们自己,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露水还是田蔡的按摩起了作用,猫猫的肚子一抽一抽的,又开始宫缩了。 “喵” 猫猫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看咪咪,又看看田蔡,眼里满含祈求。 “乖,交给我。” 第359章 小小咪 田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纠正胎位不能让猫猫顺利生产,就将小家伙抱回疗养院,找孟凡美帮着做剖腹产。 好在猫猫特别争气,一直静静躺着积蓄力量,再加上露水加持,小家伙总算恢复了一部分力气。 田蔡见宫缩时间间隔越发短了,知道挺不了多久,于是一边伸手在猫猫肚子上揉按一边轻声道,“咱们要加油了,放心,有我在呢,你和小宝宝一定不会有事的。” 猫猫仿佛听懂了一样,伸头过来蹭了蹭田蔡的手,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唧声。 每次宫缩,它都疼得直叫,看得田蔡心疼不已,除了反复抚摸它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 一直折腾到半夜,小小咪才被生了下来。 田蔡也是头一次看到猞猁刚出生的样子,真的和猫仔很像,如果不是她亲自接生的,她怕是以为这是狸花猫的小崽子。 田蔡生怕小家伙细皮嫩肉被底下的稻草扎坏了,赶忙拿了自己的衣服垫在下面。 猫猫凑上前去舔湿乎乎的小小咪,一下一下,还没舔几口呢她就顾不上了,肚子又开始疼了。 第一只顺利出生后,第二只第三只速度就快多了。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衣服做的临时小窝里,已经齐刷刷躺了四只猫仔。 猫猫精疲力尽,猫仔们湿漉漉的毛都是咪咪舔干净的,田蔡挨个检查了,虽然在猫猫肚子里耽误了一些时间,好在命都保住了,至于脑子有没有憋坏,还得以后慢慢观察了。 趁着等猫猫的空余时间,田蔡将咪咪受伤的后腿骨固定好,又厚厚撒上一层止血粉。 她本想着弄些吃的去,柴刀都拎好了,出了山洞没走多远就看到地上的狼尸,这不就是现成的食物。 最终田蔡将头狼拖到洞口,剥皮烤肉,咪咪和猫猫就着露水,美美的吃了一顿。 猫猫恢复的很快,当天下午就可以起身了,田蔡将四只小猫用衣服包好放进竹筐,带着两只大猫往山下去。 这地方血腥味太重了,而且天气热,没两天狼尸就会发臭,到时引来的昆虫更多,这两只现在都有伤,并不适合生活在深山里,还是在她身边更让人放心一些。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靠山村时,天已经黑透了。 一人两猫径直回了家。 刚一进院子,咪咪就明显放松下来,它慢慢走到田蔡身边,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等田蔡伸手摸了它两把后,又用鼻子顶了顶竹筐。 “……有了娃就忘了我是?” “小没良心的!” 田蔡将竹筐放在地上,咪咪和猫猫同时凑上前去看小猫,见它们还活着,这才伸了脑袋进去分工舔毛。 田蔡拿了竹席铺在里屋的地上,又把咪咪和猫猫的垫子铺在上面后将装着小猫的竹筐拎过去。 她想起前世在短视频上见到母猫叼着小猫到处走的画面,还是决定嘱咐这两个新手爸妈。 “小小咪最近都比较脆弱,不可以叼着乱走哟!” “喵” 咪咪非常乖巧的蹭了蹭田蔡,表示知道了。 田蔡在山上待了两天,这会儿感觉自己都馊了,赶忙烧水洗澡,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上床睡觉。 之后的几天田蔡在家和疗养院之间来回跑,没几天咪咪的腿伤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主动将家里的口粮问题接了过去。 四只小小咪都活了下来,哼哼唧唧的小奶音特别可爱,在窝里也不老实,有时候因为抢奶吃还能打起来。 田蔡每天都要倒出一小盆露水供它们喝,猫猫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田蔡救了它,这小家伙比原来还要粘田蔡,有时候还要将小猫叼到疗养院去找她。 几次过后,杨卫平就开玩笑说,“它会不会以为这孩子是你的?” 田蔡:“……应该不会?” 邱师傅看到四只小猫崽也喜欢得够呛,可是咪咪和猫猫都不许其他人摸,他们只能看着眼馋。 在邱师傅再一次试图伸手被咪咪哈气后,他一脸羡慕的站在旁边,努力伸头往篮子里看。 “要说猞猁还是院长你养得好,”邱师傅砸了咂嘴,“以前就听我爷爷说过,这东西一胎最多也就生四个,大多数都是生下来养不大,这俩玩意也聪明着呢,知道带着孩子回来找你,这下子四个不就都养活了。” 田蔡笑笑没说什么,疗养院里只有杨正平和孟凡美知道田蔡上山去找猫了,其他人她都没打算告诉。 —————— 这天没什么事,田蔡为了感谢之前刚回来时候王老二帮着打水的情分,她翻出从云省带的酸角往王家去了。 田蔡到的时候大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张老太太带着孩子在一边玩,两人见着田蔡赶忙起身。 大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拎了凳子过来让田蔡坐着。 “你快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给你送点云省的酸角尝尝,还挺开胃的,对你身体有好处。” 大妹将酸角接过来,对着田蔡谢了又谢。 田蔡也许久没过来了,重新给她把了脉,又给扎了次针,之后两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你最近跟秦家小子见过面吗?” 大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田蔡一愣,“秦岭?好像是很长时间没见着了,怎么了吗?” 大妹叹了口气,“你出门那段时间,村里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话传出来,说他和何家那丫头搞对象了,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信都不行。” “后来这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又说两人要结婚了,也不知道真假。” 只村里不少聪明人都是不信的,那小子虽然不爱说话,也没跟人明确表达过,可村里人都看出来了,他心里是喜欢田大夫的。 只是这姑娘太有出息了,男人但凡自尊心强点,就没几个愿意家里的婆娘比自己厉害的。 “本来这都是老娘们儿们私底下说说,后来这话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秦家小子耳朵里,这小子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跑到大队部,用那大喇叭喊了一通。” 第360章 运输队 田蔡一脸茫然,“喊什么?” 大妹回忆了一下,“具体怎么说的我忘了,大概就是说自己是单身,没有搞对象的想法,尤其是跟何金枝,说之前跟她一起回村是在县里看见有人强拉着她说话,这才伸了把手。” “后来我听刘桂花说,何家老太太听到喇叭里传出的话后将何金枝打了一顿,没出一个星期,就匆忙将人嫁了出去。” 何老太太可能被破鞋事件折腾的不轻,一点风吹草动就赶紧夹起尾巴,生怕大家伙再注意到她,只是何金枝是她唯一的姑娘,以前还说要收多少多少彩礼,这次居然轻易嫁出去了。 “也是最近我才知道,你猜何金枝嫁的是谁?” 大妹啧啧两声,卖起了关子。 田蔡不知道,“咱们村的?” “那不是,但你肯定听说过,说不定还见过呢!” 田蔡更迷糊了,她见过的男人可多了去了,不是本村的那就都是来看病的,“我猜不出来。” 大妹卖够了关子,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就是罗娟之前嫁过的那户人家,县城里的,男方有残疾那家!” 田蔡恍然大悟,还别说,这人她还真见过,好像是小儿麻痹来着? “听说那小子一直没找到对象,给他弟弟耽误够呛,人家父母这才不得不放低对儿媳妇的要求,何老太太也不知怎么就跟人家拉上线了,那彩礼还要了一百呢,何金枝没出三天就嫁过去了,她家旁边不就是刘桂花家,听她说那姑娘出嫁前很是闹了一番。” “前一阵秦家小子也在外面找了份工作,我听队长家嫂子说,人家是进运输队了。” 田蔡眨了眨眼,这她还真不知道,就说嘛,以前还偶尔能在村子里碰见秦岭,最近都很久没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去运输队啊,就是你回来之前没多久的事,好像他本身就和运输队的同志认识,这回人家正好缺人就将他带走了,据说是先跟着走几趟学开车。” 大妹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跟田蔡说话,她这两年在村里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平时也有了说话的人,知道的八卦也越来越多。 洗着洗着,她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惋惜道,“哎?我还有事儿想问你呢,我看你平时和槐花走得近,她真跟胡铁搞对象了呀?” 田蔡更懵了,她只是不在家了两个月而已,怎么村里发生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也是最近的事吗?我都不知道呢,回来后我还没见着槐花。” 田蔡想了想,“她跟胡铁,你别说还真挺配的,两人都是过日子的好手,以后肯定能把日子过起来!” 大妹往院子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我之前也挺相中槐花的,觉得配俺家老二正好,哪曾想还没动弹就被截胡了!哎呦可后悔死我了!” 田蔡捂嘴笑,“这叫一家好女百家求,槐花多能干啊,性子还好。” 大妹也深以为然,只是之前为什么自己没真去槐花家说和,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大妹以前就听她娘说过,那种一家子都生闺女的毛病会遗传,回头闺女嫁了人,生的孩子肯定也是闺女,这样人家的姑娘不能找。 只是人性就这样,要是槐花一直没对象她也不一定真想说给王老二,可槐花跟了别人,她反倒觉得后悔自己没早点下手了。 靠山村跟以前可不一样了,现在的靠山村有疗养院在,那么大一群人呢,经常要跟村里人采购食材,大家菜园子里的菜有了出处,家家户户都有了额外收入。 这事张德发不管,村里人又不可能自己出去嚷嚷,外人就没法知道了,据大妹所知,有些人家见天上山挖野菜,就是为了将菜园子里的留着卖给疗养院,这时菜园子大的好处就出来了,种得多挣得多啊! 想到这,大妹手里的动作又停了,看了院子里的张老太太一眼后,压低声音跟田蔡说道,“田大夫,你说我要是跟队长说,让他给俺家划块地方盖房子,他能不能同意?” 田蔡疑惑的看着她。 大妹面上划过一丝为难,并没多说什么,“你要是有空你就帮我问问。” 田蔡心下奇怪,想问她怎么不自己说,可看她的样子也不愿意多说,只好点点头表示碰到队长时提一嘴,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她这才回家去了。 四只小小咪都睁开眼睛后,田蔡正式给它们起了名字,大咪,二咪,三咪和四咪。 几只咪毛色差不多,田蔡也分不出谁是谁,名字暂时这么定着,长大一些再慢慢区分。 就连晚上睡觉六只都要跟她一起,田蔡最近睡在竹屋,它们就睡在地上,弄得她晚上都不敢起夜,生怕踩到一个两个的。 这几天疗养院又送来了一个昏迷的人,据说在战场上被炮弹波及,炸晕以后就被送到了军医院。 这人刚被送到军医院时候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可是人一直没醒。 现在医院那边也找不出他昏迷的原因,几个大夫讨论过后,觉得还是找中医针灸试试,于是将人转到了这边的疗养院。 “我看有点活死人那意思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奇怪的是,头部表面看不出任何伤口。”杨正平接收完病人,自己先查看了病人的情况,没什么头绪,这才来找田蔡过去会诊。 田蔡扒着病人的头仔细看了看,确实如同杨正平说都那样,头部表面看不出任何伤口。 这样的昏迷才最是难办,要是有外伤还能从伤口附近找原因,这种没伤的就得挨个排除。 田蔡给他把了脉,又拿银针试了试,发现病人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而且没有任何的自主动作,角膜反射,瞳孔反射以及吞咽反射等。 已经属于重度昏迷了。 随行的是个中年医生,他皱着眉说道,“现在病人已经昏迷十七天了,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他都醒不过来,这样耗下去,活下来的机会越来越渺茫,这才不得不将人送到您这里来。” 男人说话十分客气,并没有因为田蔡是个年轻姑娘就轻慢她,这种礼貌的态度让人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第361章 醒了? 田蔡思忖半晌,一时半会也没个完美的治疗方案,脑海中略过几个想法,有待于挨个尝试。 这样的病人,她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田蔡坐在病人床前,将几种针法在脑中走了一遍后找出几点不足,这才朝乔薇薇招手道,“帮我把银针拿过来。” “好。” 田蔡拿着银针,在这人头上比了比,很快就在众目睽睽下将第一根银针扎了进去。 她这次的下针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针法也是现学现卖,正是前几天去云省和谭文德老爷子学的。 当时她就觉得这套针法玄妙异常,几种下针手法转换自如,无论用在什么部位的针灸上都能很好驾驭,而且各个部位的针灸有异曲同工之妙。 每根针下针深度是多少,应该采用什么样的下针方式,田蔡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很快,三根银针全部扎进了病人的脑袋。 中年医生攥紧了拳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倒是疗养院几人,见惯了田蔡扎针,眼睛都不眨的。 田蔡扎完后又等几分钟才重新摸脉,这人的脉象终于有了些微变化,只不过十分微弱,要不是她感知力远超常人,怕就错过了。 如此这般也就证明了,她的治疗方向应该没错。 只是这样的刺激还不够。 很快几人就发现,田蔡下针的深度越来越吓人,有时银针只剩下最后一点尾部露在外面,其他部分都扎了进去。 杨卫平禁不住看了田蔡一眼,这要是他家老爷子在,怕是要吓得跳起来。 只不过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病床上的据说昏迷了半个多月的人,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角的皮肤因为用力都被撑开了,瞪大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乍一看过去十分吓人。 不过他睁开眼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 “这是……醒了?” 中年医生率先打破了屋里的寂静,开口问道。 田蔡摇摇头,“还早着呢,只是在用银针刺激他的脑部神经,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你看到他睁眼睛只是神经反射,并不是真的醒了。” 中年医生这才长吐出一口气,他就说嘛,要是刚送来就被扎醒了,他心里还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那衬得他们是有多无能? 还没等他这口气吐完,田蔡扒着人侧了侧身,下一针直接扎进了病人的后颈部,不知道刺激到了什么地方,这人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中年医生:“……” ———————— 田蔡最近都算不上忙,这几次送来的病人杨正平和孟凡美两人就能搞定,实在有些棘手的她也只需要偶尔,并不会像以前那样占据她太多时间。 她靠在椅背上,吹着夏日的凉风,难得有了丝惬意的感觉。 这才是她梦想的生活。 咪咪和猫猫都在凉亭下趴着,四只小崽子早已经会走路了,眼下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调皮打闹着探索这个世界。 婷婷蹲在太阳下,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几只小咪不放,逮到机会就想上去摸一摸,被猫猫哈气了好几次也不管不顾。 她知道大猫就是吓唬她,才不会真的下口咬。 田蔡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婷婷说着话,顺便考教一下这孩子最近的功课,牛棚的几个都是能人,怎么都不可能放着这么个小姑娘在身边不教导,所以婷婷功课繁重,一天天比田蔡都忙。 这天午后,靠山村来生人了。 来人开的是一辆东风轿车。 靠山村因为经常有军方送病人过来,汽车倒是总能看见的,村里人见多了就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见到车就赶忙一窝蜂跟在后面瞧热闹。 所以东风轿车后面只有几个村里的半大小子跟着。 车子在田蔡家门口停下,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颇为气派的男人。 男人看了看面前简陋的房屋,又看了看斑驳的围墙,这才朝着那帮半大小子招手。 李大宝是其中年龄最大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你要找谁?” “这位小同志,不好意思,我想问问这里是不是田大夫家?”男人并没因李大宝年纪小不当回事,反而很是客气的问道。 “你也是要找田大夫看病?”李大宝上下看了他两眼,“没看出来你有病啊!” 男人被这样说也没生气,他指了指车里,“我是带我妻子来看病的,田大夫在家吗?” 李大宝往大门上看了一眼,见上面没挂绳子,于是道,“在家呢,你直接敲门就行。” 说完,他也不等男人说什么,又退回到那帮小孩中间,伸着头好奇的往这边看。 男人见状,只好自己上前敲门。 田蔡刚给菜园拔完草,她听见敲门声,直接戴着草帽过来了。 大门缓缓打开。 男人看到面前的田蔡,眼底划过一抹惊艳,面上却丝毫未表现出来,很是礼貌的和田蔡问好,“田大夫你好,我叫胡德伟,是县卫生院的胡大夫让我来找你的,希望你能看看我的妻子。” 男人似乎有些着急,只是他是过来求人的,姿态摆的很低。 田蔡走上前去,透过车窗往里看了看,后座上有个双目紧闭的女人侧躺着,脸上隐隐发青,看样子已经陷入昏迷了。 女人容貌平平,大概三十岁上下,即使闭着眼睛也给人一种温婉秀丽的感觉,像是个温柔的气质美女。 她身上还盖了张厚厚的毯子,在三十多度的夏日午后。 “我妻子总是觉得头疼,浑身没有力气,”胡德伟解释道,“我们之前在京市的医院也看过了,医生说她只是没休息好,后来我妻子就请假在家休养,经过这半年多依然没有丝毫好转,这次是到这边走亲戚,胡大夫是我一个远房叔叔,他推荐我们到您这边看一下。” “我妻子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年多了,最近越来越厉害,她经常觉得头痛欲裂,饭也吃不进去,最近半年更是下不来床了,而且总是觉得冷,这样热的天气也需要盖着厚被子。” 第362章 杨洁 田蔡皱着眉看向车内的女子,这人情况看起来确实不太妙,居然会在京市都没看出来得的是什么病。 她转头看向胡德伟,“你先将人抱进来,我看看再说。” 胡德伟点了点头,上前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将女人抱了下来,跟着田蔡进了院子。 一进院,胡德伟就被院子里或坐或趴的两只猞猁吓得顿住了脚步。 “它们不咬人的!”婷婷赶忙解释,还伸手将咪咪往回推了推。 胡德伟见小姑娘伸手触摸,那大家伙都没咬过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来是真的不咬人。 田蔡指了药房,胡德伟将人抱放在诊床上。 “嗷嗷——” 一二三四咪见他们进了药房,迈着小短腿就要跟上去,却被自家爹妈叼住了脖颈。 胡德伟的妻子名叫杨洁,以前是京市缝纫机厂的宣传干事,家庭条件很是不错。 因为生病,杨洁瘦了二十多斤,整个人都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胡德伟把她抱在怀里,仿佛一点重量都没有。 躺在病床上的杨洁呼吸很微弱。 田蔡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病床前,将杨洁细瘦的手腕拿过来,伸出三指覆了上去。 轻取不应,重按始得,举之不足,按之有余。 是沉脉,结合女人身上的特征和她丈夫的描述,确实是气血不足,阳虚气乏,这样的病情只要补充气血再注意休息,很快就能好转。 只是胡德伟描述的表象中,病人还有头痛、呕吐的情况发生,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妻子昏迷多久了?” 胡德伟都不需要思索,“今天是第三天!” “以前有昏迷过吗?” “有过,不过很快就醒了,时间这么长的,还是头一次。” 田蔡轻皱着眉头,一时没什么头绪,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病人的一些日常习惯。 比如喜欢吃什么,平时几点休息,有没有生育过,月经正不正常,经期有没有什么症状之类的。 田蔡扒开杨洁的眼皮看了看,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正常人眼睑是粉红色,因为泪液的滋润让它富有光泽,而且能够看到正常血管纹理,仔细观察更是能看到睑板腺长管状组织。 但杨洁的不是这样,杨洁的眼睑虽然也是粉红色的,却有些细小的红点,不均匀的分布在上面。 田蔡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转而又扒开她的嘴唇。 杨洁的唇色极淡,一丝血色都无,甚至田蔡还觉得她泛着隐隐的紫色。 扒开嘴唇后果然如田蔡猜测的那样,在嘴唇内侧也有不少细小的紫红色小点。 看来这人并不是什么气血虚,而是中毒,她十分肯定是钠的某种化合物中毒,具体是哪种暂时还不清楚。 对一个柔弱的女人下毒,田蔡估计是前世见过的案件太多了,她第一反应居然觉得下毒的人就是胡德伟。 只是看男人焦急的样子,又不像这么回事。 田蔡拿出银针和酒精,将女人的上衣解开直接开始下针。 杨洁的呼吸随着田蔡的动作愈加舒缓,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不少。 胡德伟见田蔡扎起针来行云流水,看着好像真有两下子,他这才长舒一口气。 胡德伟和杨洁是京市人,所以在杨洁生病最初,两人就是到京市医院检查的,当时按照那大夫的诊断书开了不少药回来吃。 药没少吃,杨洁的情况却时好时坏。 这次来黄县之前,她的情况明明已经好多了,可是车子刚进县城,杨洁忽然开始头痛,并且这次病情比以往都严重,痛了没多久她人就昏过去了,胡德伟赶忙将人送到了卫生院。 他知道自己有个族叔在黄县,当即就找人打听了找到他,可杨洁在卫生院住了两天胡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怕耽误治疗这才推荐他们到田蔡这来。 胡大夫也知道北山大队这边新建了个疗养院,而田蔡成了疗养院的院长,不知道还接不接诊。 当时也和胡德伟说了,让他过来碰碰运气。 要说他也是来得巧,正好赶上田蔡没什么事干。 眼看着杨洁上身扎满了银针,脸色似乎也红润了一些,胡德伟看田蔡拿了跟银针在妻子指尖扎了一下,然后挤出一滴紫红色的血滴在小碟子里。 再之后又从她那个柜子里拿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在书桌上捣鼓了半晌,中途又从杨洁手指上取了两回血。 一直到将杨洁身上的针都拔掉后,田蔡的试验也有了结果,她打开药柜捡了几样药材,直接拿着出去熬药了。 杨洁中的既然是慢性毒,下毒的人肯定是她身边的熟人,至少是能长期接触到她饮食和生活用品的。 因为杨洁的情况比较严重,第一次解毒是非常重要的,最好能一次就见到效果。 要是人能醒来就更好了,田蔡打算将情况跟她讲清楚,剩下的要当事人自己去判断了。 她将熬药的砂锅端到堂屋,直接放在了炉子上面,田蔡先是倒了半锅水进去,趁着加热的时候又滴了两滴露水,之后就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往里面添加药材。 上次田蔡在云省研究那个混合毒两个月不是白研究的,在这期间她也了解了很多关于毒药方面的知识,再加上有谭威这个痴迷毒物研究的人在身边,田蔡可以说进步飞速。 “现在喝一碗,今天晚上还要再喝一碗,明天她应该就能醒了。” “田大夫,我妻子她究竟是怎么了?” 胡德伟见田蔡将药都熬好了,那就肯定是对杨洁的情况有结论了。 “嗯——”田蔡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看看这男人的反应,“你妻子不是生病,应该是中毒,而且是慢性毒。” “中毒?”胡德伟简直不敢置信,两人天天生活在一起,吃住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单单杨洁中毒了,只是这样想着,说话间难免带了些怀疑,“怎么可能是中毒?在京市那么多大夫都没检查出来!何况谁会给我妻子下毒?” “你跟她生活在一起你都不知道呢,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她我怎么可能知道。”田蔡毫不客气的回道。 察觉到田蔡的不高兴,胡德伟马上道歉,“实在抱歉田大夫,我并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你说的消息我实在难以接受。” “我这已经将药熬上了,吃两顿你看看有没有效果不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这——”胡德伟迟疑了,最终还是想救回妻子的心占了上风,“那好!” 于是等药熬好后,田蔡和胡德伟两人一起,将药给杨洁灌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等候结果了。 第363章 哭 杨洁的情况不方便移动,田蔡将病房收拾出来,今天晚上就让她住在这里。 胡德伟陪在身边。 他这一晚上都是忐忑的,根本没怎么睡觉。 一方面担心田蔡的药不对症,杨洁吃了不对症的药会不会导致病情加重,在这种穷乡僻壤,病情要是加重了他能怎么办,开车回县里找堂叔还来不来得及。 另一方面也担心情况真如田蔡说的那样,杨洁真的是中毒,那对她下毒的人会是谁? 妻子平时温和有礼,很少跟人发生冲突,胡德伟也实在想不出谁能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隔天,一夜没睡的胡德伟就看见昏迷了三天的自家妻子醒了。 杨洁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不过这也足够让胡德伟认清事实了,田蔡的药绝对是对症的,妻子这样真的是因为中毒。 纵然心里略过千万种想法,现在人不在京市什么都实施不了,只能强压下心底的疑虑,小心照顾着。 除了第一贴药田蔡放了露水,之后的她都没放,因为熬药的人已经变成了胡德伟。 “我妻子之前的药也都是我熬的,不瞒你说,之前我们在京市也看过中医,当时那大夫就说我妻子气血不足,吃了两个月的中药呢,都是我给熬的。” 田蔡能少点活还挺开心,见胡德伟熬得有模有样,就彻底交给他做了。 只是每次这药在入杨洁口之前,她都要端过来闻一闻,确定没有异常才会让她喝下去。 杨洁这情况,既然已经找到了病因,对症下药,效果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等到她情况稳定了一些,田蔡才将中毒的事情和她说了,并提醒道,“我建议你尽量将下毒的人找出来,不然即使我现在将你治好了,等你再回去,重新摄入毒素,很快就会出现跟之前一样的症状,又或者投毒的人下次加大药量,你都不一定能有到医院求救的机会了。” 杨洁面上划过一抹黯然,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谢谢你了田大夫,我会好好考虑的。” 田蔡一听这话,再看她的架势,八成打从自己说她是中毒开始,这人就已经猜到下毒的人是谁了。 她心下奇怪,可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人家没说田蔡也不好多问。 杨洁夫妻俩在田蔡这一共住了四天,两人的饭菜都是付了钱请杜婶子帮着做的,田蔡“顺便”一起吃。 等杨洁好些了就自己吵嚷着要回去,胡德伟没办法,在田蔡这开了一个疗程的药回去了。 等人走了,田蔡才将诊床上的床单和被罩拆下来端去河边清洗。 另一边胡德伟和杨洁离开后,两人先是去了卫生院,跟胡大夫报了个平安后直接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火车上的人不少,好在两人都是有座位的,还没等安顿完火车就开动起来。 一直到过了很长时间,胡德伟都没听到杨洁说话,他不免奇怪的看过去,就见妻子正侧脸朝着窗外。 “小洁,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胡德伟担心的问道。 杨洁吸了吸鼻子,“没有,没有不舒服。” 声音带了浓浓的鼻音。 “你怎么哭了?” 胡德伟一听杨洁的声音立马觉察出不对来,焦急的询问起来。 杨洁只抽噎着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要是不舒服咱们再回去找田大夫看看——” 杨洁见丈夫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这才满脸自责道,“德伟你回去一定不要跟咱妈生气,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咱妈对我已经很好了——” 胡德伟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妻子也已经猜到了,他登时尴尬不已,“你、你知道了。” 杨洁怎么会没猜到,田蔡当时说她被人下毒,还是什么钠的化合物,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婆婆。 要说胡家对她最不满意的也是自己这位婆婆,当初两人是自己谈的对象,见家长时候婆婆就不满意,觉得她远没有自己挑中的儿媳妇好,看她是哪哪都不顺眼。 但是结婚的毕竟是胡德伟,只要他同意,任何人反对都没有意义。 再说有几个当妈的能拧过孩子的。 两人结婚后杨洁本以为相处久了,婆婆能对她改观,时间久了虽然不会像跟娘家妈一样相处,应该也能相敬如宾。 哪成想她那婆婆居然想弄死她! 他们两人是和公婆吃住在一起,吃的都是一样的,按说要是在饭菜中下毒应该几人都有这种情况才对。 偏偏这样的情况只有她有! 杨洁就想到了那杯奶粉,每天晚上婆婆都会端给自己一杯奶粉,美其名曰让她好好养身体,多喝奶制品对身体好,以后生的孙子身体才能好。 自己当初还替她解释过,以为婆婆是外冷内热,心里对她是满意的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她十分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婆婆送来的奶粉她不想喝,胡德伟就说要帮她喝掉,正巧他还有些馋呢,可婆婆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那杯奶粉杨洁没喝成,胡德伟也没喝成,硬是被她婆婆端走了。 当初的种种行为现在想来,无一不透露着怪异,可她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 果然爱情能让人眼瞎,她只顾着和德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根本没想过有人一直想要了她的命,而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婆婆! 杨洁用两只手捂住脸,胡德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呜呜的哭声传来,让人听着十分揪心,“我、当初我嫁给你,咱妈就不同意。” “都已经两年了,我还是做得不够好,不然咱妈呜呜呜呜” 打从杨洁开始哭,旁边乘客的注意力就被两人吸引了,这会儿听到她的话,更是七嘴八舌劝起来。 第364章 槐花结婚 “哎呦,这婆媳之间有矛盾是正常的呀,那牙齿有时候还咬舌头呢,何况是人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开就好了呀,说开以后慢慢改嘛!” 胡德伟对面坐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妈,看着干瘦干瘦的,打从刚刚她就一直在注意两人,这会儿听到他们的对话赶忙劝道,“我那儿媳妇刚嫁过来时候也是一身的毛病呀,后来她哪里做的不对我就说她呀,几次之后她就改过来了呀,现在家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哎呀那你家儿媳妇算好的嘞,我家的那个呀,到现在还要跟我吵架的呀!”另一个跟老太太相同口音的邻座妇女也加入了讨论,“气得我呀,心脏病都要犯的呀!” “你们还跟儿媳妇吵架,我从来不吵,有什么事我都让儿子去说,儿子说了她要是还不改的,我就要当面指出来了,不然我心里可是不舒服,总要想办法折腾一下才能解气,几次下来我儿媳妇就学乖了。” 胡德伟后面座位的妇女也插嘴道 ,看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还对这件事颇为自豪。 “哎呀你这个办法好的嘞,我也要跟你学习一下,你都怎么折腾快给我们讲讲——”邻座妇女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赶忙伸着脖子跟后座妇女取经。 “这还不简单,你就看你儿媳妇的喜好和习惯,从这方面拿捏她,比如——” 然后这场对面大妈引发劝说也不知怎么的就演变成了讨伐儿媳妇大会。 甚至还有同一节车厢座位不在这边的妇女跟人换了位置过来参与讨论。 杨洁对面坐的是个年轻姑娘,看样子还没嫁人,暂时没有婆媳烦恼,她也没加入讨论,自顾自端着本书看得入迷。 杨洁面色不太好看,她也知道现在周围都是当婆婆的,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要是敢说一句她婆婆不好,估计会被这些人围攻。 而且当着丈夫的面,她也不能将自家婆婆那些阴损手段都说出来,只能先按捺下来,慢慢再找机会。 何况也是她想多了,这火车上的人又不认识她婆婆,即使说了对自家这点事也丝毫没有帮助,更不会对她婆婆产生任何影响。 眼下还是笼络住丈夫的心更重要。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很快就到了秋收。 村里人热火朝天的刚一忙完,家家户户刚分完粮食,槐花和胡铁就结婚了。 婚礼简单而又热闹,田蔡参与其中,看大家一张张笑脸质朴而热情,就连一对新人羞涩的对视都让人觉得分外美好。 胡家的饭菜也相当有心了,据说为了这顿饭还特意买了两斤猪肉。 要说做的饭菜有多好吃,那也算不上,就是桌上挺热闹的,田蔡被当成座上宾,安排和张德发、几个大队干部一桌。 等她吃完饭,和槐花打了声招呼后才离开,刚走出大门就见秦岭正站在不远处。 看她出来了,秦岭缓步走上前来,“回家吗?” 田蔡点点头,“怎么了?” “正好我过去买点药,之前的那些都被运输队的兄弟们瓜分了。” 秦岭照比之前黑了一些,估计是来回跑车晒的,运输队常年在外面跑,很多时候要往南去,那边日晒比北方充足的多。 整个人也显得愈加沉稳了。 “很久没看见你了,听队长说你去运输队了,在那边还行?” “嗯,还行,刚去时候还不会开车,都是跟着人的,现在能自己开了。”秦岭的目光在田蔡身上转了一圈,眼前的姑娘跟以前没有丝毫变化,即使成了疗养院的院长,好像对她来说也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秦岭说的两样,不是指外表有什么变化,而是整个人那种气质的变化。 就像马建宏说的,人在不同的职位呆久了,周身的气场也会变,比如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时间久了自然形成官威,让人看着更有威严,更有距离感。 但田蔡没有。 她还和以前一样,穿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今天的太阳大,头上还戴着个竹编的草帽,笑起来一如之前。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田蔡家走,聊了聊近况。 一打开院子,秦岭就看到凉亭里,自己做的竹椅上睡着一直猫仔。 “这是——” “咪咪的孩子,一窝一共生了四个呢,这是老大,还有三个不知道哪玩去了。” 四只小小咪现在已经很好分辨了,这个每天仿佛睡不醒一样的就是大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猫猫生产时憋狠了,这小家伙特别能睡。 田蔡检查过,它四肢发育是没有问题的,能跑也能跳,但它大多数时间依然是睡觉,倒成了最常陪在田蔡身边的一只。 田蔡对于动物也没什么研究,只能经常给它喝些露水,偶尔尝试针灸一下,不过一直都没见到效果。 她直接开门进了药房,从柜子里将几种常用的药丸都拿出来,对刚撸完大咪的秦岭道,“要什么你自己装,我还有一锅药膏走之前熬的,得去看看好了没有。” 说完田蔡就小跑着出去了。 秋收完,就是村里人看病的高峰期,很多有老毛病的,秋收时候不注意休息累狠了,这时就显现出来了,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腰疼腿疼,所以田蔡都提前将膏药熬出来,放在家里备用。 秦岭从柜子底下拿出竹筒,挑着几样常用的装了些,他们跑车经常要带些药,免得在野外碰到情况没地方治。 之前马建宏他们都是放的西药片,只有秦岭拿了一堆药丸子,等这些人试用过后,就都成了中药丸的铁粉。 只是这时候中医不好找,秦岭带的药丸又不算多,东分一点西分一点,很快就没有了。 这次秦岭放假回来,走之前被特意叮嘱过,一定要多买点药丸,钱不是问题。 这帮运输队的,除了上面正常的工资外,私底下都有额外收入,所以说能进运输队在这时候是相当体面吃香的工作。 秦岭也就是和马建宏关系好,不然这个机会人家还真不能给他,等着进运输队的多了去了。 他装完药出来,就见田蔡正拿着个竹片刮锅底。 “有几种你新做的药丸子我也拿了,你算算一共多少钱?” 田蔡不禁失笑,“你的便宜我也没少占,不过是拿点药丸子,还要什么钱了,用多少你直接拿就是了,哪种不够我再做,顺便给你同事们也带一些。” 秦岭听到这话心里划过一丝暖意,“带了,他们都觉得好用,让我帮着买呢!” 田蔡臭屁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秦岭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 第365章 上心 熊伟是鲁省军区的一名团长,这次他所在的团被抽调到挝国支援战斗。 这天刚结束一场游击战,熊伟领着小队里剩余的战士们找了个隐蔽的山谷休整,他清点了一下受伤人数,让队伍里的卫生员抓紧时间给大家包扎上药。 熊伟带领这支小队是打乱重新编的,里面各个军区的人都有,好在大家还算服从命令,再加上一门心思报效祖国,也比较好管。 卫生员小郭在团长发出休整的命令后第一时间将药箱从身上解下来,这会儿直接从伤势最严重的几人开始处理。 大家身上也都或多或少带了些伤药,这会儿伤得不重的互相帮忙处理。 “卫生员!卫生员呢,快点过来,大胖快不行了!” 忽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这呢!马上!” 小郭手里的伤员已经上完药了,她正要包扎呢,这会儿听到声音赶忙将纱布塞到旁边战士手里,提着药箱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快快快!” 小郭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一看,被人称作大胖的这个人大腿中了一枪,这会儿血一直止不住,已经浸湿了整条裤腿。 她估计这一枪应该打中大动脉了。 小郭从药箱里翻出止血带,用力勒在大胖的大腿根部,然后从药箱里拿出手术刀和镊子来。 “弹头必须取出来,我这没有麻药,坚持一下!” 说着,她动作飞快的在已经减缓流血速度的伤口划了一刀,大胖闷哼一声,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愈发惨白了,额头上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这个叫小郭的卫生员,表面上是个卫生员,实际战地医院的实习医生,不说别的,就是取子弹这事儿干过千八百回了,动作那是相当熟练的。 很快,小郭就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找到了弹头,将其取出来后,又拿了针线出来,简单将打破的血管缝合了一番。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瓶子,小心翼翼的往刚刚缝合的地方撒了一点药粉,不出一分钟,血管就不再渗血了。 之后才开始缝合接下来的皮肉。 这时候情况紧急,根本不在乎缝的好不好看,只要能将伤口缝住就行。 都缝完以后她又倒了一些药粉上去,原本还在渗血的伤口瞬间被止住,即使解开止血带也没有丝毫渗出。 熊伟打从刚刚就在一边看着,这会儿见到这止血效果眼神一凝,视线禁不住落在那个平平无奇的药瓶子上。 这是什么药粉?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这东西哪里来的? 小郭将大胖的腿用纱布缠住,然后继续往下一个伤者那去了。 大胖这时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松了口气。 “呼,捡回一条命。” 心里却在感叹,别说,这西南军区的卫生员还挺有两下子,他还以为自己要挂在这了! 熊伟对小郭的药瓶上了心,之后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救治了不少人,可这种药粉并没给每个人都用上,有的人用的是另一种褐色的药粉,只有少部分用的是这种偏白些的。 熊伟既然能干到团长,那观察力就必须是有的,他发现用这种偏白色药粉的,都伤得比较重,出血量大,或者出血部位不容易包扎的。 那种药粉每次的用量都不大,但是效果非常神奇,即使很深的伤口也会在几息之间止血! 而且熊伟特意观察了一下,看见那种药粉后比较稀奇的都是其他几个军区的,唯有沈阳军区和西南军区的战士,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似乎他们都知道这个东西? 熊伟自己手臂上也有个伤口,并不算深,原本他是不打算包扎的。 这会儿他看着胳膊上的伤口略一沉吟,缓步走了过去。 他一路查看着战士们的情况,直到走到小郭视线范围内,调整了姿势,确定那条受伤的手臂就朝着她,这才开始跟旁边的几个人探讨接下来的进攻路线。 小郭将手里的战士包扎完,正要合上药箱离开,一抬头正巧看到熊伟明显比其他地方颜色暗了不少的手臂。 军装被血浸湿的颜色她再熟悉不过了,想着大多数伤员都处理完了,小郭主动走上前来,询问熊伟的情况。 “熊团长,你胳膊也受伤了,我给你处理一下!” 熊伟假装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受伤了,他看了一眼后就转开了视线,十分不在意的道,“都是小伤,不用包扎了,你还是看看其他人去!” “其他人都包好了,我还是给你看看,这边毒虫多,血腥味别再引来些别的东西。” 小郭说着,不由分说上前处理起熊伟的伤口来。 “你这伤口还挺深呢,这是被子弹擦过去了?” 小郭一边说着一边拿了酒精棉球清理周围的脏污,都清理完以后,才拿了药粉出来,撒在伤口上,之后用纱布缠绕包扎。 熊伟见小郭给自己用的也是褐色药粉,并没使用那种有神奇效果的,他眼神闪了闪,假装好奇道,“我刚才看你给大胖用的还是白色那瓶,怎么给我就用这个了,有什么讲究不成?” 小郭丝毫没察觉出异常,十分自然道,“您这伤不算重,还不至于用止血粉,那个量少,只给不好止血的重伤用。” 熊伟刚才就看明白这点了,于是接着好奇道,“那药粉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呢,这是哪来的,效果还挺不错呢,比咱们军部前年新换那批还好!” 熊伟嘴里说的前年新换的那批,就是田蔡贡献的金疮药,已经完全替代了之前的伤药,成为军部统一派发给各个军区的必需品,刚一派发下去,就受到了一致好评。 “这可是我们司令找高人配的,效果特别好,就是量太少,要不也不能只用在重症上面。” 小郭没觉察到任何异常,很是诚实的说道。 本来嘛,大家都是一个国并肩战斗的兄弟军团,这件事也没被特意下封口令,该说就说了。 “什么高人你跟我说说,我也找他给我们军区配点,这样在战场上兄弟们的命不就更有保障了?” 第366章 告状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听说还是我们司令的朋友推荐的,据说可年轻一大夫了!” 熊伟又拐弯抹角打听了几句,确定小郭这什么都打听不到了,这才转移了话题。 就凭借这短短的几句话,他已经将想要知道的消息打听了个七七八八,这药粉是西南军区司令员从别人那弄来的,而这个别人也是某个军区或者某个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这人应该跟军区也是有关系的。 熊伟这人心眼不大,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后,接下来又观察了一下其他几支队伍,发现药粉果然只存在于西南军区和沈阳军区的人手里,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有这种好东西,凭什么只有这两个军区的人能拿到。 其他军区都是过来支援的,怎么就没见着他们给自己这边分点? 还口口声声兄弟军团呢,就是这么当兄弟的,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分享? 于是熊伟在下了战场的第一时间,就将这边看到的情况添油加醋报了上去。 其实这点上他真冤枉西南军区了,止血粉量少,人家虽然没将止血粉单独分给每个队伍,却也派了自己的卫生员跟着。 卫生员都是西南军区战地医院的大夫,他们的药箱里带了止血粉,等真使用时候并不会对任何人吝啬。 而且这关于止血粉背后的事情,还有很多是下面人不知道的。 所以等西南军区的徐司令接到上面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怎么就搞分裂了? 怎么就不团结了? 怎么就不将兄弟军团的命放在眼里了? 等他弄明白了怎么回事,气得在办公室大骂,然后给沈阳军区的司令员郑昌德打去电话。 他是另一个被告状的人,罪状跟自己都是一样的。 “喂” “老郑,你说这个告状的二愣子究竟是哪的?” “妈的怎么就不弄清楚情况再告!” “那东西咱什么时候遮掩过了?” “配方都踏马给出去了,自己配不出来还眼红别人的?” “自己想要自己去找田大夫啊谁也没拦着,妈的还说不团结,我就想知道咱们怎么就不团结了,不团结还能将药粉配方给他?” 郑昌德一直没说话,等徐文彬发泄完了,这才道,“你跟田大夫那边说一下,我估计上面怕是也得找她。” “我这边也派人过去一趟,估计有人要闹事。” 徐文彬怎么会没想到,他平复心情后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只是徐文彬没想到鲁省军区那边动作那么快,在他接到上面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有一群人朝着靠山村去了。 秋收之后田蔡又忙起来了,打从三月份就听于师长说挝国那边不太平,国内陆续派出不少解放军奔赴边境支援。 原本打算送到田蔡这调养的几个尖兵连队都被派上了战场,连续半年,田蔡给部队的止血粉都是翻倍的,这大大降低了我军的伤亡人数。 伤药在这时候就显露出他的作用了,效果好的伤药更是如此,只是田蔡精力有限,并不能大批量生产。 春天时,田蔡就主动将止血粉的药方交上去了,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军方按照田蔡提供的药方配出来的药粉,效果远远不如田蔡自己配置出来的,大概效果只能达到金疮药的程度,并没任何出彩的地方。 一开始军部还不相信,派人亲自到靠山村来向田蔡学习配药手法,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 田蔡跟那人同步的动作,放的药材都是从同一个盒子里拿的,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 接连尝试了几次都是这样,上面不得不承认,这药粉只有田蔡配出来的才是疗效最好的。 田蔡自己也挺奇怪的,以前虽然也有些差别,但差别并不算大,现在好像跟普通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她思来想去,最终只能归功于小豆芽这个金手指。 而且不单单只有止血粉一种药,就连其他的她和杨正平也试过了,只要是经田蔡手制出来的,无论是药粉还是药丸,效果都比别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为此杨正平特意请教过自家老父亲,杨清文之前就觉察出这个问题了,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用天赋来解释了。 田蔡就是那个老天爷喂饭吃的。 田蔡为此特意观察过手心里的小豆芽,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小豆芽了,现在得叫豆苗。 娇小的身子上顶着个硕大的圆珠子,没错,就是圆珠子。 比她一开始从蔡苹身上拿走的圆珠子小了不少,珠子中间有个天然的孔洞,露水就是从上面流出来的。 田蔡猜测这东西随着她救的人越来越多慢慢长大,长大到一定程度就能脱离开她的手,成为一个单独的珠子,或者说是果实? 这果实像她当初一样,沾染上血液就能让它在手心里扎根,发芽,开花,结果,然后这样循环往复。 只是不知道果实脱落后,她这个被寄宿的主人还能不能活着? 当年蔡川柏是什么时候将白珠子交给蔡苹的?还是说这东西一直到她临死前才能结果? 这些田蔡还不能确定,只能等等看了。 田蔡正在疗养院的药房里磨粉呢,这边有磨粉机,让她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磨粉机的声音很大,但田蔡依旧听到了一声枪响。 “啪” 她伸手将磨粉机关掉,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疗养院门口来了一群人,手里还拿着枪,试图强行闯进疗养院。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怀疑里面窝藏特物,现在要将人带走调查,都配合点,不然我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打头的是个小年轻,顶着张耀武扬威的脸,还十分嘚瑟的朝天放了一枪,试图吓住这群人。 门口的两个小战士丝毫不惧,挡在前面,“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军区设置的疗养院,可容不得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过来撒野!” “抓特物抓到我军区的疗养院来了,谁让你们来的,还有,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听到枪声,杨正平和几个护士,还有能走的病人都从病房里出来了,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们。 那小年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先放了一枪了,还没将这些人唬住,情况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能想到都怪了,别说这些养伤的战士是从战场下来的,就连医生和护士也是从战地医院调过来的,都是听惯了枪声的,谁能被这么一声枪响就吓住。 第367章 薅羊毛 “问你话呢,你哪个军区的?” 小战士挎着枪往前一步,面色严肃的朝几人喝道。 这时候疗养院里呼啦啦跑过来一群绿军装,他们都是常驻这里的解放军,在征得张德发的同意后,就在后面河坡上弄了个简单的训练场。 偶尔有来养伤的尖兵手痒痒,也会训练他们一番。 打头的程兴国火冒三丈,他是个暴脾气,这辈子能让他服气的也就是他们团长了,到疗养院后又多了个让他服气的人,那就是田蔡。 妈的,居然有小兔崽子敢在家门口放冷枪,当他们是死人吗? 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敢放枪吓唬人,他就不信在自己军区的地盘上还能被别人吓住了! 几人冲到门口,在人数和气势上瞬间碾压对方。 刚刚还拽得二五八万的那个小年轻,一看对面来了这么多人,即使大多数手上都没拿枪,也吓得立即收敛了脸上的嚣张。 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我、我们、我们也是接到群众举报的。” “奶奶个熊的,在老子自己的地盘上,真有特物还用你们来,当老子是死的吗?” 程兴国偏过头,朝门口的小战士打了个眼色,几人一起上,将端着枪的两人瞬间按趴在地上,“说,你们哪个军区的?” “我、我就是沈阳军区的!” “放你娘的狗屁,沈阳军区的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来嘴还是不老实,押下去,给我好好查查,这几个孙子都是哪来的!” “是!” 几人冲上去,来人的枪直接被收缴,胳膊也被卸了。 那被抓的小子刚要张嘴喊就被站在一边的曲志明堵住了嘴,千万不能让他喊出来,这没说出口的,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反正这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沈阳军区的人,不一定是哪个军区过来捣乱的。 几人交换了个眼色,将这些人堵着嘴压了下去。 这时田蔡已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了,“什么情况?” 程兴国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没事儿院长,不过是一帮没长眼的孙子,交给我就是了!” 田蔡点点头,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什么,也就没再管。 第二天顾长河就亲自带人来了,将几人都押送上车后,又跟田蔡简单说了上边的情况,也算是提前通个气。 这件事处理不好,两个军区就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给他们提供药粉的田蔡也是一样。 “怕不怕?” 顾长河将他们调查到的前因后果和田蔡说完,这才笑着问道。 “这有什么怕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药方我都给你们了,他们想要完全可以自己配药。”田蔡毫不在意的说道。 顾长河:“他们要是能配出相同效果的还说什么了?” 田蔡耸耸肩,“怪我咯?” 反正她就一个人,如果这些人想要她配制的止血粉,那就只能按照她的要求来。 居然拿着枪找上门来,也真是服了,要不是有那些战士在前面挡着,难道这些人还打算将她抓走不成? 田蔡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她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在军区挂职了还有人胆子这么肥。 顾长河回去后的第二天,于师长就来了。 “老顾昨天来了?怎么说的?” 田蔡正将大咪抱在怀里,这小家伙随便撸,而且它身上还是胎毛,软乎乎的十分好摸,闻言“嗯”了一声。 “他没说什么,但我猜你们内部是不是因为止血粉打起来了?” 于师长原本严肃的面容在听到田蔡这句话后反倒放松了,别说,这小妮子实在是聪明,他忽然来了兴致,“你有什么想法?” 田蔡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没想法。” 这人真是,一看他那样就知道,又想给她找活干。 田蔡想得没错,于师长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件事闹到最后,估计不会对两大军区有什么影响,但是上面肯定也要想办法安抚那几个军区,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止血粉,那除了给他们止血粉没有其他方法。 而止血粉的来处,就只有田蔡了。 全国那么多解放军,需要的止血粉数量是个天文数字,都指着田蔡,那就是将人累死了也不够。 所以这件事,上面应该会派人来跟田蔡谈判。 于师长想的没错,这时候军部的一群人正吵嚷的厉害。 “不过是个小姑娘,既然在军医院挂职,那就是咱们解放军的一员,军令如山,哪里有她反驳的余地!” “对,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现在国家需要她,她就必须第一时间站出来!” 这几个都是叫嚣的最厉害的。 郑昌德也在这,等他们吵嚷完了,才十分平静的说道,“人家就是个小姑娘,而且所谓的在军区挂职还是咱们硬贴上去的,这姑娘一点都不想干,可别跟我说什么津贴补助的,那姑娘也不缺这些——” 郑昌德话还没说完就被鲁省军区的人打断了,今天鲁省军区派来的人正好就是熊伟,他一听说这姑娘不缺钱立马不怀好意道,“不缺钱?那钱是哪来的,莫不是成分不好,本身就是资本主义?” 这下子郑昌德是真不高兴了,他当即拉下脸来,“我说某些人不要动不动就张嘴闭嘴资本主义,要说资本主义,我就不信你们军区就干净了,哪个军区就能保证下面人背景都清白了?” 熊伟被噎了一句,讪讪的住了嘴。 细查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干净。 郑昌德看了一圈屋里的人,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心里都不服,于是接着道,“你也别说人家小姑娘的钱来路不正,这是小人之心了,就咱们队里前年新换的那批金疮药的药方,就是人家小姑娘主动献给国家的!” “还有去年攻克的麻头毒,做出最大贡献的也是人家小姑娘。” “今年西南军区又出现了一种混合毒素,咱们的战士首先中招,还是这姑娘千里迢迢过去,历时两个多月终于成功解毒!” “至于止血粉,人家姑娘也早就将药方给了出来,还不是咱们配不出相同效果的,我和老徐这才腆着脸去找人家,我们提供药材,又自费购入了磨粉机,这才勉强能让止血粉的产量上来一些。” “一帮大老爷们,也好意思欺负个小姑娘?” “咱不能因为人家好说话,就扯着一只羊使劲薅毛?” “我这话放在这,就是领导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第368章 隋兰英 郑昌德的一番话,说得几个军区派来的人哑口无言。 他们也只是听说了止血粉的神奇功效,又听说这药粉只有沈阳和西南两个军区有,这才头脑一热找过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郑昌德说完就直接离开了,随便这些人怎么折腾,要是好意思腆着脸去找田蔡,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姑娘又不是泥捏的,让他们自己去求人。 这件事最后还是上面派人压了下去,药粉还是那些药粉,只不过重新分配罢了,少到让原本就觉得不够用的徐司令更想骂人了。 这件事表面上已经过去了,但田蔡这个名字彻底在各大军区领导面前挂上了号。 田蔡本来还在等着人上门的,结果这件事好像就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没有人找过来,也没人找她加大药粉的出货量,一切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现在每天时间规律的很,一般上午都在疗养院待着,看看病人或者做点药粉,下午就回家,村里有人上门看诊的也都互相通知着尽量下午来。 这天田蔡接诊了一个特殊的病人,一个她只在传说中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的病种。 隋兰英是红星公社的姑娘,她今年年初正好满了二十岁,几个月前刚跟订婚一年的小伙子结了婚。 要说婚后生活大多还是比较满意的,公婆性子温和,丈夫对她也好,就连两个大姑姐对她也颇为照顾。 可隋兰英打从新婚之夜过后就总觉得心里存了个疙瘩,即使丈夫再怎么安慰她她也无法敞开心结。 两人的第一次体验实在说不上好,应该说是两人的第一次根本就没成功。 一开始她丈夫鲁大海还以为自己是新手业务不熟练的缘故,见新婚妻子十分在意还觉得挺难堪的,只能安慰她以后慢慢会好的,隔天特意找自己的好兄弟请教学习了一番。 当天晚上鲁大海脑子里塞满各种理论招数和动作回了家,第二次和隋兰英尝试供养,结局依然是失败了。 鲁大海有些丧气,只能劝自己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可这种情况一连持续了三个月,他就不得不怀疑两人之间谁有问题了。 鲁大海怕是自己的问题,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对媳妇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没有夫妻生活的夫妻怎么着相处起来都有些别扭。 于是鲁大海偷偷跑去卫生院找了个大夫,他怕是自己的问题,毕竟这种事不成还没听说是女人有问题。 县卫生院的大夫在让他脱裤子检查了一番后,给出的结论是鲁大海没有任何问题。 这鲁大海就不干了,他既然没毛病怎么办那事就办不了呢? 后来那医生说也有可能是女方的问题,让他将妻子带过来做个检查。 鲁大海觉得隋兰英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怎么能来卫生院被个男大夫检查那种地方,但夫妻俩一直不能供养也不是办法。 偶然一次他听见村里人说起靠山村的那个女大夫多么多么厉害,把谁家多少年的瘫痪都治好了,这才决定带着媳妇来找那女大夫帮着看看。 鲁大海夫妻俩一直没同房的事他从没和家里人说过,所以这次他就找了丈母娘陪着媳妇去看病,自己到时候在外面等着。 偏偏临出发这天早上生产队的母牛正好下小崽,鲁大海以前就跟村里的兽医学了一手接生的本事,他没办法,就让媳妇和丈母娘自己去了。 丈母娘在听说女儿女婿结婚三个月了还没同房,第一反应也是觉得女婿身体有毛病,在坐车往靠山村去的路上都打算好了,要是能治就治,不能治可不行耽误自己闺女,到时候就跟他们家离婚,不然闺女守一辈子活寡,那日子可不是人过的。 田蔡在听她描述完自己的情况后摸了脉,越摸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将隋母请出去,拉上帘子让这姑娘将衣服脱了检查一番。 “哎呀哪还用我出去,我是她亲娘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她小时候光屁股都是我给洗的,讲究真多!”隋母嘴上抱怨着,脚也仿佛扎根在地上了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还是隋兰英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才将她娘撵了出去。 田蔡从柜子里掏出乳胶手套,这是侯部长给疗养院准备的,后来田蔡看见了就自费让他帮着捎了一箱子,有了这东西一些检查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来,把衣服脱了躺上去。”田蔡一边戴手套一边指了指诊床。 隋兰英知道来这检查肯定要脱衣服,可黄花大闺女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这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怕大夫等急了不耐烦,她终是满脸红晕将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平躺在诊床上,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挡着高耸的某部位。 田蔡只看了一眼就拿了件衣服搭在她身上。 从表面上看,这姑娘发育的很正常,那对小兔子还挺可观,田蔡目测得有c了。 之后又检查了她的下身,反复仔细检查了两遍后才让她穿上衣服出来。 田蔡摘掉手套坐在桌前,忍不住思索脑海中跟这方面有关的知识,等那姑娘羞红着脸坐在田蔡面前,她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没来过月经?” 隋兰英:“没有。” “那你最近几年有没有感到下腹部疼痛?”田蔡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肚子,“大概是这个位置。” 隋兰英不明白田蔡这么问有什么意义,却还是如实答道,“没有啊,我一直都挺正常的,任何不舒服都没有。” “你今年二十岁了?” 隋兰英点点头,刚刚不就说过了嘛。 田蔡不禁叹了口气,这姑娘和她的家人心都够大的,一直都没来过月经怎么也不去医院查查。 “你一直都没来月经,去医院看了吗?” 隋兰英摇头,“我娘说有的人来得晚,我可能就是属于那来得晚的,我娘还说不用着急,那东西迟早会来的。” “来得晚也没有晚到二十岁的,而且你娘说没说过,你一直都没来月经,以后怎么要孩子呢?” 隋兰英不说话了,她的小姐妹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只有她自己没来,她心里也有点慌,可是回家问她娘后,她娘说她自己当年就是十八岁了才来,她应该是随了她娘,来的也晚,隋兰英这才放下心来。 第369章 石女 隋母这时候也进来了,一进屋正好听到田蔡这句话,毫不在意道,“我家人都来得晚,兰英就是随了我,没来只是还没到年纪,年纪到了肯定就来了,哎呀你就是个小姑娘你见识少,我跟你说我见过晚来的多去了。” 田蔡眉头蹙了起来,“姑娘家从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来月经是正常的,十八岁就已经算是相当晚的了,二十岁还没来就绝对不正常了。” “那你就给开点药,让她来月经不就完了?”隋母听了田蔡的话也没觉察出不对,随意摆摆手说道,“不是有那什么补气血的药,你给她开点,我闺女一直没来肯定是那什么气血不足,吃点药就能好了,再说这跟她夫妻不能同房有什么关系?” “你闺女是先天性无阴道,我就是开了药,她也不会来月经的,同房更是不可能。”田蔡看隋母那不以为意的样子,直接放出一个大雷。 隋母一开始还没听懂,等她反应过来田蔡话里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眼睛,“嚯”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田蔡看着两人震惊的神色,十分确定道,“我刚刚给她检查过了,你闺女根本就没有阴道,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来月经的,这种先天性无阴道的病你应该听说过,就是俗称的石女。” 隋兰英虽然不明白石女的意思,却也知道不是个好词,她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仍抱有一丝希望,颤声道,“娘,石、石女是什么?” 隋母脸色惨白,并未回答她。 田蔡知道这个事实很残忍,却还是解释道,“我们俗称的石女,就是指先天性没有阴道的女人,这是一种先天缺陷,一般女性进入青春期后会有周期性的月经。可是石女天生没有子宫,因此没有月经,我们也称之为原发性闭经。” “而石女又分为两种,一种可以称之为真石女,另一种是假石女。” “假石女还好说一些,她们身体里是有子宫的,子宫发育也正常,不过因为阴道闭锁或短浅,使得月经血液不能正常排出体外,流不出去的血液积聚在宫腔内,会导致下腹部疼痛。” “这样的是可以治疗的,只需要做个手术,重建阴道,就能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了,结婚生子都不是问题。” “而真石女,指的是体内确实没有子宫的这种人,这个在医学上是没有办法治疗的,身体里没有的器官,怎么都不可能让它再长出来。” 田蔡抬头看着隋兰英,虽然很惋惜,却也说出了事实,“而你,属于真石女。” 隋兰英“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一定是看错了,我不可能是石女的,不可能。” 隋母这时也没了刚刚无所谓的样子,她尖声道,“怎么可能呢,我闺女从小到大都挺正常的,你看她那对奶-子,长得多好啊,这要是石女还能长吗?田大夫,你是不是看错了?要不你重新给看看,我闺女不可能是石女!” “石女只是没有子宫,但石女是有卵巢的,各种激素的分泌也是正常的,乳房也是可以发育的。”田蔡不得不将这个事实告诉他们。 刚才把脉的时候她就觉察出不对了,等检查了隋兰英的身体后更是确定这个结论,也就是说这姑娘别说生孩子了,就是正常的夫妻生活都过不了。 隋家母女俩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隋母已经六神无主了,弄了半天这夫妻俩不能同房,都是自己闺女的原因,这要是石女的名声传出去了,兰英以后可怎么做人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隋母坚决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田蔡也并没有劝她接受的意思,她合上手里的病历本,“我只是将诊断结果告诉你,这病我看不了,也不会开药,你们可以到县里的卫生院甚至向阳市的医院去看,不信的话可以多找几个大夫,你看看检查结果跟我的一不一样。” “我们肯定要到大医院去看的,你——”隋母刚要说两句不好听的,她又怕田蔡一生气再出去乱说,可求人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你、你也不能出去胡说,我——” 田蔡摆摆手打断她,“我对你们家的这些私事没兴趣,我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见我什么时候将别人的病拿出去乱嚼舌根了,这件事既然只有咱们三个知道,至少我不会告诉第四个人,这你就放心好了。” 隋母不信,可她这时候除了选择相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和手软脚软的隋兰英相携着离开。 等人走了,田蔡悠悠叹了一口气,可以想象等他们去大医院确诊后,家里得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田蔡也就是想想,这些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田蔡的能力在各大军区司令员那挂上号以后,疗养院也就彻底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之前被田蔡调养身体的八人小队在这次战斗中出色的表现理所应当赢得了所有人的瞩目。 继而相应的,田蔡这个为他们调养身体的人也瞒不住了。 之前就因为止血粉对她另眼相看的几个司令员这下子更是要疯了,争先恐后的要将人送过来给田蔡调理,可疗养院就只有这么大,来那么多人先不说田蔡能不能看得过来 ,就是住都要住不下了。 田蔡也提前将自己的意思跟顾长河表达清楚,让她帮着调理身体可以,那就得按照她的意思来,每次最多不能超过十个人,至于这十个人怎么安排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一帮大老粗差点因为这个打起来,接连争执了好几天也没有结果,最后还是上面的人看不下去了出面解决。 因为大军区是十一个,他们恳请田蔡将名额多增加一个,这样每次每个军区派一个人来就正好了,至于这一个名额怎么分配,就各个军区自己决定了。 反正按照以往田蔡的速度,大约一个月就能将他们身体调理完毕,这个速度还是很快的。 十一个人没问题,但另一件事她却不同意了。 第370章 摊牌 把她时间安排的那么满,这些人倒是心里舒服了,她不舒服。 于是在田蔡的强烈要求下,每次调理完这十一个人,都要给她留出一星期时间休息。 这件事谈妥以后,后勤部第一时间将药材送到了疗养院,田蔡跟张德发说了一声,带着咪咪几只大猫住了进去。 说是带着它们,实际总在身边的只有一二三四咪,咪咪和猫猫依旧是经常在山上待着,孩子都扔给田蔡这个奶妈。 而田蔡一忙起来,这几只都没人带着,它们就在院子和各个病房瞎晃悠,很快就跟小战士们混熟了。 没几个能抗拒毛茸茸的小猫咪。 ———————— 另一边的杨洁回到京市后并没第一时间将婆婆下毒这件事说出来,而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胡母也不知道自己那点秘密已经被儿子和儿媳妇发现了。 杨洁清楚的记得,婆婆见到她平平安安的回来时,那表情跟见了鬼也没差,只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 胡德伟也知道自己母亲理亏,但那是他亲妈,他还想再给她一次机会,所以一路上都在想办法安抚杨洁。 最后杨洁终于同意,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谁都不许提醒婆婆,如果她知道收手,杨洁可以暂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最长不超过一年时间,他们必须另外找一处房子,不再和公婆住在一起了。 如果她婆婆不知道收手,就不能怪杨洁找娘家和婆婆撕破脸了。 杨洁不怕婆婆不同意他们分出去,相信她婆婆那么要脸的人,一点也不想将给儿媳妇下毒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夫妻俩说开以后,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可这份融洽在当天晚上胡母端着一杯牛奶敲开两人的房门时凝固了。 杨洁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婆婆还能再次端着牛奶过来。 她看向自家丈夫。 胡德伟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他平静的看向自己母亲,没等她开口直接说道,“妈,我要分家。” 胡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她反应过来儿子说了什么彻底呆住了,这是她第一次从儿子嘴里听到“分家”两个字。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分家,谁要分家,怎么就要分家呢,分家了你们去哪住?” 杨洁坐在床边不说话,将所有的事情交给胡德伟处理,如果他处理的不能让自己满意,她再出面不迟。 “厂里可以分房子,我明天就去申请,到时候我们就住到厂里去。”胡德伟淡声说道。 “在家住的好好的,怎么就要搬到厂里去了,你不在家住了,我和你爸怎么办,以前都没这回事呢,今天是怎么了——”胡母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往儿媳妇那边瞥。 那意思,摆明了就是怀疑儿子要分家是儿媳妇挑唆的。 杨洁眼皮都没动一下。 胡德伟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将事实说出口,只道住在厂里上班方便,其他的就不肯再说了。 胡母看着神情冷漠的儿子,只觉得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莫名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好像这个儿子就要离她远去,以后再也抓不住了,一时间口不择言起来。 “小伟,妈年纪都这么大了,你们这时候要搬出去,妈以后可怎么办,你以前不是说即使结了婚也要跟妈生活在一起的吗,怎么娶了媳妇就要分家了?” “是不是小洁说什么了,小洁,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妈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让我们母子分离了行不行?” 胡德伟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妈,你别这么说小洁,这事跟她没关系,是我要分家的。” 胡母根本不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数落道。 “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小洁,你可不能这样害了小伟的名声,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别说你自己,就是你娘家也得被人说道,都得说他们不会教育闺女,嫁去了别人家就成了搅家精,让人家不得安宁——” “够了!”胡德伟听他妈说话越来越过分,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胡母听到儿子的呵斥,原本还在眼圈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颤着手指向胡德伟,“好啊,你居然因为这么点事跟我大呼小叫?我可是你亲妈啊!” 胡德伟吼完本来还有点愧疚,这会儿见他妈还是这幅样子,终是决定将事情摊开来说。 他打开房门,将正在堂屋里听收音机的父亲也请了过来。 “怎么了?”胡父进来看到满脸委屈的胡母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老妻就是去给儿媳妇送杯牛奶的功夫,怎么就哭上了。 “爸妈,今天咱们一家四口都在这也没外人,咱们就摊开来说说。” 胡德伟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压抑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将杨洁的手攥在手里,这才继续说道。 “从一年多以前小洁就总是头痛,浑身没有力气,这你们都知道?” 胡父见几人都站着,自己先找了个凳子坐下,听到这话点头道,“知道,大夫不是说没休息好吗?” 胡德伟点点头,“大夫是这么说的,一年多的时间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让原本好好的人瘦了一大圈,成了现在的模样,别人我不知道,我这个当丈夫的看着都心疼。” “那她休息不好我们有什么办法,医院不是也去看了吗?”胡母耷拉着眼皮,声音不带丝毫起伏的说道,“为了这我还给她订了牛奶,每天都端过来给她喝,婆婆当到我这份上的,咱家也是独一个了。” 胡德伟没就牛奶事件发表意见,而是接着说道,“这次我们刚到黄县小洁就不行了,在卫生院昏迷了三天,医生都没办法,还是堂叔帮我找了个厉害的大夫,人家一下子就看出病因了,根本不是什么没休息好!” 胡母眼皮跳了跳,没说话。 “小洁是慢性中毒!” “那大夫说,有人一直在给小洁下毒,只是量很轻微不容易察觉出来,下毒的人不是每天都下,而是断断续续的在这一年里分多次给小洁服用毒素!” “这次要不是碰上那大夫,小洁的命就保不住了!” “这——”胡父看了看胡母,又看了看瘦削得不成样子的儿媳妇,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谁会给小洁下毒?” 胡德伟双眸死死的盯着自家亲妈,“是啊,妈,你告诉我爸,谁会给小洁下毒?” 第371章 两年后 胡母见几人都盯着自己,强撑着说道,“我、我怎么知道,都什么年代了,哪那么多毒去给人下,这咱都找不到哪里有毒,别是那大夫瞎说的,哪那么容易就找到毒了,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了。” “妈,那大夫连是什么毒都看出来了,她说有人给小洁服用了钠的某种化合物,用量非常轻微,根本让人察觉不出来。” 这话一出,胡父一双厉眸当即就射向了胡母。 这种东西别人是很难弄到,但绝对难不住曾经是化工专业优秀毕业生的胡母。 胡母浑身一颤,赶忙闭上眼睛,用颤抖的手揉太阳穴,“我、我有点、有点头疼,不行,我、我得回屋躺一会儿——” 胡父跟胡母过了二十几年了,怎么不明白胡母这样是心虚了,他登时沉下脸来,“常凤梅,你就是头疼死也给我站在这,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胡母一下子僵住了,两人结婚二十多年,胡父只有真正生气时才会叫她的全名,她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凳子上,颤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 ———————— 汪宝龙上次被杨正平的说法吓到了,等回去后越想越觉得害怕。 如果这辈子就这样了,连个女人都不能碰,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要找个中医大夫,应该也不是很难。 汪宝龙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医术好的中医大夫给自己看看,不就是肾虚吗,他多补补就是了! 黄县没有,他就去向阳市找,向阳市没有,他再去隔壁市,大不了多砸点钱,总不能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一连折腾了好几个月,中间换过三个中医大夫,每个都说他是肾虚,苦药汁子开了一堆,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汪宝龙憋了几个月快要疯了,他听说吃猪腰子能补肾,托他爸的关系在肉联厂一袋子一袋子往回买,吃得直干哕也接着吃。 听说被抓时,这人正在家吃清蒸的猪腰子蘸酱油呢! 没错,就是被抓,而且是汪家父子都被抓了。 这两人之前干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被人翻出来,以前汪国庆主持了多少次的审判大会,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站在上面受人审判的成了他们父子。 汪国庆在职位任命上,任人唯亲,唯利是图,公报私仇,滥用职权;汪宝龙借职权之便强x妇女,猥亵妇女。 一条条罪状念出来,顿时引起群众哗然。 汪家父子干的事,大多都是避着人的,受害者也只是较少一部分,人们虽然对革部门比较反感,却也从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干了这么多违法违纪的事情。 至于汪宝龙,谁家姑娘要是被欺负了,遮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 很快,以汪国庆为首的一群人纷纷倒台。 邱小环得知消息后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恶有恶报了,她这大半年来都不敢再往县里去了,就怕再碰上那人。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上面突然出手整治黄县的革部门,实际身在官场的人都知道,肯定是汪家父子得罪了人,而且被得罪的人背景不浅。 一些聪明人也想知道汪国庆得罪的是谁,以后见着人好客气点,顺便看看能不能交好,可一番调查下来,都没有头绪。 这也变相证明人家有实力。 田蔡听邱小环说时只是笑了笑,别说,黄家兄弟也够小心的,这件事都过去半年了,怎么也没法跟她扯上关系。 听黄正光说,黄正明因为这次的事情立了一功,很快就要调到向阳市去了。 顺便侧面跟田蔡打听,背后还有谁出了力,不然这件事怎么如此顺畅。 田蔡笑笑没说话,只后来往于师长那走了一趟,让他帮忙捎了些药丸子给向阳市的庄淑芹,她的鼻炎已经很久没犯了,田蔡这次让于师长帮着带过去的,都是些美容养颜的,就没有女人不喜欢。 之后田蔡也没再关注汪家父子的事,疗养院的工作已经占用了她大部分精力,何况还要配置止血粉,所有的工作再怎么压缩,那也占掉了每天一多半时间。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又是一年盛夏。 这两年多时间里田蔡大多都在疗养院度过的,送过来调养身体的解放军一波接着一波,不过这些人还记得她的要求,每次中间都间隔了时间让她休息,日子过得忙碌却也还算惬意。 田蔡也因此认识了不少解放军,有些性子还算合得来的,更是处成了朋友。 她那张白嫩嫩的小脸也曾经迷惑住不少人,不是没有见惯了糙汉子的大老粗心动的,在这个年代,当兵的娶了军医、护士的不在少数。 一帮老爷们没什么接触女同志的机会,部队的卫生员,军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有文工团的女兵,是他们为数不多能接触到的姑娘。 不过那些暗戳戳的爱慕,在田蔡亲手将一个对她穷追猛打的小子打趴下后,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这个亲身试水的小子是广州军区的,叫乔俊明,说实话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小伙子,不然也不会被送到这来调养,现在好像已经干到营长了。 据说64年的全军比武他曾经获奖过,当时这人刚参军两年,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实力更胜从前。 这人自打到疗养院见到田蔡开始,就觉得自己爱情来了,一门心思想和她发展革命感情,田蔡数次无视都没阻挡他的热情。 他嘴皮子赶趟,脸皮又厚,拒绝的话全装听不懂,很是让田蔡恼火。 一帮同样在这调养身体的兵痞子闲得无聊还跟着瞎起哄,让田蔡答应人家。 田蔡被他们闹得尴尬,好几次都是杨正平来帮着解围的。 她心里不舒服,针灸时就没少让这帮人遭罪。 可她的冷脸和折腾依旧没吓退乔俊明,后来终究是田蔡不耐烦了,在他又一次凑上来说话时,出手教训了一顿。 当时两人就在疗养院的院子里,所有病房的窗户都能看见。 乔俊明一开始根本没将田蔡的攻击当回事,等他接了一拳后终于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第372章 熬出头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住在疗养院这帮人没有一个是外行,几招过后看田蔡的目光都变了。 就连常年驻扎在疗养院的小战士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田院长身手这么好,一直都是深藏不露啊! 乔俊明狼狈的趴在地上不起来,他觉得丢脸。 于是那刚刚萌芽的爱情小火苗,活生生被田蔡的铁拳一拳拳打灭了。 算了,找个这样的媳妇也不好,哪天一言不合自己容易挨揍。 他这样安慰自己。 要说田蔡能打赢乔俊明一方面是自身实力过硬,刚来这里时她还懈怠了几年,自打在军医院挂职每天都跟这些闲不住的人打交道,她渐渐又将训练捡起来了。 并且田蔡发现,有些后世在近身搏斗中经常用到的招数,这时候都没有。 另一方面原因就得归功于她熟悉人体穴位和构造了,知道什么地方让人麻痛,再加上她毕竟是个女的,乔俊明打起来缩手缩脚。 田蔡打起来可不讲武德,什么地方脆弱就攻击什么地方,半点不会不好意思,如果接着打下去,她没准连猴子偷桃都能使出来。 别看围观的是一帮老爷们,碎嘴起来比女人还厉害。 拜他们所赐,至此田蔡一战成名,再加上当时围观那些人帮着宣传,她的凶名在十一个大军区传开,再没人敢看见她那张白嫩漂亮的脸有什么其他想法了。 不过田蔡一点也不介意,耳边实在是清净了不少。 这就让某些人在有其他想法之前,先想想自己抗不抗揍。 她依旧是每天笑盈盈的,却再没人敢言语打趣一句,所有人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喊一声田院长或者田大夫。 田蔡也终于用这一年的时间研制出了可以广泛运用的调理手法和药方。 依旧是针灸加药浴的搭配,内外一起调,双管齐下。 药浴使用的药包是她配制的,药方也公开了,跟之前一样,效果没有她亲自动手来得好,但这种方法普及开来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就是可以大批量运用到各个军营中,只要地方足够,不用再拘泥于必须单独浸泡,田蔡听说南市军区就弄了个小池子专门用来给战士们泡药浴。 反正都是一帮大小伙子,脱了衣服浸泡在同一个池子里谁也别嫌弃谁。 她一开始听说南市军区这么干时直接笑出声来,其实疗养院她也想这么弄来着,到时候直接弄个底部可以加热的,免得凉太快,可杨正平非说那样太别扭了死活不同意,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除了药浴的药包以外,还有一项更方便的,那就是针灸。 针法田蔡也详细的记录下来,并且找杨正平和杨东分别尝试过,效果很是明显。 部队里原本的军医就有很多是中医出身,这套针法发到他们手里,只要勤加练习都能熟练运用。 沈阳军区能熟练运用针法的大夫只有一个,这对于他们庞大的解放军数量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顾长河向田蔡取经时,田蔡一点没避讳道,“我有个老师,以前是黄县卫生院的大夫,前几年被下放到了西南农场,他倒是个好人选,如果你们有需要,可以考虑考虑他,我的针灸都是这位老师教的。” 顾长河一听是田蔡的老师,心里就是一喜,他没觉得师傅的实力会比徒弟更强,像田蔡这种天赋的多少人里也出不了一个,只要比一般大夫水平强就行了。 “你老师叫什么?” “洪四清。” 顾长河略一沉吟,谢过田蔡就挂了电话。 要说军区想调回来一个被下放的大夫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派人查清楚这大夫的身家背景,确定政治立场没有问题就行了,至于家庭成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们可以自己想办法。 不出半个月,西南农场的洪四清就收到了上面传下来的命令,他被调到沈阳军区了。 田蔡并没提前告诉他,两人虽然一直有联系,却也算不上频繁,大概也就一年能通两次信的程度。 有些不懂的问题田蔡也会写信请教他,或者直接给杨清文老爷子打电话,洪四清的信件都有专人检查,两人十分默契的从来不会说起任何敏感话题。 洪四清本人的经历很好查,他早年家里是开药铺的,跟着坐堂大夫学的医术,后来更是凭实力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还在省城医院外科工作过,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有不低的成就。 后来洪四清因为性子太过耿直在省城医院得罪了人,不得不到黄县这样的小地方卫生院当大夫。 这些年被他救过的病人无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再加上顾长河还调查到,洪四清的儿子洪睿也是一名解放军,目前就在兰省军区服役,在部队这几年一直表现优秀,已经是一名排长了。 顾长河生怕自己下手晚了,这样的人才被兰省军区挖去,有洪睿的关系在,这可都是没准的。 不过洪四清本人就是辽省的,他比其他军区调人都要方便一些。 两厢一结合,他立即找人运作了一番,直接将洪四清调到沈阳军区来。 各大军区从来不缺聪明人,跟顾长河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在遍寻名医无果后,一时间被下放的中医大夫都成了抢手货。 那些被下放到牛棚、农场的中医大夫们,陆陆续续都收到了来自军方的调令,他们简直不可思议,还以为一辈子都要蹉跎在这,每天都要在苟延残喘中度过,没想到人生突然迎来转机。 也有人觉得既然调令是军方的,莫不是要跟着上战场? 即使是上战场这些人也没有一个不愿意去的,只要能离开那带给他们肮脏和屈辱的地方,让他们立即去死都愿意。 等后来到了军区,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也都是有经验的老大夫,在看过田蔡给出的针灸手法后,无一不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大夫感激又钦佩。 要不是有她研究出的针法让领导们看见中医的博大精深,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呢! 第373章 饲养员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疗养院的树上开始有了知了叫,一场大雨过后,蚊子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村里很少有人家能买得起蚊帐,而且这时候的蚊帐很是厚重,并没有后世那种网状的薄透感,所以每年这时候田蔡的驱虫包和驱蚊包都是最受欢迎的。 最后一包被高慧娟拿走后,田蔡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药柜,决定上山采点新鲜的艾叶回来再做一些。 她刚将竹筐背在身上,大咪马上乐颠颠的跟过来,它现在已经长成了很大一只,比咪咪还要大一圈。 估计是从小露水喝多了的原因。 前几天咪咪和猫猫带着孩子们进山了,山上凉快一些,再说一岁的小崽子们也该练习捕猎了,它十分没良心的将新出生这一窝留给田蔡这个奶妈。 小猞猁满月后,就可以慢慢吃些固体食物了,猫猫这个不靠谱的妈接连好些天都将小崽子们扔给田蔡,自己去山里潇洒。 好在它还知道每天送猎物回来,不然田蔡非要将它关在家里看孩子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难产的关系,这两年猫猫生孩子都来找田蔡,简直把她这当成的月子中心,每年春天准时准点回来生孩子。 加上今年新出生的三只,咪咪和猫猫这两口子一共生了十一只小猞猁! 田蔡这个有金手指的奶妈也不是白当的,十一个小崽子都平平安安,没有一个因为生病或受伤夭折。 第一窝的一二三四咪去年就能独当一面了,比正常生活在山中的猞猁独立时间都早。 二三四咪偶尔会回来看看田蔡,顺便讨点露水喝,只有大咪,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田蔡带在身边的关系,几乎天天回来找她,有时候被猫猫看见了,就追着咬,看着特别可怜。 现在小家伙摸清规律了,白天它爸妈都不在这,它就白天来,有时候还会帮着田蔡看护弟妹,天色一暗下来就赶紧跑,生怕被那两只堵住还得挨揍。 田蔡觉得自己就算不当大夫,以后也能在动物园饲养猞猁,保证能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养泛滥了。 她上山最拉风的一次,前后一共有六只猞猁跟着,当时就是没有手机,不然田蔡非要拍下来发个朋友圈。 这些小家伙从小就展现出自己非同一般的捕猎能力,个头太小还不能上山时,他们就盯上了村里的老鼠,一段时间下来,别说田蔡家没老鼠,整个靠山村都很难看见老鼠的影子了。 午后正是几小只睡觉的时间,田蔡将它们放在竹屋里,关上门带着大咪往山里去了。 大咪现在跟普通猞猁没什么区别,只是看着更高大一些,更恋家,也更会撒娇,田蔡也无从得知,到底是因为这两年连续不断的露水供养,还是她扎针的结果,反正小家伙现在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大咪比起当年的咪咪性格更加稳重,只要陪着田蔡上山,就绝对不会离开她身边三米,每次叫它必定有回应,十足十的贴心小宝宝。 春末夏初正是采摘艾叶的时节,这时候的艾叶更加细嫩不说,香味也更浓郁一些,田蔡一路走着一路用锋利的镰刀割了不少,回去还要清洗干净,之后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干储存。 突然,大咪好像闻到了什么,它朝田蔡喵了一声,两个跳跃消失在她面前。 田蔡直起腰来,对大咪忽然冲出去有些好奇,她将最后几根艾草割下来后,也快步往前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碰上了返回来的大咪。 “嗷嗷” 见田蔡没听懂,这家伙直接过来叼着她的衣服往前拽。 “行了行了,你先松开,一会儿你再给我拽个跟头。” “喵” 田蔡往前走了大概十几米,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旁边竹筐里的柴火散落一地。 这地方离村子不远,能过来的都是村里人,田蔡快步上前,走近了才发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是鞠老爷子。 看这样子,他应该是到山上捡柴火,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田蔡没贸然将人扶起来,而是将三指放在他手腕上把脉,确定鞠老爷子只是低血糖,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将人扶靠在树干上,之后将他的手拿起来,用手指在合谷穴掐捏了两到三分钟,紧接着又在他人中穴上掐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鞠老爷子悠悠转醒。 其实这时候应该喂食一些高糖的食物或者糖水,可今天田蔡上山没打算待太久,就只带了个水壶。 见人清醒了,田蔡赶忙道,“老爷子,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鞠老爷子虚弱的睁开眼睛,他往旁边看了看,弄明白自己在哪后,这才哑着声音问了句,“我这是怎么了?” 田蔡将自己的水壶拿过来,拧开递给他,“您这是低血糖,我身又没带糖块,您先喝点水,一会儿我背你回去。” 鞠老爷子一边听田蔡说话一边在脑中组装理解,他刚醒来,脑子还迷迷糊糊的。 等田蔡喂他喝了两口水,这才清醒了一些。 确定他问题不大了,田蔡弯下腰来,将人背在自己身上,大咪紧跟在田蔡身边,两人一猫很快就下了山。 田蔡本想背着人去自己那的,可鞠老爷子执意要回牛棚,她只好将人背了回去。 两人回去时,牛棚里只有安崇文在,其他人都去地里拔草了。 “田大夫,鞠老这是怎么了?”安崇文一见田蔡背着鞠老爷子过来,焦急的就要上前帮忙。 “没什么大事,老爷子只是低血糖,让他吃点甜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田蔡躲开他,直接将人背进屋里,放在了炕上。 安崇文一听说要吃糖,赶忙道,“我那有糖!” 说完,起身飞快在木架上翻了翻,找出一块水果糖拿了过来,撕开包装一下塞进了鞠老爷子嘴里。 “这是给婷婷准备的,回来您可得替我作证,这糖我可没吃,都是进了您的肚子。”安崇文故作轻松道。 消瘦的脸上咧出个大大的笑容,眼里的担心却挡也挡不住。 田蔡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这会儿只觉得这小子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脸色也不正常,于是道,“来,你把手腕给我。” 安崇文一听就知道她是要干什么,自打用了田蔡的药,他哮喘几乎没犯过,不过田蔡说那病很难去根,让他每年容易发病的季节就提前吃点药预防着。 田蔡手指一碰到他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就凝重不少。 第374章 营养不良 细数之脉,有营养不良的征兆。 其他人如果出现营养不良,只要调整饮食,按身体所需摄入营养补品,过一段时间就能将亏空补回来,但安崇文不一样。 这人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身体底子本来就比别人差很多,从小都是精细养着的。 之前他哮喘犯了田蔡给看过,当时身体虽然弱却也没现在这么严重,好好养着不会比普通人差多少。 “你这两年是怎么折腾的?情况比鞠老严重得多,我回去给你做点药,你明天来取,连续吃上半个月再过来让我看看,到时候重新调整药方,你必须得重视,你这身体本来就不好,再不好好养着,于寿命有碍懂不懂?” 田蔡语气严肃,这人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说到自己安崇文就笑不出来了,他视线转向一边,轻扯了扯唇角,“有碍就有碍呗,反正待在这种地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这话敢不敢当着你哥的面说?” 田蔡一提起高林,安崇文顿时不说话了。 他这条命,是他表哥费了大力气保下的,在靠山村这几年,属于安崇文的那些活计,大部分都被高林承包了。 安崇文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即使张德发并没苛待牛棚这些人,他们要做的工作也比普通村民脏累得多。 以前靠山村不显山不露水,没人注意这么个偏僻地方的穷村子。 可自打疗养院建起来就不一样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北山大队,盯着两位队长,都想将人弄下去自己上来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德发行事愈发小心,做任何事绝不落人把柄。 就武德英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同志,也经常要跟着村里人去挑粪,干那些她以前看一眼都会觉得腌臜的工作。 而几个男人,每天都要做诸如掏厕所、扛麻袋、搬圆木、打石头之类的重体力活,都是最脏最累的。 不知道高林和张德发怎么商量的,安崇文不用去干这些重活,但他需要在家搓麻绳,每隔半个月都要上交相当数量的麻绳给生产队。 而同样的,其他人每天上工八小时就可以,高林却要干满十二个小时。 岳长明不是不心疼武德英,可他原本也是个脑力工作者,现在这些活计就已经快让他吃不消了,再加四个小时他估计很快就得没命。 所以武德英无论多么不情愿,这些活计都得干。 以前高林还能去山上打点野味给几人改善下伙食,不过这两年他已经很少去了,每天上工十几个小时已经消耗掉了他的大部分体力,上山基本是不可能了。 安崇文知道,表哥多干的这四个小时,都是替他干的,所以他偷偷拨出一部分自己的饭菜给高林,每次都说已经吃完了。 还编造各种理由。 高林当然没那么容易相信,他都要摸一摸安崇文的肚子,确定真是鼓起来的才会吃掉。 实际上安崇文一个大男人,就算没干重体力的活也都没闲着,这点饭菜根本吃不饱,他都是趁着白天牛棚没人出去挖野菜吃。 时间长了,可不就越来越瘦。 想到自己这些年一直在拖累表哥,安崇文一个大男人也禁不住自责的红了眼眶。 田蔡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牛棚的伙食都是些白菜帮、萝卜缨之类的,长期吃不到荤腥,身体能好才怪,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说那些都没用,还不如整点实际的。 田蔡当晚就将给安崇文的药丸配了出来,之后又配了另一种养身子的,男女皆宜,几人都能吃。 临走前想了想,又拎了只被咬得不成样子的兔子过去。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了。 反正这兔子她也不想吃,几个小家伙练习狩猎,总有一些死相格外凄惨的战利品被拿到她面前显摆。 这样的东西田蔡吃下去总觉得是在吃它们口水,以往都是剁碎了掺了露水给几个最小的吃,实在吃不了的也是让它们丢回山上。 她到的时候高林刚刚回来,正坐在灶台前吃饭,挺大块头的男人窝在小板凳上微弓着身子,穿了件灰扑扑的衣服,借着灶台里的火光,田蔡见上面有好几块补丁。 “田大夫怎么来了?” 高林看到进来的田蔡有些疑惑,在同一个村这么久,就算接触不多高林也知道,田蔡这人不喜欢串门,没事从来不往别人家去。 “我来送药。”田蔡说着,拿出兜里的竹罐递给他。 “药?”高林咽下嘴里的饼子,奇怪道,“什么药?” “这一罐是给你弟弟的,我今天给他号脉了,严重营养不良,这药丸吃一段时间再去找我复诊,”还没等高林说什么,田蔡又将另一个更大些的罐子递过去,“这一罐是给你们吃的,男女都可以吃,也是补身子的,还有这只兔子,是猞猁带回来的,你们长时间不吃荤腥又干那么多活,吃点荤腥也能给自己补补,老的少的身体都不好,以后可怎么办?” 高林盯着面前这些东西嘴唇动了动,只干涩的说一句,“谢谢。” 这要是其他人给的东西,高林根本不敢收,总觉得是陷阱,可这人是田蔡他就没有这种感觉。 日子还长,以后再找机会还。 田蔡没惊动任何人,一路悄无声息的回了家。 高林看着手里的竹罐子,想想刚才田蔡说的话,只觉得嗓子堵得难受,饭也吃不下去了。 他推开房门,将在床上装睡的安崇文叫了出去。 鞠老爷子吃了糖就好多了,年纪大了觉少,他这会儿还没困呢,见高林将安崇文叫出去了,老爷子这才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要两人吵起来他就打算第一时间过去劝架。 可等了好半天,屋外一开始还能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之后忽然就没动静了。 “这俩孩子,不会出什么事?”鞠老爷子不放心,但他又不好直接推门去看,于是用胳膊拐了拐旁边躺着的岳长明,“用不用出去看看?” “看什么?”岳长明翻了个身,不在意道,“都那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375章 陌生电话 过了会儿,安崇文悄无声息的进来了,他回了屋什么都没说,直接脱掉鞋躺回炕上。 鞠老爷子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于是小声劝道,“你哥也是为了你好,千万别跟他生气,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然跟我说也行,要是你哥不对老头子帮你收拾他。” “嗯。” 一声带着鼻音的“嗯”传来,不难让人听出,这小伙子刚刚哭过。 鞠老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终是没再说什么。 —————— 这天田蔡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京市打来的。 她轻轻“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请问是田蔡田医生吗?” “我是,”田蔡很少听到有人叫她田医生的,乍一听还挺新鲜,“请问你是?” “我是杨洁杨部长介绍过来的,”那头的女声接着道,“杨部长说之前她生病就是您给看好的,是这样的,我家里人现在病情比较严重,请问您方便来京市一趟吗?” 田蔡听明白了,她的联系方式是之前在这看过病的杨洁给的,只是她几乎不太可能为了一个病人就扔下疗养院跑京市去,“我不太方便过去,这边疗养院还有不少病人需要我。” “那——”电话那头女声迟疑了下,很快又接着问,“我们可以过去您那边的疗养院附近住吗?” 女声说话很有礼貌也很客气,并没因为田蔡的拒绝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疗养院附近有村子,我可以找生产队长帮你们安排在老乡家里,如果病情没那么严重也可以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那边条件可能会更好一些。” 这两年来看病的人多了,周围几家有空房间的生产队员,经常被人借用房间,表面上说是借住在老乡家里,可他们走时都会留些钱或东西,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很愿意招待来看病的人。 “好好,我这就安排一下这边的工作,过几天就能到您那,太谢谢田医生了!”女声感激的道。 挂了电话,曾文才想起来,她好像忘了说舅舅得的是什么病。 曾文的父亲是一名解放军,母亲是战地医生,两人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曾文都是跟着舅舅生活。 曾文没有爷爷奶奶,她还有个二叔,原本曾文是应该跟着这个二叔的,可二叔跟她爸一样是个解放军,并且是个没有成家想法的解放军。 单身男青年根本没有照顾小孩的能力,而且那时候他们经常要出任务,常常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所以在曾文的舅舅张大志主动说要照顾曾文时,曾二叔是既高兴又不舍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他确实没时间照顾曾文,小孩子的成长并不是只有优渥的条件就可以,他们更需要的是陪伴。 他在征得曾文的同意后,将人送到了张大志老家,并且将哥嫂的抚恤金一起送了过去,每个月还按时给曾文的生活费,曾文的生日他都会提前邮寄礼物,一年都没落下过。 曾二叔和曾文舅舅张大志这么多年一直保持书信联系,张大志以前总要在书信中夹一张曾文的小手小脚印,等到后来能照相了,就经常邮寄曾文的照片过去。 张大志的妻子叫周春节,是个很朴实的农村妇女,以前她就特别佩服自家小姑子,觉得她救死扶伤无所不能,活成了自己最羡慕的样子。 曾文小时候她没见过几次,不过对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很是喜欢,每次他们回来,周春节都将家里最好的被褥和吃食拿出来。 后来小姑子过世,想到那么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妈,周春节一想起就心疼不已,还是她主动提起要将曾文接过来的。 张大志和周春节有三个儿子,夫妻俩一直想要个闺女都没成功,曾文的到来也算是变相弥补了夫妻俩的遗憾,对这个亲外甥女可算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比亲生的还亲。 曾文的三个表哥也是,心疼表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不用爸妈交代就自发对妹妹好,一家六口过得十分开心。 时间一晃,曾文二十岁了,还凭借自己的实力考进了缝纫机厂,回头再找个对象结婚,张大志和周春节也算是将这孩子养大成人,对得起死去的妹妹和妹夫了。 可好景不长,张大志在曾文十五岁时检查出了肾炎,一开始不算严重,只是下肢轻微浮肿,眼睑也有点肿,人也没什么力气,后来开始尿血了家里才开始重视。 但耽误的时间久愈发严重了,曾先后三次住院,每次都要用各种抗生素及激素类药物来缓解病情,经过治疗病情见好后才会办理出院。 但只要劳动强度大了,都会再次犯病。 张大志是农机站负责修机器的技术工,能修的机器包括各种拖拉机、脱粒机等农用机械,下面公社没有农机站,一到农忙时候机器用得频都要提前检修,什么地方坏了也要第一时间赶过去维修,不止东奔西跑还要加班加点,坚决不能耽误生产进度。 这样忙起来,他就经常因为劳累过度导致肾炎复发。 张大志今年五十岁,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家里只还有老三和曾文没结婚,他要是看不到两人成家就走了,心里怎么都是不甘心的。 曾文在缝纫机厂是后勤部的一名职员,只要有时间她就回去陪着舅舅,更是找人联系了几个口碑很好的大夫给自家舅舅看病。 得到的结果都差不多,说来说去都是说他肾炎太严重了,肾脏已经受了很大损伤。 这些年治疗肾炎的激素类药物服用过多,导致张大志自身的免疫力极为低下,但凡感冒或累着了,都要病一场。 而且那大夫说,照舅舅这么发展下去,没多久就会转变成尿毒症。 曾文很慌。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张大志一直充当着父亲的角色,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她开始四处求医问药,只要有一点希望就绝不放过。 可她按照他们说的一个个医生找过去,换来的都是摇头和叹息。 “要不,咱别治了!” 第376章 曾文 这是张大志第n次满怀信心的跑过去,再次失望而归后说出的一句话。 即使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好像很轻松,可曾文就是知道,舅舅其实是看不到希望,不得不装出轻松来。 曾文就算心里再难受,也得接受现实。 也许,陪她长大的舅舅,快要不能继续陪她了。 前一段时间她去自行车厂办事,等人的时候听见几个厂里的老员工闲聊,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同样是后勤部的杨洁杨部长。 杨洁是去年升上来的,之前跟她一样就只是个普通员工而已,据说上一任后勤部长在职期间,因为工作失误导致了一场安全事故,是杨洁带人力挽狂澜,最终成功为厂里避免了一场重大损失。 之后厂领导自然是对她大加表扬,她的事迹一连在宣传栏挂了好些天,再加上她平时就表现不错,婆家也有人在政府部门当领导,综合考虑,原来的后勤部长被免职后杨洁便被提拔上来。 曾文这时正好没什么事干,见这几个人说话也没避着她,就顺便听了会儿。 原来这个杨部长之前有阵子不知得了什么重病,据说病得很严重,都得请假在家休养了,结果去了一趟外地,找了个厉害的大夫,没多久就治好了回来上班了。 曾文听到这,耳中捕捉到“厉害的大夫”几个字,心念一动,想着一定要找机会问问当事人。 之后两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曾文就跟杨洁打听了一下这个厉害的大夫。 因为曾文只问大夫的情况,并没询问杨洁的隐私,所以杨洁将她知道的田蔡那些事都讲了一遍。 “在一个挺偏僻的村子里住。” “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估摸那姑娘跟你差不多大。” “听表叔说,那姑娘年纪轻轻成就却不低,那边有个干部疗养院,她是疗养院的院长,手底下还管着好几个医生护士呢。” …… 原本曾文听说对方是个在偏僻村子里的年轻医生还觉得不靠谱,可杨洁说她还是疗养院的院长,她心里又升腾起一股希望。 都能当疗养院的院长,应该很厉害? 不过既然是疗养院,那就是跟部队有关系的,曾文想着她可以找自家二叔打听打听。 要说曾文找曾二叔打听,可真是找对了人,田蔡在各个军区的名声之响亮,是营长以上级别都知道的。 你要是问个普通小战士,靠山村疗养院的田大夫那估计没人知道,可是你要问曾二叔这种团级干部,他就能说出一串串田蔡的光辉事迹。 可田蔡的很多事迹都是机密,曾二叔不能跟侄女说,憋了半天只说了句,“去,反正去了你不会后悔的。” 曾文知道,要是这人真跟部队有关系,那关于她的一切都不是自己能打听的,曾二叔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听得双眸发亮,愈加坚定了要去找田医生的决心。 张大志在外甥女和妻子的坚持下,还是同意了去外地看医生。 因为这次去的地方远,几个儿子也不放心,最后是曾文和大表哥,一起陪着张大志去的。 “到时候有什么情况就往街道打个电话,你孙大妈会告诉我的。”周春节去不了,送他们上车前一个劲儿的嘱咐道。 “街道的电话你那有?你要是没有你哥也有。” “上车之后照顾好你妹妹。” “晚上睡觉警醒着点。” “知道啦舅妈!” 几人在周春节的絮絮叨叨中踏上了开往辽省的火车。 …… 在经过多番打听后,曾文一行人总算在这天下午找了过来。 汽车只能到公社,再往村里去就要靠驴车或者拖拉机了,几人也算运气好,正好赶上拖拉机往靠山村运农具。 一听说几人是找田蔡看病的,孙爱国非常热情的让他们上了拖拉机。 看着一路上的青山绿水,张大志感觉身上的疲惫感都去了不少。 这地方的风景实在让很很难不心情舒畅,让张大志想到自己小时候去外婆家下河摸鱼摸虾的日子。 田蔡下午没去疗养院,她将重要的事情都挪到上午完成,早上过去先看病人,一般忙到十点就差不多了,再抽出两个小时配置止血粉,中午在食堂吃顿饭,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给村里人看看诊,或者捣鼓自己的东西,研究着配点新药,顺便还能陪陪猫咪们。 张大志一行人到靠山村时已经三点多了,孙爱国非常热情的将人送到了田蔡家门口又帮着敲响了大门。 这个时候田蔡正在后院陪几只小猞猁玩,其实也不能叫陪,是她单方面觉得这个时间它们应该起来玩,不然白天睡够了晚上就折腾她。 大门响起时田蔡正在和小猞猁们互相伤害。 打开门,田蔡就看到了门口的一行人。 “田医生——” 她都不用问,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面色蜡黄浑身浮肿的张大志身上,眼里划过一抹了然。 “请进!” 田蔡打开院子门,示意几人进来。 曾文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杨洁说的好看是怎么样的,那瓷白的皮肤,比她这个城里姑娘都耀眼的多,站在那跟会发光似的。 白也就算了,五官也那么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巧而富有神采,有种林间小鹿的清透感。 身上穿的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炎炎夏日,一点汗意都没有,看着就清爽透气。 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腕在裤腿甩动间露出来,若隐若现。 女生看女生才会看得更仔细,曾文就这么一个照面,已经将田蔡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只能不停在心里赞叹好看。 趴在凉亭里的大咪只懒懒的抬头看了几人一眼又低头睡去。 田蔡把一行人带到堂屋,让他们坐下,又给几人倒了解暑茶。 这解暑茶都是她早上熬好的,放了一上午早就凉了,这会儿喝着正好。 田蔡在他们对面坐下,“先说说病人的情况?” 几人喝了口清凉的解暑茶,浑身的燥热一扫而空。 张成将身上背的包裹放在地上,这才组织了语言慢慢开口。 “是给我父亲看病,相信田医生也能看出来,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第377章 肾炎 田蔡了然的点点头,“看出来了,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水肿,怕是肾有问题?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了?” 或许是田蔡这种轻松自然的态度感染了几人,张成和曾文慢慢放松下来,连着张大志身上都没了刚刚的紧张感。 “是肾炎,从发现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了,这期间住院过三次,每次是打针吃药一通后见好,回家后也有坚持服药。” “前一段时间累着了病情突然加重,最明显的,就是看着他比之前浮肿得厉害了不少,那腿上一按就是一个坑。” 前一阵子赶上春耕,张大志本来已经将两个徒弟带出徒了,可那段时间其中一个人摔伤腿不得已请假了,张大志只能拖着病体在维修站忙活,工作强度大又没日没夜的,没几天就累犯病了。 他见还有不少要维护的机器,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倒下,硬是靠吃药熬到春耕结束,人当时是直接倒在了维修站,后来被人送到医院才捡回一条命。 住院以后照例打了不少退水肿的针,不知道是身体有了耐药性还是病情严重了,接连打了好几天都见不到效果,而且伴随的其他症状也越来越多,腰膝酸软、眩晕耳鸣,不光小便尿血,就连大便也不成形了,还不停的拉肚子。 田蔡听了也知道这人情况不太乐观,她先翻看了下几人带来的病历本,淡声道,“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现在咱们先把个脉看看,之后针对你的情况咱们再该吃药吃药,该扎针扎针。” 张大志赶忙将自己的手腕放在桌子上。 肾炎还是比较常见的,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导致肾炎的原因不外乎于肾气虚弱、肾阳不振、肾阴不足等症。 总的来说肾炎就是外邪入侵,伤及脾肾,导致脾的运输功能和肾的开合功能都受到了损伤。 而张大志属于脾肾两虚型,表现为全身浮肿,神疲乏力、头晕目眩、肢体酸痛等等。 田蔡把完脉之后又查看了张大志的舌苔和四肢,他属于四肢肿胀得比较厉害的,手指轻轻按上去,那深度直接就没过了手指,而且张大志的整个脸和颈部都是肿的。 舌质淡、脉浮白、脉沉弱。 田蔡检查完,这才稍稍放松了神色,“他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问题不大。” 因为说得太轻松,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田蔡在说笑。 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时,曾文差点没激动哭了,她紧紧抓住舅舅的手。 “田医生,你刚刚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田蔡笑,“我说病人情况还不算严重,治起来问题不大,很快就会好的。” 她站起身往药房里走,“而且我这就有药材,现在就能给配一副药吃上,咱们也是先消肿,之后再补肾固本,这要有个过程的,中间不要着急,很快就能看见效果。” “想来你们也是做好在这住一段时间的准备了,那咱们就先开药,嗯,我估摸着喝上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田蔡穿梭在药柜前,拿着个小簸箕来来回回配药时,曾文几人还沉浸在田蔡刚刚的话中。 有那么容易吗? 怎么肾炎在田医生嘴里,好像并不是多么要命的病? 张大志忐忑的看了自家外甥女一眼,“文文,咱们——” “舅舅,咱们就听田医生的,你先在这等着取药,我去附近找几个老乡问问,看谁家有空房间借咱们住几天。” 曾文开口打断他,神色坚定的说道,她决不允许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破灭掉。 既然已经来了,就安安心心的看病,其他的都不要考虑。 田蔡听到这话回过头来,“出了门往南走,那边的几家都能腾出个房间来,你们两个大男人住尽够了,至于这位女同志,” 田蔡看向她、 “我叫曾文!”曾文赶忙说道。 “哦,这位曾同志,你就住在我家,这屋里的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晚上睡觉时将帘子拉上,住人完全没问题。” 虽然竹屋老旧了点,但田蔡夏天依旧喜欢住在里面,可以将药房的诊床给这个姑娘住,到时候帘子一拉,私密性也很好。 里屋即使是空着的,田蔡也不想给任何人住,那边和竹屋都属于她的私人空间,偶尔来个人看一眼还行,要是真有人住下,她会有一种私人领地被人入侵的感觉。 很不舒服。 “那可太行了,我今晚上就住这了!”曾文高兴的道。 她在路上就想到这点了,这年头家家户户孩子都多,找老乡腾出一间房都不容易,更别说腾出两间来了,她想着自己没准要跟谁家的姑娘一起挤着睡了。 听说有些乡下的人家不爱干净,被褥上还会有虱子。 只是这么想着,曾文就觉得浑身发痒。 所以田蔡邀请她晚上在这诊床上睡,她忙不迭的答应了。 这诊床看着就很干净,那床单虽然旧了些,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 而且田蔡这位女同志给人的感觉也特别干净,至少她不用担心生虱子了。 考虑到几人刚到靠山村,暂时没有熬药的地方,第一锅药田蔡用自己的小砂锅熬煮的。 张成出去转了一圈,身后跟着曲杨回来了。 两人一见面田蔡登时就笑了,没想到曲婶子也想开了,“住你姐房间?” 曲杨毫不在乎的点头,“反正她跟我姐夫也不回来,那屋空着也是空着。” 还不如挣点是点。 最后这句话曲杨没说出口,可田蔡就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当即失笑。 她这算不算以一己之力带动了靠山村的gdp? ———————— 几人这一夜睡得格外好,早上在虫鸣鸟叫中醒来。 田蔡在给张大志的药中加了些安神的药材,让他难得睡了个好觉。 张大志一起床就觉察出不同来了,往常胳膊腿都会传来的紧绷感好像没了? 他动了动胳膊和腿,又不信邪的伸出手指在腿上按了按,虽然还会出现小坑,却跟之前的深度大不相同,小坑恢复平整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张大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算在医院持续挂几天水也很难达成这种效果,心里不禁对田蔡能治好他愈加有信心了。 第378章 头痛 张大志三人就这么在靠山村住了下来。 曾文也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原来田蔡家不止有她自己,还有一群猞猁。 刚开始看见的时候,差点没给曾文吓瘫了。 好在咪咪和猫猫并没将她放在眼里,只看了她一眼就转了回去,继续慢悠悠的在菜园子里溜达。 两个家伙都趁着田蔡不注意,低头偷吃刚刚有些泛白的草莓。 这些草莓都是田蔡前两年从山里挖回来种在菜园子里的,为了它能更好吃,田蔡经常用露水浇灌。 所以这几丛草莓一点不像野草莓个头那么小,真的是又大又好吃。 猞猁是肉食动物,但它们对露水浇灌长大的草莓也情有独钟,经常和田蔡抢着吃。 关于张大志的病情,田蔡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头几天都是针灸和汤药结合,可以使用复元固本汤,但是病人还有腰部刺痛的症状,她又加了牛膝、桃仁、丹参等药材,化瘀止痛。 先给张大志健脾利肾,能很大程度上减轻甚至消退水肿,也能改善他的疲惫状态。 果然没出三天,张大志就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腰部疼痛也减轻很多,能自己在村子里溜达几步了,从曲家到田蔡这靠自己走几乎没有问题。 在第一次扎针吃药过后,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肿胀仿佛消掉了一些,最起码皮肤没有了以往那种紧绷感。 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接下来又吃了几天的药,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 曾文在到了靠山村的第二天,就跟田蔡借疗养院的电话往京市打了一个。 周春节怕错过外甥女的电话,打从一早上就跑到街道,焦急的等待铃声响起。 十点多,她终于接到了曾文打来的电话。 “喂,文文啊,你们这是到了?怎么样了,那医生说能治吗?” 曾文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能治,舅妈,舅舅的病有希望了,田医生说能治呢,就是我们得在这边住一阵子,等舅舅不用扎针了我们就回去,家里就要多辛苦你了。” 周春节一听,心下大喜,丈夫的病总算是看到曙光了,她激动的抹了把泪,连声道, “哎哎,那可太好了,那可太好了!” 曾文想起一路上看见的青山绿水,“而且这边风景好人也好,舅舅和大哥在老乡家住下了,田医生怕我一个女生不方便,留我在她家住下。” “昨天下午田医生给舅舅针灸了一次,又喝了副汤药,今早上舅舅身上的浮肿就消掉不少呢!” 周春节一边听一边点头,本来她不同意外甥女过去也是担心她跟两个大男人没法住,现在听说田医生也考虑到这个问题还做出了安排,只觉得这医生是真贴心。 又听说丈夫扎针一次就见到效果了,更是喜得跟什么似的,总算是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嘱咐了曾文几句,这才欢欢喜喜的挂断电话。 街道的孙大妈打从刚刚就在一边听着,见电话挂断了,这才笑着上前拍拍周春节的胳膊,安慰道,“快擦擦眼泪,这可是好事,你家大志都病了这么多年了,这不就碰上了好大夫,以后都会好的!” “嗯嗯,以后都会好的!”周春节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笑着道。 “要说你们也是苦尽甘来,以后大志的身体好了,还能减轻不少负担,最起码医药费都省下了。”孙大妈跟周春节也是老邻居了,以前张家的日子什么样,后来张大志生病了又是什么样,都是看在眼里的。 “是呢,”周春节想到以后的好日子,终是禁不住露出个笑容,“等着曾文嫁人了,再攒攒钱给老三娶个媳妇,这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儿女婚事,这才分开了,周春节还得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个儿子。 等人走了,孙大妈哼着歌坐回位置上,今天犯懒也不想动弹,她给自己冲了杯茶水,拿着大蒲扇坐在桌前看报纸。 偷了半天懒,中午回到家时,看见儿媳妇满面愁容的坐在院子里。 “怎么了?工作不顺心了?”孙大妈跟儿媳妇关系处得一直不错,这可是她自己挑的儿媳妇,大多数地方都很是合心意。 “不是工作的事儿,是我爸,他老毛病又犯了,现在疼得厉害,我妈说班都上不了了在家躺着呢!”伍丹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爸这可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去医院检查了,说是神经性头痛,没什么办法,只能靠吃药止痛。 大夫说她爸是累的,让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没准能缓解,总是吃止痛药都吃出抵抗力来了,以前还能一片一片的吃,现在都得片还不一定有效果。 “你爸那工作也没法休息。”孙大妈跟亲家认识很多年了,两家算是知根知底,不然也不会结成亲家。 “是啊,我妈说不行就退了得了,明明只是个县长,看着比书记都忙!” 这点上孙大妈不赞同了,“你爸现在可是关键时期,马上就要往上调了,那么多人想往上爬都爬不上去呢,你爸是最有可能的人,这时候要是退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也知道可惜,可他天天头痛能怎么办?”伍丹也知道,他爸也是这个想法,仕途走到现在也不容易,偏偏他身体这样,不退也是耽误工作,到时候不定在什么大事上出了错,还不如现在干干净净的退了。 “哎?”孙大妈突然想起今天听周春节说的那个大夫,不知道他那能不能治? ———————— 各处军区的中医大夫都到位后,他们立刻根据田蔡写的针法练习起来,很快就见到了成效。 比如原本针灸技术就很好的,诸如洪四清等人,更是一看就明白了,相当于立刻能进入工作状态。 速度慢的也就是多练几天,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大家都学会后田蔡一下子清闲下来,除非个别他们实在搞不定的会被送到疗养院来,她终于恢复以往的自在。 没事研究研究药丸子,带着猞猁们在山里晃悠晃悠,听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顺便围观村里的老娘们打架。 第379章 不愉快 前几天田蔡看了个肾虚阳痿的患者,当时药材不够,有一味海马她手里没有,这位病人说他自己能弄到,这不,昨天就找人捎过来了。 田蔡查看了药材的品相,还都挺好的,海马完整不说,烘得也很干。 她用小竹篓装了一些就打着伞往疗养院去,这味药材质地比较硬,如果用药碾子还不知道要碾多久,用磨粉机能快一些,而且磨出来的药粉也更细腻。 今天正好下雨,村里几乎没人出来,即使看见个人也是匆匆路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田蔡看着路面上的小水坑禁不住心痒痒,她左右看了看,反正也没人,正好自己今天穿的是雨靴。 “啪叽——” 飞溅起来的小水珠,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又落回水坑里,在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水面上荡漾了一下就很快消失不见。 田蔡刚进到疗养院,从大门口一转过来,就见到杨正平正扯着孟凡美的胳膊笑容满面的说着什么,孟凡美脸颊红红的,眼神似乎不敢和杨正平接触,等他好不容易说完才略带羞涩的点点头。 见人点头了,杨正平又低声说了什么,之后才松开手。 他一松开,孟凡美就扭身进了屋。 留下杨正平一个人在那站着傻笑。 田蔡:“……” 什么情况,她看见了什么暧昧拉扯? 看杨正平那表情,她好像闻到了春天的味道,啧啧。 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弄一起去了。 田蔡拿伞挡住自己的脸,假装没发现刚刚两人在干什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等孟凡美离开了杨正平才看见有人往这边来,头虽然被雨伞挡着,可从那身形就能看出来是田蔡,想到刚刚自己干了什么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见田蔡面无异色这才放下心来,轻咳了一声,“下着雨呢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有点药材要磨。”田蔡举了举竹篓,让他看见里面的药材。 杨正平一看里面有海马,立即就明白了,这东西确实不适合自己碾。 田蔡将几种药粉都磨完,这才施施然回了家。 “田医生,你快帮我劝劝我舅,他非要现在就回家去,刚见好就要回去,以后又犯病怎么办!” 雨刚停,曾文就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原来是张大志要回家。 他的肾炎治了十多天了,连吃药带扎针,身上的浮肿已经基本消失了,腰膝酸软的情况也有明显改善,体力更是恢复到这几年的巅峰状态,小便无论是颜色还是泡沫都趋于正常。 见自己好了,张大志就不肯再住了,站里还有一堆活呢,长时间请假不好,曾文和张成劝了半晌这人都倔强的不肯继续在这住着,两人没办法,跑来询问田蔡的意见。 “嗯,”田蔡略一沉吟,“回去也不是不行,我再给他开些药,回去吃上一段时间基本就没问题了,也不用非得住这。” “那、那他这就算彻底好了吗?”曾文见田蔡也同意回去,赶忙追问道。 “不算彻底好了,你舅舅得的是慢性肾炎,在这些年过程中已经造成了肾小球的损伤,这种情况是没办法彻底治愈的,按照我开的药吃上两个疗程,只要好好保养,很多年都不会复发。” “就算是什么时候又觉得不舒服了,只要没有其他异常的症状,可以接着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再吃几副,有事儿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你不是知道电话嘛。” 曾文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能治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以前在京市的医院,那大夫也说过舅舅这病根本治愈不了,除非以后医学发达了换肾,可换肾这种手术,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能实现呢! 确定张大志回去吃药养病也不是问题,几人就收拾东西回京市了,临走之前药费诊费就不用说了,对着田蔡千恩万谢,后来还是田蔡被他们弄得没办法,说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几人这才离开。 这一行人走了田蔡也没闲下来,陆陆续续还有人找过来看病,田蔡觉得张德发说得对,长时间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这才准备找顾长河商量。 她之所以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是因为自己既是北山大队的生产队员,又是疗养院的院长,按说她就不应该挂着两边的工作,可无论是前进公社还是部队,都不同意她走,只能这么将就着。 什么事都以疗养院为先,确定那边的工作都完成后,田蔡才可以给来村里瞧病的人看诊。 自打她到了靠山村,北山大队自己人看诊,都是不收诊费的,需要开药的也只收很少一部分药费,这些收到的钱,她还需要每个月往大队交一回。 以前其他大队的人过来看病,收取的诊费和药费,大部分也都要上交到生产队,田蔡自己只能获得很少一部分,还是张德发和李铁刚破例给的。 这两年间她的名声传得越来越远,外地来看病的人也逐渐增多,这部分钱慢慢到了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等年底给生产队里的人分钱分粮时,家家户户都笑歪了嘴。 张德发觉得这样不好,他找了李铁刚好几次,想将田蔡的基层大夫身份消掉,既然粮食关系都已经转走了,就让她完全归疗养院,以后田蔡还要给人看病,那所有想要看病的人都要从部队或军医院走,至于那边怎么看就得让他们自己制定出个章程来。 不然田蔡看病这么大笔的钱拿在他们一个小小的生产队手里,他怎么都觉得烫手。 但他提出了几次李铁刚都拒绝了,两人之间闹得挺不愉快。 “收起你的大公无私,我告诉你,对小田同志,咱们队里已经很照顾了,按理说她的户口都转到部队了,咱们就不应该再给她计算工分,秋收时候还给她分粮食,这都是完全不用给的,但咱们给了,那她给人看病的钱,咱们队里收着就没毛病,那药材不还是以大队的名义购买的?” 第380章 苍蝇 “这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也没违背集体原则,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看看现在大家过的是什么生活,村里什么环境?就连咱们北山大队的未婚男女同志都让人高看一眼,你放着这么个活招牌不想着拢住了,还想往外推,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了!” 张德发皱了皱眉,“你说那分粮食的事干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年分的粮食小田根本没要,都给队里的五保户分了。” 李铁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他也有些不耐烦了,这以前怎么没发现张德发这么轴呢,“给别人那也是她自己要给的,我给没给她,我只要给她了,我不管她要没要,我给了以后就跟我没关系了,在我这就认准一点,队里每年都给她分粮了!” “再说这钱我也没揣进自己兜里,那修路拉电线,哪一项不要钱啊,这钱从哪来,难不成你以为每年那些工分就能够了?” 两人吵吵半天也没弄出个章程,李铁刚又搬出冯书记来,最后张德发没办法,只能妥协了。 但妥协不代表他就认同李铁刚的说法,冯书记支持李铁刚倒是不难知道原因,只看每次县里有领导下来视察,他都将人往北山大队领就知道了,这是想展示自己在位期间做出的成绩。 张德发觉得军区没找过他们,一方面的原因是碍于小田自己愿意,另一方面就是没将这些钱看在眼里。 张德发也因为这件事找过田蔡,问过她的意见。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病,田蔡无所谓归哪边,可要是考虑到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那都不用想,肯定是归部队好。 而且最近各个军区都很少往疗养院送人了,如果真归入军区或者说归入军医院,那空着的病房可以给外地来的病人住,对病人来说好处大大增加了。 只是这样的话,村里不少人家都要少掉一些不在明面上的收入了。 田蔡弄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后,特意去县里请教过于师长,他听了直夸赞张德发有思想觉悟。 “这件事我找长河说。” 七月末,顾长河和侯部长一起往前进公社去了,他们到公社后和冯书记在办公室聊了一下午,第二天李铁刚就接到了通知。 田蔡基层医生的身份正式取消,以后除了还要住在靠山村,跟北山大队再没任何关系。 ———————— 立秋后没多久,杨东就回云省了。 经过这两年的学习,他比刚来时候进步了不是一点点,杨正平美其名曰他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杨东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应该在这多学习几年,挣扎半天硬是没反抗过他小叔,被人撵了回去。 要说也不能怪杨正平对杨东怨念这么深,这小子的嘴就没个把门的,什么事都愿意跟人八卦一下。 田蔡对他有要求,坚决不许拿病人的隐私当谈资,不然就将他撵回云省去。 杨东当然要执行自己领导加老师的指示,可跟病人没关系的事就管不住嘴了,尤其是他小叔的,这小子更是八卦的厉害。 之前田蔡碰到杨正平和孟凡美动作亲密,不过她并没声张,假装没看见,之后谁都没说。 俩人在人前也都挺正常的,田蔡猜测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事没谈妥。 可疗养院就这么大,一来二去两人之间那点事就被杨东发现了。 被杨东知道的第二天,估计来疗养院串门的老鼠都得知道了。 没等到下午,远在西南军区的杨清文老爷子也听说他家小儿子铁树开花的消息,乐得中午多吃了一碗饭。 “哎呦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找个大夫也挺好,结婚后更有共同语言!哎呀老大,你说我用不用打个电话叮嘱那小子几句,他这么大年纪好不容易找到对象,可得对姑娘好点,不然人家不跟他了还留他个老光棍。” 杨正国“呃啊嗯”了几声,随便应付了老父亲几句,不禁想暗暗翻白眼,自打老爷子接了杨东的电话后,这些话就反反复复的说,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只和杨正国嘟囔是肯定不可能的,杨清文怎么能放过当事人,一天打了好几个电话到疗养院,除了训斥杨正平什么事都瞒着家里的,就是嘱咐他对孟凡美好点的,要不就是打听孟凡美喜欢什么,他可以给邮寄过来一些,还问两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杨正平心力交瘁的挂断电话,忍不住在心里将杨东骂了一万遍。 这个小崽子,嘴实在太贱了! 于是他态度强硬的将这个自己身边的“耳报神”送走了。 没了杨东在,疗养院瞬间清净了不少,以前用来打发时间的八卦没得听了,田蔡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她很快就没时间管这些了,因为她已经秘密踏上了飞往川省的军用飞机。 事情的起因说来话长,川省这边的军区车司令,在前一阵子突然病倒了。 据说车司令当时严重呼吸困难,还咳得特别厉害,咳出来的痰带着血丝,不过几息的功夫人就意识模糊了。 警卫员当时吓坏了,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军医院,几位大夫马上对车司令进行急救。 经过一番检查,最终诊断车司令为左心衰竭。 车司令全名车学义,今年才六十岁,距离退下来还有五年,其实以他这岁数,几乎没谁还在这样的岗位上,很多从五十多岁就申请调到清闲些的地方去了。 川省军区这里比较特殊,如果车司令现在就退下来,到是有人能马上调过来合适的人接手,可车司令这些年辛辛苦苦做出的成绩,训出的精英部队就都成了别人的。 这个接手的人目前在另一个军区当副司令员,这么多年过来,两人政见不合都成了公开的秘密,只要不影响国家安定,这种事情根本没人管。 车司令倒下的消息一旦公布出去,最高兴的肯定就是他们了,即使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这些人也会忍不住出来推波助澜,不给他添点恶心不算完。 就像苍蝇,不咬人膈应人。 第381章 川省军区 车司令是个非常无私的人,他并不介意谁来接替这个位置,只要这人是真的为了党为了人民,就是让他现在就退下来他也没有意见。 可上面属意的那个人实在不怎么样,他提出了反对意见又根本没人听。 车学义算是个儒将,人长得斯文儒雅,他进医院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对外只说有事出门几天。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人虽然不至于完全昏迷着,却也没办法主持工作,短时间内下面的人可能察觉不出什么,时间久了肯定不行。 能给车司令看病的大夫不少,有实力治疗心衰竭的就不多了。 自己军区不是没有好大夫,可好大夫都有人盯着,实在不适合这时候给车司令看病。 思来想去,他们就想到了在军医系统赫赫有名的小田大夫。 之所以川省军区称呼田蔡为小田大夫,是因为川省军医院一把刀也姓田,叫田建中,已经四十多了,只能在田蔡的称呼上加个小字了。 在和顾长河等人商量过后,又征得了田蔡的意见,他们以过来坐诊几天的名头,将田蔡请了过来。 蒋飞鹏看着田蔡的样貌,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能将战士打倒。 那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毫无杀伤力,感觉一脚就能踹折了,怎么可能打倒呢?怕不是谣传,没准去治病的那战士也病得厉害,发挥不出平时的十之二三,那倒是有可能被个厉害点的女兵打倒。 这姑娘这么年轻,他有点怀疑这方面传言的真假。 “小田大夫,我听说你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就连脊椎受伤瘫痪你都能将他们恢复成正常人。” 田蔡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直接点头,“不至于到瘫痪,你说的那人只是腰椎神经受损,没到瘫痪的地步。” 蒋飞鹏很满意田蔡严谨的态度,心里对田蔡印象又好了一些,“大夫说我们司令是左心衰竭,你有把握吗?” 问出了这句话,蒋飞鹏的心高高提了起来。 “要亲眼看过人才知道。”田蔡十分保守的道。 对于心脏方面的疾病,田蔡看过最严重的就是黄家老太太,她当时也费了不少功夫研究,后来只偶尔碰到一个半个轻症的,所以对于车司令的病,她并没有很大把握,却也不能说一点没有。 “这次将你折腾过来实在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们这边情况特殊,这些治疗都不能声张。” 蒋飞鹏本来想着见到大夫后敬着点,就像看见田建忠那样,政委还让他用“您”这个敬称说话,可蒋飞鹏看着田蔡那张比自己闺女也大不了多少的脸,怎么也说不出“您”来。 “好。” 这些事情田蔡驾轻就熟,又不是第一次秘密治疗了,反正她只管看病,其他事也找不着她。 等到了军医院,两人从护士常走的小门进了医院,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片非常普通的病房处。 目标病房从外面看特别普通,尤其在走廊两侧成排的病房映衬下,而且它在拐角的地方,处于视觉盲区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病房的旁边就是杂物房,紧紧锁着门。 房门上的小窗子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病床上有位病人左腿被高高吊起,头上也有带血的纱布。 田蔡要求先找个人带她去洗澡换衣服,一路风尘仆仆,还是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重症病人的好。 等她都收拾完了,时间也不过才过去十五分钟,两人换了衣服进入车司令所在的病房。 田蔡这才知道头和腿受伤那人只是个障眼法,移动一面平平无奇的墙后,就能进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病房既能独立存在,也能隐蔽起来,是军医院接诊一些机密患者的必备场所。 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中年大夫和一个年轻姑娘,年轻姑娘原本在床边坐着,见到田蔡进来,姑娘点了点头起身让到一边。 中年大夫原本是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这会儿也站了起来。 田蔡走近病床,看到了以往在卫生院不曾见过的仪器,虽然跟后世icu病房里的没法比,可在这时候已经是国内医疗科技的前端了。 车司令看着大概五十多岁,倒是比他实际年龄显得更年轻一些,脸上罩着氧气罩。 他身上插了不少管子,有输液的,吸氧的,还有抽腹水的。 抽腹水的。 田蔡看到这台仪器瞳孔一缩,其实真正的心衰竭并不建议抽腹水。 如果心功能实在太差,就要在医生指导下使用强心药物,减轻钠水潴留,减轻心脏负担纠正心衰,并给予吸氧,绝对卧床休息。 可已经开始抽腹水了,那就证明情况比较严重,田蔡相信军医院的大夫不会这点知识都不知道。 她伸头往抽出来的瓶子那看了看,那里已经抽出一个瓶底的浅红色液体。 “今天情况怎么样?”蒋飞鹏询问中年大夫。 “照比昨天又差了一些。” 车司令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只是在药物的干预下恶化的速度慢了一些。 蒋飞鹏面色沉重的点点头,他先是指着那个年轻姑娘给田蔡介绍,“小田大夫,这是我们司令的女儿车曼曼,这些天一直是她陪在司令身边。” 田蔡朝她微微一笑,“你好,我是田蔡。” 车曼曼性子比较内向,这会儿察觉到田蔡释放的善意,也微红着脸颊小声道,“你好。” 蒋飞鹏又向他们介绍田蔡,“这是组织上新请来的大夫,接下来司令的治疗就拜托她了!” 中年男人豁然抬头。 车曼曼看了看田蔡的白嫩小脸,估摸她跟自己差不多大,抿了抿唇正犹豫要不要问点什么,猛然想起几位叔叔之前说要将那位大夫接过来看看的话。 再想起关于那位大夫的外貌传说,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位大夫叫什么来着?好像就是叫田蔡呢! 中年大夫看着年纪不小,实际不过三十五岁,是田建中最早的一批学生,这些天不眠不休的照顾车司令,这才看着比同龄人沧桑显老。 他收起眼中的震惊,上下打量了田蔡一番,眉心微蹙,不知道蒋团长是怎么想的,从哪弄来这么个年轻大夫,真是拿车司令的性命开玩笑。 莫不是被美色迷了眼? “你是哪个医院的?什么军衔?” 第382章 不满 军医院的军衔是跟着部队走的,军医大多都是文职军衔,最高就到中将。 这些年田蔡对部队的医疗事业做出了极大贡献,她在还没进疗养院之前就无私的将金疮药药方贡献出去,减少了我军在各种战役中的人员伤亡,再加上之后的止血粉、旧伤调理、解毒,这些年还在陆陆续续研究见效快副作用小的成药,无一不是功劳巨大,这些都在她履历中一笔笔记着。 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从今年春天开始,年纪轻轻的田大夫,已经是14级干部了,就是正团级,每个月的津贴足足有141元! 田蔡抬眸看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哪个医院的也不是。” 不能怪中年大夫猜不到田蔡的身份,她的大名虽然在军区响当当,却也只在级别到了一定程度的那群人当中,估计田建忠一定听过田蔡的名字,至于其他人,只知道这几年军部研究出了不少新药,每一种效果都比以前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中年大夫脸上的不满愈发明显了,但他自诩是个男人不跟女同志一般计较,所以炮火直接对准了将人送过来的蒋飞鹏,但说出来的话让田蔡这个当事人也禁不住沉了脸。 “蒋团长,你也不是刚入伍了,给车司令这样级别的干部看病都是有明令要求的,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觉得自己行了就可以上的!”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偏偏那表情神态又带着对自身的优越感,无不彰显出对田蔡啥也不是的嫌弃。 他在军医院干了十几年,一直兢兢业业的跟着老师,要不是这次看病是秘密进行的,他老师自己过不来临时将他指派到这,怕是再过五年也轮不上他给司令员看病。 一个外来的什么都不是的大夫,想要越过他,岂不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将他这样辛苦工作了十多年的大夫置于何地?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两下子! 田蔡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唇边的笑容愈发淡了。 蒋飞鹏再是个大老粗,这样含沙射影的话也能听明白,他不禁沉了脸,上前一步道,“邢大夫,你老师把你找过来我们也没说什么,同样的,我们找小田大夫来看病也无需过问你的意见。” 邢高明也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可他就是心里不平衡。 要知道车司令这样的级别是他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只要能将他治好了,还不知道以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截了胡。 心里怎么可能平衡的了? 他看着田蔡的目光愈加不满,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 田蔡将刚刚邢高明坐的椅子拽过来坐上去,伸出三指放在车司令的手腕上,之后又查看了他的身体情况,心里已经对车司令的情况有了基本判断。 “病人现在不仅仅是左心衰竭,右边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并且其他内脏也有或多或少的问题存在,这才导致腹腔有积液,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治疗起来问题不大。” 蒋飞鹏早就知道车司令的情况,他可是一个字都没跟田蔡提起,没想到这姑娘只是简单把了脉就能准确说出来。 她将旁边桌子上的病历本拿过来看了看,从上面仪器检查出来的数据可以看出,她的推断没错。 “那如果让你治疗,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蒋飞鹏连忙问。 田蔡略一沉吟,“二十天!” “你确定?” “确定!”田蔡这还是保守估计,实际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说了五天,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也能来得及处理。 “那可太好了!”蒋飞鹏顿时轻松不少,别人不知道,但他之前可是听司令员说了,今年十月份要在纽腰可召开联合国大会,他到时肯定要往京市去,绝不能在这时候病倒。 车曼曼听到这话双眸亮晶晶的,接连揪了好几天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旁边站着的邢高明听着两人说话这意思,蒋飞鹏是真要将车司令交给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他忍不住开口。 “你在开什么玩笑,二十天能治好?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军医院多少好大夫,你吹的那牛,随便找个大夫都不相信,简直是天方夜谭!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是不要学某些风气的好,这么喜欢说大话也不怕回头闪了舌头!” 田蔡本想同是军医院的前辈,自己还是不要正面冲突的好,可没想到这人跟精神不正常似的,非要出来蹦跶,“现在是我们说话呢没问你意见,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别人说话不要随便插嘴,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再说了,你不行别人得跟你一样才对?什么奇葩逻辑!” 田蔡也算跟军医院不少大夫打过交到,他们无一不是态度谦和、尽职尽责,即使知道她是个年轻姑娘也没有丝毫的不尊重,就算再怀疑人家也是放在心里的,至少面上肯定要过得去,哪像这么个二愣子。 “你什么意思,说谁不行呢,我不行我在这也待了十几年了,现在已经是副连级了,就算是战场我也跟着上过——”邢高明被田蔡回怼气得不轻,一时气不过将自己的军衔暴露出来压人。 田蔡却不想搭理他了,于是转向蒋飞鹏,“你找个能做主的来,看看到底还治不治了。” “治!当然得治!”蒋飞鹏赶忙道,“小田大夫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和政委说,他就在队里呢,今晚就能过来!” 田蔡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那麻烦给我找个地方,我先睡一觉,晚一些再过来。” “好好好,我这就找人安排。” 邢开明见两人自顾自说话根本不搭理他,更是气得不轻,“你!你们——” “邢大夫!”车曼曼叫住了正要追上去继续理论的邢开明,以往软软的声音难得带了些郑重,“我相信这位大夫能治好我爸!” 邢开明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383章 震惊 等田蔡睡醒再过来时,病房里的大夫已经换了一个,还多了两个男人,都穿着一身军装。 个子高的肤色黑,一直板着脸,很凶的样子,站在那跟个铁塔似的,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打怵,田蔡也是心下一抖,这男人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她军校时最怕的那个教官。 另一人个子稍矮, 圆脸,一直乐呵呵的,明显感觉脾气更好一些。 听蒋飞鹏介绍了才知道,这两人一人是副司令,另一人是政委。 “小田大夫,那就拜托你了!”沈政委一脸郑重的道。 田蔡点点头,将准备好的单子递过去,“我今晚就给车司令配药,这是需要的药材种类和数量,还有一应会用到的东西,就麻烦各位帮着准备了。” “应该的。”蒋飞鹏将那张纸接过去,上面密密麻麻列了不少药材,将前期和后期可能用到的田蔡都列了上去。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田蔡需要的东西就被送到了,她也正式开始配药制药。 沈政委和副司令倒是也想留下来看,可他们的时间不允许,只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现在的车司令,病情不算特别严重,最起码是有意识的,汤药喂到他嘴里还知道吞咽。 田蔡看检查结果,车司令的消化道并不太好,可能是年轻时候在在战场上东奔西跑吃了太多苦,慢性的肠胃炎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没好过,这时就显现出来了,肠道有出血情况。 田蔡在第一副汤药里加了调理肠胃的药,要将他的消化道先调理好了,这样之后吃进去的药才能更好吸收。 喂药的工作一直都是车曼曼做的,田蔡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车曼曼同样也是这里军医院的实习大夫,只她今天正好休息,因为不放心车司令,这才陪在病房里。 喂完药过了一会儿,田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让沈政委帮着将车司令上身的衣服脱掉,开始针灸。 她接连下了十八根银针才停下,车曼曼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等田蔡收回手才软声问道,“小田大夫,我能请问一下针灸的作用吗?” “当然能了,”田蔡将剩余银针放回针包里,笑着回道,“这针能促进他身体对药效的吸收。” 见车曼曼对中医感兴趣,她这会儿又没什么事情,于是慢慢解释道,“就好比这碗药的药效是百分之百,它进入到车司令胃里后,凭借他自己的身体吸收,大概只能吸收药效的百分之六十,剩余的那些都会浪费掉,随着其他排泄物排出体外,如果加上针灸,刺激肠道的吸收能力,吸收能力可能会上升到百分之八十至九十,恢复得会更快一些。” 车曼曼恍然大悟,双眼亮晶晶的,像个小迷妹一样看着田蔡,“没想到这小东西作用这么大,小田大夫你可太厉害了!” 知道父亲的病肯定能治好,她一扫之前的丧气,又变得活泼起来。 她学的西医,是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还要在军医院实习三年,之后看成绩如何才能考虑会不会转正。 不过转正对于车曼曼来说,只要正常发挥,基本没有问题,她从小名列前茅,大学毕业时候更是当初的全学年第一。 不然她爸也不能同意将人放在军医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就差不多了,田蔡起身将银针拔下来。 在病房里陪护的大夫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看见旁边仪器上的数值变化,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车曼曼也觉察出不对,“怎么了唐姐?” “心率上来了!” 唐大夫怕自己看错,赶忙用旁边的单导心电图机打印了一份现在的心电图,在仔细查看过后激动的对车曼曼道,“真的在变好,你看这数值,一直在上升!!” 军医院一直偏重西医,因为他们面对的更多的是军人,历来讲究开刀手术,能更快更准的找到症结,然后该切除切除,该修复就修复,就连他们这些大夫,也都是在医科大学里面主攻临床医学,所以对于现在阶段中医被打倒,心里是持支持态度的。 可如今亲眼见到田蔡用一副毫不起眼的中药汤,就让他们束手无策的病人在极短时间里有了明显好转,心下不由为自己之前对中医的偏见感到羞愧。 车曼曼虽然早就知道田蔡出手了她父亲一定会好,真看见效果仍旧忍不住喜出望外。 虽然上升速度缓慢,但确实在上升。 “这药每天早晚各吃一次,吃完我再针灸,过不了几天病人就能醒来自己喝药了。”田蔡将银针收好,确定这里没什么需要她的了,这才回了蒋飞鹏给她安排的宿舍。 今天晚上在这看护的依旧是车曼曼,明天她就要上班了,今天还能再看护一晚上。 唐大夫本来要留下的,可车曼曼坚持让她回去,最后终是没拧过她决定先去吃个饭。 她回到医生办公室,准备拿着饭盒去食堂热一热,之前没觉得饿,也不知道这个时间食堂里还开不开火了。 邢高明刚好从外面进来,两人一进一出正好碰上。 “才吃饭啊唐大夫?” 邢高明眼睛一亮,率先打了招呼。 “嗯,饭点没觉得,这会儿才饿。”唐丽微笑着道。 邢高明往两边看了看,见办公室里没人,外面走廊也没人,他压低声音小声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唐丽一听,顿时严肃了神色,“邢大夫,你不会这点纪律性都没有?你已经被调离这边的工作,现在有关那间病房的所有事情你都不应该打听。” 邢高明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扯了扯唇角,“哦,那当我没问,就不打扰唐大夫吃饭了。” 说完,绕过唐丽进了办公室。 唐丽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邢高明,就这性子,要不是碰上了个好老师,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到第三天,沈政委一早就过来找田蔡,想问问她车司令的情况有没有什么起色。 “……以前我还没觉得他干多少活,可现在替他忙了几天,哎呦我都觉得我得少活十年,这帮兔崽子怎么这么气人!”沈政委不愧是干政委的,想来询问为什么田蔡说三天能醒,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人还没醒,只是询问的十分委婉。 田蔡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虚弱沙哑的声音,“老——沈——” 第384章 我好想你啊 沈政委仿佛不可置信,动作僵硬的回头看过去,一眼就对上了车司令带着几分虚弱的眸子。 “小田大夫,快快!” 田蔡立即上前查看,一番检查过后,确定车司令是真清醒过来了。 “情况已经越来越好了,再吃两天这个药,等肠胃功能恢复一些就可以调整药方了,到时恢复速度会越来越快。” 其实车司令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恢复意识,只是身子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直都清醒不过来,只能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的病情。 车学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老沈他们为了救自己,居然千里迢迢将辽省那个小大夫请来了。 “老车!你可算是醒了!”沈政委见他终于睁开眼睛,心下大松了口气,心里对田蔡的医术越发佩服。 幸亏,幸亏他们将这人弄来了,不然老车还不知道得昏迷到什么时候。 而唐大夫几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无不震惊,车司令之前是什么情况他们都知道,对他能不能恢复大家都没很大把握,没想到这个辽省来的小大夫只用了三天,居然让一直在不停恶化的病情有了好转,现在人更是清醒过来。 “不是回光返照?” 邢高明听闻这个消息,不禁脱口而出。 察觉到车曼曼和田建忠的视线,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说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行了!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田建忠略带怒意的声音响起,他最近对这个学生越来越失望了,“人家比你还小十多岁呢,能让病人醒过来就是实力问题,不从自身找找原因,说得那是什么废话!” 邢高明这是第一次被老师当着外人的面斥责,只觉得面红耳赤,羞恼异常。 田建忠却不管那些,他抽时间往车司令的病房去了一趟,亲自上手检查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 车司令是真的在好转,按照这么下去,怕是用不上半个月就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老毛病以后再慢慢调理。 他看着田蔡的目光满是赞叹,以前他就听说过关于田蔡的传闻,只是觉得其中难免有夸张的成分,现在见识到了终于知道,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左心衰竭,在不动手术的情况下,居然能让病人恢复如常,单单这份实力就不容忍小觑,何况这姑娘还如此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 只要她能一直保持初心,怕是最后会踏上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 车司令的病情稳定后,田蔡就不用一直在病房看护了,只需要每天早晚过去扎两次针,其余时间自有专人照顾。 空闲时间增多,她可以在医院里晃悠,田蔡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军医院是川省军区最大的军医院,一共三层楼,跟西南军区一样,大多看病的都是战士和军属。 田蔡满医院晃悠的第二天就在门口碰上了个熟人。 陈金辉乍一看见田蔡还有点不可置信,“田大夫?” 田蔡也很惊讶,他记得陈金辉之前在西南军区来着,怎么跑鲁省来了,“你怎么会在这?” 提起这个,陈金辉就挡不住的眉飞色舞,“今年春天我被调到鲁省来了,没想到在这也能碰上你呢,你不是——” 说到这陈金辉就住了嘴,毕竟田蔡经常秘密执行救治任务,当初他不就是吗,出现在这怕是也是相同情况。 “来看个病人,”两人点到为止,其余的话不用说也能明白,田蔡换了个话题,“曲婷跟你过来没?她现在怎么样?我说前段时间给她寄过去的信怎么都没给我回。” 说到曲婷,陈金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怀上了,这回的小子能折腾,她吐得厉害,到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在家养着呢。” “怎么又怀孕了?几个月了?”田蔡怎么记得,曲婷生了老大没多久呢。 “快五个月了,我妈说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两个差得岁数小正好就一起拉扯大了,以后也能互相帮扶,我们觉得也有道理,就又要了一个。” 田蔡眉头皱了皱,如果她没记错,曲婷第一个孩子应该刚满一周岁,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情况就生老二,怕是要遭不少罪,想着自己这情况也不能出医院,还是得让曲婷过来,“我明天还在,你带她明天上午九点来二楼护士站找我,我给她看看。” “哎!”陈金辉是真高兴,正好最近媳妇一直在闹毛病,这要是有田蔡给看,他可就能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陈金辉还要去看望战友,田蔡也没多耽误时间,让人离开了。 第二天田蔡给车司令扎完针已经八点半多了,她将针包消完毒直接带在了身上,掐着时间到了护士站。 等了没多会儿,田蔡就看到陈金辉扶着刚吐完的曲婷慢慢走过来。 田蔡见到这时候的曲婷不由得大吃一惊。 曲婷瘦了,而且瘦了很多,两人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打从她嫁了人,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了,这期间陈金辉陪着曲婷回过一次娘家,当时田蔡去云省了没赶上,之后就再没见过。 不过田蔡后来收到过曲婷寄来的照片,当时她刚出月子,抱着小闺女照的满月照,因为刚生完孩子,脸颊和身子都略带丰盈,笑容灿烂幸福。 原本印象中那个圆圆脸小虎牙的姑娘,现在面色蜡黄,瘦的脸颊都凹进去了。 瘦弱的身子偏偏顶了个不小的肚子,昨天听陈金辉说明明才五个月,在母体没怎么摄入营养的情况下,这肚子看着有些大了。 田蔡快步迎上前去扶住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没好好吃饭还是小家伙折腾你,这要是走在大街上碰见我都不敢认了!” 曲婷自打看见田蔡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尖尖的小虎牙依旧,只是在这么一张瘦到没形的脸上再没了昔日可爱的模样。 她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突然松开陈金辉的手一把抱住田蔡,略带哭腔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蔡蔡,我好想你啊!” 田蔡被她猛一抱住,也觉得鼻头发酸,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略带哽咽的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可别哭,医院里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呢,哭了就不好看了!” “我现在已经不好看了呜呜——”曲婷一听说不好看了更想哭了,她现在都不想照镜子,自己怎么能丑成这样。 “我这不是来了嘛,你还不相信我吗,就我这实力,保管给你养得漂漂亮亮的,跟天仙似的!”田蔡轻声哄道。 第385章 双胎 曲婷“噗嗤”一下笑出来,她擦干净眼泪,轻轻在田蔡身上捶了一下,“去你的,就我这底子,你还能给我养成天仙,你要是真有那两下子,还能在这待着?” “那你都这么长时间没见着我了,还不许我进步了?” 田蔡说着,朝陈金辉招了招手,他赶忙快步上前,在另一侧扶住曲婷,三人一起去了田蔡宿舍。 说是田蔡的宿舍,实际这是医院值班医生的值班室,屋子很小但采光很好,目前只有她自己住在这。 田蔡让曲婷靠坐在床上,将被子卷成卷塞在她身后,“来,先跟我说说都什么症状?” “就是打从怀孕就开始吐,明明第一个的时候都好好的,这怀了老二吐得呀,就连喝水都吐,什么都吃不进去,我娘给寄过来的大碴子,熬成粥以后我勉强能喝进去点汤,再吃别的就不行了。” “有的时候吐起来,别说嘴了,就是鼻子都不闲着,能从鼻子里往外冒,呛得我直蹦跶,生怕自己哪下子没上来气,再一下子过去了。” “白天吃不进去大半夜就饿醒,饿醒了去厨房找东西吃的,可鼻子又特别灵,一进厨房闻到味就想吐。最近吐的时候发现吐出来的东西里有血丝,就连鼻子也开始出血,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我娘告诉我刚怀孕时候很多人都吐,可我生老大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到老二就这么严重了呢,而且我现在都五个月了,每天都这样,蔡蔡,你再不来我都觉得我要坚持不住了,昨天早上金辉哥还跟我商量呢,实在不行这孩子我们不要了,怕我把命都搭上!” “可我们刚打算不要这孩子了,他就在肚子里轻轻踢了我一脚,他都会动了,我怎么忍心啊呜呜——” 曲婷一边说着一边委屈的直哭,这时候她终于理解她爹当年说的话了,她现在可是吃够了远嫁的苦,这要是在靠山村,自己不舒服了,她爹娘肯定要心疼死,得换着花样给她做饭,就盼着她能吃进去一口。 倒也不是说陈金辉不知道心疼人,他还是挺心疼曲婷的,只是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当兵的大男人,难免有些顾不上,很多细节的东西他不会注意,一旦忙起来更是照顾不到曲婷的情绪。 曲婷一个人在家,本来就要受着孕吐的苦,还要照顾刚学会走路的老大,难免手忙脚乱心情烦躁,时间长了人就更不舒服了。 “前段时间我觉得实在不行,就让我妈过来了,她来了好歹还能帮着小婷带带孩子,她也能歇一歇,就是我妈做的饭她也吃不下。”陈金辉无奈道,好歹他妈来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这样他出任务时候家里有个人,也能放心点。 曲婷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田蔡看她那样也明白,怕是有些话当着陈金辉的面不好说,十有八九就是关于她婆婆的。 等曲婷情绪平复下来,田蔡这才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 这一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曲婷的身体确实如她自己想的那样,长期不摄入食物导致严重营养不良,照这么下去这俩孩子根本保不住。 没错,就是俩孩子,曲婷怀的是双胎! 而且其中一个心跳已经十分微弱了,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你怀的是双胞胎知不知道?” 检查出是双胎田蔡不带丝毫喜意,反倒面色十分严肃。 “什么?!” “双胎?!” 曲婷和陈金辉都惊呼出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 可紧随而来的就是担心,担心现在的身体情况,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会不健康。 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他们一直以为是一个孩子呢,这要是两个就更不想落胎了,怀上两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蔡蔡,那孩子现在怎么样?” 曲婷小心翼翼的问道。 “情况不太好,你长期吃不进去饭,这两个孩子发育缓慢,照比同月份的小孩小了不是一星半点,本来双胎就比普通小孩长得小,现在又营养不良,你不能回去了,”田蔡面色严肃看向陈金辉,“你现在就去给她办理住院,她这情况,再不干预不出十天必定流产。” 见田蔡说得郑重,陈金辉也不由认真起来,“我这就去。” “有、有这么严重吗?”曲婷心下害怕,不由得抓住田蔡的手,“蔡蔡,你、你会保住他们的对不对?” 田蔡知道眼下的情况有多严重,她既然让曲婷留下就肯定有一定把握,她反握住曲婷的手拍了拍,“别担心,有我在呢!” 没多会儿,陈金辉就办好了住院手续,又叫了护士推来一张床,小心翼翼将曲婷抱了上去,往病房推去。 曲婷的病房距离车司令那间很远,正好是在走廊的两头。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屋里有一号和三号两张床已经住了人,好在护士安排的很贴心,另外两张病床也都是军属,一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还有个刚生完孩子的孕妇。 将曲婷放到二号病床上后,田蔡让陈金辉在这看护曲婷,她先去配药。 “一会儿我带着药过来你再回去,给她收拾些衣服脸盆暖壶之类的拿过来,她这一住肯定要不短的时间。” 见陈金辉点头了,田蔡推门出去。 旁边三号床的老太太姓冯,她打从年轻时候就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刚刚看见田蔡眼睛就没挪开过,这会儿人出去了还念念不忘的看着门口,好一会儿才偏过头朝着病床上的曲婷打听,“刚刚那姑娘,是你姐妹儿吗?长得可是真俊呐!” 曲婷自打进了病房就觉得味道让人不舒服,捏着鼻子强忍恶心,这会儿听见别人夸田蔡比夸自己还开心,一下子笑了出来,“老太太,您可真是有眼光,我这小姐妹可是我们那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了,她还是个大夫呢,可厉害了!” 冯老太太一听眼睛更亮了,哎呦,还是个大夫呢,更是不得了了! 这样漂亮又有能力的姑娘,可真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想起家里的老大难,老太太更热情了。 第386章 止吐 蒋飞鹏之前给田蔡准备的那些药材都是与心脏病有关的, 多数曲婷都用不上,田蔡又找人重新准备了,拿到宿舍配药熬药,都折腾完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又顺便去食堂打了一份粥。 她用自己喝水的茶缸子端了满满一缸汤药去了病房,还没进门就听见病房里传来曲婷的呕吐声。 田蔡赶忙推门进去,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在曲婷的足三里和内关等穴位按揉起来,这几个穴位能将胃气下行缓解恶心呕吐症状。 没多会儿,曲婷的情况好转了不少,“这个艾灸或者针灸都行,但是治标不治本,回头我给你配些药调理调理,最起码得让你能吃得下东西。” 曲婷苍白着脸点头,田蔡按揉了一会儿她就比刚刚舒服了不少,至少那种直冲嗓子的吐意没有了,“好多了!” 田蔡又给她按了一会儿,直到她面色恢复正常才停下。 两人说了会儿话,田蔡估摸着她应该能有点胃口了才将粥端过来,挖了一勺到曲婷面前,“试试能不能吃得下去?” 曲婷凑近闻了闻,虽然还有些恶心,却在可忍受范围内,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得不吃,她张嘴接了一口,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才吃下去。 田蔡见她吃起来还是困难,干脆掏出银针在她身上扎了几下,这回等的时间短,大概过了分钟,她就将银针取了下来,“现在吃个试试。” 曲婷动了动,没什么异样感觉,又张嘴吃了一口粥,这回没有任何恶心感了,她惊喜的睁大眼睛,“居然不恶心了!蔡蔡,你太厉害了!” 田蔡笑了笑,她刚刚的针灸见效快,封住了她的嗅觉,顺便扎了止吐针促进食欲,效果这不就出来了。 “甭管别的,你赶紧把粥喝了,一会儿才好吃药。” “嗯嗯嗯。” 曲婷满口答应着,自己将饭盒接了过去,一口一口吃起来。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她都好久没尝过米粥的味道了! 田蔡温和的看着她,伸手将曲婷掉落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心下不由叹息。 曲婷的孕吐一部分是生理原因,顺产生完孩子,至少要两年子宫才能恢复,如果是剖腹产则需要三年。 老大刚满一周岁她就又怀孕了,子宫这时候还在恢复期,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而且这年代食物匮乏,能摄入的营养品又少,再加上还要看一个周岁孩子的辛苦,曲婷睡眠不好,休息不好也会影响食欲。 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心理原因了,曲婷跟着陈金辉到这定居,怀孕时候情绪敏感需要更多的关爱,身边没个熟悉的人没有安全感。 她猜测陈母的到来虽然让曲婷能得到一些休息时间,可同样在无形中带来了压力。 而自己是曲婷熟悉的人,看见她能让曲婷精神上放松不少,也会增进食欲。 很快,曲婷将铝制饭盒里的粥都喝光了,她摸着终于鼓胀起来的胃,满足的喟叹出声。 “好久没感受到吃饱的感觉了——” 田蔡轻笑出声,“说得好像陈金辉不让你吃饱一样,你放心,我在呢,肯定能让你吃得进去。” “蔡蔡,有你在可太好啦!” 旁边的老太太看见了,看田蔡的目光越发热切。 这姑娘还是个有真本事的,她可不像现在那些小年轻,根本不知道针灸对人的好处,这姑娘几针下去就能让那吐个不行的小媳妇吃进去粥,可见人家是真厉害。 “姑娘啊,你是这医院的大夫吗?”冯老太太终是没忍住,主动跟田蔡搭上了话。 “我不是这的,只是过来看望个病人。” 田蔡看见她趴在床上的姿势,估摸是腰不好,翻身都困难,以前在村里遇见过不少这样的,大多都是干活时候起猛了,拧到了,这种她都得上门去看,扎针或者按摩,之后再来几贴膏药,保管药到病除。 冯老太太以为田蔡嘴里说的看望病人是说曲婷,也没多问,满脸八卦的继续打听起田蔡家世来。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人啊,那—— “家里没人了。” “都是——” 冯老太太刚要说出口的话僵住了,她还想问问都是干什么的呢,天直接被聊死了。 不过冯老太太是谁,她要是想问的还没有问不出来的,刚要再说什么就见田蔡端起桌子上的茶缸子。 “把药吃了。” 曲婷一听,脸顿时皱成了包子,“要不你还是把我味觉封了?” 田蔡没管她,“赶紧的,一口闷了。” 曲婷做了半天心里建设,终是端起来一口气都喝了进去,刚要感叹真苦,嘴里就被田蔡塞了个东西,她砸砸嘴,“好酸——” 田蔡见她没有要吐的意思,这才端着铝制饭盒和茶缸子去水池清洗。 等她觉得药效差不多起了时陈金辉也回来了,曲婷得意的跟他显摆自己刚刚吃了一饭盒的粥。 陈金辉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田大夫果然是全才的,各种疑难杂症都不是问题。 他之前也不是没找大夫给曲婷看过,可是大夫给出的几个办法都试过了一点作用都没有,陈金辉没办法这才只能任由她这么吐着。 田蔡拿出针包,让陈金辉去门口看着,要是有男家属过来就在外面先等一下。 等人出去了,曲婷自动自觉的将衣服脱掉,只在前胸留了块被角遮挡。 “虽然不是第一次扎针了,可我还是不太敢看!” “那你就闭上眼。” 泛着冷光的银针一根根插入曲婷的身体,吓得旁边两个病床的女人大气都不敢喘。 俺滴娘嘞! 谁家敢这么直接往肚皮上扎啊! 那孩子还不得扎掉喽? 还有那扎在胳膊上的,那么长一根针硬是进去了一半。 哦哟哟,太吓人了! 很快田蔡就扎完了,曲婷这时候没有半点不舒服,反倒觉得一直冷冰冰的身子有了热乎的感觉。 两个小家伙也在母亲肚子里舒服的动了动。 如果说普通药的药效直接吃下去能吸收百分之六十,那经过田蔡针灸后就能吸收百分之八九十。 而加过露水的药效直接吃下去能吸收百分之九十左右,再经过田蔡针灸,绝对能吸收超过百分之百。 第387章 劝说 这时曲婷已经睡着了,她眉宇舒展,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等田蔡拔了针又给她穿好衣服,才让陈金辉进来,门外还站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见曲婷睡着了,病房里其他几人都有意压低声音,来人是一号床产妇的丈夫,是来给她送午饭的。 田蔡朝着两人点点头,轻声对陈金辉说道,“她刚睡着,你别叫她,等她自然睡醒,晚上我再过来一趟,到时候还要吃药扎针。” 陈金辉:“好。” “还有,如果她醒来后仍旧觉得恶心想吐,你就揉按她这两个地方,控制着点力度,稍稍使力,以她不疼为准,这是止吐的,晚饭前我就会过来。” 陈金辉赶忙答应着,又跟田蔡反复确认了揉按的穴位,这才将人送走。 刚刚跟陈金辉一起进来的男人注意到妻子一直在往二号床上看,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产妇朝丈夫招了招手,等人凑近了才小声道,“听说刚刚出去那姑娘是个大夫呢,拿着那么长的针就往这小媳妇身上扎,整根针都没进去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夸张的比划着。 男人不以为意,他媳妇有多喜欢夸张他又不是不知道,只自顾自的问,“有奶了吗?” 说到这个,女人的脸一垮,“没有。” 男人眉头皱了皱,“那我得找人换点奶粉票了,不行就吃奶粉,贵点就贵点。” 女人这下子没了说别人八卦的心情,低下头看着床边的小小婴儿,偷偷叹息。 明明粮食袋一点都不小,怎么就没奶呢? 白长这么大! —————————— 田蔡特意跟唐大夫打了招呼,曲婷的情况也如实跟他们说了,只是暂时住在医院里,不用开药打针。 唐大夫亲眼见识过田蔡的神奇医术,当下一点不废话,直接将这个病人接了过来,做了个全面检查后交由田蔡治疗。 看着单子上的数据,这种命悬一线的双胎,要是她,她可没把握救活,唐大夫觉得自己八成又要见证一个医学奇迹。 这些资料都要留好,以后没准还能学习一二。 田蔡每天这么两头跑着,车司令一早一晚需要吃药扎针,有时候顺便跟田蔡聊聊天,其余时间她都泡在曲婷的 病房,很快跟其他两床的人熟悉起来。 田蔡这才知道两人住院的原因。 一号床的产妇叫马桂兰,是剖腹产手术,肚子里还长了个囊肿顺便割了,这才需要多住几天。 三号床的老太太姓冯,是洗衣服时不小心拧到了腰。 军区大多数家属还是好相处的,他们都不想给自家男人、儿子带来不好的影响,对人对事都会客气两分。 接连扎了三天针后,曲婷的饭量有了质的飞跃,好像总是吃不饱一样,偏偏田蔡不允许她一次吃太多,都是让她少食多餐。 就连外貌也有了不小变化,那张小脸仿佛气吹一样,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虽然还是很瘦,却没了刚来时候骷髅头一样吓人的模样。 这时候田建忠领着军医院的李院长找了过来,其实他一直有关注田蔡的动向,见她领了个产妇办理住院,也找唐大夫要了病人的资料。 曲婷的情况有多凶险他也看见了,这才过了三天,那小媳妇就换了个模样,让他不得不对田蔡的那手针灸技术叹服。 也让他更心痒了。 他倒是想看看田蔡是怎么扎的针,可每次都有陈金辉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那,田建忠根本没有进屋的的机会。 想着正好最近医院里的大夫派出去了一批人手不太够,不如让田蔡顺便接诊几个? 这么想着,他就找李院长说了,其实李院长对这个传说中的小大夫也挺好奇的,听了田建忠的建议,两人一起找了过来。 人来时曲婷身上的针已经拔掉了,两人非常自然的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就是现在看,曲婷的情况都不乐观。 田建忠并不主攻妇科,这样的病人要是交到他手里,他也没有很大把握能将两个孩子都保住。 他看了看田蔡,见她的表情好像很是胸有成竹。 但李院长谨慎惯了,他觉得还是应该再观察几天。 两人眉来眼去半晌,才一起离开了。 又过了三天,车司令的情况愈加好了,已经可以让人扶着下地走两步了,面色也好了很多。 “小田大夫,我是咱们川省军医院的院长李长征,”院长笑眯眯,一副很是和善的样子,“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杨清文可没少跟我夸你,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一面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哪里有什么大名,都是大家抬爱而已,倒是咱们军医院,厉害的大夫一抓一大把,只是比较低调罢了。”田蔡也笑着道。 现在她已经很能应付这些商业互吹了,也不会往心里去,嘴上说什么是说什么,反正对方说得也是客气话。 李院长继续对着田蔡笑眯眯,“小田大夫既然已经来了,我看你手里的病人也治的差不多了,有没有兴趣看看别的?”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这个小大夫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在各大军医院都能挂上名号的大夫来了自己这,要是只让人家这么闲着好像有点浪费,不如想田建忠说的那样让她也看诊,再多找几个实习大夫跟着,没准能偷个师。 至于车司令那边也好说,错过那个时间就行了,都已经走上正轨,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调养了,并不费什么力气。 李院长怕自己说不管用,还将田建忠也弄了过来,两人一起劝说。 田建忠也跟着笑眯眯,,“小田大夫绝对是年轻有为的代表,我带过那么多学生,谁要是能有你一半实力我也就一点都不用操心了。” “您可别这么说,”田蔡却并不想管这些闲事,这也不是自己疗养院,她没有义务来这看病,再说要是真有点什么意外也说不清楚,还是不要了。 “不瞒你们说,我这个病人是我以前的小姐妹,嫁到这边心里没安全感,这才导致孕期不停闹毛病,我要是不在身边她肯定不适应,没准我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李院长见多识广,倒是也知道这种心里因素导致的疾病。 他倒是想让人来病房看诊,又怕那样吵到产妇,一时也没个完美的解决办法,这个想法只能暂时搁浅了。 田蔡送走李院长和田建忠回到病房,就见曲婷身边多了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第388章 陈母 “蔡蔡,这是我婆婆,怀里抱的就是我家妞妞了。” 听曲婷介绍田蔡才知道,来人是陈金辉的母亲。 陈母想着儿媳妇都住院好几天了,她怎么也应该过来看看,再说妞妞也想妈了,就做了些好吃的抱着孩子来了。 她也是这几天才听说田蔡的名字,以前陈金辉任务受伤是机密,不可能随便跟陈母说,所以她只知道儿子执行任务在乡下认识的儿媳妇,然后就娶进门了。 其实陈母心里是看不上曲婷的,觉得这样乡下的姑娘没什么文化,家庭条件也不好,跟他们家在生活习惯上就有很大差距。 再说她儿子要样貌有样貌,要工作有工作,找个什么样的不行非得着个农村姑娘,找个老师或者找个工厂里的都比这强。 可陈金辉说要娶曲婷时候她没说半个不字。 不是陈母多么开明,而是她知道,这个儿子从小就有主意,他认定的事情肯定要做到。 陈母毕竟养了他那么多年,怎会不知道他的性子,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 娶媳妇的是他又不是自己,以后跟媳妇生活一辈子的也是他,只有在一起过段日子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合不合适,再说了,过不下去不是还能离婚嘛。 男人又不吃亏。 非得因为个女人跟儿子离了心,她是傻的才那么做。 陈金辉娶了媳妇就带着曲婷来到军区,几年都不回去一趟,陈母也就没管这两人过得怎么样。 春天时候陈金辉一个电话将她弄了过来,说是儿媳妇怀老二吐得厉害,她过来了才知道曲婷瘦成什么样了。 看着她那个倔驴儿子鞍前马后的伺候,每天训练回来累得要死还知道给媳妇做饭,陈母就知道自己没管就对了,人家感情这不挺好的,自己要是随随便便就张嘴了,可不就成了恶人了。 于是陈母也开始尽心尽力的伺候儿媳妇,只是她依旧吃不进去多少。 陈母跟曲婷相处的多了,也渐渐摸清了这个儿媳妇的性子,难得娇憨天真的一个姑娘,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些乡下人的毛病,而且也很爱干净,知道心疼金辉,心里对曲婷是越来越满意了。 只是这不停的吐,成了问题。 前几天儿子从医院回来,那笑得牙不见眼,说碰见了跟曲婷一个村的女大夫,还说什么有她在曲婷肯定很快就能好。 陈母还不信,一个村里的大夫能有多大本事,还能比军区的大夫好? 陈金辉偷偷将陈母拽到房里,将自己当初中毒昏迷,军医院束手无策却被田蔡解了毒的事情一说,陈母才重视起来。 原来是个这么厉害的大夫呢,儿媳妇还认识这样有本事的人! 等到第二天陈金辉回来取东西告诉陈母,那大夫说曲婷情况危急必须住院。 她赶忙帮着收拾了东西。 只是真见着面还是头一次。 这姑娘是真年轻啊—— 也是真漂亮。 “这、就是田大夫了?”陈母将孩子往曲婷怀里一放,热情的上前握住田蔡的手,“我都知道了,当年金辉的命就多亏了你,现在你又救了我家儿媳妇的命,婶子可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 田蔡也挂着大大的笑,“婶子你瞅你说的,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曲婷就跟我亲姐妹似的,她要是早点跟我说我早就来了,肯定不能让她白遭这么长时间罪。” 陈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哎呦这孩子,可太会说话了,等曲婷好了,记得来婶子家玩,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好嘞婶子,我可记着呢,曲婷说您做的蒜台炒鸡蛋可好吃了,就是她胃口不好吃不进去,实际心里都快馋死了!” 陈母听到田蔡的话直接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哎呦呦是嘛,那回头婶子给你做,你到时候多吃点可别跟婶子客气!” 曲婷惊讶的瞪大眼珠子,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她炒的蒜台好吃了? 田蔡瞪她一眼,继续笑眯眯的跟陈母寒暄着。 曲婷缩了缩脖子,好嘛,就当好吃,虽然婆婆总喜欢用水煮蒜台,但确实比较烂糊,不用咬就能咽下去,好歹算是优点? 冯老太太在旁边看见几人的动作表情,心里对田蔡更喜欢了,哎呦这闺女一张小嘴哟,可真是让人稀罕死了! 等两人寒暄够了,陈母才问起曲婷的情况,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看儿媳妇现在比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的面色就知道了,还有那已经长出些肉的脸颊,看来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暂时已经稳定了,食欲也恢复了大半,两个胎儿目前看状态还可以,不过药不能停,不然我怕足月生产时候他们还没发育好。” “什么!!” 陈母惊呼出声。 “两个胎儿??是双胞胎?” 田蔡也这时才看出来,陈金辉居然没将曲婷怀的是双胞胎这件事告诉陈母。 她点点头,“曲婷怀的是双胎,不然她情况不会这么严重,两个孩子没有营养来源,只能不停从母体摄入。” 陈母一听是双胞胎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赶忙将刚刚还在曲婷怀里的妞妞重新抱起来,“还是别抱孩子了,这要是在踢到你,那可太危险了。” 她妯娌当初可就怀的是双胎,而且是一男一女,后来说是营养跟不上,男孩在肚子里就死了,那大夫说营养都被另一个女孩吸收了,等到快足月时候生下来就是瘦瘦小小的死胎,估计都没有一斤沉。 当时给她那妯娌哭得呢,看剩下那闺女的眼神都不好了,总觉得是她将自己辛苦盼来的儿子克死了。 陈母倒是不介意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双胎总是要比普通单胎危险得多,这么一想,对儿媳妇之前总是闹毛病就没什么芥蒂了。 “曲婷啊,咱好好养着,生完这两个就不生了,也算是一步到位了,三个孩子足够了!”陈母盯着曲婷的肚子看了半晌,最后满脸纠结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田蔡“噗嗤”笑出声来,“对啊曲婷,婶子是过来人,听婶子的总没错!” 曲婷也有此意,她可是怀孕怀怕了,这要是蔡蔡在身边还好,蔡蔡在身边,让她生十个都行,这要是不在,还是算了,不生了。 第389章 下奶 之后的几天陈母隔三差五过来,换着花样做了好吃的送来给曲婷吃,比田蔡直接在食堂打的那些可是有“营养”多了。 田蔡也是这时候才见识到曲婷嘴里说的她婆婆做饭喜欢放水是什么意思。 茄子是炖成稀烂稀烂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稀糊糊的一盒,可以泡饭吃的程度。 豆角也是烂乎乎的,不用嚼,夹起来都不敢使劲,不然就得碎在筷子上那种。 田蔡之前夸过的蒜台,也是差不多情况。 她看了曲婷一眼,用眼神表达了对她的同情,之后赶忙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一号床的产妇在看到曲婷可以下地溜达后,终是没忍住问了田蔡,“小田姑娘,生完孩子没奶,你有什么办法吗?” 田蔡之前她就注意到了,这人孩子都生了好几天了,一直也没下来奶,只是有点意外她能问自己。 她倒是会针灸下奶,可两人非亲非故的,田蔡也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干,在人家医院手伸太长可不好。 她实话实说,“针灸确实能下奶,你可以问问医院有没有大夫能给你扎几针。” 马桂兰眼睛一亮,“那你帮我扎呗?” 田蔡没答应,“我可不是这医院的大夫,不能随便给人扎,给曲婷看是因为把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还是找大夫,军区应该有会针灸的大夫,只要扎对穴位都能疏通乳络,奶很快就下来了。” “哎呀那可不行,军区会针灸的大夫都已经是老头子了,我这年纪轻轻的,可不能给个老头子看了胸脯,这说出去,我哪还有脸在这待着?” 马桂兰好不容易看见点希望,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她因为这没奶的事情犯愁了很多天了,虽说有奶粉,可家里什么条件吃得起那金贵东西,还是自己的奶水更好,最起码没成本。 她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就是每走两步都会疼出一身汗来,按理说这样也该来奶了,可这两个不小的玩意,就是不中用呢! “小田姑娘,你看你也是个姑娘家,咱们女人之间看病也方便不是,再说我可就相信你的技术呢,你就行行好,就给大姐扎两针呗?” 马桂兰磨缠个没完,到后来冯老太太也帮着说话,最终田蔡还是看在饿得嗷嗷叫唤的小婴儿份上,动手给马桂兰扎了几针。 照例是先摸脉,确定问题所在了,田蔡拿着银针往乳根,少泽,膻中,太冲等穴位扎去。 马桂荣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还以为被那么长的针扎肯定挺疼的,可真扎上来才知道,那疼痛跟蚊子咬一口也没差多少。 扎针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在胸脯里窜来窜去。 过了一会儿,田蔡将银针一一取下来。 “好了?”马桂英用手揉了揉,这一揉发现里面仍旧软趴趴的,顿时急了,“怎么还没奶呢?” 曲婷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她不乐意道,“你当我们蔡蔡是神仙不成,扎一次就能见效的?我这扎了这么多次了都还没好全呢,你以为两针就能下来奶了,真那么容易你自己找大夫扎去呗?” 马桂兰被曲婷说了也不生气,她讪讪的合上衣裳,“我、我这不是没你严重嘛!” 曲婷翻了个白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直到田蔡傍晚离开,马桂兰都没什么特殊感觉,等人走了她才撇撇嘴,真是的,早知道没什么效果,哪还需要她说那么多好话,真是浪费唾沫。 当天晚上,马桂兰就感觉胸前有点涨意,她将手放上去仔细感受了下,里面好像跟以前有了些不一样。 但是仔细摸摸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手刚放下,就又觉得胸前发胀。 她再次将手放在上面,反反复复,最后终于这么折腾着睡着了。 等到早上起来,马桂兰就发现,自己原本就可观的粮食袋变得更加可观了,而且触感也不是以往软绵绵那样,里面像是被什么充满了,原本因为太大有些下垂的地方都鼓了起来。 她高兴的摸着不撒手,脸上笑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儿给曲婷和冯老太太显摆,“你们看我是不是来奶了,你瞅瞅,这涨得多大啊,这我儿子要是吃起来,不得撑够呛?” “哎呀原来涨奶就是这样的感觉?” 冯老太太也十分惊奇,她跟马桂兰前后脚来的,当然知道她那是对看似不小其实一点用没有的奶紫,没想到昨天那姑娘就这么扎了几针,今天居然就涨奶了! 她赶忙提醒,“你塞孩子嘴里让他给你吸一吸,没准奶就下来了呢!” “对对对!” 马桂兰光顾着兴奋去了,她别看年纪不小了,对奶孩子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最后还是在曲婷的指导下,拿湿毛巾将乳头擦洗干净,这才送进哇哇大哭的孩子嘴里。 小家伙感受到嘴边的粮食立刻一口叼住,本能的吮吸起来。 “哎呦,我这大儿子就是聪明,都没教他怎么吃奶的,自己就会!” 马桂兰感受着被孩子叼在嘴里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在低头看看怀里的小不点,这就是她儿子呢,可以吃奶的儿子! 她满腔的母爱无处喷洒,就想将孩子抱起来蹭蹭脸,可还没等碰到襁褓,里面的小奶娃又哇哇大哭起来。 原来奶道还是没通,这么半天小家伙吸出了一脑门汗,仍旧什么都没吃到,这不就生气了。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马桂兰手忙脚乱的检查了尿布,上面还是干爽的,可小孩就是哭个没完。 马桂兰没办法,重新将粮食袋塞进他嘴里,世界瞬间安静了。 可是小家伙努力半天依旧吃不到奶,吸几口哭两声,吸几口哭两声,反反复复,折腾得马桂兰伤口都顾不上疼了。 “小田姑娘怎么还没来,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都已经涨奶了,怎么就吃不到呢?”她一脸焦急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只恨不得田蔡马上就到。 第390章 坐诊 到了九点,田蔡终于姗姗来迟,今天车司令拉着她说话耽误了点时间。 刚一进门,马桂兰就迫不及待的嚷嚷起来,“小田姑娘,你快来给看看,我这是不是涨奶了,怎么我儿子就是吸不出来呢,哎呀我都快急死了你才来!” 田蔡不紧不慢的将手里拿着的茶缸子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她敞开的衣襟,微皱了眉头,人来人往的病房,就这么大喇喇的敞开着? “你先把衣服合上,”田蔡将病房门关上,接着说道,“没那么快下来奶,今天还得再扎一次呢,昨天只是让你开始泌乳,今天才将乳道扎通。” “那、那我儿子今天岂不是还得吃奶粉?”马桂兰有点心疼,这孩子能吃,每次都要冲半瓶子,这奶粉可是很金贵的,她还想着下来奶了就能自己喂,将奶粉卖给别人呢! “今天上午先吃奶粉,估摸下午你奶就能下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吃了,初乳对孩子很有好处!” 马桂兰怏怏的拿起奶粉袋,“行。” 接下来对着曲婷又是例行的一套针法,将手放在她凸起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的小宝宝踢了自己两脚,田蔡伸手点了点那个地方,笑了。 “你也感觉到了?越来越有劲了!” 曲婷脸上满是慈爱,“天天早晚都动个不停,好像知道你要来似的,就连他爸来都没这么开心。” 田蔡眼含笑意,他们只是遵循本能,本能觉得田蔡会让他们更舒服健康。 曲婷这边完事了,田蔡这才让马桂兰解开衣襟平躺着,没两下就扎好了。 马桂兰可就等着田蔡给她扎针呢,这会儿身上扎了不少针嘴也不闲着,“小田姑娘,听我老娘说,这玩意越大越不中用,还没那扁趴趴的奶多,是真的吗?” “不一定,”田蔡也听以前同警局的其他人说过这个话题,他们也这么觉得,“奶水的分泌与乳腺组织的数量、腺体部位的结构、催乳激素、饮食营养还有孩子的吮吸刺激等都有关系,只单纯看大小是没用的。” “我生俺家老大时应该是也没奶,生了老二仍旧没有,还以为我就这样嘞。” 冯老太太从来没听马桂兰提起过还有个老大,于是好奇问道,“你都生过一个啦?” “那个是男娃还是女娃?” “多大啦?” “谁带着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马桂兰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是个闺女,已经没了。” 冯老太太一听,眼里的八卦藏都藏不住,脸上却假装关心道,“怎么没的?” 马桂兰想翻身转过去,可胸前还扎着针她没法动弹,于是垂了垂眼皮,“还能怎么没的,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没几天就没了。” 冯老太太可惜的“哦”了声,没有任何八卦可听有点没意思。 病床是并排的,只要马桂兰不转头她就看不清表情,可田蔡是站着的,她清楚看见马桂兰面上划过愧疚、后悔。 她猜测,那孩子八成不是病死的。 等田蔡拔了针,马桂兰用双手捧着自己的两个粮食袋,细细感受里面传来的不同感觉。 于是等到这天中午宋来福给媳妇送饭时,就看到了正在奋力吃奶的大儿子。 “有奶了?” 他惊喜道。 马桂兰傲娇的白他一眼,“废话!不然儿子吸什么,空气吗?” 宋来福挠着头傻笑,“咋突然就来奶了呢!之前不是都没有嘛?” 马桂兰腾不出手,朝着田蔡努努嘴,“小田姑娘帮我扎了两针,奶就来了!” 宋来福立刻过去对着田蔡千恩万谢。 要知道宋来福家条件可不好,虽说当兵的每个月津贴都不少,可宋来福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每个月大部分的钱都要寄回老家去。 马桂兰自己有奶他可省了不少钱,不然还得到处求人换奶粉票,省了不是一星半点呢! 宋来福非要将新拿来的那袋奶粉送给田蔡,马桂兰眼里划过一抹心疼,却也什么都没说,反而帮宋来福劝田蔡收下。 “你们留着自己喝,你家嫂子正是喂奶的时候,需要的营养多,可以冲了奶粉自己喝,也算是补身子,我健健康康的也不需要喝这些,再说我也喝不来奶粉那味。” 到最后宋来福这奶粉也没送出去。 下午田建忠过来查房,检查了马桂兰身体的恢复情况,这几天她儿子折腾她不得不总下床抱着孩子溜达,直到今天有奶了才能安静下来,锻炼得多伤口恢复的格外好。 “你可以出院了,让你家宋来福过来办理出院,回家好好养着就行了!” 马桂兰一听,更是高兴,哎呀好消息都集中在今天一天了! 当下欢欢喜喜的收拾起东西来,等宋来福晚上来送饭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田建忠在病房区转了一圈又回到这,“小田大夫,你看——” 田蔡知道他又要说坐诊的问题,今天早上车司令也说了,估计是院长或者田建忠求到他那边去了,说来说去就是希望田蔡能在军医院坐诊几天,帮着看看一些不适合西医手段的病人。 所以这时候田蔡爽快点头,“你安排时间和地方!” 田建忠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的道,“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病房的隔壁,这边我们会安排护士经常看着点,保管不会让你那个病人有任何问题。” 曲婷刚开始有点没听懂,想起前几天来的那两个人,她一下子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蔡蔡,他们找你看病呀?” “嗯,”田蔡怕她没安全感,于是道,“就在这病房隔壁,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 “哎呀我不去,不是你说病人都有那什么——”她想了想,接着道,“隐私!对对对,病人都有隐私的,谁愿意自己看病时候有个外人在,,我在这你就放心,陈金辉还有我婆婆都经常过来,再说还有冯大娘呢!” “对对对,”冯老太太从床上抬起头来,也笑着道,“就是小田姑娘你能不能先给我看看?” 她早就想这么说了,打从田蔡给马桂兰扎针她就心痒痒的,可让她一个老太太拉下脸来求个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她家那败家儿子这几天都没过来。 眼下有机会能让自己不遭罪了还不赶紧往上凑! 第391章 没人 田蔡和田建忠说好的坐诊时间是明天,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 两人说定后,田建忠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当天下午她就帮冯老太太扎了针,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的,其实这要是再有一贴膏药,保管不出天,冯老太太就能恢复如初,只这里没有熬制膏药的工具,这件事只能暂时搁浅,无非就是得多扎几次了。 “小田姑娘可真是厉害,我这老腰折磨我有年头了,让你这么随便一扎,我这一下子可是好多了!” 冯老太太身体舒服了,心情更是舒畅,这会儿笑眯眯的看着田蔡,怎么看怎么稀罕。 “大娘,您这情况还得扎几天针,以后我来给曲婷扎针时候顺便把您的扎了,用不上五天就可以回家了。” “哎呦那感情好,这腰疼可折腾死我了,都已经在医院住了十多天了家里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呢!” …… 田建忠好心情的回到办公室,将刚刚查房记录的情况一一存档,手里的工作还没忙完,护士就过来提醒他去手术室。 “田大夫,十三床的病人已经准备好了。” “这就来!” 田建忠将手里还没写完的病例收起来,想起还没将田蔡要给坐诊的事情公布出去,正巧邢高明就在办公室呢,他边往外走边吩咐道,“高明,你去二区那边的病房通知一声,小田大夫明天九点开始坐诊,就在楼下四诊室,有要针灸的赶紧过去,尤其是那些慢性病,需要慢慢调理的最好多过去几个。” 邢高明心里惊讶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已经知道了田蔡的身份自然也听说她有多厉害了,最讽刺的就是她的军衔,居然比自己这在军医院待了十多年的都高,也不知道凭什么,“老师,咱们医院也没人认识她,直接坐诊恐怕没人会过去?” 田建忠这时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停下脚步,“嗯这个问题我也考虑到了,二区那边有两个团长家属,他们肯定听说过,等这两人治好了其他人看见了自然就去了。” “好的老师,还是您考虑的周全,我这就通知,您赶紧去手术室。”邢高明嘴角扯出一抹讨好的笑,顺便拍了个马屁。 田建忠点点头,虽然他最近对这个学生有点不满,可以前交给他的事历来完成的都不错,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于是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等田建忠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邢高明嘴角的笑容才倏地消失不见,他轻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悠哉的翘起二郎腿。 通知个屁,就让你一个人都没有才好呢,你不是能吗,我看没人找你看病脸往哪儿搁! 第二天,田蔡提前将车司令和曲婷几人的针扎完,看快到九点了,这才去了院长给她安排坐诊的办公室,就在曲婷病房的隔壁,之前是个诊疗室, 里面只有一套桌椅和两张病床。 屋里打扫得很干净,桌子上还摆着听诊器等东西。 田蔡换上白大褂,往椅子后面这么一坐,看着门外来往的人流发呆。 这一上午跟她估计的差不多,这里根本没人认识她,能主动来找她看病的几乎没有。 探头往里看的倒是不少,一看田蔡面生又年轻,就有人以为她是护士,偏偏她还穿着白大褂。 还有几个来问路的,好在田蔡之前在医院晃悠时候记住路线了,一一给他们指了路。 等到十一点半,她关上门出来,又去曲婷病房晃悠了一圈,跟陈母打了声招呼自己去食堂吃饭了。 军医院的食堂就在医院后面不远处,里面都是大锅饭,算不上好吃也算不上难吃。 直到她吃完饭往医院走的路上,田蔡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脚底踩了块泥巴,她正边低头边往地上搓呢不留神就撞了人。 头还没等抬起来呢道歉的话已经第一时间出口了。 “对不起,都是我没看路,你没事?” “——田院长?” 一道清朗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 田蔡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对面这人她见过,不过叫什么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姓唐? “你怎么到川省来了也不说一声,兄弟们都想好好感谢你呢!”唐力扯出个大大的笑容,他之前被送到疗养院调理过旧伤,打那之后再没见过田蔡。 “我有个小姐妹嫁到这边来了,她怀孕后怀象不好,正好我那边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田蔡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见他手里拎着两瓶麦乳精,“你是来看病人的?” “是啊,我战友他儿子生病了,他又没在家,嫂子在这边也没个亲人,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 “老唐——” 田蔡正要问怎么就他一个人,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 转头看去,是两个同样穿着绿军装的男人,这俩人一看唐力身边站着个年轻姑娘,瞬间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两人对视一眼,不怀好意的互相挤了挤,你推我我推你的往这边来了。 “老唐我说你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感情是跑这跟人聊天来了,”率先说话的解放军有一对非常抢眼的兔牙,无论是说话还是笑都格外明显,他朝着田蔡热情道,“这位大夫你好,我跟老唐是一个宿舍的,我叫黄小虎,你叫我兔子也行。” 田蔡轻笑出声,倒是能猜到他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你好,我姓田。” “哦——”黄小虎拉长音调,见田蔡穿着白大褂,理所当然道,“田大夫是新调来医院的吗?” 三人都在这好几年了,军医院的大夫大多都见过,冷不丁见到个生面孔,还这么好看,顿时热情无比。 唐力有点看不下去了,不想让两个战友在这丢人,于是用力将他们往前推,“赶紧走赶紧走,不是要去看明明吗,还不快点的!” “哎呀明明可以等会儿再看,咱们还没认识完呢。”另一个更年轻些的也笑着凑上来想要自我介绍,脸看着比唐力两人稚嫩不少,感觉都没有成年。 唐力从后面搂住两人脖子往后拽,皮笑肉不笑,“赶紧跟老子走,不然一会儿训练场比划比划!” 娃娃脸一听,顿时怂了,不得不被他拖着离开。 “田院长,那我们先走了啊,回头再见!” 田蔡朝他们挥挥手。 第392章 癫痫 等人不见了,兔子这才回过头来,用肩膀撞了一下唐力,“你刚刚管她叫什么?田院长?什么院长?” 娃娃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下也跟着道,“咱这也没什么院了,总不可能是医院?” 两双眼睛好奇的看向唐力。 唐力将两人推开,“我一说你们肯定就知道了,记不记得我去年去了趟辽省?” “那怎么不记得,你小子回来后实力突飞猛进,就是那次你回来以后王洪才输给你的,当时他还请咱们在食堂吃饭了呢,我怎么可能忘了!” 娃娃脸甩甩脖子,“不是说给你们找了个地方调理身子去了?” 唐力点头,“这事儿现在也不是秘密了,当时去的就是辽省的一个疗养院,田院长就是那个疗养院的院长,负责给我们调理身体的也是她。” “什么!” 两人顿时惊呼出声,就算他们从后来的传言中知道那院长是个姑娘,也从没想过能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关键还长得如此好看,看起来温温软软脾气很好的样子。 “所以你们瞎起哄个什么劲儿?!”现在最淡定的要数唐力了,他好歹也是田院长凶名的见证人,怎么会那么不长眼的对人家有那想法? “那小不点的个头能将人打趴下了?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娃娃脸喃喃道。 “对啊我觉得也不应该啊,八成跟传言似的,你们去的那人实力不行?” 唐力撇撇嘴,“你俩要是不信,自己试试不就完了,到时候可别嫌丢人。” 两人不说话了,还是算了,这万一是真的,他们得丢人丢到别人军区去。 说话间两人到了病房门口,就见佟嫂子正在清理刚刚明明吐出来的那些呕吐物,唐力面色一凝快步上前,“嫂子,明明又吐了?” 佟嫂子满面忧愁,她拢了下头发,这两天照顾孩子根本顾不上收拾自己,这会儿头发凌乱人也看着没什么精神。 “是你们啊,明明刚才又抽了一回,大夫来给处理过了刚睡着。” 说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佟不在家,儿子又确诊了这么个病,她一个人承受的心理压力大到根本睡不着觉,这才显着面色不好。 “到底是什么病,大夫说了没有?” 兔子也收起了刚刚的笑模样,神色认真的问道。 “大夫说是癫痫,而且这病去不了根,没准什么时候就发病了,以后——” 说到这佟嫂子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以后可怎么办,明明才五岁,这么小的孩子就得了这样的病,以后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会受到影响,哪里愿意要个随时都会发病的人啊!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老家人都羡慕她嫁了个解放军,可嫁给解放军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整天早出晚归也就算了,动不动就一走十天半个月,最长的时候干脆半年都不在家,这样的男人即使挣再多又有什么用,用得着他的时候总是不在。 癫痫! 唐力心中一沉,他给兔子和娃娃脸打了个手势,两人赶忙上前继续安慰佟嫂子,唐力将麦乳精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出去了。 他要去找大夫问问,孩子这病能不能治,要是治的话是怎么个治法。 很快他就在另一个病房找到了负责明明的丁大夫。 说起明明,丁大夫也忍不住叹息,这么小的孩子,偏偏得了癫痫。 “已经确诊了,确实是癫痫,”丁大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癫痫病可不好根治,我给开了些药,按时吃就可以了,以后照顾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这种病预防大于治疗。” 其实丁大夫还想说,这样的病住院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发病,不发病的时候这孩子就是个正常人,你总不能将个正常的小孩子整天关在医院里,可他跟孩子妈说了,人家不同意回去。 不同意出院丁大夫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先这么观察着。 唐力心情沉重的回到病房,看着眼眶通红的佟嫂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想着怎么劝两句呢,猛然想起刚刚碰到的田蔡。 不知道田院长对小儿癫痫有没有办法? 刚刚看到的田蔡是穿着白大褂的,虽然她说来川省是为了看个怀孕的小姐妹,可看望病人怎么就需要穿白大褂呢,八成人也在这边坐诊! 只是不知道田院长现在人在哪里,他赶忙回去找丁大夫,询问他关于田院长的事情。 “小田大夫确实在这边坐诊,今天好像是第一天,安排在哪个诊室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儿是田建忠安排的,不过他这会儿在手术呢出不来——” 抽调走了那批大夫后丁大夫这两天也忙得脚打后脑勺,不然他还真想过去和那小姑娘认识认识。 唐力确认了田蔡在这边坐诊后重新回到明明的病房,将兔子和娃娃脸叫出来,把情况简单和他们说了。 “咱们分头去找,找到人了就赶忙回来告诉一声,万一田院长能看,也省得佟嫂子着急上火了。” “行,我找一楼,兔子找二楼,你在三楼找,一会儿咱们病房汇合。” 三人分开行动。 田蔡中午吃完饭也没什么事干,正巧曲婷在睡午觉,陈家婶子逮着田蔡絮叨个没完,她干脆插了个空隙推说一会儿有病人成功脱身回了隔壁诊室。 所以兔子找过来时,她正在座位上闲得无聊呢。 很快,佟明明小朋友就被唐力抱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个一脸忐忑的女人。 “田院长,就是这孩子,你看看能治吗?” 唐力在田蔡的示意下,将小家伙放在了诊床上,因为刚刚在楼上就抽过一次了,这会儿耳边流淌过去的分泌物还没完全擦干净,有些已经干在上面了。 他很乖,大概五六岁的年纪,乖乖躺在病床上,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田蔡,神色间不见一点害怕。 第393章 癫痫2 癫痫这个病,是因为大脑的异常放电引起的,发作的时候可能有些吓人,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见到癫痫发作都忍不住害怕,其实不必那么害怕,这时候只需要确定对方不会咬到自己,嘴里也没有异物,抽一会儿就会好了。 “以前发作过吗?” 佟嫂子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孩子耳边还有没擦净的分泌物,赶忙掏出个手绢呸呸两口,蘸着口水给孩子擦起来。 田蔡:“……” “小时候在老家也发作过两回,当时也没当回事,都正赶上了发高烧时候,就以为是发烧烧的呢,等烧退了又看不出什么了,”佟嫂子一边擦拭一边说道,“哪知道他就是癫痫了!” “前几天早上刚起来,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完饭整个人突然就不动了,躺在地上抽搐!” “当时给我吓坏了,赶忙背着孩子就往医院跑,结果还没到地方他就已经好了,我就想着既然都已经到医院了,怕有什么意外,还是找大夫看看才能心安。” “今天中午他又抽了一回,这回时间比之前都要长,呜呜呜丁大夫说是癫痫——” 田蔡心里有底了,这两次抽搐的间隔时间太短,看来情况有点严重了。 不过—— “你说他小时候还因为高烧抽搐过两次?” 佟嫂子点点头,“有两次。” “那不一定是癫痫引起的,更大可能性是急惊风,”田蔡向她解释了两种病的区别,“惊风分急惊风和慢惊风,急惊风一定伴随高热,慢惊风多发于脾虚久泻之后,而癫痫发作一般并不会发热,也不会腹泻。急惊风在退热后,抽搐就会停止,慢惊风在健脾止泻后,抽搐也会停止,而癫痫则能反复发作,这是它们的不同之处。” 佟嫂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明明现在才是真的癫痫?” “嗯。” 看小朋友依旧眨巴着大眼睛不说话,田蔡心里一软,禁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她将手指搭在佟明明的手腕上,凝神细细感受。 医书上说:沉小急实,是病深也。 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大夫应该给你开药了,给孩子吃了吗?”田蔡把完脉,又看了看舌苔,这才问道。 “开了,我也给他吃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吃的药和饭全吐了,吐完之后又抽了起来,大夫,我儿子这病能治吗?” 佟嫂子颤声问道。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不过丈夫的战友跟她说了,这个大夫虽然看着年轻,实际已经是他们那边一个疗养院的院长了,医术可是顶呱呱的。 唐力也屏住呼吸等待田蔡的结论,他可是跟佟嫂子保证过了,说田大夫一定能将孩子治好。 幸亏—— “你别担心,这孩子情况还算可以,而且他年纪小,只要控制得好以后很少会犯。” “不能彻底治好吗?”佟嫂子听了以后问道。 “丁大夫应该也跟你说过了,这病很难去根,但是只要控制得好,很多年都不会犯病。” 佟嫂子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这要是万一,万一以后又犯病怎么办。 “你先别想那么多,只要注意着点,十年八年不犯病都是很平常的。” 佟嫂子心里这才好受点。 孩子之前还做了个脑电图,只是还没拿到,但是丁大夫说了,十之八九就是癫痫。 田蔡给出的诊断也是癫痫,这会儿直接按照癫痫的方法用药。 她坐回桌前,拿了张纸将药方写下:天麻、当归、淡全虫、法半夏…… 在得知佟嫂子带着明明已经办理了住院后,田蔡决定将熬药的活计拿到这边来,“先吃两副汤药,之后还要看情况调整药方,确定病情稳定下来你们再出院,到时候汤药接着喝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好好好,多谢大夫了!” 照例是田蔡帮着准备了药材,她将蒋飞鹏给准备的熬药小锅拿到诊室来,当着佟嫂子的面示范如何熬煮汤药。 “先浸泡二十分钟。” “对,这时候换水重新熬煮。” “盖上盖子,等候差不多半小时,打开看里面的水量。” “对对对,到这种程度就可以倒出来了。” 很快,佟嫂子将步骤都记了下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样就可以给明明喝了?” “晾凉以后就可以了,吃完我再给扎个针,能将药效吸收得更好一些。” “好。” 小家伙很乖,喝到苦苦的汤药也只是扁了扁嘴巴,本来想咧嘴哭来着,可看到母亲担忧的面庞,终是乖乖将汤药一口不剩的全都喝了下去。 “哎呀明明真棒!”田蔡朝他竖起大拇指,发挥自己浮夸的演技将小朋友夸奖了一通。 佟明明小朋友可能没见过这样的大人,说话这么直白,他脸颊红红的,有些害羞的不敢看田蔡,可看那表情,被夸奖还是很受用的,田蔡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了块水果糖,“看在你吃药这么厉害的份上,这是阿姨奖励给你的!” 佟明明被佟嫂子教育的很好,并没在看见糖果的第一时间就接过去,而是先看了看自己的妈妈,等佟嫂子点头了才伸手接过来,奶声奶气道,“谢谢阿姨。” 那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田蔡心头软软的,果然小孩子不淘气时候最可爱。 之后田蔡怕银针吓到小家伙,假装和他做游戏,用块布条将小家伙的眼睛蒙上了。 除了发挥药效的针法,田蔡顺便还在百会、鸠尾、内关、太冲等穴位下了针,这些都能明显改善癫痫的症状,算是辅助手段之一,最主要的仍旧是靠汤药。 田蔡扎的并不疼,小家伙有时候感觉到某一块的皮肤痒痒的,但有母亲按着他的手不许抓挠也就放弃了。 这小子也是个心大的,针还没等拔掉呢,人已经睡着了。 “反正我这也没什么人,等他睡醒你再抱回去!” 佟嫂子对着田蔡好一通感谢,唐力几人见明明情况稳定下来,再加上还有田蔡在旁边看着,这才放心的离开了,他们下午还有一场训练。 田蔡在军医院坐诊的第一天,一共就接待了佟明明一个小病人。 第394章 悲伤 只不过第二天田蔡就悠闲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从哪散出去的消息,突然就多了很多人过来找她看病。 诊室外面,一夜之间多了不少上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田蔡:“……” 她也不知怎的,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冯老太太。 很快,病人的话也证实了田蔡的猜测。 “小田大夫,我听秀珍说你手艺可好了,就给她那么揉按几下,再扎两针,她现在都能下地了!”老太太笑着说道。 秀珍就是冯老太太,田蔡在病房听到护士核对名字时候叫过,全名就是冯秀珍。 田蔡不禁失笑,“所以她就将您们都叫来了?” 另一个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也是身上不舒服,这好不容易碰到个管用的大夫,就不想错过咯!” 田蔡点了点头,“那咱们一个一个来,您先跟我说说,您是哪里不舒服?” 打头的老太太指了指自己肩膀,“我是这两边的肩膀,一到阴天下雨就酸痛的厉害,上来那个时候,连拿东西都费劲。” 田蔡上前给老太太检查了一番,她的肩周炎情况比较严重,骨头也有轻微变形。 “您这情况可挺严重的,不能一下子治好的,”田蔡严肃的对着老太太说道,“之后的几天您就每天都过来,我给您扎几针,情况不说能完全好,好歹也让您舒服点。” 老太太也觉得最近这肩膀的情况更严重了,她没敢跟儿子说,怕他们太担心,“那小田大夫你看看都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挑那时候过来。” 田蔡估算了下手里的几个病人,“早上,我到时候早点过来给您先扎上。” “哎哎哎,好嘞!” “今天我先给您做个简单的按摩,之后再进行针灸。” 田蔡将老太太领到诊床前,先是做了套按摩,然后将帘子一拉,给老太太扎上针才出去。 “好了下一位。” 下一位进来的是刚刚搭话的老太太,这位老太太不是要看身上的毛病,而是她有比较严重的青光眼。 老太太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两边的耳后还用卡子卡住了,花白的头发剪成齐耳长度,一看打从年轻就是干净利索的性子。 她一进来就笑眯眯的道,“小田大夫你给我看看,我这眼睛都有好些年了,到现在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还有没有得治了?” 老太太今年正好七十岁,身体一直还算健朗,唯独这双眼睛。 年轻时候绣花绣多了,她手艺好,靠着绣花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只是这么黑天白天的绣下来,眼睛越来越不好了。 现在看东西都是一片一片的模糊色块,日常是凭借声音来分辨对面是谁,很是不方便。 田蔡观察了她的情况后,觉得看她青光眼的程度不能只到这种程度,于是接着问,“您有没有觉得头疼?” “有呀,”老太太连连点头,“可头疼跟我这眼睛有什么关系吗?” “眼睛胀胀的?” “对对对!”老太太这回对田蔡更加信服了,看看这小大夫,可真有两下子,自己还没说呢她就将症状都说出来了! “那有没有恶心之类的感觉?” 老太太思索了一番,“那倒是没有的,眼胀也是最近才开始的。” 田蔡点点头,已经知道老太太的情况属于哪种了,“您这个不严重,配合汤药,再扎几天针就能好。” 老太太顿时笑了,能治好就行,她也是从去年开始迷上了电影这个东西,军区操场上每周都有放电影的,她现在对那个可感兴趣了,无论是里面的故事还是里面的人她都喜欢得不得了,可眼睛看东西模糊,自己又不好跟一帮小孩子抢前面的座位,这才想着来看看。 田蔡开的药方都是疏肝郁、行气血的,又将老太太领到帘子里,跟之前的老太太并排坐在床上,扎上针才出来。 就这么一套动作下来,也才用去了十多分钟,头一个老太太的拔针时间还没到呢! “下一位!” 第三个进来的年纪是几人中最年轻的,看样子都没有五十岁,面色通红,双眼肿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亢奋劲儿。 女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屁股坐在田蔡对面的椅子上,还没等田蔡问什么,那张嘴就好像机关枪一样突突起来。 “大夫我叫孙海霞今年47岁,就是我这个身体一直挺好的,在老家时候我就每年早上都下地干活一干就能干一天,吃饭我一顿也能吃两个馍,力气可大了,我男人干活都干不过我,哎呀不光我男人,村里不少男人都干不过我,搁在现在说我就是那能拿满工分的女人!” “而且我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就是生病也能扛着不吃药很快就好了,就我这身体你说是不是可好了?” “嗯——”田蔡有点不理解了,“既然身体好,那你过来是要干嘛的?” “我、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着看看,我这个年纪还能不能怀上孩子了?”孙海霞语出惊人。 田蔡也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这个年代的人结婚早,按照孙海霞的年纪,她都已经可以当奶奶了,怎么就还要生孩子呢? “为什么这个岁数还要生孩子呢?”田蔡还是决定问问情况。 “我、我哇——” 没想到孙海霞听到田蔡的问话瞬间大哭出声,那声音里的悲伤,让田蔡这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心酸。 她不禁暗骂自己废话多,人家问什么就说什么得了,偏偏要打听病人的隐私。 田蔡内疚的端了杯水,又拿了手绢放在孙海霞面前,她双手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 “小田大夫,我的该拔针了?” 突然,帘子后面响起第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田蔡看了看表,还差一分钟,不过这时候拔针也可以了,于是她道,“这就来。” 掀开帘子之前,田蔡又看了一眼孙海霞,这人还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注意田蔡离开了。 她转过头,就见肩膀痛的那个老太太面上带着哀戚,眼角红红的朝她摇头,用口型说,“别问了。” 第395章 忙 田蔡无声点头,上前将老太太身上的针都拔掉了,“您动个试试?” 老太太一边活动肩膀,一边凑到田蔡耳边小声道,“海霞有过孩子的,她就那么一个儿子,从小就拔尖,可天妒英才,去年那孩子在战场上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海霞都快疼死了,唉——” 青光眼的老太太也叹了口气,心里为那姑娘感到心疼。 要是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大儿子就这么没了,她八成也会跟着去了。 田蔡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大不在了,所以生个老二出来,估计是为了精神有个寄托,也是为了以后老了有个依靠。 “哎?我这肩膀感觉好多了呢!哎呀我都可以伸到这种程度了?” 老太太惊喜的声音传来,她两边肩膀的僵硬消失了大半,这会儿松快得不得了! 看来这小大夫还是有真本事的! 田蔡给老太太拔完针,孙海霞情绪也宣泄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正拿着自己的手绢擦脸呢,可能刚刚哭得太用力了,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田蔡怕再次勾起人家伤心事,决定还是做自己应该做的,只从身体上论。 “你每个月的月经正常吗?量怎么样?” 孙海霞一愣,以为田蔡还会继续问下去,这两年以来她碰到的人都是这样,总是喜欢询问她家那点事,嘴上安慰她胜利可能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才没回来的,并不一定就是没了。 还有的说让她想开点,胜利要是知道了在天有灵肯定也会心疼的,那么优秀的孩子老天收走也是天妒英才之类的。 可孙海霞怎么会听不出,这些人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也怪她这些年不知收敛,到处显摆儿子有多优秀,给他拉了不少无形中的仇恨。 甚至孙海霞有时候忍不住想,儿子在战场上是不是本来可以得救,却因为她得罪了人导致没人救他。 每每想到这,孙海霞都心痛到无法呼吸,她的胜利啊,从小孝顺又听话的胜利啊,那是她毕生的骄傲,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让她心里怎么能好受得了! 想起丈夫说的话,人都得往前看,不能沉浸在过去中没完没了,大把的好日子都在前头等着自己呢! 孙海霞吸了吸鼻子,不管怎么说,至少田大夫这种态度让她觉得还比较好受,“我每个月月事都挺准的,嗝,几乎都是十八号就来,就算提前或者延后也不会超过两天。” 她想了想,又接着道,“血量也挺正常的,嗝,不多也不少,我刚才不说了嘛我打年轻时候就身体好,这些年也没闹过什么毛病,气血足着呢!” 田蔡点点头,“你这个年纪只要身体没什么毛病,可以正常排卵,月经也正常,那生孩子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孙海霞惊喜的看着田蔡,一双哭肿的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 田蔡给她把了脉,还别说,孙海霞的身体真是少有的好,一般人在这个年纪总有些或多或少的毛病,大多都会气血不足或者轻微宫寒,可孙海霞不一样,她是真的身体很好,照这么发展下去,再活几十年不是问题。 “您要是打算要孩子,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平时饮食多注意营养,不要多思多虑,尽量保持心情舒畅,如果夫妻生活次数已经不多了——” 田蔡还没说完,话就被孙海霞打断了,“多,怎么不多,我们家老任到现在一个礼拜还得来两次呢!” 田蔡:“……” 帘子后面的两位老太太:“……” 当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些也不嫌害臊! 田蔡清了清嗓子,“想要孩子可以在排卵期前后过夫妻生活,排卵期就是下次月经前十四天左右,这个你可以大概估算一下。” 孙海霞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哟,那不就是4号?那成,我都记下了!” 田蔡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孙海霞的情况不需要开药,于是她就这么将人送了出去。 孙海霞哭过一场,情绪得到了发泄,而且从田蔡这确定自己可以再次受孕,这才挺着脖子精神勃发的离开了。 哼,不就是嫉妒他们家胜利优秀吗,看着,我还能再生一个丝毫不比胜利差的! 在下一个人没进来之前,田蔡抽空将青光眼老太太的针拔了。 “小大夫,海霞都这个年纪了,真的还能生孩子?”头一个老太太一直没走,刚刚在帘子后面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见孙海霞走了,赶忙伸脖子打听起来。 “可以。”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算不算老蚌生珠啊!”老太太感慨起来,这也就是人家,要是她四十好几还生孩子,羞得脸都没地方放了! 青光眼老太太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这有什么老蚌生珠的,我生我们家老五时候也四十五了,海霞不过就比我当时大了两岁,怎么就不能生了?儿孙多了才有福气呢!” “哎呦呦你看我这话说的,该打!”老太太一看人家生气了,赶忙赔不是,说了几句好话,青光眼老太太面色才缓和一些。 田蔡倒不像老太太那么关心这个,记得前世有个新闻,六十多了人家还能生孩子呢,而且是自然受孕的。 她比较感兴趣的是,儿子都失踪了,怎么她丈夫还有心情惦记炕上那点事?还一个星期两回,看这情况,别是跟小说里写的似的,被派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假死? 咦~还是不要乱想了,回头再知道些自己不该知道的就不好了。 没多会儿,下一个病人也进来了,田蔡赶忙收敛心神,继续看诊起来。 这一上午,号脉、开药、按摩、扎针,大多都是这个流程,等终于闲下来了,田蔡这才有空翻看她今天上午的病例本,数了数单子,这一上午一共看了九位病人。 不说忙得脚打后脑勺,也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第396章 强制 之后的几天跟这天没什么区别,在田蔡这扎了一两次针的人都能感受到明显效果,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每天来找田蔡看诊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好几个都不是只扎一次就能好的,于是她每天看诊的时间延长再延长。 中间田建忠过来看了几回,见田蔡诊室门口跟其他大夫一样排起了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的视线在门口几位病人身上扫了一圈,心下奇怪怎么一个熟面孔都没有? 难不成邢开明这小子宣传错地方了,看这些病人不像是二区的那几个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不管了,只要有人,别管是哪个区的了。 —————————— 这天田蔡正给佟明明扎针呢,蒋飞鹏突然闯了进来。 她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蒋飞鹏见屋里还有好几位病人在,等田蔡将手里的针都扎完才道,“田大夫,我有事找你。” 田蔡见他面上还算平静,可那双眼里的焦急凝重藏也藏不住,也不多废话,将针包往兜里一揣就领着他出去了。 等两人在远离队伍的走廊站定,田蔡才问,“怎么了?” 蒋飞鹏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车司令的病情,你有没有和别人提过?” 听到这句话,田蔡顿时严肃了表情,“当然没有!这件事不是保密的吗?你是在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现在这件事泄露了!”蒋飞鹏赶忙解释,他也相信不是田蔡,只是按惯例过来问一句,这姑娘执行机密任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最关键的是,车司令的情况泄露出去后,对田蔡没有任何好处! 反而是那边的几个人,会趁此机会想办法清除异己上位。 “消息已经被送出去了,不出两天上面就会派人下来核查情况,如果来人检查完发现车司令的身体情况如消息所说,这个位置他怕是很快就要让出来了!” 而他,就属于后来人养不熟的狗,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到时候上级会派人下来给车司令做全面检查,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做退休安置,以车司令的病情,完全满足“基本丧失工作能力”这个条件。 蒋飞鹏略一沉吟,他知道这样问是为难人,但仍旧想争取一线希望,“小田大夫,我看车司令已经好转很多,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在两天内恢复原样?” 田蔡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她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按照现在车司令身体的恢复速度,再有一个多星期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程度,如果将一个星期提升到两天,做到是能做到,但有些东西就要和当事人说清楚了。 “可以。” 田蔡考虑再三后说道。 蒋飞鹏没想到这件事真的可以,他惊喜道,“那我现在就去做准备,都需要什么你跟我说说。” 田蔡掏出笔在纸上唰唰很快写了几样物品和药材递过去,“这些。” “行,交给我!” …… 于是当天下午田蔡提前停止接诊,将手里的病人都处理完后径直去了车司令的病房。 蒋飞鹏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麻烦你了,小田大夫,”车司令温和的道,“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不能倒下。” 田蔡决定将情况和两人说清楚,至于说完以后还要不要做,选择权就放在两人手里了。 “按照现在的治疗方法,再有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恢复到之前的身体状态,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身体内部情况肯定比以前更好。 但如果按照新方法,增强药性,同时强制增加身体的吸收能力,这里面就讲究‘强制’二字,中医讲究顺其自然,这份强制就会导致身体出现相应的副作用,最直接的就是没办法凭借药物将心脏功能恢复到最佳状态了,而且是以后都不能了。” “如果将来想要彻底治愈心衰竭,大概除了更换心脏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就算田蔡手里有露水加持也不能了,可见这份“强制”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车司令悠悠叹了口气,“这才对嘛,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哪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事,我都已经这个岁数了,只要能将手里这些事情做完,也没什么遗憾了。” 田蔡点点头,“那咱们就开始了。” “开始!” 田蔡这次采用的是足浴加针灸的方式,足浴的药材也是她精挑细选的,里面还滴入了露水增强药效,再加上她的针法,只能是强上加强。 心衰病人不适合泡澡,如果非要泡澡就不能用太热的水,而药浴需要的水温都比较高,田蔡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其换成足浴方式,为了效果不打折,只能在其中加入露水了。 很快,车司令的腿上就扎满了银针。 就连之后喝的汤药,田蔡也更换了药方,药效更加霸道,喝完药以后的针灸也更重要。 要让这药进入人体后按照她想要的路线行进,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它对身体的伤害,让对身体有益的那部分直击患处。 这是田蔡今天在听蒋飞鹏说了情况后第一时间想到的针法,这套针法是蔡家医书最后几页记录的,而且这套针法分成好几个部分,这只是其中一个小部分。 田蔡在无聊时候研究过这套针法,但也不知道是她悟性不够还是没人教导的原因,她只学会了不到五分之一。 这会儿针扎在车司令身上,感受着药效按照自己的行针方向流淌,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也是这瞬间,让田蔡对之前一直不懂的某些地方,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很快,这次扎针结束了,车司令动了动身子,双腿比之前有力很多,他试着迈了几步,走路也比之前顺畅很多。 车司令没忍住,一连在屋里走了好几圈,直到额头冒汗才停下,他用袖子抹了把汗,不由得朝田蔡竖起大拇指,“这双腿总算有劲儿了!” 前几天车司令就已经能走了,只是走几步总要歇歇,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但是这会儿他能明显感觉跟之前的巨大差别,心下对两天恢复更有信心了。 第397章 调查员 调查员下来时,田蔡仍旧奋战在诊室里,病床上或坐或躺了好几个病人,门外为了方便病人等候,院长还找人临时用木头打了两条长凳。 这会儿长凳上也有好几位身上扎着针,不过他们的部位比较适合露出来,都是胳膊、肩膀、膝盖之类的地方。 女病人大多都在帘子后面,大家一边扎着针一边说话,整个诊室都嗡嗡的。 两位调查员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们之前就接到了消息,车司令情况危急,这才找了田蔡,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不太对,其中一位调查员率先问道,“辽省的大夫为什么在这里?” 而田建忠也早就为田蔡的到来找好了理由,那诊室内外闹哄哄的病人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嘛! 请实力强劲的中医大夫到军医院来坐诊几天,好像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于是他道,“我们特意将小田大夫请过来看诊的,医院有不少都是慢性病,需要慢慢调理,可咱们医疗队伍里暂时没有谁擅长调理慢性病,我只能厚着脸皮跟辽省那边商量了好几天,这才将小田大夫借了过来,过几天病人治得差不多了再将人送回去。” “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几天了?”这跟收到的消息严重不符,他们不得不问得详细点。 “6号就来了,只不过一开始忙着隔壁那位军属双胎怀相不好的问题,等那边情况稳定下来就开始看诊了,”田建忠假装掰着手指数了数,“到现在都已经看诊有十天了!回头你们可得帮我在辽省军区司令员那边美言几句,这小田大夫可真是好样的,多少我们这堆积的病患被她三两针就治好了!哎呦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田建忠故意絮叨个没完,反正他年纪大嘛,说点什么反反复复也不是不能原谅不是么? 邢开明跟在几人后面,他微低着头,听到这话眼里划过一抹恼怒。 怎么从来都不见自己老师这么夸夸他?对这个不在这的人,好话跟不要钱似的! 见这边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而且田蔡一直很忙,那么多病人在屋里虎视眈眈的盯着几人,两位调查员对视一眼,决定先从侧面调查,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就跑到了隔壁曲婷病房,顺便还从军医院要来了之前同病房几人的家庭住址,打算一一上门核查。 这些田建忠和田蔡都不带怕的,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就算曲婷猜到一些,也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 这次下来的调查员可不止今天来找田蔡的两人,还有三个已经将正在办公室处理公事的车司令送到了军医院,由他们带来的两位军医亲自动手,为车司令检查身体,只要仪器没坏,就不会有任何对他不利的可能性发生。 一连调查了三天,车司令的检查结果也早就出来了,身体跟上次检查时候差不多,心脏确实有些小毛病,可这样的小毛病在很多人身体上都有,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举报人说辽省的田蔡来了以后每天都去一个隐藏的病房为车司令治疗。 他们按照那封信形容的方位查找过,并没找到任何隐藏的病房,走廊尽头的病房旁边只有一个储藏室,他们也打开进去看过了,里面落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是长时间没打扫了。 而隔壁紧挨着普通病房的小房间,里面靠墙放着两个大大的中药柜,一排排抽屉里装得都是药材,屋里也飘着浓浓的中药味,看那样放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至于说田蔡为车司令治疗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他们走访了不少病患,根据它们提供的时间已经将田蔡这几天的日程都列出来了。 而且田蔡还主动提交了自己这几天记录的病例报告做证据,将最后一丝可能性直接扼杀。 从这姑娘那满屋子的病患就看出来了,她根本没时间过去的。 最有说服力的依旧是车司令的体检报告,跟之前没什么差别,甚至心脏方面看数值,比前面还略微强上一些。 几人调查完,对调查结果也算做到了心中有数,这才收拾了东西离开。 其中一个调查员的好兄弟曾经在车司令手下待过,后来他牺牲了也是车司令托人照顾他老家的孤儿寡母,这些年隔三差五就送东西过去。 调查员自己查了才知道,车司令每个月的津贴大半都要拿出来补贴牺牲的战士家属,自己日子过得格外清贫。 这让他从心底敬佩车司令的为人,于是两人错身的瞬间朝他丢下一句话。 “那人写字最后一笔有下拉的习惯。” 车司令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眼。 表面上这件事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实际暗地里的动作才刚刚开始。 …… 20号开始,田蔡就不再接诊新病人了,只是她打算走之前将手里的几个病患都处理完。 田蔡将最后一根银针从佟明明小朋友身上拔出来,“好了,以后就不用扎针了,按时喝药就行了,几年之内应该都不会再犯。” 佟嫂子这几天是亲眼见证自家儿子怎么从脸色苍白一天抽两回到几天都不犯病的,明明的精神也越来越好,能明显看到他重新活泼起来了。 田蔡还教他了几个可以跟小伙伴一起玩的小游戏,等他好了还要重新融入小孩的圈子。 而之前见过佟明明癫痫发作的小朋友不一定愿意和他一起玩,尤其有的家长回去再说什么,怕以后孩子和佟明明一起玩会被赖上之类的,这种小朋友之间的孤立才最是容易给孩子造成伤害的。 现在佟明明掌握了那么多种游戏的玩法,没准以后就能凭借这些成为整个家属区最受欢迎的小孩了呢! 小家伙学得非常认真,佟嫂子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后来听明白田蔡的担忧后才开始重视起来,也跟着儿子一起学,边学边记,万一孩子太小记不住那么多她还能跟着补充补充。 心下对田蔡更是感激。 等到22号,田蔡手里的病人全都处理完毕,原本住院的几个人也都陆续出院,得知田蔡这几天就要离开了,纷纷送来东西。 “大娘婶子们,我真不要,回去带不了这么多东西,你们快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冯老太太道,“怎么就带不了了,带不了让我儿子去送你,给你送上火车,到地方你找人来接就行!” 小田大夫能治病的消息还是她告诉自己的姐妹们的,当时她可是打了包票的,之后田蔡果然不负所望,让她的一众姐妹都赞不绝口,冯老太太这个介绍人更是觉得倍儿有面子。 最近她的心情哟,那可是走路都是带风的。 第398章 手足 田蔡回到靠山村时,第一场雪已经下来了,刚到家照旧是忙里忙外一通收拾。 等好不容易擦洗完了,她才将帮曲婷捎回来的东西送到她家,顺便告诉曲叔曲婶她怀了双胎的喜讯。 “哎呦毛主席保佑啊!保佑曲婷平平安安!”曲婶子听说消息后赶忙激动地双手合十,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个不停。 曲叔仍旧是肃着脸不说话,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思念和关切,表达了父亲对女儿的关心和想念。 他这人严肃惯了,有什么事情绪都不外露。 过了会儿,曲婶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不对呀!她那小身板一下子怀俩,这不得遭老罪了?” “嗯,一开始是有点辛苦。”田蔡将自己刚去时候曲婷的情况说了。 当然不可能如实说,只说曲婷当时孕吐的厉害,正好她过去给调理了几天身子,现在两个宝宝和曲婷都健康着呢! “疗养院就有电话,您要是想她了可以打电话过去,”田蔡安慰她,“有时间也可以给两个小宝宝做些包被、衣服之类的,曲婷婆婆给她看着老大呢,曲婷自己怀孕又不好动针线,这些活计只能辛苦婶子了!” “嗨呀这有什么辛不辛苦的,我这还乐不得的呢!”曲婶子被田蔡说得心痒痒,现在就想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没有的话明天赶紧去供销社买呀! 田蔡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也笑着告辞离开了。 刚出院子走出没多远,曲杨就追了上来。 “田蔡姐,我姐当时的情况是不是、是不是比你说得凶险得多?” 田蔡听到这话一愣,她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当初天天跟在曲婷身后跑的半大小子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比她整整高出一头,目测身高快有一米八了。 只是再长成大人模样,小孩子心性还是在的。 田蔡的视线在他那发红的眼角上停了停,这小子聪明着呢,看来都已经猜到了,那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当时情况是不太好,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不可能让你姐有事。” 曲杨已经一年多没见到他姐了,家里少了个人跟他抢东西很是不习惯。 田蔡正要安慰两句,就见面前的大小伙子突然朝她鞠了一躬,吓得她赶忙躲开,“你这是干嘛?” 曲杨也不说话,起身就跑。 田蔡看着他一边跑一边抹脸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底泛起一丝丝羡慕,羡慕曲婷有个很爱她的弟弟。 这就是独生子一辈子也无法体会到的手足之情! …… 田蔡回来的消息,很快就被每天都要回来看看的大咪发现了,然后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当天晚上,猞猁大军就全员都到了。 十只体型硕大的成年猞猁,再加三只半大的,围着田蔡蹭来蹭去,间或有站起来跟她贴贴脸的,这场面要是一般人看了都得吓够呛。 就算杨正平早就知道田蔡养大了不少猞猁看到这一幕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只只平时看起来威武霸气的大猫,这会儿都化身粘人小猫咪,叫声嗲嗲的,只会“喵喵”叫。 田蔡稀罕够了,这才从厨房端出两个大盆子来,里面都是她提前准备好的肉汤,是用露水熬的,离老远都能闻到扑鼻的香味。 她就知道这些小家伙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十只大猫纷纷涌上前去,唧唧喝起汤来,只留下咪咪和猫猫两口子仍旧在她身边蹲坐着。 杨正平吸了吸鼻子,“你熬的肉汤怎么这么香?我都想过去舀一碗尝尝。” 田蔡笑眯了眼,“你要是不怕被咬你就去,我这熬了整整一晚上呢,今天早上我自己都忍不住喝了一碗。” 杨正平看它们喝汤时候舌头在盆里进进出出,“呃,还是算了,我也不是特别馋。” 今天他来是跟田蔡请假的,他和孟凡美决定结婚了,只不过老头子要求婚礼回云省办,到时只在这边请疗养院的众人在食堂吃一顿。 “要不你也跟我们去得了,老头子一定很愿意看见你!” 田蔡摇头,“你们都走了,疗养院就没大夫了,我得在这坐镇。” 确实是这么回事,杨正平也就是说说,知道田蔡压根不可能去,最近送来的病人少不代表不会送,真要有点什么突发情况没个大夫在这也不方便。 “那行,我们后天出发,半个月就能回来!” 杨正平和孟凡美要回云省属于探亲,跟田蔡去云省救人不一样,只能坐着火车晃悠回去,之后再晃悠回来,一来一回就得花费十多天,在加上举行婚礼,时间上是相当紧张的。 “不用那么着急,我批给你们一个月的假期,在家住一段时间再回来,这边有我呢!” 疗养院这边都是田蔡说了算,俩人这几年都没休息更没回过家,她想着既然让人家休息不如一次多休几天,“顺便也回小美家那边看看,两边都住上几天。” 杨正平点点头,面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对田蔡更加感激。 这些年他在这边成长了多少就不用说了,疗养院人少,人际关系相对简单得多,而且有田蔡这么个厉害的院长在,很多方面都有特权,也不会有人因为点小事就和他争个面红耳赤,总之在这边就很安宁。 不然他也不能有心情谈个对象,现在更是到了结婚这一步。 第399章 反感 另一边的川省,自打调查员离开后有些动作就在秘密进行着,只是田蔡一直忙着看诊,并没注意到。 出入医院的战士比之前稍微多了一些,一些医生护士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有些很快就重新出现,但有些就再没见到过。 比如邢开明。 自打他被带走后,田建忠就再没见过。 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正当他打算自己去找车司令问问时,蒋飞鹏来了。 “你不用等了,”蒋飞鹏看着田建忠叹了口气,“将车司令的病情泄露出去的就是他,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想要回来是不太可能了。” “不可能!他泄露那些干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田建忠不信。 蒋飞鹏摊了摊手,“这偏偏就是事实。” 田建忠还要说什么,终是颓然的闭了嘴,其实他这几天又怎会没察觉,人一直没回来,他在军区这么多年,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他有没有说自己因为什么?” “没说,”蒋飞鹏结合他说的话和这两天调查到的事实,还有问讯时邢开明的只言片语,从中猜测道,“大概是因为嫉妒!” “嫉妒?”田建忠不明白,他甚至觉得这两个字用在邢开明身上很可笑,他的学生怎么会需要嫉妒别人,“有我在,他用嫉妒谁?” 在田建忠看来,邢开明已经是少有的聪慧认真,绝对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以他的实力,现在很多大型手术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如果对方真是块朽木,这些年他也不会悉心栽培,那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从不会做些没意义的事。 再说邢开明还是自己的学生,这些年不说各方面学习资源,就是人脉关系,自己这个当老师的也从不吝啬。 在军医院都是别人嫉妒他的份,怎么就需要嫉妒别人了? 蒋飞鹏看他那副绝对不可能的样子,头一次发现,原来他一直以为谦和有礼的田大夫,骨子里也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蒋飞鹏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反感,这下子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自己想想,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了。 即使蒋飞鹏不来,不久之后也会有人过来通知,只是他觉得田建忠人还不错,又有车司令这个共同的秘密在,天然更亲近一些,这才主动来告诉一声,只是没想到—— 蒋飞鹏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对,评判一个人不能只用好坏来判定,更不能说田建忠的想法不对,他在军医院确实有着超然的地位,这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只是他因为自己才发现的这个事实,心里不太舒服罢了。 等蒋飞鹏离开了,田建忠还在回想刚刚他说的话,他能做到军医院的一把刀,本身就不是笨的,结合前段时间医院里的变化,很快想到了症结所在。 难不成是因为前几天刚离开的人—— “田蔡?” 田建忠觉得不太可能,可以前这个学生都挺正常的,也就是这段时间话里话外都是贬低田蔡的话,被他听见了说教几回,其他方面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交集了。 除了田蔡,田建忠脑海里再没别的目标,思来想去还是她最有可能,可开明为什么会嫉妒她呢? 在田建忠看来两人根本不需要对比,也没必要对比。 邢开明属于普通人中聪明拔尖的那一类人,说句迷信的话,能干这一行都是老天爷赏饭吃,而田蔡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而且看情况,她应该是从小就有名师教导,再不济也得是个中医大家。 开明为什么一定要跟这样的人做比较呢? 这个问题怕是没人给田建忠解答了,从那以后他再没见过这个学生,也打听不到他的去处,辛辛苦苦带了十多年的学生,就这么一下子不见踪影。 ———————— 杨正平和孟凡美不在的日子,田蔡每天过得无比充实。 疗养院照例有不少送来的病人,只是负责他们的变成了田蔡一个人,她嫌来回跑麻烦,干脆带着日用品住到了疗养院里。 每天上午处理病患,下午大半的时间都要用来制作药粉,田蔡去川省的这段时间,止血粉直接断货,就因为这,顾长河给车司令打了好几次电话,总算将田蔡盼回来了。 在疗养院住下后,最轻松的要属驻扎在这里的小战士们了,因为田蔡来了就意味着有猞猁跟着过来,这些小家伙完全可以媲美部队经过训练的军犬。 只是跟军犬不一样的是,一旦出现什么可疑的人或动物,军犬都会用叫声做出警示。 而猞猁会独自潜伏过去,评估这个人或动物有没有危险,如果被它判定为有,就肯定要主动攻击了。 之前进村的狼群就是这样,这些小家伙已经自觉将靠山村划入了自己的地盘,任何入侵的动物都要被清理。 自打两年前猞猁的数量急剧增长,在靠山村附近再难看到狼群的身影,等猞猁长大一些,更是扩大了活动范围,周围的几座山头都成了他们的地盘。 旁边几个大队,但凡有人在山里见到山猫都不会害怕,他们不知道田蔡具体养了几只,反正山上出现不怕人的猞猁那就是田大夫养的,叫对方咪咪准没错。 田蔡:“……” 这段时间田蔡去川省军医院坐诊过的消息已经被传了出来,几个军区纷纷打电话到顾长河那。 “好啊老顾,咱们还是兄弟呢,凭什么田大夫就去川省不来我们这,京市还是首都呢,要来也应该先来这!” “川省那边是车司令跟我们司令联系的——” “你这意思是得让我们司令打电话呗?” 顾长河头大,只能解释,“疗养院另外两个大夫结婚,请假回老家了,现在只有田蔡一个人在那,这个月都走不开。” “我又没说要现在过来,只要能来,别说等上十天半个月,就是等上半年也没什么不行的!” 顾长河:“……” 等挂了电话,还没喘口气呢又响了起来。 “我们乌市地广人稀看病困难,田大夫应该到我们这来支援医疗建设!” “……” “我们福市沿海——” 顾长河被吵得头大,但很多军区都不好直接拒绝,他干脆去询问田蔡自己的意见,看她想不想往那些地方去。 如果去的话,怎么个去法。 田蔡眨巴眨巴眼,难不成,七十年代的她就可以率先来个全国公费旅游了? 第400章 不结婚 一直到十二月底,杨正平和孟凡美才满脸甜蜜的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除了在云省老家举办了婚礼,顺便还去了趟孟凡美的老家。 在那边将孟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见了个遍,人人都知道老孟家的三姑娘最是有出息呢,人家在部队当了军医。 这回更是找了个同行,小伙子一表人才,两人还可以并肩战斗。 而且看那小伙子的样子,温文尔雅,一看就是受到过良好教育,跟那些大老粗不一样。 一家两口工作都这么好,以后的日子肯定红火着呢! 那跟孟母关系不睦的妯娌们,看见自家的闺女被这么比到天边去,嫉妒得一口牙差点没咬碎了! 孟母好好显摆了一圈自己的新女婿,狠狠长了一回面子,最后欢欢喜喜将小两口送走了。 …… 两人回来后田蔡一下子轻松不少,没两天又恢复了之前的作息时间,上午在疗养院过,下午时间自由安排,只是这阵子天冷,她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大多依旧是在疗养院待着。 田蔡的药房中间放了个小炉子,可别小看这么个炉子,让屋里温度又上升不少。 她在房间做活的时候多,有了这个火炉,最起码冬天不会再冻得她手指都不想抽出来。 现在就是疗养院里谁有时间谁来帮田蔡磨粉处理药材,几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这天,来帮忙的是两位小护士,本来杨正平和孟凡美也要过来的,可田蔡看两人过一会儿就要对视一眼的腻歪样子,实在忍不住将两人撵了回去。 “院长,你条件这么好,怎么就不找对象呢?”这天廖媛媛帮着田蔡磨药粉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其实乔薇薇也比较好奇,只是没好意思问出来。 田蔡手上的动作不停,她先将大块的部分掰小一些,这样方便一会儿放入磨粉机,闻言头也不抬道,“找对象干嘛?找了对象还要结婚,结婚了还要生孩子,生了孩子还要养孩子,一辈子都围着这些事转悠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廖媛媛呆住了,“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 “而且你找的男人在家里做家务知冷热还好,要是什么都不干,那就是找了个大爷,我是有多闲才找个人伺候?”田蔡猛点头,紧接着又说道,“就我这脾气,我怕看见他什么都不干,一时忍不住将人打住院了。” 乔薇薇:“……” 廖媛媛:“……”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不对呀!”廖媛媛终于转过弯来,“你明知道他是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呢?” “万一他结婚前表现的完美无瑕,等到结了婚就原形毕露呢?毕竟谈对象只是偶尔见面,又不可能住在一起,谁知道谁什么样子,甚至你都不知道他的臭袜子穿了几天,他枕头没准都已经蹭得黢黑了。” 廖媛媛就这么跟着田蔡的话一想,忍不住抖了抖,太太太恶心了,枕头黢黑!她是绝对忍不了的! “不会呀!”乔薇薇忍不住出声反驳,“我就觉得结婚挺好的!” “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来疗养院门口接我一起回家,家里的重活累活都交给他,我心情不好时候还能开导我逗我开心。” “再说男人懒是通病嘛,你看我们家学伟,表面看着挺干净的,实际也邋遢着呢,你要是不催他换,一套衣服他能穿个十天半个月,床单经常睡变色了,但是只要我提醒他,他都能听话的清洗干净——” 田蔡和廖媛媛两双眼睛盯着她,乔薇薇没发觉哪里不对,却还是在两人越来越直白的眼神里声音越来越小。 “你确定你说的那些不是在证实我说的话没错?”田蔡禁不住问道。 “呃——” 乔薇薇不说话了,好像,确实像田蔡说的那样,只是余学伟脾气好,说什么都不生气,让干活就干活。 “而且结了婚还要面对婆家人,处得来还好,要是处不来怎么办,断亲又不可能,难不成得天天打架?”田蔡继续道。 这些她都是严肃考虑过的,所以之前才会有那么一丢丢想法觉得秦岭这方面占天然优势。 不过家里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人丁兴旺,青壮多的人家,十里八乡都没人敢欺负,这点上在以后很多地方仍旧通用。 但田蔡不喜欢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而且她这人有后世年轻人的通病,并不喜欢经常和亲戚们凑在一起,再说以前田家也没什么亲戚在。 自打太奶奶去世后,田爷爷就离开了老家,田奶奶那边倒是还有个弟弟,但好像是后妈生的关系并不亲近。 这也就导致田爸那边没什么亲戚可走,至于田妈那边就更少了,但田家一家子医生,历来德高望重,谁也不敢欺负。 “余家就没吵架呀,大哥大嫂都挺好的!”乔薇薇弱弱的道。 田蔡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们刚结婚余家就分家了,你看看村里那些人家,天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打到头破血流的那么多,一想到结了婚每天都要面对这我就对结婚没想法。” 一直处对象不结婚又不可能,人家男的肯定跟你要名分,外人也会不停叨叨。 乔薇薇鼓了鼓腮,想到她家不远处何家那一大家子,整天鸡飞狗跳,一天不打起来都挺奇怪的。 别说,这样的还真有点烦。 乔薇薇嫁给余学伟后不久,余家就分家了,两兄弟没人反对,再说余国庆分得也很公平。 家里那些东西一分为三,两兄弟和余国庆一人一份,现在余国庆身体还好,自己生活不是问题,等他以后老了不能干活需要人养着了,再轮流跟着两个儿子。 至于他剩下的东西,就要等百年后再分了。 当时余家分家,张德发、几个小组长,还有田蔡都被请过去做了见证。 田蔡第一次见证这种事情还挺稀奇的,这角色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吗?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人里还会有她一个,也只当是去看个热闹了。 第401章 军总医院 顾长河之前的提议田蔡接受了,正好她也需要更多的学习机会,就打算趁着疗养院不忙时到各个军医院去转一圈,但去的目的可不是坐诊,而是借此机会和各地的大夫交流学习。 田蔡想着自己是个野路子出身,就算有田二丫以前的学习经历,她仍旧觉得会的太少,她有自知之明,对待一些急症的处理办法欠妥,要不是有露水在身,恐怕这些年也不会平平安安过来。 这些年她一直没停下学习,现在对各种药方基本可以熟练把控,根据病人的情况加减药材,调配药方。 就像谭文德老先生说的那样,在小山村待着,安稳是挺安稳,但少了许多见识新病症的机会,很多知识不是靠着书本上的内容就能学会的,都要去实践,在实践中找到自身的不足,再加以改进,人才能慢慢进步。 在川省军区时遇到的佟明明小朋友也是相同情况,癫痫不能治愈,只能尽最大限度的让这病减少发病次数,田蔡将当初的病例都带了回来,这几天闲着就重新研究了一下佟明明的病情,她总觉得情况可以更好一些。 经过这些天查询医书,再加上杨老爷子的指导,田蔡终是找到了更加稳妥、疗效更好的药方。 她将药方记录在纸上,用法用量也都标注好了装在信封里,给川省军区寄了过去,到时候请蒋飞鹏转交给唐力就可以了。 田蔡本想直接邮寄给唐力的,可她不知道唐力隶属那个团哪个营,只能麻烦蒋飞鹏了。 经过这件事,田蔡更是坚定了不懈学习的心,也许人家不能愿意将最核心的东西教给她,能学到多少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很快,田蔡几人就踏上了开往京市的火车,而同一时间,一封来自河省的电报紧随其后,可惜她已经出发了并没接到。 田蔡的第一站是京市的解放军总医院,这也是全国最大、实力最强,历史最久远的军区医院。 据说这间医院的前身是米国人建立的协合医院,拥有在当时来说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技术。 后来随着国家的发展,外国人越来越多,协合医院就成为他们看病和住院的首选医院。 当时协合医院属于军管单位,很多普通民众和士兵也都会过来看病。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样看病的不便之处,更是不利于一些保密工作的开展,为此,军部决定建立一所医院,一所专门的部队医院,同时要将协合医院从军管单位中划出。 这才有了之后部队番号医院的建立,再后来更名为京市解放军总医院,就连里面的大夫很多都是从协合医院调过去的。 田蔡站在医院门口,打量着这个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医院。 “田大夫果然同传说中一样,年轻有为!” 军区负责接待田蔡的是后勤卫生部负责人鲍方元,他早已久仰田蔡大名,在两人还没见面之前,这姑娘出产的各种药粉就已经让他们内部因为分配问题闹了起来,后来又为疗养院的名额抢得头破血流,让他这个后勤部很是头秃。 所以鲍方元对田蔡可是又爱又恨,当然,看在各种药粉的疗效上,还是爱更多些的。 恨那也是恨她产量低。 田蔡的信息在军部根本不是秘密,按照上面的记载,她今年不过二十三岁。 鲍方元明知道对方有多年轻,见到真人却仍旧免不了惊了下。 这姑娘也比照片上好看了不是一星半点,往医院门口这么一站,一身绿军装衬得身姿笔挺,一点不比队里的女兵差,没看那来来回回的兵蛋子们路都快不会走了,眼神根本控制不住的往人家那边飘。 田蔡想着来的是军总医院,特意穿了属于自己的那身军装,这时军装都是统一的,上面没有军衔标志,所以她静静站在那,难免不会让人以为是个女兵。 跟在鲍方元身后的还有军总医院的医务部主任常青云,她一见到田蔡就笑眯了眼。 “哎哟小田,咱们可算是将你盼过来了,你是不知道呀,这帮大夫一听说你来了,说什么都要跟着过来接人,要不是手里还有病人,怕是拦都拦不住呢!” 常青云热情的笑道,她一头利落的短发,笑起来脸颊上非常明显的两个酒窝,显得人特别和善。 “田大夫既然来了就多待一段时间,要是觉得我们军医院还可以,干脆留在这算了,顾长明要是有意见我来想办法。”鲍方元半开玩笑着说道。 想法肯定是有的,这样的人才说不想争取一下那是假的,留在军总医院,才能多多为祖国的医疗事业发光发热嘛! “我对咱们解放军总医院才是久仰大名才对,早就听说这里有全国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过来学习,这次咱们医院的邀请可算是让我得偿所愿了!”田蔡也笑着道,她说得可是真的,这所医院为祖国的医疗事业贡献有多大,后世的人都听说过。 “应该是请你过来指导才对!”常青云谦虚道。 “不不不,可别这么说,”田蔡赶忙摆手,“我也就制药方面还有点特长,其他的无论是经验还是水平远远比不上咱们院里的大夫,要学习的还多着呢!” 这马屁拍的两人十分舒适,对田蔡感官更好了,觉得这姑娘不止长得好看,这张小嘴也真是会说。 两边人这次会面,气氛从始至终都特别和谐,田蔡跟身后的小王几人道了别,这才随着鲍方元两人往医院里走。 小王是顾长河派过来的,就是为了安全将田蔡护送到京市,田蔡身份特殊,基本不被允许单独出行,怕出点什么意外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常青云一边走着一边给田蔡介绍医院的各处区域都是干嘛的,负责的主任大夫是谁,擅长医治什么,语气中无不透漏着自豪。 这种自豪更是对国家日益强大的骄傲,就是田蔡自己也听得热血沸腾。 她更是远远见到了坐落在军总医院角落里的“南楼”,要不是常青云告诉她,田蔡是真没想到这个赫赫有名的南楼,外表看起来竟是如此的不起眼。 第402章 可能还活着 这时另一边的田家庄里,迟迟收不到田蔡回信的田雪峰正急得团团转。 “娘,你说田蔡收没收到我拍过去的电报,怎么就没动静呢!”田雪峰自打电报拍出去就一天到晚往邮局跑,要不是她媳妇知道怎么回事,怕是要怀疑自己外面有相好的了。 “我估计她忙起来根本看不到,”杨书芹也愁容满面,“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沈桂花怎么还能想起来,可不能让他们找过去,那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凭白耽误了蔡蔡的前程!” 田雪峰懊恼的薅了把头发。 要说这件事,就得从上次田蔡来河省说起,当时她在田家院子里教训了来找太奶奶麻烦的两位婶子,有一位想将田蔡拽倒被她反将一军,后来摔了个跟头装晕又被田蔡识破,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家。 这人就是沈桂花。 偏偏沈桂花这人小气又记仇,这件事当时让她丢了很大脸,导致之后的好几天都没敢出来。 当时她人中就被那死丫头被掐破了,正常结了疤很快也就好了,可她伤口没处理好导致发炎做了疤,每次照镜子沈桂花都要咒骂田蔡一次。 她倒是想找补回来,可等她过了那个害臊劲儿出门去,田蔡已经回辽省了。 于是沈桂花只能每天给杨书芹母子俩添点恶心,只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并不能真将人怎么样。 田蔡的长相她可是深深记在脑海里,就等着什么时候再碰上了,将那一摔之仇报了。 这天黄春苗偶然间听说镇小学有个新来的女老师没对象就动了心思,他们家志学这么多年在部队也没说谈个对象,两人一个军人一个老师倒也相配。 正巧最近田志学就要回来探亲了,黄春苗就想顺便让他相个亲再回去。 她特地跟人打听了那女老师的条件性格,觉得各方面都还算满意,而且她和村里的五婶沈桂花七拐八拐能扯上点亲戚。 黄春苗思来想去,决定请沈桂花过来当媒人,将那女老师介绍给田志学。 只是她去了两趟,沈桂花都没在家,没办法,她就在隔壁二叔那留了话,让沈桂花回来去她家一趟。 沈桂花一登门,黄春苗就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她回身从炕柜里拿出个布包放在桌子上,笑容满面的拍着那包袱皮意有所指道,“五婶,他们两人这事要是真成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沈桂花一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扯开包袱皮看了看,见到里面藏蓝色的灯芯绒布料顿时双眼放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家里有没有志学的照片你给我一张,就咱们志学这长相,那姑娘只要一看,啧啧,这事就成了一多半了!”沈桂花毫不夸张的道,这点她可是说真的呢,就田志学那长相,她这么大岁数了都忍不住心动,那脸蛋,那身板, 看着就有劲! 黄春苗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些年儿子几乎每隔两三年都往家里寄照片,她就放在盒子里了,赶忙从里屋找出个装饼干的铁皮盒子。 “志学的照片我这有好几张呢,你快挑挑。” 沈桂花一眼就相中正中间穿着军装的那张,即使是黑白照片,也挡不住田志学的帅气好看,而且在军装的映衬下,原本就长相周正的小伙子看着更加精神可靠,就这张照片放出去,只要那闺女不瞎就肯定能相中。 她伸手过去拿时,不小心将下面一张也带了出来。 “这是——” 沈桂花将照片拿在手里越看上面的人越觉得熟悉,蓦然,她瞪大了眼睛,“是那个死丫头!” “什么死丫头,”黄春苗伸头看了一眼,伸手就要拿回来,“这是我早些年的照片。” 那时候她还年轻,后来那些事也都没发生,所以依旧天真漂亮,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一样。 这张照片是跟家里人去京市时在洋人开的照相馆里照的,也是她唯一一张照片。 “这是你?”沈桂花狐疑的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又将视线转到黄春苗脸上,虽然一个年轻漂亮,另一个已经有了岁月的纹路,可两张脸确实能看出是相似的。 “世界上居然有人能长得这么像?”她喃喃道,“要不是知道你没闺女,我都要以为那死丫头就是你闺女了。 ” 黄春苗一愣,什么死丫头? 沈桂花见她不知道,于是将当初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你有闺女呀!你闺女呢?” “早、早就没了,”黄春苗眼神闪了闪,“咱们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呢!” “怎么没的?” “就、就大旱那年在路上没的——” 沈桂花眯起双眼,“确定当时咽气了?” “确、确定?”被她这么一问,黄春苗也有点不确定了,当时二丫气息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应该算是没气了? 就算还有气,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道上,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沈桂花却不相信是巧合,她算了算年纪,也对得上,而且那丫头出现在田家庄这点上就更奇怪了,“回头你让志学帮着问问这件事,我觉着那丫头,没准就是你家二丫!你是没见着,跟你这张照片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任谁看了都不相信你们没关系。” 送走了沈桂花,黄春苗不知怎的,总觉得心神不宁,她将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拿在手里反复看。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沈桂花的话影响,她仿佛从这张照片里看到了二丫的影子。 “咣当” 装照片的铁盒掉在了地上。 当天晚上黄春苗就发起了高烧,田忠文还以为她是着凉感冒了,在老大夫那开了两副药回来给她吃依然不见好,甚至黄春苗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等老大夫过来看完,说她是思虑过重,惊惧成疾,说白了就是想太多,然后被吓得。 可田忠文想不明白,媳妇有什么事可害怕的,他不过一天没在家,怎么就至于怕到生病了? 黄春苗这场病反反复复,一直到田志学回来了还没好透,等田忠文去做饭了,她将儿子拉到床边。 “你妹妹,可能还活着。” 第403章 神往已久 田蔡在军总医院待了一个月。 她说是来交流学习的就确实是来交流学习的,常青云在反复确认田蔡不是在开玩笑后,终是将她放到了中医科室。 军总医院的中医科室是最早成立的中医科室之一,是中西医结合的综合性科室。 除了有自己的门诊室外,还有独立的病房,以针灸、按摩、中药内外用等多方面治疗调理见长。 田蔡亲眼见证了张文山大夫如何为中风后遗症的老将军调理,当初在靠山村胡小红中风情况不算严重,只是嘴歪眼斜轻微偏瘫,可这位老将军就严重得多。 据说老将军入院时已经出现了意识障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硬是被张大夫抢回了一条命,到田蔡来时,已经入院快一个月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老将军除了还有些口齿不清,身体好多了。 张大夫说还要接着扎一段时间的针,只是不需要每天住在医院里了,按时过来就行。 见到田蔡过来,张文山十分高兴。 田蔡贡献的金疮药和止血粉都经过他的手,甚至调理身子的汤药和针法他也看过,虽未谋面,心里对这个来自辽省的小大夫却“神往已久”。 甚至对田蔡的各种事迹都特别关注,也从这些事上看出来,她擅长针灸。 “我这边有个病人情况比较特殊,本来我打算最近她情况稳定些了就转到你那边请你帮着看看的,”张文山叹了口气,“我家祖上虽说一直行医,在针灸方面却并不出奇,只能算是无功无过,但现在病人的情况,我这种水平是明显不够的。” “可别说什么请不请的,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吩咐就行。”田蔡十分诚恳的道,对于有真本事的人,她一直都很敬重,何况张文山是真的医者仁心。 张文山笑吟吟地道,“可不能叫吩咐,是请你这小姑娘帮帮忙。” 病人是位军属,家是津市的,她丈夫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消息传回去后病人一时情绪激动想不开跳了楼,被邻居发现赶忙送到了医院,但当地医院医疗水平不够,治疗了一个星期也只是勉强保住了病人的一条命。 后来他丈夫的战友知道了这件事,想办法将人转到了军总医院,一开始治疗的都是身上的伤,病人从楼上跳下来,身上多处不同程度骨折,所以在住院前期,身上很多地方都上了夹板。 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破裂,没当场要了人命真算是这人命大,还有就是之前为她治疗的大夫本事过硬。 但张大夫说,病人最严重的不是身上这些骨折和受损的内脏,而是头部。 大脑是个十分精细的地方,没办法确定这次的伤害会对病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在这半年来,真的是将毕生所学都用在了这位病人身上,对她的病情倾注了极大心血。 等病人身体基本恢复了,他才试图将人唤醒,真的是各种手段轮番上场,甚至将自己家八十多岁的老爷子都弄来了,依旧没什么效果。 但能感觉到,病人的情况确实在一天天好转,最起码她身体一些部位已经能做出回应了,比如手指微颤,眼皮抖动等。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个多月。 张文山思来想去,觉得需要一个擅长针灸的大夫刺激病人大脑,增加大脑皮层的活性,让病人尽快苏醒过来。 也不知怎的,张文山脑海里掠过的第一个人选就是田蔡,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年轻大夫。 在他决定打电话过去提前跟田蔡沟通一下情况时,听后勤部长说,最近那小大夫正好要过来交流学习。 等人来了他更是不耻下问,丝毫没觉得请教田蔡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不妥。 张家祖上也是御医出身,后来皇帝露出排斥中医的意思后,张家的先祖就十分有颜色的请辞了。 正好不用接触官场上的阴谋诡计了,时间都用来精进医术。 建国后,张老爷子更是被特聘成为几位大领导的专职大夫。 他这几年年纪越发大了,虽然眼不花耳不聋,但领导们的身体可容不得一点差错,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下方子,让别人动手。 今年才算是真正退下来,在家颐养天年。 老爷子忙碌了一辈子,冷不丁闲下来根本受不了,干脆在军总医院挂了个名,有事没事来这边晃悠一圈,看看院里的疑难杂症,顺便指导指导后面的学生。 张老爷子之前就说过,张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没什么可保密的,但凡有人请教的,他都会毫无保留的传授出去,如果谁有本事能学个一招半式,当个基层医生不是问题。 所以很多主攻中医的大夫都喜欢到张家去,被张老爷子随便指点一番对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收获,只是张老爷子自打在领导人身边就不再接待上门的客人了。 在针灸方面,张老爷子比张文山略强一些却也不多,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张家祖上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基因。 张家的针法不是说不好,只是他们谨慎惯了,只会按照祖先的方法扎得保守,主要还是靠着汤药内调,御医队伍里自然有擅长针灸的人在,只是这世道想要找到那家的后人也不容易。 张文山领着田蔡去病房看了那位一直昏迷不醒的病人,让她亲自望诊号脉,这是每个大夫的习惯,坚决不能仅通过别人的诊断书就下针开方。 他还将自己使用过的几种针法都拿给田蔡看。 田蔡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好东西的人,拿到针法一看就明白这东西的价值,只是没想到张家会将它们毫无保留的交给她看。 既然主人都不介意,田蔡也就不客气的看了起来。 之后的两天田蔡一直待在那位病人的病房里,张文山偶尔会过来一趟,但他不像田蔡,还有不少其他工作需要他。 田蔡将之前还没研究透的针法拿出来,又给云省的谭老爷子打电话,在征得他同意后,将在他身上学到的那套针法的一部分也拿出来。 田蔡觉得这几种针法应该是可以结合使用的,只是她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她借了个假人模特过来,在它身上模拟下针。 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的张老爷子过来时见到田蔡的手法就走不动路了,他人虽然老了可眼睛没有问题,悄悄站在田蔡身后观察许久。 第404章 头部针灸 田蔡全神贯注的摆弄着手里的银针,感觉到身后有人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张文山又过来了。 “蔡广白是你什么人?” 田蔡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 穿着件很普通的白褂子,一双睿智温和的眼看着田蔡,不过一个照面,田蔡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我也不知道,”田蔡笑了笑,既然姓蔡,她猜测这人应该是蔡苹家祖上的什么人,按照张老爷子的年纪来算,至少也应该是蔡苹爷爷辈的,“不过我师傅也姓蔡,叫蔡苹,我师傅的父亲叫蔡川柏。” “那就没错了,”张老爷子背着手笑起来,“那文山将你请来真就请对了!” 田蔡疑惑的看着他,张老爷子却不肯多说了,只让田蔡继续,他就在一边看看。 老爷子确实如他所说,之后再没说过一句话,田蔡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用了两天时间,她总算初步拟定了行针方案,和张家父子探讨过后,一致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决定当天好好休息,隔天再施针。 第二天。 趁着护士们准备东西时,田蔡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女人,原本的头发在之前手术时候剃光了,现在也才长了半指长。 病人被护士们照顾的很好,之所以说是被护士们照顾的,是因为这人打住院后从未有家属来探望过。 只有之前帮她转到军总医院的那个战士偶尔会过来看看,每次也都是过来没多久又匆匆离开。 田蔡深吸一口气,“咱们一起努力!” 女人的手指动了动。 张文山和张老爷子很快就赶过来了,三人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在消毒后正式准备扎针。 病人被扶坐起来,这样更加方便在头部针灸。 这次针灸并没在病房进行,而是选择了一间单独的中医诊室,直接将房门关上,比较安静也不会有人打扰。 田蔡做好了所有准备后,一双沉静的眸子看向两人,“那咱们就开始了!” 张家父子点头。 在两人的注视下,田蔡拈起一根银针,朝着病人的百会穴扎去。 ……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聚集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面看,不过几人都很自觉,并没发出任何声音,只互相用眼神交流。 田蔡全神贯注的扎针,每一针都小心翼翼,脑中里想的都是头部神经和血管的分布,预估自己的下针深度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根本没注意门外的动静。 那父子俩也差不多,两人一直在观察病人的情况,还有病人身上各种仪器的数值,如果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好能第一时间抢救。 中医诊室都知道医院里来了个外省的年轻大夫,据说成就还不低。 大家对田蔡早就好奇了,只是她来了以后一直都跟在张文山身边,让这些人不好意思上前多说几句,这会儿听说那女大夫要给3号床的病人针灸 ,手里没有工作的都来了。 可能也是因为张文山这个带头的带得好,中医诊室的氛围很好,一帮医生在一起也没有勾心斗角的心思。 张文山从不会偏向谁,要传授的东西会光明正大的教给所有人,所有的竞争都要公平公开,这也就导致中医这边的医生们都知道,在军医院只要勤奋学习努力提高自身水平,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 反倒是那些将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的并不适合这里。 张文山在田蔡扎针前也主动询问过,确定田蔡并不介意有人学,这才将门上遮挡的小帘子掀开了。 几个脑袋凑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田蔡缓慢却坚定的动作眼睛发亮,满满都是对田蔡的敬佩。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这样呀! 他们虽然也都会点针灸,可也只敢在身上四肢这些不那么精细的位置下针,头上血管和神经分布的太密了,一旦出现意外可能搭上的就是病人和自己的一辈子,所以这群人并不敢轻易尝试。 张文山知道他们怕步上姜瑜的后尘,可医学事业就是这样,肯定要有人敢于尝试,不然怎么能进步呢? 这点也是张文山为什么想让其他医生观摩的主要原因。 田蔡这时候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现在使用的针法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这会儿额角也禁不住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套针法她曾多次在假人模特的头上试过,她也在自己和几位小护士脑袋上按压试探过穴位的作用,已经有了三分把握,但是仍旧需要小心再小心。 田蔡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深吸一口气,找准地方,将最关键的一针扎下去。 一直在注视病人情况的张文山这时突然发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病人的眼皮颤了颤,仿佛马上就要睁开,可最终又归于平静。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并没将这件事说出来打扰田蔡。 张老爷子的手指一直放在病人的手腕上,刚刚那一瞬间他虽然没抬头,却也感觉到病人的脉搏急速跳动了几下,可见小田这针法是有刺激到她的。 很快,田蔡的第二针扎了下去,病人的眼皮颤动的越发厉害,手指也跟着动了起来,跟以往的颤动不同,这次她仿佛想要用力抓握什么,整只手都跟着动了一下。 张文山以及门外一直聚精会神观察里面情况的一众白大褂也看到了这情况,纷纷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们不自觉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喘气声会打扰到田蔡。 这是什么神仙大夫,这么年轻居然实力如此强劲,怕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 而且刚刚她扎的那都是什么地方,怎么好些位置他们都不认识了呢? 几位大夫纷纷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学艺不精,居然连穴位都不认识了,又不敢说出来怕被别人嘲笑。 第405章 醒来 田蔡研究出的这套针法一共有九针。 九九归一,在第九针扎入的瞬间,女人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得一下睁开。 门外的一个小伙子看见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他听见其他人的吸气声才知道自己没看错,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了。 大概两息以后,病人的眼睛才缓缓闭上,重新陷入沉睡。 张老爷子在仔细感受过手指下的脉搏后,高兴的站了起来,“好小子!” 说完反应过来不对,赶忙拍了下嘴,“是我说错了,应该是好丫头!” 田蔡长出一口气,也跟着笑起来,看来这次是稳了,不然张老爷子不能笑得这么开心。 她将手指放在病人手腕上细细感受,张文山也赶忙放在另一只手腕上。 脉搏确实比之前强劲了不少,看来病人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 “明天再扎一次!”张文山看着田蔡,笑容满面道。 田蔡却摇了摇头,“这针法对大脑有一定刺激,并不适合频繁使用,还是等几天看看她的情况,如果过了两天依旧没有醒来再扎第二次。” 张老爷子这时候也点头了,“小田说的没错,这针法刺激大脑,病人的大脑本就受损,这时候不适宜过多刺激,你看看你,这点上都不如小田个年轻人!好好学着!” “行行行,这不就学着了!”张文山一点也不介意自家老爷子说他不如个姑娘家。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干嘛要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比? 一点意义都没有。 田蔡甩了甩手,想找个凳子坐下休息一会儿时,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窗口处有好几双眼睛正炯炯盯着自己。 嚯~ 吓她一跳。 田蔡过去将诊室门打开。 “田大夫好。” “田大夫辛苦了!” 他们刚刚已经从小护士口中打听过了,这位外地来的女大夫就姓田,纷纷热情的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和田蔡打招呼。 几人打完招呼,那眼神就控制不住的往病房里飘,想学着刚刚两人的样子过去摸摸脉,又迫于张文山和老爷子还在里面,而且病人头上的针还没拔掉,他们也就只能在门口抻着头过过眼瘾。 “田大夫,你刚刚给病人扎的针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你的独家秘方吗?”最先注意到病人睁眼的小伙子问道,他是几人中个子最矮的,趴在窗户上也是被别人压在下面的那个。 “不是,”田蔡笑吟吟的看着几人,“那针法是这几天我和两位张大夫一起商量出来的,能够刺激神经,比较适合大脑受损昏迷不醒的病人,暂时还不确定效果怎么样,毕竟这也是第一次用在真人身上,如果病人情况能好转,到时候肯定会将这套针法传授给大家。” 听到田蔡说这是他们新商量出的针法,而且是第一次用在人身上,几人听了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没人说话了,就连刚刚最先说话的小伙子脸上也多了抹不自然。 他看了田蔡一眼,怀疑这姑娘根本不知道姜瑜的事情,正犹豫要不要说,就听里面传来张文山的惊呼声,“小田、小田你快过来,病人好像醒了!”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田蔡,就连其他几个白大褂也忍不住往诊室里冲。 昏迷了一年多的病人,在第一次针灸过后就醒了? 这么神的吗? 几人冲到病床前,只见床上的病人以往紧闭的眸子已经睁开,正看着面前的虚空。 她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一会儿,田蔡见她眼睫颤了颤,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亲身经历导致无神论者变有神的田蔡,在这一瞬间只觉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前世小说看多了,这会儿脑补了一出生离死别,难不成她死去老公的魂魄一直陪着媳妇呢,这会儿女人醒了,那男人也到时候离开了? 她不禁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伸出另一只手将胳膊上已经站起来的汗毛捋平。 “田大夫,她这是——”另一个女大夫问道。 田蔡手指还没从病人手腕上离开,另一边把完脉的张老爷子就替田蔡回答了,“这次是睡着了。” 她也认真诊过后才收回手,确定如老爷子所说,上前将病人头上的银针一根根撤掉。 人既然已经醒了,身体之前就已经恢复了,接下来应该还要复建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 经过这件事,田蔡在军总医院名声大噪,大家都在传她用几根银针随便扎了几下就将昏迷了一年多的病人唤醒了,这传言要是个正常的大夫听见都不会相信,可架不住医院里病人比医生多啊! 到后来弄得田蔡和几个围观全场的大夫都哭笑不得,虽然他们也挺敬佩这姑娘的,可真实情况远没传言里说的那么夸张。 虽然几根银针是没错,可其中的艰难之处,不是三两句说完外人就能懂的。 一开始几人还帮着田蔡解释几句,结果后来发现,这些解释都没有用,可能大家就是单纯喜欢这样带着夸张的故事。 同时流传开的,还有那位生病当事人的故事。 这姑娘叫方圆,她的丈夫是京市军区的徐从军。 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长大,方圆是她娘二嫁带到继父家的,所以一点不受他们家里人待见,还经常被欺负,从小都是徐从军在保护她,将欺负她的人打回去。 等到方圆九岁亲娘去世,独留她一个人在继父家,受到的欺负就更多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养个别人家的拖油瓶子。 这也就导致徐从军要经常打架,他皮实的性子和身板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养成的。 徐从军十六岁参了军,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方圆,特意请家里的老母亲帮着照顾点她未来儿媳妇。 徐母也是和善人,一直很喜欢这同村的姑娘,知道那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何况方圆长得好看,现在年岁渐长,她怕这姑娘再被那家的几个畜生糟蹋了,就去找了队长,说儿子不在家她自己住害怕,将方圆接过来和她作伴。 第406章 老师 那是方圆在徐从军离开后最安稳的几年,是来自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家婶婶。 徐母对她的好,在方圆看来,比她亲生母亲更甚,她从心底对徐母产生了孺慕之情。 所以在徐母生病后,方圆像个普通女儿一样,端屎端尿伺候着。 将她当成亲娘,平时还会想办法哄徐母开心,在有限的条件内让徐母尽量吃得好一些。 当时徐母病得厉害,发现时候病情就已经很严重了,即使转到津市的大医院也没救回来。 徐母去世之前,徐从军回来了,他已经打好了结婚申请,两人在徐母的病床前,在同一病房其他病友的见证下,结了婚。 后来徐母去世,徐从军的级别不能家属随军,方圆只能留在老家,因着她军属的身份,即使孤身一人在村里也没人敢欺负她。 夫妻两人聚少离多,一直过了三年方圆才怀上孩子,却被继父家里的嫂子推倒摔没了。 孩子没了后,接连好几天方圆都以泪洗面,觉得对不起远在部队的徐从军,好不容易怀个孩子还没保住,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也是在这时候,方圆接到了徐从军牺牲的消息。 天塌了。 那瞬间方圆就不想活了。 这消息对她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 田蔡听小护士说到这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完全能理解这姑娘为什么会跳楼了,对于她来说,这世上的唯一牵挂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这种事田蔡不敢苟同,这与人的性格有很大关系,田蔡不理解这种相依为命的爱情。 也可能她从未体会过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人的孤独感,所以没办法设身处地想。 只是那之后,再面对方圆的沉默,田蔡怜惜了很多,也会不自觉关心几句。 …… 要说将方圆唤醒这件事带给田蔡的影响其实也没多少,无非就是她走在医院里碰到的医生护士还有个别见过她的家属,都会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有一些更热情的,顺便也会来个自我介绍,田蔡拜自己的好记性所赐,一一记了下来。 有时候来回一趟,脸都要笑僵了。 后来她干脆躲在中医诊室不出去,就对着一堆病例研究,学习人家的开药手法。 张文山经过方圆一事后对田蔡更加欣赏,在他看来这姑娘肯钻研还有冲劲儿,是个难得的中医好苗子,以后照这么走下去,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所以他一时起了惜才之心,就让田蔡跟在他身边,接诊了病人两人分别诊脉、下诊断、开方,然后再对指出田蔡方子中的不足。 其实张文山想将田蔡收过来做弟子,可他也算是年纪一大把了,主动腆着脸让人家小姑娘管自己叫师傅怎么都有点抹不开面子。 只不过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吃过的饭比田蔡吃过的盐都多,他就打算套路一下田蔡。 田蔡的开方习惯并不规范,有些用药非常大胆,张文山并不反对这样用药,在他看来,并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就一定是好的,可能创新的搭配更有奇效。 所以很多方子,只要搭配合理,张文山还是很愿意学生们尝试的,不是太离谱就行。 观察了几天,他渐渐发现了田蔡的不足。 有些病人自体有无法靠诊脉看出来的小毛病,一些皮肤的表象,可能是某些病症的先兆表现,这点在病人看其他病症时候需要同时纳入考虑范围。 “比如这位病人,刚刚我就注意到一个细节,你看她的拇指指甲,用手压迫泛白后,迟迟不能转回红润,这就证明拇指对应的脏器出了问题,”张文山伸手在看诊大婶的其他手指上按了按,“你再看看这些,刚一松,手指尖就转回红润,这就是血液循环顺畅的表现,说明内脏机能活泼,很健康。” 田蔡在自己的指尖挨个试了试,都能很快恢复红润,然后在征得大婶的同意后,又在她指尖试了试,大拇指确实很慢才恢复。 拇指:对应肺经络,主心肺,反映呼吸道和心脏的健康。 田蔡又给她摸了脉,没摸出什么,她求助的看向张大夫。 张文山难得从田蔡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小样的,看我不在你面前露一手,让你心甘情愿管我叫师傅! 他故意端着架子,清了清嗓子才道,“平时会不会经常咳嗽?” 大婶摇摇头,“不咳嗽,你看我说话不挺正常的。” “那每次感冒之后呢,是不是得咳嗽很长时间,还有冬天呛了风之后会不会咳嗽?” 大婶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这也是毛病?” “这当然是了!”张文山道。 很多人都是这样,以为感冒好了以后仍旧咳嗽是还没好全,其他症状都没有了,唯独剩下咳嗽。 虽说感冒以后人恢复健康有个过程,可大婶不是这种情况。 “一说话就咳嗽,要是一整天都没说话,就几乎不会咳,咳的时候大多是干咳,偶尔有痰,我说的对?” 大婶瞪大了眼睛,“张大夫,我都怀疑您就跟我身边亲眼看见了,说得真是太准了!” 张文山又给大婶做了几个检查,问了几项田蔡根本不会注意的,最后得出结论,“你这是气管炎前兆,我给你开点药回去调理一下,不然平时还没什么事,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犯病,年纪大了以后得遭不少罪。” 趁着张文山开药时,田蔡又将手指放在了大婶的手腕上,这回她有了目标,仔细感受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丝丝不同。 田蔡又拿听诊器听了听肺,肺部确实没问题。 看来是她学艺不精了,刚刚居然没发现。 田蔡顺便观摩了一下张文山给大婶开的药方,等人出去抓药了,她才一脸受教的朝张大夫拱拱手,诚恳道,“多谢老师的教导!” 张文山听见老师这个称呼眼里划过笑意,对田蔡的上道十分满意,其实他更想让田蔡认他当师傅的,可家里的老爷子说,这姑娘是有师承的,再认个师傅绝对不可能。 那他就退一步,能当她老师也不错。 第407章 不见 田蔡就这么一边学习一边看诊,不知不觉在军总医院待了四个多月,这期间她像一块海绵,不停吸收着张家父子传授给她的知识。 两人也算明白这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鬼才了,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别家聪明的孩子能举一反三,她恨不得能举一反十,很多新奇的想法让张家父子听了都觉得醍醐灌顶。 一开始张老爷子并没参与,就任凭张文山自己教授田蔡一些在他看来很浅显的东西,可好几次张文山被田蔡问住了,回来跟老爷子请教,他才渐渐重视起来,之后干脆加入两人的学习中,撵都撵不走了。 田蔡凭实力在军总医院被所有人客客气气称呼一声,田医生。 八月初,她拒绝了留在军总医院的提议,告别一众医生护士,回了靠山村。 …… 而这时候,另一边的田志学已经查到了田蔡身上。 并不是说他能力多强,只是田蔡当时去田家庄并没隐藏痕迹,光明正大去的也是光明正大回到辽省,但凡用点心,就不难查。 田志学本以为查田蔡应该会很容易,可他真正查起来才知道,这人的信息居然是隐藏起来的,更甚至,他还没查出什么,田蔡已经先一步知道了。 她还没从京市离开就接到了顾长河的电话,有人在查她的信息。 田蔡一开始并没当回事,这么多年,各地军区没少有人查这些,可她现在已经列为被保护对象,很多关于她的信息都是被保护的。 直到她回靠山村后看见了于师长送过来的那份资料。 资料上列的是对方的信息。 田志学。 田蔡一看见这个名字,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再看看对方的籍贯,田家庄。 是田爷爷家那个村子,为什么那个村子会有人调查她? 田蔡继续翻看后面的家庭成员,等看到“田二丫”时瞳孔猛地一缩。 田二丫! 居然是原主的亲人。 田蔡颊边的笑意立时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讽刺。 她并不打算理会,随手将这份资料扔到一边。 于师长将资料留下就往疗养院去了,他还有给杨正平捎过来的东西。 田蔡今年春天没在家,但这件事一点都不耽误猫猫生孩子,它早就将田蔡家当成了自己家,在靠山村也会让它们更有安全感,所以这次生孩子,咪咪和猫猫依旧选择了这里,直接在田蔡夏天住的竹楼里生产的。 猫猫也算是个多次生产的产妇了,早就有了生产经验,平平安安生下了今年这一窝。 田蔡也是见到小崽子们才知道,猫猫今年居然生了五只。 五只都活下来了,其他四只都很健康,只有一只情况不是特别好,田蔡看见它们时,那只小家伙仍旧要靠着咪咪叼着走。 田蔡将它放在地上试了试,发现小家伙两条后腿没有力气,着地后前腿使劲撑着身体,后腿无法站立,这样也就导致它到现在都不能走路。 咪咪和猫猫一直都在等田蔡回来,就希望她能将小家伙治好,在他们看来,田蔡无所不能,只要将小崽子交给她,肯定能恢复健康。 之前大咪就是这样,明明都快死了,可田蔡就那么给抢救过来了,现在都知道跟它们争宠了。 猞猁大军一直有派出代表在附近的山头等候田蔡回来,所以她到家的第一时间,咪咪和猫猫就叼着孩子来了,很快其他猞猁也都回来了。 咪咪和猫猫照例在田蔡身上蹭了个够,之后将其他想要蹭的孩子们哈走,将那只小猞猁叼了过来。 于师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田蔡和猞猁在一起的画面了,但他现在才知道,田蔡身边的猞猁居然已经这么多了。 “都是你养的?”他实在忍不住咋舌。 田蔡一边查看小猞猁的情况一边点头,这两条后腿的骨头摸着是没什么问题,站不起来有可能是神经方面的疾病。 田蔡从兜里拿出随身带着的针包,抽出一根银针,慢慢扎在小猞猁的腿上。 一连试探了三个地方它都没有反应,田蔡心往下沉了沉。 她扎的都是神经,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就证明小家伙整条腿的神经都是坏死的,这情况就比较严重了。 这也就是咪咪猫猫这对父母没放弃,否则小家伙这种情况,真要是生活在山里的父母,肯定要被丢掉自生自灭的。 她又拿着银针试探第二条腿,这条情况要轻很多,最起码田蔡扎第二下时,小家伙的腿蹬了蹬,证明这条腿的神经还没完全坏死。 左腿田蔡也不想那么容易就放弃,她总觉得应该还有办法,只是需要一点点尝试。 “你别光捣鼓你的猫了,我给你的那份资料你也看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份资料顾长河交给他时候并未封口,而且他也亲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于师长讲了一遍。 田蔡轻嗤一声,“没有想法。” 于师长有点不信,他试探道,“你就不想见见亲生父母吗?这么多年没想过?” 见田蔡不说话,他继续道,“据我所知这些年他们过得也没有多好——” “不见,”田蔡毫不客气的打断,“而且我也不打算认他们。” “在他们将奄奄一息的田二丫丢在路边时,他们的闺女就已经死了,我活下来跟他们夫妻没有任何关系,但凡有点良知,就不应该过来打搅我的生活。” 于师长长叹一口气,他也是为人父母的,在那种时候,就算父母不吃也要省下来将那一口吃的给孩子,田家父母当时确实这么做了,可他们将那口吃的给了小儿子,任由二女儿饿死。 他以为田蔡这几年孤身一人,应该也是想念父母的,没想到,“行,那我也不劝你了,只要你不想,关于你的事情,我保证谁也查不到。” 田蔡点点头,谢过于师长,将人送了出去。 她真是这么想的,现在这个身体是她在控制,在她看来,自己跟田家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居然和田爷爷是一个村子的,难怪田蔡上次去时觉得村里到处都非常熟悉。 她还以为是自己小时候在那边生活过的关系,从来没想过,居然是因为这个身体本身就是田家庄人。 那田爷爷和太奶奶呢,是不是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第408章 贪婪 再说说田家庄。 黄春苗病了一场后也想开了,这是她自己闺女,是她生的她养大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当初将她扔在路边了? 在那个年月,将孩子扔掉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要是能活下去谁能扔孩子?况且二丫当时就是一副养不活的样子,不扔她难道扔了志邦吗? 那可是她儿子,指望着死了以后摔盆打幡的儿子,饿死了可不行。 想到沈桂花之前见过二丫,黄春苗又找上门去,细细跟她打听了当天二丫的穿着、语气、神态,越听眼睛越亮。 看这情况,那死丫头过得应该很是不错。 能从辽省到田家庄来,兜里要是没几个子儿就不可能跑这么远。 最关键的还是这嘴皮子! 在她看来,田二丫从小就胆小不爱说话,偏偏在辽省生活了几年后就突然变得嘴皮子利索了? 那就肯定是后来将她养大这个家庭条件好,这才给了她大声说话的底气! 还有另一方面,以前杨书芹病成什么样,村里人可是都知道,她那是能传染人的肺结核,但那也不是一点都不能治,只要掏得起钱,去大医院找个好大夫,还是能多活些年的。 可杨书芹家根本没钱,只能找村里的大夫随便开点药对付吃着,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二丫来了一趟后,居然吃得起药了,今早她还看见杨书芹抱着孙子在村口跟人显摆呢! 要说这丫头没给他家钱,黄春苗可是一百个不信的,这死丫头可真是白养了,发达了回来也不知道来家里看看,宁愿给外人钱也不给她这个亲娘,真真是个白眼狼,当是活该被扔了。 怎么就没直接死了算了! 不对—— 她回到田家庄来,没准就是念着他们这些家人的,只是被杨书芹那个贱女人拦下说了什么,不然二丫说不定当时就回家了。 按照她的年纪算,那丫头今年应该二十三了,这个年纪八成已经说了人家,想收笔彩礼钱看来是不可能了。 不过养大她的人家既然有钱,给她找的婆家条件应该也不会差了,到时候她这个娘开口要点养钱,好像也是很正常的? 黄春苗眼里划过一抹贪婪,前几天她还苦恼要是给志学说了媳妇,家里就没剩下什么钱了,眼下这不就有办法了吗? 看来还得催着志学,赶紧找到二丫,到时候她亲自过去,就不信她能不见自己 。 田志学拜托了不少人帮着查田蔡的信息,可他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不能提供。 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至少他还能提供田二丫现在的名字,年纪,至于照片,用他娘年轻时候那张就可以。 按照田家父母形容的扔孩子地方,她应该是在辽省长大的,不过也不能排除被路过辽省的人捡到。 田志学知道二丫还活着的消息也很高兴,他一直以为妹妹早就去世了,当时爹妈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没想到她居然活了下来。 田志学觉得他娘既然让他帮着找田蔡,那就是想将二丫认回来,再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就算结婚了也好知道有他们这些娘家人撑腰。 在家的这段时间田志学按照母亲的意思跟那个女老师相了亲,两人都对对方挺满意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打算先通一段时间信,等明年觉得还可以再申请结婚。 田志学回到部队一段时间后,依然没查到关于二丫的任何消息,他拜托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其他军区的。 甚至请了几个以前认识的辽省军区的帮着查,得到的反馈都是没找到,没听说,没见过,没有这个人。 田志学有点奇怪了,怎么会查不到人呢? 他正考虑要不要继续找时,战友的哥哥让人给他捎来话,让他别再查了,对他没好处。 别!再!查!了! 对他没好处? 田志学想再问,人家就什么都不肯说了,说这些还是看在田志学之前救过他弟弟一回的面子上。 田志学不傻,他这个战友的哥哥是京市军区的一个营长,他能告诉自己别查了,那就证明他正在调查的东西不能随便查,可他只是找自己的妹妹而已,怎么就不能查了? 田志学心里涌起一阵阵的不舒服。 难不成二丫现在成了什么有身份的人?有身份了就瞧不起他们这些家人了不成?还查都不许查了? 不然明知道他这个大哥在找她,怎么不想着过来见面,反倒让人传了句不许查! 田志学不死心,他这人有股犟劲儿,不想明白了不罢休。 一时间假设了各种可能,是不是二丫当年被某个军官捡回去养大了,所以现在二丫是军官的家属,身份受到了部队的保护? 再或者二丫结婚的对象是个军官? 只是无论是成了军官的养女还是军官的媳妇,这个军官,至少级别上要高于营长才对。 如果是团级或者副团级的干部,就没有年轻的,四十岁以内的几乎没有,想到二丫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为了地位,居然嫁了个四十多岁能当她爹的男人,田志学就觉得心里犯膈应。 他压根不会往二丫本身足够优秀上想。 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田蔡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她说了不认就是不认,一个人的小日子不知道有多悠哉,找一群水蛭过来,是北山的山货不够采,还是大猫不好撸? 田蔡身边的竹筐里趴着一只小猞猁,她正戴着草帽和手套扒栗子壳。 今年年景好,山货可是大丰收,听槐花说,麦子灌浆之前下了两场大雨,这一下子麦穗就沉甸甸的了。 山上的栗子也是差不多情况,所以槐花将孩子往她嫂子那一扔,就跟着田蔡上山去了。 两人折腾好几趟,最大号的竹筐一趟趟往家背,没多久院子就晒满了。 田蔡想着今年要分的人多了些,张文山既然成了她的老师,给老师寄一些特产也是应该的,还有洪四清和田爷爷那边,都要寄一些。 这么一算下来,这些好像还不太够。 第409章 回城 “我要回城了。” 这天,邱小环来找田蔡说话,说着说着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来。 田蔡惊讶的抬眼看她,据她所知,之前邱小环不回城,好像不全是因为回不了,而是因为严旭东在这,怎么现在就要回城了? 她没问出口,但眼神已经表达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邱小环扯了扯唇,声音不带丝毫起伏的说道,“有些人的心,怎么也捂不热,大概我等到死也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 她从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严旭东就喜欢上他了,这些年明里暗里表达了很多次,就连外人都看出来她喜欢他了,邱小环不相信严旭东自己看不出来,一直没有回应,不过是对她没想法又碍于父母的面子不好直说。 她今年已经24岁了,全心全意喜欢了一个人九年。 邱小环最近不得不想开了。 她爱而不得觉得苦恼,对严旭东来说又何尝不是困扰,毕竟自己之前会像疯狗一样撕咬任何一个靠近他的女人。 现在严旭东也27了,以前她还会觉得这人一直单身是不是在等自己,可九年时间过去了,有什么认不清的也应该认清了,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明白,人家对她是真的没想法。 她已经没时间继续等下去了,严旭东的冷漠让她看不到希望,以前她爸妈都不管这些,可上次家里来信时,在信的最后问了她一句,还打算等多久? 邱小环看到这句话终是忍不住大哭一场。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问的,她大概会毫不客气的回问一句,“关你什么事?” 可这句话是一直对她无比纵容的妈妈问出的。 九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 她还要为一个男人蹉跎多少岁月才能清醒? “我八月份回家了一趟,参加了机械厂的招工考试,当时没考上,厂里只招收20人,我考了第21名。”说到这里邱小环才算有了点笑模样,她本以为这是自己运气不好的表现,却没想到后面还有反转,“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拉倒了,可前天我爸打来电话,说是有一个人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了,空出了一个位置,后面的人按顺序往上提一位,我就算是考上了。” 从71年开始,计划会议就确定了“下乡两年以上的知青可以作为招工对象”,这也是为什么邱小环可以参加机械厂的招工考试。 田蔡一边感叹邱小环运气好,另一边又忍不住为被砸死的人叹气,这人点子是有多背,费劲巴拉考上了机械厂,刚要端上铁饭碗人就没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几天就要走了,还差个手续没办完,明天往公社去一趟就差不多了,”邱小环环视一圈这温馨的农家小院,继续道,“以前一看那干不完的农活就想恨不得赶紧远离,走得远远的才好,等到真要走时候还有点舍不得。” “你爸那边——” “我爸那边没事,这次我没走任何关系,完全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田蔡点点头,两人熟悉以后她才知道,邱小环的父亲是京市的一位官员,职位还不低,这也就连带着他们这些家人行事必须小心翼翼,一点特权都不能搞。 所以她考上机械厂被调回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之一了。 “在机械厂好好干,以后我去京市看你。” 邱小环听见这话顿时开心的笑了,“你说话算话,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田蔡也笑,“我这次出门就是去了京市,这不是刚回来,以后肯定还有机会过去,到时候去看你!” “好!”邱小环一把抱住田蔡的胳膊,声音略带些哽咽的说道。 两人虽然接触不太多,以前每次也都弄得不太愉快,可自打那次在山上被田蔡救了以后,邱小环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总有种莫名信任感。 她以为自己要离开时最舍不得的应该是住在一起那几人,然而实际上,居然最舍不得的是田蔡。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田蔡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麻袋,“回头把你地址给我,今年采的皂荚多,做了香皂给你寄过去。” “嗯嗯嗯,多寄点,还有洗头皂,我妈也爱用,还有你做的那个洗澡的我也要,啊对对,还有擦脸油,都至少要双份!” “……要点脸行吗?” “……不行。” …… 忙完这阵子田蔡才有空去牛棚。 她去的时候正好是晚饭后,不少人家都在院子里点着灯清理榛子皮,忙得头也不抬。 田蔡一路晃悠着,很快就到了地方。 她刚要伸手敲门,婷婷就听见了动静过来开门,见来人是田蔡立时笑了起来。 “田蔡姐,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田蔡将手里拎着的兔子递过去,“吃饭了吗?” “吃过了,”婷婷看着田蔡递过来的东西皱起了眉,推拒着不肯要,“你看你又拿东西过来,上次收下爷爷都说我了——” 田蔡将兔子硬塞进她手里,“跟他说我非得给的,这东西又不是我自己上山抓的,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要是不吃回头都坏了,多浪费!” 婷婷撅了撅嘴,知道田蔡这话只是推辞,这年头谁家还能让肉坏了,“那好,谢谢田蔡姐!” “都叫姐了,就别跟姐客气!” 婷婷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十四岁的年纪,个头窜得飞快,两人站在一起差不多高,只不过婷婷很瘦,像个竹杆一样,衣服穿在身上直晃悠。 前几天田蔡白天上山采山货,晚上回来就在院子里点着灯处理,婷婷看见后连着好几个晚上过来帮忙,每次都要跟着干到九点多。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干活,时间倒是过得挺快,有她帮忙山货处理起来也快了很多。 田蔡早就想谢谢她了,这不,今天将包裹都寄出去后,第一时间拎着兔子过来了。 她伸头往屋里看了看,见武德英正在床上躺着,怕耽误人家休息,田蔡就没进去,反正她今天就是来送兔子的。 第410章 真怀了? 牛棚就两个房间,婷婷晚上都是跟着武德英睡的,剩余四个男人一间房。 两人说了几句话,她就要回去了,正巧这时高林和安崇文回来了。 这是田蔡在那次之后头一次看到安崇文,看着照比之前精神了不少,原本凹陷下去的脸颊也重新长出了点肉,更重要的是精气神,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可是强多了。 高林见到她在这也很惊喜,咧着嘴笑道,“田大夫这是要回去吗?不再坐会儿了?” “不了,”田蔡摇头,朝着两人道,“正巧碰上了,那就顺便给你们看看身体怎么样了。” 安崇文还没说什么,高林已经先一步将他推坐在桌前,田蔡伸出三指扣在他手腕上,仔细诊了半晌后又换了另一只手,这次她诊脉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 关于诊脉方面的知识,都是以前田蔡融合了田二丫的记忆,再加上洪四清点拨几句学会的,其实真正看诊时候是没怎么有师傅指导过的。 原因很简单,田二丫和蔡苹生活在山上,除了蔡苹,再没人能让她试着诊脉。 这次去京市另一个收获就是关于脉诊方面的,田蔡和张文山好好学了学诊脉的方式,一些细微之处以前往往就会忽略,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基本学会综合考虑了。 至少田蔡觉得,一些隐藏的病症被发现了,再结合当前表露出来的症状,综合判定后开出来的药方,跟之前的略有不同。 也不是说之前的药方没有效果,而是可能之前开出的药方只针对表象那一种症状,而尚未显露出来的存在于肌理中的症状并未得到治疗。 而现在田蔡会考虑到这些,再重新调整药方,效果比之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高林不敢出声,怕打扰到田蔡,一双眸子只紧紧盯着安崇文手腕。 又过了几分钟,田蔡才收回手,“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安崇文瞪大眼睛,这都能看出来? 田蔡白他一眼,“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你这小身板最忌讳的就是休息不好,偏还明知故犯。” 安崇文不好意思的挠头,“我、我还觉得我好多了呢!” “这才补回来多少,我之前拿来的那药丸子吃着没,”见安崇文点头,田蔡继续道,“应该也没剩多少了,明天下午去我那一趟,药方需要调整一下,拿回来接着吃。” 安崇文想说那药也太苦了,可到嘴边的话在察觉到他哥凶狠的视线后咽了回去,行,那就接着吃好了。 田蔡想着既然来一回,就连着其余人都看了个遍,牛棚的几人高兴不已,要知道这姑娘现在身份可不简单,有这样的大夫上门给你看病,还不赶紧的! 就连她原本以为在屋里睡觉的武德英也出来了。 初秋的季节,她披了件外衣在身上,配上苍白的脸色,显得整个人很没精神。 几个男人都比较自觉,怕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纷纷找了理由避开。 田蔡见武德英的脚步犹豫,跟以往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很是不同,于是问道:“有哪里不舒服?” 武德英抿了抿唇,仿佛想通了一般,几步走上前来将手腕放在桌子上,“田大夫,麻烦你先帮我把把脉。” 田蔡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没谁上来就什么也不说先让诊脉的,她视线在武德英身上转了一圈,见她除了面色不好,没发现其他异常。 她将手指放在武德英的手腕上,几息之后意外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武德英那双眼睛一直盯着田蔡呢,见她看过来,仿佛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颤抖着下巴喃喃道, “真、真怀了?我、我该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捂着肚子泪流满面,为什么孩子会在这时候出现,为什么他们要在这种情况下拥有自己的孩子? “还能怎么办,生下来呗!” 不过是怀个孕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说的倒是容易!”武德英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声音依旧带着刚哭过的嘶哑,“这要是我们以前的身份,孩子生下来就是全家的掌中宝,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我和长明会将我们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现在,我们自己都陷在这泥沼里,还生他下来干什么,到时他小小年纪就要受尽屈辱和歧视,难道不是活受罪吗?” 武德英想质问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打成了坏份紫,这对她和她的孩子都极其不公平! “我和长明是坏份紫,那我们就是拥有坏份紫的肮脏血液,我们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坏份紫,还有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要被打上坏份紫的标签,我怎么忍心将他们生下来受苦?” 武德英想嘶吼发泄,却怕隔墙有耳,不得不压低声音。 她脖子上的青筋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显得愈发狰狞。 田蔡知道以后社会的发展走向,这场运动很快就要结束了,到时他们这些在牛棚改造的人都会平反,陆续回到之前的岗位上。 但田蔡不能直说,于是劝道,“那你想过没有,万一呢,万一哪天你们就能回去了呢?万一有一天你们身上坏份紫的标签被摘掉了呢?你到时会不会后悔没要这孩子?而且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如果我刚才把脉没判断错,你的体质极为特殊,属于难受孕体质,这么多年应该从没怀上过孩子!” 武德英听见这话僵住了,这几句话田蔡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夫妻俩结婚十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也去医院检查过,身体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怀不上孩子。 她将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抚摸,心里不停的问自己,如果这是她一辈子唯一的孩子,现在没有选择生下他,老了会不会后悔? “可他生下来,过得将是什么日子——” 第411章 不说 武德英已经四十岁了,有较为严重的宫寒,这样的情况本来就难受孕,而且将孩子打掉对身体的伤害更甚。 田蔡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这要是其他人她肯定要多劝几句,但她和武德英有限的几次接触中不难看出,这人是个听不进去别人意见的人,说多了反而会起到逆反效果。 “你可以跟孩子父亲商量一下,如果这个孩子要留下,建议你从现在开始调养身子,到时我可以给你开些温补的药,你这个年纪跟年轻女人怀孕不一样,要更小心谨慎,重体力活都不能干了,而且也要适量补充营养,如果你们不打算留下他,” 田蔡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见武德英颤了颤眼皮,于是继续说道,“你身体底子在这,最好选择去卫生院处理,私下用一些土方法流产可能会对你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 说完,田蔡就起身离开了。 其他几人都在院子里说话,见田蔡出来了却不见武德英的身影,岳长明担心的往后看了看。 田蔡道,“她在屋里呢,你进去看看!” 岳长明朝她道了谢,快步往屋里去了。 田蔡看着他的背影,禁不住摇了摇头,这家男人还挺正常的,只有武德英,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到了靠山村心理落差太大还是因为什么,那副样子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 对待一般村里人不假辞色也就算了,田蔡自问帮过他们很多次了,对她不算有恩也绝对算不上有仇,这人到底是人情方面缺根筋还是被捧惯了?受起恩来仿佛理所应当一样。 高林本来要送田蔡回去的,刚一拐出院子就见到门口蹲坐着的两只大猫。 他笑道,“看来用不上我了!” 田蔡看见那两只小家伙也抿唇笑起来,她还以为今天要自己回去了呢! “你快回去,我先走了。” 话音还没落,两只大猫已经过来了,在田蔡腿边蹭了蹭,一左一右护送她往家走。 高林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直到她拐过墙角才回去。 屋里。 岳长明看着眼眶通红的妻子,一脸担心的上前询问,“阿英,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武德英这会儿已经好受多了,不过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岳长明的声音丝毫未动。 “哪里不舒服咱们就找大夫看,病情严重也没关系,咱们这边又不缺大夫。” “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可就问田大夫去了!” 听到岳长明要去问田蔡,武德英才仿佛突然被惊醒,“没什么,只是一些妇科方面的病,说了你也不懂。” 她心头划过一抹说不清的情绪,有苦涩,有绝望,有心疼,有迷茫…… 最终这些情绪汇聚到一起,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她都能猜到如果自己说了出来,长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可她还没想好,真的要将孩子生下来受所有人的唾弃吗? “真的只是妇科病?”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了你也不懂而已。” 岳长明盯着武德英仔细看了一会儿,见她面色只有些苍白,跟以往累着时候差不多,这才没再继续问了。 两人夫妻这么多年,虽说一开始结婚是家里安排的,不过武德英陪着他风风雨雨走过来,又一起到了这个地方,岳长明对她更多了几分爱重。 “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告诉我,田大夫医术很好,疗养院还有两位大夫也很不错,至少咱们在这看病是没什么问题的。” 武德英点点头,心事重重的回了房间。 岳长明看着她的背影,仍旧觉得担心,只是她不愿意说的事情,怎么逼迫都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改天过去问问田蔡。 隔天田蔡将安崇文要用到的药丸做出来后,顺便又做了一些给鞠老爷子的。 她想了想,觉得按照岳长明的性格,既然夫妻两人这么多年没孩子,这孩子八成是要留下的。 昨晚给武德英诊脉,田蔡还记得她的脉象,当即按照她的情况也将药抓了出来。 武德英的就不能是药丸了,她需要服用的是汤药,田蔡一共包了七天的量,吃完再看,按照她的身体情况调整药方。 傍晚,安崇文和婷婷一起过来了,两人都是来取药的,对武德英的事情只字未提。 田蔡当着安崇文的面没好问情况,等两人将药丸拿走了,只留下孤零零的几个药包放在桌子上。 她摸了摸下巴。 这是……不打算留了吗? 田蔡接连等了三天,武德英都没过来,之后她又去牛棚了两次,也没见着人。 正巧这时候田蔡接到了顾长河的电话,让她往疆省去一趟,那边出现了一种新型传染病,已经死亡十几人,还陆续有人出现症状,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病症,急需专业的医疗团队过去救治。 目前接到调令过去的都是西医团队,组织上经过商讨,决定也派出个中医小队,由张文山带队,抽调一些中医好手过去。 西南军区的杨清文和谭文德老爷子听说这个消息后纷纷请缨,一起往疆省去了。 田蔡二话没说,挂了电话立即收拾了行礼踏上开往京市的火车。 不过走之前,她还是将武德英的情况和杨正平交代了一下,让他最近都关注着点那边,将自己开的药方和药包都留下了。 还有咪咪的那个小崽,现在勉强可以站起来挪动几步,也被田蔡留给了杨正平,靠山村会针灸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田蔡需要先到京市和张文山等人汇合,之后一起坐军用飞机到疆省去。 她是在飞机上才从来接他们的战士们嘴里打听到这次疫病的大概情况。 目的地是戈壁滩上的一片军垦区,那里之前是一片断壁残垣,五零年时解放军进入这片地方,拉动了军垦第一犁,在这里开垦建城。 二十多年过去了,一代代解放军和他们的家人付出的努力显而易见,这里已经成了另一番模样,更是在前年正式设立为市级行政区——河市。 田蔡前世曾经听说过这个地方,当时还想着什么时候休假了可以过来旅游,只是没想到后来没了机会,现在反倒以另一种身份来了这里。 第412章 疫病 有人的地方就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寄生虫和病毒,就算是沙漠也一样。 更何况沙漠里也有那么多未知危险,只是因为地广人稀,传播速度要较比人群聚集的地方缓慢一些。 二十多年间,河市建城以来,也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病症。 鼠疫、流脑、痢疾等传染病,都曾爆发过,只是这里的人们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再加上祖国母亲救援及时到位,医疗事业的飞速发展,让他们没有被病魔击倒,一次次挺了过来。 上面特意在河市设置了传染病预防中心,只是从几年前流脑过后一直风平浪静,大家难免松懈很多。 而且这次一开始出现的情况跟肠胃感冒很像,并不会引起重视。 具体是怎么出现的,到他们上飞机之前都还没查清楚,已经发现的病例症状都差不多。 当地卫生院在前后三天内接诊了近十起相同病症的病例,接诊医生立即察觉出不对,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报了上去。 这也得感谢上级领导的负责和重视,很快,乌市就派出一批大夫前来支援。 从接诊第一例病人到现在,不过是短短一星期时间,就已经有数十人先后死去。 这次的病症发病急,病人一开始都会出现畏寒发热等症状,同时伴随不同程度的腹泻,大便为稀水样便,一到两天后转为黏液脓血便,之后便血情况愈加严重,有的人还会全身青肿,脖颈肿胀起来后很快会压迫呼吸道,让人难以呼吸直接窒息死亡。 新到的那些大夫已经开始尝试切开气管后插管,建立体外呼吸循环系统,更进一步查找病因。 田蔡神情凝重,这畏寒发热腹泻血便的情况,比较像是细菌性痢疾,可后面的全身青紫就完全不同了,如果只看第一二天的症状,大夫怕是很容易下错药。 田蔡估算的没错,病人入院后,根据他们的情况,驻院大夫一开始就以为是细菌性痢疾流行起来了,开的药都是磺胺类药物,这种药物对痢疾杆菌有抗菌活性,具有协同效应。 可服药后出现了更复杂的情况,病人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急剧恶化。 那大夫这才觉察出不对,立即将所有人的药物都停了,在没得出结论之前再不敢随便用药。 但前几个服用磺胺类药物的人很快相继离世,家属不依不饶,一致认为是医生乱开药吃死了人。 卫生院正焦头烂额呢,那几位陪床的病人家属也紧随其后出现了相同症状,仍旧是发热畏寒血便,只是医生再不敢开磺胺类药物,而是开了一些抗生素之类的,见效甚微。 没多久,几人也相继去世,只是死状跟之前吃过磺胺药的还不一样,浑身肿胀,整个人像一个被紫甘蓝染色的发面馒头,恐怖异常。 这时卫生院已经觉察出这是某种传染病了,尸体被统一处理集中烧毁,这一片病房也被隔离起来。 不过终究是晚了一步,很快,出现畏寒发热症状的病人越来越多,有些近距离接触过病人的医生护士也不能避免,在他们开始拉血便时,医疗小队及时到位,更加专业的医生们立即加入进去。 最新的情况还不得而知,飞机上的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大家都笑一笑,咱们要有信心嘛,这么多人都去呢,一定会想到办法的!”郭伟见每个人的面色都很沉重,努力想说些什么让大家心情能轻松一点,“咱们有些还没相互认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郭伟,今年27岁,单身未婚,来自兰省军区,老家是京市的,这次是回家探亲接到的军令。” 另一个看上去比他大几岁的中年大夫紧随其后,“我叫孙有福,今年33岁,来自军总医院。” “我叫方丹,今年35,来自河省医院。” …… 很快到了田蔡,她落落大方的招了招手,“我叫田蔡,今年23岁,来自辽省。” “哈哈,田大夫应该说来自咱们军总医院才对!” “对啊对啊,谁叫田大夫是咱们张大夫的学生呢!” “哎呀人家田大夫只是来学习又不是就归咱们医院了,人家学完不是又回辽省去了吗,当然算辽省的了!” 几个军总医院的都认识田蔡,说起话来语气也十分熟稔,惹得其他几省的人纷纷看过来,等看清田蔡的脸几人不禁惊讶,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才学医几年就敢往这种地方去! 郭伟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衣服领子,让自己看着更加端正一些,他眼神往田蔡那边瞥了一眼,清了清嗓子。 “要不咱们唱歌,我起个头——” “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 “东风送我飞向前……” 很快,稀稀落落的声音跟着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大家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满含对未来的希望。 唱完这一首,又有一位女大夫起头唱了《唱支山歌给党听》。 田蔡跟着哼唱了一会儿,不经意的一回头,就见到张文山几人正在后面讨论什么。 张文山注意到田蔡回头,赶忙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田蔡见状,直接起身从年轻医生这拨人中离开,去了后面张文山那边。 郭伟的视线忍不住跟着田蔡走,没了观众,唱歌都心不在焉了。 张文山见田蔡过来朝她点点头,继续跟身边人讨论从古至今的相似病症,还有这些人去了以后的防护办法。 因为还没亲眼见过病人,大家只是自行猜测,凭借这些年的行医经验,猜测病毒可能的传播路径,除了呼吸道外,应该也要同样注意食物和水的安全性,跟已经感染病毒人群隔离开。 先确保自身的安全,才能进行接下来的诊疗。 每种脉象对应的病症都不一样,能用到的药方也大不相同,她将几种可能有对症效果的药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暂时没什么头绪。 第413章 到达 田蔡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真不愧是有名的老中医,最起码这知识面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任何医书上的部分张文山都能说上几句,很多东西更是人家一问他随口就能回答上。 不过有些内容,她听着十分耳熟,仔细一回想,那是蔡苹以前同样说过的。 这就是医生世家的优势了,家里藏书足够,是很多刚入行的人远远做不到的。 田蔡现在的知识面,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来自蔡苹早些年对田二丫的教导,不然只靠着上辈子那点东西,她顶多能混在村里当个赤脚医生。 田蔡一边听几人说话一边思索,没印象上辈子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病症,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出生那时候,天花、霍乱、流脑、鼠疫等疾病都已经退出人们的生活很久了,久到她只是听说过这些病症的名字和简单介绍,从未见过他们发病的样子。 也可能是田蔡没关注过这方面,并没听说哪种疫病传染后致死这么快的。 飞机不过飞行了五个小时,他们就已经远远看见了那片戈壁滩,只是不能直接停过去,田蔡几人下了飞机后一路跟着小战士走到卡车停放的地方。 仅仅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几人就察觉出不对了。 居然一辆往这边来的车都没有,偶尔会遇上一两个行人,看到他们一群人也不敢靠近,形色匆匆的赶忙躲开了。 几人心里再次沉了沉,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接下来的路就由乌市这边的驻军负责了,小战士安全将他们交给乌市过来的人后,朝着几人敬了个军礼。 原本正窃窃私语的几人立即停了下来,肃着脸同样回敬了一个。 此去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依次钻进军卡的车斗里,一路晃悠着往戈壁滩上去。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戈壁滩再看不见白天暖融融的太阳,变得寒冷起来。 几人从后面的缝隙往外看,车轮带起的黄沙漫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等天黑以后,气温会急剧下降,昼夜温差可达到十五度,甚至更多。 田蔡走之前特意穿了身厚些的衣服,到时候他们忙起来可不会分白天晚上,还是带着更保险一些。 她打算将所有医护人员要佩戴的口罩都用药水泡一下,至少可以阻隔相当一部分病毒,也算是给大家多一层保障了。 这次跟着他们来的药材不多,主要是还没确定病症暂时不知道用什么药,所以带来的各种药材都有但是数量不多。 等确定下来了,一个电话打回去,立刻就有后勤部的人从各地收购站调取了用飞机运过来。 经过层层关卡后,卡车终于进了河市。 一行人早已戴好口罩,整理好自己的随身物品,等车一停下就跟着下了车。 卫生院已经人满为患,就连院子里都搭起了棚子,到处都能看到躺着的人,有些人还有块木板垫着,更多的都直接躺在地上。 几个白大褂在这些人之间忙活,见到田蔡一行人眼前顿时一亮。 送田蔡他们过来的小战士赶忙道,“这是京市医疗队的同志们,今天刚到。” “那可太好了,正好咱们这缺人呢!”一个中年大夫上前热情道,让大家跟他走,去找个房间安置行李。 田蔡跟在张文山等人身后一路往里走,进了卫生院,走廊两侧都躺满了人,只留下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供人通行。 原本五六个人的病房也已经住满了,床上床下都是人。 “卫生院都住满了,所以咱们的住宿环境也不太好,占用的是以前医院的小食堂,大家将就一下。”中年大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再说一忙起来也没空过去睡觉。” “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 田蔡没注意几人说了什么,她的视线在一路上看见的病人身上扫过。 个个面容凹陷一脸蜡黄,即使开着窗户,空气中依旧能闻到淡淡的臭味。 “你们这样的环境不行,”张文山皱着眉环视一圈,“太容易造成交叉感染了!” 那中年大夫也知道这样的环境不行,“现在人手严重不够,根本照顾不过来,不少还是部队的小战士过来充当护士,重症都已经集中管理了,这些都还算是轻症,唉!” 张文山也知道这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处理好的,来之前他就已经猜到这边形势的严峻了,只是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几人将行李往食堂一放,纷纷掏出自己的白大褂穿上,也不说什么休息不休息了,连口水都不敢喝,直接干起活来。 田蔡的视线从地上躺着的人身上划过,很快就锁定了一个身边没人的中年妇女。 妇女微弓着身子,面色青灰,田蔡凑上前去,检查了她的基本情况后,发现这人在发烧。 明明额头滚烫,偏偏手是冰凉的,田蔡又碰触了她的脚腕,也是同样的冰冷。 结合刚刚那个中年大夫的话,这人现在还只是初期,看样子除了发烧还有腹痛的症状。 妇人还没失去意识,迷迷糊糊觉得有个穿着白衣服的姑娘蹲在她面前,问了她一些问题,又让伸舌头又扒拉手的,具体干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田蔡将妇人的手臂放平,伸出手指扣在她寸口穴上,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换了只手,可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是痢疾。 可痢疾也分很多种,用药也要根据病人本身的情况有针对性的用药。 突然,妇人开始全身抽搐,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身下就传来腥臭味儿。 这时候衣服穿得没那么厚,裤子上很快渗出颜色,人也渐渐停止抽搐。 田蔡拉开她的衣服看了看,是脓血便。 各种症状都更贴近痢疾。 这边刚一拉出来,很快就有几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过来了,面不改色的将妇女身上处理了。 这些衣服要收走统一清洗,用热水烫过晾干后再拿回来循环使用。 田蔡问了几句,得知这办法还是医疗小队一个大夫想到的。 第414章 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田蔡又查看了几个人的情况,这些人的症状有轻有重。 症状轻的现在只是发烧呕吐,有些腹泻并不算严重,至少能控制自己去厕所处理。 严重些的就像刚刚那位妇女一样,还有点意识,腹痛的厉害,手足冰冷,偶尔会抽搐,拉脓血便。 更严重的一些就是快要拉脱水的,已经需要输液干预了。 田蔡转了一圈后在一楼病房里碰到了张文山。 “老师,我仍旧觉得是痢疾,”田蔡将自己刚刚看到的都跟他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几个病人的症状,“应该属于疫毒性痢疾。” 张文山点点头,他刚刚给几人诊过脉,结论和田蔡的一样。 “你觉得用什么方子?” 田蔡:“黄连解毒汤合白头翁汤,泻火解毒凉血,开窍熄风。” 张文山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让田蔡自己试试看,“我刚才问过了,之前来的医疗队都去负责重症去了,这边的轻症暂时交给咱们,这几天还会陆续有其他地方的大夫过来。” 轻症都已经这样了,田蔡无法想象重症那边什么样,好在大多数需要用到的药材他们都带来了,田蔡按药方挑拣了黄岑、黄连、黄柏等几样药材后熬制起来。 她没敢贸然往里面加露水,只要对症,一剂汤药下去肯定能看见效果。 也没必要挑症状轻的,直接将药碗端到了最初看见的那位穿着蓝褂子的妇女面前。 妇女这会儿仍旧昏昏沉沉的,好在还有意识知道吞咽,田蔡将人扶起来,端着药碗一点点给她喂了进去。 等她将药晚送去洗净消毒回来,就见到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壮实的白大褂男人急匆匆从楼上下来。 那身板看着不像是个大夫,反倒像个当兵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大老远过来帮忙,我这东道主别说尽尽地主之谊了,就连出来迎接都没做到!”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戴着口罩也掩不住满脸疲惫,一看就是连日来都没休息好。 “咱们不讲究那些,赶紧将眼前的难关度过去才是真的,”张文山上前一步,两人握了握手,说起当下的情况,“现在出现多少病例了?” 田昌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记录在案的就有三百二十二人。” 也就是说还有没记录在案的。 他接着道,“没记录在案的应该没有多少,这边是兵团农十八师的垦区中心,群众大多觉悟比较高,知道自己是传染病要集中处理,但是不保证没有胆小怕死的躲在家里,这段时间只卫生院抬出去的尸体就有二十多具了……” 说到这个数字,田昌盛忍不住顿了顿,那些抬出去的尸体很多都是他们的熟面孔,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说没就没了,他难受的道,“齐院长也在重症区昏迷着呢……” 打从发现疫病开始,齐院长就战斗在第一线,不眠不休寻找治疗方法,只是一直没找到什么有疗效的办法。 每天和已经被传染的患者待在一起,就算防护的再怎么到位,齐院长也很快就中招了。 打从他出现发热症状后,就将自己当成了药人,亲自尝试了各种各样的药,也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最起码他从轻症转为重症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长,现在也只是持续发烧昏迷着,血便也是今天刚有的。 但齐院长原本茂密的头发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已经掉了大把,现在都能看见锃亮的头皮了。 可见这些药物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 郭伟一听院长都倒下了,赶忙问道,“那现在卫生院的负责人是谁?” “在齐院长没回来之前暂时由我代替,”田昌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道,“好在各个医疗小队已经陆续到来,我尽快协调人在旁边的空地上搭建一些帐篷,咱们重新进行分区治疗。” “我听说在楼下的都是轻症?”张文山想起刚刚从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嘴里听到的消息,开口问道。 “齐院长让大家按照病情轻重情况来分流,优先救治轻症和中症的病人……”田昌盛细细和几人说起现在几个症区的情况,至于先救治轻症和中症病人这件事,也是个各个医疗小队商议过的。 他也知道这样等于直接放弃重症的病人了,可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大夫实在是太少了,如果放着轻症和中证不治疗,很快也会转变成重症,而目前重症又没有治疗办法,只能等死。 而他们会在中间白白浪费不少时间,还不如一开始就将目标放在轻症和中症患者身上。 张文山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这要是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做出这个选择,心里要过怎样的难关,就没人知道了。 “轻症大多也就是这样,症状都差不多,持续血便后人会昏迷不醒,这时候就转到重症去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最近都没见着浑身肿胀的病人了。”田昌盛说道。 也不知道是病毒变异还是怎么的,那几个人都烧掉后,就没再出现了。 田蔡抬腕看了眼时间,觉得这时候药效差不多起来了,悄悄从后面离开,往妇人那去了。 妇人意识仍旧有些昏沉,那双眼睛张张合合,看样子是比之前精神状态好了些。 田蔡再次伸手探上她的手腕,细细感受着手指下的脉搏。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蹙起眉来,情况不对! 这要是一般的中毒性菌痢,黄连解毒汤合白头翁汤再是对症不过,这会儿却几乎没用,妇人的情况跟之前比并没多少起色。 明明看着精神好了些,怎么脉象上都没有多少变化。 田蔡百思不得其解,她将刚刚和现在的脉象仔细对比,又让妇人伸出舌头查看,舌质红,苔黄腻,也没什么变化。 妇人看小大夫垂着眼睑不说话,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 她恐怕看不见闺女嫁人了, 第415章 摔倒 靠山村。 杨正平在田蔡走了以后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起因就是那只小猞猁。 也不知这东西是认人还是怎么的,杨正平给小家伙扎针总是遭到极大反抗,那叫声惨的,好像是自己想要它命似的。 后来叫声太大甚至将咪咪和猫猫这对父母招来了。 杨正平在两只大猞猁的注视下,手有点抖,更扎不进去了。 看小猞猁还在那闭着眼睛张大嘴叫,杨正平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的和咪咪解释,“扎一下不疼,你不是也扎过?” “是田蔡让我帮着扎针的,是在给它治病,不是要害它。” “真的,你见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们,田蔡把你儿子交给我还不是对我放心!” “我是好人,绝对的好人!” 他反复说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它们听懂了,还是这两只大猫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最终猫猫上前一步,伸出舌头在小崽子头上舔了舔。 小家伙感觉到来自母亲的安慰,世界瞬间安静了。 之前扯着嗓子“嗷嗷”叫的小崽子瞬间变身可爱小猫咪,叫声都软萌许多,要不是亲眼所见,杨正平都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 简直是会变脸的小猫咪。 猫猫舔了几下就又退回到咪咪身边蹲坐下来,但是小崽子再没像刚刚那样激烈反抗。 “嘿,还真是通人性!” 杨正平更眼热了,他本来就羡慕田蔡天天有这么俩大家伙跟着,威风的可以,平时还能帮她跑个腿儿送点东西之类的,现在一看这玩意还会管教孩子,也真是没谁了! 不知道在田蔡回来之前,他能不能和小崽子培养出感情来? 没准这些天的功夫能让这小东西喜欢上他,撵都撵不走呢? 杨正平美滋滋的想着,将银针消毒后按照田蔡给出的位置和深度下针。 每一针扎下去时小崽子都忍不住哼唧两声,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两只大猫,见它们蹲坐在地上丝毫未动,几次都得不到回应,这才不得不将视线投在杨正平身上。 小崽子:“嗷” 杨正平:“嗷” 小崽子:“嗷嗷” 杨正平:“嗷嗷” …… 屋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嗷嗷声,很快,第一次扎针就在一人一猫的配合下完成了。 小家伙不是第一次扎针了,知道这时候要翻着肚皮躺好,和杨正平嗷嗷够了,就转头继续看着父母。 咪咪和猫猫不为所动,互相舔起毛来。 小崽子委屈巴巴:羡慕。 杨正平看它那可怜样,只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心都要化了,恨不得亲自过去给它舔两口。 他也只是想想,要是真舔了估计会被两只大猫追着打。 有了第一次扎针的成功,之后几次越来越顺利,只是没有田蔡的露水加持,小家伙的腿恢复速度要比她处理时慢很多。 杨正平每天都沉浸在和小崽子互动的快乐中,一连过了三天他才想起来要给牛棚送药。 他拿出田蔡配好的药包,将小猞猁放在身前的布袋子里再裹上棉袄,胸前还有留点口子给小家伙透气,见一切准备就绪才晃悠着往牛棚去了。 布袋子还是孟凡美帮他做的,特意跟村里的大娘请教了,是按照装孩子那种背带做的,挎在胸前正好,没有距离感还暖和,可比田蔡给他那竹筐好用多了。 杨正平一边逗猫一边走,路上遇见的人只觉得杨大夫好像有什么大病,胸前鼓囊囊的一团比个娘们的还大,关键还没事儿就将手伸进去抚摸一番。 咦~辣眼睛! 还没进村杨正平就在山脚下碰到了岳长明几人,他们正在疗养院不远处的小南山下打石头。 不知道几人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在疗养院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呢! 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于是招呼道,“老岳,你中午回去吃饭不?” 岳长明穿了件单薄的棉衣,上面满是脏污和补丁,一张脸也灰扑扑的,他刚刚被掉落的灰尘糊了一脸,听到声音眯着眼睛看过来,见是疗养院的杨大夫,这才笑着道,“回啊,怎么了?” “没怎么,”杨正平将手里的药包举了举,“这是田蔡走之前给你媳妇留的药,我这几天给忙忘了,你一会儿直接拿回去我就不往那边去了。” 岳长明想起前些天田蔡过去给武德英看过病,当时他媳妇说是妇科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还劝她去开药来着,武德英不同意,现在看到药,就以为她还是听自己的过去开药了。 岳长明心下满意,“行,一会儿我拿回去,大冷天的你就别跑一趟了。” 他拎着锤子上前几步,将药包接过来,正要往回走突然想起之前要问的于是又转了回来,“对了杨大夫,我媳妇什么病啊,能不能治?” 杨正平一愣,“你媳妇没病啊!” “没病?那这是——” “你媳妇是怀孕了,田蔡说她身体底子不好,岁数也不小了,让吃点药补补。” 杨正平毫不在意的说道,在他看来,武德英那样原本养尊处优的人,冷不丁干这么多活计吃的也不好,心情也不好,身体能好才奇怪呢! “哐当——” 岳长明手里的锤子直接掉在了地上,险些砸到自己的脚,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刚刚因为进了沙子眯缝起来的眼睛此时睁得大大的,眼里满是红血丝,就那么牢牢的盯着杨正平。 “什、什么?” 杨正平有点懵,难不成是不能说他媳妇年纪大? “你刚刚说谁怀孕了?” 杨正平恍然大悟,“你媳妇啊,田蔡说都怀了快俩月了!” 正在这时,婷婷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岳伯伯,你快回去看看,伯娘、伯娘刚才干活时候摔倒了,出了、出了好多血——” 岳长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拔腿就往牛棚跑。 第416章 起因 杨正平也赶忙跟上,跑到一半他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又飞快跑回疗养院,将猞猁放下后拎着药箱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 孟凡美见到他急匆匆的身影,在后面叫道。 “牛棚的老岳媳妇怀孕了,刚刚摔了一跤,我去看看。” 孟凡美一惊,也赶忙快步跟上,“我跟你一起去,都是女人,我更方便一些。” 岳长明到牛棚时,武德英已经被安崇文抱放到了炕上,她身上的血同样染红了安崇文的胳膊。 他已经被满眼的红色吓得面色发白。 人流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武德英身下的血仿佛怎么也流不完,很快就将褥子染红了一大片。 她这时慌得要命,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流个孩子而已,阵仗能闹出这么大来,关键血还出了这么多。 以前听说过的那些,不都是摔了一跤出点血,孩子就没了吗,据说之前村里有个当儿媳妇的,不过是跟她婆婆推搡了几下,那孩子随随便便就掉了的。 怎么到她这会出这么多血? 武德英感受着肚子传来的剧烈疼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出体外。 在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后,她的脸色愈加白了两分, 应该再多考虑考虑的,她这次有点冲动了。 在看到一脸焦急冲进来的岳长明时,武德英情不自禁躲开他的视线。 “阿英,你怎么样?”岳长明伸出手,见她额头满是汗珠子,想碰触她又怕将她弄疼了,“你怀孕了怎么都不告诉我,那些活就应该留着我回来做。” 武德英唇色苍白,肚子里一阵阵收缩地疼,就像是谁在用搅拌刀割她的肉,她垂着眼睑不说话。 岳长明视线扫过她的下身,看见褥子上大片的血迹登时慌了。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我送你去疗养院找大夫!” 岳长明弯腰准备将武德英抱起来,却被一直跟在一边的婷婷拦住了。 “伯娘这情况不适合挪动,杨大夫回去取药箱了,马上就过来。” 等杨正平和孟凡美赶到时,武德英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上原本穿着的棉衣已经湿透了。 上半部分是被汗水浸湿的,下半部分则是被血。 显而易见的,这个孩子保不住。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就如同岳长明的心情,不见天日。 得知孩子没保住时,被下放受辱都没压弯的脊梁骨,在那一瞬间似乎不那么挺直了。 武德英这时正好侧过脸看见了这一幕,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仍旧什么都没说。 反正这孩子即使生下来也是要受罪的,还不如不生。 到这一刻,武德英仍旧没后悔,只是对于瞒着丈夫有些愧疚,以后她会用加倍对他好来补偿。 如果未来一直是这种泥泞的日子,那就让他们两个人自己承受! …… 杨正平和孟凡美回疗养院时,村里的小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好在当晚还有月光,不然两人就得摸黑走路了。 良久,孟凡美长长叹了口气,她觑了眼杨正平的面色,“她以后、还能怀孕吗?” “不可能了。” 杨正平以前在西南军区时候见过一个军属,跟岳嫂子的情况有点类似,当时那位病人还是他爸负责治疗的,都是先天肾气亏虚气血不足导致的滑胎。 废了好大劲儿那孩子最后也没保住。 他爸很少会失手,所以杨正平对这个病例印象格外深刻,后来因为这个病人他爸还翻看了不少医书。 岳嫂子之前的情况就不太好,她是先天肾气亏虚,胎元不固,又气血不足,胎失所养;再加上情志所伤,肝火内扰胎元。 武德英在牛棚长期受辱,每天郁郁寡欢,这也是很影响胎儿健康的。 其实关于这方面,杨正平觉得也就还好,村里虽然有些人会说些难听的,但已经比他们在其他公社看到的情况好多了。 而且她的情况远没有西南军区那个军属严重,如果不是摔了一跤,真不至于弄成这样。 杨正平刚才翻看了一下田蔡留下的药材,都是补肾气降肝火的温补之物。 按照田蔡的习惯,八成是喝完这些汤药后要调整药方的,以岳嫂子自身的情况再配上田蔡的实力,这孩子必定能健康出生。 唉,真是可惜了,老岳四十多的年纪了,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等田蔡回来让她给看看,没准还能治好呢!” 杨正平目光幽幽的看向自家媳妇,“我比她差那么多吗?” 孟凡美:“……” 明知故问。 ———————— 调查人员在经过多方走访后,总算是从邻居们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了这场疫病的发起原因。 已经全数死亡的周家,据邻居说之前听他家老三提过一嘴,说是前一阵子在沙漠里碰到了死掉的骆驼。 当时那骆驼已经涨得非常大了,常年在这边生活的人都知道,在沙漠里看到死掉的骆驼不能碰,但是周家是去年才搬过来的,从没见过这阵仗,还以为可以捡回去不花钱的肉吃,再不济还能看看骆驼皮之类的东西,没准拿回去家里也能有点用处。 跟周三一起的两个人也只是听说过沙漠里会有死骆驼,真看见还是第一次,只是两人都听家里人说过不许碰死骆驼不敢过去,只远远的看着。 于是周三上前查看,在快走到之前他先丢了颗石子过去,石子接触到骆驼的瞬间,原本就已经到临界点的骆驼瞬间爆炸。 周三虽说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也被崩了满头满脸的腐肉。 那恶心的气味,让他当场就吐了出来,恨不得立刻跳到水里将自己清洗干净。 可沙漠里哪那么容易就找到水? 另外两人离得远但也没能幸免,只是身上的腐肉没有周三那么多。 三人被熏得头晕眼花,干脆跑远后在沙地上打滚,试图用沙子抹掉身上的腐肉。 经过一番折腾,腐肉和黄沙混合在一起,一部分掉在地上,另一部分仍旧沾在身上脸上头上,变成了黄沙包裹腐肉的场景。 但是好歹味道减轻了那么一丢丢。 最终三人顶着这副样子回了家,自然是立即烧水好一番清洗。 所以第二天三人出现发热症状时,只以为是洗澡着凉了。 第417章 骆驼 很快他们又先后出现了腹泻、便血等症状。 其中以周三的情况最为严重。 刚开始家里人还以为只是单纯因为洗澡着凉,又吃坏了东西导致拉肚子,可是吃了止泻药依旧不见好。 第二天下午就发现拉出的粪便颜色不正常,里面居然夹杂着血色。 察觉出不对劲的家属们这才开始重视,很快这三人陆续被送到了卫生院。 当时接诊的大夫也算见多识广,一番检查后就觉得几人的症状很像是痢疾,所以按照痢疾的病症给几人开了磺胺类药物。 可是这三人服用了医院开的药物并没起作用,而是在连续便血两天后死亡,几人的家属以为是卫生院开错了药,一点没往病人本身情况严重方面想。 之后三人的家属也出现相同症状,只是他们坚决不肯服用卫生院开的药,不出三天也接连死亡,并且死状极其恐怖。 可以说这三家已经是调查出最先染病的几人了! 调查组的组长是乌市人,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而且很多当地人都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的一些族群里,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沙漠中死去的骆驼都是受到了天神的诅咒,而肚子越大的受到的诅咒越厉害。 在沙漠中行进时如果遇到被诅咒的骆驼,人们都要尽快绕行,否则会沾染到骆驼带来的厄运,这可能会导致疾病甚至霉运。 以前的人没什么文化,他们不懂这么做的意义,但是那些人愿意听所谓天神的话,只是费点力气绕个路的事,再说天神总会爱他的子民就是了。 一代代人口口相传,即使这句话没什么科学依据,很多人仍旧不自觉遵守了,大概就跟有些地方说踩了井盖运气会变差一个道理。 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遵不遵守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但是图个好寓意,做也就做了。 死骆驼这个说法田蔡还是第一次听说,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就跟当年台省抹香鲸爆炸事件一样,只是当时那里除了漫天的血肉和臭气外没传出造成了什么其他方面的影响。 也可能造成了,只是外人不得而知,或者当时的那些微生物对人体危害较小,再或者没有立时显现出症状来。 骆驼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当骆驼死亡之后,身体内部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构成了一个密闭空间,这时骆驼体内的脂肪会被分解成有机酸、甲烷和二氧化碳,而蛋白质则被微生物分解产生氨气和硫化氢等气体。 然后在沙漠高温的条件下,骆驼尸体会加快腐烂,产生大量细菌,与此同时,骆驼体内残留的食物也会经过发酵产生一氧化碳气体,所以骆驼死后,体内会有大量气体产生,这些气体会将骆驼的表皮撑大,越来越大。 到了一个临界点后,它会自然爆炸,如果有外力干扰也是相同的情况。 里面的细菌这时就会暴露在空气中,在没有其他载体的情况下,经过太阳的暴晒,大多数细菌都会自动灭亡,如果这些细菌附着在人体或者动物身体上,结局自然就不一样了。 细菌会在进入人体后大量繁殖,体内的免疫系统这时会调动起来对抗它们,病人就有发烧的症状出现。 周三几人情况只能证明,免疫系统输了。 医疗小组已经全员就位,田蔡还在西南军区来的队伍里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杨清文老爷子和谭威一起来了,她也是问了才知道,本来谭老爷子也要跟着来的,可是通知下来时他正好感冒了,于是将谭威和其他几个谭家的子弟派了过来。 谭威见到田蔡挑了挑眉,吊儿郎当的调侃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田蔡本来不想笑的,到底还是没憋住,“有点意外,怎么把你派来了,你不是喜欢研究毒的嘛,怎么这边的疫病你也来了?” “疫病在另一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毒的一种了,两者应该有共同之处。”谭威笑道。 他本来没想过来,还是听家里的老爷子说起田蔡也在这边,才决定要来看看。 上次两人合作的很愉快,谭威在田蔡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这姑娘总有些奇思妙想,往往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田蔡朝他拱拱手,“那就拜托谭大夫了!” “好说好说。”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言归正传,我这边有个病人,是我来了以后接诊的第一个,目前还在轻症病房,但是病情有了加重迹象,现在已经便血两天了,我给她用了黄连解毒汤合白头翁汤,没什么明显效果,之后我又换了白头翁汤合芍药汤,这次有点效果了,但我仍旧觉得并不理想。” 谭威目光一凝,这两味汤剂主打泻火解毒,开窍熄风,按说对这次的情况还是应该挺对症的,不能没有效果啊! “那个病人在哪,你带我去看看!” 田蔡领着谭威往一楼病房去了。 谭威见了木板上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浓眉禁不住拧了起来,他得出的结论和田蔡一样, 可田蔡制药的本事他还是亲眼见过的,这姑娘做出来的药效总比别人做的强些,她都说没什么明显疗效,那别人做的就更白扯了。 谭威二话没说,拿了针筒在妇女胳膊上抽了一管血,又向田蔡要了些血便,拿走研究去了。 这点上田蔡还是非常佩服他的,这小子就有那种钻研的劲儿,不嫌脏不嫌臭的,这些东西估计够他研究几天的。 田蔡这几天没事儿就将手指放在妇女的脉搏上,静下心来细细感受。 她总觉得,这跟普通的疫毒性痢疾的脉象还有那么一点点细微的差别,只是这点差别是什么,她暂时还说不清。 接连几天,田蔡抽时间将蔡家医书中关于疫毒方面的记载全都默写了出来,她逐字逐句回忆当时蔡苹为她讲解这些时说的话,一些觉得有用的更是反复思量。 这天晚上临睡前,她突然想到蔡苹之前说起蔡家祖上经历过的一次疫病,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蔡家的先祖日夜不休,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研究出了能够治疗疫毒的汤药。 其中有一味很重要的主药,就是只长在那村子山坡背阴处的癣类植物。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使用这种他没见过的植物当药材,也是因为当地人偶然间的一句话。 第418章 气 那也是当地人祖辈传下来的土方法,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只要有个头疼脑热,去挖一些苔藓回来晒干或者炕干,然后研磨成粉,温水送服后,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蔡家的先祖一开始还不信,后来亲自试用过后,确实有一定疗效,所以他就尝试着将炕干的苔藓和新鲜的分别炮制,之后再与汤药混合熬煮,自己亲身试验过后才端去给得了疫病的病人服用。 当时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就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只能归功于“气”,也许当地生长的某些植物自带“气”场,更容易克制入侵的邪“气”。 虽说这个结论没有任何理论支持,但是疗效在那,就像中医的穴位和经脉一说,无法被西医肯定一样。 你不能因为自己不了解,就说它不存在,不然有些东西真的没法解释。 田蔡原本在床上迷迷糊糊,想到这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是不是也应该到发现骆驼的地方看一看,没准那附近也有什么植物,自带“气”场又能入药呢? 只是那地方具体在哪里,她还要找人打听。 第二天,天一直阴沉沉的,风也比前几天大了不少,田蔡看了看天,还是决定出去找找看,她和张文山说了一声就去找调查组的人打听位置了。 “你要现在去?” 满升惊讶的问道。 他就是那个调查组中的乌市人。 田蔡点头,“早点去,要不我总惦记。” 满升看了看外面的天,“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你现在去太危险了,一旦下雪,在沙漠里你会找不到路的。” 田蔡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要去,如果真的下了雪,那地方就会被盖住,想要找些什么就更难了。 “没关系,我会记得快点回来。” 她必须趁着雪下来之前过去查看一番,但凡有一点可能她都不想放弃,如果错过了,以后肯定要后悔。 满升看田蔡坚持要去,只好同意了,“我找两个人跟你一起过去,他们一直住在这附近,对那片比较熟悉。” 田蔡本想同意的,可一想到那些不明情况的疫毒,还是拒绝了。 “算了。” 她有露水护身,几乎可以说是大多数毒素都不用怕的,所以到那片地方去,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如果真带着两个向导,到时候出点什么意外—— 不过田蔡走之前还是跟两人细细打听了那地方的具体位置,还有一些在沙漠中如何辨别方向的办法。 这地方距离人群的聚集地不算特别远,却也不算近了,大概有十公里左右。 田蔡轻装上阵,只带了很少的东西,一路小跑着往沙漠里走。 她一路往西,总算在临近中午时看到了那片地方。 这时候天暗沉沉的,风也愈发大了,卷起的沙子糊了田蔡满头满脸,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早就准备了一条亚麻围巾将自己的头部整个包裹住。 只是这样视线难免受些阻碍。 要不是刮过来的风卷起沙子露出骆驼骨头,田蔡甚至都可能直接错过了。 她重新将脸上的口罩和围巾整理好,又戴上了从卫生院拿出来的乳胶手套,确定自己已经全副武装完毕,这才缓缓走了过去。 原本炸开的腐肉经过这些天的风吹日晒早已看不出什么,就连味道也已淡得快要闻不到了,田蔡也是绕了一圈后在骆驼骨架附近才能略微闻到些臭味。 既然确定了具体方位,接下来她就围着附近转了起来。 最后田蔡在距离骆驼大概百米的小沙丘后面找到了一些已经有些干枯的植物,她每种都挖了几棵,有的轻轻一碰,那已经完全没了水分的叶子就碎了。 田蔡用随身带的手绢将那几丛叶子包裹起来,又在周围找了找,确定没有落下的才决定赶紧回去。 这时候风照比刚刚已经小了一些,最起码周围的环境能看清了,田蔡顺着原路返回,一路狂奔。 按照她的经验,风小了,雪就要来了。 事实果然如田蔡所想,不出一小时,雪就下来了,好在她还能分辨清方向,又有满升派出的人在外围等着,总算是顶着雪平安回来了。 田蔡回到卫生院后,第一时间将采集到的几种干草拿到满升面前,请他帮忙辨认。 他指着已经半干的一丛植物说道,“这个应该是牛儿苗,只是已经干了很多,这东西算是一种牧草!” “不过以前听我阿奶说过,这东西人也能吃。” 接着他又指向另一株根茎细长的,“这是囊果苔草,嗯,也是牧草的一种。” 接下来田蔡听他和自己一一介绍其余几种,大多数都是牧草。 反正牧草的意思就是,这东西畜生都能吃,没毒就是了,至于具体有什么作用,很大一部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仍旧需要一个个试。 田蔡将这些弄回来的干草一起拿到了谭威那,两人又像之前一样埋头研究,她除了偶尔出去看看那个中年妇女的情况外基本再没出去过。 重症区那边,只要空出个地方来,很快就有人能抬过去,而那些空出来的地方,都是一个个离开的人,已经被拉走集中焚烧了。 重症小组在经过夜以继日的研究后,终于研究出来一种药物,注入病人体内后能减少血便的次数。 这种药的主要作用就是抑制细菌生长,它并不能彻底消灭细菌,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减缓它的繁衍速度,让病人的病情不至于恶化的太快。 新药在五位病人身上试验过后,就打算将所有重症都安排上这种药了。 至于后续的治疗,他们再继续想办法,总不能再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去。 不过很快就不需要他们再继续想办法了,因为田蔡找到了能克制这种疫毒的办法了。 田蔡之前受到蔡家先辈的启发,决定去骆驼爆炸附近寻找解这种疫毒的药草,采回来那堆当中真的有一种药草,在经过反复试验后确定它有清热解毒的效用。 而且这株药材是田蔡从那堆里第一个拿来试验的! 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第419章 功劳 找到对症的药草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一路顺利了。 田蔡研制的药方在经过反复试验后,终于投入使用,搭配的都是清热解毒的药物,从君臣配比到熬制方法,她都试验了很多次。 最终研制出了一种安全效果也相对较好的药方。 第一位以身试药的中年妇女这时已经能起床自主进食了,剩下的几个病人恢复速度要慢一些,却每天也都会好转一些,直到第三天,这几位试药的重症患者在经过几位医生的评估后,得以重新回到轻症病区。 这也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中医小组的实力,这下子都不用张文山去和上面说,就有人主动过来询问几人的研究成果。 “这药是小田研究出来的,经过我们这段时间在病人身上做试验,确定对这次的疫病有极为明显的疗效!”张文山信心满满的道,他原本就对田蔡十分欣赏,这下子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这么多医疗小队都束手无策,偏偏被他的学生率先研究出了对症药方,这不更是证明了他们中医的厉害吗? “那——”西医小队的带队人冯坤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能不能把药方借给我看看?” 他其实没半点私心,只是想着毕竟喝汤药效果慢一些,如果能根据使用的药草提炼出其中能对抗病毒的成分,从而研制出针剂来,直接注射到病人体内,那不是见效能更快一些嘛! 但他怕张文山不愿意将药方分享,这才故意当着副院长的面提起。 “你要分析成分?” 张文山直接点破他的意图。 “我——” 冯坤脸上划过一抹尴尬,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像是窃取人家劳动成果。 “不用说了,都是为了病人好,”冯坤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张文山摆摆手没让他再说下去,直接就将药方递了过去,“在你们没将针剂或者成药研究出来之前,就先用汤药治着!” “这是当然!”冯坤看张文山那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心下更是感动,于是郑重将药方接了过来,躬身道谢。 他也要先验证药方的效用后才能将药材送去分析。 副院长看两人不用自己调和就自己达成一致也非常高兴,两边的小组都挺厉害的,他谁也不想得罪。 等两人分开,张文山才哼着歌往病房去了。 什么都要依赖西药,那就慢慢研究去,等你们研究出来,这病八成都治得差不多了! 田蔡在确定汤药的疗效确实针对这次的疫毒有效后,就和医疗队的其他人开始大量熬煮。 给重症那边的汤药,田蔡往里面偷偷放了些露水,所以还没出两天,所有的重症都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等到第五天,他们都已经恢复意识,大部分都可以从重症转到轻症了。 而轻症这边的情况就更好了,病人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路并且恢复正常饮食了,经过检测确定这些人身上的疫毒只具备极低的传染性,几位医生商议过后,干脆让他们回家去了。 在周围徘徊不去的人,这天终于看到疗养院的大门打开了,那笑着从里面出来的人,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吗? “妈——” “媳妇——” “建军——” 一张张热泪盈眶面容激动的拥抱在一起,互相诉说着连日来的担心和焦急,还有劫后重生的喜悦。 医疗小组手里没病人的都在二楼看着,在这时候,他们能更深刻的体会到身上白大褂存在的意义。 紧接着田蔡在和这边的负责人商量过后,将药方公开贴在疗养院的大门上,其中最重要的那味药,在河市几乎是随处可见的,即使现在不是这些东西生长的季节,路边也能找到一些晒得半干或者全干的。 所有人看到上面说的药草名字都惊呆了,这在他们当地几乎无人不知这是一种牧草,畜生没说多爱吃,但没事儿总得嚼两口,从没想到这次让那么多人丧命的疫病,居然只靠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药草就能治好! 那囤积了不少这种草的生产队,更是赶忙将他们从给畜生吃的草料中挑了出来。 新一茬还没长出来之前,可得保存好了! 医疗小队离开那天,大家仍旧是坐着当初来时的大军卡,只是道路两边多了许多当地居民,满含热泪的朝他们道别。 这段路程卡车开得极为缓慢,田蔡几人也终是受不住热情,站在卡车上朝人们挥手,说着离别之词。 “张大夫一路平安!” “冯大夫再见!” …… “田大夫再见,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过来住几天!” 当地人夹道欢送,甚至等卡车开始提速后,还有人忍不住跟在车后面跑,张文山怕这样会出什么意外,朝着跑来的人喊道,“都赶紧回去,别跟着了,以后有机会我们肯定过来多住一阵子!” “快回去!” “都回去!” 等一群人把着车沿重新坐下,这才发现不少人眼里都含着泪水。 冯坤有些不好意思,他掩饰的吸了吸鼻子,“你说说,明明才待了没多久,这一走还怪舍不得的!” “可不嘛,”杨清文也抹了把眼泪,“我这么大岁数的老头子了,看了也觉得不好受呢!” 冯坤当下跟找到知音似的,拉着杨老爷子说起个没完。 谭威见田蔡眼眶红红的,将手帕递过去,“给你?” 田蔡摇摇头。 旁边的方丹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抿了抿唇,声音不大不小的对着田蔡道,“小田,这回的功劳可是都在你,回去组织上还不知道怎么奖励你呢,咱们猜猜能奖励什么?” 瞬间,原本嘈杂的车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张文山立即沉下脸,这个方大夫是怎么回事,这话一出口,不是将田蔡架在火上烤吗,他正要站出来说几句,就被田蔡一个眼神制止了。 田蔡面色丝毫没变,仿佛仍旧沉浸在刚刚离别的情绪中,用略带些鼻音的声音疑惑道,“方医生,你这样想可就不对了,咱们来到这边是做医疗支援的,这可都是咱们这些当医生的本职工作,做好了都是本分,怎么能想着奖励呢!” “再说了,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说都是我的功劳?你这是将大家的努力都否定了啊!” 第420章 回归 “那重症区是多危险的地方,冯大夫带着几个人不眠不休的待在那,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就连吃饭都是蹲在走廊里吃的,饭菜打回来那么长时间早就冰凉了,人家连提都没提,可人家没提你也不能忽略他们做出的贡献!” 冯坤刚刚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立马就没了,觉得田蔡这姑娘是真不错,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观察的这么仔细,他推了推眼镜,谦虚道,“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还有杨老爷子,人家都多大的岁数了,这个年纪在哪个医院待着不是等退休,可人家偏偏跟着医疗队来到这地方,为的不就是想尽自己一份力,能让疫病赶紧过去,人家整宿整宿不睡觉研究药方的时候你都没看见吗?” “还有丁大夫、金大夫……”田蔡凭借绝顶的记忆力,将知道姓氏的几个大夫一一点出,“每一个人都在不懈努力,你不能只盯着最后的结果看,我也是运气比较好,恰巧找到了对症的药,可要是没有大家的帮助全靠我自己,还不定要走多少弯路呢!” 田蔡这一番话说完,瞬间让原本对她有点意见的大夫们跟大冬天喝了热水一样熨帖,被方丹挑起的那点不满立即消散了。 方丹打从刚刚那话说出来就觉察出不对了,可话已经出口也收不回来了,还以为田蔡一个没怎么经历过事的小姑娘能被自己唬住说出点什么,却没想到这人平时看着话不多,关键时刻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 她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僵硬的扯着嘴角正要说话,却被谭威抢了先。 “要我说咱们医疗队伍还是应该加强某些同志的思想教育,可不能光想着提高水平了,这思想跟不上水平再高也是白搭!” 谭威的声音可不小,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往方丹那看。 方丹立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恼异常,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田蔡没再说什么,既然已经得了大家的心,再继续说下去就有点得理不饶人了。 张文山心下满意,这时就该轮到他出场了,于是笑着道,“没有当然是最好的,这次的成果是咱们所有人共同努力达成的,每个人都是队伍里必不可缺的一份子,少了谁都不可能完成,大家做出的贡献一样多,你们都是好样的!” “我们都是好样的!” 郭伟十分有眼色,立马带头鼓掌,很快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拍起手,气氛重新轻松起来。 田蔡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跟其他小队说笑起来。 方丹看着谈笑风生的几人,暗暗咬牙。 …… 田蔡回到靠山村时,刚过完小年,她这次熬狠了,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等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咪咪正趴在她炕上打盹,察觉到她醒了立马看过来。 “喵” 热情的大脑袋伸过来在田蔡脸上蹭了蹭。 “咪咪,想我了?”田蔡将大猫搂进怀里使劲儿揉搓,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揉搓咪咪了,没办法,招人稀罕的小崽子太多了,她都爱不过来了。 “呼噜呼噜” 咪咪被田蔡揉搓的舒服,忍不住发出呼噜声来,那双大爪子在她被子上一抓一抓的。 田蔡看见了不禁笑起来,“谁家这么大岁数的猫还踩奶,丢不丢猫?” “喵~” 不丢! —————— 在疗养院食堂吃年夜饭时,田蔡才听说武德英流产的消息。 “说是摔了一跤,当时出血量可是不少。”杨正平摇了摇头,略带惋惜的说道。 “这还不是最那个的,”孟凡美嫌弃杨正平说的没意思,自己将话接了过去,“那天是我和正平一起过去的,光处理她下身那些血我都觉得瘆得慌,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出来,关键是那病人的情况,这辈子怕是再难怀孕了!” 田蔡夹菜的手顿了顿,想到武德英在保胎这件事上的态度,有点怀疑“不小心”摔跤流产的真实性,只是这话放在心里,她并未提起。 反正孩子已经没了,现在说那些也没意义。 原本她对牛棚的人客气,也是想着这些都是未来某些行业的大佬,要是在人家落难时候留点香火情,以后也算是一份人脉。 虽然她一直主张靠人不如靠自己,可什么事都怕个万一。 不过,如果她以后都在军区混了,这份人脉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何况对待武德英这样的人,她不觉得自己以后真有需要她帮忙那天人家能管。 于是这件事田蔡就假装不知道,该干嘛干嘛,她过完年还要往几个军医院去呢,有这时间不如多做点药粉出来,免得顾长河天天跟催命似的。 她却不知道牛棚那夫妻俩再一次因为看不看医生吵了起来。 岳长明的意思是田蔡既然回来了,就找她给看看,武德英这次流产身子伤得厉害,原本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需要很久才能暖回来。 可自打她流产后,一晚上都暖和不回来,他想让田蔡帮着开一些暖宫的药,尽量让她这个冬天舒服点。 如果条件允许,以后还想要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武德英却说什么也不同意,在她看来,田蔡一个小丫头都能给她看好,别人肯定也可以,比她厉害的大夫多了去了。 如果真能离开这里,肯定是两人被平反那天,以他们的家世,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还要找她个村医看? 别管这姑娘现在是不是什么疗养院的院长,武德英只认准一件事,田蔡就是靠山村的村医。 一个村医而已,她还真不看在眼里。 “身体是你自己的,我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你好!”岳长明好话赖话都说了,可人家就是不听。 武德英背对他坐在炕边,“不看,你别再说了,我要睡觉了,你出去把婷婷叫回来。” 岳长明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他真弄不明白武德英在拧什么,只是看妻子拒不沟通的样子,终是无奈的开门出去了。 树枝开始冒绿芽后,田蔡看着满院子追着她讨露水喝的大猫,犹豫要不要给猫猫吃点避孕药。 第421章 兰省 最终田蔡还是伸出了她的罪恶之手。 确定猫猫今年不会再生孩子了,她这才安安心心的往兰省军区去了。 田蔡已经打算好了,每年去两个军区,一个地方大概待上一两个月。 这样加上路程和可能会超出的时间,最多也就需要半年,另外半年她依旧可以苟在村里,研究那些她想研究的成药。 已经坐上火车的田蔡丝毫没觉察到,猞猁大军并不只有猫猫会生孩子,一二三四咪也已经成年了。 …… “彩霞!快!军医院来了个女大夫,据说看病可厉害了,我正要去看看呢你去不去,你不说你儿媳妇最近一直在闹毛病呢吗?” 贺彩霞刚洗完衣服,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呢,就见住在旁边的满福嫂子风风火火的过来了,隔着院墙那嗓门一招呼起来,方圆二里地都能听见。 她皱了皱眉,恨不得出去将满福嫂子的嘴捂上,她儿媳妇闹毛病也是自家的事,用得着她满大街的嚷嚷,这嘴实在太烦人了,真是什么事都不能跟她说。 贺彩霞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抬头已经换上了笑脸,“哎呦,老远就听出来是满福嫂子的声音了,这大晴天的你不在家洗洗衣服床单,怎么还出来了?” 满福嫂子长了一张讨喜的圆圆脸,笑起来时两只眼睛眯缝起来,看着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她进了院子就拉着贺彩霞往外走,“哎呀今天先不洗了,我跟你讲,老邓说医院来的那个女大夫可厉害了呢,咱们赶紧的,趁着知道的人还不多赶紧去看看,不然后面都容易排不上,正好我前一阵子摔那一下,到现在膝盖还有点疼呢!” 贺彩霞被满福嫂拉得一个趔趄,心里忍不住抱怨这娘们力气是真大,就这还说膝盖疼,我看一点都不耽误,“看不了就不看呗,跟他们抢什么,以后没人了再看就是了,去医院又不是赶集,哪能一直有那么多人啊!” “你是不懂!”满福嫂拉着贺彩霞风风火火往前走,“这大夫是来交流学习的,在这边待不久,排着队等她过去看诊的军医院有一大把呢,咱们有这机会还不赶紧上,回头可有得后悔!” 贺彩霞一听这话,也不嫌满福嫂嘴碎了,赶忙跟着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来拿在手里,“我儿媳妇今早上班去了,早知道我就让她别去了,这万一要是看不上,可不就太可惜了!” “没事儿,咱们可以先找那大夫问问。” 抛开满福嫂子嘴碎没眼色这一点,她还是很靠谱的,而且她男人是团长,这也就让满福嫂知道的总是比别人多一些。 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消息,还是很能保障真实性的。 等两人赶到医院时,已经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先过来了,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坐在医院给准备的长凳上静静等候。 贺彩霞长舒口气,莫名对这女大夫更有信心了怎么回事,看看长凳上坐着的都是谁,孙师长家的闺女,赵政委家的婆娘,还有庞指导员的老娘,再加上旁边满福这个团长媳妇,贺彩霞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来对了。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小心翼翼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屁股,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行了,穿上!” 说完这句,田蔡率先走出了帘子,她用桌上放着的酒精将手套仔细消毒后才摘下来放在一边,拿起笔在病例本上将症状详细描述了一遍,也将自己的诊断写在上面。 帘子后面的姑娘穿好衣服,这才满面羞红的出来了,她见田蔡正在桌前奋笔疾书,好像并未在意自己什么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面色也渐渐恢复苍白。 “来,伸舌头我看看。” 姑娘依言伸出舌头。 田蔡仔细看了看,舌质红,苔黄。 她点了点头,“你这是血热型崩漏,早就应该找大夫看了,拖到现在都挺严重的了,得好好吃一段时间药才能好。” “崩、崩漏?”姑娘懵了,脸瞬间涨红起来,“不、不可能,你可不要乱说,我还、还没结婚呢,怎么可能是崩漏?” 崩漏,那不是妇女怀孕才会得的病吗?她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就崩漏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以后她还怎么找婆家!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他爸说的厉害是不是有掺假了,怎么她一个大姑娘也能看出崩漏来,她又没怀孕! 田蔡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缓声解释道,“崩漏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在中医上讲,经血非时,暴下不止,称为崩中或者是经崩;经血淋漓不尽,则称为漏下或者是经漏,崩与漏的出血情况虽然有所不同,但两者常常相互转化,所以我们称为崩漏,崩漏是月经周期经期、经量严重失常的一种月经病。” “得这种病多大年纪的都有,从十几岁月经刚来的到四五十岁即将绝经的都有可能,这只是功能性的子宫出血,跟怀不怀孕没关系。” “原来是这样,”经过田蔡这么一解释,姑娘虽然还是没听懂,却也知道,并不是只有孕妇才会崩漏,心里的那点羞恼这才稍稍放下,朝着田蔡抱歉道,“对不起啊大夫,我、我还以为你是怀疑我——” 田蔡不在意的摆摆手,“按你说的,这种不规则的阴到出血已经有两年了,这次情况比较严重,出血两个月了,对?” 姑娘点点头,小心翼翼道,“我这病还能治么?” “当然能了,”田蔡朝她安抚的笑笑,将手里的药方递过去,“按这方子抓药,连着吃七副,煎药方法我都给你写上了,记得煎之前先浸泡一小时,七副药吃完,出血情况会得到明显改善,之后来月经观察一下量怎么样,要是正常就不用吃药了,如果出血量还是大,就再吃上七副。” 姑娘千恩万谢的接过药方,赶忙抓药去了。 第422章 准备后事 接下来田蔡又给位女同志看了痛经。 这位女同志手掌冰凉,即使四月的天气也穿着件厚外套,据她说就连脚也是,除了最热那几个月,再没个暖和时候。 而且每次来月经时疼得连觉都睡不了,后腰连着腹部整片的疼痛,家里人实在没办法,就在医院开了止痛药,一段时间吃下来,所服用的止痛药剂量越来越大。 女同志的母亲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所以在听说军医院来了个医术很好的女大夫后,就赶忙将女儿弄来了。 田蔡仔细诊了脉,“你这是在娘胎里就受了凉,这才导致宫寒,每次行经疼痛,要治这种痛经仍旧要从根本找起,可以考虑艾灸调理,灸八髎穴,子宫,归来,三阴交这几个穴位,端午节前后的艾草制成的艾条效果最好,再结合汤药,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效果了。” 之后田蔡给她指了下这几个穴位所在的位置,“医院里就有艾条,一会儿你可以拿两根用着,要是愿意回家做也可以。” “自己掐算着日子,汤药在经期前喝,每日一剂,连服七剂,一两个月就能看到效果,但是要想一下子治好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得有个慢慢调理的过程。” 女同志确定自己都记住了,这才拿着药方道谢离开。 下一个进来是双膝疼痛的老太太。 一照面,田蔡就觉得老太太面色不好。 老太太年轻时候掉进过冰水里,当时受冻留下毛病了,这么多年每逢阴天下雨,这对膝盖就没有不疼的时候。 她平常就跟个正常老太太一样,该干嘛干嘛,只有在变天时,双膝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但是这几天也不知怎的,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是整个人都不太爽利。 老太太今年87了,一直挺健康的,就以为浑身不舒服是膝盖拐带的,所以一听儿子说医院来了个擅长针灸的大夫,就要求换个大夫看看,她还是很相信中医的,尤其她这样的受凉,在西医那就说什么风湿病,开了一堆药一点作用都没有。 老太太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个穿军装的中年妇女,听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也不知道对方是她闺女还是儿媳妇。 不过相对于老太太对中医的相信,跟她一起来的这位应该就观感平平了,只是因着老太太的要求才不得不过来,打从进来,那双审视的眸子就没在田蔡身上下来过。 田蔡让老太太坐在诊床上,将患处露出来,明显能看出膝盖处轻微红肿发胀。 “现在都好多了,之前犯病时候肿得可厉害了呢,我就用热烫的毛巾敷着才能舒服点,这几天天晴了它就消肿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道,她被这双腿可是折磨的不轻,动不动就哪都不能去了。 “除了膝盖阴天下雨会疼,其他地方有没有疼的?” 老太太仔细思索了一番,摇摇头,“没有了。” 身上其他地方是不舒服,不是疼,那是两回事。 “早上起来身上僵不僵?有没有浑身僵硬的感觉?”田蔡指了指她身上的其他几处关节问道。 “没有了,我就是膝盖疼拐带的,它一疼起来我就哪里都不能去,哪里都不能去我就在家憋着难受,可不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偏我一不舒服,我那个混蛋儿子就把我送医院里!”老太太忿忿的道,对儿子动不动就将她送到医院里怨念颇深。 田蔡点点头,“那我给您把个脉,确定没别的问题咱们一会儿先艾灸一下,之后再扎针。” “哎哎哎!”老太太顿时笑眯了眼,她今天就是奔着这大夫会扎针来的。 田蔡将手指搭在老太太的手腕上,不过片刻功夫,心里就是一咯噔。 她又抬头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 精神看着还好,面色却有些灰败,而且从脉象上看,老太太是油尽灯枯的脉象。 老太太身体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健康,只是这时的人对疼痛和不舒服忍耐程度比后世人高得多,偶尔的一些小不舒服都被忽略了,只有形成周期的持续性疼痛才会勉强被注意到。 看着满眼殷切看向自己的老太太,实话田蔡是半个字也不敢说的,“您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都是些小毛病,这个年纪的人身体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给您艾灸一下会觉得舒服很多,住在医院也没什么用,您要是想回家可以回家住着。” “好好好!”老太太连连点头,田蔡这话可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她就不愿意在医院住着,年纪大了喜欢清净,这医院吵吵嚷嚷的让她更是不舒服,要是自己的孙子孙女都在身边吵嚷她也愿意,可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在旁边闹腾,她身体不爽利听着就越发烦了。 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回家去,好好让耳朵清净两天。 田蔡继续道,“可以带着几根艾条回去试试自己灸,每天十几分钟就能让您舒服不少。” 她从抽屉里将艾条拿出来点燃,一边给老太太艾灸一边跟她闲聊,老太太擅长做饭,打从上了十岁就成天在灶台上忙活,做出的饭干净又好吃,年轻时候还经常被请去给家里办喜事的人家掌勺呢! 等田蔡给她艾灸完,又顺便扎了个针,半小时过去了,老太太还没停下来。 “……薄薄的抹上一层油,就这么一煎,那叫一个香!” 田蔡拔针时,老太太仍旧在给她讲她的独家秘方,中年妇女也在旁边无奈的听着。 “好了,您动个试试。”田蔡趁着老太太说话停顿的空隙,赶忙说道。 “哎?”老太太起身动了动,又扶着墙迈了几步,虽然仍旧有些不舒服,却比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就这样她完全可以出去溜达了,不过就是走得慢一些,“真好多了呢!” 确定好多了,老太太就憋不住了,非要回病房赶紧收拾东西现在就回家。 这会儿田蔡已经知道中年妇女是老太太的儿媳妇了,她拗不过老太太,就要跟着一起往外走。 “您儿媳妇得先等等,我还有几个艾灸的注意事项要跟她说说。” 老太太一点没察觉出异常,将儿媳妇丢下,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中年妇女疑惑的看向田蔡。 “给老太太准备后事!” 第423章 不留遗憾 中年妇女听到这话一下子瞪大眼睛,怒道,“你说什么!!” 田蔡十分平静的道,“老太太的脉象是油尽灯枯之兆,短则五天,长则七天,你们还是让老太太出院,最起码能让老人家走得高兴点。” “不、不可能,我妈她只是有点不舒服,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 中年妇女仍旧不敢相信,在她看来老太太除了那对膝盖,就一直挺健康的,她和红军隔几年就要领着老太太检查下身体,一直都挺好的。 田蔡知道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她继续道,“你想开点,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何况老太太身体大毛病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衰老,简单点说人的身体就像是一台机器,机器的零件坏了,修修补补还能接着用,可要是全部零件都老化得太厉害,那这台机器很快就会报废,至少以国内现在的医学水平,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田蔡说得浅显又直白,中年妇女再不可能听不懂,“也就是说,我妈她是年纪大了,身体太老了?” 田蔡点点头,“所以这几天,老太太想见谁,能回来的就赶紧回来,想干什么就让她干,想吃什么就赶紧吃,至少能让她不留遗憾的走。” 中年妇女神情恍惚的走出诊室,等她看到站在医院门口拎着包袱的老太太时,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 “你说你怎么这么慢,我都收拾好了你还不出来——” 老太太抱怨的话刚出口,就看到了儿媳妇的眼泪,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她、她就是随口抱怨两句,说得好像也算不上难听? “秀珍啊,你、你这是哭什么?”老太太手忙脚乱就要拿自己的袖子给儿媳妇擦,“我、我也没有要催你的意思,就是随口抱怨两句,你别往心里去,别哭了啊,让人看见该笑话了。” 苏秀珍强忍住泪意,挤出个笑容来,“不是因为那个,田大夫说的艾灸方法太难了,我记不住呜呜呜——” 她控制了又控制,最后还是没控制住,忍不住在医院门口抱着老太太哭起来。 “哎呀记不住有什么关系,我记性好,我都记下了,明天我说你做就行,这有什么可哭的!”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轻拍儿媳妇的肩膀,“大不了咱们再来找这小大夫给灸一下,看她脾气应该挺好的。” “嗯嗯呜呜我听妈的。” 两人一直以来处得都挺好,老太太性子随和勤快,做饭还好吃,打从年轻时候就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了儿子,等他们结婚后又忙前忙后的跟着照顾,两人处得跟亲母女似的,几十年过来少有红脸的时候。 “咱们赶紧回家,回去我给你做糖醋鸡蛋吃,你要是再哭我就不做了。” 老太太见儿媳妇仍旧哭个不停,终是祭出了杀手锏。 苏秀珍听到这句话,更想哭了。 …… 老太太就是最后一个来看诊的了,田蔡开门见外面没人了,这才回去收拾弄乱的诊室,一边铺床单整理被子一边思索刚刚老太太的脉象。 这样的情况以前她在红旗公社遇到过一个,当时还不能这么清楚的预估出具体死亡时间,只能看出是最近了。 后来她特意关注了一下,老人是第十天没的,所以田蔡印象特别深刻。 “小田,走啊,一起去吃饭!” 黎大夫见田蔡的诊室开着门,伸头叫道。 “来了!”田蔡快手快脚将桌子整理好后拿着饭盒追了上去。 黎大夫就是兰省军医院两个中医大夫中的一个,全名黎静兰,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 另一个擅长针灸的仇大夫最近去部队给战士们扎针了,一旦开始扎针就是一个疗程的,战士们不方便过来,每次都是仇大夫往部队去,用的就是田蔡配置的药包和针法。 两人说着今天的病症往食堂去了。 另一边老太太回家后,正巧二闺女在家,苏秀珍交代了几句第一时间跑去给丈夫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拨号时候,她颤着手输错了好几次。 “老庞,大夫说咱妈要不行了!”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传来。 正在办公室和庞指导员研究完作战计划的几人就看见原本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人,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还在医院?我现在过去。”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却听妻子在那边焦急喊道,“没在医院了,我们办了出院,现在在家呢!” 庞大海一愣,“那咱妈?” “咱妈现在没事,”苏秀珍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说扎针好的那个女大夫,她说咱妈、咱妈没几天了,让准备后事呢!” 一听是田蔡,庞大海心里一沉,以那姑娘的实力,这件事,怕是真的了。 他喉咙发紧,“你具体说说。” 苏秀珍这才一五一十将看诊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庞大海沉默了好半晌,“我现在回去。” “你回来干嘛,咱妈该怀疑了,再说你什么时候大白天回来过,还不如现在给曼曼和正辉几人打电话,将能叫的都叫回来呢,人家说的对,可不能让咱妈留下遗憾,她早就念叨想孩子们了——” “好。” 将惶恐的情绪和庞大海分担过后,苏秀珍觉得手都没那么抖了,她搓了搓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些,赶忙往后勤部去了。 老太太最是爱吃排骨,她要去买一些,还有干海带之类的,也要看看谁家还有,过去换点回来。 趁着她还能吃东西,赶紧弄些好的,总要让老太太不留遗憾的走。 …… 之后的好些天田蔡都忙,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所以直到夫妻俩拎着东西过来找她时,田蔡才知道老太太已经在前天去世了。 因为事先已经准备好了,老太太的白事办得有条不紊很是体面。 时间被田蔡估计的一点不差,人正好第五天走的,临走前老太太也算是儿孙绕膝,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想吃的也都吃到了,一大家子在一起开开心心。 人是在睡梦中去的,据说走的时候嘴角仍挂着笑容,面容一派安详。 庞大海处理完老太太的后事,第一时间拎着东西过来感谢田蔡,到了诊室二话没说,先给田蔡鞠了一躬。 “田大夫,多谢你的告知,才能让我家老母亲不留遗憾的走,这份恩情庞大海记在心里了!” 第424章 泛滥了 这时诊室内外还有不少人,庞大海大小是个指导员,军区的人大多都认识他,也知道他家老太太刚刚过世,见到这一幕有点懵。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田大夫让他娘不留遗憾的走了?他们怎么就有点听不懂呢?还谢谢她的告知? 大家嘴上没说,可那眼神明明白白写满了好奇,好奇田蔡究竟和庞家人说什么了,她又和庞老太太的离世有什么关系。 等田蔡送完人回来,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出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他们看田蔡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敬畏。 原本是个看病挺厉害的大夫,他们只会觉得尊敬,想套套近乎,自己看病也方便些,可要是她都能断人生死了,就有点神奇的味道在里面。 你想想啊,你要是知道对面这个人能看出你什么时候死,吓不吓人? 本来嘛,这件事田蔡虽然没和任何人讲,却也没瞒着,但凡有谁想要打听什么,只要庞家人肯说,还是不难打听到的。 田蔡假装没感觉到这些人灼热的视线,继续给刚刚说头疼的大娘扎针、开方。 原本叽叽歪歪的大娘这会儿屁都不敢放了,生怕田蔡一开口就说出她还能活几天。 没几天,这件事就被人传开了,也有好事的去当事人面前问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田蔡的名声愈加响亮了。 私底下更是多了个铁口直断的绰号。 但也有很多老人主动往她面前凑,想让她看看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这要是有点什么遗憾,也能抓紧时间弥补一下 。 弄得她哭笑不得。 田蔡在兰省一共待了两个月,期间跟着妇科圣手黎静兰学了不少东西,除了一些妇女不常见疾病外,还专门学了接生和婴幼儿的一些疾病和处理办法。 那刚出生的小婴儿,大多都跟个红猴子似的,她还接诊了一个新生儿的听力治疗,原本打算一个多月就回来的,硬是耽误成了两个月。 田蔡回靠山村后一见到杨正平,这人就满脸揶揄的道,“哎哟,快看看,咱们铁口直断的田大夫回来了!” 孟凡美闻言立刻给了他一肘子,“瞎说什么呢,多大岁数了还欺负小姑娘。” 杨正平咬牙,年龄这事就过不去了是? 田蔡听见这话也是挑挑眉,看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知道是夫妻间的情趣并没多问。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她盯着孟凡美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怀孕了!” 孟凡美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杨正平:“什么???” 媳妇怀孕了他这个做丈夫的为什么不知道? “看出来的呗!”田蔡傲娇的仰起脸,用眼神斜睨着两人,“要不你们以为我天天东奔西跑在干吗,哪个地方可都不白去的好不!来来来,手腕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孟凡美最近也是怀疑呢,她月经晚了四五天了,两人结婚后也没特意避孕,孩子方面两人打算顺其自然,怀孕了也是理所应当。 她将手腕放在桌子上,一脸兴奋的看着田蔡,她朝着孟凡美另一只手腕点了点,让杨正平自己把脉。 “不行,我现在手有点抖,我怕我把不出来。” “出息!” 手指刚搭上去没多久,田蔡就摸出滑脉来了,她仔细感受了一下,笑着道,“一个月零几天,差不多能明年二月份出生,生日倒是挺大的呢!” 真确定怀孕后,孟凡美倒是没什么,反倒是杨正平,一下子兴奋的语无伦次。 “当爸爸了,呵呵,哈哈,我要当爸爸了!” 他两眼放光,突然将孟凡美抱起来转圈,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孟凡美抓住他的手臂,生怕自己被甩下来,“你这是干嘛,快放我下来!” 等杨正平抱着她转了两圈,这才将人放下,双手捧着孟凡美的脸“啪啪”亲了两口。 给人家闹了个大红脸,羞得给了他一拳。 田蔡假装没看见,他觉得理解一下这个二傻子,毕竟他也快四十岁了才有第一个孩子。 杨正平现在只想和孟凡美腻歪一下,他开始撵人了,“你快回去!家里还那么多小崽子等着你呢,赶紧的赶紧的,怎么还有时间往疗养院来!” 说到这田蔡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自以为聪明的给猫猫吃了避孕药,却忘了二咪三咪也是母猫并且成年了!!! 她刚从兰省回来就给了她一大堆惊喜,家里骤然多出九只小崽子,还有两个它们带回来的“野男人”。 小院猞猁真的泛滥了,摸不过来了。 除了最初的一二三四咪,后面的全都叫喵喵。 对于起名废来说,起几十个名字,真的要了老命了。 这个春天田蔡就不打算出去了,她准备在北山上找个地方移植一些药材,偶尔用露水浇灌,看看药效会不会很逆天。 说干就干,她打算白天往山上去,晚上再去疗养院磨药粉,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至于疗养院的其他活计,还是要扔给沉浸在初为父母的杨正平夫妻俩了。 田蔡武装好,在身上挂了驱虫包,又准备了些干粮和必备物品,这才领着咪咪和猫猫、大咪往山上去了,她这几天可能要在山里住了,外围没什么好药材,她要往深山里看看。 田蔡一人三猫刚走出家门不远,就碰上了刚从县里回来的严旭东。 他见到田蔡眸光微动,勾唇笑了笑,“难得能在村里看见你呢!” 田蔡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没见着跟以往的任何不同来,心下叹气却也扯出个笑容来,“我这也是刚回来,不过今年夏天不打算出去了,你这是干嘛去了?” 严旭东抬了抬手,让田蔡看到手上拎着的包裹,“家里给寄了些东西,估计是吃的,回头我给你送点过来。” 田蔡眨了眨眼,“还是不用了,我要往深山里去,不定几天能回来呢!” 严旭东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分开了。 跨过小桥,田蔡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邱小环的离开并没对人家造成任何影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等进了山她就没空多想了,看着山坡上随处可见的药材,田蔡觉得自己为过些年的靠山村找到了新目标。 第425章 深山 北山绵延数十里,其中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次田蔡准备往深山里去,花个几天时间搜索看看,看山里面还有多少好药材。 有的药材可以挖回来进行栽培,有的药材则是不行,但田蔡想要知道深山里的药材大概分布情况。 如果以后靠山村要大规模种植药材,很多还是要从省内引进,或者从吉省,气候相似药材更容易成活,东北的野山参还是很有名的。 田蔡手里有露水在,她不信那东西自己养不活。 以前就听村里的老人说在这山里见过老虎,还有人说见过黑瞎子,只是它们都在深山里活动,平时看不见。 这时候的生态环境好,田蔡相信山里大型猛兽应该还不少呢,还有毒蛇。 今天目标明确,她一路往大山深处走,等渐渐进入内围,咪咪几只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再没了平时在村里的散漫样。 田蔡生怕碰到毒蛇,一路上用柴刀开路,很快一人三猫就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往往是这种地方,才容易生长一些珍稀的药材。 田蔡在路上挖了一些比较难得的药草,她都是整根挖出,小小的破坏根须没问题,不过野山参之类的珍稀药材,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田蔡往山里来来回回这么多趟,一次都没挖到过呢,家里那颗还是以前蔡苹挖到的。 五月的天,明明已经很暖和了,可这大山深处树木高大茂密,气温比外面降了好几度,田蔡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她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大树下,有几株红褐色的植物。 田蔡走近几步看去,居然是赤灵芝。 这也是一种野生药材,珍稀程度恐怕和野山参不相上下,而且田蔡这次发现的灵芝有好几株,个头还都不算小。 以前田爷爷也收过灵芝,可是这东西人工种植的和野生的真不一样,种出来的药效就会差很多。 治疗中风、心律不齐、冠心病糖尿病之类的药方里都要用到灵芝,这可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田蔡拿手里的棍子抽打了旁边的草丛几下,确定没有毒蛇,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这些灵芝统统采下来放在自己的竹筐里。 最大的有田蔡两个巴掌大,就算小的那几株也有一个手掌心大小了,单凭这些,今天就没白来。 现在没有人工种植的药材,灵芝只有深山里有,珍稀程度可见一斑,要是在后世,这样的野生灵芝都得论克卖。 而且今天采到的灵芝香气浓郁,年份怕是不低,碰到实属不易。 田蔡这一天下来可找到不少好药材,只是再没刚刚那么逆天的运气。 晚上,她找了个干燥的山洞,确定里面没什么动物生活的痕迹后,她在门口生了火堆,弄了驱蛇虫的药材扔进去燃烧,又找了些干草过来铺着。 她在上面按了按,蓬松柔软,很快就躺了上去,别说,还挺舒服的。 猫猫进到洞里睡在田蔡身边,另外两只整晚都守在门口,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盯好半晌。 第二天天刚亮,田蔡就起来了,她早上喜欢吃清淡点的,趁着刚出来第二天,吃的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菜饼子,这东西放不住,过几天就吃不着了。 等几只猫也吃完,一行继续往大山深处去了。 这北山比田蔡想象的还要大一些,而且越往里走,珍稀的药材越多,田蔡一开始还能想着要弄回去移栽,这时也顾不上了,一棵棵挖还不知道要挖多久。 于是四天过后,不止田蔡背着的竹筐里装得满满登登,就连她顺手塞进竹筐的麻袋也快装满了。 这里面好药材可不少,田蔡生怕耽误的时间太长将它们捂坏了,连背带扛的赶紧出来了。 这几天可是给杨正平夫妻俩担心够呛,两人本以为田蔡会像以前一样,一天半天的就回来了,哪曾想这人接连三四天都不见人,等他们终于在村里看见咪咪和猫猫的身影,才算是放了心。 田蔡顾不上收拾自己,到家后第一时间就将麻袋和竹筐里的药材都倒在竹席上,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等上面捂出来的水分都干得差不多了,这才分开处理。 刚进山时候挖得那些都蔫蔫的,离开土地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活,田蔡没什么经验,只试着将它们种在菜园子里,又兑了些露水浇上,希望这几株能给点面子。 还有一些不适合种在地里的,或者需要潮湿阴暗的环境,她都统一放在了一边,木屋所在的那片山后有个山谷,倒是挺适合用来种药材的。 这些都是带着试验性质的,田蔡并没对外人说,就连杨正平夫妻俩也没注意到。 之后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平静状态,别看田蔡现在不归北山大队了,可村里人还是习惯了过来找她看病,田蔡也都来者不拒,有时候上门叫她出诊也都过去了。 给村里人看病依旧是无偿的,一些山上就有的药材也没收钱。 这天罗秀艳抱着孩子回娘家来,最近地里的活计没那么多了,她也不用跟着下地,这才想着回娘家看看。 罗秀艳怀里的小姑娘是她去年刚生的,之前那个大的男孩算是刘家的宝贝疙瘩,刚一断奶就被罗秀艳的婆婆接过去照顾了。 正好她那时候也怀上了老二,乐得轻松,就一直这么过来了。 小姑娘刚满十个月,正是好玩的时候,乖乖巧巧的坐在罗秀艳怀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田蔡,也不知道是看得太入神还是怎么的,嘴角淌了不少口水。 罗秀艳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嘴,“你说她都十个月了,牙还没出来,是不是不对劲呀?” 田蔡手上都是泡沫,就没伸手去碰小家伙,而是让罗秀艳扒着孩子嘴往上抬,她凑过去看了看,“没事儿,也不算晚,已经快要出来了,你看那牙床上都冒白尖了。” 罗秀艳也伸头过去看了看,原本应该长门牙的地方是有点白印,“老大那时候六个多月就开始长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随了谁,怎么就长这么慢。” 第426章 大包裹 “只要牙在一岁半之前出来都算正常,有的人是一开始出牙慢,后面一对一对往外出,速度就快了,而且她这已经冒头了,你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 “那还行,我大伯嫂还天天说什么老话说,出牙晚是以后会衣食无忧,会养出来个吃白食不干活的……” 田蔡一边洗衣服一边听罗秀艳抱怨,她结婚五六年了,早没了刚嫁过去时候的小心翼翼,因为给刘家生了唯一的孙子,地位瞬间就上来了,连大伯嫂都不敢跟她争风头。 总体来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哎?”罗秀艳嘟囔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抬起屁股往外看了看,见门口没人,这才凑到田蔡面前小声道,“严知青还单着呢吗?” 田蔡:“好像是,没听说谈对象了。” “啧啧——”罗秀艳印证了心中的猜想,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禁啧出声来,“我婆婆还说让我帮着介绍呢,这我可介绍不了,严知青就是那什么高山,可以远远看着,够不着。邱知青长得跟个天仙似的都没拿下呢,人家还是城里人,就咱们这村里的姑娘,可没谁能配得上他。” 罗秀艳说完这话顿了顿,余光看了田蔡一眼,其实她倒觉得田蔡配得上,可这姑娘一直都没表露出要找对象的意思,她也没多说。 “没事,你不用眼馋人家,你家老刘也挺好的。”田蔡将手里的衣服拧干,起身晾晒在院里的绳子上,笑着揶揄她。 “哎呀都老夫老妻的了,还什么好不好的,”罗秀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在公社小学放电影,好像是那什么白求恩,你去不去看?你要是去看我给你占位置。” 看露天电影是这个年代人少有的乐趣,无论大人小孩都相当喜欢,田蔡这看过各种大荧幕的人看着就没什么意思了,无聊时候她也去凑个热闹,这会儿却是不想去了。 她摇摇头,“今晚不去了,我今晚还有些药材要处理,下次!” 送走了罗秀艳,田蔡抱着床单被罩就要往河边去洗,在家还不知道要挑多少次水。 “田院长,有你的包裹,可大一个了!”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田蔡将门打开,是两个疗养院的小战士抬着个大包裹过来了。 那包裹是个行李箱,看样子应该已经被检查过了,确定没问题才送到她手里的。 这样的情况田蔡已经习惯了,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性,很多东西都要经过二次检查后才会送过来,也更加确保田蔡的安全。 “哪里寄来的?” 田蔡看这重量,好像并不轻松,也不知道谁能给她寄这么多东西。 “是广省寄来的。”一个小战士呲着牙道。 田蔡奇怪,她在广省没有认识的人,难不成是哪个患者? 两位小战士将东西放下就走了,田蔡想了想,还是将包裹抬到了药房,真的特别沉,少说得有五六十斤。 打开箱子后,一眼看到两个布包,包裹的四四方方,田蔡掀开最大的一个,里面居然都是医书! 有名的没有名的,甚至有的破损的十分厉害,她在其中还见到好几本田爷爷以前奉若珍宝的,大多都是繁体字,甚至还有毛笔写的手稿。 田蔡双眼放光,这是哪位神仙小可爱给她寄来的,简直寄到了她的心巴里。 田蔡每一本都拿起来稀罕稀罕,等将它们整整齐齐码放在桌子上,她才发现下面还有其他的布包。 她打开另一个较小的布包。 一打开,田蔡差点没被满眼的金色晃瞎了眼睛,这里面居然全都是大黄鱼! 这大黄鱼可是十两重的,就这么摆成两排,她数了数,一共有十四条。 田蔡深吸一口气,将装大黄鱼的布包拿开,下面还有个布包裹的盒子,打开看去,里面都是首饰。 耳坠、发簪、还有几条项链和手镯,甚至还有发簪,样式古典,工艺繁复,田蔡虽然不喜欢戴,但有些东西还是认识的,这些首饰大多都是黄金的,上面镶嵌有红宝石、有翡翠,只是都不算大,更珍贵的怕是工艺。 看这些东西的新旧,应该都是传下来的老物件。 在箱子的角落里还放着个黑色的坛子,坛口被同色的布料扎紧,看造型,田蔡没有贸然打开。 等她将盒子拿到一边,终于在最下面看到了一封信,打开后先是被那手龙飞凤舞的字体惊艳了下,之后才看起内容来。 等她看完,不禁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说卞家这位二爷什么好,到底是长情呢?还是识时务。 这些东西都是卞子安从港城邮寄过来的,田蔡估计他怎么将东西运到广省,之后再从广省出发邮寄到田蔡手里。 卞子安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从蔡家翻找出来的,蔡苹的很多贵重首饰都被权向荣或卖或送出去了,只有这些宝石比较小的他看不上才得以保存。 实际上这些都是清朝一位非常有名的首饰大家亲手所制,最值钱的不是材料,而是工艺。 但凡有点底蕴的人家都懂,可权向荣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听都没听说过,这才错把鱼目当珍珠。 医书都是从蔡家的宅子里找到的,觉得田蔡既然走行医这条路,怕是能用得上,就寄过来了。 当然,其中有几本卞家需要的,他也非常坦然的表示,他找人誊抄了一份,将原件送了过来。 至于那些大黄鱼,是他将港城蔡家的店铺和宅子都卖掉换回的。 偌大的蔡家,这些年在权向荣手里已经败了大半,余下的只有一间铺面和宅子,哦不,还有一处制药作坊。 他也直接的表明,宅子和店铺、作坊他都卖给了卞家,当然,价格也要比市价低一点。 至于卖得的钱财,他考虑到蔡家已经没人了,就直接将东西全都给田蔡这个当徒弟的寄过来了,顺便一起寄来的,还有蔡川柏的骨灰。 从此港城,再无有关蔡家的一分一毫。 第427章 欣赏 田蔡反倒有点欣赏卞子安这个人了。 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不拿,即使拿了也非常坦然的告诉你,占便宜占得光明正大。 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给田蔡,偏人家就将东西寄了过来。 以现在的两岸关系,还有田蔡的身份,她不能也不许往港城去,而且她不是蔡家人,蔡家留下的东西按说怎么都跟她没关系,即使卞子安全都留下了,她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可他偏偏就将东西寄了过来。 信中寥寥几句话,对如何收回的这些东西只字未提,田蔡却能猜到这件事怕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无论是原本在国内的蔡家,还是在港城的蔡家,都绝非寂寂无名的小门小户,一旦掌权的权向荣倒下,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大有人在,这时怕是会一拥而上,将剩余利益哄抢干净。 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家偌大的家业,即使被权向荣败掉大半,也绝对不止是末流世家。 可别说蔡家跟很多人还有香火情,权向荣在港城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就证明这些香火情也只是“情”而已。 “情”最是经不得时间的消磨,何况这些年维持这“情”的还是权向荣。 等蔡家有难了,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大多数人都是识时务的,并不会为了这么点情分去为难自己。 何况还有港城的掌权人,以前权向荣不停拿着蔡家的钱财往上送以求庇护,这也是他能在那里平安活下去的资本。 等权向荣倒下了,人家就等于少了个钱袋子,没一下将蔡家吞吃干净也只是怕吃相太难看影响自身名声罢了。 难不成谁还能天真的以为,这人是因为品格高尚才分文没动? 权向荣一倒,蔡家立时群狼环伺,卞子安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蔡家的东西保留下来,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和时间。 不然只是处理些房产和铺面,怎么就至于用了好几年时间。 只是他对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半句没提,不知道是性子如此,还是觉得跟自己说了也不懂。 田蔡有点为她师父可惜,就凭这几件事,她也算基本看明白了卞子安的为人。 至少现在这么看,田蔡不觉得他会做出蔡家当初以为的那些事,卞家就算娶回了蔡家的大小姐,卞子安应该也做不来完全吞并蔡家的事情。 只这些都是田蔡的猜测而已,只是这世上最难猜测的就是人心。 不过这些事都已经发生,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想想面前的事情怎么办。 她低头看着面前这些东西泛起了愁,医书还好说,可以放在书架上,这些大黄鱼怎么办? 加上地窖里藏着的那些,她真的算是相当有钱了。 以前田蔡还打算将东西留给蔡家的后人,后来从卞子安那知道,蔡家已经没人了,她真算是凭借遗产一夜暴富。 如果用这些钱在京市买几套房,只要不是太挥霍,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足够衣食无忧了。 田蔡低头看看那金灿灿的一片。 头一次因为钱太多没处藏感到烦恼。 这时候花钱的地方很少,除了日常生活用以外,很难有大笔花销,就她的骑车技术,也没必要为了花钱给自己弄个自行车。 而买房子什么的更是不需要了,现在又没有房屋买卖,再说田蔡自己县里还有个院子闲置着,可不就是有钱都花不出去。 偏偏还要费力看着,怎么老天爷赐给她金手指时候,就不说赐个空间下来,那样她好歹有地方藏东西。 她将大门关好,然后拎着手电筒和工具去了地窖,将地窖墙上的伪装挖开,里面藏着的那些0医书都可以拿出来了,至于大黄鱼,田蔡打算都拿到疗养院去。 那边有小战士常年把守,总比自己这四面都能进的院子强多了,而且有猞猁们没谁让就往疗养院晃悠两圈,也算是能帮她看着。 原本藏在墙里的东西早就可以拿出来了,只是田蔡当时砌得比较仔细,自己挣的钱已经足够,医书又大多都背下来了拿出来麻烦,这才一直没折腾。 田蔡将它们都从墙里抠出来后数了数,之前蔡苹留下的小黄鱼有二十个,加上卞子安邮寄过来的十四个大黄鱼,她将这些全都放在一个藤编的竹筐里,再随便拿件衣服盖上,看起来很是不起眼。 至于剩余的各种首饰,她单独装在了一个盒子里,一起塞进了竹筐里。 田蔡背着这些东西到疗养院后谁也没惊动,直接将竹筐锁在了自己房间的柜子最下面。 柜门一关,从外表上看仍旧普普通通,任谁也想不到里面会有如此多黄金。 之后田蔡换了衣服往山上去了一趟,她要将蔡川柏的骨灰埋在蔡苹旁边。 这父女两人,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相见了。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田蔡每年都要跑出去两趟,一来一回就会折腾掉小半年时间。 其余时候她大多都贡献给了药房和大山,不过成果自然也是喜人的。 首先说说种植药材的收获,田蔡在距离靠山村不算远的几个山头后找到一片山谷,这里无论是采光还是湿度都非常符合药材的种植条件。 于是经过她每天不懈的往山上跑,终于用了一个月时间将那片山谷的地翻好,又用了两天把已经培育成活的药材种上,还重新浇灌了露水,提高成活率。 要么说这片山谷采光好呢,不只有全日照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个角落被高大的树木完全遮住,同样符合喜阴的药材生长环境。 田蔡隔几天就要往山里去一趟,给那些药材兑些露水浇上,好在山谷里就有一道山泉水横穿过去,每次打水也废不了多少力气。 第428章 平反 因着田蔡之前做了止血粉和金疮药,还有她后来研制出的救心丸,清心丸,甚至还有能解不少毒素的解毒丸,都被各个军区广泛应用。 军部从不缺乏有眼光的人,他们从中看到了效果好的成药能够带来的作用有多大,由此更加重视这方面的研究。 虽说西药方面也能提供出差不多效果的药物,但成本比中成药高出了不是一星半点,甚至有些东西还要从国外引进生产线,而且效果还没田蔡做的好。 军部一帮大老爷们受到田蔡这几年在成药方面的影响,有意要做一些特殊作用的特效药,用以提高部队的整体军事能力。 于是这几年田蔡研究的特效药大多都是部队需要的,哪里有需求了就会和军部提出,然后协调医疗部请大夫们进行研制,田蔡偶尔会去领点项目回来。 比如第一个提上日程的就是高原特效药,为了这田蔡还特意往海拔达到三千多米的疆省边境待了三个多月,亲身体验了一把高原反应。 因为个体差异大,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头痛、头晕、失眠、恶心、呕吐甚至还有眼睑、手脚出现浮肿的,各种情况经常出现在新到这里的边防军中。 为此田蔡特意问过,很多边防军都是从云贵一带来的,因为那边海拔相对较高,战士们更容易适应这边的海拔,高反症状也会轻一些。 田蔡接连研究了两个月,终于针对高反的各种症状,研究出了一系列高原特效药,为维护驻地高海拔地区战士的身心健康起到了极大作用。 之后田蔡和谭威又改良了解毒丸的方子,目前已经增加了数十种它能对抗的毒素,这些研究出的药方她一点没藏私,都递了上去。 这天,田蔡手里的工作难得告一段落,她捏着酸痛的脖颈走出屋门,正在院子里做肩颈康复操呢,就听大门“哐”的 一声被撞开了。 婷婷眼里含着泪,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见田蔡看过来,小姑娘没憋住,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田蔡姐,岳伯伯家平反了!我和爷爷是不是也能等到这一天?” 田蔡也是一愣,她整天埋头研究忘了时间,一眨眼都已经76年了。 很快四个人就要倒台,越来越多的人能得到平反。 田蔡嘴角绽开笑意,“肯定会!” 婷婷泪珠子一对对往下掉,这些情绪她都不敢在爷爷面前显露出来,生怕老人家担心。 这些年要不是有田蔡姐帮扶着,她爷爷的身体早就累垮了,唯一支撑他们的信念就是有一天能被平反,现在终于有望实现,婷婷的心情可不是一句激动就能概括的。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收到消息?” “应该会很快,”田蔡上前两步,给她擦了擦眼泪,“以后就不能常常看到你了。” 田蔡这话说起来半点伤感都没有,只有满满的开心和高兴。 他们爷孙俩被下放这么多年,明明没什么错,只因为祖上是做生意的家产过于丰厚,被资本主义的大帽子压了这么多年喘不过气,经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鞠老爷子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即使经过再多的风浪,这种从云端摔落成泥的感觉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何况还遭受了亲人的背叛。 还有婷婷,田蔡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七八岁的小姑娘,畏畏缩缩的跟在鞠老爷子身边,眼里满含惊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可真有那天我会舍不得你——”婷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田蔡却还是很高兴,“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能回去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好事,以后你会有更广阔的天地,再不会被束缚在这小小的牛棚里,没准过不了多久还能恢复大学,到时以你的实力肯定能考上,正好可以去大学里感受不一样的生活,你总不好一辈子就在这小村子里了。” 现在才六月份,既然已经有人平反了,那恢复高考也是没多久的事,田蔡记得大概是国庆节附近,看来她有必要给邱小环等人去个消息提醒一下了。 婷婷心情有点复杂,她既想远离这地方去看田蔡口中更广阔的田地,还有点害怕出去,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外面的人对他们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连在靠山村的日子都不如。 一想到这些,婷婷心中忐忑,想不出平反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而且她很舍不得田蔡,明明只是素昧平生的同村姐姐,却难得给了她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安全感,还教了她很多爷爷都没讲过的道理。 看出她的想法,田蔡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人这一生要去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而这些人大多都是你人生中的过路人,即使能陪着你,也只是很短的一小段路程,离别是这期间的常态,并不需要为此伤感,大胆往前走更加重要,前面还有更美的风景等着你。” 婷婷点点头,声音仍旧带着些微哭腔的道,“可我不想只跟你当路人,我想你陪我一起走。” 田蔡听到这孩子气的话一下笑出声来,“那你也学医,以后没准能考到军医院来,跟我做同事呢!” 婷婷双眼唰的锃亮,脆生道,“好!” 之后的几天,田蔡特意关注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根据报纸上的只言片语和收音机里听到的东西推测,这时候平反应该不是大规模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而且大多都是知识分子。 一些嗅觉敏感的人已经渐渐意识到,很快将会有震动全国的事情发生了! 但田蔡某天晚上睡觉时候冷不丁想起件事。 既然已经是76年了,那岂不是意味着河省的大地震即将到来? 她知道即将发生的惨烈事件,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田蔡这时候也顾不上疗养院了,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如果跑去跟当地的人说,你们这里几月几日会发生大地震,赶紧离开! 估计他们会将自己当成神经病。 而且田蔡也没办法解释这件事自己是从哪得知的。 她思索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冒险一回,哪怕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也要将这件事传递出去。 于是田蔡向上面提交了申请,她想见大领导一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第429章 地震 如果是一般人,这件事并没那么容易。 好在田蔡这些年的贡献不是白做的,她的名字几位领导都无比熟悉,因为几位领导平时就十分关注军区,有关于军部的很多消息他都知道。 不过田蔡这次要见的,是最上面那位。 而且军部的人对田蔡的印象都很好,这姑娘数年间研究出了很多对军队来说十分重要的药物,无论是从人员的伤亡还是提高整体作战能力方面,都做出了极大贡献。 于是7月中旬,田蔡终于见到了真人。 领导果然如后世照片中看到的那样,亲切可敬。 “小田同志,这些年你为咱们华国军队做出的贡献,我可是都记在心里呢,早就想要见见你,只是一直没抽出时间来。” 田蔡之前还紧张无比,等她真见到人了,反倒不紧张了,只觉得莫名想哭。 好一会儿,田蔡才平复了心情,“领导,我能单独和您说几句话吗?” “不行!” 领导还没说话,旁边的警卫队长先不同意了。 他们是专门保护领导安危的,绝对不能允许任何潜在风险存在,即使田蔡是军方的人,那也不能和领导单独相处。 “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领导摆摆手,制止了警卫队长要继续说的话,和蔼道,“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你们不要太小题大做了!” “领导!” 警卫队长仍旧想说什么,被领导制止了。 于是在他的坚持下,两人单独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没有人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就是这半个多小时的密谈,将挽救千千万万在地震中死去的生命。 田蔡出来时明明双眼通红,可脸上却挂着笑容。 她走到门口,十分郑重的朝领导敬了个军礼。 向华国有这样伟大的领导致敬。 领导笑着朝她挥挥手。 当天田蔡就踏上了开往河省的火车,她要去为过些天的救灾出一份力。 另一边大领导略做思索后,给河省和周围几个省驻军的司令员打去了电话。 河省的驻军准备疏散群众。 而附近几个军区要严阵以待,立即准备到河省抗震救灾。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发,接到任务的人也很快就动了起来。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件事的真伪,但军令如山! 于是7月28日这天凌晨,在地震发生的第一时间,医疗小队和救援小队就已经全员到位。 大多数人都已经被疏散到安全空旷的地方,但仍旧有些顽固的人,坚决不相信会有地震发生。 因为这是数百年间都没发生过的事情,不是简单两句话就能相信的。 所以地震发生后,田蔡带领的医疗小队和解放军救援小队的主要救援对象就是这些人。 各个小队里有些人原本对这次的任务很是不满,认为上面这是在浪费时间浪费兵力浪费资源。 明明只是个子虚乌有的消息。 可等地震真实发生的那一刻,大家心中晃过一个共同的想法。 天佑华国! 田蔡记得这之后是有余震的,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她也记不清了,于是在出发前,要求各个小队长开会,将这件事嘱咐了好几遍。 即使田蔡已经亲身经历了这场地震,她在带领医疗小队一路深入震区时,依旧为看到的景象震撼。 铁路钢轨被大自然的力气扭成麻花状,公路到处是裂缝,最宽处超过一米多。 人要是掉进去,几乎没有自救的可能。 路面呈放射波浪状,到处都是平地鼓起的土堆,经过的村庄房屋全部倒塌,剩下只有残垣断壁,一片瓦砾。 大多数人,尤其是市区的很多人,在有提前预警的情况下,都没有严重的伤亡,所以田蔡直接将市区交给了其他小队。 自己带人往周边的村镇去了。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通往唐市路上的一个村子,明明已经通知过了,但当地的大队长不以为意,这个消息压根就没传递下去。 这也就导致田蔡他们到的时候,村子里尸横满地,断壁残垣,惨不忍睹。 田蔡见到那位大队长时,他已经被凌晨发生的地震吓傻了。 近一米八的他赤着双脚,光着上身,仅穿了一条又脏又破的短裤,浑身是土,身上的多处伤口已感染,苍蝇围着赶都赶不走,完全没有了之前鼻孔朝天的牛气样。 见到田蔡一行人,他激动的抱头大哭。 田蔡找人给他处理伤口,但他们也算是急行军,并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他。 即使田蔡能猜到地震后的惨烈,却还是没想到,在已经发出预警的情况下仍旧能惨烈成这样。 而且他们一路赶来,遇到的最大问题居然是没有水喝! 地震后,地面裂缝,地下水位下降,唐市没有水了。 就连那没有损坏的水龙头,都再也流不出一滴水来。 房屋倒塌,废墟堵塞,连水坑都干枯了。 接连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水源,战士们嘴角干的裂出了血口,痛得钻心。 田蔡心中天人交战半天,依旧没有将露水拿出来给大家喝。 她已经暴露一回了,不能再暴露第二回。 没错,田蔡已经暴露一回了,她向大领导坦白了自己的来历。 她本以为领导会询问她之后发生的大事都有哪些,没想到他却笑着问,“那你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华国怎么样了?” 田蔡想说的话很多,但她最后只用了四个字来概括:“太平盛世。” 领导当时笑得非常开怀,“那就够了。” 田蔡当时暴露是为了挽救数十万人的性命,但现在,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露水这件事,她是说什么都不会露出来的。 这边缺水的情况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准备充分,这次应急通讯十分到位,驻地第一时间将这边的情况报了上去。 没出两天,京市、津市等地运水的水罐车陆续到了。 水车所到处,能清晰听到群众们激动地高喊声:祖国给我们送水来了! 第430章 平反了 因为水源短缺,田蔡打从来了以后就没洗过脸,原本白皙的脸颊都已经脏兮兮的了。 在不眠不休了五天五夜后,终于将整个村子的人清点完毕,伤势无论轻重,都得到了妥善处理。 这天,她刚一站起身来,就觉得头昏脑涨。 连续几天不睡觉,再加上高强度并且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工作,就算有露水撑着,田蔡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她一只手扶住帐篷边缘,想等这股眩晕过去。 “……田蔡?” 迷迷糊糊间,耳边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田蔡转头看去,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不过这个男人的眉眼十分眼熟。 “……秦岭?” 男人咧着嘴笑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人异口同声。 之后禁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能在这边碰到秦岭田蔡也很意外,两人找了个地方坐着说话。 “你不是在京市运输队吗,怎么也跑到唐市来了?”田蔡问道。 秦岭挠了挠头,“你不是也应该在靠山村的疗养院里嘛!” 田蔡白他一眼。 后来她才知道秦岭他们运输队都被调了过来,水罐车就是他们在运,依旧是两个司机一组,路上不能休息,几乎一天左右就要一个来回。 所以他们根本没时间收拾自己,一人开车时,另一人就要抓紧时间休息,不然路上出点什么意外。 受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千千万万等着喝水的人。 没说几句两人就分开了,都还有很多的工作,没时间多说, 田蔡掀开帐篷时候,只听秦岭在后面说道,“困了就去睡一会儿,你又不是铁打的,别累坏了自己。” 那瞬间,田蔡心底划过一丝暖流,回头看着他笑了,“好,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嗯。” 老话说,大灾过后必有大疫。 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八月末,正是酷热的时候,田蔡以前虽然没特别关注过当年这场地震,却也从后世新闻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 当初地震过后,是有疫病发生的。 有些尸体没有被及时找到,泡在水中污染水源,而且唐市现在缺水的情况,水源不洁,大家有等不及水罐车的喝了污水,都会导致痢疾发生。 田蔡将想到的几种可能都记录下来,并且提前向上递了申请,对症的药草也都及时被送了过来。 所以等第一例中毒性痢疾出现时,医疗小队及时上场。 中毒性痢疾发病急骤,变化迅速,比较合适中西结合治疗。 田蔡提前准备的白芍、 马齿苋、黄连、黄柏等药材,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有了他们的加入,这场本应夺走数千人生命的疫病,最终被消灭在萌芽中。 9月 那位为华国奉献了一生的领导,与世长辞。 那天田蔡坐在帐篷里,禁不住跟周围的人一起哭出声来。 他真的是一位值得所有人铭记于心的好领导。 不过留给田蔡伤心的时间并不多,还有很多的病患在等着她。 等到九月底,田蔡收到了顾长河转递的一封信。 是领导临终前写给她的。 信中,领导替千千万万被救回的生命感谢她,说她颇有“国医风范”。 田蔡看着信上大气磅礴的字,鼻子一酸,又掉下泪来。 这场救援持续了三个多月,期间各地派出的救援车辆达到五千多辆,救援飞机达到八百多架。 不过最终死亡数据统计出来时,结果也是可喜可贺的。 田蔡记得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相关数据,具体是多少她不记得了,应该是25万左右。 但是在这个世界,有了她的介入,死亡人数只有不到六万人。 足足差了十九万! 这三个月间发生的大事也不少。 首先就是四个人倒台了。 四个人一倒台,鞠家也平反了。 鞠老爷子听说这个消息老泪纵横,他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隔天爷孙俩就被接走了。 一直到过年前田蔡才接到婷婷的电话,说是上面归还了鞠家的房子还有大部分财产。 她的爸妈这时候接到消息也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跪着跟鞠老爷子认错求原谅,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错了,说这么多年一直很想她。 “嘁——真要想我,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往这边邮寄任何东西,还不是以为我和爷爷都得死在这边了,生怕和我们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现在演上母爱深沉了!”婷婷愤愤的道。 “那你爷爷呢?” 说到鞠老爷子,婷婷不说话了。 第431章 邱家 鞠老爷子一开始也不愿意见他们,可这两口子真不愧能屈能伸,一趟趟拎着东西往家里来,没几回,鞠老爷子的态度就松动了不少。 至少看见那夫妻俩时候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恶语相向了。 这夫妻俩也会装,当着老爷子的面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张口闭口都是婷婷长婷婷短,而鞠老爷子不在面前就是另一副嘴脸,口口声声死丫头。 还骂她不知道和爷爷说点好听的,说这么多年白养她了之类的。 婷婷只觉得讽刺,好不好笑,她长这么大,这对当父母的除了会将她扔给爷爷,还会什么了? 但是每每看到爷爷期盼的眼神,她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婷婷的沉默让田蔡明白了鞠老爷子的意思,她也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那毕竟是老爷子的亲儿子,养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舍弃的,再说了,有几个父母真能生孩子的气呢! “你好好看书,我交代给你那些都别落下,总有能用到的一天。”最后田蔡只能这样交代道,希望她不要因为这些思虑太重,还是将精力放在其他地方比较好。 婷婷虽然不知道田蔡为什么要她不能停下学习,出于对田蔡的信任她还是照做了,“那田蔡姐,我什么时候能跟着你学医呀?” “过几年再说。” “又是过几年啊——”婷婷不无失望的道,“那好!” 这已经不是婷婷第一次说起要跟着田蔡学医了,只是她一直没同意。 这姑娘从七八岁就跟着鞠老爷子待在靠山村里,眼界被局限在这小小的村落,这时候心还没定下来,田蔡并不希望她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选择学医。 她想的是等鞠家平反了,高考恢复,以婷婷的实力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她就能见识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还有形形色色的人,不一定还会坚持要学医了。 ———————— 六月底,恢复高考的消息悄悄在私下里流传开来,但大多数人仍旧是不信的。 高考已经停了十年,哪里那么容易就恢复了,但田蔡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国家急需高科技人才,等这批顶尖的科研人员老去,后继无人,所以恢复高考迫在眉睫。 她在和邱小环、曲婷、婷婷几人通信时,不经意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邱小环看到田蔡的信后,心头剧跳,如果、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她是不是还有上大学的机会? 以田蔡的性格,绝对不会说没准备的话,她既然在信里这么写了,那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邱小环飞快的跑出房间,朝着正在客厅打毛衣的邱母焦急道,“妈,我爸回来没有?” “还没呢,”邱母抬头看了一眼表,“你爸平时都是六点半回来,现在才六点,还得半小时呢,你这孩子今天着什么急?” 邱小环跺跺脚,尽量抚平自己激动的心情,“我有事要找他。” “什么事?”邱母奇怪的道,闺女自打从辽省回来后已经稳重多了,难得见到她这抓耳挠腮的样子。 邱小环可不知道自己亲妈用“抓耳挠腮”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不然非得炸毛不可。 “一会儿我爸回来一起说,要不我还得说两遍。” 邱母白她一眼,她还以为闺女终于长大了,果然跟以前一个德行,长大都是她的错觉。 等邱父回来时,邱小环已经平静了不少,不过她仍旧第一时间冲到邱父面前。 “爸,你回来啦!” 邱文忠“嗯”了一声,就回屋将身上的衬衫脱掉,换了件宽松舒适的麻布短袖,干燥舒爽的衣裳一上身,他禁不住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这件衣服最舒服。 这麻布还是田蔡给邱小环的,她看田蔡天天穿得好看又凉快,非要跟她换,田蔡手里也不多了于是拒绝,邱小环就天天去磨缠她。 后来还是田蔡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请杨东帮忙又寄了一些过来,分给她一部分,这才算完。 不过这东西确实非常适合夏天穿,邱小环用自己蹩脚的针线活给邱父做了这件短袖,结果就成了他在家最常穿的衣服。 明明挺大个领导,天天穿件针脚大到夸张的褂子,还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连邱母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可人家就是愿意穿呢! “爸,我问你个事呗?”邱小环乐颠颠的凑上前去,眨巴着眼睛看向邱父。 “什么事?”邱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以后问道。 “是真要恢复高考了吗?” 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同时呆住了。 邱小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视线还是定格在她爸身上,“是真的吗爸?” 邱文忠看了妻子一眼,邱母会意,赶忙起身到窗边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干脆直接守在一边。 邱文忠将邱小环叫到书房里,“你从哪听说的?” “是田蔡告诉我的,”邱小环目光紧紧盯着她爸,“所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邱父默了默,这件事上面的人讨论了很多次,到现在仍旧没个确切答案,这其中支持的人占多数,但仍旧有相当一部分顽固派不同意恢复。 只是以邱文忠这么多年浸淫官场锻炼出来的眼力,这件事八成是板上钉钉。 田蔡不过一个在辽省的普通大夫,居然能知道这么核心的消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呢! “你说的这个田蔡,就是上次救了你那个大夫?”邱文忠决定还是问一问,打听一下这个大夫有什么不同。 “田蔡救过我不止一次了,”现在想起当初的事邱小环仍旧觉得后怕,不过这些事早就过去了,她并不想说出来徒惹父母担心,但田蔡的重要性还是要表达一下的,“要不是她,你们闺女早就不在人世了。” 邱文忠心头一跳,见闺女垂着眼睑,面色平静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只觉得喉头被什么堵住了。 他从不知道小环在乡下会受那么多苦,得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能让她说出“不在人世”,邱文忠都不敢想。 他突然无比后悔,当初没利用自己的特权将这个唯一的孩子留在城里,而是任由她跟着严家的小子去吃苦,他以为孩子吃点教训就会回来。 要说当初也是邱小环自己作,她瞒着家里人偷偷报了名,等邱文忠发现时,档案都已经交上去了根本撤不回来。 邱文忠身后有那么多人盯着,他没办法,只能任凭娇养长大的闺女往那偏僻的山村去。 第432章 高考恢复 邱文忠心头酸涩,伸手在邱小环头上摸了摸,“跟爸爸说说这个田蔡是什么身份。” 邱小环都已经二十大几的人了,突然被她爸摸了头还有点不适应,她扭捏了一下才接着道,“就是我们那边的大夫啊,之前只是给村里人看病,后来在军医院挂职了就去了疗养院,不过也总是会消失一段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好像都是保密的具体我也不知道。” 邱文忠听到田蔡在军医院挂职后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原来是个普通的乡下大夫,这得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在军医院挂职?还能执行保密任务,邱文忠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这姑娘的身份。 “她问没问我是干什么的?” “没有,”邱小环挠了挠头,“据我所知,经常来找田蔡的就有好几个都是师长,跟她说话特别客气呢!” 师长! 还是好几个! 跟她说话还特别客气!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 邱文忠一直以为,那姑娘和小环交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在自己的身份上,可别说他自恋,打从邱小环小时候开始,这样的小姑娘他就见多了。 可现在发现,这两个姑娘的交往中,好像是自家高攀了人家? 看着沉默不说话的邱父,邱小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现在一点不关心别的,继续问道,“所以是真要恢复高考了吗?” 邱文忠听到闺女的声音强制自己收回心神,“最近开会在讨论,有这个意向。” “耶!” 邱小环高兴的欢呼出声,那田蔡说的准没错,她飞奔回房间,拿上自己的小钱包就往外跑去。 邱母仍旧坐在窗口,见到她毛毛躁躁的样子赶忙道,“快要吃饭了你干嘛去?” “我去买书!” 邱小环丢下这句话,身影就很快消失不见。 “这孩子!”邱母嘟囔一声,重新回到客厅的椅子上,结果刚坐稳,就见到邱文忠默默无言的出来坐在她对面,她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邱文忠摇了摇头,“以后年节往辽省那边寄点东西,咱们以前都不知道,那个姓田的姑娘救过小环好几回。” “救?” 邱母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要问什么,可看到邱文忠严肃的表情似是想到了什么,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好。” 夫妻俩过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很多东西并不用说的多明白,只是一个眼神间,她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曲婷在接到这封信时候还是犹豫的,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放在几个孩子身上,即使有婆婆的帮忙,三个孩子也让她手忙脚乱,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会不会恢复高考。 就算真的恢复,她也没时间复习,更没时间去上学。 总不好将孩子丢给婆婆一个人,所以曲婷在思来想去后,还是给田蔡回信婉拒了。 至于婷婷就更不用说了,她就等着这样的机会能让她光明正大的撂挑子呢。 等到了七八月份,一些关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得更加厉害,已经到了很多人都知道的地步,即使这时候大多数人仍旧是没放在心上的。 但也有少部分嗅觉敏感的学生或者之前对学习就很有兴趣的,偶尔要拿着书本看一看了。 相信这些人也是有着赌一把的心思在的,生怕万一真恢复了,自己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要知道,真考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倒是田蔡自己,一点要考大学的想法都没有,反正她前世也上了好几年,一点遗憾都不存在,并没兴趣去感受这个年代的大学校园生活。 这时候的人念大学,大多是为了毕业时候分配的那些铁饭碗,田蔡的军衔和实力在这,拥有大学学历顶多算是锦上添花,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几年时间就为了这么个算不上必须的东西。 不知道严旭东是属于嗅觉特别灵敏那群人,还是他家里人透出的消息,反正他是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中去,很少能在大队部看见他了。 九月,高考恢复的消息便登上了国内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就是消息确定发布出来的那天,全国上下能接收到信息的每一个地方都炸了。 很多一直在担心国家未来的人们都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不管是工厂里的工人,还是复原的解放军,或者在乡下插队的知青们,机关干部,或者是应届的初高中毕业生,甚至扛着锄头种地的农民,还有刚刚平反回家的那群人,符合条件的都能参加报名。 这次再不像之前的工农兵大学那样搞推荐了,也不搞成分论,只要你符合条件都是自愿报名,最后按照成绩择优录取。 真真正正做到了不拘一格降人才。 靠山村的大喇叭里,读报员将这则消息念出来时,整个知青点都沸腾了。 跟严旭东在一起复习的知青们更显兴奋,几乎要跳起来跟严旭东说,“老严,是真的,我们终于有机会回去了!是真的有机会凭自己实力回去了!” 严旭东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真到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也没法保持淡定,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曙光了。 一众知青都激动兴奋到不行,唯独角落里有个人脸上的表情,跟周围人格格不入。 何玉珍面色难看的低头看了看高高耸起的肚子,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 这死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高考的消息恢复后来,眼瞅着还有不到一个月自己就要生了,这要是正好赶上了高考,她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会儿她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徐兵帅那没心没肺的笑容,何玉珍第一万次后悔这么早嫁人。 为什么她就没有多熬几年,早知道高考还能恢复,她为什么要在这乡下就嫁了人,大学里好男人多了去了,以后都有稳定的工作,哪像现在这个,狗屁不是。 想要参加高考,这肚子怕是她首先要想办法解决的。 第433章 催产 何玉珍盯着肚子的目光渐渐变了,管他是谁,只要挡了她的路,她绝对不会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她的命运就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别人谁都左右不了。 想到这,何玉珍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看得人无端觉得不舒服。 严旭东和青山村知青点的人商量过后,一起办了个复习班,就设置在青山村的大队部,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很晚,大家共享复习资料,互相答疑解难,他偶尔还要担起复习老师的职责。 之所以占用自己的时间来担任这个复习班的老师,严旭东也是有自己的目的,首先他能在教导别人时候再复习一遍,也算是查漏补缺,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位置理所应当能掌握所有人手里的资源,然后他再凭借这些去和其他大队的知青交换。 换来的东西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并且进行筛选。 两位队长对他们高考的事情也表现出了绝对的支持,有意向一同参加高考的生产队员,晚上也可以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往青山村大队部去,一直可以学到十点多。 十点以后只是没人讲课了,但仍旧可以在这边一起复习。 大家分享复习资料时倒是很有劲头,搜集了一堆,再加上严旭东帮着整理的,所有的复习资料都是全体共享,目标只有一个,在高考中考出好成绩。 但面对复习资料的时候,队里很多人都是挠头懵逼的状态。 大家的水平参差不齐,严旭东讲了没几次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他在台上唾沫横飞的讲,很多同学明显是听不懂的。 听不懂很容易犯困,慢慢就会倒下去影响身边的人。 大家一起学习,有时候要的就是个氛围。 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只能按照知青点的进度往下讲,至于剩下的人,真的只是顺带的。 田蔡有天正好去青山村出诊,顺便过去大队部看了一眼,当时严旭东正在上面讲勾股定理,除了几个还算有基础的知青外,村里的小伙子们满眼都是圈圈。 田蔡发现张宝才和曲杨居然也在里面,还有不少她认识的,看来大家都想搏一搏。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半个月时,突然传出何玉珍早产的消息。 当时情况不太好,徐兵帅跑来疗养院找了田蔡和孟凡美一起过去,可等他们到那的时候,何玉珍已经将孩子生下来了,刘艳青和李佳就在旁边,两人从没见过女人生孩子,被吓得面色煞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看到田蔡过来仿佛看到什么救星似的,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地方让出来,“蔡蔡——” 田蔡点点头,洗干净手上前去,将小婴儿的脐带剪断确定他能哭出声音,简单给他做了个检查,不由得心下一沉。 孟凡美上前替何玉珍处理了下半身的脏污,又拿了条被子盖在她身上。 田蔡敛下眼底的情绪,拿过何玉珍的手腕号了个脉,过了好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手指下传来的那丝不一样证明她确实没猜错,不禁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何玉珍一眼。 何玉珍手指一颤,将手抽了回来,扭头若无其事的躲开田蔡的视线。 徐兵帅一直在看着他们,这时焦急道,“田大夫,玉珍怎么样了?” 还没等田蔡说话,何玉珍抢先一步软声道,“我哪有什么事啊,不就是提前了几天生孩子,还有提前一两个月生的呢,我这才几天,不用担心我,没什么问题的。” 田蔡看了她一眼,这胎的预产期是大概一个月后,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可不仅仅是她口中的几天而已,何况这孩子还不光是早产。 她将视线移到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看他微微发青的面色不禁心下叹息。 摊上这么个妈也算是倒了血霉了。 徐兵帅不懂这些,见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并且何玉珍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长长松了口气。 他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孩子都长这样,还是只有自己家的格外丑。 “田大夫,小孩子刚出生脸色都这么难看吗?”徐兵帅越看越觉得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 田蔡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个当爹的还不算完全瞎,“你没看错,他面色确实是不正常。” “啊!那怎么——” 田蔡见刘艳青几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她和孟凡美还有这对夫妻,抬了抬下巴,凉凉道,“你得问问你这个好媳妇,为了提前将孩子生下来都做了什么?” 徐兵帅一愣,不禁看向正在炕上躺着的何玉珍,这句话什么意思? 何玉珍面色发白,她没想到田蔡真能看出来,只是这件事她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我什么也没做呀,今天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腰,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就开始肚子疼了,我也不知道扭到腰就会导致我孩子提前出来了嘛!兵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说道最后,仿佛越来越有底气,声音也越发娇软起来。 “但愿你真不是故意的,”田蔡没什么可跟她犟的,有些人的脑回路就是你说再多都没用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但这件事的后果田蔡仍旧要说一下,“你要知道,足月生产可以降低新生儿和产妇的并发症风险,催生的孩子和提前摘掉的果实一样,还没到最好的时候,对他以后肯定有些潜在的影响。” 何况是用特殊手法催生下来的。 提前生孩子的那么多,大多孩子长大都没什么事,一部分原因是后天医疗条件好,家长精心养着,但是很多先天缺失的东西在后面怎么都补不回来这也是事实。 如果这孩子真如何玉珍说的那样,是因为母亲扭了下腰导致的早产,影响还不会太大,可他明明是吸收了催产的药物,这才不得不出生的,这结局就不一样了。 那些药物中多少含有一些毒素,但凡被胎儿吸收了,后果不可估量,就连田蔡也无法预估以后会对孩子造成怎样的影响。 而且凭借田蔡刚刚摸脉来看,何玉珍并不是第一次摄入这种药物,应该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只是最近加大了摄入量,这才导致孩子早产。 田蔡本以为她是无意中吃了什么东西,可刚刚何玉珍的反应告诉她,她绝对不是无意的。 第434章 相信 何玉珍死不承认,她垂了垂眼,再睁开眼里就含了泪水,“我没有,你都没亲眼看见就这么诬赖我,你是这要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兵帅,我是什么人你知道,难道还不信我吗?” 徐兵帅看着刚生产完的何玉珍,苍白着脸,颊边还有几捋湿漉漉的头发,显得整个人柔弱无依,小巧伊人,仿佛将他当成自己的全世界,只要他说出一句不相信来,就会失去生活的全部希望一样。 这种将他当成全世界的眼神,让徐兵帅瞬间觉得自己高大不少,他不禁挺了挺胸膛,面上有丝心疼流露出来。 孟凡美看他那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真是拿孩子的命不当命呢,人家小婴儿出生时候是红彤彤的,你瞅瞅你家的,脸色青紫,明显就是在娘胎里吸收了毒素,不想着赶紧说吃了什么,看看还能不能救回来,还在这死不承认掰扯些有的没的,我就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徐兵帅被孟凡美呛了一顿,反倒坚定了站在何玉珍身边的心,“玉珍不会有你们说的那种情况,我天天都和她在一起,她从不会乱吃,玉珍那么善良,她今天也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腰,再说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你们——” 剩下的话徐兵帅不好说出来,但两人哪里能猜不出,后面的话肯定要说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用不着你们了,你们就赶紧离开得了。 在徐兵帅看来,何玉珍哪哪都好,那就是个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姑娘,善良的不能再善良了,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孟凡美瞪大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男人,当下就不干了,“是你把我们找来的——” 田蔡伸手拦住她。 “既然不需要,我们也没必要在这多待了,走之前好心劝你们一句,尽快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免得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不光他,还有你。”田蔡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径直看向何玉珍,“我不知道你那些东西哪里来的,但也能猜到,应该是什么偏方,但这东西对人体有不小的危害,建议你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 说完,田蔡就拉上孟凡美离开了。 刘艳青和李佳见到田蔡两人面色不善的出来也有点懵,“怎么了?” 田蔡摇摇头,看两人手上还拿着课本,她也挺长时间没找刘艳青说话了,“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刘艳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清华北大没戏,但是考个师范类的学校应该勉强可以,我还是有那么点信心的。” 田蔡笑了,“你的性格,当个老师也挺好。” “是?我妈也这么说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李佳就在旁边站着,顺便悄悄看田蔡几眼。 抛开当初修正言的事情不说,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大夫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只是她到底和修知青说了什么,怎么他就突然不辞而别了。 她为这专门去两位队长那问过,可他们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她没事少打听。 李佳也不想打听,可是这么多年,修正言是唯一让她觉得心动的男人。 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田蔡和孟凡美走在回疗养院的路上,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孟凡美仍旧气愤不已,“你说这个徐知青是眼瞎,还是没见过女人呐?就何玉珍那样的,简直能装的可以,偏偏有些男人就跟没长眼似的,看不出来!” 田蔡也深有同感,“那孩子在娘胎里就吸收了不少毒素,也不知道她哪里弄来的偏方,就不管不顾的乱吃,真是不要命了。” 这要是田蔡刚到靠山村时候,还不一定能看得出来,也就是现在练出来了,一眼察觉出不对劲。 “以后那孩子可怎么办,不得总是闹毛病!”孟凡美想起那么大的小婴儿就觉得心里难受,可能是自己也当妈妈的原因,最是看不得小孩子受苦,碰到这么对不靠谱的父母,还不知道以后要遭多少罪。 “过一阵子看看,没准两人发现孩子爱哭闹就送医院看去了呢!”田蔡这么说着,心下微微叹息。 人家爹妈不同意,她也不能硬给看不是? “你说何玉珍是图什么?”孟凡美坚决不相信这件事跟何玉珍没关系,只是她想不明白,究竟因为什么一个母亲在明知道对孩子不好的情况下仍旧选择让他提前出生。 “我猜是因为高考。” 能想到这点也是拜前世各种电影电视剧启发,这次高考可以说是很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按照何玉珍正常的预产期,她完全能赶上考试,但生孩子的时间应该会和开学撞在一起。 再说孕晚期各种状况不断,那时候高考状态更是糟糕。 如果真那时候生完孩子,想要坐月子就要错过大学开学。 如果现在将孩子生下来,那半个月后身体已经养回来大半了,参加高考问题不大,更是不耽误之后的开学。 只能说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因为高考已经停滞十年,今年的考试可以说难度是历年来最低的,很多初高中毕业生都能参加,据田蔡所知,很多人的课程都是在家自学的。 如果何玉珍自身条件本身就很一般,那今年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明年高考就不会再是这个难度。 只能说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各自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之后田蔡就很少关注徐兵帅夫妻俩的事了,倒是听刘艳青抱怨过几次,说是那孩子总是哭闹,严重影响她们的睡眠质量。 就连那据说十分恩爱的夫妻俩,也没少因为孩子的事情拌嘴,闹得两人更是没心思学习了。 很快就到了正式考试那一天。 第435章 成绩 李铁刚特意将队里的拖拉机贡献出来,这天分批次将北山大队的所有考生都送到了县里。 还有不少村里人跟着过来了,田蔡没忍住也去考场外凑了凑热闹。 黄县的考场设置在县中学和小学,两个地方紧挨着,外面除了有欢迎考生的牌子,还写了不少横幅。 其中有一句,“青年们要充分认识自己所负的重任,祖国在期待你们,人民在期待你们,革命在期待你们。” 田蔡不知怎的,想到这十年间学生们看不到希望的挣扎,再看这句话只觉得泪目。 胸中涌起如考生们一样的万丈豪情,那瞬间也想进考场好好发挥一场,为祖国的未来添砖加瓦。 今年的考生特别多,田蔡后世看到过一个统计,这年参加高考的人数足有五百多万,录取的却堪堪只有二十七万,真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大家生怕上面的政策说变就变了,都想趁着现在赶紧考。 田蔡在门口站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不少前进公社的熟面孔,她还看到何玉珍戴着帽子和徐兵帅一起进了考场。 她坐月子刚坐了一半就赶上高考,顶着冷风坐了那么长时间拖拉机往县里来,脸都冻得发青了。 在这呵气成雾的冬日里,所有考生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如果觉得实在是冷了,就将手放在嘴边哈口气搓一搓,等手指的僵硬过去了再继续写。 何玉珍一路吹着冷风过来,就连捂在徐兵帅怀里滚烫的热水瓶子现在也只剩下温热了。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喝了一口,感受到一股暖流滑进胃里,冻到瑟瑟发抖的身体似乎好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被风吹狠了,这会儿竟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何玉珍用力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一下子精神不少,这才继续埋头写。 不过一上午,她就这样反复掐了自己五六回,也就是这会儿穿的衣服厚,不然何玉珍就能看见自己青紫的大腿。 等到下午,她脑袋昏沉的更加厉害,何玉珍这时候才察觉出不对劲,自己没准是受寒了。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关键时候,何玉珍真觉得要疯了。 她怕自己因为生病没发挥好,本来以她的实力能考上大学就有点悬,现在又这样,她的机会又降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么想着,何玉珍觉得自己身上的不舒服更多了,她现在不光觉得头昏脑涨,手脚冰凉,甚至觉得胃部连着小腹都在隐隐作痛。 何玉珍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心也变得潮湿起来,写字的动作僵硬笨拙。 她突然放下笔,双手使劲在裤子上蹭了蹭,确定将手心里的汗渍都蹭掉了,这才重新拿起笔来,但是这会儿不知怎的,拿笔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何玉珍的面色慢慢变白,就连嘴唇也跟着刷白起来,一点血色都无。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试卷,眼里渐渐弥漫上绝望,因为她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那题目看在眼里只觉得熟悉无比,可让她真做出来,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考场里跟她情况相似的人还有不少,都是紧张过度,对这场考试太过重视,给自己的心理压力过大,这才无法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这样的人即使在后世也有不少,心理素质过差的人在什么年代都不缺,别说高考这种重要的考试了,有些人是什么考试都紧张的。 后来田蔡听说何玉珍被抬出考场还是有些意外,就她那心理素质还能紧张?能干出吃药催孩子早产的事,还会因为一场考试紧张?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徐兵帅也没好意思让田蔡过去看,这次直接找了杨正平。 “猜猜怎么着?” 面对孟凡美和田蔡的目光,杨正平又欠揍的卖起了关子。 田蔡闻言看了孟凡美一眼。 孟凡美接收到田蔡的眼神,上前揪住杨正平的耳朵就往自己这边拽,“行啊姓杨的,我看我又给你点脸了,你是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啊疼疼疼媳妇我错了我这就说这就说——”杨正平马上龇牙咧嘴的求起饶来,那双眼睛还不停朝媳妇使眼色,还有田蔡在呢,怎么也不说给你男人点面子。 “赶紧说!”孟凡美不禁笑着松开手,其实她没使劲儿,杨正平根本就是装的,也不知道这男人明明挺大岁数了还是这么爱演,也就是娶了她这个好媳妇愿意配合。 杨正平闹够了,这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产后受寒、气虚发热,在加上肝气郁结、过于紧张,人要是没躺下才是奇怪呢!” 田蔡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刘艳青揣着两只手在口袋里,从知青点跑来找田蔡。 “还是你这清净,我那都要吵死了。”她拽着凳子往火墙旁边靠了靠,看着田蔡忙活。 田蔡能猜到因为什么,不过并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笑着道,“现在解脱了,考得怎么样?” 要是别人这么问,刘艳青肯定要说马马虎虎,跟你们差不多之类的,但跟田蔡她并不用这么小心,“我觉得我考挺好,至少我会的都答上了,感觉上我要去的师范学院没什么问题。” 自己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你可别说我说大话什么的,我是真觉得自己考挺好,其中有道大题,严旭东还给我们讲过,当时我就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强迫自己将步骤都背下来了,没想到考试真有这道题,题目都没换,只是变了几个数而已,我就按照背诵的步骤往套上了!” 田蔡听到这禁不住笑起来,这大概就是押题的快乐了,“回来你们没请严知青吃点好的?” “当然要请了!”刘艳青为这还特意买了一斤肉回来,炖了在男知青那边好好吃了一顿。 “真的,这次我发挥的可好了,我都答完题还有时间检查一遍,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等真正坐在那里就不觉得了,希望不是我感觉错误!” 刘艳青美滋滋道。 她这些话根本不敢在知青点说,何玉珍考砸了这是大家已经知道的,另外徐兵帅考的也不好,至于李丽丽和李佳,就不知道是真不好还是假不好了,反正这几天脸都挺臭的。 她要是说自己考的好,还不定被他们怎么挤兑呢! 第436章 通知书 趁着等成绩这段时间,她将黄县转悠了一圈,家里但凡能用上的东西都买了一些邮寄回去,等通知书下来,她可能就要离开这地方了。 刘艳林早在前些年就凭借公社给的回城名额走了,刘艳青本以为自己也能轮上,可后来就再没给过名额。 因为全国高考并不是在同一天,很多地方准备时间和考试时间相距太近就会晚一些,所以才成绩下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这天田蔡领着小猞猁从疗养院出来,这几只都是二咪和三咪的崽子,她也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几个小家伙都特别跟脚,田蔡走哪跟哪。 她走几步就停下,逗弄一会儿,偶尔还会小跑着将几只甩开,等它们追上再停下,嘻嘻哈哈的往家走。 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小战士叫她,“田院长,有你的电话!” 田蔡奇怪,又返身回了疗养院,“喂?” “蔡蔡!我考上北大了!”邱小环满含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呀!你可太厉害了,恭喜恭喜呀大才女!”田蔡也替她高兴,邱小环本身的条件在这,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能考上两所顶尖高校之一还是很出乎人意料的。 “呜呜呜我太激动了蔡蔡,多亏了你,真的谢谢,谢谢你蔡蔡!”田蔡不在面前,邱小环积压在心底的话终究是说出了口,谢谢你田蔡,要不是她,自己可能就死在那片大山中,更不会有后面的录取通知书了。 “谢什么,”田蔡不在意道,“这些可跟我没多大关系,是你自己基础扎实,发挥正常,这才取得了好成绩。” …… 之后的几天田蔡接连接到好消息,婷婷也考上大学了,不过这孩子报考的学校出乎所有人预料,居然是京市中医学院。 鞠老爷子本来想让她考个师范大学之类的,本来嘛,女孩子还是当老师更安稳一些,而且鞠老爷子被之前的事情弄怕了,觉得婷婷要当也就是当个小学老师,小孩子相对单纯不少。 可婷婷自己并不喜欢,她倒不是觉得小孩子吵闹,只是相比较那些,她更喜欢当大夫,尤其是想当个像田蔡姐一样的中医大夫。 田蔡知道这个消息也有点意外,看来这孩子想学医的心思真挺强烈的。 知青点大部分人都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是整个前进公社考上大学人数最多的大队。 知青点的人都知道是因为有严旭东提前给大家透露了消息,而且他还领着这些人一起复习,弄来什么资料也都不藏私,这才有了他们的好成绩。 所以一个个考完试就提了不少东西给他送来表示感谢。 严旭东和于明江都考上了清华,李胜那个吊儿郎当的考上了复旦,就连徐兵帅也压着录取线考上了西南农学院,跟他一起考上的还有许东明。 可以说几个男知青,都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女知青这边,刘艳青考上了京市师范大学,何玉珍理所应当的落榜了,一同落榜的还有李丽丽,至于李佳倒是很意外的考上了外国语学院。 青山村那边也考上了好几个,整个知青点都是一片欢呼。 何玉珍再也端不起笑脸,终是趴在炕上大哭一场。 她今年没考上,明年就跟更不用想了,眼下她必须抓紧徐兵帅才行,回城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可不能让他丢下他们母子。 都没等到过年,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知青们就办理了回城手续,这个年,他们终于可以回去和家里人团聚了! 几个知青跟约好的一样,走之前都来田蔡这买了不少药丸,各种功效的都要了一些。 “你们买这么多干嘛?”田蔡奇怪道,“这东西又不是补品,谁也不会没事儿就吃两颗。” “回去送人啊!”李胜美滋滋道,“不知道你的药丸在我家有多抢手,上次我回去就是顺便带了一些,结果我爷爷试完效果后,全都扣下了,一粒都没给我留,这次我可不就得多带点。” 田蔡无语,真没见过回去带的年礼是药丸的。 不过她还是按照几人的意思,将家里的所有存货都给他们装上了。 “田大夫,你看疗养院也有电话,以后我们再想要药丸,能不能给你汇款,然后你把药丸给我们寄过去?” 田蔡不禁看向说话的于明江,这小子有前途啊,这不就是网购的最初方式? “我要是有空的话,可以。” 见田蔡答应了,几人赶忙将疗养院的电话珍而重之的记在自己本上。 于明江宝贝的将那一兜子药丸抱在胸前,别人他不知道,反正这东西他自己可是很喜欢。 他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当初下乡大家去了不同的地方,这些年偶尔通信,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其中那个身体一直很好的,在当地得了什么传染病,没多久人就没了。 同学中还有个死于前些年爆发过的流脑。 还有在乡下大病一场后,身体被糟蹋到不行,后来没办法办了回城。 不用说别人,就他其他几个好兄弟,也都多多少少有些累出的毛病。 唯独只有于明江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不说,身体好像比之前还健壮些。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身体比那几个人都好,可某天他和知青院的其他人晚上座谈会说起这件事,才发现大家情况居然都差不多。 这十年,有很多和他们一样下乡的同学们,永远留在了为之挥洒青春和汗水的那片土地上,再也没办法回到家里去。 怎么就那么巧,只有他们北山大队的知青们,全都好好的活着,并且没病没灾的。 然后李胜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因为有田蔡啊!” 是啊,因为有田蔡在,他们但凡有点不舒服已经先一步吃上她准备的药丸子了,就算当时没吃病情严重了些,到她那经过一番扎针汤药的,很快也能恢复健康。 就连当初青山村几个知青感染流脑,最后也是被田蔡研究出的汤药治好了,一点毛病都没留下。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西药了。 想明白这些,几个知青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对田蔡的敬重又高了一层。 临近过年时,田蔡也收到了一份通知书。 第437章 中医学院 一个月前。 京市中医学院院长办公室。 “老吴,既然咱们跟那边分开了,那上课的人就不够了!”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见办公室的门开着,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得想办法再弄点人过来,最好是年轻又有能力的,咱们院里老家伙已经够多了,用不上几年就都退休回家了。” 这人是中医学院温病教研室主任程兆兴,上个月中医学院和卫生部中医研究院分开,正式成为独立的高等学院,他们这些老家伙大多都回到了中医学院,在这边带带学生顺便搞点研究。 只是程兆兴看了,学院里都是些熟面孔,前些年中医式微,被打为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甚至不少人才遭到了迫害,时代大环境影响,很多年轻人都选择了西医。 但在几年前,上面看到中医的针灸和汤药的疗效后,为各个军区引入了不少针灸方面的人才,这才让原本岌岌可危的中医学重新活了过来。 程兆兴祖上三代都是御医,自幼随其父清末太医院院使程致学医,清政府覆灭后又跟随在京市四大名医中的宁敏达身边继续学习,等他考取了中医师行医执照后,在这些年就职过不少医院和卫生局,还当过很多学院的客座教授,今年才被邀请到中医学院撑门面。 他们同年龄的那些老伙计岁数都不小了,但是眼瞅着下一代青黄不接,这才纷纷出山,要为中医事业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不然就算退休回家养老,那心里也是不安的。 “你这话说的轻巧,要年轻还要有能力,这样的人你给我说几个我听听,”办公桌前的老者戴着副老花镜,正在看什么文件,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程兆兴一眼,“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把人找出来,我立马厚着脸皮亲自上门去请。” 老者是中医学院的院长吴自谦,今年也马上六十岁了,黑发乌黑只有两鬓有些白的发茬, 看着就比花白头发的程兆兴年轻不少。 程兆兴悻悻,“我也没说要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至少比咱们这帮老家伙年纪小个十几二十岁就行呗?不然讲个课还得坐在讲台上,讲一节课就得歇个小半晌,你看看老王,多说几句话就要喘上了。” 吴院长叹了口气,摘掉眼镜看向老友,“我知道的你的意思,我这不也一直在找嘛,现在局势刚好一些,很多人还在观望阶段,并不会那么快出山,我能联系上的都联系过了,愿意来的也真有几个。” “真的?”程兆兴立即来了兴趣,凑上前来,“跟我说说都有谁?有没有那几家的后人?” “算是有!” 吴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子,重新将老花镜戴上,“这几个我都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请到的,全是当年咱们京市的四大名医后人。” 京市四大名医,并不是说这几个人都是京市的,有的人祖籍是别处,只是大多数时间待在京市,因为医术卓绝且各有侧重,这才被并称为京市四大名医。 “哟,那实力肯定差不了,老话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找他们准没错了!”程兆兴一听是四大名医之后,眸光闪过什么,立即抚掌笑道。 “林雪鸣林老先生的孙子林瑞泽,现在在中医研究院就职,我把他请来还是走了他父亲的关系,人家这才同意的,不过他不是每天都能在咱们院里,那边的工作也不能没有他,只能是偶尔过来上上课。” 就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吴院长可是舍了老脸一趟趟过去的,那小子不愧为林家的长孙,实力确实很强,只是为人比较傲气,不太好说话。 “也不是不行,就多给他安排大课,到时候几个专业的人都能一起上。”程兆兴出主意道。 吴院长笑着睨了老程一眼,“这点上咱俩可想到一块去了!” “还有宁家的嫡次孙宁飞白我也请来了,此人尤善骨伤科,现在就在通汇那边任教,所以我直接请他来咱们中医学院担任骨伤科学教研室主任,他答应了。” 程兆兴点点头,这小子他也听说过,倒是个好苗子,颇有他祖父当年的风范。 “至于妇科和儿科的,”吴院长有些开不了口,他重新将眼镜摘下来,有些讨好的看着程兆兴,“妇科我在东直门那边挖了个好手过来,儿科——” 不知怎的,看到吴院长的目光让程兆兴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儿科能不能让惠芬同志过来顶一段时间?”吴院长在程兆兴拒绝之前说了出来。 他说的这位擅长妇科的杨惠芬同志是程兆兴的夫人,出自杨家,其父亲就是杨亭杨老先生,也是当初京市四大名医中的一位。 杨老先生过世没多久,杨家就交给了杨惠芬的大哥杨茂文,在世道乱起来之前,杨家举家迁往港城,当时杨茂文想要程家跟着一起走的,但程家已经故去的老爷子不同意。 老人家还是老思想,就是觉得死也要死在这片故土上,何况他不觉得自家人的一身医术在乱世活不下来。 后来也确实如他所想,程家在经过一番波折后总算是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 “老吴啊老吴,你可真会给人找事儿干!”程兆兴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现在中医学院正是艰难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老师,这一批学生上来后没有能带他们的人,也是凭白耽误时间。 这要是别人,程兆兴还要考虑下人家有没有带学生的实力,可要是自家夫人,他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吴院长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鞍前马后泡好,主动端到程兆兴面前,双目殷殷的看着他,“老程啊——” “哎呀行了行了,我回去和惠芬说,看她自己愿不愿意!”说是这么说,可程兆兴知道,他夫人肯定会来的,她比自己还担心中医后继无人。 奈何家里两个儿子,一个走上了科研道路,另一个又进了部队。 好在孙子辈有人愿意跟着学,不然程兆兴非要一口老血呕死自己。 第438章 办公室闲谈 “光这些也不够,你再从几个中医口相关的地方挖来点,只是偶尔来上一堂课,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没准还能碰上点好苗子呢!”程兆兴继续给吴院长出主意。 “我怎么没找啊,我连军医院都没放过!” 说起这个吴自谦真要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了,他为这差点没把两条腿跑断,后来还是老朋友给他出了主意,让她往军总医院去要点人,那边有中医科室,不错的中医大夫好几个呢! “张家你知道?” 程兆兴点头,怎么会不知道,张老爷子跟他家老头子也算是旧相识了,只不过就是上不来的旧相识。 “张文山现在就在军总医院的中医科室,我还亲自去那边找过,”吴院长竖起三根手指,“我前前后后找了三次,可人家愣是没答应,说那边忙起来根本走不开,即使答应了有空来这边上课也来不了,病人可不是按咱们的时间过来。” “我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吴院长叹了口气,“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在了解了咱们还缺什么科室的老师后,给我推荐了个人。” “谁?” “这人叫田蔡,你可能没听说过她的名字,但她的事迹你肯定听说过,这姑娘是辽省的,也是在军医院挂职,专门负责那边一个疗养院。” 吴院长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程兆兴一眼,“据我所知,这姑娘今年也才27岁,但是在针灸、制药方面,你我都得甘拜下风。” 程兆兴不信,他都68了,还能不如个比他孙子大不多少的女同志? 吴院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往两边看了看,确定走廊里没人,这才回到程兆兴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前些年各个军区都调了不少会扎针的大夫,这件事你记得?” 程兆兴当然记得了,也是因为这件事,让上面看到了中医的作用,给岌岌可危的中医带来一线生机。 “那套针法你肯定也看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自然是绝妙无比,还有那汤药方子,也是同样惊艳!”程兆兴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这些东西都是那姑娘在二十出头时候鼓捣出来的。”吴院长放出一个大雷。 仿佛还怕不够,他没等程兆兴反应过来继续放雷。 “麻头毒是人家解开的。” “疆省71年那次疫毒是人家攻克的。” “西南那边麻痹毒是人家研制出的解药。” “止血粉、金疮药、救心丸、解毒丸、清心丸、高原特效药、续骨膏——”吴院长扒了扒手指,还有什么来着,太多了想不起来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都是那姑娘研究出来的?” 程兆兴不淡定了,作为一个中医方面的老大夫,这些药的大名他怎么会没听说过。 即使其中大部分药都是供应军方那边,可他们这些跟军方有合作关系的中医大夫,也都是见识过那些东西的疗效的。 以前就听说这些都是个很年轻的大夫自己研制出来的,当时程兆兴说什么来着。 肯定是哪个医药家族想要给后辈打出名声来,这才将全族的贡献都记在一人身上,无非就为了入上位者的眼,为以后谋发展。 程兆兴激动的嘴唇颤了颤,一双灰褐色的眸子看向吴院长,“这些不是她一整个家族研制的?” 吴院长“啧啧”两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你看看,你这就狭隘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这姑娘根本没有家族,人家连婚都没结,就独身一人。” 程兆兴脑海中不由得勾勒出一个面容刻板,戴着眼镜,双眼无神,每天只知道埋头研究的中年妇女形象。 产量这么高,这人八成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药物研究上,肯定疏于打理自己,导致其貌不扬。 吴院长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前几天我去找张家老爷子说话才知道,这姑娘可不是全无师承,你知道她师从谁吗?” “谁?”程兆兴已经麻木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说出她师父的名字你肯定陌生,但是这个姓氏你绝对熟悉,猜猜是谁?”吴院长禁不住卖起了关子。 程兆兴:“……” 爱说不说。 最烦屎拉一半的人。 吴院长看他那不配合的样就觉得没劲,于是继续说道,“这姑娘的师父,姓蔡。” 程兆兴霍然抬头,目光如电的射向吴自谦,是他以为的那个蔡吗? 吴院长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迎着他的视线,十分坦然的点点头,“就是你以为的那个蔡。” 程兆兴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感觉,他记得刚刚老吴说,那姑娘叫田蔡,不姓蔡,难不成是蔡家那个闺女嫁人后生的? “这姑娘和蔡广白蔡老先生是什么关系?” 吴院长悠悠叹了口气,“这姑娘跟蔡老先生也算不上有关系,她师父叫蔡苹,是蔡老先生的亲孙女。” 程兆兴不懂了,“那蔡家这一辈没有人继承衣钵?” 难不成跟他家一样。 吴院长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了,蔡苹没有孩子,这姑娘是她唯一的弟子,可以说,蔡家这些年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在她手里。” 程兆兴目光震动,这是什么意思,存世一百多年的蔡家,怎么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个外人? “这姑娘天赋极高,我问过许多跟她接触过的老大夫,对她的评价都特别高,不过二十多的年纪,就已经完全不比当年的蔡川柏差了。” 程兆兴嘴唇动了动,“那蔡家的那些东西都给她,蔡家人也愿意?” 就蔡川柏那小肚鸡肠的男人,他能同意? 吴院长看了程兆兴一眼,知道当年两人有些龌龊,只是当初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早在动了将田蔡弄过来的念头前,就已经想好了,绝对不能让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任何意外,“蔡家已经没人了,而且我刚刚也说了,这姑娘现在是军区那边的人,至于级别——” 吴院长说到这顿了顿,等程兆兴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继续道,“她已经是师级干部了,按照她的年纪,未来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才,不光是你我,就是国家,也是要保护的。” 吴院长这话说得极重,这也是给程兆兴敲响警钟,不要因为当年跟蔡川柏的不愉快牵连无辜的人。 尤其是一个这样惊才绝艳的姑娘。 现有最高级别的军医就是中将,可这姑娘的未来绝对不仅仅于此。 第439章 报到1 这时程兆兴的注意力仍旧在吴院长刚刚说的另一句话上,什么叫“蔡家已经没人了”? “你说蔡家已经没人了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吴院长看了他一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程兆兴:“蔡川柏那个老东西呢?还有他闺女,他闺女不是也在吗?” 不然怎么带的徒弟? 这部分经过吴院长也特意找人打听了,只能说蔡家的经历让他唏嘘,可人已经没了,现在说那些都是没用的,就只是道,“都已经过世了。” 程兆兴目光呆滞,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垂下眼睑,微颤着声音道,“人,是怎么没的?” 吴院长这时察觉出不对来了,不对劲啊,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呢,不是说这两人从小不睦吗,怎么看老程这样子,好像还挺难受的?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兆兴却不回答,只一味的问,“他是怎么没的?” 吴院长看他不想说也没再问,只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他学了一遍,最后叹道,“怪只怪他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啊!” 程兆兴颤抖着唇,眼眶渐渐红了,他什么也没说,背着手慢慢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那背影,仿佛一瞬间就弯下去不少。 吴自谦不明白这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传言都说两人原本关系还不错,后来因为女人反目成仇,可看刚刚程兆兴的样子,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反正这些也跟他没关系,还是想想怎么能将田蔡弄到中医学院来授课比较好。 ———————————— 要说田蔡答应到京市中医学院任课,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从去年开始她就没再出去了,军区都转了一圈,有经验的老大夫也都拜访了,除了不传外人的,田蔡已经将能学的东西都学了个遍。 吴院长通过张文山找到田蔡,姿态摆得很低,而且诚意特别足,在知道田蔡一直不愿意离开靠山村是因为那群猞猁后,甚至提议将那些猞猁都迁到京市的山上来,到时在山下给田蔡准备一个院子,她可以没事就去看看它们。 田蔡当时听到都惊呆了,不过她并没同意这个提议。 在她看来,猞猁们属于北山,这也是它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并不需要因为她就离开这里。 再说田蔡每年都要往外走很久,本来和大猫们也不是天天在一起,京市距离辽省不算远,以后她可以经常回来看它们。 而且大学还有寒暑假,一放假她就直接回靠山村住着,可以成天到晚跟它们腻在一起。 田蔡身为军医,去中医学院任教,军区那边和学院也是有商量过的,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 现在军医院也需要不少中医大夫,以后这些中医大夫的出处就有了,可以直接从应届毕业生中挑选优秀的进入军医院中医科室。 这是两边互惠互利的事情。 吴院长一听就高兴的应下了,在他看来,中医沉寂了这么多年,最起码十年内中医学院的毕业生都不好分配工作,这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 那些人用十年的时间差点将中医打倒,人们这些年被潜移默化,觉得中医都是糟粕,想要将这个念头清除掉,至少也需要十年时间。 所以对于军方的要求,他十分乐意的答应了。 此时吴院长还不知道,以后他学院的毕业生有多抢手,到时候各地的大医院追他屁股后面抢着要,他都没那么多人可送过去,谁叫当初答应军区要将最优秀的毕业生输送到军医院了! 真是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 过完春节,田蔡在距离开学还有一个礼拜时,告别了北山上的一众咪咪喵喵和疗养院的小伙伴,踏上了开往京市的火车。 她这次不像之前,只是短暂住一段时间,所以要提前几天过去,将住处整理一下,之后还要熟悉熟悉学校。 田蔡暂时没有更换住处的想法,如果学校给的职工宿舍条件还算不错,她就选择直接住在那,正好距离学校要近一些,也免得她这个自行车废来回骑车了。 至于以后,等房屋可以买卖了,她肯定要在京市买房子的。 很快,田蔡打听到了中医学院的位置,坐着汽车过来了。 教学楼一共有三层,田蔡在问了两个人后成功找到在二楼拐角出的教务处,她今天是来报道的。 “你好,我叫田蔡,是过来报道的。” 女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被眼前姑娘吸引了注意力,说出口的话都不禁温柔了两分。 “新生报道在一楼右边第一个教室,你走错地方了,而且你来的太早了还没开始报道呢!” 田蔡在靠山村很少照镜子,田二丫天生底子就不差,有露水的供养更是肤白貌美,最关键的还是田蔡身上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行医多年的原因,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十分容易放松的平和。 田蔡朝她笑笑,“我不是新生,是来当老师的。” 女老师愣了一下,这个笑容让她有种满室生辉的感觉,“是助教吗?” 田蔡摇摇头没多说,将自己的资料递了过去,她也不知道吴院长说的是什么岗位,反正是个教课的。 女老师看在这姑娘如此好看的份上,更是多了几分耐心,她将资料从档案袋中拿出来,看到名字和籍贯后瞳孔猛地一缩。 是她! 这不是吴院长特意交代过的那个人吗? 女老师刚刚根本没注意听,这会儿禁不住又抬头看了田蔡一眼。 这么年轻的姑娘就能当研究室主任了!! 还这么好看!! 她往后翻又看了看履历,女老师一下子瞪大眼睛。 正师级干部。 我的天啊! “非常抱歉田主任,是我没认出您来。”女老师立马站起身来,朝着田蔡微微鞠了一躬,态度更加温和的说道。 田蔡抿唇笑了笑,“没关系,请问我的资料全吗?或者还缺不缺什么?” 她也是第一次到学校任职,不知道还要准备什么东西,只按照前世的方式准备了一份简历。 “什么都不缺了,我现在就为您办理入职。” 第440章 报到2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女老师又领着田蔡去领了被褥和水壶,两人一起用手推车推着往宿舍去,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都是一进的小院子,再巷子里住着的也都是学校的老师们。 至于每个院子的大小也都差不多,田蔡一个人住习惯了,也喜欢清静,挑选了最靠里的院子。 “环境很是不错,而且这边离操场还有一段距离,一点也不吵。” 沈丹说道。 田蔡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位帮她办手续的老师叫沈丹,是学院里的助教老师,日常工作多是帮着批改学生的作业,辅助教授教学的。 “您这么年轻,我一开始还以为跟我一样是助教呢,没想到您都能能独当一面了!”沈丹是个热情的性子,自觉和田蔡说了会儿话就已经熟悉了,捂着脸感叹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您一样!” 这话田蔡没法接,只笑笑没说话。 沈丹将小院的钥匙交给田蔡后就回去了,她得去告诉院长一声,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田蔡站在院子里环视这个一进的小院,跟自己在靠山村的房子差不多大,只是没有后院,院子里是铺设的红砖,靠着围墙有个三米见方的小花园,现在还没开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土。 院子里有水龙头,至于上厕所,就要到这一片的公共厕所去了。 这点让田蔡觉得很是不方便。 房间是三间,能看出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另外一间什么都没放,可以用来当堂屋或者书房。 不说是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田蔡倒是能理解,前些年闹成那样,如果这里一直是教授和老师们住的地方,那少不了被打砸,也就能留下个空桶了。 田蔡从带来的行李中找到纸笔,一边四处转悠一边考虑都要买什么。 家具类的她并不打算买新的,可以去废品站看看,应该有不少二手的柜子桌椅,挑着合眼缘的买一些回来就可以,被褥和水壶已经领来了,那她还需要买些吃饭的家伙事。 这时候除了食堂,可没有其他的饭馆供自己吃饭,错过饭点也只能回来随便弄点对付着吃了。 田蔡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纸,看时间已经两点了,赶忙带上钱票锁门出去。 她刚走没多久,吴院长就在沈丹的陪同下来了。 “就是那!”沈丹指着最里面的院子说道。 可等他们走近了,却看到大门上了锁,“哎呀,田主任应该是出去买东西了,我看她带来的背包不算大,得有不少东西要准备。” 吴院长往两边看了看,“那先回去,明天我再过来。” 田蔡跟人打听了位置,坐着公交车就往最近的废品站去了。 这边废品站是紧挨的两个,一个里面都是大件家具,比如家具桌椅床之类的,另一个都是小件的废品,比如书本摆设还有瓶瓶罐罐。 田蔡前世听说不少人到废品站捡漏,甚至田家好几本医书都是田爷爷从废品堆里扒拉出来的,这里面不是没有好东西,只是看你有没有那个眼力了。 对于古董,田蔡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是绝对分辨不出来的,所以这方面根本不考虑,直奔着家具那边去了。 田蔡和门口的大爷聊了几句,问清规则才进到院子里。 桌椅板凳都是看大小收费的,而且弄不走需要帮忙的大爷也可以找人提供有偿服务,帮忙送过去。 她在里面转悠半天,最终看上了一个造型古朴的书架,田蔡比量了下大小,觉得那房间完全放得下。 书架是木头的,具体是什么木田蔡不认识,只觉得手感很好,而且她鼻子灵敏,总觉得这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之后她又挑了个同材质的书桌,还有几个柜子,跟看门的老大爷结完账后,被告知今天肯定能送过去,还会帮着搬进屋里。 田蔡看了看时间,又跟大爷打听了附近的供销社,继续买东西去了。 因为今天有人要送家具上门,田蔡没敢在外面多待,买完东西就回去了,她刚到家没多会儿,就有人推着车将东西送过来。 来人是一对面容憨厚的兄弟,两人看见主顾是这么个漂亮姑娘,直接闹了个大红脸,都不用田蔡说什么,就帮忙将家具都抬了进去。 田蔡挑挑眉,道了谢才送人离开。 之后她打水擦洗又是好一通忙活,都折腾完已经八点多了,这才煮了点挂面吃完睡下。 田蔡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多,还有不少她都提前邮寄到了邱小环那,这几天抽时间取回来就行。 第二天田蔡吃完早饭又出去了。 昨晚直到睡觉她才发现,居然把窗帘忘了,今天还得去供销社扯点布做一个。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给邱小环打个电话,让她知道自己来了。 邱小环年前就将机械厂的工作卖了,本来厂里想让她保留着的,等上完大学再回来工作,到时候职位肯定不止眼前这个,还说厂里不会亏待她。 但邱小环仍旧拒绝了,说实话她对机械厂的工作并没兴趣,当初考了这里也只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回城,现在都考上大学了,怎么可能继续保留工作。 但是邱家没人需要这份工作,邱小环又不想交给那些当年对她下乡落井下石的亲戚,最后干脆找人卖了出去。 足足卖了一千块! 所以邱小环自觉已经成为田蔡口中的富婆了! 邱母接电话时,邱小环刚将牙刷塞进嘴里,听说田蔡到京市来了,她兴奋得直接将满嘴的沫子都咽了下去。 “你就在那等我,我马上就去!” 邱小环隔着老远嚷了一句,飞快的洗漱完,随便扯了件衣服就拎包跑了。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毛躁!”看着水池边的一地狼藉,邱母笑骂一句,不过田蔡来京市了,她得跟孩子他爸说一声,看看要不要请人回家吃个饭之类的。 “蔡蔡!”邱小环看到图书馆门口那道几年未见的身影,眼眶热热的。 田蔡也看见邱小环了,朝她招招手。 “你这个骗子,你都说了会来机械厂看我,这么多年你一趟都没来过!” 田蔡笑,“那现在不就来了。” 第441章 教职工大会 有邱小环这个本地土着在,田蔡花了一天时间买到了一堆实用和不实用的东西。 女人在购物时总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晚上田蔡顺便在邱家吃了晚饭。 邱家父母也是第一次见到田蔡。 邱小环结合了他们两人的优点,已经是少有的好看了,没想到田蔡这小姑娘,容貌上跟自家闺女不相上下。 邱母可不认同现在那些思想,什么女同志不用好看,踏实朴素就行,一个个鲜嫩漂亮的小姑娘偏要穿得灰扑扑的,怎么难看怎么来。 谁说爱打扮的女孩子就不着调了? 在她看来女孩子好看就要大胆晾出来,只是她的身份,即使有这种想法也不能表露出来。 现在看到个跟自己闺女旗鼓相当的,两人坐在一起跟对璧人似的,一顿饭眼睛都不舍得挪开了。 田蔡怎么会察觉不到邱母的视线,只是那目光中没有恶意,都是满满的欣赏,她只好不去在意了。 “小田这次来京市要待多久?” 饭还没吃完,邱父就已经一口一个小田的叫着了。 “嗯,”田蔡咽下嘴里的红烧肉,“大概四五个月,看看学校什么时候放暑假了。” “哦?暑假?”邱父疑惑的看过来,怎么还跟学校扯上关系了? 邱小环也面带不解的看着田蔡,她已经习惯了很多关于田蔡的事情不能问,所以今天压根没想起来要问她来京市是干嘛的。 田蔡抿唇笑了笑,大大方方道,“嗯,我现在在京市中医学院任教,时间跟着学校的安排走。” 邱父邱母:“!!!” 毛主席哟,明明比她家闺女还小两岁呢,小环刚考上大学,人家就已经要去大学当老师了! “真哒?”邱小环兴奋了,在她看来田蔡这么厉害的人干什么都不稀奇,“那我以后岂不是经常能看见你?” “如果你课业不忙的话,每周末应该都能见到。” “耶!” 当天晚上,邱父派人将田蔡,连带着她那些东西一起送回了学校宿舍,邱小环也跟着过来了,她要顺便认认门,下次可直接过来找她。 接连几天田蔡都是白天出去晃悠,晚上回来收拾,所以吴院长来了好几次都没堵到人。 直到临近开学的前一天,所有的老师都要到大会议室开会,两人才算第一次见了面。 很多教授们都是互相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彼此听说过,但是很多助教都是生面孔,所以吴院长还是安排了大家的自我介绍。 每个人都要上台,一人三到五分钟时间,可以介绍介绍自己,和自己擅长的学科。 有的人可能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站在讲台上的感觉,所以讲起来侃侃而谈,各种风格的都有,严肃的,幽默的,也有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的。 田蔡对其中一个鼻孔朝天的非常有印象,叫林瑞泽。 也不知道说话是按字收费还是怎么的,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说到擅长的学科时,人家说“全科”。 田蔡当时特意看了一眼吴院长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尴尬,他大概也想不到自己聘请来的教授中有这么个不通人情世故的。 年纪也不算多大,在一帮老教授面前,居然好不谦虚的说自己全科都擅长。 这牛,就连田蔡都不敢这么吹。 轮到田蔡时,她丝毫不怯场的站在台前,微微一笑,“各位前辈好,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我叫田蔡,来自辽省军医院,擅长的学科是针灸,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大家能够多多指教。” 田蔡自我介绍完,浅浅鞠了一躬就下去了。 这时候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等她都到座位上坐下了,掌声才突然响了起来。 吴院长倒是很想将田蔡这些年创造的奇迹给大家讲一下,可她身份特殊,不适合太过显眼,最终还是放弃了。 但台下诸如程兆兴之流的老教授们,对于田蔡的身份可是心知肚明的。 其他人只会疑惑院长怎么将军医院的人弄来了,还弄来个这么年轻的,只有他们知道,面前的姑娘是怎样个鬼才。 等所有人都介绍完,吴院长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这才散会。 田蔡刚将椅子推到桌子下面放好,就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凑了过来。 “小田同志,以后生活或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问题,都可以过来找我,我是程兆兴,”说着,他又指了指旁边面容慈祥的老奶奶,“这是我夫人,找她也是可以的。” 田蔡有点不明所以,觉得这两人也太热情了? 虽然她不是个爱麻烦人的性子,却还是没拒绝两位老人的好意,笑着道谢答应了。 程兆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和夫人相携着离开了。 吴院长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心下微松,看来如他所想,老程和蔡川柏之间应该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种关系。 他缓步走到田蔡面前,笑道,“小田,我去了几次你都不在,也不知道你宿舍收拾的怎么样了?还有什么缺的可以直接跟我说,重的东西搬不了还有咱们院里那些男同志呢!” 田蔡先是对几次让人跑空道了歉,之后才道,“谢谢院长,我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吴院长点点头,他还想跟田蔡商量下专业的问题,于是道,“咱们去我办公室说说?” 田蔡点头。 等她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已经中午了,田蔡直接去教职工食堂吃了午饭。 别说,这食堂做饭还挺好吃的,最起码比田蔡自己做的好多了,而且这边供应一日三餐,也可以自带饭盒打回宿舍吃。 刚刚吴院长和田蔡就是商量开学后的学科问题,在他看来,田蔡更适合药学,就凭借她这些年做出的那些药,这个药学研究室主任就完全是实至名归。 可田蔡的针灸同样惊艳,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分配好了。 “制药方面我也不知道怎么教,那些都是我胡乱琢磨出来的,真要是让我说基础理论,我可能还不如咱们院里任何一个其他科室的老大夫知道的多。”田蔡谦虚道。 这话吴院长是怎么都不信的,“咱们都是从基础的东西教起,但那也就是刚开始这一两年,后面肯定要更高深一些,到时候你可以偶尔过去那边开几堂课,我觉得学生们对你的制药手法肯定很有兴趣。” 田蔡想了想,这方面也不是不可以,再说院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第442章 开学 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田蔡主要担任的就是针灸按摩学科的教研任务。 学院有半年的考察期,如果考察合格,下半年可以直接晋升教授。 吴院长知道这项规定对于田蔡来说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这孩子将是整个华国最年轻的教授。 田蔡吃完饭漫步在校园里。 今天是最后一天新生报名时间,身边不停有背着行李过去的学生,脸上无一不是满含激动与欣喜。 真好啊! ———————— 水龙头下水流如注,把手转一下水流消失。 这是田蔡住了几天后觉得最方便的事情,她总算是在自己的住处享受到了自来水的便利。 这跟以往住在医院宿舍的感觉不一样。 伸手拿起旁边的暖壶,倒了些热水进搪瓷盆里,白皙的手指在里面搅了搅,确定水温可以了,掬起清澈的温水扑到面上。 洗完脸再拿毛巾擦干净,田蔡将水盆里的水倒进水沟里,装了漱口杯回到屋里。 她放好洗漱用具挂起毛巾,拿着梳子到镜子前梳头发。 当初田蔡的头发因为闹虱子剪短过一次,后来她在这方面格外注意,总算是留了起来。 长度到腰后,但凡长长一些就剪掉,这些年一直维持着这个长度。 她的头发乌黑柔亮发质很好,披散着像是黑色的缎子一样,一年到头都掉不了几根。 不知道是没受到后世那些化学用品的侵袭还是露水养的,田蔡一个星期不洗头,头皮都不带出油的。 她头发够长,头小脸也小,真是梳什么发型都好看,只是这时候人们朴素,一般都是两根麻花辫,田蔡也不好与众不同,这些年就这么过来了。 只是今天,她要换个发型了。 她好歹是当了老师的人,应该尽量让自己打扮的稳重一些。 于是田蔡用黑头绳扎了个低马尾。 确定看上去没那么稚嫩了,这才拽了件外套披上,往学校里走去。 —————— 李晓芳是京市中医学院的一年级新生。 她家是京市本地的,前些年下乡去了南省,在那边认识了一位村里的老大夫。 老大夫人很好,对知青们也算是照顾有加,他们每次生病老大夫都会递过来一把草,也不知道那都是什么草,至少看在李晓芳眼里都差不多。 但是说来也是神奇,每次喝完那草熬出的水后没多久,他们就能恢复健康。 她性子向来大胆,跑去问那老大夫是因为什么,老大夫就给她讲各种药草的作用。 一来二去,李晓芳对中医产生了那么点兴趣。 直到后来老大夫用药草救了知青点的一位被蛇咬了的知青,她才有了学习中医的想法。 等到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李晓芳在自己的第一志愿里填写了京市中医学院,剩下的也都填写了其他几个中医药大学。 家里对她的选择很是不理解,如果李晓芳想要学医,可以选择西医的临床医学,这些女孩子学起来都很好,以后毕业了也好分配工作。 可这孩子犟的可以,非要去学中医,在他们看来,中医远不如西医见效快,而且前些年既然把它打成了封建迷信,没准哪天这件事又被翻出来,到时候这些大夫就倒霉了! 但家里人拗不过李晓芳的意思,她已经将志愿填完交上去了,改也改不了了。 于是78年春天,李晓芳嘴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缓步走在向往已久的校园里。 这光秃的树干看上去都泛着知识的光芒,还有那空荡荡的花坛也格外迷人,更不用说从身边走过的同学们了,真是哪哪看起来都好。 甚至就连厕所,她觉着都没有家里的那么难闻! 今天是李晓芳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她和同寝室的姑娘们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完去食堂吃了早饭,提前了将近大半个小时到了教室。 这才发现原来兴奋的不止有他们,大家的心情都差不多,看教室里满满登登的人就知道了。 同学们来自天南海北,年龄更是有大有小,有的人一看就三十大几了,为了来上学可谓下了不少功夫。 李晓芳和同寝室的几个姑娘昨晚已经认识过了,这会儿几人坐在一起,跟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激动的说着话。 等到他们导师来了,大家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教室里依旧吵嚷个不停。 导师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刻板严肃,不拘言笑。 也不知道是他自带的气场还是这些人对老师的天生敬畏,反正原本吵嚷的教室很快安静下来。 导师轻咳一声,上台介绍了自己,之后让他们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也算是互相认识一下了。 这场自我介绍真的是天南地北什么口音都有! 只不过大家知道学习的机会有多难得,并未嘲笑任何人。 李晓芳听了介绍才知道,他们班级年纪最小的,居然只有15岁,年纪最大的就是她刚刚看见那个,已经36岁了。 年龄差居然有二十岁之多! 这还是不是让她最惊讶的,最惊讶的是第一堂中医基础课。 她看着缓步从外面走进来的年轻教师,呆住了。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姑娘! 皮肤白得仿佛会发光一样,整个人好像有种神奇的吸引力,很难让人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姑娘的年纪,会让人以为她也是名学生。 可这姑娘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告诉他们,这是老师!! 中医院并没指定教学工作者们需要穿什么衣服,但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白大褂,这也能让学生们最快的区分开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毕竟有些学生,年纪比老师还大。 比如面前这位女老师,看样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大家好,我是田蔡,负责你们今后的针灸推拿学科。” 李晓芳:“!” 就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田蔡的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这才继续笑着道,“本来今天这堂课是程主任来讲的,但他那边临时有个患者走不开,只能我过来先跟大家见个面了,顺便用我那不太扎实的基础在你们面前现个丑。” “哄——” 大家听到田蔡这自黑的话不约而同笑起来,课堂的氛围轻松惬意。 “我知道大家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我也不多废话,接下来我大家简单介绍下咱们中医基础学科都有哪些内容……” 第443章 鞠雯婷 鞠雯婷也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双眼瞪大,满脸惊讶的看着台上那人。 可她又和别人不一样,人家是感叹中医学院居然有如此年轻漂亮的老师,而她愣住是因为台上的人是她熟悉无比的田蔡姐!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发出惊呼! 她居然在中医学院碰到田蔡姐了!四舍五入,她算不算是跟着田蔡姐学医了? 田蔡也察觉到了婷婷的目光,朝她眨眨眼。 鞠雯婷更激动了! 下了课。 田蔡在一一解答完同学们的问题后才走出教室。 大学的课程不多,她今天只有一堂课,但是因为上午替程老上了一节,所以今天加起来一共是两节。 时间对比之前在疗养院来说也差不多少,还是很宽松的,只是这边没有绵延不绝的北山和那群大猫在。 其余时间倒是可以在学校给准备的研究室里继续搞药物研究,也可以离开学校回家。 鞠雯婷上午的课程上完后,告别了想要一起吃饭的舍友,独自跑到办公室找田蔡。 “田蔡姐!!” 鞠雯婷兴奋的冲上来一把抱住田蔡。 “你来学校了怎么都不找我,要不是今天碰上了,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 这么说着,她突然就有点委屈,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出来。 “哎哎哎?”田蔡看小姑娘要哭,赶忙解释道,“我不跟你说是因为咱俩迟早能遇到,这不是想要给你个惊喜嘛,再说我就是知道你考上了这里才来了。” “真的?” 鞠雯婷一听田蔡是为自己而来,顿时不委屈了。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田蔡说的是真的,当时并不是只有京市中医学院邀请过她,只是她考虑到京市有婷婷和邱小环在,还是决定留在这边。 况且南北方有气候差异,她还是更喜欢北方的天气。 安抚好了小姑娘,田蔡将人拉坐在椅子上,聊了聊彼此的近况。 之前鞠雯婷考上大学给田蔡打电话报喜过,但当时在电话里两人也没多说,现在有时间了可不就要说说彼此的近况。 “你这终于长回来点肉了!”田蔡捏了捏小姑娘鼓起的腮帮子,嗯,胳膊腿也不像之前那么麻杆了,脸蛋手感也好了不少。 鞠雯婷捂住脸不让田蔡捏,不过听到她说自己长肉了还是非常开心的,“真的嘛,我真的胖了呀,可太好了呢!” 两人笑闹几句,田蔡免不得问起婷婷之前在信里提到过的父母。 “你爸妈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鞠雯婷面上的笑凝了凝,不过她跟田蔡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她什么性格田蔡姐一直都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对父母实在没多少感情。 而且当年的事情她还有点印象,当初可是她父母主动登报跟爷爷断绝关系的。 偏偏现在又回来装孝顺。 “爷爷已经同意他们回来了,但他私下偷偷和我说,怕他们是因为家里的钱才回来的,说是等他不在了,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 鞠雯婷说到这,抬头看着田蔡认真道,“田蔡姐,他们要是真心悔过,真觉得愧对爷爷和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他们明明就不是!” 就看那夫妻俩的表现,两人回来肯定就是为了钱,一开始还知道每次过来拎着些东西,但也是些两人用不上的。 等爷爷松口了,就连这些用不上的也再没见他们往这边拿过一分一毫。 鞠雯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看不出两人的心思。 鞠家当年在苏城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可不能简单用一句有钱来概括。 这次平反上面只还了祖宅和一部分钱财,剩余的纺织厂和那些店铺,暂时并未归还。 就单单这些东西,已经让无数人眼红了。 鞠家的祖宅,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子,现在这座大宅子里住的只有鞠雯婷和鞠老爷子两个人。 这个年代又不许雇保姆之类的,所以这大院子收拾起来简直要了两人的命。 鞠老爷子干脆将其余几个都锁上,只留了一个爷孙俩住。 那夫妻俩就借口照顾老人,还说什么家里空旷没有人气,想要搬回来住,被鞠雯婷拒绝了。 但她现在到京市上学,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 鞠雯婷很难不担心那俩人会趁着自己不在,又给爷爷吹耳边风要回来。 这点上,她这个当孙女的确实没什么办法。 “算了不说我了,”鞠雯婷甩了甩头,不想让自己家那点烂事影响田蔡的心情,于是接着道,“田蔡姐你现在住在哪啊,也是学校的宿舍吗?” 田蔡点点头,看了眼时间,“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就当是认认门了。” 鞠雯婷立即兴奋起来,“好!” 两人先去食堂打了饭菜,这才一起往田蔡住的小院去了。 独门独户的小院自然是比一堆人住在一起的宿舍舒服多了,不过鞠雯婷以前在牛棚那样的环境都住过,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宿舍,她并不觉得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而且刚开学,暂时看起来大家都挺好相处的。 刚进书房,这小姑娘就瞅着田蔡书架上的医书流口水。 “好多……” 想看。 田蔡将饭盒摆在桌子上,瞧见她的目光也丝毫没有心软。 “那些书你暂时不用考虑,我这没什么太基础的书,一会儿我给你列出个单子来,你去图书馆借,那些比较适合。” 鞠雯婷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被田蔡的下一句话治愈了,凑到田蔡身边抱着她的胳膊道,“真的嘛田蔡姐,你可太好啦!” 田蔡揉揉她的头,温和道,“这些书都是学校图书馆有的,我之前去看过,比较合适刚接触中医的人,回头这书单你给班长一份,大家抽空都借了看看。” “好。” 没出一个星期,田蔡就完全适应了大学生活。 这时候的大学生可不像后世那么不省心,他们难得有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每天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有些学生真的是除了睡觉和上课的时间全都泡在里面。 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书本里的知识。 田蔡接连三次在下午没课时候过去都没位置,几次下来她就不过去凑热闹了,干脆用自己的教职工证借了书回去看。 这天,田蔡和沈丹正说笑着,跟其他人一样拿着饭盒在食堂排队打饭。 队伍缓慢的前进着,到处都闹哄哄的。 突然,田蔡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柳叶!” 第444章 柳叶 周围的人本能的往那边看去。 等看清声音传来方向那人的状态,吓得一下子倒退开来,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 田蔡也顺着声音看过去,但她因为个子比较矮,并没在第一时间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影。 等周围人退开一段距离,这才从人群中偶尔露出的缝隙看见。 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姑娘此刻正躺在地上,全身抽动,面色发青。 “快来人呐!柳叶,你怎么了啊柳叶,你别吓我啊!”旁边一个身形纤瘦的姑娘满脸焦急的惊呼出声,她伸出手,想将柳叶扶起来又怕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谁快帮我把她送医院啊!柳叶!柳叶!” 旁边的人也被柳叶的样子吓住了,一时没有人上前,反倒有几个人跑开了。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了一个高个子男生,他弯下腰就要将人抱起来。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纤瘦姑娘在旁边感激的道谢。 她没见过这阵仗,这下子也被吓得不轻,下意识觉得这种情况就应该送医院。 却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医学院中,任何一个老师拉出来都不比外面的大夫差。 也是正巧,田蔡趁着刚刚男生挤出去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等等!”田蔡将手里的饭盒往沈丹怀里一塞,赶忙出声阻止那个男生的动作。 “借过一下!” 田蔡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挤出人群,跑过去拦住刚刚要抱人的那个男生,“你先别碰她,不然会伤到她的。” 男生看到跑过来的田蔡一愣。 纤瘦姑娘一看唯一能救朋友的人被叫住了动作,就想要发难,一抬头却发现是个熟面孔。 到嘴边的话立马变了。 “田、田主任——” 她声音比较小,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地上那姑娘身上,根本没注意两人间说了什么。 田蔡见昏迷姑娘的嘴角隐约出现了血沫,就知道她八成是将舌头咬破了,担心这样下去会将舌头咬掉,田蔡赶忙从兜里掏出手帕来。 飞快的将手帕团成一团,掐开姑娘的下颚让她把嘴张开,把手绢塞进她嘴里。 然后从兜里掏出针包,飞快的给她扎针。 “这人是谁呀?” “应该也是跟咱们一样的学生?我感觉挺年轻的。” “学生有几个能有这两下子?” “也是哦。” “总不能是老师,也太年轻了点。” “哎?不是说针灸课的老师就很年轻吗?” …… 周围的人大多都没看到田蔡的正脸,并不知道这个低着头刷刷下针的人是谁,而且那么长的一银针,居然眼睛都不眨的就往人家头上扎,头上扎完又往身上扎。 围观的人一看田蔡那扎针的手法又快又稳,就知道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一会儿大家就看到,刚刚还抽搐不已的人很快就止住了。 等林瑞泽气喘吁吁被学生拉过来时,田蔡已经在拔针了。 田蔡朝他点点头。 林瑞泽并未回应。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刚刚看见的针法上,虽然有几针已经被拔掉了,可后面的他都能看见。 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 为什么这种扎法,他从来都没见过? 林瑞泽在心中简单推衍了下,发现按照这个扎法,效果肯定差不了! 甚至比林家祖传的止颠针都有用!! 田蔡见人家没搭理自己,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一边拔针一边朝着刚刚的纤瘦姑娘说道,“她叫柳叶是?” 纤瘦姑娘神情激动的点点头。 田蔡不知道她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出于礼貌她还是问道,“那你呢?” “我叫白花花!” 田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叫什么?” “白花花,”姑娘笑容满面的道,“我娘给我起的,就是想让我以后每天都能吃上白花花的肉!” 田蔡:“……” 有创意。 “一会儿我找人把她抱卫生室去,她需要睡一觉,你让她醒了过来办公室找我。” 田蔡嘱咐道。 “好的田主任,等她醒了我就和她一起去。” “我把她抱过去!”打从刚刚就在一边站着的男生这时候开口说道。 “那可太谢谢你啦!” 白花花和那个男生一起,将还未醒来的柳叶抱走了。 食堂里的人想到刚刚那一幕仍旧心有余悸,看田蔡的眼神也赞叹不已。 “她是不是哪位主任的学生啊!可不像是新生呢!” “对呀对呀,新生可没这么厉害!” “哎呀,刚才你们没听见那个白花花叫她田主任吗?” “田主任?”几人奇道。 说话的人微抬起下巴,“我可是打听了,针灸推拿教研室的主任就姓田,而且是个年轻的女大夫!” “那该不会就是她?可真厉害啊!” “要是我以后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 田蔡回到沈丹旁边,将自己的饭盒重新接过来,跟在学生后面排队。 “你可真厉害!”沈丹也没忍住,赞叹的目光在田蔡身上流连不去。 人家年轻是年轻,但是有真本事。 难怪田院长说自己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人弄过来,军区那边不放人呢! 自己什么时候能到这种程度啊! 田蔡看她一眼,“我只是之前碰到过类似病例,知道怎么急救。” 沈丹听了,知道这是人家的谦虚,也识趣的不再总提起,“你说轮到咱俩,糖醋排骨还能有吗?” 田蔡踮起脚尖往窗口看了看,“肯定能!” 这个时间正好是学生放学后打饭的时候,大多数教研人员都不会按时按点来吃饭,尤其是赶上中午学生最多的时候。 但是!! 食堂大师傅有一道拿手好菜,那就是糖醋排骨。 而且大师傅不是每天都做,关键的是量还不大,很多时候都要碰运气。 不过学生们大多是之前吃过苦的,除了家里条件很好的隔三差五能吃顿肉,大多数还是选择吃素。 就连鞠雯婷,也是很偶尔吃一顿。 有时候实在馋了会打一份跑去田蔡宿舍跟她一起吃。 第445章 有信心 快要两点时,柳叶才在医务室里悠悠转醒。 她刚醒来还有点懵,看着四周刷白的墙,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哪。 直到听见翻书的声音,这才偏头看过去,是室友花花在一边看书。 “花花……” 白花花听到声音看过来,见柳叶醒了,赶忙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柳叶!你总算没事了,你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快要吓死我了!” “这是在哪?” 柳叶撑起身子。 白花花见她要起来,赶忙上前扶着,“这是咱们学校的卫生室,你今天中午在食堂突然间抽搐起来,当时吓得我不知道怎么办好。” 柳叶心里一咯噔。 抽搐? 自己又犯病了? 还是在食堂那种地方,岂不是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学校呢,会不会觉得这病不适合上学,会不会让她退学? 柳叶越想心里越沉。 “……后来还是教咱们针灸的田主任出手,刷刷几针下去,你就不抽了!”白花花根本没注意到柳叶的神色,继续兴奋道,“田主任真的好厉害啊!关键她长得还那么好看!我听黎老师说,田主任是军医出身呢,真是我的偶像!” 柳叶根本没心思听下去,她只知道自己完了,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犯病了。 她刷白着一张脸,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在刚刚开学的时候犯病,她刚见到一点学习的希望,怎么突然就要陷入绝望了? “哦对了!”白花花终于表达完自己对于田蔡的崇敬之意后,想起她临走时候说的话,继续道,“田主任说让你醒来后去办公室找她。” “干什么?” 难不成要当面将她撵走? 白花花摇摇头,“不知道呀,她当时没说,正好你也可以过去跟她道个谢。” 柳叶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人家救了你,理所应当得去道个谢,至于能不能留下的事情,估计田主任自己说了也不算,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还是要看学校的意思。 于是柳叶简单收拾了自己,心情沉重的往三楼办公室去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田蔡正在写教案,明天上午有一堂大课,她要提前准备一下,免得讲超纲了。 “请进——” 田蔡一眼就认出了进来的姑娘是谁,于是笑着道,“好些了?” 柳叶愣愣的点头,感觉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呢? 田蔡指了指凳子,让柳叶坐在对面,等人坐下才接着道,“你有癫痫?” 柳叶的脸刷一下白了,她没想到田主任能这么直接。 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结局,柳叶声音干涩道,“有。” “找大夫看过了吗?” “看过,都说只能缓解,去不了根。” 田蔡点点头,“开过什么药,最近有没有在吃?” “这几年刚换的卡马西平,最近都没吃,”柳叶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每次吃完我都觉得不太舒服,而且吃了以后眼睛就有点模糊,我只好偷偷把药停了。” 哪成想才停药多长时间,就犯病了。 田蔡从抽屉里将脉诊拿出来,“来,手腕放上来。” 柳叶虽然不明白田蔡要干什么,却还是出于对老师的敬畏,乖乖照做了。 只是心里充满疑惑,看田主任这样子,好像不是要让她退学呢? 但柳叶心里仍旧担心。 田蔡原本正垂着眼睛感受手腕下的脉象,她突然抬眼说道,“你在担心什么?” 柳叶一呆。 田蔡点了点手指,“你的脉象告诉我你在忧虑,可你在忧虑什么?” 柳叶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思索了几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没准还能求个情之类的。 “田主任,我有这个病,会被退学吗?” 田蔡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是在担心这些,她笑着道,“当然不会,任何人都没办法剥夺你上学的权利,何况你上的是个医学院,好大夫有的是,没准还能看病呢。” “真、真的吗?” 柳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还以为,还以为学校会让她退学。 毕竟医学院跟普通的大学不一样,这里的人出去后都需要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夫,身上抗的都是患者的身家性命,如果大夫出点什么状况,那就是对患者不负责。 对于已经了解情况但并未做出任何措施的医学院,也算是一个污名。 田蔡肯定的点头,“当然可以了,别说咱们是中医,就算是西医,只要你不学临床医学,不拿手术刀,其他都是随便挑的。” 本来田蔡想说癫痫只要控制的好,很多年不犯都有可能。 只她这会儿想要给这姑娘把脉,还是先让她心绪平静下来! 柳叶激动得踮起脚尖,不住的转圈圈,嘴里一直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我还可以学医,我还可以当医生!” 田蔡就含笑看着她,等这姑娘兴奋劲儿过去了,才继续把脉。 过来好一会儿,田蔡才将手拿开。 情况还可以,比之前川省军区碰到的那个小男孩严重一些,但田蔡有之前的经验在,对这病还是很有把握的。 “有没有兴趣把你的卡马西平换成中药?”她还是要征询患者的意见,虽然这个患者也也是她的学生。 柳叶一听,忙不迭的点头,就凭学校不会因为生病开除她这件事,让她当试药的她都乐意。 田蔡可不知道这姑娘心里的想法,她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快速将药方写好,递给她道:“以后每天下午来找我,我给你扎针,连扎一个礼拜后改为隔日扎一次,这汤药一天喝两次,先吃一个礼拜的。” “这病需要扎针和汤药结合,连续一段时间下来,几年都不会犯。” 柳叶颤着手将纸接过来,“真、真的?” 田蔡点头,知道这时候患者需要鼓励,于是道,“我前些年在军医院坐诊时候遇到过一个小男孩,当时他的情况比你轻一些,前后治了没有半个月,到现在都五六年了,没再犯过,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好!” 柳叶眼睛弯了弯,心里对自己的病愈加有信心了。 第446章 划算的买卖 中医学院自然有自己的药房,所以柳叶完全不用为如何抓药熬药担心。 而且学生购买药材还会享受学校给的补贴价,那是非常非常便宜的。 癫痫跟普通病症不一样,它是不定期发作的,在没发作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所以田蔡的扎针对于柳叶有什么效果,并不是一时三刻能看出来的。 再是看不出来,当时田蔡在食堂露的那一手也惊呆了不少人。 当时柳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所有人都看到了,田蔡能沉着冷静的刷刷几针下去控制住病情,这点深深震撼了很多医学院的学生。 原来中医也是可以急救的! 于是原本就刻苦学习的学生们,更是头悬梁锥刺股了。 —————— 中医学院附近也有不少人家,都是在这住了很多年的老住户了。 要说中医学院的学生和这些人之间也有意思,田蔡听院里的老教授说,以前住在那边的人一旦生病了,也不去医院,就找中医学院的学生给看。 学生需要病例,他们想要便宜,两边互惠互利,一直合作的很好。 当然也有偶尔治不好的情况,那学生大多都会找自己的老师请教,或者是将这位病人作为教学示范,反正最后他们都是花很少的钱,甚至都不用花钱,有很厉害的人给看病。 可以说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了。 就连中医学院与中药研究院那边合并这几年也是,可以说住在这的人很少需要花看病钱。 田蔡只是听说过,却一直都没亲眼见到过,直到这天。 这天正好是休息日,她去邮局取田爷爷寄来的包裹。 他不知道自己换了地址,将东西邮寄到了靠山村疗养院,还是杨正平又重新帮她寄过来的。 包裹不大,但是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如果又是醉枣这么多天过去了会不会坏。 田蔡走到校门口时候依旧在低头查看包裹,就听见一个大嗓门的妇女声音。 “妈你先忍一忍,我得给你挑个靠谱的人。” 大婶推着个轮椅在校门口晃悠,一双眼睛在进出的学生身上搜寻,接连看了好几个都没开口。 “你说现在也是不好找,这还没法看年纪找学生,像我刚刚问的那人,看着都三十多岁了,我还以为不得是个助教啊,结果人家说是一年级新生,这我可不敢找他!” 老太太面色蜡黄,一直在轮椅上坐着,闻言也就是继续哼唧几声,表示她真的很疼。 大婶看老太太实在难受,就想着不那么挑也行,找个看着稍微靠谱点的,一双眼睛转了一圈,就看到了正往这边看的田蔡。 “哎?这姑娘长的俊啊!”大婶只觉得眼前一亮,赶忙推着人屁颠屁颠过来了。 “同学,你看病人不?” 田蔡没想到她会找上自己,她不可置信的伸手指着自己鼻尖,“我?” “对对对,就是你,”大婶赶忙推着老太太跑到田蔡近前,“小姑娘家家长得挺好看的,看病应该看得也不错!” 大婶刚要继续说,猛然想起刚刚那男同学,于是迟疑道,“你是春天来的那批新生不?” 田蔡摇头,“不是。” 大婶一听,顿时高兴的直拍大腿,“那就找你了!” “你快给我婆婆看看,她总说肚子疼是因为什么?”大婶将轮椅停在田蔡面前,非常懂行的从后面掏出一个手缝的“脉枕”。 好嘛,装备还挺齐全。 田蔡想起之前听老教授说的事情,顿时明白了这婆媳俩的身份,八成是奔着看病来的。 反正时间来得及,给看看也没什么。 几人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下,田蔡当场给号了脉。 老太太一直在“哎呦、哎呦”个不停。 大婶看着田蔡白皙柔嫩的侧脸,那有那颤动的睫毛。 心里感叹,我滴个老天爷啊,这小姑娘长得跟那画上的仙女似的,真好看呐! 她没什么文化,只知道用好看来形容一个人。 田蔡这次号脉的时间格外久,久到大婶这种见多了医学生看病磨蹭的人,也有点不耐烦了。 她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挑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要不是她好半天都没碰见合适的人,也不会找她。 这姑娘别是个草包? 这时田蔡撤回了手,她已经基本了解了老太太的病情,转向大婶,“老太太肚子情况不严重,她是好几天没上厕所了,肚子里粪便太多,只需要吃点通便的药,上个厕所就好了。” 刚刚还哼唧声不断的老太太,顿时不出声了,好像、好像她确实已经好几天没解大手了? “我去了好几次都解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碰到个明白人,老太太也顾不上尴尬,赶紧追问。 “年纪大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便秘的毛病,年纪大了,身体的新陈代谢变慢,胃肠道的正常消化蠕动功能也会受到影响,这样就容易出现便秘,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田蔡指了指她的腿,“因为您腿脚不好,缺少活动量,对胃肠道的蠕动影响更大,正常人每天起来走一走,这种情况就会减轻很多,所以您会觉得腹胀、排便不畅。” 老太太恍然大悟,是了,打从去年夏天开始坐轮椅后,她就总是解不出大手来,快给她憋死了。 见田蔡说的头头是道,大婶在旁边对她改观不少,看来还是个有真本事的。 “那我妈应该怎么办呢,就只能吃药吗?以后岂不是得总吃药?” 大婶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田蔡不慌不忙,“这个办法也有不少,除了吃一些促进排便的药物以外,还可以推拿,这个对手法有一定要求,但是并不难,我可以教给你,你回去每天给老太太推拿十几分钟。” 大婶咽了咽口水,有点不自信,“我、我能行吗?” 田蔡点点头,“推拿的手法不难,只是对力道和位置有要求,你可以的。” 大婶听说只是对力道和位置有要求,就觉得没那么难了,按照人家教的方式慢慢练呗,“那行!” “还有一种方式是针灸,这个需要用针灸刺激穴位以达到舒筋通络、调和气血的作用,这个你自己在家做不了,如果要扎针,嗯——” 田蔡考虑了一下说道,“如果老太太不介意扎针的时候有人围观,你可以推着老太太到学校里扎。” 第447章 教学示范 大婶听完顿时乐了,“哎呦不介意不介意,不就是当那什么教学示范吗,我们以前就去过,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正好明天上午田蔡就有针灸课,于是她道,“今天我先开一些通便的药,您可以抓了药先吃上,等药效上来就能排便,明天上午您再到学校来,到时在课堂上给您扎针。” 田蔡估摸了下时间,“明天九点,九点咱们还在这见,我要是来不了也会找人来接你们。” 大婶连连点头,“行,明天我们一定过来。” …… 大婶姓杜,老太太是她母亲,她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跟着她生活,好在她男人也是个好样的,并未对此有任何怨言,反而跟杜大婶一起,将老太太伺候的很好。 老太太年轻时候意外伤到过腿,后来就一直腿脚不好,这两年更是干脆站不起来了。 之前他们找医学院的一位老教授给看过,人家说是神经受损导致的腿脚不好,需要针灸很长一段时间。 那老教授也是个心善的,就说帮老太太扎针,不是他扎就是让他的学生帮着扎。 既给学生练手的机会也能帮老太太的忙。 结果腿刚有点起色,老教授就被打倒了,连带着他的几个得意门生都受到了牵连。 批评大会上,老教授被五花大绑着,原来还有一多半黑发的,短短几天时间就都白了。 形容狼狈,原本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也被踩碎了。 上面的人说到激动处,神情癫狂的将老教授按在地上,用脚死死踩着他的脸。 那是他们的老师啊! 是教导他们成才的人! 老教授只是为人严厉了点,但是心非常善良,不然也不会分文不取的给老太太治腿。 老太太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心中受到了极大刺激,回家后久久不说话,她永远也忘不了老教授那双灰败的眼睛。 自此以后,老太太再没提过要医治自己的腿,无论家里人怎么劝说都不听,直到去年坐上轮椅也没再看过。 这些年有点什么头疼脑热他们还会找医学院的学生帮忙,无论谁提出要给老太太治腿,都会被她拒绝。 母女俩刚到家,杜大婶就迫不及待的将药罐拿出来,动作麻利的煎药。 她这事儿已经干得很熟练了。 大火小火文火武火,都掌握的非常好。 很快,一碗热乎乎的汤药就熬好了。 杜大婶为了能让汤药快点凉,在两个碗里倒来倒去,一边倒一边吹。 直到她自己尝了一口,确定能入口了,才端到老太太面前。 “妈,快吃药!” 老太太接过碗闻了闻,点点头,“闻着不太苦。” 说完,端起药碗小口小口喝起来。 喝完了还不忘砸砸嘴,确实算不上苦。 老太太喝完药仍旧静静的坐在轮椅上,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等着期盼已久的便意。 没一会儿,老太太突然瞪大眼睛,“快快快,推我去茅房!要来了!” 大婶也一直在旁边等着,闻言赶忙将老太太推到茅房里,抽掉老太太座椅上的垫子后,将老太太的裤子脱掉重新放坐在轮椅上。 这把轮椅他们找人改装过,老太太做的地下面有个圆形的缺口,平时垫着垫子看不出来什么,就是个普通的轮椅。 如果将垫子抽掉,那就是个坐便,在下面接上木桶,解手方便又卫生。 杜大婶退出去在外面等着,只听茅房里“噗通噗通”的声音传来。 直到里面传来叫她的声音才进去。 老太太出来后长舒一口气,可真是太舒服了。 “果然还得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最有用,看这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明天早上你可千万别忘了,咱们让她给扎几针,”老太太揉了揉重新瘪下去的肚子,“我可不想再憋成这样了。” “好嘞娘,明天一早咱们就过去。”杜大婶也高兴的应道。 —————— 晚上吃完饭,田蔡才抽时间拆开包裹。 田爷爷邮寄过来的是一大包红枣,因为不确定会用多长时间寄到田蔡手里,红枣都是用粗布缝的口袋装着。 她打开看了看,又拈起一粒塞进嘴里。 嗯,还是这么甜。 田蔡正要将布袋子放起来慢慢吃,就见下面露出白色的一角来。 拿起来一看,是写给她的一封信。 ———— 既然有针灸学科,那学生们肯定是要熟悉经络穴位。 可按照人体穴位图去挨个背诵实在是件太枯燥的事情,而且一段时间下来效果也不好。 田蔡就让他们按照自己想出的方法记,先熟悉十二正经,手足三阴三阳经,然后按照它们的走向去记。 从手太阴肺经到足少阳胆经,人体十二时辰的一个经络大循环。 熟悉记住了经络的走向了之后,接着就慢慢的从每一条经络上的穴位开始记忆,起始的穴位与终点的穴位是必须要会的。 中间的穴位也要一个个记,这种方法试验过后,大家的速度得到了很大提升。 蔡苹以前教她的是按照功效去记穴位。 比如增强人体肠胃功能的穴位是足三里,调理牙痛的穴位是合谷穴,治疗腰痛的穴位是承山穴,调理皮肤病各种疹的是曲池穴位等等。 这种方法用起来也非常有效。 田蔡将几种方法同时教给学生们,让他们挑选适合自己的方法,结合穴位歌进行背诵。 第二天上午,田蔡按时到校门口接了两人进去。 老太太正好是便秘,可以用到足三里穴,以及其他几个辅助穴位,是很好的教学范本。 果然,到了教室后,学生们对这种新奇的教学方式展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田蔡今天还让他们动针,可以按照学到的内容,扎自己或者和某位同学互相扎。 学针灸嘛,扎别人和被人扎都是很正常的。 杜大婶和老太太也是这时才知道,她们找的这个年轻姑娘,居然是个老师!! 老太太不懂学院的称呼,她觉得能教学生的就是老师,老师中特别厉害的才能是教授。 可这姑娘不过二十出头,比下面一些学生岁数还小呢,居然也能教学生了。 田蔡扎针时候老太太跟看西洋景似的看着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 第448章 邱姑姑 这天,邱小环打电话到田蔡学校,想请她休息日过去一趟,给自己姑姑看看。 这件事上次两人见面时候邱小环就和田蔡说了,只是当时邱姑姑没在家,最近才回来。 邱小环的姑姑比邱父大很多,是邱奶奶的大女儿,她丈夫之前是京市的武装部长,现在已经退下来了。 挂了电话,邱小环乐颠颠的换衣服,看得邱母不住摇头。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稳重点,都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当。” 邱小环拿衣服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回头,“我什么时候三十了?我明明才二十多岁!” 邱母白她一眼,“对,不过就是二十九岁。” 管他二十几岁,反正二十九岁也是二十多岁,人家问她多大她就说二十多岁,跟三十岁能是一个意思吗? 邱小环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波点衬衫在身上比了比,当着邱母的面换了起来。 这是她前几天在百货公司一眼就看中的,用上布票还要六块钱一件呢。 邱小环眼也不眨的买了两条,她和田蔡一人一条。 就连颜色都是一样的。 邱母看着风风火火出门的闺女不禁叹息,眼瞅着就三十了,好像关于对象方面一点都不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仍旧忘不了严家那小子。 闺女嘴上说不想了,可这都好几年过去了,给她介绍的对象一律不看。 街坊四邻和亲戚朋友们都没少问她,怎么小环还不找对象。 邱母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出理由搪塞了,因为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不知道找田蔡帮着说说,小环能不能听。 邱小环一路小跑,总算在田蔡到来之前先到了地方,所以田蔡一下车,就看到穿着件波点衬衫的她站在路边。 “哟,今天穿这么好看来见我?” 田蔡逗她。 “对呀,为了迎接你我可是辛苦打扮了半小时,赶紧夸夸我。”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大美女啊,可真是要晃花我的眼睛!” 两人笑闹了几句,这才往邱姑姑家走。 这边都是带院子的人家,虽然不是标准的四合院,但是也算是独门独户,每家都是有正房也有厢房,至于住的是不是一家人就不知道了。 往里走了没多远,邱小环就指着一户门口有桂花树的人家说,“到了。” 两人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三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一看清对面来人是谁,邱小环立即开心的笑起来。 “正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没来,是不是又磨蹭了——”来人看到邱小环也温和的笑了,刚说完话就看到了邱小环身后站着的姑娘,到嘴边的话一下子顿住了。 田蔡正好抬头看去,跟对方的视线撞个正着。 不认识。 不过能猜得到身份。 看外表,对方不过二十多岁,长得还很好看,那张脸俊秀硬朗,和邱小环有几分相似之处。 个子足足比田蔡高出一个头还多,应该就是以前邱小环提过那个跟她关系最好的哥哥,嗯,好像是搞科研的。 “三哥,这是我好朋友田蔡,姑姑呢?” 江致远收回视线,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你好田同志,我是小环的三哥,我叫江致远,早就听小环说起过你的事情,这次我妈就要麻烦你了!” “不客气。” 江致远还要说什么,邱小环先不耐烦了。 “哎呀你俩别磨叽了,咱们赶紧进去!” 说着,一把拉过田蔡进了院子。 江致远到嘴边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只好跟在两人身后也进来了。 院子很宽敞,四四方方的,而且打理的特别干净,甚至就连角落里那片菜园子,里面的蔬菜都整整齐齐的。 田蔡匆匆扫过,能感觉出邱姑姑是个性格爽利又爱干净的老太太。 进到堂屋这种感觉更是强烈,所有东西都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排列,就连桌子上自制的杯垫,花纹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的。 看来邱姑姑不止是爱干净这么简单,应该多少还有点强迫症。 打从刚刚进了门,邱小环就仿佛小女生一样,乐颠颠的朝着正从里屋出来的老太太跑去。 “姑姑,我来看你啦!” 邱小环亲亲热热的搂着老太太胳膊撒起娇来,像是一下子从快三十的大姑娘蜕变成十五六岁的小女生。 田蔡虽然已经见过她撒娇的样子好几回了,仍旧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邱姑姑头发花白,但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穿着件非常朴素的蓝褂子,无论是衣领还是袖口都十分板正,一丁点褶皱都见不到。 她一看见邱小环也笑开了,“小环,你可有段时间没来看我了,今天正好,一会儿姑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让你三哥买肉去。” 邱小环的笑容更大了,“那我还要吃姑姑亲手做的炸酱面!” “好,姑姑给你做!” 邱姑姑笑着答应了,转头就注意到了这边站着的田蔡。 “诶?这位姑娘是——”她疑惑的看着田蔡。 邱小环和江致远商量着找田蔡过来看病这件事,并未和邱姑姑说。 江致远赶忙介绍道,“妈,您不是总说心口疼吗,小环心疼你,就找了田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邱小环也跟着道,“是啊姑姑,你每次头疼,我和几位哥哥都心疼着呢,您别看田医生年轻,她可厉害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田蔡眨眨眼。 “田医生现在可是咱们京市中医学院的教研室主任,治好的病人没有八百也得一千了,就连我爸的腰疼也是她看好的,请到她可是不容易呢!” 这么一说,邱姑姑看田蔡的目光立马不一样了。 “哦哟,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么厉害呢!”听说她治好了邱父的腰疼,顿时信任感就上来了,笑眯眯道。 这还是田蔡刚开学那会的事儿了,而且邱父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只是长时间办公导致的腰肌劳损,田蔡针灸加药贴,没几次就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我这病已经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看了很多大夫都没什么起色。” “白天的时候都挺正常的,一到晚上七八点钟,心口就开始疼,有时候严重有时候又不那么严重。” 第449章 心口疼 “严重的时候好一会儿都起不来床,不严重时候过了那个疼劲儿就该干嘛干嘛,一点异常都没有。” “也不是没找医院看过,但是都没看出什么,前几天听说咱们军总医院引进了那什么西替机器,说是那东西能拍身体里面,我就也去拍了一个,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疼得厉害时候,吃止疼药都没用。” 而且她也不能每天晚上都吃上止疼药盯着,她虽然年纪大了,却打从年轻时候就不愿意吃药,能挨过去的都靠着自己挨过去,实在挨不过去的才吃点药。 可是因为这个心口疼的毛病,每次去看完医生都要给她开些药,全都堆积起来,怕不是得装满一个柜子。 邱姑姑把自己的情况都说了,又叹了一句,“看了那么多医生吃了那么多药,也没见什么起色,我就想着不行就不治了,反正我也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定有多少年好活……” 邱姑姑倒不说着听听,她是真的想开了,反正每天都要疼那么十几分钟,其他时候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什么都不耽误。 但是作为亲儿子的江致远可是听不得这个,他出声阻止,“妈,你说这个干什么?!” 邱小环也说赶忙道,“姑姑,你不是说以后还要给三哥看孩子呢嘛!” 邱姑姑听到这话,顿时白了两人一眼,“我倒是想看孩子,你问问你三哥肯不肯结婚?” 提起这个邱姑姑就忍不住生气,继续嘟囔,“一个两个也不知道怎么的,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就不结婚,都三十好几了还不找对象,还有你一个,眼瞅着就三十了,还天天跟个小孩似的,我就想问问你们到底要怎么着,这辈子就自己过了?” 刚刚还能将三哥推出来挡刀的邱小环不说话了,她就不明白这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江致远也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呃,那不是没碰到合适的……” “合适的合适的,我看哪个姑娘都挺合适的,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哪个不合适,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我看都跟你挺合适的,就你个倔驴,毛病那么多!” 江致远:“……” 邱小环:“……” 田蔡在旁边看得好笑,难得看见邱小环被训得一句话都不敢回。 之前每次邱母说她,她都有话要对付几句。 邱姑姑也知道还有外人在这,两个孩子岁数都不小了要面子,训完就拉倒了。 邱小环见姑姑不提了,赶忙拽了田蔡上前,“姑姑,先让田蔡给你把个脉!” 邱姑姑朝田蔡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人在堂屋的桌前坐下。 田蔡给邱姑姑把了脉。 可是情况出乎田蔡的意料。 可以说邱姑姑很健康,是她这个年纪少有的健康,根本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至于心脏,更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听邱小环和邱姑姑都说她每天晚上都会心口疼,田蔡单凭脉象根本没看出来她身体有问题。 不过也有可能是邱姑姑还没到犯病的时候,没准只有晚上七八点钟心口疼那时间段脉象才会有异常。 于是田蔡就待在邱姑姑家里,等晚上到时间了再把脉。 邱姑姑是个非常热情的老太太。 邱小环是邱家下一辈中唯一的女孩,长得又好看。 邱姑姑本人是非常喜欢女孩的,可接连生了三个都是儿子,她不得不死心。 所以邱小环出生后,邱姑姑真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闺女疼,没事儿就领过来住几天。 买衣服买鞋子,使劲打扮这个侄女,还让江致远几兄弟带着妹妹玩。 所以看见跟邱小环同样年纪的女孩来家里,邱姑姑对田蔡格外热情,还特意下厨给两人做了她的拿手好菜。 饭桌上田蔡就听他们提起了邱小环的二哥,话里话外那意思是这人一直在部队没回来,但是从未提起过老大。 田蔡是客人,这件事只是放在心里,不该问的一句都没多问。 七点十多分,邱姑姑的心口疼毫无征兆的发病了。 那时候田蔡正好坐在邱姑姑对面,亲眼看见她的面色在一瞬间褪尽,人直接往后倒去。 田蔡赶忙冲上前将人扶住了。 邱姑姑手捂着胸口,这时候已经疼得面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皱,一看就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江致远赶忙去拿毛巾,邱小环去翻止痛药,两人默契的很。 都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动作间并不见慌张。 最剧烈的那股疼痛邱姑姑已经缓过来了,这会儿倚靠在床头,心口虽然仍旧一抽一抽的,却不像刚刚那么难以忍受了。 田蔡将自己的银针掏出来,因为之前听邱姑姑说过,止疼药已经对她没多大作用了,田蔡想试试扎针止痛行不行。 “邱姑姑,您先放松点,我要给您扎几针试试。” 邱姑姑仍旧疼得说不出话来,只略微点了点头,很配合的将原本挡在额头的手拿开了。 田蔡打从刚刚就已经预想过要扎的穴位,这会儿也不含糊,飞快的在邱姑姑头身上下针,不一会儿,十几根银针就被扎了上去。 先不说能不能看出什么问题,至少邱姑姑这会儿的表情已经缓和了不少。 “妈,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江致远打从刚刚田蔡扎针就在一边站着,这会儿见母亲神色有所缓和,赶忙上前问道。 “……好点了。”邱姑姑仍旧闭着眼睛,声音低低的说道。 田蔡见人平静了不少,这才将手指放在邱姑姑手腕上,细细感受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更换了另一只手。 经过这些年的练习和实践,田蔡确信自己把脉从未出过错,她的把脉技术可是经过张文山老师亲自指导确定过的。 后来还有张老爷子加入进来,可以说两人是对她教无可教,这才放她离开。 可这会儿感受着手指下的脉搏,田蔡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第450章 心理因素 邱姑姑现在已经完全缓过来了,以为田蔡把了左手把右手是因为找不到病因所在,于是安慰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这都是老毛病了,这么多年也算见了不少大夫,都没什么用,不过你这孩子这手扎针的本事是真不错,今天疼的时间比以往都短。” 田蔡扯出一个笑,“这也只是暂时的,说到底我还是没帮上什么忙。” 邱小环看了田蔡一眼,并未说什么。 等到邱姑姑回房间了,江致远才迫不及待到堂屋找田蔡,“田医生,我妈到底是什么病你看出来了吗?” 一旁的邱小环虽然没说话,那双眼睛却也紧紧盯着田蔡。 田蔡知道要说的话比较匪夷所思,决定还是换个说法,“我基本可以确定邱姑姑这个心口疼,并不是身体原因引起的,如果是身体原因引起的,我刚刚扎的止痛针她就应该有反应。” “可是姑姑不是说扎完针好多了吗?”邱小环不解的问。 “这只是邱姑姑嘴上给出的反馈,和我把脉得知的不一样。” 而她,则是更相信自己的手。 “那我妈的心口疼——你的意思,她是装的?” 江致远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没听明白田蔡的意思,可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结论。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致远看见母亲发病很多次了,每次都疼得面色刷白冷汗直冒,站都站不起来,这种反应怎么可能是装的。 “我妈这病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如果她是装的,这么多年我们不可能都没发现,而且我妈装心口疼图什么?你这假设根本就没道理。” 江致远再没了刚刚温和有礼的样子,任谁母亲被说是装病也不会有个好脸色。 邱小环虽然也不相信,可以她这么多年对田蔡实力的了解,她从不会说大话。 田蔡知道两人误会了,进一步解释道,“我说的可能不够清楚,我不是说邱姑姑的心口疼是假的,而是说,这个疼痛可能不是因为病,而是心理因素。” 田蔡打了个比方,“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我之前在军医院遇到过,明明患者腿部已经截肢了,可他仍旧觉得那条腿疼,当时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却真实的发生了,后来我们也和西医那边研究过这件事,这种情况叫幻肢痛,幻是幻想的幻,肢是肢体的肢,你们一听应该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江致远怔住,这意思是母亲的心口疼是幻觉? 田蔡继续道,“这应该和邱姑姑的心理创伤有关系,你们是她的家人,知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而那段时间又发生过什么?” 江致远只记得母亲总说心口疼很多年了,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是不记得了,大概是他十几岁时候。 而他十几岁时候发生过什么,难道—— 他看了邱小环一眼,但见她一脸迷茫,心下也有些不确定了。 “等我父亲回来,我问问他有没有印象!” 江致远最终只能这样说道。 邱小环也打算回家问问自己父母。 田蔡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反正今天也已经这样了,于是她道,“你们先想想当时发生过什么,今天也晚了,我先回学校了。” “我送你。”邱小环抢先道。 她隐约有了点猜测,正好想问问田蔡。 江致远也发注意到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于是道,“别你送了,大晚上你送完田医生自己也不安全,还是我送你们。” 邱小环鼓了鼓腮,接连给自家三哥使了好几个眼色他都没反应,气得她翻白眼。 人家才不是担心蔡蔡安全呢,就她那实力还用担心,真要是碰到找事的还不如担心担心对方。 人家只是想说点私房话,果然是没眼色的三哥。 后来几天田蔡照常上课,但这件事她也没忘了,趁着课间和几位老教授也探讨过。 邱姑姑的脉象她还能清楚记得,几番讨论后,大家也比较偏向她的想法。 “当初患者肯定受到了巨大刺激,这么多年一直沉浸在这种刺激中出不来,表面上看着和正常人一样,或者说她潜意识不想让家人朋友跟着担心,但是实际上还没走出来。” “这其实是非常痛苦的,之前我和西医那边讨论过类似情况,很多人受到巨大刺激后会造成心理创伤,而这种心理创伤在经过长年累月的对抗后,有的人可能就好了,有的人还在,也有的人在经过一番自我调整后,主动忘记关于这部分的经历,还有的人就会受到影响演变成精神疾病。” 程兆兴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咱们看到的很多得了疯病的人,少有是因为外伤或者发烧引起的,大多不都是受了巨大刺激?” 几人对此深表同意。 “人的精神是个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但是精神类的疾病却也有很多,其实咱们往常给人开的安神汤又何尝不是舒缓精神的汤药?” 最终大家得出的结论一样。 “如果不能将患者这个心结打开,这种经常性的心口疼就没办法免除。” 最终大家得出的结论一样。 只是想要解开患者的心结,怕是要揭人伤疤了。 而且这件事田蔡一个外人来做并不合适,可能还需要其家人共同努力。 另一边的江致远在隔天父亲回来后,将请田蔡来看病的事情说了。 听说妻子是因为心理因素,是在多年前的创伤中走不出来,邱姑父解扣子的手顿住了。 江致远也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爸?” 邱姑父脸颊动了动,终是长叹一口气,好半晌才说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别说你妈,就是我也很难走出来,只是不提起罢了。” “走出来”三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尤其是在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身上。 那可能是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 …… 另一边邱小环回家后也向自家父母询问了姑姑家当年发生的事,当时邱父邱母都没说什么,只说要好好回忆回忆,就打发邱小环去睡了。 两人在堂屋也没说什么,等洗漱完躺在床上,邱母才试探着小声道,“大姐她,是不是因为阿成?” 邱父没说话,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阿成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大姐还没从里面走出来。” 邱母轻轻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悠悠道,“我这么算了算,大姐这心口疼的毛病,好像就是从阿成走了以后没多久开始有的。” 只是当时阿成的死讯不能公布。 第451章 缅怀 邱姑姑这辈子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老大江致成,老二江致清,还有老三江致远。 要说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们肯定是都爱的,可倾注最大心力的往往是第一个。 如果老大平平无奇也就算了,偏偏江致成是江家和邱家数辈中都少有的惊才绝艳。 邱姑父家以前也在部队大院住着,江致成那时候就是部队大院的孩子王。 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而且天生自带领导气质,总是让人忍不住听他的,就连大院里不少比他还大的孩子,都心甘情愿听他指挥。 他讲义气,有担当,别看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干,却一点都没耽误学习成绩。 在部队的子弟学校,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是各家家长嘴里,真真正正的别人家孩子。 但是江致成天生自带的人格魅力,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没成为大院小孩子们的公敌。 反倒因为他的优秀,更是收获了一大群小弟。 这一度是邱姑姑骄傲又头疼的地方。 邱姑父也是如此,每次看到江致成调皮捣蛋,他嘴上骂两句,心里总是忍不住为有个如此聪明优秀的儿子自豪。 可能部队的人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对于男孩子并不特别看重学习,反倒更看重头脑和身体素质。 有邱姑父这个天然便利的条件在,江致成到了年满十六周岁后,理所应当走上了父亲的老路。 他从了军。 为了不被人说是占父亲的便宜,江致成并未选择邱姑父所在的京市军区,而是选择了西南军区。 他想要到祖国的边境去,为保护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战斗。 江致成一进入部队,就仿佛鱼儿入了大海。 很快,凭借他在一众新兵中的突出表现,被破格提为班长。 又因为他极强的个人能力和组织管理能力,后来被提为排长、连长、营长。 江致成是西南军区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从普通新兵升为营长的战士。 并且在数次战役中因过于突出的表现获得个人二等功多次,甚至就连一等功都立了两次。 江致成二十五岁这年,领命带了一支四人小队跨境执行任务,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支四人小队最后只被救回来了一人。 当时他已经浑身是伤神志不清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抢救依然没保住性命。 身体里各种毒素就不用说了,就连身上的皮肉都没有完整的。 后来经过多方调查,原来是我军内部出现了叛徒,将江致成几人的行踪透露出去,导致四人小队刚一跨境就被等候多时的敌国军队抓住。 他们也极为欣赏江致成的个人能力,但是在对他多次劝服洗脑无果后,终于对他起了折磨的心思。 一开始只是要消磨掉他的意志,为自己所用,到后来发现这人实在是个硬骨头,避免放虎归山,这才动了杀心。 据说当时江致远的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身上布满烫伤和鞭伤。 敌军有个人因为早些年在江致成手里吃过大亏,这会逮到机会,就打算效仿古代刑罚。 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将江致成折磨得奄奄一息后,又亲自拿刀对他进行凌迟。 凌迟,是古代最残忍刑罚之一。 凌迟一共要用3357刀,最后一刀必须要将人刺死才算成功,并且之前的3356刀都不允许犯人死掉。 这人也是第一次对人凌迟,手法并不算多熟练,有时候故意折磨就在同一处反复下刀。 江致成如此意志坚定的人,硬是坚持到了最后才死掉。 那人在江致成死后,将挂着血肉的骨头连同削下的皮肉一起丢进了鳄鱼池。 江致成死状极惨,可以算是尸骨无存。 因为邱姑父自己也是部队的人,查到的消息并未隐瞒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听说儿子的死状后,终是没忍住痛哭出声。 但是当时的情况,江致成死亡的消息不能被公布。 所以邱姑姑和邱姑父即使再心痛,也要假装丝毫不知,一如往常的工作生活。 但邱姑姑每晚都心痛的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她仿佛就看到了阿成一身是血,哭着对她说,“妈,我疼。” 她的儿子,那么优秀又孝顺的儿子,被一刀刀割掉血肉时候,得有多疼啊! 就这么日复一日被心头的痛意折磨着,后来邱姑姑这心口疼就成了毛病。 直到两年后,江致成的死讯终于可以公布,衣冠冢也住进了烈士陵园,但是对外的解释都是因公殉职。 所以无论是邱家还是江致成的两个弟弟,都不知道,其实大哥早两年就牺牲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江致成当年执行的任务保密期限到了,这个消息才被更多人知道,大家对他都是万分佩服。 部队也给了很大一笔抚恤金,还对江致成进行了追授,同时将属于他的那些军功章都送了回来。 但是这些都远远不能弥补邱姑姑失去儿子的心痛,她宁愿不要这些身外之物,这些名利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她只想要自己的儿子活过来,重新叫她一声,“妈,我回来了!” 江致清从军之前,邱姑姑本不想同意的,她怕某一天,也接到了二儿子的死讯。 可是江致清拿出了一封信,那是阿成死前从部队寄出的最后一封信。 他说: “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会怕死。” “可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看着那纸张上熟悉的字体,邱姑姑忍不住接过来嚎啕大哭,这是她的儿子,她那将民族大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儿子啊! 老天爷啊,你怎么忍心,让这样的人受尽折磨死去? 每每想到江致成死前受到的折磨,邱姑姑都心痛到无法呼吸。 后来,江致成成了江家的禁忌。 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邱姑姑都不许人再提起,只有她,会在夜晚独自缅怀。 第452章 暑假 江致远清楚记得他上面除了二哥外,还有个大哥,只是这个大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当兵了。 后来牺牲的消息传了回来,家里很长一段时间气氛都很不对劲。 他那时候还小,不明白牺牲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个从小就能玩出很多花样的大哥再也没回来过。 明明他走之前答应自己的,要用子弹壳给他做一架火箭。 大院里很多孩子都有子弹壳做的小玩具,但是江致远对他们做的手枪没兴趣,他想用弹壳做个火箭。 一开始大哥也是不同意的,因为按照江致远想要的大小,不知道他要攒多久的弹壳。 这时候华国穷,战场上的弹壳都是要捡回去再利用的,自己只能偷摸留下那么一个半个的。 可江致远从小也是个鬼精灵,就拿帮他传递的那些信威胁他。 江致成没办法,最终只能答应了。 实在不行只能想办法请战友们帮着一人藏一个了。 要说传递的那些信,都是大院里一个漂亮姐姐让他帮着转交给自家大哥的。 这事他已经干了不是一两回了。 那时候江致远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看那姐姐每次都脸颊红红的,跟自己犯错时候很像,他就知道这也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于是无师自通的拿这事威胁自家大哥。 等大哥回了部队,江致远就每天数着日子,每过一天,就觉得离自己的子弹壳火箭更进一步。 直到大哥牺牲的消息传来。 那之后,他再也没和人提起过这个愿望。 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和大哥之间的秘密,没必要告诉给任何人知道。 后来他长大些了,对这些事都了解了,更是不会跟人说。 江致远打从听田蔡说母亲的情况不是因为身体有问题,而是潜意识里的幻觉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的牺牲。 这么多年,可以对母亲称之为打击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一件了。 其他的江致远也想不出什么了。 所以田蔡说要从事件的根本上解决,想要让母亲以后不再心口疼,只能让她放下往事,敞开心胸。 可江致远知道,大哥的英年早逝,是母亲一辈子也无法解开的心结。 …… 很快医学院就迎来了第一个长假——暑假。 跟她印象中的暑假不一样,以前上大学时候,寒暑假一般都是两个月,可这个年代的暑假,居然只有三个星期。 三个星期也足够她回家了,放假的消息一公布。 田蔡就跟学校里期盼回家的学生们一样,早早收拾好了行李。 依旧有很多学生选择不回家,但田蔡不行,她早就想念自家的大猫们了。 田蔡一路紧赶慢赶,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她却没想到,回到靠山村第一个见到的不是咪咪也不是杨正平,而是在此等候已久的田家人。 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姑娘,黄春苗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跟自己年轻时候简直不要太像,但是二丫比她那时候还要好看,皮肤更白净,唇红齿白,笑容明媚,自信大方。 陌生是因为田蔡给人的感觉,跟她以往见过的乡下人很不一样。 她往那一站,不说话那么看着你,就让人不敢多说什么,给她的感觉,甚至比在城里看见的那些人还要厉害些。 她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能用厉害来形容。 田蔡第一眼看到黄春苗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是这人她从未在村里看见过,不过在对方一直盯着她看的视线里,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了。 “草。” 田蔡忍不住暗骂。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仍然被田家人膈应够呛。 这人,应该就是原主的母亲,黄春苗,而在远处张望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跟她一起的,没准就是原主的父亲田忠文。 虽然有田爷爷之前给的提醒,田蔡依旧觉得出乎意料。 田爷爷在信里说,田志学升官了,现在已经是他们军区的副营长了。 说看田家人的样子,应该是找到了关于田蔡的信息,让田蔡做好心理准备,小心注意着点。 这点田蔡也想到了,随着田志学级别的提升,关于自己的信息对他来说就不再是秘密。 不过这也为田蔡争取了好几年清净时间。 她目不斜视的从黄春苗面前走过,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黄春苗原本看到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二丫还有点不敢上前,可田蔡这么无视她,顿时让她心里那点隐隐的害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气愤。 这死丫头还敢装看不见她,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生的,居然还敢跟她来无视这一套,黄春苗越想越生气。 “二丫!” 田蔡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往前走。 “田二丫!”声音愈加恼怒。 田蔡依旧假装没听见。 “我叫你你听不见啊,看见亲娘也不知道说话,也不知道捡了你的人家是怎么教的,一点教养都没有。”黄春苗怒气渐渐上涌,小跑上前挡在田蔡面前,怒视着她。 田蔡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位老太太,既然你这么有教养,那你刚刚是在狗叫什么?” 黄春苗没注意听后面的话,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老、老太太?你叫我老太太?” 这死丫头居然敢叫她老太太? 她已经那么老了吗? 田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视线停在她已经冒了白茬的两鬓,“不是老太太是什么?还以为自己挺年轻呢?” 第一刀,就要往女人最受不了的年龄上扎。 说完,她不再理睬黄春苗,继续往前走去。 “你站住!”黄春苗果然更加生气了,她追在田蔡身后气急败坏的嚷道。 “我是你娘你居然管我叫老太太?我有那么老吗?信不信我把你不认我这事嚷嚷出去,到时候别说什么疗养院,就是部队也容不下你哥不孝不悌的玩意!” 田蔡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看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凉凉的注视着她,“那你就去告啊,看谁相信你,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娘十年前就死了,难不成你是从坟里蹦出来的?” 黄春苗简直要被气炸了,扔掉这死丫头时,她都已经十多岁,早就记事了,不可能不知道谁是亲娘,就这样还敢瞪着俩眼珠子装不认识她,真是让人越想越生气。 第453章 见证 田蔡将黄春苗甩在后面,径直回了家。 等到晚上杨正平收到田蔡回来的消息,夫妻俩一起过来了。 “那一家三口是前天来的,我往你们办公室打去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你已经回家了。”杨正平看见这夫妻俩就知道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其中那女的。 如果真是想念多年未见的女儿过来寻亲,不可能过来后四处打听田蔡的情况。 瞅瞅她问的那些问题,什么一个月开多少工资,有多少票证,分多少粮食之类的,还问田蔡都有哪些花销。 这是在干什么,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猜出来,这是偷偷在算这个女儿有多少钱,看看这次过来能带回去多少。 但凡心疼女儿的,这么多年没见了,哪个不是给送点过来,还能想着从姑娘那往外掏? 杨正平真是越想越为田蔡觉得心寒。 有个这样的亲娘,真还不如没有。 就对方当死了一样,只存在彼此的记忆中不行吗? 黄春苗到了靠山村打听田蔡的情况之前还不忘先哭诉一番,表示自己当年是在什么样的兵荒马乱中不得已与孩子失散的,这些年因为想念闺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又是怎么以泪洗面日日愧疚的,所以在得知闺女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这里。 期盼着能和十八年未见的闺女见上一面。 跟她一起来的田志邦也十分配合的说想念姐姐,这么多年从未忘了姐姐之类的,还在旁边帮黄春苗描补。 村里人大多都淳朴,难得见到一个寻亲寻到自己面前来的,跟听故事似的,个个感动的眼泪汪汪。 仿佛能感同身受与亲生儿女失散的痛苦。 且不说黄春苗在知道田蔡还没结婚时是怎样的狂喜。 就是田蔡听说这一家三口最近干的事,真是恶心的吃不下去饭。 看来她得想个办法,让这家人彻底消停了。 还没等她做什么,第二天下午张德发就来了。 “小田啊,这次回来能待多长时间啊?” 张德发这些年见老不少,不过精神看着还是很好的,看到田蔡就笑呵呵的问道。 “这个还不一定,半个月应该差不多。” 田蔡猜到了张德发来的目的,不过这件事她并不想主动提起。 “那时间还挺短的呢,呵呵。” 张德发尴尬的笑笑,他本以为田蔡会自己提起,毕竟她每次回来都会第一时间将院门打开,这样队里要看病的人直接过来就行。 可这次她回来后,已经整整一天了,院门依旧是紧闭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田蔡春天走之前就听说张家要娶媳妇了,娶的是红星公社一位领导家的闺女,当时她还给杨正平留了钱,让他等张宝才结婚时候帮着随个份子。 但是张家这个新媳妇,田蔡还一次都没见过。 张德发想起在村里借住的那一家三口,“小田啊,有对夫妻带着个小伙子过来,说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见过了没有?” 田蔡点点头,紧接着一脸愤愤道,“也不知道哪来的神经病,我娘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她非说自己是我亲娘,我都这么大了,我还不知道自己亲娘是谁吗?” “再说咱村里又不是没人见过,王松柏之前还在山上见过我娘,怎么到那老太太的嘴里,我就成了她失散多年的闺女了?” 张德发听田蔡说老太太,不禁嘴角抽了抽,“这——” 这倒是将张德发也难住了,本来嘛,以前这对母女就住在山上,是人家母亲去世了姑娘才下山来的,那家人一来就说找田蔡,还说是她亲娘。 张德发当时就觉察出不对了。 可那女人和田蔡,确实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 “德发叔,要不咱就找村里人帮着做个见证,我真不是她家闺女,你可以问问她,她闺女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再看看我有没有就得了呗!” 张德发一听,这也是个办法,于是痛快的答应了。 “那就今天傍黑天,我现在就找几个小组长说一声,到时候你们两边的人都去晒谷场,咱们在那请大家伙做个见证。” 张德发一锤定音,本来这件事他不想管的,反正也跟村里没什么关系。 可这几天那一家三口总是在村里晃悠,东说西说的,弄得大家都在议论田蔡这点事。 一方面张德发不喜欢村里人扯老婆舌,尤其被扯的人还是很有本事的田蔡。 另一方面他也怕这些闲话会将田蔡惹恼了,这姑娘要是生气了不给村里人看病,到时候损失的还是他们自己。 所以田蔡一提出解决办法,他就忙不迭的答应了。 田蔡将人送走,拍了拍跟过来的咪咪,笑得不怀好意,“走,咱们多叫几个人来捧场。” 当天下午六点半,靠山村的晒谷场聚集了不少人,大多都是靠山村的村民,还有一些是听说有热闹看从青山村来的。 田蔡换了套麻布衣衫,手里拿了个大蒲扇,身边跟着几只猞猁,顶着那张白到发光的皮子,晃晃悠悠的往晒谷场走。 一路吸引了视线无数。 “你觉不觉得,田大夫好像更好看了!” “就这么看,好像跟那女人也不是很像呢?” “我就没觉得两人长得像,还非要说什么是人家亲娘,人家亲娘都死了十多年了,现在看小姑娘出息了,就有那心思不正的蹦出来,硬是要往上贴了。” 说这话的是王老大媳妇,当初要不是田蔡,她早就变成一坯黄土了。 还有她家男人,如果不是田蔡自己补贴了他们不少药费,王家也就散了。 可以说田蔡对他们老王家有大恩,她可不能允许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蹦出来咬田蔡两口。 田蔡刚一到晒谷场,就看到了站在中间的一家三口,不得不说这田家的三兄妹都真会遗传。 就田忠文长的那样,要不是有黄春苗的颜值拉扯着,田二丫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田蔡虽然并不介意长相,但是好看总比难看强,每个姑娘在容貌方面都不能免俗,当然还是好看点更好了。 何况以田蔡如今的身份地位,长相好看已经不能再给她带来麻烦了。 看着那三人眉宇间的隐隐得意,田蔡心底冷笑,看你们一会儿还得不得意的起来。 第454章 田家人 见到田蔡这个正主来了,围观的人很快让开一条路。 田蔡一边跟相熟的嫂子婶子大娘们打招呼一边往里走,再加上有几只猞猁在身边,并没什么不长眼的人凑上来。 黄春苗本想上前嘘寒问暖一番,在村里人面前刷刷好感,可看着二丫带来的那几只大家伙,还有它们隐隐露出的獠牙,这两条腿就怎么也迈不动。 她还是更惜命一点。 田蔡在几人身边站定,几只大猫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隐隐形成包围圈,将她环在里面,杜绝一切不怀好意的人靠近。 田志邦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传说中的二姐,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姐居然出落的如此漂亮。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漂亮 。 而且她比自己还大两岁,今年应该已经二十七了,可看着像是比自己小好几岁。 可见这些年她的生活有多安逸。 田志邦将视线停留在田蔡那张白嫩漂亮的脸上,还有她露出来的雪白胳膊和脖颈。 他禁不住嘬了嘬牙花子,心里暗叹果然还是他娘想的长远。 这时候天光还是大亮的,田蔡和黄春苗并排站在一起,即使挨得不近,村里人也能更清晰的看到两人是否相像。 “这女人眼角有点耷拉,可是田大夫的眼角是上挑的,就连眼型也不太一样。”周老三媳妇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 “嗨呀,没准田大夫是随了她爹呢,你看看呃——” 说这话的是周祥媳妇,原本她就对中医有偏见,更是连带着不喜欢田蔡,听到村里有人替她说话免不了想开口呛回去。 可这话说到一半她就卡住了,看看那男人的长相,她就一句都说不下去了,这只要是没瞎就能看出来,两人的长相没有一毛钱关系。 这男人的眼角,比那娘们耷拉的还厉害。 这眉毛也不像,那夫妻俩的眉毛都不浓密,甚至稀稀拉拉的,田大夫的眉毛柔美中带着一丝英挺,好看的不行,也不像。 看看鼻子,嗯,鼻子倒是有点相像。 至于嘴,那女的嘴角下拉一副苦相,而且嘴两边那皱纹深刻的都能夹死蚊子,看着就觉得刻薄。 跟田蔡那温温和和的样子可是大不相同。 几人被村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彻底,但是越是将五官分开说,越是觉得两人不像。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田蔡悄悄勾起唇角,这要是还像,她不白化妆了? 要知道后世的华国化妆术,可是被称为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 田蔡虽然没有主播们那么强劲的实力,但跟这个年代朴实惯了的乡村妇女比,仍旧是要厉害一大截。 这时候,一辆吉普车驶了过来。 吉普车在晒谷场旁边的空地上停下,从车上下来了四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有两个是村里人的熟面孔,只要田蔡在,偶尔就能看到他们过来找她。 田蔡见到来人也禁不住挑了挑眉,她本打算让于师长一个人过来就行,到时候大小是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让田家人不敢放肆。 却没想到于师长还找了别人过来。 话说顾长河不是应该在沈阳嘛,怎么跑到黄县来了。 田蔡远远朝着几人招了招手。 黄春苗看着几人身上的绿军装,突然有了那么点不太好的预感。 等她听到大队长对那几人的称呼,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四个人中,居然有三个都是师长! 那是什么级别的官职,自家的儿子才是副营长,都不一定有见到师长的机会,没想到她居然在这边看到了三位师长。 而且看二丫跟他们打招呼的样子如此熟稔,黄春苗第一次有了这个闺女居然已经如此出息了的想法。 她面色复杂的看了田蔡一眼,看来今天的事情有够冒险的。 一想到后面可以带来的巨大好处,黄春苗咬牙按住自己不住哆嗦的腿。 如果赢了,跟二丫相熟的这些师长都能成为志学的人脉,以后对他在部队的升迁有极大好处。 要是输了—— 要是输了,黄春苗都不敢想。 她怎么可能会输?这明明就是她亲闺女,打从她看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她亲闺女! 她绝对不可能输! 张德发也是听几人说话才知道,这居然都是来给田蔡撑腰的! 不不不,也不能这样说,这些人都是过来给田蔡做见证的。 “咱们这就开始!”张德发朝着大家伙道,他在心里反复思量了要说的话,觉得有些可以调整一下。 见几位绿军装都点头后,他才慢慢走到晒谷场中间站定。 在看热闹的喧嚣中,张德发抬声道,“今天请大家伙来的目的相比大家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大家循声看过去,发现出声的是张宝才几个小青年。 张德发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这才继续说道,“这位黄同志是从河省来的,她说听到消息,咱们靠山村的田蔡田大夫是她失散多年的闺女,所以特意过来寻亲。” “但是田大夫在咱们靠山村这么多年,咱们都是知道的,她之前和蔡大夫住在山上,是蔡大夫去世后才来的村里,大家伙都了解?” “了解!” “以前我的药丸子都是从蔡大夫手里换的呢,他们母女早就住在山上了,人家俩长的才叫像呢!”王松柏怀里抱着他家小儿子,忍不住大声说道。 要说这件事可没谁比他还清楚了,他最有发言权。 其实他早已记不清蔡苹的长相了,只隐隐记得是个很温和的女人,跟现在的田大夫气质很相像。 只不过田大夫看上去比她娘还要更坚韧一些。 哪怕不看长相,也能感觉出两人是一对母女。 张德发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继续道,“但是咱们也得体谅黄同志一家千里迢迢过来寻亲的辛苦,所以我想出个办法,咱们当面问一问黄同志,你女儿身上有没有什么记号是独一无二的。” “比如胎记,痦子,或者某些疤痕,咱们当场找人在田大夫身上查验,如果没有,就证明田大夫并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以后也不能再到靠山村来打扰她的生活!” 黄春苗刚要说话,张德发就先她一步开口了。 “这件事不是你嘴上说不找我就相信你的,咱们特意请了部队的三位师长过来做个见证,如果田大夫不是你们的女人,一会儿就立个字距,签字画押,保证以后出去也不乱说,别在这答应了回头又干那秃露反帐的事儿,到处败坏咱们田大夫的名声,没得让你说她不认亲娘之类的图惹一身骚。” 第455章 空空如也 “哄——” 围观的人禁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对,张叔说的没毛病,可得签字画押呢!” “就是就是,没得见人家出息了就上赶着说自己是人家亲娘的,不然谁都能说了!” “对呀对呀,田大夫,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弟啊——” “我是你亲弟弟啊——” 东子几个捏着嗓子怪腔怪调的叫嚷起来,听得周围人又是哄堂大笑。 田蔡也没忍住勾唇笑起来,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这边欢乐的很,田家三人闻言不禁黑了脸,张德发这话说得极为难听,而且这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几句话,就将他们这两天在村里做出的努力全毁了,再没见有人替他们说一句话。 黄春苗暗暗咬牙,她就不信将证据亮出来,这死丫头片子还能不承认! 而且找来的人越多越好,到时候全都是自己这边的证人,看她还怎么狡辩。 这丫头敢在外人面前给自己这么大没脸,等她将人弄回去,要是不将这死丫头腿打折,她都不姓黄。 别管心里怎么想,黄春苗面上却还要扯出个僵硬的笑,“这是肯定的,我们家志学好歹也是在部队当营长的人,我们这些当家属的怎么可能不学习解放军的精神,肯定要讲信誉的。” 张德发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往下压了压,围观的村里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看热闹,也要看明白。 张德发等周围重新静下来,才面冲着田家三人道,“那你们就说说,你们闺女身上有什么记号?” 说到这个,黄春苗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她禁不住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我闺女在一侧的肩膀上长了个肉揪,而且是从小就有,小时候还小一些,等到长大点了那肉揪也跟着长大了,现在肯定也在!” 说着,她看向田蔡肩膀的目光仿佛化为实质,想要将她的衣服切开,好给大家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个肉揪。 田蔡丝毫不惧,她无比镇定的看着几人,“还有哪里,劝你还是一次说完。” “我闺女她手臂上有一道疤,就在胳膊肘上面一点,得有这么长。”黄春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量。 这是她在听张德发问起二丫身上的特征时,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回想终于想起来的。 这还是有次二丫不好好干活,她当时生气,直接抓了个东西就扔过去了,没想到自己抓的是把柴刀。 好在那死丫头知道躲开,柴刀只是划破了她的胳膊。 伤口并不严重,但是因为柴刀之前割过石榴皮,老大夫说那玩意是有毒的,所以二丫胳膊上的伤口反复溃疡,过了好些天才好。 也在她胳膊上留下了个非常明显的疤痕。 田蔡听到这心思一动,她来的时候并没注意过胳膊后有没有疤痕,她赶紧翻看了原主的记忆。 发现是在她刚来的第二年,因为这道疤不好意思穿短袖,蔡苹费尽心思凑齐药材,给她做了祛疤膏,经过大半年的涂抹,总算是将那道疤痕变得浅淡很多。 最起码平整了,疤痕上面增生的那部分去掉了大半。 再加上田蔡这么多年把露水当水喝,甚至洗澡的时候还要滴一些进去,身上的疤痕都消失不见了。 张德发点点头,“还有没?” 好像就没有了,黄春苗思索了一番,刚要摇头,却听田志邦突然说道:“我姐大腿上有一片烫伤的疤。” 这件事只有他和田二丫知道,因为那道疤,还是被他泼了热水烫的。 田蔡的双眸一冷,因为她也从原主的记忆中将这段内容翻出来了。 面前这个一副好弟弟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原主听母亲的话独自在家照顾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 两人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不过就是原主端饭过来慢了一些,这小子居然直接端起面前正在晾着的滚烫热水朝着姐姐的大腿泼了过去。 可想而知情况有多惨烈。 原主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被烫伤了父母一点没说领她看个大夫之类的,反倒因为热水有几滴溅在了田志邦身上,原主因此遭到了一顿打。 这件事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印象是非常深刻的,田蔡这个外人看的时候都忍不住气愤。 不喜欢女儿,那就不要生,既然生下来了,就要对她负责! 这两人很多时候干的事,都不如个畜生。 她声音冷冷的道,“都说完了是?不会一会儿又蹦出什么来?” 田志邦不知怎么的,被田蔡的眼神看得有点瑟缩,他禁不住躲在了黄春苗身后,生怕躲得慢一些就会被田蔡那宛如利剑的眼神射穿。 “没、没了。” 张德发点点头,“既然没了,咱们就要找人过来验看了。” 他朝自家婆娘招了招手,高慧娟心领神会的走上前来,之后又回身叫了几个妇女,一起围了个小圈,将田蔡围在里面。 黄春苗生怕这些人联合起来骗她,赶忙也挤过去瞪大眼睛往里看。 不管村里的男人们是真有觉悟还是假有,反正这时候他们都非常自觉的转开视线,并未往这边看。 田蔡个子不高,被几个妇女一挡,更是遮的严严实实。 她在几人的视线里,非常坦然的解开两颗扣子,将一侧肩膀露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肩膀光洁白嫩,锁骨笔直漂亮,还有个迷人的窝窝。 上面光洁一片,并不见任何黄春苗说的肉揪。 黄春苗不信,“另一边呢?我也记不清是哪边了。” 田蔡笑笑,把衣服拢了拢,依言将另一侧也露了出来。 跟刚刚一样,那白皙柔嫩的肩膀漂亮的仿佛白玉雕成,上面依旧空空如也。 第456章 滴血验亲 黄春苗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是你生下来就有的,怎么就没了呢?” 田蔡可不管她这会儿会说什么,继续将胳膊上的衣服往上掀。 这时候几个妇女看黄春苗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儿了,看来这娘们果然是假的,就是看人家出息了想要倒贴上来。 “真的,她肯定是我家二丫,这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那个肉揪去掉了!” “肯定就是这样,你们可别忘了,她可是个大夫呢!” 黄春苗不停的想要解释,可几人直接忽略她。 其实这点黄春苗还真没说错。 这个肉揪,还真就是蔡苹帮原主去掉的,而且那玩意根本不是什么肉揪。 它在后世有个学名,叫是纤维瘤中的单发有蒂型软纤维瘤,像息肉那样凸起。 原主的这东西是长在肩膀前侧,并不是正正好好的肩膀上。 而且她也不是一出生就有,是后来才开始长的。 蔡苹当时给原主祛除这东西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最后还是用细铁丝烧红了烫掉的,后世治疗方式也大多都是激光或者切除。 这东西里面是有脂肪细胞的,甚至也有血管。 当时烫掉还出了不少血。 “对!胳膊,胳膊上还有疤,你转过去把胳膊露出来我看看!”黄春苗不死心的嚷嚷道。 田蔡慢条斯理的系好扣子,她今天穿的是件五分袖的上衣,是她自己用麻布做的,袖口有点喇叭形,比较宽松。 田蔡转过身,将手臂后侧的袖子稍稍往上一扒,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 上面平滑一片。 她没等黄春苗说话,就先一步将另一只手臂也露了出来。 黄春苗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这、这怎么可能?” 她这时已经慌了,怎么也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能将身上的疤都去掉,那么狰狞明显的一道疤,居然一点都看不见了? 虽然这件事只有小圈里的几个妇女看见了,可外面那些村里人也一直竖着耳朵盯着这边呢,这会儿听见黄春苗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几位思路活络的更是想明白了这一家三口的意图,恐怕认亲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 “你们说的记号,人家田大夫身上都没有呢!” “可见是找错人了呀!” “就是就是,咱就说嘛,田大夫都在村里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是你家闺女?” “以后可得睁大眼睛找,别看着个有本事的闺女就说是自己家的。” “可不嘛,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自家的了,可真划算。”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入田家三口耳中。 黄春苗被几人挡着,看不清神色,可田忠文和田志邦可是在外面站着呢,这会儿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跟开了染坊似的,精彩极了。 田志邦哪里被人这样看过,打从他生下来,就是家里的宝贝,父母更是什么都顺着他。 等他长大一些,因为有个在部队当兵的哥哥,更是成了村里小孩子们不敢招惹的存在。 就连婚嫁,因为哥哥的解放军身份,他都比别人可选择的面大一些。 可现在,看着周围人嘲笑的目光,他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 黄春苗知道这会儿形势对自己这边不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最后一处也不用看了,胳膊上的疤痕那么重都已经被祛除干净,那大腿上的就不用说了,肯定早就没有了,再看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瞬间,黄春苗就换了个表情,她突然掩面痛哭起来。 “我滴二丫啊,你究竟在哪里啊,这么多年娘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娘每天晚上都做梦,梦到你跟我说,你恨我弄丢了你啊啊——” “我苦命的二丫啊,你要是还在这世上,能不能感觉到,娘在到处找你啊啊啊——” 黄春苗一边哭嚎着,一边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声音哐哐的,听得田蔡都替她觉得疼。 脸上更是鼻涕眼泪一起流,那情真意切的样子,让不明真相的吃瓜众人都不好意思继续指责了。 田蔡目光一凛,没想到黄春苗还有这心机,在场的人几乎都有孩子,丢了孩子的着急和痛苦,再这种情况下非常能引起别人的同情。 果然—— “这么看着,他们一家人也怪可怜的。” “是呗,这要是我家娃丢了,我就是天南海北也得找到!” “那孩子就是咱的命根子,这要是命根子丢了,可不就得拼了命的找。” “估计到时候我也不比这家人强,听到一点消息就得巴巴的赶过去。” …… 田蔡可不希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她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咝——” 真尼玛疼啊。 众人就看到白白嫩嫩的小田大夫双眼含泪,一脸哀戚的走到那妇女面前半蹲下身子。 “这位大娘,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家丢的孩子是闺女不是儿子,但我依然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看你这对闺女如此想念的样子,肯定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什么重男轻女故意将闺女扔了的!” 黄春苗哭声一顿,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见田蔡还要开口,黄春苗赶忙抢先一步,“姑娘啊,你看能不能可怜可怜大娘,大娘这当娘的不容易啊,你看你能不能答应大娘一件事,让大娘死了这条心。” 黄春苗双手紧紧抓住田蔡的手腕,在别人看来,满含热泪的眸子哀求的盯着田蔡。 可只有田蔡这个被注视的人才看得分明,她假装的可怜的表情下,眼底深处藏不住的那抹贪婪。 田蔡心头防备顿起,但现在两人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于是满脸“为难”的对她道,“大娘,你要是非让我答应当你闺女,这我是怎么都答应不了的。” “不不不,”黄春苗赶忙摇头,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看看能不能要你一滴血,咱们来个滴血验亲,老话都说一家人的血能融到一起去,咱们的血要是融合了,那不就证明咱们是一家人了吗?” “身上的疤痕能去掉,血总是换不了的?” “这——”田蔡怎么也没想到黄春苗的后招居然是这个,于是她故作为难,“可科学证明滴血验亲根本就不准啊,那验出的结果也做不得数——” “准的准的!”黄春苗不等田蔡拒绝,赶忙请围观的人帮忙准备一碗清水,她要和田蔡滴血验亲。 田蔡趁着他们回去准备水的功夫,借口上厕所去了大队部后面一趟,等她转了一圈回来,水碗也端来了。 第457章 狗血 黄春苗生怕田蔡的血和自己的无法相容,特意将田忠文拽过来。 在她看来,二丫是田忠文的亲闺女,都说血浓于水,那他这个当亲爹的和她的血肯定能融合到一起。 田蔡在检查完这确定是一碗普通的清水后,也只能假装为难的点了头。 于是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人往水碗里滴了一滴血。 一群人屏气凝神,视线都集中在中间的那个水碗里。 田忠文滴的那滴血进入水中后,很快扩散开来。 而田蔡紧随其后,滴进去的那滴血在水中漂浮了一会儿,很快和下面的融合在一起。 围观的人群呼啦啦喧闹起来。 “两滴血相融了,田大夫真是他家的闺女!” “是啊是啊,没想到真融合在一起了!” “老祖宗的办法还真好用啊!” 滴血验亲的方法大家都多少听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没想到今儿这场热闹,可是真好看。 黄春苗提着嘴角,得意的笑了笑,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她马上换了表情,眼含热泪的就往田蔡这边扑。 “我的二丫啊,你可让娘找得好苦啊——” 那扑过来的脚步,在看到几只威风凛凛的大猫后,不得不停下。 “是啊二丫,这些年爹娘可是都没少找你,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让爹娘找到你了!” 田忠文那张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脸,在这一刻也禁不住露出喜色。 三人背对着人群和田蔡面对面,那眼里并无一点见到亲生女儿的喜悦,明晃晃的一点都不怕她看见。 田蔡缓步走到那碗面前,看着里面浅淡的红,两滴血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 她勾唇笑了笑,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看向两人,“血液相融,确定这是你闺女了?” 黄春苗立即道,“当然!这肯定就是因为你是我闺女才融合在一起的。” “既然这样——” 田蔡点点头,朝咪咪打了个手势,咪咪很快转身往大队部后面去了。 “小田,你这是?”张德发不解道。 “队长,先等等。” 很快,咪咪就咬着根绳子过来了,村里人对咪咪熟悉的人,他们定睛看过去,就见绳子的另一面,拴着一只脏兮兮的黄狗。 “这不是我家狗吗?”李大生不解道。 这狗还是他去年特意给儿子大宝养的,因为大宝眼馋田大夫家的猞猁,为此磨缠了他很长时间。 他这个当爹的又没本事真弄一只猞猁,只能弄只狗崽子给他养着。 平时这狗崽子都是拴在自家院子里,是看家护院用的,而且他家院子就在大队部旁边。 黄春苗也不解的看着田蔡,明明正说着认亲的事呢,这死丫头弄个狗过来干什么? 难不成以为有个狗,她就能摆脱掉是自己闺女这个事实了? 简直是天真! 黄狗也不是不想挣扎,可面对比自己大了一大圈的咪咪,他丝毫没有一战之力,只能夹着尾巴,非常听话的被咪咪牵了过来。 田蔡弯下腰,在它头上摸了摸,看着黄春苗讽刺道,“那你可以找这狗的主人问问,看看你能不能领回去。” “我领只狗干什么?”黄春苗气恼道,她明明是来找二丫的。 田蔡笑得不怀好意,丝毫不介意将事实说出来,“因为碗里的血,是它的啊!” 碗里的血,是它的。 是它的。 是黄狗的! 跟田家人血液相容的是黄狗! “哄——” “哈哈哈哈田大夫太有才了!” “这田家人怎么也没想到,能跟自家血液融合在一起的居然是只狗。” “千里迢迢过来,难不成是为了找只狗?” “这家人的血能和狗融合在一起,那是不是说这家人——”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一时间晒谷场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就连于师长几人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丫头,可真是个促狭鬼!” 顾长河笑着点头,,“你别看她长得白白净净跟个软包子似的,实际坏心眼子可不少,一点亏都不肯吃的。” “不吃亏好,吃什么也不能吃亏,尤其是面对这样心术不正的人。” 另一位绿军装虽然没说话,但那脸上的能看出来,并不反对田蔡的行为。 周围这一声声笑就像是连环巴掌,啪啪抽在田家人脸上。 让他们脸色难看无比。 怎么会这样,这死丫头居然敢,她居然敢弄了狗血跟他们的滴在一起,最可怕的是,狗血居然和他的相融了! 等大家笑够了,田蔡才微抬着下巴,“我早就跟你说了,滴血认亲做不得准,你们偏偏不信,现在好了,跟只狗融合在一起了,难不成这狗是你们家闺女?” 说完,她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儿,似乎将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 “你——” 黄春苗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看身上的记号是她提出的,结果人家没有。 滴血认亲也是她提出的,结果这死丫头弄了只狗的和他们融合在一起。 即使现在重新再验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大家已经知道什么血都能融合在一起了。 人和狗血都能融合在一起何况是两个人了。 这样即使融合在一起,他们说田蔡是自己闺女也站不住理。 反倒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求惹了众怒。 黄春苗知道这次他们是白来了。 不止白来了,还直接将脸都丢光了,以后他们再找到这边来也没人会相信。 这步棋,简直臭的可以。 她还想撒泼,可一转头就看到那几个解放军射过来的冰冷视线,黄春苗禁不住瑟缩一下,想到儿子的前程,她还是忍住了。 回去的路上田志邦低着头,他怕一抬头就看到别人嘲笑的目光。 只觉得这短短的路程走起来都格外艰难。 刚一进借住的人家院子,就见那老太太耷拉着一张脸,“你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今天我侄女要过来,可没有地方借给你们住了。” 第458章 你要干什么 三人一僵,紧随而来的就是恼怒。 看来晒谷场发生的事情已经以比他们想象中更快的速度传遍全村,现在他们一家人简直是不要个碧脸的代名词,任何人都不愿意和他们扯上关系。 王老太太本以为这三人真是田大夫的家人,自己收留他们也算是在田大夫面前卖个好。 之后自己再去找她看腰,也能更心安理得一些。 没想到收留的居然是这么些个黑心烂肺的玩意,臭不要脸的想强往他们田大夫身上赖。 要不是他们田大夫聪明,可就被这么一家人赖上了! 她现在得赶紧摆明立场,证明自己和这家人可没有一分钱关系。 本来嘛,让他们借住在这里,王老太太可是一分钱都没收的,只是让他们伙食自理,另外使用了家里的柴火也没要钱。 这会儿是怎么都不能了,还是赶紧划清界限,将人撵出去是真的。 这边的事情解决完毕,田蔡这才带着猞猁和于师长他们会合。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位生面孔的绿军装是顾长河的老战友,这次找田蔡是来看病的。 “这胳膊当年在杨市的那场小规模战役中得弹,后来手术将弹头取出来了,可里面还有爆炸残留的弹片。” “但凡碰到个阴天下雨都会疼,但是以前那疼痛还是能忍受的程度,最近疼得愈发厉害了!” 已经到了会影响训练的程度,按说他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跟那些兵蛋子一起训练了,可潘师长这人向来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坚决不允许身体素质比他们落下太多。 所以这些年的很多训练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说起杨市的那场战役,田蔡还有印象,也就是两年前的事情,那这弹片在身体里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田蔡看了看表,大概估摸了下接下来几件事的时间,暂时有点安排不开。 于是带着几人去了疗养院,这边房间多,部队来看病的人可以直接住在这里。 到地方后田蔡第一时间给他号了脉,又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放心好了,问题不大。” 反正只是需要开刀而已,也用不上她,靠孟凡美就够了。 潘师长还没等说话,顾长河就抢先一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就说,没什么能难住咱们小田同志的!” 田蔡赶忙摆手拒绝,“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自己有几把刷子自己还不知道嘛!” 几人又笑闹几句,田蔡并没着急给人治,而是让他们今晚先在疗养院住下,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开始。 “我今晚还有点私事要办,明天早上过来。” 顾长河意味深长的看了田蔡一眼,并未说什么。 田蔡假装没看见这老狐狸的眼神,她打算一次将事情全解决了,省得以后这家人再挑出来恶心她。 跟几人道别后田蔡就先离开了。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黄春苗几人在接连换了三家借宿都碰壁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村子已经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现在几人的名声不说是过街老鼠,也差不多了。 反正身上已经挂上了贪得无厌、乱认闺女的标签,尤其得罪的对象还是在这个村子有着超然地位的田蔡,走到哪都没人肯借房间给他们过夜。 于是黄春苗三人,不得不背着行李,大晚上走在通往黄县的路上。 “他娘,你说这姑娘不会真不是二丫?” 田忠文迟疑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自己的性子自己知道,他这样的人是怎么也生不出田蔡那样的闺女。 可春苗非说那姑娘就是自家的二丫,他是怎么看怎么不像。 而且面对那姑娘,他一点想要亲近的想法都没有,还隐隐有些惧意。 这可不是面对亲生女儿的感觉,所以一开始黄春苗说要过来他就是反对的。 “怎么可能不是,那是我自己生的我怎么可能认错,绝对就是二丫!” 相比田忠文,黄春苗这个当娘的反倒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那肯定就是自家二丫,就算变得再厉害,那也是自家二丫。 “那现在怎么办,各种方法都试了,人家也不承认,你不会还要接着闹?” 赶紧消停的回去过日子得了。 后面这句话田忠文没说,可另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黄春苗心有不甘,如果能将这丫头攥在手里,就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品貌能力,婆家至少要拿三百块彩礼。 没准这些都不止。 到时候这些钱就全能到她手里。 而且她算了,还不止这点钱,以后那丫头嫁了人,每个月让她再往家里寄些钱,那都是给她这个娘的孝敬钱。 有了这钱,以后志邦想要办个工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就办到他们县的大厂里去当工人,也能成为端铁饭碗的人。 如果嫁个家里条件好的,没准这工作都能直接给小舅子搞定了! 还不如她就直接开出条件,谁要是能给志邦弄个工作,谁就可以将二丫娶回家。 这丫头要工作有工作,要长相有长相,想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可不要太容易。 年轻的要是家里不愿意掏出这些来找婆娘,也可以找年纪大些的,大个十几岁都不是问题,正好年纪大的会疼人。 越是这么想着,黄春苗就越是对这次没将二丫认回来感到后悔不已,她应该再小心一点的,怎么就着了那个死丫头的道。 几人刚走出靠山村没出一里地,远远就在前面的道上看见一个人影在晃悠。 大晚上的路上又看不清,黄春苗还以为闹鬼呢,赶紧拉了田忠文和田志邦过来,三人紧挨着走在一起。 直到近一些了,才发现拦路的人居然是那个死丫头。 “田二丫!你个死丫头大晚上的要死啊,出来吓人!” 黄春苗看清楚对面是谁后,刚才的害怕全都转变成恼怒,不禁怒骂出声。 现在没了外人,田蔡当即不客气道,“你要是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 “你!” 黄春苗气恼,却拿田蔡没什么办法。 倒是一边的田忠文察觉出了不对,按理说刚刚在晒谷场已经将事情掰扯完了,这会儿田蔡这个胜利者不应该会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可偏偏她就在路上等着了。 “你要干什么?” 第459章 恐惧 田蔡冰冷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刮过。 是真的刮过,被她视线扫过的几人都觉得浑身一抖。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黄春苗丝毫没察觉出异常,她听了这话顿时大怒,“凭什么?我是你娘一天,就一辈子都是你娘,你别想摆脱我们自己去过好日子!” 田蔡一挑眉,她可是很讲究先礼后兵的,是这女人自己给脸不要脸。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成了黄春苗之后再也不想提起的事情。 别说提起田二丫,就是提起辽省,她都浑身发抖。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仿佛又缠绕上来,让她无法呼吸。 还有那泛着腥味的兽嘴近在咫尺,仿佛随时都要咬破她的喉咙。 偏偏在这样极致的恐惧下,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声都叫喊不出来。 还有那死丫头在她耳边说的话,什么叫自己当初的事情她都知道? 如果再敢出现在她面前,不介意让世人知道田志学到底是谁的儿子。 田、志、学、是、谁、的、儿、子? 黄春苗当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魂飞魄散。 这是她这辈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隐藏了那么久的遮羞布,居然就这么被田蔡赤裸裸的撕开了。 黄春苗既然能生出田二丫这样标致的闺女就证明自己本身不是个丑的,不止不丑,当时黄春苗还是他们那顶顶漂亮的姑娘。 等到了能结婚的年纪,追求她的小伙子更是快要将黄家门槛都他破了。 可黄春苗就想找个条件好的,这原本也不是值得说道的,谁家姑娘不想找个条件好的。 可有天她遇见了几个当地的地痞流氓,那些人也看上了水灵灵的黄春苗,将人拽到了苞米地里。 也是巧了,当时正好赶上村里的大嘴巴从那路过。 于是黄春苗的名声一下子臭了,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她当初被流氓纠缠过,黄家人被指着脊梁骨骂,不得不将闺女嫁给了田忠文这个平平无奇又条件一般的老实人。 村里人以为那次黄春苗只是被流氓占了点便宜,但是没人知道,她被那些人轮x过。 就在被发现钻苞米地的前几天。 而田志学,就是那些人中某个人的孩子。 如果田二丫将这件事公布出去,毁掉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前途光明的田志学。 他们会怎么看他? 说他是强x犯的儿子,说他是个父不详的杂种? 她的志学,一辈子就全都毁了! 还有她自己,平静的日子也会一去不复返,别人会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是当妇,居然怀着流氓的孩子嫁人。 还会骂田忠文是绿头王八,给流氓养儿子的冤大头。 黄春苗只要一想,就觉得整个人都无法呼吸了。 那些指指点点,那些轻蔑的眼神,都如同刀子,一刀刀割掉她可怜的自尊心,割掉她这么多年的平静日子。 田蔡知道,田家几人都想将她认回去。 可这其中意愿最强烈的,就是黄春苗这个当娘的。 所以打蛇打七寸,否则就不要出手。 果然,自此以后,那家人再也没出现在田蔡面前过。 —————— 之后的几天田蔡一直在为潘师长的手臂治疗。 根据他带来的x光片能看出来,这弹片卡的位置十分巧妙,正好是在桡骨和尺骨中间,死死卡在那。 这些年潘师长不是没动过要取出来的念头,可面临的问题也不少。 首先这弹片卡的位置,如果需要将它取出来,就必须要动手术,而动手术能不能一次就取出来还没办法肯定。 其次就是这个弹片,以前对他日常活动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只有在阴天下雨要变天的时候,才会隐隐作痛,提醒他这东西的存在。 也只是因为最近疼的频率提高了,他这才想着找人看看。 潘师长这人害怕开刀,要说训练用的刺刀他都不怕,就怕那细细的手术刀,有次和顾长河两人说起这件事,才被推荐到田蔡这里。 “想要取出来,除了开刀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田蔡无情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潘师长皱眉,“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他是真不愿意开刀,能保守治疗都选择保守治疗,哪怕效果没有开刀的好,那也不愿意开刀。 田蔡不得不将这件事的紧迫性和严重性掰开了给他讲。 “这弹片在你身体里这么多年,早就跟你的血肉长在一起了,而且它是金属制的,在你身体里会生锈,继而引发感染,等感染严重到一定程度,你这条手臂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了。” 田蔡这话可不是吓唬他,这是真实存在的案例,而且还不少。 有些人身体里有弹片,确实没怎么影响日常生活,可能也并没有感染,但这都是极少一部分人。 而更多的人,都会因为弹片的感染而丧命。 所以田蔡这话一点都不是危言耸听。 “这么严重?”潘师长心下一沉,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田蔡十分郑重的点头,“就这么严重,我也算是去过十多个军区医院的人了,甚至战地医院都去过,见过很多个因为弹片进入身体引发感染继而丧命的人。” “幸运一些的,可能截肢就能保住性命,不幸的,就直接盖上白床单抬出去了,你考虑看看你想要哪种结果。” 潘师长不说话了。 田蔡点到为止,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剩下就看病人自己什么选择了。 “老潘,咱们还是手术!”顾长河听完潘师长的情况,也跟着道。 他们几个老战友劝了他多少回,这人跟头倔驴似的不愿意听,这次他也是故意将人带到田蔡面前的。 只有这个小丫头,级别高还敢说话,对付老潘这种人正好。 潘师长垂眸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同意手术了,但是他要求不能使用麻药。 这个要求一出,几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田蔡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了,“我到时候用针灸给你局部麻醉,只让你这条手臂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不过那个时间比较短,到后期你会恢复一些感觉。” “如果到时候实在疼得厉害,你再叫我,我重新给你扎一遍。” “好!” 第460章 捐了 之后的手术是孟凡美主刀的,杨正平和田蔡也都进了手术室,在三人的全力配合下,这场手术也用了两个半小时才结束。 潘师长手臂里的弹片散乱着不止一片,孟凡美将最难弄的那片拿出来后才发现,下面还有一片小一些的,完全被遮挡住了。 就连x光都没能照出来。 不过弹片在几人的共同努力下终是被取出来了,手术还是比较成功的。 要说潘师长也真是硬气,针灸麻醉时效过了也不出声,要不是田蔡发现他额角上都是冷汗,怕是要以为自己的针法又进步了。 隔天田蔡在确认病人情况稳定后,就带着几只猞猁往山上去了。 她已经习惯每年都抽时间去看看蔡苹,并不一定非要等她忌日的时候,因为她这些年在村里的时间没法固定,向来都是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什么时候去。 原本孤零零的一处坟包现在也算是有了伴儿,田蔡照例将周围的杂草都清理了一遍,重新培了些新土上去。 她在两个坟包的前面蹲坐下来,从竹筐里取出准备好的小菜和酒放在坟前。 “今天总算有时间来看看你们了,正巧也有件事,想跟二位商量一下。” 她将带来的酒倒了三杯出来,两人坟前各放了一杯,另一杯端在自己手里。 田蔡轻抿了一口。 将这段时间心里的一些想法娓娓道来。 她轻声细语的说着,几只大猫就趴伏在她脚边。 偶尔几缕山风吹来,仿佛是那个温柔的女人在给出回应。 直到天边出现火烧云,田蔡才收拾了东西,缓缓往山下走去。 和蔡苹说说,她的心境也会开阔很多。 这天回到疗养院,田蔡拨了个电话出去,隔天就有一辆吉普车开来靠山村,三人从车上下来,跟田蔡在屋里谈了十几分钟,之后从疗养院拉走了什么。 过了三天,正在重建的唐市负责人忽然收到一笔捐款,是来自他从没听说过的两个人名。 田蔡并没匿名,而是用了蔡川柏和蔡苹的名字,不知道前世看过的那些风水小说是不是真的,以他们的名义做慈善,但愿真的能给他们积累功德。 三人将东西拿走并未避着疗养院的人,杨正平当时看到箱子里装的那些黄鱼,差点没被闪瞎眼。 “都捐了?”他不可置信道。 田蔡点点头,“这些都是我师父留下的东西,蔡家现在已经没人了,我也不需要这些,还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其实她捐出去的不止这些黄鱼,还有自己的一大半存款,这些年每次研制出新药,上面除了军职方面的奖励外,还有一部分物质奖励。 因为国家这段时间的特殊性,物质奖励的数额并不大,但也架不住田蔡研制出的新药太多,而且她这些年只进不出,没什么大花销,已经积攒了一个相当了不得的数字。 她估算了下房屋可以过户时也得八零年附近了,距离现在还有一年多。 利用这一年多时间攒攒钱,没准还能研制出几种新药来,到时候买房子就够了。 杨正平作为杨家人,对田蔡和蔡家的事情也知道个大概,这时也不得不朝她竖起大拇指。 这姑娘是真的有情有义,要是一般人,得了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还不定想怎么挥霍呢,她居然都捐了。 这些东西杨家在鼎盛时期他还真不一定放在眼里,但抗战初期,杨家老爷子就做主将家里的大半家产都捐了。 所以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杨家来说,也是一笔相当大的财富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田蔡真没他想象的那么伟大,她已经将蔡家的医书都留下了,在她和任何一位大夫看来,那些医书的价值都远远高于金钱。 她捐一部分自己的钱,也算是稍作弥补了。 接下来几天田蔡跟以往在家时候一样,上午继续研究新药,下午看诊,剩余时间就抄写医书。 抄累了再去山里转转,顺便浇浇药材。 这些药材她谁也没托付,反正都是北山里野生的东西,被田蔡种在一处也只是为了方便浇露水罢了,其他时候就天生天养。 那些抄好的医书,她打算都给田爷爷寄一份过去,也算是为田家传家的医书出一份力,至于以后要不要拿到医学院当教材,田蔡暂时还没有想过。 而在她抄写的同时,更是将这些医书重新温习一遍,要么古人说温故而知新呢,再抄写的过程中,田蔡也有跟以往不同的领悟。 这天中午,她正在药房忙活呢,突然北山大队的拖拉机突突突过来了。 是李铁刚送来了一个急症病人,想请田蔡赶紧过去看看。 疗养院门口的小战士也认识李铁刚,但并未直接放行,而是将他们安置在对外的病房里,这才去找了田蔡过来。 听说有急症病人,田蔡当然是义不容辞了,她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去看看情况。 杨正平正好也在呢,她赶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田蔡点点头,“你顺便准备着手术器械,要是中医不适合还得你来动手。” 关于手术方面,杨正平自然是不如孟凡美这个纯外科医生的,但也比田蔡强。 孟凡美今天一早被县里卫生院借过去了,那边有个比较棘手的病人,偏偏卫生院外科手术最好的大夫最近回老家探亲去了。 所以院长就找了田蔡借孟凡美。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也算是军民一家亲的表现,而且最近靠山村就几个疗养的病人,田蔡和杨正平还在呢。 关了药房的门,田蔡和杨正平就急忙赶到了对外病房。 李铁刚见田蔡和杨正平都过来了,一点不敢怠慢,要知道田蔡可是有军衔的,所以他赶忙上前道,“田大夫,杨大夫,真是不好意思,这病人情况实在紧急,我怕送卫生院去来不及,就送到咱这疗养院来了。” “队长你可别说这话,咱们疗养院既然在这,就义不容辞。”杨正平笑道。 田蔡上前查看病人的情况,跟李铁刚一起来的中年男人赶忙上前将病人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这个病人是来今早来北山大队的技术员,早上出来时候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尤其是肚子,刚开始只是有点痛,快要到地方时候就痛得比较厉害了,当时额头上的汗水就不停流。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中年男人先领他去了公社的卫生室。 但卫生室的刘大夫也判断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猜测可能是阑尾炎,也有可能是腹膜炎之类的,但刘大夫水平有限,不确定具体是什么原因。 第461章 急性胰腺炎 只能给打些青霉素,算是暂时缓解一下。 田蔡走到病床前,一眼看过去,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此时已经脸色煞白,整个人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大夫,你快给看看,小佟都要疼死了。” 中年男人焦急的道。 田蔡点点头,安抚他,“先别着急,我先诊一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后才能对症治疗。” 杨正平也坐下来,两人一人诊一只手腕。 过了一会儿,田蔡先将手指放开,杨正平紧随其后,他面色严肃道,“不是阑尾炎,我觉得应该是胰腺方面的病症,你说呢?” 田蔡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人打从前几天一个妇女过来看病他没把出病因后,就仿佛受了极大打击,觉得自己是懈怠了才会导致把脉的水平严重倒退,最近看病都很积极。 “是急性胰腺炎。”田蔡肯定道。 杨正平对田蔡的实力还是了解的,他闻言眉头一拧,“那就棘手了。” 这样的情况就算是送到卫生院也不一定能治得了,卫生院现在的主刀大夫可不是老胡了,他年纪实在大了,打从前年开始手就有点抖,眼神也跟不上了。 要是今天送去,没准也行,就是得看孟凡美的手术做完没有。 就算是孟凡美亲自动手,这病症的死亡率也很高。 中年男人一听棘手立马急了,他焦急的上前,“田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小佟啊,他才二十六岁,还没结婚呢!” 杨正平赶忙安慰道,“你先别着急,田大夫肯定会想办法的。” 他本来想着要是不严重自己就主动接过来,到时候治疗手法让田蔡指导一下,要知道这小妮子的水平可是远超自己,杨正平觉得比他爹都厉害了。 田蔡紧抿着唇,“先针灸试试,看看能不能控制病情,不然等病人胰腺大量坏死,就更不好救治了。” 至于针灸使用的针法,恐怕仍旧得用她还没摸索透的那套蔡家先祖创下的夺命九针了。 要说这套针法的名字,还是田蔡在一份破旧的手稿中找到的,字体和记录这套针法穴位的字体是一样的。 都是非常漂亮的小楷。 只是这取名的水平,连田蔡都不如呢。 夺命九针几个字一出,仿佛这套针法是那邪教害人用的。 然而实际上这个夺命,却是在和阎王夺命。 接下来田蔡拿出针包,仔细消毒后扎了进去。 别看这套针法只用到九根银针,可这九根银针的用法却变幻无穷,而且针法成形后银针尾部会仿佛共鸣般发出轻颤。 田蔡仔细观察过,这轻颤的幅度和方向都是一样的。 所以这会轻颤的针法一出,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李铁刚和中年男人只觉得不明觉厉,而杨正平这个内行的则是一脸震撼的看着田蔡。 他知道田蔡的水平比自己高出很多,可居然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 这针灸术明显比之前厉害了不少,这扎针的技艺一出。 别说整个杨家了,就是杨正平自己认识的人中,就没人能有这两下子。 这夺命九针一点不愧对它的名字,见效非常快,不一会儿病人的情况就好多了。 这点从他额角的汗水没再继续渗出就能看出来。 脸色也不再像刚刚那样青白了。 田蔡又重新把了下脉,之后提笔开了个药方。 她直接下了猛药,先是有大黄和厚朴这一寒一温的药,二药合用,一攻一泄。 之后田蔡又加了附子这种有毒的中药材,至于用量,是经过反复斟酌的,毒性肯定在病人的承受范围内。 而且有其他药材的中和,虽然凶险但效果绝对能得到保障。 田蔡刚要去抓药,就被杨正平抢了先,“我去就行,你在这看着。” 说完,他就接过药方小跑着往药房去了。 杨正平动作麻利的将上面记录的药材都按分量抓好,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推演着药方,越推演越震惊。 这方子表面看上去十分凶险,但杨正平经过仔细推演,可以确定每一分的用量都恰到好处。 真的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虽然早就知道田蔡是个鬼才级人物,可每次看到她开方和下针自己仍会被震撼到。 这是从小长在中医世家的人都有的震撼。 他们大多都是从小就被教导着学医,稍微大一些就跟在家中长辈身边学习,学习看诊和开方。 要是只背诵医书上的方子,看病也没那么艰难,可关键是中药是博大精深的。 很多药方可以和不同的药材组合出不同的效果,而这些效果需要通过你自己去一点点验证,对这个病人的情况是否对症。 甚至相同的病症相同的药方,但是作用却不同。 这很大原因来自病人的自身体质不同,对药物给出的反应也相对不同。 而中医开方就要考虑到这些问题,将病人本身的体质也要考虑进去,开出对症又效果好的药方。 所以很多药方,并不是直接套用就可以的。 有经验的老大夫,都会根据病人自身的情况加减药材,用以达到最佳的效果。 田蔡开的这个方子,是在大陷胸汤的基础上加了几味药组成的复方。 从中医方面讲,胰腺炎是胸结之症,这个药方子恰巧对症。 等杨正平抓回来药,赶忙开始熬煮,虽然病人的情况已经及时控制住了,但是针灸毕竟只是缓解,并不能治好,主要还是得靠汤药。 熬好了汤药给病人喝下去,几个人就再一边等着药效发挥出来。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病人的病情再次好转了很多,田蔡过去看了看,又重新号了脉,“再服几剂药,基本就能痊愈了。” 李铁刚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这要是技术员在自己大队出点什么事,即使不是因为他的关系也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另一个中年男人对着两人也是千恩万谢了一通,之后才委婉的道,“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田蔡看他好像不太想回去的样子,也明白人家的担心,于是道,“你也可以在这住一天观察下,明天情况更好些再离开。” 中年男人这才满意,再次朝两人道谢。 田蔡回药房的路上,突然感觉原本长着豆芽的手心隐隐发烫。 第462章 脱落 她不动声色,直到与杨正平探讨完刚刚的病人几种治疗方法哪种更快效果更好后,这才若无其事的回了药房。 这次杨正平没有跟进来,他还要消化一下刚刚从田蔡身上学到的内容,这样才能将别人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 等确定门外的人离开了,田蔡才背靠在房门上看向手掌心。 原本在豆芽顶端的那个白珠子,在田蔡看过去的同时慢慢脱落,包裹着白珠子周围的东西都化为灰烬。 是真的化为灰烬,就像电影里的特效一样。 珠子也随之掉落在手掌心中。 她将白珠子捡起来搓了搓,手感十分细腻。 田蔡对着阳光看了看,里面一点杂色都没有,中间的孔洞也仿佛是天然形成的,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 不过这小东西也确实是自然长成的,打从一开始出现时候,那上面就有个孔。 田蔡有点不理解了,这东西不是每一任蔡家家主离世时候才会传给下一代的吗? 按照她以往的猜测,这东西应该是宿主救人越多,它成熟的越快,可她这具身体现在才二十七岁,救过的人远没有蔡川柏一辈子救过的人多,怎么它这么早就脱落了呢? 田蔡想不出为什么,但珠子已经掉落在自己手里了,她干脆找了根结实的绳子,像蔡苹之前那样,挂在脖子上。 以前露水都是从珠子的圆孔里倒出来的,现在珠子掉下来了,不知道露水还会不会有。 这么想着,田蔡特意试了下,仍旧是能倒出露水来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露水看着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首先就是颜色,原本的露水是像水一样透明的,而现在的泛着浅浅的绿色。 田蔡尝了一口,除了原本的清甜味还多了什么。 她咂咂嘴,反正比原来好喝。 至于功效方面就得慢慢尝试了。 珠子已经挂脖子上了,露水也还能倒出来,田蔡虽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却也没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而是继续沉浸在新药的试验中。 其实田蔡忘了一件事,她确实治好的病人没有蔡川柏一辈子多,可她凭借一己之力影响了唐市地震的死亡人数。 那场地震中本应离世的十几万人,在她的干预下保住了性命,这对整个国家未来的影响是无法估计的。 即使田蔡并不是用医术将他们救回来的,豆芽也不能对她的功德视而不见。 蔡家祖上也曾有过一位先祖,因为在当年某场大疫中贡献极大,据说他研制出的药方挽救了数万人的性命。 他算是蔡家所有先辈中唯一一位不是在临死前见到白珠子的人。 但那时候蔡先祖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远没有田蔡年纪这么小。 田蔡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她还在研究怎么能彻底清除草药的毒副反应,将附子运用到更多地方去。 之前就说过,带有毒性的中草药有很多,如果运用得当,效果往往出人意料。 而附子这味药,它是由乌头的子根制成,有很大的毒性,经过炮制和未经过炮制的,毒性不同。 未经炮制过的附子,毒性大,如果误食可能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心悸等中毒症状,严重的情况下还会出现休克、呼吸衰竭。 而经过炮制的附子,虽然有一定的毒性,但是毒性较小,且与其他中药配伍久煎可以进一步降低附子的毒性,提高药物的疗效。 在没办法久煎的情况下,就要像田蔡一样熟练掌握药材的特性,添加其他药材中和毒性。 田蔡最近都在用附子做各种试验,今天的急性胰腺炎又给她了一些启发。 咪咪两口子这几天回山上了,依旧是晚上回来陪陪田蔡,然后趁着早上还没热起来之前回山上。 靠山村的夏天虽然比京市凉快一些,可对于猞猁这种动物来说依旧很热,每年夏天都是它们最少在家的时候。 猞猁们在田蔡刚回来时就好像那等主人回家的猫咪,总是忍不住上来贴贴蹭蹭,过了些日子这“小别胜新婚”的新鲜感就没有了。 一群渣猫。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田蔡带着她研究了一半的药物又踏上了开往京市的火车。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是火车上出现了急症病人,在寻找医生。 田蔡听到这一下子惊醒,她赶忙朝着广播说的五号车厢去了。 到地方了一看,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附近,田蔡听旁边的人议论,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突发疾病晕倒了。 她赶忙大声道,“我是医生,麻烦大家让一让!” 听到有医生来了,围观的乘客赶忙让开了,列车长和列车员见田蔡如此年轻,心下难免觉得有些不靠谱。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晃过一个想法,这,年轻成这样,能行吗? 不过列车长还是上前确认道,“你是医生吗?治什么的?” 田蔡道,“我是中医大夫,各方面都涉猎一些。” 列车长更失望了,年轻的中医大夫,听起来更不靠谱了,就算他不学医都知道,还是年纪越大越靠谱的,“中医大夫能行吗?这可是急救。” 田蔡看他一眼,“不试试怎么知道,难不成要继续等有没有别的医生。” 晕倒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就连呼吸也非常微弱,如果不马上抢救,估计很快就会丧命。 列车长还想再等一等有没有其他医生,可跟那姑娘同行的中年妇女看见有医生过来,急忙道,“医生你快救救我闺女,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她爸交代啊!” 看病人家属都这么说了,列车长也不再阻拦,刚刚隐隐挡住田蔡的身子也不动声色挪开了。 田蔡自然是发现了,她几步走上前来,朝着妇女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力的。” 仅凭刚刚的扫视,她就看出了这姑娘的病症,这下子也不需要考虑,直接将人平放在地上,开始做心肺复苏。 这方面田蔡前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动作十分熟练,三十次胸外按压和两次人工呼吸交替进行。 周围的乘客都扯着脖子往这边看。 第463章 心肺复苏 田蔡这组动作反复进行了两次后,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众人的注视下,田蔡不过是按压了几下又对着人家嘴吹了几口气,那姑娘居然就醒了过来。 姑娘一开始看到有人在对着自己吹气还吓一跳,等发现对方是个年轻姑娘才觉察出自己误会了。 她一时还有点懵,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等注意到周围有许多人看着,才忍不住红了耳朵。 田蔡见人醒了也起了身,“好了没事了。” “宁宁,你总算醒了,你可吓死妈妈了!” 中年妇女扑过来抱住年轻姑娘一下子流出眼泪来,她可真是吓死了。 这时候年轻姑娘宁宁也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她身体什么情况自己还是知道的。 “这位婶子,你闺女这么严重的心脏病,你以后出门可得随身带着药的。”田蔡叮嘱道。 妇女眼泪还挂在脸上,听到这话一下子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田蔡顿时笑了,指了指仍旧靠坐在她身上的年轻姑娘,“你闺女都是我救过来的我能不知道吗,况且我也看出来了,你闺女不止心脏方面有问题,肺也有问题,嗯,肝也不太好,这些都是心脏病引起的。” 妇女更惊讶了,闺女确实如这年轻医生所说,一点都没差。 田蔡继续道,“你也应该去过不少大医院看了,都没什么效果是?” 田蔡刚刚就注意到这母女俩的穿着打扮了,母亲是典型的工人打扮,收拾的干净利索,看样子家庭条件应该不差。 而且那姑娘身上还穿着的确良的衬衫,看刚刚起身随意的动作,一点不像村里姑娘那么小心翼翼,田蔡估计她应该不止一件,或者说是经常穿,这才不在意。 妇女连连点头,为了这个唯一的闺女,她和丈夫简直操碎了心,这些年大医院跑了不少,也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最起码闺女有惊无险的活到了十七岁。 田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闺女这情况找西医没用,还是找个中医调理!” “那你能看吗?”说完这话妇女就想起刚刚田蔡说过是个中医大夫,还以为她要给自己拉病人,但刚刚人家确实救了宁宁,于是有些纠结的继续问道,“那你、你是哪个医院的?” 田蔡看出她的想法,也没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将人拉过来自己治,“哪个医院的都不是,不过你要看我倒是能给你推荐个地方,军总医院中医科,找张大夫,他肯定能治。” 她想了想又道,“济中医院也可以,程大夫好像在那挂职,不过不是每天都去,可能需要排号。” 这是她之前听程老和院长他们说话时候提到的,说是新开的中医院,有几位老教授在那边挂职了,有疑难杂症会过去看看。 田蔡跟他们不一样,身为军医,挂职也是在军医院挂,十有八九就是军总医院,这是她和张文山老师商量过的。 而且新学期开学后,这件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只不过手续她还没去办,所以田蔡刚刚才说自己哪个医院的都不是。 妇女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见田蔡好心的给她推荐靠谱的大夫,心下更是赧然,很是热情的感谢了一番。 田蔡点了点头朝着那姑娘道,“我到京市下车,这期间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以让人到八号车厢来找我。”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田蔡精湛的医术化解了,围观的群众这时才知道,原来中医也能急救的。 还以为中医只能治些慢悠悠的病呢! 列车长也没想到田蔡真能将人救过来,对田蔡好一番感谢,这人要是真死在列车上,他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良心上也不好受。 这人她救完了也没当回事,直接回了自己的车厢,之后的路途倒很是平静。 到了京市,田蔡跟着人流下车,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站台上。 母女俩当时等田蔡走了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既然对医术好的中医大夫如数家珍,怕是也跟这些有点关系。 想起田蔡之前说到京市之前不舒服可以直接过去找她,两人猜测她也是在京市下,正好她们自己也是。 就想到时候再站台上偶遇一下,将人送回去,顺便问问这姑娘的来历,结果却没想到,不过一闪神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算了,”白母伸着脖子又往出口看了看,没看到那道身影,于是安慰白宁道,“碰不到就碰不到,我倒是看见小王了,准是你爸让他过来接咱们的,赶紧回去!” 白宁闷闷不乐,“那好!” 说完,两人就奔着在显眼大柱子下到处张望的司机小王去了。 一个假期没见的同学们乍一见面,自然要好一番热闹,田蔡这个当老师的都不能幸免。 不过大家状态调整的很快,正式上课的时候就完全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子,各个认真无比。 田蔡开学以后上课之余继续研究前些天还未完成的药,直到过了大半个月张文山亲自过来找她。 “你这小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积极,人家要是听说有去军总医院的机会早就乐颠颠过去了,你看看你,都过了多长时间了,还在这偷懒!” 张文山指着田蔡笑骂道。 打从上学期他就说让田蔡到医院挂职看诊,反正她在学院里的课程也不多,中医科室那边还挺缺大夫的,尤其是田蔡这样直接就能上岗的。 这小妮子明明都答应了,可一直都没有动静,他这才不得不抽时间亲自过来逮人。 “我看你也闲着,那就跟我去看个病人,我和你师公给他看了小半年了,效果都不太理想,你擅长针灸,没准有什么办法呢!”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田蔡往外走。 “哎哎哎老师,你慢点,我先锁个门——” 出了小巷田蔡才看见,门口居然还停了辆小轿车,车上的中年男人一看见张文山身边跟着个姑娘出来了,赶忙下车打开车门。 “张医生——” 张文山朝他摆摆手,“都说了不用来接,我们有手有脚的,自己坐车去就行。”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坐车回去! 说着,示意田蔡上车。 田蔡安安静静的坐在车上,看来这次的病人身份不简单啊! 第464章 朱家 张文山本想在路上和田蔡说一下情况的,这下子有家属在,有些话就不好说了,最起码关于病人家里的那些事就不能提了。 于是他只简单介绍了病人的病情,“病人已经六十四岁了,去年确诊的肺积,之前也进行过一些治疗但效果都不太理想,今年春天我接过来的,气阴两虚、痰瘀毒结,后来我给用了健脾除湿,化痰散结的方子,虽有缓解,但——” 说到这,张文山也忍不住拧眉。 他接触到这个病人时,他的情况就已经很严重了,如果是在发病初期,张文山有把握治好。 但现在,张文山几次更换药方,效果都不明显。 他甚至将自己父亲也请了过来,才知道老爷子和朱老居然还是旧识,但面对朱老的病症,老爷子也没什么办法。 朱老的身体还有其他病症,并不适合下猛药,就连现在使用的药方也是他和老爷子经过反复思量后拟定的。 这次找田蔡过来是想让她给病人针灸试试,看能不能从一方面起些效果。 而且朱老也知道自己情况有多严重,并不期盼能将身体完全治好,只要能多活几年就可以了。 田蔡听了张文山介绍的情况若有所思。 中医说的肺积就是肺癌,按照老师刚刚说的,气阴两虚、痰瘀毒结,那病人就已经是晚期了。 晚期肺癌,别说现在的医疗水平,就是几十年后田蔡来的那个年代,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方面田蔡以前了解过,肺癌晚期病人的预后非常差,大多经过治疗也很难过了五年的生存期。 但是在田蔡那个年代,已经有了很多靶向药专门治疗恶性肿瘤,所以肺癌的生存期明显延长。 这个年代不一样,还没那么多先进药物,肺癌肯定是绝症的。 明知道是绝症还要治疗,再联想到这小轿车,田蔡隐约明白了这家人的想法。 见两人并未再聊起病情,开车的中年男人这时候说话了。 “张医生,这位是?” 他从刚刚就好奇这年轻姑娘的身份,如果没记错,张文山家好像并没有女儿,那这姑娘的身份? “是我的学生。”张文山十分自豪的道。 虽然是硬赖的学生,那也是学生不是? 中年男人倒是想问,既然是学生为什么要领着过去,莫不是想将朱老当教材? 不过这话他在舌尖逛了一圈,还是没问出来,任何一位有本事的大夫,他们现在都得罪不起。 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只好顺着张文山的话夸了田蔡几句,直夸得张文山心情舒畅。 很快,田蔡和张文山坐车来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一进院子,田蔡就看到了在树下石凳上坐着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旁边坐着的那位可不正是张家老爷子。 见田蔡和张文山过来了,张老爷子就对旁边轮椅上的老人说道,“老朱,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田,她来了你就放心,这丫头你别看着年轻,那针灸水平比我和文山都好,可以说是在咱们京市都排得上号。” 旁边或坐或站的几个人都投来惊讶的目光,他们看看田蔡白嫩的小脸,有点不太相信。 眼前这个小大夫,不会是还在上学的? 刚刚张文山说是要去中医学院接人,他们就想问来着,现在一看这小丫头的年纪,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一个还需要在中医学院上学的,针灸就算再好能好到哪去? 唯独轮椅上坐着的老人面色丝毫未动,他风风雨雨走过了大半辈子,也见过许许多多的能人异士,其中少年成名的人更是不少。 既然被老张如此夸赞,这姑娘必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田蔡一眼就看出来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就是今天要看的病人,只这么看过去就能知道,这人病得确实不轻,精神状态虽然看起来还可以,但无论从下陷的眼窝还是灰败的面色都能看出来,实际情况比表面上看到的要严重的多。 实际上确实如田蔡所料想的那样,老人是朱家的老爷子,打从去年就检查出来肺癌。 这个病可是会要人命的,这一年多以来,朱家人可谓是各种大夫都找了,因为一开始就是西医检查出来的,治疗肯定也是优先考虑西医。 但是朱老爷子的肺癌发现时候就已经算是中期了,经过这一年多的反复治疗也没能有任何好转,现在转入晚期,眼瞅着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朱老爷子自己也能感觉得到,身体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但他好歹是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当年也算是跟着大领导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朱老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已经六十多岁,完全活够本了。 只是,到底有些不放心啊! “小田啊,朱老的情况文山已经跟你说过了,他这段时间身体衰败的厉害,今天就是想请你过来看看,针灸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缓一下哪怕只是慢些也行,给老朱多争取些时间。” 说到这,张老爷子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和老朱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当年朱老还帮过他一回,只是后来他被调走,两人渐渐失去了联系。 这次要不是文山来请教他,张老爷子都不知道朱老回来京市了。 朱家人大多都是从政的,可以说最是会看人脸色,仅从这刚刚的几句话就能看出来,张家父子对这小姑娘的看重。 明明可以打电话到学校让她自己过来,偏偏张文山要亲自去接。 这点上朱家人是误会了,张文山其实想偷偷和学生说点小话,结果没逮到机会。 还有刚刚张老爷子对田蔡的态度,虽然如同对待小辈一样亲切,却也没那么随意。 所以朱家老大,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十分自然的上前和田蔡握了握手,简单介绍了一下父亲的病情。 态度拿捏的非常好,真的是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第465章 夺命九针 田蔡感受到几人态度的转变,也笑着道,“各位放心,我肯定会尽全力的。” 能看出朱老的精神强大,心态也很不错,这对病情的治疗是很有好处的。 朱老微微一笑,“那就麻烦小田大夫了!” 田蔡走到朱老身边,在准备好的凳子上坐下,开始给他把脉。 脉来无力,按之细弱,甚至似有似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手收回来。 见她诊完脉了,其他几人纷纷看过来,想知道她怎么说。 田蔡思索了一番,在脑海里拟定了治疗方案,确定没问题了这才认真道,“我倒是有一套针法可以试试,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连扎十余天的针,再配合汤药,症状应该会缓解很多。” 田蔡隐隐有种感觉,要是将豆芽现在产出的绿色露水用上,这肺癌晚期也能完全治愈。 但她也知道,要是一下子将人治好了,不好解释。 好在朱老的情况比田蔡想象的要好不少,应该是这段时间老师给调理的功劳。 田蔡这话一出,别人还没怎样,张文山和张老爷子同时点头。 张老爷子笑着摸了摸胡子,朝着朱老解释道,“要知道这小丫头可从来不说大话,还喜欢给自己留着三分余地,她说能缓解很多,那就是真的,而且实际情况比她说的还会更好。” “师公,”田蔡不依了,佯装生气道,“您再拆我老底我可生气了!” 朱老笑道,“好,年轻人说话懂得给自己留余地,我看这点就很好!” 田蔡谦虚的笑笑,她何止留了三分余地,恐怕已经到了五分。 张老爷子听到朱老夸奖田蔡也很高兴,要知道朱老的地位可是不一般,而且在整个朱家,他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朱老急于找个大夫看病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怕死,而是他不能倒下。 因为朱家的第二代还没成长起来,哪怕是外人面前已经很优秀的朱家老大,也没达到朱老心中接班人的要求。 不管是朱老自己,还是朱家的下一辈,都希望他再多活些年,能多教导他们一些。 现在田蔡说能治,在朱家人听来自然是很高兴的事了。 当下,田蔡就开始准备给朱老扎针了。 扎针肯定要回到室内,朱老大赶忙过来将父亲推了进去,一路到了卧室。 又扶着朱老趴卧在床上,几人并未出去,于是田蔡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扎针了。 张文山可谓对田蔡有绝对的信心,这小妮子制造出的奇迹已经不止一个两个了。 田蔡将要扎的穴位再次过了一遍,确定毫无破绽,这才开始下针。 朱老的病灶在肺部,田蔡的银针都是扎在他的背部,第一根银针扎入后,针尾部的颤动并不明显。 等田蔡的第二针第三针依次下进去,这种震颤依然很微弱。 直到她一连下了九根,最后一针下完,九根银针仿佛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在众人不可置信的视线中,集体震颤起来。 这时候朱老的感受最为明显,他感到一股暖流突然出现在身体里,围着肺部游走。 很快这暖流慢慢变大,不止肺部,连带着全身的经脉都被催动了,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暖了起来。 针灸的作用原理本就是通过银针刺激病人的身体经络,让人产生自愈的力量,也可以理解成激发了经络中的某种能量,让它更有实力与身体里的邪毒对抗。 所以朱老的身体在夺命九针的催发下,全部经脉都被调动起来,共同去对抗肺部的病灶。 十五分钟后,银针的震颤结束,田蔡着手收针。 “爸,你感觉怎么样?” “爸,好点了吗?” 待她将银针都收起来后,朱家人纷纷上前问候朱老。 朱老翻过身,躺着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起身坐起来,这时候他脸上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这种变化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 他并未回答儿子们的问话,而是将视线转向田蔡,满含赞叹的道,“小田大夫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难怪老张这样跟我夸你,就凭你这一手针灸的本事,我觉得他都谦虚了,何止是京市少有的厉害,简直可以称之为国手,我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可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要是搁在平时,朱老说这么长一段话早就药连咳带喘分好几次才能说完。 可这才扎过一次针,说话居然就好了这么多。 当然,这个情况朱家人都注意到了,他们都很惊喜,觉得果然找对人了,没准这个小大夫还真的能让老爷子多活些年。 田蔡也笑着点点头,这次扎针的效果完全达到了她的预期,“那就好,看来确实能起效果,接下来咱们就这样治,之前的汤药也要继续吃着,我老师的药方没有问题,扎完针再吃药,药效吸收的更好。” 她看着朱家人期盼的眼神,还是决定给大家吃个定心丸,“照这么下去,多活个年都不是问题。” 田蔡这话不是安慰朱家人,她说的是真的,按照今天扎针的效果,她即使不用露水,朱老这病也能被她治个七七八八。 到时候别说年,平时注意保养着点,估计十年八年也不是问题。 这样的一次针灸,也是在激发朱老身体里的活力,可不就是延长寿命。 田蔡又叮嘱了几句,才随着张文山离开了,两人还要往军总医院去一趟,选个诊室给她,还有一些手续要办。 等人离开了,朱老才在儿子的搀扶下重新坐在轮椅上。 “老张啊,你不地道啊,之前你可没说你这个徒孙实力这么强!”朱老抱怨道。 难免觉得自家人对待田蔡不够恭敬,对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大夫,给予再大的尊重都是应该的。 有这样的能力,在哪不都是座上宾,被人捧着的。 何况小姑娘还这么年轻,未来不可限量啊! 如果在她还年轻时候交好,以后朱家再不用为疾病方面困扰,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没有比朱老这个在官场沉浮了大半辈子的人更清楚了。 “我没说吗?”张老爷子装傻,“不可能,我肯定是说了的,我都说她针灸很厉害了。” “哼!” 朱老不跟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好奇的问道,“既然小田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还要上学,这样的独立接诊根本不是问题?” 第466章 肺癌 张老爷子:“我什么时候说她去医学院是上学了?” 朱老:“?” 朱家其他人:“?” 在医学院不上学干什么? 张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得意道,“我这个徒孙可是他们医学院费劲巴拉请来当教授的。” 朱家人:“!!!” 这点上张老爷子一点没吹牛,这学期刚开始田蔡就被提为教授了,这是医学院所有校领导和教授们举手表决的,她全票通过。 张老爷子很久没有这种炫耀的感觉了,他看着几人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继续道,“而且我这个徒孙还是军医,去医学院也是那边教授不够,过去帮帮忙的,你知道她现在什么级别不?” 朱老面无表情,不接话。 倒是朱老大没忍住,好奇道,“什么级别?” 张老爷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道,“正师级!” 朱老听到这句豁然看过来,确定老张并不是开玩笑后禁不住瞳孔一缩。 这个年纪就已经是正师级了,可见这姑娘做出的贡献有多大,他以前也在部队里待过,知道军医想要立功并不容易。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种成就,八成执行的都是些机密任务。 朱老即使从部队退出来也还是有些关系在的,他想到近些年军部那些层出不穷的好药。 “你这个徒孙是不是还擅长制药?” 张老爷子但笑不语,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朱老不禁咋舌。 这丫头的针灸本事已经是一绝了,居然制药也是。 那得是什么样的鬼才? 想到那些新药给部队带来的好处,朱老一下子就明白小姑娘级别这么高的原因了。 也终于确定,人家姑娘是真有实力,自己能有她帮着看病是多么幸运。 他得要叮嘱家里的小辈们,以后对待小姑娘的态度,怕是要再恭敬几分。 田蔡在军总医院办完手续,每周都要过去坐诊两次,她自己定的是周二和周四的下午。 这两天下午她没课,研究室那边也没问题,不过这时间也要跟婷婷说一声。 这小丫头经常下午没课就去图书馆借了书来田蔡这看,这边清静不说,碰到什么问题了还有现成的人可以问。 田蔡有时间就会给扩展开来多给她讲一些,等到周末还会领她到郊外的山上,亲自认一些草药。 婷婷之前在靠山村时就经常往田蔡那边跑,她炮制药材时着小妮子就在旁边看着,所以对一些工序很熟悉,只是这回田蔡会细细的和她讲解步骤。 田蔡也会将那些采回来的药草种在盆子里,拿到课堂上教给学生们辨认。 甚至有些京市这边的山上没有的,她还会从中药研究院那边借来用。 之后的几天田蔡每天晚上都抽出半小时时间到朱家给朱老扎针,眼瞅着他的情况一天好过一天,朱家上下对田蔡都十分感激。 田蔡这下子不仅仅是救了朱老,还保住了他们整个朱家,不然等朱老一过世,朱家很快就要被政敌搞垮。 这天田蔡在军总医院坐诊时候又碰上了一个肺癌患者,这人情况还没有朱老那么严重,但是也已经到了中期。 田蔡这些天给朱老的治疗中也有了些心得,而且在开药方面有了些与老师不一样的想法。 朱老是脾虚痰湿型肺癌,这个病人是热毒炽盛型肺癌,无论是药方还是针法都有很大不同。 接连碰到两位肺癌患者,让田蔡有了研究这方面药物的想法。 这天下午,医院里来看病的人并不多,田蔡看完两个病人就闲了下来,于是她将这几天正在研究的药方拿出来继续思索。 诊室的门一直是敞开的,田蔡旁边不远处就是张文山的办公室。 她刚要低头就看到一道人影往老师办公室小跑过去。 今天张文山不在,他有点私事要处理,中午就请假走了。 田蔡想着那人看到办公室的门关着,一会儿就能回来。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那道人影就往田蔡这来了,她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是妇产科一位大夫,好像姓赵。 “田大夫,我这边有个产妇止不住血了,你能帮着看看吗?” 赵玲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在这时候来找张大夫,哪知道人居然不在,他们主任大夫出门学习了,得后天才回来呢,另一位也手术呢,正在关键时刻也出不来。 她这才想着之前听说中医诊室这边张大夫也能通过中医手段针灸止血,就赶忙跑过来了。 结果张大夫居然不在,她赵玲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传说中也很厉害的田大夫了。 田蔡听了立马将本子一合,站了起来,“我跟你去看看。” “哎哎!” 两人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妇产科手术室,田蔡也在手术台边看到了那个产妇。 是个长相很是秀气的姑娘,感觉年龄不太大,因为出血过多,面色苍白的厉害,额头上都是冷汗。 田蔡用酒精简单给自己擦洗了双手上前把脉,之后扒着眼皮看,又看了看舌苔。 再看看下身出的血颜色鲜红,结合她的脉象和舌苔的颜色,可以判断为气虚型产后血崩。 不过这些话说了几位手术室的大夫和助手们也听不懂,田蔡快速从衣兜里掏出纸笔写了个药方递给一边的护士,“去中医诊室那边抓药熬好了拿过来一会儿要喝,我先给扎针止血。” 此情此景田蔡就不得不感叹这就是中药的弊端了。 中医讲究根据个体情况一人一方,按方抓药,而每个人因为个体差异药方都不尽相同,并不能拿出份统一的药方快速使用。 而且中药还要熬制,如果真是急救,端过来时候怕是病人都凉了。 不过有经验的中医大夫都不止一个抢救手段,田蔡这时候就从针包里掏出银针,掀起病人的衣服,飞快的扎下去。 小护士拿着药方从手术室冲出来,等在门口的家属赶忙围了上来。 “大夫,我闺女怎么样了?” “我媳妇怎么样了?” 小护士赶忙道,“大家让一让,医生正在全力救治,我只是出来领药。” 病人的大哥一听赶紧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第467章 止血 小护士看他一眼,知道这些人是看不到病人的情况着急,总想做点什么,也就没拒绝。 两人一路跑着往中医诊室那边去,等到了地方男人才发现是在中药房,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小护士从窗口将药方递过去,抓药的大夫一眼就认出是田蔡的字,“田大夫给开的?” “情况紧急,还请快点,那边还等着救命呢!” 大夫一看开头几味药材就明白了,麻利的给抓了药,“我直接给你熬出来?” “嗯嗯嗯,就是这个意思。”小护士猛点头。 “怎么用中药?没有止血针什么的吗?”旁边跟着的病人家属突然问道。 小护士能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耐心的解释道,“开药的大夫很擅长止血,她现在在里面扎针呢,一会儿药回去了正好可以喝上,保证一点都不会耽误的。” 病人大哥半信半疑,但现在妹妹就在人家手里,他信不信的也得靠着人家救。 抓药的大夫知道手术室那边着急用,抓好就亲自熬了药,都没等凉,小护士就端着药罐往回跑。 药房大夫在后面嚷嚷,“你别忘了一会儿把药罐给我送回来啊!” “知道啦——” 怕小护士端不稳,跑出去没多远病人大哥就将药罐接了过去,两人紧赶慢赶终于气喘吁吁的到了手术室门口。 小护士道了谢,接过药罐进入手术室,病人身上此时已经插满了银针,身下的血流量明显少了很多,只剩下轻微出血。 即使满屋都是血腥味,小护士一进来田蔡依旧闻到药味了,她立马转头道,“先找个东西晾凉大概一碗的量,拿来给我。” 经过这一路过来,药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烫了,小护士将汤药倒在搪瓷缸子里递过来。 田蔡闻了闻,确定药没错,这才让给病人全都喂下去。 喝了药,又过了大概半小时,田蔡重新给产妇把了脉,确定血已经止住了,这才将她身上的针取下来。 “没问题了。” 赵玲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是亲眼看到这姑娘只是用几根不起眼的银针就将病人血止住的,这会儿听说没问题了更是长松一口气。 这要是病人真在她手里出点什么意外,她觉得自己都没脸面对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家属。 之后的清理工作就跟田蔡没什么关系了,她帮完忙就直接离开了。 “谢谢田大夫!” 产科的几人接手剩下的工作,仍旧不忘和离开的田蔡打招呼。 田蔡朝他们挥挥手就独自出去了。 她刚出手术室的门摘掉口罩,家属就围上来了。 一看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医生,听里面刚刚传来的动静,这女医生好像地位还挺高。 “同志,我闺女怎么样了?”一位中年妇女上前急切的问道。 “已经脱离危险了,一会儿清理完就出来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几人听见后都长出一口气。 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田蔡朝几人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果然,过了十多分钟,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病床被推了出来,赵玲也跟着出来说人已经没事了。 家属又是一顿道谢。 闺女刚刚身下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吓得几人腿都要软了。 “这次可不用谢谢我们,要谢也是谢刚刚出来的田大夫,止血可都是她的功劳,我们也就是帮着清理了一下。”赵玲非常坦然的说道,并没有要抢占田蔡功劳的意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病人家属。 直到病人被推到病房安顿下来,几位家属才反应过来刚刚大夫那话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不是说刚刚出来那姑娘才是救了咱们闺女的人?”病人的母亲有些不确定的道。 病人的公公道,“我听着是这个意思,刚刚端着进去的汤药是救命用的,果然关键时候还得是老祖宗的东西最有用,那些什么霉素都靠边站。”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他是个平时就很推崇中医的人。 “回头我再找他们院长说说,这么优秀的小同志可是不多了,得好好给人家记一功,他们军医想往上升可不容易。” 病人的父亲也跟着说道,听这口气就知道也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 之后几人商量着回头再去中医科室好好感谢下人家大夫,到时候提着些水果罐头之类的送过去。 田蔡在产科那边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往外走去。 她是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的,那人是直接从诊室出来往外走,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看到田蔡,可她好像陷入了什么情绪中,只低着头走路并未往这边看。 田蔡也没出声,只是武德英能出现在这里,她还是挺意外的。 于是田蔡走到护士台,小声问相熟的护士,“刚刚那人是来干什么的?” 这护士叫何小莲,是田蔡的迷妹,她之前耳后长了不少疙瘩,反反复复不见好,还是田蔡亲自做了药给她,不过抹了三天,那些疙瘩就都下去了。 “穿格子上衣那女的?” 田蔡点点头。 何小莲撇了撇嘴,“你别看她那么大岁数了,人家是来求子的。” 不等田蔡继续问,何小莲继续说道,“之前是周大夫给她看的,我听过一耳朵,好像是周大夫什么朋友给介绍过来的,说是在第一医院看了一年多都没什么用,这才转到中医来看。” “你是不知道这人,看着挺正常的,你跟她说话她也都回答你,就是话里话外那副清高样儿,是真让人看了喜欢不起来。” “我给你学学你就知道了,咳,”说着,何小莲挺直脖子,半垂着眼皮,捏着嗓子学着武德英的样子说了几句话。 “嗯,放这!” “你可以出去了。” “麻烦帮忙把门带一下。” “谢谢。” 每一句话都说的没问题,但是配上那个语气和表情就特别让人不舒服。 “就这样,你说她表现出那样干嘛?据说还是个大学老师呢,大学老师就这样?好像我有什么事儿求她一样,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跟周大夫说话也总是端着,累人的很。” 田蔡看她那样也憋不住笑,别人不知道,但是武德英说话什么样她可是太知道了。 第468章 试药 等到十一月末,田蔡在连续治愈几个肺癌患者后,终于将初版对抗药物研究出来了。 不过她觉得这个版本应该还有改进空间,得像之前的几种药一样,找一些人试用,看看临床效果如何。 如果效果好,那就直接制作这一版的成药。 如果效果不好,再继续改进。 之前每次田蔡弄出的新药在正式投产之前也要经历这样的试药过程,只是那时都是顾长河在军部找人试验,至于结果肯定是无一例外。 这次试药田蔡选择亲力亲为,也方便更好的观察试验结果,改进药方。 因为她本身的军医身份,需要肺癌患者试药的消息也是最先在军区内部公布的。 这件事被交到了医院后勤部长鲍方元和医务部主任常青云手中,两人和田蔡已经是老熟人了。 鲍方元想着要是军属中没那么多符合条件并且愿意来试药的人,再将名额给到各地医院。 以前田蔡研究的药物虽然也有针对性,却都是些所有人都可能用到的,和这次关于肺癌的完全不一样。 鲍方元猜测来试药的恐怕不多,到时候他还是得从医院调。 等到一个星期后,他看着常青云递过来的那一摞报名表不禁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在军属中寻找患有肺癌的患者,就有这么多? “怎么这么多?”他忍不住问道。 “这已经筛掉相当一部分了,按照咱们的要求——军属,不一定是直系,也可以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这样就可能包括一些同乡的,很多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七拐八拐都是亲戚,不在本地的我都没考虑。” 常青云拨了拨那一摞资料,给鲍方元比量了一下厚度,“我那筛掉的有两个这些那么多。” 她也是经过这次调查才知道,患有肺癌的居然有这么多人,而这些还只是一个京市军区,在全国范围内肯定会更多。 难怪田蔡开始研究关于肺癌的药物,这绝对是一项利国利民的药品研究方向。 鲍方元没办法,这要是把这上面的人都弄来试药,别说一个军总医院了,怕是两个三个都不一定装得下。 “那咱们再筛一遍,直接从直系亲属里找,其余的就先不考虑了。” 常青云略一思索,也同意了他的这个方案,直系亲属相对觉悟要高一些。 因为消息是在军区内部公布的,田蔡的身份也不是秘密,鉴于她以前的那些成绩,大部分人对她的实力还是绝对相信的,尤其是这些直系军属。 而且已经治愈的几例肺癌患者更是铁证一般的存在。 田蔡怕试药没人过来,在试药说明发出去的同时也向大家保证了。 如果试药效果不理想,她也会尽全力治疗。 这件事有一定的风险性,试药可能带来的利和弊都详细列在告知书上,并且由田蔡亲自给参与试药的人一条条解说。 田蔡的这张脸太过稚嫩,即使已经从自己的儿子或兄弟口中了解过,他们也很难相信她。 几位已经治愈的患者这时纷纷站出来,将自己的治病经过分享出来。 从他们好转太多的脸色和精气神上就能看出来,田大夫能治愈肺癌这件事是真的。 之后进行的格外顺利,所有人对田蔡的安排都没有异议,很痛快就在告知书上签字了。 正式成为试药队伍中的一员。 所以没抢到试药资格的人知道田蔡偶尔会在军总医院看诊后,就亲自来这将她围了。 张文山一看这情况,赶忙叫鲍方元带人过来。 “田大夫,你就先给我看,我都肺癌六七年了!” “还有我爸,我爸都起不来身了!” “是啊,田大夫,你既然能看,就行行好,多看几个人!” 这些人脸上的焦急担忧田蔡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都是为家里人的病情忧心。 她保证道,“这只是第一批试药的人,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无论是第几批,我都会尽全力的!” 鲍方元这时候也赶到了,赶忙上前跟着安抚病人及家属的情绪。 “中医科室这边病房有限,一次住不了那么多人,而且咱们还得给其他病症留点位置。” “大家都是军属,思想觉悟肯定都高,相信我说的这些你们都懂。” “这药经过试验才能看出疗效,等确定疗效真的可以,医院肯定会向军部申请大批量生产,到时咱们看病就容易多了!” “这是造福广大肺癌患者的好事,大家只需要耐心的等一段时间!” 在得到田蔡的再三保证肯定能有机会用到新药后,那些人才离开。 很快,八位肺癌患者就准备就绪,田蔡在试药的前两天去见过,大多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但也有其他年龄层的。 比如这次来试药的其中一个小伙子,今年只有三十二岁,他也是几人中症状最轻的。 治疗肺癌,田蔡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虽然一开始说的是试药,可这药究竟能达到什么效果,她心里还是基本有谱的。 田蔡给每一位病人都诊断检查后,信心就更大了。 所有人员全都就位后,再给他们统一饮食调理三天,就正式按照田蔡的要求服药了。 有鲍方元的命令在,整个中医科室的医生和护士都忙碌起来,除了个别有病人的以外,其他的都听田蔡的调配。 张文山在这件事非常积极,他也想亲眼见证这件可以称之为抗癌里程碑的试药,所以只要有空就往田蔡这边跑。 他还会亲自给每一个服药过后的病人把脉,脉象中那些极细微的区别也丝毫不差的记录在脉案上。 跟田蔡互相查漏补缺。 到新药试用一周过去了,每个病人的情况都能看出明显好转,甚至症状最轻的那个小伙子,各项指标已经快要够到正常值了。 整个中医科室乃至军总医院都震惊了。 如果田蔡只治好了一个病例大家还能勉强找借口说是意外,说是病人的情况不够严重。 可她治愈的不仅仅是一个。 之前那几位被治愈的病人是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可这次新收进来的八位病人可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治疗的。 这八个症状不一的病人,经过几天的治疗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疗效,那就是毋庸置疑的真有实力。 不管别人怎么赞叹夸奖,田蔡这个当事人对试药结果并不算满意。 效果虽然达到了预期,却是在田蔡同时使用针灸疗法以后才获得的效果,这跟她想要达成的疗效不一样。 先不说这套针法能不能有人学会,就算是有人学会了,也没那么多中医大夫来配合数以万计的肺癌病人扎针。 所以她仍旧需要研制出一种更适合大众的药方,这第一版的随时都要考虑放弃。 正在这边试药走上正轨时,京市纪委、检察院、法院分别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 第469章 举报信 举报内容是关于军总医院中医科室的。 信的内容并不算长,但该说的一点没落下。 说军总医院中医科室有名年轻女大夫,是村医出身,文化水平极低,自身医疗水平更是严重不足。 却因为年轻漂亮与医院领导关系匪浅,在中医科室拥有独立诊室,享受特权,还能亲自上手治疗病人,造成了医疗事故却都被医院想办法抹平了。 这封信一出,纪委、法院、检察院都派人下来调查。 但因为军总医院说到底还是归属军部的特殊性,法院和检察院即使收到了举报信,这件事最后也是要归属到军部处理。 军总医院的齐院长听到这举报信的内容立即沉了脸。 虽然一句没提田蔡的名字,但是诸如“中医科室”、“年轻女大夫”、“村医出身”、这样的字样明显是在说田蔡。 什么叫“与医院领导关系匪浅”?他就是医院领导,跟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有人对一个小姑娘怀揣这么大的恶意? 妄加揣测的一句话说出来,就是想要断送这姑娘的前程。 别人不知道田蔡,可军部的任何一个人都很熟悉她。 先不说人家之前给军区贡献了数十种成药和配方,解决了困扰部队多年的难题。 就说自打田蔡到军总医院后,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甚至其他科室有需要时也会去帮忙。 但凡她接诊的病人,就没有一个不是痊愈着出院的。 她又不是神仙包治百病,真要治不了她也会明确和病人说清楚。 医疗事故更是无稽之谈。 甭管这些有没有病例可查,有没有人能作证,这个过程肯定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内,田蔡就得接受停职待查。 田蔡知道这个消息时候也很惊讶,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她不知不觉中挡谁的路或者得罪人了。 只是她自问到了这里后并未与人结怨,而且中医科室人员少关系也简单,田蔡并没觉得自己挡了谁的路。 不管她能不能想明白,暂时停职是肯定的。 “就应该好好查查这封举报信的来源,但凡是个明白事的都知道,小田做的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夹杂一点私心!” “这就是赤裸裸的眼红!嫉妒!诬告!” 张文山不顾形象的骂道。 “老张,你现在说那些都没用,就算咱们都知道小田是清白的,那人家调查组也得有取证的时间,到时候我会催着点,要什么东西咱们就积极递上去,应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齐院长安抚道。 他也觉得心焦的很,肺癌试药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这样让田蔡停职还不知道后面会损失多少,而且怎么跟病人家属解释也是个问题。 这药是在军总医院研制出来的,也是在这边进行药物试验,田蔡又是在军总医院挂职,那就是他们医院的医生。 以后这药一经问世,都是医药史上不可磨灭的功勋! 齐院长就是个多么不为名利心动的人也忍不住为此心肝颤。 不过一想到还要面对试药病人的质问,齐院长的心肝就颤不起来了。 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居然会举报田蔡。 然而这件事的影响并不是只有在这几个部门之间,这个举报的人甚至还手抄了不少举报信内容,趁着夜色贴在了百货公司门口的墙上。 前些年关于大字报的影响还在,百货公司门口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看见的人以几何倍数增加。 即使很快就有人将大字报撕掉了,这件事的影响也一直在扩散。 不知全情的群众对这件事一面倒的指责。 “年轻女大夫,医生都是讲究年龄讲究资历的,这年轻的女大夫就能独立出诊,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人撑腰呢!” “这要是实力不够,可不就是拿病人的命不当命了?” “我没去军总医院看过病,不过不是听说那边都是军医吗?怎么军医里还会混入这样的人?” “你这话说的,军医是职业又不能代表人品,什么样队伍里还没几个蛀虫了,以前我们家属区陈家那小子,天天招猫逗狗打架斗殴的,谁老实都想欺负一下,有时候脾气上来连他妈都打,后来他爹没办法就将人送去了部队,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现在都升到营长了,说是立了不少功呢!” “也不知道这女大夫到底是谁,长什么样,跟医院的哪位领导有关系,你们说是什么关系?” “一男一女,还能有什么关系?” “嘿嘿嘿——” 一旦涉及到男女关系,群众总是最感兴趣的。 这个年代关于男女关系话题十分敏感,正常谈对象在大街上都要间隔一米远呢,何况是隐晦又混乱的男女关系? 即使大时代环境让这些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地里的讨论却一点都不少。 而且他们总是喜欢往最不堪的方向去猜测。 “那院长年纪得不小了,你说年纪轻轻的女大夫跟个老头子图什么呢?” “还能图什么,不就是想在医院出人头地,证明自己行呗!” “真是为了地位什么都能豁得出去,对着跟自己爹差不多岁数的老男人也能下得去嘴……” 甚至更难听的话田蔡都能想象出来。 很快,这件事在京市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田蔡就这样莫名其妙躺枪了,而且有不少人特意来军总医院挂号,就是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中医科室年轻女大夫长什么样。 想看看这人究竟有多不正经。 第470章 报道 田蔡手里的工作都被停了,进行到关键时刻的试药理所应当也停了下来,她虽然觉得举报信莫名其妙,却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组织上能查明白,到时候还她一个清白。 趁着这段时间,她正好完善一下药方。 另一边医学院的课程丝毫未受影响,一直在按部就班的上着。 田蔡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研制药物了,而且她最近有了新的灵感,正在忙着试验,偏偏最近她的课程又特别多。 一时间田蔡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心思关注旁的事情。 直到邱小环和江致远找过来,田蔡才知道举报信的后续居然还扯出这么多事来。 她被人举报也就算了,究竟是谁还将这件事贴成大字报? 事情同样与齐院长有关,想到齐院长的名声也因此受到侵害,田蔡立刻给他打去电话。 “因为怕影响你那边的药物研究,我就没让人跟你提。”齐院长解释道。 一开始他并没将举报信的事情放在心上,上面的领导们都知道田蔡的身份,所以这封举报信也就只需要走个过场,很快就平息。 结果这人居然将举报信贴成大字报,产生的影响一下子呈几何倍数增加。 齐院长生怕这件事会影响田蔡的心情,这要是导致抗击肺癌的药物研制失败,他简直杀了这个举报人的心思都有了。 “小田你放心,你是什么人组织上都是调查过的,我这边正在想办法,肯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他保证道。 此时的朱老也听说了关于田蔡的这件事,他经过田蔡的治疗已经基本恢复,所以朱家上下都将田蔡视为救命恩人。 “这样污蔑一个女孩子真是太过分了!”朱老大忍不住气愤的说道。 朱老想得就比较多了,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的政敌知道他身体恢复了,想要攻击田蔡之后再借此攻击他一波。 不能怪他想得太复杂,外面很多人知道朱老的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在治疗。 可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经基本恢复健康。 “老大,你亲自去纪委找张经纬一趟,问问他什么情况。”朱老思索良久后,终是说道。 朱家老大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张经纬不是纪委的二把手吗? 看出他的疑惑,朱老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朱老大这就明白了,张经纬居然跟父亲关系匪浅,他以前都不知道? 朱老思来想去,还是怕儿子做事不太周全,于是叮嘱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动,留意小田那边的动静,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这也关系到军总医院的名声,暂时不要擅作主张,人家没主动之前你先动了,那就不是帮忙而是手伸太长!” “放心爸,我知道怎么做。” 朱老满意的点点头,看看田蔡到底想要怎么做,自己这条命都是小姑娘救回来的,帮点忙也不算什么。 “我觉得咱们不如主动问问田大夫,需不需要帮助。” 朱老二突然在旁边插嘴道。 他这人性子比较直,所以朱老说他不适合官场,他确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别人的试探也是很久以后才能反应过来。 但是这件事他跟父亲和大哥的意见相反,几次的接触中,他觉得田大夫虽然也能应付大哥他们那种弯曲的心思,却更喜欢简单直接一些。 这是一种直觉。 朱老听见这话一下子没了动静。 朱老二见父亲沉默,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闭了嘴。 最后这件事被交到朱老二手里。 田蔡接到朱家的电话一点也没意外,这些天她已经接到了不少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电话,但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组织上已经有安排了,谢谢大家的关心和帮助。” 京市虽然很大,可这种消息传得特别快,一提起军总医院,中医科室,年轻的女大夫。 很多认识田蔡的人一下子就会联想到她身上,各种关心的电话她最近都接了不少。 甚至邱小环和江致远还亲自过来,也是询问田蔡是否需要帮助的。 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关心,田蔡觉得自己也不是孤立无援的。 她只是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知道打舆论战,不过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田蔡天然是官方的人,组织上肯定要站在她这边,无论是从田蔡这些年做出的贡献还是从她本人的价值来说,她这个人只要犯得不是大错都要想办法保下来。 何况这件事田蔡一点错都没有。 明明就是从天而降的一盆脏水,上面人一定会想办法帮她洗掉。 很快,关于这件事的解释就被公布在了群众日报上。 这就是官方出面的好处了,那个给田蔡泼脏水的人只能利用贴大字报、匿名举报信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而官方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官方手段,最直接的就是广播和报纸。 有关田蔡的个人事迹,从她在靠山村当村医开始,以及后续她做出的一系列贡献,都被公布在了报纸上。 在这篇报道中,田蔡是一个从小就跟着家中长辈学医的孩子,小小年纪天赋异禀,以十六岁的年纪成为靠山村的村医。 之后继续潜心学习,将这些年田蔡在靠山村和各大军医院的事迹都挑了一些典型的公布出来。 至于田蔡贡献出的药物,也挑选了能公开的那部分进行公开,很多药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些药不止在部队使用,也有一些出现在各地的大医院成为处方药限量出售,所以有些人看到这篇报道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觉得那么好用的xx药物,居然是这姑娘十几岁时候研制出来的! 而她十几岁时候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将近十年过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厉害。 就这样的人拥有独立诊室看诊不是很正常? 田蔡的事迹直接被树成了一个典型,一个自强不息一心为国的典型。 她从一个小村庄的基层医生奋斗到军医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凭借的都是过硬的自身实力。 后面还说了田蔡因为个人实力太过优秀,被中医学院特聘为针灸按摩学科的教研室主任,今年更是因为优异的表现提为教授。 年仅27岁的大学教授,年仅27岁的师级军医干部。 田蔡医生医术精湛,组织上希望她能培养出更多像她一样的人才,为祖国的医疗事业添砖加瓦。 这篇报道一出,比田蔡和齐院长站出来说一百句都有用。 第471章 纸张 群众日报刊登田蔡事迹的当天,广播里也出现了关于田蔡的报道。 虽说只有很简短的一小段,却也让人能明显看到上面的态度。 这时候的人还相对单纯,官方出来辟谣那就是真的辟谣,大字报上说的肯定是假的。 广播和报纸一出,这件事的舆论立马就变了。 “没想到田蔡医生这么厉害,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是啊,妇女能顶半边天,田蔡医生获得的荣耀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少,这才是我们女同志的楷模!” “田蔡医生是多么无私啊!她研制出了那么多对祖国有益处的药材,居然分文不取的贡献出来,这种奉献精神真的太让人感动了!” “是啊,我们都应该向她学习!” “这么说,她在军总医院有自己的诊室也是因为实力过硬了?” “我家邻居以前心绞痛的特别严重,去了很多医院都没看出来什么,后来还是田医生给看好的。” “我们街道丁大妈的亲戚也是,据说那时候还是坐火车去辽省看的呢,她回来还说是个年轻的女大夫,肯定就是找田医生去了!” 很多中医学院的学生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温和漂亮的田教授居然有这么多荣誉在身上,而且她还是军医,是级别高到平时都很难见到的军医。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民众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之前的大字报转移到田蔡身上来。 年轻、优秀、爱国、漂亮,无私,最关键的是医术好,这样的大夫谁不喜欢呢! 这篇关于田蔡的报道引起怎样一番轰动就不必说了。 反正自此田蔡在军总医院坐诊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有些人是真的有疑难杂症找她看,还有些人纯粹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田医生长什么样,怎么就称得上年轻漂亮了。 等看完真人。 是真的年轻漂亮。 一点看不出已经27岁了,看着好像只有二十岁出头。 这段时间田蔡在军总医院走哪都是被关注的那个,就算在走廊里也经常会有人看到她惊喜得瞪大眼睛,甚至热情点的会追上来主动和田蔡握手。 弄得田蔡这个并不喜欢社交的人每次出去都恨不得将自己全副武装。 所以她除了在诊室和试药的几个病房之间走动外,其余的地方一步都不会跨过去。 之前停下的试药工作重新开始,田蔡趁着这段时间升级了药方,与张文山商议过后决定直接给病人更换药方。 新药试用的第三天,效果照比之前直接翻倍。 很快,群众日报上又刊登了京市机械厂的一位工程师,设计生产了电动马达,可以应用在很多家用电器上,使得我国电器事业直接迈上一个台阶。 年轻有为的工程师,又引起一阵热议。 关于田蔡的热度渐渐散去。 表面上这件事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可隐藏在暗处的人一直都在悄悄动作着。 关于那几封举报信和大字报,是肯定要找出来源的。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完全匿名一说,只要真的想找,这个人肯定能被找到。 甚至这封信也被送到了田蔡这个当事人面前,让她跟着辨认一下,看看能不能认出是谁的笔迹。 每封举报信的字体都不相同,但内容大同小异。 有的是以受害者的角度讲述自己被田蔡“医疗事故”的过程,期间总要夹杂点她和领导不清不楚进去。 从举报信的字体能看出书写者笔迹生涩,乍一看可能让人觉得这个写信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写字写得少所以格外难看。 可田蔡不这么觉得,她直觉上觉得这些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比如这个“浅”字的最后两笔,这人都是习惯性的将倒数第二笔撇写得和最后一笔点连在一起,而且笔迹是从上到下的,他都是先点后撇。 这是明显的笔顺错误。 明明是不一样字体不一样内容的举报信,一些字的笔顺却极为雷同,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你要是说写这信的人文化程度不高好像还不太对,因为有些字稍稍带着些连笔,而且这种连笔是有技巧性的那种,为了追求美观特殊练习过。 田蔡来回翻了翻,“这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 将举报信送来的那人听了这话也点点头,“我们找擅长书法的裴老师看过,他也是这种想法,而且他推测这些应该是举报人用左手写的,一些笔画上能看出来从右往左的痕迹。” 这样略带生涩的笔迹,才能更完美的隐藏身份。 见笔迹方面田蔡也提供不了什么思路,调查人员将视线放在了写举报信的纸张上。 这是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可常年跟纸打交道的人却能看出,这并不是普通的纸。 这时候的纸原材料都是稻草或麦草,所以制出的纸很脆容易破,而这张纸柔韧性就要比普通纸高出不少。 这纸还有一项特殊的,就是它有一面是光滑的,绝对不属于普通底层群众会选择的那一种。 这与他自己信中说的穷苦身份严重不符。 而他们也去造纸厂和百货公司调查过,订购和选择这种纸张的,大多来自各大高校和研究室。 因为这种纸,在用钢笔书写时候不会晕染,属于质量相对较好价格又不贵的一种,非常适合一些资料记录储存。 也许举报人在这方面没有注意,只是随手从自己的所有纸张中挑选了最不起眼的,但这张纸已经将目标人物限定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了。 组织上是一定要找出这个人的,田蔡对华国的医疗事业有多重要自是不必多说,这样的人隐藏在暗处,先是诬告,然后煽动舆论迫害,这一套套手段根本不是一般人能会的。 甚至上面揣测过,是不是敌特在发觉了田蔡的重要性后,故意使出来的离间计。 所以调查出这个举报者势在必行。 第472章 关起来 同年12月份,第三次委员会在京市举办。 这是在华国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次会议。 也是这次会议,组织上作出了实行改革开放的新决策,从此华国迈入新征程。 田蔡这时候还在埋头研究,她的新药在试用了一个多月后取得了显着成效,那几位试药的病人,轻症的已经完全痊愈,身体各项指标即使是使用西医手段检查,也看不出丁点异常。 而另外几个症状较重的病人也明显好转,正式转为轻症。 虽说中间因为举报信的原因耽误了一些时间,总体来说这次试药还是比较成功的。 所以第二批试药的人员很快就位,开始了第二甚至第三次试药,田蔡也就没再关心举报信后续的调查工作。 —————— 京市外国语学院。 一间普通的教导员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四张书桌,其他三张书桌的老师都在各自忙着,刚刚进行了一场小测验,批改试卷的老师翻得哗哗作响。 唯独最角落里的那张桌子,有个人坐在那里,一直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三位批改试卷的老师偶尔抬头看她一眼,想问她最近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但对方一直冷着脸,跟她说话也不理人。 几次都碰了钉子以后,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就不会自找没趣了,下意识避开跟她有关的话题。 直到一行穿着绿军装的人突然站在她面前,用那冰冷到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武德英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 无视周围人惊讶的眼神,武德英反而有种终于落地的踏实感,这天终于来了。 打从她在群众日报上看到那则关于田蔡的报道,武德英就知道自己迟早有这么一天。 …… 这天早上田蔡正穿着厚厚的棉袄清扫宿舍附近的积雪,昨晚下了一宿,这会儿院子内外的雪都很深,一脚踩下去整个脚面都消失不见。 她起得早,所以洗完脸就拿了扫把清理起来,最起码要整理出一条往外走的路。 也是在这时候,军部的人来找田蔡,那个写举报信的人被抓住了。 田蔡猜测了很多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武德英。 以前两人在靠山村时候交集就不多,田蔡即使去牛棚也很少会和武德英说话。 唯一的一次交集可以说是诊断出她怀孕时候了。 所以田蔡不觉得她会对自己有这么大恶意,简直莫名其妙。 想了想,她还是收起了扫把,和来人一起往关押武德英的地方去了,倒是想问问她因为点什么? —————— 武德英已经被关起来三天了。 除了第一天的审问以外,后面两天都偶尔有人来给她送饭,之后再没人会跟她说一句话。 武德英这时候才有了点别样感觉,不知道长明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被抓起来的消息了,肯定会很惊讶? 而被她念叨的岳长明,此时依旧没缓过来。 什么叫武德英涉嫌污蔑部队干部,并且造成了恶劣影响? 她什么时候污蔑部队干部了?而且她干什么要污蔑部队干部,污蔑的又是哪个干部? 岳长明这个每天跟她同床共枕的人都想不明白,何况同办公室的老师们了。 等他弄明白了怎么回事,第一反应就是搞错了,这怎么可能呢? 前段时间田蔡被人贴了大字报,岳长明还曾经和阿英感叹过,挺好个姑娘也不知道得罪谁了,被人这样陷害,当时阿英还认同的点头来着,怎么这件事就跟她有关了? 不过上面不许两人见面,岳长明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也找不到人解答。 只能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走,试图能找到点武德英是被冤枉的证据。 …… 田蔡见到人时差点不敢认。 这个面色苍老一脸颓然的人,跟记忆里高高在上总是端着架子的中年妇女很难对得上号。 武德英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拜之前顺心且优渥的生活所赐,她长得远比同龄人年轻,即使在牛棚那段时间略显狼狈,那也不至于苍老到这种程度。 田蔡原本要质问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口中,“你这是——” 武德英原本正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虚空发呆,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面前的田蔡,看着跟几年前在靠山村时候没什么分别,那双眼睛里仿佛永远看不到别人的痛苦。 “怎么,你好像看到我这样很意外?” 武德英的声音幽幽的,带着沙哑。 她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田蔡之前在军总医院看到她,也只是一个侧脸,当时她并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也只是从身形和侧脸认出是她,可这会儿借着还算明亮的灯光仔细看过去。 武德英的颧骨附近长了很多褐色斑点,一大片一大片汇聚在一起,衬得脸暗沉苍老。 没等田蔡说话,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有什么可意外的呢,我这样不全是拜你所赐?” 田蔡听得一头雾水。 她朝旁边随时要冲过来保护她的小战士挥了挥手,往前走了两步进到房间中,她也想知道自己和武德英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小战士没办法,只好退出去守在门外,只是耳朵高高竖起,仔细倾听着屋内的动静,但凡田蔡有什么意外就要第一时间冲进去。 另一个站在旁边的再次将岳长明往后推了推,压低声音道,“岳同志,请你配合,让你在这看就已经是格外通融了,不要太过分。” 岳长明没办法,只好后退一点,从窗户的那丁点缝隙中往里看。 “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才没了!” 外面守着的几个小战士:“!!!” 可真敢说。 要不是他们已经调查出了事情的经过,怕是要忍不住相信了。 这门的隔音很差,几人安静下来,能清楚听到里面两人的对话。 “……你还真敢说,难不成你以为孩子是怎么没的就只有你一人知道?” “你什么意思?” 武德英眼神闪了闪,依旧嘴硬着。 第473章 唏嘘 “当初刚发现出你怀孕时我就提醒过,你年纪大了身体底子还不好,严重的宫寒导致你很难有孕,这个孩子能怀上已经是万分幸运,我当时也说过,要给你开点保胎药调养一段时间。” “我甚至在看出你有流产意向的时候叮嘱过你,如果实在不想要可以和孩子的父亲商量一下,然后去卫生院处理,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我从未表露过让你私自流产的意图。” “你以为你故意摔跤将孩子摔掉这件事没人知道吗?给你诊断完我就回去将保胎药准备好了,可那么多天你都没有去拿,就连我离开靠山村去疆省也没忘嘱咐杨正平,你现在跟我说你孩子是因为我没的,说出这句话时候你自己不觉得心虚吗?” 田蔡毫不客气的戳破武德英这毫无根据的谎言。 武德英眼睫颤了颤,她有什么心虚的,她半点都不心虚。 在当时的境况下,她完全不后悔这样做。 她的孩子,生下来就应该享受万千宠爱的,怎么能一辈子待在牛棚那种地方,受尽屈辱和打骂,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你流产之后是杨正平和孟凡美夫妻俩一起处理的,以你当时的身体条件,再加上流产导致的大出血,能保住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现在还有脸埋怨别人?” “其他人不知道你摔倒的真正原因,你自己还能不知道?” “为了能弄掉这孩子,你怕是费了不少力气?” 田蔡每说一句话武德英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等她全说完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她本以为隐藏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原来早已被人知晓,只是人家一直没有提起。 而门外正在听两人说话的岳长明更是呆住了。 每一个字都他都懂,可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阿英不是说不小心摔倒的? 阿英是自己不想生下他们的孩子? 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如果我知道我们以后会平反,我怎么会不要他?还不是都怨你!” 在那次流产后,武德英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如果两人一辈子都是在牛棚过了,失去了也就失去了。 可他们平反回城了! 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后,她才有了给长明留一个孩子的想法。 但她的身体不允许,于是武德英去了不少医院看过,无论是打针还是吃药,甚至各种偏方都试了,一直没什么效果。 而这些药物对人体都是有一定伤害的,一年多下来,她的身形发生了一些变化,好在衣服穿得厚看不太出来,比较明显的就是脸上的成片斑点。 显得整个人像老了十岁,长明已经很久都不碰她了。 也是这时候,武德英才开始后悔,开始怨恨。 她后悔当初没有将那个孩子留下,如果知道没几年后他们就会回城,这个孩子她肯定会想办法生下来,那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啊! 这种后悔折磨得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头发更是大把往下掉。 直到她有天在医院看到了田蔡。 她的这种后悔终于找到了出口。 如果当初田蔡多劝劝她,如果她将自己流产的后果说得再严重点,如果当初她不顾自己的反对将消息告诉给长明,是不是结果都会不一样? 甚至武德英心里还有个隐秘的想法,田蔡那时候经常在外面跑,知道的消息肯定比困在牛棚的她要多,是不是外面早就有了运动要结束的苗头? 为什么田蔡就不能提醒提醒她,如果早知道运动几年后会结束,她的孩子怎么会死? 甚至这种怨恨在群众日报刊登了田蔡的事迹后达到顶峰。 她居然如此厉害,根本不仅仅是武德英以为的村医。 那她为什么要到处跑,如果自己流产时候她在村里,是不是她的孩子还能保住? 武德英已经精神错乱了,她觉得一切都是田蔡的问题,是别人的问题。 她觉得所有人都有错,甚至有时候会怨恨岳长明,为什么他不能早点发现自己怀孕,为什么他不能多给自己一些关心。 怨恨鞠雯婷,为什么住在同一个房间,却不能发现她怀孕了,之后为什么不能在她有流产意向的时候阻止她? 武德英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想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哈,哈哈,哈哈哈……”她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双手死死的薅住自己头发,“你们都是刽子手,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就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都是你的错,你不得好死!” 武德英笑着笑着忽然停下来,双眸直直的看向田蔡,眼里刻骨的恨意仿佛要冲出来。 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心只知道将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田蔡身上。 田蔡看她这样可以肯定,武德英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 趁着她出门的空档,在门外听得心痛难当的岳长明忽然闯了进来,他一把抱住在拉扯自己头发的武德英。 “阿英,你看看我,我是长明啊——” “阿英,我不喜欢孩子,咱们以后不要孩子了——” —————— 武德英的事情只是让田蔡觉得唏嘘,却并不会有任何负疚感。 她当时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她更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整理好心情后田蔡继续研究抗癌药,她的药方经过反复验证,很快就要投产了。 升级过的药方效果比之前好了很多,按疗程服药一段时间后对肺癌有明显疗效。 如果病人只是轻症肺癌,服药三个月后基本痊愈,而中症需要服药时间更久一些,要是能配合针灸则会快很多。 至于重症患者,则需要搭配田蔡推出的针灸手法进行针灸治疗,同时搭配服药,大约半年也能恢复轻症。 关于使用的针灸手法,田蔡特意在军总医院开班授课,将行针方法详详细细、毫不藏私的讲给大家。 那段时间田蔡在病房为病人针灸时,病床周围都围满了前来学习的医生。 这种情况直到两个月后才稍微好一些。 军总医院研制出肺癌康的消息一经刊登在群众日报上,全国各地的患者都沸腾了。 第474章 肺癌康 军总医院作为京市甚至全国最大最权威的军医院,每天来看病的人原本就是个很庞大的数字。 肺癌康的消息一经公布,来中医科室挂号的人数更是猛增到一个可怕的数字。 好在医院已经提前想到了这种可能,暂停所有大夫的休假,并且将两个常驻军区的大夫也调过来。 还没到八点,每一列挂号窗口的队伍都已经快排到门口了。 护士站前,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人询问道,“我想挂田蔡医生的号,应该在哪个队伍排队?” 几个队伍前面都是人,也看不到究竟哪边是挂中医科室的。 军总医院病人一向不少,何况现在排队的人这么多,如果是因为自己没找对队伍,回头还要重新排,会浪费很多时间。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询问这件事的人了,不过门口的小护士仍旧非常有耐心的回答,“田医生不参与门诊,你去挂其他医生的号,按病症挂就可以,这边内科那边外科。” 男人皱了皱眉,心下失望,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离开了。 没一会儿,小护士就又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请问哪个队伍能挂田蔡医生的号?” “田蔡医生不接诊。”小护士回答道。 “报纸上都说了,她就在你们医院,怎么还不接诊呢?”患者不满的道。 他可是千里迢迢过来的,怎么能到了地方却说田蔡医生不接诊呢? 那他不是白来了? “田蔡医生现在不参与门诊,你还是挂其他医生的号,其他医生也很厉害的。” 比较好说话一些的,你跟他说明情况,病人虽然失望,却也能理解。 可有一些脾气比较大的就没那么容易听了,更是当场就发起脾气来。 “我就是专门为她来的,报纸上都说了是她研究出的肺癌康,找别人看我都不放心,我就要找她看,你必须给我挂个她的号!”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在听说田蔡不坐诊后直接闹了起来,扯着嗓子脸红脖子粗的在挂号窗口前叫嚷着。 后面排队的人有些也是奔着田蔡过来的,这时候一听田蔡不出诊,顿时跟着骚动起来。 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后面的人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起来,渐渐演变成群情激愤。 “凭什么不让她看诊,我就是奔着田蔡医生来的。” “我爸也是肺癌晚期,我专门带他来的,无论如何也要找田蔡医生看诊!” “让田蔡医生看诊!” “没错,让田蔡医生看诊!” 排队的患者大多都是挂中医科室的,中医科室有个厉害的田蔡医生,这是群众日报都帮着宣传过的。 这会儿因为田蔡不参与门诊,排队的患者们直接闹了起来。 护士长一看事态要控制不住,生怕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发生意外,赶忙跑去医务处将常青云找过来。 没多久,常青云和鲍方元一起过来了。 “各位患者和家属们,我们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但现在田蔡医生正在负责肺癌晚期患者,是没办法接门诊的,请各位体谅一下好吗?” “我们医院的其他医生也很优秀,如果是来看肺癌的,轻症和中症可以找其他医生看诊,我们使用的药物都是田蔡医生研制出的肺癌康,就连医生们的针法也是田蔡医生手把手教授的。” “如果情况已经达到晚期或重症的,我们也会开通绿色通道,直接挂号确诊后转入到田蔡医生负责的区域。” “麻烦大家互相体谅一下,田蔡医生只有一个,我们肯定要优先救治重症患者的,毕竟生命只有一回,交给她的患者太多肯定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看病又不像其他,所以这样安排我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请大家配合。” “这种情况无论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我们军总医院都会一视同仁,所有人的性命都一样重要。” 常青云说了这些话以后,闹事的病人和家属们慢慢平静下来。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在各种病症中,田蔡医生肯定要优先处理重症患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田蔡医生也是个普通人,又没有三头六臂,闹事的病人家属回头看了看身后一眼望不到边界的人墙,心下知道人家医院安排的对。 但她闹都闹了,就这么随随便便认怂好像有点太丢面子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先说话了。 “算了,我情况也不是很严重,就先找别的大夫给看看,反正药也是一样的,如果没有效果我肯定不算完!” 一听有人让步,其他人也就有了台阶下,纷纷表示生命无价,他们暂时可以找其他大夫看诊,但是如果效果不好或没有效果,医院一定要给他们安排田蔡医生看诊。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安排了,挂号窗口前又慢慢恢复了秩序。 田蔡这会儿还真不是很忙。 肺癌一旦进入重症阶段,几乎就是等死,如果能活着哪有人愿意去死,而肺癌康就是他们活下来的希望。 医院也知道这个消息一经公布肯定有各地的患者蜂拥而至,到时候一个军总医院接待不过来。 所以在田蔡为其他医生培训的同时,齐院长就和京市几家大医院商讨过了。 这项药物可以进入各个医院的药房,但每个医院都要有一到两人来和田蔡学习针灸,以便于应对一些需要配合针灸的中症患者。 至于重症的可以直接让他们来军总医院,这边有田蔡和张文山在。 这段时间,田蔡和张文山将不再接待门诊过来的病人,而是专门为这些肺癌重症的患者治疗。 她原本手里的病人一旦转为轻症,就要交到其他医生手中。 田蔡的时间都放在重症病人身上,不坐诊这件事是她和吴院长商量后决定的。 中医科室需要进步的大夫还有很多,借此机会大家有更多的锻炼机会。 所以面对突增的就诊病人数量,军总医院只在最初手忙脚乱了一阵,很快就调整过来。 中医只能一对一的治疗,田蔡固定要治疗的病人不会超过十个。 她也只是需要每天给他们扎针一次,其他大多数时候仍旧可以靠着肺癌康这种普适性药物治疗。 由于田蔡不是每时每刻都待在军总医院,医院还给她配了两个助手。 在这种治疗方式实行了一段时间后,很多轻症患者发现自己在中医诊室找普通大夫看的效果也很不错,最主要的是群众日报上说的那种特效药肺癌康,医院并没有因为他们是轻症就减少供应。 于是众人渐渐接受了医院这样的安排,并未引起任何不满。 第475章 制药厂 在肺癌康正式使用三个月后,医院收到了极多好评。 当然这种药物田蔡在研制的最初就知道不可能对每个人都适用,但是事实使用下来。 对肺癌康有异常反应的患者极少,其中有两个还是因为之前服用了相冲的药物。 停药一段时间后就很快恢复正常,之后再单独服用肺癌康依旧有很好的疗效。 所以紧随而来的就是,肺癌康以极快的速度在京市火爆起来。 周边距离较近的地区也有不少人在听说消息后往京市来看病,一经试用,很快就被肺癌康的疗效折服了。 一传十十传百,肺癌康以大家想象不到的好名声在国内传播开来。 其他地区的患者在看到肺癌康的疗效后,纷纷写信到群众日报反映,希望能将这样优秀的药物推广到各地医院。 全国有那么多肺癌患者,让人都到京市来治疗确实不现实。 但这项药物说到底仍旧是属于军方的,在卫生部与军部领导商议过后,决定在京市成立一间中成药制药厂。 制药厂负责生产的药物都是军部医药部门研制出来的,实际上大多药物都出自田蔡之手。 除了金疮药和止血粉这种明显适用于军方的药物,其他的药物都可以少量供应。 等肺癌康正式投产了,只要产量足够,就可以给各地医院供应了。 军区建立自己的制药厂,这件事早在七零年就已经有了先例。 理所当然的,田蔡身上又多了个职位。 京市军区制药厂研发部部长兼荣誉院长。 荣誉院长是军部考虑到田蔡忙起来根本没时间管理药厂,而这间药厂完全算是依赖于她存在的。 她的主要工作仍是负责药品研发和改进,可以不参与管理,但很多事情厂里也要过问她的意见。 而且这个岗位的工作时间十分自由,田蔡跟以前一样,除了上课和在医院的看诊时间,其余都归自己安排。 不过有关于制药厂的人员招聘方面,田蔡提了点小意见。 —————— 宋良朋是一名参军五年的老兵。 不过他在去年的一次战役中伤到了腿,也因此落下残疾。 于是宋良朋毫无疑问的在拿到一笔抚恤金后退伍了。 照比其他缺胳膊少腿的战友,他已经很幸运了,至少四肢还是健全的,只是走路有点跛。 他觉得自己还好,可在其他人眼里他这样就等于废了。 从跟他相亲的姑娘那嫌弃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外人都很介意这点的。 对面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是媒人给介绍的,在镇上小学当老师,人长得一般,但据说很会过日子。 本来打从去年就给两人介绍了,只是当时他一直在部队回不来。 可姑娘愿意等他休假回来见一面。 宋良朋瘸了腿回来本不想再和人家见面的,但媒人的意思是女方好歹等了这么长时间,无论成不成两人都应该见一面。 宋良朋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而且自己也应该对人家这么长时间的等待说声抱歉,就按照媒人说的时间地点去了。 他总有种侥幸心理,万一呢,万一那姑娘就能看中他这个人呢? 见到女方的第一眼后,宋良朋就知道自己果然想多了。 第二天媒人的到来,让宋良朋心里的预感成了真。 本来他并不介意这件事,可媒人传回来女方母亲的意思后,让他心里有了那么点不舒服。 以前他大小是个军官,虽然不常在家但收入固定说出去也好听,现在残疾了退伍,以后的生活就成了问题,更别说跟人家姑娘结婚了。 他也明白自己是什么情况,老实说以后能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想着大男人也不至于因为这点挫折就不活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甚至宋良朋在心里憋了口气,想要活出个人样来,让当初看不上自己的人后悔。 直到半年多过去了,他依旧跟刚回来时候没什么区别。 甚至家里的嫂子们在他长时间不能带回来钱后,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笑脸相迎,变得刻薄起来。 宋良朋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离开了部队居然什么都不是。 工厂招工时候他不是没去试过,可他瘸了一条腿,和其他参与招工的人对比一点优势都没有。 仅仅是一个照面他就被刷掉了。 这对宋良朋来说又是另一场打击。 面对兄弟们日益恶劣的态度和母亲担忧的眼神,宋良朋忍不住想,也许当初人家姑娘没选择他就是最明智的决定。 甚至他都觉得,还不如直接战死算了,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直到他收到了来自京市军区给退伍军人的一封信,说是军区新成立了一间制药厂。 而这家制药厂的职工全部都是退伍老兵,就连他们营里缺了一只胳膊的老梁也进去了。 宋良朋根本没关心工资,只看到招收的都是退伍老兵这一点就心动了。 在感受了外面的人情冷暖过后,他最怀念的就是绿色军营里那抹珍贵的单纯。 ————— 制药厂职工招收退伍老兵的建议是田蔡提出的,不过这个建议一出,瞬间获得了军部上下的一致同意。 本来他们就为退伍老兵的安置问题头秃呢! 每年退伍的老兵数量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虽说制药厂刚刚成立起来,消化不了那么多人。 可军部的人对田蔡有信心,用不上几年时间,这间制药厂恐怕要越办越大。 到时候可以被安置的老兵就会越来越多。 他们也不忍心看那些为了祖国流血流泪的汉子,在离开部队后,过得拮据又狼狈。 所以这边制药厂一开始动工,军部就按照之前留存的地址,一一寄信过去通知。 第476章 店铺 办制药厂首先要面临的就是选址问题,而军部要照顾到田蔡和军总医院的关系,最终选择的地方就是在京市郊区。 军部的动作很快,在咨询了田蔡的意见过后,又从川省军区那边取经,制药厂慢慢成型。 而同步建设的还有制药厂的周边设施,比如员工宿舍和家属区,甚至以后制药厂发展起来,还要考虑附属学校之类的。 所有人都相信,制药厂一定会发展起来,而且不会比任何一家国营大厂逊色。 —————— “你这内衣还挺好看呢!” 某天田蔡和沈丹一起去浴池洗澡,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沈丹身上穿的内衣赞叹道。 这衣服有点后世内衣那味道,照比这时候的内衣在胸垫上有了不一样的创新。 田蔡以前找槐花帮着做过类似的,但是远没人家这个做工好。 而且她自打离开靠山村,再没人给她做衣服了,都得靠买。 “是?我跟你说它不止好看,还可舒服了,一点都不勒,而且是纯棉的吸汗透气。” 沈丹也对自己新买的这件内衣十分满意,当时她看那么多人买就跟风买了一件,没想到这么舒服。 “在哪买的呀?” 田蔡打算打听了地址自己也去买一件回来穿穿。 “就在大栅栏那边,现在不是可以个体经营了嘛,那边就出了不少自己摆摊的,卖一些小来小去的东西。” 沈丹说着,将头上的发圈展示给田蔡看,“我这个也是在那边买的,好看?” 这个田蔡一眼就看明白了,是在皮筋外面包裹了一圈布料,到很久以后都有戴的呢。 沈丹这个是红色格子的,不过田蔡不喜欢这种东西。 想到她说那边多了许多摆摊的,田蔡倒是挺有兴趣过去逛逛的。 打从去年年底政策放开,街面上依旧很少能见到做买卖的人。 大家都是被这十年弄怕了,在小心试探着。 后来田蔡忙着肺癌康的试用和后来的投产,就没再关注后续的发展。 到现在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在经过反复试探后,确定现在不会再因为投机倒把被处理,一些心思活络的人就尝试着自己摆摊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摆摊一天挣到的钱堪比在工厂一个月辛辛苦苦挣到的。 看到这挣钱的速度,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跟风了。 这些人大多都是没有正式工作的闲散人员,放弃铁饭碗去做买卖的魄力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大多数人还在观望阶段。 不过市场上出现的东西五花八门照比之前已经多了很多。 这天田蔡有空,从医院回来时候就抽空往那边晃悠了一圈,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很快各个市场都会繁华起来。 她在回医院的路上偶然路过一家贴了转让大字的店铺,门窗都开着。 田蔡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就算她不懂也知道这地方好啊,正好是在路边,是个做买卖的好地方。 紧挨着主街,人流量还挺大的。 可惜她没钱买。 房子都还买不起呢,这种门市房还是不要多想了。 田蔡看了几眼正要离开,正巧这时候店主老大爷从楼上下来,一下子看到了门外拎着个小兜的田蔡。 “田教授?” 老大爷看清是谁,立刻笑容满面的从屋里出来了。 田蔡循声看过去,一看清老大爷的脸也禁不住露出个笑容。 “周大爷?” “哎哎!大热天的,田教授快进来喝杯茶水。” 这位周大爷以前到学院里看过病,给田蔡当过好几次教学示范,两人还算熟悉。 周大爷赶忙招呼田蔡进屋来坐。 “田教授今天不忙啊?不用去坐诊的?” 现在田蔡在军总医院坐诊已经不是秘密了,无论是学院里还是外面的人很多都知道。 “今天那边有我老师,所以提早回来了一些,您最近的腰痛怎么样了,有没有犯过?” 周大爷一听这个立马笑起来,“已经好多啦,好几个月都没疼过了。” 之前他腰痛的都走不了路,经过田蔡几次扎针后明显好转,现在已经能上街溜达了。 田蔡想着既然已经碰上,就跟他多聊了一会儿,顺便又给老人家看了看身子。 “周大爷,您家这房子要转让啊?” 田蔡打从刚刚进来时候就看过了,这是一间上下两层的房子,后面还有个院子和两间房。 是前店后院的户型,估计前面是做买卖的,后面就是自家住的地方。 院子看着还挺宽敞,在京市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周大爷家祖上应该过得很不错。 “是啊,反正家里就我自己了,我就想着将房子转让了,回头去乡下弄个院子,这钱就当养老钱了。” 周大爷往四周看了看,这是他打小就生活的地方,将这里卖掉他也很不舍得。 “现在局势好了,我觉得您还是留着,卖掉太可惜了。” 田蔡和周大爷几次接触下来,对这个老大爷的印象还挺好的,知道他孤苦一人,忍不住劝了两句。 周大爷连连摆手,“不留了不留了,实在是闹怕了,反正家里就我一个人,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乡下找我那几个老伙计。” 前些年运动时候,周大爷被下放到牛棚改造,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女儿和妻子都没熬住去世了。 田蔡听说周大娘原本身体就不好,周大爷家祖上不止这一处店面,他前些年给妻子看病花了不少钱,家里钱都花光后就将祖上的产业卖掉了不少用来看病。 后来到了牛棚,没了珍贵的药材吊着,周大娘很快就不行了。 周大爷的女儿随了母亲,身体打小也不好,最后只有周大爷一个人熬了过来。 平反后,上面归还了周大爷家的房子和店铺,但房子那边还有之前住着的人家不肯搬走,周大爷没办法就跑来店铺这边住了。 “我看现在有不少做买卖的,您家这个房子地方好,到时候您可以租出去,每个月收租金就够您生活了,实在没必要卖掉。” 田蔡知道以后再不会有周大爷担心的情况,继续劝道。 她可能心不够豁达,这要是她将房子卖掉后,知道以后这地方的价格,怕是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为了防止老人家以后后悔,她还是努力劝一劝。 周大爷长叹一口,“我知道,可我真的闹怕了,万一哪天又闹起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了。” 第477章 出厂 田蔡看他铁了心就是要卖房子,也只好不再多言。 “那您要卖多少,我给你问问有没有谁要买的。” 到这时候田蔡依然没有自己将这栋房子买下的想法。 一部分原因是她手里的钱不够,更重要的原因是田蔡想买个纯住宅的院子。 最好能挨着山或者河的地方,偏僻点无所谓,她喜欢安静,那样的环境让她更觉得放松。 “我这房子上下两层,上面既能放东西也能住人,后院还有两个房间,角门旁边就是厕所,房子别看老,我去年回来后也找人翻修了,还通了自来水和暖气,就连后院的地面也是用青石板铺的,当时收拾房子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周大爷一介绍起房子,忍不住多说几句。 这是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店铺,其他已经被他卖掉的都是后来买的,只有这间是从始至终都在的。 周家祖上是做布匹生意的,有自己的裁缝。 生意虽然不算多么红火,但是也给周家挣下了偌大一份家业。 养活一家老小不是问题,后来更是连续开了好几家分店。 所以周大爷独独对这间店铺感情格外深。 “将这栋房子卖掉,我也挺舍不得的,就希望买了它的人能让我偶尔回来看看,钱倒是次要的,”周大爷略一沉吟,“我开价是六千五百块钱,要是这个人比较合眼缘,还可以便宜五百。” 六千五,对于这个地段、这个大小的房子来说,一点都不贵。 田蔡前世有个警校的同学,他家亲戚就在京市有个四合院,据说是在八几年花了一万出头买的。 “回头我给您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要买。” “哎哎好!” 从周大爷那离开,田蔡也没停顿,直接回了宿舍。 —————— 拜军人天生的执行力所赐。 开办制药厂的事情一经确定,相关人员就动起来了,选址、画图、动工…… 等半个月后田蔡想起来时候,制药厂已经快盖完了。 制药厂位于京市环境优美的东郊,占地一千多平方米,除了盖了两排厂房外,还额外盖了一排办公室。 这边也给田蔡设置了药房,按照她的要求已经提前准备了不少中药材。 还给配套的弄了不少仪器过来。 两排厂房分了四个生产车间,因为中药材在制药之前需要粉碎,这会产生巨大的粉尘,所以还给车间配备了通风设备。 药材的挑拣工作台也有特殊要求,这方面是参考了杨正平的意见, 选择的是平整干净不易脱落的材质,最终决定使用前几年研制出的不锈钢冷轧薄板,这是钛钢产出的,跟后世的不锈钢还不一样,但也是相当不容易弄到的东西了。 不过军区制药厂嘛,田蔡只需要提出自己的想法,自然有人会帮着搞定。 田蔡作为荣誉院长,第一次到厂区,工人们都非常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制药厂临时的负责人徐长生领着她往里走,一边介绍两边的设施,一边征询田蔡的意见,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满意。 早就听说过田蔡的大名,只是一直都没见到真人。 现在一见,真是好一位巾帼英雄,人长得漂亮,关键说话还特别和气,从她偶尔的谈吐中就能看出来,这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只是人家天生的修养和礼貌让人非常舒服。 “大多数药材都已经就位了,田厂长可以先参观一下咱们制药厂的生产线,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徐长生说道。 田蔡也正有此意,确定这边没问题后就可以投入生产了,也能减轻不少军总医院药房的压力。 中成药的生产其实并不负责,田蔡对其中的每一道工序都非常熟悉。 每一条生产线和车间她都转了一圈,从中药材到加工设备都一一查看,将全部流程都走了一遍,也算是心中有数了。 不得不说,需要改进的地方非常少,徐长生办事还是非常不错的。 田蔡已经基本确定,以后这个制药厂的厂长应该就是徐长生了,她这个挂名的荣誉厂长并没有插手厂区管理的心思。 “我主要负责新药研究,所以对于咱们厂区的管理就不插手了,需要您这边多费费心,希望大家能一起努力,将制药厂办得越来越好。” 田蔡毫不拐弯抹角的直接表态,也是给徐长生吃了个定心丸。 明确表示自己不会插手药厂管理。 听到这话,徐长生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姑娘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有一说一,并不喜欢废话。 这个性子,莫名的很对徐长生胃口。 还没等他说话,田蔡又接着道: “但是,药材质检方面仍旧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今天发现太子参明显年份不足。” “这些药都是用来制做肺癌康的,年份不足的太子参会导致药效大打折扣,所以还是找人更换一下!” “这项工作需要对药材有极大了解的人来担任,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暂时先从军总医院的中药房调人过来,以后再派个专门的人担任这个岗位。” 徐长生面色不太好看,任谁第一次就被查出问题面色都不会好看了。 “我这边马上处理。” 田蔡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但她决不能允许制药厂出产的任何一种药物比之前的药效差。 不能因为要出货给其他医院,就对放宽对药效的要求,这是对病人不负责任。 这时候弄虚作假的人还是很少的,而且年份问题比较专业,田蔡不愿意怀疑任何一个人,她对于徐长生会出现这样的错误比较能理解。 但田蔡的意思是合适的岗位就要找合适的人,并不是说制药厂找退伍老兵过来,他们就适合任何一个岗位了。 确定这边再没什么问题,田蔡这才离开。 有了她的建议,徐长生很快找军总医院借了几个人,不到一个月后,第一批肺癌康就制作完成了。 田蔡和张文山亲自抽检,确定合格,药效更是与之前中药房生产出来的没差别。 这批肺癌康出厂的消息一放出去,马上有十几家医院跟制药厂联系。 第478章 买房 制药厂走上正轨后,军总医院的就医压力一下子减轻不少,药房的人也轻松了很多。 之前的肺癌康大多都是他们制作的,即使从其他科室调了不少人过来帮忙,仍旧让药房的几位大夫手都快累断了。 田蔡仍旧是负责重症患者的治疗,张文山回去坐诊。 空闲时候她也试图继续改进肺癌康,但是几次试验下来发现,这已经是难得疗效好造价又比较低的普适类配方了。 药方再次改进,那成本价就不止这么一点点了,人参之类的药材大量加进去,这药的价格就滋滋往上涨。 一下子变成了普通人吃不起的药,所以田蔡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 她最近这段时间都很忙,一些事情都要靠记在本子上才不会忘,所以帮周大爷家房子找买主的信息也是记在了便签纸上。 这天鞠雯婷过来找她,正巧看到了。 “田蔡姐,这个房子位置在哪里啊?” 田蔡正找资料呢,就听鞠雯婷突然问道。 她抬头看过去,见她指着桌子上的便签纸,很快反应过来鞠雯婷说的是什么,“哦你说周大爷家房子啊,就在酒仙桥那附近。” “那离咱们学院也不远。”鞠雯婷想了想说道。 她大概能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不过具体是哪里就没去过了,只是听说过大概在哪一片。 田蔡:“我那天走过来的,大概四五里地,要是骑车能更快一些,怎么,你要买房子?” 鞠雯婷摇摇头,“现在不打算买,怎么也得等我工作以后,如果到时候留在京市怎么也得找个住的地方,还有好几年呢!” 她现在手里也有不少钱,只不过到时候还要看爷爷的意思,看看他更想住在哪里。 “谁要买房子?” 邱小环双颊通红,满头大汗的进了院子,刚一进来就从大敞四开的窗户听到两人间的对话,赶忙插嘴问道。 田蔡转过头来看她,“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邱小环将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个,拿起桌上的蒲扇对着自己一顿猛扇,正巧看到了窗边的水壶,凭借以往的经验里面肯定是解暑汤,她赶忙拿杯子给自己倒上,灌了一大口。 “啧——就是这个味儿,我都好几年没喝到了,还是你这舒服啊!” 邱小环一点不见外,感觉身上的温度降下来点了就一脸八卦的看着两人,“你们刚刚说什么呢,谁要买房子?” 田蔡将自己的书往回拽了拽,生怕被她洒上水,“谁也没要买房子,是在说有个认识的大爷要卖房子。” “多大?在哪?多少钱?” 邱小环一听就来了兴趣。 田蔡将周大爷家的房子简单介绍了一下。 她这个本地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地方,邱小环猛的一拍大腿,“蔡蔡,你自己买了行啊!” 田蔡摇头,“我不要临街的,太吵了,我喜欢挨着山或者河的,那样环境好,住着舒服。” “这有什么环境好不好的,再说酒仙桥那本来就有河啊!” 邱小环觉得那地方真挺适合田蔡的,距离中医学院也不算远,正巧在军总医院到中医学院的路上,两边都能兼顾,最是适合田蔡没错了。 邱小环这么说,田蔡也往这个方向考虑了一下,仍旧觉得不太贴心。 她是军医,这辈子估计跟做买卖都挂不上边了,以后更是不可能自己开店,要临街的商铺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手里现有的钱,倒是足够买那栋房子的,只是没什么必要。 还不如买个更大些带院子的。 看田蔡仍旧没有要买的意思,邱小环继续游说,“你买了合适,又不可能一辈子住学校,以后不需要了可以卖掉或者出租,看现在这趋势,以后做买卖的恐怕会越来越多,门面房的价格肯定上涨,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说完又忍不住啧啧两声,“我就是自己没那么多钱,不然我非自己买了不可,不过这也提醒我了,回头我看看学校附近有没有门面房转让,小点也行。” 田蔡听完这些话禁不住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挺有远见的。 “要不,买了?” 田蔡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买买买,现在不买以后就等着后悔去!你要是钱不够我这还有,之前卖工作那一千块我还没花呢!”邱小环乐颠颠道。 “我这也有。”鞠雯婷赶忙表态。 田蔡拒绝,“我手里的钱都加一加也够了,真买啊?” “买!” 两人异口同声。 田蔡眨巴眨巴眼,等买完房子,自己手里这点存款就掏干净了,又要过上刚来时那种兜比脸干净的生活了。 这会儿既然决定要买了,三人一分钟也等不了,一起往周大爷家去了。 周大爷听说有人要买房子本就很高兴,知道是田蔡要买就更高兴了。 “家具我都给你留着,省得你买了,我再给你便宜二百,五千八!” 周大爷性格十分爽快,卖东西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合眼缘的他都愿意给便宜一些,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何况田蔡治好了他这么多年的腰疼都没要钱。 几人一听,这不是又省下200,忙不迭的答应了。 两人约好明天上午去街道登记,田蔡他们就先回去了。 这时候房子还没有买卖一说,如果房屋转让的,需要两人一起到街道登记,居委会那边也得去说一声。 这就算是原始版的过户了。 以后办理房产证都是根据街道的登记办理的。 田蔡花出去从到这里后最大的一笔开销,心里还有点小爽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也算是在京市有房的人了,而且这地方,妥妥的三环内啊! “走,为了庆祝我买房成功,今晚我请你俩吃饭,国营饭店随便点!” 田蔡大手一挥,非常豪迈的说道。 “得嘞!” …… 周大爷在办完手续的当天就从房子里搬了出来,走之前还亲自去中医学院给田蔡送了钥匙。 他在乡下的房子也已经找好了,这一去就不回来了,至于说经常来看看的话,都只是期盼而已。 田蔡没什么可送他的东西,给装了一小罐子药膏,对腰疼腿疼有很好的效果。 第479章 不用等死 五十岁的谷青松是河省人,昨天他就到了京市,今天早上五点就来军总医院排队了。 现在有了其他医院分流病人,军总医院虽然没有之前排队的人那么多,却也照比再早之前多得多。 人们是从众心理,总觉得既然报纸上说的是这边医院研制出肺癌康,即使这药已经给很多医院下发下去了,也更愿意往军总医院跑。 估计是因为田蔡在这边,他们治起病来更有安全感。 万一自己就是那个特殊的,不还有个治病好手能及时救一命? 所以谷青松今早排号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尽管辛苦,他脸上却泛着喜悦的光芒。 打从四十岁检查出自己患了肺癌后,到四十九岁转入晚期,总共九年多时间,从没有哪一天,让他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一开始他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儿子说研发这个药的大夫很是了不起,以前他们部队很多特别好用的药都是人家研制出来的。 谷青松听说试药还包食宿更怀疑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就从不相信有的便宜可以占。 再说是刚生产出来的药找人试用,指不定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要是再来点副作用,还不定怎么折腾他这把老骨头呢! 但部队又不会骗人,而且儿子也说了,这个大夫很厉害。 谷青松思来想去,反正在家也是等死,就这么跟着儿子往京市来了。 等他来了军总医院见到那个比儿子岁数还要小的大夫时候,这种怀疑简直达到了顶峰。 我滴个老天爷嘞,谁家女娃娃这么小岁数就会看病啊,还敢研究出药来给人吃,怕不是会吃死人? 可随后从外面进来的中年男人谷青松认识,那是一位特别厉害的大夫,以前还去他们那的医院待过一段时间。 看那张大夫很多时候还要询问小丫头的意见,而且态度格外和蔼,谷青松的心不知怎的,就放下了一大半。 像他这种晚期重症患者,不是简单的开药就行,据说还要那什么扎针,促进药效吸收。 杂七杂八弄了一堆药,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做成药丸的不知道是什么。 看到这些东西,谷青松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中药丸子吃多了,这会儿只觉得没那么怕了。 反正中药见效慢,就算真有毛病一半会儿也吃不死人。 再说了,万一真有效果呢? 那年轻女医生每天都会过来询问他们的情况,下午确定没什么问题就会扎针。 与之前医院给开的那些药比,中药丸子难吃了不是一星半点,但只要有效果,就是让他吃大粪他都吃得下去。 再怎么都是关系到性命的事,他还是按照那个大夫的要求,该吃药吃药,该扎针扎针,甚至有时候还要用那什么浴桶泡药浴。 每天都要这么折腾一番,仅仅过了三天不到,他就觉得自己消失的精气神回来了,人也比之前有力气了不少。 原以为是错觉,第四天第五天这种改变更加明显。 等到治疗了半个月,他的血痰情况就都好了,而且胸口也比之前舒服不少,至少呼吸困难之类的症状都减轻很多。 当时谷青松就想了,就算这药有副作用他也认了,能让他接下来几年身体轻松一些,死得舒服些就行。 等治疗了一个月,谷青松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到之前的身体素质了! 他经过这段时间在医院的观察,知道这年轻大夫是真没吹牛,人家实力是真的有。 军总医院任何一个大夫跟她说话都没有大声时候,甚至就连院长也对她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人家是年纪小,但一身的真本事。 这样的人到哪都吃得开。 如今三个月过去了,他之前生病掉下去那些肉都渐渐长了回来,整个人再没了之前脸色灰白的样子,挺长时间没看见他的人,一看见都不敢认。 这次他就是过来找田蔡医生复诊的,看看还需不需要吃药了。 诊室外面候诊的长椅上,谷青松看见一个面熟的人,仔细看了半晌,还是人家朝他笑了一下,谷青松才敢认。 那是之前跟她一起参加试药的一个老哥哥,名叫白建国。 白建国情况比他还严重,据说当时都是被抬着过来的,这药要是再晚出来一段时间,老哥哥怕是要直接咽气了。 “白老哥,你这精神恢复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看到白建国原本凹陷枯槁的面容重新鼓起来,人也年轻了好几岁,再没了那马上就要归西的劲头,谷青松不可置信的叹道。 原来白建国真可谓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皮包骨看着吓人的很。 那胳膊腿都瘦的跟柴火棒似的,好像使劲儿一掰就能断。 白建国也一直在看谷青松,见对方情况恢复得比自己还好,脸上露出满是褶子的笑容。 “青松老弟,你这精神我看也不错,好像比我还好呢!” “我情况没你严重,吃点药扎几次针,这不就救回来了?” “真像是做梦啊,好像昨天我还在家里躺着等死呢!”白建国叹息着道。 谷青松自觉自己年纪还没有多大,他才五十岁,最起码还应该有个十几二十年好活,五十岁在他看来,应该是正当年呢! 结果就得了这么个要人命的病,要不是有田蔡医生研制出的这个肺癌康,他怕是用不了两年就会变成一坯黄土了。 到时候别说抱孙子了,就是看儿子结婚都不一定能看得见。 “你还算等死?我那才叫等死呢!我能活着才叫不可思议!” 白建国跟谷青松的情况不一样,他自己直系亲属没有当兵的,还是同村一个远房侄子当兵,他打电话回来说,家里人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在家也是等死了,还不如送来看看。 正巧他们家也不远,就在旁边的津市,过来也不费什么力气。 原来这小大夫是真厉害,之前群众日报就那样夸奖她,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480章 价值与魅力 其他一些差不多时间过来试药的病友也有在这诊室外面碰上的,互相打个招呼,交流着彼此的疗效。 “我前几天在第一医院拍了个片子,那大夫都没看出来我有肺癌,你说说咱这药的疗效,可真是好!” “我倒是没再去过医院,反正自己感觉挺好的,看不看有什么要紧,田蔡医生都说了让咱们三个月回来复查。” “咱们吃的那药现在不少医院都有货了,人家田蔡医生厉害的地方不只是制药,据说她给咱们扎得那针比吃药还要厉害,只是因为她就一个人顾不过来那么多,这才教了其他医院的中医大夫,让他们给不那么严重的人扎。” “像咱们这样严重的,就是跟阎王抢命,可不就得田蔡医生自己上了!” “你说人家这女娃娃是怎么生的,同样是生养孩子,人家的就这么厉害,咱自己那个一天不气我我就要谢谢毛主席了。” 坐在门口还有等其他诊室的病人,听见几人说的话,对即将到来的看诊充满了期待。 —————— 孙占国看着面前的肺癌病人,确定是初期,直接在处方药上写了肺癌康。 自从有了这药,他们看诊时候开药也简单了不少,再不用给肺癌病人开一堆内调的汤药了,还不一定能看出效果来。 “回去吃这药就行,一天两顿,早晚各一次,饭后半小时,得忌口,辛辣和海鲜不要吃,连续吃半个月肺癌康再回来复诊,到时候我再看看你的情况还需不需要吃药。” 说是这么说,孙占国估计他到时候肯定不用吃了。 这个病人出去以后又进来一个,是个熟面孔,之前已经来找孙占国看过好几次了,也是肺癌康到货后第一批拿到药的人。 “检查结果出来了?” 他将病人手上的检查报告拿过来一看,所有数值都恢复了正常,已经不需要再开药了。 没想到他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病人后,他居然提出了反对意见:“大夫,我觉得我还没好全,要不你再给我开点那个肺癌康,我多吃点巩固巩固。” “你的肺癌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保持健康饮食也别再抽烟就行了。”他耐心的解释道。 孙占国一直是个良心医生,主张的就是让病人花最少的钱治最好的病,所以他开药时候经常都是挑便宜又好用的药开,而且量也不会多,吃完了会让病人过来复诊,他麻烦一些,但是病人能省不少钱。 “孙大夫,你就给开点,我留着以后吃也行啊!” 那病人继续央求道。 肺癌康是处方药,田蔡并不允许医院随便往外卖,都要大夫确诊后开药才可以使用。 在外面根本买不到,而且就算去医院的药房窗口,没有医生的处方人家也不卖这药。 孙占国向病人耐心解释了不给他开药的原因,这才将不情不愿的病人送走了。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送走了不是解决办法,因为后面跟他有相同请求的病人更多! 有些人好说歹说都没用,恨不得将躺地上打滚的招数都用上,就为了让他给多开点肺癌康。 最后孙占国冷着脸呵斥他们,才将人吓走。 他以为只是他这里的病人比较特殊,可中午吃饭时候他听医院其他大夫抱怨,说上午还有因为这个打起来的。 从没见过病人哭着喊着,就让大夫给多开点药的。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肺癌康对整个医疗行业意味着什么。 也更准确的意识到,肺癌康的价值与魅力。 —————— 制药厂很快走上轨道,大家熟练以后生产药丸的速度更快了。 经常能看到一车一车装在木箱子里的药被拉走,送往全国各地。 随着肺癌康的疗效被更多的人认定,各大医院订货量也在直线上升。 甚至还有之前没给分配肺癌康的医院,不停来找这边的负责人,想要分一些药。 徐长生看情况酌情批了一些市级医院,至于再往下县级的卫生院,因为没有医术相当的大夫,暂时不考虑供货。 制药厂做这些药肯定是要盈利的,盈利的钱也都归了军部自己使用,有了这部分费用,财政那边拨款时候也能压力小一些。 毕竟华国现在经济才开始复苏,很多地方还是挺难的。 订货量达到一个阈值后,徐长生紧急到军部开了个会,之后回来立即着手扩大制药厂的规模,便于有足够的工人跟得上生产。 在肺癌康推广向全国的一年后,田蔡又研制出了专门针对肺结核的中成药。 虽然肺癌和肺结核病因相似,但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田蔡结合之前田奶奶的情况,又加上她之后接诊的几位肺结核患者,重新研制出了一种新型药物,命名为肺结核康。 没错,田蔡的取名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治什么病,就叫什么病康。 有了之前肺癌康的试药经验,田蔡治出的肺结核康也很快在军总医院临床试用。 仍旧跟之前一样的试药方式,不过这次并不需要军总医院主动去找病人了,而是将试药的风声放出去,很快就有好几家医院表示愿意参与田蔡肺结核康的临床试药。 并且会很认真很负责的将试药病人的病例反馈回来。 田蔡对自己的药丸有信心,她既然已经能做出来了,这个东西的疗效她就是可以保证的,试药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无论是出于对民众负责还是对医院的交代,这个试药的过程都必须要有。 这次她也并不打算都在军总医院中医科室试药,而是选择了几家大医院,跟之前一样,由他们派人过来和田蔡学习治疗方法。 这次仍旧要用到针灸,田蔡想出了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按照这些可能教大家处理方法。 这些学生不见得会比中医学院那帮好带。 因为来的都是中医成手,他们在治病救人乃至开药方面有自己的习惯,这种习惯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如果强制要他们按照田蔡的方法来治病,这个纠正的过程无论是田蔡还是他们自己都十分痛苦。 不过也是有好处在的,好处就是这些人有一定基础在,田蔡说点什么,他们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并做出反馈,甚至有不同意见的地方两边人还能探讨一番。 第481章 比尔 这些大夫都是各大医院推荐来的,田蔡并没完全放心,她还进行第二波次的筛选。 将那些自身水平远远不够的直接筛掉,并不是所有的关系户田蔡都会否定,只要自身实力够,她不介意这人到底是关系户还是凭真本事过来的。 筛选的方式也很简单直接,就是考试,田蔡和张文山一起出题。 最终一共筛掉了六名大夫,其余合格的可以跟着田蔡学习。 因为肺癌康的成功,让这些大夫彻底看到田蔡身上的价值,也更心甘情愿跟着她学习。 很多人并不是全科都能治疗,但是只要有其中一个非常擅长的病症,那这人就是个好大夫。 甚至有的人凭借一个药方就能成为名医。 田蔡这次对大夫们的培训比之前要用心很多,足足培训了一个月,再次考试合格后,才将人放回去。 这边田蔡一直在忙着培训大夫的事情,殊不知她的肺癌康已经跨过边境到了远方。 事情的起因要从一个来华国旅游的男人说起。 艾比斯是英吉利的一名大夫,要说他能注意到肺癌康这种药物还是因为他的一位患者。 这位患者患的是肺癌,艾比斯已经给看了三年了,病情维持的还算可以,但是也有了加重的迹象。 这位病人自身比较豁达,就想在转为晚期之前到处溜达看看。 他早就对神秘的东方大国感兴趣了,只是之前局势严峻,不允许他这样金发碧眼的人出现在那边。 要说比尔对华国感兴趣也是因为他的一位朋友王汉中,听名字就知道这位朋友是华国人,早些年出国学习,后来就一直没回去。 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 现在允许他回国了,比尔就想跟他一起去看看。 两人回到京市后,比尔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王汉中按照之前的地址找回家,在他忙着和家人聚在一起时,比尔自己背着包在京市的街道上漫步。 他来这边的目的就是到处走走看看,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而且拜这些年和王汉中的交情,他已经学了一口非常流利的华国语言,基本的日常交流不是问题。 不然王汉中也不可能让比尔一个外国人走在华国的街头上。 说来也巧,最近比尔的情况有了恶化的趋势,他本想着在华国待上一两个月就回到英吉利去,无论是哪里的人,死的时候都更喜欢留在自己的故乡。 比尔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真要有突发状况,也不是别人能控制得了的。 所以比尔突然昏迷时,王汉中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医院。 因为他外国人的身份,在当时的情况下,王家人一点没考虑将人往军总医院送,而且京市的第一医院也是很好的医院,所以比尔直接被送到了第一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肺癌中晚期。 王汉中当然知道比尔的病情,可他见自家人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不由有些惊奇。 这种不担心,好像肺癌并不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一样? 怎么好像在他们眼里,比一场感冒也强不了多少? 然后王汉中发现,不止他的爸妈这样,就连医院里的大夫好像也不觉得肺癌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只是出国了十几年,怎么就跟不上国内的节奏了? 直到那大夫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几根银光闪闪泛着冷芒的银针,脱了比尔的衣服就往他身上扎去。 下针的动作一点都没犹豫。 很快,比尔身上就被扎满了银针。 要不是看旁边护士司空见惯的表情,王汉中还以为这大夫是故意谋害外国人。 没多会儿,昏迷的比尔就醒了过来。 大夫见人醒了,又拿了两颗灰褐色的药丸让他吃。 比尔是第一次吃中药丸,噎得差点没吐了,中间干哕了好几次,看得王汉中都觉得自己跟他一样喉咙有异物。 等他终于咽下去了,也能抽出空来说话了。 品尝着嘴里留下的味道,不禁非常大声的来了一句,“你们给我吃的是粪便吗?怎么这么难吃?”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很快就爆笑起来。 “哈哈哈,外国人都没吃过咱们的中药丸子,居然还以为是屎呢!哈哈哈——” “哈哈可太好笑了,你看他刚刚吃药丸那劲头没有,整个就往嘴里塞啊,难怪觉得噎了——” “我看刚刚给他吃的,怕是肺癌康?给外国人吃这药都白瞎了!” “我看也是!” 王汉中听到这话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刚刚说的什么,肺癌康? 什么药敢取这么大胆的名字,也真是敢叫。 比尔的情况需要住院,每天都要有大夫过来扎针。 而且是在比尔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每次病房里都能听到他的鬼叫。 “哦上帝啊,你是在对我干什么?” “啊!你怎么可以拿针扎我?” “哦no,我要找大使馆投诉,你们这是在对我进行虐待!” 直到王汉中跟他解释了这是华国中医治病的手段,比尔才半信半疑的闭嘴了。 看病的大夫想着既然有个现成的小白鼠在,干脆让自己的几个学生轮番上阵,每天给比尔扎针的大夫都不一样。 要是这样的技术拿自己的同胞练手他们还有点于心不忍,这要是对着个外国人就没什么下不去手的了。 有的病人觉得,第一医院的大夫果然厉害,外国人跟咱们华国人身体构造都不一样,还能找到地方扎针!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大夫就让比尔准备出院,开了要药让他回去按时吃。 “这些都吃完你就好得差不多了,注意保重身体,以后再犯的几率很低。” 比尔仍旧有些不可置信,他都病了这么多年了。 艾比斯那么厉害的大夫都没将他治好,落后这么多的华国会有这个实力? 虽然比尔不想相信,可他的身体告诉他,这件事也许是真的。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充满力气,如果对面有一头牛他都能战上一战。 第482章 捷径 比尔亲身体验过肺癌康的疗效,所以在那之后他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又换了个医院开了些同样的药。 其实这也是这时候医院之间的弊端,没有医疗系统,看不到同一位病人是不是在其他医院开过同类型药物。 就导致会有药物卖出重复的情况。 所以理所当然的,比尔又多买到了一些肺癌康。 他继续吃了几天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这种像粪便一样的东西真的能治疗自己的肺癌。 于是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将剩余的肺癌康藏起来告别王汉中回了英吉利。 之前他就已经和王汉中说过了,到华国来是旅游散心的,现在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要回去上班了。 所以比尔走时候王汉中一点都没怀疑。 比尔回国后第一时间回了家,他的妻子和孩子看到健康回来的他都十分激动,一家人拥抱在一起很久才分开。 一直等到第三天,比尔才去了艾比斯的医院。 他顺便在那里做了全身检查。 于是艾比斯惊讶的发现,明明肺癌中期的比尔,居然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恢复了健康! “哦我的上帝啊!这究竟是遇见了怎样的奇迹,快和我说说你这几个月的经历!” 比尔和艾比斯这么多年的医患关系,一直相处的很和谐,两人也算是朋友。 于是比尔将自己在神奇的东方大国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肺癌康。 “就是这种药丸,粪便一样的味道,但是疗效是真的厉害!” “我才吃了两个月,仅仅是两个月而已,我现在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好像可以去角斗场跟他们决斗一场!!” 等比尔感叹够了,他才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怀疑问了出来。 “难道华国人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吗?拉出来的粪便居然能当药使用?” “哦我的天呐,这是个多么神奇的地方,是一群多么神奇的黄种人!” 艾比斯当然不像比尔一样,随随便便就信了。 他花十英镑从比尔手里购买了一盒所谓的“粪便”,然后送去化验室找人化验。 等化验结果出来后他懵了。 —————— 田蔡是不知道有人在用化验的方法分析肺癌康的药物成分,要是知道怕是要笑出声来。 中成药正常也是有说明书的,说明书上会标注清楚这种药都是由哪些药材组成的,但是不会标明用量和制药方法。 但是肺癌康在制作的时候出于保密的关系,并未将说明书放进去。 至于这药丸的成分,经验老道的大夫凭借自己的实力能尝出来一些。 但是要想知道全部成分以及炮制方法,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这药方除了制药厂,就只有田蔡和张文山两人知道了。 甚至田蔡升级过的药方,连张文山都不清楚其中动了哪些。 而西医的化验方式是化验分析药丸里都有哪些成分组成,比如化学元素之类的,但不会标注出这种成分来自什么植物。 有相似成分的植物数不胜数,但是不一样的药草,药效自然也不一样。 和其他药材配伍起来,最终做成药丸的成效就更不一样了。 两边的分析标准不一样,所以使用西药的分析方式很难分析出中药丸里都有什么。 想要照着配置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但艾比斯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他这人天生喜欢钻研,用华国的话来说,就是自带犟劲儿,不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绝对不算完那种。 一连埋头研究了三个月,将比尔带回来那些药丸都消耗光了,艾比斯也没能弄清楚药丸是用什么组成的。 他倒是自己分析出了几种配方,但是按照那配方组合成的东西,跟这药丸子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这也没打消他的积极性,而是找了五个肺癌患者过来试药。 之后的试药结果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 参与试药的人死了三个,剩余的两个也脸色青紫昏迷不醒。 这不对劲儿! 艾比斯在比尔将药丸拿过来的最初,曾经亲自尝试过,这种东西真的如比尔说的,吃起来和粪便一样,但是吃完人却不会有任何异常。 比如他这种没有肺癌的人,吃下去后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也找了肺癌早期的患者试用,吃完一次药丸后,身体指标的各项数值稍稍的上升了那么一点点。 但这也证明这粪便丸子是有效果的!是真的能对肺癌起作用! 跟他研制出来的那些东西完全不一样,艾比斯快要头秃了。 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出来的结果却如此不同。 难不成是华国有什么神奇的秘术吗? 或者是他们那传说中佛祖的力量? 艾比斯没有头绪,但他知道这东西不止华国需要,就是他们英吉利自己也是需要的。 毕竟英吉利的前任国王,就是死于肺癌。 而且王室成员有很多都喜欢吸烟,最多的甚至一天要吸大约六十根香烟。 就这样的吸烟频率,患上肺癌是指日可待。 艾比斯作为一位非常权威又爱国的大夫,觉得有必要和王室成员反应一下,华国出现了这么神奇的药物。 —————— 田蔡接到肺癌康要出口的消息时还挺惊讶的。 以前从没听说华国在这个年代有什么中成药要出口,很多西药反倒是都需要进口。 自己做出的药要卖到别国去了,田蔡听了心里还有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英吉利那边的王室成员亲自过来洽谈的,求药的态度十分诚恳,愿意和咱们华国做交换。” 至于交换的东西,自然是华国需要什么就跟他们换什么了。 反正就是一个意思,条件可着华国提,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能答应。 “那就换啊!咱们缺什么赶紧提,千万别客气。”田蔡眨巴眨巴眼,不怀好意的说道。 以后她会努力研制出更多的成药,到时候药方捏在军方手里,跟这些外国人还不是条件随便提? 田蔡仿佛找到了致富强国的捷径。 第483章 出口 和英吉利换肯定是要换的,只是这药怎么个换法,并不是一次谈判就能决定的。 反正急得又不是咱们。 本来嘛,制药厂扩大规模后,想要保障国内供应都有点困难呢,现在再加上出口订单,简直是要了制药厂那帮工人的老命。 那边还没谈妥,这边徐长生已经先一步暗戳戳的申请扩建药厂了。 药厂扩建,面临的问题还有很多,厂地扩建,人员招聘和培训,这些都是问题。 好在徐长生已经有了之前药厂扩建的经验,这会儿并不会太过手忙脚乱。 “肺癌康只能治疗早期和中期的肺癌患者,如果病人已经晚期了,那就需要我们华国神奇的中医针灸技术进行辅助治疗,这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外交部的人员在与英吉利谈判时候“不经意”的透露出这一消息。 “而会神奇针灸的中医大夫是我们华国的瑰宝,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往别国去的。” “如果有晚期患者需要治疗,只能按照华国的规矩,亲自上门求诊。” 英吉利的王子一听,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可真是叫人为难。 不来,只能治疗早期和中期。 来,又怕在华国出点什么意外,毕竟离得那么远,两个国家之前关系也没有多好。 可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 “我之前只是听说这种治病方法,请问我可以带人来尝试一下吗?”英吉利王子十分诚恳的问道。 “自然可以,”外交部负责人扯出个非常良善的微笑,“建议你们直接带个晚期的患者过来,感受一下我们华国中医的博大精深。”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简单敲定了。 不出三天,英吉利送来的肺癌晚期患者就到位了。 这人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是过来试探华国实力的,确定来人是肺癌晚期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要是华国借着治病的名义有意加害,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比王室成员亲自冒险,处理起来可是要简单多了。 田蔡接到外交部的任务时候十分镇定。 她已经猜到这次的治疗过程会被围观,只是没想到围观的人会那么多。 先不说外交部的那些大佬们,就是英吉利都来了好几个。 交流自然是用英语,田蔡都能听得懂,但她并未表露出来。 而是每次都要等翻译说完再回答。 等他们见到田蔡将手指长短泛着冷芒的针一根根插入那位患者身体里,禁不住恐惧的瞪大眼睛。 针那么长,还扎进去了那么多,不得疼死? 可看那被扎的人面无异色,好像并没有疼痛的样子。 等他们看到田蔡将最后一根银针扎进去后,所有的银针都在同一时间以相同的频率颤动起来。 “我的上帝啊!” 艾比斯也在这次来华国的使者队伍中,不过他伪装成了一位普通的护卫。 这会儿看着神奇的东方医术禁不住赞叹出声,原来比尔说的没错,他们真的太了不起了! 先不管这次的治疗会不会有效果,仅仅是凭借这一手扎针的本事,他就已经相信大半了! 不知道谁能给他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原理? 等田蔡给人扎完针又端了一碗汤药过来。 那位病人和之前的比尔一样,觉得面前的汤药跟粪便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神奇的东方医术一定要搭配这么恶心的东西,难不成这粪便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田蔡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几人的悄悄话了。 她面不改色的听那个护卫小声逼逼说这汤药像是屎汤子。 可等到他感叹够了,说回去也要自己拿粪便试试的时候,她终是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英吉利来的这几个人,好像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田蔡出手自然跟其他医院的大夫不一样,效果是即时就能感觉到的。 这一切没有谁比当事人更清楚了。 仅仅是进行了一次治疗,他就被中医折服了。 等两个月过去,英吉利一行人已经对田蔡五体投地。 每次看到田蔡都双眼放光,跟看见什么宝贝一样,甚至好几次私下里故意和她偶遇。 要不就借着询问病情的机会明示暗示。 那意思就是英吉利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家,缺少像她这样的人才,如果田蔡愿意过去,他们将会给出什么样的待遇云云。 他们还以为田蔡听不懂呢,有时候不方便带着翻译,急得抓耳挠腮。 现在亲眼见证的几人都已经心服口服,再不会对华国医术有任何怀疑。 之后的谈判进行的格外顺利,外交部和英吉利那边具体换了什么田蔡也不知道,总之是个让双方都比较满意的价格。 这边一谈妥,想要看诊的英吉利亲王就坐专机来了。 田蔡在一番检查过后正式接诊,过程自然是一切顺利,最终这场交易也在两边人都很配合的情况下完美达成。 两个月后,英吉利亲王昂首挺胸,神采奕奕的回了国。 肺癌康的原材料都是华国特产的,而且配方就握在军方手里。 无论是谁想要这种可以说在全世界都独一无二的药物,那自然条件是随便华国提。 肺癌康能走出国门,这也给上面的人一个经济发展新方向。 田蔡将英吉利亲王的肺癌治好后得了一笔不小的报酬,这是军部单独给她的奖励。 有了第一个主动从华国购入这种药物的,第二个还会远吗?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中时,徐长生看着手中的库存单拧紧了眉头。 原因无他,之前华国的所有药材都是自然生长的,适合药材生长的几个省份有专门的收购站负责收购药物。 从药材的原产地进货,品质也能得到保障。 之前中医不显时候药材还能有很多剩余,自打军部开始大批量购入后,这部分剩余终于开始被消耗了。 肺癌康研发出来后,那些剩余就消耗得更快了。 当然,收购站收药的力度也加大了。 本来之前只供应国内富富有余,就算加上英吉利关系也不大,可要是再有其他国家来换,那将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药材不够了。 第484章 种药材 药材问题如果不抓紧解决,到时候别想着迈出国门。 这个问题田蔡之前就考虑过,甚至她在靠山村时候亲自试验在山上人工种植药材。 而且后世的各种种植园告诉她,这是一件绝对能实现的事。 “我觉得咱们应该有自己的药园子,最起码得基本保证药材供应,多余的可以从其他地方收购,这样问题就能解决了。” 田蔡提出意见后看向另外几人。 “你的意思是自己种?”徐长生问道。 他本想说药材都是长在山上的,哪有人自己种。 可转念想到这些天打听的,好像,以前也有不少大家族有药园子,那不就是自己种植药材嘛? 田蔡点点头,继续说道,“或者我们可以承包出去,正好现在农村改革,有先天地理条件的都可以尝试着承包药材种植,这方面咱们可以派人过去和各个大队谈谈,咱们有药材可用,他们有收入,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军部的几人都没说话,他们都在考虑刚刚田蔡话中的内容,其实很有道理。 那么多药材不可能派战士们去采摘,而且他们也不是行家。 这要是能按品类种在一起,无论采购还是收割,都会容易很多。 一些药材用的是茎叶,一年生的也可以,可还有很多用的是根部或者果实,年份越久远的药效越好。 “这件事得尽快了,还得和外交部那边通个气,如果再有想要肺癌康的,得想办法拖一拖,或者将供货量减少。” 这方面自然有专门的人负责,这就是制药厂归属官方的好处,田蔡这个不懂管理的,自然不需要操心。 她只需要检查送来的药材,药效是不是足够就行了。 不过田蔡想了想,还是给靠山村那边打了个电话。 北山绵延数十里,山中药材不计其数,可见是符合药材生长环境的,这样的机会不利用,就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相比较其他地方,靠山村更有优势,因为在北山还有猞猁家族。 这些猞猁大多都是田蔡一手养大的,就是现在每年出生的小崽那么多,田蔡回去它们的父母都会领过来给她看。 田蔡有理由怀疑它们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蹭露水喝,尤其是升级后泛着绿意的露水。 大猫们轻易不会攻击人类,甚至村里人在山中遇见危险了,猞猁碰上还会过去救人。 这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有天然便利条件。 只是在靠近内围的山里开垦出一片地方,专门种植药材,并且还不用担心销路,无论是张德发还是李铁刚,都会很乐意的。 ———— 英吉利亲王名叫菲普莱,是执政国王的堂弟。 打从兄弟时期两人的关系就很好,后来堂兄登上王位,菲普莱更是成了坚定拥护者。 所以他被特封为亲王。 菲普莱病愈回国,一下子在英吉利王室引起轰动。 昔日这人什么状态几乎是王室公开的秘密,都知道他没几年好活了。 谁能想到,不过是去华国两个多月,病就全好了? 如果这都不是奇迹,那什么样才算。 菲普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他回来后就举办了晚宴。 在宴会上,他神采奕奕满面笑容,有人问起他的身体情况,菲普莱也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检查结果。 有询问是怎么治好的,他都会双眸放光。 “是用富有魔力的神奇针法!” “扎到身上一点都不会感觉疼痛!” “它们会在我身上跳舞,把一种神奇的力量注入我的身体里!” “那股神奇的力量会慢慢驱散病魔,让我恢复健康!” 而为他治疗的田蔡,更是被他形容成天使,是神专门派来拯救他的。 菲普莱无法解释中医的神奇,只能用有魔力来形容,在他看来中医真的就是一种魔法,能轻轻松松带走他身上的病痛。 当天宴会的人听到这种夸张的形容自然很难相信,可恢复健康站在他们面前的菲普莱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让他们不信都不行。 很快就有人在他的反复诉说下被洗脑了,也相信真的如他所说那么神奇。 宴会结束,古老神秘的东方大国有治疗绝症的神奇能力,能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将身患绝症的病人治愈,甚至他们还发明了一种药物,连续服用一段时间就能治疗早期的肺癌。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欧洲各国。 —————— 既然已经做出了肺癌康和肺结核康,有关于肺部的药物都是相通的,田蔡之后又研制了肺炎清,哮喘宁…… 等临床试验都结束也就可以投入生产了。 转眼又过去了一年,这些药都通过了患者们的验证,田蔡和军总医院的名声越来越大了。 在这一年时间里,不少紧挨着大山的地方都开辟了专门的药材基地,很多村子都承包了药材种植。 这些基地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凭感觉瞎种,都是有专人下来教学的。 确定教会种植方法,还会有技术员定期过来巡视,确保药材的正常生长。 这一年下来也是小有收获,最起码一些茎叶类药材已经能自给自足了。 至于其他有年份要求的,只能慢慢来。 这天,军总医院需要看诊的病人不多,田蔡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前离开了。 她前些日子买了一辆自行车,和邱小环买的事一样的,都是永久牌,江致远帮两人选购的女士自行车。 好处就是没有那根大梁在,车子比二八大杠稍微小了一点,田蔡这种身材娇小的姑娘也能驾驭,再不会撞得自己龇牙咧嘴了。 只是她前世直把的自行车骑习惯了,换上弯把的得适应适应。 邱小环之前也会骑车,所以两人仅仅用了半下午就练习好了。 之后田蔡除了下雨天不骑车,其他时候都靠它东奔西跑。 然后忍不住感叹,有车了是真方便,虽然用了她半个月工资,但也真是省时省力。 没错,这台自行车只用了田富婆半个多月的工资。 在人人都穷困的八十年代初,田蔡身为正师级军医干部,月工资200元,她还在中医学院任教,能领另一份工资,每次研制出了新药都会获得额外一份奖励。 第485章 严三叔 这些只是工资而已,更不用说其他票证之类的福利了,而且田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买辆自行车可能要攒很久,弄到自行车票更不容易,可对于田蔡来说,这件事真的不难。 制药厂这些福利待遇都是有的,田蔡好歹是个研发部部长呢! 何况田蔡的名气,求上门的患者无数,捧着东西让她帮着治病的大有人在。 只是田蔡都拒绝了,她觉得拿人的手短,能治的肯定不会拒之门外,但是拿了人家东西感觉就不一样了。 “叮铃铃——” 邱小环原本正盯着地上看,听到自行车铃铛声音抬头,一见到田蔡顿时笑了起来,“你终于回来啦!” 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看。 “嗯,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田蔡下了车,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几步,顺着邱小环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群蚂蚁围成了圈,而且还不止一个圈,那一排都是,目测得有十几个。 “你说它们这是干嘛呢?” 邱小环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没回答反倒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田蔡瞥了她一眼,打开门,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大概是在吃席!” “噗嗤——” 邱小环一下子被田蔡逗笑了,“你可真敢想。” 田蔡看出她有心事,也不说,只假装没发现继续瞎编,“你看它们一圈圈的,不是围着桌子吃席是在干嘛,还有那东奔西跑的明显是在跟着张罗,那边还有继续往这来的,没准是流水席呢!” 邱小环跟着田蔡说的想象了一下,别说,还真有点那意思。 田蔡嘴上说着,脑袋里却在想该配点驱虫药了,不然院子里出现大群蚂蚁,密集恐惧症患者看着还是挺难受的。 等她进了屋,邱小环也跟了进来。 她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窗前微低着头不说话。 田蔡洗了手,拉开药柜捡药材,等她放进药碾子里,邱小环鼓了鼓腮,终是开口了。 “我今天看见他了。” 明明已经好几年没见面,可她仍在人群中第一眼就了认出来。 田蔡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个“他”是谁。 “所以呢,打算旧情复燃了?” 田蔡的声音不带丝毫起伏。 她这么说好像还有点不对,人家哪里有情可言? 邱小环一窒,满腔的伤感忽然就没了,她将手里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不满的看着田蔡。 “我像是吃回头草的人吗?我告诉你现在就是他跪着求我跟他在一起我都都不带多看他一眼的!” “就是这么硬气!” “哭着求着要跟我谈对象的有的是,我还能差他一个——” 邱小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了。 “田大夫。” 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某些人瞬间成了哑巴,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刚刚她跟着进了院子,并未关门。 真是不能背后说人。 不过她还是比较欣慰的,看刚刚邱小环能拿出来说这事,应该是真的放下了。 田蔡在心里啧啧两声,面上丝毫不显,她看向门外的人,“严知青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严旭东笑了笑,“现在已经不是知青了,田大夫还是叫我的名字!” “抱歉,叫习惯了。” 严旭东身边还跟着个男人,两人长得有点像,不过那人不戴眼镜,个子也比严旭东要高一些。 田蔡请两人进来坐,“喝茶吗?” 严旭东摇摇头,“不用麻烦了,今天来是想请田大夫帮忙出个外诊,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之前就特意保留过田蔡的地址,更何况以田蔡现在的名气,想找她很容易。 田蔡抬腕看了看表,才四点。 也是巧了,她难得早退,都赶上了。 “那就走!” 说着,她就要转身拎自己的药箱。 还没等她伸手,邱小环已经先一步将药箱递了过来,一双眼睛朝着田蔡猛眨。 那眼神,恨不得将几人赶紧撵出去。 问清了大概病症,得知是跟肝有关的,田蔡就挑拣了几样可能用得上的药材装好。 之后四人一起出来,严旭东两人也是骑车来的。 邱小环并不打算跟着去,所以几人在胡同口分开了。 路上严旭东简单和田蔡介绍了下要看诊这人的基本情况。 看病的人是严旭东的亲三叔。 严三叔在七六年检查出了乙型肝炎、早期肝硬化,还曾经两次因为病情恶化出现腹水、吐血,被送进医院抢救。 几个月前又因为大量吐血和肝硬化腹水住进了第一医院。 住院治疗了三个多月,病情也不见好转。 “我三叔因为生病的关系,再加上一直觉得自己治病没有希望,现在脾气比较差,可能会说些难听的,就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担待一下。” 严旭东有些不好意思道。 严三叔的年纪只比严旭东大了七岁,以前严父工作忙,严旭东都是扔给严三叔带着玩的。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而且严旭东嘴严,每次严三叔在外面惹了祸他都不会告密。 有时候面对来自爷爷的怒火,他还会主动顶上,所以叔侄俩关系一直很好。 严三叔在36岁就检查出了肝病,那时候他刚刚结婚没几年。 严三婶听说丈夫的病情如此严重,等他的情况稳定些了,就找个理由离了婚。 在那时候其实她已经怀孕了,只是严三叔不知道,等离婚后严三婶偷偷将孩子打掉了。 这件事给严三叔的打击极大。 按说严家这样的人家,结婚大多都是政治联姻,没那么容易离。 然而实际不是这样,严三叔作为严家最小的儿子,从小离经叛道,这个媳妇也是他自己找的。 严三婶是苏省人,又是家中独女。 严三叔当初为了体谅媳妇不想离爸妈太远的心情,主动搬到了苏省生活。 检查出来生病也是在苏省,两人离婚后他也没离开。 心里还是希望妻子能回来的,结果等来的是媳妇打胎后改嫁的消息。 严旭东觉得,三婶和素昧谋面的堂弟或堂妹的离开,给三叔的打击相比较疾病更严重一些。 事实也确实如此。 后来严三叔就不肯治病了,那段时间偷偷把所有的药都停了。 严奶奶过去看望儿子正巧发现了,母子俩关着门在屋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出来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之后严三叔跟着严奶奶回了京市的家,继续治疗。 严旭东也是从辽省回来后才知道他病这么严重的,当时就想找田蔡给看看来着,只是西医那会儿治疗的还算稳定,也就没着急。 可这次的病症来势汹汹,他怕再不找田蔡,三叔就撑不过去了。 明明他还那么年轻! 第486章 肝腹水 田蔡本以为严三叔那么严重的情况,应该是住在医院里的,却没想到严旭东带着她来到一个院子。 看出田蔡的疑惑,严旭东赶忙道,“我三叔前天出院回了自己的房子,他觉得在医院也治不好,只是去抽腹水,其他时候还不如回家待着。” 田蔡点点头。 腹水在中医叫鼓胀,治疗鼓胀,通常需要根据他的症型辨证治疗。 等她见到本人,仅仅一个照面就能看出,这人的病情确实比较严重。 肝硬化患者大多都会脸色发黑,是因为肝脏组织发生弥漫性纤维化,影响到肝脏的正常功能,导致肝功能逐渐减退,便会出现面色发黑的情况。 严三叔原本正在倚靠在床头发呆,见到严旭东来了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旁边坐着的老太太怕两个孙子心里不舒服,赶忙笑呵呵的站起来,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旭东不上课吗?” 也是这时候,老太太看见孙子身后还跟着个身材娇小的漂亮姑娘,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 严旭东一看老太太那样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她没问出来之前自己抢先介绍。 “奶奶,我带人来看看三叔的病,泽呢么就您自己在这,凤梅姨呢?” “凤梅去买菜了,就你俩还想着你三叔,可见你三叔没白疼你!” 最近这段时间严奶奶一直住在老三这,随时都能看着人自己还能放心,而且老三这也确实离不开人。 不过她年纪大了,真让她照顾她也照顾不了,多数时候都是凤梅在帮忙。 严旭东说的凤梅姨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女,过来照顾严三叔,吃住都在这里,私下里严奶奶还会给开一份工资。 这时候找保姆仍旧不能放在明面上,都是打着远房亲戚来帮忙的幌子。 懂的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司空见惯。 “这是田蔡医生,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请她过来给三叔看看。” 严旭东将田蔡介绍给奶奶和三叔认识,以前严奶奶在报纸上看到田蔡的事迹时,就曾经和严旭东感叹过,人家小姑娘是真能干。 知道家里的那些药丸子都是来自这姑娘之手,对人家印象就更好了,甚至还暗戳戳的问严旭东,对田蔡有没有点意思? 严旭东想起在靠山村时候亲眼见到的田蔡那些“丰功伟绩”,不由浑身一紧。 “噢哟,这就是那个能干的小姑娘啊,哎呀可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医生了,还有你研究出来的那个肺癌康,可真是太好使了,我有个好姐妹,就是靠着肺癌康才活下来的呢!” “我之前就说旭东拿回来的药丸子好使,没想到做出药丸子的小姑娘也这么好看!” “小姑娘有没有对象呀?” 老太太一看见田蔡,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一张嘴就说个不停。 田蔡虽说经常和老人打交道,但是很少碰到这么热情的长辈,只好乖乖的聊了几句。 在得知田蔡还没有对象后,严奶奶的笑容更灿烂了。 老人家都喜欢漂亮又聪明的女娃娃,尤其这个女娃娃还没有对象,那就更喜欢了。 跟她家孙子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呃,郎貌女才,还是很相配的。 倒是严三叔,打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着,即使偶尔偶尔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吸引得看过来,也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田蔡身上有豆芽带来的神奇能力,再暴躁的人一旦靠近她,也会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我先给严三叔看看!” 田蔡在老太太又要拉着她说话的时候抢先说道。 严奶奶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以后给老三看病,这姑娘怕是得经常过来,有的是机会说话。 严堂哥憋笑着看了堂弟一眼,没对象又不找的人,活该被老太太催。 刚刚隔着薄被,田蔡就注意到严三叔的肚子鼓着,只这么看着,并没有严旭东说的那么严重。 这个肚子的大小按照现在人普遍都瘦的体型来比,确实比较大。 她上前掀开衣服,用手在上面按了按。 还算柔软,看按下去的深度,并不是最饱胀的状态。 但肚子上面的青筋,这时候看仍旧很明显。 “这几天刚刚抽过腹水,你看那大夫是不是没给抽干净,不然这肚子看着还这么大呢!”严奶奶看到田蔡的动作,说道。 田蔡又点按了两下,“腹水不能一次抽干净,大夫给弄得没毛病,腹水一次性出太多,会导致体内很多并发症,并不是抽出越多越好的。” 严奶奶恍然大悟,她看那大夫一次抽不了多少,还想催人家多抽点呢! 田蔡在他两侧1-2根肋骨处按了按,刚按下去,严三叔就闷哼出声。 “先忍着点,我看看这里肿块有多大。” 说完,她就用手掌在附近几个地方抚触起来。 没几下已经有了基本判断。 田蔡又掀开严三叔的裤腿露出两条小腿,明显能看出小腿肿胀。 她伸出手指在他小腿上按压了一下,腿上马上出现一个小坑。 等她拿开手指,这个小坑也久久不恢复。 水肿很严重。 “有没有觉得口干?食欲怎么样?” 严旭东本想替三叔说,“他应该——” 却没想到,一直沉默着的严三叔这时候说话了。 “干,不想吃。” 声音粗粝暗哑,应该是很长时间没喝水了。 田蔡点点头,无视几人惊讶的眼神,继续道,“觉得渴了就喝水,腹水和喝水多少没太大关系,你该喝水就喝水,但是也不要大量的喝,不渴不喝的程度就行,来,伸舌头我看看。” 严三叔看了田蔡一眼,嘴唇动了动,还是乖乖伸出了舌头。 舌质暗红。 田蔡点了点头,“大便是什么颜色?有没有腹泻?” 严三叔收回舌头,“……发黑,没有。” “是不是爱喝酒?” 严三叔不说话了。 严奶奶好不容易看到儿子愿意说话,生怕田蔡不高兴了,赶忙解释,“他已经不喝了,知道喝酒对肝不好就不喝了。” 这话就是说以前爱喝了。 “手伸出来。” 田蔡即使不号脉,也能确定严三叔的病症了,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最后一步做完了,顺便也检查检查还有没其他落下的。 肝病一般带来的并发症比较多,有时候只治疗肝部的病症会将其他的忽略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田蔡才将手指从他手腕上拿开。 第487章 讨人嫌 “不知道你以前检查过没有,你应该在更早之前就有乙肝,或者说是乙肝携带者,再加上爱喝酒,现在的腹水只是并发症,还有两胁的胀满,窜痛。” 肝硬化腹水的形成,表现“虚”、“淤”交错的病理特点,田蔡给简单讲了讲这两种特点形成的原因。 几人纷纷认真听着,这是他们第一次从中医的角度去了解肝硬化。 严奶奶更是催着田蔡多说点,她也想了解了解中医,主要是看看它能不能像肺癌康一样,有专门针对老三病症的药。 “由于脾肾阳虚,水不化津,从而导致水液潴留,因此虚;另一则是因为气血瘀滞,血不按照经脉走,导致津液外渗,这才导致腹腔积液,因而淤堵。” 几人都不是很听得懂,严三叔就只注意到了两个字,“阳虚”。 他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最终田蔡给出结论,“这病能治,但不是一两副汤药就能好的,得分好几步,一步步来!” 首先要进行的就是治疗肝腹水,想办法让这些腹水排出去,之后控制乙肝病毒的发展,还要服药降低门脉高压等等…… 中医排腹水当然不是用抽出来的办法,而是靠汤药,用尿液将腹水带出来。 田蔡拿出纸笔,一点不需要考虑,先开了消症利水汤。 她现在开药并不照搬医书上的,而是根据患者的情况,有时候只用很少的几味药,就能将病症控制住。 这个利水汤也是一样。 田蔡将用到的药材挑拣好,买完菜回来的凤梅将熬药的活计接了过去。 等药熬好,温度可以入口了,严三叔端起来一饮而尽。 之后田蔡让他平躺在床上,进行最重要的一步——扎针。 通过扎针刺激穴位,达到舒筋通络,利水消肿的目的。 她出手,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 针还没拔掉,严三叔就快要憋不住了,等田蔡将针一一拔下来,他起身就往厕所冲。 再回来时,肚子明显能看出小了不少。 严堂哥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对这个上过报纸的小大夫肃然起敬。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军总医院的招牌医生,这一手本事,可真是没几个能赶得上。 田蔡看严三叔的样子,跟自己预料的差不多,于是将捡好的药包放在桌子上。 一边收药箱一边道,“连续吃三天,这三天我每天都过来给你扎针,等腹水排差不多了,咱们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严奶奶自然是对着田蔡好一通夸奖加感谢,末了还要留她在这吃饭。 田蔡以还要去别人家看诊为由,总算是出来了。 —————— 之后的两天,田蔡都是上午上课,下午去军总医院坐诊,晚上还要去严家给严三叔扎针。 等到三天一过,如果不看严三叔的面色只看身形,他已经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严家人也觉得田蔡有种神奇的魔力,最起码她在的时候,严三叔就很正常,一点不会暴躁也不会发脾气。 除了不爱说话这点,其他跟以前一模一样。 所以严奶奶也想问问田蔡,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还是说老三这样也是病,得治。 其实无论是《素问》还是《血症论》这些古医书中都有说,肝藏血,属木,主血,主怒。 人的肝脏要是出了问题,这个人大多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特别容易生气。 所以后世才有不少人每每觉得自己容易发怒时,都要吃一些疏肝解郁的药,比如最常见的逍遥丸。 现在严三叔对着田蔡时候觉得心情平静是被田蔡身上的特质影响了。 等他身体彻底好了,他就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这天田蔡刚到严家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严奶奶吵嚷的声音。 等她进去了才看到,在严奶奶对面的是一对母女模样的人。 几人听到动静看过来,田蔡总感觉那对母女有点眼熟,不过她这些年治疗过的病人太多,只是看了两眼就将头转回来了。 而严奶奶也因为田蔡的到来强压下怒火,就算再喜欢这个小辈,自家的那点事儿她也不想人尽皆知。 “是你?” 一道惊喜的女声响起。 田蔡停好自行车回头看去,那对母女中的姑娘满脸惊喜的看着她。 田蔡:“?” “你不记得我了?”姑娘见田蔡一脸迷茫,赶忙道,“你忘了吗,之前在辽省往京市的火车上,那时候我正好心脏病犯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田蔡恍然大悟,“是你啊!” “嗯嗯嗯!”白宁猛点头,上次田蔡救了她,她就想好好谢谢人家来着,可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也没再碰到。 她正要问田蔡怎么在这,就见严旭东从屋里出来了。 白宁顿时满面红晕,却没想到人家不是来跟她说话的。 “田大夫,我三叔有点不舒服——” “好,我这就来!” 白宁一下子涨红了脸。 田蔡朝她点点头,径直往屋里去了。 等她进了屋,却没看到严三叔。 严旭东满脸歉意的指了指凳子让田蔡坐着,又给她倒了杯茶递过来,算是骗她进来赔罪了。 田蔡一看他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懂的,不过她什么都没问,凭借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外面的两人怕是与严三婶有关。 她将药包递过去,“今天换药了,让凤梅姨煮这个,还是吃完了扎针。” 严旭东又出去将站在严奶奶身边凤梅姨叫了过去。 这时候严奶奶已经平静多了,想到刚刚这母女俩的表现,她冷着脸对她们下逐客令。 “这里不欢迎你们,以后也不要再过来,也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个女人!” “没将你们打出去,那是看在白老哥跟我家老头子早些年关系还不错的份上,至于你——” 严奶奶微抬起下巴,斜睨了白母一眼,“别以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人知道,要是把我惹急了,可别怪我口无遮拦出去瞎嚷嚷,到时候将你们姐妹的脸皮扔在地上踩,也是因为你们自己先不要的!” 白母被她说得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她死死抓着白宁的手,好一会儿才咬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既然老太太不欢迎,我也就不在这讨人嫌了。” 第488章 不愿意听 等人走了,原本站在门口挺胸抬头一身气势的严奶奶好像突然卸了口气,捂着胸口一下子往旁边栽倒。 “奶奶——” 严旭东看到严奶奶倒下的身影立即冲了出去。 原本躲在另一个房间的严三叔也赶紧跑了过去。 老太太面如白纸,呼吸急促。 田蔡没让人移动,而是直接跪在地上给老太太扎针。 这是急怒攻心引起的。 她动作飞快的下了针,很快,严奶奶原本黯淡难看的脸色舒缓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醒转过来。 老太太掀开眼皮往两边看了看,见到几人脸上的担心,不由宽慰道,“我没事,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这时候已经是初秋了,地上还是有些凉意的。 见人缓过气来了,田蔡才让他们将人抬进屋放在床上。 “严奶奶,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您年纪大了心脏本来就不好,生气到最后伤害的都是自己。” 田蔡免不了劝她几句。 “我看您这身子也不太好,反正我来都来了,您就跟严三叔一起调理调理。” “那就太麻烦你了!” 严旭东满含感激的看了田蔡一眼,郑重道谢。 “客气什么,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再说当初你可没少照顾我生意。” 说到生意,田蔡朝他挤挤眼。 严旭东知道田蔡这是想让他少点心里负担,可这份恩情他都记在心里了。 严奶奶缓过那一会儿就好多了,她坐在椅子上,看着严三叔被田蔡扎成了刺猬。 再想想刚刚那女人还腆着脸过来,又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她还记着田蔡说不能生气的事呢,赶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告诉自己来日方长,这样黑心肝的人肯定会遭报应的。 老太太转头看见自家身姿挺拔一表人才的孙子,再想想刚刚白家那丫头的样子,只觉得碍眼。 “旭东,白家那丫头去你学校找过你没?” 严旭东哪敢说实话,生怕老太太再气出个好歹来,只摇头说没有。 “哼,我就不信了,看见男人就跟苍蝇看见了屎一样,她还能消停了!” 真是越想越让人生气,这一家子妖精就跟他们严家杠上了,怎么着,这世界除了严家男人就没别的男人了不成?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就躲不开了! 严旭东摸了摸鼻子,对于奶奶将他比喻成屎这件事,半点不满都不敢有。 严奶奶这时候也顾不上有没有外人在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严家条件好,严旭东又是老二家唯一的儿子,以后老二官场上那些人脉都是要留给旭东的,要是找个太普通的媳妇,她怕撑不起这个家。 只不过孙子在最合适的那几年往乡下去了,当时身边能算得上勉强合格的,也就是一个邱小环。 她就想着,要是两人真成了,那就成了,大不了她辛苦辛苦,将孙媳妇带在身边多教导一段时间。 哪知道这个孙子就跟个木头似的,这些年别说对象了,就是跟哪个姑娘多说几句话她都能烧高香。 她本来想着严旭东考回京市了,在大学找个同学也不错,学识差不多还能有共同语言。 可她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严旭东三十岁了,对象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这时候老太太就想,只要是个女的,家世清白就行! 可今天看到白家那个小妖精,还没到二十岁就知道对着男人发骚,可见从根子里就跟她妈她姨一个德行。 这样的姑娘可不敢要,这就是搅家精! “要我说邱家那丫头还凑合,人家姑娘也喜欢你了那么多年,虽然性子不太讨喜,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要是觉得她性子闹腾,可以慢慢调教。” “邱家跟咱们家也算合适,这样人家的姑娘,就算是闹腾也会有个度,我听说她到现在还没找人家呢,八成还惦记你呢!” 田蔡在一边默默听着,这时候她已经将严三叔的针扎完了。 邱家那丫头,说的应该是邱小环? 什么叫性子不讨喜、闹腾,但是可以调教? 这话听着怎么就如此不舒服呢? 这要是以前邱小环追在严旭东屁股后面时候,人家家长这么说无可厚非,可现在两人已经没关系了。 “奶奶,我都跟你说了,我和邱小环没关系,再说我们也不合适,您能不能不老提她了,这样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 严旭东并不愿意听这些,跟旁边有没有外人没关系。 就是单纯的听多了,烦。 况且邱小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早就过去了。 严奶奶以往听到孙子说这话还没什么感觉,可有了今天白宁的事,老太太只觉得严旭东这是不听话的表现,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对白家那丫头有了点不一样的心思。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还不合适,你们哪里不合适了,她不就是考上大学了吗?你也是大学生,有什么不合适的。还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谁不知道她追你屁股后面跑了多少年,甚至直接追到乡下去,都这样了还有名声可谈,真是可笑——” 田蔡原本对这老太太印象还不错,可这会儿听她说的那些,真是越听越不愿意听。 她突然出声打断严奶奶的滔滔不绝。 “严奶奶,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邱小环怎么了,我觉得她性子就特别好,长得还好看,我们军医院一大堆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的军官想将她娶回去,她都没答应呢!” 怎么到你嘴里,人家的性子就还得调教了。 田蔡看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然真想问问她,就算邱小环真有什么毛病,轮得上你调教吗? 严老太太错愕的看着田蔡,不明白这小大夫怎么就向着那丫头说话了,她还想解释, “小田大夫,你怕是只看到那丫头的表面了,实际上——” “实际上我跟她很熟,甚至比我和严知青还要熟,邱叔叔邱阿姨我都认识,甚至邱姑姑和邱姑父我也见过。” 这年头认识人很正常,可是连人家爸妈亲戚都认识,这关系就肯定不普通了。 田蔡这话一出,老太太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