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了,告别前妻》 第1章 这婚我必须离! “活书记,这婚我必须离!” 27岁的赵广清,坐在奋斗林场活占林办公桌的对面,态度非常坚定的说。 活占林,四十岁出头,奋斗林场书记。 今天穿着一件土黄色的中山装,一手端着碗口大小的搪瓷缸子,呡了一口茶劝解道。 “我说小赵啊,年轻人不要义气用事…… 杨彩凤不就是个寡妇吗?除了这一点,她哪里配不上你?!” 赵广清无奈的看他一眼,梗了梗脖子,慢悠悠的从木椅子上站起来。 此时,他已经结婚一年多。 娶了一个带着三个孩子,彪悍野性的漂亮寡妇。 女人太过强势,他为了那份国营单位正式工的身份,经常忍受寡妇的窝囊气。 这场以破罐子破摔,想气一气搅黄他婚事的老娘,还有背叛他的初恋女友选择的婚姻,竟然让他活成了孙子样。 结婚一年多了,能钻老婆被窝的日子屈指可数。 即便钻了,还要看人家脸色。 主动出击不行,还必须是强弩硬上弓。 做为男人他觉得很没面子,便想到离婚,但杨彩凤说什么都不同意。 因为这件事,女人把他打了,他没敢还手。 因为她是奋斗林场活书记介绍来的,要是打回去,活书记这一关就过不去。 再说这娘们“虎”得有一批! 自从她由红星镇嫁过来,惹了好几次事。 因为长得漂亮,总有几个嘚瑟爷们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 今天跟这个打情骂俏,明天跟那个纠缠不清。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把小混混于大眼小弟的帽子给削掉半个。 这件事传遍了奋斗林场,只有赵广清不知道。 要不是别人拿他当笑柄时说漏了嘴,到死他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因为这件事,他回家质问杨彩凤,反被杨彩凤骂了。 “你个傻逼老爷们,我要是谁都能上的女人,能削掉他半个帽子吗?” 一句话差点没把赵广清噎死。 “你不犯骚,苍蝇也不会叮你这颗臭鸡蛋!”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朝赵广清甩来,打得他差点没站稳。 这是什么熊娘们! 又懒又馋,半句话不合就动手家暴,就算是天上仙女下凡,他赵广清也不要了! 离婚! 这次他是动真格的了。 便到林场找杨彩凤的后台活书记。 只要活书记松口,就会有组织介入,就算她杨彩凤不同意,也硬不过单位。 再说她一个家属,连工作都没有。 只要林场批准他们离婚,这个奸懒馋滑的泼妇,就必须滚回她的红星镇。 活书记就是活占林,奋斗林场的‘一把手’,当之无愧的霸主土皇帝。 他一句话,不说地球抖三抖也是振地有声。 不然给你穿个小鞋啥的,做为林场工人吃不了也要兜着走。 见活书记执意要把自己按回椅子上坐下,赵广清身子一闪,三两步就蹿到办公室门口。 “赵广清!” 活占林厉吼一声。 就像一道惊雷,将浑浑噩噩的赵广清炸醒。 他身子猛的一哆嗦,好似被一瓢冰水从头灌到底。 这个场景怎么这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好像是他年轻时候经历过的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便看向屋子四周。 简陋的办公室窗户里面钉着塑料布,窗台有两盆灯笼花开得娇艳欲滴。 活书记的办公桌就在窗台边上,只要他抬头,就可以嗅到紫色灯笼花的香气。 活书记愤怒的将搪瓷缸子往桌上一砸,浓艳的茶水飞溅到身后的挂历上,1981年2月23日。 1981年? 赵广清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重生了! 脑海中断断续续闪过前世的一些零星碎片。 好像前世,他娶了杨彩凤以后再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杨彩凤打他骂他,还把他关进菜窖,三天三夜不给饭吃。 每个月,除了把工资一分不剩的上交以外,还要承包所有家务活。 劈材担水,洗衣做饭全都是他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杨彩凤却趁他上班不在家,跟别的男人上炕,经常带着孩子吃“小灶”,连骨头都不留一根。 好几次被他撞见,杨彩凤只是撇了撇嘴,没有半点愧疚和歉意。 杨彩凤没有工作带着三个拖油瓶,还这样仗势欺人,让奋斗林场的很多人都愤愤不平。 特别是她带来的三个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淘,一个比一个坏。 有一次杨彩凤不在家,她的大儿子赵震缠着赵广清打闹。 赵广清陪他玩了一会儿,中途杨彩凤回来,赵震突然跑过去告状: “妈,刚才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爸跟我闹着玩下死手,你看,腿肚子都被他掐紫了!”说罢便撸起裤腿,一块鸡蛋黄大小的淤青裸露出来。 杨彩凤看到儿子腿上真的有伤,一阵心痛,随手操起擀面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往赵广清头上砸。 赵广清一边用手挡,一边解释。 可杨彩凤哪里肯给他解释的机会? 直到五岁的赵丽霞尖着嗓子说;“妈,白天我哥掏鸟窝从王婶家的板樟子上摔下来,把退肚子磕青了。” 杨彩凤正把赵广清往厨房赶,撕打中磕破了头,又哭又嚎的去抢菜刀要跟他拼命。 突然听到女儿戳穿赵震的谎言,再发作就有点不占理,便借坡下驴,絮絮叨叨的骂了两个小时才肯罢休。 让她一么一折腾,把赵广清折腾得没了半点脾气。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 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事件以后,他的耐性荡然无存。 这就是今天他来找活书记,申请离婚的原因之一。 经过这么一理顺,赵广清有点后怕。 多亏重生得及时,结婚才一年多就闹出这么多事,要是再晚过几年,得遭多少罪啊。 不行! 要及时止损,让余生活得扬眉吐气! 我要是再拉帮套,岂不是要毁两辈子! 正当他盘算对策时,活占林眼里闪过一丝不易擦觉的得意,嘴角轻轻抽动一下,露出一个没有表情的笑容,道: “听说赵震那孩子有点淘,淘小子出人才嘛。你得把他培养好,将来有享不尽的福。” 接着他又说:“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千万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不要因为一个孩子影响到你们夫妻关系,我看这婚就别离了,回去跟杨彩凤好好过日子,把三个孩子养大,你就算大功告成!!” 他竟然敢提前世用棒子打死他的赵震。 赵广清顿时双眼喷火,暗自骂道:“我养你妈个狗屎!” 随之将拳头狠狠砸在木板椅子的靠北上,看得活占林心里发怵。 第2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重生后,赵广清第一个遇到的人竟然是活占林,恨得他牙根直痒。 从活占林的语气中,听得出赵震很受器重。 便努力搜索关于赵震的记忆。 长大后的赵震长得阳光帅气,能说会道,嘴甜得蜜蜂都能醉死。 直到他杀人被拘,奋斗林场的人谁都不信,这个天之骄子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打死赵广清时,他的手都没抖一下。 他说杀人没有原因,就是做生意赔了本,找母亲要钱,结果杨彩凤跟别的男人跑了,无奈的他才去找开餐厅的继父要钱。 已经跟杨彩凤分居几年的赵广清,没好气的把他撵走了。 赵震怀恨在心,在四月五日凌晨,把赵广清堵在餐厅门口,再次索要不成就乱棍打死。 想到这一幕,赵广清浑身直哆嗦。 活占林见赵广清又是砸椅子,又是脸色铁青,非常不高兴。 心想:这个窝囊废今天发什么疯,竟敢对自己撂脸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便收起笑容劝解道:“我说广清啊,你还是别离婚了。二十七八岁的人娶个媳妇不容易。” 霎时,赵广清握紧拳头就要揍他。 活占林知道他生闷气,便语重心长的开导,道:“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保媒,说不定你和于大眼一样,要打一辈子光棍,珍惜现在!” “是吗?我要是被她砍死了,也要感谢你八辈子吗?”赵广清冷眼逼视。 活占林见赵广清像吃呛药一样,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闷葫芦难不成脱胎换骨了? 他要是执意要离婚,那三个孩子就没有人接手了,那可咋整。 便耐着性子说:“话不能这样说,一开始你就赌气结婚,老想着那个娇滴滴的城市小姑娘,想有什么用,人家不是也嫁人了吗?” 见赵广清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自己,活占林赶紧将眼神跳向窗外。 经历过前世,赵广清知道活占林是什么样的人,尽管怒火中烧,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以免打草惊蛇。 一是没证据,二是暂时他还没有与活占林抗衡的实力。 然后扬起脸,淡淡一笑,道:“能答应就拍板,不答应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什么态度?这是在跟谁说话!”活占林恼羞成怒。 从他调到奋斗林场,赵广清从来没有敢顶撞过自己。 气得他苍白着一张脸,腮帮子上的肉都在不停抖动。 看起来非常吓人。 如果放在前世,赵广清会先妥协。 因为八十年代初,固定工的身份是多少人的梦想,与现在的公务员有得一拼。 他当然不能因为在婚姻上,把自己的铁饭碗砸了。 况且自己转正的名额,还是活占林给争取来的。 如果因为悍妇毁掉前程,怕是转世投胎都要后悔半辈子。 所以,前世他第一次找单位反应情况,被活占林狐假虎威的吓唬回去以后,就安安份份的做拉帮套的窝囊废。 但现在不行,他重生了! 他要挺直腰杆活一回。 重生后的赵广清知道,十年后,东北经济肯定转型,他不需要这个铁饭碗还能活得更好。 所以,他不在乎职工身份。 “广清啊,我之所以把彩凤介绍给你,就是看你人品好,厚道,值得女人托付终生。” “是,替别人拉帮套我还要感谢您!” “话不能这样说嘛。”活占林向前一步,拍着赵广清的肩,柔声道: “你说你,结婚就当爹得省去多少麻烦啊。”然后那张腊黄的死鱼皮脸开始泛起一层血色。 他温和的笑着,拽着赵广清的袖子往回拉。 “关于孩子的事嘛,别管是自己生的还是替别人养的,该孝顺你的打都打不走,要是白眼狼,你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吃……” 没等活占林把话说完,赵广清岔开道: “活书记,大道理你不用讲,您看我反应的情况是不是属实,组织上决定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您同意我就谢谢您,不同意咱抬腿走人。” 活占林一看,这个窝囊废今天还真是变得硬气了。 就眉毛一扬,道:“我明人不说暗话,局里考核政绩,最重要一条就是任期内不能有职工离婚。” “好,干脆!”赵广清起身往外走。 “不要意气用事嘛,回去好好跟媳妇过日子,女人彪悍点习惯就好,谁家的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到这话,赵广清猛然一愣。 他突然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林场的那些家庭妇女们,除了在家带娃就是围着锅台转,真没几个好脾气。 而且这些老娘们儿还相互攀比。 谁能把自家爷们的兜掏得干净,谁就有本事。 要是能把“老爷们”治得服服帖帖,这个女人出门都会翘着屁股挺直腰杆走。 那时候,百分之九十的职工妻子都没有工作,闲得没事就聚在一起东家长本家短的“传老婆舌”。 然后每天都有大戏上演。 看女人耍泼骂街成了那个时代包括男人和孩子在内,最快乐的“联欢晚会”。 所以,在前世,赵广清也没觉得自家媳妇哪里不妥。 大家都这样,只是别人的老婆掐嘴架,他老婆直接动手而已。 重生后就不同了。 他拿定主意,先隐忍,再一雪前耻的弯道超车。 看着活占林假惺惺的嘴脸,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冷声道:“那就这样,能过就过,不能过再说。” “嗯,只要你跟彩凤好好过日子,工作上有什么需求我都会特别照顾的。” 说完话占林便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这个笑,在前世的赵广清眼里倍感温暖。 毕竟活占林是赵广清和杨彩凤的媒人兼长辈,他对赵广清的感情简直是岳父看女婿。 临了,活占林站在门口目送赵广清离去,似对他说,又似对自己说:“那么漂亮的媳妇不用才傻嘞……” 前世,赵广清只是被活占林大呵一声就吓得唯唯诺诺,走在门口时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暖暖的,现在想想,要是有个地缝他都能钻进去。 离开办公室的赵广清有点茫然。 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哪儿? 家,不愿回去,他不想看到赵震那小子。 停顿一会儿,决定回母亲家看看。 按前世记忆,母亲家在河东头的靠山根,离林场场部有一里多路。 时隔几十年,再走这条路时,有点晕晕乎乎的恍如隔世。 “哎,你看那个蓑头回来啦。” “啧啧啧……” “怕是又被母夜叉打了,不然他老娘病了半个月也不回来看一眼。” “不能这么说,要是他家那个老死婆子不怍,也不至于他去给别人拉帮套!” …… 几个穿着泛着油渍花棉袄的妇女,双手揣在袖筒里,站在路边交头接耳。 赵广清知道这是在说他,但他并不理会,低着头,一门心思的品味着活占林最后一句话。 由于太过专注,迎头撞到一个人才停下脚步。 “沃操!怎么是你……” 那人慌慌张张的拨腿就跑。 赵广清被这一撞彻底清醒。 定神一看,撞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杨彩凤削掉半个“帽子”的于大眼。 第3章 俺儿子头婚不能娶寡妇! 于大眼本来长得彪悍魁梧。 因为他的‘混’和‘痞’,在奋斗林场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负面人物。 整天在街道上溜达,牛逼晃腚的没人敢惹。 自从被杨彩凤削掉半个‘帽子’以后,曾经不可一世的滚刀肉,一下子成了瘪茄子。 当然,遇到这种事,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更何况冤家路窄,撞上杨彩凤的窝囊废男人赵广清。 就算赵广清再窝囊,也没有自己糗,丢人都丢到了姥姥家! 他耷拉着那颗硕大的冬瓜脑袋,随手拉了一下乌漆麻黑的羔羊毛军绿色大衣,转身想溜。 被赵广清一把揪住,厉声问:“你跑个球?” 于大眼躲闪着那双难得一转的死鱼眼,急头掰脸的怼一句:“你鸡抓我干屁?” “你说干屁?不就是关心关心你的‘小帽子’,有没有长出来。” “草!别特么的哪壶水不开提哪壶!” 于大眼狠狠的的瞪了赵广清一眼,顺势提起大衣袖子在鼻子上一抹,两条‘蚯蚓’,瞬间浸透在油渍嘛哈的袖口上,看得赵广清一阵干呕。 “大眼,我问你最近在忙啥?”赵广清收起恶作剧,一本正经的问。 “还能忙啥,不就是上山烧炉子,然后下套,溜套,喝酒吃肉呗。”于大眼见赵广清不似以前那样,见他一次就追着骂一次,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然后眼里闪过一点狡黠的问:“‘老套’,你不在乎俺摸你媳妇那件事?” ‘老套’是赵广清前世的绰号。 就因为他那个小脚老娘,搅黄他与初恋女友梅艳雪的恋情,一气之下撇下豪情壮语:“从此要打一辈子光棍!” 急得他老娘又是擦眼泪又是抹鼻涕,四处托人给他找对象,他愣是一个都不见。 这样一晃五年过去。 小脚老娘好几次哭倒在‘茅楼’里,都没打动他那颗将死的心。 恰在此时,刚从红星镇调来的活占林听说这件事,竟然让工会主席领着他亲自登门说媒。 “我说老嫂子,听说你为独苗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今天我就来帮你!” 听说新来的书记要帮自己‘大老难’儿子说亲,小脚老太王秀珍高兴得合不拢嘴。 颠着小脚里外忙碌着,给二位大领导烧水沏茶。 还没等大领导屁股坐稳 ,这老太太又端出一盆松子,一盆榛子,半口袋瓜子请他们吃。 那时候的松子和榛子是真多啊,漫山遍野都是,就是没人采。 偶尔能吃上松子的,都是非常勤快的男人给孩子采点零食,上山去溜一圈就能背回一麻袋。 那时候采松子也非常简单。 过了阳历十月一,山上树叶早就落光了,松塔也果熟塔落。 只要你走在林间,就能听到噼噼啪啪的松塔掉到地上的声音。 如果来一阵山风,半尺多长的大松塔,就像雨点一样往地上砸。 运气好的话,找到一棵大红松树,一棵树落下的松塔一麻代都装不下。 即便这样,也很少有人去山上捡塔子。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人是怎么想的。 反正前世的赵广清自从失恋以后,没事就往山上跑。 他家院子里堆满了松塔和毛榛子。 松塔还好说,没人吃就当柴火烧。 赵广清的老娘王秀珍,每次烧松塔都要嘟嘟囔囔的骂一遍:“这个怂儿子,整这么多玩意回来干啥?” 然后就一筐接一筐的往炉子里倒。 炉子里的炭火遭遇到松油,就像煤气炉遇到酒精。 轰! 一股黄色火苗蹿出半米多高。 还没来得及盖炉盖的王秀珍,常常被蹿上来的火苗燎到刘海和眉毛,就气不打一处—来,拎着炉钩子使劲捅。 然后就是噼噼啪啪松子炸开的声音。 由此,二位领导来才有那么多的松子和毛榛子吃。 “我说老嫂子,广清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还没有正式 工作?” 王秀珍一听,瞬间眼睛红润起来。 “可不是嘛!” 见王秀珍扯着袖子抹眼泪,活占林那张死鱼皮脸也有了点动容。 “老嫂子别激动,我这不就是来给你解决困难的嘛。” 听说要给自己儿子转正,王秀珍的眼神豁然明亮起来。 “他活大叔,不!活书记,俺家广清真的能转正吗?”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个时候,想弄到一个转正名额,比后期的地产商拿到一块地皮都难。 特别是像她家这种情况。 老头子抗美援朝老兵,战场上战友为了掩护他牺牲了。 回国后,他领养了战友的儿子刘红军。 六年前,赵广清的父亲赵富贵临死前,指定刘红军接他的班。 所以,他三代单传的儿子赵广清,只能一直在风水山青年点混日子。 转成正式工就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赵富贵死了,王秀珍的两个女儿也嫁了人。 两位亲家也是普通的林场工人,没有半点人际关系可供她使用。 现在突然冒出一位活书记,说能帮她儿子转成正式工,她当然不太相信。 但转念一想,人家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专门跑来忽悠人。 偏执的王秀珍又转忧为喜:“那可感情好了,活书记!” “老嫂子,我还是丑话说在前头。”活占林直视王秀珍的眼睛一脸严肃。 “当然!当然!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道理俺懂。”王秀珍满眼期待的眼神瞬间又蒙上一层泪。 “你看看你,又来了不是?!”活占林一张严肃的脸免强挤出些许微笑,看起来就像刚啃了一口苦瓜似的。 “局里不是搞帮扶活动吗?帮助一个生活有困难的家庭,就给一个转正名额。” “啊!那我咋帮呀?”王秀珍有点犯难。 “哈哈……” 看到老太太一脸炯相,不苟言笑的活占林破例的笑了起来。 “不用你帮,只要广清娶了因工伤亡的遗孀,也算是为国家排忧解难,自然就给转正。” “原来是这样……”偏执的王秀珍也不得不有所顾虑。 见王秀珍有点打退堂鼓,活占林赶紧从中山装的下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老嫂子,别看人家是寡妇,可人家长得水嫩着咧!” “那不成,寡妇丧气!”王秀珍毫不含糊的摆手拒绝。 “再说俺们家广清是头婚,娶死了男人的寡妇会倒霉一辈子。” “你这话说的,不要太偏激嘛。”活占林微笑着宽慰道。 王秀珍可不接受他的‘好意’。 哪怕儿子赵广清打一辈子光棍,一辈子没工作,总比被寡妇克死强。 至少人能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哪怕是顿顿拿松仔仁当饭吃也成! 活占林一看没戏,眼里透出失望却又不甘心。 王秀珍一改之前态度,拿起门边的笤帚,‘嘭嘭嘭’的就住外扬。 “走!走!我家不欢迎你!” 第4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活占林间站在屋子中间,脸上有点挂不住。 讪笑着看向老太王秀珍,想再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嘎巴了几下嘴。 很明显,主人在下逐客令。 做为一个在职场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人,这点小把戏哪能看不出来? 回头朝身边的工会主席使了下眼色,意思是让他帮忙解围。 工会主席名叫杨向和,喜欢开玩笑,而且是一本正经的吊儿郎当。 之所以能当上工会主席,就是凭借这身本事和吹拉弹唱样样通的能耐。 由于外形酷似相声演员马季,在过后几年被冠名“小马季”,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嘚,赵大嫂今天这是要穆桂英挂帅活捉金兀术!镗啷啷……” 杨向和一边抬腿,一边躲过铺天盖地卷过来的尘土和干果壳,还不停的狂舞着大手调侃。 王老太本来心中有气,被他这滑稽相逗得“噗嗤”一声,差点没忍住板起的脸。 “我说二位大干部,我们家庙小装不下你们两尊正神,快走!要做饭了!”话音刚落,就再次将尘土和果壳扫到活占林的腿上。 活占林讪不搭的不停地挪动脚,但他依然不肯离去。 这下可惹毛了小脚老太王秀珍。 她是谁啊? 老兵的遗孀,远近闻名的骂架能手! 这些都是金字招牌,就是跑到局长办公室撒野打横,连保卫科科长都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不是说她有多厉害,是她太难缠的没完没了。 现在面对一个林场的小书记,她何惧之有? 好一个王秀珍,一把将笤帚疙瘩摔在地上,然后嚎叫着拍打自己的双腿: “我的命咋那个苦啊!我的那个老头子呀,你咋死得那么早啊?! 你在天上看见了吗?你死了以后那些山猫野兽都到咱家来闹腾了! 他们这是想让你断子绝孙啊! 我的天老爷啊!这可叫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扑通!” 王老太盘腿瘫坐在地上,边哭边叫,双手不停的拍打地面,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就像京剧开场白的高八调。 “快点,又有演戏看了!” “谁家啊,咋这么热闹?” “赵富贵家,八成是那个城里姑娘来了,不然小脚王老太不会使出她的看家本领!” 呼呼啦啦…… 由近及远,大姑娘小媳妇都向赵富贵家涌来。 还没等活占林和杨向和从赵富贵家逃出来,赵家门口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十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嘻嘻哈哈打闹着从大人腿缝中挤进去,看着王老太那哭丧式的表演,都乐得哈哈大笑。 只是大人们的表情,却没有他们那样轻松。 当人们发现,事件的主角是林场的两位大干部时,之前眼中的灿笑和希望都吞到肚子里。 见这么多人围观。 杨向和赶紧站出来,当着一众看客说:“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和活书记来给赵广清提亲,他娘不同意闹点小脾气,大家散了。” 可是一众人等只是往后退了退,谁都不肯走。 八十年代初,除了家庭条件好一点的有收音机听评书以外,大部分人都没有娱乐消遣。 看吵架耍泼就是当时最高级别的“音乐晚会”,谁肯走啊? 事已至此,活书记不得不扬起手里那张照片: “这是红星镇的杨彩凤,一个为国家伐木事业捐躯人的遗孀,长得非常漂亮,赵大嫂不同意我们也没强迫,婚姻自由是国家政策。” 言外之意,这老太婆耍泼打横,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然,大白天的,两个大老爷们跑到寡妇家,还惹得寡妇这般激动,不让人浮想联翩都难。 “嗤!寡妇,人家广清也是一个俊气大小伙,你们也好意思下‘毒手’!” 不知是谁在人群外嘟囔了一句。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活占林听到。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寡妇就不能再婚吗?再说这么漂亮的一个人,还外加一个转正指标,我没有亏待他啊。” “啊!转正指标?” 人群中顿时开始涌动起来。 之前还在嘲笑的人,这时候伸长脖子,眼里透着贪婪的绿光。 “什么狗屁指标,我家广清宁可吃松子也不要那个转正!”王秀珍收起她那撒泼式的表演,厉声道。 “我要!”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 只见赵广清扛着一根三米多长的白桦木头,拨开围观的人,径直往里走。 正在竭尽全力拒绝这段婚姻的王秀珍一看,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无疑于大冬天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儿子,你不能答应!”她绝望而乞求的看着赵广清。 但心里知道,她此时的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自从她搅黄了赵广清与初恋梅艳雪以后,只要是她提议的事,赵广清都要跟她拧着来。 头一两年,她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梅艳雪那个小姑娘哪儿都好,人长得漂亮,对她也乖顺。 可是,就她那个单薄的小身板跟林黛玉似的,小腰一把都能握过来,屁股也不够大。 按老辈子人说,这种身材的人是生不出儿子的,她当然不能让她进门。 再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赵家。 赵家三代单传,她总不能看到赵家香火在赵广清身上断了。 反而是,儿子赵广清太重感情,梅艳雪都出嫁两年了他还念念不忘。 自从她把二人拆散以后,五年多时间,赵广清都跨不过这道坎。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十大七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呢? 每次她托人给赵广清介绍对象,他连看都不看的就推辞掉。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突然冒出来怕是要答应这门寡妇的婚事。 现在王老太再阻拦也没用了。 恨只恨,当初不应该赶走梅艳雪。 至少梅艳雪是个黄花大姑娘。 生不出儿子,生几个丫头片子也好过寡妇克夫。 特别是,那丫头温温柔柔的,老太太当家作主,她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时时把赵广清当祖宗一样供着。 眼睁睁看着赵广清接过照片,王秀珍的心都在滴血! 赵广清却不管不顾的对活占林行了个鞠躬礼。 这种行径,无疑是在王秀珍的心尖上扎了一刀。 她想死的心都有! 第5章 第一次过招,杨彩凤输了! “赵广清,你这个挨千刀的大傻子,不能去给别人拉帮套啊!” 王秀珍几近绝望的嚎叫,也没撼动赵广清那颗将死之心。 瞬间,赵家门口鸦雀无声。 有人点头赞同:“领张结婚证就能换来转正指标,不亏!” “嗯,什么寡妇不寡妇的,关了灯都是一个样。” “就是,何况小寡妇长得那么水灵……” “哈哈,你们看,‘大眼’都流哈喇子了!” “哈哈……”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好奇的看向,冬瓜脑袋死鱼眼的于大眼。 “你们都看我干啥?现在的中心是‘老套’……不,是拉帮套…不,是他老娘说的和我没关……”于大眼涨得脸红脖子粗,却怎么也掰不明白。 “老套,哈哈……” 几个吊儿郎当的小青年也跟着起哄。 没有谁在意瘫坐在地上,无比绝望的王秀珍。 …… 再次被于大眼当面叫他“老套”时,赵广清的心沉到了谷底。 前世,他是那么痛恨母亲,恨她胡搅蛮缠的强势。 恨她搅黄自己跟梅艳雪的恋情。 但过了很多年他才知道,不能全怪母亲。 就算没有她阻拦,他与梅艳雪也成不了。 在母亲阻止他赌气娶寡妇这件事上,老人家是对的。 如果听母亲的话,就不会替别人“拉帮套”,最后还惨死在养子棒下。 其实他在前世就后悔过,想回去看看母亲,向她老人家认个错。 几次都被杨彩凤撵过去,当着母亲的面挥刀砍人。 争强好胜一辈子的王秀珍,不得不流下百爪挠心的泪水。 她跪在地上哀求杨彩凤放过自己儿子,只要不再拿刀砍他,她保证不让赵广清踏进家门半步。 就这样,即使赵广清知道母亲病了,也只能背地里攒点钱,让刘红军带去替自己行孝。 本打算等自己手头宽裕后,把母亲接来好好孝敬一番,没想到还没等他筹划好,他母亲就抑郁寡欢的死了。 这是他一生的痛。 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有在母亲在世时,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 想起老娘,赵广清猛地松开攥着于大眼的手:“在乎啊!是个爷们咋能不在乎呢?” 然后板着脸,佯装生气的凑到大眼耳边继续问:“说真格的,你那帽子还能用不?” “滚一边去!”于大眼跟做贼似的,向四周扫了一眼,很是难为情。 “算了!今天我有事,改天我请你喝酒。” “尽扯王八犊子,你的兜比猴腚都光溜还请我喝酒,不怕被你媳妇砍成八块当下酒菜?”于大眼又扯起衣袖擦了擦鼻涕。 “草,她敢?!”赵广清眼里射出一道狠意。 “行,哥信!你接着擂,哥要去溜套子,要是有收获,我请你吃炖兔子。” “行!我现在也有事,等我忙完了去找你。”赵广清无心逗留,火急火燎的往家赶。 前世他错过尽孝,今生定要弥补回来。 刚到大门口,隔着院子就听到母亲王秀珍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呻吟。 “妈!” 赵广清不顾一切的推开破败的木板门,向屋里冲去。 “哥,你咋回来了?”背着王秀珍的刘红军从屋里出来,正好与赵广清走个碰头。 “妈怎么了?什么病这么严重?”赵广清不加思索的脱口问道,随之又后悔了。 他记得前世母亲病了半个多月,卫生所的大夫一直按感冒治。 后来人都快不行了,刘红军背着老娘去大兴沟找老中医,他开的拖拉机刚进黑瞎沟就翻车了。 两个人差点没冻死在车下。 要不是溜套子回来的于大眼从这里路过,人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 一想到这,赵广清的眼角就潮湿了。 “红军,跟我走。” “去哪儿?”刘红军把老娘王秀珍放到拖拉机上,又拿过笤帚扫了扫车箱板上的雪。 “别问那么多了,这大冷天的,老娘不病死也要冻死在这个车板上。” 刘红军一听,也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台拖拉机是他从青年点开回来,正好今天能用上。 只是没有车棚,就有一个斗,还挺高的,年青人上去都有点吃力。 另一边,赵广清知道即将发生的事,但他又不能说出来。 刘红军比他小五岁,有点将信将疑的背着王秀珍跟在后边。 “哥,你真有法子给妈治病吗?” “嗯。” “那万一嫂子过来了,不得连妈一块砍呀?” “她敢?!”赵广清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谁说我不敢?!” 话音刚落,只见胡同口蹿出一道红影。 刘红军见状浑身一颤,差点没把王秀珍从后背上摔下来。 “你个王八犊子,一眼没看住就跑回来,看我不削掉你半个脑瓜子!”一身牡丹花被面,大红棉衣棉裤的杨彩凤冲到兄弟二人面前。 她手里还提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张牙舞爪的朝着赵广清脑瓜上砸。 见这架势,赵广清迅速移开刘红军母子,又快速闪身躲过当头一棍。 杨彩凤哪里肯罢休? 一棍失手,又举起第二棍,运足全力往赵广清身上抽。 赵广清趁闪身之际,一把抓住杨彩凤的手臂反向一拧,整条手臂就背到身后。 疼得她哇哇大叫:“我草你妈嘞个币的赵广清!” “快点放开我,不然老娘拿菜刀砍死你!” 啪! 啪! “你砍啊,你倒是砍啊!”赵广清火光四起的又给她甩了两巴掌。 前世赵广清没有甩‘耳刮子’,而是松开手,反被杨彩凤烀了个满眼金星。 他只能默默注视着刘红军转身走到拖拉机旁,把老娘放在上面焦急的离开。 被扇得金花灿烂的杨彩凤,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 “这还是那个被她拿捏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吗?” 正在怀疑之际,就听“嘭”的一声,她就像纸片人一样,被赵广清踹飞在雪堆上。 “我警告你母夜叉,以前不打你,是我好男不跟女斗,现在我打你,是要教会你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 杨彩凤愣愣地坐在雪堆上看着赵广清,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只过了半天功夫,这个男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呢?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红军,跟我走!”赵广清在后面半托着王秀珍,搀扶着刘红军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6章 寡妇挨打,她一点也不冤 赵广清兄弟二人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呼呼声响。 他心知不好快速转身,一把抱住弟弟和母亲闪到一边。 也就是一步之差,身后传来“啪叽”之声,就像僵硬的尸体倒在地上一样。 回头一看,杨彩凤四肢匍匐在地,像一个趴在沙滩上产卵的红壳乌龟。 也许是震晕了,这个阴晴不定,出手忒狠的娘们像死猪似的趴着不动。 好半天没反过劲来。 前世,杨彩凤从来没被赵广清碰过一根手指头,事事都是她占上风。 没想到今天领着孩子睡到上午十点,起来掀开锅盖竟然没有一口饭吃,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趿拉着棉胶鞋想点火卧几个鸡蛋娘几个垫点,去掏鸡窝,蛋没有,鸡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气得她一腔怒火刚要发作,就见三个孩子穿着单衣单裤,光着脚丫站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妈,屋里太冷了,我们在被窝里都待不住。” “那还不赶快回去,出来想冻死呀!”杨彩凤顺手从鸡窝上抓起一根棍子,对着三个孩子扬了扬。 吓得三个淘气包子吐着舌头,一溜烟的缩回屋里。 这饭不做,炉子不生,鸡不喂就放跑了,难道是想造反吗? 杨彩凤满脑子都是赵广清那缩头缩脑的样子,恨得她咬牙切齿! 自从结婚第一天给他立规矩,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给她撂挑子。 气得她抓狂,正琢磨是去场部把赵广清修理一顿,还是等他下了班回来再说。 犹豫间,一眼看到前院的老张婆子站在桥头正‘白糊’(吹牛)得眉飞色舞。 “哎!你们听说了吗,‘老套’今天可算是出息一回!” “扯!就他那怂样还能有个啥‘章程’?”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还真硬了一回!哈哈……”老张婆子有点得意的捂嘴窃笑。 “哎哎,你就别卖乖子了,说出来让大家都跟着乐呵一下” 几个老娘们都带着期待的眼神,不自觉的跟着兴奋起来。 “据可靠消息,赵广清刚刚去了场部找活书记闹离婚!” “批了么?” 一众人都瞪大眼睛,将脖子伸过来。 “批个屁!” “就是,就是。” “这要是能批,麦田还怎么种啊!哈哈!” “哈哈……” 这群‘扯老婆舌’的老娘们竟然不嫌事大,当着杨彩凤的面戳脊梁骨,气得她大咳一声。 “咳,咳!” 瞬间,有人挑衅式的回头看她一眼。 就见老张婆子吓得吐了吐舌头,把食指放在唇边作“嘘”状。 然后几个妇女不约而同的一哄而散。 杨彩凤并不在意女人们背后‘讲究’她,气的是逆来顺受的赵广清,竟敢真去找活书记申请离婚。 这哪成? 这不明摆着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吗! 于是就拎着棍子去找活书记,活书记不在办公室,她就直奔婆婆王秀珍家。 原打算先在婆家闹一场,让他们家鸡犬不宁,迫使赵广清死了离婚这条心。 没想到教训不成,反倒被赵广清修理一顿。 她哪里吃过这种亏? 在奋斗林场,有活书记这个大背景,还没有人敢嘲弄她。 这个缩头乌龟公然敢打自己,出手还那么凶狠,这不是在挑衅她的威严吗? 她杨彩凤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不敲死他老娘,也要把她打个半残,让赵广清记住一辈子! 于是,在赵广清母子三人转过身时,杨彩凤迅速从雪地上爬起。 她提着棍子悄悄跟上,瞅准王秀珍的后脑勺就是一闷棍。 许是打人心切,外加用力过猛,高高举起,又用尽全身力气砸下的棍子却扑了个空。 棍子砸在地上断成三截,人也没站稳。 踉跄两步,只觉一股巨大的惯力将她按倒在地,实实诚诚的来了个狗啃屎。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 门牙磕断了半截,额角还被摔断的棍子戳了个破洞,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疼得半天没起来。 赵广清站在杨彩凤身边,耷拉着眼皮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嘴里哼了一声,就带着弟弟和母亲扬长而去。 十多分钟后,活占林派小车司机送王秀珍母子三人到最近的小镇医治。 看到吉普车消失在白皑皑的乡村道路上,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活书记,嘴角露出一丝暖意的微笑。 “活书记,大事不好!”一个小青年慌慌张张的从家属区跑来。 正准备转身进办公室的活书记冷冷的瞟他一眼,“张晨!稳当点,别总是这样冒冒失失!”话音刚落,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随着张晨手指的方向,就见一袭大红棉袄的杨彩凤哭哭唧唧的往这边走。 后边还跟着十七八个看热闹的人。 见到活书记,所有人都收起了笑容。 “那不是广清妻子吗,你这是怎么了,啊?”活占林急忙从台阶上走下来。 不知是什么原因,脚下不利索,一脚踩空,踉跄了五六步才站稳。 “活书记,赵广清他……他不是人‘楱’的!”杨彩凤突然像泄闸的洪水,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听说是赵广清打的,活书记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广清今天他打你一点也不屈!”活占林摆了摆手,向四周看了看。 人越聚越多。 “他打女人,就是无视妇女儿童保护!”杨彩凤抽抽搭搭的指着自己的嘴和额头。 “是啊,‘老套’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有人跟着起哄。 所有人又将目光聚到活占林脸上。 尽管他是林场的一把手,可也不能一手通天。 如果处理不当,怕是他这个书记都当不成。 特别是林场主任陈守田跟他明着暗着较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要把戏做好。 “妇女儿童是需要保护,可人家老妈都快病死了,你去惨和啥?”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哭鸡尿腚的杨彩凤。 她向四周看了一下,没有看到吉普车,就知道赵广清打着她的旗号找车送老妈看病去了。 心里懊悔之极。 见杨彩凤默不作声,活占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转身叫了两个女职工陪杨彩凤去卫生所,然后安抚了她几句,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办公室。 第7章 吃鹿肉点拨灵感 杨彩凤被赵广清暴打的消息不胫而走。 “‘老套’,你这回是真出息了!” 于大眼捏着细脖子陶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竖起大拇指。 想当初,杨彩凤削掉他‘半个帽子’,那种刻骨仇恨憋在心里,还要打掉牙齿往肚里吞,让他耿耿于怀。 他何尝不想修理那个疯娘们,可出师无名啊。 赵广清只顾低头吃肉,喝酒。 这是他在过后十几年当中,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尽管他前世开过餐厅。 “哎,你别鸡扒只顾吃,倒是放个屁啊。”于大眼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我还能说啥?想离婚被活占林给毙掉了!” “那就没有别的辄了吗?”于大眼瞪着死鱼眼,看起来比赵广清还着急。 “当然有。”赵广清胸有成竹的说。 “我就说嘛,你这回突然变得硬气,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窝窝囊囊的替臭寡妇拉帮套。” “那是当然!”赵广清不屑一顾。 如果真像前世那么窝囊,还要重生做嘛?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掉算了。 此时,他看起来只顾吃东西,实际上正在心里谋划,怎样才能提前甩掉杨彩凤这个“雷”。 如果靠先知先觉,他完全可以玩失踪,一走了之。 但在那个时候,长三角和珠三角还没有开发,比起现在的东北更穷得一批。 东北毕竟是老工业基地。 有丰富的矿产林木资源,还有广袤肥沃的黑土地,是建国后祖国的输血泵。 再说,八十年代初,没有流动人口,也没有可流动的地方去。 想去哪都要有介绍信。 没有单位开不出介绍信,连住店都不行,何况是逗留。 再说,赵广清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他去长三角和珠三角适应不了。 前世,他去了一次东莞,刚下车就看到几伙人在斗殴。 这个地方哪里人都有,他一个东北人根本听不懂那些方言。 特别是冬天,阴湿得要命。 有一次他出去摆摊儿忘记关窗户,等到半夜回来,桌子上地上布满了一层水。 最要命的是,被子都能拧出水。 所以,他这次重生就没打算南下。 东北有东北的优势。 资源丰富,东北人经济意识相对薄弱,没有南方人竞争得那样激烈。 权衡之后,他决定留下来。 在东北一样能发财。 于是,将摆脱杨彩凤提上首要日程。 按前世记忆,他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利用好了就能离婚,但现在不是时候。 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先找到一个发财的帮手再说。 赵广清抬起头,满眼赞许的看着于大眼,道:“大眼,你这狍子肉真不错啊,比炖着好吃多了。” “那是当然!炖着有啥吃头?”于大眼有点得意忘形。 “哎,我说‘老套’,难道你就没尝出这不是狍子而是鹿吗?” “鹿?”赵广清一愣。 接着砸了几下嘴,将含在嘴里的肉又仔细嚼一遍。 “嗯,还真是鹿肉,膻味和骚味比狍子肉小点。” “那是当然。吃鹿肉就必须烤着吃。” “前两天牛兰芳在评书上说,乾隆皇帝到渤海国围猎,射到鹿后就地取材,支上铁架子,一边烤,一边沾着辣椒面和孜然吃,那才叫一个鲜儿!” “对对对,再配上一壶关东老酒,这东北爷们就是这么来的!”赵广清也跟着兴奋起来。 说到乾隆围猎,他突然冒出一个新奇的想法,发财就从这里开始。 “大眼,我觉得你天天跟在一群老娘们身后也没啥意思。” “咋就没意思了?当葱花我还是香饽饽。”于大眼很不服气。 “你也就过个嘴瘾,别人都有男人孩子,哪个娘们愿意爬你的床,给你端茶倒水?” 让他这样一说,于大眼立刻“毛了”。 “我说你啥意思?吃着鸡鹿肉也堵不上嘴,别特么的有事儿没事儿都往我身上扯!” 俗话说得好,说话要看脸,揭人别揭短。 赵广清今天这是犯了哪门子邪,专往于大眼的伤口上撒盐? 其实,赵广清是故意的。 他想找帮手,只有于大眼合适。 大眼光棍一人,只要他决定做什么事没有牵绊。 再者,他就是一个社会混子。 也就是这两年,上面要求改革开放活跃经济。 林场怕于大眼这种不良社会人员扰乱秩序,给他在家属生产队谋个‘营生’,别捣蛋就行。 本来他在青年点混日子。 那里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被他打出血,很是恶名昭着。 主管青年点的奋斗林场的领导们,三番五次教育他都屡教不改。 于是,杨向和脑袋瓜被门弓子抽了,想出这个馊主意。 让于大眼去家属生产队! 家属生产队都是一群三四十岁的老娘们,只有于大眼一个大老爷们。 老娘们天天跟他说‘荤段子’,效果真不错。 这种以柔克刚的办法,硬是把脾气暴躁的于大眼,给理顺得没有脾气。 于大眼曾经以此事引以为豪。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杨彩凤,砍了他的半个‘帽子’还落下口实。 他最怕提这件事,可赵广清偏偏拿这件事说事。 现在还含沙射影杨彩凤的事,让他没面子,顿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赵广清看火候已到,赶紧解释说:“别急,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探讨一下,闯条路子去赚钱。” 于大眼有点不信。 赌气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鹿肉,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大口嚼着,肉末沾得满嘴唇都是。 赵广清也不介意,继续道:“我觉得你也老大不小了,顶多再混个十几年就干不动,到时候没有退休‘劳保’,又没有老婆孩子,后半生想都不敢想啊?” 这倒是大实话,说到于大眼心里去了。 他垂下眼皮沉默半晌不出声。 一盘子烤鹿肉让他一会儿功夫就吃得差不多,然后抬起布满血丝的死鱼眼看向赵广清。 “话都在酒里。”说完一扬脖,八钱杯的高粱白,咕咚一下就倒进嘴里。 “兄弟,不瞒你说,前几年我都没考虑过这些,现在岁数大了,正就在纠结这件事,但有什么法子啊? 转正指望不上,就我这副逼样,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我?” 赵广清否定的摇了摇头:“事在人为。” 于大眼顿时来了精神,“兄弟,你要是能帮我成个家,我的孩子就管你叫爹!” “草,你这是挖坑想瓜分我身后的遗产!”赵广清拿起筷子,按住于大眼正夹起的肉。 两个人就开启你争我夺的抢肉大战…… 第8章 找合作伙伴 看赵广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于大眼开始产生幻觉。 “这个窝囊废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难不成他被天上哪位神仙收编,给他开了天眼,喝了清心汤?” 这样想着,那一双难得一转的死鱼眼,突然放出一道精光。 “‘老套’,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法力,可以给凡人改命啊?” 赵广清被他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得意洋洋的点点头。 于大眼猛然抓住他的手,激动得全身微颤,道:“需要什么道具?咱现在就来!” “什么道具都不要,用它和它就行。” 赵广清把手从于大眼手里挣脱出来,指着自己的脑袋,又摊开双手:“有它们就够了。” 一看赵广清把自己的胃口吊起来,最后竟然说靠脑子和手就能赚大钱,气得于大眼一口老气差点没喘上来。 那双难得放光的眼神,瞬间就像泄气的皮球,变得灰白。 他将上半身往后一靠,重重砸在木板椅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严重怀疑你在拉我做你的接班人,替那个‘虎’娘们养三个拖油瓶,你好置身世外。” “我有那么龌龊吗?”赵广清反问。 “你当自己是什么干净人啊?”于大眼撇嘴瞪他一眼。 “算了算了,你要真那样想,这个赚钱机会我找别人,跟谁合作不都是赚钱,非得找你?”说完,赵广清起身就走。 “别介!哥就那么一说,你还都当真了啊。”见赵广清要来真格的,于大眼当即坐不住,伸手去拉。 开始的时候,他是真信不过赵广清。 因为前世的这个时候,赵广清就是一个被女人操控的木偶,他哪里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 要是有的话,也不会被寡妇欺负得没有一点反抗能力,还麦田绿油油。 至于麦田绿油油这件事,除了赵广清一个人蒙在鼓里,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但这次他突然挺起腰板闹离婚,着实让大家刮目相看。 特别是前些天,他在胡同口把杨彩凤扇了,还让她破了相,就连活书记都不敢明着站出来维护。 这足以说明,眼前的赵广清变了,至少不是以前那个被猪油蒙心的人。 这样一想,于大眼赶紧打圆场,道:“兄弟,刚才哥错了,哥自罚三杯行不?”说罢,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好了好了,以后别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我是掏心窝子的找你合作,我们要干就干点实际的。” “啥是实际的?”于大眼重重地将酒杯墩在桌上。 “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了吗?” “是,那咋了?” “政策上说要抛弃旧观念,活跃经济,这就是契机。” 赵广清怕他听不懂,又重复一遍:“契机,你懂吗?” “不懂。” 于大眼一脸懵逼的看着赵广清,目光呆滞。 看来他是真不懂。 不光他不懂,在那个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不懂。 就连林业局局长接到上面红头文件时,也是一脸懵逼。 虽然改革开放从1978年开始,但在民间,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 如果真要说有变化,那就是地主资本家成份的人,与贫下中农一样,可以挺直腰板做人。 再就是恢复高考,重视教育。 其它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几乎是一成不变。 一方面老百姓思想经过长期固化,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改变。 另一方面,改革还在探索中,只有身在上海、北京的人能才看到些许变化。 像东北这种偏远地带,比北上广要晚十几年。 对了,那时没有北上广一说。 在人们心中最神圣的只有三个直辖市:北京,上海,天津。 如果谁能去这三个城市溜达一次,就够他回来吹上半年。 至于广州,好像很没名。 那个时期的人,很少知道广州这个地方,更别说深圳了。 深圳那个小渔村,都没有虎门有名气。 至少虎门硝烟,抵御八国联军,这是写在教科书上实实在在的历史。 所以,在八十年代初,人们最高追求就是有个国营企业的工作。 对于改革开放,喊喊口号的事,极少有人当真。 前世,东北人真正感受到经济转型,还是在九十年代初的下岗潮。 在那次浪潮中,如果不是别人把赵广清的岗位顶了,他也不会出去学厨师,开餐厅。 也许还窝在奋斗林场做伐木工,当护林员。 拿着三百块钱的工资,被杨彩凤抡着擀面杖满世界的追打。 即使前世不出去开餐厅,当万元户,他就没有钱供继子赵震挥霍,或许能躲过被赵震打死的下场,但也躲不过杨彩凤擀面杖的伺候。 这人啊,如果没有底线一味的退让,换到什么环境都是死路一条。 赵广清在心里推演着前世的各种活法,如果不做彻底改变,哪种活法都是一把辛酸泪。 见他想得出神,于大眼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赔笑道:“广清兄弟,你是不是嫌哥笨不带我了?” 这次他不叫‘老套’了,而是恭恭敬敬的叫名字。 赵广清猛然回过神,端起酒杯掩饰着刚才的失态。 “没有,只是在想今后的路子。只要咱们甩开膀子干,多多赚钱就行,这辈子管保让你话出皇帝的范。” 听说能赚钱,于大眼又来劲了。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这些天我也在琢磨,打算以后勤快点。多上山下几个套子,弄点野货送去红星镇的农贸市场卖,干它个十年八年的,攒上一两千块钱,后半辈子就够养老了。” 一两千块钱就能够养老,把赵广清逗得一口酒没憋住,全都喷到桌子上。 “一千块钱你想养老?做梦去,哈哈……” “看把你狂的,我要是有一两千块钱,我敢打保票,你家杨彩凤会蹦着高的来找我上……” 突然,于大眼发现说漏了嘴,赶紧看向赵广清。 他以为赵广清会跟他急眼,都做好了被锤的准备。 没想到赵广清却笑得直不起腰:“啥?你还嫌那半边‘帽子’戴得不舒服?” “滚一边去!” 大眼被揭短,脸上挂不住,锤了赵广清一拳。 赵广清往旁边一躲,抹了一把笑出眼角的泪,一本正经的说: “兴许到你六十岁的时候,一个月光饭伙就要五千,你那点钱去住桥洞或许差不多。” 看赵广清把自己比做流浪汉,于大眼不乐意了。 “你可拉倒,我现在一个月挣三十五块钱,还不是整天吃肉喝酒吗? 要是有一千块钱省着花,怎么也能过个十年八载。” 赵广清不愿跟他掰扯,毕竟他重生了于大眼没有。 “好好好!我们不纠缠这个问题,你要是能挣个十万八万,娶个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再生十个孩子睡洋房不好吗?” “啥?十万!那不是比咱们菜河林业局都有钱? 我琢磨着,家属生产队的那些老娘们,不围着我疯转才怪呢!” 于大眼俨然飘飘然的,好像他现在就有十万块钱。 见他飘了,赵广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先走,回家琢磨个具体办法再找你。” “行,哥们随叫随到。” 第9章 杨彩凤搬来娘家兵 从于大眼家出来,赵广清直奔母亲王秀珍家。 自从上次得出血热住了半个月医院回来,王秀珍的身体大不如前。 原先劈柴提水这些事,她翘着小脚都能做。 现在不行,走两步都觉得气喘。 好在有赵广清在身边,家里的所有活都被他包了。 刘红军也隔三差五的回来照顾,老太太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今晚都八点多赵广清还没有回来,老太太心里惦记着,跑到门口张望。 前前后后跑了几次都不见人影。 她就不停的安慰自己:“儿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家,回去就回去。 不管那个婚姻如不如人意,人家现在不是还没离婚吗? 做为男人,总不能把老婆孩子撇一边守着老妈过。” 她这样想着,心里也舒坦了许多,但还是不肯关门睡觉,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说什么都不会掺和儿子的婚事,他想娶谁就娶谁,哪怕是生姑娘或是不生孩子都行。 只要儿子过得开心,比做缩脖乌龟替别人拉帮套强。 正这么想着,她眼前一片湿润。 “妈!”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杵在王秀珍面前。 她赶紧拽着衣袖擦泪。 “这么晚了,您咋还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赵广清拎着一大块烤鹿肉,扶着母亲王秀珍往门里走。 前世,自打结婚以后,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陪伴母亲,更别提尽孝。 直到五年后,王秀珍得胃癌去世,他在母亲的灵堂前守了三天三夜。 但是,烧再多的纸钱,也挽回不了他内心的遗憾。 这次重生了,他要把前世的遗憾都弥补过来。 他想先赚点钱,然后带母亲去北京检查身体,将胃癌扼杀在萌芽中。 王秀珍被儿子搀扶着在炕沿坐下。 “妈,你先往炕里边坐坐,我去切肉。”赵广清提着鹿肉在母亲眼前晃了晃。 王秀珍闻着肉香气吞着口水。 “咋这么香呢,你在哪儿整的?” “于大眼在山上套的鹿,可好吃了,我带回来点给您老尝尝。” 赵广清把切好的鹿肉放在炕桌上,又往母亲身边推了推。 王秀珍一脸惊喜的夹起一块肉,就要往嘴里放。 “等一下。” 赵广清端来一盘蘸料,让母亲沾着鹿肉吃。 “好吃。” “嗯。” “我这仨月没吃肉,今天吃这肉是真香!”王秀珍一脸幸福的嚼着,满眼装的都是儿子。 这让赵广清看得一阵心酸。 要是前世一直这样孝敬母亲该多好啊! “儿子,你咋哭了?要不你回家,别让那个泼妇找过来打架。” 王秀珍心疼儿子,怕吃了亏的杨彩凤搞突然袭击。 这一年多来,她受够了。 每次赵广清偷偷过来看她,用不了多久,那个母夜叉就会提着棒子赶来。 每次当着她的面打儿子,比打在她的身上还疼。 她这个胃病就是从这个气上得了。 “妈,不怕!她要是敢来我就剁了她。” 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后,哗啦一声,前窗玻璃被人从外边砸了。 “赵广清你要剁谁?出来咱俩比试比试!” 杨彩凤尖利的嗓音传进来,吓得王老太窝在墙角缩成一团。 “妈,你别怕,有我在。” 赵广清顺手提起一条半米长的板凳,就往门口冲。 与此同时,门外冲进来三条黑影。 有人拎着铁锹,有人提着棒子。 筷子头粗细的插销,硬是被他们给掰断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杨彩凤的二哥杨玉龙,依次是大哥杨玉权,小弟杨玉庆。 杨彩凤还在窗外砸玻璃。 三兄弟中杨玉龙的性格最草蛋,脾气暴躁又爱打架。 性格相对温和的是杨玉权,可能是年龄大了变得稳重些。 但是杨玉权最擅长的还是背后使刀子,由两个弟弟冲锋陷阵。 小弟杨玉庆就是个二愣子,一根筋。 赵广清一看,这是杨彩凤搬来的娘家兵。 放在前世,他对他们畏惧得要命。 但今天他不怕。 反正都是个死,与其被他们打死,不如反戈一击。 死了,没有遗憾。 如果把他们打死了,也是正当防卫,谁让他们私闯民宅行凶杀人! 于是,赵广清毫不犹豫的冲过去,将半米长的板凳挥得上下翻飞。 丁丁当当一阵乱响之后,杨玉龙因用力过猛,扑倒在烧红的炉盖上。 嗞啦…… 一股烧猪皮的焦糊味瞬间飘散。 杨玉龙疼得杀猪般嚎叫。 打红眼的杨玉庆就像没听到一样,抡着铁锹雨点般往赵广清的板凳上砸,把锹头都砸瘪了。 杨玉权现提着棒子站在一边,时不时的找空档伺机下黑手。 看到杨玉龙摔了一跤,他心知不好。 赶紧过去拉却没拉住,到底还是扑到炉盖上把左手心烧焦了。 杨玉权一把扯过一个酱油瓶子,帮杨玉龙倒在伤口上,举着棒子指挥杨玉庆:“老三,别光拍凳子呀,直接把他的脑袋干开瓢!” 杨玉庆就像得了军令,上蹿下跳得更欢实。 只是这小子一根筋。 他再怎么打,都被赵广清巧妙的躲过,还时不时的被凳子拍几下。 这时,杨彩凤砸完玻璃正准备进屋给赵广清收尸,顺便再扇婆婆王秀珍几个耳光子。 当她冲进来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 二哥受伤,小弟尽管打得勇猛,却没半点章法。 他打赵广清一下,自己就要先挨三下,而且眼角,手背都布满了淤青。 见此情景,杨彩凤气从心中来,恶在胆边生。 她冲到木头碗柜边,抓起菜刀就冲进屋。 “赵广清你个王八羔子,竟敢给我破相,打我兄弟,今天老娘跟你拼了!” 杀红眼的母老虎赛过三头狼。 她抡了几菜刀都没砍到赵广清的要害,转身朝着缩在炕稍的王秀珍砍去。 “不好啦!杨彩凤杀人啦!快来人呀!” 门外一阵急促敲打脸盆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人喊:“公安员来了!” 杨彩凤正举刀砍向王秀珍,听到外面有敲击声心下一紧,因手劲不足,被反身赶来的赵广清踹倒在地。 菜刀也随之滚落一边。 正当她爬过去抓菜刀的瞬间,被公安员大陈一脚踩住手:“持刀行凶少则十年,重则枪毙!” 别看杨彩凤“虎”,但在公安员面前,她却没有往日的威风。 正在这时,左邻右舍听到打斗和喊叫声都陆续赶来。 见是杨彩凤的“三狼一虎”在这里闹事,都纷纷谴责。 杨家兄妹见事不好,想拨开人群逃之夭夭,被拎着棍棒挤在门的林场职工围,得水泄不通。 第10章 于大眼来搅局 “鸣浩,把他们的器械缴了,全部戴上手铐!”公安员大阵指挥他唯一一个下属金鸣浩。 “你敢!”杨玉庆双手紧握铁锹把,护在胸前,做着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 很明显,他们没把公安员放在眼里。 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公安,与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就是一名林业从业人员。 八十年代初期,林业局的公安员并不在编。 它是林业系统内设置的,维持各林场治安的行政部门。 有点像现在私企的保安队,不过权力比保安大得多。 从属于局保卫科。 只要在林业系统内部发生的刑事案子,他们有权抓捕并移交给地方公安局。 每个林场都有一两个公安员,他们的工作职责就是维护本林场的治安,但不归属林场管理。 看到杨家三兄弟欺负他们只有两个人,想负隅顽抗。 大陈浓眉紧锁,冷声道:“拒捕是?鸣浩你去地方派出所,请他们过来协助。” “是!”金鸣浩得令,转身就往外走。 堵在门口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 “自家的事,就不要麻烦地方上的同志。”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大家回头一看,活占林背着双手,胸前别着两管钢笔,迈着方步走进来。 见活占林来得恰是时候,围观的,提着棍棒打抱不平的人,都面面相觑。 有人在交头接耳:“他怎么来了?” 于是,所有人又把目光锁定在他身后那个二十一二岁,身材瘦小的张晨身上。 “切!”有人鄙视,有人不屑。 不用猜都知道,是张晨通风报信把活占林给叫来了。 活占林扬起脸,用眼角余光扫视现场一遍,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积聚着冷漠的警告。 这个微小表情,立刻震慑住了那几个,提着棒子拦截杨家三兄弟的职工。 有人开始悄悄扔下棒子往后退。 面对土皇帝的威严,自家生计重要。 唯有张晨自知理亏,缩着脖子,紧跟在活占林身后低头往里走。 不知是谁骂了一句“二狗子”。 活占林抬起不怒自威的三角眼,非常阴冷的向发声的地方看去。 所有人也都跟着看过去。 “看个鸡毛!” 于大眼攥着袖口在鼻子上抹了一下,抖着双肩,裹了裹没有扣扣子的羔羊毛棉大衣。 “怎么哪里都有你!”活占林咬着牙小声喝道。 “是我又怎么了?这叫见路不平拔刀相助!”于大眼端着肩膀一边晃悠,一边吹着口哨,一步三嘚瑟的朝活占林走来。 把活占林厌恶得眉毛鼻子蹙成一团。 如果放在过去,于大眼敢在活书记面前嘚瑟,公安员大陈早就把他喝退。 可是今天晚上,他不但无动于衷,内心还巴不得于大眼能再嘚瑟一会儿,最好把从天而降的活占林给恶心走。 大陈这个人,也不是十分正直,但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容不得他干涉。 特别是活书记与他是平行的两个部门。 这一年多来,什么事他要都参合,然后又去局里打小报告,想安插自己小舅子过来顶替。 去年他就吃过一次亏,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插手。 现场的几个当事人都各怀心思。 活占林看于大眼公然挑衅自己,一脸嫌弃的剜了他几眼,然后向旁边挪了挪。 他不想跟于大眼纠缠,这个滚刀肉让历届领导都拿他没办法。 因为林业局与地方不同。 地方管理得非常严,什么都照章办事。 犯了哪条,该蹲监狱的蹲监狱,该法办的一点不含糊。 可林业局就像一个世外桃园。 不是特别严重的事,都内部消化。 毕竟都是自己的职工,自己职工子弟,有个别顽劣的都以教育为主。 像于大眼这样的人,就是被宠坏的孩子。 活占林没有权力,也没有办法收拾他。 这种人往往没有正式工作,没有规范他的东西。 而且这样的人每个林场都有一两个。 大错误不犯,小毛病不断。 平时欺个男,霸个女,惹是生非都没有人敢惹。 即便是林场的书记主任。 若他们偶尔来一次打架斗殴,林场书记也要承担协管不力的责任。 如果经常发生这种事,不但公安员要被撤职,连书记主任都要一撸到底。 所以,以前对于大眼除了哄就是安抚。 但今天事情有点严重,活占林火急火燎的赶来,就是怕惊动地方派出所。 他们一旦介入,问题就严重了。 杨家四兄妹的行为已经构成刑事案件,想从公安局里捞人是绝不可能。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事情压下来内部处理。 所以在他得到信以后,第一时间赶来。 还好,来得正是时候。 他让杨向和守在胡同口拦住金鸣浩,自己亲自到现场与公安员大陈沟通。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于大眼这个滚刀肉的混混,气不打一处来。 “这里有我和公安员在,还伦不到你!”活占林瞪了于大眼一眼,冷声道。 “好啊,没有我的事,我监督总行了。”于大眼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搅合这件事。 活占林忍无可忍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朝大陈走去。 “大陈,还是把鸣浩叫回来,咱们自家事就别让地方插手了。”活占林语气缓和道。 大陈也不是真想通知地方。 要是真那样做了,就真得罪人,他一家三代都是林业工人,为了每个月的三四十块钱不值得。 毕竟杨彩凤兄妹也是林业局里内部人员,没必要叫真。 刚才让金鸣浩去地方派出所请人,就是吓唬吓唬杨家兄妹。 不然,就他和金鸣浩两人,收治不了杨家“三狼四虎”。 见活占林想利用手中的权力,为杨家四兄弟开脱,大陈以攻为守,道: “活书记,林场有协助公安员的义务,一会儿你还是安排下车辆和人员,把这四个人拉到局保卫科。” 活占林见大陈一点面子都不给,心中不快道:“彩凤到婆家找广清很正常嘛,两口子哪有不吵架打仗的?何必兴师动众到局里,对你我都影响不好。” “这是两口子平常吵架打仗吗?这已经动刀动棒,要出人命的!”大陈指着握着锹把的杨玉庆,和跟在地上的杨的杨彩凤。 活占林这才看到杨彩凤手里,还死死的抓着菜刀刀把,即使被大陈踩着也不松手。 “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张晨,去把大板车司机叫来,把这几个惹是生非的人给我带走!”活占林语气非常严厉的命令张晨,随之递个眼色。 张晨明白。 “带哪儿去啊?去你宿舍喝酒吗?”于大眼翘起两根指头在鼻子上一拧,半寸长的两条大鼻涕就甩在活占林脚下。 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第11章 答谢宴 于大眼往活占林脚下甩大鼻涕,气得活占林厉声呵斥:“于大眼!你还有没有规矩!” “你倒是有规矩,你就别插手陈公安的事啊,你说对活书记?”于大眼呲着一口焦黄的大板牙,嬉皮笑脸道。 这句话倒是在理,说出了压在公安员大陈,憋在心底很久,又不好意思说的话。 他突然以欣赏的目光,重新打量这个十人见了十人愁的滚刀肉。 这是被人换心了咋的,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光大陈这样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于大眼刮目相看。 那个曾经不务正业,打架斗殴二十几年的混混,怎么突然间变成有正义感,还是不畏强权的好人了呢?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赵广清除外。 他清楚是怎么回事。 从杨家四兄妹闯进屋,到打斗到最激烈,也是母亲王秀珍生死存亡之际,一阵敲饭盆子的声音吓住杨彩凤,她一分神,自己才有机会分身救老妈。 这是救命之恩啊! 赵广清心中一热,便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于大眼。 于大眼不以为然。 他抽了抽嘴角,满脸不在乎的捏着袖口擦鼻涕。 …… 最后,杨玉权杨玉庆兄弟俩,在局保卫科关了大半个月的小黑屋。 杨玉龙因为双手手心被炉盖子烧伤,住院治疗免除处罚。 杨彩凤家中有三个需要照顾的孩子,被教育了大半天,写了保证书才放出来。 这场以赵广清提出离婚引发的私闯民宅案,在林业局,局妇联及工会三方的参与下,圆满结案。 活占林动用了他在局里的关系,没有把杨家四兄妹交到地方,很有成就感。 公安员大陈因为处事果断,前期留职查看的处罚取消,心里非常乐呵。 只有赵广清这位当事人情绪低落。 在保卫科,他一再强调就此事把婚离了,以后与杨彩凤再无瓜葛。 但局妇联不同意。 认为那样做有违妇女儿童保护法,毕竟杨彩凤孤儿寡母的没有经济来源。 在她没跟赵广清结婚前,每个孩子还有三块钱的遗孀补贴。 结婚以后,那些费用都取消了,如果现在离婚的话,她们娘四个生活都成问题。 赵广清提出把工作退给杨彩凤,杨彩凤不要。 说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脱不开身,没时间上班。 其实就是一个“懒”。 她这是想赖着赵广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后来局工会出面调解,同意等杨彩凤的小儿子赵爽满十八岁再离。 尽管赵广清没离成婚,但杨彩凤做了保证,以后不再对他家暴也算一大收获。 至于他愿不愿意回去跟杨彩凤过日子,选择权归他。 当然赵广清不愿意。 考虑到赵广清转成正式工,是借助与杨彩凤结婚这件事,局里说,他有义务给杨彩凤母子四人生活费。 按赵广清当时工资,大头归母子四人,二十块钱留给赵广清。 而且规定一给就是十八年。 考虑到杨彩凤不是过日子的人,有钱就花,俗称“七天乐”。 局里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个规定:赵广清必须每个月的第一天,交给杨彩凤二十二块钱,而且不能提前给,也不能拖后给,更不能一次性付清。 怕赵广清想不通,局妇联主任还专门作他的思想工作:“出点钱就出点,只要她不去闹你,你就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多好呀!” 赵广清看着这个女人的嘴皮子上下翻滚,心里说了一百个‘草泥马’! 什么特么的狗屁逻辑? 不给办离婚还怎么去找女人,连特么的解决生理问题都没地方。 保护妇女儿童,就一定要牺牲男人的合法权益吗? 如果三个孩子是他的,没啥可说,他把孩子的监护权要过来。 问题是,那三个“小兔崽子”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明摆着在逼他拉帮套。 于是,赵广清爽快的说了声“行”。 回家路上,他心里那个美啊,都快美出鼻涕泡了。 作为一个开过餐厅,看过别人大把赚钞票的重生者,每个月给杨彩凤母子二十二块钱,协议有效期十八年,这简直就是拿着狗粮逗二哈的傻子游戏,谁不签字谁傻! 这场风波就此告一段落。 之后几天,赵广清给母亲买来三只大白鹅,一条性情凶猛的四眼黑狗。 毕竟他不能天天守在家看护母亲,安保还是要做的,以防万一嘛。 然后他又拿出当月仅剩的二十块钱,办了一桌丰盛的答谢宴。 只请了于大眼。 他亲自下厨做了八道菜。 分别是梅菜扣肉,辣仔鸡,剁椒鱼头,宫保鸡丁,炸榛蘑,五香熏兔,重庆烧腊拌猪头皮,醋溜白菜。 这八道菜都做得非常地道,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广清,你这是从哪儿学的?除了炸榛蘑和醋溜白菜,其它的我一个都不认识。”于大眼看着一桌香气喷喷的菜,整个人都惊呆了 “小意思,我还会更多的,以后我慢慢做给你吃。”赵广清拍着于大眼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大惊小怪。 “这回真的太感谢你,不然兄弟我可能要死在那娘们手下。” 于大眼瞬间就有点飘飘然。 心里暗道:“看来这次压宝是压对了!” 多亏那次赵广清在他家喝完酒走后,他一直琢磨着他说的话,有点半信半疑。 于大眼觉得,赵广清是个被老婆追着满世界打的窝囊废,他突然说有赚大钱的办法,说出来真没人信。 八成这家伙受到精神刺激,也可能是精神分裂症前期。 出于好奇,于大眼借着酒劲就跟了出去。 这一跟,彻底改变了重生后赵广清一家人的命运。 于大眼从家里出来,尾随赵广清到王秀珍家门口。 看到母子二人那副温馨场面,勾起他的童年往事。 原来于大眼的母亲是灾荒年从“关里”逃出来的。 因为无处落脚,被四十多岁的光棍汉“于大眼”(他爸的外号也叫于大眼)收留。 春来秋去,两个人生下他们兄弟三人。 在于大眼十二岁那年,母亲说要回老家看看,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那时候,他父亲快六十了,身体也不太好。 所有人都劝老爷子去‘关里’把老婆找回来,老于大眼说:“我都快六十的人了,那方面不行就随她去。” 自此,没有母亲的于大眼,变得更加邋遢和顽皮。 初中毕业后,就跑去风水山青年点鬼混。 二十多年没有得到母爱的人,母亲就是他心中的软肋。 等到赵广清母子关了院门,于大眼还不肯离开,爬在樟子(类似于木栏杆)上往里看。 突然,胡同口有脚步声传来。 “等会儿咱们冲进去千万别恋战,先让他写保证书,然后再把他的脑袋瓜干开瓢立马走人。”一个男人压低嗓音说。 紧接着,一阵嘁嘁喳喳的脚步声,向王秀珍家胡同走来。 第12章 春光一刻值千金 听到脚步声,于大眼回头一看,当时吓了一跳。 四个黑影向这边走来。 他心知不妙,转身就躲到柴禾堆后面,然后抽身跑去给大陈报信。 回来后怕大陈不给力,又跑回家拎出大饭盆就是一阵狂敲。 这才为赵广清解了围,所以赵广清今天专程为他做了这么多菜的答谢宴。 酒足饭饱之后,王秀珍颠着两只小脚开始收桌子。 赵广清拉着于大眼坐到炕头上,拽过旱烟匣子,扯下一张白色卷烟纸,亲自为于大眼卷了一根大肚子的旱烟。 两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研究那天晚上的话题。 “我琢磨着咱俩先从养袍子开始。”赵广清往罐头瓶盖里弹了下烟灰。 “养狍子真就赚不了钱,这大沟里的,谁想吃上山套不就成了吗?”于大眼不屑一顾。 “现在山上狍子多打猎没人管,要是大家都去打猎,山上没东西了,咱养的狍子不就成了香饽饽吗。”赵广清解释道。 因为前世,1984年辽宁就有一家卖种狍子,一举成了十万元户。 那时的十万块,可比现今的一千万。 “那还不如养黑瞎子来钱快,一个黑瞎子胆就挺值钱,还好买。”于大眼来了兴致。 “我跟你说‘老’……不,广清,前两天我就看见北村的‘金白毛’拿土铳子打了一只,他拖不动,我帮他整回来的,直接给我剁了两只熊掌,等哪天咱哥俩炖着吃。” “使不得,使不得!你自己悄悄吃了千万别声张。”赵广清赶紧摆手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再过七年,国家就要出台野生动物保护法。 黑瞎子最先列入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非法捕捉黑瞎子是要坐牢的,更不可能让个人饲养。 狍子就不一样,它是2000年才被列入二级保护动物。 现在先打个时间差,赚第一桶启动之资金就撤。 再说,他们捉狍子是用来养,又不是随便捕杀,就像家猪都由野猪驯化,需要一个过程。 但这些话赵广清不能跟于大眼说。 “养黑瞎子周期太长,那东西体型大,吃得多,取了熊胆熊就废了,划不来。”赵广清道。 “也是哈,狍子这东西跟羊一样,皮实!”于大眼也攒同养狍子。 “那就这样呗,明天我就带几块豆饼上山溜一溜,抱几只找不到食的小狍子崽带回来养。今年雪大,很多狍子崽找不到吃的都冻死了。” “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赵广清趿拉着棉胶鞋就去仓房找绳子。 “那你先忙,我也回家准备一下。”于大眼穿上羔羊毛棉大衣,用袖口抹了下鼻子。 第二天。 赵广清早早来到林场场部。 “陈主任,我想去苗圃打更。”赵广清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简洁明了的对林场主任陈守田说。 “去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啥?”陈守田觉得,赵广清这么年轻就去打更,将来没出息。 “我这不是签了协议书解脱了吗? 以后一个人过日子挺无聊的,不如晚上去苗圃打更,白天在家砍点烧材,再开几亩地。把时间安排满了省得想女人。” 赵广清觉得陈守田也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 “你要是这样打算那就去,正好‘周黑瞎’撂挑子不打夜班。”陈守田说。 刚上班,办公室的小铁炉子还没烧起来,屋里非常冷,放在门口的洗手盆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陈守田冻得呲牙咧嘴,跺着脚,搓着有点冻僵的双手,几乎按在炉盖子上取暖。 烤了一会儿有点缓过来,回头对赵广清说:“现在人也不知咋想的,‘周黑瞎子’都四十七八岁的糟老头子了,在那方面咋还那么猛啊?” 见赵广清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他又苦笑着抽了下嘴角。 “这个‘刺头’把他安在哪都不消停。 这个岁数了,就是为了照顾他让他去苗圃打更,再混两三年办完退休回家吃‘劳保’不香么。 谁想到他把老婆带去,天天晚上干。 哪怕是他们注意点也行。 之前就有人反应这件事,我跟活书记都睁只眼,闭只眼。 一个苗圃也没什么可守的,咱也不能叫他瞪着大眼珠子坐一晚上。 可是这两个家伙得寸进尺,竟然连大门都不关就开干,还大呼小叫的,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 多亏周边没有住宅,要不然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那天我跟活书记去检查防火,正碰到他俩大战沙场,我们也没怎么地他,叫他俩穿好衣服顺便批评了两句,你猜怎么着?” “我哪儿知道啊。”赵广清看陈守田一脸无奈的样子,笑得肠子都拧着劲的疼。 陈守田余怒未消:“‘周黑瞎子’从炕上跳下来,提着裤子蹦着高的骂我和活书记,说我们俩是太监不懂人生趣味。 你说这个王八羔子扯不扯!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前天上午人家撂挑子了。”陈守田越说越生气,一不小心把手烫了。 疼得他咧着嘴把手指缩回来,放在嘴里吮了吮又接着说: “前天上午老周婆子跑到场部是又哭又闹,说什么都不让她家老头子去打更,说自己怀上小七三个月,需要老周每天晚上滋润一下。” “哎,这都什么事儿啊!四五十岁的人了,比于大眼还难缠!” 提起安排人手去苗圃打更,主任陈守田满肚子委屈,有三天三夜的话都说不完。 赵广清心里有事,没功夫听他闲扯,直截了当的说:“你把我跟‘周黑瞎子’互换一下不就行了吗。” 陈守田一愣神,无可奈何的摆摆手道:“去去!这都什么事儿呀,年轻人不懂得春光太短值千金,老年人却轻伤不下火线……” 看赵广清已经走出办公室,陈守田撵出去喊道:“天黑之前你都能反悔,不然今晚就去上班。” “好嘞!”赵广清一路小跑,眨眼就没影了。 …… “这里,这里,广清你看……”于大眼指着几排圆脚印兴奋的喊道。 “嗯,是狍子脚印。”赵广清扶了扶额头上的狗皮帽子,眺望前方。 远处白皑皑的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 赵广清和于大眼手搭凉棚,一边顺着踢子印的方向跟着走,一边判断这群狍子的觅食地。 “快看,东面,西面都有脚印,这应该是个大群,至少有只。”于大眼非常在行的分析道。 “那边是‘白草甸子’,再这么跟着脚印追,我们不会迷山。”赵广清很担心。 “草,想干大事就别怕担风险!”于大眼撂下这句话就一头扎进去。 第13章 百慕大三角之——白草甸子 ‘白草甸子’在当地人心中是谈之色变的地方,它不亚于‘百慕大三角’。 这里方圆几十公里,地形错综复杂。 从卫星上看,它在群山之巅,又沟壑纵横,而且还是山连山,山套山。 人一旦走进去,不管你怎么转,都是一样的山形,一样的河流,一样的甸子,一样的白桦林。 如果不是早晨和晚上,很难断定哪里是东南西北。 期间还有湿地和沼泽。 当你走进去的时候,感觉不到自己在爬山,但你却实实在在的走在山顶之上。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同样高大的白桦树,以及大片大片的甸子草,有的地方甸子草都高过人头。 这里是野生动物们生活的天堂。 于大眼发财心切,不顾赵广清的提醒,一头扎进“白草甸”,急得赵广清紧随其后的跟着走进来。 二人走了一里多路,才感觉紧张。 “广清,还往里走吗?”于大眼不安的回头,看向满头大汗的赵广清。 赵广清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过头顶,说明不到十二点,“进都进来了,走他娘的。” 心里却暗说,反正是重生,上辈子畏手畏脚,活得憋屈也没逃过死劫,现在重生了不如拼它一次。 成了,就是发财致富的。 败了,大不了再重生一次。 如果再次重生,一定要选择先机。 跟梅艳雪谈恋爱就直接给她上了,来个先婚后爱躲过杨彩凤这个女渣渣! “干鸡毛啊,说进去,你又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怕咱俩死在‘白草甸’,杨寡妇改嫁他人啊?”于大眼扯着大嗓门喊道。 被他这一惊一乍,整得赵广清猛然回过神。 瞄了大眼一会儿,挪耶道:“怕个球!杨彩凤还惦记你那半顶‘帽子’呢……” “滚一边去!”于大眼听到这话立刻就急眼了,猛的推了赵广清一把。 “噗!” 赵广清一点防备都没有,被猛然一推,一个咧跌没站稳,整个人就侧倒下去。 瞬间淹没在半米多深的雪窝子里。 他游了好大一会儿,才从雪窝里露出大半个脑袋,坍塌了一大片雪。 “哈哈……”于大眼看他像狗熊似的,半天滚不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大眼快看,这是刚刚踩出的脚印!”赵广清爬在雪珂里抓着一棵小枫桦树,挣扎着想爬出来,猛然看到几排新踩的双瓣蹄子脚印。 “这是踢子带出的雪粒,你看这带出的雪多新鲜!” “快,咱俩赶紧在树上砍记号省得迷山。” 于大眼闻讯,也跪在雪窝子里开始仔细观察:“我看行,这群狍子里至少有两只小崽。这么深的雪,狍子崽跑不动,一抓一个准。” 于是二人就顺着脚印又追出去一百多米,穿进到一片桦树林。 这里到处都是雪白的树杆,树杆上布满星星点点的黑眼圈,与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浑为一体。 一阵北风刮来,夹杂着怪兽嚎叫般的风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赵广清打了一个哆嗦,转身向四周看去。 皑皑白雪中,粗大的白桦树下,胡乱长着些许小灌木条,除此之外,看不到天边,看不到山峦。 “大眼,咱们好像进到‘白草甸子’腹地了。” “不会,我就觉得咱没走多远啊,你要是不信,回头就能看到咱们刚进来时砍的标记。” 于大眼满怀信心的回头看,四周白茫茫的,“草,刚才着急忘记砍了!” 听他这么一说,赵广清心中一激灵。 他突然想起什么,忙回过身问于大眼:“今天几号?” 于大眼有点懵,搓了搓鼻子嘟囔道:“都火烧房子了,你问这个干吗?” 赵广清见他也不知道,只能丧气的哀叹一声。 这才想起八十年代初期,生活在林区的人很多不在意时间,反正日子都是周而复始的推着过。 早晨从被窝里爬起来,掏炉灰,生炉子点火烧炕。 等屋子里的温度升上来后才开始煮饭,吃饭,开启一天天不变的生活轨迹。 有工作的人,到上班点就晃晃哒哒的去报到,‘打个卯’后有活就干,没活找个地方聚在一起扯皮。 家属和没有工作的人就窝在炕上,实在冷得受不了,才爬起来烧炉子煮饭,串门。 于大眼属于后一种人,时间对于他来说很陌生。 赵广清刚重生回来一个多月,总是搞不清农历和阳历怎么换算。 如果没记错的话,1981年春分那天,老乔头家的养女刘瑞芳和丈夫堵气跑‘白草甸子’自杀,找到时已经被冻成了冰棍。 如果今天是春分,这个时间点刘瑞芳可能还活着,兴许能碰到她,劝解一下,将她带回去也算救人一命。 这样一想,他就不再打算踩着来时的脚印走出“白草甸”。 “‘老套’,要不咱俩回去,没砍标记还有脚印在。”于大眼开始打退堂鼓。 “来都来了冬天不似夏天,林深树密,实在不行等太阳跳过头顶,咱们再捋着来时的脚印回去也不迟。”赵广清不愿意走。 于大眼还想坚持,却突然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寻声望去,不远处,有一个娇黄的小身影在雪地里跳跃。 “狍子!” 二人同时发出惊喜的喊叫。 那只傻狍子本来想找个雪浅的地方觅食。 突然听到有人叫喊,立即停下脚步东张西望。 没找到声音来源,它竟然桀骜的昂起大长脖子静静的等。 直到赵广清二人跑到眼前才想起逃跑。 但为时已晚。 狍子刚弹起前肢,就被迅速赶到的于大眼掐着膀子,按倒在雪珂子里。 只见他迅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细麻绳,捆住四个踢子,回身拽过赵广清撑开的麻袋口,将这只刚刚成年的大母狍子装进去。 一阵忙乎,二人找来一根大木棒,抬着狍子就往回走。 原以为顺着脚印就能走回去,谁知走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来时的印记。 而且地上的脚印也非常杂乱。 不像是两个人走的直线,而是很多脚印走着螺旋圈。 于大眼一看,当即脸就变色了。 他丢下木棒。 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双手合在胸前,痛哭流涕的大声哀求: “山神爷爷绕命啊!我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您老人家的‘神物’,我这就放它出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回家!”语毕,磕头如捣蒜。 第14章 雪中救人 于大眼跪在地上的一阵骚操作,把站在旁边的赵广清给看傻了。 这五大三粗的混混原来也有软肋! 赵广清心中暗想,这脚印说不定就是刘瑞芳留下的。 既然早晨上班没听说山上有人冻死,说明昨天不是农历二月二十一(春分)。 便不再纠结于大眼的迷信,提起麻袋往肩上一扛,就朝着打转转的脚印方向走去。 见赵广清无视自己,无视山神的存在,于大眼不再跪地祈祷,扑棱着从地上爬起来。 三两步就蹿上去抢赵广清背上的麻袋:“快把山神爷爷放了!” 赵广清早有防备。 他背着袋子向左边一闪,于大眼一个咧跌冲上去,扑倒在雪窝里,满嘴满脸沾的都是雪,呛得他上不来气。 “你干鸡毛啊?快把‘山神爷爷’给放了!” 在东北林区,民间有一种说法:上山打猎或者放树,遇到不寻常的怪事,就要马上放弃正在做的事,跪地磕头,请山神爷爷开恩饶恕。 “我是来抓狍子的,为什么要放?”赵广清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跑。 于大眼被雪呛了一下,半天缓不过神。 他捏着大衣袖子在脸上一阵乱擦,但还是有雪粒在脸上融化。 被北风一吹,整张脸就像有无数把刀片在割,生疼生疼的。 看到赵广清背着狍子越跑越远,于大眼一边揉搓着脸,一边踉跄着跟过去。 他懒得跟赵广清争夺。 反正‘山神爷爷’在他背上,要怪罪也只能怪罪他,和自己没瓜葛。 心里释然了,于大眼反倒更冷静:“回家不是往那边走!” “我知道,再找找看,兴许有意外收获。”赵广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既然这样,就跟上去。 于大眼无可奈何的晃了晃头,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 二人走了十几分钟,突然被一阵嘤嘤的哭声吸引。 “大眼,好像是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赵广清指着那棵一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桦树说。 于大眼有点犹豫。 大冬天,这深山密林里突然冒出个女人的哭声,总感觉不是好事。 他脸色吓得惨白,愣在原地没敢动。 赵广清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毕竟他不是重生人。 按常理来说,在这‘百慕大’三角的森林里,不会有女人存在。 何况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于大眼,他不怕才怪呢。 “要不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是咋回事。”赵广清道。 于大眼点了点头,呆在原地警惕的看向四周。 寻声,赵广清走近那棵大桦树,突然从粗大树杆边,瓢出半截血红的纱巾,被风吹得撒着欢的飘。 紧接着,从树根处传出一个年轻女人嘤嘤的抽泣声。 而且一阵高过一阵。 尽管知道前世刘瑞芳就冻死在这棵大桦树下,但赵广清还是被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不确定刘瑞芳是什么时间段被冻死的,反正前世那些参加寻山的人,回去说得挺吓人。 有人说,在“白草甸子”里见到红影一闪,然后就传出嘤嘤的哭声。 还有人说,找到刘瑞芳之前,整片树林的树尖上都回荡着“桀桀”怪笑。 把尸体运回来那天,奋斗林场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洒了半圈小灰。 用当时的迷信说法,刘瑞芳是横死的,死了也会变成厉鬼。 这件事搞得整个奋斗林场人心惶惶。 赵广清迟疑几分钟,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时,肩头上的狍子突然蹬踹起来。 “山神,你这是啥意思,咱是过去看啊还是不过去?” 傻狍子听到赵广清说话,更是没命的挣扎。 狍子是受到惊吓想逃命,赵广清却被傻狍子给吓着,以为真的有‘山神’。 他连惊带吓,一个没按住,麻袋“嘭”的一声砸在雪地上。 听到声音,红纱巾立即停止飘飞,老老实实的贴在大桦树杆上。 那如泣如诉的嘤嘤哭声,也戛然而止。 赵广清更是吓得魂都快飞了。 他僵硬着身体,打算转身逃走。 却被身后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叫住:“广清大哥,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啥?她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赵广清心里暗自叫苦,半分钟都没耽搁,万开大步撒腿就跑,“鬼呀!” 身后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啜泣:“我不是鬼,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我真的不想死啊,我……我后悔了,嘤嘤嘤……”银铃般的声音变得哽咽而虚弱。 赵广清僵硬的往前跑了几十步,听到她的解释渐渐冷静下来。 将心比心。 他想起前世在生命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赵震提着棒子恶狠狠的向他砸来。 他绝望到心死。 一下,两下,三下…… 那时他有多么绝望,就有多么多的希望。 希望有人从这里路过,帮他夺下棒子,抑或是将血泊中的他抱起来送医。 他不想死! 可是,那天正是四月五日的凌晨二点,天空飘着小雪,所有人都沉睡在梦乡。 他就是在痛苦的希望,和绝望中离开这个世界。 …… 身后继续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我不想死,我才十九岁,好年轻啊……” 是啊,如果我的前世有人路过,他(她)一定不会放弃我。 赵广清想到此,猛然转过身。 眼前一幕把他惊呆了。 穿着大红棉袄的刘瑞芳,冻得浑身抖擞着在解棉衣扣。 “我不想死……呵呵,这里有火,好暖和啊!我把衣服脱下来烤烤火……” “真暖和,我再也不会被冻死了,呵呵……” “不能脱!再脱你就真的被冻死了!” 赵广清转过身朝着刘瑞芳跑去。 刘瑞芳脸色乌青,脖子僵硬,上牙齿咬着下牙齿,像一根冰棍一样倒在赵广清的怀里。 “大眼,快!快过来架火救人!” 于大眼听到赵广清狼嚎一般的叫喊,又看到他怀里硬挺挺的倒着一个红衣女人,就知道是咋回事。 便三两步跑过来,迅速脱下羔羊毛大衣,就要往刘瑞芳身上披。 “快穿上,别把咱俩都搭进去!”赵广清命令道,“找些柴禾过来架火堆,不然就真救不活了!” “行!” 于大眼转身离去。 第15章 认干妈 没用多大一会儿,于大眼生起一堆篝火。 赵广清把刘瑞芳扶在大桦树旁,脱下黑色劳保棉大衣铺在地上,让她坐在上面。 刘瑞芳背靠树杆,面朝着火堆,脸色缓和了很多,没有刚才那么紫。 于大眼也是个热心肠。 一边用铝饭盒的二层盖,化雪水喂给她喝,一边帮赵广清把她棉鞋脱下来揉脚。 经过近半小时忙碌,又加上几饭盒盖温水下肚,刘瑞芳紧咬的牙关开始有些松动。 她已经能自己端水喝。 “谢谢广清哥,谢谢大眼哥!”刘瑞芳眼里噙着泪,颤声说。 “别谢别谢!这种英雄事迹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做!”于大眼挥起蒲扇般大手,一脸晦气道。 刘瑞芳很难为情的垂下长睫,满眼羞愧与委屈。 赵广清捅了于大眼一下,觉得他说话没有分寸。 便笑着对刘瑞芳说:“你别在意,大眼这人就是外冷内热。” “我知道。”刘瑞芳弱弱的回道。 “哎,那个谁……你这大冷天的跑这里来干啥?是不是你家爷么不给你买肉吃,自己跑出来狩猎?”于大眼得意洋洋的吐着大舌头打趣。 提到自家爷们,刘瑞芳刚有点血色的脸,瞬间变得乌青。 变化来得太突然,把于大眼造愣了。 他搓了一下鼻子,瞪着死鱼眼也没琢磨出,哪句话得罪了刘瑞芳。 心里直吐槽,这女人是咋回事?怎么说变就变,阴晴不定啊。 赵广清见气氛有点尬,赶紧从怀里拿出塑料袋,掏出一块带着体温的猪油煎玉米面大饼子,递过去:“先垫点,肚子里有食才暖和得快。” 刘瑞芳毫不客气的接过大饼子,三口两口就吞下去。 可能是饿得太久,吃得太急,把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差点没把她噎得憋过气去。 “慢点吃。”赵广清帮她捶着后背,又从木炭上,把铝饭盒的二层盖拿过来递给她,“就点水顺一下。” “嗯。” 刘瑞芳接过水,咕咚咕咚的连吃带喝。 不多一会儿,终于恢复体能。 “他嫌我不和他同房,吊起来把我打了大半夜,还不让我吃饭……” “然后你想不开,跑出来寻短见?”赵广清接话道。 “嗯。”刘瑞芳点点头,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掉。 “那也不能走这条路啊,好死还不如赖活着!”于大眼耐不住性子,一把将手里燃着的柴禾棍砸进火堆。 瞬间火星四溅。 “你几点出来的?” “早上三点半。” 赵广清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已经偏西,林中只有树尖上能看到阳光。 按经验推断,现在至少是下午两点半至三点。 “吃饱了?时候不早了,吃饱就赶紧回去,不然我们三个都要困在‘白草甸子’里。” 刘瑞芳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嗯。” 三个人又烤了下火,然后打开麻袋给狍子喂了几块油煎玉米饼。 傻狍子以为它要死了,挣扎着想逃走。 怎奈四个踢子都被绑着,它再怎么打挺也钻不出袋子。 当赵广清将玉米饼送到它的嘴边时,这只饥肠辘辘的神兽,大眼睛一亮,差点没连赵广清的手都吃到肚子里去。 “下山啦!回家喽……”赵广清冲着甸子深处高声大喊,像是在对大山做告别仪式。 …… 当陈守田带着奋斗林场的职工家属找到刘瑞芳时,他们三人刚刚走出“白草甸子”。 见赵广清和于大眼搀扶着刘瑞芳出来,所有人都长长舒一口气。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陈守田抹了把冻出眼角的泪。 “是呀,以后可别再干这种傻事了,这次命好遇到他们两个人,要不然死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 “就是,咋这么怍啊,白瞎这么小的岁数了。” 众人七嘴八舌。 刘瑞芳把头埋得很低,眼里婆娑着泪,目光呆滞的小声应着“嗯”。 刘瑞芳的丈夫乔四耷拉着脑袋,跟在人群后面一声不吭。 …… 回到奋斗林场,陈守田担心刘瑞芳回家再发生意外,就安排两个女职工在场部守着她。 第二天,刘瑞芳找到陈守田,说什么都不跟乔四过了。 “你不跟他过你能去哪儿?”陈守田拿出玻璃水杯,给刘瑞芳倒满一杯水。 刘瑞芳把头埋在胸前,双手搓着衣服角,从喉咙管里憋出一句:“去娘家。” 她这句话差点没把陈守田呛死。 “尽扯!你从小就被老万头抱养,要不是老万头放树被砸伤了,也不会收老乔头的一百块钱,把你送乔四。” 刘瑞芳勾着头,埋得更低。 “乔四家不是人! 说好他们养我小,我养他们老。 前年我自学高中课程考上大专,被老乔婆子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烧了,还逼着我跟他儿子结婚。 我又不是他们家的童养媳,我……我有婚姻自由,我就是死也不嫁给他!” “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也不可能给你们开介绍信。”陈守田一脸懊悔。 “我也不知道,直到二月份,老乔婆子让她儿子带着我去落户口,河马乡的办事员讨要喜糖吃,我才察觉不对劲。”刘瑞芳追悔莫及的说。 “嗯,怪不得老乔头说,不收大家的份子礼,散了点喜糖讨个气氛。”陈守田点着头又追问道:“难道你找到亲生父母了?” “没。”刘瑞芳摇着头,很肯定的说。 “那你要去哪儿?” “陈主任,我……” 刘瑞芳嚯的一下站起身,规规矩矩的双脚并拢,给陈守田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她这举动,把陈守田吓坏了。 心想,“这个傻丫头该不会认自己做父,做兄?” “使不得,使不得!” “你有什么困难找我……不,找活书记最好,场里许多事都是他说了算,但我可以从侧面帮助你。”陈守田慌忙摆手道。 “我不找活书记。”刘瑞芳道。 “为啥?” “林场里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躲着他。” “这……” 陈守田突然觉得自己犯了最低级的错误,赶紧话锋一转:“那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想让你从中牵线,让赵广清的母亲认我做干女儿。”刘瑞芳怕陈守田往歪处想,赶紧补充道: “广清大哥救了我,无以回报,我想做赵广清妈妈的干女儿,住到他家去尽孝……” “这可不行,虽然赵广清和杨彩凤签了协议,但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婚,你住进去哪成?”陈守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第16章 要挟 “我不管,他离不离婚是他的事,不妨碍我给赵婶尽孝。”刘瑞芳执意道。 见她顽固不化,陈守田犯难了。 杨彩凤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好不容易把她安顿下来消停几天。 这刘瑞芳要真跑到赵富贵家赖着不走,杨彩凤还不炸庙呀? 先不说协议要不要作废,至少人家没离婚,就有权让赵广清回家睡,这是法律给的权利。 到时候两口子又要打得底朝天,他这个做林场主任的,也要跟着被闹腾得不得安生。 最棘手的还是活书记。 表面看,他刚正不阿,不苟言笑,实际上,老在背后使‘绊子’。 小动作都搞到局里去了,自己这个主任位置,若不是大舅哥在组织部,怕是早就被他干掉了。 “我说小刘,你向来心高气傲,人也长得漂亮,发誓要找个大学生嫁了,一天功夫,怎么转变观念了? 不是说赵广清哪里不好,他要是真把婚离了,你们爱咋扯都没人管,顶多是搞男女关系的作风问题。 可现在人家没离婚,你硬是要住到他母亲家,闲言碎语不说,这明摆着要去破坏人家家庭,那可是要坐牢的啊!”陈守田苦口婆心的劝导。 但刘瑞芳就像被猪油蒙了心,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反正我就是一个死人,死人就不怕别人嚼舌根子。” “可你不是还没有死吗?既然活着,就得要个脸面,你要真出现作风问题,我主抓生产管不着,但活书记是一定要插手的。” “他敢?!” “为什么不敢?”陈守田心中一惊。 心想,该不是这小妮子也与活占林有什么瓜葛,不妨听她说说。 实际上,他与活占林貌合神离。 两人既是相辅相成的工作伙伴,同时又是权力争夺的竞争对手。 多掌握一点证据,必要时亮出来,除了自保,还可以打败他。 陈守田的思绪快速飞转,刘瑞芳却一点没有察觉到。 她所问非所答的说:“昨天我看到一个山神抱着火炉向我走来,还说能给我温暖的男人,值得我托付终生,然后赵广清就来了。” “这跟活书记有什么关系?”陈守田狡黠的看着刘瑞芳娇艳欲滴的大眼睛,试图引导一下。 但刘瑞芳却勾头眯笑,“经历过昨天,我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 刘瑞芳坚定的抬眸,看向打探隐私的陈守田。 陈守田弯着腰,看着刘瑞芳的眼睛等待下文,却得到这样的答复,一点养料都没有,便直起身子,背着手踱步走向窗台。 片刻后,转身看向刘瑞芳,问:“你说你找谁感恩不行?哪怕是找于大眼,你想单身,他又是光棍,凑在一起也算天赐良缘,你却非要去捅杨彩凤那个马蜂窝干啥?” “我不管,反正我信得过你,求你给我帮个忙,让赵婶认下我这个干女儿。” “我要是不帮呢?” “不帮我再去‘白草甸子’死一次。” 刘瑞芳见陈守田与她虚与委蛇,转身欲向门外跑。 “刘瑞芳,你给我站住!” 陈守田上前一步,扯着刘瑞芳的棉袄就往回拖。 “好好好!答应你还不成吗?” “真的吗?陈主任!” “嗯。”陈守田扬起国字脸,微微的点了点头。 现在他别无选择。 对于一个想自杀轻生的人,最怕的就是刺激她。 不如先安慰一下,让她受到挫折再说。 刘瑞芳欢天喜地的拉着他的手左右摇晃,高兴得就像个孩子。 “我可丑话说在前面。”陈守田说。 “嗯,你说。”刘瑞芳蹦跳着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我只是帮你去问一问,但人家能不能同意咱不敢保证。” “我知道。” “还有,要是老太太不同意,你可不能像刚才一样用死去要挟人家。” “我知道。” 刘瑞芳朝陈守田扮了个鬼脸,然后又羞涩的把脸转到一边,手背挡在鼻子上,掩饰着她内心的喜悦。 …… 赵富贵家。 赵广清把母亲家靠山根的大院子,用柞木杆子间隔开,专门给傻狍子钉了一个简易的棚子。 听说赵广清和于大眼捉到一只活狍子,刘富贵家院子里里外外围满了看新鲜的人。 特别是一群孩子,里外的拱着,看到草黄色的狍子兴奋得比过年还开心。 “快看,它在吃豆皮子呢,还不怕人。” “它耳朵会动!” “它还来舔我的手,哈哈……” 别看都是山里人,真正见过狍子的人不多。 相传,狍子很傻,长得像狗一样。 当人们见了这只呆头呆脑的傻狍子时,还是颠覆了认知。 “这是狍子吗?咋长得跟鹿一样。” “它就是鹿,学名‘矮鹿’。”人群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大家闻声回头看去。 一个面色红润,细眉大眼的女孩子走过来更正道。 “哎,这不是老乔头家的养女吗,她怎么也来看热闹了?” “谁知道呢,听说她昨天早上跑山上自杀,被赵广清和于大眼救回来的。” “人家不是养女,都被老乔太太收做儿媳妇啦,上个月让她圆房,这妮子死活不同意,被乔四吊起来打了三天三夜呐。” “诶,真是可怜啊,从小就被父母送人,遭了这么大的罪,这是造孽呀,要遭天谴的喽!” “谁说不是啊,这次运气好被广清遇到救回来,那下次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诶……” …… 大家本来是来看狍子的,现在却把话题扯到刘瑞芳身上。 谁都没想到,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女孩,心却这么大。 昨天还闹着离家出走,跑山上自杀,刚过了一个晚上,她就跑出来看热闹。 人们从同情和怜悯,转到好奇和不理解。 “这丫头也是怍,老乔家要是不收养她,说不定早就冻死在桥洞底下了,让她嫁给乔四,算她上辈子烧高香积来的福气。” “就是,动不动就跑出去寻死觅活,看来老乔家也够晦气的。” 陈守田听到几个长舌妇嚼舌根,怕刘瑞芳听到又想不开,再发生意外,就一把将她拉到一边:“正事不做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刘瑞芳也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招来这么多闲言碎语,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顺从的跟在陈守田身后迈进刘富贵家的大门。 第17章 乔四母亲主动提出结干亲 此时,赵广清的母亲王秀珍正端着鹅食盆子喂狗,三只大白鹅“嘎嘎嘎”的昂起脖子追过来。 吓得四眼黑狗夹着尾巴,左躲右躲也没躲开大白鹅的追击。 “去,再护食就剁了你!”王老太抬起三角锥的尖尖小脚,朝着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鹅踢去。 许是大白鹅有意调戏,她一个重心不稳,再加上地面有冰,“啪叽”一下,稳稳的一个屁股堆,倒在地上起不来。 “大妈,妈……”刘瑞芳张开双臂就飞了过去,“三月天最容易结冰,您老可要当心点啊。” 王秀珍摔得尾巴根疼,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突然有个姑娘过来扶,心里热呼呼的:“哎,人老啦,干啥都不中用。” “大妈您不老,换上年轻人也一样要摔。” “可不是嘛,这雪呀,白天化,晚上冻,换上谁都要摔。 不过你这妮子的嘴是真甜呀,是真‘稀罕人’!” 王老太双手搭在刘瑞芳的手臂上,慢悠悠的从地站起身,笑脸如花的看向这个俊俏的女孩子。 瞄了半晌,老太太才反应过来,道:“这不是老乔头家的瑞芳吗,你也是来看狍子的?” “嗯。”刘瑞芳笑眯眯的狠力点头。 “这丫头,怎么看怎么俊!”王老太太就像蛤蟆看绿豆,看对了眼一样继续说: “还是老乔头有眼光,十年前花一百块钱就领来这么俊俏的儿媳,真是有福啊!” 说完,王秀珍露出无比羡慕的眼神,上下打量眼前的姑娘。 “想当年,想当年要不是……嗨,我说那个干嘛呀!” 王秀珍意犹未尽。 想当初,要不是她已经有了两个女儿,领走刘瑞芳的人就是她,也就不会有梅艳雪和杨彩凤这两档子事。 她老太太也不会有后来的糟心事。 “老乔头再有福,也不如您老人家有福啊。”陈守田也过来搭把手,把王老太太扶稳。 然后给刘瑞芳回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暗示自己。 见林场陈主任亲自来家里搀扶自己,小脚老太王秀珍有点受宠若惊。 “嗨,广清这孩子昨个儿在山上捉只狍子,还惊动了陈主任,您快请屋里坐。” 陈守田也不客气,跟在老王太太和刘瑞芳身后就往屋里走。 可是,他身后的三个家伙却不干了。 三只大白鹅不认识他和刘瑞芳,伸长脖子拉成一字型,张开大嘴嘎嘎叫着冲过来就开始拧裤腿。 四眼黑狗之前被大鹅追得到处躲,这会儿呆萌萌的站在一边看热闹。 不时的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呜呜”,以示它的存在。 见老王太太转身呵斥大鹅,它又谄媚的佯装打哈气,伸了个懒腰,小心翼翼的晃着尾巴示好。 这种鸡飞狗跳的场面,在八十年代随处可见。 进了屋,王秀珍忙着要去沏茶,却被陈守田拦住:“老人家,您今天可是福从天降啊!” “尽扯!只要杨彩凤那个扫把星不来闹事,我就烧高香了!”王秀珍的笑容凝固。 陈守田看得辛酸,也不再打哑谜,直截了当的说:“刘瑞芳向场里申请与乔四解除婚姻关系,您知道吗?” “哦……知,不知道。”王老太太顿时警觉起来,心里不停的画鼓。 昨天晚上儿子赵广清回来以后,告诉她老乔头家的儿媳妇,跑到山上去自杀没死成。 当是她还为这事高兴了一阵子,也对刘瑞芳的身世心疼了大半宿。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咋就想不开呢?还有那个乔四,过不来就放她走呗,干嘛非要把人打个半死,这不是缺德吗!” 不光老王太太替刘瑞芳打抱不平,很多人也在背后指责老乔头一家。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看老王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守田笑盈盈的解释说:“大清早刘瑞芳就找到我,说是要报答广清的救命之恩,认您做干妈,给您老人家养老尽孝。” “使不得,使不得。”王秀珍连连摆手。 一个杨彩凤就快要了她半条老命,若是再来一个唱双簧的,岂不是让她不得善终? 别看刘瑞芳这丫头现在这么乖巧,一旦认下还不定是啥样。 人心最是多变。 哪个悍妇当姑娘时不都装得楚楚动人,温婉可爱? 一朝结婚,都原形毕露。 不是整天絮絮叨叨的念‘怨妇’经,就是撸胳膊挽袖子,一蹦三丈高的泼妇。 就连她王老太太本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撒泼掐架的能手。 败在杨彩凤手下,并不是她无能,谁让她的小辫子捏在别人手里呢? 支撑女人刚强的是儿女,打败女人的软肋也是儿女。 刘瑞芳见赵广清的母亲王秀珍毫不犹豫的拒绝,心中悲戚。 不免颤声哭道:“刘婶,您老人心善,能收留刘红军也不差我一个。我实在是无亲无顾没地方投奔,只要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俺愿伺候您一辈子。” “是啊刘婶,权当您暂时收留她以免发生意外。 老乔头那边场部会出面处理,如果认错太度好,就不上报局里,不然移交地方也说不定。”陈守田说得一点不假。 老乔头那边,自从刘瑞芳失踪大半天才发觉不对。 先是一家人在山边找了找,并没有看到养女的身影。 按往常规律,刘瑞芳每次生气,都跑到家门口的山坡上砍烧柴,然后像头闷牛一样拖回连锯带劈,摞好了再一声不响的回家。 这次什么时候跑的都不知道,到山坡上找了几遍没看到人。 后来听放牛的杨二说,大清早他在榆树沟放牛时遇到刘瑞芳。 看到她一个人边走边哭,以为和乔四两个人在山上捡木头吵架,也没追上去多问。 听说刘瑞芳去了榆树沟,老乔头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榆树沟是奋斗林场的辖区,离场部二十多里路,从榆树沟可以直接进入“白草甸子”腹地。 看来刘瑞芳这次是一心想死,不上报林场怕是要吃牢饭。 一家人跟着一百多名职工家属在榆树沟寻了个遍,也没人敢进入“白草甸子”腹地。 到晚上九点多,众人在“白草甸子”入口处堆起篝火,只等第二天一放亮就进去。 老乔头唉声叹气的把四儿子骂得狗血淋头。 绝望的父子俩,都在心里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老乔头想自己一个人担下所有,不然儿子这辈子就废了。 乔四责想着,用什么办法能把自己洗脱干净。 比如他打刘瑞芳有没有人看到,如果有,该怎么搪塞。 正当他们爷俩百爪挠心时,突然有人看到赵广清和于大眼,搀扶着刘瑞芳从“白草甸子”里走出来,把二人高兴得如释重负。 这会儿又听说刘瑞芳想认下赵广清的母亲,他们高兴得就像甩掉一坨屎一样高兴。 生怕赵家不同意,老乔婆子亲自出马结干亲家,把刘瑞芳推出去。 第18章 杨彩凤再次发飙 “我说亲家母,你就认了这门亲事。”大宽脸,高颧骨,竖竖着两只三角眼的老乔婆子,提着两只大红公鸡,人还没跨进门,声却传进屋。 赵家,今天是全奋斗林场最热闹的地方。 场面鼎盛超过新人结婚。 赵广清的母亲王秀珍站在厨房门口,抡着扫雪的大竹扫把一夫当关,“这门亲事我不认,谁来说情也不行!” 被推出屋门的刘瑞芳双手捂脸,呜呜哭着就要夺门而出,被几个妇女拦住。 “瑞芳别这样,实在不行就认我们几个做干妈,几家轮番住,直到你找到好人家嫁了,我们家永远是你的娘家。” 刘瑞芳并不买账,“我说了,除了赵婶我谁都不认!” 这下麻烦了,一个不认,一个不走。 正在僵持中,赵广清扛着铁锹回来。 他和于大眼在靠山根的园子里修狍子圈,突然有人跑去告诉他,刘瑞芳赖在他家不走他还不信。 一进门就见刘瑞芳斩钉截铁的说,把他吓一跳。 心想,自己重生了,这个在前世早就死了的人,该不会在错误的时间点,被自己激活也重生了? 带着疑问,走到刘瑞芳面前,“你是想报恩还是报仇?” 刘瑞芳正在绝望之际,突然听到赵广清的声音,立即止住哭泣。 “广清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报恩是一定的。” “好啊,那就留下,反正我们家收养的又不是你一个人。”赵广清拨开众人,拉着刘瑞芳就往屋里走。 “广清你个憨憨儿,我们家刚消停两天,你千万不能把她留下啊。”王秀珍一把扔下竹扫把,向赵广清冲过来。 “妈,你怕啥?就算我们窝窝囊囊的夹着尾巴过日子,别人也不会放过咱,还不如挺直腰板,她敢胡来,我直接送她到地方派出所报案!” “哪那成啊,你和人家还没办离婚,派出所也会说你不占理。”王秀珍被杨彩凤收拾得服服帖帖,说话都不敢大声喘气。 “那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压着,上次差点没闹出人命,他们凭什么不准我离婚?” “难道一定要发生命案才行吗?” 赵广清抬眼环视一周,见活占林的心腹张晨也挤在人群里,又提高嗓门补充道。 王秀珍见儿子结婚后,第一次这样硬气,吓得她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别胡咧咧!小心被人听去通风报信!” “怕啥?听狍子叫还不种庄稼了?!” 接着赵广清一手拉过母亲王秀珍,一手拉着刘瑞芳的棉衣袖子,转身招呼大家: “各位叔叔婶子,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今天是我妈认干女儿的大喜日子,大家来了都是客,快进屋喝杯茶,吃点松仔,热闹热闹。” “好啊,好啊!还是广清有担当,这回瑞芳算是有落脚地啦。” “是啊是啊,等哪天她嫁人了,有娘家照应婆家也不敢欺负她。” ……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谈,突然从院子里传来尖利的女高音。 “是哪个不要脸的要赖在人家家里认干亲?怕是目的不纯,是想当姨太太顶替我这个正房!” 大家一听便知,这是‘三狼一虎’中的母老虎杨彩凤来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场景,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突然,不知所措的三岁黑蛋,吓得抱着他母亲的裤脚,哇哇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看过去。 黑蛋妈妈怕事闹大了吓坏孩子,抱着黑蛋就往门外跑。 却被迎面冲进来的杨彩凤拦住,“不是来捧场的么,走啥呀?” 黑蛋妈不敢硬刚,将孩子的头往怀里按了按,惊恐的抬眼看了杨彩凤一眼,又悄悄缩回来。 杨彩凤恶名在外。 连赫赫有名的混子于大眼都怕她三分,何况一个年轻的小媳妇? 最后所有人将目光落到,老实巴交的赵广清脸上。 心想:“你个窝囊废这下完了,没那金刚钻非揽这瓷器活干啥?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赵广清把众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依旧不紧不慢的将母亲和刘瑞芳拉到身后。 他笑呵呵的朝门口走去。 “彩凤来了,凑热闹也别拿棍子,别把人家小孩吓着。” “赵广清你可真行!”杨彩凤并没把赵广清的话放在眼里,她拎起棍子指着赵广清的鼻子吼。 被赵广清一把扒拉开,“杨彩凤我可警告你,再这样出言不逊,别怪我把你轰出去!” “你敢……” 看到赵广清凌厉的眼神,杨彩凤把说到一半,还想硬磕的话又咽了回去。 但她不肯善罢甘休。 提着棍子在地上墩了墩,半颠半娇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名誉上的媳妇儿,你往家领别的女人就是不行!” “这是我妈家,我妈认干女儿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赵广清冷声道。 “还有,你真想跟我掰扯,咱俩先去民正局把婚离了再说。” 见赵广清再提离婚的事,杨彩凤煞白的脸色涨得通红,“活书记说了,要安定团结,就要先把小家庭稳定了,这是国策。” “少来这套,你蒙别人行,在这里‘不好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广清不想揭露活占林。 再说,那是他前世的记忆,当着活占林的面可以敲打一下,这无凭无据当众公布,他不占理。 “那你就得跟我回家住,不然这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你们不干点什么?”杨彩凤转了转眼珠子,搜寻半天才找到个合理的理由。 看来上次扇了几巴掌还挺管用。 “这条合理,但我不能回去跟你住,当然我也不在家住。” “我不信!”杨彩凤柱着棍子,扬脸朝天。 “不需要你信,我每天晚上在苗圃打更,林场陈主任就能证明。” “是呀是呀,我也能证明。” “什么,你?” 所有人都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周黑瞎子家的邻居韩三。 韩三非常自信的点着头。 “该不是你又扒人家窗户缝了,他们大战几百回合呀?”有人嬉闹着打趣道。 “别埋汰人!这回我都不用去扒窗户缝,坐在自家炕头上就能听到,‘嗨药嗨药’的黑瞎子吼。” “别瞎扯了,你这样埋汰黑瞎子,小心他一熊掌把你烀死。” “烀个屁,黑瞎子说了,他老婆去场部闹,陈主任立即给他换了岗位,白天在场部烧炉子,晚上回家给老婆暖被子。” 韩三说完,抱着膀子“噗嗤”一声笑,吐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 第19章 吃七星子鱼不中毒吗? 杨彩凤见自己耍疯不成,倒成了娱乐段子场所的看客,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想按原计划快点捞点好处收场。 她斜眼瞟了一眼韩三,撇嘴道:“连个女人都搞不来,也就扒个眼,听听墙缝的本事!” “这本事咋了?下次我跟你家邻居换房!”韩三见杨彩凤把邪火发到自己身上,突然眼珠子一亮,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去去去!没人搭理你!”杨彩凤推开流里流气,晃到自己身边的韩三,朝着赵广清走去。 “我不管你晚上在哪儿睡,反正你家住进了别的女人,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你有啥损失的?前天晚上我去刘二家偷鸡,看见你大半夜的跑出去给人开门,那个男的是……”韩三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人群里,刘二抓起地上的笤帚疙瘩朝自己打来,吐了吐舌头拔腿就跑。 “原来是你个瘪犊子……”刘二瞪着眼珠子,涨红了脸,边追边骂撵出了赵家。 杨彩凤的脸也挂不住,趁着大家哄笑着,看韩三和刘二的热闹时,偷偷溜出来,走时还不忘顺走,老乔头送来的两只大红公鸡。 刚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刘家,现在走了一大半。 那时的人们,更多的乐趣在于看别人偷鸡摸狗被抓现行,比看大片都过瘾。 韩三和刘二给杨彩凤创造了溜走的机会,也让赵家认亲的事能继续进行。 于大眼则是跑前跑后,兴奋得比他妈给他生个妹妹还高兴。 今天场主是陈守田,他脱鞋坐在炕上的正北方。 面对满桌丰盛的菜肴,不停地往肚里吞口水。 虽然他贵为一百多号人的‘二把手’,平时也是玉米面,‘大擦子’就着萝卜干咸菜,外加一杯‘小烧’(烈性高粱酒)。 像今天这种,随随便便就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他还是头一次看见。 “陈主任,今天你是最大的功臣,我先敬你一杯。”赵广清用公筷给陈守田夹了一坨,暗红中又带点焦炭色的五香熏兔,双手捧杯站起来敬酒。 “哪里哪里,都是一些举手之劳的事。”陈守田喜得双眼角都跳起了鱼尾纹,然后一扬脖,八钱白酒‘咕咚’一声吞下肚。 “嘶,哈……” 六十度‘小烧’就像刚从火山口喷出的热流,火辣辣的顺着喉咙管往下淌。 “吃菜吃菜。”于大眼夹起巴掌大小,金黄色的锅包肉放进陈守田的碟子里。 “这满桌都是山珍,这熏兔是我套的,这猪肉是广清我们两人,从榆树沟抬回来的,还有这‘七星子’鱼……” “什么,‘七星子鱼’你们也敢吃?”陈守田正夹着一块殷红软糯的‘东坡肉’往嘴里送,听说‘七星子鱼’,吓得到嘴边的肉断成两截掉在裤子上。 于大眼绉着一团淡烟眉,举着两只灰蒙蒙的大鱼眼睛,非常夸张的看着他,“切,就这点胆量,和我前几天一样,哈哈……” 坐在下首的赵广清,捏着酒杯眯笑着欣赏陈守田的表情。 等大家都笑够了,他才举起筷子,夹起一段飘着蒜香味的红烧‘七星鱼’投进嘴里。 陈守田抹了一把脸,瞪着大牛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广清大口嚼着细嫩爽口的鱼肉。 他先是拧着鼻子满脸吃惊,继而看赵广清一口接一口的吃不说,于大眼也加入行列就坐不住了。 “这东西不是说有毒么,你们也敢吃?” “都说有毒,也有人说剁了鱼头炖着吃没事,可谁敢尝试啊,小命就一次,死了不会再重新来一次。”于大眼唧着嘴巴又往嘴里扔进一坨鱼。 “难道你属猫的有九十九条命?”陈过田简直看呆了。 “我还属王八的呢,能活一万年!”于大眼瞟了他一眼,只顾吃,不搭理他。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抹了一下鼻子尖,道:“那不是广清说这东西营养价值高,在什么欧洲还是贵族吃得起,他就吃了没死,咱也尝一下。 嘿,你别说,这东西都比细鳞鱼都好吃,肉贼鸡八嫩,超级好吃!” 于大眼说着又举筷去戳,被陈守田拿筷子按住,“就剩两块了,留给我来尝!” “嗯,太损,太损!”陈守田举着筷子挨个点着赵广清和于大眼二人。 “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提前说一下,让你俩个‘王八犊子’吃没了才说,这次招待不算,再来下次!”陈守田把最后一块鱼肉塞进嘴里,意犹未尽。 “不就是一顿鱼吗,小事一桩。”赵广清捏着酒杯呵呵笑着, 心说:“嘚,这头毛驴上套了。” “我跟你说陈主任,广清也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清心汤,好家伙,现在他贼拉的聪明。”于大眼风扫着桌上的菜,接着又说: “他有个宏图大计,要跟随政策搞经济,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买大洋房,开大汽车,雇司机再开车到处旅游。” “广清,我这么说对吗?”于大眼说得天花乱坠,突然觉得自己吹偏了,回头找赵广清印证。 赵广清呡了一口酒,然后拿起一盒‘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于大眼赶紧掏出一根‘呼兰火柴’,在火药皮子上一划,一道淡黄色的火光一闪,就将火焰凑到烟卷上。 赵广清猛力吸两口,一缕青烟伴着烟卷上忽明忽暗的火星,徐徐渺渺的升腾。 “大眼说的不假,不过这些还在一计划中,还要我们一步一步来,若是陈主任愿意加入,咱们就一起发财。” “嗯,我看行。”陈守田也从赵广清手里接过烟盒,弹出一根点燃后,仰起脸吐着烟圈。 看来做领导的就是比普通老百姓有远见。 其实,半年前,他就从一个‘木材老客’的嘴里知道一点外边的信息。 只是他没有赚钱的路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今天看赵广清能做出他从来没见过的各式菜肴,就觉得这个老实巴交的窝囊人应该找到通往神秘世界的通道,唯恐失去这个机会。 “你们两个只管干,要是缺钱,我没有多,千把块钱还能拿得出,工作上,我也尽量开绿灯。”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赵广清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端起酒杯道:“我们先从养狍子开始,靠山吃山,圆咱们哥三的发财梦!” 第20章 豆角架下的风波 三个人酒足饭饱,把小炕桌往边上一推,就聚在炕头商量下一步具体落实的事。 在厨房与王秀珍简单吃了点饭的刘瑞芳,走过来收拾桌子。 有意无意的听到养狍子的事,她怯怯的插了句嘴。 “广清哥和大眼哥要是着手捉狍子,我就负责在家养,外加给你们煮饭。” “嘿,你别说,瑞芳的提议好,我们将来把养殖场办大,光靠我们三个人不行,我只能顶个名,不敢抛头露面,瑞芳加入正好补充人手。”陈守田竖起大拇指一顿夸奖。 赵广清却有点犹豫,“她刚从乔家跑出来,就要做那么多活这样不好。” “没啥不好的,只要活得开心,我不怕吃苦,不怕出力。”刘瑞芳唯恐赵广清不答应,赶紧表白。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们受不了老乔头家的那些臭规矩,什么男人吃饭女人不能上桌?大家都是平等的人,你加入了,将来赚了钱也平分你一份。”赵广清担心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刘瑞芳多心,也没多说就答应了。 听说让自己加入,刘瑞芳高兴得笑出两个又圆又深的梨窝。 “这下好啦,我不用饥一顿饱一顿的吃烤肉了。”于大眼高兴得一拍大秃脑门,恨不能把十五度灯泡的昏暗小屋照得通亮。 “那就这样,明天大眼和我去朝族鲜村找点豆杆,顺便看谁家有小羊羔买几只和狍子一块养。”赵广清穿鞋下地,准备第二天的事。 陈守田从炕上抓起,自己军绿色平顶人造绒帽子扣在头上,趿拉着棉皮鞋往外走。 见客人吃好喝好准备走人,母亲王秀珍一边卷着围裙擦手,一边热情的赶过来说着客套话。 陈守田又是抱拳,又是摆手,让王秀珍感动不已。 她从来没被这么大的干部恭维过,一时间手脚都没地方放。 “老嫂子,今天打扰了,谢谢你的款待!”人都走到院门外,陈守田还向目送他的四个人挥手。 “广清你忙,我也回家收拾收拾。”于大眼披上他那件乌漆墨黑的,羔羊毛大衣往外走,赵广清也没留他。 人走屋空。 剩下三个非血缘关系的母子,多少有点拘谨。 过了半晌,赵广清才清了清嗓子问刘瑞芳,为什么要认自己的母亲做干妈。 刘瑞芳开始还想搪塞,见赵广清不似以前那样糊涂,才面露难色的说:“我就是想拆散你和杨彩凤,那个女人太阴毒,你跟她过,早晚要死在她手里。” “为什么?”赵广清心中一惊,难道刘瑞芳真的是重生人? “没有为什么,只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广清哥,我还要告诉你,杨彩凤前一个男人就是被奸夫淫妇整死的!” “瑞芳,饭可以随便吃,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赵广清赶紧岔开话题。 其实,他知道杨彩凤与活占林的关系,也知道用不上两年,活占林就要进局子。 至于怎么被人拿着证据举报,奋斗林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他。 刘瑞芳见赵广清不信,急得直跺脚,“杨寡妇的三个孩子全是活占林的!” “这怎么可能?”这条信息无疑于一个重磅炸弹,炸得赵广清措手不及。 即使是前世,赵广清亲眼看到活占林被警察带走,手上戴着手铐,也不是因为杨彩凤的事。 “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刘瑞芳急得捶胸顿足。 “你跟她结婚就是个冤大头,他们找你拉帮套,你早早晚晚也会像前任一样,被他们整死!” “啥?”王秀珍这下急眼了,一骨碌,从炕上滚到地下。 拉着刘瑞芳的手惊恐的问:“瑞芳,这都是真的吗?你是咋知道的?” 刘瑞芳红着眼,便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去年的七月份。 刘瑞芳洗碗不留神打破一只印花盘子,被老乔太太举着鸡毛掸子浑身抽了个遍,最后把她撵出去她割兔草。 被打怕了的刘瑞芳割完草不想回家,就提着镰刀到处游荡。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只吃了一顿早饭的她正准备背着背筐回家。 在路过一片庄稼地时,听到有人说话,她想搭腔搭伴下山。 山下就是家属房。 这些地都是林场职工家属开的,种的有黄豆,玉米和豆角等,全都是自家吃的东西。 就在她向豆角架走去时,隔着几趟玉米地就听到一男一女在说悄悄话,语气非常暧昧。 刘瑞芳停下脚步,想看个究竟。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在半山腰搞对象? 许是年轻人都喜欢猎奇,刘瑞芳背着背筐悄悄靠过去,想目睹一下搞对象是什么样的。 还没等她走出玉米地,就见刘二家的豆角架里有两个人影在波动。 羞得她这个十九岁的姑娘满脸绯红,赶紧用双手捂住眼睛。 “呸!呸!几十岁的人了还干这种事,把自己的小老婆介绍给老实人,真恶心!”刘瑞芳往地上吐了两口。 许是动作幅度大了点,惊动了那对野鸳鸯。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声说:“别动,好像有人!” 瞬间,豆角架上的豆角叶停止跳动。 本来还在害羞的刘瑞芳,突然吓得脸色惨白。 这荒山野岭的撞见人干那事儿,别被人在山上封口,成了冤死鬼都没人知道。 心中害怕,她就蹲在玉米地里吓得大气不敢喘。 豆角架下。 男人提着裤腰带悄悄探出头,正准备从低矮的架子里钻出来时,“呼啦”一声。 一只大灰兔子,带着十几个拳头大的小兔崽钻进芦苇丛。 女人听到动静慌慌张张的要从架子里拱出来,被男人按住:“一群小兔崽子,真扫兴!” “那还接着来么?”女人爹声爹气的问。 “来个屁!尿都被吓没了!”男人骂道。 “每次都干得不消停,要不你回家也把你家那口子咔嚓了,咱俩就再也不用爬豆角架。”女人声音软糯中带着冰冷的杀意。 “放你妈个屁!”男人好没好气的猫着腰系带子。 “再动歪心思,小心我把你的给牙掰了!” “就知道跟我‘横’!哪天把老娘惹毛了,把你借刀杀人的事全都抖出来,我过不好,你也别想消停!” “臭娘们你敢?”男人吼完,貌似觉得不妥。 便语气缓和下来,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前一个窝囊废死了,这不是又给你找了,一个黄花纯小伙子吗,别特么的得了便宜又卖乖!” “纯小伙又怎么样?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亏我替你生了三个孩子!” 男人一听,赶紧把女人搂在怀里哄道:“你就给他当教练,调教几次不就全会了吗?” “我懒得教他,窝窝囊囊的,还不如自己来得过瘾。”女人说完,扬起狐媚的俏脸,奴嘴一笑。 “随你,我话到为止。”男人又跟她拱进豆角架温那个一番。 过了好大一会儿,男人才说:“彩凤啊,你以后就不要提你那个死鬼男人了,他被树砸死也有你的功劳啊,你要是不往他军用水壶里下瞌睡粉,顺山倒的树,哪里能跑不出来啊?” “那都是你的主意,东西也是你给的……”女人尖声道。 “好了,好了,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了,好好把我的三个儿女养大比啥都强。” 直到天蒙蒙黑,活占林先杨彩凤五分钟钻出豆角架,被刘瑞芳看得一清二楚。 第21章 打更房失火 刘瑞芳的一席话,听得赵广清毛骨悚然。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前世活占林不但让他当了接盘侠,帮他养大三个儿女不说,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渣竟然还背负人命。 怪不得前世刘瑞芳会被冻死在山上,现在看完全是人为的。 前世,春分那天中午,老乔婆子假惺惺的滴着两滴眼泪,去场部找活书记派人巡山。 活占林听说刘瑞芳有可能走进“白草甸子”,就应付道:“巡山是一定的,但‘白草甸子’就不要进了,万一这一百多号人进去都出不来咋整?” 站在一旁清点人数的陈守田接话道:“夏天进去出不来很正常,现在大冬天,顺着脚印进去,就能顺着脚印出来,晚了怕是要出人命。” “这事我做主,我要为奋斗林场的全体职工生命安全负责,大家三人一组围着榆树沟找找,千万不要进‘白草甸子’,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几个人懒洋洋的回答。 其实大家都不想进“白草甸子”,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命搭上不值得。 这下可把老乔婆子急得团团转。 要是养女真出了事,他儿子可能要‘蹲笆篱子’。 她不疼刘瑞芳,而是疼儿子和钱。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 她唉声叹气的嘟囔着:“哎,一百块钱,还有吃了九年的粮食算是打水漂喽……” 重活一次,赵广清才明白过来。 刘瑞芳撞见人家的‘好事’,其实活占林早就发现她了。 只是这种事不好直接封口,转过年就没让她看到十九岁的太阳,这和杀人没什么区别。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活占林这个人渣。 靠先知先觉坐等他服法怕是不行。 现在自己重生了,过去的一切全部被打乱,不安全的变数谁知道在哪天发生? 自己创业,他肯定要设置障碍。 再有,把刘瑞芳留在这里,就像留了颗定时炸弹在身边,不知道哪一天会引爆惹来杀身之祸。 但凡凶手杀人,他不会介意多杀一个或少杀一个。 “必须找到证据把活占林送进去!”赵广清一巴掌砸在炕桌上,愤愤的说。 吓得刘瑞芳和王秀珍,都不自觉的双肩抖动。 “哥,我帮你找。”刘瑞芳眼神坚定。 “这事你就别掺和了,没什么事尽量别离开咱家院子。”赵广清摆了摆手。 “嗯。”刘瑞芳乖顺的点头应道。 “还有……”赵广清转向母亲王秀珍说:“妈,你晚上睡觉警醒点,别给小黑栓绳子,大鹅也别赶进鹅圈。 “嗯。”王秀珍点头。 过了一会儿,赵广清从仓房,找出一副铜锣递到刘瑞芳手上,“咱妈腿脚不利索,有点啥动静你就跑到院子里敲锣,再大喊救命。” 刘瑞芳会意,刚要张嘴问是不是活占林发现她了,被赵广清制止。 他不想让母亲跟着担心,或是因此把刘瑞芳赶出去。 “就这样,我要上班了。”便心事重重的走出家门。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相安无事。 捉了三只母狍子都带崽了,唯一一只公狍子,每天都在幸福的吃草,然后守着三位‘夫人’悠哉游哉。 羊圈里十几只山羊,让于大眼白天赶出去放养,晚上再赶回来。 闲不住的刘瑞芳,非闹着要养几只鸡下蛋吃。 赵广清一琢磨,干脆钉个‘板间泥’的鸡舍,运用现代化的养鸡技术,就让她养几只。 第一次就抓了两百五十只鸡雏。 把赵家两亩地的大院子,挤得没有一点空地。 活占林看到赵广清忙得像陀螺一样,心里非常舒坦。 杨彩凤名存实亡的婚姻他不介意,反倒很高兴。 过去点一炮需要偷偷摸摸,现在可以大摇大摆。 每天只要天黑透了悄悄去杨彩凤家,大门提前就为他虚掩着。 活占林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然后就是黏黏糊糊的一阵甜蜜。 108种花样套餐,天天翻新的乐此不彼。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天不亮就要被闹钟吵醒,借着夜色溜出去。 不然被早起的邻居看到,背后嚼舌根事小,要是被哪个“王八犊子”上报局里,他的官位不保,还有可能蹲‘笆篱子’(监狱),这辈子就要葬送了。 于是,带着困意和恋恋不舍,回到集体宿舍。 每次从杨彩凤家顶着露水出来,都要在心里安慰自己:“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打野食总是要担点风险和刺激,不然谁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直到有一天,他想起那个差点被冻死在“白草甸子”的小姑娘,就觉得不合乎情理。 天那么冷,她为什么没被冻死? 还偏偏碰上捕猎的赵广清和于大眼,把她救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嘴风严不严,万一告诉突然改变画风的“毛驴子”赵广清,他去局里举报自己,破坏他的家庭罪就麻烦了。 “不行,必须先下手为强!” …… 六月中旬,北方万木复苏。 特别是奋斗林场的苗圃,一片春意盎然。 落叶松苗吐出鹅黄色的嫩叶,一席一席的,满眼春光。 两边的山坡上,开满了洁白胜雪的野梨花。 赵广清在家忙碌一天,迎着夕阳,站在苗圃的正中央查看苗木,收拾白天被工人们遗忘的工具。 等到夜幕降临时,他如往常一样,关了灯,躺在简陋的土炕上,蒙着黑色半截棉大衣呼呼大睡。 …… “失火啦!南苗圃的打更房烧落架子了!” 一道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奋斗林场家属区上空。 “快,带上水桶脸盆上车!” 黑暗中,陈守田拿着手电,带着几个股长,催促拿着救火工具的人,赶紧爬上解放牌大板车。 “陈主任,南苗圃的打更房,不是赵广清在那看守吗?” “是。” “那他人有没有跑出来?”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半晌,陈守田才摇了摇头,声音嘶哑道:“报信人也没细看,只是说房架都烧塌了,我已经派人报警,快点!上车!” 陈守田协同公安员大陈等五六个挤进吉普车,先走一步。 很快,吉普车驶近南苗圃。 这里是从国道的盘山道下来,进入奋斗林场的岔路口,距离家属区有四五里路。 四周除了群山根本没有人烟。 远远望去,黑黢黢的一片。 如果提前不知道打更房着火,很难发现黑暗的中心有或明或暗的火星。 当陈守田等人从车上下来,已经有一辆白色吉普车,停在冒着青烟的断墙残壁前。 一行人跟着围了过去,却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拦住:“房子烧落架了,里面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我们也在等县里来人勘察。” 第22章 丧事 听说打更房里有一具焦尸, 陈守田像被铁锤击顶一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有点站不稳。 “陈主任!”一起跟过来的几个年轻人上前将他扶住。 大家的心都沉到谷底。 很显然,屋子里的那具焦尸就是赵广清。 看着从断墙处飘出的袅袅青烟,所有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有人在小声抽泣。 “怎么就这么大意啊,一个光秃秃的打更房,怎么就能失火?就算炕油子被点燃,他也有逃出来的机会啊!”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点接受不了现实,提出自己的质疑。 “这都六月天了,烧炕也就是燎一把火,哪能点燃炕洞的烟油子?说不定是被人设计陷害了!”公安员大陈紧锁双眉。 旁边几个地方派出所的人,也赞同大陈的观点:“所以我们要保护现场,这个案子已经打电话上报县里,这是刑事案件。” 接下来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惋惜,哀叹和愤怒。 只有陈守田独自一人蹲在地上抽闷烟。 没过多大一会儿,白色大板车拉着一车人驶过小木桥,向苗圃的打更房开过来。 “停车!停车!”两个十八九岁的地方协警打着斜手势,阻止车辆过来。 车停了。 车上的人纷纷跳下,观看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房子。 人们开始叽叽喳喳的长吁短叹。 有人惋惜,有人害怕,有人兔死狐悲。 人越聚越多,将孤零零的房山墙围在中心,时不时有手电光圈在上面晃动。 尽管大陈与派出所的同志,一遍又一遍的驱离人群,但陆续赶来的人越聚越多。 他们索性不管了,七八个人守在警戒线外,等待县公安局来人。 等待的时间显得非常漫长。 这里距安和县六十公里,从县里来人,开车需要三个多小时。 估计县里的人来了,天也该放亮了。 人们正在翘首期盼时,岔路口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 “我的那个苦命的儿呀,你怎么就被大火烧死了呀?” “老天爷爷呀,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小脚老太王秀珍在刘瑞芳的搀扶下,深一步浅一步的朝小木桥这边赶。 人们见是赵广清的母亲,都带着同情与哀怜的眼神,自动闪开一道人墙。 几个与赵广清关系不错的迎上去,将王秀珍架到警戒线外。 刘瑞芳满脸泪痕,浑身筛糠的双手捂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王秀珍哭得晕倒在地,左一声儿呀,右一声肝儿的,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哭得肝肠寸断。 然后一片唏嘘和抽咽。 “我操他个妈的,我知道这是谁干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狼嚎般的狂叫。 所有人都看过去。 只见于大眼拎着一把杀猪刀,气势汹汹的向小桥方向跑。 “于大眼!你要干什么?”陈守田“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起。 “快!拦住他!” 十几个年轻人向于大眼追去。 “我知道,就是她干的,你们不要拉我!”于大眼挥着杀猪刀,像一条发狂的疯狗,十几个人都按不住。 “已经死了一个,难道你也要跟他去陪葬吗?!”公安员大陈冲过来厉声喝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国家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你这样去跟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于大眼拿袖口擦了一下清鼻涕,瞪着死鱼眼一脸不服,“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人!” “证据?” …… 于大眼全靠心里判断,他拿不出半点证据证明,赵广清就是杨彩凤点火烧死的。 而且最不想让赵广清活得滋润的,也只有杨彩凤一人。 站在一旁的陈守田也是悲痛欲绝。 明明再过一年多,他们的养殖场就初见规模,突然间,他们的领军人物就这样莫明其妙的死了,明摆着就是一场阴谋。 他和于大眼的判断不同。 他认为,杀赵广清的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近几个月,他明里暗里总是帮赵广清,只有他的对手才会出手砍断他的“手臂”。 不过这人心胸也太狭隘了! 如果不对付明着来,一对一的打一架也无所谓。 为了一件小事杀人,怎么想也不合常规。 他微眯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走到于大眼面前:“把刀放下!不要中了坏人的奸计!” 于大眼见陈守田比他还痛苦,乖乖的松开手,大陈一把将杀猪刀夺下。 此时,王秀珍在刘瑞芳的搀扶下踉跄着走过来。 “小于啊,你可千万不要干傻事啊!广清走了,大妈可不能再失去你!嘤嘤……” 老人一哭,彻底把于大眼的心给哭碎了。 他是有妈生没妈养的人。 突然之间从天上掉下一个母亲对他如此依赖,心里涌过一阵柔软的绞痛。 “妈,广清不在,我就是您的儿子啦!” “儿呀!我的那个儿呀!……”王秀珍双手抓着于大眼的手臂,哭得瘫坐在地上。 …… 这样吵吵闹闹的,天渐渐放亮。 安和县公安局的白色吉普车驶进现场时,已经是早晨五点多。 经过勘探,拍照,现场解剖等一系列程序,初步鉴定为他杀。 因为是初夏,而且是年纪轻轻横死的,几位懂点玄学的老人建议直接上山土葬。 傍晚六点多钟,大家草草将烧焦的尸体,埋在南苗圃的对面山坡上。 所有人都散去后,又陆陆续续有人来到王秀珍家。 老人一整天滴水未进,女人们陪着落泪,劝她吃点东西。 男人们则沉默不语的站在大门口。 刘红军在青年点上班,得到消息赶回来时,人已经下葬。 这个突然变故让他措手不及。 他没有像母亲一样痛哭,也不似刘瑞芳那般懊悔。 只是默默的坐在柴房磨刀。 谁跟他说话就跟听不见一样。 狍子和鸡都是大家伙帮忙喂养,唯独不见四眼黑狗。 最先发现狗不见了的还是于大眼。 今天他没赶羊上山。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拉回一地板车玉米杆,往院里堆放时,只有三只大鹅跑过来拧他,却没看到大黑狗。 “瑞芳,小黑呢?” 正瘫坐在炕沿边失神落魄的刘瑞芳,突然打起精神。 眼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一个高就从炕沿边跳到地上。 她的一番操作把于大眼看懵了,也跟着她往院子里走。 “小黑,小黑……”刘瑞芳在院子里转了个遍,也没找到大黑狗的踪影。 “昨天没栓狗绳,小黑晚上从来不自己出去……” “你是说……”于大眼也眼放精光。 “哥昨天晚去上班,小黑说什么都要跟着去,还被哥踢了几脚。然后妈听到撵出来把哥骂了,说小黑想去就带着它,省得一个人没意思。” 刘瑞芳猛然抓着于大眼的衣袖说:“那个被烧死的要是广清哥,小黑怎么不在? 要是有人想杀哥,小黑会提前发出动静,哥那么聪明的人不会束手就擒,你说对不对?” “对啊,兴许那个焦尸就不是‘老套’!” 于大眼兴奋的隔空打了个响指,咧开大嘴嘿嘿傻笑,然后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第23章 一人,一狗,一黑熊 二人正在编织幻想来安慰自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叫。 “小黑,小黑……”两个人同时向大门外跑去。 小黑浑身扎满苍耳子,尾巴打着卷,兴高采烈的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叫了两声。 刘瑞芳正想跑过去抱它,它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 刘瑞芳愣了片刻,突然喜极而泣。 于大眼高兴得要跳过去擂一拳,迈出的脚旋即停在空中,仿佛是一尊雕像。 他颤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啦!你们两个怎么了,咋都这副模样?”赵广清一脸懵逼的看向两个伙伴。 此时,那个整天喊着打打杀杀的于大眼,却突然尿裤子了。 “兄弟,哥可是对得起你的啊,因为你被烧死,哥还拎着杀猪刀要去替你报仇,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我又没死,吓唬你干啥?”赵广清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 头发乱蓬蓬的,上面还挂着几根干树枝。 “这也没错啊,脸上有肉还有弹性,头发也是真实的。”他在心里嘀咕道。 因为重生,他有时候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亦或是临死前的臆想。 旋即,他看向于大眼和刘瑞芳。 二人比刚才好一些,但还是在惊喜中夹杂着些许恐慌。 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我刚重生三个月就死了,然后又再次重生,不然这两个人不会同时出现这种表情。 嗨,我怎么这么倒霉!连电器产品的保修期都不到,就又挂了? 他努力回想这次死亡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死的记忆。 唯一有印象的是,昨天晚他来上班,当时太阳刚刚落山,天边还挂着绯红一片的鱼尾云。 在家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闲下来就在苗圃到处走走。 他还记得工人下班时,掉在喷水器边上的活扳手,他拾起来送回打更房。 小黑全程都跟在身边,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落后,还时不时的在不同地方抬起腿撒尿,留下标记。 回到打更房时,天已经全黑透了。 忙了一天实在太累,他连炕都没烧,直接躺在冰凉的炕席上呼呼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门外传来小黑没命的惨叫。 “不好,小黑惨遭毒手!”赵广清一个猛劲从炕上坐起。 小黑凄惨的哀嚎从窗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 开始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梦里看到小黑被偷狗贼郭大伟射了一支毒针,把他急醒了。 醒过来却发现不是梦,便三步两步蹿出去,就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小黑没命的叫着向山上狂奔。 后面跟着一个粗壮的黑家伙,一纵一跳的紧追不舍。 赵广清急得大喊:“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便顺手抓过门后一把,一米半长的斧子,向黑影冲去。 前面那团黑影,听到呵斥声转身向他扑来,仿佛是一座大山,带着强劲的风力。 速度之快超出赵广清的想象。 小黑见主人有危险,不顾自己的恐惧,勇敢的调过头拼命扑咬。 不料被那东西反手一掌,差点没把小黑拍成肉泥。 好在小黑反应快,闪身躲过并向后退去,但还是被锋利的爪尖扎到后腿,疼得它一瘸一拐的哀嚎。 赵广清救狗心切,也顾不得害怕,抡起斧子砍过去。 只见寒光一闪,黑熊的半只耳朵掉到地上。 这熊瞎子也并非善类,其凶猛程度,有时候连老虎都要畏惧三分。 它不觉得耳朵掉了有多痛,只想着恶气不出,就一定要拿命跟对手拼。 当熊瞎子再次扑过来时,赵广清一斧子劈在它肩上,疼得黑瞎子嗷嗷大叫,迎着再次举起的斧头扑过来。 这架式是要跟赵广清拼命! 他根本扛不住,虚晃一斧拨腿就跑。 好在刚才那斧子下手有点重,以至于他拨斧子时,斧头就像砍在木头墩上,不用九成力都拨不出来。 黑瞎子不顾肩头上肉都外翻着,呼哧呼哧的跟在赵广清身后撵。 眼看就要撵上了,小黑强忍伤痛,回身去嘶咬黑瞎子的后腿。 黑瞎子打红了眼,转身就朝小黑扑来,小黑就向反方向逃跑。 黑瞎子就算是受了伤,它跑起来的速度也比狗快,更何况小黑腿上也有伤。 眼看小黑就要落入熊掌,赵广清怎么能弃小黑而不顾? 他反身去击打黑瞎子。 这黑瞎子智商也是高得可以,还没等赵广清靠近,就反扑过来。 然后就是小黑救主人,主人救狗的拉锯战。 不知不觉,一人一狗,一黑瞎子,在茫茫夜色中,蹿进岔路口上的杨树林。 杨树林的面积很大,地形仅次于“白草甸子”。 只是离林场近,大家经常在这里采山菜,采蘑菇和放羊放牛等,熟悉地貌,基本不会迷山。 可现在是深更半夜,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在林子里瞎蹿,就跟瞎子摸象一样,没多久赵广清就迷山了。 好在上了山之后,黑瞎子体力不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追击。 劫后余生! 赵广清也是吓得浑身直突突。 他抱起小黑,爬上一棵不太高的橡子树杈上,搂着它在树上睡到天亮。 林中鸟雀开始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不远处传来狍子呼唤同样的声音。 看来附近是安全的,赵广清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爬下来。 小黑经过一夜休整,好像伤得也没有多么严重。 它卷着尾,巴咧开大嘴笑眯眯的看着主人。 赵广清爱抚的在它头顶上轻轻捋了捋,“昨天晚上多亏了你,谢谢你小黑!” 小黑得意洋洋的张开大嘴,双腿向前一探,伸了个热情洋溢的懒腰。 六月初的长白山,到处都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香气,冗杂着刚刚疯长出来的各种杂草,和野生药材所特有的味道,还有椴树花那种超越桂花的浓郁。 赵广清虽然没被黑瞎子抓伤,但奔波一夜,腿上,手上也几个地方擦破皮了。 他一瘸一拐的在山上找水流。 只要找到水流,顺水而下,不管走到哪儿,都能走出大山。 转了半天,都在杨树林和绿油油的茅草中穿梭,饿得他精疲力竭。 小黑倒是精神头十足。 一会撵山鸡,一会跑去抓黄鼠狼。 最后跑累了,回到赵广清身边赖着不走,身上皮毛全被露水打湿了,就像刚从河里游上来一样。 第24章 死而复生 赵广清也浑身湿漉漉的,实在走不动,就找了点干树枝架起一堆篝火。 许是被烟熏的缘故,不远处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小黑支起双耳,警戒的从鼻子里发出低沉“呜呜”。 凭经验,这是一条至少一米多长的大蛇。 赵广清顺手提着一根棍子,朝草丛走去,小黑有点畏惧的跟在后边。 那蛇的速度可谓是闪电,但还是被赵广清撵上。 手腕粗,背部纯黑色菱形纹,至少有一米半长,肚子鼓鼓的,好像是一串没有生出来的蛇蛋。 赵广清用棍子的双叉头压在蛇头七寸处,大蛇动弹不了,使劲的扭着蛇身。 小黑看大蛇无法游动也来的兴致,围着蛇头狂吠。 赵广清左手叉蛇头,右手提起蛇尾巴。 左手突然一松,右手抡起蛇尾使劲一摇,蛇就被摇成了一个旋转的大风车,骨节瞬间脱落。 赵广清从腰间掏出,黑色绝缘手柄的电工刀,切掉蛇头,然后摞了把带露水的青草擦洗蛇身,连皮都没剥的把蛇身架在火上烤。 不多一会儿,一股烤肉的香味飘 散出来,馋得小黑左蹦右跳。 “别急,等烤熟了,这条大‘松花’足够我们俩饱餐一顿。” 小黑像是听懂了,乖乖的趴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蛇肉,淌着哈喇子。 吃完蛇肉,赵广清感觉到身体轻松了许多,也有了力气。 再看山形,感觉有点熟悉,便跑到山顶找林班号。 林班号是林场育林或者采伐时,划定的区域,每个区域在什么位置林场有作业图。 当然,这些作业图都印在每个林场职工的脑海里。 只要知道自己所在位置的林班号,就知道自己的方位,按着这些作业区,就能走出大深山。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不远处的一棵大黄菠萝树(黄柏树)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色油漆。 赵广清兴奋的跑过去。 红油漆下钉了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83号林班。 83号林班? 我去!这是走进了榆树沟。 好悬啊,要是再往前走一里多路,就是“白草甸子”,那他就真的走不出来了。 一阵后怕。 赵广清赶紧带着小黑往回走,还有几十里路才能到公路,稍不留神又会迷山。 于是一人一狗在榆树沟,弯弯绕绕的折腾了大半天,才见点亮光。 中途遇到一片刺老芽,白花花一片带着尖刺的杆子尖上,顶着一朵朵红艳艳的二寸长芽孢。 “这么多啊,要全都采回去,够十几口人吃两天!”赵广清突然起了贪念。 他找了一棵带岔的青杆子树,砍了做成一个长把钩子,也顾不得扎手,嘁哩喀喳的往下掰。 刚掰了一小半,就发现在地上堆了有八印锅那么大一堆,这才住手。 不然太多了拿不回去。 他脱下衬裤,拽了把难马蹄莲草系口,整整装满了一裤兜子。 便驮着裤兜子往回走。 中途又迷路了,好歹在天黑前转悠出榆树沟。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家门口时,看到夜色下的刘瑞芳和于大眼,站在那里悲悲戚戚。 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还是说死亡后再度重生的幻境? 心说: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越理越乱,越理越搞不清自己到底在不在人世。 算了,算了,不想了,爱咋地咋地! 这么一想,赵广清便觉得解脱了 嘿嘿笑着往前走两步,紧紧抱着怀里的刺老芽。 淡白色的月光洒在三个人身上,印出三个清晰的轮廓。 刘瑞芳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眼睛却机械的落在赵广清脚下。 一团黑而缩小的人影,随着赵广清的走动而移动。 “快看,他有影子!” “哈哈,他有影子!”刘瑞芳忽然咧开嘴大笑起来。 “大眼哥你别愣着呀,我哥他不是鬼!你不用害怕啦!” 也许是太过激动,刘瑞芳跑上前,一手抓着于大眼的胳膊,一手来牵赵广清的手。 “就算我哥是鬼,他能回来看咱们就是缘分,该高兴才是啊!别傻站着,快点啊!” 见于大眼呆愣在原地,她又使劲拖着他的胳膊往院子里走。 “快把我哥拉进屋让妈看看,不然她老人家怕是活不下去啦。” “什么,妈她老人家旧病复发了?”赵广清听说母亲活不了几天,扔下手里的东西,撒腿就往院子里跑。 刘瑞芳伸出的手被他挣脱,却意外发现他的手有温度。 随即,她拉着于大眼跟,紧跟着赵广清往屋里跑。 “这下好了,我哥真的没死,他的手有温度,咱们又可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发大财啦!哈哈……” 院子里有人听说赵广清回来了,吓得吱哇乱叫。 几个反应快的夺门而出,正好与往院子里冲的赵广清撞了个满怀。 借着惨白的月光,一眼认出冲进来的人,正是衣衫凌乱的赵广清。 “妈呀!” “鬼呀!” 扑通! 膀大腰圆的刘二,翻着白眼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屋里人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有人拿刀,有人拿着白色纸藩的‘狼牙棒’,胆胆突突的打开一道缝往门外看。 突然听到赵广清回来了,还吓得倒下一个,“嘭”就把房门关上。 然后从屋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赵广清一看,自己真不能再冒昧的往里闯。不管是重生还是幻境,这样会吓死人的。 他停下来回头问道:“瑞芳,这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都认为我死了?” 刘瑞芳也算是死过一次不怕死人的人。 她壮起胆子,把昨晚南苗圃打更房着火,而且有人死在里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嘛!”赵广清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遭遇略说一遍。 最后补充道:“这个凶手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可是那个被烧死的人又是谁?” 刘瑞芳很赞同他的分析:“我也是这么想。” “嗯,看来是黑瞎子救了我啊!”赵广清怀着复杂的心情感叹道。 听说赵广清被黑瞎子引到山上躲过一劫,于大眼瞬间来了精神。 “我就说嘛,广清福大命大不会死,这下好了,咱们又有热闹看了!” “哎,我说屋里的婶子大爷们,你们都别怕,赵广清没有死,昨天晚上他被黑瞎子撵到山上,死的是别人!” 于大眼的大喇叭声穿透力非常强。 刚才躲进鸡窝狗笼子里的男人们,陆续走出来,依旧心有余悸的不太敢靠近。 屋里的反应却是另一番景象。 小脚老太王秀珍,开始并没有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她只顾抽着筋的哭。 直到有人说赵广清的魂回来了,她激动得全身颤抖,像疯了一样就往外冲。 说什么都要见一见自己的儿子,哪怕是鬼,她也要见他最后一面。 女人们战战兢兢的跑过来阻止,说活人撞见鬼是要死人的。 老太太左冲右冲都没有冲出去,被刘红军揽在怀里。 刘红军虽然与赵广清感情深厚,但人鬼殊途,他也害怕不敢出去。 二十分钟后,公安员大陈和陈守田在于大眼的陪同下,站在院子里大声说:“赵广清没死,死者另有其人。” “啥?赵广清死而复生啦?”有人壮着胆走出来问。 “是。”大陈肯定的回答。 第25章 重缝 听公安员说,南苗圃被烧死的人不是赵广清,赵家房门“嘭”的一声从里面打开。 几个好事的老太太飞奔出来,问:“陈公安,你说咋就那么寸呢,那个被烧焦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 “我就说嘛,广清这孩子老实巴交的福大命大,上天保佑他命不该绝!” …… 面对围过来打听消息的人,公安员大陈面色凝重。 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喧哗。 “好了好了,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上报,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大家就此散了。” “对,都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陈守田大手一挥,透着威严的往外撵人。 这时候,小脚老太王秀珍在刘红军的搀扶下,跟打了鸡血似的,频频挪动两只小脚,恨不能展翅飞起来。 嘴里大声呼唤:“广清嘞,我的儿啊,快过来让妈瞧瞧吔!” 赵广清推开众人,朝母亲跑去。 “妈,儿子没死,儿子回来了!儿子以后就守在您身边,给您老尽孝!” 呜呜呜…… 死而复生的母子俩,一夜不见如再世重逢。 赵广清将母亲王秀珍紧紧拥在怀里,悲悲的呜咽起来。 这是他从娶了寡妇杨彩凤以后,第一次近距离的与母亲接触。 相隔两世几十年。 前世,他被杨彩凤牢牢管控,没有半点自由。 母亲生病也不在身边,母亲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后来与杨彩凤离家不离婚,分开过以后,光顾着出去挣钱,又忽略了母亲的存在。 直到餐厅火爆得数钱都数不过来时,意外接到刘红军打来的电话,说母亲王秀珍胃癌晚期,叫他回去看最后一眼。 他匆匆忙忙赶到家,却被杨彩凤带着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堵在家门口,问他要三个孩子的抚养费。 当时就把赵广清气得火冒三丈:“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养?” 话音刚落,杨彩凤的二哥杨玉龙转动着手腕,嗤笑着走过来:“现在说不是你的,就以为是理由了吗?” 嘭! 他突然冲到赵广清面前,一记重拳烀在赵广清的腮帮子上,震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娶她就要接管他的孩子,发财了想弃养,门都没有!”杨玉庆骂骂咧咧的跑上去,又连续踹了好几脚。 赵广清突然被擂了一记重拳,本就有点站不稳,再次被杨玉庆从身后猛踹几脚,直接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 杨彩凤噔噔的跑过来,踩着十公分长的尖头高跟鞋,狠命在赵广清后背上跺了一下。 “喀” 高跟鞋断裂。 像一把匕首,扎进赵广清的后肋巴骨上,当即把他疼昏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重症病房。 “你可算醒了,后肋巴骨被人踩断一根,差点扎进肺里命都保不住。”护士温和的告诉他。 他这才知道,自己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 直到赵广清能下地走动时,林场主任陈守田才来看望他,并含蓄的说,“你母亲受不了刺激走了,我觉得你还是回去送送。” 瞬间,赵广清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一直扶着母亲的棺材哭了两天两夜,直到母亲下葬,他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十多年,母亲与他相距不过一里多路,却遥远在如天边。 现在跪在母亲的坟前,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土,却是永世的别离。 当时,他无限懊悔。 隐隐的在心中幻想,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决不会再那样窝窝囊囊的屈服于一个寡妇,在乎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特别是那三匹恶狼! 想到这儿,赵广清把母亲紧紧按在怀里,泪水打湿了脸颊。 看到母子这般,围观的人也跟着抹泪。 一阵唏嘘之后,大家陆续离开赵家。 最后剩下卫生所的孟大夫,给晕倒在地上的刘二掐人中,针刺涌泉穴,足三里…… 其他几个局外人无非是于大眼,刘瑞芳和刘红军兄妹,以及林场主任陈守田和公安员大陈。 赵广清见王秀珍情绪稳定,乐呵呵的搀扶着她说:“妈,你知道我大难不死是因为啥?” “还不是你老爸在天上保佑呗。”王秀珍开心得合不拢嘴。 “错!”赵广清绷着脸,故弄玄虚的看着母亲。 王秀珍有点神精质的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你一天天的别张嘴胡咧咧,让你爸听见了不好!” “哈哈,老妈,你咋变得越来越迷信了?你儿子我,就是因为去采这个才躲过一劫。” 说罢,回头从刘瑞芳手里,接过装刺嫰芽裤兜子。 “这是啥?”王秀珍不解的问。 “刺嫰芽。” “啊!这么多呀!” “这么多够咱们全家加上陈主任和大陈,一天都吃不完。”老太太高兴得抱着裤兜闻了又闻,“真香啊!” “红军,快叫陈公安和陈主任一块进屋,你去杀只鸡炒刺老芽,请他们喝两杯。” “老嫂子,不用麻烦了。广清折腾一整天,快给他弄点吃的。 我们帮孟大夫把刘二送到卫生所,观察一下。”陈守田摆手道。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刘二已经醒了,虽然喘气均匀,但脸色依然苍白,双眼空洞的望着天。 孟大夫蹲在刘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你说你,膀大腰圆的大小伙子,胆子咋就那么小呢?一天天的就知道自己吓唬自己” 刘二并没有回应,依旧望着天。 陈守田走过来,挨着孟大夫蹲下。 瞅着刘二的眼睛说:“昨天晚上黑瞎子下山去南苗圃,广清为了救狗,被黑瞎子撵到山上迷山了,他没有死。” “我看见焦尸了,和他一样长。”刘二上翻的眼白终于动了一下,眼光依然空洞无神。 “我们报案了,这是案中案,说不定半夜就有公安来取证。”大陈也蹲下身耐心开导道。 “我就信你一回,你们别送我去卫生所,我要跟大陈回宿舍!”刘二终于松了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陈说。 “行。”大陈点头。 孟大夫去抱刘二的头,打算将他扶起来,却被刘二拒绝了。 他依然是心有余惊,看着大陈腰间的枪套说:“那个东西辟邪,我信它。” 这语出惊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啼笑皆非。 “行,跟我回宿舍。”大陈爽快的答应。 一行三人架着浑身瘫软的刘二,往院门口走。 “当啷!” 挂在板樟子上的一个破搪瓷盆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26章 压惊 挂在院墙上的破搪瓷盆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二以为鬼又来了,直接吓死过去。 大陈猛然站起身,从腰间拔出五四手枪,厉声喝道:“谁?干什么的!” 没有人回答。 却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向胡同口方向逃去。 大陈一个箭步冲出去,朝着黑影方向,向天空连放两枪。 “砰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 旋即,一个瘦小的身影,僵硬的定在胡同口。 大陈快步冲过上去,大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跑到赵家院子外鬼鬼祟祟?” 黑影缓缓转过头,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是我,陈公安……” 闻言,大陈觉得耳熟,便松了一口气。 “是张晨?” “是我。” 见大陈认出自己,张晨松了一口气。 他讪不搭的干笑两声,道:“你都快把我吓死了,干嘛动不动的就冲着天上放枪啊?都是自家人,整得跟敌特似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没来得及问你,黑灯瞎火的,跑到老赵家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大陈一边说,一边把五四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 “不就是看个热闹嘛,那么多人,也不只我一个。”张晨完全放松下来,嬉皮笑脸的回过身朝大陈走来。 “别人都回家了,就你躲在暗处,把刘二吓死过去,我可告诉你,刘二要是真死了,我就把你送到地方法办!” 借着淡淡的月光,张晨看到大陈一脸严肃,看来他是动真格了,赶紧赔不是。 “对不起陈公安,千万别把我送去,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我才二十一岁,路还长着呢。” “知道就好!”大陈用力一推,张晨随着惯力往前走。 “去赵广清家把地板车(双轮手推车)推出来,送刘二去卫生所!” “好嘞!” 张晨像得了特赦令,撒着欢的往赵广清家院子里跑。 这时,刘瑞芳和于大眼一人提着马蹄灯,一人推着地板车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张晨见自己插不上手,闪在一旁抓耳挠腮,还不时踮着脚尖勾着脖子看刘二。 嘴里叨咕道:“整天数你牛逼吹得响,还要跟我打赌,半夜十二点敢去阳气沟的坟圈子里溜三圈,这都不到十二点,就把自己吓得嗝屁着凉了。” “放屁!” 猛然间,刘二从地板车的车厢板上坐起来,直挺挺的瞪着两只大眼珠子,看着张晨骂。 “你们看!他是装的,他是装的!”张晨跳着脚尖离地二尺多高,拉着大陈喊。 大陈看向孟大夫,眼神中包含着各种疑问。 孟大夫也不知所措,喃喃道:“至少第一次他是真死的。” “放屁!” 刘二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天空。 嘭! 僵硬的上半身,再次直挺挺的砸在车板上,整个人呈现昏睡状态。 这次把在场的人都给吓毛了。 特别是张晨,本来就长得瘦小,让刘二一吓,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停的筛糠。 他哆嗦着,上牙齿磕着下牙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大约有五六分钟,孟大夫才回过神,“送去卫生所去,刚才他羊角风发作,现在很疲倦。” “这样啊,差点没把我吓死。”于大眼双手托着车把,声音都有点变腔,道:“这车我不拉了,回去给赵广清压惊。” 说罢,他将地板车车把往地上一扔,拉着刘瑞芳就返回王秀珍家。 “嘚,你来,都是你捅的‘漏子’!”大陈揪着张晨的衣领子,把他拖到地板车前。 张晨没法,只能战战兢兢的拉着车,后面跟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监工。 …… 于大眼拉着刘瑞芳关上院门,刘红军已经把刺老芽洗烫好,正准备磕几个鸡蛋下锅炒。 赵广清拉着母亲的手,对坐在炕桌前唠嗑,场面非常温馨。 见于大眼进来,王秀珍赶紧招手。 “小于呀,快过来,我刚才还跟广清说,直接把你给认下,做大妈的干儿子,以后我们就是团团圆圆的一家人啦。” 赵广清从母亲这里听说,火灾现场于大眼提刀要去替他报仇,非常感动。 也过来拉着他的手说:“老于,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于大眼久违亲情,心里暖暖的。 他虽然有妈,却抛下他们父子三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有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一身病。 还整天拎着个旱烟袋子,在家属区瞎溜达,每顿必喝三两酒。 那点退休工资,最多能吃半个月,下半个月就要靠赊账过日子。 他从来不管三个孩子能不能吃上饭,会不会饿死。 大儿子接他的班,有一份正式工作,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拉出去单过,很少回家,也很少过问父亲和弟弟。 女儿也讨厌原生家庭,初中毕业就找了个军人外嫁,逢年过节回来一趟,接济一下父亲。 就这个小儿子继承了父亲的散慢,也继承了他那双大得出奇的死鱼眼,继承了他的绰号。 到现在,没有人记得他的真名叫于占山。 现在,见王秀珍提议认自己做干儿子,他心里特别畅快。 自从于大眼跟赵广清合伙搞养殖,这三个多月以来,总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做不完的梦。 更多的是,他很陶醉这个有着不同血统关系的家庭。 王秀珍过去很强悍。 但她非常顾崽,顾家,也很会过日子。 对两个没有血缘的养子和干女儿,也巴心巴肝的疼。 于大眼之所以变成滚刀肉,一针扎不出半滴血的混子,其心结就是缺乏母爱,使得他玩世不恭。 见赵广清热情的伸出双手,于大眼回以开心的一击:“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忙前忙后的刘瑞芳,看到这个热烈场面,露出了开心的笑。 不一会儿,小炕桌上摆满了一桌菜。 什么刺老芽炒鸡蛋,刺老芽沾酱,寒葱炒野鸡蛋,老山芹炒咸肉,凉拌山菠菜,獾子肉炒黄瓜香…… 桌上堆满了时令季节的山野菜,让人看了直淌口水。 也只有在长白山老爷岭的人,每年春季才有这口福,这些山野菜从五月下旬吃到七月初。 一个半月时间,有几十上百种美味鲜嫩的山野菜,在山上蓬勃生长无人问津,然后再悄悄老去。 只可惜八十年代初的人,认识不到这些东西的珍贵。 他们就喜欢吃家里种的各种小菜。 但是,为数不多的几种菜,还受气候影响,天冷都不爱长。 可山野菜却不同。 只要阳光把积雪融化,哪怕是有一寸泥土,下面还是坚冰,它也盎然的破土而出。 所以,当时人们认为山野菜太皮实,不值钱,只有不会过日子的人家,或是家里穷得掀不开锅,才去山上采野菜吃。 即使有人从山上下班回来,顺手撸一把,最多就是过水烫一下沾酱,吃多了刮肚子里的油水。 当时都是吃供应粮,一个月每人只有半斤油。 本来就缺油的肠子,哪里有多余的油让山野菜刮? 所以,生活条件好的山里人是不吃山野菜的。 第27章 意外飞来的花生米,害了一对情侣 赵广清经历过前世繁荣,他当然知道山野菜在现代人心目中的地位。 纯天然没有污染,又营养丰富的山野菜,是美容养生的最佳食材。 特别是在前世的后十年,他做过厨师,开过餐厅,懂得如何烹饪这些山珍野味。 所以,从四月中旬吃‘婆婆丁’开始,什么鸭子嘴,蜇麻子,明叶菜…… 每天餐桌上都有不一样的翠绿,从而改变了全家人对山野菜的旧观念。 再者,他重生三个月以来,晚上去南苗圃打更,说白了就是去睡觉。 白天下班就跟于大眼上山套“野味”。 弄到一头猪,就把肉割成许多小块,挨家挨户送,剩下的腌成咸肉装进坛子里。 实在吃不完的就做腊肉。 前世,他的餐厅厨师就是重庆人,最喜欢吃腊肉,他也跟着学会做腊肉。 把每天从山上带回来的猎物,做成腊肉腊肠挂在房檐下,想吃就煮一块。 反正每天来他这里蹭饭的人也多。 旧的吃完了新的又挂出来。 等到山野菜下来了,就有更多吃法。 比起冬天野味炖大萝卜,炖土豆好吃多了。 所以,他就把烹饪山野菜的手艺教给刘瑞芳。 经他指点,刘瑞芳做出的每道山野菜,都翠绿鲜嫩,堪比国宴。 红,黄,翠绿…… 一桌子山珍,把于大眼的馋虫勾出来,他甩开筷子开始大吃大嚼。 饿了一天的赵广清也不抬头,狼吞虎咽的把一盘刺老芽炒蛋倒进肚里。 把坐在一边的三个人都看得大眼瞪小眼。 “妈,你看我于大哥,他一顿饭没拉下,那吃相看起来比饿了一整天的人吃得都‘狼’。”刘瑞芳捂着嘴,咯咯咯的倒在王秀珍肩头上笑个不停。 “他那么大个‘驼’,整天吃包米面饼子,吃八顿饭都觉得饿。”王秀珍满眼都是慈爱。 被她们这么说,赵广清才停下筷子,不好意思的说:“妈,瑞芳,红军,你们也一起吃啊。” “好。”王秀珍举起筷子,拿眼看着刘红军和刘瑞芳,道:“你们两个也别光顾着看,一起吃!” “嗯” 一家人开心的吃了个‘重缝宴’。 卫生所那里,张晨用地板车将刘二送来就想溜,被大陈一把拽住,“先别走,我总觉得你哪里不对劲。” “别呀,我就是碰掉个搪瓷盆子,其它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张晨使劲往外挣。 拉扯中,门外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大陈你小子想公报私仇咋的?留着赵广清不抓,你抓张晨做什么玩意儿!” 大陈同陈守田还有孟大夫,三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 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土黄色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门口。 见三人都回过头,土黄色中山装才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踱步迈过门槛。 “活书记,你怎么知道赵广清没死?”大陈和陈守田同时惊问。 活占林用手正了正中山装的衣领口,清了下嗓子说:“整个奋斗林场都传遍了,你们竟然没有向我汇报!” 说罢,拿眼狠狠剜了陈守田一眼。 因为他只能剜陈守田。 大陈归局保卫科管,局保卫科又与林场平级,是两个不相关的单位,就没有义务向活占林汇报。 陈守田不行,他是林场的‘二把手’,官大一级压死人。 陈守田也不甘示弱:“这一块儿不归我管,再说,我是下班时间留在赵家,那是我的私人空间,不向你汇报也正常。” “但是,它出事了,你怎么能不向我汇报!”活占林有点歇斯底里。 “向你汇报有用吗,合法不?”大陈实在看不下去,反唇相讥。 活占林气得使劲扯开中山装衣领口,涨得脸红脖子粗的说:“你把一个看热闹的张晨扣下,你不觉得打更房死人了,死的不是更夫,这件事很蹊跷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陈才反过味,感觉他说的有道理,愣了一下说:“赵广清说他被黑瞎子撵到山上,迷山了……” “赵广清胡说八道你也信?” 活占林瞪了大陈一眼,走到张晨面前,语气阴冷的说:“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到处爬樟子,听墙根,学于大眼的‘二流子’样惹麻烦了?” 张晨低着头,时不时拿眼瞟一下活占林。 “瞅什么瞅,做错事了还不让说吗?”活占林气得脸色煞白,冲着张晨狠狠的骂了一句“滚!” 张晨借着这个机会,一溜烟的跑了。 “哎……” 大陈刚要追出去,又觉得他确实没有理由扣留张晨,叹了口气,独自离开卫生所。 当县公安局的车再次来到奋斗林场时,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 但不是因为南苗圃的纵火案,而是北面烟囱山上的人命案。 烟囱山在奋斗林场最北端。 但它不是奋斗林场的事业区,归斗子沟林场管辖。 后来大陈听地方派出所的同行说,前天下午在烟囱山发生了人命案。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前天下午,有一对野鸳鸯在烟囱山半山腰,电视接收塔的小屋里‘办事’。 让他们如何都没想到的是,这次办事竟然将生命永远定格在这里。 站在山脚下,一个年轻女人趁丈夫在家睡觉,偷走他铁路公安员的手枪,拿出去学打靶子。 因为站在山脚下,唯一能用的靶场就是光秃秃的烟囱山。 烟囱山的山形很特别。 山势有点陡,前脸的树砍秃了。 被农村和铁路职工种上各种庄稼,从山尖到翻过去,那面是缓坡,崇林密布,类似原始森林。 平时不种地根本没人上去。 即使有人上山,站在山脚下就能看到山上人所在的位置。 所以,铁路公安员的老婆握着枪,朝半山坡只放了一下,就被她老公跑出来拖回去。 回到家,男人狂扇老婆两巴掌,女人气不过就离家出走了。 当天男人也没当回事,晚上他妹妹家的孩子溺水,捎信让他过去。 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 等他把妹妹家的事处理完回到家,发现老婆不见了,四下寻找也找不到才报案。 直到这时,才发现电视塔下一对苦命鸳鸯,被一粒花生米串了糖葫芦。 第28章 推不开的财路 电视塔下发生命案,铁路公安员当时就傻眼了。 他主动投案,说这起案子因他的疏忽引起,只是误射的‘凶手’不见了。 因为发生命案,铁路,林场和地方的公安员,都要协同开展工作。 大陈自然被统计在内。 然后他把南苗圃失火案,以及被宣判死亡的赵广清,安然无恙回来的事作了汇报。 县公安局找到赵广清调查,认定他说的符合事实。 检验小黑后腿,上面留有黑瞎子抓的五个爪印,毛皮撕裂,伤口外翻。 排除赵广清作案嫌疑。 同时也确定了死者身份,她是铁路公安员的老婆。 尽管铁路公安员能自证清白,他不在作案现场,但是因他失职而导致三条人命,被铁路警方缉拿。 至于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死在南苗圃的打更房,依然是个谜团。 是他杀还是自杀,一时不能断定。 现场遭到严重破坏,就连尸体都被埋了,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最后确定她是畏罪自杀。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认可的结果,结果一出来,是一家欢乐一家愁。 活占林站在宿舍窗台前,背着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的书记位置又坐稳了。 活占林的心腹张晨也安分了很多,不再鬼鬼祟祟的到处趴樟子,一心一意跟大板车司机学开车。 活占林说了,只要他再任命一年,就安排张晨做奋斗林场的小车司机。 赵广清这些天却愁眉不展。 只有他心里清楚,那场大火是冲着他来的。 本来还希望从焦尸入手,顺藤摸瓜将活占林熊绳之以法。 事情就这么凑巧,突然冒出一个好奇心害死猫的女人,替他顶包。 看来要和活占林较量还不能操之过急。 也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我赚到足够多的钱,羽翼丰满了,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前世让你坐二十年“笆篱子”,也太特么的便宜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人们淡忘。 赵广清的养殖场规模在扩大。 六月中旬,林场职工宋海平家老母猪下了一窝崽,找到赵广清。 他希望赵广清购买几头,让他赚几个零花钱。 赵广清本来没有打算养猪,养狍子也是为了1984年的炒种需要,打算狠赚一笔。 只是繁殖需要过程。 一只狍子一年最多产两只崽,现在只有几只,如果再陆续再抓,也抓不了多少,要实现十万元小目标,有点吃力。 按前世记忆,到1989年时,种袍子最高炒到四千块钱一只,相当于当时一个家庭,一年多的全部收入。 但他不想以养狍子为主业。 特种养殖生命周期短,而且操心,风险太大。 没想到越不想做什么生意,就越是有那方面的机遇。 宋海平说得嘴皮子冒烟,也不见赵广清有打算买的意思。 就咬了咬牙,道:“十个猪崽四十块钱行不行?” 赵广清寻思一下,道:“我已经有二百多只鸡,再买这么多猪怕是忙不过来,你还是找别人。” “养得过来!你们家那么多人手,二百多只鸡算什么,就你老妈一个人颠着小脚就能搞定。”宋海平站起身,朝着养鸡房看去。 这时,王秀珍提着一筐鸡粪出来,被刘瑞芳抢走:“干妈,这么重的活让我来,别把您老给累着了。” “不累呀,广清设计的鸡舍真科学,再养二百五十只我都忙得过来。”老太太一边擦汗一边开心的笑着。 她说得一点没错。 这个养鸡房是赵广清,按前世工厂化养鸡的模式搭建,干粉拌的饲料外加饮水槽,上下三层密集式饲养。 这种养法的优点是省时省力,省空间,缺点就是防疫要跟上。 二百多只鸡,只占用三十多平方米的板间泥房子。 王秀珍不用煮饭洗碗,闲着没事就跑到养鸡房干活。 这把长年养猪的宋海平羡慕得要命。 见赵广清不吐口,他就实话实说。 他卖猪崽想赚零花钱只是托词,五块钱一只猪崽没人买,三块钱总能卖出去? 而且他家老母猪特别甜乎人,每年春天下一窝,每窝至少十二三个。 尽管这样,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最多能挣六十多块钱,还挺栓身子的,早就养够了。 在那个年代,他老婆没工作,住在山里除了养猪自给自足以外,根本找不到工作。 而且他家有六个孩子。 孩子们在一天天长大,六张嘴要吃要喝,他有点挺不住。 考虑很久,觉得养老母猪换点零钱不解决问题。 杀猪吃肉,一年只能等到十月一以后下大雪,才能将鲜猪肉沾水冻透之后,埋在雪里,一直吃到开春。 然后又是半年不见肉腥味。 大人熬得住,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不行,他便把目光瞄上一边捕猎,一边搞养殖的赵广清身上。 要是把猪脱手了,再跟赵广清学习养鸡技术,那么他家六个孩子,每天都能吃到新鲜鸡蛋,她老婆也不用向以前那么累。 “广清,我家房山头还有一间板棚子,大概有三十多平方,我打算在墙上糊点麦杆和泥,在里面养上一二百只鸡,吃不了我就卖鸡蛋,然后把六个孩子养大,你看这个想法行吗?”宋海平问。 “行,你有什么不会的地方,随时来问我,没必要把猪都卖了。”赵广清看宋海平勤劳肯干,果断答应道。 “兄弟,不瞒你说,我是养了鸡就没钱养猪,还指望把猪卖了抓鸡雏。” “原来这样啊,那就把猪转给我,你看大大小小加一块给你多少钱合适。”赵广清站起身准备去拿钱。 被宋海平拦住:“就按市场价,大大小小十三只一共五十五块钱,你也别跟我讨价还价。” 一头老母猪外加十二只两个月大的猪崽才五十五块钱,一下把赵广清给震撼到。 记得在前世,一头产仔的老母猪怎么也要一千五六百,他真不好意思占别人便宜。 “老宋,要不我借给你一点钱养鸡雏,你整这么多猪给我,我一时也搞不来那么多饲料。” 听说饲料成问题,坐在炕沿边啃玉米饼的刘红军插话道: “哥,你能养就养,我们青年点一百多公顷的地,去年收的粮食到现在还没处理完,不行赊点过来,你再把猪养大了,把肉卖给青年点不就行了?咱就只出力赚钱方便两家。” 让他这么一提醒,赵广清眼前一亮,转身对宋海平说:“成,这是六十块钱,多了我也拿不出。 现在各种开销大,一直在投入,想回拢钱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等鸡下蛋。” 赵广清从炕席底下 拿出六张大团结递给宋海平。 宋海平没想到赵广清会这么爽快。 他拿着六张大团结的手都有点抖,“这可不行,咱说好五十五块钱,我哪能多要你五块钱?” 说着就开始在全身上下摸索,翻遍所有口袋,除了一枚两分1975年的硬币以外,再也掏不出半厘钱。 “老宋,你就不要找了,就五块钱的事要是真在意,等我有事的时候你搭把手就行。”赵广清按住宋海平的手说。 “成。”宋海平也是被一分钱难倒的英雄汉。 他没再磨叽,把六张大团结对折放进上衣口袋里,拍着胸脯说:“那就这么的,回头你把猪圈搭好了,什么时候去我那里赶猪就成。” “好。”赵广清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起出去。 第29章 赚钱了 见赵广清要去看猪崽,刘红军跟着撵出来。 “哥,前几天我们青年点清林,扔了很多大树头在山上,我看你搭猪圈用得上,要不咱哥俩去捡点回来,正好拖拉机在家。” 刘红军是顶替刘富贵接班,因为他是拖拉机司机,在当时算高级技术人员。 林场就将他留在风水山青年点,除了队长以外唯他是一一个正式职工。 刘红军为人谦和,从来不以身份特殊自居。 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求他,他都会跟队长通气,然后有求必应。 现在自家办点事,就更不必说了,开车就走。 赵广清听说后,赶紧折回来问弟弟:“离这远吗?” “不远,就在国道边上,我看木头挺粗的,趁下班时间还锯了一些堆在路边,本来想拉回来当烧柴的。” “好,现在就去,顺便叫上老于。”赵广清看天色还早,吩咐道。 刘红军跳上车,一顿狂按喇叭。 于大眼在山边放羊,听到喇叭声,捏着鞭子冲哥俩喊:“干鸡毛啊,开个车就牛逼了啊?” “大眼哥,我们上国防道装木头,你要不要去?”刘红军喊道。 “操,那能落下我吗!”然后他一阵吆喝,把三十多只羊赶回院子里。 …… 拖拉机缓缓起动,于大眼一个健步蹿上去,和赵广清分别坐在刘红军的两侧。 很快,三个人装满一拖车斗的木头,回来时天没黑,顺便把车开到北村的一个私人锯房,将一车树头破成板子拉回家。 卸了木板刘红军不敢耽搁,火急火燎的往回青年点赶。 青年点只有这么一台机器,既拉人,又拉农具。 冬天上山拉木头,春天下地拉种子,秋天拉玉米大豆回仓库。 平时他很少在家。 累了一下午,哥俩脱掉水袜子(一种高腰农田鞋),满屋飘着大酱缸的臭脚丫子味。 “熏死了,快把脚洗了。”王秀珍颠着两只尖尖脚,端来一大盆温水。 两人嘿嘿的笑着,跟猪抢食一样,将四只乌黑的大脚丫伸到盆子里,一阵瞎搅和。 “妈,你看我哥他们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刘瑞芳端着一盆红烧兔肉放到炕桌上。 “刘瑞芳,你怎么又把我抓回来只兔子给炖了?我还打算养几天玩呢。”于大眼心疼得眼球都快掉出来。 “就你那只野兔,请我炖都嫌肉少!”刘瑞芳瞥了于大眼一眼。 “那这肉是哪儿来的?”赵广清也来了兴趣。 “我养母家不是养兔吗?我不回去了,她家没有人打兔草,就把三十多只兔子送到这儿,说只要一星期送过去一只兔子给他们吃就行。”刘瑞芳解释道。 “嘿,我天天在院子里转,怎么就没看到那么多兔子?”于大眼有点大惊小怪。 “还不是受广清哥的启发,他搞个集约化养鸡,我就找点板子,在狍子圈边上钉了一排兔笼,现在大大小小都快一百多只了,不开始吃都养不过来。”刘瑞芳说完,从碗卷柜里抱出一摞碗,一把筷子。 “快点过来吃,干那么重的活早就饿死了。” 突然门开了。 大个子刘二笑嬉嬉的走进来,直奔着炕桌上兔肉走去。 “有好吃的也不叫我一声,真不够意思!” “还用叫吗?你的鼻子比小黑都灵。”赵广清拿起一双筷子递过去 刘二毫不客气的接过筷子,直接伸到肉盆里,夹起一坨兔胸肉就往嘴里塞。 “嗯,好吃,吃上一口就知道是广清的嫡传手艺!” “贫嘴!”刘瑞芳笑着瞪他一眼。 自从刘二‘被吓死’以后,就成了赵广清家饭桌上的常客。 过去他是油锯手,天天早七晚五的上班。仗着有点手艺,工作的时候扯个皮,耍个滑的,小组长拿他没办法。 从他‘被吓死’以后,就借故自己有病,天天在家泡病号。 一天天不用上班,工资照拿。 小组长将这事反应给活占林,没想到活占林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将他放任自由。 刘二本人也是一身坏毛病。 二十五六岁了,有正式工作跟没有差不多,大姑娘们没有谁愿意嫁给他。 无所事事的他就泡在赵广清家蹭吃蹭喝。 如果赵家有活,他倒是不吝啬力气,忙前忙后的比上班都积极。 赵家活多也确实缺人手,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赵广清心中有数。 他打算,等养殖场有收入了,也要发一份工钱给刘二,不能因为蹭一口饭吃就占人家便宜。 吃饱喝足以后,赵广清让刘瑞芳坐到炕头上歇息一会儿,他抱着碗进厨房。 这个举动让刘瑞芳感动不已。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关心过。 在第一个养父家虽然没受过什么气,但养母整天和养父吵架,把她当个小透明滋味不好受。 到老乔家以后,跟本就没人把她当人看。 从九岁开始,洗衣做饭,喂鸡喂兔,什么活都是她干。 不然,不会因为乔四把她吊起来打了三天三夜,就跑出去寻短见。 自从来到赵家,她干的活看起来比在老乔家还多,但赵家母子拿她当亲人一样。 所以,尽管赵家人不让她做什么,她就主动找活干。 也许这就是要她寻求的幸福和家庭温暖。 收拾完碗筷,赵广清打算歇一会儿就去上班,被刘瑞芳叫住,“哥,咱家鸡下蛋了。” “真的?” 所有人都惊喜的看过去。 “嗯。第一天捡了五十多个,到现在都捡五天啦。”刘瑞芳说着就从炕席下拿出一打大团结。 “我送到北居宅卖给那个地质勘探队,他们给的价钱高,一个一毛五!” 刘瑞芳抿着嘴,吐了点吐沫在手指尖上开始点钱,“这可是咱们养殖场的第一笔收入,五天就快赶上你三月工资。” 见刘瑞芳笑得一脸陶醉,赵广清绕有兴致的说:“以后我们能赚更多钱,到时候你都嫌数钱数得累,直接用点钞机。” “啥?数钱还能嫌累,我才不信。”刘瑞芳撇嘴道。 “广清,点钞机是什么玩意?”于大眼和刘二都张大眼睛好奇的问。 “这个,这个……等我下班回来再告诉你们。”赵广清自知说漏嘴,抬腿就往外走。 刘二一个高从炕上蹿下地,“我去陪你上班,我‘开天眼’了,会护着你。” 第30章 一蛋难求 赵广清从门后取下一把砍刀,别在腰间招呼小黑。 刘二紧随其后。 “我上班你跟着干啥?”赵广清回头问。 “那啥,上次你不是把我给吓着了吗?” “怎么的,还要讹诈?”赵广清冷眼看他。 “不是,我这不帮你找了一个大师看了看吗?还真看出点问题。” “什么问题?”赵广清心中一惊。 难道八十年代的大仙是真仙,还能看出他重生人的身份? 便停下脚步继续听他说。 “大师说你有血光之灾,上次侥幸逃脱,下次……” 真特么的能扯! 赵广清一听刘二开始扯蛋,就踢了他一脚。 “就是你变成‘粽子’了,我还活着,以后少特么的跟我扯!” 刘二捂着屁股嘿嘿笑着,贴过来:“哥,下脚轻点行不?” 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兄弟在家待着没意思,就想跟你混个吃吃喝喝。” “就这么简单?”赵广清愣怔的问。 “嗯。”刘二看赵广清态度有点缓和,就笑嘻嘻的跟过来。 “你看,就我这副逼样的,在别人眼里是技术工种,就那台破油锯,狗挂上大饼都会用。 可是没有人知道干这活的,每天都把小命别在裤腰上,真怕哪一天运气差,嗝屁着凉了,全林场的人都来家吃大席。 也就每天扛着油锯下山的时候,才感觉自己今天还活着。 说个不好听的话,你就是放倒一棵胳膊肘粗的小树,它想砸死你,你怎么跑都躲不掉。 我早就把这个油锯手的工作看透了,拼死拼活最多评给个‘先进工作者’,死了老婆孩子都是别人的,有啥意思?”说到这,刘二这才发现赵广清脸色黑青。 啪啪甩了自己两巴掌赶紧解释说:“嗨,我可没说你啊,再说杨寡妇……不,杨彩凤……” 刘二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解除赵广清的多心。 提起杨彩凤,赵广清就心烦。 “你说不说她关我屁事,我已经正式提出离婚,等我把狍子的事稳定下来就去法院起诉。”赵广清黑着脸继续往前走。 “就是,给她拉帮套做啥?你看我,就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嫌弃我,我也不少一块肉,现在泡病号悠哉游哉的能吃一辈子。” 没想到刘二这个看起来愣里叽的人,倒是很有见地。 这让赵广清有了新的想法,“那就去,反正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刘二看赵广清答应得这么爽快,高兴得像个孩子。 一路无语。 到了南苗圃的打更房,刘二忙前忙后的帮着扫地,烧炕。 完全把这里当成他的工作岗位。 “你差不多就行,没啥事的话赶紧睡觉,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赵广清说。 “哥,你真把我给正式收编了?” “嗯。”赵广清点头,把刘二高兴得一个高蹿到炕上。 “哈哈,以后我就不用蹭饭了!” “广清,要不你教我怎么掌勺,以后一日两餐我全包了。”刘二信誓旦旦,好像他已经成为养殖场的煮饭工。 “那是女人做的事,还伦不到你!” “那我干啥?” “养猪。” “不去!臭烘烘的。”刘二赌气道。 “那以后饭也不用去蹭了,养猪养鸡卖的钱,分红,开支也没你的份。”赵广清冷声道。 “什么?在你那里帮忙除了蹭吃蹭喝还有工资,有分红?”这个说法令刘二耳目一新。 “那是当然。不过工资和产能挂勾,卖得多,工资和分红也水涨船高。”赵广清提的这个理念在当时可谓是外星语。 但是刘二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今天晚饭就让他开了眼界。 特别是刘瑞芳从炕席下掏出那一打‘大团结’,当时就亮瞎了他的眼睛。 这才五天的收入就那么多,还有一少半鸡没开裆下蛋。 要是都下蛋了,每天捡二百个,一天怎么也要赚个三十来块钱,赶上他上一个月的班。 如果再养几十头猪,那还不天天杀猪吃肉,拿双份工资呀。 想到这些,刘二热情高涨,“我去,我去,哪怕是跟猪睡到一块都行。” 见刘二满口答应,赵广清半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白天被迫买下一窝猪崽和老母猪,现在不愁没人喂。 这个现成的饲养员主动送上门了! 看来这养殖业没有猪还成真不了热门。 …… 第二天吃过早饭,四个大老爷们就忙碌起来。 暂时用木板给猪做悬空床,拉屎撒尿的就让猪崽子们直接到地上拉。 等场部的车下去拉物资,顺便捎点红砖和水泥回来,再肥宋海平家靠山根的一大片开荒地买了,钉个正式猪舍。 昨天宋海平临走时也说了,不养猪就不用种那么多地,太累,也忙不过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忙活,小猪圈就钉好了。 昨天交完钱,今天过去把猪都赶过来,把宋海平高兴得眉开眼笑。 宋家今天也在忙碌。 找了十多个壮劳力给板棚子糊泥。 宋海平的老婆花了七块钱买了五斤肉,几斤鸡蛋,又在自家园子里拽了把芹菜正在忙碌着做饭。 赵广清一看,那么多人,那点菜哪儿够,就让刘瑞芳提着一块风干狍子肉过去。 把宋海平两口子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陈守田带着一个当兵的进来。 “广清啊,我给你带来一个长期客户。”陈守田指着身边的那名军人说。 赵广清当即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的与客户握手问候:“你好同志,请屋里坐!” 军人彬彬有礼的行了个军礼。 然后自我介绍:“我是寒葱桥军马场的司务员,来奋斗村采购鸡蛋,有老乡说你家有大量的货源。” “啊,也不算大量,不到三百只鸡,每天能捡一百七八十个蛋。”赵广清说。 “这些足够了,以后我就订你家的鸡蛋,每周一来拉,其他散户的就不要了。”军人如释重负。 “这个……”赵广清有点犹豫。 今天早晨吃早饭时,刘瑞芳就叨咕着,现有的鸡蛋不够卖。 青年点捎信,每星期要五百个,地方供销社还让她每天送一百个去。 她现在正纠结还要不要给地质勘探队送。 虽然地质勘探队给的价格高,但是他们是流动的客源,勘探完就走。 赵广清说,送还是要送,但是要跟人家说得明白,减少每天的供应量,几家都匀点。 去宋海平家赶猪崽时,赵广清还在考虑要不要再扩大养殖规模。 这计划才开始买鸡蛋的客户就来了。 本来是件好事,只是现有的鸡太少,不够卖的。 要是拒绝了,就推走一个长期大单不划算。 他沉吟着想如何谈时,陈守田开腔了。 “我跟他说了,咱这儿的鸡还有一些没开始下蛋,暂时可能供应不了那么多,这位同志说,先供应一部分也行。” “那成,那成。”赵广清爽快的应下来。 第31章 黄世仁转世 鸡蛋供不应求那就扩大规模! 赵广清刚把十三头猪抓回来,买鸡蛋的人就堵到家里,出乎他的意料。 前世好像没怎么吃过鸡蛋。 自家老娘们懒,不养鸡就没有鸡蛋吃,当时也很少有人卖鸡蛋。 实在要买,就要去北居宅的火车站,火车站下边有一个小广场。 广场是地方供销社的辖区。 供销社有点像后来城里人的百货商店,卖衣服鞋帽和布匹,以及针头线脑的小物件,还女人用的雪花膏,厨房用具等。 有没有鸡蛋卖赵广清忘了。 但是,供销社门口经常有农民挎着柳条筐蹲在那里,跟做贼似的,有人过来问,就挎着筐跑到没人的墙拐角悄悄议价。 前几年没改革开放时是不能卖,时常有戴被看标的人到这里抓。 如果是老实巴交的人,不是把鸡蛋筐踢翻了,就是没收。 但多数情况就是吓唬一下,把人撵跑完事。 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沟,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相互之间不说沾亲带故,也都认识,只要上级部门不来检查,也没有人做得太过分。 所以,供销社门口就成了农民卖鸡鸭鱼肉的地方。 经济活跃后,广场就成了赶集的大市场。 每周一赶集,镇上的小商小贩开着三轮车聚集到这里,吃喝拉撒应有尽有。 赶集的人多得走不动,从火车站前小广场,延伸到乡村道路两边,摆出去一二里路远。 后期的赶集比过大年还热闹。 但在1981年,这里冷清得连个人影都没有。 偶尔看到有人卖东西,都是生活不下去的人家。 若不是家里掀不开锅,谁能拉下脸面蹲市场啊? 农村家家养鸡养猪,生产队分配粮食,菜自己种。 什么都是自给自足。 若是真想买东西,也得有钱啊。 农村人挣零花钱的方法非常单一,无非是把自家养的笨鸡蛋拿去卖了换钱。 在这两山夹一沟,与外界半封闭的地方,基本没有购买力。 唯一有购买力的,就是奋斗林场的林业工人。 他们工作轻松工资高,被当地人羡慕嫉妒恨。 俗称“林大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销售方式,那就是把自家产的鸡蛋运出去。 可以说什么时候都不缺聪明胆大的人。 农村有几个妇女经常攒够一两百个鸡蛋,就挎着装满鸡蛋的柳条筐,在筐上盖一件破衣服,坐火车去红星镇卖。 从奋斗沟通往外地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对开的列车。 中午十一点半从这里路过,晚上九点半再返回来。 火车到站,女人们提着筐上车。 然后非常熟练的把筐往车厢门口的座位下一推,人就大摇大摆的蹿到另一节车厢呆着。 有的人跟车员熟悉,带点自家园子里 的菜贿赂一下,有的人在检票时钻进厕所里躲避查票。 往往是鸡蛋筐被列车长检查出来,问筐的主人,却没有一个人认领。 列车长就紧锁眉头,说这鸡蛋是违禁品,一旦查到是谁的,除了批评教育,还要罚款。 最后宣读铁路部门的规章制度,乘客们麻木的看着他,就像看戏一样。 列车长一番操作简直在对驴弹琴。 然后再去下一节车厢,又重复刚才的寂寞。 他走时认认真真的吩咐列车员,一定要把好关,杜绝类似事件发生。 列车员哼哈的答应着把筐推回原位,然后回到自己休息间望着天。 一个小时后,列车驶入红星镇,鸡蛋的主人便急三火四的蹿回来,拖着筐,带着满脸侥幸的兴奋下了车。 鸡蛋运出来了,还逃票成功。 只有老实巴交的农民,才会通过亲戚和熟人关系,去林场挨家挨户问。 把要买鸡蛋的人统计好,说好价钱再通过中间人进行交易。 八十年代初,奋斗林场人在奋斗沟绝对是牛逼人的存在。 有个“林大头”做朋友,都会被别人高看一眼。 林场工资高,一个人挣个四‘、五十块钱稀松。’ 特别是魏铁匠,竟然挣九十九块钱,连书记主任都自叹不如。 更是把同为端国家铁饭碗的铁路工务段比没了。 铁路职工经常私底下愤愤不平。 那时候的火车都是烧煤的内燃蒸汽机。 整天装煤卸煤,一身油渍满脸黢黑。 特别是火车司机,一个班下来,就跟刚果人一样。 他们的劳动强度大,纪律严明,作息和管理类似军队,但工资却是林场工人的三分之二。 所以,铁路职工也家家开荒种地,养鸡养鸭。 在当地还是出了名的“小扣小掂”(特别小气),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主。 所以,住在奋斗沟,鸡蛋基本没有销路。 当初刘瑞芳提议要养鸡,也是为了自己吃,赵广清虽然攒成,却跟本没想靠它赚钱。 之所以抓二百多只鸡雏,主要考虑到狍子育种时需要补充营养,再就是供应林场食堂换点钱做流动资金。 现在倒好,刚开始卖就有这么多订单,着实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子。 当陈守田送走那名当兵的以后,赵广清就把他留下商量接下来的事。 “老陈,我看咱们应该扩大养鸡规模,有寒葱桥训马场给咱们垫底,不行再把销售拓展到周边几个村屯和红星镇去。” “行,你就着手办,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林业局每个月要开一次碰头会,我再跟其它林场主任说一下,看他们的食堂要不要。”陈守田接话道。 好!说干就干。 在离家属区二里地的地方,赵广清买下包括宋海平家在内的十亩地,建了猪舍,鸡舍。 鸡舍是板间泥的,盖起来简单又保温。 木头是刘红军从青年点清林时的树头,用二百个鸡蛋外加十只熏兔请大家吃一顿,清理枝丫拉回来的。 猪舍用的砖和水泥是大家凑的份子。 按赵广清的意思,以份子钱入股,把猪卖了按股份多少分红。 但几个岁数大的人不同意。 尤其是魏铁匠,仗着自己投的钱多有话语权,一直嚷嚷着怕养猪赔本,要吃十倍的利息。 整个屋子顿时‘炸庙’了。 ‘大洋马’第一个跳出来:“你特妈的上辈子是黄世仁转世吗? 还十倍的利息,你咋不把人吃了连骨头渣都嚼巴嚼巴咽肚啊?” “沃草,这也特么的怨我!广清公开贴告示,‘有回报的集资’,你懂什么叫‘‘有回报的集资’吗?那就是和解放前的地主放印子,‘驴打滚’一样。 如果放在建国前,按天算息,借一年,我一百块钱要十倍的利息多吗?” “不多,你直接当地主去放印子算了,我们再缺钱也不用你的,拿钱滚!”小脚老太王秀珍,跳着脚指着魏铁匠的鼻子骂。 第32章 随叫随到 王秀珍将魏铁匠一顿臭骂,引起在场人的共鸣。 “该骂!这次我支持老赵大婶!” “就是,大家谁没有个难处?这么多年,不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的走过来的吗?” “是啊,是啊,我这两年都是借钱推着过,也没看谁没收我半厘钱的利息。 “就是,只要大年三十之前把钱还上,大家就是好兄弟,好邻居!”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魏铁匠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然后愤愤道:“你们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群穷鬼! 一个个唧唧歪歪的拿个三十、二十就挺大一显。 有本事像我一样,掏出个百儿八十的再鸡巴咧咧!”魏铁匠手里攥着一摞‘大团结’往炕上一砸,眼珠子瞪得溜圆。 霎时,所有人都被甩在炕上的‘工农民兵学商’震撼到。 谁都没想到,跳脚‘刺头’的魏铁匠竟然砸在炕上的大团结至少有两百多。 刚才还在谴责魏铁匠不尽人情的人,这会儿却露出羡慕而贪婪的口水。 “啊!这么多钱!” “这还是少的,前几天他给我打一副水桶,硬是要了十块钱,特黑!” “黑你别买啊!” “买咋了?我花的是工资钱,又不像他,偷着挪用公家的白铁皮打水桶,水壶卖。”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 “好了,好了!今天我贴告示是向大家有偿借钱,关于其它的事就不要在这里说了好。”赵广清推开炕桌站起身。 顷刻间,偌大的小屋鸦雀无声。 “魏铁匠说得没错,借钱出去就是为了利息。”赵广清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说。 “那也不能这么高?” “海平大哥说得对,有偿借钱肯定不是解放前的驴打滚,那是放高利贷,是犯法的事。 放贷犯法,借钱也违反法律。” “那你的意思?”魏铁匠将扫帚眉一挑,眼光移到炕上的大团结上。 赵广清点了点头,“是,感谢魏大叔的大力支持,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利息太高我还不起。” “不……你拿它养猪赚钱,我用它吃点利息这不挺正常吗?”魏铁匠赶忙摆手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召集大家来商讨一下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要我说,我们把钱借给你,到年三十的时候,你把钱还给我们,外加两斤肥猪肉就行呐。”大洋马人高马大的踮着脚尖,朝赵广清挥手道。 “马大叔的提议好,支持!” “你妈嘞个逼的,俺到底姓啥?”大洋马黑着一张脸冲着刘二骂道。 众人哈哈大笑。 “对不起洋大叔,我又忘了您姓张。”刘二赶紧赔礼道歉。 “小瘪犊子真特么的找抽……”话音未落,大洋马一手提着鞋,光着一只脚就朝着刘二追去。 刘二先是一愣,见鞋底子朝自己砸来,才反应过来,撒丫子的往外跑。 留下满屋子的笑声。 原来大洋马不是他的本名。 只因长得人高马大,一个现场员整天穿着中山装,还在胸前别上一支英雄牌钢笔,整得挺洋气的,就被大家恩赐了这么一个绰号。 因为叫久了,连他的儿子女儿有时候也想不起他姓啥。 更何况这些年轻后生。 这个小插曲恰是时候的给魏铁匠解了围,最终同意比银行利息高两倍借出来。 其它几个年龄大的也附和魏铁匠,把攒了几年的二三十块钱压在这儿。 剩下一些人,说什么都不要利息,也不入股。 大家对股份非常陌生。 尽管赵广清再三解释,如果赔了算他自己的,赚了就给大家分红。 如果有人想退股,随时兑现。 但所有人都不想担风险,更不想背负赵广清的人情。 说白了,他们不看好养猪这件事。 赵广清无奈,只能答应,然后补充道:“不管有利息还是没利息,到年底我请大家吃杀猪菜,外加每人五斤肥猪肉。” “这个办法好!这下我们不用养一年猪,就能吃到猪肉啦!” 钱到位什么事都好办。 林场派大板车下去送货,空车回来时给赵广清捎了一车红砖和水泥。 又在北村雇了两个泥瓦匠,一天功夫就把个百十平方的猪舍建成。 很多人都来帮忙,自然少不了犒劳大家一顿。 今天掌勺的是刘二。 这小子一门心思的想学厨艺。 在赵广清这里蹭吃蹭喝几个月,学会了一些大众菜。 什么肉末蒸蛋,拨丝鸡蛋,茶叶蛋,乡佬卤蛋,莲花蛋包肉,大葱炒蛋,弹簧菜(蛋饼)…… 把来帮忙的人吃得火冒三丈。 “刘二你个瘪犊子,除了鸡蛋就没别的了吗?” “有,锅里盆里盛着呢。” 大家以为赵广清家平时都吃各种野味,今天摆席自然少不了。 就跑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锅里烀了半锅白水煮蛋,顿时都气傻了。 赵广清一看,这也太不像话了,站起来想安慰大家两句,然后自己下厨做,被刘瑞芳扯了一下衣袖。 “哥……”她用手指了指炕梢的一个铝制的大饭盆,足有洗衣盆那么大。 赵广清转头看去,于大眼坐在大饭盆边上,刻意用身体挡住大家的视线。 累了一天的人,饥肠辘辘的吃了一顿鸡蛋大宴后,满眼失望的看着半锅清水煮蛋倒气。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你们没发现咱们都吃鸡蛋,就于大眼一口不沾吗?” 经这么一提醒,十几个人将目光扫去。 于大眼正张着大嘴,看刘二被打出去开心得哈哈大笑时,发现大家都看向自己,赶紧说:“看我干鸡毛?我脸上又没长花!” 霎时,一顿鞋底子朝他拍去…… 大眼见事不好,光着脚丫出溜下地,抬脚就往外跑。 有几个人追出去撵,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草,肉在这儿!在大饭盆里!” “这俩小子真特么的坏,把肉都藏大盆里,让咱们把鸡蛋吃饱了没地儿装肉。” 大家又嘁哩喀喳的拖过饭盆开始“造”。 又是一阵筷子打架的声音,然后就是唧声。 没有一个人腾出嘴来说话。 酒足饭饱之后,每个人都带上几个水煮蛋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临走还不忘记叮嘱赵广清:“广清,以后再有什么活吱声,哥几个随叫随到。” “好。”赵广清心花怒放。 第33章 有钱不赚是傻子 现在有启动资金,又建好鸡舍和猪舍,只差把鸡雏、猪崽抓入笼。 在买鸡雏猪崽之前,赵广清需要把遍地开花的几种养殖归拢一下,合理安排人手。 让于大眼负责的几十只山羊集中圈养,着手育肥出栏。 等把山羊卖了就集中精力做三件事:以狍子育种为主,集约化养鸡养猪为辅助,这两项收入为养袍子做铺垫资金。 虽然前世没有养过鸡养过猪,但他系统学习过。 如果不是杨彩凤闹得太厉害,他可能就成了养鸡或者养猪专业大户。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可谓到处都是商机和机遇,只要你勤奋坚持做一件事,几乎随手就能撸一把黄金。 重生后,赵广清遇到鸡蛋供求紧张,养猪业还没兴起的好时候,便不惜一切的抓住这个机会赚钱。 有钱不赚是傻子! 现在他要利用前世学到的知识现世现用,先赚一把再说。 这三种养殖都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只要把规模搞起来,遍地都是廉价的劳动力。 他只需做市场调查,第一时间掌握致富信息,然后就等着数钱完事。 八十年代信息非常闭塞,人们能了解到的东西很少。 想知道现行政策和外面世界,只有两个途径。 一是看报纸听广播,二是上级部门发的红头文件。 报纸种类非常少,只有“新华日报”,“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主要媒体,后来才有“参考消息报”。 还有一些地方性报纸,比如《黑龙江日报》,《沈阳日报》等等。 这些政府性报纸,报道的都是如何解读“人民日报”等,权威报纸的精神。 最多插几个豆腐块,说一些做好人好事不留姓名的英雄,再表扬一下拾金不昧的人,讴歌他们的高尚情操。 很少有关于经济发展的文章。 那时候的人也没有经济意识。 对于各地有什么资源,哪里急需什么东西,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所有东西都在计划内统筹。 但是前世的这个时候,也有一些先知先觉。 在东北以大连为中心,有头脑的人通过书信联络,组织一个书信群。 进入书信群的人,相互之间不认识。 通过信件来往,互相沟通信息。 如果说得来,或者有经营参与的想法就见个面。 最开始炒作特种养殖和特种中药的人,就是这些家伙。 这种书信联络有点像后来某q的‘漂流瓶’,又或者是现在某信的雏形。 书信群靠内部小报做纽带,发送传单,有想法的人就自动加入。 小报都是手工打字机敲打,然后用a4纸铅印出来,字迹又细比小,看得让人心烦的东西。 上面信息有真有假,更多的是夸大其词。 不然怎么有人赚大钱,有人赔得连裤衩都穿不上。 这类小报基本以养殖和种植为主,不涉及其它。 前世,赵广清开餐厅后,结识一位离奋斗林场四十里地的致富奇人刘海波。 酒过三巡,刘海波跟他披露一个秘密:“知道大哥为什么整天悠闲自在就能赚大钱吗?” “不知道。”赵广清一脸茫然。 “几年前我参加了一个书友群,那里都是介绍致富和有前景赚钱的路子,基本都是炒作,你骗我,我骗他。 只要有人跳出来说什么东西来钱快,然后大家一起跟着喊就成了。 到时候炒什么什么赚钱。 一分钱的东西,能一炒到一千一万都说不定。”刘海波推了一下黑框眼镜,勾着手指,神秘兮兮的。 “一分钱就能炒到上万,谁有上万块钱被人坑,那得有多傻啊!”赵广清吃惊的瞪大眼睛。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跟孙子兵法一样,攻人先攻心,内心被欲望迷惑了,那个人的钱你不拿他都要跟你急眼。” “啊?还有这事!”是认知局限了赵广清的想象。 “要不是哥哥今天多喝了两杯酒,也不会跟你透露这个秘密。”刘海波扬起没有肉的高颧骨卖弄道。 “你是说你养的狍子没有本钱?”赵广清有点不信。 “没本钱是胡扯!韩二在山上抓了一只狍子,我就给他五十块钱,这不是本吗?” 刘海波放下酒杯,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嘴里嚼了嚼,“嗯,这肉做得不错,软嫩爽滑。” “那你就多吃点,下次大哥杀狍子我去买几斤,弄个创新做法再请你吃。”赵广清把糖醋里脊的盘子转到刘海波面前。 “尽瞎扯,我那狍子能杀吗?” “咋就不能杀,喂它不说是吃肉嘛。” “吃不得,七千块钱一只的狍种,一斤肉比黄金还贵嘞!” “啥?七千块钱一只,我开这一百平方的餐厅,一个月的纯收入不过七千。”赵广清被震惊得张大的嘴合不上。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他这个收入可是绝大多数人,羡慕得流口水的天文数字。 没想到刘海波养一只狍子就能卖七千块钱。 那次去他家参观,看他只雇了一个人养三十只狍子,还有十几只大着肚子,那不要卖几十万呀。 当即,赵广清提出要想买两只回家育种,这比开餐厅赚钱容易多了。 吓得刘海波赶紧制止,道:“使不得!” “为什么?”赵广清一脸不快。 心想:这家伙该不是怕我抢了他的生意? 刘海波看出他的意思解释说: “别看我养狍子赚钱,就像雪片飞来一样,你们要是倾家荡产的把狍子种买回去,繁殖后只能是餐桌上的肉。” “噢……”赵广清顿时明白什么是炒作了。 那就是打信息战,心里战,谁是大忽悠谁赚钱,老老实实的只能做接盘侠。 刘海波极其聪明,他就喜欢结交像赵广清这样,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然后有点豁达的说:“我这人呢,有一个原则,本地人不骗本地人!我的东西不买给朋友,不买给当地人。” “理解,同是生意人,不能坏了规矩。”赵广清又给刘海波斟满了酒。 “老弟,那个炒作说白了就是骗人,你把乡里乡亲骗了,等到人家发现被骗了,不说把你家灭门,至少也要把祖坟给刨了。”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赵广清频频点头:“嗯,是这个理儿。” 刘海波仰天大笑:“哈哈……” 第34章 刘二狮子大开口 因为前世结交刘海波,让赵广清后知后觉的知道一些,关于第一波发家致富人的秘密。 前世,当刘海波告诉他时,就有过冲动,但为时已晚。 2004年,市场经济经历过几次大洗牌。 像刘海波他们搞的那些东西,把一个物种吹上天,然后很多勤劳致富的人,却因他们的炒作而破产,致使特种养殖,种植业迎来寒冬。 这让赵广清后悔了很久。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若是人生能够重来,他一定要走刘海波走过的的老路(当然,他不想去骗人,只有随波逐流),甚至比他还要猛。 没想到老天爷在给他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又给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这次他重生了。 重生后,赵广清非常执着的要从养狍子开始,以圆前世的梦。 前世,他除了会点厨艺以外,再无其它特长。 当然,开餐厅也赚钱,但很辛苦,而且现在也开不了餐厅。 大家手里攥着粮票肉票,那东西你要来也没用。 真到能开餐饮赚钱的时候,还要等几年,不划算。 所以繁殖狍子就成了首要任务。 他现在开始捉狍子育种,就已经超越时代两大步。 所谓机遇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一点不假。 有时候,他都怀疑马云和刘强东这波人,都同他一样是后世重生过来的。 不然他们怎么能那么精准的掌握机遇? 管它的,既然又能和马云同时代崛起,就让自己放飞。 当务之急便是策划下一步的工作。 按前世记忆,1981年还没到搞活经济的时候。 按刘海波说的,那个书信群是两年后才出现。 既然这样,正好给他两年准备时间。 就算再等两年也无所谓,只要书信群一出头,他马上加入。 结交全国各地种植,养殖业界的精英,打通赚钱渠道。 他牢记刘海波给他的信息,然后复制刘海波的发财史,让自己赚钱赚得手发抖,数钱数到累睡着。 赚到足够的钱以后就去北上广买房子。 什么炒股啊,买基金啥的,这些破玩意一律不碰。 就连二十一世纪初的地产业也不鼓捣。 赚那么多钱干嘛? 像恒大地产许老板,钱够多了还不是一屁股债吗。 不如学学人家解直系的老板解直锟,闷声赚大钱那才是王道。 但他可不想搞什么大财团,财富横霸世界的时候,也是你小命离天庭最近的距离。 他就想过收房租过日子的惬意生活。 到时候雇几个收租婆替自己去收 租。 当然雇年轻帅哥也行,至少女房客不会赖账。 自己则坐在家里喝酒品茶,再叫上几个要好的哥们出去钓鱼,拉上一个战队到西藏看云,穿越冰山,多快活! 小日子,就得这么过。 把目标定得小一点卯足了力气干,没有实现不了的事。 思索了一会儿,赵广清突然想起前世有个卡路乡,好像有一家十几年的养鸡场,第一任老板就是现在的这位。 正带他儿子育种,育肥,产蛋一条龙。 林场的百货商店供应的鸡蛋就是从那里拉货。 于是,赵广清就跟陈守田打个招呼,搭坐场里的大板车顺路下去,又拐了个弯,一次拉回五百只鸡雏。 宋海平也借光捎了一百五十只。 鸡雏入笼,与成年蛋鸡分两室喂养,这些由刘瑞芳负责。 她很能干,一个人做这些事干得很轻松。 但大洋马却说她干不过来,非常要让他老婆过来帮忙。 说忙帮是假,主要是他觉得借了七十块钱给赵广清不要利息有点亏。 看人家魏铁匠拿出二百,一年要拿二十块利息就后悔得要命。 当初那么仗义,主要是性格使然。 但性格又不当饭吃,一年少七块钱扯得他肝疼。 就想出一个办法。 让老婆去帮忙,就算不要工钱,至少能解决两顿饭,外加自己过去蹭个酒喝啥的,几个七块钱都能被他吃回来。 便绷着一张正而八经开玩笑的脸说:“那个啥,我家老娘们来要求不高,一个月给个二十块钱就行。 这老娘们不能挣得太多,不然敢蹬鼻子上脸的,骑在老爷们头上拉屎撒尿。” “大马哥,你这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赵广清很认真的看着他。 “开玩笑的,哈哈……” “草,我开玩笑还能把老婆搭上吗?”本来大洋马是半真半假,见赵广清认真了,赶紧把话收回来。 万一赵广清当真,让他老婆过来帮忙,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要说帮个一天两天行,混口吃喝,要是天天吃吃喝喝,一窝孩子扔在家谁管? 总不能把孩子们拉来吃大户。 “那可说好了,你老婆到底来不来?”赵广清没时间跟他扯皮,抱着一捆玉米杆就往外走。 “来,当然来了。”大洋马撵上去,扯住赵广清的后衣襟说。 赵广清停顿一下又问:“要多少工钱?” 啥?工钱还能自己定?这是大洋马活了三十五年,听都没听说过的事。 他今年三十五岁,工作十七年,从每个十六块钱的学徒工做起,涨到现在才四十三块。 要不是现场员天天在山上跑,有四块钱的补贴,他都开不到四十块。 他比较了一下,每年开春苗圃忙不过来雇家属工,一天一块钱,还不是天天有活。 便狠了狠心,拿眼偷偷扫了赵广清一下,狮子大开口道:“这是你问的,可不要反悔啊。” 赵广清点头承诺:“嗯。” “那就……那就,每个月给我家‘老娘们二十五块钱。”大洋马一咬牙,一跺脚狠狠的说。 赵广清回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把大洋马看毛了,突然有点底气不足的说:“我……也没想要这么多,是让我说的。” “哈哈,这个钱我给了!” “真的?” “嗯。” 赵广清很认真的点头,把大洋马高兴得冲过来,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草!这么痛快就答应还吊我的胃口干鸡毛!” 这个怂玩意人高马大,他只用了三分力就拍得赵广清后背心子疼得抽寒气。 “你高兴也别鸡巴下手这么重,差点没把我打背过气去。”赵广清扔下玉米杆,背过手敲着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大洋马也觉得失手,赶紧过来帮他揉背。 “行啦,有这力气多帮你老婆撮鸡粪。” “好嘞!”大洋马得令,飞也似的跑出赵家大院。 第35章 让开,别让我对你动粗 目送大洋马跑出赵家大院,赵广清的心思收回来。 鸡雏入笼就剩猪崽子的问题亟待解决。 好在上次去卡路乡,发现卡路乡还是国家生猪的供应基地。 这是他前世所不知道的。 买鸡雏的当天,他多了一个心眼,找到养猪场的场长,说想购买五十头猪崽问他能不能买? 那个场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以前当过兵,人很正直。 见赵广清年纪轻轻的放着国营职工的工作不做,立志要养猪,就赞不绝口。 “小伙子,你这种默默无闻的人现在不多了。 大家都想端铁饭碗坐吃等死,这种又苦又累又脏的活,根本没人做。 要是所有人都不做这种工作,大家吃啥喝啥,你说对?光有肉票哪里有肉供应啊! 不管什么工作,都要有人去做,只要是劳动都光荣!” 他嘟囔了一大堆,只表达出一个意思,养猪这个行业太缺从业人员了。 看赵广清要购买猪崽,乐得屁颠屁颠的。 摊开双手告诉赵广清:“小子,你放心大胆的养,不用考虑能不能卖不出去。只要你的生猪出栏,就给我拍电报,我立马派人去拉。” 赵广清一听有戏,赶紧抽出一根大前门香烟递过去,然后自己叼在嘴里一根。 场长也不客气,接过烟别在耳朵后边,接着说道:“我叫李大成,从部队转业到农场当副连长,就一直在这儿工作。 那年国家需要商品猪,让谁干谁都不干,我就接过来一干就是二十年。 现在想找接班人都找不到,正好遇到你,也算咱爷俩有缘分。 只要你放心大胆的干,我跟市物资局说一下,你养的猪按编外收,一斤毛猪多加五分钱,你看行不行? 要是觉得吃亏了,你说个数,或是自己有销路我就祝贺你。” 这老头子又直爽又热心,赵广清很感激。 但他没把话说死。 买回鸡雏后接着就把猪崽子订了,还配带一头老母猪。 鸡猪入栏,下一个问题就是饲料。 按赵广清的意思,改变传统喂法,改用干粉饲养,单独配饮用水。 这在当时是闻所未闻。 于大眼和刘二坚决反对。 他们说从老祖宗开始养猪,就是把猪草剁碎了,再跟混在粮食一起放锅里煮。 猪和人一样,要吃熟的,要怎么叫“烀猪食”呢? 赵广清表示,那样做劳动强度大,喂五十头猪十个人都忙不过来,如果刘二不想干就让大洋马老婆顶替。 吓得刘二顿时没了脾气,“那行,先干着再说呗。” 于大眼生怕赵广清安排他去喂猪,赶紧接话道:“广清咋说就咋办,反正我去养狍子,这块咱不管。” 这‘大仙’自从跟了赵广清,好像是活明白了。 以前又混又懒还喜欢偷鸡摸狗的家伙,现在一门心思想赚钱,还说他看上二马沟的一个小寡妇,还打算找机会把她娶了。 所以,这些日子表现得特别好,事事都围着赵广清转。 这是在围着钱转啊,将来老婆孩子的希望所在。 现在的赵广清,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仿佛跟过去不是一个人。 过去,他窝囊得要死,替寡妇拉帮套,还要受寡妇的窝囊气。 现在却截然相反。 现在的赵广清都不把活书记放在眼里,还跟林场的‘二把手’陈守田称兄道弟,扑腾开那么大一个推子,奋斗林场哪个人不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个敢想敢做的人,做事不但有章法,还胆大心细,见多识广。 也不知道他中了哪门子邪,过去只知道干活的人,现在又懂养鸡,还会养猪,说话也头头是道,真是了不起。 反正跟这样的人干,只需要有个好体格,干就完了! …… 所有一切都由赵广清拿主意,大家很配合。 在建完鸡舍和猪舍后,刘红军就从青年点拉回一拖车玉米。 赵广清又贴告示,向大家伙凑了一些钱打算去买粉碎机。 正当他准备坐火车下去时,半路上被杨彩凤拦住,“上个月生活费没给,难道还要拖到下个月吗?” “啊,对不起!这些天太忙了。” “现在我有事赶火车,明天让老于给你送去。”赵广清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 “为什么要等明天,现在给不行吗?”杨彩凤扬起那张潘金莲一样娇艳的脸,斜眼睨视赵广清。 “不行,火车来了我要赶时间。”赵广清扒拉开挡在身前的杨彩凤,追着火车往前跑。 “换火车头还要十分钟,你先把生活费给了!”杨彩凤一把抓住赵广清的胳膊就往回拖。 “今天没带够钱,明天。” “不行!”杨彩凤紧紧抱住赵广清的胳膊不松手。 “都说明天给,再胡搅蛮缠小心我去法院起诉,你连一分钱都得不到!”赵广清急了,一把就将杨彩凤的手从胳膊上甩下去。 杨彩凤是铁了心要跟他纠缠,不顾颜面的大声叫嚷着说:“起诉我也要跟你拖到底!你不是有‘张成’了吗,想甩掉我好娶大姑娘,门都没有!” 她再次扬起粉白娇嫩的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着,荡出秋波一样的媚笑。 一时间把赵广清给造愣了。 这小娘们到底几个意思? 在他记忆里,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就算干行云布雨之事,也是一脸冰霜。 这……这扫把星到底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让赵广清骨头缝发凉。 抬起冰冷的双眼看去。 第一次发现,和自己一个屋檐下的小寡妇,竟然这样勾魂夺魄。 多日不见,杨彩凤活得比以前更滋润了。 白色的确凉短袖衫,掖在一条黑色百褶裙里,小风一吹,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恰到好处。 头上分别编着两条折成三折的辫子,用玫瑰红的彩绸分系出两朵蝴蝶花。 再配上她拿情拿调,娇艳汉憨纯的表情,简直就是偶落凡尘的仙子。 但是,她这身打扮,与那个时期的山里人格格不入。 很多匆忙而过的人,都拿异样的眼光回头看她。 特别是扛着锄头的男人们,总盯着那双杏核眼不舍得移开。 女人们则嗤之以鼻:“真骚,打扮成这样又不知道去哪里野会!” 杨彩凤却不以为然。 她抱着小儿子赵爽,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挑衅似的说:“想赖掉二十块钱也行,只要你回去陪老娘睡一觉,上个月的生活费一笔勾销!” “让开!别让我对你动粗!”赵广清再次甩开纠缠过来的女人,迈开大步朝火车站跑去。 第36章 这娘们到底要干啥? 甩掉杨彩凤,赵广清紧赶慢赶跑到火车站,差一点没撵上火车。 连票都没来得及买,爬上火车车就启动了。 为此,他多花了五毛钱的手续费。 回来的时候,粉碎机很大他拿不动,就请卖家帮他送过来。 因为是二手机器,能找到买主不容易,卖方找来一台拖拉机,把机器送到赵广清家。 连夜安装调试,电机挺棒,沈阳电机厂生产的,不愧是老牌电机厂,质量杠杠的!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小脚老太王秀珍还没睡,一直坐在炕头等他。 看到儿子疲惫不堪的回来,赶紧穿鞋下炕。 从厨房里端出一饭盆热气腾腾的野猪肉炖豆角,一盘一面贴着锅巴的玉米面饼。 “饿坏了,赶快洗手吃饭。” “嗯。”赵广清洗完手,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筷子,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广清啊,你说那个娘们到底是啥意思?” “哪个娘们?”赵广清一愣,抬起头看着母亲。 包在嘴里鼓鼓囊囊的玉米面渣,差点没掉出来。 “就是那个寡……你娶的那个女人!”王秀珍白了两下眼睛,一脸嫌弃。 “她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了,进门就叫了我一声‘妈!”王秀珍冷笑着撇撇嘴。 “那个女人就像从阎王殿里重新脱胎了一样,变了一个人似的,朝着我挤眉弄眼的笑,看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噢?”赵广清突然一惊,狠狠的把包在嘴里的饭咽下去,放下筷子低头深思。 看来这娘们今天是蓄意去半路堵自己,如果要生活费,不会费这么大周折。 她想干啥? 想和好吗? 上辈子给自己造成的伤害,难不成就一笔勾销? 那是不可能的! 世上数这种人不要脸!还敢舔着脸来上赶子贴,我呸! 于是,赵广清目视着母亲说:“不管她,明天我就让大眼把这两个月的生活费给她送去。” “你让小于送算哪门子事?这不明摆着让人家捏着话柄吗?”王秀珍有点恨铁不成钢,拿手指戳了儿子脑门一下。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见她。” “那就叫上小于跟你一起去,有个啥事的,也好有个见证。”王老太对杨彩凤算是又怕又恨,生怕儿子吃亏。 “嗯。”赵广清把碗一推,提着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干啥去?” “苗圃。” “刘二不是在替你吗?有人顶班你就在家睡一觉!”王秀珍颠着小脚颤颤的走出来。 “那我也要去猪场看看,晚上没人不行。” “瑞芳去了,还有打更的老王头,大晚上的能有啥事?”王秀珍拉着儿子的手不放。 “胡闹,瑞芳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能让她去守夜?!”赵广清心中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里发毛,掰开王秀珍的手就往外走。 王秀珍急得直跺脚,撵又撵不上。 便转身跑到房山头,专门上为于大眼养狍子休息时砌的土坯房前,举手就敲,“小于,快起来,广清他一个人出去了!” 于大眼正睡得迷迷瞪瞪的,突然听到敲门声,一骨碌从炕上坐起身。 支愣着耳朵一听,是他干妈的声音,赶紧穿鞋下地:“大妈,怎么了,啥事这么着急?” 王秀珍就把今天的事,简单跟于大眼说了一遍。 “这么晚了,广清他一个人去养猪场我不放心,你快点过去看看。”王秀珍焦急道。 自从经历上次南苗圃的失火案,王秀珍时常疑神疑鬼,总担心她儿子哪天会出事。 “好,我过去一下,大妈您在家等着,我们没回来前,您可要把门插好了。”于大眼套上一件蓝大挂,又从门后拎起一把斧子往外走。 赵广清出了家门,骑上他那辆有点生锈的永久牌自行车,一路狂蹬,朝着养猪场飞去。 从赵家出来,到养猪场虽说只有二里多路,但这是奋斗林场最诡异的路段。 白天还好,火红大太阳的,没什么感觉。 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路两边稀稀疏疏的有几棵大柳树。 如果是上玄月,还能看到轮廓,一到下玄月,那几棵大柳树就成了一团一团的黑影。 没有人知道那黑影里面藏着啥? 时而会有几声怪叫,还有蛐蛐和林蛙迎合两声。 就算是大老爷们,也没人敢在夜里走这条路。 赵广清今天是心系猪场和刘瑞芳,也顾不了那么多,匆忙骑自行车从这里经过。 时值夏日,沙土路两边种着各种庄稼。 特别是从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旁经过,总觉得后背麻痒痒的。 然后全身的汗毛孔都跟着紧缩。 今天是下半 月,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偶尔会有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在半空中飞。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上个月大老何的三儿子,骑自行车在路过玉米地时耍酷,坐在车座上,张开两只手臂学印度人飞车。 结果自行车车把失去平衡,一个急打舵,自行车侧倒在地。 何三跟本就没反应过来,就着惯性栽倒在一块大石头上,磕掉半个后脑勺。 自从这件事以后,这条路就成了禁地。 有时候孩子从这里经过,回家就会莫明其妙的发烧。 打针吃药都不管用,小孩妈妈给他找了个神婆,立立筷子烧点纸就好了。 这事越传越邪乎,然后就出现一些谣言,说何三不愿意走,一到下半夜就出来溜达,看样子像是在找他的半个后脑勺。 然后大老何还专门找人做了一场法事,其实就是图个安心。 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人就相信那些。 这黑灯瞎火的,赵广清一个人出去,王老太担心儿子,才把于大眼叫醒。 于大眼本来就是个二虎叽的人,年轻时偷鸡摸狗,跑坟圈子里装鬼吓唬人。 这条路,只要他拎着斧子走,什么山猫野兽都不敢靠近。 真应了那句话,“鬼也怕恶人”。 一路都风平浪静。 当于大眼提着斧子走近养猪场时,突然从里面传出女人尖利的叫声。 第37章 隔壁老王 于大眼刚走到养猪场的大门口,就听到里面有打斗声。 心知不好,便加快脚步,抡着斧子就往里冲。 养猪场和养鸡场相隔五十多米远,都在一个大院里。 平时刘二住在这里 方便照看猪舍,外加一个小王头,安保方面没得说。 老王头五十多岁,曾经因为强·奸罪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才从监狱出来不久。 因为没有工作,仅靠他老婆在家属生产队挣的那几个钱,跟本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才苦苦哀求赵广清把他收下。 赵广清心一软,就答应了。 谁没有冲动和过错啊? 只要他知错就改,也不必把人往绝路上推。 其实在前世,赵广清死后,老王头的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那个坚决要告他强奸罪的邻居,在若干年后,她儿子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所有人都动员她找老王头,或者他的儿女配型。 但那个女人始终不吐口,却悄悄找到活占林。 此时活占林已经出狱两年,配型成功,为那个小伙子捐了骨髓。 这事被老王头知道,一气之下把活占林和女邻居告了。 那个女人怕把事闹大,拿着五万块钱找上门跪求原谅。 说是当天晚上天太黑,她也没看清那个人是谁,正好有人路过,还说要帮她找公安员报案。 她当时吓傻了,拉着那个人央求他替自己保密,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那个时代谁会娶一个破了包的女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五个月后,不争气的肚子鼓起来,被学校老师发现报了案。 问她是谁干的,她始终不说。 派出所觉得事情蹊跷,看女子这样维护侵犯她的人,一定是最亲近的人干的。 除了女人的继父,她一个外来人口,根本没有走得很近的人。 然后把继父抓了,怎么审都审不出结果。 继父为人老实,除了本本分分上班,就是回家伺候续弦的老伴跟她的孩子。 可能是压力太大,女人的继父没过多久就中风了。 听说继父瘫痪在局子里,女人母亲良心尚存,跑到局子里鸣冤,还把她女儿痛骂一顿。 “你个狗草的,没良心的玩意,六岁跟我来到继父家,灾荒年也没饿着你,现在却反咬一口,你要是昧了良心,将来你生儿子都没屁眼!” 女儿被母亲骂过之后,觉得良心过不去,主动去派出所说不是继父干的。 “那总要有个人?”书记员问。 女人低头不语。 “不说是?不说你就要承担败坏社会风气罪,诬陷罪。”另一个工作人员非常严厉的说。 “我没败坏社会风气,他是谁没看清,反正你问王维亮,他看见了……”女人弱弱的说了一句。 王维亮就是给赵广清打更的老王头。 那天晚上见路不平,要去报案的人。 这就是老王头的历史,但赵广清却不知道。 在他眼里,这个被别人戴有色眼镜看的人,并没有传说中好色,反倒是人很勤快,做事又认真负责。 晚上在这里打更,白天没事也跑过来帮忙撮猪粪,搞得赵广清都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晚上听母亲说,刘瑞芳一个人来这里守夜,急得他火急火燎的往这里赶。 刚一进门就听到刘瑞芳尖利的叫喊。 他丢下自行车,胡乱在院子里找了一根棍子冲进去。 在他冲进院子的一刹那,差点没把他的肺给气炸了。 抡起棍子就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抽。 刘瑞芳哭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被黑衣人一把拖住。 恰在这时,赵广清一棍子抽在黑衣人的腰上,疼得他仰翻在地。 缓过神的刘瑞芳,举起手里的小耙子,就往黑衣人脸上抓。 黑衣人反应特别快,就地翻滚,躲过尖锐的三齿耙。 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向着山根跑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马上就要爬上樟子蹿出院,却被人一铁锹盖在头顶,还有软趴趴稀泥一样的东西,从头顶往下淌。 接着一股恶臭的尿汤流进眼睛和鼻子里,熏得黑衣人一阵干呕。 不但没有战斗力,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赵广清,于大眼和刘瑞芳三个人也提着‘武器’赶到。 “把他拖下来,看看到底是谁!”赵广清厉声喝道。 于大眼骂骂咧咧的走过去,“等等!让老王头再糊几管锹猪粪汤!” 老王头见‘援军已到,便有点‘飘’。 他拎着带粪的铁锹走过去,一把揪住黑衣人的衣领子往前一提,“说,你为什么要往猪圈里投东西?” 那人被猪粪闷得有点氨气中毒,结结巴巴道:“我……我,啥都没投,就是扬沙子好玩。” “不说是?不说就让你见识见识你王爷爷的厉害!”语毕,老王头拎起一桶猪粪汤,就扣在黑衣人头上。 “啊!”黑衣人鼻子嘴巴都灌满了屎,哀嚎着求饶道:“王爷爷,求您别倒了,我说!” “老于,先把他带屋里去。”赵广清冷冷的看着黑衣人,转过脸对于大眼说。 “啥?他那么臭……”于大眼捏着鼻子,跳得远远的。 “还是我来。”老王头用铁锹背推着黑衣人往打更房走。 “瑞芳,你去找一根绳子来。”赵广清吩咐道。 为了防止生变,还是先把他捆起来再问不迟。 没用两分钟,刘瑞芳找来一根,筷子头粗细的麻绳递给赵广,“哥,给你。” “嗯。”赵广清接过绳子,亲自把黑衣人绑个结结实实。 “王叔,麻烦你提桶水来,帮他洗个脸。”赵广清说。 “行。”老王头二话不说,转身进入打更房,从铁洋井里压了一桶水拎出来,顺便拿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 “坐。”赵广清冷声道。 黑衣人直挺挺的坐在凳子上,他被五花大绑的捆得像个粽子,满脸挂着粪汤。 除了干呕时嘎巴嘴以外,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和眼睛。 “说,你今天晚上到这里来做什么?”赵广清问。 “帮朋友一个忙,我也不知道那是啥东西。”黑衣人一边吐着嘴里的粪汤一边说。 “朋友,他叫什么?” …… “不说是?” 哗啦…… 一桶刚从地下打出来的冷水,浇在黑衣人脸上。 王维亮又找来拖布,沾着水准备给黑衣人擦脸。 “大叔,别擦,我说还不行吗?”黑衣人终于开口将实情说出。 第38章 彪悍的寡妇有点阴 黑衣人被王维亮浇了一桶刚从地下打上来的凉水,浇得他透心凉。 又加上后半夜气温低。 即便现在是七月份,夜间也只有十三四度。 把他冻得浑身直哆嗦。 “我……本来……不想来,是杨寡妇她,逼得我没法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那个女人捏住了?”赵广清铁青着脸问。 “嗯。” “她说……我要是不来,她就告我强……她那个,你懂的。” 赵广清点了点头,这才是杨彩凤的一贯作风。 “你强了吗?”于大眼好奇的上前两步,弯着腰一脸期待。 “大哥,你咋这样问啊?”黑衣人有点难为情。 “草!就鸡巴那点鸟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干干脆脆说不就完了吗,都是大老爷们的,有啥抹不开面子?”于大眼看黑衣人目光躲闪就来劲了。 整张脸就跟吃了荷尔蒙似的,呲着大黄牙,一脸期待的灿笑。 “我没有……”黑衣人辩解道。 瞬间又耷拉着脑袋说:“我有……但是我是被迫的啊!” “被迫?你可别扯了,你唬谁啊,不信你问广清……” 于大眼满脸不屑的想求证什么,回头一看赵广清,整张脸都气得变了型,才知道他揭了别人的伤疤。 黑衣人说得没错,前世那些污浊的画面全都浮现出来。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握着拳头浑身发抖。 大家看赵广清有点失控的脸,心里涌上一阵五味杂陈。 只有黑衣人没有注意到,还在那极力辩解。 “那不是哥几个待着没事儿干吗,他们打赌说,谁要有本事拿下杨寡妇,谁就赢了,大家要请他吃十根冰棍。” “然后你就赢了?”于大眼忽然直起身,挺胸大笑。 “哈哈……” “赢个屁!他要是真赢了,能被那个母夜叉逼到这儿来吗?”刘瑞芳捅了于大眼的胳膊肘一下。 “也是哈。” 于大眼收起幸灾乐祸的嘴脸,被赵广清拿眼夹了一下,“让他说完。” 黑衣人继续道:“不全是打赌,就那娘们整天穿得跟天仙似的,谁看了不动心啊?” 啪! 赵广清实在忍不住,上去就是一巴掌,“这就是你动歪心思的理由?” 被打懵逼的黑衣人,愣怔的看向赵广清:“大哥,你这不是在跟她打离婚吗,你家的麦子不种也别耽搁别人……” 啪!啪! 噗通! 赵广清又是一巴掌外加一个二踢脚。 “然后你们就可以随便绿我吗?!”赵广清的肺都要气炸了。 虽然他在闹离婚,但法律上他还是个挂牌货。 男人什么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是面子! 黑衣人突然反过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跟捣蒜似的。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哥啊,兄弟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最多在梦里意淫一下。” “刚才没打疼是不是?再不老实老于你上!”赵广清又踹了他一脚,挥手示意于大眼上。 “别,别打了,我句句说的都是实话!”黑衣人有点抗不住。 “是那女人主动找我,说你家的锅台坏了,让俺去贴个砖。” “贴砖就贴到人家炕上了?”赵广清又踹一脚。 黑衣人被捆得五花大绑,被连踹了几脚,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一边苦苦哀求,一边说:“我本来没有那个胆,是她趁我砌砖的时候,把手伸过来……” “我……我没把持住就被她拿下了!”黑衣人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样。 赵广清又要去踹,被王维亮拉住,“大侄子,让他把话说完,也许他有难言之隐。” 让他这么一提醒,赵广清才平息火气,朝着黑衣人摆了摆手,“继续。” 黑衣人如遇大赦,正了正身体,道:“谁知道她穿好衣服就不认账了? 又哭又嚎的,说要去公安员那里告发我,我吓得跪地求她不成,就想找机会逃跑。 没想到,被检查护林防火的活书记碰上。” “怎么又是他!活书记怎么说?”赵广清心中一惊,赶紧追问。 “活书记倒没说什么,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张晨和杨向和,公安员大陈还有一个小年轻的,我不认识。” “那是金鸣浩。”赵广清补充道。 “杨彩凤不是要告发你吗,他们怎么不抓你?”赵广清将黑衣人从地上提起,让他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的好好说。 “开始大陈他们挨家挨户的走访,到你家门口时,突然听到屋里有哭声就冲进去。 那会儿我也不敢逃啊,怕产生误会。 结果你老婆看冲进来这么多人,哭得就更欢了。 她说我把她的锅台砌坏了,让我陪她二十块钱。” “你给了吗?”于大眼嘿嘿笑着,用手搓了一把鼻子。 “我哪有那么多钱?可我又不敢不认账,当着那几个人的面打了一张欠条。”黑衣人沮丧道。 “然后她说,给我三天时间,凑足钱给她送过去,不然她不会放过我。” “然后就有今天晚上的事,对。”赵广清冷哼一声。 “要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噢?” 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第二天我把钱送过去,就想从此远离这个寡妇,别让她给沾上。 谁知道她收了钱又不认账,还说只有替她办完一件事才肯放过我。” “就是今天晚上这件事吗?”赵广清问。 “是。 不然,她在我身上啃了两排牙印,她说那是证据,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人道出经过,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堆在椅子上号啕大哭。 此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谁都没想到,彪悍野性的杨彩凤,竟然还有这么阴损的一面。 “大刚,你今天晚上往猪食槽子里撒的是什么东西?”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瑞芳,突然开口道。 “应该是巴豆一类的,那娘们说了,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不然要经官。 她还说,只要给你们适当找点麻烦,她就把我的事一笔勾销。”黑衣人无奈道。 “郑刚?你认识他?”赵广清一双剑目看向刘瑞芳。 刘瑞芳微扬起头,皱着眉头说:“他偷偷进来的时候我没认出来,就是刚才王叔把他脸上的猪粪冲掉以后,才有点印象。” “你们还记得我大冬天的到‘白草甸子’那件事吗?”刘瑞芳问大家。 “记得,你被乔四打了,受不了才跑山上寻短见。”赵广清接过话茬。 “其实是另有隐情。” “啊?什么隐情?”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刘瑞芳。 第39章 天价彩礼卖养女 刘瑞芳说去“白草甸子”寻短见的事另有隐情,大家都诧异的问是怎么回事。 她长叹一声:“今年刚过完春节,老乔家骗我去乡里登记。 当时我不懂什么是登记,以为让我跟乔四处对象要办一些手续。 跟他处对象我没意见 毕竟在老乔家这么多年,虽然活没少干,也没少挨打,可是人家给了我一口饭吃,一个落脚地。 如果乔四能对我好,我就留在他家报答这一家人。 就答应先处处看。 乔四把我领到乡里说是办户口,我就信了。 当时那个工作人员还问我,你愿意登记吗? 我说先登上,不行过两年再迁走。 然后就看到乔四给那人买了两包,带着红双喜的水果糖,我还挺纳闷。 又不是结婚,为啥要送人家喜糖啊? 当时乔四跟那人使个眼色,他们都说没啥,就是送个吉利。 后来,我听别人说登记就是法律上的结婚时,整个人都傻了。 我哪里肯跟他结婚? 自从登记以后,乔四整天没正形的跟我动手动脚,我骂他,他就往死里打我。 我说要反悔把证退了,老乔家一家人都骂我,说我是白眼狼! 还说退婚可以,让我把一百块钱连本带息还了。 还要另外再加这十年的生活费,他们的辛苦费。 然后老乔婆子算了算,至少四千块钱。 我答应了,求他们让我一点点还。 可老乔家人说什么都不同意,必须让我一次性付清。 我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钱? 我才十九岁,连工作和落脚地都没有。 就是卖血也得让我一次次来。 没办法,只能留在乔家,但我说什么都不同意和乔四圆房,他就往死里打。 我知道,他再怎么打都没用。 我是铁了心不想跟他过。 人活一辈子,要是连婚姻都不能自主的话,活着还有啥意思? 我一直有个梦想,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结婚生子。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走我的老路。 我要把自己缺失的母爱,父爱,还有家庭温暖一股脑的给他。 如果不能,我宁愿死。 早死早托生! 没想到我的想法被老乔婆子看得一清二楚,她突然转变风向帮着我说话。 她说,瑞芳想离就离,不想嫁给小四儿,就自己找个意中人。 我信以为真,还千恩万谢的感激她。 没想到,她背地里跟儿子说,‘这个丧门星留着也没用,不如把她卖了捞一笔。’ 我以为老乔婆子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敢那么做!” “她怎么做了?”于大眼急得直问。 “老乔婆子说要带我回娘家走亲戚,没想到她把我骗到大弯沟,偷偷问过几户人家,人家都嫌彩礼太高把她给轰出来了。” “那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黑衣人的?”赵广清指着五花大绑,坐在凳子上的人问。 “哥,你别打岔行不,让我把话说完。”刘瑞芳一甩手,示意赵广清不要插嘴。 然后她接着说:“老乔婆子见没人能出高价彩礼,还不死心,最后把我卖给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光棍。 老光棍看我比他年轻二十岁,高兴得到处借钱,还想让我当天跟他圆房。” 说到这儿,刘瑞芳早已泪流满面。 “没想到老乔婆子这么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于大眼拎着斧子使劲的往地上怼。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郑刚的?”赵广清嫌妹妹太啰嗦,急得直皱眉。 “就是在大弯沟啊。”刘瑞芳泪水涟涟。 原来,老乔婆子把刘瑞芳带到娘家的大弯沟,想把她卖了赚回本金,然后再赚点。 但大弯沟实在太穷,她张嘴就要两千块钱。 都是山里人,大家拿不出那么多钱,也都不愿拿。 那个时候娶媳妇基本不花钱,人家凭什么要花钱买媳妇? 八十年代初,想娶媳妇,想嫁姑娘的人家,都是父母求熟人帮忙。 看哪里有般配的人选,先找个中间人过去问问。 看人家同不同意。 不同意的话,再做下思想工作。 介绍一下家庭情况和个人条件。 如果对方同意了就传过去一张照片,有没有意向都回个话。 如果有戏就留下照片,然后安排双方家长带着子女见面。 觉得行,就定下来,让两个孩子单独处一下。 一般都要处上一两年。 处的时候很少有一拍两散的,那样传出去名声不好。 下次再找对象时,人家都很看中这个。 黄过两次的人,一般没人要。 那些一次性处对象成了的,在这一两年当中不能有亲密接触,不然会被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 等到结婚时,新郎买套深蓝色四个兜的新衣服就很体面了,新娘尽量穿鲜艳一点的花布衣裳。 结婚当天要在家门口摆上桌子,上面装两盘喜糖。 新房里也摆喜糖,还要沏好茶水。 所说的新房,就是把老房子收拾出一间给新人住,扫扫灰,擦擦锅盖就行了。 等左邻右舍到齐开始放鞭炮。 来的人,多数都要随份子。 那时候的份子不是钱,是大家送的一些生活用品。 有人提个暖瓶,有人送一个红双喜的脸盆,或者一对枕巾,新郎新娘都会感激不尽。 参加婚礼的人都喜气洋洋。 一家结婚,所有人家都跟着高兴。 孩子们在新人家门口来回穿梭,眼睛瞪得雪亮,在大人的腿缝之间,撅着屁股满地找糖。 像老乔太太这种超越现实的做法,被大弯沟人唾弃。 唯独那个光棍除外。 这家伙祖上是个大地主,文革后因为成份问题,跟父亲下放到大弯沟。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姑娘们都嫌他身份低,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以至于他父亲在临死时,连最后的愿望都没看到。 后来政策变了,他父亲被平反招雪,老光棍得了两千块钱赔偿金。 有钱后,他不思进取,说自己都这个岁数了不想成家。 除了找寡妇也没啥挑的,拉帮套的话不如一个人过得轻松。 于是,手里有点钱的老光棍开始吃吃喝喝。 晚上寂寞了就跑出去‘打野食’。 因为他手里有钱,大弯沟为数不多的小媳妇们,没有不被他贿赂的。 一来二去,手里的那点钱越来越少。 以至于老乔婆子带着刘瑞芳上门说亲,老光棍动了心,却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把人带走,带到城里别说是两千,就她那小模样三千也有的是人抢!”老乔婆子下最后通牒。 “当然要了,怎么能不要啊!你缓五百块钱,我这就把人留下。” “行,看在一个屯子人的份上,我给你优惠五百。”老乔婆子咬咬牙,爽快的答应了。 第40章 好人就不犯错误吗? 老乔婆子与老光棍一拍即合,把刘瑞芳以一千五百块钱的价钱,卖给四十岁的老光棍。 光棍当即拿出八百块,并诚恳的说;“大姐,你先把钱拿着,剩下七百我出去凑一下。” “行,大兄弟,你先把房门钥匙给我,我把这妮子锁在里面,省得她逃了,等生米做成熟饭她不认命都不行。”老乔婆子扬起那张大颧骨道。 光棍也没多想。 反正他家啥都没有,除了一口八印锅,再就是一张土炕,一块芦苇席子。 唯一的八百块钱都给她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便急三火四的跑出去找相好的借钱。 别看老乔婆子说得好听,好像处处都为老光棍着想。 其实不然,她是怕老光棍赖账。 这个恶毒的老太婆站在老光棍家门口,一手拿着钥匙,一手从兜里掏出瓜子卡的磕着。 她盘算好了,天黑前要是老光棍凑不够七百块钱,她就带着刘瑞芳走人。 老光棍先给的八百块钱也不退了。 退给他做什么? 他拿着钱也是给相好的乱花 要么给春花,要不就是给傻柱的媳妇胖丫。 与其被这些娘们套走,还不如她留着养家糊口,把钱用在刀刃上。 主意打得挺好,但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没想到她能栽在自己娘家那个大深山沟。 老乔婆子的娘家大弯沟,坐落在大山深处,满打满算也不足五十户人家。 就她这点事,不到半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了。 当时,有个叫郑刚的盲流子,在山上倒套子(在大山里用牛爬犁拖木头)。 那天雪大,他只拖了两趟就下山了。 回到住的地方听房东说起这件事,心里很气愤,就跑到老光棍家门前看热闹。 正好看到老乔婆子与老光棍讨价还价,以及老光棍跑出去借钱。 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冲动,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趁老乔婆子不注意,在她后背给了一闷棍。 老乔婆子正嗑着瓜子,突然大脑“嗡”的一声巨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的栽倒下去。 郑刚一看,也不管老家伙死没死,从她手里抓过钥匙打开房门,轻声朝着屋里喊道:“老妹儿,他们不在你快跑!” 刘瑞芳是何等聪明的人! 听到喊声,抓起炕上的围脖和棉手套冲出来,跟在郑刚身后就往山上跑。 他们为什么不顺着山路往外跑,那样不是更快吗? 其实不然。 大弯沟在林海雪原深处,全沟只有一条土路,而且山路弯弯,延绵几十里。 这里不通火车,也不通汽车。 想从山里逃出来,最快的捷径就是翻山。 如果在路上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老光棍和醒过来的老乔婆子撵上。 他们只能选择翻山,被抓住的概率小。 因为事发突然,郑刚连行礼卷和半个月的工钱都不要了,带着刘瑞芳穿进齐腰深的雪窝子里。 可他们没跑多远就跑不动了。 因为那个地方的雪实在是太大,山坡上的雪齐腰深,山沟里几乎要没过人。 眼看老乔婆子带着娘家人追上来,郑刚不得不扔下刘瑞芳一个人逃走。 说到这里,堆坐在椅子上的黑衣人突然精神一振。 有点拿不准的问刘瑞芳:“大妹子,你是那个大姑娘吗?” “是我,郑大哥!”刘瑞芳看黑衣人问自己,更加确定她没有认错人。 见刘瑞芳非常激动,黑衣人突然萎靡道:“你被她们抓回去,老光棍反悔了,我比你还惨。” “你不是逃走了吗?” “逃是逃了,可是我走得急,没穿大棉袄,差点没冻死在山上。” “对不起,郑大哥……”刘瑞芳一脸愧疚。 “哎,你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是你老太婆太缺德!”黑衣人愤愤道。 “那天我在山上快被冻僵了,正好被北村的一个‘套户’(用牛或者马拖木头的农民)碰到,他把我带回大棚,然后我就跟着他来到奋斗沟的烟囱村。” “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遇到?”刘瑞芳眼里含着感激,走过去想给黑衣人松绑。 她将手伸出去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赵广清,满眼乞求道:“哥,他不是坏人,给他松绑换件干衣服。” “是啊,广清,天这么凉,还是让他进屋说话。”王维亮扔掉手里的拖把,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条干毛巾拿在手上,走到赵广清身边小声道。 “嗯。”赵广清点头同意。 于是,几个人帮着把郑刚身上的绳子解了,扶他走进打更房。 王维亮找出一身他干活时穿的衣服,递给郑刚,“跟我进里边换了,天这么凉别冻感冒了。” 郑刚接过衣服,投以感激的目光跟在他身后。 换完衣服,赵广清率先走进打更房最里间。 屋子很简陋,除了有铺小炕以外,地上杂乱的放一些干活用的工具。 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两平方米大小的小火炕散发着热气,让几个在外面站久的人感觉到一阵温暖。 郑刚穿着王维亮的蓝色大挂,瘦弱的身体在大挂下,就像一根衣服架子立在炕边。 他双手绻在一起搓着,不时的端着肩膀瑟瑟发抖。 赵广清走进来,眼神比之前温和了很多,“坐炕头那里热乎。” “哎,好。”郑刚谨小慎微的挪到炕头。 一股热浪传过来,反倒让他浑身打哆嗦。 刘瑞芳找出一个大搪瓷缸子,倒满了一缸热开水送到郑刚身边,道:“郑大哥,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郑刚感激的频频点头。 一缸热水下肚,郑刚才缓过来,坐在炕头上一个劲的向赵广清道歉。 “这么样,你也不用说那么多车咕噜话。”赵广清打断他。 “我就问你一句,今天你知错吗?” “知道知道。”郑刚非常拘束的点头哈腰,态度很诚恳。 “那就说说,你到底错在哪儿?”赵广清一脸严肃的看向郑刚。 “不应该到养猪场投毒。”郑刚道。 “好!我要的就是这一句!”赵广清铁青着脸厉声喝道。 就这一嗓子,把站在一旁的刘瑞芳吓得一哆嗦。 她拿眼期期艾艾的看向赵广清。 不相信自己的哥哥会这么不尽人情,要追究她的恩人。 “哥,他是好人,他救过我。” “好人就不会犯错吗,就因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就要一辈子得到豁免吗?”赵广清愤怒的将刘瑞芳扒拉到一边。 第41章 神秘的猫叫 被赵广清扒拉到一边的刘瑞芳感到很委屈。 这件事本来因她而起。 晚上七点多钟,刘瑞芳吃过晚饭看赵广清没回来,想到养猪场只有王维亮一个人,她不放心,趁天没黑透就过来照看。 开始一切正常,便到鸡舍转了一圈,扫了扫鸡粪就出来了。 正好看到王维亮从猪舍出来,关掉灯以后拿着铁锹去撮猪粪。 刘瑞芳走过去,想找王维亮要把剪刀。 因为前几天抓进来的鸡雏,有几只鸡喜欢啄肛,就想用剪刀把鸡喙剪了。 没想到她刚走近猪舍,就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偷偷从山根的樟子上翻进来。 把刘瑞芳吓了一跳。 这大半夜的,养殖场突然混进不明身份的人,非奸即盗。 她悄悄走到饲料架边,抓起一把三齿耙头握在手上就跟了上去。 要说这刘瑞芳胆子也是真够大。 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大半夜里敢孤身一人与歹徒硬刚。 不得不说,没有父爱母爱,身世凄苦的人早已将生死度外,胆子也超于常 人。 刘瑞芳这边跟过去,那个黑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依然身手敏捷的直奔猪舍而去。 当刘瑞芳靠近猪舍门口时,黑衣人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黄色纸包,打开包正准备往猪槽子里撒。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声尖叫:“抓贼啊,王叔快你点来,这里有贼!” 黑衣人本来做贼心虚,听到喊声吓得身体一哆嗦。 转过身,见店门口一个黑影正朝自己扑来 吓得他双手一抖,已经打开的药包还没来得及猪槽里,就散落一地。 他也顾不得这些,转身就往外逃。 出乎意料的是,刘瑞芳却是个锲而不舍的人。 她看见黑衣人鬼鬼祟祟不像是偷猪贼,忽然又看他要往猪槽里撒东西,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上。 心想,这要是撒的是老鼠药就完了。 刚买的几十头猪,这不要全军覆没呀! 别说他们想靠养猪赚钱,就是还承诺的利息都不可能还上。 这个养猪场可是赵广清的心血,猪场没了,赵广清的养殖业就面临高额债务,他还能活吗? 想到这儿,刘瑞芳宁肯与歹徒拼命,也要保住他们的猪,保住她哥的梦想。 黑衣人心中有鬼保,不敢逗留,见手里的东西掉了,现在被人发现。 无凭无据的,没有人证明他图谋不轨,只要逃走就万事大吉。 就在他回过身往外逃时,却与刘瑞芳撞个满怀。 他在明处,并不知道身后有人。 只觉得撞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然后耳边刮过一道强劲的风。 这黑衣人也是机敏,心知不好,快速向旁边一闪,躲过一耙。 刘瑞芳被黑衣人撞到肩膀,挥出耙子就往他头上砸。 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一耙子走空再次举起时,已经找不到目标了。 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黑衣人没有被击中,回身也在寻找被撞目标。 借着灰暗的夜色,发现尾随自己的是个女人,顿时胆子就大起来。 他反身就去夺刘瑞芳手里的耙子,在纠缠中,两个人摔在一起。 声音太大,被不远处撮粪的王维亮听到,他端着一锹猪粪就往这边跑。 说是迟那是快,赵广清的棍子先他一步抽在黑衣人的背上,才发生了之前一幕。 结果投毒人被抓,没想到被抓的却是刘瑞芳的救命恩人。 这可怎么办? 刘瑞芳为难了。 一面是哥哥和他们共同创建的事业,一面是念念不忘的恩人。 她想从中找到平衡。 想让哥哥对恩人网开一面,再劝恩人以后不要做这种事。 没想到赵广清不买账,还要把这件事一查到底。 这让她心中有丝隐隐的不快。 在失望和矛盾中,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站在一旁的于大眼和王维亮也犯难了。 于情,站在刘瑞芳一边。于理,自然是支持赵广清。 “广清,要不这样,看在瑞芳的面子上把郑刚放了,咱们找扬彩凤说理就行。”王维亮壮起胆子说。 “杨彩凤她认吗?”赵广清冷声道。 “这个……”王维亮哑言。 他是蹲过大牢的人,知道犯投毒罪有多严重。 更知道,一个好人被送进大牢,将对他一生意味着什么。 他四十多岁入狱,七年后出来,工作没了,亲戚朋友都远离他,这滋味很不好受。 好在有个好妻子,坚信他是被冤枉的,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孩子走过来有多难,只有他们夫妻知道。 所以,他听说郑刚本性不坏时,就产生同情心。 一时间,十平米的小打更房陷入了沉默中。 …… 良久,赵广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把今天晚上发生的经过全写在纸上,你看一下,认为准确无误就在上面签个字。” 郑刚两眼空洞的看过来,他没接。 “大哥,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一会儿也都要报案,我签不签都一个样。” 赵广清从椅子上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于大眼等人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我不打算报案。”赵广清掐着旱烟头,缓慢的吐着烟雾说。 这句话无异于久旱之后的一声惊雷,把刘瑞芳激动得破涕为笑。 “哥……” “打住。”赵广清剑目冷峻的看着刘瑞芳。 “我不报案是想给郑刚一次机会,并不是让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那要怎么样?”连郑刚在内所有人都发出相同的疑问。 “让他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赵广清不知可否道。 “我把经过替你写好,大致是,你被杨彩凤要挟,不得不接下这个投毒的任务。 但是,当你午夜来到养殖场门外时,被工作人员发现,没有实施投毒,想立功赎罪,揭露杨彩凤的罪恶行径,争取政府宽大处理……” 还没等赵广清把话说完,郑刚赶直接从炕上跳下地。 “行行行!这个我签,我就是要揭露那个女人,不然这辈子都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正当赵广清将笔和纸递给郑刚时,窗外传来一声脃响。 喀! 干树棍被踩断的声音。 “谁!” 窗外黑影一闪,紧接着传来“喵,喵”之声。 一听是猫叫,大家紧张的心顿时松懈下来。 “嗨,这该死的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差一点没把人吓死。”刘瑞芳双手捂胸,长舒一口气。 赵广清却截然相反。 他双眼凝神,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推开门一个箭步冲出去。 第42章 反转 见赵广清提着家把式冲出去,于大眼也快速反应过来。 他提着斧子,回头冲着王维亮喊了一句:“你在屋里守着别让郑刚跑了!”说完跟着赵广清冲进夜色。 见赵于二人都不在,已经坐回炕上的郑刚,朝着刘瑞芳打起感情牌。 “大妹子,看在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的份上,你就放我走。” 刘瑞芳面露难色:“我哥说了不报案,只要你投案自首,他肯定不会追究你。” “他是那样说,但他不是警察啊,万一警察把我抓了,这辈子不就完了吗?”郑刚红着眼央求道。 “不会的郑大哥,我和我哥都会替你说话。”刘瑞芳连连摆手。 王维亮则像一尊门神堵在门口。 郑刚看刘瑞芳有点二意思思的做不了主,还想劝自己投案自首。 抬头朝王维亮说:“大叔您是过来人,现在政策对违法犯罪的人整得挺狠,你看就我这副小身板不得扔在里面呀?” 被他这么一说,王维亮眼光顿时暗了下来。 七年牢狱之灾,让他这半辈子过的人不如猪。 即使出狱两年,他的五个儿女还被别人指指点点。 “瞧瞧,又是劳改犯的崽子干的,有什么样的爹就出什么样的孩子!” 像这种刻薄话,他及家人每天都要承受,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 郑刚的一番话可谓扎痛了他的心窝。 “那什么,我也是个扛常活的,做不了主。要不你再等等,等广清回来了我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王维亮同情道。 郑刚看王维亮语气缓和,态度松动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点头道谢,“那就谢谢大叔了。” “别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等会儿。”王维亮放松警惕,将头探出门外看动静。 就在这时,只见郑刚像旋风一样从炕上一跃而纵。 他抓起地上的木板椅,就朝着王维亮的头上砸去。 王维亮一心想替郑刚说情,眼睛始终望着门外,没想到身后有异响。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七年大狱又不是白坐,第一时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返身去抓门口的铁锹,但为时已晚。 只见一道黑影朝他砸来,他连忙躲闪。 半个头偏过去了,但十几斤重的木板椅,还是不偏不正的砸在他身上。 一阵眩晕,整个人就像软面条一样倒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留给刘瑞芳。 她就那样傻傻的看着王维亮倒在椅子下,郑刚像猴子一样往门外蹿。 羞愧难当的刘瑞芳猛然醒悟。 她上前一步去抓郑刚的手臂,被郑刚反手一巴掌烀过来。 就是那么巧,郑刚巴掌扇过来时,刘瑞芳张着嘴扬脸迎上去。 咔嚓一声,伴着狼嚎一般的哀嚎,郑刚半截手指头被刘瑞芳咬掉,并含在嘴里。 郑刚也顾不得疼,一个高就跳到门外。 然后像鬼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叫声,追到院子里的赵广清浑身一激灵。 他朝着于大眼喊了句:“追不上了,快回去!” 二人提着家把式就往回跑,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远远看到一个黑影从打更房里蹿出来,眨眼间就跳到樟子外面,穿进黑黢黢的玉米地里。 于大眼怒声骂道:“我草你个妈的郑刚,你个狗杂碎给我滚出来!” 夜风阵阵,只有几声山燕在房檐下发出阵阵呢喃。 “算了,追不上了先回屋看看。”赵广清提着棍子,对于大眼喊了一声就往回跑 于大眼心有不甘的抡着斧子,也跟着往回走。 “能有啥事?最多是老王把那个币养的给锤了。” “广清,不是吹的,老王在牢里修炼七年,不说是成神成仙,那也是得道的小鬼,郑刚不会把他咋地。” 赵广清没心思听他嘞嘞,拖着棍子朝打更房飞跑。 还没走近打更房,心就凉了半截。 房门四敞大开。 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只见刘瑞芳消瘦的身影傻呆呆的杵在那。 他都来不及喊于大眼,一口气冲过来。 眼前一切让他目瞪口呆。 王维亮斜躺在门口,胸口上压着一把木板椅。 刘瑞芳则呜呜的哭着,满嘴都是血。 “老王你怎么了?”赵广清一把掀开椅子,打算把王维亮扶起来。 但是,当他把手托在王维亮的后肩背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王维亮就像一堆死尸烂肉,死沉死沉的托不起来。 赵广清赶紧从王维亮身下抽出手。 他知道,现在不明情况,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会事得其反错过抢救时机。 他站起身,看向刘瑞芳问道:“砸到后脑勺了吗?” 刘瑞芳流着泪点头,然后又摇头。 这时,赵广清才发现刘瑞芳满嘴都是血,半边脸有淤青。 便焦急的问:“瑞芳,你伤到哪里了?” 刘瑞芳这时才缓过神,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接着就是一阵干呕。 噗! 半截混着粘液的手指头掉到地上。 赵广清先是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刚才那声惨叫不是王维亮发的,而是郑刚。 他赶紧从地上捡起半截手指看了看,然后揣进裤兜。 “老王,你这是咋了?”晚几步赶到的于大眼,丢下斧子大喊着跑过来。 “我们被郑刚骗了,嘤嘤嘤……”刘瑞芳这才说出话。 “赶紧去拉地板车,送老王去卫生所抢救!”赵广清回身朝于大眼喊道。 他则蹲下来检查王维亮有没有气息。 刘瑞芳由于惊吓过度,瘫坐在地上,背倚着门框抽泣。 “哭哭哭!要不是你能有这事吗!”赵广清瞪了她一眼。 霎时,刘瑞芳止住了哭泣。 当于大眼把地板车推来时,王维亮的手指动了一下。 “哥,你看……”刘瑞芳指着王维亮的手指喊。 “哎,谢天谢地,老王终于有救了!”赵广清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吁了一口气。 王维亮无力的挑着眼皮,从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好疼啊,嘶……” “老王你终于醒了,差点没把我吓死!”于大眼咧嘴嘿嘿傻笑。 王维亮睁开眼皮,见三张脸齐刷刷的看着自己,一咕噜的从地上坐起。 突然感到有液体在耳边流动,便伸手一摸。 “啊!”一声惨叫, 扑通! 他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第43章 我认识那只猫 赵广清等三人见王维亮活过来,高兴得蹲下身就要去扶他。 没想到王维亮一脸懵逼的坐起来,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迷迷瞪瞪望着他们。 “刚才怎么了,我半边脑袋怎么这么疼啊?” 看见王维亮能坐起来说话,赵广清一颗紧绷的心终于落了地。 “你刚才……”赵广清的话还没说完,王维亮一脸紧张的问,“我脸上怎么会有水?” 他伸手一摸,看到自己满手都是血。 嗝! 整个人就不好了! 嘭! 只见他两眼翻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没了半点气息。 “老王!” “王叔!” 大家马上围过去。 赵广清见于大眼和刘瑞芳慌了手脚,一把将他们扒拉开,道:“他晕血,我来掐人中!” 二人第一次听说晕血这个词,赶紧退到一边让赵广清过来急救。 不多一会儿,王维亮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才还魂苏醒,“我刚才看到满手都是血……” 赵广清赶紧解释道:“你右耳朵有点豁,问题不大。” 王维亮听说只是右耳朵被砸了个豁了,没有什么大碍,吓得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血色。 赵广清一手兜着王维亮的头,一手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扶了起来。 开始,王维亮还有点站不稳,晃了几下,又转了几下头,走了两步才说:“没事,还没有在笆篱子被死刑犯打得重。” 本来大家都悬着一颗心,被他这句给整乐了。 “操!你脑瓜皮还有半道口子,这就没事儿了?”于大眼搓了搓鼻子,瞪着死鱼眼睛差点没掉到地上。 “别说半道口子,想当初我在笆篱子那会儿,被人干开半个瓢也没咋地……”王维亮说着,拿手一摸,顿时眼睛就拉得老长,“哎哟喂,赶紧的,带我去卫生所包扎!” “都伤成这样了还啰嗦,赶紧走啊!”赵广清不耐烦的拉着王维亮就往外走。 回头对不知所措的于大眼说:“快去把郑刚洒在地上的东西连土都撮回来,我先扶王叔出去。” “行。”于大眼和刘瑞芳向着猪舍跑去。 当赵广清把王维亮扶上自行车时,于大眼提了一包土追上来说:“都在这里,还有点我跟刘瑞芳再清理一下。” “好,你拿个盆子倒出来一半,剩下的我带走,然后看好养殖场,别跟刘瑞芳分开,别再出什么岔子。”赵广清交待道。 “行,你走,家里这摊交给我。”于大眼道。 公安员驻扎室。 大陈从宿舍里被赵广清吵醒,走出来站在办公桌前。 脸色铁青道:“这个杨彩凤也太狠毒了,她简直就是在犯罪!” 赵广清非常认同:“我看还是通过地方,这不是一般的犯罪,这是投毒。” “嗯。”大陈背着手点头。 “我这就去跟活书记通个话,毕竟他在这里主抓全面工作。贸然上报地方怕保卫科追问下来不好说。”大陈披上外衣,手里提着一包土就往外走。 被赵广清拦住:“还是不要惊动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嗯?”大陈停下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赵广清。 赵广清神情坦荡,双手插兜。 “如果没有背后主使,你觉得杨彩凤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这倒也是。”大陈收回眼眸,一拍脑门道:“我差点把这个给漏了。”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你说还有一个黑影人没追上,你觉得那人是谁?” “天太黑看不清,但看背影个子不高,身体挺灵活的。”赵广清道。 “有没有过招?” “没有,我们在屋里审问郑刚,他就在窗子外偷听,要不是踩断窗根下的树枝,都不知道有这个人。” “嘶……”大陈翘起两个手指甲捏着一根刚冒头的胡子,陷入深思。 片刻,回到宿舍的桌子旁边,把那包土放在上面又问:“你和谁有仇?” “除了杨彩凤,我没得罪过任何人。”赵广清道。 “也是,夫妻之间因爱成恨,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大陈肯定道。 “没那么简单,这就是一个阴谋!赵广清剑眉一挑。 “不会。”大陈摆了摆手道: “杨彩凤只想让你替她拉帮套,过去你任劳任怨,现在却变了一个人,她接受不了。” 见赵广清双眼微眯,眼神中透出寒意,大陈怕他太偏激,继续解释道:女人就是这样,喜欢耍个小聪明,使个小性子……” “好了好了,大陈你要是不去地方派出所,我自己去,反正我已经在你这报备完了。”说毕,赵广清转身就走。 被大陈拦住:“我不配合,你觉得地方会直接插手吗?” “你……”赵广清气的指着大陈的手都在颤抖。 “老陈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发财了,杨彩凤会拿到一分钱吗?” “不会。” “这就得了呗,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她都会不择手段的来搞破坏,这件事决不能纵容!”赵广清道。 “行,既然你这样坚持,我就公事公办。”大陈边系上衣扣子,边甩头招呼赵广清跟上。 赵广清紧随其后,从兜里掏出半截手指,出示给大陈,“这是物证。” “谁的?”大陈一脸诧异。 “双面人郑刚的!”赵广清道。 “啊?你怎么搞到的?”大陈惊奇的问。 “还不是他们愚蠢,让罪犯跑了。”赵广清看向门边的王维亮。 大陈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头上缠着绷带的王维亮。 “老王,你这是……” 王维亮满脸燥红。 “嗨,大意了!在笆篱子里呆了七年,竟然没看出这小子跟我耍阴招!” 看他这一出,大陈一脸不屑,道:“你整天吵吵着自己是冤枉的,就你这智商,不冤枉你冤枉谁?” 话音未落,窗外人影一晃就消失不见。 大陈飞奔出去,大喝一声:“谁?” …… 公安员驻扎室外,黑黢黢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赵广清和王维亮相继追过来。 “喵……” 只见黑影闪过之后,一只猫紧随其后,跳到公安员驻扎室门口的台阶上,稍一停顿,转身就逃。 王维亮大喊一声:“我认识那只猫!” 第44章 他跟这只猫结下梁子 当赵广清向大陈出示郑刚的手指时,窗外突然黑影一闪,紧接着一声猫叫。 在公安员驻扎室门口的台阶上,暂短逗留着一只狸花猫,紧随黑影一起消失。 被王维亮一眼认出那猫。 原来,当大陈和赵广清撵出来时,狸花猫还想停留一会儿。 没想到王维亮刚一露头,这猫就被吓跑了。 这才引起王维亮的注意,他小声对赵广清说:“这只猫我认识!” 听说王维亮认识这只猫,大陈第一反应是,通过猫就能找到主人。 便对王维亮说:“有话到屋里说。” 王维亮捂着半耷拉着的耳朵,心里愤愤然的跟在大陈身后,道:“猫的主人是‘麻蛋’。” “什么?他怎么可能是麻蛋?!”大陈有点不相信的打量王维亮。 赵广清一把将大陈拉到屋里,小声道:“我就说嘛,那个黑影怎么有点眼熟,这就对上了!” 要说麻蛋参与这件事不足为奇。 ‘麻蛋’是活占林挑担的女婿,人长得瘦小,行动非常灵活。 他不光肢体灵活,脑子更好用。 可惜好脑子没长到好人身上。 二十五六岁的人,整天跟在活占林身边打转。 别人跟活占林混,无非想得到实惠,升官,涨工资。 他却不同,专门为活占林当眼线,穿针引线,擦边、抹油。 小小年纪,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 但他这个人也有个特点,除了那个一点以外,就喜欢撸猫。 他养的狸花猫有一尺多长,身体壮硕,脑袋又圆又大。 ‘麻蛋’走到哪里猫就跟到哪里,几乎是形影不离。 然而,这猫跟王维亮因为一件事结下梁子。 这事还得从董文海诬告王维亮,欺负了他侄女的事说起。 那一年,董广海的侄女董丽华,在房后的板子垛里被人那个了,正巧让出来倒泔水的王维亮撞上。 那个男的怂了耸腰转身就跑,只留个背影给王维亮。 当时天太黑,王维亮没看清是谁。 他扔下泔水桶就要去追,被梨花带雨的董丽华拉住。 “王叔,我是被强迫的,你要是追上了他一定要被判刑,我的名声也完了,这辈子上哪儿去嫁人啊!” 王维亮一听也对,人家女方不追究,自己急个啥? 整个皇上不急太监急,搞不好人家是你情我愿,到时候自己里外都不是人。 便挣开董丽华的手,提着泔水桶回家。 没想到时隔半年,董丽华没有结婚就产子,被报案了。 先是董丽华的养父被抓进去,瘫痪后被董丽华的母亲担保送回家,不到两个月就死了。 然后董丽华联同董广海,把王维亮给告了。 起因是,王维亮家的自留地紧邻董文海家的。 董文海每年都要刨一点垄王维亮的地到自家地里。 因为这件事,性格刚直的王维亮把董文海楱了。 董文海就发出要挟,“老王,你乖乖的把这块地全让给我,不然我就让你的后半辈子到笆篱子里过!” 王维亮也不甘示弱。 他一个本本分分的林业工人,不偷不摸不占便宜,这辈子都不会跟笆篱子有半点关系。 就火气上蹿,把董文海的一口牙打掉一半。 第二天晚上,王维亮正在家里睡觉,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 他以为又是哪个山头着火了,叫他上山去灭火。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趿拉着鞋拽把铁锹就往外跑。 “你是王维亮吗?”两名身穿制服的人亮出工作证,一脸严肃的问。 “我是……不,我不是……”王维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这两个人找他干什么。 “你涉嫌一桩案子,有人控告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有!控告我的人是谁?让她拿出证据!”王维亮极力挣脱和反抗。 但一切都是徒劳。 …… “这是你的衣服扣子吗?”工作人员从铁托盘里,夹出一枚黑色四个眼洞的纽扣。 王维亮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这就是他工作服上的第五个纽扣。 扣子掉了一个渣,还是他抱木头时蹭坏的。 “在人证物证面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工作人员问。 “有!我想见一见当事人,就想当面问个明白。” “不行!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我们这里有她亲笔写下的口供,这里有签名,递过去让被告看一下。” 一道冰冷的声音砸来,让王维亮百口莫辩。 当时科技没有现在这么发达。 如果是换作现在,用dna技术就可以还王维亮一个清白。 但他生错了年代,因为别人的错误和诬陷,承受了他不应该承受的代价。 为此,他出狱后对老董家是又恨又怕。 结果在去年夏天,他去贮木场的锯房里撮锯末,无意中听到锯房的地下室传来那个的声音。 王维亮心中一惊:“这声音这么熟悉?好像七年前听到的一样!” 他便悄悄溜进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只狸花猫喵喵叫着朝他扑来。 他奋起一脚,将猫踹飞到天棚的木板上。 那猫嗷的一声惨叫,随之从天棚上砸下来。 咚! “喵……” 狸花猫摔在地上四肢乱蹬。 “谁!谁在打我的猫!”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从锯房的地下室冲出来。 他一边系腰带,一边恶狠狠的骂道。 王维亮一看这不是别人,正是活占林的外侄女婿,小剂子的‘麻蛋’。 也没好气的回了句:“一条死猫还敢袭击人,再来挠我就打死它!” “你特么的敢?”麻蛋做势想冲过来,却看王维亮手里攥着一把铁锹,就缩了回去。 低头抱起四肢乱蹬的猫,跑回家找黄瓜仔接骨。 王维亮觉得挺晦气,转身想离开地下室。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声音,心中便热血沸腾。 已经走到地下室门口,又折回来,猫在带锯下的水泥墩子后边。 这里漆黑。 从其它地方跟本看不到这里藏着人。 除非到锯房下来拉屎。 他忍着恶臭的屎味,偷偷瞄着水泥桩子边朝外边看。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点声音都没有。 除了屎味就是松木锯末子的清香。 看来只是麻蛋一个人在这里瞎捣腾,还一个人唱出双簧。 王维亮觉得自己刚才听差了,就打算爬出地下室呼吸点新鲜空气。 刚一出头,带锯下便有了动静。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年轻女人,探头探脑的从里边猫着腰走出来。 王维亮一看,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没被炸开。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诬告自己,让他蹲了七年笆篱子的董丽华! 他攥着拳头想冲出去锤她一顿,刚站起身就被理智控制住。 这乌漆墨黑地下室,他要是冲出去楱她,万一被反咬一口,下一次就不是七年那么简单! 原来七年前看到的背影是麻蛋,这梁子他结了! 只要看到麻蛋的猫,见一次就打一次! 第45章 郑刚有命案? 王维亮把关于狸花猫的事说完,赵广清和大陈都猜到那个黑影人就是麻蛋。 麻蛋为什么要跟赵广清作对,这令公安员大陈百思不得其解。 “王叔,你回去,我和大陈还有事要商量。”赵广清跟王维亮说。 “行。”王维亮一脸轻松的走出公安员宿舍。 看起来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自己的死对头被公安员注意到,这块压在心底的石头有了着落。 以后就坐等麻蛋倒霉,还他一个清白。 王维亮走后,赵广清对大陈说:“这次是拔出萝卜,就等带出泥了!” 大陈会意:“好,我就采纳你的意见,明天去邮电局拍电报,等上级指示。” 然后随手将赵广清带来的那包土,放进身旁的柜子上。 又把手伸过来,道:“把那个也留下。” “先在我这捂一会儿,怎么也不能让他,在二十四小时内把手指接上。”赵广清双手插兜,晃悠到门口,作了个跟大陈拜拜的手势。 “没别的事我就回了,养猪场那边还等着我。” “好,明天等我消息。”大陈跟过来将门关上。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夜未睡的赵广清正在猪舍洗猪槽,于大眼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说: “广清,林场食堂的柴禾垛被小孩放炮点燃了。” “大清早的,谁家小孩不睡觉跑去放炮?一定另有隐情。” “说的也是啊,林场一百多号人都去灭火了。” “啊!” “ 火可大了,连公安员的驻扎房都被烧着了。”于大眼非常紧张的说。 “那大陈呢?”赵广清追问道。 随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裤兜里的那半根手指。 还好,它在! 于大眼颤抖着声音说:“被烟熏过去了,陈守田派车送他下去,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赵广清心头一紧,拉着于大眼就往外跑。 “快!回打更房!” 二人跑到打更房时,刘瑞芳不在。 赵广清脸色苍白,鼻尖浸出一层细汗。 “瑞芳,刘瑞芳……” 里里外外没看到人,急得他声音颤抖。 “鸡舍……快,去那边!”赵广清百米冲刺的,跑向二三十米外的简易棚。 “刘瑞芳!” “刘瑞芳……” 赵广清和于大眼两个人,把鸡舍里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刘瑞芳半个人影。 吓得赵广清心里直突突。 这可咋整? 该不会和大陈一样遭人暗算了? 他飞跑到大门口,跨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就往林场飞。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刘瑞芳的声音。 “哥,你干啥去?” 刘瑞芳从靠山根的吊脚‘茅楼’里,仓促的跑出来。 很显然,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至于赵广清满世界喊她,一个姑娘家蹲在茅楼拉屎,也不好回应。 这才没处理完,就急三火四的跑出来。 见刘瑞芳安然无恙,赵广清紧抽的心一下又松懈下来。 他骑着自行车调头往回走,“昨晚我去找大陈,希望他通报地方派出所,大陈犹豫了,想天亮后向上级反应,没想到天没亮就被大火烧了,人是送下去了,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啊!”刘瑞芳捂着嘴一阵懊恼。 “都怪我,昨天晚上要不是我从中作梗,人脏俱在,直接找派出所报案,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用多想,现在当务之急是确保咱们的人身安全,再就是这个养殖场别再遭到破坏。” “嗯。”刘瑞芳点头应道。 三人回到打更房,商量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天已经放亮。 七点多钟,苗圃工人陆续上班。 刘二听说食堂的柴禾垛被小孩引燃,把公安员熏迷糊了,先是感到震惊,然后有点兔死狐悲的伤感。 在奋斗林场的这些年,虽然每天都要上演大戏,无非是老娘们闲得没事骂大街。 像这种刑事案子,几年都不会发生一起。 听到大陈的消息后,刘二顺路跑进养猪场,想第一时间传达消息。 没想到赵广清和于大眼两人都在,就感事情不妙。 便黑着脸走过去问:“赵哥,是不是咱们养猪场也出啥事了?” 赵广清没吭声,只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于大眼憋不住,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吓得刘二眼睛瞪得溜圆。 “那个郑刚我听说过,好像不是什么‘盲流子’,应该有命案在身,逃到深山里躲避抓捕。” “啊!你怎么知道的?”刘瑞芳吓得花容失色。 但她还是有点不愿相信。 她不认为郑刚是好人,但也不至于是杀人犯。 他长得那么瘦,说话很轻柔。 把她从老光棍家里带出来时,一双年轻的眼睛含着温柔。 像这种文静的人,怎么会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于大眼,她信。 “先别打岔。”赵广清接着问刘二:“消息可靠吗?” “应该差不多。” “他不是住在北村的‘山猫’家吗?好像是说梦话被山猫听到,去报案没证据就不了了之。” “噢,怪不得有两三个月没看到‘山猫’了。”于大眼心事重重的说。 ‘山猫’是北村的一个小混混,没事就坐车跑到旺县当街溜子。 时常打架斗殴。 惹了事就跑回沟里躲一阵,等风声过了又出去溜达。 但他有一个长处,每年冬天都跑回山里给林场拖木头,赚点钱又拿出去霍霍。 于大眼是林场的混混,比‘山猫’岁数大,打架斗殴的事很少参加。 但他们之间彼此都了解一些。 只是他被家属生产队收编后,和社会上的人少了联系,所以郑刚的事他不知道。 “看来事情复杂了。刘二,你回家吃点饭,再找几个人过来,我和老于出去一趟。” “行。”刘二应声走了。 赵广清从炕上拖过旱烟匣子,扯下一张卷烟纸自己卷一根,然后把木盒子推给于大眼。 两人就一声不响的坐在屋里抽闷烟。 刘瑞芳把外屋的大锅点燃,和了点玉米面,在锅里煮了十几个鸡蛋,又贴了一圈玉米锅贴。 十几分钟后饭好了,三个人围坐在小炕桌边闷声吃饭。 “等下刘二来了,你跟在他身边别落单。”赵广清将饭碗放在灶台边,回头对刘瑞芳交待。 这时候,刘二吃饭回来,带了几个从青年点回家休息的小青年。 还带回让赵广清难以接受的噩耗。 第46章 噩耗 刘二带来令赵广清难以接受的噩耗。 大陈死了! 刘二回到家属区,这件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这个噩耗给了赵广清当头一棒。 震得他半晌反不过神。 谁这么狠,怎么连连公安员都敢动? 于大眼等七八个人都看向赵广清,好像他知道凶手是谁一样。 “好了,大家既然来帮我,在此先表示感谢,如果有朝一日,我赵广清有出头之日,定当回报。”过了好半天,赵广清才哽咽着说。 然后是一阵沉默。 刘瑞芳捂着嘴,轻声抽泣。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维亮站静悄悄的站在门口,哽咽着抹泪。 “这里就拜托大家啦!”赵广清站起身,对在场的所有人拱了拱手,“拜托了!” 当他走到王维亮身边,早已眼眶湿润,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紧紧握了握,“拜托了,王叔!” 所有人都长吁短叹。 即使是重生的赵广清,带着先知先觉的金手指,也不能预测今世的命运。 想发财,想做点事业,真的是太难了! …… 大陈的告别仪式。 赵广清站在大陈的遗体前,心情非常沉痛。 “大陈,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管我赵广清有没有辉煌的那天,都会照顾你的家小,你安心的走!” 大陈的妻子王玉玲哭得撕心裂肺。 突然听到赵广清告白,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又捶又打。 “都是你惹的祸,快把大陈还给我!” 众人上前把她拉开。 “妹子,这事跟广清无关,是杨彩凤儿子干的,他只是继父,又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管,反正他们都姓赵!嘤嘤……” 大家又过来安慰一番,女人的情绪才稳定一些。 只是在不停的哭。 站在遗体正前方的活占林,低垂着眼脸。 今天换了身灰色绵纶斜纹中山装,头上戴着灰色前进帽,胸前别着两管钢笔,一副文化人的装扮。 看到赵广清走过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俨然像一尊佛。 赵广清悄悄从他身边走过,咬着牙小声道:“我知道是你干的,连那具焦尸也是!” “哼!说话要讲证据,小心我以造谣诬蔑罪,把你送进‘笆篱子’!” “好!这次算你狠,把你亲生儿子甩出去替你背锅,看来你真不是个好东西!”赵广清狠狠道。 亲生儿子? 他怎么知道的? 活占林顿时面如死灰,抬眼看向赵广清,想从他的眼神中查找答案。 赵广清与他冷眼对视,眸光中是愤怒的肯定。 啊? 活占林迅速收回目光,闪烁着看向别处。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难道是杨彩凤嘚逼出去的? 可是那个二逼娘们再‘彪’,也不会把这么隐秘的事往外说啊! 这件事除了杨彩凤,真就没人知道。 就连她三个孩子的爹是谁,她可能都不知道。 确认赵震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活占林的功劳。 这小子跟他一样,左耳垂有个豁,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再就是,赵震从个性到长相,都越来越像活占林。 这才促使活占林着急忙慌的给杨彩凤介绍对象,让老实憨厚的赵广清做接盘侠,帮他养大儿子。 这要是被杨彩凤说出去,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但是,赵广清这个窝囊废怎么会知道的?就成了一个迷。 活占林被赵广清击中要害,冷哼一声,瞟了赵广清一眼,强做镇静的走到供桌前,非常虔诚的拿起三柱香。 点燃后,双手合十的对供桌上,大陈牌位拜了拜。 其实,赵广清在前世并不知道赵震是活占林的儿子。 前世,他死了之后,活占林也出狱了。 虽然没有官位和工作,但活占林有个妹妹傍上一个神秘人物。 赵震被抓后,案子本来进展得很顺利。 他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并且交待做案后为了消灭证据,把打人的棍子烧了。 而且烧了一锅黄骨鱼汤。 据交待,说那锅鱼汤特别鲜甜。 后来要审查起诉的时候,活占林出狱了。 然后赵震的案子就一拖再拖。 再后来听说赵震翻供,说是第一次认罪就是堵气编故事。 主要是赵广清不给他钱还债,说说气话而已。 接下来全盘否认,并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案件进入僵持阶段。 大概过了一两年,有小道消息说赵震不服一直在上诉。 因为现场没有目击证人和作案工具,就不能对他定性。 但大家心理都清楚,人就是赵震杀的,他也一直在刑拘。 再以后就没有赵震的消息,奋斗林场的人也将这件事淡忘得一干二净。 赵广清说赵震就是活占林的儿子,除了刘瑞芳的一面之词以外。 最重要的是,赵广清重生后,在与活占林的交锋中,观察到活占林耳垂有个豁,跟赵震的一模一样。 还有,活占林处处维护杨彩凤母子,看赵震的眼神也是充满父爱。 如果不是他的亲儿子,他也犯不着大费周折的给自己安排工作。 更不会阻止他与杨彩凤离婚。 这是想给杨彩凤母子,创造良好的生存环境。 看来杨彩凤一口咬住要吃定自己,原来是他们提前设的局。 可怜他前世稀里糊涂的替人‘拉帮套’半辈子,最后落个惨死的下场。 …… 参加完大陈葬礼,赵广清来到县公安局,催促养猪场投毒那件事。 局里主管这起案子的工作人员,递给他看一张化验单,道:“这是四亚甲基二砜四胺。” “四亚甲……这是什么物质?”赵广清被这一长串的专业名字给造懵了。 “简单的说,就是耗子药,剧毒。”工作人员回答道。 “啊?” 赵广清吓得后退几步。 原来去养猪场撒药,不是郑刚说撒巴豆那么简单。 这是重罪,是投毒! “同志,那个郑刚的事有消息吗?”赵广清问。 “我们已经立案了,但他这种三无人员,靠目前的侦破手段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我提供的半截手指,是不是可以进行指纹鉴定……” “噢,这位同志,你的思想挺很超前啊,是不是看境外的文学作品看多了?指纹鉴定目前做不了,画像领域还差不多。” “噢,这样呀……” “那我反映杨彩凤有做案嫌疑,能不能对她提审,她比郑刚性质更恶劣。”赵广清诚恳道。 “在没抓到郑刚之前,我们没有理由提审杨彩凤,一是没有结果,二是你也承认她不在现场。”工作人员解释道。 赵广清无奈的点点头。 “就这样好,有新进展我们会主动找你取得联系。” …… 赵广清沮丧的坐上回奋斗林场的火车。 一路上,他联想到前世。 什么dna技术,身份证指数据纹库,监控设施…… 哎,无法比啊! 若是这个案子发生在前世的后期,分分钟就能破案。 第47章 恐怕你没机会了! 赵广清从安和县回到奋斗林场,食堂柴禾垛失火案已经告破。 原因是七岁赵震捉了一只黄鼠狼,放进宋海平家鸡舍。 然后他猫在宋海平家柴禾垛里,等鸡舍一片乱叫,宋海平夫妻跑出来看的工夫溜进去。 宋海平发现死了十几只鸡,又看到一只半尺长的大黄皮子,气得两夫妻抡起铁锹四处追打。 赵震趁着这工夫打开鸡笼偷鸡。 然后就带着六岁的赵丽霞,藏在柴禾垛里烤鸡肉吃。 直到两个小兔崽子吃得满脸花后,还不忘给杨彩凤带回两只。 杨彩凤这寡妇,也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人。 看到儿子带回两只烧得黑乎乎的鸡,并没有责备。 而是趿拉着鞋下地,把土锅架上火,然后又从洋井里压出两桶水,把两只烧得黑乎乎的鸡,洗干净后扔进锅里煮。 直到娘四个打着饱嗝爬到炕上睡觉,都没意识到他们酿下一场灾祸。 据说火源是赵震烤鸡没有熄火,引燃柴禾垛。 干柴烈火肯定烧得快。 而且柴禾垛紧邻公安员的驻扎房。 这种解释合情合理,也得到宋海平夫妻的证实。 但赵广清却存有异议。 事情不会这么巧! 早不烧,晚不烧,偏偏他带着证据去报案就着火了。 而且他从大陈宿舍走出来时,并没看到柴禾垛被引燃。 他去报案大约是后半夜一点多,离开时也不过两点多。 距离大陈被烟熏也就两个多小时,这火燃得这样快,一定有助力。 分析到这,他就想起那个黑影人和那只狸花猫。 假如有火源,有人在恰当的时间洒上助燃剂…… 嘶……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件事别人可以不了了之,他赵广清不行。 现在他名誉上是赵震的继父,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但暗地里,这场火灾就是冲着他赵广清来的! 很明显,有人想消灭证据! 看来只有从麻蛋身上入手,才能顺藤摸瓜,将活占林绳之以法。 主意打定,赵广清就将注意力放在董丽华身上。 “王叔,这些日子你就多上点心,注意董丽华的一举一动,然后向我汇报。”赵广清悄悄把王维亮拉到一边交待道。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王维亮和赵广清一样,心里明白又气不过。 本来想坐等公安员大陈收拾他的劲敌,没想到大陈出师不利身先死。 赵广清的用意他当然明白。 而且王维亮家与董丽华父母家,仅一墙之隔。 九年前,董丽华生了孩子后,就被父母早早嫁出去。 新生儿出生就被送人,董丽华连面都没见到,孩子的下落只有她叔叔董文海知道。 董丽华嫁到下山屯的一个老光棍家,过得非常不好。 老光棍一面娶不到老婆,一面又嫌弃她是未婚先育的‘破烂货’。 所以,董丽华一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娘家。 这给赵广清从她身上撕开口子创造了条件。 待王维亮走后,他回到养猪房。 这批猪抓回来一个半月,因为饲养合理,猪崽子长得很快。 大个点的,都有六十来斤,再有两个多月就能出栏。 他检查完饲料槽和饮水槽的卫生,又过去跟几个来拉猪粪的家属攀谈了一会就返回家中。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 前些日子,在铁道下的半山坡上修建的新狍舍,连洋井都打好了,只差迁过去,就因郑刚夜袭这件事给耽搁了。 现在,对手很看重他的养猪场,还没有意识到狍子将来比猪值钱,才得以躲过一劫。 但他不放心,要回来重点看护。 …… 大陈死了,金鸣浩临时接替大陈位置。 因为太年轻,他坐这个位置就是个摆设。 过去大陈在时,公安员驻扎室非常严肃,很少人有闲杂人员进去聊天。 大陈在的时候,也常常管束着金鸣浩,不要带同龄人进来玩。 所以,尽管张晨跟金鸣浩玩得好,也不敢跑到公安室瞎扯蛋。 现在就不一样了,不但张晨去,就连麻蛋也是这里的常客。 所以,赵广清养殖场的所有安全保障只能靠自己。 把所有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消停一下,公安员金鸣浩找上门。 “赵哥,大陈死了的案子破获后,局里下发红头文件你先看下。” “文件是发给你的,你传达就是,要我看什么。”赵广清扫了一眼金鸣浩手里的文件,估计对他不利。 “那个……跟你姓的赵震不是惹祸了吗,局里责令你对他进行教育。”金鸣浩道。 “谁生的你找谁去!”赵广清没好气的怼道。 “那包赔大陈家一千块钱应该你出?他妈管教小孩,你替他出钱,这样安排够合理对?”金鸣浩道。 “不合理!谁的种你去找谁!”赵广清一把夺过红头文件砸在金鸣浩的脸上。 金鸣浩愣怔的没反过神,他身后的麻蛋却不干了。 “我说赵广清,大陈被你那个后儿子给弄没了,让你出点血你还这态度,是不是想找抽啊? 鸣浩,不行你就向上面汇报,把这个‘拉帮套’的孬种,拉去保卫科蹲几天‘紧闭’,让他知道你的厉害就规矩了!” 见麻蛋狐假虎威的嘴脸,赵广清顿时火起:“我草你玛的麻蛋,这里没有你掺和的份!” 噗! 赵广清飞起一脚,踹在麻蛋的后屁股上。 这一脚来的太突然,连麻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趴在地上。 …… 赵广清因为把麻蛋揍了,被金鸣浩找到地方派出所,拘留了几天。 麻蛋的伤情是,肋巴扇上多处软组织损伤,面部擦伤住院治疗。 活占林提着一网兜果光苹果,推开麻蛋的病房门。 “大姨夫来了。”麻蛋见到活占林,扬起涂着紫药水的脸,笑得春光灿烂。 活占林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 麻蛋老婆胡春秀坐在床边,见到活占林进来,没有任何表情。 或者说,眼底透着一丝冷漠。 活占林娶了她大姨,在外是谦谦君子,关起门来就往死里打。 每次回姥姥家,总能看到大姨趴在炕头抹眼泪。 姥姥也没办法。 劝她离婚,她又舍不得三个孩子。 再说,那个时候,女人若是离婚,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大姨又没有工作,再婚更不可能。 八十年代初,基本没有人离婚。 男人想娶媳妇,就算娶个寡妇,也不会娶离过婚的女人。 女人们常常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也不会把自家的事说出去。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没想到活占林从红星镇调到奋斗林场,胡春秀这个猴七男人,就像苍蝇嗅到屎。 原先骚嗑特多的人,慢慢变成不打野食就活不下去。 胡春秀把所有的不满,都怪罪在她这个大姨夫身上。 所以,活占林进来,她没给他好脸。 活占林也习惯这种礼遇,冷着脸,拿眼角扫了媳妇的外甥女,径直走到麻蛋的床边。 “刚才听大夫介绍你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多住几天,让他多出点血,以示警告。”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是养了五十头猪吗,到时候让他拿出二十头,包赔我的精神损失。”麻蛋眼里冒着狠意。 “恐怕你没机会了!”病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个穿蓝色制服的民警。 第48章 麻蛋,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麻蛋见民警从天而降,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审讯室里硬撑了四天,最后交待他的犯罪事实。 麻蛋说,他跟老婆的大姨夫喝酒,不知道怎么就喝高了。 活占林非常得意的炫耀他的‘光辉历史’,说自己有一个老相好最近很烦。 有事没事就去找他。 他年纪大了,再说自己的身份特殊,万一哪天被人发现往局里写检举信,怕仕途不保。 “大姨夫,这好事让我来呀! 什么干的稀的,美的丑的,你外甥女婿我不挑食!”麻蛋喝得五迷三道,拍起鸡肋一样的胸脯道。 也许是真喝多了,活占林连他跟将董丽华在哪儿碰头,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麻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原先整天油嘴滑舌,就喜欢说荤段子。 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是欢声不断。 大家干完活休息半小时,就有人给他递烟,“哎,麻蛋,你今天咋这么消停?” 麻蛋佯装不想说,裹了裹深蓝色,四个兜的上衣,抱着膀子装迷糊。 一支烟不接。 又有人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哥们,这小半盒烟总行了?” 麻蛋微睁双眼,见白色大前门烟盒里至少有七八根,顿眼放亮光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又有人把烟掏出来,放在他嘴里,把火柴划开将烟点燃。 他用嘴角叼着烟,微闭着眼睛,烟头直挺挺的朝着天,火光忽明忽暗…… 一个烟圈,两个烟圈吐完,过了好一会儿才拉开话匣子。 “我跟你们说啊,金瓶梅第十章就开始了,贼刺激!” 众人屏住呼吸,直盯盯的看着他。 “刺激,你们懂不?” 麻蛋猛的用两根手指捏住烟屁股,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哎,你来点实际的,别老j巴扯哩个楞!” “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到底怎么个动作,你演示一下,让大家开心开心,快点的!”有人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他是这么的……” 麻蛋扬起脸朝门口瞄了一下。 见门开了,又挤进来几个人,眼睛顿时拉得老长。 门槛上站着两个人,嘿嘿傻笑着,勾着脖子往里看的。 麻蛋一脸不高兴,急头白脸道:“你们赶紧的!都特么的干嘛啊?把门给我关上!别鸡巴把什么山猫野狗的都放进来!” 门口的人开始往外推站在门槛上的。 一直把堵在门外扯着耳朵听的人,都给轰了出去。 啪! 门关上了。 屋里人使劲拉着门把手,外面的人拼命往外拽,好不容易才把门关上,插上插销。 麻蛋这才站在狭小的休息房,用手势演绎着,西门庆是如何拿下潘金莲…… 屋里烟熏火燎,还充斥着男人们从肺里呼出来,带着腥味的气体。 也许是空气污浊,也许是屋子里的人太过密集,很容易被麻蛋带入到至圣入幻的空间。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渴望的笑容。 麻蛋比他们更投入。 讲到精彩处,仿佛他就是西门庆,有着豪门家世,拥着卧蚕眉的桃花眼…… 自从开荤(结婚以后)到现在,麻蛋只是过了个嘴瘾,连第二个女人的手都没碰过。 这个文化不高,却读了很多名着的小个子,经常在梦里急得出鼻血。 八十年代初的那个时候,很少有人读书。 也不知道麻蛋是怎么把这些,参杂着繁体字的书读懂,又是从哪里弄来,真是个迷。 那些名着让麻蛋那颗聪明的大脑,变得不安分起来。 这次他喝多了,听活占林自报小秘密,可把麻蛋给兴奋坏了。 在他眼里,能让活占林看上的女人,肯定不简单。 再说那董丽华也着实长得可以。 虽说算不上奋斗林场最漂亮的,但她那么高的个子,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还有那身段,柔软得一把能捏成团。 特别是她脑后拖着一条大辫子,又黑又亮,随着走动一摇一摆。 就那个辫梢敲打的地方,好像不是敲打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而是敲打在麻蛋的心里。 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从那以后,麻蛋就痴迷起养猫。 猫可以替代那个啥,各位看官,你们自己去琢磨。 反正我不说,大家都懂。 所以呢…… 一想到董丽华那婀娜多姿的身段,麻蛋的口水就止不住的往肚里吞。 心想,活占林这个老灯泡子,不一定真就喝醉了。 说不定玩起当年吕不韦的把戏,引自己上勾当嫪毐,他好全身而退。 有那么一分钟,麻蛋想借着酒劲装傻。 可是,当他看到活占林醉眼朦胧,唤着董丽华乳名时,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再也忍不住。 “管他娘的,当嫪毐也没什么不好,要是能制止赵太后生下两个小崽子,不搞什么政变,说不定还能守着赵太后在雍城活到一百年!” 麻蛋最后做了决定。 男人就要有魄力,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更何况董丽华不是赵太后,他也不是做“大阴人”的假太监。 出去扯个王八犊子,最多是生活作风问题,让那些没屁嗑弄牙的玩意儿们,背后讲究去! 最后,他还是选择接替活占林的班,在柴禾垛子里鬼混,被王维亮碰到结下小梁子。 若说偷个腥,不搞出刑事案也没啥事。 毕竟是你情我愿。 开始董丽华并不卖麻蛋的账。 她约的活占林却来了个猴七似的麻蛋,董丽华一甩大辫子,“唬”着脸就骂。 麻蛋毫不掩饰的揭她短。 还要挟说,要把这事捅到王维亮那里,说董丽华犯诬陷罪,让老王头把她送进“笆篱子”里去。 这招够狠,确实唬住董丽华。 她以为活占林把全部事情都告诉这个猴七,就从了。 没想到这猴七貌不惊人,活却特别好,貌似传承了嫪毐‘的真谛。 把个董丽华掌控得服服帖帖。 要是三天不见麻蛋,就要满世界的找。 麻蛋也乐在其中。 本以为事情就能这样继续下去。 没想到上个月活占林突然找到麻蛋,说有人检举,当年把董丽华那个了的人是麻蛋,申请组织调查。 这是从局里下发到林场,要求活占林走访调查这件事是否属实。 活占林把检举信拆开。 信上检举的事,与麻蛋说被王给亮碰上的时间上没有出入。 但笔迹不像是王维亮的。 王维亮小学没读几天,写不出瘦体的正楷字。 所以,他就把这件事压下来,然后拿着信找麻蛋,让他避开王维亮的锋芒。 麻蛋回去跟董丽华说了,董丽华吓得花容变色。 “麻蛋,要不把王维亮做了,不然我进去了,你也别想逍遥在外。” 第49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得不说董丽华这招确实很高,轻轻一句话,就把麻蛋拴在一根绳上。 那天晚上,董丽华从她叔董文海家的油锯里,倒了一塑料桶汽油回家,让麻蛋找机会对王维亮下手。 结果麻蛋去晚了。 刚到养猪场就看到打更房里,有好几个人在谈论什么。 出于好奇,他想趴窗子偷看一下。 结果不小心踩断干树枝,被赵广清追出来。 按理说,他完全能错过这次厄运。 却鬼使神差的折回来,尾随赵广清来到公安员的驻扎室。 意外听到赵广清向大陈报案。 听说这件事涉及到杨彩凤,便多停留一会儿,再次被大陈和赵广清追出来。 本来他已经跑了,没想到他的狸花猫惊叫着追过来,就知道不好。 他家猫王维亮认识。 回到家左思右想,总觉得不踏实,就跑出去找他遗落在公安室外的那桶汽油。 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公安室后面浓烟滚滚。 见状,麻蛋吓得浑身打哆嗦。 他想赶紧跑过去拎油桶,以免引发更大的火灾。 可是,他什么都来不及了。 轰! 一股巨大的火苗腾空而起,将柴禾堆和房子连成一片。 这场大火好像在焚烧他的心,令他彻夜难眠。 窝在家里很多天,哪儿都不敢去。 没想到火灾案很快告破,却出乎他的意料。 后来听说赵广清七岁继子,赵震扛下了所有,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大陈的死和他有关,但是,又不是他有意而为之。 所有一切都是偶然,他不说,老天爷也不会检举他。 接下来的时间,麻蛋生活步入正轨,他还成了金鸣浩办公室的常客。 连大陈有没有在这里存在过,都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麻蛋因纵火案被抓,还多亏了王维亮。 王维亮让他媳妇和大儿子,没事就留意董丽华的一举一动。 娘俩个跟踪董丽华一个多月,终于有了成果。 憋了一个多月的董丽华,实在熬不住了才去找麻蛋。 麻蛋经过这番惊吓,幡然醒悟。 他觉得这不干不净的女人不能碰。 董丽华找他时,被断然拒绝。 气得董丽华对他咆哮:“你敢甩了我,我就去揭发,你放火烧死了公安员大陈。” “你放屁!那火就是赵震引燃柴禾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还敢抵赖?那个柴禾垛再是连着公安员的宿舍,燃起来也要有个过程,除非你用汽油让他出不来。”董丽华与他针锋相对。 “那也是你给的,反正我没放火,就是把汽油桶落在公安员宿舍的墙根边上,咱俩还是连在一起,抓我也跑不了你!”麻蛋鄙夷的看向董丽华。 董丽华:“……” 这个场面被藏在暗处,王维亮的大儿子王新看到。 然后,赵广清将这件事反映到宁和县公安局,这才有麻蛋被抓,董丽华拘留的结果。 令赵广清意外的是,活占林再一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他心里知道,所有一切都跟活占林脱不了干系,但抓不到把柄。 麻蛋只供出活占林有作风问题,他在接受组织审查。 杨彩凤背上一千块钱外债,回娘家借钱送到大陈家,被大陈媳妇王玉玲给轰出来了。 后来还是通过工会主席杨向和,把赔偿款转交到王玉玲手里。 赵广清的生活依然如故。 第二批抓回来鸡已经开始下蛋,每天能捡六七百个鸡蛋。 光鸡蛋收入,每天能卖七八十块,除去人员工资和饲料钱,纯收入四五十块。 由于赵广清在安和县是最早进行规模化养鸡的人,他家鸡蛋提前就被红星镇,一些国有商店预定一空。 连宋海平家一百多只鸡产的蛋,也一起预定出去。 五块十块的大票子,像雪片一样飞来,把奋斗林场人的眼睛都看红了。 有一些家属老娘们结伴来找赵广清,问他还要不要人手,哪怕一个月十五块钱都行。 看到这个情况,大洋马媳妇吓得要死。 生怕赵广清把自己辞了,用十五块钱的人工。 除了没白没黑的干,恨不能连养猪场的活都包下来。 这让赵广清心里很不是滋味。 经历过前世,再回头看老一辈人的生活,很是心酸。 他找到大洋马的媳妇说:“马婶,你不用太累着,咱提前都说好了,每天八小时做完就回家,你家里还有一堆孩子,等着你回去缝缝补补。” “诶。”大洋马媳妇李红芬连连点头,人却依旧在忙碌。 “婶子,这两天是有很多人来找活干,我要是需要人手就雇个临时工,不会影响你。”赵广清看透李红芬的心思。 见赵广清表态了,大洋马媳妇这才直起腰,归拢一下工具才讪讪的走过来。 “能在你这里找一份长期活干,好多老娘们都眼红了,我只能多干点,省得那些人盯着我咬。” “不会,你是我的长期员工,你家还有股份在这里,把养鸡场当成自己家就好。”赵广清道。 “股份?”李红芬一脸懵懂。 “就是那次我集资借钱时,魏铁匠和几个岁数大的,要超过银行一倍利息才行,其余不要利息的我打算一次性给红利,只有你家马大叔说要入股。” “这么说咱们养鸡场把本钱赚回来了?”李红芬有点不相信。 “那是当然!我哥都派大眼哥挨家挨户通知,晚饭后八点在我干妈家还钱,还有奖金。”迎面推着四轮架子车的刘瑞芳,捡完鸡蛋推过来,正好插了句嘴。 “啊!这真的呀,那可是太好了!我……我赶紧回去,第一次分钱我可得去凑热闹!”李红芬兴奋得脱下套袖就往门外跑。 留下赵广清兄妹俩站在原地开心的笑。 “哥,我拢了一下账,这四个多月咱们光鸡蛋净赚五千六百块钱,除去三千块钱借款,还剩二千六,哈哈,好多的钱啊!” “嗯,这不算多,以后我们还要赚更多的钱。”赵广清一边把架子上的鸡蛋往筐里捡,一边撒切碎的麦秆。 “这还不多啊,咱们全林场一百多名职工,一个月全加起来的工资也不过五千多呢!”刘瑞芳满脸兴奋。 “要是咱们一个月能挣五千多,就是一个科级单位,跟林场平起平坐了,活占林也不敢对你侧目。” 刘瑞芳提到活占林,赵广清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第50章 第一次分红 刘瑞芳再次提到活占林,赵广清的心就像堵了一块石头。 这个老灯泡子,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死掉一个人,两个送进“笆篱子”,他却只受到被隔离审查一个月。 现在被放回来,继续做他的奋斗林场书记。 这让赵广清愤愤不平。 的按前世记忆,活占林还要逍遥两年才被抓,难道天意弄人? 这时间点不到,他做再多的坏事也不能送进去吗? 既然这样,就更要提防这个老灯泡子,毕竟自己的事业初露头角,经不起别有用心的人惦记。 再有就是,没有利益关系的人也会眼红,他们做出点什么来,真是不好预测。 “算了,不想那么多!”赵广清安慰着自己, 然后郑重其事的告诫刘瑞芳说:“那是两码事,以后诸事都小心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知道了哥,咱们回家,干妈都煮好饭在等着呢。” “好。” 赵广清跟刘瑞芳,把鸡蛋都一筐一筐的摞好,才走出鸡舍来到打更房。 王维亮跟刘二贴一一锅玉米面锅贴,中间炖了半锅土豆炖豆角,还烀了几个带皮鸡蛋,一人端着一个不锈钢盆子吃得正香。 见赵广清兄妹两人进来,王维亮趿拉着鞋就要给二人盛菜。 “不用了,我们回家吃。”赵广清抬手阻止道。 “晚上我回家退集资款,顺便给大家分点红利,你们俩虽然没出钱,但大家都出力了,分你们一人十块钱,跟大家乐呵一下。” “啊?十块!那么多啊?”刘二接过钱,拿在灯光下弹了又弹,高兴得哈哈大笑。 “好好干,以后赚多了,分的钱更多。”赵广清拍了拍刘二的肩膀,走出打更房。 …… 还不到晚上七点半,赵广清家就陆续有人进来。 “广清呐,发大财了?”六十多岁的老解头笑呵呵的走进来。 刘瑞芳在厨房洗碗,老太王秀珍颤着两只小脚,忙着给大家端茶倒水。 “老赵大嫂,你可真有福气,养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儿子,太了不起了!”又有一个老太太走进来,笑得满脸灿烂。 不到八点钟,人早就到齐了。 大洋马最后一个到,却大着嗓门让别人给他让路。 “都急啥?每人都有份,先进来的上炕,给后来的让地方。” “大马叔你可真牛逼,竟然后来者居上!”有人嘿嘿笑着,侧身给人高马大的张兴财让出一条缝。 “你特娘嘞个逼的,我不是为我自己,是替广清维持秩序!”大洋马嗡声嗡气的呵斥顶撞他的人。 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看向他。 大洋马顿觉身价提起来了,高着嗓门喊到:“我提议,叫到谁的名字,在就吱一声,领了钱就赶快‘滚蛋’!” “孩子他爹,你是咋说话的?”随后赶到的李红芬怼了丈夫一下。 大洋马有点面子上过不去,回头狠狠的瞪了媳妇一眼,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蚊子叫:“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不是出义工嘛。”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好了,大家静一静!”赵广清站在炕沿边摆手道。 吵吵闹闹的屋子,顿时静了下来。 “刚才马大叔说得对,我按借钱的顺序,叫到谁谁来,领了钱就离开,如果想聚,咱们改天备上酒菜好好的聚一聚。” “接下来我念名字,瑞芳负责发钱,老于核对,马大叔负责秩序。” 赵广清交待完毕,坐在炕桌边开始唱票:“孟大夫。” “来了来了!”人群中,孟大夫从外围挤进来。 “孟大夫本金五十,本人表示不要利息,分红五块,合计五十五块钱。”赵广清说道。 “啊?不要利息的给分红,五十就给五块钱,这才半年时间,比放利息还高!” 人群中开始嘁嘁喳喳的骚动起来。 孟大夫兴高采烈的拿着钱挤出去。 “下一位解中山。” “来了来了。”老解头吼吼气喘的从炕上下来。 “解中山本金六十,本人要求要利息,银行半年利率百分之二点五,二倍利息,最后本息六十一块五。” “啊?怎么这么少?”老解头当时脸就拉得老长。 “大爷,您要求二倍银行利息,您就出六十块钱,二倍利息也就一块五毛钱,借钱时有合约,不会差您的。”赵广清拿出一张按满手印的纸,让解中山看。 老解头扫了一眼那张纸,确实有自己的手印,低着头,极不情愿的拿着钱往外走。 之前进来就围着王秀珍讨好的那个老太太,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我那三十块钱能有多少?” “没多少!一得一,一三得三……三十块七毛五分。”大洋马掰着手指算道。 “啊?我当初不要利息好了,这下少了二块二毛五……” “广清,能不能让大妈反悔啊?”老太太眼巴巴的乞求道。 “反悔个屁!你当初想占便宜的时候怎么不心软!”于大眼急头掰脸的挖苦道。 “你娘嘞个逼的,广清都没说话你放什么屁!”老太太脱下胶鞋就朝于大眼的头上打来。 “老逼灯!你别特么的倚老卖老!这钱你爱要就要,不要就拿钱‘滚蛋’!”大洋马大手一挥,唾沫星子全喷在老太太脸上。 气得老太太提着胶鞋就朝大洋马打来,被站一边的李红芬挡住。 “老死婆子,你敢动我家老爷们一根指头,我现在就把你的疙瘩揪给掰了!” 老太太一看,大洋马媳妇也不是个好惹的主,眨两下眼睛,乖乖的领了钱按了手印走 人。 一时间,几个老人家伙都蔫了。 剩下那些当初表示不要利息的,都热情高涨。 “广清真是有情有义,咱不亏人家,人家也不亏咱!” 听了这些话,站在人群最后边的魏铁匠,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精神。 二十块钱啊,就这样擦肩而过! 他再是工资高,一个月也不过九十九块钱。 十分之二的工资,换作买猪肉,八毛钱一斤,也要买十二斤,够全家人吃上半年。 “魏存海。” 赵广清连唱两次,“魏存海来没来?” “来了来了,刚才还看到他站在窗户边。”大家都四处寻找。 “来了。”魏存海从门后走出来。 “魏叔,你出资二百元,利息四块一毛钱,因为你出得最多,四退五进,本息一百一十二块钱。”赵广清道。 第51章 杨彩凤上门寻讯滋事 “不错了,多赚了一块钱,多少是多啊!”众人齐声道。 魏铁匠在一片唏嘘声中,走出赵广清母亲家。 他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带着羞愧的懊恼,步履沉重的往家走。 怎么也没让他想到,那个半杠子压不出个屁的赵广清,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有魄力借三千块钱,铺那么大的场子,还能在半年时间内把账还清。 真是小看他了。 要知道这样,当初往外借钱的时候,就应该把家里的全部存款,一千二百块钱拿出来。 那么高利息,拿分红多过瘾! 一千二,他至少返利一百二十块钱,还落个好人缘。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想再把钱借出去入股,连机会都没有。 魏存海心里郁闷死了,成了很多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笑料。 “哎,你看魏铁匠那个熊样,当初有多牛逼,现在就有多憋茄子!” “那也是活该!仗着自己有点逼钱,就觉得了不起,看把赵广清给难为的,我都看不过眼!” “是啊,没想到赵广清这么仗义,咱们乡里乡亲的相互帮衬,他给我们也返这么多红利。” “要不咱这钱就不往回取了,留在广清这里吃点红利也行。”有人提议道。 分完钱,赵广清核对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见还有十几个不愿离开的乡亲,便笑呵呵的对大家解释说:“大家心情我理解,钱在我这里暂时派不上用场,需要的时候一定通知大家。” “广清,你这是赚钱了在搪塞我们,可我们也没啥说的,当初你把话说得很明白,是大家担心你赔了我们也跟着赔,不想担风险。 现在看到赚钱了,大家也是穷日子难挨,想借光蹭点饭吃。 要不你就带着大家伙一起干,赚了赔了我们自己担!”一直坐在炕沿上的大洋马站起身提议道。 “是呀,大洋叔说得有理,要不我们也搞一个养鸡房,跟着挣一点。” “我看行。”赵广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现在红星镇周边还没有规模化养鸡,你们这十几家养起来,市场的缺口还是很大,短期内能挣到一些钱。” “啊?那要是投资几百块钱,不能一直赚钱,还干它做啥?”胡明光打起了退堂鼓。 “这就是市场,供大于求时,不但不赚钱,有可能还要赔钱,不过短期内可能性不大。”赵广清道。 “能短期赚钱就行呐,啥玩意儿也不可能经久不衰。”有人态度很坚定。 “对,能挣到手才是钱,不用想得太远。”赵广清赞成道。 然后他又补充说:“但是,在养之前你们要想好一件事,养殖风险很大,市场因素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防疫问题。” “防疫?是不是鸡瘟啊。” “是。” “那可不好整,今年春天,我小姨子家在烟囱村,十几家养的大母鸡都死光了。” “那我还是不养了,等广清规模扩大了,缺少人手时,别忘了叫我一声。” 看大家意见不统一,赵广清清了清嗓子说:“养殖业就跟撞大运一样,赚了,一炮打红,赔了可能连本都翻不过来。” “要不要做,大伙回家想好了再说,毕竟家盛万贯带毛的不算。” “老娘屌毛没有,总该能算上!” 房门突然被打开,杨彩凤穿着一件,军绿色双排扣小翻领上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几个月不见,她变得清瘦了很多,也变得洋气了。 “你以为,每个月初让于大眼给我送去二十二块钱就完事了吗?” “你要怎样,想撕毁协议去正式离婚?” 赵广清正和大家商讨养鸡的事,被突然冲进来的杨彩凤搅了兴致,反唇相讥。 “你做梦都想离婚,你占了我的工作名额怎么算?” “每月不是给你二十二块钱了吗?你嫌少,最好把工作收回去,自己上班拿全额!”赵广清冷声道。 “想得美!你上班三年,平白无故的挣了一千多块钱,就想一笔勾销,把工作还了就没事了吗?”杨彩凤叉着腰,理直气壮的质问。 “前一年半,工资全部上交给你,怎么能算在我头上?”赵广清觉得这娘们不可理喻。 “后面一年半呢?每个月只给我们娘们二十二块钱,剩下三百六十块钱都喂狗了?”杨彩凤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 “嘿,你这账算得倒挺明白,那我就跟你算一下。”赵广清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屋子中间。 “先不说你那份工作是我的累赘,我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真就没时间去苗圃打更。” “你不是没去吗?雇周黑瞎子晚上到南苗圃睡一觉,还好意思说!”杨彩凤大嘴一撇。 “我雇周黑瞎子不需要钱吗?” “一个月二十块钱你又不吃亏!” “我特么的有病啊,一个月四十二块钱,拿二十块钱雇人去睡觉,剩二十二块钱给你,我连毛都没有还不吃亏,感情是为你们拉驴驾套!”赵广清气得肺都要炸了。 “你今天来得正好,明天咱就去林业局开介绍信,把婚离了。” “我不离,我还爱着你!”杨彩凤突然语出惊人。 “你还爱我?”赵广清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爱我,你知道我身上长了几根胸毛,几个痦痣?” “我……”杨彩凤张嘴语塞。 “结婚一年半,你都没让我睡过几次,这在法律上,你没有尽到做妻子的义务,我有权力申请离婚!” 杨彩凤看赵广清动真格的了,马上语气柔软道:“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天天睡还不行吗?” “不行!我嫌脏!” “你放屁!”杨彩凤被赵广清当着那么多人面,揭了自己的短,脸上挂不住,抓起炕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砸。 啪! 玻璃渣和水溅得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闪到一边。 赵广清气冲冲的站起身,大声吼道:“杨彩凤,你别上脸,现在滚出去还有点面子,否则……” “否则怎么的?”杨彩凤踹了一脚地上的玻璃渣子,意外飞到刘瑞芳的脸上。 “啊!” 刘瑞芳手捂额头,指缝间有一股鲜血渗出。 噗! 赵广清上去一脚,就把杨彩凤踹倒在地。 “你好事不做,坏事做绝,还有脸到我妈家来闹事,养猪场的投毒案我还没找你算账,今天来了,咱老账新账一起算!” 第52章 杨彩凤讨要巨款一千块钱 杨彩凤被赵广清一脚踹倒在地,正好摔在玻璃渣上。 疼得她哇哇大叫:“我草你个玛的赵广清!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别什么特么的狗屎都往我头上扣!” “你还想抵赖是?” 赵广清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张化验报告,还有一张按着手印,密密麻麻的几页纸。 “这是安和县公安局打印的,是郑刚口述与你交易的详细记录,这里有郑刚按的手印,你还想抵赖吗?” 现场十几个人听赵广清这样说,惊得瞪大了眼睛。 有人好奇的问:“广清,那个化验单上说些啥?” “四亚甲基二砜四氨。” “那是什么东西?” “耗子药!” “啊?这是要一毒死三代呀!” “可不是嘛,有一年北屯有条狗吃了死耗子死了,‘金白毛’的舅子不信邪,非说把皮剥了,扔掉内脏吃肉没事,结果他还没等吃狗肉就被毒死了。” “没吃狗肉咋会毒死啊?”大家都好奇的问。 “他剥狗皮的时候抽了根烟,就那么被毒死了。” “啊……” 一阵唏嘘之后,大家都把目光射到杨彩凤身上。 “最毒不过妇人心!”刚才还想去搀扶杨彩凤的老太太,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放屁!别以为赵广清给了你们几个臭钱,就把你们收买了,他说啥就是啥。”杨彩凤不以为然道。 “郑刚是怎么回事?”赵广清抖着几页写满钢笔字的纸问。 “我不认识!”杨彩凤一边用手指甲抠着手心上的玻璃渣,一边誓死抵赖。 “好,我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手,那你今天来这里到底什么目的?!”赵广清厉声道。 “想我家老爷们了,过来看看还不行吗?” “我跟你没有任何瓜葛,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出去!”赵广清再也没有耐心的骂道。 “出去行,你先把赵震惹祸借的钱还了,咱井水不犯河水。”杨彩凤改用牙齿尖钳着玻璃渣,一颗一颗的往外拔,吐得满嘴都是血水。 “他是谁的种你去找谁,滚!”赵广清再次爆粗口。 于大眼听到赵广清的逐客令,一咕脑的从炕上跳下地。 朝着杨彩凤喊:“别没皮没脸的,被人撵了就赶快走,别影响我们谈正事!” “我们两口子的事,用得着你瞎参合吗?”杨彩凤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正好于大眼撞到枪口上。 “人家都跟你签协议了,还来死缠烂打,该不是看我们卖鸡蛋了,你来打劫?” 于大眼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都愤愤不平,开始骂这个女人不要脸。 杨彩凤却不以为然:“大眼你还真是明白人,姑奶奶的老爷们在外面挣钱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坐在这里分钱,我是他媳妇为什么不能?!” “好!明天去法院给钱!”赵广清站起身,抓着杨彩凤的肩膀就往外推。 “我不走,这是我的婆婆家!” “老于,大马叔,你们帮我把她扔出去!” “行!” 几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把破马张飞的杨彩凤给抬了出去。 直到插上大门栓,还能听到杨彩凤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声。 杨彩凤被请出去以后,几个老太太忙着打扫地上的玻璃渣。 王秀珍则满眼慈爱的,给刘瑞芳挑玻璃渣,涂紫药水。 其他人经过这么一闹腾,也不再嚷嚷着要跟赵广清发财,简单聊了几句就各回各家。 屋里静下来,只剩赵广清兄妹,还有他母亲及于大眼。 自从跟着赵广清一起干养殖,他已经近一年没回自己家睡。 赵广清母亲家,就成了他和刘瑞芳的家。 一起干活,一起吃饭。 忙完了的王秀珍,把家里换了一个一百瓦的大灯泡。 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在八十年代初,能点一百度大灯泡的人家就是巨富了。 估计那个时候的马云也没有这么奢侈。 王秀珍心事重重的对儿子说:“我说广清啊,这个杨彩凤实在难缠,你跟她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 “嗯,明天去找陈守田帮我活动一下,去林业局法院起诉离婚。” 如果不是杨彩凤今天来闹,赵广清还没意识到,这个不系裤腰带的女人竟然懂法。 只图眼前清静一心赚钱,真到把钱赚得盆满钵满时,她再来这一出,自己还真没有胜算。 前世,他看过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报道。 有个别女人用自己身体做资本,找个很能赚钱的男人结婚。 等到男人赚了几百万几千万以后,她以各种理由惩罚式离婚。 女人要分走至少一半财产。 以至于九十年代中末期,那些非常有心计的女人,就靠这个发家致富。 后来男人们学聪明了,开始与枕边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特别是离婚丧偶的,娶老婆就跟防贼一样。 这次重生,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杨彩凤狮子大开口,赵广清就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在杨彩凤指责于大眼时,他就爽快的答应了。 那时候一千块钱的购买力,与现在十万块钱差不多。 这杨彩凤张嘴就是一千,赵广清心里当然心疼。 但考虑到长远利益,扔点小钱值得。 听说赵广清要拿一千块钱给杨彩凤,刘瑞芳手捂着仅剩的二千多块钱,手都有点发颤。 “哥,我支持你,对于一条喂不饱的狼,不如一次投食把它撑死,以绝后患!” “嗯。”赵广清歉意的点点头。 要知道,这二千多块钱,可是刘瑞芳一个人张罗着挣来的,他拿过来摆脱自己的婚姻,感觉对不起她。 坐在炕沿上的于大眼卷好一根烟,正伸出大长舌头舔了一下烟屁股,拿手一捻,一根锥形的大旱烟就卷成了。 随手递给赵广清,道:“你也来一根,解解闷。” 然后他自己也卷了一根,嗒嗒的抽起来,“广清,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该花的就花,我们支持你。” 赵广清抬眼看着这个,与自己同甘苦一年多的老朋友,非常感激。 “等把猪卖了,我们抽时间坐下来商榷一下股份的份额,也别光仅着我一个人花,那样路走不远。” 赵广清道。 “你咋说都行,我们几个都是打杂的,要不是有你,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儿刨食,你想怎么给都没意见,哪怕只有工资都行。” 于大眼一脸真诚的说。 第53章 小赵,你也太热情了! 第二天早晨。 不到七点,赵广清来到奋斗林场主行办公室。 陈守田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打扫卫生的周翠花就端着搪瓷盆子走进来。 见赵广清坐在长条木板椅上,眼睛登时一亮,抿着嘴凑过来打听。 “哎,我说赵大财主,听说你昨天给大家发钱啦,是真的吗?” 赵广清看了一眼陈守田,然后谦虚道:“周姐说笑了,发的都是前些日子找大家借的钱,捎带点利息就是意思一下。” “意思一下就那么多呀?孟大夫五十块钱本金,半年工夫就有五块钱的红利,这也太多了?”周翠花羡慕得直嗒嘴。 “周姐,上班时间先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瞎打听啥!”陈守田端坐在办公桌前,横扫周翠花一眼。 “不打听了。”周翠花红着脸嘟囔一句。 三两下擦完桌子,端着水盆逃出办公室。 “说,没有大事你是不来找我的。”陈守田换了一副面孔,看向赵广清。 “我要离婚。”赵广清道。 “不是签协议了吗,咋又开始扯皮了?” “协议不具有法律效力。”赵广清就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 “还有这事?这个娘们真不简单,早离早利索!”陈守田很赞成赵广清的想法。 “要不这样,我去安排一下,等会儿我带大板车下去拉大白菜,你跟我一块去。” “行。”赵广清起身,他也要回家准备一下。 …… 大板车很快来到红星镇,菜河林业局的三层办公大楼前。 “你在车里等着,我去找找我老乡,他媳妇的弟弟在林业局法院上班,看能不能帮上忙。”陈守田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陈主任,把这个拿着。”赵广清拉住陈守田的手臂道。 “什么?” 陈守田回过头,这才看到赵广清身手里捏着两盒大前门,外加一张‘大团结’。 “把这个拿着,托人办事不能空着手。”赵广清道。 陈守田会意,拿着东西直奔局机关大楼。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一个瘦长条,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跟在陈守田身后走出来。 赵广清赶紧从大板车里跳下去。 “广清,这是于春光,我老乡。老于,这就是求你办事的赵广清。”陈守田介绍道。 “你好于同志!”赵广清伸出手去,同于春光握手。 “我和老陈都是光腚娃娃,以后找我办事直接来就行,别那么客气了。”于春光微笑着,脸上堆出两排‘川’字。 “那就劳驾于同志了。”赵广清诚恳道。 然后于春光领着赵广清二人,来到林业局法院的大门外。 “你俩在这等着,我进去就来。” 大约半个多小时,于春光出来了。 朝着陈守田和赵广清说:“我小舅子说了,小赵的案子应该没什么大碍,只要他列举出两人感情破列的实例,就差不多,只是时间有点长,至少要半年左右。” “半年就半年,我回去准备一下,只要能离就行。” 赵广清知道,前世很多闹离婚的,有些没等到判决书下来,就引发人命官司。 像他这种,一方坚持不离,真就不好办。 然后三个人走进法院。 …… 第三天下午,杨彩凤收到林业局法院转送的诉讼文书,当时就炸庙了。 “我不接受,我和赵广清的感情非常好,他这是见异思迁的想把我甩了,门都没有!” 杨彩凤拒绝离婚,态度很坚决。 第一次调庭,杨彩凤缺席。 法院方面,几次到奋斗林场做杨彩凤的工作,但她就是一句话,她爱赵广清。 这可把赵广清难坏了。 那个于春光知道这个结果,也很上火。 专门跑到奋斗林场找赵广清出主意。 “小赵,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说杨彩凤对你不忠现在无凭无据,不行就把她抓个人脏具获,想抵赖都不成。” 赵广清点头称赞。 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 私下找过韩三,韩三也模棱两可。 那天偷刘二家的鸡被追得太急,他没看清溜进赵广清家里的男人是谁。 自从赵广清把杨家‘三狼一虎’给楱了,杨彩凤好像察觉到什么。 出去撒欢卖俏,也不像以前那样没边没沿。 即便是打野食,也从不在家里,行动非常隐蔽。 赵广清非常了解这个女人,就跟网上风传的那个,跑到什么加国的女人一样淫乱。 多亏她生错年代,不然300个年轻后生也不够她用。 杨彩凤要能守住寂寞,猫都不沾腥! 于是,赵广清每个月给韩三二十块钱,让他留意杨彩凤的一举一动。 一旦消息就向他汇报。 韩三也是尽职尽责,忙碌一年,掌握的线索非常有限。 有几次发现杨彩凤根一个瘦猴子来往密切,后来打听是个住在北村的‘盲流子’。 赵广清接到信以后,偷偷跳进自家后院往里看。 炕上,杨彩凤只穿了件红肚兜,将雪白傲人的身材展现无余。 如果不是拥有前世记忆,此时的赵广清也很难把控。 杨彩凤就像男人肚里的一条蛔虫,她换了个方位,。 伸胳膊劈叉,最后才侧身趴在炕上嗑瓜子。 嗑够了,就开始自娱自乐。 情到深处,还传出抑扬顿挫的娇滴滴的呢喃。 就像极致的奥斯卡影后在拍摄大片,那种投入到了几乎忘我的地步。 赵广清吐了一口口水,心中一阵恶心。 转身想跳樟子出去,却听到杨彩凤娇滴滴的喊了一声:“想媳妇了就回家住……” 卧槽! 这熊娘们竟然看破他的把戏,设局逗自己玩。 气得赵广清拍了拍手上的灰,大大方方的跳上板樟子,离开这个曾经的家。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来抓现形。 现在又回到原点,让他无比头疼。 跟于春光唠了一个多小时,关于杨彩凤的事,于大眼放羊回来了。 家里是鹅叫狗吠,羊喊狍子唤的,吵得说话都听不清。 于春光也不好意思逗留,站起来,说是要去陈守田家叙旧。 赵广清也没挽留。 自己家一摊子事,忙都忙不过来。 便起身来到房檐下,摘下一根烟熏狍子腿,用草纸包了,让于春光带回家尝鲜。 于春光自然高兴得要命。 堆起两条‘川’字脸,笑道:“还是山里人实诚,小赵你也太热情了!” 第54章 第一年就赚了三万七千块钱 于春光没给赵广清带来半点有养料的消息。 却圆了他吃野味的梦。 离婚的官司进入到拉锯战。 杨彩凤一再强调自己是弱势群体,没有工作,还有三个未成年人要养。 如果离婚,对于她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林业局法院的调解员也尽心尽力,做杨彩凤的工作。 “赵广清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以前提出,只要他帮你还清一千块钱外债,就答应离婚,现在人家答应了,再赖着就不合适。” “我赖着他了吗?他能有今天,还不都是借我的光吗?一千块钱算啥,那是他应该给的!”杨彩凤鼻孔朝天道。 “你这话说得不在理!他今天过得比其他人好,那是人家一个人打拼挣来的,你没帮他半点忙,对不对?” “对个屁!他正式国营工人身份,还是靠我的关系搞到手,他这辈子都亏欠我,不是他说想离婚就离得了的事!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人我算是看明白了,看谁有钱就向着谁,你再在这逼逼也没用,这婚我就是不离!”杨彩凤一拍桌子,转身走出书记办公室。 留下法院调解员,一脸尴尬的看向面无表情的活占林。 “活书记,这个女人的素质怎么这样差?当初赵广清娶她是不是傻啊?” “不傻,就是有点二逼!”活占林从鼻孔里喷出这么一句。 “啊?”调解员两眼翻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一个搞思想工作的人,怎么也和杨彩凤一样,说话没有把门的? 知道说漏了嘴,活占林赶紧把话又圆回来:“他连个 女人都调教不好,不是二能是什么?” “噢,要是换上活书记您的话,对这样的女人,你会怎么调教?”调解员扶了扶眼镜。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做思想工作的人,最讲究的是以身作则,我非常忠于妻子,有损我形象的比喻就不要再说录取!”活占林一脸愠怒。 “不好意思,今天这个案子就到这,下次调解我再来。”调解员满脸绯红,站起身,拿起纸皮文件袋跟活占林道别。 “行,您慢走不送!”活占林机械的站起身,目送调解员离开。 …… 赵广清这边,得到的都是些没有结果的消息。 他只能将这件事,委托于春光的小舅子,自己忙着养殖场的运营。 第一批生猪出栏,四个半月五十头猪净赚九千八百块。 把刘瑞芳高兴得捂着钱袋子,笑得眼里都是泪。 “哥,这钱就不要分了,全都存在银行,光吃利息就能养咱们全家人。” “这可不行。”赵广清严肃道。 “接下来要赚更多的钱,就要有投资。” “这已经够多了,再加上养鸡的钱,我们一个月能赚五六千,这也太特么的有钱了!哈哈……”于大眼大脑门子,走过来打趣道。 赵广清轻描淡写,“一个月五六千算什么,将来我们要一个月赚五六万,那才叫过瘾。” “做梦,挣那么多钱这辈子都花不完,死了也带不走,那得多上火啊!”于大眼瞪着眼睛跟他犟嘴。 “哎……”赵广清摇了摇头。 “对了,老于,你去林场把陈主任叫来,商量一下分钱的事。” “好嘞。” 于大眼像旋风一样迈开大步走出去。 不多一会儿,陈守田来了。 “陈主任,这边坐。”刘瑞芳端来凳子。 “好。” 陈守田坐在赵广清对面。 刘瑞芳、刘红军和于大眼,分别坐在圆形的靠边儿站桌子的两边。 赵广清拿着三十二开的日记本,翻了几页,核对了一会才抬起头说。 “咱们这个养殖场建场一年零两个月,共育蛋鸡一千五百只,生猪出栏一季,刨去各种成本,纯收入三万七千块钱。” “这么多啊?”陈守田眼睛张得像铜铃。 “嗯。”赵广清肯定道。 “我琢磨着,应该把前期这笔收入进行分配。 具体每人占比多少比例先确定下来,省得将来资金量大了,因为钱的事伤和气。” “那怎么可能?咱们哥几个都是实诚人,大家一起辛苦走过来,一起挣钱一起花,这不是挺好的吗?”于大眼第一个站出来,提出不同意见。 “瑞芳,你呢?”赵广清看向刘瑞芳。 刘瑞芳手里把玩着十几张存单,沉浸在遐想中。 突然被赵广清问到,一脸茫然。 “我……我只是出力,每个月还拿了七十块钱的工资,分不分都行。” “那可不行,我们这个养殖场一开始就是白手起家,除了陈主任投了一千五百块钱以外,全都是出力的。”赵广清道。 “说来我也很惭愧,就是出了一点钱,半年前还连本带利的还给我,我也没再续股,也没出什么力,分钱就不要算我。”陈守田谦虚道。 “好了,大家都这样谦虚,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坐享其成。”赵广清笑着说。 “我考虑了一下,想出个方案,大家看看有没有异议,或者还需要什么补充的。”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都自家人,转这么多弯弯干什么?”于大眼拿着火柴棍剔着牙,非常没耐心。 “怎么跟我哥说话的!”刘瑞芳撸着脸,怼了于大眼一拳。 把于大眼怼得哈哈大笑。 “大家没别的意见,我就说说我的方案。”赵广清铺开一张a4纸。 “从建场以来,我们总共收入三万七千五百一十元,我是这样想的,拿出二千五百块钱给员工奖励,剩下的,我们六个人平分,你们看行不?”赵广清将a4纸展示给其它四个人看。 “怎么是七个人?我们在坐的也只有五个。”陈守田茫然问。 “还有刘二和王维亮,今天有两头老母猪要生崽,六二守在那里没空来。”刘瑞芳解释道。 “噢,看我差点把他给忘了。”陈守田有点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 “那也不能给七个人分那么多,快赶上一年工资了!”于大眼有点心疼。 “是啊,如果钱有富余,给员工每人每月增加十块钱就不少了。”陈守田也有点心疼。 刘瑞芳和刘红军没表态,但心里还是很疼,看得出来。 赵广清深思片刻,说:“要不这样,给王维亮奖励五百,工资同其他工人一样,上调十块钱你们看行不?” 大家:…… 如果给其他人奖励五百多块钱,大家心里不舒服,但给王维亮,谁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要提前把下个周期的人工费提出来,还有饮料钱,扩大规模,哪不要钱?” 第55章 股份重置 赵广清看大家没提反对意思,就将方案拍板下来。 “我宣布,包括我在内的六个人,每人分得五千八百块钱。” 赵广清一手捏着存单,一手抓着一捆‘大团结’。 “这么多钱啊?我们几个就这样发财了吗?!”刘红军兴奋得跳起来。 “是啊,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赚这么多钱!要是当初有这么多钱,我妈就不会……”于大眼哽咽着说不下去。 看于大眼想起悲惨童年,刘瑞芳双手捂着脸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谁不是啊,要是早两年我要有这 么多钱,就不会被乔四骗去登记,说不定现在就在大学的象牙塔里读书,谈恋爱呢!” 陈守田一看,好家伙! 这拿到巨额钱财不但不高兴,反倒都开始忆苦思甜,这叫什么事! 便走过去,一会儿拍拍这个,一会儿拍拍那个。 “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有病!现在是分钱,咱们六个人都发财了,拿到别人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的钱,哭个屁啊!” 看到前世在自己眼前挺牛b的几个人,现在服服帖帖的围在自己身边,赵广清的心里涌出一阵爽快。 区区五千块钱,也就是他前世半天的毛收入,犯得着这样高兴吗? 但想归想,既然重生,就必须融入到那个时代。 他笑吟吟的道:“好啦好啦!大家都不要激动,这才多点小钱啊,万一哪天,我给你们每人发个五万八千,难不成还要激动得背过气去吗?” “发,我就是笑死也心甘情愿!”于大眼拿指尖蹭了一下鼻子尖,美得鼻涕泡差点没滚出来。 把赵广清笑得,直骂于大眼没出息。 “那可不行,你们要是都笑死了,我带领大家发家致富就成千古罪人了!” “不怕,你当罪人,还有这么多人陪你一起去,大眼就负责替你提鞋了。”陈守田幸灾乐祸道。 “干鸡毛啊?你老是捏着我不放,要提鞋也得是你媳妇去,当个大主任,衣服上四个兜比猴腚还光滑。”于大眼一拳擂在陈守田肩上。 “哈哈,大眼哥今天算是说对了一次,陈主任今天把钱抱回去,要是能捂到明天早晨,我请你们全家吃二十个鸡蛋。”刘瑞芳都笑岔气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啊,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老婆,为了那二十个鸡蛋,也要让我抱着大团结睡上一觉。” 陈守田上去就要到炕桌上抓钱,被刘瑞芳提着苍蝇拍,在手上狠拍了一下,“还没分呢,你就开始抢。” “哈哈……”所有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赵广清看到大家伙高兴,自己也非常开心,“玩笑就开到这儿,现在说点正经事。” 听到赵广清要正式宣布分钱的事,骤然间,所有人都屏声静气。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赵广清。 赵广清不紧不慢的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以后会赚更多的钱。” 然后他捻开六张活期存单,展现在大家面前。 “这六张每张面值五千块,剩下四千八百块钱,以现金形式分给大家。” “现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炕桌上,摞得像小山一样的大团结。 “啊!这也太特么的多了!”于大眼扳着刘红军的肩膀摇晃。 刘红军脸上泛红晕,呲着雪白的大板牙就知道嘿嘿傻笑。 赵广清拿眼夹了于大眼一下,示意他别出声。 “刘二的由瑞芳暂时保管,我明天让他过来拿。”赵广清拿着两张存单递给刘瑞芳。 刘瑞芳接过存单,然后就是分钱。 每个人的桌子前面都堆着八捆大团结,蓝莹莹的非常喜人。 除了赵广清以外,大家都抱着大团结亲了又亲,开心得像个孩子。 “好了,钱已经分完,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还有什么事?”四个人同时看向赵广清。 “狍子育种场除外,养鸡场和养猪场需要扩大规模。” “我粗略估算一下,再投入一万块,先暂定这一万块钱做为原始股,占比百分之五十五,也就是一百八十二块钱为一股,希望大家踊跃购买。” 赵广清说完,大家都愣住了。 只有于大眼率先发问:“不是一万块钱吗,怎么才占百分之五十五?” “因为我们六个人都有创业原始股份,我负责管理和技术指导占百分之二十,你们五人参与创业,各占百分之五,所以集资一万只能占五十五的份额,大家看有没有意见?”赵广清问。 “没意见!什么股不股的,这个场都是你张罗起来,场子就是你的,分红钱我们不要,投进去扩大生产!”于大眼大手一挥道。 陈守田却不干了,“大眼,广清在征求意见,你只能代表你自己,该不该把钱投进去你说了不算!” “草,真特么的见钱眼开!我代表我自己对?那我把自己的五千八百块钱,全投进去买股份总行了!”于大眼瞪着陈守田,眼里直冒火。 刘瑞芳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陈主任你愿意把钱投进去也行,拿回家大家没意见,但是我哥定的,他个人占百分之二十,我和红军都没意见。” 陈守田:“我……” 陈守田见满屋子人除了他,都沾亲带故,自己想反驳也没力度,张开嘴又说不出话。 见他如此这般,气得于大眼将一捆大团结,朝他砸过去。 “别鸡八我我的,你不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吗?你要是敢把这五千块钱投入来一分,回家不被你家的母夜叉罚跪洗衣板,我大眼的名字都倒着写! “算了!老于你明知道陈主任有难言之隐,何必揭人短?” “这次扩大生产凭自愿,我们五个人有优先权。”赵广清道。 陈守田觉得赵广清这话说得在理,便应道:“行,我保留百分之五的原始股,这次分红的钱就不入股了。” “好!老于,瑞芳,红军,你们三个什么意见?”赵广清转向其他三人问。 “我没意见,哥先买,剩下的我跟红军兜底。”刘瑞芳看了看刘红军,两人相视点头。 “老于呢?”赵广清问于大眼。 “我买十五股,二马沟那个寡妇家……”于大眼吞吞吐吐。 “行了,我买三十股,剩下留给红军和瑞芳。”赵广清道。 刘瑞芳听说,高兴得跳起来,“我买五股,再拿四千块钱跟老乔家做个了断。” 刘红军倒是没意见,他现在连对象都没有,拿着钱转手交给王秀珍,让王秀珍替他收起来将来娶媳妇用。 一场股份重置就这样定下来。 第56章 金饭碗 分完钱,陈守田小心翼翼的将存折对折,放进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又抱着八捆大团结欢天喜地的往家走。 等他走后,刘红军将院门关好。 回到屋里对赵广清发牢骚:“哥,你看陈守田那个怂样,满脑子装的都是钱,一副小人相!” 赵广清笑呵呵的,看着这个前世的异姓弟弟,心中感慨万千。 前世他欠刘红军太多。 虽然在前世,自己父亲为了报恩将他养大,但最后还是刘红军一个人,担起赡养母亲的责任,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感到惭愧。 后来,刘红军因给王秀珍治病,欠张晨十万块钱还不上,张晨雇北村的山猫上门讨债。 此时,刘红军已是家贫如洗。 但山猫却说什么都不放过他,带着几个从旺县过来的混混,把刘红军的家翻了个底朝天。 本来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就在山猫将刘红军按在地上毒打,借此发泄一下情绪,外加警告时。 一个小混混踢翻了喂狗的饭碗子。 当啷! 一个黑漆漆被玉米糊,土豆泥糊得看不出颜色的金属碗,被踢出一米多远。 小黑见自己的饭碗子被人踢了,从狗窝里冲出来就咬,被那个混混当场打死。 山猫看自己小弟,跟狗一般见识张嘴就骂:“叫你特么的讨债,也没特么的让你打狗!” 混混见坏事做绝的山猫,竟然为了一条狗骂自己,心里不服气,怼了一句:“它是畜牲,打死也活该!” “我操你的!你特么的连畜牲都不如!”山猫冲上去就是一脚。 把那个小混混踹倒在地。 原来,山猫虽然是个坏事做绝的人,但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狗。 特别是,他刚砸开刘红军家大门时,一条纯黑色的大狗冲上来就咬。 几个混混提着棒子要打,被他拦住。 “都特么的别动这条狗!等会我把它牵走!” 混混们看山猫瞄上这条狗,只能吓唬一下,把狗撵回狗窝。 没想到这个混混看他们把刘红军家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半点值钱的东西。 其他人在打刘红军,他没事干就到处溜达。 无意中看到一个喂狗的大饭碗子倒挺结实,上去一脚就想把它踢飞。 没想到,这个狗食碗却不是平常的铁瓷碗。 不但一脚没踢飞,倒把他的脚指头踢得生疼。 他正在揉脚的工夫,小黑见自己的饭碗子被踢飞,也顾不得害怕,冲出去就咬。 可怜了它区区一条狗命。 看到一丝杂毛都没有的大黑狗死了,山猫心疼得眼冒金星。 连踹几脚小混混都不解恨。 没有人知道,这条黑狗对山猫有多重要! 半年前,山猫在旺县溜街,看到一个算命的瞎子。 本来他不信邪,连他自家的祖宗牌位都敢砸,更不可能相信什么瞎子算卦。 可事也凑巧,山猫跟在旺县大哥身后,牛逼晃腚的喝五邀六,踢翻一个农村老太太的鸡蛋筐。 老太太瘫坐在路边哭述,“俺儿媳得了产后风,还指着把这筐鸡蛋卖换钱看病,你给俺踢了,俺拿啥去救人?” 说罢,老太太也是活腻了,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到山猫怀里。 撞得山猫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爬起来挥起拳头就要锤老太太,被一根拐仗轻轻拨开。 “我操你的,是哪个王八蛋在这里多事?”山猫大牛眼珠子瞪得溜圆。 “年轻人,不要火气太旺,戾气太重有损阴德。”一个声若蚊蝇的老头,闭着两只干瘪的眼睛说道。 山猫生来脾气火爆,刚要出手修理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但他伸出的拳头,还没落到对方身上就收住了。 原来,在混混的行规里也有一项不成文的行规,跟谁火拼都不要跟残疾人火拼。 一来地位悬殊,二来残疾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 欺负残疾人,就等同承认自己处于弱势,瀛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 山猫便收回拳头,冷声道:“看你瞎子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要是再多管闲事,别怪我下手无情!” 那瞎子也不甘示弱。 收回拐棍冷声笑道:“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给自己积点德行,等你死得很惨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 “操!你特么的敢诅咒我?”收回拳头的山猫再次冲上去。 被带头大哥拉住:“别鸡巴惹事!你动了瞎子,别特么的连累我!” 原来这带头大哥特别迷信。 见瞎子说山猫死到临头,兴许是真事。 干他们这行,哪个人身上干净? 不是有句话说: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么,在钢丝上走久了,哪有不失手的? 他突然想到前几天,灰灰省一个马戏团的男演员,高空滑翔跳绳被弹到地上,一命呜呼了,就特别害怕。 俗话说十瞎九成仙,你打死一条地头蛇,也别去惹仙家。 便阻止山猫,让瞎老头给破一下。 开始瞎老头说什么都不愿管闲事,加不住带头大哥软磨硬泡。 便每人十块钱的算了一卦。 关于别人山猫不在意,多半都有牢狱之灾,只有他命短。 老头跟几个混混说,只要他们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 有人点头,打算金盆洗手,只有他有点不信邪。 瞎老头便说出,他姐姐在十八岁那年是怎么死的,大差不差,吓得山猫跪地请教。 瞎老头说,只要他能找到一条,纯黑色的大黑狗牵回家喂养,也许还有一线转机。 没想到,他到刘红军家讨债,竟然真遇到了寻了半年都没找到的黑狗。 当时那个高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现在看到他手下的混混把黑狗打了,一股火上来就把小混混给楱了。 只是没看到黑狗已经断了气,要是知道,会不会把小混混给剁了也不好说。 那混混的后腰被狠踹了几脚,半天爬不起来。 山猫一阵拳脚,也打累了,打算去看看那条黑狗。 走过去,轻轻用脚碰了碰黑狗的嘴巴。 发现黑狗的鼻子里淌出红白色液体,只有倒气没有吸气。 双肩一抽一抽的,就知道完了。 狗死了,能为他保命破灾的辟邪之物没了,这不是要他的小命吗? 火急攻心。 山猫飞起一脚,朝着那混混踹去。 爬在地上的混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见事不妙,一个侧转身躲过山猫踢过来的脚,嘴里大喊:“猫哥,那个喂狗的饭碗是金的!” “什么,金饭碗?”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小混混的手指方向看去。 第57章 踏着时代的浪潮做冲浪儿 山猫带的小混混无意中,发现刘红军用御赐金饭碗喂狗,就跟找到宝藏似的喊起来。 山猫冲过去,第一个将黑乎乎的金饭碗抢在手里,用衣襟使劲的蹭。 却怎么蹭也蹭不掉半公分厚的脏东西。 实在没法,他连续往饭碗上吐了几口唾沫,又拽出袖子蹭。 也许是玉米糊嘎巴太厚,或是黄金太长期裸露在空气中产生氧化,一点也看不出它就是金的。 山猫二思思的抱着碗,正琢磨着要不要扔时,刘红军突然从地上跳起来,跟疯了一样大声喊道:“把碗放下!” 他跑过去夺,却扑了个空。 这回山猫才明白,为什么手里这个碗怎么这么重,感情它真是用黄金做了。 “我草你的!有宝物不上交,还特么欠人一屁股饥荒不还,去死!”山猫飞起一脚就朝刘红军的胯下踢去。 刘红军老实巴交的没打过架,又因抢碗心切,被踢了个正着。 他疼得满地打滚。 山猫趁机抱着金碗就往外跑。 第一个发现金碗的小混混,这个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见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山猫抢走,心有不甘。 他大喊一句:“是我发现的金碗,还给我!”顺手操起一根木棍朝山猫砸去。 山猫见财起意,也顾不得后脑勺被拍了一闷棍,抱着狗食碗继续往外跑。 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的刘红军,提着镰刀拦在大门口:“这是我爸留给我的念想,谁都不能拿走!” 山猫哪管那些,红着眼睛骂道:“念你的想,欠钱不还还有理了?”举起碗就要往刘红军的头上砸。 刘红军出于自保,本能的挥起镰刀把向上一挑。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挑的不是碗,而是山猫的下巴颏。 噗嗤! 一股鲜红的液体向四周喷洒。 山猫到死还紧紧攥着那个,泛着绿锈的狗食饭碗不放。 也不知道他到了哪边,还用得着这个金饭碗吗? 直到刘红军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了十一年刑期,赵广清才在看守所里与他见最后一面。 当时赵广清悔恨交加。 要是他不惧怕杨彩凤的淫威,不怕杨家三狼的恶名,拿出十万块钱替刘红军还债,也不至于有今天的牢狱之灾。 刘红军倒是无所谓。 还不停的安慰赵广清,道:“哥,你不用难过,一切都是命。 那个金饭碗小玉说是铜的,嫌它长绿斑就拿去喂狗。 当时我也没想到它是真的,不然谁也不会把传家宝扔在院子里,让别人惦记。 都怪那个小混混识货,山猫也太贪心,害了我们两个人的两辈子。 那个金饭碗被收走了,要是能要回来,你替我把它交到给小玉手上,转告她能等就等,不能等就带着孩子找个人家嫁了。” 赵广清听了,双眼通红。 “红军你放心,有我在,小玉她们母子不会受到委屈。我再托托关系把碗找回来,我们等你出来团圆。” “嗯,哥,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我会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提前出去。”刘红军眼里充满期待。 自从赵广清去见刘红军后,就全力打听金饭碗的事。 后来上头说,只要能证明金饭碗是祖传的,就能物归原主。 没想到,在他找到刘红军的二大爷,拿到证明材料,还没来得及上交,就被继子赵震乱棍打死。 前世不堪回首。 好在这一世他重生了,可以阻止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看到刘红军因为养殖场分钱,以及股份重置对陈守田有成见,就觉得他也是一个很看重钱的人。 至于那个金饭碗,刘红军到赵家快二十年了,也没听他说过。 自己也不好单独拿出来提醒,怕刘红军多心。 就暗下决心努力挣钱,用自己的实力,让刘红军过上富裕生活。 便安慰道:“谁都有点小瑕疵,陈主任没少对咱们养殖场出力。” 刘红军却一反常态道:“他不就是说了两句话,借了点钱给咱们吗? 借的那个钱他也拿回去,还拐走六七十块钱利息,你说,他有我们累吗?”刘红军把擦脚布往凳子上一摔。 “我对他最大的意见就是,分钱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扩大规模时就成了缩头乌龟,太气人了!” 呵!今天也邪了门,以往那个憨实又好说话的小伙子,变得斤斤计较起来。 把赵广清都造愣了。 “红军,我们将来的生意不是千块钱的事。 而是千万,甚至上亿。 只有能包容别人的缺憾为我所用,小利上别去计较,生意才能做大。” “什么?你说我们能把生意做到上亿?”刘红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上亿是多少啊?咱们林业局也没有上亿的钱,我们就靠养几头猪和狍子,就能超过林业局吗?” “红军,别看养几头猪不起眼,如果我们把养猪场扩大到覆盖大半个国家,你说林业局能是我们这个体量级相比的吗?”赵广清道。 “啊?那也太牛逼了!”刘红军一个高蹿到炕上,与赵广清并排坐着。 此时,他看自己的哥就像看明星一样。 过去怎么就没有觉得这个蔫里叽的人,有这么大的能量啊? 别说是刘红军想不明白,就连赵广清自己都为刚才的一翻话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想要把养猪业搞得那么大了? 要不是刘红军的一再追问,激活了他对前世记忆的另一个板块,还真想不到靠养猪一项,也能占据华国金融业半壁江山。 记得前世有个养猪大王,靠养猪发家后,又出奇招,专门生产颗粒饲料,垄断大半个华国的养殖业。 好像那个人又开发公司,进军地产,药业,化工,成为企业集团化,仅仅用了十几年时间。 好像这个时候,那个能人还窝在家里当农民,他赵广清已经迈开第一步,岂不要步马云后尘? 赵广清想想就觉得自己重生,选对了时间。 前途无量,幸福在向他招手! 赵广清笑呵呵的看向刘红军:“这回你还唠叨陈主任小气吗?” “嘿嘿,哥,我怎么会呢?咱们要是能嫌五千万,陈守田那点钱是不是连一瓢猪食都比不上啊?”刘红军满脸兴奋的问。 “对,眼光就得放长,我们现在遇到好时候,踏着时代的浪潮做冲浪人,明天不可限量!” 第58章 杨彩凤的天价离婚条件 赵广清不知不觉的,将刘红军带入到二十年后的世界。 哥俩是越说越兴奋。 就好像他们已经功德圆满,成为时代的宠儿,坐着价值千亿的豪华游轮周游世界。 夜已经很深,屋檐下的山燕发出睡梦中的呢喃。 “行了,以后的事,光说不做也实现不了,早点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赵广清看到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催促道。 “嗯。”刘红军呲着大板牙做了个鬼脸,钻进被窝。 可他怎么都睡不着,裹了裹被子,转过脸看向赵广清呲着大板牙问:“哥,有件事在青年点都传遍了。” “管它什么事,跟咱没关,睡你的觉就完了。”赵广清拍了刘红军的头一下,催促道。 “怎么能没关系?那个姓杨的不想跟你离婚,好像又提条件了。”刘红军愤愤道。 “还能有什么条件,无非是她不想离婚。”赵广清一拉被头,蒙着脑袋就睡。 “哪有那么简单啊?这个女人太不要脸啦!”刘红军扯下蒙在赵广清头上的被子,胸口气得上下起伏。 “青年点的人都在传,姓杨的那个女人说,只要你敢提离婚,她就要六千块钱的补偿费。” “六千?她不是想钱想疯了?”赵广清呼啦一下掀开被子,气得直喘粗气。 “大家都这样骂她。”刘红军道。 “行,我知道了。”赵广清平息了一下语气,示意刘红军关灯睡觉。 六千块钱,在放到现在不算钱,但对于1982年的等比汇率来说,可谓是天文数字。 别人一辈子都攒不到那么多钱,他赵广清轻而易举的挣到了。 只是刚刚把这笔钱决定投到养殖场,做过的决定不能轻易更改。 再说,机遇不等人,错过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先赚钱再说。 赵广清不再想杨彩凤这件事,等资金周转过来,砸给她六千块钱来个彻底了断。 杨彩凤却没有赵广清那样轻松。 这些天正愁眉不展。 奋斗林场的人见了她,就像见到大猩猩一样。 “哟,这不是彩凤吗?你家那口子这两年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咋这么出息啊?” “出息个屁!还不是那个窝囊相!”杨彩凤狠狠道。 “俺们咋没看出他窝囊啊,倒是好多人跑到他那里蹭吃蹭喝,就连韩三都不做街溜子,跑到养猪场帮忙粉碎饲料了。” “那是韩三的事,跟我有个屁关系!”杨彩凤转身就走。 她不想搭理这群势力眼的小人! “啧啧,看着挺牛轰的样儿,穿件的确凉的衣服还要找相好的要,骑马找驴,啧啧……” 杨彩凤走出很远,身后依然能听到,一群闲得无聊的老娘们在嚼舌根。 这简直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看到赵广清养殖场干得红红火火,杨彩凤早就嫉妒得要命。 设计让郑刚去替她出口恶气,没想到郑刚却是个二八吊,事没办成,差点没把她拖进去。 好在自己设计得周全,让儿子赵震背了黑锅。 只是赔大陈的那一千块钱,着实让她喘不过气。 她向来人懒,又带着三个孩子,一千块钱就像压在她心头的一座大山。 开始,她不打算跟赵广清离婚,毕竟每个月初的二十二块钱,能为她解决温饱。 可前几天她回娘家,大嫂张翠花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讽刺她:“放着金銮殿不坐,非要去守窑姐台!” “你说谁?”杨彩凤上去揪住大嫂张翠花的后衣领质问。 “说你怎么了?有本事别回娘家借钱!”张向花也不是什么好饼的人,转过脸一把抓住杨彩凤的头发。 杨彩凤哪里吃过这种亏,仗着自己比张翠花高出大半头,一巴掌烀过去,打得张翠花嘴角流血。 张翠花吃了大亏,低头就是一口,差点没把杨彩凤的胳膊咬掉一块肉。 要不是老杨婆子及时赶到,给儿媳和姑娘每人一巴掌,说不定这姑嫂俩能打出人命来。 想到这些,杨彩凤心里有气没处撒。 正走着,就见桥头的老张婆子,点头哈腰的跟一个小媳妇显摆。 “哎呀,你可不知道,先前赵富贵家的可不是现在这样大方,你看看,我就去她家坐了一小会儿,这老太太就给我包了十个水煮鸡蛋,真是太热情了。” “那你也没少帮她干活?”小媳妇嘴尖牙利的。 说得老张婆子脸上有点挂不住,赶紧解释说:“在家呆着也没事干,出点力气换十个鸡蛋值!” “这道也是。”小媳妇点头道。 等老张婆子走远了,小媳妇忽然追过去问:“老张大婶,去陪赵广清的妈妈说话,有没有什么讲究?” “没有没有!我就是趴在她家樟子上往里看,老太太出来倒水,我跑过去帮她提桶,就这么拉糊上……”老张婆子有点不好意思的介绍经验。 “噢……”小媳妇若有所悟。 这一切被杨彩凤看在眼里,更是气得不行。 凭什么阿猫阿狗跑过去都能蹭点吃喝,她这个正牌儿媳妇,却要蹲在家里啃咸菜? 杨彩风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压低身段,也跑过去蹭点鸡蛋吃。 不知不觉就推开自家的房门。 自从与赵广清签订协议后,她的家就更加破败了。 门头掉了两块板子没人修,窗户框子都在大片大片的脱漆,露出松木花纹,还有点变形也没有人刷油漆。 往年,这些活都是赵广清一个人做,现在却是人去屋空。 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满眼苍凉。 “妈,你回来了。”八岁的赵震,正端着一盆玉米饼往炕上放。 见杨彩凤无精打采的回来,甜甜的喊了一句。 “怎么又是包米面饼子?”杨彩凤闻着玉米饼就胃里反酸水。 “我今天还加了一道菜,妈你看都快把赵丽霞撑死了。”赵震指着盘腿坐在炕上的赵丽霞说。 赵丽霞正大口大口的嚼着玉米面饼子,一手捏着一块黑乎乎的不留克的咸菜头,吃得正香。 “妈,我捞的是缸底的咸菜,酱油多,可好吃啦!”赵丽霞呲着豁牙齿,美滋滋的笑道。 “好吃个屁!”杨彩凤上去一把夺过咸菜头扔在地上,看着不解恨,上去还跺了两脚。 第59章 妈,我哥他死啦! 杨彩凤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六岁女儿赵丽霞吓得咧嘴大哭。 八岁的儿子赵震走过来。 悄悄扯了扯妹妹的衣襟,朝杨彩凤乞求道:“妈,要不你去把那个窝囊废叫回来,让咱们也跟着他过上几天好日子!” “你让我去接他?你觉得那个废物能回来吗?”杨彩凤额头上青筋暴露。 见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赵震有点胆怯。 乖巧的向前走了两步,仰着小脸说:“隔壁刘奶奶每天都跑到窝囊废家,陪老赵婆子说话,刘奶奶的孙子铁蛋就有鸡肉吃,你要是去了,那个窝囊废说不定能给你抓几只大母鸡……” 啪! 杨彩凤上去就是一巴掌。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为了一口吃的,让自己向那个窝囊废低头。 这对于一向自以为是的杨彩凤,就是一种侮辱。 别说是她不肯低头,就算退一万步,她真去求那个窝囊废,也不见得有用。 连续几次过招,曾经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东西,现在却变成脾气暴躁的硬汉子。 这让杨彩凤始料不及。 曾经那个废物赵广清,早已经把杨彩凤拒之千里。 杨彩凤火冒三丈的叉着腰,大骂儿子赵震:“我操你个奶奶b的,该偷东西的时候你不去偷,不该偷的时候给我惹祸,要不是替你擦屁股,赔了人家一千块钱,咱们家能天天吃咸菜疙瘩,包米面大饼子吗?!” 赵震听杨彩凤责怪自己,撅着嘴说:“你惹的事,凭什么要赖在我头上?” 真他的反教了! 杨彩凤大胳膊一挥,骂道:“你个小币崽子,人不大心眼倒不少,说!你放火烧死大陈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震也不示弱。 他秉承了母亲骨子里的野性,扯着脖子冲杨彩凤大喊大叫。 “要不是你跟麻蛋在包米地里搞破鞋,我能拉着赵丽霞,去宋海平家抓黄鼠狼偷鸡吗!” 啪! 杨彩凤简直被儿子给气死了! 一笤帚疙瘩砸在赵震的后背上。 这个死孩子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赵震的叛逆,让杨彩凤更加生气! 将按住他地上,就是一顿胖揍。 把赵震打得一声的接一声干嚎。 朦胧中,杨彩凤眼前全是那天晚上的场景…… 那天傍黑,她让郑刚去赵广清的养猪场撒点东西。 郑刚答应着走出院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杨彩凤突然觉得心里直突突。 就有点反悔。 她有过几次这种感觉,每次都灵验了。 怕发生什么不测,就追出去。 想找郑刚把药收回来,改成其它招数对付赵广清。 没想到郑刚提着鞋,从炕上跳下地,一溜烟的消失在大门外。 她想去追都没地方找。 据郑刚自己说,他是个‘盲流子’,住在北村的山猫家。 可山猫自己都很少回家,她跟本找不到郑刚的行踪。 要说有来往,每次都是郑刚需要了,跑到她家后院吹口哨,然后她把院门打开,两个人就直接那个啥…… 这回杨彩凤跑出去没追上郑刚,心里有点不踏实,就想跟过去看。 没想到,在通往养猪场的跟上,她又不敢往前走。 这个时候太阳早已落山,天已经蒙蒙黑。 一些跑到南苗圃附近种地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扛着镐头往家走。 “小凤,天都快黑了你不赶快回家?等会儿老何头的三儿子,就要出来找脑瓜瓢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迎面传来。 杨彩凤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迎面走来身材瘦小的丁全清。 这个瘦猴子拖着两条罗圈腿,左甩右晃的向自己走来。 杨彩凤没心思搭理他,瞟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咋的,把人都玩腻了要去找鬼搭讪?”丁全清吊儿郎当的,一把拽住杨彩凤的手臂就往回拉。 “滚一边去,今天没心情搭理你!”杨彩凤甩开丁全清的手,没好气的道。 “嘿,说说,谁惹咱们家的贵妃娘娘生气了?”丁全清死皮赖脸的又贴过来。 “麻蛋,你还要脸不要脸?老娘今天烦,再特么的嘚瑟小心我烀死你!”杨彩凤抡起拳头暴怒道。 见杨彩凤真生气了,这个绰号叫麻蛋的丁全清,也收回一副贱相的脸。 道:“妹儿,今天是不是有啥不顺心的?不方便跟哥说,要不跟哥去解解乏,快乐了,啥鸡巴烦恼都没了!” 杨彩凤:…… 对峙了一会儿,杨彩凤还是接收了麻蛋的建议,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玉米地。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隐蔽的事,竟然让自己的儿子看到,而且他还一直装在心里。 要不是刚才的话赶话,到死她也不会知道,赵震为什么那天晚上突然去偷鸡。 杨彩凤虽说是性情放荡的女人,但她在自己子女面前,还是想要点尊严。 便提着笤帚疙瘩,劈头盖脸的朝赵震抽打。 嘴里还不停的骂道:“我操你奶奶个b的,你还长能耐了?敢背后跟踪你老妈,我让你说,打死你个b养草的!” “就说!打死也要说,你就是个搞破鞋的小寡妇!”赵震不屈不挠的大声叫道。 啪啪啪!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杨彩凤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边抽边骂,就像俄罗斯的匕首超音速导弹,掉进雇佣军的帐篷里。 “打死你!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也不知道她打了多久、 她只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发泄积聚在内心已久的愤懑。 只有这样,她才能把那些扯老婆舌的妇女们,通通干掉! 让她们闭嘴,让戳她脊梁骨的‘事精’们知道痛。 让她的老相好们,别特么的只贪恋她的美色,却不舍得给她实质性的帮助。 让她一个寡妇,带着三个找不到爹的孩子们,一日三餐吃玉米饼,吃咸菜疙瘩,个个都成了瞎子! 没有人知道,她这个美艳的寡妇有多苦! 只有手里的笤帚疙瘩懂,只有它能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妈!别打了!我哥他死了!”赵丽霞大声喊道。 “他死不了,我就要打死他!”杨彩凤几近疯狂,一点都没听懂赵丽霞在说什么。 “妈!你把我哥给打死啦!”赵丽霞松开抱着母亲的手,泪水横流的爬到赵震身边。 “哥……” 她几乎全身都在颤抖,伸出小手去摸赵震的鼻息。 “他死了?你是在说他死了吗?……”杨彩凤高高举起的笤帚疙瘩,嘭的一声掉到地上。 她有点不信,还有点不太懂。 就像一尊雕像,双眼呆滞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赵震,一动不动。 举起笤帚疙瘩的手都握出了水泡,颤抖着去摸赵震。 “不会的,小震,你不会死……” 杨彩凤猛然间从幻境中清醒,疯了似的匍匐在地上,使劲摇晃着儿子赵震。 “儿子,小震!你可别吓唬妈,快睁开眼睛说话啊,妈不能没有你!” 第60章 扩大养殖规模,从新历账本 杨彩凤把赵震打瘫在地。 当她清醒过来时,早已后悔万分。 抱起赵震就往门外跑。 赵丽霞紧紧跟在后边,一边抹泪,一边追着杨彩凤大喊:“妈,我哥他真的没气了吗?” 杨彩凤心急如焚,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此时,三岁的赵爽也跟在赵丽霞身后,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但看姐姐和妈妈都在哭,自己也被吓哭了。 他咧着嘴,哇哇大哭的跟在后边,叫喊声撕心裂肺。 直到这时,杨彩凤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朝着赵丽霞大喊:“快!把赵爽拖回去!” 赵丽霞转身往回跑。 虽然她只有六岁,但那个年代的孩子懂事早。 拦着弟弟。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弟弟说:“回家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赵爽不听,躲开她张开的双臂,继续撵杨彩凤。 赵丽霞没法,只能牵着弟弟的小手,追着母亲身后跟着跑。 一边跑一边哭,哭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 大家全都跑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这个场面,也很动容。 都跑过来扶着杨彩凤往卫生所跑。 要说那个年代的人是真淳朴。 即使大家对杨彩凤的所做所为,非常看不起,但遇到事了,还是要伸出援助之手。 有人牵着赵丽霞,有人抱着赵爽,呼呼啦啦的涌到卫生所。 “孟大夫,快救人呐,有人要死啦!” 不知是谁,还没等杨彩凤一行人赶到,就跑进卫生所把孟大夫叫出来。 孟大夫听到叫喊,从卫生所里冲出来,对跟在身后的小娜子护士大喊:“快去注射室,准备肾上腺皮质激素!” 小娜子护士飞快的往回跑。 等到杨彩凤跑到卫生所时,她怀里的赵震早已被孟大夫抱进去抢救。 …… “哎!谢天谢地!这孩子终于活过来了!”站在门口的桥头老张婆子,用手捶着胸口,舒展了涨得通红的脸。 …… 经历过这件事,杨彩凤把她生活不如意的账,都算在赵广清头上。 “你个逼养的整天吃大鱼大肉,还有白面馒头,让我们母子遭这份罪,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然后她以赵震营养不良,导致情绪极端为由,找到林场,让活占林出面解决这件事。 在杨彩凤没来之前,活占林就对赵震被打早有耳闻。 本来想找机会去警告杨彩凤,没想到这个泼妇自己瞪上门了。 “你给我说说,小震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馋鸡肉了,让我去窝囊废那里拿几只吗。” “那你去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要打他?!”活占林满脸愤怒。 “我凭什么要去?又不是窝囊废的种!”杨彩凤反唇相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揪着是不是谁的种,有意义吗!”活占林挥起大手,拍在办公桌上。 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吓得隔壁的张晨跑到门口,一只眼睛吊线,透过门缝往里看。 “看什么看,把门给我关上!看好了,别让乌七八糟的人过来!”活占林命令道。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当杨彩凤出来时,张晨还站在门口看岗。 “凤姐走好!”张晨恭维道。 杨彩凤鼻子里哼了一声,“去,通知赵广清,我同意跟他离婚,条件都写在上面了。” 说罢,杨彩凤递给张晨一张,印有菜河林业局,奋斗林场便签的a4纸。 张晨接过一看,当即脸色灰青:“行,我这就送去。” 然后将纸一叠,一溜小跑的朝着赵广清的养殖场而去。 赵广清的养殖场。 张晨甩手递给赵广清一张,盖着奋斗林场公章的文件纸,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活书记说了,看在你为奋斗林场安排家属,和待业青年就业的份上,他替你做了很多工作,杨彩凤同意与你离婚,让你不要错过这次机遇。” 赵广清接过文件纸,大略的扫了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回去转告杨彩凤,让她不要出尔反尔!” 张晨唯唯诺诺。 张晨走后,养殖场里被愤怒所包围。 “什么!你答应给杨彩凤六千块钱了?” 包括王秀珍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六千块钱,这对生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虽然赵广清带着大家伙狠赚了一把,六个人每人分了五千八。 但他的全部家当也不到六千块钱,而且他才把这笔钱支配出去。 扩大养殖规模,他一咕脑的买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说出去的话,肯定不能收回来。 再说,他必须要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才能掌控将来的事业。 杨彩凤同意与赵广清离婚,而且一口价要六千块钱的消息,在很短时间内传遍了奋斗林场。 所有人都同情起赵广清。 纷纷上门出主意,劝他不要给钱,也不离婚,就这样拖着,她杨彩凤也没辄。 但赵广清执意要离,而且答应一次性给足六千块。 当时大家都不相信,赵广清会这么糊涂。 连刘瑞芳都开始劝和。 “哥,要不你先等等,她看你越急着离,就抬价越高,等她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兴许一千块钱就解决了。” “瑞芳,你就别劝了,哥知道我在做什么。”赵广清道。 看赵广清态度坚决,刘瑞芳从兜里掏出折得板板整整的存单,对赵广清说:“我还剩点你都拿着,再等几天红星镇工商局就要来拉鸡蛋,不行再预收一点就差不多了。” 刘瑞芳满脸真诚,一心为赵广清着想,让他这个大老爷们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摆手道:“不用了,这笔钱我有着落,开庭就跟她做个了结!” 听说赵广清有钱,刘瑞芳很吃惊:“你的钱都投在扩大养殖场,这钱又是哪儿来的?” 见刘瑞芳问,赵广清怕她以为自己在搪塞,解释道;“前些天去卡路乡给猪配种,李场长拿了一万块订金,他要订购四十头出栏猪。” 说着,赵广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递给刘瑞芳。 刘瑞芳接过存折,见真是一万块钱,惊喜道:“这下好了,只要你摆脱那个姓杨的,就再也没有顾虑,可以放手一博了!” “嗯。”赵广清从随身携带的黑提包里,拿出一个账本递给她。 “存折先放你这儿保管收好,我又新买一个账本,把收入和支出都记清楚,这本账是扩大养殖规模后,收入和支出及利润的明细,不要把它跟以前的混淆。” 刘瑞芳接过账本,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不就六千块钱吗?光是卖鸡蛋,两个月就赚回来了!” 第61章 向杨彩凤起诉离婚 杨彩凤把离婚条件提到六千,赵广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件事传到杨彩凤耳朵里,心中更是不快。 她暗自骂道:“赵广清你个瘪犊子玩意,现在变得这么能赚钱了,连巨额的六千块钱都不放在眼里,竟然想甩掉我们娘们,门儿都没有!” 这杨彩凤真是变化无常的人,答应的事情竟然又变卦了。 一九八三年四月五日。 赵广清起诉杨彩凤的离婚案,正式开庭。 赵广清提前半小时来到法院。 在大门外,正好遇到出来扔垃圾的于春光小舅子王刚。 赵广清上前打招呼:“王法官忙着呐。” “啊,是小赵啊,我刚整理完你的案子,你就来了。” 于春光小舅子王刚,拍了拍手上的灰,伸出手向赵广清走来。 两人一阵寒暄式的握手之后,王刚说:“这案子太棘手,好在熬到二审终于可以拍板定局了。” “是啊,这次多亏你从中周旋,为了表示感谢,今年的八月十五,我邀请你全家人到奋斗林场做客,我杀一头肥猪好好款待你们。”赵广清笑着递了一根烟过去。 王刚接过烟叼在嘴上,满脸期待的想说点关于吃猪的事,身后传来刹车声。 紧接着就是重重的关车门的声音。 嘭! 一辆绿色吉普车停在法院门口。 从车里走出一位三十来岁,光彩照人的少妇。 少妇上身穿一件深蓝色,暗花紧身长袖小港衫,下配一条米黄色锥子裤。 少妇长发过肩,用一条白色手绢对折后,将柔顺的长发绑在一起,系出一个展翅欲飞的蝴蝶结。 这身打扮,干净妩媚。 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彰显得淋漓尽致。 杨彩凤! 赵广清差点没认出来。 三个月不见,这娘们看起来,比以前更有韵味了。 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大红苹果熟透了的味道。 见赵广清和于春光的小舅子站在一起,杨彩凤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呡出两个酒窝道:“王法官,下午好啊!” 王刚抬头微微一愣。 “这就是赵广清想方设法,要离婚的女人?”他有点不敢相信。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王刚心中一阵感叹! 像这种女人,就算拥有一刻春光,死了不白来人世一回! 正在王刚遐想之间。 杨彩凤转过身看向赵广清,微眯双眸,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道:“广清,好久不见了,我想你啦!” 声音软糯中带着一丝清甜。 就像一股蜜糖流进喉咙,甜得令人齁得慌。 “咳,咳!” 赵广清不小心将一口烟吸进肚里,呛得他直咳嗽。 良久。 才眯缝着眼睛,睨视了杨彩凤一眼,冷声道:“别整那些没用的,快进法院!” 转身捏着半截香烟狠吸一口,朝法庭大门走去。 于春光小舅子的眼波,一直随着杨彩凤移动。 心里又是一阵感慨:“这女人……够味!” 然后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捻了捻,又用五跟手指梳了一下偏分的头发,悻悻的跟在赵广清身后走进法院。 杨彩凤就像得胜归来的将军,蜂腰一妞,迈着三寸猫步跟了进去。 …… 法庭上。 杨彩凤大打感情牌。 “我承认,过去亏待赵广清,但我是真心改过,请原告再给我一次机会!” 法官转头看向赵广清,“原告,你的意思呢?” “我没意思,就是一个字,离!”赵广清将烟灰弹尽烟灰缸。 “不! 广清,你不能这样绝情! 我一直爱着你,爱你的心永远不变!” 杨彩凤非常激动的站起来,抚着胸口向赵广清白。 “杨彩凤!你这样演戏是没意思!”赵广清几乎在吼叫。 “广清你别这样,这回我说的是真心话,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以前对你造成的伤害,好吗?”杨彩凤真诚哀婉。 泪水也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告诉你不要特么的再演戏!”赵广清一掌击在桌子上。 吓得杨彩凤双肩一抖,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可怜巴巴的眼神乞求法官。 然后红唇轻启:“法官大人你看他,当着你们的面还这样对我冷暴力,但是我都愿忍,只要不离婚……” 法官冷眼看向赵广清。 赵广清更加情绪失控,失声大骂:“杨彩凤,你特的再给我装b,老子就削死你!” 随之将手里的烟灰缸向杨彩凤砸去。 杨彩凤尖叫着从坐椅上跳起来,双手捂脸,跑到法官身后寻求保护。 “法官大人,我是真心的想悔过……” “悔你妈的过,你都把我绿成了非洲大雨林,还说爱我,真的把老子当成傻子了吗?!”赵广清指着杨彩凤的鼻子尖骂道。 调解员赶紧起身,怒喝赵广清:“原告!请你冷静!” 赵广清气得浑身发抖。 调解员见赵广清没有再发做,才转过身对杨彩凤说:“被告,你在法庭上要实事求是的阐述。 你一直说深爱原告,从一审到二审,我们没看到你对原告有半点爱的表现。 跟据以前的协议谅解书看,你们两个人在一年前就分开居住,从法律上说,可以认定原被告感情已经破裂。 如果有感情,前后一年多,你有足够长的时间,来悔过和弥补。 现在提出再给你一次机会,很难让人信服。 根据被告前后矛盾不能自圆其说,本庭裁定:赵广清起诉杨彩凤离婚一案,准予离婚,原告愿意补偿被告六千块钱,终审判决即刻起生效。” “不!” 杨彩凤腾的一下从座位上走出了,嘴角荡起一勾讽刺的笑意。 “法官大人,恐怕您这次的判决要落空了!” “杨彩凤!你不要在这里亵渎法律!”法官看向杨彩凤厉声喝道。 “我没有。” 杨彩凤笑眯眯的接过离婚判决书。 嘶啦! 将判决书一撕两半! “原告提出的条件确实很有诱惑力,但是,我现在不感兴趣!” 啪! 杨彩凤把碎纸屑团团,扔在地上。 然后嘲弄似的人扫视在场的所有,嘴角荡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杨彩凤!你太卑鄙了!”赵广清再一次控制不住情绪。 “六千块钱是你提出来的,现在你又反悔,法院不是你家开的,赶紧签字!” 赵广清又从法官手里,接过另一份离婚判决书扔了过去。 “要签你签,反正我不跟你离婚!”杨彩凤离开座位,转身准备走人。 “这是法院!你亵渎法律,撕毁判决书,我们可能对你进行刑事拘留,但判决依然生效!”法官喝道。 “法官,我很尊重法律,也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我不离婚也是法律给我的权力。”杨彩凤收起笑容,神情中透出一股坚定。 调解员义正言辞的再次重申:“按照程序,原告提出的申请条件符合法律规定,准与原被告离婚!” “我说不离就是不离,谁说了都不算!”杨彩凤蛮横无理的叫嚣。 “杨彩凤,你要再胡搅蛮缠,我就请法警对你进行强制!”调解员愤怒道。 杨彩凤大声喊道:“我怀孕了!” 第62章 杨彩凤难产,孩子他爹在哪儿? “什么,杨彩凤你怀孕了?”赵广清和调解员同时被惊诧到。 “是啊,这孩子是我跟赵广清的!”杨彩凤满脸自豪。 “胡说八道!我一年多没回家,你怎么能怀上我的孩子?”赵广清气得满脸涨红。 “看来你是真忘了啊!”杨彩凤道。 “三个月前,你翻樟子跳进咱家后院,我是不是围了个红肚兜,什么都没穿?” …… 赵广清一阵沉默。 心里却暗自叫苦:跳樟子也是为了找证据,这也能被她赖上? 调解员看赵广清沉默不语,当即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原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如果没有,妇女有孕在身,男方不能提出离婚!” 赵广清气得脸色苍白。 大声抗议道:“我反对!那天我确实翻樟子回家,也确实看到杨彩凤穿红肚兜躺在炕上,但我没进屋。” “赵广清,你说你没进屋有人证吗?”杨彩凤道。 “没有。” 然后赵广清就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当着法官的面说了。 气得杨彩凤唬的一下站起身,大声吼道:“我有!” 所有人都有点不可置信的看向杨彩凤。 没想到杨彩凤不但有点‘虎’,还阴损得心思缜密! 见所有人将目光锁定自己,杨彩凤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肚子里有孩子,他做见证总可以了?” 这……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惊得哑口无言。 确实,按着1980年出台的婚姻法,女方在怀孕期间,男方是不能提出离婚。 而且更麻烦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医学没有现在发达。 无法用dna技术检测父母与子女之间,是不是有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赵广清为了捉奸被反套路,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既然这样,我撤诉。”赵广清冷声道。 …… 离开法院,杨彩凤心情特别好。 她快走步撵上赵广清,笑呵呵的说:“都老夫老妻的了,你就跟我回家住呗,我陪你大战一百八十回合。” 她的这句话,差点没把赵广清的鼻子气歪了。 “杨彩凤我再次警告你,再这样下去别怪我对你手下无情!” “别介,咱一起回家,一年多了,也没给我润一下,我都……” 啪! 走广清上去扇了杨彩凤一个大嘴巴子,转身就走。 杨彩凤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流露出无限失望。 …… 回到养殖场,赵广清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把于大眼气得嗷嗷大骂。 “这个b养的臭寡妇,玩得真够阴!那次她把我小弟的帽子削掉半个,老于我就看出这个臭娘们是个什么德行,要不我哪天去把她的桃子给挑了?” “不许胡来!”赵广清厉声喝道。 “杨彩凤这辈子就是破罐子破摔,你别因为她,毁了自己亿万富翁的大好前程!” “嘿,你别说,哥就愿意听你这句话!”于大眼拍着胸脯哈哈大笑。 “这次就放杨寡妇一马!” …… 几个月一晃而过。 杨彩凤的肚子越来越大,五个月身孕就像怀了双胞胎。 每隔三两天,刘二就送来两只老母鸡,说是给她补身体用。 把杨彩凤感动得,差点要跑去跟赵广清圆房。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很少有人家一天三顿吃鸡肉。 这杨彩凤怀着孕,本来就需要营养,再加上她天性就馋,更是嗜鸡如命! 但她忘记一点,她在吃,胎儿在疯长。 才五个多月,就要扶着肚子走路。 桥头老张婆子拉着几个卖呆(站在街边没事干,东张西望的人)的,整天研究杨彩凤的肚子。 “哎,你们说,她会不会难产?” “不会难产,肯定是三胞胎。” “三胞台哪够啊,一个孩儿一个爹,哎哟,我怎么算不过来了?” “哈哈……” 一群嚼舌根的家属老娘们,当着杨彩凤的面也毫不顾忌,依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的尴尬。 不是有句话说吗,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杨彩凤也是太超前了! 但她有一点没有意识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没有b超。 要是有,五个月的孩子的,头径少说也有88。 危险在朝她一步步逼近,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每天除了任性的吃,就是四处打听关于赵广清的事。 今天,赵广清养殖场的猪卖了没有,明天养鸡场又收了多少钱。 她不光每天掐着手指算,还弄出个小本本,一笔一笔的记上。 养殖场每一次出栏生猪,她就划一道。 然后炖上一只老母鸡,再来二两小烧,边吃边喝边骂。 “赵广清你个王八犊子,你藏得是真够深!早知道你这么能挣钱,我特么的干嘛要出去打野食,守着聚宝盆吃饭不香吗?” 然后她就摸着肚子对胎儿说:“孩儿啊,妈这辈子的幸福就靠你啦!” “不管你是谁的种,只要你认准赵广清就没错!” 卧槽! 都到这个时候了,杨彩凤还一门心想的,想吃定赵广清,做人简直是真没有下限! 九月怀胎一着分娩。 杨彩凤怀孕期间营养太过丰盛,生孩子生了一夜也没生出来。 疼得她直喊接生婆:“你直接把他拽出来!” 接生婆是杜皮安的老妈,累得她浑身虚脱,安抚道:“他大侄女,你这样干生也不是办法。” “你婆家没人来,就捎信找娘家人把你拉下去,不然这么大的胎儿能把你憋死。” “杜婶呀,我是真没人可找了,娘家那边还欠着一千块钱还不上,他们谁能管我死活啊!”杨彩凤气若游丝的说。 “哎,你也是造孽呀,平时把赵广清那么好的男人给得罪了,不然你现在哪能遭这么大的罪啊!”杜皮安的老妈道。 “那咋办?”杨彩凤哀求道。 杜皮安的老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没叫人去林场找活书记吗?让单位派人把我送下去。”杨彩凤说。 “找了,桥头老张婆子说,活书记带车去局里开会,现在联系不上。” “啊!那咋办?”杨彩凤满脸绝忘。 “孩子他爹是谁呀?谁的孩子谁来管!”杜皮安的老妈叹着气道。 “那您帮我找找呗,我求您了!”杨彩凤疼得豆大的汗珠往下滚。 “我上哪知道你跟谁拱被窝,弄出这么个玩意儿呀!”接生婆一脸愁容。 第63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接生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让桥头老张婆子去找赵广清。 结果赵广清去卡路乡走了半个月,养殖场是于大眼看守。 于大眼听说杨彩凤难产,生不出孩子,笑得鼻涕泡都鼓出来了。 “她削掉俺着个帽子,将来能不能育种还两说道,让我出钱送她下去生孩子,我脑袋瓜子被门弓子抽了?” “行啦!人命关天,你就别废话了!”桥头老张婆子啐了于大眼一口,转身就跑。 实在没地方去,她跑到赵广清母亲家。 “他赵婶,不管怎么说,杨彩凤都是你名义上的儿媳妇,你不出头,就没有人出头啦!” 赵广清的母亲王秀珍,听说杨彩凤难产,生了一夜也没生下来急得直拍大腿。 “红军,快把你的拖拉机打着火,送那个姓杨的去红星镇接生!” “啊?坐拖拉机怎么行,不等颠到地方,人不就完了吗?”老张婆子焦急的问。 “那可咋办啊?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王秀珍急得火烧眉毛似的。 这工夫,于大眼拖着个铁锹走过来,满脸讥讽道:“给孩儿他爸拍电报啊,晚了可就没命了。” “对啊!你看我病急乱投医!”老张婆子拿手使劲拍着自己的脑袋瓜子,道:“大眼,快骑自行车送我去邮局!” …… 一个月后。 张晨开着白色吉普车,停在林业医院门口,杨彩凤头上包着粉色三角头巾,怀里抱着小花被。 “姐,上车。”张晨打开车门,垂手立在门边。 杨彩凤极不情愿的钻进小车。 直到张晨关上车门,还不忘回头张望。 “姐,他没来,他让我把你先送回家再说。”张晨顺手塞给杨彩凤五十块钱。 见张晨如此,杨彩凤心里极其失落。 自己冒着九死一生,剖腹产生下一个十斤重的大胖儿子,身边竟然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愁得杨彩凤坐在炕头上,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大儿子赵震抹着小花脸,正围在锅台边搅玉米糊给她做月子饭。 六岁的赵丽霞端来一盆水煮鸡蛋,坐在炕沿边剥蛋壳。 小丫头伶牙俐齿的问杨彩凤:“妈,刘二叔说,坐月子不能吃老母鸡,怕把你给吃出毛病,今天送来二百五十个鸡蛋,说够你吃一个月了。” “那你问刘二没有,这个月卖了多少鸡蛋?”杨彩凤艰难的挪动身体,从炕柜下掏出个小本子。 “刘二叔养猪,他怎么知道鸡蛋卖了多少钱。”赵丽霞嘟着小嘴道。 杨彩凤一听也对。 便无奈道:“那不提他了。” “小霞,你发现没有,刘二是不是不怀好意?” 杨彩凤张嘴,吞进女儿塞来的一个鸡蛋,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你咋这样说刘二叔?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不如你跟老赵离了,嫁给他,至少咱们每天都有鸡蛋吃。” “你就这么想的?”杨彩凤吃惊的看着女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嗯,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一个能给我顿顿买肉吃的人。”赵丽霞天真的说道。 前世,她不是嫁给一个能天天买肉给她吃的人,而是被杨彩凤带着去咖啡厅坐台。 而且还是母女搭档。 杨彩凤说,这样能更好的保护女儿。 每次都是她冲锋陷阵在前,然后才是女儿坚守阵地。 最后,她害了女儿一辈子。 女儿与男顾客产生了真感情,她却从中作梗,活生生翘走那个年轻男人,女儿气不过,服毒自杀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赵广清的重生,不但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杨彩凤及其子女的命运。 曾经不可一世,靠着美色混吃混喝的人,在这次生产中悟出很深的道理。 在她没有怀孕时,家里从来没断过人。 什么雪花膏,葵花子,甚至猪肉都经常有人送。 自从她大着肚子后,来擦油的人少了,肯花钱的人更少。 甚至在她剖腹产后,孩子的生父只扔下五十块钱,连面都不肯露。 这何其悲惨,只有她吃着玉米面糊的月子饭才懂。 见女儿还抱着她过去灌输的思想,心里像针扎的一样痛。 “小霞,以后不要学妈妈,长大了找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嫁了,只要他能知冷知热就行。” “不!你说找个像老赵那样的人吗?他老实你看不上,他不老实才能挣大钱。”赵丽霞反驳道。 “这孩子,净胡说八道什么呀!”杨彩凤赶忙岔开女儿提出的问题。 连她也不知道,过去那么讨厌的人,现在在自己眼里,怎么变得那么高不可攀。 …… 一场离婚官司,伴随新生儿赵治的出生,搁置在一边。 杨彩凤在家奶着孩子,家务活都是八岁的儿子和六岁的女儿来做。 重一点的活,由工会主席杨向和,摊派给后勤打杂人员来干。 不管怎么说,杨彩凤还是奋斗林场的家属,单位有责任照顾她。 有几次杨向和找赵广清做工作,但是没做通。 赵广清坚持要离婚。 理由是孩子不是他的,他没有义务去照顾和他不相干的人。 按照当时的政策,女人在哺乳期,男方是不能提出离婚申请。 “那就等她把孩子带到一岁半,再把工作退给她,从此做个彻底了断。”赵广清只能退一步。 月初,他把二十二块钱交给于大眼,让他给杨彩凤送去。 之后双方就再也没联系过。 只有刘二,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杨彩凤怀孕时送鸡,生孩子后送蛋,满月后就玩失踪。 把杨彩凤急得嘴丫子起泡。 一天三顿喝玉米面糊,吃高粱米饭,哪里有奶水啊? 赵丽霞见母亲上火,就添油加醋的说,她去养猪场找刘二,问他要鸡蛋吃,被刘二给骂出来了。 “什么,刘二敢骂你?”杨彩凤气得柳眉倒立,扯着嗓音问。 “嗯,刘二看到我跑进养猪房找他,瞪着大眼睛就骂:‘出去!再进来打断你的狗腿!’”赵丽霞眼泪巴叽的学着。 “我操他奶奶逼的刘二,我就说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杨彩凤正抱着孩子喂奶,突然暴怒,一把将赵治摔在炕被上。 第64章 于大眼:别特么的哪壶水不开提哪壶 杨彩凤被赵丽霞的话气得暴跳如雷,把小儿子赵治摔在炕被上,自己也被闪了一下,疼得直咧嘴。 她这是忘了刚做完剖腹产手术没多久,刀口还没完全愈合。 被这一气一扭,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她一下蜷缩在炕上,捂着肚子呲牙咧嘴。 “妈!”赵丽霞扑在她身上,轻轻摇晃道:“你没事?” “哎呦喂……你去卫生所,把孟大夫叫来帮我看看。”杨彩凤疼得直叫唤。 “嗯,我这就去。”赵丽霞爬到炕沿穿鞋下地。 三岁半的赵爽看到姐姐下地往外跑,没有人看守炕头上的半碗鸡蛋,他快速跑过去,一手一个,抓住就往嘴里塞。 被跑到门口的赵丽霞看到,返回来轻轻拍打弟弟的手。 “这是妈做月子吃的鸡蛋,你再来抢就打死你!” “哇……”赵爽嘴里塞了一个鸡蛋,被姐姐打了之后,委屈得张嘴大哭。 吓得杨彩凤硬撑着从炕上爬起来,说:“让他吃,千万别噎着。” 赵丽霞忘记去卫生所的事,歪着头大声顶撞:“哥说了,鸡蛋是妈一个人吃的,能给弟弟催奶。” 哗…… 杨彩凤的眼泪如泉眼一样往外涌。 她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放着好好的家庭不要,欺负老实巴交的丈夫赵广清,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撞门自杀的心都有。 特别是赵广清家门庭若市,就连去他家串门的老刘太太,都能借光吃鸡肉,让她这个光明正大娶回来的媳妇情何以堪? 便低声对赵丽霞说:“都是妈糊涂,让你们过这种穷日子,以后妈努力改正,你先去把小孟大夫找来。” “嗯。”赵丽霞这才想起正事,转身跑出去。 窝在炕上的杨彩凤目送女儿出去,直着眼睛陷入沉思。 “妈,喝包米面糊糊。” 在厨房忙了半天的赵震,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碗玉米糊,送到杨彩凤身边。 杨彩凤的伤口没有刚才那么疼,强忍着不舒服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赵震看母亲气色有所好转,就拉开话匣子。 “我觉得刘二比窝囊废对咱们好。” “你知道个屁!”杨彩凤喝进嘴里的一口玉米糊,噗的一下喷出来。 “刘二那个狗东西,肚子里不知道憋着多少坏水,但凡让姑奶奶调查出来,看我不整死他!” 杨彩凤这时才反过味。 刘二对自己大献殷勤,并不是对她有所好感,更不是受赵广清所托。 如果不是用时间来证明,差一点把他当成大好人来感谢。 要是听从赵丽霞的建议,嫁给他,说不定被他怎么整死了都不知道。 想想刘二前后的变化,更觉得可疑。 怀孕的时候他大献殷勤,把自己的肚子养得奇大无比。 手术后,她身边没有人,最需要他的帮助时,这个死‘僵尸’扔下二百五十个鸡蛋,就玩起了失踪。 这明摆着在整她,还害得自己感恩戴德。 杨彩凤一边喝着玉米糊,一边痛定思痛。 自己本来是经产妇,为什么会卡在小四身上生不下来? 这肯定是刘二捣的鬼! 确实! 如果杨彩凤晚出生四十年,再多看几部番茄小说外加抖音视频,她早就能看破这个局! 没办法,谁让她生活在八十年代初啊? 只能用亲身经历去悟懂,古代皇宫中的秘籍。 …… 刘二家。 “哈哈,这回够杨彩凤喝上一壶的!”于大眼穿着四个兜的蓝色解放服,手捋着大光脑门,笑得春风得意。 当!当! 韩三捏着酒杯在盘子上磕了两下,“哥几个别光顾说话,举起酒杯,来大家喝一口!” 孟大夫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道:“刘二这小子太损,咱先别说杨彩凤有多坏,但你也不能这么搞啊!” “草,孟大夫你端谁的酒杯心里没数吗?”于大眼伸手过去抢,被孟大夫躲过。 他手上虚晃一下,将酒杯闪到一边,张嘴就倒进喉咙里,辣得他呲牙咧嘴。 咳了半天才腾出空说:“端谁的酒杯我也要说句公道话!” “草!孟大夫你别鸡八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于大眼急头白脸的,照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要我说,罪魁祸首还是你,不然这几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想出这个损招,坑害杨寡妇?”韩三笑得前仰后合。 刘二则坐在一边跟没事人一样,闷头喝酒吃肉。 还时不时抬眼瞟一下,掰扯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个人。 自己却双手捂着脸,头笑个不停。 “笑个屁啊,就你傻哩叽的让于大眼跟孟大夫当枪使。”韩三也憋不住笑道。 “哎,你们扯什么都行,千万别把我给扯进来,咱学医的人要有医德,懂不?”孟大夫再也不是刚才的一本正经。 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蒜香排骨塞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着,吃得两个嘴角直冒油。 于大眼看孟大夫这副‘伪君子’样,瞪着死鱼眼大呼小叫。 “草!都是你鸡八出的馊主意,什么在古代皇后要让哪个妃子死,在她怀孕的时候就使劲给她吃,把胎儿养得大大的,百分百一尸两命!” “哈哈,我也听他说过。”韩三起哄道。 这可把孟大夫给急坏了。 他红着眼皮辩解道:“我是说古代皇后,那是历史上的事,跟你们要怎么对付杨彩凤,没有一毛钱关系。” “嘿嘿……”刘二喝了一口小烧,噗的一口喷在韩三的胳膊上。 “草!你真特么的恶心!”韩三一边嫌弃的站起身,拈起两根手指弹着袖子上的残酒,一边捅着刘二问道:“说说,这个高招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二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嘿嘿……” “大眼说……他要报一箭之仇……” 大眼…… 所有人都转向于大眼,笑得眼里都是泪花。 “对了,光听说大眼小弟的帽子被杨寡妇给削掉了,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大眼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个经过?”孟大夫一口吐掉嚼成渣的排骨问。 “草!都特么的是一群王八蛋,哪壶水不开提哪壶!”于大眼涨红着脸骂道。 “仇都报了,就公开呗。”韩三央求道。 “公开就公开,男子汉大豆腐,咱敢做敢当!”于大眼拽着袖子一抹大鼻涕。 第65章 于大眼和杨彩凤的恩怨情仇 当孟大夫等人问起于大眼小弟的帽子,是怎么被杨彩凤削掉时,于大眼倒也大方。 当着哥几个的面,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件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自从杨彩凤从红星镇嫁过来,就从来没消停过。 因为长得漂亮,她就像一颗裂缝的鸡蛋,总有一群‘苍蝇’围着转。 特别是南居宅的于大眼,看着她高挑个,杏核眼,白嫩欲滴的脸蛋一按就能捏出水,惦记了很久。 但令于大眼没想到的是,杨彩凤这颗臭鸡蛋还挑食,她看不上的人绝对高酷冷。 这一天,对于于大眼来说,机会终于来了。 又懒又馋的杨彩凤提着镰刀,到家属生产队的果园砍槡葚吃,被看果园的于大眼碰上,顿时两眼放光。 “那谁啊?!” “把镰刀放下跟我去生产队!”说完,于大眼迈开两条脏兮兮的大长腿,冲上去。 杨彩凤抬眼一看,露出一脸不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眼,你这个滚刀肉的混混子,滚一边去!” 于大眼见杨彩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火气上蹿。 露出一口焦黄的大板牙,歪着嘴坏坏地笑了一会儿。 杨彩凤没鸟他,继续自顾自的踮着脚砍槡树枝。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让她半只眼都看不起的光棍混混,竟敢对她搞突然袭击。 在她踮着脚尖砍断树枝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就伸过来…… 杨彩凤双肩一抖,回头就是一镰刀。 这速度来得太快,于大眼差点没反应过来,就觉下身一痛,捂着肚子跳出十多米远。 后来听人说,于大眼吃了哑巴亏,小弟的帽子被镰刀削掉半个帽,还硬说是自己扫草(割草)时不小心碰的。 从此,杨彩凤便‘一刀’扬名奋斗沟。 ……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刘二笑得捂着肚子抽筋的疼。 “哈哈,疼死我了……” “兄弟们,你们说,我这个仇是不是应该报啊?”于大眼拎起酒瓶子,狠狠砸在桌子上。 “该报,最好是你亲自把那娘们的‘t儿’给削了,哈哈……” 屋里的气氛顿时高涨起来。 “干什么玩意,一个个不在养殖场跑这里来喝酒?” “咋的,都不想挣钱了吗?” 门外传进一道熟悉的声音。 “快,把那十瓶小烧藏起来,不然被老赵发现,还不扣咱们半个月工钱啊!”刘二慌慌张张的四处藏酒。 屋里一阵叮当乱响。 赵广清拧着鼻子走进来,眼里一片狼藉。 “老于,刘二不着吊,你怎么也跟着来凑热闹?”赵广清扫了一眼在座的人,他的员工就有两个。 只能拿于大眼开刀。 “哪啥,我们这不是搞个小庆祝吗,就这一次,给哥留个面子好不好啊?”于大眼搓了一下鼻子尖恳求道。 赵广清听于大眼说他们在搞小庆祝,一脸懵懂的看向刘二。 便问刘二:“听瑞芳说,你总是鬼鬼祟祟的跑到养鸡场,不是偷鸡就是偷蛋,到底在搞什么鬼?” 刘二抹了一把脸,笑得前仰后合,“这事你别问我,都是于大眼出的馊主意。” 于大眼却不干了,上去一把烀在刘二的脑袋瓜上,“别鸡八说我,这个办法还是孟大夫支的招,就是想灭一灭杨彩凤的威风。” “哈哈……” 几个酒鬼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孟大夫忍着笑,一脸严肃的走到赵广清身边。 解释道:“广清,哥几个也是看你这件事气不过,想教训那个小寡妇,再把她孩儿的亲爹引出来,没想到那个王八蛋真特么的沉得住气,只给了杨彩凤五十块钱,连门都没蹬,你说这个漂亮寡妇图个啥?” 一听是这事,赵广清心里就有了点数。 便道:“行呢,这事我知道,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我去跟杨彩凤谈一谈。” 既然赵广清都发话了,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兄弟再亲也是点到为止。 然后都客气的把赵广清请到酒桌旁,举杯夹菜,吃得畅快淋漓。 直到下午两点多钟,孟大夫先行告辞,其他人跟着赵广清回到养猪场。 韩三本来就是闲散人员,因为与刘二的关系,从开始的磕磕碰碰,到现在成了至交的好朋友。 刘二泡病号,每个月给活占林送去五斤猪肉,请孟大夫喝几顿酒,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大大方方在养猪场上干活。 当然,也有得红眼病的职工,检举揭发这件事,就把刘二四十二块钱的工资停发了,写检举信的人也没得到半分钱。 反倒是刘二过得风生水起。 在养猪场挣效益工资,猪卖得多,钱拿得就多。 每个月的效益工资最少一百二十块,不加分红。 他第一年就分了五千多,还拿了百分之五的干股,日子过得连活占林都自愧不如。 刘二也算想得开的人,想拿五千八百块钱入股,却没机会,只能存到银行吃利息。 不似陈守田有机会不用。 拿了五千八百块分红钱,被老婆扣下五千七,自己只留一百块钱零花。 开始,陈守田也舍不得把钱投入扩大生产。 当他看到赵广清,一口气买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知道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凭他当十年主任的经验,他后悔的日子在后面。 所以,每到老婆找碴跟他吵架时,就把这件事抖出来,他老婆就蔫了。 陈守田就趁机警告,“等哪天我真吃亏了,就休了你!” 气得他老婆孙淑芹跳着脚的骂:“你个瞎逼王八羔子,自己蠢得拉不出屎,怪茅楼坑没挖好!” “要是真心想买进股份,你直接就买了,还能轮到你拿钱回家上交吗?” 孙淑芹的话不无道理。 陈守田是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找个垫背的让自己好受点。 当时赵广清提议,扩大规模需要投资,他不是没动过心。 只是怕万一赔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五千块钱要打水漂,岂不要后悔一辈子? 思前想后就做了决定,一分钱也不投入,只要个干股,动用点人脉就够了。 再有就是,他看到五千八百块钱很眼热,想第一时间拿回家让老婆看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现在股份已经分配完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人家赵广清和于大眼,两个人包下百分之四十五。 这养猪场的大小王,傻子都能看得明白。 第66章 杨彩凤的前夫足够蠢 陈守田的小账就让他慢慢算,哪个人一辈子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现在只说杨彩凤,从怀孕,到离婚保卫战,再到养胎后难产。 短短一年时间,让她看懂了很多。 原以为刘二对她最好,还有那么一瞬间产生过幻觉。 如果真的留不住赵广清,把刘二拿下成为下一个接盘侠,为她撑起一片天。 没想到,就是一个月子,就让杨彩凤看清这个动不动就“挺尸”的人,比鬼都狠。 杨彩凤发现被刘二算计了,恨得牙根直痒。 第一次尝到被别人戏弄的滋味儿,别提有多难受! 过去,都是她没有底线的耍戏赵广清,骑在赵广清头上拉屎拉尿。 只要她不高兴,非打即骂。 要是家里偶尔蒸一次馒头,也要自己先吃,吃饱了才是三个孩子的。 轮到赵广清的时候,连馒头渣都看不到。 现在倒好,不但赵广清天天有馒头吃,还每顿饭都有鸡汤喝,还把鸡蛋当粮食啃。 这不纯粹跟她过不去吗? 她坐月子连口鸡汤都喝不上,还要吃玉米糊,啃咸菜疙瘩就玉米面大饼子。 这种落差哪是她杨彩凤能接受的? 不接受又能怎么办? 小儿子赵治才两个多月,她因为剖腹产月子又没有人伺候,现在身体虚弱得走路都打晃。 人处在困境时,最容易怀念曾经不珍惜的人和事。 得不到赵广清的资助,杨彩凤突然怀念起前夫王休武。 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油锯手。 曾经是三岔沟林场的先进工作者,一个老实憨厚的人。 在认识杨彩凤之前,连对象都没谈过。 因为参加局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被活占林物色到。 活占林看这小伙子长得很厚道,就主动过去跟他搭讪。 “你是三岔沟林场的?” 王休武胸前戴着大红花,手里捧着大红烫金的先进工作者证书。 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走下主席台。 突然被一个三十五六岁,穿戴整齐,胸前别着两管钢笔,干部模样的人拦住。 王休武一愣。 见跟他搭讪的人从来没见过,他将厚墩墩的嘴唇向耳根扯了扯,露出一副憨实的笑容。 “你怎么认识我啊?” “之前不认识,现在知道了。” “局长介绍你的先进事迹,我慕名而来。”活占林道。 “噢。”王休武憨笑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看他很局促的样子,活占林心里就有了底。 上前道:“这位小同志,你结婚了吗?” 王休武红着脸,肥厚的大嘴唇嘎巴了两下,就憋出一个字“没”。 “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尾子沟林场的副书记,我叫活占林。” 王休武见对方是级别不低的领导,便肃然起敬,道: “活书记,您找我有事吗?” 活占林落落大方的说:“看你小伙子人不错,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听说给自己介绍对象,王休武更加局促了。 “人家能看上我吗?”他有点不自信。 难怪他会这样。 三十岁了,家里有个瞎子老母,还有一个小儿麻痹症的父亲。 王休武的爷爷在世时,托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都被女方把照片退回来。 说他家庭负担太重。 后来,王休武也放弃找对象这件事。 一心一意照顾父母,打算打一辈子光棍算了。 所以,他接叔叔的班后,就一门的心思干活。 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 十年如一日,成了菜河林业局当之无愧的先过工作者。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领导,主动给他介绍对象,感激之余,就是对自己以往工作的认可。 活占林看王休武底气不足,就知道这门亲事敲定了。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杨彩凤的二寸彩色照片,递过去,“你看看这个姑娘可合你的眼?” 王休武接过一看,当时眼睛就直了。 “不合适,她也太漂亮了,肯定看不上我。” “能看上,这姑娘说了,她只想找一个踏实肯干的男人,我看你最合适。” “可我有双眼失明的母亲。 “不嫌弃。” “我爸他有一条腿不好使……” “这不还有你吗?你伺候自己的父母,不妨碍媳妇的事,不就完了吗?”活占林道。 听说娶媳妇不养父母,王休武有点犹豫了,“那我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 “行。” 活占林很爽快。 当王休武走回座位上的时候,活占林又悄悄走过来。 小声跟王休武说:“我出去打了个长途电话,把你的情况向女方家长说了一下,女方家说,不介意你的家庭条件,看好的就是你这个人。” 说完,他把包着杨彩凤照片的纸包,塞进王休武的手里。 “回家好好跟父母商量,看看照片上的人合不合他们的心意。” 就这么的,王休武拿着杨彩凤的照片回到家。 母亲听说那么漂亮个姑娘肯嫁进她家,急得大骂自己的儿子傻。 为什么不一口应承下来,万一女方反悔,她儿子真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但王休武的父亲却不这样想。 别看王父得过小儿麻痹症,一条手臂和一条腿不好使,但他脑子够用。 接过照片一看,梳着两条大辫子的杨彩凤,粉嘟嘟的鹅蛋脸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透过照片都自带妖娆。 “这可不行!就那双眼睛跟狐狸一样,休武养不住!” “你个死老头子,是你配不上人家,休武那里比她差?” “你要是耽误了儿子的终生大事,咱们两个老的死了,以后谁给休武养老送终?”王休武的瞎子母亲做了最后决定。 婚礼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王休武只见了杨彩凤三次面,就将婚事定下来。 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并不知道杨彩凤肚子里有身孕,结婚当天就喜当爹。 赵震出生时,有几个好事的老太太跑到老王家,跟瞎子老太太说:“你家儿媳肯定不是早产,七活八不活!” 瞎子老太太眼睛瞎,可心不瞎。 自打她老头子说,“这姑娘太漂亮咱养不住。”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她耽误儿子太多,总不能让王休武打一辈子光棍。 娶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总比没有强。 只要他们王家人不出去说,谁知道那个孩子就不是老王家的种? 只要真心对他,把孩子养大了,谁是亲生父亲都不重要。 然而,就是这个瞎子老太太的聪明之举,藏送了她儿子王休武的命。 第67章 杨彩凤的第一任丈夫 话说王休武本不该死。 自从娶了杨彩凤以后,整个王家就变得鸡犬不宁。 杨彩凤好吃懒做,脾气又坏。 不是嫌瞎子婆婆做饭不好吃,就是有小儿麻痹症的公公干活不利索。 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让王休武带着她出去分开单过。 开始王休武不同意,架不住杨彩凤的软磨硬泡。 这男人一旦娶了媳妇,与婚前就大不一样。 媳妇要什么,他不听不行啊。 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半个“不”字,老婆就不让你钻她的被窝。 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久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服软,可以开荤。 哪像现在,花点钱去ktv或是上个网,聊两个朋友解个闷,怎么都能挨过漫漫长夜。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人们的业余生活就那么一点 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以外,就没有其它的娱乐了。 王休武让杨彩凤今天猫一阵,明天狗一阵的,整得五迷三道。 杨彩凤说分家就分。 只要在厨房中间砌一道墙,单独开个门就变成两家。 可怜王休武一世好名声,却栽在杨彩凤手里。 自从分出去单过以后,他就要两头跑。 工作上,一直是先进工作者、生产标兵,最后成了领导们眼中的大老难。 迟到早退,泡病号,上班时间打瞌睡。 后来实在没地方安排,就让王休武当油锯手。 冬天上山放树,夏天到后勤做勤杂工。 这种安排王休武倒也满意。 毕竟他家里的事太多,工作和家庭不能两全。 结婚七个月的时候,杨彩凤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就是后来的赵震。 王休武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害得瞎子老太太关起门,唉声叹气了几个月。 再以后,杨彩凤就经常去尾子沟林场走亲戚,接二连三的给王休武,生下两儿一女三个孩子。 王休武那个美呀,逢人就夸自己媳妇长得好看,又会生孩子。 让他这个三代单传的独苗,从他这辈子起,就要开枝散叶了。 曾经老实巴交的人,娶了个狐妹子以后,整个人就变了。 变得浮夸。 工作偷奸耍滑,还爱吹牛。 谁要是不服,王休武就一定要跟人家掰扯个明白,哪怕是脸红脖子粗。 长此以往,树立不少对立面。 三岔沟林场的人,开始讨厌这个,让所有人都佩服的劳动标兵’。 王休武也心大,被杨彩凤一张小嘴哄得团团转。 还自以为傲的天天出去炫耀,自己的媳妇美得赛貂蝉。 只要男人们聚在一起吹牛逼,他就会来上一句,“男人不用有多大的本事,只要那家活好,什么样的女人q不了?” 他老是这样吹嘘,惹来很多人不服。 就有人怼他:“你的活再好,还不是把‘‘熊’甩在墙上了?也不看看那三个小兔崽子,哪一个长得像你?” 此话一出,王休武顿时哑屁了! 自这件事以后,杨彩凤的前夫王休武就突发意外,直接到跑地下,去找他的太祖爷爷聊天去了。 虽然是个惨剧,但还是交代一下,才能更清楚的了解杨彩凤。 有一天王休武在山上放树。 当他提着油锯站在坡上,锯一棵脸盆粗的树时,树根都锯断了,那树却站在锯口上纹丝不动。 副油锯手见事不好,拉着他就跑。 “挺尸啦,快跑啊!” 挺尸,是伐木工人最禁忌的几种情况之一。 据说油锯手要开新林班号,必须找一棵树龄最长的大松树,在树跟上摆放供品,挂上红布。 然后再焚香祭祀。 不然贸然伐树,山神怪罪下来,就会发生意外。 “挺尸”是最凶险的情况。 就是把树根锯断了,树不倒。 大树的锯口上下吻合,或者错开一点位置,站立不倒。 这个时候,伐木的人很难判断,它是顺山倒还是上山倒。 如果反应快,跑是唯一的选择。 据老辈人讲,如果胆子够大就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乞求山神爷爷放自己一马。 树就会按正常方向,向山坡下倒去。 如果山神爷爷怪罪你砍树,不管放树的人往哪个方向跑,树都会随着你逃跑的方向倒。 这次王休武即没有逃跑,也没有跪地磕头。 而是站在原地,迷迷糊糊的站着就睡着了。 副油锯手拉了他一把,没拉醒,就撇下他没命的往旁边跑。 紧接着,树根传来咔嚓”之声。 意外发生了! 副油锯手横着山坡跑出五六米远,听到声音往回看,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刚放的那棵大树,慢悠悠的往山坡上倒下。 王休武正站在大树的上山口,没有躲避的意思。 他一手提着油锯,一手拍着嘴打哈欠。 “快跑啊,不然就来不及啦!”副油锯手没命的大喊。 轰隆! 咔嚓! 树枝着地,将树头弹起一米多高,正好砸在杨彩凤前夫王休武头上…… 王休武就这样死了。 结束了他替杨寡妇拉帮套七年的艰苦岁月。 没有男人的供养,杨彩凤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娘家。 当时二哥杨玉庆刚成年,杨玉龙还在上初中。 杨彩凤拖着几个孩子回来,把老杨婆子愁死了。 她二儿子,三儿子还没有结婚,女儿又鸠占鹊巢,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捉襟见肘。 除了要帮女儿拉扯孩子以外,她最受不了的是,家门口老是围着不三不四的人打转。 老杨婆子撵过几次,没撵走不说,还被自家的女儿埋怨。 “那都是我的朋友,你再撵,别怪我指使他们对你不敬!” “我操你个b的,明天就给我滚出去,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逼玩意!”老杨婆子下了最后驱逐令。 这才有活占林物色赵广清那段历史。 开始,杨彩凤看不上赵广清,还是活占林做了三天三夜的工作。 “彩凤啊,你不去奋斗林场,红星镇,哪个正经男人会娶你?” “那就嫁给你呀,把你老婆撵回娘家不就完了?” “胡扯!我再怎么能撵孩子他妈,她也是我三个孩子的亲娘!”活占林有点不高兴的说。 “我也是三个孩子的娘,你怎么不管我啊?”杨彩凤当即就拉下脸子。 “你跟她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孩子都是你的,你别不承认!”杨彩凤丝毫不让。 “好好好!老大我承认,你说那丫头,我怎么看她都长得都像牛逼四。” “你敢调查我?”杨彩凤柳眉一挑。 如果是不是因为年轻不懂事,被活占林引诱,她也不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放浪形骸。 以她的容貌,找个局长的儿子嫁了,现在也是有地位的人,何至于像现在,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第68章 女人泪 想起前夫的死,杨彩凤现在才有点悔意。 这个刁野蛮横的女人,直到她山穷水尽的时候,她的悔意并不是良心上的发现。 而是对一直勾搭她的男人,活占林的怨恨。 若不是活占林嫌弃王休武纠缠自己,追问赵震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她也不会协助活占林做伤天害理的事。 当时,王休武在外面被别人嘲笑,回到家怎么看,赵震长得都不像自己。 然后才想起当初娶杨彩凤时,父亲的那句话:“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主动上赶子嫁给你,恐怕想找你甩锅。” 这王休武的父亲,别看得过小儿麻痹后身体残疾,但他的脑子却是健全好用。 当时,王休武有点犹豫,如果听父亲的,他只能找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结婚。 如果真能找到,也不至于挨不到三十岁还在打光棍。 要说放弃,一看到杨彩凤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像狐仙转世一样,可谓是千娇百媚,说他不动心纯属是扯蛋。 就算是大太监也有非分之想。 最后,他听从瞎子母亲的建议,只要孩子在他家生下,不管是谁的种,都是他王休武的孩子。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架不住全奋斗林场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嘲笑他。 还把话说到他脸上,这才想起追问杨彩凤,赵震到底是谁的孩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背锅也要背得明白。 杨彩凤不可能告诉他那是活占林的儿子。 这不明摆着骑在他王休武头上拉屎吗? 然后两个人就打了一架。 王休武虽然憨厚,但这几年被杨彩凤熏陶得,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王休武对杨彩凤第一次大打出手。 把她打得满身都是血印子。 杨彩凤丢下孩子,跑到尾子沟林场找活占林,被跟过去的王休武抓个正着。 王休武说什么都要状告活占林,破坏家庭罪,还要让他蹲‘笆篱子’。 这可把活占林吓坏了,赶紧给王休武下跪。 指天发势的说,要跟杨彩凤一刀两断! 还说,再给他几个月的期限,找个人家把赵震送走。 这时,杨彩凤也哭哭啼啼的跪下来,不停的扇自己的嘴巴子。 说自己是受到活占林的欺骗,才未婚先孕,不得已才找到王休武接盘。 她向王休武保证,只要放过她这一回,一定要痛改前非。 拆掉隔离墙,与公婆共处一室,孝敬瞎子婆婆,照顾残疾公公。 以表衷心,她还逼着活占林拿出三百块钱做为补偿。 那时候的三百,比现在的十五万的购买力都强。 活占林二话不说,从柜子里翻出用手绢包得,板板正正的三十张大团结。 为了表示诚意,他还从自己手腕上撸下那块,戴了五年的“东方双狮”手表。 王休武的表情霎时不淡定了。 这条金属表带,有机玻璃表盘的手表,在当时是稀有之物。 如果一个男人能戴上它,那是身份的象征。 就像现在的马期克,仅凭他的名字,就能让人高看一眼。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男人们,有哪个人的心中,没有一个戴手表的梦想啊? 王休武也一样。 他被杨彩凤与活占林声泪俱下的表演,给动摇了。 拿起那块手表,他此刻的心好像在云端上飘。 “这次我就原谅你,下次再让我碰到,就一刀切了你的‘鸡儿’泡酒喝!” “那是那是!我们不会再有下次了!”活占林双手贴在大腿上,对王休武点头哈腰。 跪在一旁的杨彩凤,爬行了三四米,来到王休武的脚下。 她抱着王休武的腿,泪流满面的望着他说:“孩儿他爸,我们回家。” 看着杨彩凤那双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王休武的心顿时被融化了。 这女人长得也太好看了! 即使在这种不堪的情况下,他竟然看自己的媳妇看得入了神。 杨彩凤心中一跳,有戏! 便见缝插针的将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抱着丈夫的腿,徐徐…… “啊……” 王休武从喉咙里轻哼一声。 当着活占林的面,夫妻就是夫妻…… 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杨彩凤再次回忆起前夫,感慨万千。 若不是活占林设计除掉王休武,她杨彩凤现在的日子,还是四平八稳。 让那个乌龟王八的王休武背锅,她可以在红星镇任意快活。 也就不会仓促的嫁给赵广清,还被这个假的窝囊废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得她寸步难行。 泪水顺着杨采凤粉白细嫩的脸颊滑落。 她望着窗外,不由自主的唱道: “都说人生有三苦, 有谁知道我心中的寂寞! 若是苦海能渡我, 愿做一滴浪花顺水逐, 顺水逐, 苦海无边,浪无际, 让我放飞心儿去……” 杨彩凤也算地渣女中的战斗机,竟然自己编词,自己谱曲,声泪俱下的站在窗前对着窗外对天吟唱。 那歌声哀婉轻柔,悲悲切切…… 一曲唱完,屋子里静如峡谷山坳。 若是掉根针,都能震破人的耳膜。 杨彩凤依然沉浸在忧伤中,并没有察觉到屋子里的异样。 大儿子赵震和女儿赵丽霞上学去了,只有三岁半的赵爽,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陌生人。 四个月的赵治还在睡梦中,干瘦的小脸泛着菜青色。 还时不时的张开小嘴做吸吮状。 啪啪啪!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杨彩凤猛然回过头,就见穿着深蓝色中山装制服的王刚站在门口。 王刚动情的鼓着巴掌,有种陶醉其中不能自拔的意味。 见杨彩凤转过身,于春光的小舅子王刚笑意盎然道:“没想到奋斗林场的第一美女,竟然有这种才艺!” 杨彩凤沮丧的瞟了他一眼:“孩子还没断奶,他又起诉我了吗?” “没有,是你们林场的胡光明与周黑瞎子的养殖纠纷,我下来走访,随便来看看你。”王刚用手轻轻梳了一下,油光铮亮的大背头。 “是这样呀,我有什么可看的?难产生了孩子,孩儿他爹却不来看一眼,我现在连奶水都不够。” 杨彩凤有气无力的说着,走回炕桌边,将摆满一桌子的玉米面糊,和不留克咸菜条推到一边。 “家里就这条件,你选个地方坐。” 王刚绕过地上的几堆杂物,坐到炕桌的另一侧。 “真没想到你的日子是这样艰苦!” “你同情了?”杨彩凤挪耶道。 王刚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69章 他是无辜的,只需要有个父亲 王刚的突然造访,令杨彩凤大感意外。 若是放在过去,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能用得上的人。 但今天她不想。 从十八岁跟了活占林,这十多年来,她也算越人无数。 花前月下快乐了,却没给她带来她想要的生活。 反倒是举步维艰, 没有谁找男人只为图个乐呵,她需要解决生活中上的困难。 男人高兴了,拍拍屁股走人。 而她呢,却要十月怀胎,大着肚子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特别是赵治的出生,让她清醒了很多。 外面的男人只负责圈领地,只有丈夫才是女真正的依靠。 放在前世,杨彩凤根本认识不到这一点。 她欺负赵广清都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记得有一年冬天,她把四个孩子扔给赵广清就坐火车走了。 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具体去哪儿了,没有人知道。 据她家的邻居说,看到赵广清家有两个男的在帮忙劈柴禾,还嫌赵广清码柴禾垛的速度太慢。 说他两句听不见,就提着劈柴板子抡过去就削。 第一块赵广清躲过了,却没躲过第二块。 嘭! 一块十多公分宽的劈柴板子砸到赵广清的后背上,疼得他栽倒在地。 被从樟子外路过的大洋马看到,推开院门放声大骂:“我草你奶奶个b的,你们是哪来的王八羔子,跑这里来撒野!” 扔劈柴板子的男人一脸猥琐相。 听到有人冲进来管闲事,双眼竖立就要冲过来开干。 却没想到大洋马的绰号真不是白叫的。 只见大洋马推开院门,顺手抄起一根大撬棍就挥过去。 这人高马大的又容易冲动,还爱管闲事的人,就像一座山一样压过来。 那个行凶的男人当时就被这阵势给吓住了。 要不是他反应快,不说一杠子把脑袋削开瓢,也能打个半残。 张兴财平时没有这么虎。 除了爱管闲事动动嘴,出口成脏以外,真没见他像于大眼一样惹过事。 站在一旁的杨彩凤不干了。 抄起劈柴斧子就冲上来。 嘴里还大声骂道:“我草你的大洋马,谁特么的让你跑到我家来撒野?” 大洋马举起大撬棍,一杠子就将杨彩凤手里的斧子劈飞。 当啷! 斧子被弹飞到地上,振得杨彩凤的手腕青了半截。 疼得她蹲在地上,半天哭不出声。 这时候,街溜子韩三听到杨彩凤家家发生打斗,以为是这个女人又在拿着擀面杖削赵广清。 便跟过来看热闹。 没想到院子正中站着大洋马,气势汹汹的指着杨彩凤,和两个陌生男人开口大骂。 “你个骚老娘们搞破鞋还把野男人带到家里,污染了奋斗林场的空气!” “再撒泼,我特么的一杠子削死你!” 听说杨彩凤都把野男人领到家了,韩三将两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嘘! 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划破半个天空。 站在桥头卖呆的几个老娘们闻迅,就像听到防空警报一样,朝赵广清家跑来。 “发生啥事了?”一个老娘们跑到韩三身边问。 “不知道,我也是听到大马叔的骂声赶过来。”韩三垫着脚往里看。 别一个帮杨彩凤劈柴禾的男人,见大洋马一句话不说,冲进来就开干。 捡起地上的一块劈柴板子准备过去下黑手,一下看到呼呼啦啦的十几个人往这边跑,吓得他没敢动手。 毕竟这是人家奋斗林场的一亩三分地,而且他们来这里也不光彩。 便转身翻过樟子逃走。 那个用劈柴板子把赵广清打倒的家伙,也想溜,被随后赶过来的韩三等人按倒在地。 然后大家七手八脚的把赵广清扶起来,将那个打人者扭送到公安员大陈那里。 经过审讯才知道,这个人刚从‘笆篱子’出来,因为是无业人员,被到处跑的杨彩凤遇到,就黏糊到一起。 然后,大陈把这个无业游民送到地方派出所,又对杨彩凤进行了批评教育。 赵广清也没有实质性的伤情,因为大冬天的穿得厚,就是软骨受点轻伤,养了半个月也没耽误他做家务。 见于春光的小舅子王刚来家里探访,杨彩凤误以为是赵广清在她最困难时候,向她提出离婚,所以态度非常不好。 杨彩凤的现状也出乎王刚所料,本来他是站在赵广清的立场上。 这次下林场解决职工之间的经济纠纷,也就顺路过来看一下大名鼎鼎的杨彩凤,看她的真实生活。 在来之前,就听很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传言,他就想知道众口铄金到底是不是真的。 没想到,他先去赵广清的养殖场,再走进杨彩凤家里时,悬殊这么大。 让他这个钢骨硬汉也不得不心软。 在过去印的象里,杨彩凤是那种过眼不忘的漂亮女人。 仗着自己有几份姿色想驽驾于一切,而且在老百姓心里,是一个伤风败俗的女人。 没想到,杨彩凤竟然能歌能词,还能自已编曲。 真是一个奇人! 若是能对她进行正确引导,拉回一个浪子,对于社会安定意义重大。 王刚这样想着,心里拿定主意。 看来于春光这个小舅子很有意思。 先不说他的想法对不对,就这思路,简直能接轨二十一世纪。 他能从万人不齿的杨彩凤身上看到闪光点,对于杨彩凤可谓是扭转乾坤的转折点。 但令王刚却不知道的是,象杨彩凤这样的人,若晚出生三十年,靠着她天赋的才艺,去世界歌坛打拼,成为影视新星也许不是问题。 只是八十年代初,刚改革,娱乐业还没有兴起,将她的长处埋没。 看来不是每一个失足之人,天生就是走上歧途的料。 若能发现自己的特长,不要把人生寄托到别人身上,那她的路就会越走越宽。 …… 王刚看到杨彩凤自暴自弃的责问,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才从赵广清的养殖场过来,顺便走访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见王刚如是说,杨彩凤低下了头。 “我现在这个情况,没法跟赵广清离婚。” 王刚赞同的点了点头。 问道:“这个孩子到底谁的?” 杨彩凤随着王刚的眼神,看向躺在炕上的赵治,道:“他是无辜的,只需要一个父亲!” 第70章 大黄护主惹祸事 杨彩凤一句:“他只需要一个父亲。” 真不知道王刚有没有站在赵广清的立场上看问题。 孩子是无辜的不假,但孩子的妈这种恶意甩锅给别人,就是极品人渣! 王刚被杨彩凤的柔弱所打动,又抬眼看了看躺在炕上四个多月的婴儿。 婴儿瘦得皮包骨,做为一个三个孩子的父亲,他立刻产生了同情心。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问了,孩子是无辜的,我尽力从中周旋一下帮你渡过难关。”王刚道。 这番话一出口,惊得杨彩凤睁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包括红星镇在内的所有人,都看不起她,也不会有人真心善待她。 没想到,这个被赵广清走关系的法官,却能抛开世俗观念给予她帮助。 这让杨彩凤心里一热,赶紧给王刚拿端水倒茶。 王刚摆了摆手,“别麻烦了,我现在就去找赵广清!” “谢谢王同志,你真是个大好人!”杨彩凤感激道。 “没啥可谢的,这五块钱你收下,拿去给孩子买两袋奶粉。” 王刚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扔在炕上,转身就走。 这是杨彩凤坐月子以来,除刘二送的鸡蛋和活占林给五十块钱以外,收到的唯一一笔礼金,让她感动得眼圈都有点湿润。 …… 从杨彩凤家出来,王则内心极度不平静。 之前他先去周黑瞎子家调查情况,已经拜访了赵广清。 然后才是这趟来奋斗林场的目的地,解决周黑瞎子与邻居胡明光的经济纠纷。 原来周黑瞎子看赵广清的养鸡场很赚钱,非常眼热。 便找到赵广清借了二百块钱,将自家板棚糊了点稻草泥,也做成了养鸡房。 然后跑到赵广清家跟他学习养鸡技术,赵广清也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 养了七个多月,三百多只鸡长得非常好。 每天能捡两百五十多个鸡蛋,再把鸡蛋送到赵广清家,由赵广清统一向外销售。 一天下来,也有三十多块钱的收入,很快就步入奋斗林场的小康人家。 他家邻居胡光明,本来有四百多块钱存款。 因为胆子不够大,第一波吵着要跟赵广清学习养鸡技术的人中,只有周黑瞎子一个真正干起来了。 这老家伙连一百块钱都没有,硬是借来两百养鸡。 连续三个月,每天都往赵广清的养殖场送鸡蛋。 把胡光明看得眼红得不行。 特别是他看到周黑瞎子家的小七,每天都坐在自家门口剥鸡蛋喂狗,心里就心疼得要命。 “狗剩,你不吃蛋蛋,就把蛋蛋给小三丫吃呗。”胡明光的老婆,小声跟周小七狗剩商量。 狗剩是周黑瞎子的小儿子。 因为前面一口气生了六个女儿,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儿子怕养不住,才取了这么个贱名。 别看狗剩人小,心眼子却不少。 见胡光明的老婆找自己要鸡蛋吃,他端着小铁碗跑过来,在胡三丫的脸上打了一下。 小孩子打人,心里仇恨到极点,拍一下,也最多是比挠痒痒还舒服。 他仰着小脸愤怒的骂道:“打你!妈不!” 胡三丫被打脸,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哭得震天动地。 这下可把胡光明的老婆心疼坏了,上去就在周狗剩的脸上烀了一巴掌。 虽然没用多大的劲,也把狗剩打得晃了两下,差点没摔倒。 胡明光老婆嘴里还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学会说话就学会打人骂人,看我不打死你!” 狗剩的性格像他父母一样二虎唧。 跺着脚,一边哭,一边冲上去打胡光明老婆。 胡光明老婆也是顶烦这个‘小混球’,拿脚轻轻钩了一下。 就把狗剩踢倒在地。 狗剩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往胡光明老婆这边爬。 他家的大黄狗看到小主人被邻居欺负,却不干了。 冲上去挡在小主人面前,一个高就蹿到胡光明老婆的脖子上。 咔嚓! 一口掐住脖颈不放。 “啊!” 随着一声惨叫,胡光明老婆连同她腿边的三丫,被大黄拖倒在地。 听到惨叫,不远处撮鸡粪的宋海平两口子跑出来。 一看是周黑瞎子家的大黄把邻居咬了,还死拖着不放,抡起铁锹就往狗背上打。 许是打得太疼,大黄松了口,转身就朝着宋海平两口子冲来。 吓得宋海平老婆撒丫子就跑。 她这一跑,激发了大黄的狼性,上去就把她给扑倒在地。 正在这时候,在鸡棚子里喂鸡的周黑瞎子听到人哭狗叫,就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一眼看到他家的大黄追着宋海平老婆跑,就大喝一声:“大黄!” 这时候,大黄已经将宋海平老婆扑倒,还没来得及下口咬就听到主人的怒喝。 气得它鼻子抽成数道星射线,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呜呜”声。 周黑瞎子脱下脚上的解放鞋,就朝着大黄砸去。 大黄一看主人动怒了,转身就朝着西山跑去。 大家也没心撵狗,都朝着胡光明老婆那里跑。 “小胡家的,你怎么样啊?” “我……我脖子疼!”胡光明老婆终于喘上一口气。 然后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大家这才注意到,胡光明老婆的脖子上全都是血。 “快推自行车来,送她去卫生所!” 大家嘁哩喀喳,把胡光明老婆抱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几个人扶着往卫生所跑。 宋海平老婆被她男人扶起来时,检查了半天,最后发现她嘴里啃了一口泥土,除了受到点惊吓外,并没有受伤。 原来大黄没对她下口! 可能是邻居原因,狗认识她才放她一马。 就是在它暴怒失去理智时,才追她。 胡三丫摔倒时脸蹭在地上,擦破了点皮。 被后来赶到的胡光明抱到卫生所涂了点红汞,也没啥大碍。 只有躺在一边的狗剩被所有人忽略。 大家都忙着胡家人,将他遗忘在一边。 小家伙长着眼睛,一抽一抽的看着像放电影似的人群,都忘记哭了。 等大家都散去,周黑瞎子老婆才在樟子边找到,被吓得不会哭的儿子。 “狗剩,你怎么了?”周黑瞎子老婆心急火燎的问。 直到看到妈妈,周狗剩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手里还紧紧抱着铁碗,还有铁碗里的两个鸡蛋。 “妈妈……我不给蛋蛋!” 周黑瞎子老婆没听懂狗剩在表达什么。 以为什么都错在是自己。 要不是亲眼看到大黄将宋海平老婆扑倒,打死她都不会相信,一向温顺的大黄会惹祸! 第71章 赵广清:我是目击证人 公安员的驻扎室里挤满了人。 金鸣浩拿着罚款单对周黑瞎子说:“狗不懂人事,惹了祸就要狗主人承担责任。” 周黑瞎子黑着脸接过罚款单,心中一阵抽痛。 “小胡家的也没伤得多重,大黄只是咬到她的肩胛骨撕开一小块肉,你罚我两千块钱,这不就是宰人吗?” “大叔,不是我宰你,是人家胡明光提出来的。” “这里不包括药费,光精神损失这一块,两千块钱真不算多。”金鸣浩说。 “怎么不多?这不明摆着想讹人吗?” 周黑瞎子老婆跳着高,指着胡明光的脸叫喊。 “我讹你了吗?是不是你家的狗把我媳妇的脖子咬了?” 胡明光腾的一下跳出来,指着周黑瞎子老婆的鼻子问。 “那你也不能把账算在大黄身上!”周黑瞎子老婆大声嘶吼。 “我没把账算在大黄身上,我是算在你身上,这个钱你给不给? 不给咱法院上见! 到时可别说我找你要四千块钱心疼!” 胡明光一把拽过周黑瞎子老婆手里的罚单,拉着老婆就往外走。 “这回咱不经过公安员,现在就坐火车下去,到法院起诉!” 到法院起诉?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那个时候的人非常纯朴。 在他们的生活当中,除了对派出所熟悉以外,好像没有法院的概念。 真正听说法院,还得益于赵广清。 一年前,赵广清起诉杨彩凤离婚案,第一次庭审还是在奋斗林场,搞的公开审。 大家这才知道有解决不了的事,不用骂大街,找个说理的地方更直接,也更公道。 所以,王刚这次是来实地调查,就是了解周黑瞎子与胡明光两家,因狗产生的纠纷案。 按照法院之前的判决,认定周黑瞎子理应对胡明光老婆理赔。 但理赔额度太高,两次调解都没达成一致意见。 胡明光说,他老婆因大黄事件造成精神伤害,变成精神病二千块钱太少。 周黑瞎子却说,胡明光老婆平时不犯病,一到法庭调解时就犯病,指责她是装病。 这一来二去,一个案子拉扯了半个多月。 因为林业法庭与地方的不一样。 说白了,就是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 就像大姑姐跟兄弟媳妇吵架,当婆婆的怎么拉架都是徒劳。 最后法院要强制判决,判周黑瞎子赔偿胡明光七百五十块钱。 胡明光不服。 他的理由是,周黑瞎子养鸡,一个月能赚一千多块钱,做为惩罚式理赔,也不得少于他家当月的收入。 这一下,周黑瞎子算是搞明白了。 感情是胡明光看他赚钱眼红,想敲一笔竹杠。 他哪吃过这种亏? 不然这个黑瞎子不是白叫了吗? 于是周黑瞎子提着撮鸡粪的铁锹,要去找胡明光算账。 被桥头老张婆子拉到一边,小声跟他说:“我说他黑瞎叔,你这要是去把人给拍扁了,不还要赔三千块钱吗?” “以后胡明光啥也不用干,隔一个月让你揍他一顿,不得发财呀?” 周黑瞎子一听,呵!还真是这个理! 便皱着两条大扫帚眉说:“他八哥婶,每回你东家长西家短的,传那些闲话我都不爱听,只有这回你是真英明!” 周黑瞎子竖起大拇指。 周黑瞎子嘴里的‘八哥婶’,就是桥头老张婆子。 这个女人喜欢到处打探消息,然后嘴又没有把门的,转身说出去。 她家老爷们又老实憨厚管不了她,老张婆子就每天吃完饭到处串门。 东家长,西家短的,有和没有的都瞎传。 人又没有多少坏心眼,有时候还好坏不分的热心肠。 让人是又爱又恨,又拿她没办法,才得了这么一个绰号“八哥婶”。 看周黑瞎子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老张婆子又来劲了。 凑到周黑瞎子耳朵边小声说:“我说他黑瞎子大叔,你家大黄根本就没咬她。” “什么!胡明光媳妇不是我家大黄咬的?你尽扯蛋!” 周黑瞎子觉得老张婆子的嘴,又开始没把门的,扛着铁锹就走。 “你干啥去?”老张婆子拽住他。 “撮鸡粪!”周黑瞎子没好气的说。 “老黑瞎子,你等一下,告诉你个秘密。”老张婆子向四周扫了一眼,看街上没人。 这才压低嗓音说:“那天胡明光老婆抢你家狗剩的鸡蛋,狗剩不给,被胡明光媳妇打倒在地,你家大黄才冲上去咬的。” “啥?”周黑瞎子顿时惊得天旋地转! 当即就跑到公安员金鸣浩那里报案。 说半个多月前,胡明光媳妇抢狗剩的鸡蛋,狗剩不给还把孩子打坏了,大黄才冲过去护主。 就因为胡明光媳妇打了他儿子,他家狗剩到现在还尿炕,估计是把脑子打坏了要求赔偿。 金鸣浩一看,这两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全都成了人精,就他一个愣头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就让周黑瞎子学着胡明光的样子,去局法院起诉。 这一闹腾,又戏剧式的反转,周黑瞎子要清算他家狗剩从两岁,长到十八岁的精神伤害。 然后还要把狗剩将来因为这次伤害,造成婚姻不利都要算进去。 这胡明光一看,当时就炸庙了。 说周黑瞎子纯粹是诬陷他,还要告他诬陷罪。 结果,周黑瞎子把证人,桥头老张婆子供出来。 老张婆子吓得吃饭都不香了。 她哪里看到胡明光老婆抢鸡蛋了? 明明是魏铁匠老婆跟她说的,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然后王刚找到魏铁匠老婆询问。 魏铁匠老婆说,她听周翠花那么说,感觉到气愤才告诉老张婆子。 兜兜转转一大圈,又把球踢到赵广清身上。 原来周翠花拿着抹布去给陈守田擦桌子。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赵广清的声音,她就直愣着耳朵偷听。 赵广清:“这种风气林场必须管!我们这些搞勤劳致富的人,都是靠自己的辛苦劳动赚钱。 他胡明光老婆去打劫一个十八个月的孩子,还把孩子打了,被狗咬也是活该!” 陈守田:“人家父母都没说孩子被胡明光老婆打了,大黄忠心护主,你这样说会惹来麻烦。” 赵广清:“我不怕麻烦,这件事是我亲眼看到,不信你去找韩三证实。” 陈守田:“事情发生半个多月,你现在说,不是没事找事吗?” 赵广清:“这段时间我一直跑来跑去,昨天晚上才听刘二说,快把我气死了,不然下一个被敲诈的人就是我!” 第72章 刘海波的花边史 赵广清告诉陈守田,周黑瞎子家大黄狗咬人事件的始末。 原来事发当天,赵广清从刘二嘴里听到,离奋斗林场四十多里地,在什么地方他记不清了。 有个叫刘海波的人正在搞什么书友会。 刘二嘲笑书友会是瞎扯蛋。 听到书友会和刘海波的名字,赵广清立刻来了精神。 他搞养殖就是奔着刘海波来的,没想到这一年多,被猪和鸡分散了精力,把这事儿给忘了。 便跟他说:“抽时间你带我去,认识一下这个刘海波的人。” 刘二看赵广清这样认真,一脸懵逼道: “赵哥,你已经是奋斗林场的风云人物了,干嘛要对一个搞歪门邪道的人感兴趣?” “这不是搞歪门邪道,刘海波这个人不能小看。” “不是我小看他,是很多人都瞧不起,都说刘海波贼鸡巴恶心。”刘二大眼睛一瞥,露出一脸不屑。 “好像你跟他很熟似的!”赵广清道。 “不是熟不熟的事,咱也是听别人在说,刘海波这家伙刚从‘笆篱子’出来,又开始不消停了!哈哈……” 还没等刘二说完,自他己就忍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他蹲过笆篱子?”赵广清猛然吃了一惊。 按前世记忆,他认识刘海波时,这家伙已经是淡江市赫赫有名的致富大王,还上过报纸。 因为刘海波常去赵广清开的餐厅吃饭,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 至于他曾经做过什么,除了能赚钱以外,赵广清一概不知。 只知道刘海波起家的地方,离奋斗林场只有四十多里地。 二人以此攀谈起“老乡”。 只是赵广清的母亲不在了,他很少回奋斗林场,也就没有人跟他提刘海波的过往。 刘海波说他从哪里发迹也没当回事。 就知道刘海波的狍子养殖场在山里,子女们都跟着他在淡水市买了房子。 所以,当刘二说刘海波刚从笆篱子出来,还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想想也对,前世刘海波说他最早加入书友会,得到那么多致富信息,赵广钦就纳闷儿,别人都不知道书友会为什么他知道。 让刘二这么一说就解释通了。 所谓的书友会,就是刘海波在蹲‘笆篱子’期间,认识的那些人。 这些人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又和外面人接触,形成一个人际关系网。 这个关系网,都是一些有共同想法的人组成。 上世纪,不在同一地方的人想相互联系,只能通过书信往来。 想要同一时间跟众多人联系,不知道是谁想了这么一个办法,组建书信群。 当然,只有这些人组成群还不够壮大,它需要庞大的受众群体。 赵广清在前世就收到过,类似于后期销售员发放的那种黄绿色传单,上面铅印着很多小体字。 当时大家都不相信这些,更没有人仔细看。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铅印传单都是在‘扯犊子’,跟现在刘二的观点一模一样。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蹲过‘笆篱子’的人,很多都是‘能人’。 这些人,基本是大脑灵活,思想又不安分的家伙。 他们能蹲“笆篱子”,就是太聪明了给闹的。 如果他们遇到政策松动,也是最先解读政策的人。 有点类似于先知先觉。 正应了那句话,聪明的孩子教育不好最容易犯罪。 看到刘二嘲笑刘海波的表情,赵广清心里掠过一阵暗笑。 “再过十年,你们就知道刘海波有多厉害了!” 十年后,像刘二一样对刘海波平头论足的人,也没闲着。 “草!都那么鸡巴有钱了,雇个人工还精打细算?他刘海波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周扒皮!” 所以,当赵广清吃惊的问刘二,刘海波是不是蹲过笆篱子,得到肯定答复后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跟刘二说。 刘海波的存在,是赵广清发财的密码。 这种天机即使他泄露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再说,他凭什么要告诉别人? 但凡是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自私。 这是人生存的本能。 把秘密告诉了别人,就等同于增加一个竞争对手,那不是吃饱撑的吗? 他赵广清好不容易重生,想逆袭人生,还指望借刘海波这个东风。 将来做包租公,游山玩水多好! 刘二看赵广清对一个蹲过笆篱子的人这样上心,心里惊过一丝灰暗。 “这家伙大概是旧病复发,窝囊废到什么时候都是窝囊废! 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结交那些有‘污点’的人,长此下去,这个养殖场不要废了啊? 要抓紧时间把股份撤了,省得他把养殖场搞黄了分不到钱!” 刘二是怎么想,赵广清并不知道。 只是他更感兴趣的是,刘海波犯什么事蹲笆离子,现在又做什么了,让刘二这些人这样对他不齿? 赵广清问:“他又怎么闹腾了?” 刘二笑得脸上的肌肉生疼,道:“他,十年前都结婚生孩子了,还跟一个海上知青谈恋爱。” “噢。”赵广清惹有所悟。 刘二却收不住话匣子。 “这个刘海波真特么的是个‘人才’!扯那事被人碰到,那个女知青见坏了自己的名声,直接穿过小树林跳河!” “啊?这女人也太想不开了,天大的事也没生命重要!”赵广清一阵惋惜。 “谁说不是呢!” “可怜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为了全保刘海波,跳河前还留下遗书,说她的死跟任何人没关系。 即便这样,刘海波还是被判了十年。去年才出来,现在又听说跟他家邻居整得不明不白。” 刘二说到这,赵广清也来了兴致,搬了把椅子坐在上面,让刘二继续说。 刘二噗呲一声,笑得岔气了。 “大家都传说刘海波的邻居回家,正好看见刘海波从他家的院门出来,回到自己家。 然后这个邻居就起了疑心,赶紧往家跑。 结果……结果,一进院子,正好看到地上有一张大团结,被小风一吹,满世界的飞……” 刘二说到这里,一拳锤在赵广清的后背上。 把赵广清也给逗得笑个不停:“哈哈,确实是不消停!” 第73章 樱桃出墙 据刘二说,刘海波家的邻居提着那张大团结进到屋,质问他家老娘们。 这老娘们也算有刚,一口咬定没有那回事。 两口子因为这件事打得连门玻璃都砸碎了,惊动了邻居刘海波。 刘海波的老婆侯卫冬,赶紧跑到邻居家解释:“他大叔,你们两口子这是在干什么?” 见刘海波的老婆来了,邻居男人就像见到帮手,大声喊道: “大妹子你来得正好,咱俩都是受害者,我锤我媳妇,你也回家管管你那个不长记性的男人!” “他大叔,你这话是咋说的?你要打你媳妇是你的事,别把我家男人给扯进来!”侯卫冬当即就变了脸色。 “呵,你还真不知好歹!你男人背着你干肮脏事,你还替他强出头,真没见过你这种女人!” 邻居气愤的将那张大团结砸在侯卫冬脸上。 侯卫冬当即明白,这是被人抓到证据了。 瞬间脸色一变,道:“不就是十块钱吗?那是我让海波给你家送的,你家樱桃树伸到我家院子里,我摘了一盆子吃,咱也不能年年占你家便宜。” 邻居简直无语! 不就是一年几盆樱桃吗,也不可能值10块钱。 明摆着侯卫东在替她家老爷们开脱。 那个樱桃树,是他老婆栽在后院的菜园子正中,他嫌占地方影响种菜,就将樱桃树扔到樟子边。 也就是与刘海波家后院边,当时也没想到他能活 结果这樱桃不但活了而且还疯长。 没用两年工夫,就长得枝繁叶茂。 一到初夏,结得满满一棵树的果子,把枝长都压到刘海波家一侧。 因为这件事,侯卫冬还找过他。 “他大叔,把你家的樱桃树砍了,这么一大铺,快占了我家大半个菜园,种什么菜都不长。” 听说要砍树,邻居哪里舍得? 那棵樱桃树年年都那么能结,够大人孩子吃上一个月。 就含着歉意的说:“小侯呀,就把这棵树留着,长了五六年也不容易,不行你们也跟着吃,就当是你们自家种的。” …… 现在,侯卫冬护自家男人的短,竟然用这棵樱桃说事,把邻居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邻居老婆却来了张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还是卫冬会作人,差一点被我家那口子把我给冤枉死了。” 说罢,一把从侯卫冬手里抓过那张大团结,破涕为笑道:“那棵樱桃本来就长在两家的半当腰,谁吃不是吃啊,大妹子,以后你就不要这么客气啦。” 侯卫冬一脸懵逼的扶了扶眼镜。 说到这里,刘二又一次笑得岔了气。 最后竟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哟直喊疼。 赵广清也跟着笑得直拍大腿,大声喊道:“人才啊,人才!” 真没想到,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竟然还真有这么大度的女人,让赵广清也感到匪夷所思。 然后打断刘二的话茬道:“说了这么多,你应该认识刘海波?不行明天抽时间,再找台自行车咱俩过去。” 刘二一听赵广清还要找刘海波,刚才兴奋的情绪凉了半截。 “你找他干嘛?你说,你跟杨彩凤都没离清,再把那个大色批引来,得惹多少麻烦?” “我肯定要跟杨彩凤办离婚。”赵广清说。 “离了之后,她想走什么路跟我没关系,但所有一切都不影响我去认识刘海波。” “行,赵哥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劝的。”刘二道。 “这个刘海波我不认识,还是前几天韩三跟我们讲的笑话,要不你去韩三家问问。” “好,那就这样,你在这边多费点心,把猪舍看好,顺便督促一下那两个临时工。” 赵广清跟刘二交待了一下,起身朝韩三家走去。 就这么的,赵广清来到韩三家。 那天韩三粉碎完两千斤玉米,将饲料棚打扫干净以后就回家休息了。 赵广清推门进来,简单说明来意后,韩三告诉赵广清,他在火车上遇到“下印子村”的二流子钱和平。 关系刘海波的事,还是钱和平在火车上胡扯的的。 是不是真事他也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刘海波是下印子村的人。 听到这条消息,赵广清非常兴奋。 “老三,跟哥去一趟下印子村。”赵广清道。 “行,等我掏件衣服,别鸡巴穿得眼打酱油似的,让钱和平说出去我还咋在外面混了。” 韩三翻打开炕柜开始乱翻腾起来。 赵广清感到没意思,就背着走踱步来到窗前。 透过稀稀疏疏樟子杆,正好看到胡明光媳妇,站在一边看周黑瞎子家的狗剩剥鸡蛋。 狗剩剥完蛋壳,将白嫩嫩的鸡蛋攥在手里。 胡明光家的三丫馋得跑过去伸手要,狗剩不给。 三丫就尖着嗓子喊。 狗剩将鸡蛋背在身后,还跑过去打了她一下。 把胡明光媳妇气得走过来呵斥,道:“狗剩,把鸡蛋给三丫吃!” “不!妈不!”狗剩瞪着一双小星眼,愤怒的骂道。 见这么小个孩子还挺任性,胡明光媳妇顿时就来气了。 “不给就走开!” 狗剩扬起小脸,看见三丫的妈妈没给自己好脸,就撅着小嘴将鸡蛋举在手里看了又看。 “给……” 三丫一听,狗剩要把鸡蛋给自己,顿时不哭了,抹着小花脸咯咯笑着伸手来接。 狗剩却转过身,看向凑过来摇头摆尾的大黄。 “给。” 大黄激动得甩了甩头,轻轻从狗剩的手里接过鸡蛋,啪嗒啪嗒的大嚼起来。 然后三丫再一次尖叫着大哭。 接下来就是之前提到,胡明光老婆打狗剩,大黄护主咬人的那一幕。 这一切都被站在窗台前的赵广清看得一清二楚。 见胡明光老婆打狗剩,赵广清急忙推开窗子大喊:“胡明光媳妇,打孩子干什么玩意儿?” 听到赵广清大喊大叫,韩三也跑过来跟着叫。 “走,我们去周黑瞎子家!”赵广清拉着韩三就往外跑。 韩三一把拽着他的手道:“赵哥你看!” 顺着韩三的手,只见愤怒的大黄冲上去,将胡明光老婆扑倒在地。 两人想越过窗子跳樟子去救人。 怎奈韩三家的窗外来围了一道铁护栏。 第74章 赵广清:这是辛苦费,你拿着吧! 赵广清和韩三看到周黑瞎子家的大黄狗,将蛮不讲理的胡明光老婆扑倒在地。 心里也是解气。 狗毕竟不是人,它下口没有轻重,万一把人咬残了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个人飞跑出去! 从窗子跳不出去,只能从前院绕道过去。 这一绕就要绕半栋房子。 而且林场的家属房还有一个特点,两边房山头都有一个近一亩地的大菜园。 菜园子外面摞着几米宽,两米多高的劈柴板子垛。 绕上半圈都快有半里地。 等他们两个人赶到周黑瞎子家门口时,地上只剩下一片血迹。 大黄逃到山上,也早已不知去向。 “算了,有人救就行,去把你那辆自行车推上,咱俩上下印子村。”赵广清道。 “行。”韩三背上他的军用水壶,又在厨房卷了二十张玉米面的大煎饼,包了十几根大葱就出来了。 然后两人并排骑车行,走出奋斗林场。 这一走就耽搁了两天。 到下印子村找到刘海波家,只有他四个孩子在家写作业。 钱和平跟这四个孩子都认识,但四个孩子好像不喜欢他。 毕竟钱和平在下印子村的口碑不怎么好。 那个年代,人们除了对生活作风不好的人敬而远之以外,也对游手好闲的人避之不及。 虽然刘海波生活不检点,但他很会鼓励孩子努力学文化。 后期,他大女儿考上京城的一所高校,大儿子成了医学界的精英。 这些都是后话。 “刘海波不在家,知道他家在哪就行,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拜访。”赵广清说。 但钱和平这人,虽然说是个混混,人却非常热情。 他跟韩三自那次在火车上遇到后,一别也有两个月。 说什么都要把韩三拉到家喝一顿。 韩三一再推脱都不行,赵广清就说反正出来晚了,一口气骑了四十里山路当天也赶不回去,不如在钱和平家住一晚。 其实,他想顺便看看收狍子的行情。 虽然他的生猪有固定销售,但狍子场繁殖太慢。 这一年多一直忙于养鸡卖猪,于大眼那块进展不行。 现有狍子才四十多只,想在后年实现100的小目标,不抓点紧时间,怕是要错过第二桶金的好时候。 养狍子真是一本万利。 狍子是食草动物,只需每天上山砍点树枝,外加一点黄豆就能长得溜光水滑。 而且狍子粑粑有点像山药蛋,不臭,好打扫。 不像养猪,猪粪汤子恶臭,每天吃得多拉得也多。 投入大,劳动强度也大。 鸡没有养猪累,但鸡病太多,说瘟,一个鸡场就会全军覆没。 而且鸡屎也太臭,也就刘瑞芳能忍受那个味。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赵广清很少进养鸡房。 这一年多来,养鸡一项也为养殖场带来不少收入。 粗略统计,光养鸡一项就挣了十一万。 大家都快快乐乐分钱,只有赵广清觉得欠刘瑞芳太多。 总想找机会弥补她。 这次到下印子村,如果能收购几只狍子,就把这个份额挂到刘瑞芳名下。 提起狍子,钱和平就来劲了。 “老三,你家赵哥也想买狍子,怎么和刘海波想到一块去了?” “刘海波也开始买狍子了吗?” 赵广清心里一抽,追问道。 “还没呢,只是前些天打到处打听,有没有人愿意上山抓狍子,一只活狍子五十块钱。”钱和平道。 “那他买到了吗?”赵广清非常关切的问。 “订了一份。 刘老五抓到一对小狍子崽儿,想要一百三十块钱,刘海波嫌贵,压价到八十,刘老五没卖。” “噢,那咱们喝完酒就去看看呗。” 赵广清从兜里掏出三张大团结递到韩三手上。 “老三,你去村口的百货商店买点好吃的,再买两瓶‘二窝头’。” 韩三拿着钱就往外走,被钱和平拦住:“老三,你这就不对了,你哥俩到下印子村,就是到我的地盘,理应我做东!” 韩三并没有跟他介绍赵广清的实际身份。 因为在路上,赵广清就一再叮嘱:“你只要说我是你的一个哥们,千万别把咱们的养殖场公布出去。” “赵哥,为啥不说出去啊? 这时候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你办了那么大一个场子,说出来也太有身份了!”韩三无比自豪道。 赵广清却严肃的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咱们还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好嘞,只要赵哥您说的话,我韩三没有半点不从的!”韩三笑嬉嬉的打趣道。 虽然韩三在养殖场没有股份,还是死皮赖脸加仨儿在那里干活。 但赵广清没有亏待他。 一个偷鸡摸狗的浪子能务实,靠劳动赚钱养活自己,理应帮扶一下。 于是,每个月给韩十块钱的工钱。 韩三觉得赵广清太实在,一个临时工挣的都比林场职工多。 每个月除了抽烟喝酒,多少还能剩点。 这可把老韩头子高兴坏了,跑到赵广清养殖场千恩万谢。 搞得赵广清很是过意不去。 饲料这块劳动强度挺大,他又给韩三加了两个人手,让他管理。 韩三都把自己当成,像刘二一样有股份在里的人。 他脾气暴,干活很麻利,谁不听话就动粗。 他手下的两个人一点都不敢偷懒。 …… 被钱和平阻拦,韩三手里拿着钱望向赵广清。 “那就按着和平的意思,别坏了规矩!”赵广清道。 于是,钱和平找他妈要了二十块钱,出去买了一大堆东西。 连鱼带肉搞得很丰盛。 赵广清很是过意不去。 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跟一些混混成了好哥们。 也没觉得这些人有多差。 只要给他们一个梦想,不是品德特别坏,都能浪子回头金不换。 酒过三巡,赵广清举起酒杯致感谢词:“今天多谢和平兄弟的盛情款待,改日请和平兄弟到奋斗林场作客,给哥一个做东的机会。” 钱和平自然答应了。 然后就是相互之间说些客套话。 临了,赵广清才提出让钱和平去跟刘老五谈,替他买下那两只狍子崽。 钱和平看赵广清从怀里掏出一打子‘大团结’,厚度至少有二十多张,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赵哥,你拿那么多干啥?刘老五坐地喊坐才一百三,我琢磨着,一百二就能卖下来。” “咱不差那点钱,他抓狍子不易。”赵广清道。 然后点出一百三,另拿出八张给钱和平,“这一百三是买狍子钱,别亏待人家,抓狍子不易。 这是你的辛苦费别推辞,如果再有你给哥留下,只要双方都能接受就行,抽成我单给。” “这……”看着八张蓝盈盈的大团结,钱和平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第75章 必须还大黄一个清白 赵广清和韩三在下印子村住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奋斗林场。 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两只半大的狍子崽儿。 一年半以后,这两狍子都卖出了天价,每只三千块钱,当然这只是后话。 因为受到买狍子崽儿的启发,赵广清带着韩三又在周边跑了几天,以每只最多不超过一百的价钱,买回大大小小二十七八只。 可把赵广清累得不行。 所以,当他回到养猪场时,已经是周黑瞎子与胡明光两家打官司,闹了半个多月。 他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件事。 因为他和韩三是这个事件的目击证人,必须站出来主持公道,还大黄一个清白! 赵广清没有贸然行事,先找到合作伙伴陈守田,反映周黑瞎子家大黄咬人的经过。 当然,狗咬人不对。 但一个成年人,对一个不到两岁的幼儿,因为孩子父母养鸡他家鸡蛋多,就强行讨要,被拒绝后又大打出手,这种事简直不是人做的! 比起大黄狗咬人,性质更恶劣! 这就是事件的真实经过。 通过周翠花的嘴,把真相传播出去,也实属意外。 这才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欺神可以,欺负人就不行! 让一直处于劣势的周黑瞎子,有了反攻的理由。 因为这事,王刚才下到奋斗林场走访调查。 他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现场目击证人就是赵广清。 不然,就不会先去养殖场,然后又跑到杨彩凤家,搞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捐款仪式。 王刚去赵广清的养殖场,纯属私人关系。 上次给赵广清办理离婚案,赵广清提前给他一承诺。 说是今年的八月十五,邀请他全家人来奋斗林场吃全猪宴。 结果,婚没离成,王刚自然不好意再提。 但这次因公出差,下基层拜访老朋友也是情有可原。 当然,赵广清也是热情款待。 杀了两只鸡,又洗了两串榛蘑,连鸡带蘑菇炖了一大锅。 刘瑞芳从房檐下,摘下一条烟熏狍子腿,洗干净后用山泉水一煮,切成薄片,红盈盈的真叫一个美味! 把王刚吃得一边打饱嗝,一边往嘴里塞肉。 “这小笨鸡,这狍子腿是真好吃!等我也把工作搁一边,找个人顶替算了,到时候我来你这里养鸡养猪行不行?” “行倒是行,就怕你吃不了这个苦。”赵广清拍着王刚的肩膀笑道。 “吃得了,你们都能吃得了我差啥?”王刚两杯小烧上头,感觉天下都是他的。 “我说老王,你敢不敢打赌,你要是舍得脱下这身‘四个兜’的衣服,跑到奋斗林场养猪,我就舀瓢猪粪汤当酒喝!”于大眼也是喝高了,抻着大红脖子跟王刚抬扛。 “那……你就喝!把这碗猪粪通通给我喝了!”王刚从刘瑞芳手里接过一碗鸡汤,往于大眼的桌子前一墩。 于大眼一看,顿时眼睛都绿了,“你唬弄谁啊?别鸡巴仗着一个身份装b蛋!” 真是酒壮英雄胆! 于大眼都忘记他在跟谁叫号,被掩盖一年多的痞性原形毕露。 眼看这两个酒疯子,因为一句醉话就要大打出手,赵广清赶紧叫韩三把于大眼拉出去。 然后再次重申,今年的八月十五邀请王刚,于春光两家人,一起来奋斗林场三日游。 杀一头三百斤重的大肥猪,请他们两家吃全猪宴。 虽然酒醉,但王刚还是听清了,“那好,八月十五咱不见不散!” …… 没想到,王刚从杨彩凤家逃也似的走出来,内心就像钱塘江翻滚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冲击着他那颗矛盾的心。 不管怎么说,杨彩凤都是赵广清名义上的妻子,现在赵广清却整了那么大一个养殖场。 天天有吃不完的鸡肉,鸡蛋,还有随手可摘的山珍野味。 可杨彩凤有什么? 咸菜疙瘩就玉米糊,一个哺乳期女人的伙食,让他这个外人都不下去。 他气哼哼的从杨彩凤家出来,就朝着赵广清的养殖场走去。 一跟上也没心思看路。 正走着,突然撞到停在路边的吉普车的前保险杠上。 气得他暴了句粗:“又是个瞎眼睛司机停的车!” “在说谁呢?”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王刚猛然抬头,造得满脸通红,“陈主任,你站在这做什么?” “等你啊!”陈守田弯起两个眼角,笑得眼睛周围都是皱纹。 王刚这才发现事有蹊跷,陈守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与陈守田截然相反。 他一脸寒霜,冷冷的看着王刚。 “我当你昨天喝高了,今后要在宿舍‘趴窝’两天,没想到你竟然去见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王刚随口一问,瞬间反应过来。 赶紧解释道:“广清,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广清一脸嫌弃,转身就往养殖场走。 王刚紧随其后:“我本来是想帮你,可……可我……” “算了!我不用你帮,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赵广清头也不回的走了。 “广清,你别说气话啊!兴许我们都误会老王了。” 陈守田紧跑两步撵上赵广清。 拉着他的胳膊,想缓和一下气氛。 不管怎么说,王刚是他好友于春光的小舅子,他不想夹在好友与财神爷之间里外不是人。 没想到就这么巧! 意外看到王刚从杨彩凤家出来。 走出大门,还情绪激动的一步三回头,让赵广清看得怒火中烧。 陈守田却不一样。 见过杨彩凤太多糗事,都见怪不怪了。 心里还期望有一波好戏看。 他原以为赵广清不在乎杨彩凤,但他忘记赵广清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是男人就要个脸面! 怎么能让自己很信任的人踩一脚? 也该着有这个误会,不然也不会碰得这么巧。 昨天晚上赵广清陪王刚喝高了,快八点才起床。 突然想起王刚想和于春光,想来奋斗林场吃全猪宴的事,就到林场找陈守田安排这件事。 顺便让陈守田把这个人情还了。 赵广清想承包南苗圃的二十亩地。 不然谁跟王刚和于春光扯啊? 就是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凭啥要“孝敬”一个不想干的人? 说帮助自己打离婚,结果屁忙都没帮上。 来奋斗林场下基层,款待他是陈守田的事,跟他有毛关系啊! 有钱人的钱,即使是大风刮来的,那也不能任谁都能抖一下? 第76章 赵广清的超前意识 赵广清把养猪场的事都安排妥当后,去林场找陈守田讨要人情,意外看到王刚从杨彩凤家里出来。 看杨彩凤那一出,一扫往日彪悍狂野的个性。 对王刚点头哈腰的,看得赵广清脑浆子充血。 见赵广清误解自己,王刚讪不搭的撵上去,想解释一下却越描越黑。 陈守田自然不想得罪这个能给他带来财富的人。 紧跑慢跑的撵上赵广清,大声喊道:“广清,你不是想租南苗圃那块地吗?回头我跟活占林商量一下。” 听说能租下南苗圃的那块二十亩地,赵广清的脚步也放慢了。 这给陈守田有了可乘之机。 他跑上去,挎住赵广清的胳膊笑着说: “走,去我办公室。 我觉得周黑瞎子家的那件事需要向你求证。” 一想到周黑瞎子家大黄惹祸,连续半个多月不敢回家,赵广清的心都在揪揪着。 林场组织打狗队围捕了好多次,都被机敏的大黄逃掉了。 赵广清是心疼那条狗啊,它太通人性了! 便停下脚步,半推半就的被陈守田拉回办公室。 王刚也收起之前称兄道弟的随和,开始很官方的记录赵广清陈述的事。 “那就这样,赵同志,这件事我们会秉公办理。 给双方一个交待,同时,呼吁林场职工和家属,善待这条忠勇的大黄狗。” 王刚这个表态还是比较公正,赵广清也放下心中不快,与王刚走了下程序就回家了。 刘瑞芳听说有希望包下南苗圃的地,高兴得拿出记账本,勾勾画画。 “哥,你说咱们把地租下来就种苦麦菜,以后咱们的猪就不会得病,更不用在饲料里添加任何东西了吗?” “嗯,苦麦菜本身具有清热消炎的作用,同时它还营养丰富,是含有多种维生素的植物。” 赵广清娓娓道来。 其实对于饲料这一块,赵广清从刘瑞芳张罗养鸡开始,就钻研养这方面的技术。 但很多东西基本靠前世记忆,不然,他怎么能样样精通? 前世,他下岗后找不到工作,就想靠养殖业生存。 买了很多适合东北林区发家致富的书。 什么《林蛙的养殖技术》,《蜜蜂的养殖技术》,《如何饲养长白猪》…… 光这些书就有几十本。 看透这些书花费了他大半年时间。 后来他养了一百多只獭兔。 到山上割草的工夫被杨彩凤带着一帮人回家,把兔子杀光了吃了个全兔宴。 把赵广清气得差点没吐血。 最后却敢怒不敢言。 至此,养殖业就成了赵广清前世的遗憾。 这次重生却意外圆了前世的梦。 当然,他的目标并不是圆这个梦而已。 他要进军饲料业。 这是一个被世人小看,又是一个无穷大潜力的空间。 靠这个发财比养家畜来钱快,还没有多少风险。 于是,他想改良二十一世纪的颗粒饮料配方。 因为前世的颗粒饲料里,加了太多东西。 猪和鸡的疫病很多,饲养时防不胜防。 然后很多人就研究出一组配方,让家畜吃了即生长快,又不得病的饲料。 就把治病疗效好的某些西药,按比例掺在粉好的饲料里,再经过压缩成颗粒。 开始大家都很认可这种做法。 最先是家畜生病少了,出栏率高,而且缩短了养殖周期。 明明要用一年时间养肥的猪,吃了新饲料,四五个月就能出栏。 直到最后人们才发现,天天端上餐桌的猪肉,却没以前的肉好吃了。 鸡蛋也少了原有的清香。 因此,赵广清就想破解这个难题。 做出真正味美肉香,还是纯绿色出栏猪的营养饲料。 见赵广清大谈特谈养殖技术,刘瑞芳都听入迷了。 “哥,你是小超人,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啊?” “哥不是小超人,哥是有超前意识。”赵广清就喜欢看刘瑞芳对自己这种崇拜的眼神。 “也对。”刘瑞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然后她拿出小账本,笑眯眯的凑到赵广清身边说:“哥,你猜咱们从扩大养猪规模后赚了多少钱?” “应该有二十几万。”赵广清道。 “咦,你都没看赌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刘瑞芳张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非常困惑的看着他。 “我脑子里有台计算机呗。” 赵广清嘿嘿笑着,从刘瑞芳手里夺过账本,开始一笔一笔的查看。 “脑子里怎么安放计算机?” “对了,计算机是啥样的?” 刘瑞芳扑闪着大眼睛,一脸的求知欲。 “计算机就是人工智能……不,我也不清楚。” 赵广清一个不小心,差一点把二十一世纪的名词给用上了,赶紧岔开话题。 “可我从一些小报上看过,说是国外有人写小说,《未来世界》里,就有你说的人工智能,还有计算机。”刘瑞芳憧憬道。 “噢,我也是看过几次报道,有机会我托人从香港买一本回来,送给你看。”赵广清边看账本随口道。 “嗯。”刘瑞芳开心的点头笑着。 …… 突然,赵广清的眼睛停留在一页账面上一动不动。 刘瑞芳发觉不对赶紧问:“哥,怎么了?” “这笔账怎么不对啊?” “四月份进了一万斤玉米,怎么比上下几个月多出一千斤?” 刘瑞芳赶紧抓过账本一看,吓得脸都变色了。 然后喃喃的说:“四月八号张晨找上门,说要给咱们推点饲料,被我给撵走了。 第二天,活占林就带人来咱们家养猪场检查防火。” 赵广清听刘瑞芳说活占林来养猪场检查防火,就知道这瘪犊子玩意没安好心。 急头白脸的问:“我们家的猪都吃颗粒饲料,根本不用火他查什么防火?” “当然不是查防火,胡扯六拉的说我们家电机太多,怕电线太细走电失火,责令咱们整改,还把咱们的粉碎机房给封了。” “他这是在公报私仇!”赵广清喝道。 “咱们家用的是三项电,通过电业局审核批准,还是电业局的人员来安装,都是铜芯十六平方的四芯电缆,它怎么就太细了?”赵广清气得转身就要去找活占林问个清楚。 被刘瑞芳一把拉住,“哥,这事过去两三个月,大眼哥都摆平了。” “摆平就是用一千斤粮食换来,可以正常用电?” 赵广清气得脸色铁青! 第77章 抽一盒“红塔山”,太平常稀松! 刘瑞芳怯怯的半天不敢抬头。 赵广清气得大声吼道: “你倒是说啊! 那个唬里巴叽的于大眼,怎么就变成了瘪茄子了?” 刘瑞芳弱弱道:“那几天你不是去下印子村收狍子去了吗,活占林带着二十几个人来得太突然。 养殖场就我跟大眼哥和王叔三个人。 他们一来就喝五喝六的,老王叔因为和麻蛋结仇,看到活林占就不顺眼。 活占林指使张晨和胡明光,拿克丝钳子要掐线电缆线的时候,王叔抡起撮猪粪的铁锹,把胡明光给拍晕了,大眼哥赶紧跑过去拉架。 然后活占林让黑蛋爸去地方派出所报案,说是要把王叔抓走再蹲七年。 王叔急了,宁肯跟他们拼命,也不会再蹲‘笆篱子’。 大眼哥怕把事情闹大,跟活占林说了一大堆好话,可是活占林就是黑着脸。 大眼哥差点没忍住,抡起斧子就要把活占林给剁了,被我好不容易拉住。 我琢磨着活占林那个王八蛋,肯定是因为张晨来推售饲料被我撵了发邪火。 我就把前因后果就跟大眼哥说了。 大眼哥气哼哼的把张晨拉到一边,警告他只有这一次,下次再架着活占林来找事,就废掉他! 然后答应他供应一个月的饲料,才把这件事平息下来。 不然,活占林说什么都要让金鸣浩把王叔给带走。”刘瑞芳道。 “嗯,他们送来九千斤,最后结算时却按一万斤算账,对不对?”赵广清冷哼一声。 刘瑞芳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两手卷着衣角,从嗓子跟里挤出一句: “还不是不想让你知道,万一你揪着活占林不放,闹起来影响到咱们养猪场的生产。” 赵广清无神的看着刘瑞芳,抠了抠鼻子,望着天似乎在想什么。 “那一千斤猪饲料,算是赔偿给胡明光的医药费?” “是。” 刘瑞芳偷偷看了赵广清一眼,道:“胡明光真不是个东西! 全奋斗林场都传疯了,他老婆抢周黑瞎子家的鸡蛋,被狗咬了,还要讹周黑瞎子家两个月的卖鸡蛋钱,你说他咋那么缺德啊?” 有那么一瞬间,刘瑞芳突然也变成了个长舌妇,对胡明光与周黑瞎子两家人的矛盾,开始评头论足起来。 “行了,跟你不相关的事就不要瞎掺和,我出去一下。” 赵广清随手抓了一根黄瓜,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再次来到陈守田办公室时,王刚已经去活占林办公室交换意见。 “陈主任,周黑瞎子与胡明光的事,我是第一目击证人,我愿意为周黑瞎子出庭作证。”赵广清黑着脸道。 “广清,这是别人家的矛盾,你说你跟着掺和什么?”陈守田一把将他拉到凳子上坐下。 “你上午反映的事,只能作为参考,我跟王刚都说了,以匿名证人的形式作证词,干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挑白了说?”陈守田很为赵广清着想。 “他们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我还要什么匿名形式?”赵广清推开陈守田。 陈守田:“你……你都知道了?” “这话你也好意思问?都两个多月了,这养殖场也有你的股份,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上心?”赵广清把陈守田给呛了回去。 “哎,老活是越来越不像话,我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被大眼处理完了,就当破财免灾。”陈守田一脸无奈。 “你想得轻巧,活占林是什么东西,你跟他共事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赵广清白了他一眼。 “知道又有什么办法?你说南苗圃和郑刚的事都跟他有关,却抓不到把柄,现在他官大一级压死人。” 陈守田也是郁闷得不行。 “行,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现在我先拿活占林的小跟班胡明光开刀,你帮我一下。” 赵广清抽出两根红塔山,递给陈守田一支,自己叼了一支,嗒嗒的抽了一会。 “你把王刚叫过来,一会黑瞎子也过来,我把事情经过当着黑瞎子的面说给王刚听,我愿意出钱支援黑瞎子打这场官司。”赵广清道。 陈守田见赵广清动真格的了,当然愿意帮他。 能让活占林难堪,也是他的目的。 他二话不说,抬腿离开办公室。 没有两分钟的工夫,王刚夹着牛皮纸的文件袋过来。 看到赵广清坐在陈守田办公室,冷眼看向门口,非常拘谨的向他点了下头。 赵广清也回应了一下。 “刚才陈主任在活书记那把你的意思说了,我已经派人去叫胡明光和周黑瞎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到。”王刚道。 “行,我相信你会秉公办事。” 赵广清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王刚客气的接过烟,“呵,红塔山!去年抽过一次,还是在局长家拜年的时候。” 然后他有点舍不得抽,把烟捏在手里看了又看。 赵广清实在看不下去,从兜里掏出另一盒没拆封的扔给他。 “大领导,别这么寒碜人了!想抽,这十块钱一盒的烟我给你管够。” 王刚有点不好意思,“兄弟,不是哥哥苦穷,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一个月五十块钱,花十块钱买一盒烟,老婆孩子还吃不吃饭了?” 这句话王刚说得确实在理。 上世纪八十年代,不管领导还是工人,大家拿相同的工资。 有的时候,干部还没有工人挣得多。 如果是油锯手,上山一天还有三毛钱补助,高寒津贴比干部都多。 就连活占林当书记,每个月才五十六块钱,魏铁匠就挣九十九。 不是他活干得比别人多,而是他的各种名称下的补贴多。 铁匠,在那个年代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it业精英。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大锅饭,就是这个特点。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大家都拿差不多的工资,吃一样的粗茶淡饭,谁家都不富裕。 刚刚八四年,全国也没有几个人像赵广清一样,有那么大的养殖场,年收入二十来万。 当然,这些钱不是赵广清一个人的。 但他所占的股份最多,划到名下,一年也有十万八万,抽一盒红塔山真就平常稀松! 第78章 胡明光败诉 王刚哪里能跟赵广清比? 在民间,有些人连红塔山的烟名都没听说过,他能在局长家拜年抽上一根,也算是局长把他当座上宾。 现在出来办案子也没多大点事,就一个民事纠纷。 赵广清就送他一盒红塔山,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别看他工作好,在很多人眼里是佼佼者,可他也穷啊! 上午给杨彩凤捐五块钱的时候,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杨彩凤还以为他多有钱似的,只有他心里清楚,谁心疼谁知道。 就像现在很多人,看不得别人受灾遇难,凭着一颗热心肠去捐款。 接受善款的人还以为他们多有钱,有没有感恩之心也因人而异。 但没有人知道,这些热心肠的人有很多也是穷人,他们富有的是善良和同情心。 即使自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也要伸出援助之手。 这就是我大华民族繁衍五千年的精髓! 之前,王刚还想替杨彩凤做赵广清的工作,这会儿,那点古道热肠早已消退一半。 在财富面前,他的身份真就不值得一提。 特别是赵广清赤膊上阵,参与周黑瞎子与胡明光的民事纠纷案。 王刚犹豫了。 刚才在活占林办公室,就听陈守田简明扼要的说了这件事。 当时,活占林脸色变得铁青,低声道: “小王啊,这件事你可不能任由赵广清胡来,不行就给他安个诬陷罪,省得他有点臭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没想到一向以严谨正直而自称的活占林,竟然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令王刚小觑。 他严肃的说:“活书记,咱们同为林业局的工作人员,不要因为个人主观成见给别人安罪名,这是在亵渎自己的工作职责! 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不要干涉我。 如果你还要继续,我保留你现在说的话,你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做为证据。” 王刚眯起双眼,看了活占林一下,走出书记办公室。 活占林见王刚不买他的账,心中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但他拿王刚没办法,人家的职位比他牛逼。 眼看王刚屁股往周黑瞎子那边歪,他又不能长臂管辖,第一次感觉到做书记的无奈。 活占林便把仇恨再一次记到赵广清身上。 他把张晨叫进来,一阵交待之后脸上才有点舒展。 这次,王刚处理得很果断。 驳回胡明光夫妻的诉求,责罚他向周黑瞎子夫妻赔礼道歉,并处罚二十块钱的伤害赔偿金。 周黑瞎子这边心知肚明。 胡明光老婆并没有对狗剩下重手,只是轻轻推了一把。 这点也得到赵广清和韩三的证实。 罚胡明光夫妻二十块钱,就是为了惩戒他们夫妻的恶劣品行。 像他们这种行为不遏制,将会带坏社会风气。 这就是王刚的意图。 另一方面,二十块钱对周黑瞎子来说不算啥,还没有他家一天卖鸡蛋的钱多。 但这钱必须要,人活着就是要争一口气。 见王刚处事还算公道,赵广清对他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王刚也怕带着误会离开,毁了他前半生的好形象。 毕竟杨彩凤名声太臭。 甚至他都有点后悔,大清晨的为什么要去杨彩凤家。 像赵广清这种成熟吃苦耐劳的人,人品一定差不了。 但凡让他极力想摆脱的人,一定有问题。 正应了那句话:天道有轮回,上天饶谁? 便找陈守田,把早晨去杨彩凤家的事说了。 陈守田一听,原来就是个误会,然后找到赵广清把事情说清楚后,大家都释然了。 王刚非常真诚道:“通过这几天在奋斗林场走访调查,我也了解到一些。 至于杨彩凤那里,你愿意帮一下,我们不反对,不帮也是你的自由。 作为法院工作人员,我没有特权来绑架你。” 见王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广清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 “行,有你的理解我没什么话可说。 但我必须重申,杨彩凤的孩子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换成陌生人,我会伸出援助之手,帮助无助产妇渡过难关,但凡是个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 但是对于杨彩凤这种邪恶的人,我不能帮! 我不能再演一次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是男人,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我到的底线!” 赵广清义正言词道。 “那是那是!” 王刚柔声应道。 临走不忘提醒赵广清:“按相关规定,婴儿十八个月判定为断奶期,到时候你可以再次提起离婚诉讼,” “好,到时候我去红星镇找你。” 赵广清终于露出一丝舒展的笑。 大桥头。 老张婆子站在桥头对铁蛋的妈说: “只要赵广清一出手,在奋斗林场没有办不成的事!” 铁蛋妈却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周黑瞎子的官司就这样赢了?” “那是当然,谁不给他赵广清一个面子啊?人家办养殖场一年能赚好几十万呢!” “啊?有那么多钱啊! 那咱们菜河林业局是不是都没有那么多的钱啊?” 铁蛋妈瞪着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那还能假了?就连大眼都分了这么多……” 老张婆子凑到铁蛋妈耳边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那么多啊!” 铁蛋妈眼里放出一道精光。 “啧啧!看你‘土包子’了不是?” 老张婆子满眼鄙视。 “它不会是四千?” “四千?四千就是个零头!” 老张婆子高傲的扬起嘴角。 “那是多少?” “四万!” “啊?那么多呀!” 铁蛋妈惊得张大着嘴巴合不上。 老张婆子一下就来了精神,就好像于大眼都能成为她女婿一样。 “要不说呐,过去谁都看不上于大眼,现在媒婆都把他家的门槛踏破了!” “啊!那他看上谁了吗?”铁蛋妈一脸羡慕。 老张婆子一下就蔫了,“好像谁都没看上。” “那魏铁匠家的魏书华也不行吗?” “好像听说魏铁匠找人去说媒,被于大眼给骂出来了。” “不同意就算了,骂人算什么本事?”铁蛋妈忿忿不平道。 “于大眼嫌魏铁匠太过于算计,怕他姑娘是奔着钱去的,其实呀,大眼心里想的啥谁心里都清楚。”老张婆子一撇嘴。 铁蛋妈还傻兮兮的等待下文,却迎头看到胡明光老婆从胡同口出来,拉了老张婆子一下。 “快走,那个泼妇出来,小心她骂你!” 话音未落,胡明光的老婆就冲到桥头,叉着腰开骂。 “我草你奶奶币的老张婆子,要不是你嘴贱,我能赔那个死瞎子二十块钱吗!” 老张婆子被骂得缩着脖子,拉着铁蛋妈的衣服袖子穿进胡同。 第79章 与刘海波相遇 因为周黑瞎子的事,赵广清彻底与胡明光撕裂。 胡明光老婆到处讲究赵广清过去有多窝囊,现在就是有点臭钱仗势欺人。 但奋斗林场的人心里都有杆秤。 人家赵广清不偷不抢凭劳动赚钱,那是人家的本事。 再说,赵广清除了替周黑瞎子主持公道,还真没仰仗自己有点小钱欺负谁。 反倒是,他收编了几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让他们改邪归正靠劳动致富。 还时常招收临时工,帮助生活有困难的人解决生活问题。 仅凭胡明光两口子一张嘴想诋毁赵广清,反倒是让奋斗林场的职工家属,对这两口子敬而远之。 赵广清致富有方,为人低调谦和,谁不高看他一眼? 胡明光两口子就是对他的羡慕嫉妒恨! 再加上胡明光老婆做的那件事,也太缺德了,没有一个人不骂她。 最后想靠舆论制胜的胡明光,只能哑巴吃黄莲,把气吞进肚子里。 …… 前不久赵广清花了八千块钱,买回一台白色吉普车。 这在奋斗林场,乃至红星镇也算得上新闻。 吉普车在那个年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像菜河林业局这种县级事业单位,局机关也只有一台车,多半是局长专属坐骑。 局下属法院有一台,连保卫科都没有。 再就是十八个林场各有一台。 因为林场远离红星镇,这台车就承揽了所有。 急病的救护,办公用品采购等。 其次才是书记专用的交通工具。 如果有一台吉普车往家门口一停,整栋房子都蓬荜生辉。 当然,林场主任也可以临时用一下,但非必要,主任是不会动用这台车。 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林业职工,一出手就买了一台私家车,不轰动才怪! 得到消息的市县记者,纷纷涌到奋斗林场。 采访的采访,宣传的宣传。 赵广清首先被安和县评为致富能手。 上报市里,所属的淡江市高度重视这个能带动经济,带领身边人致富的人。 不久,淡江日报就在头版头条位置,大篇幅介绍赵广清,如何从一个普通的林业工人,走向富裕道路的先进事迹。 引来很多人到奋斗林场学习取经。 当然也包括下印子林场的刘海波。 刘海波慕名来到奋斗林场,与赵广清一见如故。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刘海波直奔主题。 赵广清一听当时就吓了一跳。 心想,他该不会也重生了? 便小心翼翼的和他攀谈。 “你相信缘分吗?” “相信。”刘海波扶了扶宽边眼镜。 看赵广清一脸懵逼的样子,解释道: “年轻时我读过易经,多少懂一点毛皮。” “这样啊!怪不得你说和我似曾认识。” 见刘海波说他懂一点易经,赵广清这才放下戒心。 仔细打量这位相隔两世几十年,再次相遇的老朋友。 这时候的刘海波,比前世遇到时年轻很多。 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眉宇间透着一股精明。 当然人也很帅。 个子高,略微有点偏瘦。 骨架很大,却不单薄。 镜片后一双细长的眼睛灵活而聚神。 整体给人以种文人的儒雅气息。 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会醉倒在他身边。 即使那个海上知青宁肯选择死,也要保住他的名声。 特别是他的老婆,一个人无怨无悔的带着三个孩子,苦守空房十年等他回来。 这令赵广清从心底里流露出一丝震撼。 如果自己前世能把握住机遇,何尝不是像刘海波一样的活着啊! 当然,他不会像刘海波一样,纵情于男女之事。 男人嘛,就以事业为重。 夫妻之间要互助互爱,做老婆孩子的庇护神,但必须要得到老婆的尊重。 这是赵广清重生后的底线。 赵广清怎么也没想到,他以这种形式与刘海波相见。 上次他去下印子村,刘海波外出不在家。 他本来想让混混钱和平,留意刘海波的动向,好再次登门拜访。 后来因为委托钱和平帮忙收狍子,跟刘海波起了争执。 刘海波嫌钱和平抢了他的生意,两个人吵起来。 要不是钱和平在当地的恶劣名声,刘海波都会用钱摆平。 这时候的刘海波,也开始崭露头角。 他是靠种殖‘高原红景天’起家。 他的那个书友会已经初具规模,现在正在炒作‘高原红景天’。 一棵线头大小的芽苗,卖一块钱一棵。 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大傻冒跑去买。 刘海波雇人种了几亩地,现在手里也有个几万块钱。 然后在书友会里看到一条信息,说是养狍子会赚大钱。 他就将眼光放到狍子上。 身在林区,狍子这种动物满山都是。 有时候,你在树林里开荒种地,经常有狍子跑过来。 只要你不撵它,明天它还会跑来找你玩。 张希望家就领养一只。 因为天天去种地,狍子就跑来偷吃他带的午饭。 时间长了,这家伙就跟狗似的,只要听到张希望的咳嗽声,就远远跑来。 张希望在山上走一步,它跟一步。 刘海波想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炒作养狍子这件事。 在外地卖了两只种狍子。 回家后,发现这两只被炒作上天的优良品种,其实就是山上的野生狍子,抓回家养了一年多。 后来那个买家以每只三千块钱的价钱卖出去。 这已经是1984年。 虽然工资比以前涨了很多,物价也高出不少。 但三千块钱,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还是天文数字。 刘海波一出手就是六千块钱,也心疼啊。 六千块钱,等于六千棵芽苗,相当于半亩地白种了。 精明的他又将目光投向大自然。 当然是那几个‘跑山能手’,其中以刘老五最在行。 因为价钱没谈拢,他想吊刘老五几天,等他从外地回来再压低价格,以五十元一只买下。 没想到,这次小算盘打落空了。 等到他回来时,就听说钱和平在下印子村收狍子。 大的一百块钱一只,小的八十,气得刘海波去找钱和平理论。 这个二皮脸的小混混态度特别恶劣。 先是把他骂了,还想动手打人,被钱父烀了一巴掌才没敢动粗。 刘海波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想每只加价二十块钱转卖给他。 钱和平哪能答应? 赵广清给他的提成是,收到一只提八十块钱,他不可能放着更多的钱不赚,转手给刘海波。 再说,有韩三那层关系,就是不赚钱他也要为赵广清留着。 让钱和平这么一闹腾,刘海波只能跑更远的地方收狍子,而且暗中总有一股暗势力与他竞争。 第80章 刘海波寻求合作 赵广清与刘海波这对前世朋友再次相见,却找不回前世那种可以推心置腹的感觉。 刘海波看到他的狍子养殖场做不起来,心情沮丧到极点。 再加上他非常具有前瞻性,药材只能赚快钱,不能沉溺其中。 药材种植周期长,市场瞬息万变。 哪天说不赚钱了,兴许连裤衩都赔得精光。 他这才想到,淡江报纸上报道的致富能手赵广清,想来拜个山门认识一下。 顺便考察一下养鸡业,如果可行,也投点热钱跟风一次。 刘海波不看好养猪,嫌养猪的成本太高,劳动量大。 就骑着自行车跑了四十里山路,到奋斗林场来找赵广清。 但他不知道的是,赵广清之前去过他家。 只是他的几个孩子不喜欢钱和平,就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 以至于收购狍子受阻,都不知道幕后的财主竟然是他要拜访的主角。 赵广清知道刘海波的来意,非常盛情。 杀了一头养了八个月,用来自己吃的大肥猪,做成了全猪宴。 什么青椒爆腰花,八珍肘子,东坡肉,蒜香排骨,凉拌麻辣卤猪头皮,梅菜扣肉酱猪手…… 野味是,五香熏兔,腊味狍子腿,当归锦鸡汤,蒜焖细鳞鱼…… 青菜都是应季自家菜园子里的菜,随便撸一把,用蒜米爆香翻锅速成。 为了款待刘海波,赵广清亲自下厨,做了三十多道不同特色的菜。 把刘海波吃得满面红光。 “真没看出来奋斗林场的大名人,竟然还精通厨艺,我看你去市里开个餐厅算了。”刘海波提议道。 赵广清并没有这个打算。 前世他开餐厅太累。 起早贪黑的,看起来很赚钱,但打欠条的人太多。 直到他被打死,手里还攥着近五万块的欠条。 别看生意好,每天都顾客盈门。 但是有一半人,是周边企事业单位的头头脑脑。 有公派的招待宴,也有打着旗号的办事员签字吃喝。 每年年底的讨账成了他最头疼的事。 所以,他这辈子即使重生了,也不想再重操旧业。 刘海波听到他的顾虑后,就开导他,为他指点江山。 “小赵,做事别看那么远,一般情况是,赚前期红利,中期维持,后期接盘。” “现在政策刚放开,要搞活经济谁先入手谁挣钱,看形势不好就赶紧脱手!” 赵广清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前世的老朋友,除了会养殖还会经商。 便摆手道:“我都这么大一个摊子了,哪有分身术啊?” “何需分身术?现成的人吩咐一声,干就完事了!”刘海波道 “现成的人?” 赵广清有点脑短路。 突然看到刘海波镜片后狡黠的笑容,瞬间明白他的意图。 这是想跟他合作啊。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刘海波,上下打量着。 眼前这位刘海波,面庞清瘦,眼里焕发着兴奋和期望。 “我们直接去淡江市搞开发!”刘海波趁热打铁。 “去淡江开发?” “嗯。” 刘海波给与鼓励的眼神。 “你不是想来我这里学习科学化养鸡吗,怎么要换思路了?” 赵广清一脸不解的问。 “学习考察不等于一定要做。” 刘海波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资金雄厚,又有这么大的一个养殖场,直接对口餐饮能省去很多成本!” “这道是!” 赵广清沉吟着点点头。 思索片刻道:“省成本不是这么个省法,如果经营不到位……” 刘海波赶紧说:“我想跟你合作 共同经营。” “合作?”赵广清眼眸一暗。 刘海波却兴奋道:“是的,我们共同出资,五五分成,你看怎么样?” 赵广清脑袋都大了,反问道,“谁来经营?” “我来经营你派助手协管,半个月上报一次账目,你看怎么样?” 赵广清直视他的眼睛良久,没有马上回答。 心里却在算一笔账。 从八六年开始,餐饮业就会腾飞。 到整个市场饱和,至少还要十几年的工夫。 按照前世记忆,二千年前后是全国下岗潮高峰。 只要赶在下岗前开饭店,稳赚不赔。 基本是百分之三百,甚至百分之四百的暴利。 如果一开始资金雄厚,开个上档次的餐厅,在四线城市的淡江市,也有六七十万的收入。 是他搞养殖收入的几倍。 衡量利弊后,便同意探讨一下。 刘海波因此留在奋斗林场,与刘二挤着住了几天。 这期间,赵广清以等同条件,要了刘海波书友群的联系方式。 并且提出,让刘海波把他的朋友介绍给他。 刘海波同意了。 当然,刘海波知道赵广清有一个狍子养殖基地,而且规模已经上到近百只。 自己想和他竞争,怕是没有资本,还不如退而求其次。 三天后,赵广清与刘海波出现在淡江市的商业街。 二人看好一个门面,一百多平方,租金六千。 把手续办好后,就开始前期装修。 赵广清没时间在这里耗,就开车回到奋斗林场,把韩三叫去监管。 韩三这人,过去没有工作时喜欢偷邻居家的鸡吃,再就是到处跑,跟一些市里的街溜子鬼混。 但他人还算不太坏,讲义气。 自从跟了赵广清以后,负责收购狍子,把事情得非常到位。 想吃想喝,或者是缺钱了,就伸手要,从不在背后搞小动作。 赵广清就看好这一点,委托他代表自己去淡江市参与餐厅的经营管理。 除此之外,用韩三的用途也是因为韩三的身份,刘海波不敢潮弄他。 一个经商的人,最不想惹的就是混混。 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处理完这件事,赵广清就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也是横在他心里已久的事。 虽然走到今天小有成功,但也是九死一生的踩在刀刃走上过来。 曾经给他造成伤害的人和事,不能因为他的努力获得成果而一笔勾掉。 他不是宰相,肚里撑不了大船。 再说,像活占林这种人,暂时没有翻出浪花,并不是他有心向善。 而是因为赵广清最近太火。 市里,县里,乃至林业局,都把他当熊猫一样保护,谁敢顶风作案? 但是,不敢不等于没有可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再说,一直做坏事的人理应受到制裁,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文明进化的规则。 如果按前世算,活占林早就被公安机关绳之以法。 可现在已经是1984年6月份,离赵广清重生两年有余,老活还霸占着那张办公桌,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赵广清琢磨半天,才悟出一个道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它的发生都跟事件发生点的时间有关。 他重生了,把前世很多东西都打乱了。 让活占林躲过一劫。 他是躲过牢狱之灾,但赵广清的隐患就越来越高。 怎么办,如何揭露活占林犯下的滔天罪行,成了赵广清的当务之急。 第81章 陈守田的主任梦碎 赵广清的生活逐渐走向高光,活占林很知趣。 他如同隐形人一样,把自己包裹严严实实,除了在工作上与陈守田玩三国以外,对赵广清仿佛是人畜无害。 在赵广清一心搞养殖业的这段时间,活占林在奋斗林场疯狂提拔自己人,委以重任。 这给陈守田带来巨大压力。 陈守田实在气不过,就跑到养殖场找赵广清诉苦。 “广清,哥这两年活得真憋屈,一个普通工人都能提拔当生产股股长。 还鸡巴骑在我脖子上拉屎,动不动就隔着锅台上炕,找活占林告黑状。 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 陈守田愁眉不展。 赵广清闭目合眼的坐在书桌前,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算算。 过了一会儿,又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打。 见赵广清不理自己,陈守田心里堵得慌,一把抢下算盘。 责怪道:“人家都愁得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算,算个毛啊!” 赵广清就跟没事人一样,嘿嘿笑道:“你就是火烧头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可把陈守田给惹毛了,头发根都竖竖着,瞪着眼睛朝赵广清大喊: “没有我帮你铺那个养殖场,你现在有本事在这里打算盘吗?” “吆喝,陈大主任还翻起小肠了,那咱就来算算,分红没少你一分,你付出了,我亏你了吗?” “这……” 陈守田无言以对。 见他如此,赵广清接着又说,“我现在再给你一个职位,” “所以啊,你就没必要生那个气!把工作辞了,去帮韩三打理‘一碗香’餐厅得了。” ‘一碗香’是前几天跟刘海波研究了一整天,才起的名字。 现在韩三在张罗装修。 虽然赵广清很信任韩三,但韩三毕竟文化低,在经营管理上没有陈守田有经验。 赵广清原打算跟陈守田商量,让他去管理‘一碗香’。 给出的条件是,除工资以外,分给陈守田和韩三每人百分之五的干股。 他做甩手‘掌柜’的,一年纯利百分之四十就行。 钱这东西,多少是多? 真到了只剩钱的时候,也挺孤独的。 经历过前世,赵广清算是看明白了。 钱这东西你没有不行,太多了又怕被人惦记。 领着大家一起赚钱,共同富裕。 大家都有钱了,谁还来搞你的事? 最后就剩下享受。 夏天开着红旗轿车去喜马拉雅山旅行,冬天就去海南猫冬。 这样的生活是他向往很久,前世没有实现的。 陈守田一听,当时就炸庙了。 “不去!” “我堂堂一个大主任,怎么能给你一个小林场职工打工? 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陈守田情绪激动。 他的这个反应完全在赵广清意料之中。 在那个年代,别说混到正科级,就是小林场工人,都把铁饭碗看得比命还要重。 所以,改革开放之初,尽管国家再宣传和扶持,也没有人愿意丢了工作去发财。 见陈守田一门心思想保住主任位置,把赵广清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你那个主任位置就那么重要吗?” “那是当然!” 陈守田理直气壮。 “我打拼半辈子才升上来的正科级,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以为我是你吗?” 陈守田心有不甘,说话都忘了分寸。 “你当然不是我,你就好好看住你的主任位置别来烦了,快走!”赵广清铁青着脸。 陈守田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走过来,弯着腰央求道:“别人都知道你跟商副局长关系好,要不你帮哥说说呗。” “说啥,咋说?” 赵广清拽过算盘又开始扒拉个不停。 “求商副局长跟大局长通融一下,不行把我调到别的林场,只要能绕开活占林,我的主任位置就能保住。” “保它做什么,给我当经理不好么?”赵广清一脸严肃的问。 “给你当经理永远都是给个体户打工,不是长远之计。” 陈守田信誓旦旦的说。 “好啊,个体户不好你还来求我干什么?” “你不是有钱吗?有钱能使鬼推磨。”陈守田道。 “别!这磨我不推,你爱找谁找谁去!” 陈守田的话快把赵广清气死! 看赵广清不帮他,陈守田都快急哭了。 “打工不是长远之计!” 长远之计? 亏他还当了十年林场主任,气得赵广清大白眼翻上天。 要是按陈守田的思维,当年马化腾和刘强东就是目光短浅了? 你看人家只顾赚眼前的钱,可人家四十年后却上了福布斯富豪榜。 这让经历过上世纪的许多人都想不通,也是后悔莫及的事。 赵广清看陈守田执迷不悟,用手指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 “商副局长只是主管多种经营,在局里只是个闲位没有实权。 如果动用关系,还真说不上话。 你说你,眼睛就盯着这个主任位置不放,都四十多岁的人啦,还能干几个十年? 全林业局十八个林场主任,你能保证你就是下一任局长吗? 不如来点实惠的,赚它几百万周游各国它不香吗?” 一连串反问把赵广清说得哑口无言。 他觉得赵广清不是诚心帮他。 便心事重重的坐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没意思,蹭到赵广清身边看了看。 赵广清在写菜谱,又列了一串数字在算,没有功夫搭理他。 陈守田觉得没趣才悻悻的走了。 赵广清也没给他任何承诺。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在选,是穷是富怪不得别人。 如果你真逼着让他过上好日子,一旦出点意想不到的事就会落埋怨。 结果这件事还真被赵广清猜中了。 陈守田坚持要保住他的主任位置,花了不下一千块钱。 最后落得财尽职空。 原因是,他去山场督促生产,还特意强调不能违规作业。 但是几个现场员都是活占林的心腹,根本不听使唤。 因为是清林透光,太大的树可以绕开林带,那个现场员非让工人用手锯把树锯了。 这个放树的人也是个二百五,树都快锯断了也不吱一声。 旁边林带的两个砍树条的人,不知道坡上在放树。 等到两人听到咔嚓声再逃时,已经来不及。 一个被树杆砸到脖子,当场就没了。 另一个受了点皮外伤。 当陈守田听到惨叫后跑过来看时,腿都吓软了。 一场生产事故,还是在他亲临现场时发生,他的主任职务一撸到底。 后来还是那个收了他钱的人从中周旋,才保留他的干部身份,降职察看。 就算是这样,他依然舍不得丢下那个铁饭碗,去赵广清的餐厅做经理。 第82章 宴请活占林 陈守田因为那场事故,被新上任的胡明光调到贮木场当段长。 受胡明光的直接管理。 这个安排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特别难受。 过去那个胡搅蛮缠的勤杂工,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摇身一变成了奋斗林场的新任生产主任。 对赵广清是百害而无一利。 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赵广清的养殖场。 “这是张晨刚刚送来的罚款通知。” 于大眼拿着一张盖着红印章的铅印文件,走进赵广清的办公室。 将文件纸摔在赵广清面前的办公桌上。 由于生产规模扩大,赵广清就在打更房旁边接了两间房。 一间做办公室,另一间做休息室。 原本半躺半坐在椅子上的赵广清,抱着膀子,一条腿搭在桌子上正在打盹儿。 突然被于大眼的大嗓门给震醒了,还迷迷瞪瞪睁不开眼。 “老赵,你说胡明光这个狗蓝子咋这么阴?上任不到一个月,就给咱们下了两张罚单,这不明摆着是要公报私仇吗?” 于大眼气不公。 赵广清抹了一把脸,将腿从办公桌上抽回来。 一手捏着下巴,一手将那张盖着公章的罚款单提起来。 粗略扫了一眼,便冷声笑道:“小人得志!” “那这钱咱是给还是不给?” “给!还得三倍的给!” “啥?” 于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给你给,我老于从来不受这个窝囊气!”他一把拽过罚款单,三两下撕得粉碎。 赵广清看着他,露出一脸开心的笑。 听到于大眼高声大气的大喊大叫,在休息间的刘二跑过来,以为于大眼跟赵广清干起来了。 进来一看却不是这样。 赵广清朝着他勾了一下手,“过来过来!” 刘二看了看于大眼,又看了看扔得一地的纸屑,不明所以的走过去。 赵广清在刘二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刘二嘿嘿一笑,扫了一眼正在操家伙,准备出去干仗的于大眼。 “大眼哥,走啊!”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于大眼转怒为喜道:“老赵这是想明白了?” 刘二没接话,朝着于大眼一招手,转身就走。 留下一脸懵逼的于大眼跟在刘二身后走出办公室。 一个星期以后。 淡水市的大平路,繁华商业街最显眼的地方,一家门脸装修得豪华典雅的餐厅前。 大堂经理韩三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前。 朝着鱼贯而入的客人们,彬彬有礼的迎送宾客。 “刘经理您来了……” “张老板慢走……” 突然,他抬头一看,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人山里人,朝这边走来眼光随之一亮。 “哎哟喂,这不是活书记,胡大主任吗?快里面请!” 活占林仰着脸,用眼角扫了韩三一眼,径直往里走。 胡明光则夹着黑色公文包,穿着青灰色的中山装,摆着两条罗圈腿,紧紧跟在其后。 然后是几个穿得很板板正正,却满脸被山风吹得黝黑的年轻人。 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是被活占林刚刚提拔的现场员。 活占林步履沉稳,梳着大背头,边走边用五根手指梳理着发光的头发。 韩三热情的快走两步,伸出手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活占林一行人来到餐厅前举步不前。 后面几个面色黝黑的年轻人,明显眼睛不够用。 “哎,这真是赵广清开的餐厅吗?” “屁话!你没看韩三站在门口,那还有假?” “也是哈,这么气派,估计淡江市找不出第二家。” “那是当然,前几天淡江日报都做了专访,说这家餐厅都能跟外国餐厅并驾齐驱。” “啧啧!还并驾齐驱呢,一个土‘山炮’尽拽些文明词!” 胡明光不屑一顾的斜视一眼,被餐厅的典雅震撼到的几个现场员。 “别不服气,你们没看到那个韩混子现在变得人五人六了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走过来的韩三。 韩三一身深蓝色西装,里面白衬衣领口理得板板正正,在第二课纽扣下打着一条枣红色的领带。 虽然像红领巾,却也帅气爆棚。 活占林的跟班们,见到几个月不见的韩三变化这么大,心里顿时跌入冰谷。 这落差也太大了! 连个混混都活得人五人六,他们这些可是靠真本事在职场莽奔的人,却自愧不如! 活占林也看出几个人的心思,就清了清嗓子,道: “别看他一时风光,到底比不过我们这些‘吃皇粮’的人!” “活书记说得在理!不然,这小瘪犊子的老板,也不会专程把咱们请来。”胡明光非常得意的说。 被他这么一嘚啵,其他几人才恍然大悟。 挣大钱的不如有实权的,不然赵广清也不会向他们低头。 大家又找回自信,阔步走进餐厅。 把韩三一个人凉在门口。 韩三并不觉得尴尬,脸上依然挂着一尘不变的笑,跟在几位身后。 胡明光夹着包,气宇轩昂的进入餐厅。 这一进来才知道,餐厅里的摆设让他头晕目眩。 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眼睛根本不够用。 韩三赶紧走上前,一边客气的引导大家进包间,一边招呼着服务生快点过来招待贵宾。 两个穿着黑色西式马甲,内衬白色长袖衫的年轻服务生,快步走过来。 “先生,跟我来。” 活占林迈着方步率先走进包间。 然后是胡明光,以及其他几个现场员。 待大家都坐好以后,服务生给每个人的桌前都倒满一杯‘小蜜蜂’汽水。 然后是韩三走进来,非常客气的说: “欢迎各位大领导光临‘一碗香’餐厅!” “三儿,大家都是自家人,你不用这么客气。”有人站起来插话道。 韩三朝着那人抿嘴一笑,仍然彬彬有礼。 “虽然是自家人,来的都是客,我怎么能慢待大家啊!” “一会菜上齐了大家慢慢用,赵老板暂时有点事,过会儿才能来,让我先招待你们。” 让韩三这人五人六的架势,还真把在场的人整懵了。 刚才那种吃皇粮的自豪感,瞬间消失。 只有活占林还是盛气凌人的冷漠。 在韩三说话的当口,两个穿白衬衫黑马甲的年轻女服务生,端着四盘热气腾腾的菜,放到黄色桌布的大圆桌上。 刚才还在感叹自己与赵广清地位有落差的几个年轻人,被眼前的四道菜惊艳到。 一盘金黄色冒着热气,还飘着蒜香与米醋香气的锅爆肉,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看,大城市的菜就是没法跟咱山里小饭店比!” “那是,要不怎么叫大城市呢?这盘锅爆肉不等吃就把我的哈喇子给引出来了。” 韩三看到所有人的眼球都掉进锅爆肉里,不觉微微一笑,上前道: “大家别光顾吃锅爆肉,另外三道比这个更好吃,那可是咱们餐厅的招牌菜。” 众人听说招牌菜,顿时停下手中的筷子,朝着另外三道看去。 “咦!这个叫什么菜名,咋这么香啊?” 第83章 猪拉屎太臭,必须罚款一万块 众人的筷子又都从锅爆肉的盘子,转向另外一个盘子。 另一个盘子里的肉红缨缨的,切成四四方方的被一根稻草捆绑。 大家有点不知道怎么吃。 韩三微笑着走向前,拿起一双公筷和一个没有用过的小餐碟做示范。 “这个叫东坡肉,是国宴招待外宾用的传统菜。” “东坡肉,就是北宋那个大文豪苏东坡吗?”一个现场员问。 韩三微笑着点头。 “草,从小打鱼摸虾不读书,你小子怎么知道得比我们还多啊?”旁边一个人捶了那个现场员一拳。 “八年义务教育,你都当饭吃了吗?” “哈哈……” “咱们都是些出大力的,不就饭吃,还能当盘菜呀?” “哈哈……” 包间里的气氛再度高涨起来。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开了。 赵广清身穿着一件银色夹克衫走进来,抱拳道: “各位大领导我来晚了,失敬失敬!” 所有人一看,赵广清眼里充满自信的光彩,那气质碾压在座的所有人一百八十度。 除了活占林以外,大家有点自惭形秽的站起身。 “不晚不晚!赵老板能过来大家都是我们的荣幸!” 韩三赶紧退到赵广清身边,满眼都是敬意的向在座的人解释: “刚才四道菜是我哥亲自做的。” “什么,广清你还会做国宴?” 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 赵广清谦虚的点头笑道:“国宴倒不至于,小露一手,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大家胃口。” “这也太合口味了!就是这道锅爆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次。” “是啊,酸酸甜甜,还外酥里嫩,广清你是怎么做的?教教大家。” 又一个人站出来说。 “东北菜嘛,是个厨子都会,有空我教你。” “行行行,我只要学会这一道菜,在咱们林场的桥头开个小饭店,足够我吃喝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二十五六岁,面色黝黑的现场员。 邱俊,活占林刚提拔起来的现场员。 邱俊是个转业兵,脑子灵活,人又积极向上。 活占林提拔他也是有目的的,为了弥补胡明光的不足。 看来不管再恶的人,只要有一份公职,他就有枷锁在身。 领着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玩虚的,那公家的活让谁去干? 所以,邱俊恰在这个时候被分配来,直接委以重任。 因为这件事,胡明光还单独找活占林谈了几次,生怕自己的位置不保。 最后活占林说:“放心,只要你弩驾得好,他永远都是替你拉磨的驴。” 有活占林这句话,胡明光心里特别踏实。 赵广清扫了一眼在座的七八个人,除了邱俊气宇轩昂以外,其他人基本跟胡明光差不多。 一个个鬼头蛤蟆眼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所以,对邱俊的求教,他是以诚相待。 邱俊赶紧站起来给赵广清让座,被赵广清轻轻将他按到座位上。 然后回身想喊服务生加椅子。 韩三却早已把一张高背椅搬到赵广清身后,加了个座位。 “今天我请大家来有三个目的,一是感谢大家这一年多来对养殖场的大力支持。” 赵广清站起身,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握着一瓶茅台酒酒瓶。 “第二,就是我与朋友合伙开的‘一碗香’餐厅,正式营业两个月,想请大家来品尝一下以示庆祝。” “好!祝赵老板生意兴隆!” 大家都端起酒杯,频频与赵广清干杯。 唯独活占林稳坐钓鱼台,冷峻着脸一声不吭。 赵广清用眼角睨视他一下,接着又说: “最近我接到咱们林场的两张罚单,一是我养猪场猪粪太臭,污染了奋斗林场的空气,罚金一万。 这钱我拿不起啊!” “咦?赵老板一年赚那么多钱,区区一万块怎么能拿不出啊?”有人不解的问。 “当然拿不出!” 赵广清抬眼一看,逼逼这话的人正是张晨。 心里厌恶至极! 这个跟在活占林身后像影子一样的家伙,蔫坏! 便冷声道:“问得好!” 赵广清走到活占林身边,往他的杯里斟满了酒,大声问: “活书记,您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啊?” 活占林霎时脸都白了。 拿眼角瞟了赵广清一下,冷哼道: “我廉洁奉公,不贪不占,每个月工资一百二十六,怎么了?” “好!” “张晨说罚我一万块钱不多,对您来说,让你拿出一万块钱捐给国家,你拿多少,我就跟多少,你看怎么样啊?” 此话一出,活占林腾的一下站起身,怒声喝道: “赵广清!你不要耍无赖!” “我怎么耍无赖了?咱说得清楚,你拿多少我拿多少,将心比心我错了吗?” “不是你错了,是你在抵制林场对你做的处罚!” 活占林大声吼道:“你一再拒交罚款,一拖再拖,说什么让我们来餐厅拿钱,钱呢?快点交出来!” 活占林的声音过于激动,一下惊动了大厅里的客人和服务生。 大家都纷纷围过来,垫着脚尖往里边看。 胡明光赶紧跑到门口,想将包间门关上,却被韩三一把推开。 “小逼崽子,你敢在淡江市潮弄,信不信我分分钟就灭掉你!” 受如此侮辱,胡光明那肯干! 他虽说不是混混出身,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大家都是奋斗林场的人,谁不清楚谁啊? 便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想跟韩三比试一下,却看到韩三身后闪光灯亮起,顿时跟个傻逼一样。 不光是他懵逼了,就连活占林也不知所措! 他唬的一下站起身,将桌前的酒杯摔在地上,“赵广清!你敢私通记者陷害国家干部,我要去法院告你!” “告去啊!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赵广清冷笑道。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广清手里多出一网兜的大团结。 而且他还把这兜十捆大团结砸在活占林的酒桌上。 转身朝门外的记者和围观的人群说: “我遵纪守法,在菜河林业局的奋斗林场搞养殖,没有毁林开荒,没有破坏公共财物,即使办的养殖场,也距离居民区二里路。 今年刚开春,奋斗林场的活书记就给我甩去一张一万块钱的罚单。 理由是,我的养殖场猪拉屎放屁太臭,影响环境,污染空气。 我就想问活书记一句,我养鸡养猪它怎么就污染空气了?” “有职工反应,从你家养殖场经过,猪屎味太大,熏着他了。”胡明光率先回答。 鸡和猪拉屎太臭,熏到路过养殖场参观的人,要被罚一万块钱,围观的食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猪拉屎臭要被罚钱,那人拉屎放屁比猪粪还臭,还不得被杀头啊! “就是!我一个月就挣九十六块五,要是不小心放个屁,岂不要倾家荡产?” 一个秃顶的中年食客自嘲道。 第84章 活占林涉嫌聚众斗殴 听说猪拉屎都要被罚款一万,不但围观食客唏嘘不已,就连手握闪光灯的记者都感到震惊。 “请问活书记,据我所知,国家正在大力发展经济,您是根据哪条法令做出这条行政处罚的?” 记者将麦克风对准活占林问道。 “这是我们林业局内部的事,无可奉告!” “林业局会大过法,大过国家吗?”记者紧追不舍。 “不要问我,我现在不代表林业局!”活占林推开众人就想往外走。 被挡在门口的韩三拦住,“活书记,您不是要钱吗,我们赵经理给您准备的一万块钱还扔在桌子上,别忘了拿走啊!” 活占林气得眼睛都要喷火。 对韩三大声吼道:“你不要张嘴闭嘴就是你的赵老板,他现在有钱罩着你,还能罩你一辈子吗?” “呵,你敢威胁我,我韩三什么时候是吃素的?” 韩三袖子一撸,冲上去扇了活占林一个大嘴巴子。 把活占林扇得一个踉跄,差点没坐到地上,多亏胡明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起。 “活书记,您这么大岁数了,千万别跟年轻人对着干,折腾不起!” “是呀,话书记,咱们走!” 几个现场员都悄悄围过来扶着活占林。 “你以为这是你家自留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赵广清双手环抱在胸,挡住去路。 活占林双眼布满血丝,一字一顿的说:“今天算你赢,只要不逃出华国,咱们走着瞧!” “我靠!敢情你的本事能一手遮天?”韩三撸起袖子又冲上来,挥手就是第二巴掌。 上一巴掌打得活占林一个踉跄退后一米半,这第二八掌也带着劲风,眼看就要扇到活占林的脸上,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握住。 “教训一下就行了,再打出人命怕是连自己的前程送了!” 韩三使劲往回抽手,抽了两下没抽动。 这才抬眼一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对自己不恭? 这定睛一看,还真就没了脾气。 邱俊一只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若不是特种兵出身,还真没这个力度。 “邱俊,你别管,就活占林那个老逼灯,不教训他就要逆天了!” “他逆天自有天收治,但我不能看着我的老同学因为这件事,把自己的前程葬送了。” 邱俊一点点把韩三的手按下去。 赵广清走过来,对韩三说:“老三,邱俊说得对,我们不能以暴治恶。” 然后回过头,看了眼门口。 这时,所有人都向门口看去。 一种肃煞之气弥漫在整个包间。 大家都自动让出一条人行道。 “刚才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说‘一碗香’餐厅有人在聚众斗殴。” 几名穿蓝色公安制服的民警,手持工作证走进来。 正好看到邱俊扼住韩三的手往下按,然后一个反擒拿的手势。 韩三满眼无辜的表情看着面对面的邱俊。 看到突然从天而降的警察,不光是两个人都惊呆了,就连被几个人搀扶的活占林也大吃一惊。 他将恶狠狠的眼神投向赵广清。 赵广清将两条胳膊从胸前放下,不动声色的挑了活占林一眼,然后客客气气的朝着民警走去。 “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 这位是我停薪留职前的原单位领导。” “他看我响应国家号召勤劳致富,心中不平就带着人来餐厅卡要巨款,被我的助理扇了两巴掌。” 赵广清指了指餐桌上的十捆大团结,又看向活占林。 此时,活占林气得浑身发抖,想要解释又无从说起。 他总不能说赵广清的养猪场因为猪放屁太多,排放的二氧化碳影响到他育林种树? 几位民警似信非信的看了看活占林,又看向赵广清。 最后将目光落到餐桌上一网兜的大团结上。 这十捆大团结每捆都有两公分厚,十捆应该就是一万块了。 便有点不相信的走到赵广清跟前问: “这是你的餐厅,既然他要勒索卡要巨额钱财,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报警,而是乖乖的给钱?” 赵广清无奈的说:“‘一碗香’只是我产业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产业在老家,被他压榨很久,只想花点钱买个平安。” “然后你钱花了,也没买到平安是这回事吗?”一个年轻的民警走过来问。 “哎,都怪我太傻,以为土皇帝不能惹,结果却成了这个样儿。” 赵广清晃了晃头,一副懊悔莫及的样子,让一名老警察看了直叹气。 非常无奈的拍了拍赵广清的肩膀道:“这可不行啊,不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吃亏的永远是法盲!” “是啊是啊,这次多亏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广清赶紧双手抱拳,做着感谢状。 “这次不要感谢我们,是一位顾客跑到派出所替你报的警。”老民警道。 听说是顾客帮忙报警,赵广清满脸谢意的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谢谢各位,谢谢你们为我伸张正义!” “我宣布,今天晚上在场的所有顾客的账单全免,由我请客向大家表示谢意!” “好!不愧是财大气粗的‘一碗香’老板!” “以后咱们多来给赵老板捧个场,像这样慷慨又知恩图报的人值交!” “对!以后我们公司的招待用餐就安排在这里啦!” 顾客们一陈欢呼。 然后整个餐厅爆发出热烈掌声和叫好声。 活占林一行人,还有韩三和赵广清,被民警们请到街对面不远外的派出所做笔录。 临走出餐厅前,赵广清回头对坐在远处角落的刘海波挥了挥手。 当一行人走出‘一碗香’餐厅时,刘海波从不起眼的地方站起身。 对着乱糟糟的大厅清了清嗓子。 “各位,赵老板去做下笔录晚一会就能回来,但赵老板给大家承诺的事我现在就兑现。” “你能做他的主吗?” 有人问。 “能!我也是这家餐厅的股东。”刘海波大声道。 “服务生,按每个餐桌点的菜上齐,外加一道赏菜拔丝鸡蛋。” “好的,刘老板!”服务生应声而去。 第85章 一箭双雕 赵广清随同民警与活占林一起离开‘一弯香’餐厅。 刘海波就从角落里站出来,兑现赵广清的承诺。 一时间,整个餐厅热闹非凡。 有人叫好,有人吹口哨。 服务生们往返穿梭在各个餐桌之间,忙得不亦乐乎。 赵广清与韩三回来太晚,没有看到这个热烈的场面。 刘海波一直没睡,在他们办公室兼宿舍的客房里等他。 “搞定了吗?” “搞定了!” “分局长说,这件事必须上报,与上面政策唱对台戏就是犯罪!”赵广清道。 “那就好。” “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竟然能想出一箭双雕的招数,佩服!” 刘海波扶了扶眼镜,感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没那么夸张,这都是被逼急了。” 赵广清眯起双眼,腮帮子上的肌肉,随之在一跳一跳的抖动。 “我忍了他两年,没有人知道这两年我是怎样熬过来的!” 啪! 赵广清挥起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把刘海波吓了一跳。 他从写字台上拽过一瓶啤酒,用边牙轻轻在瓶盖上一咬。 嘶…… 一股浓烈的气体从瓶口溢出。 “兄弟,有仇不报非君子,来瓶啤酒宽宽心!” 随之把啤酒瓶递给赵广清。 赵广清接过酒瓶,扬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倒。 韩三则直接往对面床上一躺,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这回够那个老逼灯喝上一壶的了!” 看二人如此放松,刘海波的脸上也荡起笑容,“我觉得你把生意放在奋斗林场,局面还是太小。” “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赵广清移开啤酒瓶,打了一连串的饱嗝。 “可我不在奋斗林场干,又能去哪儿啊?” “从遭遇那场大火以后,我曾经想离开过,但我不能走,这是我的家,还有那场不明不白的火!” 赵广清将啤酒瓶往桌子上一砸,顿时从瓶口鼓出更多的白色泡沫。 “赵哥,那场大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韩三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跳起来。 “就是因为奇怪,我才不离开那个地方。”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刘海波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有一点他敢肯定,那是一件人命的案子,搞不好,跟今天晚上的主角活占林有关,便不好插嘴就赶紧把题岔开。 “今天我们有两大收获。” “不是一大收获吗,怎么到刘老板这就多了一种?” 韩三本来在和赵广清讨论南苗圃的焦尸案,突然听刘海波评价今天晚上的收获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刘海波一副成熟老道的样子说:“这你就不懂了?” “嗯。”韩三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第一大收获是广清高明的地方,差点把我给瞒过了。” 刘海波露出一副深奥的笑容,看向赵广清。 “广清,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赵广清佯装不懂的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几个朋友帮忙而已。” “这你就不诚实了?” “提前安排好记者,通过舆论介入,将活占林的人脉阻断,再经过舆论发酵,他活占林想翻身都难。” 刘海波老谋深算的捏着烟,仿佛在重新审视站在他对面的人。 赵广清嘿嘿一笑。 “没有办法啊!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走曲线救场。” “也对,但这招太厉害了,仅仅动用一个信息,就给我们‘一碗香’餐厅打了广告!” 既然刘海波都这样说了,赵广清也不扭捏。 他从桌子上拽过一瓶啤酒。 一手提着瓶嘴,一手用掌心对着瓶底猛力一击。 噗! 啤酒瓶盖飞到宿舍门口,然后是一串白色泡沫涌了出来。 “老刘,你也来一瓶,庆祝一下我们即将火爆的生意。” 赵广清把酒瓶递过去。 刘海波接过啤酒瓶,猛喝一口,差一点把眼泪都呛出来了。 不愧是开餐厅的大老板,两个人抓着啤酒瓶就面对面的对嘴吹。 韩三一看光喝酒不行啊,再是啤酒也会喝醉。 就快步跑出门,不多一会儿就抱回一堆下酒的零食,往桌子上一摊。 什么乌江牌榨菜,油炸花生米,咸鸭蛋,几捆五香豆腐卷…… “二位老板别空肚子喝酒啊,整点下酒菜溜溜缝。” 赵广清拿起一卷酱黄色的卤豆皮卷大咬一口。 嗯!味道十足,有一种吃肉的感觉。 韩三从门口的啤酒箱里又提过来六瓶啤酒。 边启酒杯边唠叨着:“今天晚上活占林那个老逼灯可算是开洋荤了,‘号子里’只有一把冷板凳,最好让他座到底。” “今天晚上的事还不至于给他判刑,毕竟他是代表林场做出的行政处罚,有可能要转到局里进行调查处理。”赵广清道。 “回到局里,那不是又放虎归山吗?”韩三急得瞪着大眼睛,满眼都是失望。 “不会。” “这次有记者跟拍,恐怕大局长也保不了他,咱们只能静观其变。” 赵广清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填进嘴里,喝了两口酒,看向刘海波。 “大哥,这次兄弟欠你一个人情,也谢谢你那个亲戚,明天帮我把这个捎过去,并转告我的谢意。” 说罢,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放在刘海波的桌前。 “好,明天我就把钱送过去。”刘海波把钱踹进兜里。 剥开一个咸鸭蛋啃了一口道: “本来说好明天来,我都跟一个书友定好的事,没想到这个活占林心太急,搞个突然袭击,我才临时找亲戚帮忙。” “哼,这个活占林鬼精鬼精的。”赵广清接过话茬。 “他的人脉势力范围在红星镇,说好到餐厅取钱,也怕被我们套路,才带着七八个人来。 他以为人多我就不敢对他怎么样,没想到事情就那么凑巧。 我明明约好那几个曾经给我做事迹报导的记者,让他们明天来餐厅,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谁知道这哥几个把时间给忘了,趁下班时间过来问一下,就听到老三高声大气的迎接活占林,也算我即兴发挥。” 说起活占林被抓经过,赵广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第86章 大局长看到养猪也眼馋 活占林被请进“局子”的第二天。 林业局的大局长办公室。 副局长商运伟坐在局长办公桌旁的长条木板椅上。 大局长孙瀚昌愁眉不展。 他手里夹一支黑色英雄牌钢笔,用笔帽敲着桌子,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 “这就是你捧上天的人?” 商运伟垂下眼皮,沉默片刻,抬起头看向孙瀚昌。 “这件事赵广清做得确实有点过!” “收到老活甩的罚款单,你愿意交罚款就蔫悄的交呗,不想交就来局里啊,又不是咱们不给他做主。 你瞅瞅,这整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说到这儿,商运伟抬起肥厚的肿眼泡,偷偷瞄了孙瀚昌一眼。 发现孙瀚昌正蹙眉凝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便大起胆子数落赵广清,为自己开脱。 “这个老赵也真是的! 你说他不交罚款,还装傻充愣,让活占林一点防备都没有,自己纵容自己过度解读局里文件,才导致这件事的发生,这不是玩人吗!” 见商运伟第一时间就狠批赵广清,大局长孙瀚昌憋得鼓鼓的气就消退一大半。 “嗯,赵广清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对! 我们林业局内部的事,干什么玩意要让地方来插手?我已经派主抓生产的副局长和保卫科科长,去淡江市阳明区派出所保释活占林。” 孙瀚昌拔下笔帽,在一本文件纸上写着什么。 商运伟则从兜里掏出大前门香烟,坐在长条椅上自顾自的吸着。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坐得实在难熬站起身。 以商量的口气跟孙瀚昌说: “孙局长,一会儿我带吉普车到奋斗林场去一趟,核查一下赵广清的养殖场,是不是真的存在问题,有就整改,咱不能动不动就罚款,你看这样行。” “嗯,这个活占林做得也是过分,即便是罚款,你就让赵广清象征性的拿点,罚款不是目的,主要是督促他整改。” 孙瀚昌抬起看似疲惫的眼皮,强压制内心的不快。 商运伟见大局长这是在“护犊子”,心里也动了点气。 “亏他想得出天文数字一样的罚款,这是要把羊羔从母胎里脱出来直接烤着吃,心也太急了点? 咋滴也要让它先出生,再长成,肥羊总比羊胎强。” 让商运伟这么一开导,大局长孙瀚昌频频点头。 “有道理! 等我把活占林接回来,一定要好好批评他! 什么东西?太不像话!” 孙瀚昌奋笔疾书。 将写了满满两页纸的文件,递给商运伟。 “这是我的整改方案,你回头看看哪里还有补充的添进去,不行就下发到各林场,让所有单位引以为戒!” “好。” 商运伟接过文件,正准备离开,迎面走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孙局长,这是今天《淡江日报》的头版头条……” 男秘书手里捏着报纸,苦着脸走到孙瀚昌面前,双手递上报纸。 “这是什么?” 孙瀚昌双眼死死盯着男秘书,心却在颤抖! “今天的淡江日报,大篇幅报导……”男秘书紧了紧喉结,没有说下去。 …… 今天怎么这样晦气! 七点钟提前半小时到单位,就接到淡江市阳明派出所的电话,说活占林涉嫌敲诈勒索罪被拘留了。 当时他以为是阳明派出所的同志搞错了。 肯定是有同名同姓的“盲流子”做案,嫁接到活占林身上。 尽管派出所的同志一再核对,他还是将信将疑。 在他眼里,活占林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人。 打死他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个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做事天衣无缝的人,竟然蠢到和小流氓一个档次,也太让他失望了。 失望归失望,但事情还需要他处理。 不管怎么说,活占林不仅仅代表他个人,还涉及到林业局的形象。 他快速扫了一眼报纸的头条头版,这才把商副局长嘴里的赵广清理顺明白。 感情是菜河林业局的当红大明星,被商运伟捧上天的人物。 没想到这个人不是捧的,是真有点‘干货’! 便一改之前的态度,咧嘴大笑着站起身,朝着商运伟喊道: “老商啊,你去年说这个奋斗林场的赵广清,一年能挣二十万,此事当真?” 商运伟本来起身出去,正好看祥子手拿报纸,面色严峻,就知道事态严重。 他迟疑着要不要留下来时,突然被孙瀚昌叫住。 就借坡下驴。 毕竟赵广清是他这个清闲局长唯一能搭上手的人。 便认真的回答道:“他一个人挣不了那么多,几个跟着他干的人都有点股份。” 孙瀚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满脸笑意的把商运伟按到沙发上。 “这小子不吃独食?” “不吃!” “只要想发家致富,肯出力他都帮?” “嗯。” 商运伟点点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双肿眼泡下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局长。 “嗨,我说孙局,你该不会是想脱下乌纱帽去养猪?” “不行吗?” “行行行!大局长不做当养猪郎,哈哈……” 差一点没把商运伟笑死。 “笑笑,这步棋你就没看透。” 孙瀚昌大度的摆摆手,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商运伟收回笑容愣了半秒钟,瞬间又大笑起来。 “不换!” “你还有两年退休,想提前卸任拿着工资搞第二产业当大老板,想得美!” “哈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厉害!” 孙瀚昌竖起大拇指。 “行呐,咱哥俩头上都有紧箍咒,只能看着别人发财。” “走,去淡江市。” …… 两个小时以后。 孙瀚昌带着商运伟及秘书,出现在淡江市大平路的繁华商业街。 “孙局,应该在前面。” 祥子指着不远处,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餐厅道。 “嗯,看见了,竖着的招牌太高太大,不注意还真没看到。”孙瀚昌手搭凉棚。 三人匆匆走过春笋林立的门面铺子。 很快来到‘一碗香’斗大的烫金字的大招牌前。 餐厅外装裱得简洁大气。 茶褐色门窗,大窗玻璃。 窗明几净。 透过玻璃窗,就能看到里面有二十张大圆餐桌整齐划一。 茶褐色的高背坐椅,杏黄色桌布。 给人一种高雅的华贵的感觉。 “真漂亮啊!” 祥子翘着脚往里看。 现在不是饭口,门口没有站迎宾。 孙瀚昌三人站在餐厅门口往里看,只有几个服务生在铺餐桌布,擦凳子。 直到三人走进来,才被一个女服务员发现。 “三位里边请!” 第87章 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女服务员热情的招呼三人进入餐厅。 孙瀚昌摆了摆手。 “你们老板在吗?” 听说找老板,刚才还满脸笑容的女服务员当即沉下脸。 “老板不在!你们要是吃饭就里面请,不吃饭就走,我们还要做清洁呢!” 呵!这丫头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她的一番逐客令,不但没撵走不受欢迎的人,反倒激起孙瀚昌的兴趣。 他背着双手,嘴角挂着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往里闯。 商运伟和祥子四只眼睛早就不够用了。 反正是大局长去哪儿,他俩就跟到哪儿! 眼看三个来头不小的大男人,没有被自己的逐客令镇住。 服务员王晓清雪白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 空气瞬间窒息。 孙瀚昌和她的距离,也在一步步的缩短。 突然,小丫头有了动作。 她悄悄的靠到桌边,两只手背到身后。 啪!啪!啪! 满眼都是杏黄色的孙瀚昌,感觉到天空都在抖动! 这一招来得太突然,把久战官场的他吓了一跳。 赶紧收住脚步,身体微微一怔。 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 面前这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竟然用桌布当武器。 两只手捏着桌布一角,然后抛在空中使劲的抖动。 虽然桌布洗得很干净,但不倒绒面料,被她这么一折腾,扬起满世界的毛毛绒。 霎时。 孙瀚昌感觉到嗓子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 他紧了紧嗓子。 有点呛,还有点想咳又咳不出来的感觉。 “小丫头,这可不是铁饭碗的国营饭店,你现在对客人不恭,小心我找你老板辞退你!” 孙瀚昌一边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扇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绒毛,一边警告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王晓清。 “随便!” 王晓清张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脸红扑扑的,就像布了一层淡淡的晚霞。 “呵,你还不在乎!” 王晓清眼里喷火的态度,把尚存一丝耐性的孙瀚昌激怒了。 站在一旁的祥子秘书看在眼里,怒在心上。 他上前一步,就要对不暗世事的王晓清动粗。 被紧随其后的商运伟一把拽住,“祥子,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 后退一步的王晓清却不领情。 “呵!好像你多有涵养似的,挺大个人在歧视妇女吗!” “谁歧视妇女了?看你人不大,怎么这样不讲理?” 祥子秘书挣开商运伟的手,冲到王晓清面前质问。 “说的就是你们三个大老爷们,张嘴闭嘴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这不是歧视是什么?” 王晓清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孙瀚昌。 做了十几年的领导,何曾受过如此不堪的境遇? 他一把推开挡在他与王晓清之间的商运伟。 厉声喝道:“真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带什么样的员工,看来老活真是被赵广清算计了,活占林的事我孙瀚昌不摆平,决不退休!” 孙瀚昌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大干部,这是谁惹您了?” 正当孙瀚昌往外的走时候,门口突然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一米七八的个子,面色略黑却俊眉朗目的年轻人。 他上身穿一件银灰色休闲夹克衫,下着一条黑色西裤。 见到孙瀚昌说着狠话,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便率先开腔。 他这一嗓子,令商运伟眼前一亮。 “赵广清!” 赵广清赶紧向后探了一下身,这才找到叫他的人,是林业局主抓多种经营的商运伟。 顿时脸上堆满笑容。 “商副局长你们来了,怎么不先说一声啊!” 然后他转过头,脸带愠怒的看了眼王晓清,“是不是又耍驴了?” 王晓清见到赵广清,刚才的野性荡然无存。 她微咬着殷红的梅花瓣一样好看的唇角,低眉顺眼的不敢抬头。 “还不快点给这位同志赔礼道歉?傻愣着做什么!” 王晓清瘪了瘪嘴,很是不服气的小声嘟囔一句,“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林场书记,都是来欺负我们小老百姓的主。” 她以为声音含在在嗓子眼里没发出来。 没想到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把商运伟急出一身冷汗。 然而这小丫头却满不在乎的走到孙瀚昌面前,躬身行礼道:“对不起了,大领导!” 若是没听到她那句嘟囔,孙瀚昌还真要拿她来说事。 没想到,这小丫头胆子这样大,敢当着自己的面拿话顶撞,脸上的表情顿时五雷翻滚! 吓得商运伟赶紧上前拉着他往外走。 “孙局,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她说什么就当童言无忌好了!” 孙瀚昌一把拉开商运伟,脸上铺了一层霜。 商运伟还相做点什么,却被站在一旁的赵广清用眼神制止了。 本来赵广清与活占林有梁子,并不打算央及其他人。 现在看,他改主意了! 真的应了王晓清的那句话,‘有什么样的局长就有什么样的林场书记’。 今天他主动撞到枪口上了,就该遭他倒霉! 对活占林这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不差孙瀚昌一个的了! 当然,商运伟心领神会。 这老孙下台了,腾出一个位置兴许自己还有晋升的机会。 有机会不赶紧抓一把,那才是傻子,他商运伟还没蠢到那一步。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 刚才还要电闪雷霆的孙瀚昌,突然换了一副面容。 他笑眯眯的走到王晓清面前,探下腰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奋斗林场活书记是一样的人啊?” 本来还想替老板冲锋陷阵一番的王晓清却有点迟疑了。 她犹豫了一下,壮起胆子大声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替那个大阴险摆平事吗?不是一路人,也说不出那种话!” 呵! 这小女孩的伶牙俐齿倒把孙瀚昌给逗笑了。 直起身,看向商运伟说道:“商副局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 商运伟一脸茫然。 赵广清马上反应过来,朝着孙瀚昌微笑道:“想必这就是咱林业局的大局长?” 孙瀚昌眯笑着点头。 赵广清热情的伸出双手,小跑过去跟孙瀚昌握了握。 第88章 烟,酒,茶 赵广清热情的将孙瀚昌等人,邀进‘一碗香’餐厅。 韩三也从后厨走出来。 见到赵广清绅士般,引导三位领导模样的人进来,顿时脸上堆起笑容。 他朝身后的王晓清轻声道:“去把1号包间的桌布铺上,把椅子摆好!” “是。” 王晓清清脆的应了声,迈着欢快的步子飞向1号包间。 …… 其他服务生,第一次见到老板这样庄重的宴请客人,也都纷纷走过来。 有人摆盘,有人倒茶。 将孙瀚昌三人照顾得非常周到。 尽管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局长,也算权霸一方。 但孙瀚昌还是被‘一碗香’餐厅的服务感动到。 这么豪华气派的地方,享受到贵宾的待遇,很有存在感。 便看向商运伟。 “小商啊,这位赵老板可谓是青年才俊,既然出自咱们下属的奋斗林场,你应该早点将他先进事迹汇报给我啊!” 卧槽! 还能这样玩吗? 坐在下首位置的商运伟,眨了眨大厚眼皮,莞尔一笑道:“大局,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噢!对对对!” 孙瀚昌猛然惊醒似的,用手轻拍着脑门。 赵广清则坐在孙瀚昌的左手边,眸光一扫,心中不觉好笑。 暗自道:老商,你也太那个了,交往两年,谁不知道谁啊? 赋闲的挂名副局长,你啥时候想巴结过大局的啊? 看来我这‘一碗’香餐厅真是开对了,你这是变相的首肯我,谢了! 有那么一瞬间,有股暖意在赵广清心中划过。 赵广清眼里带着感激,朝站在门口的韩三递了个眼色。 韩三会意,转身朝收银台走去。 王晓清双手捧着一壶西湖龙井茶,走进来。 见赵广清颔首微点,就微启笑靥,呡出两个梨窝的走到孙瀚昌身边。 孙瀚昌见状,迅速将身体侧向一边,闪出茶杯。 一股淡绿色,带着香味的茶水,缓缓倒入二两七钱的玻璃口杯里。 然后依次是商运会和祥子还有赵广清。 “二位领导,这是我前几天在书友会的一个朋友那里,‘淘’的西湖龙井,据说是乾隆皇帝的特贡品,专门泡给二位领导尝尝。”赵广清举起口杯。 “西湖龙井?” 商运伟一脸的不敢相信。 做为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西湖龙井’他早有耳闻。 但从来没想过,这种御制品能流入到民间,而且他有缘品尝。 “是西湖龙井。”赵广清再次肯定道。 “那位书友就是西湖人,上次去外地参观时偶遇,他给了一小把,我一直没舍得喝,正好趁今天大领导光临,我就把它拿出来。” “哎呀呀!我就说嘛,只有我想不到的,没有你赵广清办不到的!”商运伟激动得赞不绝口。 然后想都没想一下,端起口杯嘬了一大口。 太烫。 他迅速将杯子放到餐桌上。 噗! 一道淡绿色水雾,喷到刚走进包间的韩三身上。 韩三快速闪开。 烫得直唆嘴巴的商运伟面色有点难堪。 “对不住啊,小兄弟!” 然后尴尬的抹了下嘴角,抱拳道。 “没事!没事!” 韩三脸上挂着笑容,赶忙摆手道。 这突然一幕,就像喜剧小品,把孙瀚昌逗得拍桌大笑。 “我说老商啊,你这也太掉链子了!” “啊!哈哈哈!” 祥子赶紧掏出手绢,商运伟一把抓过,使劲擦着落在身上的茶水。 旋即调侃道: “这哪时掉链子啊?这分明是马失前足嘛!哈哈哈……” 顿时,现场气氛一度高涨起来。 …… 包间的门吱啦一声,从外面打开。 韩三闪现身门口。 大家回头看了一眼。 他径直走到赵广清身边,往他怀时塞了一包东西,就悄悄退出包间。 商运伟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东西,心中猛然一颤。 这么贵重? 只见赵广清脸上挂着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烟盒。 淡蓝色的封口签下,两个红色草书字体跃入眼帘。 ——中华。 嘶! 他没看错,真的是‘国烟’! 正在商运伟看得出神入画时,赵广清从烟盒中,弹出两支过滤嘴香烟散过来。 “孙局长,商副局长,来一根。” 孙瀚昌和商运伟,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看向香烟。 “这……” 这回轮到孙瀚昌懵圈了。 他见过红色包装的,却从来没见过还有白色包装的。 但相关传说他也听到一些。 都说白色烟盒比红色更为稀少。 红色在国内算是稀有品,白色更是创外汇的特等品。 因为是珍品中的极品,他这位大局长也撂下面子,客气的双手接过烟。 赵广清给三人散完,正准备划开呼兰火柴帮他们点上时,祥子先一步给二位领导把烟点燃。 “赵老板……”祥子双手将点燃的火柴递过来。 赵广清也不客气。 他礼貌的点下头,然后对着火苗将烟点燃。 不多一会,满屋子烟雾缭绕。 然后是四颗星斗忽明忽暗。 …… 包间里空寂了好一会儿,赵广清才弹了弹烟灰。 转身看向左右两边的领导,颇具玩味的问:“好抽吗?” “那还用说吗?这是真香啊!” 商运伟连脑子都不过一下的秒回。 “那就一次抽个爽。” 赵广清从怀里又掏出三个白色包装,分别递过去。 他的这个举动,简直把在座的三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给惊呆了。 原以为吸上一两根就很过瘾,没想到赵广清出手这样阔绰,还给每人散一包。 喜得三人欢快的接过来。 商运伟一把塞进兜里,祥子则舍不得装进荷包,一直拿在手里摆弄着。 孙瀚昌也不再矜持,笑意融融的看向赵广清。 “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尝到特贡品,知足了!” 赵广清见他高兴,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商运伟却不失时机的接过话茬,道: “是啊,想当初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盒大中华,能一次抽上三支过个瘾,没想到今天实现了!”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 赵广清一脸高深莫测的问。 “没有了。” 商运伟非常干脆的答道。 啪!啪! 赵广清轻轻对着门口击掌。 韩三再次现身。 他走到赵广清身边低声问:“赵哥,有什么吩咐吗?” 赵广清耳语了一阵,韩三离开包间。 在众人不知所措时,韩三再次回来。 同时他手里还多出一样东西。 “哎呀我的玛呀!还真是它!” 商运伟兴奋的弹跳出座位,开心的大笑起来。 第89章 谁说猪拉屎臭?我摘了他的乌纱帽! 见韩三再次回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把商运伟激动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朝着赵广清大声喊道:“广清,你是真够义气,把茅台酒也搬上来了!” 赵广清却云淡风轻。 “能在奋斗林场发财,也挺感谢林业局的大力扶持。” “今天我只是拿出一点诚意,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 “好一句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孙瀚昌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的人,知恩图报值得扶持!” 孙瀚昌主动拿过酒瓶,拧开盖。 霎时满屋异香。 孙瀚昌没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仰脖灌了进去。 “嘶……好酒!” “有好酒没有菜哪能行?” 啪!啪! 赵广清对着包间门再次轻击两掌。 “来啦!” 韩三应声,亲自端着餐盘开门进来。 “让各位领导等久了。” 随之把四盘小菜端上桌。 一盘油炸大蚕蛹,一盘青椒爆腰花,一盘烟熏腊狍子腿,一盘麻辣酱香板鸭。 四道菜刚上桌,四种不同香味就飘散在狭小的包间。 刚才还对‘大中华’如醉如痴的三个人,这会儿突然觉得肚子都在咕咕乱叫。 “明明早上吃饭了,怎么没到饭点就饿了?”商运伟从韩三手里接过筷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能不饿吗?我早饭就喝了一碗包玉面糊糊,看见包玉面饼子胃就反酸。”孙瀚昌毫不掩饰的说。 赵广清赶紧往两位大领导的餐盘里夹肉。 “孙局长,吃片狍子肉。” “商副局长,这个酱香板鸭别具风味……” “嗯,这个鸭子好吃!” “这个红缨缨的干肉,我还是第一次吃到!” “这个是烟熏狍子肉。” “噢?”孙瀚昌非常震惊的看向赵广清。 虽说他每天也吃粗粮,但狍子肉在冬天也经常吃。 怎么说人家也是大局长,给他送野味的人不说是排成队,顺手一撸也是一大把。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一股土腥味的狍子肉,竟然做成了龙肉的味道,也真没有谁了。 连他这个掌管一方的大领导都没有认出来。 “这是南方人的吃法,咱们东北人很少能吃得惯,开始我还担心来着。” 赵广清看到孙瀚昌第一次吃烟熏肉就迷上了,也跟着兴奋起来。 不多一会儿的工夫,四盘小菜就被三个人风卷残云的造没了。 韩三赶紧跑到后厨,催促厨师先别整理一天的配菜,先弄两个硬菜的上来。 啥是硬菜? 把厨师也造懵了。 “做个红烧肉啊,拿高压锅一压,端上一大盆让他们吃个够!” 这韩三跟赵广清在餐厅干了三个月,连做菜的程序都学会了。 那个年代还没有煤气灶,烧的都是精炼煤。 后厨外面有一个电动鼓风机,一拉开关,风就呼呼往里面吹。 要说这火力,最大时比煤气灶还猛。 厨师赶紧切了三斤五花七层的肋间肉,刮洗干净切成方块,用冷水烧开焯了下水,用清水洗净浮沫。 又用调味料炒香底油,烧糖色,把肉倒进锅里,姜蒜,米酒,酱油和盐往里一放,淋点水就倒进铝制的高压锅里。 加上阀,大火烧开,气拱上来就停了鼓风机。 小火压二十分钟,然后解压收汁。 一大盆红盈盈,软儒糯的红烧肉就端上桌。 把正在咀嚼油炸大蚕蛹的三个人,惊得心房乱跳。 “啊!这么多啊!过年我都没这样吃过!” 秘书毕竟年轻,见到这么多肉竟然不加思索的说道。 孙瀚昌也是刚垫个底,见到一大盆红盈盈的肉,心情无比畅快。 商运伟倒是放得开,也习惯这种吃法。 他主抓多种经营,整天让各个林场督促职工家属把业余时间利用起来,走发家致富的路。 可是,十八个林场有十七个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只有奋斗林场出了这么一个能人,还处处被活占林打压。 大家都习惯按时上下班,领导支一支,动一动。 没人督促就找个地方胡扯六拉。 吃着玉米面大饼子,也能吃出个红光满面。 每个人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幸福感爆棚。 干嘛要扔下好日子不过,要费心费力去搞什么多种经营? 所以,商运伟无处可去。 在局机关他是透明人。 便索性跑到奋斗林场做现场督促。 说白就是借着下基层的名义,去赵广清的养殖场享受美食。 赵广清也是敞亮人。 一年二十几万的收入,也不差商运伟的一口饭吃。 每次他来了,就住到林场招待所,然后告诉活占林和陈守田,不用给他准备招待餐。 活占林也乐得其所。 按局里规定,局级,副局级干部的招待餐,每天不得少于七块钱。 商运伟来了,又不用他安排招待饭,但这笔费用还必须要算在招待费中。 他就能将这笔钱据为己有。 真正实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所以,看到韩三端上来一大饭盆红烧肉,商运伟并没有惊叹的表现。 孙瀚昌和祥子秘书就不同了。 尽管贵为一局之长,也没这样放开胃口的大盆吃肉。 “这顿饭吃得‘真带劲’!” 孙瀚昌一边抹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一边感叹道。 “孙局长,这肉都是咱们自家养的猪,吃全价饲料,比一年到头喂猪草和泔水的肉好吃。” 赵广清恰到好处的给自己做推广。 “怪不得嘛,我说这肉怎么比平常买的好吃啊!” 孙瀚昌一边头点赞许,一边举起筷子又夹了一大坨。 现在是‘大口剁姬’的时候,管它形象不形象的。 只见孙瀚昌两只腮帮子都鼓得满满的,然后又端起二两七钱的口杯呡了一口。 直到吃得酒足饭饱,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赵广清看他刚要开口,便主动出击:“孙局长,您说我这猪养得怎么样?” “养得好!猪肉鲜美,必须大力倡导!” 孙瀚昌非常肯定的回答。 然后侧过脸看向副手商运伟。 商运伟当然高兴,满脸堆笑,道:“是啊,广清就是先进典型,下个月我就组织十七个林场,派代表去奋斗林场取经学习!” “千万别去!”赵广清大惊失色。 “为什么?” 孙,商二人几乎同时不解的问。 “我养猪拉屎恶臭,被罚两次,两次就是两万块。 普通职工哪有钱交罚款? 你们把人叫来来学习,那不是祸害人家吗?”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是谁要罚你告诉我,我直接把他的乌纱帽摘了!” 第90章 把活占林推到风口浪尖上 孙瀚昌听说猪拉屎都要被罚款,气得头发根直冒青烟。 “谁这么混账,说出来我直接把他撸了!” “活占林。” 赵广清冷声道。 ……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顿时哑了。 孙瀚昌睨视了商运伟一眼,商运伟会意。 “广清,你和老活之间,是不是还有其它私人恩怨?” 其它私人恩怨? 能特么的没有吗! 不然他活占林也不会追着他这一棵树砍。 但这话赵广清可不能明说。 他冷静的抬起头,目光平视着孙瀚昌。 “没有。” “没有?” “嗯,没有!” 赵广清肯定的回答。 “嘶……” 孙瀚昌拿起大中华,从烟盒底部弹出一根。 他一边抽烟,一边喘着气。 韩三赶紧拿过一个陶瓷烟灰缸,放在孙瀚昌桌前。 “孙局长,我赵哥这两年太难了!” “噢?” 孙瀚昌眯起双眼,审视了韩三一会儿。 上下打量着这个身材不高,却眼里带着痞气的年轻人。 “是的,我是奋斗林场的混混,若不是赵哥,我现在还在到处溜达,打个架,偷个鸡什么的。” 韩三激动道。 “是赵哥收留我,让我在养殖场好好干,还给我发工资。 不然,我也不会有现在这份体面的工作和工资。” 说到动情处,韩三直起腰板。 “嗯,工作倒是体面,就是不知道工资是多少?”孙瀚昌问。 “每个月三百二,不加股份分红。” “什么,你每个月有三百二十块钱吗?” 秘书祥子坐不住了。 “祥子!” 孙瀚昌厉声喝道。 祥子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赶紧低头不语。 但他心里却像泰坦尼克号撞到冰山一样,掀起惊涛骇浪。 暗自叹道:“我天天憋得大气不敢喘,还要看眼色行事,一个月才挣九十块钱,竟然连个混混都不如,干脆辞职跟私人老板干算了!” 孙瀚昌听韩三这样说,紧跟着问了一句:“你赵哥只拉了你一个人,还是带动了和你一样的其他人?” “都有,只要你想靠勤劳致富,我赵哥都给安排活干,还借钱给他们养鸡养猪,传授养殖技术。” “噢!这样啊……” 孙瀚昌深吸一口烟,面色温和的点点头。 “那就这样,回头你把那两张罚款单送到局里,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孙瀚昌站起身,主动伸出手同赵广清握手。 “你真的很了不起,给我菜河林业局竖立了榜样!” “商副局长,以后你的工作量将增大,我们全局一千八百名职工家属的福利就靠你了。” 商运伟会意,马上神清气爽,道:“孙局长放心,我争取把菜河林业局十七个林场,都做介和奋斗一样,让大家安居乐业,发财致富!” “好!我们走,阳明派出所的同志都等着急了。” “孙局,那报社那边不去了吗?”祥子问。 “下午再去。” “让报纸再发酵一下,把活占林推到风口浪尖上,咱们再接受采访。” 孙瀚昌轻轻拉着赵广清的手,回过脸对祥子说。 赵广清有点不理解,本应该回应媒体质疑的时候,为什么要拉着他。 见赵广清有顾虑,孙瀚昌爽朗的大笑起来。 “只有把活占林推到浪尖上,你才更出名,然后我对他进行严肃处理,再把你的先进事迹公布于众。 我们林业局就成了‘知名’企业,再推动多种经营,这更能说明我们对政策解读的正确性。” 卧槽! 不愧人家能当大局长,感情是,人家有超前意识,有重生者的智慧! 把一个非常棘手的烂摊子,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变成他的业绩,不得不服! 赵广清也重新认识了这位孙局长。 “孙局长,我看还是把我淡化,我可不想成为全国人民的焦点。” 既然赵广清不想出名,孙瀚昌默默的点头,表示认可。 然后扬起脸,向四周看了一圈,仿佛明白了什么。 “好,一切随缘。” 其实孙瀚昌也知道,现在不是他这个县团级别的人,能拿捏住赵广清。 人家有经济实力,不做养殖一样能挣大钱。 若是再给他‘穿小鞋’,设置障碍,养殖场随时随地都能搬离奋斗林场。 不管赵广清的养殖场搬到哪里,都能带动一方经济。 也是那个辖区领导的政绩。 傻瓜才放他走! 他可不是活占林,把躺着就能赢的政绩拱手让人。 如此一想,孙瀚昌便伸出热情的双手,紧紧握住赵广清。 “小老弟,你安心在店里做生意,我去派出所一趟,所有的事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以前活占林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孙瀚昌来弥补!” “行,那就多谢孙局长,有您给我做主,我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继续带领大家发家致富。” 赵广清心里一热,也做了表态。 人就是这样,越是处处整你,你就越要反抗。 一旦真诚相待,反倒是顺毛撸的驴,乖乖听话。 目送孙瀚昌三人离开‘一碗香’餐厅,餐厅门口早已挤满了人。 “哎,听说这就是报纸上说的致富能手。” “你是说那个穿银灰色夹克衫的年轻人吗?” “是他,报纸头版头条上有他的正身像,长得清清爽爽的,看着就养眼!” “你说咋什么好事都被他占全了啊?长得好就行了呗,还这么有本事,又是养猪又是开餐厅,钱不要被他一个人挣完了呀?” “没有你想的那样夸张,人家不吃独食,带着乡亲一起致富,这才叫体量!” “啊,那咱也结识一下呗,求他带着咱们一起致富!” …… 围在餐厅门口的人七嘴八舌的对赵广清评头论足。 搞得赵广清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抬头扫了一下鱼贯而入的食客们,脸上挂着和蔼谦虚的笑。 …… 餐厅的大厅里二十张桌都被食客们挤得满满登登,就连过道都要侧着身才能过。 还有几十个人站在收银台边,等待‘翻桌’。 韩三在大厅里忙得上满头大汗。 他一边对离席的客人说着,“您吃饱走好,欢迎您下次再来。” 一边招呼服务生快点到后厨催菜。 第91章 ‘一碗香\’太火爆 让赵广清没有想到的是,《淡江日报》将活占林的事披露后,竟然掀起轩然大波。 活占林越是被骂,‘一碗香’的知名度就越高。 很多人都想来看一看养猪大户到底长什么样。 还有一些是奔着‘一碗香’的食材来的。 据《淡江日报》透露,这家餐厅的鸡肉和猪肉都来自老板自己家的养殖场。 说是这家养殖场的猪都用颗粒饲料喂养,长出的肉比猪肉还香。 “猪肉不都是一个味吗,还能吃了龙草长出龙肉?” 很多人对此产生质疑和好奇。 那个时代的人,哪里听说过什么颗粒饲料? 这些花花名词,还是之后十几年中,被创造出来的。 现在赵广清提前运用一下。 就被世人猎奇。 偏偏写那篇报道的记者,还把文章写出新花样。 在文章末尾附上一笔:新饲料下的创新养猪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另据小道消息,吃了营养丰富的颗粒饲料,猪肉更鲜更美! 好家伙! 也不知道这家伙吃了赵广清多少猪肉,把广告都打到淡江日报上了。 一时间,整个淡江市有头有脸的人,都跑过来凑热闹。 把二十几张桌的餐厅装得跟下水饺似的。 一波人吃完还没走,就又来一波。 后厨告急,服务生不够用! “赵哥,猪肉不够了!卤鸡还剩二十只只够一小时用。” “赵老板,又有十三份地三鲜,只有土豆没有茄子和辣椒了。” “知道了。” “老三,你去市屠宰场催一下老于,让他赶紧把肉送过来。”赵广清吩咐道。 “好嘞!” 韩三高举着手,侧着身往人群外挤。 “大家让一让,不着急的就再等一等,新杀的猪肉味道更香。” 还没排上桌的的人,听说有新杀的猪肉,心里顿时兴奋起来。 “快去催一下,我们就等着吃冒着热气的,现杀的猪肉!” 不管是过道上,还是收银台边的人,都踮着脚尖给韩三让路。 那些正在吃的客人,有人开始嘀嘀咕咕。 “要不咱们先不撤桌,等新杀的猪肉送来再点一波!” “点啥呀,你没看见那么多人在等吗,几十双眼睛盯着你好意思占桌?” “是啊,赶快吃完走,他家也不是只杀一天猪,天天杀哪天来还不是一样?” “对,不凑这热闹,等人少了咱再消消停停的来吃!” “听说老板也上灶了,这些厨师有好几个还是老板手把手教出来的呢。” “那就改天再来。” 见人太多,菜上得慢,有些食客开始结账走人。 赵广清站在大厅中央,挥手朝着结账的顾客喊道: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了,今天小店准备不够充分,让大家没有吃好,大家不要有意见,改天再来啊!” “改天再来有加菜吗?” “有,消费二十元以上的发票奖卤蛋一个,以发票为准。” “好嘞,下次再来我有十个卤蛋吃,哈哈……” 一波人带着兴奋打着哈哈往外走。 排着队,站在过道上的人,呼啦一下围上桌,跟吃大席不要钱一样。 服务生则跑过来收桌子,换桌布。 刘海波则带着两个厨工急冲冲的跑出去,拐过街角穿进一家农贸市场。 过了十几分钟,五六个人抬着软木条筐,呼呼啦啦的来到餐厅门口。 “让一让啊,让一让,菜来啦!” 大家都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呵! 四个人抬着满满三筐油黑铮亮的长茄子,后面还有一大筐牛角椒。 “喜欢吃地三鲜的朋友先点菜!” 赵广清脱下银灰色夹克衫,挽起袖子,一边招呼送菜的快点进去,一边挥手示意大家点菜。 他自己则走向后厨。 顾客们又是一阵欢快的催促:“赵老板快点!我们就等着吃你的拿手好菜!” “好嘞!” 赵广清跑进后厨。 片刻间,后厨响起哗哗啦啦的洗菜声。 然后是长铁勺敲打马勺的叮当声。 轰! 嗞啦…… 叮叮当当一阵锅碗瓢盆的亲密接触。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被淡江日报夸得神乎其神的养殖能手,竟然还有另一面——会做菜的厨师! …… 五六个服务生从后厨鱼贯而出。 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 “二号桌烧茄子一份!” “九号桌地三鲜一份…!” …… 短短十五分钟,十七份地三鲜被服务生端上桌,还不算几份烧茄子。 霎时,满屋都瓢着蒜香和酱香味。 “哎呀,太烫了!嘶……” “你吃那么急做什么玩意?” “不是急啊,是实在太好吃了,这么普通的菜,怎么到赵老板手里就变成猪肉味了?” “是你馋猪肉了?” “八成是!快看,那个大秃脑门子带着人抬的猪肉真新鲜,瘦肉上还冒着热气呢!” “是啊,还有猪腰子,呀,还有大肥肠!” “服务员,十五号桌来一份溜肥肠!” “我要一份爆腰花!” “我要糖醋里脊!” “我要酥白肉!” “什么,你要吃那么肥的大肥肉片,会不会吃得吐油啊?” “不会不会!这头猪膘厚,肥肉更好吃,上个星期就来吃过一回,没过瘾。” “那我也来一份,让赵老板一锅出七份!” “对,我们也来一份,再来一份‘杀猪菜’!” “好嘞! ”服务生拿着笔在塑料板夹子上快速记着,然后飞跑着奔向后厨。 于大眼招呼着几个人,把四半猪肉送到后厨,整个人都傻了。 二十多平米的后厨,水泥地洗得干干净净。 u型厨房四个灶,中间是不锈钢的案板。 上面切菜,下面备料,旁边是一个双开门的玻璃碗柜。 两个厨师三个厨工,外加老板赵广清,一个个跟打仗似的。 一个锅煮,一个锅炒,一个锅过油。 洗菜的将自来水放到最大。 呼啦一下,将茄子倒进专属的洗菜池里,抗磁抗磁的洗起来。 猪肉一到,两个厨师跑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将肉分割开。 里脊就切菱形条,肉片。 前槽后丘就把肥肉剥出来,剔皮切肉,裹浆。 …… “酥白肉来啦!” “糖醋里脊来啦!” “二十二桌的爆腰花,十八桌的杀猪菜,七桌的溜肉片……” …… “嗨!这还是那个只会养殖的老赵吗?”于大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92章 活占林的神助攻 赵广清将养殖场扩大规模后,又开了‘一碗香’餐厅。 最闲得无聊的要数于大眼。 狍子养殖场只有一百多只狍子,却安排了两个饲养员。 狍子这东西非常皮实,从吃颗粒饲料以后,两个饲养员都快闲死了。 做为大股东的于大眼,他也不能藏在这里偷懒,就跑到养猪场帮忙。 这天正好有拉生猪的车,。 于大眼看驾驶室有空座,就爬上去,顺便给餐厅带了两头猪。 没想到解了赵广清的燃眉之急。 于大眼站在后厨门口往大厅看。 黑压压的一片人,都把他看晕了。 就跟傻子似的,两只眼睛不够用。 “老于,你傻站着干啥,还不搭快把手?” 韩三忙得脚打后脑勺,没好气的吼道。 “好嘞!” 于大眼这才反过神。 拽起袖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就要去接菜,被韩三一把推开。 “草!别鸡扒用袖子擦汗!端上去谁敢吃?” “我……” 于大眼突然愣住了,呲着大板牙嘿嘿一笑,道: “什么鸡八玩意?” “进城才三个月就以为你脱胎换骨了? 我呸! 穿上西装也是瘪三样!” 于大眼骂骂咧咧。 “滚!”韩三大骂一句。 “等我有空了,非得把你的大脑门子抽冒烟!” 于大眼见韩三真生气了,便嘿嘿一笑。 “别呀,哥哥我告饶了还不行吗?”说完转身就跑。 韩三却无心搭理他,端着托盘大声吆喝着。 “让一让啊,让一让,小心烫着!” 众食客们纷纷挪动椅子,伸长脖子期待的看着。 “五桌,七桌十四桌的锅爆肉来嘞!” 马上有五桌,七桌十四桌的人开始站起身。 有人踮着脚尖向韩三招手,“这里!” 韩三满脸堆笑高声回应,道:“来嘞!” 站在不远处的于大眼见状,有点不知所措。 他帮不上忙,又怕站在这里碍事,就一头扎进后厨帮着洗菜洗盘子。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大家都又累又饿。 厨房里除了切菜声,油炸声和长勺敲打炒锅的撞击声以外。 再就点菜小票的铁夹子,在铁丝上飞速滑动的刷刷声。 大家都在厨房飞跑,累得腰酸腿疼。 直到铁夹声变得越来越慢,从钞速到几分钟一次。 赵广清直起腰,提起炒锅,捅了捅灶头的煤。 侧过脸对身后切菜的厨师说:“剩下几道你来,我出去抽根烟。” “行。” 年轻小厨师应声,将手里的菜装进盆里,走过来接过马勺,继续滑锅里的肉片。 于大眼也洗完最后一把芹菜,甩了甩手上的水,咧开大嘴笑着跟过来。 “老赵,我怎么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赵广清回头看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红塔山,抽出一支递给他。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的从后厨走出来。 餐厅里座无虚席,但过道上已经没有等着翻桌的人。 二人低着头穿过收银台,来到大门外。 门外两侧,整整齐齐的停放着两排自行车。 什么永久,凤凰,大上海…… 不管是大牌小牌子的自行车,应有尽有。 就像当今的玛莎拉蒂,红旗hqd一样,停在店门口给一碗香餐厅增辉不少。 赵广清倒骑在一台黑色永久自行车的后座上,点燃一支香烟。 他慢慢的吐出一口青烟,笑着问于大眼:“老于,你看我这个餐厅怎么样?” “草,你这不是刺激我吗?” “蔫里唧的开餐厅,也不说把我老于拉上,现在赚钱了问我干屁?” “你火啦,发达了,能飞上火星上当大老板啦!” 于大眼跟吃呛药似的,差点没把赵广清给笑喷了。 “傻雕,没救了!” “你不怕一口吃个胖子撑破肚皮?” “养猪场分红你一年拿4万,还不算养袍子那笔。现在又惦记我的餐厅,难道你想一口气赚一千万吗?” “那……倒不至于,哈哈……” 于大眼脑门子上的青筋暴起,脸刷的一下红了。 “我于大眼从一个人见人骂的小瘪三,到现在人人羡慕的有钱人,全仰仗广清你的提携,我要对你有二心,必遭天打雷……” “行呐,又来了!” 赵广清将话题岔开,他理解于大眼此时的心情。 自从于大眼领了分红以后,手里也存了七八万块钱。 连从来不管他的哥哥于占河,也时常跑到狍子养殖场,拉于大眼回去吃团圆饭。 特别是他嫂子熊海花,隔三差五的给他送饺子。 “弟弟,弟弟”叫得那个亲,就像她一奶同胞一样。 突然降临的亲情,把于大眼的心都融化了。 他坐在哥哥家的热炕头上。 一手摸着大侄子的头,笑得眼里都是爱。 “小松,你怎么突然喜欢上二叔了?” 小松不语,只是低着头,傻笑着往于大眼怀里钻。 小松是于占河的三个儿子,今年才十一。 孩子长得精瘦,除了一双大韭菜叶宽的双眼皮以外,整张脸就没有出奇的地方。 因为酷似小时候的于大眼,很多小朋友直接省去他的名字,叫他于二眼。 这于二眼在家不受父母待见。 不管他有没有做错事,都是骂骂咧咧的呵斥一顿。 “瞅你这熊样儿,跟你那个混混二叔一个德行!” 现在小松的二叔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于占河夫妻就有事没事,把弟弟请到家里喝酒吃饭。 这突如其来的亲情,令于大眼非常反感,请十次最多来三次。 若不是于二眼不出马,谁也请不动于大眼。 现在的于大眼,就算做梦,也能笑出鼻涕泡。 刚才刺激赵广清的那几句话,也是他想恭维时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当然赵广清不会往心里去。 这是他的铁哥们,生死之交! 虽然餐厅没有于大眼的股份,但其它产业链,也够他吃喝一辈子的。 累了大半天,也实在太饿。 赵广清朝于大眼一挥手,正准备招呼他进去吃饭。 却被于大眼拉住。 “兄弟,哥心里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赵广清饿得前胸贴后背。 “草,你又是这态度了,哥的屁放不出来,你知道有多难受!” 于大眼便笑嬉嬉的凑到赵广清身边,耳语道: “要知道干餐厅这么火爆,早点把活占林推出来,那不发大了啊!” 赵广清微微愣了一下。 摇头叹道:“那还真不一定!” “早干餐厅,他活占林也没机会送罚单,我也请不来记者啊。” 第93章 不速之客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赵广清朝于大眼招手道:“走!吃饭去!” “好嘞!”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于大眼,迈开大步往餐厅里面走。 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咕噜乱叫着。 心里一阵乱嘀咕:这真是赚钱不要命啊! 等二人走进餐厅,所有桌布都被服务生们换完。 大家也都饿的要命。 中午的工作餐,直到下午二点才端上桌。 安排在餐厅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摆满了几个大鱼瓷盘子。 盘子里的肉和菜都冒着尖。 什么肉丝炒蒜苔,地三鲜,清炒小油菜,红烧鲤鱼,兔头麻辣香锅…… 桌子中间还摆放一个脸盆大小的大菜盆子。 盆子里的菜呼呼冒着热气。 于大眼定睛一看,这是他最喜欢吃的川味粉蒸肉! 馋得他咕咚咕咚吞口水。 员工们欢快的朝着二人喊:“赵老板快来啊,我们都快饿死了!” “好。”赵广清应着,快跑两步。 这时,有人已经拉开一把高背椅子,他顺势坐了进去。 于大眼也紧挨着坐下。 见老板上桌了,员工们恭敬又拘谨的,睁着饿瓦蓝瓦蓝的眼睛吞口水, 坐在最里边的刘海波扶了扶眼镜,看着赵广清说道:“快招呼大家吃饭,都饿坏了。” “是啊,都快点拿筷子吃饭,愣着做什么?” 大家还是不好意思动筷,赵广清就拿起筷子,自己先吃。 但员工们还是有点放不开,小口小口的吃着。 把赵广清急得提着筷子,一杆子戳到中间的盆子里,夹起一块黄澄澄的粉蒸肉就往嘴里送。 “你们都不吃还是不饿,我先吃了!” 顿时,一股软糯咸香的味道从他嘴里窜进鼻腔。 见赵广清唧唧的大口吃着肉,这才带动员工们的积极性。 坐在一旁的于大眼早已耐不住性子,扯着大嗓门说,“吃啊!都看着做什么?” 便一筷子夺下大鲤鱼头,夹到自己的碟子里。 “草,你们也太奢华了,连工作餐都吃得这么好,看来老于我是亏大了!” 他咔嚓一口咬下鱼嘴巴子,然后嗦啦嗦啦的吃起来。 韩三见于大眼狼吞虎咽的吃相,大着嗓门说: “都把筷子伸长点啊,先吃先得,动作慢了连骨头渣都没有了!” 话音一落,韩三的筷子就跟长眼睛一样,一筷子下去,一大夹子肉丝就塞进嘴里。 把七八个员工看傻了,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提起筷子开始欢快的吃起来。 霎时,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只有筷子敲击碗和盘子的声音,再就是唧唧和吞咽声。 不多一会,一大盆粉蒸肉连下面的土豆都见了底。 而于大眼的碟子里,却堆着五六块粉蒸肉里的排骨。 他正两手捏着一块骨头啃,被韩三一筷子抢下。 瞪着大眼睛说:“一盆子肉就那几块排骨,都鸡扒被你夹了别人还吃什么?” 吃得正香的于大眼,嘴里的肉突然被抢走,他哪里肯罢休? 大胳膊一挥就把排骨抢了回来,又把骨头往嘴里塞。 “别人吃什么关我屁事?” “你们天天吃这么好,我给你们送两头猪,吃几块排骨看把你给心疼的,好像在啃你的肋巴扇了?” “草!不是我的肋巴扇我也心疼”韩三不甘示弱。 举起筷子,上去又在于大眼的碟子里夹了两块。 然后就是你挣我夺,恨不能从对方的嘴里抢过来一样。 把在一旁的人看得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挺大岁数的人,就跟小孩一样,不吃就扯桌!”赵广清不耐烦的说道。 “别啊,我还没吃饱。” 于大眼嘴里塞满了肉,瞪着死鱼眼大声嚷嚷。 “没吃饱自己到厨房炒点给大家端上来。”赵广清看着空空荡荡的盘子说。 “好嘞!” 于大眼端着膀子,晃晃荡荡的朝厨房走去。 有两个服务生也跟了过去。 不多一会儿。 于大眼端着一碗稀溜溜的油炸黄豆酱,放在桌子中间,然后又将一大盘子牛角椒并排其中。 “辣椒沾酱,快再去盛一碗饭!” 韩三看到蘸酱菜就来了精神,拿着碗起身盛饭。 几个员工看到大酱上桌,也高兴得站起身纷纷盛饭。 原以为这就是最后的压轴菜,没想到,正当大家吃得嘶嘶哈哈时,去厨房的两个服务生走出来。 被眼尖的于大眼看到。 干了一大碗干饭,又吃了两个长辣椒的他,一眼看到服务生手里端的两大盘五香卤肉,就不乐意了。 “草!还有这菜,咋不早说啊?” 他唆着舌头,拿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大长手伸到盘子里,拿起一大片肉往嘴里塞。 五香肉上桌,又是一阵丁丁当当。 直吃得大家锤着胸口打着饱嗝,看着桌上的半盘肉叹着气。 “谁没吃饱?把这半盘肉都吃了,别浪费了。”赵广清道。 大家都摇着头,抹着油嘴嘛哈的嘴说:“吃不下了。” “草,吃不下也别浪费啊,我找个袋子打包带走。”于大眼道 便站起身,到收银台找了一个塑料袋,一股脑把半盘肉装进袋子里。 大家也吃饱喝足,站起身开始收桌子。 赵广清跟刘海波并排走出餐厅。 于大眼和韩三打打闹闹的走在身后。 片刻,一行人来到三楼宿舍。 本来想回来睡一觉,刚躺下,就被一陈敲门声惊醒。 韩三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一看,当即吃了一惊。 门口站着两名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 “你们是……” “我们是安和县公安局的,请问赵广清住在这里吗?” 工作人员掏出枣红色的工作证,向韩三亮了一下。 韩三:…… 见韩三不吱声,工作人员扒拉开他,径直往里走。 刚刚睡下的赵广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位不速之客惊醒。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冷眼看向三位工作人员道: “我就是赵广清。” 见到赵广清,三位工作人员面色稍微有些缓和。 “我们要找你谈点事,能不能让其它三位回避一下?” 赵广清道:“可以。” 便朝刘海波和于大眼环视一眼。 刘海波,于大眼还有韩三都非常知趣的退出去。 …… 三人在楼梯口站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三位工作人员从宿舍走出来。 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以为赵广清要被他们带走,没想到三个人开门出来,还回头跟赵广清客气的道别。 “你回去休息,不用送了。” “那行,我就不远送,今天也实在太累了。” 赵广清想从屋里走出来,被一个工作人员拦住。 第94章 路遇 蓝色制服走后,刘海波等三人相继进屋。 “广清,你没事?”刘海波不无担心的问道。 蹲了十年‘笆篱子’,他每次见到穿制服的人都有点心悸。 “没事。” 赵广清轻抚着刘海波的后背,跟在三人身后进了屋。 他知道,这位前世的至交好友在替他担心。 但他不想把自己遭遇的所有事都倒出来。 自己是一吐为快了,给朋友却增加心理负担,那样多不厚道! 就轻描淡写的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不然四点钟又到饭点高峰,又有一忙了。 三人都心照不宣的躺到床上,不消五分钟,便响起阵阵鼾声。 赵广清见大家都睡着了,就轻脚轻手的穿鞋下地。 来到于大眼的床前轻轻推了一下,“老于,跟我回奋斗林场。” 于大眼刚入睡,被突然推醒,吓了一大跳。 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 见赵广清神情严肃的站在床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趿拉着解放鞋就跟了出去。 “你知道刚才那三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吗?”赵广清看向于大眼,与他并肩前行道。 “不会是南苗圃的焦尸案?”于大眼豁然间灵光一闪。 赵广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见他藏头藏尾,可把于大眼急得够呛。 “那到底是为哪样来的?” “养猪场的那件事。” “啊!他们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么?” “有点眉目。”赵广清面露喜色。 “走,我们边走边说。” 便带着于大眼来到‘一碗香’餐厅的正门外,坐进那台白色的吉普车。 一边轰油,一边看了看左右。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看到吉普车在缓慢启动,兴奋的跑过来拿着小木条抽打车门。 赵广清踩了急刹车,向于大眼递了个眼神。 于大眼点头,打开车门就怒气冲冲的冲出去。 指着为首的几个孩子,扯着大嗓门就是一阵臭骂。 “一群小逼崽子,都给我滚开!” 孩子们看于大眼长相奇特,还有一个大凸脑门子,又大声大气的,吓得四散而去。 趁着这工夫,赵广清才把车提出来,缓缓开出胡同口。 左转右绕,不消半个小时,二人驾车离开淡江市市区,驶入尘土飞扬的沙石路面的国道。 于大眼这才提了提嗓子,道:“那咱们养猪场的毒到底是咋回事啊?” 赵广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 “刚才那三位公安来求证,说是在重新调查大陈的案子,听意思麻蛋在狱里交待他没有参与纵火,只是去接应郑刚,顺便探听点消息,宁和县公安局让我把现场残留物交上去,要做进一步化验。” “草,麻蛋这逼养玩意现在才想明白,这是要替自己翻案,晚了,早干啥去了?” “也不能这样说,也许他说的是实情。” 赵广清向前探了探头,往车窗两边看了看。 突然,一台拉着玉米杆子的蹦蹦车,横冲直撞的冲过来。 吓得他赶紧向右打方向盘。 瞬间,吉普车的右前车轮爬到公路边上的备用沙堆上。 即便这样,但还是被玉米杆子划到车棚,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这逼养人真特么的牛掰,横冲直撞的都快成马路杀手了!”于大眼气急败坏。 他一手撑着车棚,一手紧紧抓住扶手,张嘴就骂。 “没办法,农用车从来都不守交通规则,往往出了车祸又无力赔偿,造成两个家庭的灾难。”赵广清道。 二人就侧歪在路基上,还没反过神。 就见前面的蹦蹦车,撒着欢的冲向公路对面的沙堆, 轰! 刚才还撒着欢儿跑的蹦蹦车,这回儿却成了天鹅望月。 整台车直挺挺的屁股着地,蜻蜓一样的车头高高翘到天上,来了个天问十八回! 这会儿司机也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挂在半空中拉操作杆。 一道道浓烟,从车前方头的排气管子中咕嘟咕嘟往外冒。 就像古长城上燃起的滚滚狼烟。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满脸漆黑的小农用车司机,转动着白少黑多的小眼睛,死死抓着扶手,在半空中狼嚎。 “嘚,咱去帮一把。” 赵广清一脚杀车加离合,然后挂上空挡拉下手杀车。 旋即打开门,向脑袋朝天的蹦蹦车跑去。 于大眼也从另一个门冲出来。 二人很快来到农用车旁。 那个穿着满身油渍,腰间绑了一根麻绳的蹦蹦车司机,看到二人就像见到救星。 咧开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喊道:“大哥,快来救我下去!” 于大眼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冲过去,一个猴跳就抓住蹦蹦车的前保险杠,用体重往下压。 “老于,危险!”赵广清还是慢了一步。 刚才还翘到天上的手扶拖拉机的机头,这时候开始向路基一侧摇摇晃晃的倾斜。 于大眼见事不好,在车头侧翻的瞬间逃了出来。 可怜那个十八九岁的小司机,不敢松手,又不敢跳,只能杀猪般狼嚎。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广清操起路边的一根大木杠,撬在拖车板下,给即将侧翻的农用车做了缓冲。 再加上拖车上装满了玉米杆子,即使车倒了,也没砸着农用车司机。 “大哥,谢谢啊!” 从路基下爬出来的农用车司机,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面惊魂未定的对赵广清二人抱拳感谢。 “谢倒不必了,以后开车注意点,别玩命似的跑。”赵广清冷声道。 “是是是!” 小农用车司机有点不好意思的呲牙一笑。 顺势用四根手指,拽着油渍嘛哈的袖子,擦了擦掏煤球的脸,露出一脸纯真。 他这样子把赵广清看得直倒胃。 这怎么又一个于大眼啊! 把呆在一旁的于大眼也给看傻了。 心说,这个擦脸法怎么特么的遗传了我,老子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小农用车司机见于大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又呲出雪白的大牙嘿嘿一笑。 “大哥,咱俩还真是有缘啊,刚才谢谢你的那么一提喽。” “草!你还好意思说,差一点没把俺的老命搭进去。” “是啊是啊,对不起了大哥,等会儿俺回家找人把车推上来,就请二位大哥到家里喝两盅。” 小农用车司机看起来挺朴实,但一说一笑中透着一股子机灵。 于大眼哪里缺他那两盅高粱白小烧啊? 便不耐烦道:“别扯那么多没用的,回家找人把车推上来,以后别鸡巴不看道的瞎跑。” 说罢,他转身就向吉普车停放的地方走。 没想到,刚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就看见赵广清领着农用车司机来到车旁。 第95章 商机 于大眼见赵广清,将那个十八九岁的农用车司机带到车旁,先是愣了一下。 然而赵广清却没解释。 打开驾驶座的后车门,对小农用车司机说:“上车。” 小伙子倒也大方,很乖巧的钻进来,并没有忸怩作态。 他的屁股刚坐稳,便双手趴在赵广清的后车座上,探头向前指挥道: “沿这条路径直走二里地,左边有条岔道下去,再往前走就是我们村。” 赵广清轻轻点了下油门,吉普车很快来到了小伙子说的靠边屯。 刚进屯子,就见路边站着个村民。 有人比划着拉家常,有人抱着膀子闲溜达。 吉普车缓慢驶入。 还没走出几米远,一头甩着尺把长鞭子一样尾巴的黄牛,迈着方步横在路中央。 车不得不停下来。 那牛也好奇的侧过头,顶着两只如玉般半透明的弯角,一边磨着牙,嘴角淌着白色泡沫,傲慢的看着赵广清。 坐在后车座上的小伙子赶紧开门下车。 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条,一边骂着,一边抽在黄牛的屁股上。 “走!拦路做什么!” 牛好像听懂了,有点不情愿的扭过头,依然磨着牙。 屁股上的皮却被抽得猛然一哆嗦,低着头,探着身子走到路边。 小伙子极尽谄媚的朝赵广清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 然后他又快速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还有多远?”赵广清问。 “这是村北头,再往前二里路就到了。” 小伙一边说,一边极为荣耀的,朝着路边探头朝车里看的村民们挥手。 此时,他就像衣锦还乡的将军。 也不怪他有这般荣耀。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吉普车可谓是奢侈品。 就像现在你开一台兰博基尼aventador走进农村,不被全村人围观才怪呢! 赵广清的吉普车驶进靠边屯,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瞬间在不足二里半跨度的屯子里炸开。 车还没开到农用车司机家,人们就从家里涌出来。 “宋运站,你小子交狗屎运了,蹦蹦屁股坐上了大汽车!” 有村民咧开大嘴,高声大气的朝车里的小伙子喊。 原来,这个穿着油渍嘛哈,腰系麻绳的农用车司机叫宋运站。 宋运站也兴奋的摇开车窗,朝着路边围过来的村民们使劲挥手。 “狗剩,李鬼,去帮我把‘蚂蚱子’推上来。” 宋运站嘴里的‘蚂蚱子’,就是他开的农用蹦蹦车。 赵广清一看,这车也走不动了,就挺下来。 对宋运站说:“不去你家了,快点招呼几个人把车推上来。” “行。”宋运站应声下车。 瞬间,他就被看热门的民村团团围住。 宋运站就更起劲了,高声大气的朝着人群喊: “没啥可看的,我的‘蚂蚱子’在三十二公里翻了,大家伙去帮忙推一下。” “就你那个‘小飞机’吗?整天闭目阖眼的瞎鸡巴开,翻车了?” “哈哈哈……” 村民们扬起脸,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宋运站,你小子今天真是运到站点了。” 宋运站嘴里的狗剩顶着满脑袋的爆炸头,从人群里挤过来。 宋运站一看,眼里含着笑,道:“快喊几个人去帮我推车!” “好嘞,哥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狗剩垫着脚,朝人群里的几个人挥了挥手。 “大家都别卖呆儿了,现在就去三十二公里,帮宋运站把蹦蹦车推上来。” “好嘞!”人们回应道。 然后呼呼啦啦的朝着村口走去。 道路顿时清静下来。 赵广清并没有调头的意思,宋运站这会儿有点迟疑。 “大哥,要不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把车推上来就回来。” “行。”赵广清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宋运站走后,赵广清开着车,继续沿着这条相对笔直的村路往前走。 路两边有好奇的村民,站在街边往车里看。 路中央还时不时的蹿出一两条土狗,跟着村民一起卖呆儿。 眼前的一切,如同隔世。 令赵广清感叹不已。 他慢慢往前开,两只眼睛都有点不够用。 一栋栋民宅分布在村路两边。 多半是泥土墙的房子,房顶铺着耀眼的红瓦。 再往前走,偶尔也会穿插几间茅草屋,以及特别显眼的红砖瓦房子。 一眼看去,就知贫穷富有。 不管是富是穷,每家每户都有前后两个大园子。 前院的吊脚楼里堆满了玉米棒子。 什么酱缸,劈柴板子垛,麦杆垛,还有鸡鸭鹅狗,以及牛羊等,在院里里外外的到处溜达。 也有人家在前院用篱笆间隔起来,种上蔬菜。 什么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 但有一点相同,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在院子边种上一圈向日葵。 高大的葵花叶子迎风招展。 赵广清看了心中窃喜。 这地界是真敞亮。 周边是一马平川的田地,村里稀稀疏疏的民房,前后的自留地至少也有两三亩。 比起他所在的奋斗林场宽敞,而且这里交通方便。 出村也就二里路就是n01国道。 要是在这里筹建饲料加工厂,不但能就地取材,还能畅通无阻的向外销售,真是天助他也! 主意拿定,便开着车,慢慢在村里往前溜。 赵广清的心思于大眼自然不知。 他有点烦躁的看向窗外。 “真鸡巴落后,满街除了狗屎就是牛粪,这农村人就是太埋汰,都没处下脚!” 赵广清跟没听到一样,一边按着喇叭,一边朝着车窗外的村民打招呼。 “广清,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于大眼翻着大眼珠子,侧过脸,像要把赵广清解读透一样。 “听见了!” 赵广清回过头,朝他微微一笑,道: “老于,这里真是风水宝地啊!” “风水宝地?你别扯了,这里哪比得上咱们奋斗林场?” “咱们奋斗林场可都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家家都用柞树杆子夹的板樟子,一看就干净漂亮!” 赵广清就像遇到冥顽不化的顽童,讪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商业头脑的人,肯定看不到商机。” “商机?” 于大眼顿时两眼放光。 这两年,他跟着赵广清已经是挣得盆满钵满。 只要赵广清说有‘商机’,那肯定又有挣钱的好路子。 他现在都拿钱拿到手软。 如果有更多的钱可以赚,他岂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便坐正身子,向赵广清投去渴望而贪婪的目光。 第96章 新朋友 赵广清看身边挚友如饥似渴的样子,心中一阵快慰。 便将之前的想法如实说了。 于大眼一听,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在自己大腿上奋力一拍: “哈哈,看来我老于又要发财了!” 正当二人相谈甚欢,身后传来一阵突突声。 赵广清和于大眼同时回过头去。 就见宋运站开着他的‘蚂蚱子’,颠颠的蹦跶过来。 狗剩和李鬼等人跟在‘蚂蚱子’后面,打打闹闹。 快到宋运站家门口,爆炸头狗剩冲着身边的伙伴大声吆喝道: “都麻溜的把包玉杆子卸了,宋运站要请咱们去村口小店喝酒了!” 听说有酒喝,七八个年轻人推推搡搡,跑到‘蚂蚱子’后边准备卸车。 院外太吵杂了,宋运站家的小黑听到动静,非常警觉的跑出来。 见这么多人,就拧着鼻子呜呜的朝着天狂吠。 狗剩却不耐烦的一脚踢到狗屁股上。 瞬间,小黑夹着尾巴,“嗷唠”一声躲进狗窝不敢出来。 这一切被小个子李鬼看到,推了狗剩一把:“草!你对同类也不手软吗?” “哈哈……” 其他人听到,马上跟着起哄。 气得狗剩挥起拳头朝李鬼砸去。 李鬼快速闪身,躲过一拳,不料狗剩不按套路出牌。 在出拳的同时,伸出一条大长腿踢了出去。 正好踹到李鬼的屁股上,把他踹了个咧跌,差点没来个狗抢屎。 疼得他呲牙咧嘴的揉屁股。 这一幕又引得众人新一轮大笑。 赵广清则抱着膀子站在一边,跟着笑个不停。 这群毛头小伙真是火力四射,看得他心花怒放。 便暗自思索:若是带着他们一起创业,何愁他的企业没有活力? …… 人多力量大。 不消半个小时,宋运站蹦蹦车上满满一车玉米杆子,被这八九个年轻人一下子卸完,还整齐的码在院外的柴禾垛旁。 宋运站把车开进院里停好,拍了拍身上的草棵子走出来。 冲着伙伴说:“哥几个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救命大哥赵广清,赵老板。” “赵老板,这八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他叫狗剩……” 宋运站逐一介绍了他的朋友,然后弯起细缝一样的小眼睛搓着头傻笑。 这八位同宋运站一样年轻稚嫩的脸,齐刷刷的看向赵广清。 见他气宇轩昂,不由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哥好!” “好!你们也好!” 赵广清面带笑容的走过来,跟几个年轻人挨个握了手。 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今天能在这里认识大家我很开心,我呢,比你们大几岁,见面就是缘分,你们屯子有没有饭店啊?我想请大家聚一聚。” “这可不行!今天是你和这位大哥救了我,理应我做东。”宋运站连忙摆手。 赵广清看把他急得,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就笑盈盈的点头道:“行。” 于是,一行十一人都挤进狭小的吉普车里,朝着村头驶去。 …… 村头小店。 这是一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位置。 入村,出村都要经过这里。 而且这家主人非常聪明,在自家院门口修建了一间单砖的小棚子。 在棚子里支了一个玻璃柜台,在院子里焖猪头肉,卤豆腐卷,放到前面的柜台里卖,外加油盐酱醋茶。 村里人有亲朋好友来访,或是逢年过节,都来这里买熟食,回家直接当一道硬菜摆盘。 有时候为了省事,买了吃的直接坐在食杂店的炕头上,把炕桌拉过来就像在家一样。 所以,这里就成了村里最热闹,也是信息来源的聚集地。 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人,只要手里有点闲钱,都喜欢来这里消费。 即使没钱,也要跑来凑热闹。 没事扯个蛋,看别人喝酒吹牛逼,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赵广清一行十一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 把店老板造了一愣。 然后看到门口停了一辆白色吉普车,吓得她脸色骤变。 赶紧跑到门口准备闭门谢客,却已来不及了。 赵广清率先走进去。 “你走错门了,我这里不卖东西。”老板娘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把赵广清看得心里憋不住乐。 因为经历过前世,他知道,店老板娘把他当税务人员。 那时候,在村里开个小店也要纳税。 很多人为了多赚几个钱,就摸清税务人员下乡排查的规律。 什么月初月底都要关几天门。 等税务人员走后,再开门营业。 于是,赵广清佯装不知,直直的看着店老板娘问道: “老板娘,你柜台里不是有猪头肉吗?不卖东西,摆进去做什么?” 店老板娘赶紧跑到柜台边,想用身体挡住一大盘烀成酱红色的猪头肉。 颤着声说:“真的不卖,这就是我家碗柜,我家生活好,爱吃啥吃啥,你管得着吗?” “嗯,是不是这个月的税没有交啊?”赵广清上前一步,沉声道。 随即侧着脸,忍俊不禁的看着这个,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的店老板娘。 “我……我认罚还不行吗!”老板娘双手合十,在胸前如捣蒜。 “哈哈……” 于大眼终于没忍住,笑得双手一击,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赵广清则一本正经的说:“行,我罚你给做十道菜,肉多放点,菜码大点,多少钱倒无所谓!” 店老板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愣怔的看着赵广清。 只见赵广清将十张大团结拍在柜台上,“这是菜钱,不够再补。” “咋,你不是税务局的?”老板娘有点将信将疑。 “你看我像么?” 直到这时,店老板娘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哎呀玛呀,差点没吓死我!” 然后又重新审视赵广清。 满脸欣赏道:“啧啧,灰色夹克衫,下身陪着黑裤子,火箭头的大皮鞋,这垒垒的大干部,你说你不收税我都不敢相信!” “花姐,他真不是税务局的,是我的救命大哥。”宋运站插话道。 其他几个小伙子,也跟着证实赵广清的身份。 店老板娘花姐这才放下心。 脸上堆起笑容,“那肯定是大老板了,快炕上请!” 于是赵广清一行十一人都脱鞋上炕。 很快,几盘子猪头肉,油炸花生米,五香豆腐卷摆上桌。 “你们先吃着喝着,我让我家那口子再炒几个菜。”花姐两手提着八瓶啤酒送过来。 “行,你忙。”赵广清道。 然后就是嘁哩喀喳的启啤酒瓶,大口吃肉和拼酒的声音。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 赵广清端起酒杯,看向在座的各位。 “今天很高兴来到宝地,认识九位年轻有为的青年。” “这杯酒是认朋友,大家干了!” “是朋友的都干了!”宋运站端起酒杯,一仰脖,咕咚一下喝了个底朝天。 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唱和,然后干了杯中酒。 “第二杯,我要带大家一起致富,愿意跟我干的,一起来!”赵广清又是先干为净。 “一起致富?”所有人都圆睁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我兄弟是致富能手,淡江市赫赫有名的‘一碗香’餐厅老板赵广清。”于大眼端起酒杯眉飞色舞道。 “啊?我们遇到财神爷了!”瞬间,九位年轻人正襟危坐。 第97章 考验 听说赵广清是淡江市‘一碗香’餐厅的老板,宋运站当时眼睛都直了。 虽然他不知道‘一碗香’现在的名气,但仅凭这个名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之前,他向伙伴介绍赵广清是老板,只是看他开一台令人羡慕的吉普车盲猜。 没想到他还真是大老板。 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坐在旁边的李鬼倒是机灵。 一下子从炕上跳下地,端着酒杯,恭恭敬敬的向赵广清行了个五代十国的长揖礼。 “赵老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这…… 其他八人都面面相觑。 李鬼礼毕,赶紧提来一瓶啤酒给赵广清斟满。 “小弟李红星,愿意跟随赵老板鞍前马后!” 他这一表态,可把宋运站给急坏了。 原本财神爷是他请来的,这屁大会儿工夫,就要被自己的光腚娃娃抢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广清一看,心中一颤。 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有这种见利忘义的人。 如果真在这里开饲料加工厂,这种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 但也不可得罪。 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别得罪一个小人。 往往这种人,智商高,能看明白事,但也特别会祸害人。 于是,赵广清不动声色的接过酒杯,跟他客套两句后将酒喝完。 这时,宋运站才缓过神。 脸上堆着笑,两只小眼睛都弯成了两条缝。 道:“救命大……不赵老板,我愿意跟你一起干!” 说罢,端起酒杯就是‘一口闷’。 “好!爽快!” 呱唧呱唧! 于大眼双手举过头顶,一阵鼓掌叫好。 其他七人,在狗剩的带领下,也相继表态。 大家眼里都闪着希望之光。 赵广清这才把自己的想,法粗略的说了一下。 听说是办加工猪饲料,刚才还自告奋勇的李鬼,瞬间泄了气。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项目呢,一个猪饲料能挣几个钱?” “就是,咱们农村人谁家养猪还花钱买饲料啊?再说也没那份钱!” “对,我妈养猪就是,去地里揪一筐苋菜和灰灰菜回来,扔到锅里拌上包玉面一煮,那猪吃得嘎嘎香。” 除了狗剩和宋运站以外,其他六个人开始觉得李鬼说得在理。 大家都七嘴八舌,对赵广清建猪饲料厂这件事不感兴趣。 狗剩见状也迟疑了。 但看在宋运站的面子上,他并没说什么。 霎时,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宋运站,听说要在这里建饲料厂,也在挠头。 以他的认知,养猪是件很容易的事。 有粮食就喂点,没有就把猪赶出去,随便到哪个垃圾堆里拱一拱就能吃饱。 但碍于下午危难时刻,赵广清出手相救的缘故,他不能带头反水。 人家恩人有求于自己,不管是说不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鼎力帮一把。 便思索再三,道:“我们大队原来有一排仓库,这几年搞分田到户,队里的仓库一直空着,现在房架都快塌了,赵老板要是想干,我就找治保主任问问。” 听说有现成的库房,赵广清的眼睛豁然一亮。 “行,我出钱承包场地,至于房架怎么样,如果包下来我自会处理。” “小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成了,你就主管这一块,前期工资按每月一百块钱算,以后可以根据效益来。” “如果不想挣效益工资,咱们再商量,你看怎么样?” “行!行!行!”宋运站听说赵广清要给自己一百块钱的月工资,整个人都木了。 不光是他,就连刚才还极力反对建饲料加工厂的六个人,眼睛都拉得老长。 “一百块钱,真的假的?” “真的。”赵广清淡定道。 “那么多啊!” “我爸妈还有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年的工分都挣不到一百块钱,宋运站这下不发大了啊!” “就是,他本来在咱们村就算有钱人,这下,一年能挣一千二,连乡长都没他肥。” “他怎么就这么走这狗屎运啊?整天开个破逼‘蚂蚱子’,以后还不得飞上天啊?” 几个人嘁嘁喳喳。 开始愤愤不平的羡慕嫉妒恨。 这时的李鬼,眼睛都泛着水光。 两只眼皮涨得通红,道: “赵老板,你给宋运站是一年一百块钱还是一个月一百块钱?” “一个月。” 赵广清冷冷的抬起眼皮。 “啊!” “那,那……这件事你交给我办,我不需要一百块钱,给五十就行。” “草,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爆炸头狗剩再也看不下去,替宋运站仗义执言。 李鬼当即就酸脸了。 “哪种事?你鸡巴小逼孩哪都有你?” 啪! 隔着桌子,狗剩一巴掌扇到李鬼的脑瓜顶上。 把李鬼惹怒了,抡起啤酒瓶子就砸过来,被于大眼大胳膊一挥,直接按倒在炕上。 “小鸡巴孩能玩就玩,不能玩就特么的滚蛋!” 见于大眼膀大腰圆,出手特溜,一看就是混子出身。 几个小青年愣怔吓得没了半点脾气。 李鬼先是被狗剩扇了一巴掌,又被于大眼反剪在炕上,心里又气又急,连个屁都不敢放。 “好了好了!”赵广清扫了一眼于大眼和李鬼,轻声喝道。 于大眼这才松开,顶住李鬼后腰眼的右腿膝盖,拍了拍手上的灰,朝着其他几个人道: “咱爷们讲理,对于刺头,自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是那是!大哥您息怒!” 坐在李鬼身边的一个长发青年,点头哈腰的恭维道。 “行,今天酒就喝到这里,在座的各位依然还是我赵广清的朋友,如果大家在经济上需要我帮扶一下,尽管开口。” “当然,我不是大善人可以开仓放粮,但是你们想靠劳动有所收入,我还是能给在座的各位创造条件。” “那我能做你的员工吗?”听得眼红耳热的狗剩直截了当的问。 “可以,只要没有歪心思,我欢迎在座的每一位朋友。” “好!” 其他六人都齐齐的鼓掌叫好。 唯有从炕上爬起来的李鬼,用手揉着右肩膀,瘪着嘴,低垂着头。 赵广清也不想树敌,朝李鬼扔了一盒大前门香烟,道: “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咱以和为贵。” “嗯。” 李鬼抬起瘦削的刀把脸,眼里闪过一丝慌恐,拘谨的接过香烟,重重的点头。 赵广清一看,是时候该走了。 便站起身说了几句拜辞的客套话,穿鞋下地。 宋运站赶忙要了他的联系地址,双方又交待了一些事,才在众人依依不舍下,驾车离开靠边屯。 第98章 浓浓亲情 赵广清和于大眼在靠边屯耽误了一下午,再上路时,天已经擦黑。 但不管怎样,赵广清的心情特别好。 筹划一年多的项目,终于有址可选,还自带人脉基础。 他对宋运站这个年轻人比较满意。 便欢快的吹起《甜蜜事业》主题曲:我们的未来,在希望的田野上…… 一旁的于大眼则皱起眉头,忿忿不平的骂道: “那个李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咱们要是在靠边屯开厂子,只要我看见他一次,就楱他一次!” 赵广清睨了他一眼,全当没听见,继续吹他的曲子。 “吹吹吹,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啥?” “那个叫李什么星的李鬼!” “他有什么可说的?”赵广清一脸不屑。 “他是小人。”于大眼狠狠道。 “小人怎么了,哪个朝代没有小人?” “是小人就要擂啊!” 噗! 赵广清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我可要警告你啊,对于李鬼这种人,不可一味的动用武力。” “为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嗨,你咋又变成畏首畏脚的怕事喽了?” “不是怕事,咱干事业,总不能四处树敌,然后再养一群打手护驾?”赵广清解释道。 让他这么一说,于大眼也不好辩解,毕竟做正当行业要遵纪守法。 不无感叹道:“也对哈,万一这小子使个坏,一把火把咱的厂子烧了,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也找不回损失。” 看来于大眼是真的开了窍。 赵广清不再言语。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好一会儿。 于大眼突然想起晌午头,去一碗香的三个公安。 一惊一乍道:“广清,我怎么总觉得猪场投毒就是一场阴谋?” “嗯”赵广清不假思索的嗯了一声。 然后心情沉重的说:“我总觉得郑刚背后,不单是杨彩凤在作怪。” “那还有谁啊?”于大眼坐正身体。 满脸狐疑的看向赵广清。 赵广清阴沉着脸,使劲按着喇叭,躲过一头横穿马路的黄牛,道: “这件事哪有那么凑巧啊?” “一个突然空降的‘盲流子’,能俯首帖耳的听命一个女人指使?” 于大眼:“可不是嘛,当初咱们都被郑刚的演技忽略了。” “当时我倒是对这件事产生过怀疑,只是无凭无据。” 赵广清冷着脸,从储物格里掏出一包红梅烟,弹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于大眼则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然后醍醐灌顶的说:“让你这么一提,我突然想明白麻蛋为啥去爬窗子了。” “嗯,他是去做接应的。”赵广清道。 “现在麻蛋被起诉纵火,可是面临着无期或是死刑,他当然不想死,更不想替别人背锅。” “那他能翻案吗?”于大眼突然间又同情起麻蛋来。 “就看他能不能为自己开脱了。” “这么说杨彩凤也跑不了了呗?” “目前是,只是她在哺乳期,还有几个小孩需要她养,暂时限制居住。” “那我们现在回去做什么?”于大眼不解的问。 “找线索。” “行,只要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吱一声,哥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帮你。”于大眼慷慨激昂。 赵广清顿时心中涌上一股热流。 …… 三个小时后,二人回到奋斗林场。 母亲王秀珍早早吃过晚饭,坐到炕头上歇脚。 弟弟刘红军正好送一个病号回奋斗林场,顺便回家住一晚,陪陪王秀珍说说话。 看天色不早,王秀珍就催他早点睡,明天还要回风水山青年点,别把身子骨伤着了。 刘红军倒也乖巧孝顺。 他起身去厨房打了一盆温水端进来,让王秀珍泡脚。 王秀珍一脸慈祥的端详着儿子,解开长长的裹脚布。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敲门声。 “红军,去看看,是不是瑞芳回来了。”王秀珍道。 “嗯。”刘红军应声出去。 不消一分钟,就传来刘瑞芳清脆悦耳的声音。 “妈睡了吗?” “没呐,正在洗脚。” “那我去帮她洗。”刘瑞芳话音刚落,人就像一阵风,欢快的跑进屋。 “妈……” 王秀珍扬起脸,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半路捡来的干女儿。 “瑞芳啊,你弟弟从风水山带回来一面袋子鲜黄花,我用酱炸了一盘子,还没凉透,你快端出来吃。” 听说有鲜黄花炸酱,刘瑞芳眼中闪着惊喜。 “都说风水山黄花多,我一直想去,都没腾出功夫。” “姐,你只负责赚钱就行,想吃这些鲜货,捎个信,老弟给你踩。” “那可不行,踩黄花的心情跟吃是两码事。” 刘瑞芳抱着盘子,猛咬一口馒头,夹起一大坨裹着酱的黄花往嘴里送。 “真鲜!真好吃!” “是。”王秀珍眼里全是慈祥的笑意。 猛然间,大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 刘瑞芳就像触电一样,将盘子和筷子往炕桌上一扔,撒腿就往屋外跑。 “我哥回来啦!” 刘红军也跟了出去。 “刚半个月不见,看把这姐弟俩想的。”王秀珍喃喃自语的拧了下裹脚布,擦干脚。 趿拉着黑色锥子鞋摸索着下地。 “妈,真是我哥回来啦。” 刘瑞芳抱着赵广清的左手臂,轻轻的把脸贴在衣袖上撒娇。 刘红军则勾着于大眼的肩膀,有说有笑的进来。 “广清呐,你们吃饭了没?” 王秀珍笑得眼里泛着水花,颠着小脚就要去厨房端饭。 “妈,我们吃过了,您老就别忙活了。” “吃了就好,我不忙活了!” 老太太疼爱的翘着脚,替赵广清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 小别重逢,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 刘瑞芳先是汇报了养猪场和养鸡场的收支情况,然后问赵广清关于“一碗香”的营业情况。 赵广清简明扼要的说生意火爆,却只字不提活占林的事。 他怕家里人担心。 听说新开的餐厅生意好,刘红军也来了兴致。 “哥,要不咱把生意都转到淡江,窝在这山沟里,要是再摊上一点事可咋整。” 再摊上点事? 赵广清心中一惊。 莫不是弟弟刘红军听到点什么? 便不动声色的与王秀珍聊了一会,就把刘红军叫回自己房间。 “红军,让你留意的那事,打探得怎么样了?”赵广清问。 刘红军回:“有点眉目。” “哥,你知道吗,那个郑刚其实是活占林雇来的杀手,他从咱们家养猪场逃走后,听说在混春又犯案了。” “什么案?” “放火烧尸。” “啊!那抓到没有?” “没有,不过受害人家属报案说,死者投梦指认他。”刘红军道。 赵广清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99章 一场意外 郑刚在混春再次犯事,这令赵广清怎么也没想到。 一个有案在身的人,一般情况是找个犄角旮旯猫起来,谁还能招摇撞骗的到处惹事生非? 就目前来看,这家伙肯定是惯犯。 说不定身上藏着几条人命。 前世,赵广清曾经看过一些报道。 银川就有一个变态杀人狂魔,五年时间作案多起。 这让他联想到郑刚。 如果郑刚是这样的人,那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别看上次从这里逃脱,下次还会不会再杀回来也说不定。 特别是杨彩凤跟他有一腿,奋斗林场也有可能成为他下一个藏身窝点。 于是又问起刘红军,关于郑刚现状的一些传言,就关灯睡了。 第二天。 赵广清早早起来,在三个养殖场巡视一遍后,就打算去他与杨彩凤曾经住过的家。 这是他重生以后,第二次要登门。 上一次还是一年前,他想捉贼捉赃,偷偷跳进后院。 没想到正好掉进杨彩凤设计的圈套。 也是因为那次,害得他提离婚败诉。 刚走到桥头,就见老张婆子将两只手捂在嘴边,跟铁蛋妈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 见赵广清走来,都闭了嘴,将脸扭到一边。 这老娘们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赵广清见怪不怪的低头从二人身边经过。 “他大兄弟……” 突然,老张婆子从后边撵上来。 赵广清面无表情的停住脚,回头看时,老张婆子欲言又止。 “张婶,你有事吗?” “我……” 老张婆子四下看了看,凑过来小声道:“前天半夜,有人看到你家的院门又敞开了。” “噢?”赵广清双眉微蹙。 铁蛋妈也跟着跑过来,插嘴道:“是我家小孩他爸看见的。” “一个男的溜进你家,你媳妇……不,杨寡妇还给他烧火煮饭呐。” 听她二人这么一说,赵广清赶紧将二人拉到一旁的柴禾垛边上,悄声问: “这事你们对别人说过吗?” “没有。” “那个女人不是被限制居住了吗?白天有人巡逻,我们也不知道要不要上报。” “你家爷们在家吗?”赵广清问铁蛋妈。 “在家,上个月抬木头把脚碰了,在家歇工伤呢。” “好,去你家。” 三人便一同前往铁蛋家。 铁蛋妈打开院门,老张婆子卡着眼睛想往里走,被赵广清拦住。 “老张大婶,你就别进去了。” 老张婆子一愣,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 她讪不搭的想问原因,却被赵广清拿话制止住。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刚才你跟我说的话,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 老张婆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被赵广清一把拉到樟子边。 “这是二十块钱,你拿去买三十斤瓜子回家嗑,嗑累了就使劲喝水,喝多了就睡,只要别多嘴多舌就行。” 这老张婆子本来还想呱唧几句,突然看赵广清往自己怀里塞钱,顿时眉开眼笑。 “他大兄弟,你放心,我这张破逼嘴,还是有把门的!” “行,看住你的嘴就是自求多福。”赵广清不再言语,跟在铁蛋妈身后进了屋。 …… 夜里十一点多。 因为是下玄月,天上没有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 整个奋斗林场在两山夹一沟中间,如死一般沉静。 远远望去,只有一处房屋亮着灯。 这灯光,在这寂静的山坳里,如同走进地府里看见的荧光。 突然,荧光处传来一阵老母鸡扑棱针扎的叫声。 然后就是声嘶力竭的嘶鸣。 如同半夜的厉鬼哀嚎。 紧接着,亮着灯光的房屋开始有人影晃动。 然后是洗锅,砍肉。 这声音将邻家的狗从睡梦中惊醒,发出几声清脆的狂吠。 但劳作一天的人们,并没有被这几声狗叫吵醒。 那个亮灯处,外屋门被打开。 一股湿热的雾气喷涌而出,同时瓢出鸡肉的鲜香。 “先给我盛点,快饿死了!”男音催促道。 “还没熟呢,再炖一会儿。”女人声音轻柔。 “走开!生的一样吃。” “一整天了,也不说给我送饭,想饿死我吗!” 男人重重的推开女人,然后就是锅碗瓢盆接触的响声。 “这能怪我吗?白天被人盯得死死的,我根本没有机会!” “别扯那些没用的,再给我盛一碗!”男人命令道。 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吞咽声。 “我说你这个死鬼,说好不要再回来,干嘛突然跑到我这里来?”女人娇声呵斥。 “想你了。”男人从胸腔哼了一句。 透过烟雾一样的磨砂玻璃,两道人影粘合在一起…… 咳咳咳! 一连串鸡冠样百日咳的声音,从樟子外传来。 吓得两道人影迅速分开。 房门从里面被悄悄推开,探出两条大辫子。 “谁啊,干什么的?” 一声娇柔的厉喝之后,四周变得死一样的沉静。 只有夏夜的风,轻柔婆娑着河提边的杨柳叶,沙沙做响。 …… “吃了饭就回去,小心被人发现。”女人轻声道。 “怕啥?老子金刚之躯,人来剁人,鬼来斩鬼……” “呜……” 一双梅花瓣般的唇片堵住了男人的嘴。 灯被熄灭了。 黑夜中,一阵娇吟如山涧流水…… …… 失火了,快来救火啊! 杨彩凤家院子四周的板子垛火光冲天。 咳咳咳! 女人惊慌失措的,抱着五个月大的婴儿冲出房门。 “妈妈……”赵立霞趿拉的鞋,惊恐的跑出来。 赵震抱着三岁的赵爽,吃力的往门外挪。 “妈妈,怎么办啊,咱家四周都是火!” 杨彩凤也失去理智,张大着嘴,浑身像筛糠了一样。 “快,都拿着家把式灭火,打开一条通道把人拽出来!” 杨彩凤家樟子外,围了一圈人。 人群中,一个中等个子,肥瘦适中,精明干练的年轻人扒开众人,挤到最前沿。 大家回头一看,迅速闪出一条人墙。 “赵广清?”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在杨彩凤遇到危难时刻,竟然是赵广清来营救。 “广清……”杨彩凤拖着娇滴滴的哭腔,颤着声音喊道。 赵广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回头对身后的于大眼说:“安排几个人把她们娘几个接出去,看好了,别出差错。” “是。”于大眼应道。 回身朝身后一挥手,呼啦一下,他身后涌上来十几个膀大腰圆,又满脸痞气的街溜子。 第100章 瓮中捉鳖 杨彩凤家房屋四周都是劈柴板子,被大火一烧,人在院子里连个逃生的出路都没有。 好在赵广清带人及时赶到。 打开一条逃生通道,把杨彩凤娘五个从火场救出。 惊魂未定的杨彩凤心中一热,以为赵广清对她还留有余情,颤着双肩就要扑到他怀里。 被赵广清嫌弃的抽身一闪,差点没栽倒在地。 好在被于大眼带来的一个混混推了一把,才站稳。 此时,杨彩凤眼里掠过一丝失望。 猛然间好像想起什么,她把怀里的孩子往赵丽霞胸前一推,返身就往火场跑。 “干什么去,危险!”后来赶到的胡明光,一把拉住杨彩凤的手臂往回拽。 “我家的鸡还在笼子里,我要把它抱出来!”杨彩凤跳着脚还要往里冲。 “是鸡还是鸡贼啊?”赵广清冷哼一声。 杨彩凤:“你……” 赵广清:“我怎么了?” 杨彩凤黑着脸瞪了赵广清一眼,转身就去掰胡明光的手,“你放我进去,我有事!” “有天大的事也不行,活书记不在,我要对你负责!” 啪!啪!啪! 赵广清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好一条忠犬!你活书记的小辫子就在里边,是不是你也要为他负责啊?” 小辫子? 胡明光不明所以,愣怔的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刘红军开着拖拉机拉着大水箱过来。 拖拉机上还站着十几个青年。 “快,大家围住火场,二愣子打开水枪灭火!” “好嘞!” 一个宽肩大脑袋的年轻人,在刘红军的指挥下打开水箱的蛇皮管,就往火焰上浇。 其他人则拎着水桶,从邻居家的洋井里压水,一桶接一桶往火里泼。 于大眼带来的人,手持棍棒将火场团团围住。 “都打起精神,只要那个鸡贼逃出来,给我往死里打!” “行,于哥发话了,哥几个都打起精神!” 围观的人开始还替杨彩凤着急,大家你一盆水,我一桶水的帮忙灭火。 这会看到赵广清把人救出来,又带着他的哥兄弟们的这番操作,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的。 便停下手退到一边围观。 这时金鸣浩也带着一个公安员,急匆匆赶来。 见杨彩凤家火光一片,当时就吓傻了。 他是负责监视限制杨彩凤居住的责任人,守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十点多钟才回到宿舍休息。 没想到,还没睡到三个小时,这杨彩凤家就莫明其妙的着火。 万一杨彩凤有个三长两短,他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便冲过去朝着人群大喊:“杨彩凤!杨彩凤你在吗?” “在!还有一条贱命!” 赵广清叉着腰,瞟了金鸣浩一眼。 金鸣浩这才看到被胡明光扼住手腕,穿着花布砍袖背心的杨彩凤,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哎,我说杨彩凤,你到底搞什么鬼,大半夜的不消停引发火灾?” 杨彩凤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真的没做吗?”赵广清冷冷的嗤笑一声。 “哎,赵广清,我做没做管你屁事!你不是一直要跟我离婚吗?老娘现在就是自由人!”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赵广清狠狠道。 然后转过身对驾着膀子走过来的大洋马吩咐:“大马叔,你带着几个人包抄后院,但凡逃出来一只耗子也给我抓住!” “行。” 大洋马领命。 火势基本控制,但余烟不断。 从正门通道冲进去的于大眼,一手攥着棒子,大步流星的走出来。 “广清,屋里院里都看过了,没找到!” “后院呢?” “后院也没有。”刘红军也手持摇把快步跑来。 “行,红军继续守住后院,老于跟我来。” 赵广清随手拽过一根烧糊的木棒,径直朝院里走。 于大眼紧随其后。 他带来的十几个人,已经站在院里的不同位置,警惕的看着四周。 “你们几个守住菜窖口,你去拿几块油毡纸来。”赵广清命令道。 “好嘞,赵哥!” 四五个混混每人手持大木棒,将房山头的菜窖口团团围住。 另一个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大块油毡纸,递给赵广清。 “赵哥给!” “嗯。” 赵广清随手接过油毡纸,撕下一片捏在手里。 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对着油毡纸就将它点燃。 瞬间,伴着滚滚黑烟,一团耀眼的火焰再次划破夜空。 “赵广清你要做什么?” 金鸣浩见赵广清在火场再次点燃火源,吓得快步冲过来。 “熏耗子!” 赵广清连头都没抬,径直走向菜窖的通风口。 在东北,几乎家家都有菜窖。 菜窖口一般仅能容纳一个人进出。 但菜窖都比较大,有换气孔。 换气孔很多用拳头粗细的钢管,也有用十几公分粗的空心木做的。 赵广清将油毡纸从换气孔扔进去。 一块,两块…… 五六分钟后,换气孔冒出淡淡的黑烟。 咳!咳! 一阵仿佛能咳破胸膛的咳嗽声,从菜窖口传来。 所有人都巡声看去。 一双大手,将钉得四四方方的菜窖板顶开。 “只要他上来就给我打!”赵广清提着棒子,迅速跑过来。 啪! 刚才掀开的菜窖盖,重重的落回去。 乓乓乓! 赵广清提着木棒,使劲怼着菜窖盖。 “里面的你听好了,痛快出来举手投降还能多活两天,不然我接着往菜窖里放烟,再有几分钟你必死无疑!” 菜窖口纹丝不动。 “去,继续往里扔油毡纸!” 赵广清将打火机递给身边的一个人。 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声。 菜窖盖再次从里面推开。 “大哥……我,我投降……” 随着菜窖盖被推翻在地,一个浓眉大眼的长发青年从菜窖里露出头。 “郑刚!”于大眼第一个将郑刚认出。 郑刚警觉的向四周扫了一眼,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本来他还想趁机逃跑,没想到围在菜窖口两米处竟然有七八个人。 而且个个彪悍凶狠,手里还拿着武器。 他迟疑一下,想退回去。 这时,菜窖里浓烟滚滚。 一股难闻的烧沥青味,再次冲进他的鼻腔。 霎时,他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搅动。 哇…… 郑刚后腰一弓,半夜吃的大半只鸡全都吐了出来。 赵广清看准时机上前一步,挥手就是一闷棍。 郑刚正吐得天昏地暗时,再遭一闷棍,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第101章 活占林在劫难逃 郑刚挨了赵广清一闷棍,整个人就像一条无骨鱼,软绵绵的向菜窖里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广清大手向下一捞,一把将软巴巴的郑刚提起。 “咚!” 就像扔一条死狗,郑刚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金鸣浩,快把他铐上,这是全国通缉的杀人犯!”赵广清朝金鸣浩大声喊道。 听说是全国通缉的杀人犯,金鸣浩哪里敢怠慢? 他迅速从腰间摘下手铐,一个反擒拿,就将郑刚的左右两手反绑在身后。 咔嚓! 一声脆响,手铐入槽。 这时,郑刚才幽幽醒来。 他侧着脸贴在地上,迷迷瞪瞪的问了一句:“这就上路了,就不先喝一碗汤吗?” “喝!喝你妈个巴子!”于大眼上去一脚,踢在郑刚的肩膀上。 紧接着补了一句:“迷魂汤没有,黄汤管够!” 说罢,掏出看家门将,对着郑刚就是一顿呲。 瞬间,一股恶臭的尿骚弥漫在空中。 熏得众人屏住呼吸。 郑刚呛了一口尿,咳了两声才彻底醒来。 他刚要挣扎着爬起,被赵广清一脚踏在后背上。 转身对于大眼说:“老于,叫上几个兄弟跟金鸣浩一起,把他送到地方派出所去。” “是!” 于大眼回身对身后几个身体壮硕的混混招手,“来,搭把手。” 霎时,三四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围上来。 一人按住郑刚的一个肩膀,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郑刚哪里肯罢休,连踢带踹,还左右开弓的下口嘶咬。 噗! 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被赵广清塞进嘴里。 “咬,使劲的咬!” 夹着泥少的石头,突如其来的被填进嘴里,郑刚感到一阵窒息。 然后极力往外吐,却只吐出半颗门牙。 “呜……” 此时的郑刚,就像一头开堂破肚的黑熊,拼着最后一股力气,朝着赵广清俯冲过来。 啪! 赵广清双脚原地弹起二尺多高。 向下就是狠狠一手刀,正好砍在郑刚的天宗穴上。 咕咚! 郑刚再次软绵绵的倒下。 “把他拖进车里!” 赵广清一招手,七八个人立刻冲上来。 七手八脚的,把郑刚塞进赵广清的白色吉普车里。 “鸣浩,你坐前面。” “好。” 金鸣浩果断回应。 然后,于大眼和两个小兄弟,一左一右的钻进车里。 这时,陈守田,大洋马还有刘红军围到吉普车的驾驶座门外。 “广清。” “哥。” 赵广清摇开驾驶座的车窗,把头探出窗外。 “大马叔,你多带点人清理火场,确保没有明火和复燃。” “行,这事我包了。” 然后看向阵守田,声音诚恳道: “老阵,你安排两个人照顾一下那几个孩子,然后把那个女人单独关起来,不能让她跑了,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行,你放心,这事我一定能办好。”阵守田道。 “这里有你鸡毛事啊!你算哪根葱?” 胡明光也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对阵守田当胸就是一拳 他不敢对赵广清有半点不恭,但敢对阵守田狐假虎威。 这突然一拳,锤得阵守田有点懵。 他自知理亏。 在国有单位,绝不能越主代袍。 虽说自己做过奋斗林场十几年的林场主任,但现在早已下台,他没有资格对杨彩凤进行监视。 便用手捂着被怼疼的胸口,向后退去。 赵广清见状,打开车门走出来。 啪! 重重一个‘捏枣’,五指嵌进胡明光的肩膀头。 疼得他“嘶”的一声,嘴角差点扯到后耳根。 “郑刚是杀人在逃犯,杨彩凤和他有牵连,你一个小林场主任,有没有涉案我不知道,但你没有权利对杨彩凤采取行政管辖!” 见赵广清亲自出手,就算再给胡明光几个胆,他也不敢“呲毛”。 围在赵广清身后的是,拿着摇,双眼布满血丝的刘红军,还有他带来的十几个小青年。 见这边有动静,又有几个陆续赶到的小混混。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奔过来:“赵哥不用你亲自动手,让小弟们来!” 胡明光哪见过这种阵仗? 本来就不敢放屁,这会儿尿都差点吓出来了。 他壮着胆,扭曲着一张痛苦的脸,看向赵广清,哀求道:“赵老板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办。” 赵广清不屑的一把将他推开,嫌弃了拍了拍手,道:“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好!” 然后转身对刘红军叮嘱道:“协助一下阵段长,等我回来。” “行。”刘红军重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赵广清钻进里,吉普车一溜烟的消失在夜幕中。 …… 菜河林业局大局长办公室。 孙瀚昌破例给商运伟泡了一杯西湖龙井茶。 “老商啊,我琢磨着还是要跟你商讨一下。” “行,孙局您说。”商运伟欠起身子,双手捧过墨绿色陶瓷盖杯。 “你说,是把活占林的书记撸了,然后退居二线好,还是给他调换个单位降职处分妥当?”孙瀚昌双眉微蹙,征询商运伟的意见。 “这个,我也不好说。” “他这事做得挺损,却又没犯到哪条法律。” “你真是这么想的?”孙瀚昌双眼一亮。 毕竟,活占林是他一手提拨起来的。 这打狗还要看主人。 他这个主人贵为大局长,却不能一手遮天。 主要是活占林这事闹得太大,都上媒体了,他就是有心想帮,还怕沾上一身屎。 如果商运伟能从中周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再者,赵广清也算商运伟的人,只要他肯点头,赵广清多少也能给点面子。 一来,把手下护住了,二来,也可以通过商运伟结交赵广清。 别看他现在是大局长,人家赵广清根本不在乎林场职工的身份。 要不要屌他也得看心情! 他这个还有两年就退休的大局长,手头也紧啊。 就想着退休后给赵广清做顾问,随便开点工资都比退休金高。 若是再跟着投资,说不定还能大器晚成,富甲一方。 这孙瀚昌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只等商运伟上道。 现在商运伟不也坚持,看来成功在即,心中一阵窃喜。 突然办公室的门开了。 秘书祥子神色慌张的走进来。 “孙局,活占林涉嫌杀人烧尸,已经被正式刑拘。” “啊?” 第102章 熊胆 令孙瀚昌万万没想到,他眼里那个刚愎又擅于谋划和算计的下属,竟然是藏得很深的杀人烧尸案的幕后策划者。 一时间无法接受。 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 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商运伟。 本来还要跟大局长周旋一下,怎么替赵广清把活占林这个祸害除掉。 嘚! 现在都不用他出手,活占林自己就把自己怍死了。 心下掠过一阵快意。 他沉着脸看向孙瀚昌。 “孙局,大家都知道你早就看老活不顺眼,只是碍于没抓住把柄,这下好了,省得你出手,让他吃枪子去!” 孙瀚昌抓着桌子腿,半晌才缓缓的点头。 “哎,他怎么这么坏啊,差一点连我都给蒙蔽了。” “不光是你,连我们这些科员也都被他的演技给骗过了。”祥子道。 “只能说活占林太会包装,用正义的幌子包裹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奉公无私,这才让大家信任他,二位领导也不必过度自责,活占林的行为只是个案,仅代表他自己,与咱们林业局没有半点关系。” “对对对!祥子说得在理。”商运伟赶紧替孙瀚昌解围。 “道理是这样,不过他怎么就那么狠啊!” 孙瀚昌还是反不过味。 “赵广清和他无怨无仇,非要弄死他干嘛?” “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商运伟冷笑一声。 “女人?”孙瀚昌一脸雾水的看向祥子。 祥子眼神有些游弋,欲言又止。 “你倒是说啊,掖着藏着干啥,难道你也和寡妇有一腿?” 祥子满脸尴尬,道:“那倒没有。” 然后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活占林是第一个给杨寡妇开苞的人……” “杨寡妇是谁?”孙瀚昌一脸懵逼。 “赵广清的媳……不,赵广清一直在闹离婚,被局里压下来不给离的那个寡妇。”商运伟揶揄道。 “为什么不给离?”孙瀚昌很是诧异。 “工会和妇联那关过不去,说赵广清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两个部门都说要保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都打到法院也没离成。” “喔,这倒也是,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政治思想这一关还真过不去。”孙瀚昌道。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赵广清为什么要动那么大的干戈,设局,找媒体拉活占林下水了。 突然之间,他有个大胆的想法,这活占林杀人烧尸案被扒出来,十有八九是赵广清干的。 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便不动声色的继续问祥子,“那个寡妇多大了?” “三十一二。” “噢,这么说这个女人很前卫嘛。” “可不是嘛,十八九岁就跟了活占林,赵广清还不是第一个接盘侠。” 祥子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兴奋之光。 “还有节目?”商运伟也来了兴趣。 “当然有啊!” “这俩家伙弄出一窝崽儿,到底是谁的,连他们两个也说不清。” “但杨寡妇长得是真漂亮啊!” “别说活占林舍不得,就是咱们这些大老爷们见了,有几个能拉动腿的?” 祥子侃侃而谈。 “所以啊,活占林怕杨寡妇离开他钻别人被窝,就承诺帮她找个拉帮套的傻蛋,替她养孩子?”商运伟也开窍了。 “那就找到赵广清了呗?”孙瀚昌也脑洞大开。 “是,也不全是。”祥子开始卖乖。 “那是什么?快说!” “他前面还有一个油锯手,那个人比赵广清更亏,到死也不知道他养了几个孩子里面,有没有他的种。” “就是三年前被树砸死的那个吗?”孙瀚昌猛然想起有这么一档子事。 “是。” “这下我倒是想起来了!”孙瀚昌瞬间陷入沉思。 三年前,活占林提着五斤野生椴树蜜来孝敬他。 当时还神神密密的说,是他带人上山采的。 而且这桶蜂蜜也大有来头。 “大有来头?”孙瀚昌心中一阵嗤笑。 这长白山山高林大,随便到山上溜一圈,采点蜂蜜也是平常稀松的事。 一点野生东西,被活占林整得跟王母娘娘的玉液琼浆一样,说不定又在故弄玄虚。 活占林也非等闲之辈。 见孙瀚昌面露不悦,这才打开话匣子,“孙局,这是我们从狗熊嘴里夺下来的,你说稀罕不稀罕?” “噢?”孙瀚昌双眼放光。 “说来我听听,敢从黑瞎子嘴里夺食,没把你们几个塞屁股底下坐成肉泥吗?” “真就差一点被坐成肉泥了。”活占林神神密密的,从随身提的布拎兜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的东西。 “这还是王休武活着时砍下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吃。” “王休武?” “就是那个被树砸死的油锯手吗?” 孙瀚昌有点犯忌,将手缩了回去。 “是,不过这东西很珍贵,万金难买啊!” 活占林看孙瀚昌不接,兀自打开层层包裹的报纸。 里面露出一个锥形的黑青色,早已干瘪的熊胆。 “那次,我带着伐木工人上山,打老远就听到‘嗷唠嗷唠’的叫声……” 然后,活占林就将黑瞎子在一棵大椴树洞里淘蜂蜜,被蜜蜂蛰得嘴巴肿得像个鼓,却依然一把一把的掏着蜂蜜喝。 几个伐木工人见状,说什么那个树洞里至少有一水桶蜜,要把黑瞎子赶走大家把蜜分了。 活占林不同意。 但油锯手王休武不听劝。 绕到黑瞎子身后,拨下油锯的油门就冲上去。 黑瞎子正疼得钻心,吃得陶醉,被王休武突然袭击,一点防备都没有。 猛然间肚子被锯了一个洞,反身朝王休武扑来。 一巴牚拍到王休武的肩头上,顿时血肉模糊。 好在同行十几个工人,大家抡起斧子一阵乱砍,才把王休武从黑瞎掌下救了回来。 然后熊胆给了活占林。 孙瀚昌收回思绪,喃喃自语道:“真是应果轮回啊!那个王休武也不是什么善类。” 商运伟和祥子却不明所以。 既然局长说了,赞同便是。 “所以赵广清无辜就让他发大财,撞大运。”孙瀚昌继续感慨。 “还真是这么回事,我总觉得老天爷给赵广清开了天眼,这一路发财也太顺利了?” 祥子开始有点羡慕嫉妒,暂时没有恨。 第103章 漏网之鱼 活占林被正式逮捕的消息不胫而走。 南苗圃的杀人焦尸案,也算画上句号。 凶手郑刚受活占林指使窜到打更房,当时已经夜里十一点。 南苗圃四周静谧无声。 郑刚绕到打更房后,趴在窗台往里看。 炕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人,睡得跟死猪一样。 郑刚以为是赵广清。 便悄悄拧开塑料桶盖,顺着打更房就咕咚咕咚的往地上倒。 然后掏出打火机往墙根一扔。 轰! 火光冲天,瞬间将整个打更房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郑刚把手在衣襟上抹了抹,脸上挂着邪魅的笑意,迈开大步朝国防道走去。 那个无意射杀电视塔下露水鸳鸯的女人,在绝望,迷茫和困顿中,一点预兆都没有的被大火吞噬。 也许应了那句话:天道有轮回,老天爷何曾饶过谁? 也不知道她到了那边,会不会对阎王哭诉她的委屈和不甘。 反正这个因果来得太快,杀人偿命都不隔夜! 后来又有小道消息说,郑刚是杀人流窜惯犯,北村山猫的死也与他有关。 至于活占林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众说纷纭。 但这些对赵广清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占林一定要受到惩罚! 他只关注两点。 活占林会不会被枪毙。 再一点就是,一定要把杨彩凤送进去。 即便不是死刑,至少要判她个十年八年。 让这个害人精的寡妇,为她的行为买单,也报他前世之仇。 但令赵广清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杨彩凤的限制解除了。 “这怎么可能?”赵广清在安和县公安局,情绪激动的大声咆哮。 “赵老板,我们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这是法律,法律是讲证据的。” 公安分局主抓刑事案件的副局长,非常有耐心的向赵广清解释。 “你们还要什么证据?我都把郑刚从杨彩凤家里熏出来,这还不够吗?” “我先不说她有没有参与杀人烧尸案,至少她犯有包庇窝藏罪。” 赵广清将桌子拍得咚咚作响。 “赵老板,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坐在旁边的书记员,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小王,这里没有你的事!”副局长对书记员厉声喝道。 然后走到门口的写字台前,倒了一杯白开水端过来,递给赵广清。 “就目前情况看,杨彩凤顶多和郑刚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做为丈夫,你可以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 “现在活占林和郑刚,两人均否认杨彩凤知情,所以,我们解除对她的限制居住,不等于她犯法了就可以逍遥法外。” “一旦有新的证据和线索,一样会对她绳之以法。”副局长郑地有声的说。 赵广清却不干了。 “养猪场的投毒案杨彩凤就参与了,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说不定要毒死很多猪,还要毒死人!” 赵广清旧案重提。 “杨彩凤确实给郑刚一包巴豆,巴豆的毒性远低于毒鼠强,而且郑刚并没有将巴豆拿到事发现场,所以,我们不能定性她就参与郑刚投毒案。” “什么,就连这也能洗白?”赵广清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 他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意义,转身就往外走。 “还记得大陈是怎么死的吗?”副局长深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陈…… 赵广清的心猛然一哆嗦。 他就像被人按下暂停键一样,直挺挺的定在原地。 “我们重审大陈一案,发现很多疑点。” “麻蛋翻供了,这件事我知道。”赵广清道。 半个月前安和县三位工作人员找过他。 “麻蛋也证实火灾与投毒案有关联,那包巴豆我们在事后也找到了。”副局长说。 “所以将杨彩凤排除在外?”赵广清难以置信的问。 “嗯,只能这样解释。” “不管真正的事实如何,靠现在的侦破手段难以对她定罪,必定两个凶犯替她扛下所有。” 原来是这样! 这真是颠覆了赵广清的三观。 没想到,四十二岁的活占林对杨彩凤是动了真心。 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作案前,还不忘把他的相好的排除在外。 即使面临牢狱之灾,也能全身心的替他心爱的女人扛下所有,如果不是真爱,没有人会这样做。 此情此景,赵广清也无话可说! 拖着沉重的步子,在离开安和县公安局大门时,他脑子忽然又糊涂起来。 活占林可以舍命护杨彩凤周全,那郑刚图什么? 就因为他是杀人犯? 招了也是死,硬扛还是死? 这犯罪心理,真是个迷! 直到他一个人开车回到奋斗林场,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样。 刘瑞芳第一个听到汽车的刹车声,从屋里跑出来。 “哥,事情办得咋样,有结果吗?” 赵广清没吱声,打开车门从里面钻了出来。 刘瑞芳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看他的表情,一眼就猜到事出意外。 但她不想再问下去,怕惹赵广清的伤心。 便垂着头,跟在赵广清身后进了屋。 王秀珍正坐在炕上纳鞋底,见儿子耷拉着脑袋进来,赶紧穿鞋下地。 “儿呀,妈去煮点面条,卧两个鸡蛋给你吃。” 赵广清朝母亲微微点了下头,便径直坐到炕头,大口倒气。 刘瑞芳蹲下身,轻轻脱下他脚上的皮鞋,又端来一盆洗脸水,把毛巾放在水里,道: “哥,洗把脸,洗脸能洗掉晦气。” 赵广清见刘瑞芳这样善解人意,心中涌上一阵柔软。 他收了收脚,盘腿坐到炕上。 接过刘瑞芳递过来的脸盆,开始认认真真的洗起手。 “我没有把她送进去。”赵广清语若蚊蝇。 “嗯。” 刘瑞芳像是早知结果似的波澜不惊。 “没想到两个杀人犯对她还动了真情,宁死不招。” “嗯。”刘瑞芳依然如故。 “哎,瑞芳,你怎么不感到惊讶啊?”赵广清突然打起精神,非常好奇的看向刘瑞芳。 “这有啥奇怪的?” “已经犯了死罪,招了是死,不招还是死,何必牵出其她人?” “再说了,杨彩凤四个孩子,可能有两个爹,这是在护崽啊。” “有道理!”赵广清恍然大悟。 第104章 极品母亲 刘瑞芳的一番话让赵广清茅塞顿开。 一心想把杨彩凤送进“笆篱子”里的他,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 纵使活占林坏得头顶冒烟,脚底生脓,但他毕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这舐犊之情,在他生命最后时刻演绎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父爱,他也不会处心积虑为杨彩凤安排两次婚姻。 更不会动用私人关系,给赵广清争取国有职工的名额。 为了保护他的孩子们能生存下去,必然要保护他们的妈妈。 而且杨彩凤跟了他十几年,那份爱,已经刻入骨髓。 此时,已经重活一世的赵广清,也不得不感叹,人活一世,能拥有这份真爱,令他羡慕。 如果今生可以,他不但要拥有财富,更想拥有一份真爱! 一个他爱的,爱他的女人,生一堆孩子,快快乐乐的生活。 至于郑刚,也算邪恶枭雄,与活占林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水性杨花的杨彩凤,在践踏自己青春与尊严的同时,误打误撞的遇到两个真性男人。 不知道她会不会痛心还是庆幸。 反正在郑刚被执行枪决的那天,杨彩凤失踪了。 …… 赵广清与杨彩凤的离婚,是在淡江日报上登报公告,结束了长达四年的婚姻存续关系。 法院判决杨彩凤为过错方,四个孩子归过错方一人抚养。 婚姻存续期间的财产,全是无过错方一人创造,有过错方无权分割。 无过错方主动将国有职工身份,退还给过错方。 二人婚姻存续期间,没有固定财产。 考虑到过错方是孤儿寡母,公房留给女方居住。 生活用具归女方所有。 说白了,就是把公房留给杨彩凤,把锅碗瓢盆一并给她。 赵广清重生后赚的钱,跟杨彩凤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个判决大快人心! 拿着报纸的孙瀚昌手都有点抖,“老商啊,这判决也太绝了!” 商运伟也在逐字逐句的看有关《大老板离婚案》的后期报导。 淡江日报连续一周,以头版头条整篇幅跟踪报导了,轰动一时的《老板侥幸逃脱追杀,成功守护巨额财富》的始末。 在1984年,这种裁决引来很大争议。 虽然当时的社会舆论没有现在这种丰富。 老百姓也少有发声渠道,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沉默。 总有几个标新立异的律师颇有微词。 “嗯,这个杨彩凤虽说可恶,但她依法还是要享有财产分配权的。” “她这是不懂法,要是找到我,怎么说也能分一半家产。” 就是这种思想作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有一部分丧偶女人再嫁,不管什么情况,只要男方提出离婚,都要赔偿女方一半家产。 导致一些心思过重的女人,专门以这条路搞发家致富。 所以,见多识广的大局长孙瀚昌,看到报纸后无比感慨。 商运伟之前也为赵广清捏了一把汗。 现在报纸都公开判决结果,作为前领导兼朋友,他自然替赵广清高兴。 笑得满脸灿烂的说:“要是法律上有诺贝尔奖,我投一票,这个法官太给力了!” 孙瀚昌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审视了商运伟好一会儿,然后竖起大拇指,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他的心却像泼了一盆醋,酸溜溜的。 活占林这件事对他倒没什么影响,但他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有不满,不屑,还有说不清的元素。 做为活占林的靠山,孙瀚昌煎熬了半年之久。 只因没擦亮双眼,只因用人不慎,他一度被推到舆论的漩涡中。 好在自己与活占林案件没有丝毫联系,并在商运伟的撮合下,成了赵广清的座上宾才化解危机。 现在,他更加把商运伟当作得力助手兼好友。 晚节要保,退休后的宏伟蓝图更要憧景! 见商运伟对法官赞不绝口,他也极尽夸奖。 “是啊,这一炮打响,这么年轻的法官前途无量啊!” “只是便宜了那个寡妇,应该把她也抓起来,吃上十年八年的牢饭,估计不会再嘚瑟了。” “嗯,这个女人也太泯灭人性,活占林和刚刚枪毙的郑刚极力保她,还以为她会看在这个情分上,抚养他们的孩子,真没想到啊!” 商运伟无限叹息道。 “她失踪了,连一个孩子都没带吗?”孙瀚昌放下报纸,非常震撼的问。 “没有。” “据说她把最小的送福利院,三个大一点的扔在娘家。” “看出来了,两个爹两种待遇。”孙瀚昌摇着头,一种兔死狐悲的神情。 “扔在娘家的三个也好过不到哪去,说是老大赵震跑去找赵广清收养,被韩三给踹到大街上,前阵子有人看到在街边掏垃圾吃,现在也不知流浪到哪儿了。” “哎,终究是孩子,那个狐假虎威的韩三也有点太过分。” 孙瀚昌替赵震打抱不平。 “谁说不是啊,我们外人看到孩子可怜,可人家赵广清的兄弟们替他打抱不平,下手肯定重了。 再说连孩子的三个舅舅都不出手管,一个前继父更不会管了。” “我不这样认为。 挣那么多钱干啥?分一点给几个可怜的孩子,他们长大了还会恩将仇报吗?” 孙瀚昌人老心慈的说。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孙局,你收养一个?” “这哪儿行?人家还有姥姥姥爷,我横插一手,退休后还想不想到赵氏企业混了?” “哈哈……” 两个人开心的畅怀大笑。 …… 赵广清的狍子养殖场也迎来大好喜讯。 下印子村的钱和平,也不知从哪儿收来七十只狍子,光是带崽的母狍子子就有二十多只。 赵广清闻讯,连夜开车赶回奋斗林场。 还没等车停稳,于大眼就咧开大嘴,笑得大板牙都生花。 “广清,这下我的队伍壮大了,哈哈……” 于大眼一边打开驾驶室的车门,一边用手拍着车棚,笑得前仰后合。 赵广清也是春风满面。 这半年多除了收集证据,找破绽,就是游走在法院和检察院之间。 案子终于结了,他也摆脱了杨彩凤这个累赘,还保住了财产。 刚想放松一下,没想到意外横财又向他砸来。 第105章 穿越人? 钱和平给赵广清送来七十多只狍子,狍子养殖场的规模再次扩大。 从建场到现在,存栏种狍有将近四百头之多,青年狍子也有二百来头。 此时,书友会正在炒作狍子的远期收益。 推动这件事的是一位近海的林区人。 他将狍子宣传得神乎其神。 什么吃狍子肉可以延年益寿,强筋健骨。 刚刚将包玉面大碴子,高粱米等杂粮撤下餐桌的城里人,开始追逐起时尚。 一些崭露头角的地下小报也在大肆宣传。 狍子就是矮鹿,鹿是上天赐给人类的滋补大品,不然红楼梦里贾府的贵公子小姐们,为什么每次聚餐都要吃烤鹿肉? 管它有钱没钱,多吃点矮鹿强体强健。 吃到喝到才是真正的赚到! 这种报导最直观的是,让平头老百姓也开始追逐有档次的生活。 狍子肉就成了当时的奢侈品,山上的野生狍子自然不够用。 而且捕捉狍子也是技术活。 不是每一个生活在林区的人,都能捉到。 可以说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即便是下套,套死的狍子也就冬天能吃。 到了夏天,如果不是在被套死的当天找到,第二天基本就废了。 先不说夏天天气火热,有内脏的狍子肉很快会被细菌分解。 就算及时找到,野生的东西,身上的寄生虫也特别多。 剥皮之后,肉眼都能看到小白虫子在瘦肉上爬。 所以,只有人工饲养才能解决这些难题。 很多铅印小报文章的题目就写:最新改良品种,繁殖快,体型大,抗病力强,让你吃出更加营养的鹿肉。 最新改良品种又成了一个鳌头,让少数嗅到商机的先知先觉们振奋起来。 “养狍子,这个产业前途无量!” “是啊,就是不知道新品种跟野生的哪个好?” “当然是新品种了!野生的是什么玩意?就跟自家养的小笨鸡,你看现在谁还吃小笨鸡啊?” “洋东西确实个头大,可我还是觉自己家养的小笨鸡好吃。” “那是你土,没见过大世面,” “也是哈,老百姓家家都吃自家养的小笨鸡,大笨猪,这洋玩意就是紧俏货,赶紧抓一只来养,肯定能赚大钱!” 带着这种心理的人不在少数。 一时间,人工养殖的狍子被推到神坛。 一狍难求。 在东北养狍子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这也是海边的那个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几年铺垫的狍子育种基地,因为过程太长,养得太多,开始还怕卖不上价钱。 没想到,他用几年时间推广,每只狍子从最开始的一只母狍一千块钱,涨到三千。 后来三千也不够卖。 华国人就是有尿性,买高不买低。 越是把价钱炒到天上去,凑热闹的人越多。 就拿后世的房价来说。 五百块钱一平没人买,涨开五千,很多人在观望。 “这么便宜的东西应该不值这个钱!” 好,那就等,我人给你涨到一万,二万…… 最后十万起价,买的人挤破脑袋。 也不知道突然之间,从一个一穷二白走来的人,怎么就有那么多钱进军楼市。 养狍子也是这样。 那些想搞特种养殖的人蜂拥而至。 搞得海边的那个狍子养殖基地的人措手不及。 面对求狍若渴的人们,心里骂了不下一百句:“我咋那么傻逼”! “怎么就不在一开始从三万元一只卖起?” 现在到好,整个养狍业陷入有市无价的境遇。 他心急如焚! 可是铺天盖地的小报还在宣传:“把胆子放大一点,步子迈快一点,你舍得投入,就会有收获!” “三千块钱一只种狍不算贵!” 草! 那可是人均工资不足百元的时代。 三千块钱不贵,多少算贵啊! 就听小编来给你算:你今天花三千块钱买一只母狍子回家,明年它给你下一窝两只崽,你就稳赚不赔。 再过一年,卖一只种狍收回成本还赚三千。 然后再崽生崽,崽崽相生相传,连下十七年你再算一下,不发财算我跟你姓! 这算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你都算不出来。 在八十年代中期,能拿出三两千块钱的人,基本是时代的弄潮儿。 都是一些先知先觉,挣钱比弯腰捡石子还容易的主。 所以,想标新立异,先别人一步的人,都在四处寻找狍子种。 当海边的那个人,一次性将自己存栏的狍子都卖光后,以为自己狠狠赚了二十万偷着乐时,突然听说淡江市还有一家大型狍子育种基地。 当时就傻了。 这可是他苦心经营五六年,利用书友会的横向发展,又借助友军“小报”的极致发挥,才将种狍子炒到天价。 现在市场有了,需求有了,自己存栏不足十只,心里急得都冒烟了。 他火速奔向淡江市。 其实赵广清在一年前就与他联系上,却不是以狍子育种基地的名义。 而是以大型养猪场的老板身份跟他交往。 重生后的赵广清就等他把市场做好,然后再出手。 这样一劳永逸。 当海边的那个人来到奋斗林场,见到赵广清后,当时就傻了。 “赵老板,怎么是你啊?” “一直是我,前几次去弯海市,谢谢你热情款待!” 赵广清热情的握住对方的手。 转身对于大眼和刘瑞芳介绍道:“这是弯海市的杨老板,养狍子,种药材的爆发户。” “幸会幸会!” “欢迎您来奋斗林场!” 于大眼和刘瑞芳相继与杨老板打招呼。 赵广清嘴里的杨老板,就是弯海市郊的杨奇山。 一个有先知先觉,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懂得商业运作,种子炒作,而且赚得盆满钵满的人。 杨奇山热情的上前两步,伸出双手,笑容满面的同于大眼握手。 又礼貌的向刘瑞芳行了点头礼。 于大眼见到仰慕已久的大爆发户,高兴得双手抱在一起,不停的摇晃。 “真是大老板呀,老早就听广清说,他的书友会里有一个从二十二世纪穿越来的人,今天终于一见,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哪里哪里!赵老板才是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杨奇山轻描淡写的一笑。 卧草! 难不成一句玩笑话,还真揭开杨奇山的真实身份? 赵广清心中一惊。 第106章 逗他玩 杨奇山当面戳穿赵广清是重生人的身份,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为了掩饰心中不安,赵广清强装镇定的直视杨奇山的眼睛。 把杨奇山给看毛了。 他讪笑着用手梳了梳头发,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肩头。 “哈,赵老板今天是有点热,我这身中山装是不是看着很土啊?” “不土,看起来很时尚,有点像电影里的陈真。”赵广清脸上挂着浅笑。 “嗨,咱跟陈真是真没法比,不过我就是喜欢他一身正气。” 杨奇山再次用手弹了弹衣襟上的皱褶。 双眼一挑,看向赵广清建在南苗圃坡上的大养殖场。 “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大一块场地!” 他顺手指向占地面积至少五亩地场子。 四周是两米高的红砖院墙。 半山坡上,几排整齐划一,半封闭式狍舍一字排开。 “这个地方好,适合狍子的生长习性。” 赵广清走在前面,环手指着四周的群山。 刘瑞芳跟在杨奇山身后。 于大眼则小跑着,前去开狍子养殖场的门。 这是两扇两米高,用铁管焊接的大门。 铁管的间隙不过十公分。 站在外面,可以将养殖场一览无余。 隔着铁栅栏,里面的两条狼青看到陌生人靠近,机警的竖起两只耳朵,跑过来汪汪个不停。 “大虎,不准叫!” 于大眼取下挂在门上的铁链锁。 咣当一声,推开大门。 叫大虎的狼青冲过来,被他一脚踢到屁股上。 “嗷唠!” 大虎夹着尾巴朝远处逃去。 另一条狗却摇头晃尾的迎上来,就像跟杨奇山很熟似的,跳起身就要去拥抱。 被刘瑞芳大声呵斥,“小花你在干什么!” 这条叫小花的母狗,呆萌的转动耳朵,很无辜的看向刘瑞芳。 然后大嘴一咧,笑成一条弧线。 惹得杨奇山停下脚,轻抚它的头,喃喃道:“哈哈,这条狗也太通人性了!” 小花被夸,卷起毛嘟嘟的大尾巴,在原地又蹦又跳的嘚瑟个没完。 见小花撒欢,远处几只呆愣愣的狍子,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都好奇的探头,悄悄靠过来看热闹。 杨奇山一看,顿时眼放精光。 只见他慢慢蹲下身,将手伸过去,“宝,过来。” 一只红褐色,体态轻盈的袍子奴着嘴,傻呆呆的将嘴巴子伸过来。 不得不说,杨奇山是养袍子的专家。 随时随地,兜里都装着一把炒熟的豆子。 那只胆大憨笨的狍子,嗅到香喷喷的黄豆,早就忘记害怕,睁着一双大而圆的杏核眼,张嘴就吃。 把站在一旁的于大眼,看得眼脑门沁出一层细汗。 赵广清怕他驴脾气上来,让杨奇山下不了台,夹了他一眼。 于大眼这才扭过头去,洋装什么都看不见。 刘瑞芳上前一脚,踹在狍子的肩胛骨上,大声喝道:“去!你来凑什么热闹!” 傻狍子突然被踹,猛然醒悟。 瞪着惊恐的大眼睛,一个高跳出两米多远。 这时,在远处码树枝的两个饲养员赶紧走过来,抡起树枝抽在另外几头狍子背上。 呼啦一下,几只胆大的狍子转身向后跑,引起群体效应。 一群三四十只青年狍子,惊恐的向狍舍逃去。 这场面实在太壮观了! 把杨奇山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这应该只是一小部分?” “嗯,刚成年的半大狍子崽,放出来活动一下。”赵广清放双眼眺望已经逃回圈里的傻东西。 眼前一幕,可把杨奇山眼馋得不行。 他心里波涛汹涌。 连声感叹道:“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规模就好喽!” “杨老板的规模也不小啊,都上省报了,你可是咱东北地区的发财大户啊。” 赵广清笑盈盈的看向杨奇山。 “昨天是,今天乃至以后就不是了。” “为啥?”于大眼不明所以的插上一句。 “就你们这规模,十个我也比不了啊!” 杨奇山挥手指向若大的狍子养殖场。 远处的狍舍里,又有陆续几只青年狍子,伸出隽秀的大长脖子探出圈门。 还有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蹦蹦跳跳的跃门而出。 这一切,把满脸羡慕的杨奇山看得心里直痒痒。 这哪儿是呆萌的矮鹿啊,这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捆捆的大团结! 他垫起脚后跟,轻脚轻手的靠近那几只呆萌的傻货。 见此,刘瑞芳不满的皱起双眉。 赵广清迅速给她使了下眼色。 “嘘。” “让他亲近一下,这批狍子还指望着他卖出去。” 刘瑞芳听了,吐了吐舌头,把到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杨奇山不愧是狍子养殖专家。 不到十分钟,就与那几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狍子打成一片。 “哈哈,它竟然来添我的脸!” 这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被一群天性呆萌的傻狍子围着,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这群小家伙太可爱了,赵老板,你就忍痛割爱卖给我。” 杨奇山抽着鼻子,在几只肉嘟嘟的大长嘴巴上亲了几口。 赵广清嘿嘿笑着,并没有马上表态。 站在一旁的于大眼却急得不行,“广清,杨老板想买就卖给他,咱卖给谁不是卖?” “对!这位兄弟爽快!” 杨奇山直起身体,把手里仅剩的几颗豆子洒了出去。 傻狍子们迎着豆子抛撒的方向奔去。 “卖倒是可以,杨老板想买多少啊?”赵广清双手叉在腰间,看着抢食豆子的几十只袍子,笑着问。 “我想买下你的养殖场。” “啥?”于大眼和刘瑞芳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看向杨奇山。 “这个嘛…… 要是钱到位,可以商量。” 赵广清收起笑容,掏出一盒红塔山,递给杨奇山一根。 杨奇山接过香烟,在手心墩了墩,环视一圈后,将烟夹在耳朵上,“赵老板开个价。” 赵广清向天上吐了一口烟圈,慢悠悠的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 杨奇山会意的点点头,“行!二十万我认栽了!” 随手打了个响指。 “不!不不!太多了!”赵广清二指夹住香烟,猛力从嘴角拔下。 “那是两万?”杨奇山贼光一闪,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啥?”于大眼和刘瑞芳吃惊的看向赵广清。 赵广清藐视一切的望着天,“那是不可能嘀!” “哈哈!” “赵老板,你是真会跟我开玩笑!” 杨奇山拿手点着赵广清,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把一旁的于大眼和刘瑞芳紧张得,差点没上去将杨奇山按到地。 好在赵广清的最后表态,二人长舒一口气。 第107章 发大了 杨奇山看到赵广清的狍子养殖场地势好,规模大,一心想将它买下。 没想到遭到赵广清调侃,心里有点不悦,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在没来奋斗林场前,他就听一些小道消息说,奋斗林场的狍子养殖基地规模很大。 当时不以为意,再大也不会大过自己之。 在看到散养的青年狍子以后,心中猛然震撼到:“看来我还是低估了!” 便盘算着,倾其所有,也要把这个狍子养殖基地搞到手。 便有了之前试探性的征询。 虽然赵广清是养猪能手,但狍子这块他是外行。 整个市场都是他杨奇山在暗箱操作。 开发和销售他是龙头。 虽说有几个地方的人在养,在卖。 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威胁不到他。 一家养个一二十只,赚个五七六万,成为显赫一时的万元户,跟他比就是毛毛雨。 只有他杨奇山才是真正的雄才,一次卖三十万,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别说别人了。 至于狍子的实际交易价,平头老百姓很少知道。 作为垄断龙头的老大,他杨奇山可以一手遮天。 就肉眼可见的青年狍子来说,这个养殖场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头。 给他二十万,一般人都得感激涕零的跪下磕头。 没想到赵广清竟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自然不快。 赵广清瞄了杨奇山一眼,见他目光闪烁,便知猜到他的心思。 便戏谑的说:“杨老板,我们都是生意人,我怎么能昧着心挣你的钱啊?” 杨奇山听了就是一愣,“难道赵老板想送我不成?” “做生意,要说送就有点耍流氓了,你说是不?”赵广清反问一句 搞得杨奇山的脸,霎时惨白无色。 瞬间低下头,喃喃自语: “这倒是,不管钱多钱少,只要有买卖,就是交易,不给钱就是抢,这不是我杨奇山的风格。” 见杨奇山拍着胸脯为自己辩白,于大眼早已忍不住攥起了拳头。 心里暗自骂道:“你个老瘪三,跑到我奋斗林场想耍无赖,也不问你于爷爷的拳头答让不让!” 见于大眼握拳的手背青筋暴起,杨奇山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 不动声色的浅笑道:“放心老弟,大哥再是看好这个场子,也做不了强龙。” 是啊,他一个外来人,就是再强,也强不过于大眼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更何况还是一个混混。 于大眼翻了个白眼,算是认同。 赵广清却云淡风轻。 一年前通过刘海波认识了杨奇山,对他多少有点了解。 这个人非常脑瓜子非常好使,而且在湾海市也算手眼能天的人物。 便不想因为过个嘴瘾事得罪他。 赶紧岔开话:“杨老板真想买这个场子,我也不敢卖。” “喔?”杨奇山很是好奇。 赵广清道:“这场地是林业局的,我能在这里盖几间狍舍,也是局里的默许,我只有经营权,没有买卖权。” “就算杨老板给出天价,我只能心动而不能行动。” “这倒是!”杨奇山深有同感。 但心里却暗暗骂道:“这样的场地老子几年前就有,你觉得我稀罕吗?” 便笑容满面的说:“赵老板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想买下场里的狍子。” “嗨,你不说我还真以为你想买下这片场地,二十万实在太高了。” 赵广清笑意盎然的将手搭在杨奇山的肩上,热情的与他并肩走向一橦狍舍。 杨奇山何等的老辣,看穿赵广清在跟他玩捉迷藏,佯装看不懂。 也是满脸挂笑的同他一起走。 直到一行四人来到最外面一橦狍舍前,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这橦狍舍足有一百米长。 斜坡式的房脊,分休息间和活动室。 每间狍舍有三十平米,一排少说有十来间。 每间至少有十七八只狍子。 有的都鼓着大肚子,还有的在不停的吃着草,嚼着粒颗饲料。 这样算下来,这七八橦狍舍,没有千巴只,六七百是有了。 心里猛然一抽,脸上挂了一层白霜。 心中一阵嘀咕:“怪不得赵广清嘲笑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狍子,别说给二十万,就是给八十万他也不会卖。” 赵广清并没有在意杨奇山的表情变化。 所谓无知者不怪嘛。 “杨老板你是想买带崽的母狍子,还是买刚才那些青年狍子?” “这个……”杨奇山犯难了。 他当然想买带崽的母狍子,买回去马上就下崽,可谓是买一赠一。 “这个带崽的你舍得卖吗?” “价钱到位,哪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赵广清双眼如鹰般看向杨奇山。 “这个数。”杨奇山伸手笔画出三个手指。 “三百?”于大眼双眼放光,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 杨奇山猛然间眼皮一跳,当时也把他吓了一跳。 难不成这个狍子养殖基地的成本比我的还低? 别看他对媒体宣称自己的狍子是从国外引种,又加以改良。 其实,都是他从各个林区的猎户手里收购的。 一只不过百八十,然后雇几个人养几年。 所以,他现在卖狍子种算得上一本万利。 看于大眼的表情不难猜出,他们的狍子,可能连繁殖这关都不需要。 直接收购,三百块钱都是翻番的赚。 便呡嘴看向赵广清,“赵老板意下如何?” “行。” 赵广清很爽快。 “那我先买三百只。”杨奇山兴奋的趴在围墙上,一口允道。 “行。” 赵广清半没有半点犹豫。 “我先申明一下,我做买卖纯现金交易,不赊账。” “行。”杨奇山更爽快。 三百只狍子也就九万块钱,对他来说,也就三分之一家产,他拿得出。 赵广清见杨奇山爽快答应,便从兜里掏出计算器按了起来。 把杨奇山看得一脸雾水。 心想,传说中的长白大侠也不过如此。 三三得九的算数还要借助工具,看来他今天来这里,算是来对了。 就这千百只狍子都买下来,转身一卖,简直就发大了。 一只三千,十只三万…… 一千只…… 好家伙!三百万啊! 三百万是什么概念? 就连杨奇山自己都不敢想像。 也许能买下一座县城,也许能买下一座地级城市。 正当杨奇山想入非非时,赵广清开口道: “杨老板,这每只母狍子肚子里都揣着崽,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就便宜卖,没出生的崽三百,大狍子正常价,够意思?” “什么,还有这样算的?”杨奇山瞬间脸都绿了。 第108章 赚钱赠到手软 杨奇山以为自己捡到一个大便宜,眨眼间就能成为东三省的第一首富。 没想到梦还没做完,就被赵广清拉回现实。 原来他压低价每只狍子三百块钱,并不是满地跑的呆萌青年,而是圈里母狍子肚子里的崽。 想到此,心中一寒。 冷声道:“赵老板答应我三百块钱一只,不是大母狍子,也不是青年狍子,竟然是母狍子肚子里的崽,这不是扯蛋吗?” “扯什么蛋?就这个价钱别人想钱买我还不卖呐!”赵广清一脸不悦。 然后反问:“杨老经营这么多年狍子生意,难道不知道行情吗?” 此话一出,杨奇山顿时哑言。 “这……” 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赵广清冷笑一声,继续道:“现在狍子有价无市,如果不是看在与杨老板一年多交情的份上,我这些这母狍子肚子里的崽,可都是黄金啊!”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杨奇山再不做点反应,怕是要扑空。 他阖了下眼皮,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广清说得很在理。 只要不是大脑被门弓抽了,谁都不会把带崽的母狍子卖掉。 别看母狍子肚子里的崽小,可人家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了。 生下来就是种狍子。 喂上一年半载,出手就是三千块钱,就是雇两个人养一只狍子,也赚飞了。 这账傻子都会算。 一九八四年的三千块钱,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就是巨额财富。 相当于四五个林场工人,全年收入的总和。 如果不是赵广清脑子灌水,换上谁也不会喊出这个良心价。 杨奇山当然心知肚明。 来之前,没有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有这么大一个养殖场。 他只想收购后转手倒卖一下,赚个信息差,狠狠的割一次韭菜。 没想到这个养殖场的老板还是熟人,同样不输给他的致富能手。 想空手套白狼的计划是行不通了,不如退而求其次。 大批购买多少能压个价,少赚点就少赚点。 便脸带愧疚的说:“不好意思了赵老板,刚前我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可别当真啊。” “哪能当真呐,要是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我这生意也别做了。” 赵广清豁然大度。 杨奇山也跟着自嘲的尬笑,道:“那是,那是!不说不笑不热闹嘛!” “哈哈……” 两个人开怀大笑。 把陪在一边的于大眼看得心中火起。 “这个老屌毛,又不知道骨子里在打什么主意,不如一口价四千,爱买不买!” 也许是他的心思全都挂在脸上,杨奇山不屑的朝他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然后从一个狍舍转到另一个狍舍。 还夸张的大声说:“太不可思议了,这七八个圈里都是带崽的母狍子,没有一百只至少也有七八十。” “差不多。”赵广清非常平淡道。 杨奇山又趁热打铁的追问:“这些母狍子你真舍得卖给我?” 赵广清毫不含糊,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三千三一只,我买七十只。” 杨奇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计算器和巴掌大的日记本。 “三七二十一,三七二十一……总共二十三万一。” “赵老板,我一次买这么多,你给我抹个另头,全当我的运输费了。”杨奇山将计算器递给赵广清。 “不行,三万一对我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你这样不实在,我就四千块钱一只,让利三万一,你看行不?” 赵广清接着又严肃道:“都说了,这小崽生下至少一千块钱,给你让利七百你还往下砍,要不找下家去。” 杨奇山一看赵广清是真生气了。 唯恐他反悔把价钱提到四千,犹豫了好半天,才咬了咬牙。 道:“给我优惠一万块总行?毕竟我也是转手,能不能卖上价还两说呐。”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赵广清心中一疼,也咬了咬牙,道:“那行,权当朋友一场,走个人情。” “什么,让得一万?”刘瑞芳睁大美瞳。 “嗯。” “那肚子里七十只崽就不算钱了?”于大眼也心疼得要命。 见这俩人一百个不情愿,赵广清朝二人摆了摆手。 示意他们不要介入。 二人心中气愤,当着杨奇山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养殖场是赵广清建的。 而且他占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他有决策权。 价钱谈好后,筛选清点一遍。 杨奇山喜忧参半的跟着赵广清,回到坐落在养猪场外的办公室。 当即,两人写下合同。 杨奇山从随身携带的支票上,写了五万块钱的定金,并盖了私人名章。 赵广清出手也很大方。 杀了两只鸡,一只鹅,取下熏肉和腊肠。 亲自下厨,做了二十二道菜款待杨奇山。 四人酒过三巡,饭过五味,杨奇山要急着回去找车拉狍子。 赵广清便开车将他送到淡江市的火车站。 回到“一碗香”餐厅已经是傍晚。 华灯初放。 “一碗香”此时正座无虚席。 客人们正吃得正酣,赵广清跟于大眼从外面进来。 突然,坐在大厅最里边的餐桌旁站起一个人,朝着赵广清高声大气的喊:“广清,这里!” 赵广清巡声望去,围坐在桌旁有八九个人。 其中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挥起肉蒲扇般的大手朝自己挥舞。 赵广清顿时脸上堆起笑容,也举起手回,随即阔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欢迎商副局长大驾光临!” “这是下班时间,别整那些没用的,快过来坐!” 商运伟让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搬来一张椅子,挨着赵广清坐下。 于大眼就站在赵广清身后,一边擦汗,一边四下张望。 晚上的人实在太多,服务生跟本忙不过来。 整个餐厅在一片吵杂中。 “服务员,来瓶啤酒!” “服务员,我的菜什么时候上?” “服务员,给十一桌加两个凳子!” …… “来啦!”于大眼大手一挥,应了一声。 然后低下头,在赵广清耳边小声说:“广清,我去前面忙会儿,有事叫我。” 赵广清扬了扬手,“去,这里都是自家人。” 于大眼走后,商运伟一把将赵广清拉到身边,小声道:“据可靠消息,从现在开始养狍子,五年之内稳赚不陪。” 赵广清城府的一笑,“啥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养那么多狍子,是时候出手了。” “喔,商局长帮我找到销路了?”赵广清满脸兴奋的看过去。 “上酒!喝好了我才告诉你!” “好嘞!” 赵广清站起身,朝着忙前忙后的于大眼挥了挥手,“老于,拿两瓶茅台来!” 第109章 订单 于大眼应声从收银台后的酒柜里,拿出两瓶1958年的上等茅台。 “26年陈酿,够可以了?” 赵广清托着酒瓶,指着上面的商标问。 “可以是可以,你看来了这么多朋友,是不是要犒劳大家一下啊?” 商运伟指向在座的六七位陌生面孔。 赵广清这才注意到,在座的六七位看起来并不像久座办公室的人。 每个人都穿着灰色或深蓝色中山装,看起来衣服穿得很讲究,却有点违和感。 黑红的脸膛,一看就是整天在山里跑的肤色,若是换上挽着袖子的‘解放’服,倒是很搭配。 在赵广清看过去的同时,六七个人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所人的目光中,透着仰慕与拘谨。 “赵老板。” “赵老板好。” …… 众人放下手里的筷子,恭恭敬敬的跟赵广清打招呼。 “好!” “大家好!” 赵广清连忙回应。 商运伟站起来身,手里捏着酒杯向大家介绍: “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赵老板,他不但是这个餐厅的老板,还有一个更大的养殖场,现在事业在蒸蒸日上,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暴发户。” “啊?” “我还以为只有一个狍子养殖基地,没想到这么气派的餐厅也是他的呀!” “这也太厉害了!” 众人眼里瞬间又闪烁着敬佩之光。 在大家的羡慕声中,赵广清连忙站起身,谦和道:“商副局长抬举了,我没有那么夸张。” 然后他又看向大家解释道: “这个餐厅是跟朋友一起开的,还有那个养殖场,也是哥几个都有股份,我只是带个头,张罗点事而已。” “这哪里是张罗一点事那么简单啊!” “明明是带头领着大家伙发财致富,真是了不起!” “是啊,赵老板,我们哥几个就跟你干了,只要你带头,我们就跟着走。” 几个人兴奋的你一言我一语。 只有坐在最里面,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默不作声。 商运伟一看赵广清面露难色,赶紧把话岔开。 “你们都想什么呢,啊?” “好歹你们也是各个地方的致富能手,就这样想一窝蜂的瓜分人家的劳动成果吗?别说广清不答应,就连我也不认识你们!” “商副局长说得在理。”坐在最里面,沉默不语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 “我先申明,我跟赵老板不认不识,只是慕名而来。” “我来的目的就是买狍子种,学习养殖技术。” “赵老板如果毫无保留的传授,我愿意帮你在圈子里推销狍子种。” 这也太通透了! 赵广清眼前一亮,道:“行,只要在我这里购买狍子种,我配送一本狍子饲养手册,并手把手的包教包会。” 其余几个人,刚才还想坐想其成的掏点钱入股,这会儿看赵广清表态了,情绪有点低沉。 有个胖子琢磨了好一会,最后站起来给赵广清斟了一杯酒,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广清看看胖子,又看了看商运伟。 商运伟这会心里也没有底。 明明他是做好事,把几个手里有点钱的暴发户凑到一起,帮赵广清推销狍子。 另一方面,他们都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嗅到商机给大家提供发财致富的路,怎么说也是好事。 没想到,把几个人领到餐厅亮出底牌后,竟然有人想吃大户,着实让他尴尬。 特别是胖子站出来时,他心里更是吃紧。 胖子不是别人,是他大姨家的儿子。 其他六人多少也算当地的致富小能手。 手里的钱不算太多,一两万拿得出。 只有胖子身无分纹。 但胖子是代表他来的。 做为一个挂职又没有实权,主管多种经营的副局长,他把前景都看明白了,但没有胆量辞职下海。 便找来同样富闲的表弟,动员他养狍子。 当然,钱由局里出。 自从改革开放以后,林业局出大力推导职工家属搞多种经营。 政策出台七八次,却没人响应。 后来局领导开会研究一个方案:只要有职工家属搞多种经营,没有的资金局里出。 三万元以下,为期三年的无息贷款。 可是吃惯大锅饭的人,听说局里借钱让大家搞活经济,开始还有几个人跃跃欲试。 当听说三年后要归还本金,跳出来的几个人都做了缩脖乌龟。 “万一不挣钱赔了本,拿什么还?” “对,都是局领导吃饱饭撑的!” “不干不背债,干了,背上三万块钱饥荒,说不定还要连带重孙子跟着遭罪。” 胖子本来也是这种想法。 经商运伟开导,脑瓜子就活络起来。 赵广清能赚那么多钱,说明这条道有钱途。 退一万步,就是看在表哥的面,他赵广清也要拉自己一把,怎么都不会亏。 直到进入餐厅,才改了主意。 搞养殖太累。 喂猪,他吃不了那个苦。 养鸡太臭。 养狍子倒是行。 圈块林地,让狍子自由觅食,一早一晚吆喝过来,喂点黄豆玉米什么的,倒也轻松。 但跟餐饮比,还是苦。 整天在大深山里转悠,不把人给憋疯了才怪呢! 也算他脑子灵活,看到赵广清那一刻起,便想起投资入股的事。 刚一提出来,赵广清就把话接过去,“来这里的都是朋友,有话请讲。” “赵老板,我是商副局长的表弟,大名陈梗,你叫我梗子就行。” “喔,梗子兄弟你好!”赵广清礼貌的举杯跟他打招呼。 陈梗也回了礼,道:“刚才听我哥说,赵老板生意做得很大,还带头带领大家发财致富,你能不能单独带我飞啊?” “这个……” 赵广清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商运伟。 商运伟脸上火辣辣的。 他拿眼瞪了陈梗一眼,讪笑道:“人家赵老板生意做得很大,现在不需要融资,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养殖。” “是啊,能做养殖起飞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我们这趟来就是这个目的。”一个城府颇深的中年人将话接过去。 “听说最近养狍子非常赚钱,我跑到湾海市买种狍,扑了个空。” “好在商副局长说,你这里有大量的狍子种,我先购一批回去养养。” 其他几个刚才还想不劳而获,入股分红的人也纷纷响应。 “我也买几只回去试养,如果行,我们西京林业局也要进一批,不知道赵老板存栏量够不够?” “你要多少?”赵广清马上追问。 “三十只母狍子,你有吗?” “就三十只?” 赵广清不以为意的问了一下。 第110章 共同致富 一个西京林业局的职工,张嘴就要买三十只母狍子,以为能难住赵广清。 没想到赵广清随口一句“有”,把在场的人都造愣了。 大家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心里极不服气。 三十只母狍子,在赵广清眼里仿佛是毛毛雨,这逼装得也太狠了点! “我要十只。” “我来五只。” “我三只。” …… “行,我先统计一下。”赵广清从兜里掏出计算器以及笔和纸。 逐一确认之后,又在纸上将明细拉出来。 “九万加三万加一万五……” “一共是二十一万五。” 赵广清在最后合计上写下预期金额。 一回头,发现于大眼和韩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这两人瞪着两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他写下最后一串数字,咧开嘴笑得眉飞色舞。 虽然韩三比不了于大眼,在狍子养殖场只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但这也不少了。 二十一万五,他怎么都能分到二千块钱,何况还不止这些。 现在他是非常的知足。 外加餐厅的百分之十干股,真是富得流油! “一碗香”餐厅生意火爆,每个月不算工资,光是分红就有一千多。 在那个年代,这是横着走的节奏。 韩三内心在飘,耳边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 “二十一万五哪够啊,再追加八十万!” 大家都惊诧的回头一看。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朝这边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孙局。” 赵广清和商运伟同时站起身,双双将自己的座位让出来。 “你们坐。”孙瀚昌双手做向下摆的手势。 韩三和于大眼则迅速拉过两张靠背椅。 “孙局长,祥子秘书二位请!” 赵广清满脸笑意,扶着孙韩昌的手臂邀他入座。 孙瀚昌也不谦让,一屁股坐到座椅上。 然后微笑着责备商运伟。 “商副局长发展多种经营很无私啊,放着自己林业局的职工不管,跑去外面推动全民致富!” 商运伟本来就有点尴尬,再被孙瀚昌挪耶,感觉面子有点挂不住。 他双手合,向孙瀚昌道歉,道:“对不住了孙局长,我也是尽力了,大家不想走致富这条路,我只能以身作则,自己先摸着石头过河试一遍。” “是啊孙局长,我表哥也是用心良苦。” “喔?”孙瀚昌不明就里的扫了一眼胖子。 胖子尴尬的搓了一下肥嘟嘟的大脸,非常委屈道: “你不知道,我在青年点混日子挺滋润的,是我表哥非拉着我贷了三万块搞养殖。” “孙局长你说我万一赔了,那不是要平白无故的背上饥荒吗?” “那要是赚了呢,你要不要分给你表哥一半?”孙瀚昌反唇相讥。 “赚……凭劳动赚钱,我凭啥要分?” 话一出口,胖子突然觉得有点不妥,便改口道: “他是为了保住他的官位,已经把我给搭进去了!” 此话一出,气得韩三大白眼就飞过来。 “卧草!你不想搭进去可以不贷啊?干鸡毛又想发财又要埋怨人?” “就是,商副局长不就是想自己养点狍子吗?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有事吱一声,我老于鼎力相助!” 于大眼瞪着大眼珠子,将胸脯拍得嘭嘭作响。 见二当家,三当家仗义直言,商运伟紫红色的脸膛慢慢恢复正常。 他捏起酒杯无限感慨道:“多谢二位兄弟,我还真是被公职所累,不然也像你们一样洒洒脱脱的活一次!” 看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于大眼再是浆糊脑瓜也听明白了,这江湖人说话做事就是豪爽。 一冲动便不计后果的表态:“不就是十只母狍子吗?这点钱我老于出得起。” “谢谢大哥啊!你可是我的亲哥哥!” 商运伟见缝插针,唯恐晚一秒钟于大眼变卦。 他朝着于大眼挤眉弄眼的抱拳行礼。 于大眼简直就是及时雨,给商运伟一颗定心丸。 这三四年,商运伟看着赵广清大把大把挣钱,都快急疯了。 自己熬到副局长的位置,每月才领七十九块。 别说整天大鱼大肉,就是想吃两顿白面馒头,还要局里的小车去农场,让司机捎两袋白面回来才能改善生活。 如果没有赵广清出现,他还陶醉在那种清贫的生活中不能自拔。 现在睁眼闭眼都是看赵广清赚钱,想法在改变。 他想挣钱,想发财。 但手里没钱,想干什么都难。 职工可以写申请贷款,他作为主抓这块的领导,真就不好意思张嘴。 怕背上贪污和挪用公款的污名,便对于大眼千恩万谢。 被商运伟无下线的感激,于大眼好像醒过神了。 心里隐痛道:“什么,三十只袍子?” “我的妈耶,这脑子没把门的,咋嘴也瓢啊?” “我真特么的嘴贱!” 心里想着三只,嘴上却说成是三十只。 三只也不少啊,权当赔了五百块钱,让钱和平去下印子村再跑两趟。 可三十只,那不等于挖他的眼吗? 九万块钱,放在现在相当于五百万的购买力。 他再是跟着赵广清挣了几年好钱,凭啥要赈灾给位高权不重的大副局长? 这不是有病吗! 于是恳请道:“商局长,你只管在局里贷款掏本钱,我替你代养,决不收你一分劳务费。” 坐在一边的孙瀚昌却不乐意了。 “兄弟,你的嘴是拉橡皮筋吗?” 于大眼:“我……” 赵广清一看,形势不好,赶紧过来解围。 “孙局不要难为老于了,他就是个热心肠,又不考虑后果。” 孙瀚昌还是不依不饶。 孙瀚昌又解释道:“三万块,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得出。” 气氛骤然凝滞起来。 三万块,连他孙瀚昌当了一辈子大局长也没摸过,他怎么能用天文数字去道德绑架一个无业游民? 商运伟也觉得自己理解有误。 赶紧打破僵持的气氛,道:“老于的心思我领了,即使是替我代养,那也是一大笔费用。” “我商运已经向局里申请贷款,赚钱了,劳务费我一分不少。” “行行行!”于大眼大板牙一呲,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广清却不干了。 “你也别行行行的,屁大会儿工夫就出尔反尔,这是老爷们做的事吗?” “就是,做不到的事就别给人吃宽心丸!”孙瀚昌还在气头上。 于大眼收起笑容,红着脸给大家抱拳。 赵广清赶紧把话拉过来:“我有这么个打算,二位大局长看可行不?” “你说,我们洗耳恭听。”孙瀚昌和商运伟同时说道。 “我提议替二位局长代养狍子,每人限量三十只,人工费和饲料钱我出。” “我看行!老商你有意见吗?”孙瀚昌兴奋的看向商运伟。 商运伟想都没想的答道:“没意见!” 第111章 大订单 “既然老商没意见,那我就再做个表态。”孙瀚昌把话接过去。 “今天来的都是养殖圈上的朋友,有些话也不背你们了。” “在来之前,我跟局里几个领导碰了下头。” 说到这里,他看向商运伟,“下午找你开会,翻遍局机关也没找到。” “啊,我上午就来了,忘了跟祥子秘书打招呼。”商运伟赶紧解释道。 “没事儿,会议内容就一个精神:局里决定成立多种经营开发部,部长由你担任,建立一个大型狍子和马鹿的养殖场,前期投资一百万,以后你们自负盈亏。” “行!行!行!”商运伟连想都没想的答应下来。 管它什么是自负盈亏,局里尽搞些新名词。 一百万真要是亏了,谁还得起? 再说一百万,霍霍也要几十年,到时候自己早就退休了,管它烂摊子踢给谁,先扑腾完再说。 看人家赵广清几千块钱起家,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一百万还不要冲出亚洲啊? “那孙局,狍子和马鹿都按多少比例购买,局里也定了?”商运伟问。 “定了,先上狍子项目,马鹿要等市场调研完再说。” 孙瀚昌接着又说:“祥子这些天整理了一份材料,说狍子也能割鹿茸,我看市场前景不错,先定三百只种狍育种,你看行?” “三百只!”大家瞠目结舌。 “广清,你的存栏够吗?”商运伟转头看向赵广清。 “够,再来个三百只也没问题。” “啊?” 所有人再次发出惊叹。 “赵老板,你繁殖几年发展到这么多?”坐在最里面的年轻人突然兴奋的问。 “差不多四年。”赵广清道。 “啊!你用四年时间,蔫哩唧的搞养殖,这也太逆天了!” 众人都张大嘴巴合不上。 唯有那个城府很深的中年人,若有所思的直视赵广清的眼睛,问:“赵老板莫不是先知先觉?” “什么是先知先觉啊?”有人好奇的问。 “先知先觉就是提前预判到结果,然后付诸于行动的人。” “老郑,承认别人优秀就那么难吗?别动不动给人家扣帽子!” 那个先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很看不惯这个年龄最大,城府最深的人。 他嘴里的老郑,名叫郑剑峰,是这次组团来买狍子的发起人。 也是东三省书友会的骨干成员。 若是论先知先觉了,在别人眼里,他也是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 郑剑峰被年轻人质疑,眼里闪过一丝蔑视。 “如果赵老板不是先知先觉,他这么年轻,又经历过十年运动,怎么能看得这么准确,养狍子一定能赚钱,而且还大规模的养?” “是啊,我也觉得神就神在这!” “兴许人家就是上天派来的财神,人家没偷没抢,他赚钱咱跟风喝点汤就行!”又一个人呛白道。 一直没有发表意思的孙瀚昌突然醒悟道:“老郑的问题提得好!” 便转过头,非常欣赏的问赵广清:“广清,你就如实交待!” 赵广清被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内心叫苦不迭。 他扣心自问:“我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不到四年时间,就被三个人质疑。” 虽然他不怕质疑。 不偷不抢,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是天神下凡又怎样? 但话又说回来,人怕出名猪怕壮。 老是被别人研究,早早晚晚会出事。 便回想重生以来的点点滴滴。 重生后,他一直低调做人,并没什么破绽。 现在唯一不能自圆的就是,赚钱速度太快。 这低调做人,高调行事也会招来猜忌。 心中一抽,脑门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现在有人质疑还不构成威胁,万一背后有人捅刀子就麻烦了。 这样一理顺,心中便有了新的想法。 赚钱重要,安保更要做好。 不然有命赚钱没命花,那不完犊子了吗! 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在座的都没有外人,我呢,就向大家透露一个发财的秘诀。” “什么秘诀?” 大家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看过来。 赵广清道:“我发现,一个人能不能发财都是命里注定,命里有财,你就是摔倒也会倒在金砖上。” “那命里没财呢?”有人问。 “命里没财,累死也是抓着猫尾巴上炕的料。” “哈哈!” “那你说说,我们在座的十二个人命里有没有财?” “有啊!不然你们怎么能如约来到,我这个财神爷的御座前?” 赵广清满面红光的笑侃道。 “是啊,但愿我们能跟着你发一笔横财!” 被赵广清一顿调侃,所有人都像被洗脑了一样,眼放异彩的做着发财梦。 唯有郑剑峰不入俗套。 他呡了一口酒,砸着嘴巴,道:“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我原先找瞎子算命,说我四十岁那年有天灾,可我四十岁那年给老丈人家耕地,却耕出一个青瓷碗,交到县里鉴定,说是宋瓷,还奖励三百块,所以说信命都是瞎扯蛋!” “你爱信信,不信别耽误我们发财!”有人不耐烦道。 郑剑峰讨个没趣,眯着眼睛想心事,解了赵广清的尴尬。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不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闷头发大财。 便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的看向在座的每一位,“大家都是商副局长的朋友,也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来。” “是啊!”有人接话道。 赵广清微笑着点头,继续道:“既然是朋友,我就把我预测到的发财信息分享给大家。” 众人马上正襟危坐,支着耳朵听。 “养狍子确实赚钱,但是不会持续太久。” “为什么?” “物少而珍,物多就滥。” “那就当猪肉卖呗!” “当猪肉卖不如养猪,一头老母猪三百块钱,一只母狍子三千,你们自己算算。” “广清,你是支持我们养还是不支持?”有人站出来问。 “根据各自的经济实力。” “有钱,又想炒种赚暴利,就干个年,钱少不如养猪,猪肉价下行就大量繁殖,反之减少存栏。” 赵广清说到这里时,一直怀疑他身份的郑剑峰朝他竖起大拇指。 “说得好!我订十只母狍子,有优惠吗?” “有。” “十只母袍,八只揣崽,现金交付,买一赠一。” “可以呀,那我们局订购三百只,是不是也要赠送三百只呀?”孙瀚昌突然插一嘴。 “那就六千块钱一只嘛!”于大眼毫不含糊道。 第112章 入股 孙瀚昌的一句话,被于大眼顶得咯啦咯啦的,当即就要翻脸。 赵广清在桌子底下,赶忙用脚踢了于大眼一下,端起酒瓶就给孙瀚昌斟满。 “孙局您放心,我做生意最光明磊落。” “何况狍子养殖场,还是借助咱菜河林业局的自然资源,该有的优惠一样不少,等会儿去我的办公室细谈,好?” 孙瀚昌何等精明,话已至此无需再多。 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因为在座的都是因生意而来,大家无心恋桌,就草草结束。 然后在赵广清宿的舍兼办公室签完合同,交过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后相继离开。 祥子非常知趣的到楼梯口抽烟。 最后剩孙瀚昌和商运伟,签下购买三百只种狍的合同。 所有手续都办完后,赵广清拿出一份计划书。 开口道:“兄弟我有一个新方案正在筹备。” “是养狍子吗?”孙瀚昌和商运伟同时问。 “不是。” “那就是养猪啰!” “也不是,这回我不养任何东西,而是为养殖业服务。” “为养殖服务,和林业有关吗?”孙瀚昌好奇的问。 “无关。” “无关?你找我们两个也帮不上忙啊。”商运伟也一脸茫然。 “就是因为二们领导帮不上忙,才可以避嫌嘛。”赵广清嘿嘿一笑。 把两个大领导绕得五迷三道,他却跟没事人一样。 看捉弄得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说:“好了,我不跟你打哑谜。 这么说,为了表示感谢,我将新项目百分之十的原始股份送给二位,够意思?” “够意思!”孙瀚昌竖起大拇指。 “能说说那是什么项目吗?”孙瀚昌有点急不可耐了。 要知道,他一直在寻求退休后的出路,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就在他想单枪匹马养狍子时,赵广清却主动邀约,这可是天赐良机! 他哪里肯错过。 不然八十万投资,岂不是白白替别人做嫁衣? 只要是赵广清看准的行业,前景就差不了。 赵广清看孙商二人期待的眼神,也不绕弯子。 把之前想在靠边屯,修建颗粒饲料加工厂的事说了。 孙瀚昌和商运伟第一次听说,颗粒饲料这个新名词,感觉新奇得不可思议。 刚才还激动的心,这会儿开始回落。 “这东西能卖出去吗?”商运伟不无担忧的问。 还没等赵广清回答,孙瀚昌就按耐不住,道:“肯定能卖出去!不然广清也不会下血本建厂!” 他的逻辑很简单,郑剑峰都说了,“赵广清是先知先觉!” “先知先觉的人,可以提前预知未来。” 他没有半点犹豫,力挺这个项目。 “广清,你不用送我干股,入股的事我自己出钱!” “啊?”商运伟暗自叫苦。 但很快镇定下来。 既然孙瀚昌都表态,他也不能含糊,咬牙硬着头皮跟进,道:“我也不用。” “我和孙局向局里申请三万块无息贷款,钱不是问题!” “三万块不是要养狍子吗?”赵广清不解的问。 “买三只先喂着,剩下的钱入股。”孙瀚昌道。 商运伟马上跟进:“我同意孙局的说法,多少要养点,不然会被红眼病的人揪住小辫子。” “行。”二位领导表态了,赵广清也要有一个态度。 他拽过计算器,很认真的算起来。 “厂房三万,设备十万,租赁费每年一万……” “我粗略算了一下,总投资五十六万,实际投入应该大于这个数。” “这么多啊!”孙瀚昌和商运伟同时被震惊了。 赵广清依然我行我素的说:“嗯,要做就做大,先占领东北市场,然后再向中部地区推进。” “向中部地区推进?”商运伟有点不可置信。 “是啊,我考察了很久,只要有养殖业,这个行业就取消不了。” “而且这个行业基本没什么风险,它与养鸡养猪不同。” “养殖业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怕市场调节,一怕瘟疫发生连窝端。” “做饲料加工就不一样了,只要把好质量关,只要餐桌上有需求,它就稳赚不赔。” 赵广清将颗粒饲料加工,与养殖业进行对比,优劣一目了然。 “只是,我们的钱……” 刚才还慷慨陈词的两个人,顿时结巴起来。 谢绝赵广清送的干股,仅凭手里能动用的四万块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想入股,占比也太少了,二人突然陷入后悔中。 心里自责不已。 白给不要,现在想要,面子上又有点说过不去。 只能大眼对小眼的双双叹气。 赵广清一看,心里憋不住乐。 问道:“正说得高兴呢,二位领导叹什么气啊?” “广清,我和孙局长手头紧……”商运伟吞吞吐吐的搓着手。 “那不是还有贷款吗?”赵广清笑着缝插针。 “贷款?” 商运伟鼻子一酸,刚要发火。 突然看到赵广清淫邪的一笑,就知道他肚子里又有了坏点子。 佯装生气的说:“你再提贷款,我们就取消八十万买狍子的合同!” 赵广清却更得意了,“别呀大哥,你取消了,我可真就白捡二十四万订金!” “你……你掉钱眼里了!”商运伟气得怼了赵广清一拳。 怼得赵广清哈哈大笑,“不开玩笑了,我跟二位大领导交个实底。 ” “别看这个项目用钱多,但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你们不必多虑。” “那是那是!光咱们局里订购的三百只狍子,就够你扑腾了几年的了。”商运伟唯恐赵广清忘记这个茬。 “所以说,我把二位领导留下来研究这个项目,真实意图就在这儿。” 赵广清说着,拉开抽屉。 从里面抽出两份铅印材料,推到孙瀚昌和商运伟面前。 “这是什么?”商运伟不解的问。 赵广清道:“合同。” 孙瀚昌默默的拖过去翻开,顿时惊得张大嘴巴合不上。 “一万块钱卖百份之五的股份?” 商运伟一听,也不相信这是真的,马上翻开合同的第一页。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靠边屯颗粒饲料加工厂,法人赵广清,占有股份百分之七十,于大眼,刘红军,刘瑞芳,孙瀚昌,商运伟,宋运站…… 按股份多少排序,孙瀚昌和商运伟各占百分之五。 两个人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广清,就是局里不买八十万的狍子,你也打算划给我俩干股吗?”孙瀚昌有点小激动。 “嗯。” 第113章 清库存 见赵广清提前将自己列入股东名单,孙瀚昌和商运伟对他更是恭敬有加。 “广清就是实在人,值得一交!”商运伟激动得搂着他的肩膀感叹道。 “你还别说,这次我跟着老商的步伐走,算是跟对了!”孙瀚昌满眼感激的拍着商运伟的肩。 又恭敬的朝着赵广清抱拳感谢。 商运伟看老大这样肯定自己,也放下心中壁垒。 畅所欲言道:“孙局言重了,这次我们是交好运,遇到广清这样有才有德,出手又敞亮的人。 以后只要是广清的事,就是咱们自家事,头拱地也得帮!” “对对对!如果我有事不在局里,只要是广清的事,你直接找祥子处理,回头我跟祥子说一下。” “行。”商运伟笑得肿眼泡眯成一条线。 此时气氛热情高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跟吃年夜饭一样欢欣。 孙瀚昌觉得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又兴奋的扯了一会儿皮,心中就像有十只小鹿撞击一样。 心急火燎的想回家跟老婆孩子分享,便匆匆告辞:“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广清你也好好休息啊!” 赵广清也累了一天,身体非常疲惫,也想早点休息。 见孙瀚昌主动提出,就含笑点头:“行,今天就到这里,改天有时候咱们再聚。” 便站起身要送送二位,被孙瀚昌拦住。 “别送了,现在都是一家人,有时间就好好休息,把龙体保养好了,才是咱们大家发财的资本,老商你说是不是啊?哈哈……” “是!孙局长所言极是!” 商运伟也张开双臂拦住赵广清。 就见他将手轻轻搭在赵广清的肩头上,唯恐落手重一点会疼似了。 “留步!以后有什么棘手的事,第一时间给我拍电报啊!” “行行行!”赵广清满脸含笑,也不再客套。 再客套,真怕这两家伙过于兴奋赖着不走。 “那二位慢走,关于狍子的事就按合同办,其它问题,有事我再找你们商量。” 站在一边全程陪着笑脸的于大眼,赶紧将几份合同都摞在一起,递到孙瀚昌手上。 …… 第一批狍子的订单总共一百一十万,收到订金三十三万。 除了几个散户以现金交付外,菜河林业局,和湾海市的杨奇山都是以支票预付。 第二天赵广清带着于大眼,到银行核对支票,然后将钱存到“广清养殖”的账户上。 回到奋斗林场,可把赵广清和于大眼忙坏了。 交了订金前来拉狍子的人,跟走马灯似的。 走一波来一波。 直到菜河林业局的三百只狍子都拉走以后,杨奇山都没现身。 他那三十只带崽的母狍子,还待在养殖场。 把于大眼急得不行。 “广清,你说这老杨看起来精得跟个猴似的,不会是装的?” “你啥意思?”赵广清不解的问。 于大眼一下子就咧开大嘴,笑得大牙花子都呲在外面。 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道: “要是杨奇山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嘎了,他家人又不知道他买狍子的事,这订金咱不就白捡了吗?” 此话一出,把赵广清吓了一跳。 他正色道:“老于,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没有啊!”于大眼一脸懵逼的看向赵广清半天,才反过神。 “沃草!广清你咋还能把我往那边想?” “我老于过去是特么的不咋地,但俺只是打架斗殴,杀人劫财的事咱却从来不干!” 赵广清看于大眼指天发誓,就知道他在异想天开,无非是想占点小便宜。 面色更加凝重道:“犯法的事咱不做,但也不能占小便宜啊。” “俗话说,占小便宜吃大亏,不贪不占,被坑被骗的事就找不到你,知道吗?” “嗨,我就是那么一说,看把你给急得,万一老杨在路上被人砍死了,你说这三万块钱咱不要,还能扔大街上吗?” 于大眼收住笑脸,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急头白脸道。 见他这逼德行,赵广清心中有点隐隐的不安。 “老于,我们做生意要讲诚信,如果合同到期杨奇山没来,就先拍电报通知他,再不来再按合同处理不迟。” “特别是这些日子我要去靠边屯建厂,狍子这块都交给你管,千万别因小失大,有事提前告诉我再做决定啊!” “知道了,看你这磨叽劲,怎么跟个老娘们似的!” 于大眼脸涨得通红,不耐烦的瞟了赵广清一眼,拎起一瓶啤酒就往外走。 “你……” 赵广清还想交待点啥,话到嘴边也不好再说,任由于大眼远去。 “哎,老于这人除了混一点以外,还真就没啥。”他自言自语的苦笑一声。 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做颗粒饲料的建厂预算。 …… 时间不等人,赵广清不能因为杨奇山那三十只狍子,而将时间浪费在奋斗林场。 先是查阅了近期养殖场的收支情况,又检查养猪场的防疫及卫生。 接着又巡查养鸡场。 饲料配方,销售账目,以及淘汰鸡的处理问题。 把这些事都安排得着不多了,最后回到办公室。 这里是他和刘瑞芳单独办公的地方,即是老板室,又是财务室。 账目和金库都在这里。 刘瑞芳打开金库的门,从里面拿出往来账,兴冲冲的说: “哥,咱们突然有这么多钱,我整天都担心受怕的。” “怕啥?往来账目都是支票支付,金柜里尽量少放现金,用钱,存钱,让老于开车送你到银行就行。” 刘瑞芳还是有点不放心,絮叨一些相关的话。 赵广清又安慰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忙完这几天回来把钱分了,降低安全系数。 刘瑞芳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她拿出前一天,跟于大眼在狍子养殖场的清点清单,递给赵广清。 “哥,卖了四百只狍子,现在轻松了好多。” “嗯,剩下的能卖尽量卖,不用大量繁殖。” “你是说剩下三百多只也都卖了吗?” “卖,趁着行情好。” “那万一涨价,咱们不是要错过机会?”刘瑞芳有点不舍。 赵广清浅笑道:“钱是永远赚不完的,及时收手才是赢家。 行了,你照办就行,我先回淡江了,有事打电报。” “嗯”刘瑞芳及不情愿道。 第114章 底线 赵广清没时间在奋斗林场久留。 安顿好资金就着手办饲料加工厂的事。 正好宋运站打电报来,说跟村委会谈好了,场地租赁期三年,先交两年的占地费,让赵广清抓紧时间过去办一下。 赵广清一听就急了。 之前谈好租赁三十年,先期付十年的占地费。 怎么突然变成三年了? 建厂房,安装机器需要时间和人工成本,三年怎么成? 万一村里换领导,或者有什么政策改变,前期投入将化成灰烬。 刚回到淡江市就和刘海波商量,再招一个前厅经理把韩三换下来。 他去靠边屯,需要韩三这样的助手。 不然遇到突发事件,他一个外地人很难服众。 虽然有宋却运站做内应,但跟宋运站也只是一面之交。 再说宋运站毕竟才十八九岁,没什么背景和张力。 一个投资五六十万的大项目,必须稳妥起见。 刘海波倒也痛快。 这一年多来,他跟韩三没少磕磕绊绊。 所有事情都是因韩三而起。 韩三这个人刚接触还行,给人的印象是热情,会说话。 时间久了就会发现,韩三这人太尿性。 脾性属狗。 不是他认可的主人,他就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不管他怎么包装,都改不了一身痞性。 特别是到淡江市以后,他就像一块藏污纳垢的抹布。 将‘一碗香’当成是“社会人”的聚集地。 作为生意人的刘海波,因为这件事没少跟他吵架。 还被韩三烀了几个大嘴巴子。 不但打了,还要挟说,刘海波再敢起刺,就要卸掉他的一个嘎拉哈。 这特么的比卸掉一条腿都残忍。 虽然是吓唬,比打一巴掌还侮辱人。 刘海波哪里能忍下这口恶气? 找赵广清说理,没想到赵广清也只是劝他不要太较真。 来这里的都是客,只要给钱,谁都得罪不起。 话说得在理,但这口气刘海波忍不下。 一气之下,说什么都要撤资走人。 撤就撤。 赵广清也不想难为他,毕竟朋友一场,来去自由。 钱都准备好了,刘海波的人却不见了。 后来听一个混混说,在另一座城市也有一家‘一碗香’,招牌和他们的一模一样。 他还以为是同一家餐厅的连锁店,就跑来问韩三。 一问才知道,韩三所在的餐厅几个大厨集体辞工。 因为这件事,赵广清火速从沟里赶来,亲自掌勺。 还把刘二带过来。 刘二一直想学厨艺,平时除了养猪,就在家偷偷练习菜谱。 所以,养殖场的工作餐,都是他忙里偷闲练手做的,手艺也炉火纯金。 商运伟听到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把局里几个手艺最好的厨师派来。 “一碗香”餐厅再次注入新鲜血液,几个媒体记者再度光临。 “老板亲自掌勺,昔日的‘一碗香’还是原来的味道!” 赵广清再次登上淡江日报。 许多铁杆吃货又回来了。 因为有新厨师加入,增加十几道更有特色的菜。 沉静几个月的‘一碗香’,又迎来了客流高峰。 为了解决那些社会人的问题,赵广清把他们的大哥请来面谈。 所谓的大哥,无非是韩三之前一起玩过的哥们。 虽然脾气暴了点,但还是挺讲义气。 赵广清就将‘一碗香’的百分之一干股送给他,一条件是,让他的人不要在这里聚集。 偶尔来消费可以,就是不能妨碍他人。 那个带头大哥见赵广清出手大方,就答应下来。 没想到,消失几个月的刘海波突然又回来了。 赵广清以为他来退股,把钱都准备好了。 刘海波却说什么都不要。 “兄弟,都是哥哥不对,哥哥不应该擅作主张出去开分店。” “分店?”赵广清一脸茫然。 刘海波尴尬一笑。 心说:“别说你懵逼,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屁没味!” 然后一脸虔诚的说:“哥不退股,哥就是想把咱们的餐厅做大做强,主观是好的,你说是不是啊?” 赵广清一想也对啊,若不是自己纵容韩三,刘海波也不会有二心。 再说自己欠刘海波一个人情。 当初要不是刘海波鼎力相帮,他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将活占林送进去。 便大手一挥,道:“连锁归连锁,那个餐厅毕竟是你一个人出资,总店就不收费用了。” “你回来就好,有精力来店里照管也行,没精力只管分红。” 刘海波见赵广清不计前嫌,非常过意不去。 “兄弟,哥哥这次知道错了,给哥一次改正的机会。” “那行,但我还是丑话说在前面。”赵广清严肃道。 “你说。”刘海波红着脸,抚了抚眼镜。 “我这人挺念旧情,但我有底线。” “嗯。”刘海波偷偷瞄了赵广清一眼,眼光闪烁。 赵广清却直视着他道:“我的底线是再一不可再二,这次还你一个人情咱们扯平!” “好……”刘海波默默的点着头。 过了好一会,他才解释道:“我那个店让老大接管,她高考落榜了,非闹着重读。” “我寻思着一个姑娘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高考无非是走一个捷径,为了找一份正式工作,端一辈子铁饭碗的跳板,我觉得不如直接跳过去一步到位。” “从结识你开始,我发现挣死工资不如创业,当老板赚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何必去看别人脸色?” 刘海波此话一出,吓了赵广清一大跳。 按前世记忆,这个时候的刘海波,已是远近闻名的暴发户。 种高原红景天,板蓝根都很赚钱。 而且这个时候的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下印子村野生狍子育种基地。 再过两年,他的狍子基地存栏也有上百只。 而且出手卖到天价的每只五千块。 他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值很高。 他女儿刘楠第一年高考落榜,吵着要出去赚钱,被刘海波痛骂后,复读考进京城的一所重点大学。 毕业后成为一名银行高管。 没想到因为他的重生,不光改写自己的命运,也改写了其他人的人生。 因为他的先知先觉,捷足先登的进入书友会,抢了刘海波收购狍子的货源。 他领着哥几个发大财,赚得盆满钵满,此时的刘海波只靠种植药材赚钱。 虽然也是万元户,但比起前世,多少有点逊色。 好在有‘一碗香’餐厅替他勾了一笔,却无意中让他改变对未来的预判。 既然是这样,做为外人也不好干预。 赵广清沉思着点头:“你决定就好。” 第115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刘海波再次接管‘一碗香’,与韩三相处非常拘谨。 当赵广清提出要把韩三抽走时,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赵广清就把餐厅交给他全权管理。 当然,刘海波也不敢造次。 毕竟后厨有刘二,还有一干商运伟送来的厨师。 八百只眼睛盯着前厅和后厨,想做点小动作都难。 这也是赵广清动用的一个小心思。 做企业管理不到位,生意再好都是白扯。 处理完餐厅,他仍然不放心养殖场。 猪场和鸡场还好,自己繁殖,做好防疫就不会出什么纰漏。 销售是固定的,价钱跟着市场走,无非是多赚点与少赚点的事。 赵广清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最让他牵挂的还是狍子养殖场。 虽然这一块的投入比养鸡和养猪少,但它产出高。 处心积虑几年,就为这一天。 便连发几个电报,。 督促刘瑞芳协助于大眼,把握住狍子销售这一关。 刘瑞芳心细。 这几年猪场和鸡场都是她一人操办,没出过半点差错。 刘瑞芳也回电报,说家里一切安好,让他不要牵挂。 还说湾海市的杨奇山来了,这几天就会把狍子拉走,了去一块心病。 赵广清心里敞亮了很多。 后来刘瑞芳又来信说,杨奇山不但拉走狍子,还带来几个大客户,大家都欢欣鼓舞。 赵广清还多一了嘴:“管它大客户还是小客户,一定要先收钱再放货,现金要辨真伪,支票一定要去银行确认再交付。” 于大眼满口应承,还嫌赵广清太磨叽。 抢下刘瑞芳的信纸加上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搞得赵广清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两个死党对他忠心耿耿,这几年跟着他应该出徒了。 就全身心的投入到饲料加工厂的筹建中。 …… 转过年的春季。 靠边屯饲料加工厂,厂房开始起大梁。 宋运站正忙前忙后,指挥村民上房架。 这时候,一台红色东风141停在仓库门前。 宋运站回头看狗剩从副驾驶座上跳下,大声喊道:“把车往这边提一下!” 然后又对村民喊:“大家动作快点,过来把瓦卸了!” 几个村民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晃晃哒哒的往这边走。 其中一个红脸膛的大个子阴阳怪气道:“我说宋钱,光鸡巴招呼人干活,也不弄点汽水喝?” 他嘴里的“宋钱”,就是送运站。 因为他整天开个破“蚂蚱子”满天飞,动不动就翻车。 不是修车就是在修车的路上。 实在不济也会去村卫生所交点碎银子。 所以,村里人都把他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资,送了个绰号“宋钱。” 被红脸膛一顿“呲”,宋运站也不甘示弱: “干活也没让你白干,一天十块钱,你打着灯笼出去问问,出一天工分能挣几毛钱?” “问什么问,叫你送钱就赶紧的,一个小鸡巴孩黄毛丫子没退尽,还敢跟老子吆喝,谁给你的能耐?” “我给的,谁刺毛就给我滚蛋!”一个很冲的声音从房山头传来。 几个一步三晃的村民,愤怒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不到一米七的小个子青年,气冲冲的朝这边走来。 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粗话。 刚才起哄的大个子村民一看,又一个小逼崽子“送”上来,就更生气了。 “你算鸡毛啊?” “敢在靠边屯跟我呲毛的人,还没出生!” 啪! 就见韩三一个助跑,冲上去跳起一米多高,挥手就是一巴掌。 “老子不出生都能烀死你,出生了直接把你踹成泥!”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红脸大汉扇出半尺远。 他本能的用手捂着扇麻了的脸,还没反过味,接连又踹来两个二踢脚。 上踢胸口下踹肚,直接把他踹成了大虾米。 招数太快,打得他措手不及。 还没来得急站稳,又吃了两巴掌。 左一下,右一下。 呼的一下,鲜红的液体从鼻腔喷出。 瞬间惹怒了站在一边的其他村民。 “都愣着干啥?上啊!” “对,一个外地人,敢欺负咱们屯子的,不把他削趴下都特么的不是爷们!” 不知道是谁在大声怂恿。 刚才还在愤恨不平的围观村民,呼啦一下涌上去。 将韩三团团围住。 开始韩三还无所谓。 用眼一扫,四五个高出他半头的壮年汉子,拉开马步朝自己扑来。 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连打边撤,寻找对自己有利的位置。 可是,不到几分钟的工夫,四五个人将他围在中间。 短拳长腿齐刷刷的往他身上砸。 韩三一看,真是寡不敌众。 便腾空跳起一米多高,然后腾空翻滚一周半,双腿一伸一驱。 啪!啪!啪! 三记连环脚踢到三个人的喉管上。 噗!噗! 啊! 三个人双手紧紧护着喉结,站在原地打转。 其他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就被扇了两巴掌。 其他准备动手的村民,看到眼前一幕被震慑到,想上前,又怕自己是下一个打击对象。 但韩三心里明白。 眼前的僵持只是暂时的,只要村民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冲上来,自己再强也强不过一二十个人。 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在大家步步紧逼时,而且还有人蹲下身捡砖头。 韩三双手伸向腰间。 “住手!都干什么玩意,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朝身后看去。 只见赵广清身旁的几个人,火急火燎的朝这边跑来。 为首的大家都熟悉,村支书支庆山。 支庆山身边的人,大家也熟悉。 他是下印子村的钱和平。 支庆山一露面,多数人都收回手里的工具,原地退了两步。 但有两个混子模样的小青年却不畏惧,瞟了他一眼还想住上冲。 “咳!” 钱和平双眼微眯,轻轻咳嗽一声,两个愣头青才注意到,这是他们的钱哥来了。 “钱哥,你咋来了?” 其中一小子赶紧扔下手里的砖头,两只细眼都笑成了豌豆角。 “想你们了呗,来看看还不行吗?”钱和平扬着脸,假装正经道。 “咋不行呢?想请你来都怕不给面子。”另一个长发青年也讪笑着凑过来。 “不是不给面子,是你们不是拿砖头,就是动棒子,我哪还敢来啊?” 钱和平酸溜溜的看向两个混子。 这俩家伙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不是我们要动手,是这个外地混子太横。” “你说他吗?”钱和平愣愣的看向韩三。 长发青年点头称“是”。 “草!那是我哥们,你们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116章 六十支冰棍两块钱 “啊!他是你的哥们?”众人都吃惊的看向韩三。 “这么跟你们说,他是我大哥。” 钱和平走到韩三身边,关切的问:“三哥,你有没有伤到?” “给他们八个胆,他们也不敢!” 韩三强颜欢笑,心里却叫苦不迭:“多亏我赵哥来得及时,不然这条老命算是交待了。” 钱和平也心里暗笑,“草,真鸡巴能挺,头狼也敌不过一群恶狗啊!” 这哥俩在这里寒暄个没完,完全没有顾及到刚才被打的六个人,有没有伤到。 还是赵广清带着支庆山过去察看。 三个被踹喉的人稍微重一点,直到现在嗓子疼,说话都有点哑。 红脸膛的大个子被踹了两脚,鼻子打出血了,这会儿血也止住,问题不大。 另外两人就是被扇了两个大嘴巴子,脸上有点肿,不耽误说话,更不耽误吃饭。 赵广清叫人把被打的六人带到卫生所包扎一下。 但是除了三个嗓子疼的以外,其他三人说什么都不去。 既然这样,也不勉强。 赵广清从兜里掏出十张大团结,给嗓子坏了的每人两张。 这三个家伙做梦都没想到,挨了一脚值二十块钱,便吵着不去卫生所,说回家养两天就好。 其他三人每人得了十块钱,乐得嘴都合不上。 长头发悄声跟同伴说:“多亏咱俩没下手,要是把那小子打了,别说得不到这十块钱,说不定还要把家里的耕牛搭进去。” “就是,以后我也不打架了,在外面惹了事,回家还要被我爸吊起来打,不如挨打,赚十块钱够我老爸挣两月的工分。” “这就对了嘛,没事打什么架啊?” “打架是要流血滴,也要有牺牲,打惨了还要赔钱,成本也太高嘛。” 支庆山拖着长音,又无孔不入的开始他那套说教。 赵广清一看事情就这样平息了,心说这个年代的人也太朴实了。 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韩三这几脚没有万把千下不来。 除了赔钱,还要拘留,兴许还会被上传到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事情到此,起到敲山震虎就收。 便找来几个当事人和围观的群众,了解情况。 当他得知村民们只是因为天热口渴,想喝口汽水解凉时,抬手把宋运站叫过来。 “小宋,你去村口叫老板娘送一箱汽水过来。” 宋运站接过钱,往人群里找了一遍,正好看到人东张西望的狗剩。 朝他招了招手,道:“狗剩,走,跟我去抬汽水去。” 二人就欢天喜地的抬腿往村口跑。 “冰棍,五分钱一根的鸡蛋花冰棍,清凉又解渴,要不要来一支?” 村委仓库前面的黄沙道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肩挎两个用棉套包住的敞口保温瓶,朝这边走来。 “来,卖冰棍的!”有人大声招呼。 女人朝这边走来。 在场所有人都嘎巴着干裂的嘴唇,眼巴巴的看过去。 现在虽然是春季,但天上的太阳正热辣辣的悬在头顶。 大家都穿着绒衣绒裤,脸上都晒出油了。 可是大家都忍着,没有一个人掏钱的意思。 但每个人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保温瓶,就跟定住一样。 支庆山用舌尖舔了舔起了皮的嘴唇,张嘴想说来一支。 翻遍了上衣兜,只有三个两分钱的硬币,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买一支,换做谁都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打破了沉默。 “卖冰棍的,这里!” 赵广清垫起脚,开始清点在场的人数。 卖冰棍的听见有生意,而且还是施工的地方,心里就乐开了花。 拖着长腔应道:“来了来了……” 她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都有点抖的打开扣着扣子的棉套子。 “来两根吗?”她先征询支庆山。 她以为赵广清要请支庆山吃,心中高兴得手都有点不好使。 “你瓶子里有多少?”赵广清问。 “三十根。” “全要了。” “全……”中年妇女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赵广清。 “嗯。”赵广清肯定的点点头。 女人更是不敢置信,“那……这个瓶子里也有三十根……” “都要了!”赵广清连想都没想。 “啊?” 这回不光是卖冰棍的女人惊呀,连同围过来的村民们,也睁大眼睛相互对视。 “我是说,你两个保温瓶的冰棍我全包了,大家有意见吗?” 赵广清直起身子,看向眼睛掉进保温瓶的村民们。 “没意思!” 几个声音发出来的同时,十几双沾着泥灰的手已经伸向保温瓶。 呼啦一下。 卖冰棍的女人被涌上来汉子们挤出来,但她心里却乐得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 “给,你的冰棍钱。” 赵广清递过去一张五元钞票。 女人接在手里,开始在衣服兜里摸索着。 几个一分钱的硬币,还有一分钱的纸币,攥了一把还没有数完。 赵广清一看,赶紧摆手道:“不用找了。” 女人却说什么都不同意,“那哪成?六十根冰棍才三块钱,我得找你两块。” “两块就两块,不要了。”赵广清道。 “两块都不要了?我卖一天都赚了来两块钱啊!”女人瞪大双眼。 但是她还是执意要把钱推过来。 赵广清一看,心中暗自叫苦。 她这两块钱基本是面值一分纸币,硬币都少。 真要收下,能把他的上衣兜塞得满满的。 做为身价百万的超级大富豪,这两块钱真就拉低他是的身价。 若是不要,对这么一位朴实的女人来说,太不尊重了。 便朗声道:“先存你那,明天再送冰棍过来可行?” 听赵广清这样说,卖冰棍的女人眉眼都笑弯了。 连声道:“行,我明上午就来。” 这边收了钱,那边的冰棍很快就被抢食一空。 只见红脸膛的大个子,两只手各攥着四根,正吃得狼吞虎咽。 “草,看杨三那逼样,干活不行,吃冰棍一个顶三!” 有人刚吃完两根,想吃第三根时,发现保温瓶被掏空了。 然后才看到,其他人手里只攥着一根冰棍杆,正一口一口的吃。 而红脸膛的杨三,却两手开攻。 左一口,右一口。 一口能咬掉两坨冰。 第117章 胃里有块冰 红脸膛杨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气吃了八根冰棍。 宋运站和狗剩又抬来两箱冰镇的‘小蜜蜂’汽水。 大家又涌过去人手一瓶。 杨三个子大,手臂长,徒手就提走三瓶。 拿牙在瓶盖的地方轻轻一咬。 呲! 一股带着清凉的气体从瓶口冲出来。 然后他将瓶口插进嘴里,咕咚咕咚往肚子里倒。 “真好喝啊,太解渴了!” 大家吃了冰棍还觉得不尽意,现在清清凉凉的汽水倒进去,整个人就像进入冰窖,暑热一扫而空。 看喝得差不多了,赵广清走过来,“现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大家都起来把活干。” “行。”大家热情高涨。 几个三十多岁,非常朴实的村民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向解放141走去。 其他人也都面带笑容的跟上。 车上车下,有条不紊的开始卸瓦。 不到半个小时,一捆捆红瓦都整齐的码在墙根。 “去拿几根带钩的麻绳来,开始上瓦。”瓦匠师傅站在架子上吩咐道。 众人又嘁哩喀喳的开始往房顶上递瓦。 突然宋运站脸色大变的跑过来,朝着赵广清和支庆山大喊:“不好了!杨三打摆子啦!” “怎么回事?” 大家停下手里的活,四下寻找杨三。 “人在哪儿呢?” “在房山头。”宋运站说。 听说人在房山头,二十几个人纷纷往房山头跑。 赵广清和支庆山冲在最前面。 房山头。 杨三侧身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不停的呻吟。 “疼啊!疼死了!” “啊!……” 杨三捂着肚子,像一只正在水煮大虾,在地上翻来滚去。 “快去叫大夫!”赵广清厉声喊道。 回身看向宋运站,“把你家的暖瓶提来,再带个茶缸。” “行。”宋运站应声而去。 然后赵广清蹲下身,让几个身体强壮的村民按住杨三,又掀开他的上衣。 他焦急的搓了搓手。 感觉手心发烫了,才对准杨三的肚子开始顺时针方向揉。 “不行啦!不行啦!别再揉了!” 杨三面色铁青着脸,杀猪般狂叫。 赵广清一看,情况危急,赶紧叫几个村民守着,自己则跑去提车。 “赶紧的,把他架到车上!” 两个村民一人扛着杨三的一条胳膊,往吉普车上拖。 “哎呀!不行了……啊!” 杨三脸色苍白,嘴巴大张着,只能进气没出倒气。 “呕……” “噗!” 一股带着香精味的粘液,瞬间喷了左边村民一身。 杨三整个人就像一根软面条似的,软绵绵的滑到地上。 支庆山一看,这哪儿成? 赶紧跑过来对赵广清说,“送医院怕是来不及,赶快让他喝点热水暖暖胃,这是冻的!” 正巧,宋运站提着暖瓶从家里出来。 “快点!人都快不行了!”支庆山扯着大嗓门朝宋运站喊。 宋运站哪敢怠慢?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 打开暖瓶盖就倒了一茶缸热水,道:“早晨烧的,不烫趁热喝。” 支庆山接过去,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杨三,一边慢慢往他嘴里灌热水。 杨三痛苦的拧着鼻子,手捂着胃,“这里!这里!一块大冰坨!” 赵广清顺着他的手看去,凹陷的心口窝下鼓起一个拳头大的胞。 杨三人瘦皮薄。 隔着肚皮都能看到,那块不规则的冰疙瘩,把肚皮撑出来。 赵广清道:“小宋,回家去端盆热水和干毛巾来。” “行。”宋运站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家跑。 这时候,几个去卫生所的村民,带着四十出头的赤脚医生往这边跑。 “什么情况?” 赤脚医生从肩上摘下枣红色药箱,一边打开箱盖一边问。 “冰棍吃多了,胃里都是冰块。”支庆山道。 “啊,怎么会这样?”赤脚医生脸都绿了。 “接着喝热水,我先给他打一针,还要做热敷。” “宋运站回家端热水,马上就来。” 支庆山说着,突然看向另外几个村民,“你们几个也去,多端几盆送到卫生所。” “是。”村民们纷纷往家跑。 赤脚医生给杨三打了一针,又喂了一缸子热水,杨三感觉好一些,长长的倒出一口气。 看他能喘上气,赵广清叫大家把他架上车。 这时,杨三又杀猪般大叫起来,“不行啦!我……” 噗呲! 大家以为他要嗝屁了。 突然见杨三大嘴巴子一瘪,坐在地上的黑土浸湿了一片。 “呕……” 有几个胃浅的村民开始干呕起来。 有人小声骂道:“杨三你真鸡巴恶心!” 赵广清也皱着眉头,轻轻扒拉身边的村民,“你去找张油毡纸。” 村民点头想,朝丢废弃木料的地方跑。 没几分钟就拖着一张一米多长的旧油毡纸过来。 赵广清快步走过来,吩咐道:“铺到座位上。” 又过来两个人,将油毡纸铺好,大家这才将杨三拖进车里。 支庆山坐到副驾驶座上,村医微蹙眉头,扶着杨三坐到后排座。 一行人来到村卫生所,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折腾,才帮杨三把胃里的冰块化了。 但杨三的状况不太好。 从又拉又吐,到后来开始便血。 村医给他扎了银针,又开了一些西药片,对杨三的家人说:“回家养几天,他现在是胃出血,多煮点小米粥喝。” 杨三的家境不太好。 老婆有先天性心脏病,家里还有三个几岁的孩子。 杨三这人平时就事多,人又懒,回家调养都没有人伺候。 支庆山就派了一个村民去照顾两天。 “工分由村里。”支庆山道。 赵广清侧脸看向身边的韩三,问:“杨三在咱们工地干了几天?” “干两天,歇三天,一共干了五天半。”韩三答道。 “嗯。”赵广清应了一声。 然后对韩三说:“给他把工钱结了,另外加十块钱的慰问金。” 韩三冷着脸,往天上瞟了一眼,嘀咕道:“偷奸耍滑,还多吃多占有理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躺在木板床上的杨三听到了。 他脸色灰暗,闭着眼睛佯装昏迷。 “行了,别装了!”韩三捏着七八张大团结,怼了他的肩膀一下。 杨三不得已,挑开眼皮。 极不情愿的接过钱,弱弱的问:“等我胃养好了还能去干活吗?” “去个鸡巴!”韩三一把将钱砸到他脸上。 第118章 秋后算账 处理完杨三的事,赵广清招呼着韩三和钱和平往村头小店走。 本来要邀支庆山一块去。 支庆山却说,他不放心杨三,要跟村医一块送杨三回家。 赵广清道:“那行,我们先去点菜,你抓紧点,我们边喝边等。” “那行,我安排妥了咱们再慢慢喝。”支庆山道。 看着支庆山一行人走后,赵广清这才想起,钱和平为什么跑到靠边屯来找他。 便直截了当的问:“和平,今天你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玩?” 钱和平嘿嘿一笑,并没有回答。 而是轻车熟路的跑进村头小店的前院,打了一盆井水端到店里的凳子上。 非常恭敬的对赵广清说:“赵哥,你先洗手。” “嗯。”赵广清走到窗前的凳子边,从钱和平的手里接过香皂。 钱和平这才回答刚才的问话,“哥,你不是说不用挨个林场收狍子了么?” “是啊,怎么了?”赵广清微微一愣。 “老于说狍子不够卖让我再收点,这都春天了,我上哪去抓那么多母袍子啊?” 赵广清突然脸色骤变,“真是于大眼跟你交待的吗?” “是啊。”钱和平一脸茫然。 他怕赵广清不信,赶紧在裤兜里摸索。 掏了好半天,才掏出一张四寸长二寸宽的电报条,递给赵广清。 “你看,这是他上个月给我打的电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收到五只,他还嫌少。” 赵广清接过纸条一看,上面铅印的几个字:再来五十只母的,秋后付款。 这一瞬间,他整个头都大了。 五十只,这胆子也太够大,那可是十五万的巨款! 还秋后算账,这不是明摆着在打劫吗? 顿时心中火起,转身对身后的韩三说: “老三,你跟老板娘说一声,让她准备四个硬一点的菜,等支书记来了让他慢用。” 说完,掀开小食杂店的珠帘就往外走。 钱和平知道事大,也黑着一张脸紧随其后。 等韩三跑出来时,吉普车已经启动了。 “赵哥。”韩三一边挥手,一边撵过来。 赵广清收起油门,摇下车窗将半个头探出窗外。 “我回去一趟,这里的事就交给你管,把房瓦上了,再把屋里的水泥地打了。” “行。”韩三点头应允。 赵广清又往饲料加工厂的方向望了望,叮嘱道: “能协商解决的就不要动粗,解决不了的找支书记,实在不行给我打电报。” “行。”韩三顺从的点头。 “还有,给那个几干活偷奸耍滑的把账结了,找几个干活实诚的人,如果干得好就长期录用。” 韩三一一应允,赵广清这才行色匆匆的开车离去。 …… 赵广清跟钱和平回到奋斗林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 于大眼正坐在养殖场打更房喝闷酒。 突然小花和黑虎趴在铁栅门上狂叫不已。 烦得他提着炉钩子冲出来,冲着两条狗大叫:“叫什么叫?再叫就剁了你们两个吃肉!” 小花一看主人的这架式,当即就闭了嘴。 晃着尾巴,极尽媚骨的向于大眼讨好。 黑虎却冲着于大眼汪汪两声,然后从喉咙里哼哼着转身扑向大门。 于大眼本来醉眼朦胧,挥起炉钩要朝黑虎砸去。 没想到,当他冲到大门口时,一眼就看到门外停着一台白色吉普车。 当即整个人就像被电了一样。 特别是,当他看到赵广清身边的钱和平时,更是语无伦次,“广……清……” 赵广清阴沉着脸,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站在门口。 两个人就隔着一扇铁栅门,足足对视了十分钟。 最后于大眼坚持不住,耷拉着脑袋将门上的铁链子取下。 黑虎和小花嘴里哼唧着扑过来。 看着两只天真无邪的狼青,赵广清的心才有那么一丢丢的柔软。 然后他一手搂着一条狗的狗腰,轻轻拍了拍,“好了好了,亲一下就行。” 两只神犬就像听懂了一样,将耳朵背在肩上,小心翼翼的伸长嘴巴,在赵广清的脸上杵了杵,才心满意足的跳到地上。 于大眼木讷的垂手呆立一旁。 看赵广清的脸色有点缓和,这才挠了挠头,从喉咙里憋出一句:“你不回来,我也要去找你。” 赵广清没吭声,径直往里走。 于大眼就默默的跟在后边。 当赵广清走到圈舍前,定睛一看,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 整排狍舍十几间,竟然没有一只狍子。 一路上,他想过n种可能,但他绝没想到,连替商运伟和孙瀚昌代养的六十只狍子,一只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赵广清双眼如剑的射向于大眼。 “我……我也没想到……” 于大眼的脸,霎时挂上一层霜。 赵广清不想听他无赖而苍白的辩解,转身就往第二排袍舍跑。 两排狍舍相隔十多米远。 他就像跑了漫长的几千公里一样,只觉得两旁的景物都在飞速的向后跑。 “赵哥!” 钱和平上前一步,架起浑身筛糠的赵广清。 “走!往前走!去后面看看!” 赵广清吃力的抬起手臂,指向后一排狍舍。 于大眼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垂着大眼皮过来想架起赵广清,被赵广清嫌弃。 “走开!” 于大眼乖乖的退到一边。 赵广清在钱和平的半架半拖下,费了好大的劲才检查完整个袍舍。 除了寥寥的十几只狍子以外,若大的养殖场一片空旷。 在回打更房的途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驾着云团在走。 这么大的一个养殖场,仅仅半年时间怎么会空啊? 他心里问了自己三千六百遍。 可是无论何种揣测,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按刘瑞芳寄给他的账目看,现在这个场地,本应该有大小七十只狍子。 如果加上商运伟和孙瀚昌的,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多只。 可现在存栏不足二十只,那一百一十只到底去哪儿了? 面对赵广清甩出的账单,于大眼百口莫辩。 “广清,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私吞。” “你让我怎么相信?没私吞,那一百多只狍子哪去了?!”赵广清拍着桌子咆哮道。 “我……我卖了……” “钱呢?” “钱……钱秋后算账。”于大眼很是不服的瞪着死鱼眼,极力为自己辩解。 第119章 空降的老杨 一句‘秋后算账,差点没把赵广清气死!’ 而垂立一旁的于大眼,却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反之,他还愤愤不平的骂道:“杨奇山这个老鸡巴灯,别让我见到,就见一次打一次!” “杨奇山?”赵广清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还气得暴跳如雷的他,这会就像浇了一盆冷水。 他揪住于大眼的衣袖,一把将他拽到炕沿边坐下。 “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大眼搓了一把鼻子,突然来了精神。 “你可别提了,这个老鸡巴灯是真特么的阴!” 然后,就将这半年多来,与杨奇山从交付狍子,到成为朋友的事一一道来。 开始,杨奇山交完九万块钱的订金后,一直不来拉狍子。 眼看合同就要到期了。 按着赵广清的吩咐,合同到期后,先通知杨奇山本人,联系不上再通知他的家属。 如果都联系不上,这笔订金按着合同可以擅自处理。 于大眼找到刘瑞芳商量,“明天是杨奇签合同的最后一天,要是他不来,你就打个电报过去,三天内不来,咱就把这九万块钱分了,广清五万,你和我一人两万。” 刘瑞芳一看,觉得于大眼说得在理,便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她就搬个凳子坐在进入林场的必经之路。 眼巴巴的望着进进出出地几个林场职工。 直到傍黑也没看到杨奇山的半个人影。 工人们都下班了,刘瑞芳带着兴奋和疲惫的心情回到家。 这时,于大眼正开车从南苗圃上面的狍子养殖场回来。 “我就说咱们这次发大了。” “嘘!”刘瑞芳夹了于大眼一眼,示意他闭嘴。 但于大眼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在乎她的提醒。 端着肩膀敞着怀,一边扯起一片前衣襟扇着风,一边迈着大步往屋里走。 “都这个点了他还不来,肯定是交完订金,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嚓’……” 于大眼伸开手掌放在脖子下,做被刀割的手势。 把刘瑞芳急得,冲上去,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你精武门看多了吗?” 于大眼却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道:“不是精武门,是咱老于料事如神!” “老于……”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于大眼翻着死鱼眼,愣怔了半分钟。 才幽幽的转过身。 “啊!老杨?” 于大眼惊恐的指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杨奇山,声音颤抖。 “嗯,是我啊,来的路上被两个‘小流氓’绑了,差一点回不来。”杨奇山一脸疲惫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还真出了点意外。 于大眼瞬间回过神,满脸笑意的打着哈哈,“你看我说得准不?这真遇到意外了!” 急得刘瑞芳悄悄的怼了他一下,“别满嘴胡咧咧!” “无妨。” 杨奇山大度的挥了挥手,“有吃的吗?给我来点,差点都饿死了!” “有!”刘瑞芳赶紧跑到厨房烧火洗锅。 这会儿王秀珍正挎着一篮子红皮土豆进来。 看到家里来了陌生人,满脸戒备。 于大眼见到王秀珍,大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嬉笑道:“老妈,这是咱们的大客户老杨。” 王秀珍僵硬的笑了笑。 然后上下打量起杨奇山,“啥大客户白天不来晚上来?” 老太太的这句话,把杨奇山造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厨房里忙碌的刘瑞芳,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赶出来。 正好听到王秀珍冷冷的质问,突然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人家真遇到麻烦事,今天不赶来,那么大一笔订金就要作费,换上谁都会往这跑。 哪怕是大半夜也不会错过最后的约定。 就改成笑脸道:“妈,今天是杨老板和咱们签合同最后一天,人家现在不来,换成明天,提前交的订金就作费了,能不跑过来吗?” 可王秀珍还是不买账。 “我不懂什么合同不合同的,反正约好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早干嘛去了?” 杨奇山被这么一问,反倒神志清醒过来。 他谦和的对王秀珍说:“老嫂子,我早就要来,只是家里的事太多,等安排妥了这不又遇到点意外吗?” 说完,他也不管大家怎么想,直直的看着于大眼说:“兄弟,能给哥倒杯水吗?一整天没吃没喝,都快把我渴死了。” “有有有!” 于大眼赶紧到靠墙根的大木头箱子上,拿来一个大搪瓷缸子,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递给杨奇山。 刘瑞芳接过老王太太手里的篮子,转身回到厨房忙碌起来。 王秀珍一看自己人老言轻,再者她不识字,也不懂什么生意,凭直觉去阻碍孩子们的事也不好。 就闷着头走进屋里,盘腿坐在炕上,吸着大长烟杆子,一口接一口的抽。 杨奇山跟于大眼在一铺炕上凑合了一晚,两个人的感情也随之拉深。 杨奇山长于大眼几岁,两人脑子一热,结拜了异姓兄弟。 杨奇山非常激动,狠狠的在于大眼的肩头擂了一拳说:“兄弟,以你的才华,现在屈居在大沟里都埋没才华了。” 于大眼听了以后,不以为意:“尽瞎扯,我哪有什么才华,能有现在,全仰仗广清的提携。” 杨奇山一脸不屑,道:“这话倒是有一定道理,也不全是。” 于大眼觉得新奇,就随嘴问了一句,“那还有啥?” 杨奇山正襟危坐的给他讲起来,“你看啊,这奋斗林场那么多人,怎么偏偏你老于能得到赵老板赏识,别人不行?” 这话真把于大眼给问住了。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 曾经很多次看到,陈守田落寞的往返在贮木段和家之间,他心中就有一股怜悯和优越感。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林场主任,也有落魄的一天。 自己一直是他眼里不成气的混混,没想到现在腰缠万贯,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 就连他一直追求二马沟的小寡妇,被当众扇了几个大嘴巴子。 现在呢,没事找事来跟他拉近乎。 当他有一万块钱的时候,还想着全拿出来跟小寡妇一起过日子。 现在呢,手里少说也有十来万。 这眼里的标准,再也不是一介小寡妇能满足他高傲的心。 这么一琢磨,他很快被杨奇山俘虏。 “大兄弟,赵老板是世间奇才,你只有不断努力,才不会被他淘汰。”杨奇山蛊惑道。 “怎么努力?”于大眼好奇的问。 杨奇山目光狡黠,道:“跟着我做几个大单子,奠定你在‘广清养殖’中第二把交椅的地位。” 第120章 空头支票 “大单子?”于大眼眼里盛满了憧憬。 在杨奇山的引导下,他陆续卖掉养殖场里三十多只狍子。 价钱比过去高出百分之十。 每次财务上报,传给赵广清的都是喜讯。 开始杨奇山还中规中矩,每次都是支票现场交易。 但每次都不多买。 三只五只的,不需要订金。 于大眼也谨遵赵广清交待。 收到支票后,马上去银行进行核对,然后将钱转到“广清养殖”的账户上。 经过次之后,于大眼感觉太麻烦。 再说杨奇山诚信又有情有义,每次收支票跟防贼似的,有点过。 杨奇山倒是很大度,就算于大眼说不去,他还主动催促。 “先核对一下,生意归生意,不要妨碍咱们的哥们感情。” 就连最严谨的刘瑞芳,都对杨奇山产生好感。 她时常跟于大眼说:“大眼哥,你不觉得我哥心思太重了吗?” 于大眼知道她指杨奇山这件事,在替杨奇山打抱不平。 然后开导刘瑞芳:“广清就是吃的亏太多,除了咱们几个,你看他对谁不多留几个心眼?” “嗯。”这一点刘瑞芳不可否认。 赵广清把养殖场交给她管理,除了定期看一下收支情况,从来不说哪里做得不好。 分红也是他最先提出来。 对于他们几个,一起跟着他干的哥兄弟,可以说是肝胆相照。 不然,也没这么大的凝聚力,生意也做不到这么大。 但是对于杨奇山,赵广清却特别交待。 “此人太过精明,谨慎合作,不可深交!” 可于大眼跟杨奇山交往半年多,也没看城府极深的杨奇山骗过自己一次。 反而处处为他着想。 因为这段时间的业绩突出,赵广清做了下一步规划。 把狍子都处理完以后,就集中精力开发颗粒饲料加工。 有两个位置的人选有点悬而未决。 一个是生产厂长,一个是销售经理。 生产厂长挣效益工资,奖金跟着业绩走。 销售经理拿提成。 于大眼将这件事跟杨奇山说了,他想去当厂长。 杨奇山却说,做厂长累不说,还太拴身子,不如做销售。 据他的经验看,饲料加工是新兴行业,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做销售经理,光是提成这块,就能挣出他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拿着钱,想娶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他于大眼说了算? 让他这么一蛊惑,于大眼就一门心思往销售上使劲。 当然,销售狍子就是他历练的开端。 只要把有限的狍子,卖出更多的钱,才能证实自己有销售能力。 这时,杨奇山来买狍子,每次都主动加价。 钱又一分不少给。 一来一往中,于大眼对杨奇山越来越信任。 后来就是收到支票,也不及时去银行查验。 有时钱都收到好几天,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去转存。 时间常了,就算杨奇山手里没有钱,于大眼都大咧咧的拍着胸脯打保票: “大哥为人我知道,不就是三万两万块钱的事吗?谁都能赖账,唯有哥哥你不会!” 然后在不通知刘瑞芳的情况下,杨奇山带车可以提前拉走狍子,等到卖了之后,才把钱送来。 刘瑞芳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他又不赖账,何必那么死板? 直到最后一次,杨奇山突然提着两瓶茅台过来,说有个大客户要一次性买六十只母狍子,每只三千四。 于大眼倒是想卖,可圈里没有那么多狍子。 就婉言谢绝了。 杨奇山哪里肯罢休? “兄弟,你那狍子圈里不是还有六十多只吗?” 每次他来买狍子,都要在狍子场里转几圈。 有多少存栏比于大眼都清楚。 于大眼为难的说:“那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的?尽瞎扯! 不是你们的还能替别人饲养?” 杨奇山说什么都不信。 于大眼这才把商运伟跟孙瀚昌寄养这件事说了。 杨奇山眯起三角眼。 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这样,我先借用一下。” 一听说中借用,于大眼直晃头。 “别扯了,这牲畜卖就是卖,哪还有借用一说?它又不是工具。” 杨奇山看于大眼不开窍,赶紧解释说:“我是没办法。” “合同都签了,没有那么多存栏,你倒是早说啊?” 于大眼睁着一双死鱼眼辩解道:“你也没问过我啊!” “嘚,你是真贵人多忘事。”杨奇山道。 “上次我问你有多少存栏,你说不到一百只,不然我也不可能跟人家签合同!” 于大眼一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被杨奇山夸得都有点飘。 杨奇山隔三差五的来买,还能整出那么多存栏,那是他的能力。 现在推辞,还是有点理亏。 杨奇山看于大眼沉默了,又进一步开导说:“要不这样,我退一步,把钱压在你这儿,等我在别地方找到狍源,再把狍子拉来给你充数。” “要是找不到狍源,你再跟他们摊牌,反正有钱在这儿,他们也不吃亏,行?” 说罢,杨奇山从随身带的黑色提包里,掏出一个报纸包的大酱块。 “这是一万块,是哥哥我的一点心意。” 杨奇山将“大酱块”往于大眼身前一推。 隔着报纸都闻到大团结独有的味道。 于大眼吞了吞口水。 这一切杨奇山看在眼里,道:“支票里有二十万另四千,你先拿着,如果一个月后,哥不能按时把狍子送来,你再去转存也不迟。” 本来于大眼还要推辞,但看到那包大团结后,心里有点痒。 虽说这几年他跟着赵广清没少挣钱。 六七张存单,数额最少的也有八九千,但他还是对钱感兴趣。 换上过去,三十二十就能满足,现在却随着钱越来越多,就跟吃葱蘸酱一样上瘾了。 杨奇山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你这人呐,哪儿都好,就是太实在!” 这句话说到于大眼心坎里去了。 他点了点头。 杨奇山继续道:“上几次我给你三千三一只母狍子,你是不是全数上缴了?” “嗯。”于大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说你傻不傻啊,每只上交三千,自己留下三百,这半年多,少说也赚个三万两万?” 杨奇山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于大眼的额头一下。 “这次就别犯傻了,以后哥哥还会帮你赚更多的钱。” “把这拿着!” 杨奇山将支票塞进于大眼的手里。 …… 一个月后,于大眼兴冲冲的带着刘瑞芳去存钱。 “你这是空头支票!” 隔着铁栅栏,银行工作人员将支票甩到水泥台上。 第121章 被骗了 银行工作人员将支票甩出柜台,于大眼和刘瑞芳当时都傻了。 他们不相信处一年,像亲人一样的杨奇山会骗自己。 刘瑞芳不甘心。 扒拉开于大眼,将头探进柜台,满脸质疑的问: “支票上明明写了二十万零四千,怎么会是空头?” “说空头已经是看在大客户的面子上,再纠缠我可要报警了,这是一张伪造的假支票!” “啊?这怎么可能?” “我卖了七十只种狍子的钱,怎么说假就假呢?”于大眼急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刘瑞芳怕他冲动惹出点事,使劲拉着他的胳膊,道:“要不咱报警,这么大一件事也瞒不住。” “报啥警啊?我特么的哪有脸报警?!” 于大眼带着哭腔,双手扯着一头乱发。 营业厅吵吵闹闹。 听到吵声的支行行长高洁,从最里面的经理室出来。 在询问完事情经过后,从刘瑞芳手里拿过支票,认真的核对了一遍,也摇了摇头。 “这张支票确实是伪造的,你们和支票上的杨奇川认识吗?” “不是杨奇川,是杨奇山”刘瑞芳更正道。 高洁捏着假支票,递到刘瑞芳和于大眼面前,道:“你们看看,这杨奇川三个字是打字机打上去的,多明显!” “啊!” 刘于二人双双向后退去。 高洁面色沉重的说:“这件事如果不是你们二人所为,只能报案。 但你俩要有证据证明,这张支票不是你们伪造的。” “它根本就不是我们伪造的!” 于大眼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哽咽着说:“我们伪造它干啥呀,咋也不能拿着假东西往枪口上撞?” “那倒是。”高洁点头,面色也更加凝重。 “要不这样,这张假支票先扣下,我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后就报案。” 于大眼寻思了一会儿,心里跟一百只狍子在撞一样。 他看了看刘瑞芳,喃喃自语道:“我去过湾海市,还在老杨家吃了一顿狗肉。 我琢磨着,他也不一定知道这张支票是假的,我去找他,钱不要了把狍子拉回来!” “那也行。”高洁点头道。 “但我还是建议你们报案,这么大一笔巨款,越早报案,越容易追回来,再一点,也能洗脱你们造假的嫌疑。” 于大眼却直摇头:“我们肯定没有嫌疑,这些钱都是养殖场卖狍子的钱,我还有发票底联能证明。” “对,这个我也可以证明。”刘瑞芳插嘴道。 “你拿什么证明,有现场证人吗?”高洁反问。 刘瑞芳一下垂下头:“没有。” 隔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乞求道:“高姐,我们养殖场的业务,一直在咱们银行办的,最近跟杨奇山的所有资金往来,都有账目,你查看原始传票就能证明我们没有造假。” 刘瑞芳突然想起,过去跟杨奇山的资金往来,都是以支票形式结算。 高洁眉头微蹙:“那只能证明过去,不能证明这张假支票就是杨奇山给你们的,我这么说,你们能听懂吗?” 刘瑞芳还是不想放弃她的观点,脸色灰白的浑身筛糠。 高洁看了,也不忍心。 柔声道:“要不你们去找那个叫杨奇山的人,当面说清,要不就去他所在地报案。” 然后高洁将假支票退给刘瑞芳。 从银行出来,两个人都傻了。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大眼想堵上这个窟窿,可他手里的钱不够。 就找刘瑞芳也出点,等他找到杨奇山,把钱要回来再还她。 可刘瑞芳说什么都不干,“凭什么你捅的漏子要我来背锅?” “我没让你背锅,这不就是想让你帮我垫一点,又不是不还。”于大眼满脸愁容道。 “我不管!当初你私吞好处费时,咋不说分我点?现在惹祸了想到我,我才不管,我要跟我哥说!” 刘瑞芳一甩齐腰的大辫子,转身就跑。 她的眼里噙满了泪。 赵广清把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全权委托给自己,自己却不上心,造成几十万的损失。 她恨不得撞墙的心都有。 于大眼则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她怎么知道我收了一万块钱的回扣啊?” 于大眼回到养殖场的办公室,刘瑞芳哭得双眼红肿。 见他进来,连招呼都没打,兀自翻着各种票据。 “瑞芳,你别急着去淡江,就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刘瑞芳不搭理他。 见他进来,赶紧将金库的门锁上。 两只哭得像樱桃一样的眼睛,时刻防范着,就像有贼摸进屋似的。 于大眼看了很难受。 大手在眼眶上一擦,哽咽道:“我知道我错了,不应该收杨奇山的一万块钱回扣。” “可我没想独吞,你看这五千块钱都给你包好了,本想把二十万存到公司账户上,再拿给你,没想到说……” 说罢,他从肩上摘下军绿色挎包。 刘瑞芳并不买账,连头都没抬的白色象牙算盘,捏着笔在上下扒拉。 于大眼轻轻的将那捆用报纸包得板板正正的大团结,推到刘瑞芳面前。 “你给我滚!” 刘瑞芳猛然抬头,一把将报纸包的钱往地上抛去。 瞬间,一捆捆大团结洒了一地。 于大眼呆滞的看着一地的钱,一声不吭。 看着一地的钱,刘瑞芳哭得更伤心。 “你毁了我啊!你让我以后怎么跟我哥相处?” “他救了我,还那样信任我,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家当被人毁,还拿五千块钱来收买我,你到底是不是人?!” 刘瑞芳又哭双骂,但她还不解恨,站起身,对着一地的钱抬脚就踢。 噼噼啪啪! 大团结砸到门上,桌子腿上之后散花,然后又飞得满天都是。 就跟天上下钱了一样。 “踢死你们,一堆肮脏的钱!” 刘瑞芳一边踢,一边弯下腰捧起一捧又开始撕扯。 站在一边的于大眼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他上去一把抱住刘瑞芳,也跟着失声痛哭起来。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你以为我就是那个出卖哥们的人吗?”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我有错吗?!” “放屁!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刘瑞芳拼命往外挣脱。 第122章 追款 啪! 刘瑞芳挣开于大眼的双臂,反手就是一巴掌。 于大眼也不还手,任由她抽。 刘瑞芳打够了,心中的气却出不来,狠狠将他往外推。 也许是太过激动,也许是用力过大。 咣当一声,于大眼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向后退去。 不曾想后脑勺碰到门框上。 顿时身体一软,整个人就滑到地上。 这可把刘瑞芳吓坏了。 二十万虽然是巨款,但也不是撞死于大眼的理由。 她赶紧跑过去,用手托起于大眼的后脖颈。 却发现,手指触到的是粘粘的液体,还带着体温一样的温度。 再看于大眼,微张着嘴,双眼紧闭。 刘瑞芳更怕了。 她边哭边摇晃,“大眼哥,你睁睁眼,你可千万别死啊!” “不就是二十万吗?钱没了咱们再挣,人没了,我可怎么向大哥交待啊?嘤嘤……” 也许是刘瑞芳的哭诉,挽留了于大眼的魂魄,也许是她晶莹的泪珠滴到脸上,让于大眼有了知觉。 他悠悠的醒来。 气若游丝,道:“瑞芳,我就想多挣点钱把你娶到家,我知错了。” 此话一出,当即把刘瑞芳惊得两眼翻白。 刚才还生怕他死,哪怕是倾尽家产也要帮他度过难关。 这一刻,她心里狠狠骂道:“呸!你活过来干个屁?一把年龄的抠脚大叔,咋这么不知廉耻!” 随即,一把将于大眼丢在地上。 捡起笤帚,哗啦哗啦的,将几百张大团结往于大眼身上扫。 “你以为你手里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你以为就你能挣钱,别人就挣不来吗?”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 “四十出头奔五的人,大凸脑门子,大板牙,还抹大鼻涕,我呸!” 一时间,满屋子的钱,就像树叶子一样满天飞舞。 哗啦哗啦…… 连土带钱,向于大眼滚滚而来。 把他呛得上不来气。 咳咳咳! “别扫了!你不嫁就不嫁,干嘛要用钱埋我啊!” 于大眼有气无力的倚着门框坐起。 看于大眼真活过来了,刘瑞芳把笤帚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 一个助跑,飞起一脚,踢在一堆大团结上。 瞬间,白花花的票子,再次扬在于大眼的一头一脸上。 于大眼并不怪罪她。 声音柔软道:“哥是真心喜欢你,但哥配不上你,也不会难为你了。” “此话当真?”刘瑞芳将信将疑。 “嗯。” “哥知道你心里只有广清,可是你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把那份感情压在心里,对不?” 被于大眼这么轻轻一问,刘瑞芳的心就像被一股暖流涌过。 本来还抬起的脚,又悄悄放回原处。 “大眼哥……”刘瑞芳颤着声,无法再说下去。 “把哥扶起来,包扎一下。”于大眼呲牙咧嘴的,扶着门框往起起。 刘瑞芳赶紧跑过去,乖巧的将他架到赵广清的办公椅上,坐下。 然后快速将地上的大团结收到一个花布口袋里,又端着盆出去打了一盆井水进来。 经过简单清理,又找了一些外伤药帮他敷上,在后脑勺上包了一个‘豆腐块’。 于大眼这才委婉的求她,“老妹儿,哥知道你的心思,广清的工作由哥来做。” “嗯。”刘瑞芳双颊绯红。 “但是,你也帮哥一个忙好吗?”于大眼很是为难道。 “嗯。”刘瑞芳连呗都不打一下,点头应道。 于大眼知道刘瑞芳误解自己的意思。 正色道:“哥不用你出钱,这二十万我认栽!” 说到这,刘瑞芳突然抬起头,不解的看向他,“你想用自己的钱补亏空?” “是。” 于大眼点头道。 “那你还让我帮你瞒什么?” “哥只有十六万,差四万块钱,你给广清财务报表时,帮我隐瞒一下,等我找到杨奇山把钱追回来堵上。” “要是追不回来呢?” “那就等年终分红慢慢堵。”于大眼道。 刘瑞芳思索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就这样,养殖场经历巨大损失,身为老板的赵广清却一无所知。 他全身心的在靠连屯筹建饲料加工厂。 后来又遇到刘海波反水,‘一碗香’遭遇寒冬。 为了重振‘一碗香’,整整三个月,他都没离开过淡江市一步。 正因为这样,给于大眼创造了绝好的时机。 他只留下一个饲养员喂不到二十只狍子,自己跑到湾海市找杨奇山。 往返了几次,都没找到杨奇山的踪影。 非常颓废的回来,想猫几个月再来一次突然袭击。 没想到,商运伟捎信来,说秋后要来看狍子。 这可把于大眼愁坏了。 商运伟和孙瀚昌的五十只狍子被杨奇山骗走,他只能再买狍子充数。 只能硬着头皮,找下印子村的钱和平帮忙收。 但他手里又没有那么多钱,只能打欠条,将时间推到秋后。 当然,他觉得秋后能找到杨奇山。 毕竟杨奇山的家在那儿,搬不走。 再有就是,杨奇山还有十亩地的板蓝根。 要是秋天还是找不到,就带着人把他十亩地的药材起了,多少能卖点钱,再搭上自己这几年积蓄,补窟窿应该没问题。 没想到,正当他一个人在狍子养殖场喝闷酒时,赵广清意外回来。 事情败露后,于大眼只能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说了。 赵广清当时气得浑身发抖。 没想到,千算计,万算计,到老还是被前世先知先觉的杨奇山给算计了。 看来冥冥之中,这就是命。 平静之后,赵广清并没有过多责备于大眼。 而是说他不应该瞒着自己这么久。 事情既然发生了,也不能让于大眼一个人去承担。 不管怎么说,这个狍子养殖场,于大眼功不可没。 退一万步说,就算亏了二十万,整体上也赚。 至少他没有做前期的营销策划和市场运营。 这些全是杨奇山在做。 而且所有狍子都是杨奇山在卖,他只是一百块钱一只收,三千块钱一只卖,就算劳务费,让点利也不为过。 至少他靠卖狍子赚了一百多万。 做生意,有赚就有赔,管理不当也是自己的疏忽,当花钱买教训。 但是杨奇山的这种诈骗行为,的确也触怒了他。 追款就迫在眉睫。 第123章 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于大眼将整件事和盘托出,赵广清听后沉吟了很久。 然后从桌子上抓过一瓶啤酒,用牙启开后,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倒了大半瓶。 于大眼见状赶紧上去夺。 “广清你别这样,所有都是哥做下的,哥自己负责。” 赵广清没搭理他。 钱和平也担心起来,“赵哥,你还有那么大的摊子,就算不养狍子还有餐厅,有饲料加工厂,千万别想不开啊!” “拿酒来!”赵广清抹了一把嘴角上溢出的啤酒。 于大眼当即两腿一软,双膝就要往下滑。 被赵广清一把提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玩意?”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事都扛不住还能干事业吗?” 赵广清厉声问。 “你不埋怨……”于大眼结结巴巴的,脑筋开始不够用。 钱和平瞬间明白过来,直接问于大眼:“老于,你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啥是好吃得?” 于大眼看看面无表情的赵广清,又看看在屋子里四处翻看的钱和平。 “门口酱缸里有几坨野猪肉,碗架子上有半盆野鸡蛋,房后园子里有葱,还有……” “行,我自己去找。”钱和平转身出去。 ……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一盆金黄色的葱花炒蛋,一盆筷子头厚的大片咸肉炒菠菜,一盘干煸青辣椒端上桌。 钱和平走到赵广清和于大眼跟前,道:“菜炒好的,合不合口别挑剔,凑合着吃,管饱管够!” 这时候赵广清完全冷静下来。 他正坐在炕沿边给大虎梳理头顶的毛皮,于大眼则手足无措的侍立一旁。 见下酒菜端上桌,可算给他解围了。 一个箭步冲出去,脸上挂着讪笑的将碗筷摆好。 “广清,空肚子喝酒对身体不好,快过来吃点菜。” “嗯。” 赵广清起身要去厨房洗手,被于大眼拦住,“哥哥去端洗脸盆。” 说完拔腿就往外屋走。 赵广清也不客气。 狠呆呆的瞪了他一眼,仰望房脊长长的叹了口气。 洗过手,哥仨个都脱了鞋,盘腿围坐在小炕桌旁,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只有于在眼心不在焉。 他小心翼翼的夹着菜,酒却没少喝。 一瓶接一瓶的。 他又倒满一个二道碗,端起来,放在嘴边准备仰脖喝时,被赵广清夺下。 “酒就别喝了,多吃点菜。” “广清,那几十只狍子……”于大眼哑着嗓音道。 赵广清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这事我去跟商副局长说,你不管了。” 但是于大眼还是惶恐不安。 “我……我的存折都交给刘瑞芳,放在金柜里,不够用我工资慢慢扣。” “工资是一定要扣的,但存折还是拿回去。”赵广清道。 “那哪成?我闯下的祸,怎么能让公司来背锅?” 于大眼满怀愧疚。 “行呐,别说那么多,早知道今日何必当?。” 赵广清夺下酒碗,把葱花炒蛋往于大眼眼前一推。 “这件事你负主要责任,玩忽职守,承担百分之二十的经济损失,我管理不到位,罚款二万,所有损失计入成本。” “啊!这不是要让其他股东都跟着受连带责任吗?”于大眼鼻子尖冒了一层虚汗。 “嗯,不然挂这个股东名字干啥?挣了只负责分钱,赔了与他们毫不相干吗?”赵广清道。 “生意就是生意,同战场一样,除了运气还有决策,要相互监督,不然这个企业就做不长,亏得血本无归是早晚的事。” 一习话说得于大眼心里暖烘烘的。 他知道,这是赵广清看在手足情上,放他一马。 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他红着脸,眼里布满血丝道:“广清,哥全都明白,有你这份情意,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息!” “行呐!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以后能严格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办,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广清嘴里如是说,但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这是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中期。 二十万,别说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就是富可敌国的马云,这个时候可能连二万块钱都没有。 说是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相对于钱来说,于大眼给予赵广清的帮助,不是用钱能衡量。 前世,于大眼救过他的母亲和弟弟刘红军。 这一世,如果不是于在眼跑去报案,又敲着大饭盆子惊吓杨彩凤兄妹四人,也许他早就死在杨玉庆的菜刀下。 赵广清不是圣母,但他更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有仇不过夜,有恩定相报。 这是他的做人准则。 再一点,于大眼这次交了二十万学费。 二十万买一个人心险恶的教训。 可以警示其他员工,在今后的工作中要规避的此类事件的发生。 这件事在于大眼眼里,天都要踏下来了,却被赵广清一笔勾过。 心里感激得要命。 三人又闷头喝了几瓶酒,才把钱和平留下。 赵广清一个人回到家中。 第二天,早早带着钱和平开车下去。 留下内心失落的于大眼。 很显然,曾经许诺给他的两个职务泡汤了。 回到靠边屯,赵广清第一时间把韩三叫到房间。 见老大这次回来脸色不好,韩三就猜到一定出了什么事。 “赵哥,家里的生意不顺吗?”韩三忐忑的问。 “嗯,遇到点小麻烦。”赵广清毫不掩饰的说。 他试探性的问:“是不是那个寡妇回来了?” “不是。”赵广清道。 “我要找一个人,需要动用你的人脉。” “找谁?” 韩三精神一振。 “杨奇山。” “怎么是他?” 韩三大吃一惊。 “该不会在狍子上出事了?” “就是狍子上出事,二十万。” “啊?这么多!” 韩三惊得脸色苍白。 赵广清默默的点下头,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便将这件事的始末挑重点说了。 差点把韩三的鼻子气歪了,“我这就回淡江跟几个大哥会会,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广清腮帮子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狠狠道。 然后走到里间,拿钥匙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张空白支票。 在支票上草草的写了一串数字,又加盖了他的名章,递给韩三。 “需要打点的钱不要吝惜,不够我再给你汇。” 第124章 流浪汉 韩三走后,赵广清带着钱和平镇守靠连屯。 钱和平虽然是下印子村人,但下印子村离靠边屯相距二十里地。 没什么事骑着自行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钱和平这人外表看,是个挺好个小青年。 长得白白净净,不笑不开口,张嘴就是哥哥姐姐叔叔婶婶,非常招人喜欢。 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是个好青年,懂礼貌。 但打起仗来,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下死手。 也许基于这一点,他父母给他起名叫“和平”,希望他给家里带来和平昌盛。 正如唐朝时的“平安”不平安,“太平”不太平一样。 钱和平的出生,从来没给他家带来和平。 因为他下手前没有征兆,从小到大没少给家里惹事。 他爸养了两头耕牛,他妈养了十来只老母鸡,都给他平事用了。 后来气得他父母也不管他,任其自生自灭。 他爸公开扬言说:“以后你们别再来找家长了,我当没生这个儿子,真不如当初一把甩在墙上!” 从此,钱和平就野蛮生长。 没事就和镇上的,县里的不三不四的小青年混在一起。 有时也参与个打架斗殴的事,出手不是很多,调停倒是不少。 在那群小青年里,他是出了名的圆滑。 那个时候,像钱和平这种爱调皮捣蛋的小青年,只要不闹事,村里也不会强求他们出工,挣工分。 年底按人头分点粮食,也算保一方平安。 钱和平就成了爹不管,妈不养,自己整天东跑西颠的玩得不亦乐乎。 所以,连同靠边屯等几个周边村屯的人,都认识他。 一些刚成年和半大小子,总以认识他为荣耀。 本本分分的成年人又怕沾上他,惹来麻烦。 所以他走到哪儿,大家都要给几分面子。 以至于饲料加工厂铺瓦那天,几个爱起剌的村民没把韩三放在眼里,却要给钱和平一点薄面。 现在,赵广清把韩三派出去查找杨奇山的下落,加工厂这里缺人手。 索性把钱和平带过来,还有另一层打算。 钱和平岁数不大,人却非常机灵。 而且这几年帮赵广清四处收购狍子,从来没出过纰漏。 因为他处事圆滑,沉着冷静,而且对赵广清也忠诚。 如果好好带一带,不管是主抓生产还是出去跑销售,真需要这种人才。 这两年,钱和平在赵广清这里也挣了一些钱。 虽然比不上于大眼和韩三,但他却很知足。 在别人眼里的浪子,整天有生意跑,手里攥点钱够自己吃喝。 有时也孝敬一下父母,把他爹妈高兴得睡觉都合不拢嘴。 这种对蜕变让熟悉他的人看了,又敬他三分。 所以,钱和平也在考虑自己的前途,一心想成为赵广清的骨干成员。 机会就这样来了。 很快,厂房修建好,开始采购机器。 每一样都是赵广清亲历亲为。 汲取狍子养殖场的教训,半点马虎不得。 大型粉碎机可以直接买,但颗粒机却没地方采购。 赵广清就按着前世的一点模糊记忆,开始画图纸,买钢材,买电焊机,角磨机等原料和工具设备,自己做。 中间用了几个月,转眼就到了秋季。 韩三除了安排人手四处寻找杨奇山以外,还要在加工厂和餐厅之间来回跑。 这一天,赵广清的饲料加工厂门外来了一个流浪汉。 手里拿着一张铅印小报,说是来领赏的。 被几个经常给赵广清打零工的村民看见,直接往外赶。 “去去去,这里是施工重地,闲人免进!” 流浪汉说什么都不肯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江湖追杀令,抓住诈骗犯杨奇山奖金一万,我发了!” “你还知道江湖追杀令,你知不知道有皇帝特赦令啊?哈哈,这疯子还挺有节目的!” 几个村民一边往外撵流浪汉,一边嘻嘻哈哈的的打趣。 流浪汉不走,村民就拿棒子往外赶。 这一幕正好在被院子里,专心切割钢板的赵广清看到。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赵老板,门口来了个武疯子,说拿着江湖追杀令来领赏,哈哈……” 赵广清一听,当即脸色一沉,大声道:“快!把他叫进来!” 村民们很是费解,却不敢违抗赵广清的意思,都憋着笑,把穿得油渍嘛哈的流浪汉叫进院。 “进去不准东张西望,更不准偷东西,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这时,钱和平正好拉钢板回来,看到这一幕,跑过来把村民安招呼过去卸车。 然后他谨慎的跟在流浪汉身后,进到简陋的办公室。 赵广清刚坐下,钱和平就赶紧给流浪汉搬来一把椅子,在离赵广清有点距离的地方坐下。 看来钱和平也是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江湖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多一点防范比遇事抓瞎强。 他这个细小动作,全都被赵广清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几分欣慰,“此子可教!” 流浪汉挪了挪屁股,身子体微微向前倾。 小声说:“你是传单上说的神秘老板吗?我要提供线索!”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赵广清冷声问。 流浪汉道:“他也骗了我五千块钱。” “噢?” 站在一旁的钱和平,吃惊的上下打量着这个穿成叫花子一样的人,眼里多了一层警觉。 赵广清也闹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如果说他神志不清,但看他的眼神不像。 特别是他手里的铅印传单,并不是世面上到处张贴的寻人启事。 它是在混迹社会人内部流传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得不到。 这也是韩三这几个月四处追踪,内部传阅的东西。 一共发出三百份,外人根本拿不到,更不知道幕后金主是谁。 你说他神志清醒,他怎么落魄成这样? 流浪汉也看出他们的心思,解释说:“我跟杨奇山打交道五年了,都是书友会的早起成员。 我收药材,上个月按往常惯例,提前交定金五千,然后就等九月份起药材。 结果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给拦住了。 他们说杨奇山十亩地被收缴了,药材归这里的老板说了算。 我要是拉货就要另外交钱,要不然就提供杨奇山的线索赚赏金。” 第125章 杨奇山 “好,你就提供杨奇山的线索,只要我找到人就兑现一万块钱的赏金!”赵广清道。 “我知道他在哪儿。” 流浪汉兴奋的往起起,屁股还没离开椅子,突然窗外一声异响。 他惊恐的一回头,整个人就栽倒在地。 “谁!” “什么人!” 赵广清和钱和平同时向窗外看去。 窗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两扇敞开的木头窗扇,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扑通! 流浪汉无声的滑倒在地。 “你怎么了?醒醒!” 钱和平一个箭步冲过去,蹲在流浪汉身边,用力推他的肩膀。 可流浪汉却没有一点反应。 就像一坨带着体温的肉,软绵绵的。 钱和平赶紧用手,伸到他的鼻子下面试了试,连半点气息都没有。 “赵哥,他死了!” 赵广清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紫黑。 他快速走过来,用手拍了拍流浪汉的脸,就像打在死猪肉上没有半点反应。 便焦急的对钱和平说:“去拿手电来!” 钱和平转身跑到门口,在放杂物的柜子里,翻出一支三节电池的手电筒。 赵广清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撑开流浪汉的眼睛。 手电光一照,灰白无视的眼仁,对光没有一丝丝的反应。 心里轰的一下。 “哥,他真的死了!”钱和平沮丧道。 赵广清又仔细看了看,小声道:“可能还没死,就是休克。” “啊!他无缘无故的怎么会休克啊?”钱和平不解的问。 随之又警惕的看向窗外。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只散养的鸡,在悠闲的走来走去。 钱和平紧锁眉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赵广清。 “他是自废武功还是有啥病啊?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躺下。” 赵广清用手在流浪汉身体各处捏了捏,眉头紧锁道:“不可能连一点伤口都没有啊!” 让他这么一说,钱和平突然想起什么来,惊恐道:“哎呀!他是坐背对着窗户坐的!” 赵广清赶紧将流浪汉翻过来。 果然,后脑下有一滴血渍,但怎么都没找到伤口。 “快去叫村医。”赵广清道。 钱和平拔腿就走。 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 赵广清不解的问:“还不快去,晚了怕该救不过来了!” “先等一下,万一我出去了你遭黑手怎么办?” 钱和平顺手提着一把羊角锤,警惕的看向门外。 赵广清觉得他说得在理。 便拖过流浪汉坐过的椅子,随时做着还击的准备。 这时,几个卸钢板的村民陆续回来。 走在前面的粗声大气的嚷嚷道:“下来!你个小兔崽子!” 有两个村民不以为意的埋怨道: “老侯你挺大岁数的人了,整天跟个孩子过不去,不怪你兄弟媳妇到处骂你。” “那特么的能怨我吗?” 村民们口中的老侯,是一个四十四五岁的中年人。 大个子,身体很瘦,走起路来有点向前探腰。 他一边走,嘴里嘟嘟囔囔的。 两只凸起的大眼皮因为激动,微微泛红。 “一群大老爷们,跟特么的老娘们一样,听风就是雨!” 提起他的兄弟媳妇,老侯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们说,那个娘们一天天的就知道串门,东家长本家短的,整得几个孩子连饭都吃不上,她都不知道回家。 不楱,她还不上天了?” “要打也抡不到你打。”有人呲笑着接过话。 “我兄弟老实管不了,我不管谁管?” 老侯用手指着一个坐在房顶上,手里拉着弹弓,已经把橡皮筋拉得满满,正对准他的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骂道。 “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老侯从地上操起一根两米长的细钢筋,一路小跑着就要冲过去,想将房顶上的男孩赶下来。 男孩一看是他大爷老侯,使劲抽了一下淌到河沿的两条‘大白虫’,呲出两颗虎牙,瞒不在乎的跟老侯对视半分钟。 发出一声坏笑:“老侯老侯大虾米,噫!” 然后快速的在房脊上,从这边跑向那一边。 边跑边回头。 一边拍屁股,一边用手势甩给老侯,做着鬼脸。 “我草你个祖宗的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打断!” 听到动静,赵广清和钱和平也冲出来。 望着在房顶上跑来跑去的调皮蛋,心中陡然升起的戒备瞬间消退。 “你们几个把他弄下来,这么淘气,家里人不管就送派出所去!” 赵广清指着刚卸完钢板,拎着线手套回来的村民道。 “好嘞!” 刚才还嘲笑老侯的几个人,得到命令后,呼啦一下,将房子围住。 赵广清怕他们下手没有轻重,大声叮嘱道:“去拿个梯子让他自己下来,注意安全!” “是,赵老板!” 几个人应声去捉房顶上的男孩。 赵广清又叫上另外两个村民,帮忙把流浪汉放到门板上,他跟钱和平一起朝着村卫生所跑。 村卫生所离加工厂很近,不足一百米远。 一行人很快将不醒人事的流浪汉抬进来。 经过村医的一阵抢救,流浪汉总算醒了。 赵广清就清退了留下看热闹的村民。 “今天就到这,明天正常上工。” “行。” 村民们很知趣的走了。 村医看人也没什么大问题,就跟赵广清打了声招呼:“我就在隔壁屋,有事叫我。” “行。”赵广清眼含谢意。 现在屋里只剩赵广清和钱和平两人站在流浪汉床边。 流浪汉很是激动的说:“杨奇山不是一个人,感觉他身后有一个团伙。” 赵广清并不感到意外。 他坐在流浪汉的床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语气温和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问到这,流浪汉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 “我定了一万五千块的药材,说好秋后到地里起,可是到了却找不到杨奇山。 问他老婆,他老婆支支吾吾的,说老杨快半年不回家,也不给家里钱,她都在打零工养活孩子。” “然后一打听才知道,杨奇山在湾海市的社会关系太复杂。 我找他老婆的当天晚上,放在旅店的行理被人偷了,去报案,回来的路上又被人偷袭。 等我醒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下午,” “然后你不甘心,又返回杨奇山家,找到了吗?” 赵广清接过钱和平端过来的一杯温开水,轻轻扶起流浪汉,喂给他喝。 “没找到他,我却看到另一个人去杨奇山家。” “那人是谁?”赵广清紧张的问。 “开餐厅的。” “啊?”赵广清当即脸色大变。 第126章 我会照顾好他 流浪汉口中开餐厅的人,让赵广清第一时间想到刘海波。 近一年,赵广清忙于饲料加工厂的筹建,顾不上养殖场和餐厅。 至于这段时间刘海波在干什么,他一概不知。 直到刘海波跟韩三闹掰,自立门户,他都没往狍子上想。 自认为是单纯的经营管理问题。 所以,不计前嫌的再次接纳他。 没想到却接纳了一个贼。 站在一旁的钱和平见赵广清脸色骤变,就知道问题所在。 “赵哥,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刘海波!”赵广清不假思索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啊?”钱和平吃惊的看着赵广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广清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腮帮子上的肌肉被抽动得一跳一跳的。 钱和平也跟着愤怒起来。 “没想到这条老狗藏得这么深!” “嗯,我也没想到。”赵广清眯起泛着红血丝的双眼道: “亏我一直拿他当朋友,他竟然背后捅刀子!” 赵广清气得双手攥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如果此时刘海波站在他眼前,相信他一拳能将刘海波眼镜后的眉骨砸塌。 钱和平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广清隐忍的暴怒。 不自觉的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压力流直冲鼻腔。 这就怒发冲冠。 他看到赵广清放下流浪汉,抬腿就往外走,也紧跑两步,撵了上去。 “赵哥,我知道他狍子的养殖基地在哪儿!” “在哪儿?” 赵广清突然停下脚步,双眼喷火的问。 刚才的失意,愤懑,瞬间化为复仇的烈焰。 “那个地方很偏,离咱们这儿有三百多里地。”钱和平道。 一听说有三百多里路,赵广清猛然转身往回走。 钱和平也像影子一样跟着往回折返,但嘴里还在不停的絮叨: “赵哥,要不咱俩明天一早去,现在去,至少要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到了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天也黑了,咱俩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赵广清依然不吭声,径直往处置室走。 两个人这一出一进,在走廊上闹出嘁叽喳喳的声音,惊动了守在隔壁的村医。 他神情紧张的开门出来,见到赵广清就问:“他又不行了吗?” 然后提着钥匙往处置室跑。 “他很好。”赵广清定住回道。 “那,你们这是……”村医半信半疑。 “喔,刚才流浪汉说饿了,我想出去买点东西,车钥匙拉在床上回去取。”赵广清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村医一看,瞬间就明白了。 然后很配合的说:“那赵老板你忙,我在房里守着。” “嗯。”赵广清应了一声,径直往处置室走。 回到处置室,流浪汉还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见二位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挣扎着往起起。 钱和平上前一步,扶起他,“刚才赤脚医生说了,让你不要乱动。” 但流浪汉却满眼惊恐的看向赵广清。 那眼神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再遭暗算。 赵广清走过去,面色平静道:“放心,今天就是个意外,跟谁都没有关系,纯属小孩淘气。” 流浪汉见赵广清这样说,心里踏实下来,缓缓的躺回床上。 却被赵广清制止了。 “和平,你扶他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流浪汉惊恐的问。 然后非常抗拒道:“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刚才我跟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别把我带走,我就是个药材贩子,无缘无故被混混追杀,连家都不敢回!”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带你走。”赵广清严肃道。 “啊?是这样啊!那我走,我跟你们走!” 流浪汉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一个激劲就自己从床上坐起。 下一秒,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坐不稳。 “别逞能了,让他搀扶你下地。”赵广清语气温和道。 然后三人出了处置室。 经过村医公办室时,门是敞开的。 赵广清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向村医打招呼:“他说饿了,非要出去吃点饭,你看看,该给他开点什么药,我带着。” 然后就让钱和平架着流浪汉站在门口等他。 他跨步走进村医办公室。 村医知道赵广清来头不小,也不想惹麻烦。 简单说了一下流浪汉的情况,和后续要注意的事项后,开了一堆药。 赵广清给他留了一百块钱,村医说什么都不收。 “大老板,这些药值不了那么多钱。” 然后执意要把八张大团结推回去。 赵广清面带谢意的又把钱推了回来,“这是给你的劳务费,以后我来这里开厂,少不了麻烦你,收下。” 村医这才双手捧过大团结,感激道:“怪不得大老板能发达,您这样豁达,但愿您永远也用不到我。” “嗯,谢谢!”赵广清双手合十,连说两声感谢离开村卫生所。 然后叫住钱和平跟流浪汉:“你们在这儿等,我去提车。” 说完就快步跑回临时驻地。 不多一会儿,吉普车来了。 钱和平把流浪汉送进后排座,自己转回副驾驶室。 三人一路无语。 两个小时后,吉普车开到奋斗林场的南苗圃上方的养殖场。 一声喇叭声,引来大虎和小花两只狼青,兴奋的趴在铁门栅上狂吠。 于大眼闻声赶来。 “广清,你怎么回来了?”他惊讶道。 赵广清从车里下来,朝于大眼挥了挥手,“过来帮一把。” 于大眼这才看清,车里坐着一个流浪汉。 他并没有多问,快步跑出来,跟钱和平两人将流浪汉架进铁栅门。 进到屋里,赵广清将流浪汉安置在炕上躺下后,对于大眼说: “我长话短说,这些天你安顿好他的生活起居,这里有药,处方在药包里按时服用,如果有突发情况,你带他及时就医。” 流浪汉也满脸感激的朝着于大眼笑了笑。 于大眼什么都没问。 他知道不是特殊情况,赵广清不会将人送到这里。 然后慷慨道:“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更不会让外人知道他在这里。” “那行,等我忙完了就来接他。”赵广清转身就走。